《欢喜农女:厂公娘子又跑了》 第一章敢惹姑奶奶? 清口村毗邻清水镇,处处良田,风景清丽。 风拂过繁茂的高粱地,翻滚起千层波浪。细高的高粱杆遮盖了凌乱挣扎的身影,风声掩盖了女子的痛哭。 “小娘子,那穷酸书生又不屑理你,赶紧改嫁跟了哥哥,哥哥啊,好好疼惜你!”下作的淫笑声从唐百衣上方传出,一个长相歪瓜裂枣的乡下恶霸正流着哈喇子,不停地撕扯着身下女子的衣物。 “洪铁蛋!若珩郎知道定不会放过你!”唐百衣涕泪纵横,无力的反抗激得恶霸更是兴奋。 “那穷书生?”恶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撕烂衣物后的白花花一片,双眼通红,顿时激动得要失去理智,“沐珩巴不得你改嫁了我,好摆脱你个小荡妇!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唐百衣激烈地挣扎,痛苦地嘶喊,然而高高的高粱杆和风声将一切都淹没。 “啪”一块石头被重重砸在唐百衣额头,“妈了个巴子的!嫁人的小娼妇还和贞洁烈女般的不老实。”恶霸满意地看着面前终于停息不动的唐百衣,松了裤袋欲上。 突然,面前女子倏地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上方的恶霸洪铁蛋,哪里有之前娇弱惶恐的影子? “你……”恶霸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眼神瞪得吓了一跳,转脸确认了一下尚被紧握在手的石头,石头上兀自印着血痕。 面前如同修罗炼狱中爬出来的眼神,哪里像是被敲晕昏迷的庄稼女? 唐百衣眼神一眯,反手一把握住恶霸洪铁蛋的手腕。只听“咔嚓”清脆果断一声,洪铁蛋发出杀猪般的凄惨大叫,“断了断了!”手腕无力地耷拉下,不复生机。 凌空一记扫堂腿,绊倒恶霸后,蹬腿直击褪下裤袋后暴露在空气中的丑物,又是一阵声嘶力竭地哀嚎,好像将生命力都喊尽一般,余音缭绕在高粱地。 唐百衣冷笑,“喊啊,喊破喉咙看有没有人救你?你叫洪铁蛋?就让姑奶奶看看,你的蛋是不是铁打的!” 又是一记破风声,更为凌厉的一脚袭来,洪铁蛋吓得捂胯瘫软在地,堪堪闪避过重要部位,头部被重击,“嘭”的一声,晕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 唐百衣捂着带血的额头,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破碎成条条的布衫,皱眉坐在田埂边。 疼痛的脑中,混乱一片。只记得自己在泰拳锦标赛决赛场上,被那野蛮的重量级欧洲女人一拳击中额头,一阵眩晕,只听观众台上的惊呼声,随后自己就到了这里。 自己,穿越了…… 属于这位古代同名同姓唐百衣的记忆喷涌在脑海中。一年前嫁人,夫君冷落,婆婆不喜,小姑子们也是各种刁难。尤其是这同村恶霸洪铁蛋,更是觊觎唐百衣的好姿色多次骚扰。记忆中不断浮现那一袭白衣清雅的脸,便是唐百衣绞尽脑汁强嫁的男子,夫君沐珩。 理了理记忆,唐百衣无奈一笑,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当真是一个花痴颜狗。一年前故意跑到沐珩常看书的溪水边沐浴,故意暴露身子,故意大哭大喊寻死觅活逼着沐珩迎娶。 封建社会里,女子的贞洁比生命更为重要,唐百衣不知那位高颜值的沐珩是如何想的,居然当真迎娶了花痴女。但婚后却自打地铺,嫌恶地不愿多看发妻一眼。 突然一阵嬉笑传来,两名少女沿着田埂走来。唐百衣知道,穿素衣的是里正女儿,爱慕沐珩已久,更是愤恨自己利用奸计强嫁进沐家。而另一位穿补丁布衣的便是被寄养在沐家的堂小姑子。 “嫂嫂,在地面做啥呢?偷瓜呢?”堂小姑沐依依捂着嘴笑。 “高粱地里哪里有瓜,你家嫂嫂上周刚偷了瓜,这次莫不是偷人?”里正女儿梁柳上下打量着唐百衣凌乱不堪的衣衫,以及被撕成条条难以避体的衣摆,大惊失色,“还真是偷人!” 不待唐百衣解释,身后响起了洪铁蛋的闷哼声。 梁柳哪里肯放过这机会。若能除掉这碍眼的唐百衣,那么她便能央求父亲把自己嫁进沐家。 “偷人了!唐百衣偷人了!”梁柳嘹亮的声音回荡在清口村的高粱地中,不一会儿田埂中辛苦劳作地庄稼汉们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探出头来。 唐百衣冷冷看着里正带着十七八个大汉将自己捆绑起来。自己虽然是泰拳拳王,但这具身体并不是。揍洪铁蛋借助的是巧力,可面对一群大汉,自己无法抵抗。于是只能被带到一处河水边。 “偷人,要沉塘的!”里正严厉威严的声音。 一位身强力壮的农妇大娘边哀呼边赶来,连连干嚎,“沐家怎么出了这样的媳妇哟。脸面都被丢光了!”唐百衣记得,这位就是自己的婆婆。 “你个贱蹄子!让咱们沐家往后还怎么在村里抬起头来见人哟!”婆婆张氏便痛哭便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模样。 唐百衣被绑缚了个结实,眼神环顾四周,盯在诬陷自己的里正女儿梁柳脸上,“敢不敢叫洪铁蛋当面对质!” 不等梁柳说话,堂小姑沐依依已经柔柔弱弱地开口,“嫂嫂,怎么对质,让洪铁蛋把细节描述出来不成?” 一席话说得周围人蹙眉摇头不已。 梁柳可是还没出阁的大姑娘,理直气壮地咄咄逼人,“我和依依都瞧见了,丢死人了,你不要脸,沐珩哥还要脸呢!” 一说起唐百衣这名义上的夫君,村里人又是一阵唏嘘。沐珩两年前一身伤痕,跟着流民来村里,被沐家老头所救,沐家只有三个女儿,嫁了两个,留下一个,还有一个伯家寄养的侄女。考虑到老无所养,便将救下的男子收作养子,取名为沐珩,以便老来有儿依仗。 沐珩是村里唯一通晓典籍的识字男子,加上温和的做派,很快得到村里男女老少的欢喜。 而这样一位令村里少女魂牵梦萦的青年,居然会偷看唐百衣洗澡?所有人都不相信,咬定是唐百衣想男人想疯了,她自己捣的鬼!但沐珩依旧娶了她,更让村民唏嘘不已。好男人就这样被一个邻村烂女人毁了。 “沉塘!沉塘!”村民们情绪愈发激烈,大呼着要将这不知检点的惯犯女子撕碎一般! 第二章白衣青年 唐百衣目光寒冷,被盯上的人都觉得背后一阵发毛。 梁柳率先一把扑过去,将河边的唐百衣猛然推下。 就在唐百衣栽下河那千钧一发的一刻,原本被反手捆绑的双手灵活地反向一转一松,竟然从绳结里轻巧挣脱开! 唐百衣噙笑,在大汉们捆绑时,手上已虚虚握拳,一旦手伸直放平,绳子就会留出足够的空隙用以脱绑。这些都是格斗中,遇到险境的基本自救方式。 梁柳的笑脸浮在上方,就算手能挣脱又如何,腿上绑着的沉重大石照样能将人直接带沉入河底。 然而,唐百衣挣脱双手并不是为了逃跑。 只见,一双手飞快地捻住绳,绳如同被赋予生命力一般直直向着梁柳的脚面飞去。 灵蛇作套,一缚难逃。 梁柳惊呼一声,竟然活生生被拖入河中。 “快救人!”岸上里正慌张的模样不复冷静,那可是自己的独生女儿!万般宠爱的女儿啊! 很快,几名大汉跃入河中。 梁柳只觉得冰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大口吞了几口腥臭的河水后,绝望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突然头发一阵剧痛,梁柳竟然被在河中摸索着救人的大汉,揪着头发丝提起。 然而,脚下被沉重一拖。水中居然有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的脚踝! “噗”一声,梁柳被抓着头发拎出水面,然而在睁眼的刹那,只见水面上,紧贴着自己脸的前方,慢慢浮现出一个头来。 一个湿漉漉,披头散发的头,刘海遮住大半张脸,突然歪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鬼啊!”梁柳爆发出凄厉的哭喊,顾不得头发被抓的痛苦,七手八脚扑腾着水花挣扎。 对面,唐百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将刘海捋到脑后。 岸上里正连忙围上来,问切着女儿,然而梁柳依旧闭着眼双手胡乱挥舞着,好像在驱赶邪祟一般,“鬼啊鬼啊!别过来!” “完了,中邪了。”有人这么说。 “赶紧灌几口热姜汤,请个道士来跳驱鬼舞。” 当唐百衣撑着欲上岸时,手背被一只农妇的小脚死死踩住。 唐百衣仰头一看,零星的回忆记得不是很真切,似乎是洪铁蛋的大娘。 “想跑?”洪家大娘恶狠狠道,凶狠的表情好像能将人生吞活剥。 唐百衣立刻明白过来,恐怕洪铁蛋没讨到好还落下一身伤,回家像个残废一样躺床榻上不敢出来,而洪家大娘来给儿子出气来了。 “说呀。”唐百衣仰脸笑着,“把你儿子的伤情说出来,就没人会来诬陷我把我沉塘。” 洪家大娘表情瞬间十分精彩,不能说,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勾了自家儿子魂的女人被沉塘,才能心中舒坦。 唐百衣仰脸一笑,看着洪家大娘打碎牙往肚里咽的表情十分有趣。 “还愣着干嘛呀!继续沉啊!”里正虽然抱着自家“中邪”的女儿匆匆离去,但依旧有村里的大汉起哄,难得来一次,怎能没得好戏看? “沉塘!沉塘!”又是一阵哄闹。 “停下!” 正当唐百衣再度被反捆住时,一句不大的声响从岸边传来。一袭白色衣袂荡在自己身侧。 “贱内粗鲁无礼,也不会是饥不择食之人。”温润的男声带着清冷和疏离,音色颇为好听。 唐百衣下意识地仰脸看去,一身粗布白衣掩盖不了面前男子的如玉风华,好像一柄入鞘的宝剑,温和谦恭中带着冷冽。 “珩郎。”唐百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这具身体曾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喊出这两个字。就是这男子让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魂牵梦萦,爱到欲罢不能,然而成亲后他却一次都没拿正眼看过她。 唐百衣不免噙着笑,帅哥固然是帅哥,但一想到记忆中他夜夜对原主冷漠的清冷模样,让人对他喜爱不起来。 村民开始骚动,“沐珩先生!别被这女人欺骗!当年沐珩先生就是心怀仁慈,才着了这女人的道!” 唐百衣撇撇嘴,竟然无言以对。是啊,原主那花痴还爱顺手牵羊的的德性,自己也很是无语。一点没冤枉错,当真百口莫辩。 沐珩望着河面,淡淡开口,“洪铁蛋什么作风各位乡亲还不清楚?” 一句话,掷地有声。 是啊,洪铁蛋可是村霸,无恶不作,强掳妇女也不是一两回。那嚣张恶劣的名声,同唐百衣的恶名不相上下。 不等唐百衣挣脱开,绳索已是一松,沐珩笑了笑,声音圆润好听,“众位乡亲,沐家的事,在下自会查明,贱内在下先带回去了。”说得很是谦恭,然而并没询问乡亲的意思。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唐百衣发现自己已经被牵着衣袖,领了离开。 唐百衣再度定睛看了看,确实牵的不是手,只是扯着衣袖。而自己就这样被径直领回了一间简陋的木质小屋。 刚进小屋,一股潮湿的霉味传来。虽然已是入秋时节,但江南地区依旧阴雨不断。 唐百衣还未来得及去关心那突然甩开衣袖的手,怎么就这么嫌弃的甩了甩,门口就传来婆婆张氏的吵吵嚷嚷声。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咱们老沐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儿媳妇!”张氏一边干嚎一边倚着门框,对着沐珩抹那怎么都流不下的眼泪,“休了她!儿子啊,赶紧休了她,啊!” 沐家公公一个月前病倒,高昂的医药费,让原本就不宽裕的沐家更是捉襟见肘,一贫如洗。公公病倒后,全家四个女人将唯一的男人沐珩当作顶梁柱。婆婆张氏虽然心生不满,但在沐珩面前还得装出几分委屈来。 毕竟,沐珩是最孝顺的好儿子,比亲儿子还孝顺。 沐珩皱了皱眉,嫌恶地看了唐百衣一眼,负手进屋,“此事休得再提。” 张氏啐了一口,瘪着嘴嘟囔,“瞧这骚狐狸媚子的,咱家儿子不休你,是心怀仁德,名声这么烂,若是被休了回邻村娘家,风言风语能把你淹死!” 张氏说完斜睨着浑身湿漉漉的唐百衣,哼一声,“一年了还不下蛋,这身材给谁看啊,田光好看不长苗能有什么用!” 湿透的破烂衣衫将唐百衣的窈窕身材勾勒出,尤其是胸前两团浑圆,更是令人血脉喷张。唐百衣低头看着也有点尴尬,尤其是农村的布衣,穿得若是轻薄,那身材更是藏不住。难怪洪铁蛋天天像是发情公狗一般尾随自己。 不过,婚后一年没下蛋,能是自己的责任么?天天不同床,怎么下蛋? 唐百衣当仁不让,“田是不是好田,也得看耕地的牛。牛若是坏了犁不了地,田埂怎么长苗。” “贱蹄子!你还狡辩!咱们儿子像是不能犁地的牛么!”婆婆张氏立马嚷嚷开,大声地传得整个小屋都能听见。 第三章想吃屎自己吃去 “娘!温书呢,禁声!饿了!”一间房中传出一句不耐烦的声音。 那是沐家三女儿沐别,曾被道士扬言可以光耀门楣。而女帝时代,女子亦可参加科举,于是沐家一直极力资助培养沐别,期待有朝一日能成为女官,光宗耀祖。 婆婆张氏一听到女儿的声音立马喜笑颜开,“马上做饭!”说完脸色一板,厉声指使着唐百衣,“听到没!煮饭去!天天吃白食不下蛋!” 唐百衣初来古代,虽然身怀一身格斗技艺,但人生地不熟,也不想轻举妄动。姑且先留在沐家看看情况。沐家家境贫困,上有重病在床的公公,下有两个待嫁的小姑子,而这具身体在沐家又如此没有地位,唐百衣觉得必须另谋出路。 “全是白米没菜!”唐百衣检查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竹篓子,心中更是为自己的处境默哀。这家庭也太穷了! “没菜?”婆婆张氏不相信般地低头张望两下,虎着脸,“先煮饭!一会你去外头摘些能吃的菜。” 唐百衣凭着记忆,打了打火折子,但毕竟是第一次做,手生的很,连打了好几次火折子斗殴没能点燃这干柴火,倒是浪费了一个火折子。 突然一根藤条鞭狠狠抽来,面对着灶膛生火的唐百衣一个避之不及,后背被自肩往下抽得火辣辣。 “贱蹄子!生个火磨磨唧唧!当自己多金贵呢!破烂货还挑挑拣拣磨洋工!” 当婆婆张氏再度高高抬起手中的藤鞭,欲再度抽下时,火折子终于将柴火引燃。然而藤鞭却没有停下,破风声刮来。 突然一只手紧握住藤鞭的张氏的手腕,一双肃杀的眼神紧盯猎物一般狠狠瞪着张氏。 张氏心神一凛,平时趁沐珩不入灶台,抽惯了儿媳,而今天,居然这贱蹄子敢用这样的眼神瞪自己。 “瞧,瞧什么。”婆婆张氏气焰不能弱,当即挺硬了腰板,愤愤道,“还想还手?不孝公婆,单单这一条,就能让沐珩休了你一百次!”说完还带着挑衅。 唐百衣手紧握住张氏的手腕,眼睛如蛇般犀利,勾起嘴角,“是啊,您可是我的好婆婆,做媳妇儿的哪敢不顺着您啊。”说完一把抽下藤鞭,反手就丢进燃起的火焰中。 看来自己可得好好训练一下这身体的素质,不然光靠格斗技巧不能在古代立足,什么阿猫阿狗的杂碎也敢欺压到头上来。 张氏吃惊地看着头一回公然反抗自己的唐百衣,愣愣地哆嗦着手指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贱蹄子!在沐珩面前表现恭顺,这副嘴脸可得让沐珩好好瞧个清楚!”说完气哼哼地丢过一个篓子,“还吃什么!别吃沐家的饭了!到外头摘菜去!” 唐百衣巴不得离开这自己一点也不擅长的灶膛,连忙接过竹篓子就奔向屋外头。至于吃饭,那些没菜的白米饭,谁爱吃谁吃去! 田埂上一派田园自然风光,家家炊烟袅袅,正是做饭的时辰。 “嫂嫂?”沐依依正从里正家陪好梁柳出来,上下打量着一身破衣的唐百衣,“嫂嫂哪里去?”柔柔弱弱的声音惹人心疼。 唐百衣对这和梁柳沆瀣一气的沐依依没有半点好感,沐依依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而她便被寄养在大伯沐家。吃得不好,穿得衣服也都是补丁,像野草般随意长大。 生存处境艰难的人,自然更有心机些,梁柳的很多冲动举动,都是沐依依怂恿的。 “摘菜。”唐百衣看了看自家那薄薄的一亩三分地,顺口问了句,“哪里有野菜能摘。”后院刚插秧,沐家的薄田,哪里有菜摘。可见这婆婆张氏不安好心,逼得自己去别人家偷菜! 看来这具身体原来爱顺手牵羊的偷东西举动,也是被逼无奈。 但唐百衣可没有偷盗的习惯,清口村这么大,总有长野菜的地方。 沐依依珉口直笑,“嫂嫂什么时候这么正经了,野菜只有后山才有。”说完沐依依指了一个方向。 “谢了。”唐百衣见后山也不远,在记忆中也没搜出关于后山的印象,便抬脚就走。 前面便是一处沤肥的粪坑,唐百衣自然是绕过。 “嫂嫂小心!”沐依依突然惊呼一声,侧着身子从粪坑一边绕到唐百衣身后,一个站立不稳扑了过来。 唐百衣反应极快,先前那声“小心”已经让自己心生警惕,不慌不忙倏地旁站一步。 而扑人没扑成的沐依依,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一般顺着惯性栽倒进沤肥粪坑里! 恶臭难耐! “堂妹提醒的正是时候,多谢堂妹。”唐百衣眨着纯良的眼睛,一脸人畜无害,“只是,堂妹怎么自己摔进去了?”说完,还作出很是费解的困扰神情。 沐依依顶着黏黏稠稠的臭粪,头边还飞舞着密密麻麻被惊起的苍蝇,险些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堂妹?”唐百衣捂着鼻子探出头,拾起一根树枝丢下,“堂妹撑着树枝就能上来。” 沐依依强忍着恶心,弱弱道,“嫂嫂不来帮我一下么。” 唐百衣心中冷哼,帮你?恐怕是被你一起拖下去吧。 “呕……”唐百衣突然开始干呕,看得沐依依更是紧咬牙关愤懑不已。 “嫂嫂也觉得难闻到吐,那赶紧拉我一把。” “不是……呕……”唐百衣演技爆发,“许是……怀上了……呕。”竟然忙不迭趁机躲远点吐,边躲,边向后山方向跑去。 开玩笑,自己才不会去救她呢。 摘菜要紧,不然自己也得连同一起饿肚子。 另一边,落在粪坑里的沐依依待唐百衣离开后,凶相毕露。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么好命!不仅抢了堂哥做嫂子,还能被堂哥包庇下躲过沉塘! 沐依依艰难地撑着树枝离开粪坑,恶心地啐了一口。沐珩在被沐家救下,收作养子的那天,她就已经倾心相许。想不到,一年多来和梁柳装作姐妹情深,人后暗暗较劲,居然被邻村那没脸没皮的唐百衣抢了先!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沐依依回到沐家,一身的粪臭,被张氏劈头盖脸很骂一顿。 “你说见到你嫂子了?那贱蹄子在哪?摘个菜这么久还不回来!”张氏到处找藤条要抽沐依依,才想起藤条被唐百衣烧了,只能拾起一根杨柳枝狠狠抽了几鞭子。 沐依依被抽得直哭泣,我见犹怜,“嫂嫂去后山了。” “后山?”一提到清口村的后山,张氏脸色一变,那里可是流匪充徭役的地方啊,“那贱蹄子去后山摘菜?那里可都是流匪!”外来人和邻村或许不知道,但在清口村住了二十多年的张氏可是明明白白,后山那处流匪窜乱是村里人不会说的秘密。 第四章胆子不小 沐依依一愣,随即心中窃喜,想不到胡乱指的地方居然撞对了,连忙道,“谁知道呢,许是嫂嫂认得几个流匪相好的,约了私下见面呢。”说着拿眼睛去瞅有动静的里屋。 一袭白衣从里屋出来,沐珩脸上寒如冰霜,“我去寻她回来。” “等等!儿子!”张氏连连吃痛地扶住腰,“刚才抽鞭子闪了腰,疼!”额头沁出冷汗,倒吸冷气,吃痛的模样装了个十足。 沐依依心中冷哼,不过只要是对唐百衣不利的行动她都会配合,“婶娘!不好了堂哥,婶娘腰闪着了!伯父还患病在床,婶娘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可怎么活!”边说边哭得梨花带雨。 沐珩蹙眉,大手往张氏后腰揉捏了两下,放软语调,“大娘,好些么。” “还有点儿疼,上面,不对,下面点,对对再往左点。”张氏闭着眼,东一声“哎哟”西一声“哎哟”,就是拦着沐珩不让出去寻人。 没一会,沐珩负手起身笑了笑,“大娘无需这般,就算大娘不喜唐氏,她现在也是儿子的妻子。女子孤身前往后山,流寇乱窜,事关清誉,也关乎沐家名声。” 张氏睁着一只眼去瞅沐珩,她何尝不知这道理,只是希望趁机休了唐百衣,给儿子另娶一个嫁妆倒贴多的闺女罢了。 “堂哥!”沐依依还待再说,一袭白衣已经翩然出门,只得把到口的话吞下。 张氏冷冷地看着沐依依,“骚蹄子!别以为婶娘我不知你打的主意!就你个吃白食寄住的,还轮不到来肖想我家儿子!唐百衣不配,你个骚蹄子更不配!” 沐依依咬着嘴唇,眼眶中泪珠转悠,低眉藏起怨毒的眼神。 另一边,后山上。 唐百衣正欢呼雀跃地摘下一连串肥美的树木耳,丢进背后的竹篓。边拾着野菇,边拿眼去瞅一片矮矮的植被。 “这是薄荷?”唐百衣捻了一片叶子嚼巴两下,浓烈的野薄荷气息呛得自己龇牙咧嘴,“绿箭口香糖!还有什么,还有薄荷酒!”唐百衣在现代虽然职业是泰拳格斗王,但平时作为新世纪女汉子,也有一两分独特的爱好。比如在颇有格调的小酒吧品品洋酒。 而这薄荷味鸡尾酒就是唐百衣钟爱的一款。 “香椿树!可以啊。”唐百衣简直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大耗子,哪里能想到,这看起来荒凉一片的野山,居然地大物博,有这么多可以食用的植物,“香椿芽炒蛋,那可是一绝。” 当唐百衣喜滋滋地摘了半篓子香椿芽,面前一个残影踩着淅淅索索声快速掠过。 凭借着格斗术多年的动态捕捉视力,唐百衣窃喜地勾起唇角,今天运气当真不错! 那可不就是一只羽翼鲜亮的野雉鸡么! “颈羽鲜绿,一看就是高级鸡!”唐百衣悄咪咪地从野雉鸡身后慢慢靠近,但无奈雉鸡生性警惕,不待自己接近便拔腿飞快逃走。 然而,唐百衣却在雉鸡离去的地方,扒开草垛子,找到一窝野鸡蛋。 “这真是……会不会不太好。”唐百衣啧一声,念了几声抱歉,偷偷拿了两只,把剩下的鸡蛋用草垛继续掩护好。 “小鸡啊小鸡,不到当真很饿很饿的时候,绝对不吃你,我把你孵大,养大了再吃。”唐百衣把两个鸡蛋一只放一个裤兜的藏好,慢慢继续往前走。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一人看在眼里。 唐百衣很快将竹篓子装了个半满,临走前,又瞅见那野雉鸡,正咯咯咯咯带着怒气冲着自己左右挑衅。 “哟呵。借了两只还不乐意了。行吧,让姐姐摸一下,就还给你。”唐百衣笑得人畜无害,瞧着面前也油光噌亮的长羽,摸起来手感一定好到不得了。于是带着痴汉笑慢慢接近野雉鸡。 “咯咯咯咯。”野雉鸡怒发冲冠,头顶毛炸起,从四面八方扑扇着有力的翅膀啄着攻向面前的少女。 “身手很是不错啊,来,练练。”唐百衣正好技痒,格斗手最看不得有人挑衅,哪怕是鸡也不行! 野雉鸡扑面欲啄的瞬间,唐百衣下腰闪避开,然而错误估计了这具身体的柔韧度,狠狠吃痛了一下。 雉鸡坚硬的喙嚣叫着叼啄,唐百衣不慌不忙,把闪腰视若无睹一般,反手从雉鸡肚皮下方抄手而上,紧紧钳箍住雉鸡的脖颈。 野雉鸡尖利的双爪挣扎乱蹬,然而另一只手自上而下钳夹住那有力的翅羽,高高提拎起,就好像从菜市场买家鸡一般。 翅膀被束缚住,再强的斗志也无用,野雉鸡胡乱又徒劳地挣扎双脚,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怒瞅着一边的少女。 “送上门来的。”唐百衣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原先还捉不住你,行了,你的蛋,还给你。” 野雉鸡愣愣地看着一窝蛋都被挪动出来,一块被唐百衣揣进兜里,随即愤怒地叫嚣。 “跟我回家,包孵蛋行么,鸡大娘。”唐百衣摇了摇头,扁毛畜生还挺有灵性。 突然身后一道破风声划过,唐百衣下意识地缩身一躲,堪堪避过这一棒。 不等唐百衣转头,更为凌厉的一棒挥舞而来,唐百衣格斗意识还在,熟练地旁站一步放下野雉鸡就抬头格挡。 “咔嚓”一声,手臂剧痛传来。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身穿黑衣,明显训练有素的模样,正连连挥舞着铁棒欲给自己致命一击。 什么人,这穷山庄还能有高手?唐百衣双眼一眯,捂住受伤的手臂,紧盯着彪形大汉的身形。清口村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遍布庄稼汉,后山居然出了招数精妙,还拥有铁制武器的大汉,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彪形大汉虎目圆瞪,显然被面前少女灵活地闪避震惊,但依旧提棍而上,一个棍花呼啸耍过,夹杂着凌厉的攻势,自左到右猛击而来。 若这一棍吃实在了,那么唐百衣轻则躺床上几个月起不来,重则当场毙命。 紧急时刻,唐百衣突然直接一蹲,重重一屁股坐在地,好像全然不会格斗那般。而铁棒的呼啸声从头顶上方划过。 这一避委实凶险,若早了铁棒方向就会紧跟向下,若晚了则一棒击头。这看似吓昏了般的一坐,踩点准确,堪称闪避界的经典。 一阵呼哨声吹响,彪形大汉还欲再攻,迟疑了一下,还是回撤进密林中不见踪影。 “阁主。”彪形大汉面对一名男子毕恭毕敬,“这村女虽然捉野鸡挺行,但好像确实不会武功,只是身形灵活些。” 树叶光影中,负手而立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玄衣男子。 只听“啧”一声,玄衣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沙哑,“连你都能骗过。” 彪形大汉不解的抬起眼,“阁主是说?” 玄衣男子勾起嘴角,面容依旧藏在光影中,“罢了,他身边的异常,一点都不能放过。” “是!阁主!” 当唐百衣拨落额头吊着的枯叶,捂着剧痛的手臂从荒草中爬起时,那野雉鸡早就跑得不知去向。而连带着的鸡窝也被挪了位置。 唐百衣摸了摸裤兜,幸好那两个野鸡蛋还在,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这都是什么事儿!”唐百衣愤愤了两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竟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是沐珩! 第五章饥不择地 “你……怎么,来了?”唐百衣手臂吃痛,断断续续道,注意力都集中在长身而立的沐珩身上,没注意到身后风吹草动的轻微异常。 沐珩神情清冽,不动声色地瞥向面前少女身后那郁郁葱葱的密林,勾起嘴角。后山恐怕不仅仅有流匪,还有跟踪怀疑他的一批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除这帮人对他的怀疑,这两年的庄稼汉隐居日子,他都扮演得极好。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一层金色光晕将白衣青年笼罩,深邃幽黑的眼瞳流转风华,衬得面前人婉若谪仙。 “你……”唐百衣承认自己也是颜狗,面对好看的男子,眼光移不开也不想移开。 沐珩勾唇一笑,竟上前一步,长臂揽过面前少女的腰肢,抚上那嘴角,温热的气息抵在额头眉间,挠的有些痒痒。 “为夫昨夜可令娘子满意?” 唐百衣险些喷出来,瞪着圆眼仰头看着不知所云的沐珩,沐珩什么时候碰过这唐氏身子了?然而一仰头,正对上一双迷惑幽深的眸子,倒映出自己有些惊慌的脸。 “额。”突然唐百衣下颌被沐珩钳箍住,不等唐百衣的那句“你抽什么风”出口,唇瓣就被瞬间牢牢堵住! 说是吻,更不如说是堵! 好像故意阻止自己说话一般,唐百衣扭动着“唔唔唔”几声,而面前的沐珩竟然双臂将自己箍得更紧。 “疼……疼!”唐百衣狠狠咬了面前那薄唇一口,手臂原本就被铁棒打折,被沐珩这么一牵制,更是令人绞痛难耐。 沐珩眼神划过唐百衣的手臂,跃过面前人,向密林淡淡看了一眼,才转身下山而去。 “什么人啊!径直走了还不等我,莫名其妙!”唐百衣呸呸吐了几口,一抹嘴巴,才吃痛地捂着手臂,一拐一拐跟着下了山。 当两人远行后,葳蕤的草木中,一名墨发玄衣的青年现出身形。 “阁主。”彪形大汉疑惑道,“看起来,这沐家男子夜里能人事,恐怕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玄衣青年眼神晦暗深沉。 当回到沐家的简陋小木屋后,唐百衣明显感受到沐珩对自己的嫌恶更深。他竟然拿着棉巾蘸着水,皱眉擦拭起脸来。 “你!”唐百衣气得说不出话,既然反感自己厌恶自己,那还莫名其妙亲上?自己的初吻啊……唐百衣欲哭无泪,恨恨地从沐珩手中夺过家中唯一的棉巾,瞪了沐珩一眼,鞠一捧井水,也开始擦脸,尤其是那唇! “嫂嫂,莫不是被后山流寇欺辱了?”沐依依两眼哭得通红,好像十分忏悔一般,“抱歉嫂嫂,依依也是听了大娘的话才知道后山有流匪,堂哥哥已经去找嫂嫂。想不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 沐依依十分惋惜地放大声,恨不得将唐百衣遇到流寇的事情,让所有乡里乡亲都听见。 唐百衣一愣,“流匪?”好啊,这沐依依故意指自己前往那危险的荒蛮之地,若是原先的唐氏,恐怕已经着了道。 沐依依的声音引来了婆婆张氏,“婶娘,嫂嫂被流寇轻薄了,看嫂嫂一直在擦嘴唇,衣衫也散乱不整。” 唐百衣翻了个白眼,默默没出声。 张氏脸色一变,拍着大腿大喊,“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贱浪的小娼妇!沐家的颜面也往哪里搁啊!” “婶娘,这可怎生是好,那堂哥哥岂不是去逮了个,逮了个……正着么。”沐依依一想到那个场景,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一名身材姣好的女子前往后山流匪集中地带,回来不断擦唇,发生的事情,不用多想就能猜到。 唐百衣斜睨了捂着嘴吃吃偷笑的沐依依一眼,不奈地将手中的棉巾丢还给沐珩,“你接着擦。” “儿啊,你嘴咋破了?还肿这么高?”婆婆张氏“哎哟”一声,心疼地上前检查着沐珩的脸。 沐珩长身玉立,这么高高的一站,任张氏眯着眼仰头看。 “莫不是被蜂蛰的?”张氏和沐依依都围着沐珩心疼个不行。 沐珩一拂袖,转身进屋,“亲的。” “亲?”张氏狐疑地看了看同样不断擦着嘴的唐百衣,面色惊疑不定,“该不会是……” 唐百衣冷哼一声,“还能和谁,大娘,看不出你家儿子在外头还挺生猛,兽性大发起来,饥不择地啊!”说完捂着腰吃痛地一扭一扭,看得沐依依双眼嫉妒地能喷出火来。 “堂哥,堂哥他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唐百衣洒脱一笑,努了努张氏,“珩郎最是孝顺,大娘说耕田就犁地,早抱娃大娘早有孙子,是不是啊大娘。”说完还欠扁地向沐依依一抬颌。 气得沐依依险些藏不住那温婉下的嫉恨。 “等等,你去后山摘菜,菜呢。”张氏一把扯住那竹篓。 唐百衣轻巧地将满满一竹篓的菜往地上一倒,“晚饭有菜了!管饱!不过啊,恐怕这几日不能做饭了。”唐百衣伸出明显红肿受伤的手臂,“可得找个郎中包扎,这山坡路滑,一摔就折。” 张氏狐疑地看着唐百衣,不信任地打量,“当真折了?” “让你家儿子来看!还能有假。”一搬出家里的掌权人沐珩,张氏瞬间没了脾气,怎么说也是儿子的媳妇,在儿子面前可得留几分薄面。人后可以搞动作,但人前还是要把场面做足了。 “沐依依你个小贱蹄子!你嫂嫂受伤,你这么没眼色!煮饭的活你给我接过去!”张氏还在骂骂咧咧,“家里一群吃白饭不干活的贱蹄子!” “大娘,这郎中……” “郎什么中!”张氏喷了唐百衣一脸唾沫星子,“郎中不要钱啊!吃咱么家的穿咱们家的!不就折了个手么,养几天自己就好了!这么娇气,当自己是官府千金么!当真是千金的心,穷酸人的命!” 在张氏骂声中,唐百衣揣着兜里两个野鸡蛋悄咪咪地回了屋。 果然不能指望张氏,来到古代,只能依靠自己。 唐百衣刚进屋,上下打量着这记忆中熟悉但在自己心中却非常陌生的寝卧。 突然,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唐百衣皱眉,下意识感到危险地后退两步,抵到门板。 沐珩不复后山上那一刻的温存模样,审视的目光带着猜疑。 唐百衣突然心中一凛! 自己可是村女唐百衣,是那爱慕沐珩至极的女子。记忆中的唐百衣何曾对面前的珩郎冷漠过?巴不得两人亲亲,若是后山上那劳什子事发生在原先的唐氏身上,她不得开心的晕过去。 难道自己要……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突然,沐珩面前的少女撕开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袍,露出那麻布里衫,带着欢愉的笑,故意一绊,扑将上前,口中拖长音矫揉造作地喊着,“珩郎!” 沐珩脸色一变,以一种诡异的闪移步伐旁站一步。若不是唐百衣身手好,险些摔个狗啃泥。 第六章纯情小郎君 唐百衣一袭失手,只能一边绞着衣摆一边刻意地学着原先的唐氏喊着,“珩郎,刚才光天化日人家害羞,现在只有珩郎和奴家两个人。要不要,做些快活事啊。”说完,还拿出唐氏的扬眉动作。那模样要多轻浮有多轻浮,加上衣不蔽体的破烂里衫,更是令人作呕。 沐珩嫌恶地扭过头,好像多看一眼都能脏了眼睛,厌烦地径直坐到木桌前,抽出一本书卷看。 唐百衣一笑,庆幸这般作弄,虽然不能很快蒙混过关,但至少沐珩不会发难。看来往后的日子,自己还得多加小心才行。 但是,唐氏平时的这些娇柔作态,充斥在记忆脑海中,连唐百衣看了都想打人。更别提那些爱慕沐珩的村里女子们。仇恨拉得不是一星半点。 手臂的痛楚提醒了唐百衣眼下最要紧的事。 扯出木抽屉里的几团棉布,简单地给自己手臂检查了一下,用一根木板固定住绑扎好。伤得不算特别严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里,左手恐怕是不能借上太多力。 沐珩的目光移来,唐百衣也不以为然,依旧自顾自地将兜里两个野雉鸡蛋用棉布包着垫妥当,期望着改天能孵出两只毛羽鲜亮的野雉鸡。 “这是做什么。”沐珩蹙眉。 “孵蛋啊。”唐百衣纯良的眼神。 一声轻哼,带着不屑,沐珩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书卷上。 唐百衣眨眨眼,果然,妇人的这些爱好,直男是不会明白的。沐珩看不起唐氏,那沐珩娶唐氏除了大发慈悲,怜悯女子名声不好以外,还有其他原因么。 “珩郎。”唐百衣左右无事,干脆唠点嗑,学着唐氏的模样捻着几缕发丝从身后贴近,“珩郎,夜里不和奴家同床,该不会是那功能……”说完挑挑眉,该不会当真是一头不能犁地的牛吧! 沐珩双眼危险地一眯,蓦地起身回眸钳住身后人的下颌。 面前男子身形修长,唐百衣不得不仰起脸才能与之对视。 “唐百衣。”沐珩勾起嘴角,幽深的眼神散发着危险,“你想试试?” 唐百衣本能地想说“不想”,不过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沐珩对自己的测试,于是更为轻佻地扬了扬眉,甜甜一笑,“好啊,夫君。”说着慢慢将手滑进面前男子衣襟。 沐珩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甩落那不老实的手,鄙夷地斜睨了面前少女一眼,竟夺门而出。 唐百衣注意到那声冷哼时,微微粉红的耳垂。 “这么纯情。”唐百衣揉了揉那两个温热的野鸡蛋,“看不出来还是个清纯小郎君,却总是装出瞧不起人的禁欲模样。” “这是什么。”唐百衣拾起被拂落的书卷,好奇地看起来,“花生的种植方法?还真是个庄家汉子,就是长得好看些。” 下午,当唐百衣正一边在硬板床榻上练着仰卧起坐,和单手俯卧撑,尽快提升这具身体的肌肉力量时,木屋门一阵喧闹声。 “张氏!让你儿媳出来!” “唐氏呢!那偷鸡摸狗的女人,除了是她还能是谁!” 唐百衣皱眉,还是打开门到了堂厅。 刚到堂厅,就看见里正的女儿梁柳带着两个老婆子在门口大喊,扰得不太平。 “干什么干什么。”婆婆张氏午后眯得正香,惺忪睡眼一脸不奈,一见来人,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比翻书还快,“梁家小囡,出落得越发水灵啊。你家里正大人没一同出来?” 梁柳指着堂厅的唐百衣冷笑一声,“沐依依都说了!唐百衣,你还有什么话狡辩!” “什么和什么。”唐百衣吊着木板固定的手臂,无言以对,找茬至少也得说个明白。 被供出来的沐依依脸颊通红,绞着帕子一脸惶恐,“大娘,嫂嫂回来时,依依见到嫂嫂兜里鼓鼓的,想是有什么没拿出来。而梁柳又说王婆子家刚刚丢了鸡蛋。” “你看见的?”唐百衣冷冷的眼神紧盯沐依依,沐依依瞬间矮了三寸,抖了两下。 王婆子喷着唾沫在门口叉着腰破口大骂,“张氏!你家儿媳频频偷东西,是不是你指使的!那鸡蛋,恐怕也被你吃了一份!” 婆婆张氏也是个狠人,哪里受得了这份指责,当即当仁不让,“指使个屁!那贱蹄子就是爱偷鸡摸狗,我管得着吗!人家惯偷,你告人家爹妈去,别来我这扰不太平!” “你敢说你没吃!”王婆子遇上对手,喷得个势均力敌,“老娘我早看你们家不顺眼了!老头子卧床,没钱吃饭不说,还让那寄养的儿子天天来里正家讨要菜!老娘问里正要他都不给,还不是你那儿子长得细皮嫩肉惹人家女儿喜欢!” 被点名的梁柳双颊窘迫,连忙拿眼去瞅里屋有没有男子的动静。 而沐依依紧咬着下唇不吭气。 唐百衣冷笑,这王婆子当真厉害,嘴里开炮般的,一句话就打了三个人的耳光。 婆婆张氏“哎哟喂”一声,“谁吃的你找谁要去!反正那蛋壳我都没见到一块!” “当真?”王婆子狐疑地瞅着张氏,随即大嗓门地对着沐依依,“既然是你说看见的,那鸡蛋呢!” 沐依依被大嗓门吓得一哆嗦,“许是……许是藏嫂嫂屋里了吧。” 唐百衣皱眉,梁柳已经趾高气昂地抬着下颌,领着王婆子和李婆子向里屋走去。 唐百衣拳头紧握,那屋里确实有鸡蛋,但不是家养鸡,而是山中野雉鸡的蛋。 “哈!这是什么!”里屋传来梁柳幸灾乐祸地尖喊声,显然中午那落水没让她尝够苦头,苏醒过来后特地前来报复。 张氏探出头,只见两颗比一般鸡蛋略大的白皮蛋正完好地被包裹在一块棉布内。 “贱浪蹄子!”张氏已经破口大骂,“果然是你个不要脸的骚货!偷鸡蛋吃!还偷偷藏在里屋,这下阿珩都保不住你!” 唐百衣笑了笑,淡淡道,“大娘,这不是王婆子家的鸡蛋,而是我从后山上捡得野雉鸡蛋。你看着蛋形状虽是一样,可大了不少。” 但这话在众人耳中,就和狡辩一般不可信。 “唐百衣。”梁柳掂着两个鸡蛋,乐呵呵地上前,好像报了落水之仇一般,“看看这是什么!是,鸡,蛋!王婆子家的鸡蛋!偷东西可得上官府,后面几年,唐百衣你可就去吃几年牢饭吧!”说完得意地扬起下颌,挥了挥手中的鸡蛋。 “使不得呀使不得呀。”一听到吃牢饭,张氏一脑门冷汗,沐家儿媳关进大牢也连带着沐家声誉扫地。平时怂恿唐氏去偷也就算了,当真被抓了个现行,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大事,张氏又拿不定主意来。 “阿珩呢,赶紧让阿珩回来。”张氏冒着汗,推搡着沐依依去找沐珩,这等大事,没个男人决断怎么行,她可做不了主。 梁柳一听到“阿珩”两字,神情柔和下来。 “梁家囡囡,先把蛋放下,把蛋放下。”张氏赔着笑欲拉梁柳坐下,好好说话喘口气。 “干什么!别抢!”梁柳挥舞着手,不让张氏抢蛋。 “啪”一声,两个蛋掉落在地,碎成一团。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到碎成一团的蛋液中,居然有着两个成形的小鸡! 第七章揍得就是你 唐百衣惊呼一声,上前欲将野雉鸡幼崽捧起,虽然很小,但还在动,说不定喂点稀饭保个暖能救活。 “这不是家鸡蛋!” 众人都知,清口村的公鸡就那么几只,其余农户养得都是母鸡,专为下蛋。哪里有家鸡蛋会同时孵出两只鸡崽子。 “还真是野鸡!”王婆子细细辨认,很显然农村老妪对家鸡和野鸡幼崽能区分清。 突然,一只绣花鞋重重踩下,将两只鸡崽跺了几下,踹到一边。 梁柳甩了甩弄脏的鞋底,捡起几块蛋壳,冷笑,“那又如何,刚才就是家鸡崽,王婆子家的鸡蛋也不是个个都孵不出来,人证物证具在此。唐百衣你的牢狱之灾免不了!” “你……”唐百衣看着那两只幼弱的刚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睁眼的野雉鸡幼崽,一团血肉模糊地黏在地上。 “我怎样?”梁柳歪了歪脸,扬起下颌,“我就踩死它们了怎样!” “混账!”一拳挥出,只听“嘭”的一声,梁柳歪着头重重敲到木屋墙角。 又是接连两拳,唐百衣用完好地右手高高举起梁柳的衣襟,猛地用力,一把将人撞向墙壁。 一屋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变故,没反应过来。清口村村民印象中的唐氏,风骚大胆,手脚不干净,没想到居然会看到唐氏暴起的一天。 而且,还是为了两只鸡崽? 梁柳惊恐地尖叫,“唐百衣!你!” “嘭”又是一拳,唐百衣甩了甩右手,看来这具身体果然是缺乏锻炼,居然打了这么几下,就手疼。而且力量完全不够看的。 “我怎么,打得就是你!” 当唐百衣挥舞起拳头,愤怒地准备再在那小脸上给予一击,王婆子和李婆子分别拉扯住唐百衣的腰和手。 “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唐百衣眯着眼,露出狰狞的笑脸,好像从炼狱中爬出的魔鬼一般,尤为恐怖,“没事,我手下有分寸。” 梁柳紧紧贴着墙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那水中厉鬼的景象再度浮现在脑中,“唐百衣,你怎么能敢!” “我自然敢。”唐百衣狞笑着向前凑近,悄悄在梁柳耳边道,“坏事做多了,总有报应。” 梁柳耳畔被发丝摩擦,好像水鬼的纠缠,心口一闷,竟一口气没提起来,昏了过去。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张氏慌张地不知怎么办才好,看着软趴趴瘫软下的梁柳,大惊失色,连连拍大腿,“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阿珩得赶紧休妻!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呀!”悲戚地干嚎。 这时候,沐依依带着沐珩从田埂间赶到,正好瞧见这一幕。 沐依依暗自窃笑,可惜自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无论是梁柳吃瘪,还是唐百衣吃瘪,都是她喜闻乐见的场景。 “唐百衣!”沐珩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百衣下意识回过头一看。 “厉害了,连里正女儿都敢打。”沐珩气急反笑,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少女,“唐百衣,看不出你隐忍功夫这般好,先前忍气吞声的一年真是辛苦你逢场作戏!” 唐百衣看了看当真昏晕倒下的梁柳,又看了看围着自己怒气冲冲的一圈人,顿时也两眼一翻,晕倒下去。 还扯着唐百衣胳膊的王婆子大惊,“这怎么,怎么也昏倒了?咱们可什么都没干。” 张氏嚷嚷起来,“什么都没干?瞧你这衰老太婆!什么都没干你诬陷咱家儿媳说偷了鸡蛋,还威胁她要上官府关大牢,这下真相大白了,咱沐家儿媳受了冤枉气不顺溜,你还冤枉了?” 沐珩皱眉,勉强将事情来龙去脉理了个遍。 “不是俺说偷的。”王婆子连连摆手,恨不得推个干净,当即朝着那昏迷的梁柳开嘴炮,“还不是里正家囡囡,都是她说的。蛋也不是俺砸的,关俺什么事儿。” “可人是你家儿媳揍的!”李婆子开腔帮道,“咱们明眼人瞧见你家儿媳拎起梁家囡囡的领子一拳一个嘭声!那个厉害哟。”说完啧啧两声。 沐珩淡淡一笑,托举着装晕的唐百衣的胳膊,“哪只手提的衣襟? “左边!” “是右边!” 王婆子和李婆子纷纷说出两个方向来。 沐珩问,“哪只拳头打的。” “左边!” “是右边!” 王婆子和李婆子依旧说出两个方向。当时变化这么快谁能记得这么清楚? 沐珩声音不大,但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贱内左臂受伤,一位手不能挑担,连鸡都不会捉的村女,怎能有这么大力气,只用一手就提起一人的衣襟,还同时出拳?” 王婆子和李婆子面面相觑,觉得沐珩说得很有道理。但刚才唐百衣出手速度这么快,谁能看得清是怎么打的,这唐百衣究竟是怎样用一只手就制服住有两只手的同龄女子,还胖揍了她一顿? 说出去都没有信服力。 “可是……就是这样打的啊……”王婆子有点懵,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此事休得再提,在下会将梁小姐带回里正家,并给里正一个交代。”沐珩长身而立,神情从容,好像世间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一般,所有事都尽在掌握之中。 王婆子和李婆子讷讷地看着沐珩背起梁柳往里正家走去,又转头看了看兀自昏迷不醒的唐百衣。 “莫摊上大事喽。两个人里谁出了人命都是大事。”李婆子连忙拉扯着王婆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生怕破事儿烧到自己身上。 张氏眯着眼愤愤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罪魁祸首,踢了两脚,“喂!装啥呢!人都跑没了还装!告诉你个贱蹄子,沐家多灾多难就是你个贱蹄子带来的祸患!自从你嫁进咱家,老爷子一病不起,真是个灾星。”说完,又踹了两脚。 谁知道,唐百衣依旧一动不动。 张氏这才慌了神,推搡着沐依依,“瞧什么瞧!” 沐依依掩藏着眼中的不甘,讨好地上前,用那细胳膊艰难地抬起唐百衣的上身,“婶娘……拖不动。” 张氏啐了一口,“白吃饭的!”说完挽起袖子一把架起唐百衣的上身,“哎哟,这么烫?” 唐百衣居然当真起烧了。 许是白日里落水,午时又在后山打斗了一番,挂伤在身,这具较弱的小女子身体终于扛不住,竟然发起高烧。 唐百衣的额头和身体滚滚烫,现在就算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第八章你是谁 唐百衣恢复意识再度睁开眼,已不知过了几天。 “这是……”唐百衣揉了揉昏沉的额头,看着周围一枚大大的白色花圈,上面写着“沐家儿媳唐氏”,“什么呀。” 唐百衣无言以对,自己还没死呢。醒来就看到一种和殡丧般的压抑气氛。 这些难道是给自己准备的么。 “你醒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唐百衣侧脸一看,灯烛摇曳,已是深夜。而沐珩正躺在床榻下方,那铺了棉被做席的地板上合衣而睡。 记忆中,沐珩每夜就是这般和唐氏分床而睡,能怀上娃才是稀罕事。 “这些是。”唐百衣忍耐着口干舌燥,习惯性地先弄清现下的环境。 “不这般,里正不会善罢甘休。”沐珩淡淡地翻了一页书卷。 “谢谢你。”唐百衣自知自己理亏,无论怎么说,都是面前男子为自己善后,该有的谢意还是得表示。 一阵冷哼声,沐珩一脸嫌恶,翻了个身,厌烦地背对着床榻。 唐百衣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想来,世上没有一个男子甘愿被一个女子用计逼着成婚,这是一种耻辱,何况是看上去一脸清高还识字的沐珩。 或许,在这个穷乡下,识字的男人,当真是件稀罕物,何况是沐珩这般长得如此好看的稀罕物。 不知不觉,唐百衣看着男子慵懒合衣的背影看入了迷。 摇曳的烛火将微光洒落在男子白衣身影上,笼罩下一层光晕。一袭墨发随意地披散开,宽肩劲腰,修长的小腿笔直,蕴含着肌肉力量。 他一定会武。 深谙格斗和肌肉训练的唐百衣很是肯定。 为什么一个会武,又有文化的男子会甘愿假冒庄稼汉,还故意娶一个村女做老婆呢。 唐百衣双眼一眯,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将面前男子打量了个遍。 当唐百衣肆无忌惮地看得正欢,沐珩好像身后长眼睛一般,突然一个书卷迎面划了道弧线飞来。 唐百衣下意识地用右手抄住,随意瞥了眼,“尝百草?沐珩想不到你还看医书。” 突然,寝卧内有些安静。 唐百衣也意识到了这片寂静。 “你识字?”冷冷的一声,带着蛊惑一般的尾音。 唐百衣一愣神。 男子身形蓦地上前,欺身俯视着面前的少女,带着诱导般的喃喃低问,“你是谁。” 唐百衣紧张地吞咽一下,记忆中唐氏确实是目不识丁的山村野妇,这样的唐氏,怎么可能看得懂这本医书? “我,我……”唐百衣七手八脚将手中的书卷翻了几下,沐珩的目光如鹰般紧盯着她手中的动作。 “我看到的。”唐百衣终于翻到一页带白描画的图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珩郎,你看,这不画着药草么。一般赤脚医生都要尝百草才能辨认出草药。”说完带着讨好的笑。 沐珩勾起嘴角,慢慢道,“是么?” “是啊是啊,珩郎好厉害,村里村外都传珩郎字写得很好看。”唐百衣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人畜无害一些,伸出大拇指,比出了一个“你很棒棒”的动作。 沐珩眯了眯眼,挑了挑眉,“想学写字?” 白日里看沐珩,只觉得此男子身形修长,气质斐然,有种脱俗的飘逸感。然而夜间在烛火的摇曳下,再看此男子,竟然被那眼中深邃勾得移不开眼。 果然漂亮的男子会勾人。 唐百衣定了定神,不能步唐氏的后尘,自己可是来自现代的独立女性,怎样的男明星没见过?不能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唐百衣这样想着,莫名将后腰杆挺得更直了些,莫矮了两头去。 这些细节没有逃过沐珩的眼,只听他“嗯?”一声。 唐百衣下意识道,“想。”随即扬起一抹乖巧讨好的笑容,“珩郎肯教奴家写字,那可是多少女子都求不来的福气。” 沐珩淡淡哼了一声,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唐百衣咬牙切齿,夸他两句他还真喘上了。 于是,一只方桌,一杆毛笔,一方墨砚。 在沐家公公还没重病卧床之前,沐家也算是小康,还能供得起沐珩消耗这些笔墨宣纸。而现在,家境不复以往,请郎中看病和买药消耗光了沐家所有的钱,入不敷出。现在沐家的经济连吃饱都成问题,连沐家三女儿沐别的宣纸也是从私塾借来的。 私塾先生看沐别可怜,便收留她继续听课,还提供宣纸。 而沐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早就嫁了人,在邻村过日子,也不常来往。 唐百衣坐在那方桌前,瞅着毛笔,故意拿错了姿势。 沐珩的气息从上方传来,浑厚的男子气息,带着淡幽的皂荚香气扰乱人心。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不能被好看的男人迷惑,自己得有点骨气!不然,和唐氏有什么两样。 沐珩的大手从一旁伸出,覆盖住唐百衣握毛笔的手,带着毛笔一同在宣纸上移动。 唐百衣将注意力集中在宣纸上,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那握笔的两手,以及不要在意那覆盖着自己的大手。殊不知,身边的男子正低眉观察着自己。 不一会儿,三个洒脱恣意的大字跃然纸上。 唐百衣正狐疑怎么沐珩写了这三个字:沐依依? 只听耳边那温润的嗓音带着蛊惑般,“跟着念,唐,百,衣。” 唐百衣一怔,顿时无言以对。 沐珩观察着面前少女的神情,带着探究和琢磨。 唐百衣抿了抿唇,朗声面对着“沐依依”三字念着,“唐百衣。哎,这不是我名字么,珩郎好生厉害,这白衣两字的比划居然是一样的。”既然被人恶心,那么自己也要恶心一下对方。 “依依”二字比划一致,这就算不识丁的庄稼汉都能看出。 唐百衣带着微笑,静静等着沐珩怎么解释。 第九章岁月静好? 沐珩挑了挑眉毛,指着那连笔的一捺,以及那不连笔的一捺,从容道,“不同,学字莫要大意。将自己名字抄二十遍。” 唐百衣气结,咽了咽喉,面对沐珩的胡说八道竟然毫无办法,但自己放话在先,只能一笔一划跟着把沐依依三个字描摹了二十遍。就和吃了不洁食物一样令人不爽。 每描一个字还要被勒令念出声,“唐,百,衣。”好几次唐百衣看着沐字险些念错。 当真是煎熬! 沐珩眼神晦暗,低眉掩去眼中的探究,果然,她是识字的。 是夜,高烧刚退,还被拉着强行练字爆发演技的唐百衣,在灌了一整壶温水后,终于倒头继续睡去。 而地铺上的沐珩,支着身子,斜睨着床榻上的女子,一夜无眠。 第二日,休息了一宿的唐百衣恢复了体力,带着十足的精神,挂着受伤的左胳膊起床。 “早啊,沐珩!额,珩郎。”唐百衣伸了个懒腰,受伤不用早起做饭简直是福音!简直巴不得自己的胳膊多吊一些日子。 沐珩正倚靠在门框边,眼下布着熬夜的青色。 “珩郎怎么了,被人打了?”唐百衣心情很是不错,对沐珩语气也连带着好了不少。 沐珩淡淡乜了榻上人一眼,丢来一个物件。 唐百衣一扬右手接住,一瞧,是一个大竹篓。 “插秧。”沐珩留下一句话,就转身出门。 “都入秋了,还插秧?” “晚秧。” 唐百衣低头看着自己大病初愈的身体,“没有人性啊,就算劳工也有病假啊!简直就是资本主义的剥削!” 突然,沐珩探头进门。 “没什么没什么。”唐百衣连忙摆摆手扯出个笑脸,“自言自语,珩郎真帅。” 每次夸沐珩帅时,沐珩脸色都会十分怪异,带着不悦的愠怒。毕竟当初正是因为那俊逸到过分的脸,才被唐氏设计将唐氏娶进门。 果然,沐珩这次也哼了一声,再次离开。 略微喝上一碗薄粥,婆婆张氏骂骂咧咧道,“醒了还不干活!贱蹄子以为咱们沐家养闲人的啊!”又把煮饭完的沐依依也劈头盖脸一顿骂,“还有你个浪蹄子,没事干也跟着插秧去!家里米都快吃不上了!” 沐依依楚楚可怜地绞着手,“婶娘,刚才依依煮饭被烫了个泡,疼。”竟然挤出几滴眼泪来。 “没用的东西。”张氏啐了一口。 “娘,我去学堂了。”存在感一直不强的沐别胡乱塞上几口粥,咬了口家中唯一的鸡蛋,就出了门。 “哎,阿别路上小心啊。跟着先生好好学书,啊!”张氏面对着女儿沐别就好像换了个人般,堆起笑脸,待沐别出了门,又拉下脸来训斥唐百衣,“吃吃吃!就知道吃!母鸡吃了还知道下蛋,你下了么!赶紧跟着阿珩干活去!赔钱货!” 唐百衣翻了个白眼,“大娘,我赔钱货,也没赔您的钱啊。” 待张氏张大嘴正要爆发骂人之际,唐百衣连忙挽起大竹篓就先沐珩一步踏出门去,“珩郎!奴家在田里等你约会哦!” 一句夫妻俩甜腻的话,听得沐依依眉头一紧,绞动得手背泛白。若是没有唐百衣,那堂哥说不定就能接纳自己,谁能想到,梁柳还没搞定,居然后脚冒出个外乡女,心机得将堂哥劫走了。还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是可忍孰不可忍! 沐珩从容地将薄粥喝尽,仰头喉结滚动,潇洒的动作合着清冷的气质,看得沐依依竟然忘了手中端着碗。 “哐当”。 “你个贱蹄子要死啊!家里碗被你这么糟蹋!”张氏扬手就打,沐依依哭着缩头躲,“再哭!再哭把你嫁出去!少来祸害咱沐家!和那唐氏一个德性,好吃懒做!浪蹄子!” 唐百衣自然不知道屋内发生的这些,背着竹篓跟着沐珩出门插秧去。 没一会儿,毒辣的日头就高高挂起。 唐百衣背后浸湿。 “这里一件外一件真不方面。”唐百衣抹掉额头的汗,透了透衣衫。唐氏身体过于丰腴,发育太好导致两团过大。唐白衣为了遮盖激凸,只能里面再穿一件布衫。这不,大日头下,热得险些中暑。 唐百衣自从高烧事件后,不敢再对唐氏的身体抱有过硬体质的想法,能好好锻炼,练到精壮已经是极大满足。这毒辣日头下,自己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地一味干活。 于是,唐百衣捶了捶发酸的后腰,自顾自找了个大树乘凉。 而沐珩也没理会自己偷懒摸鱼的偷闲,继续挽着裤腿,利落地插秧。 很快,田埂中,一排排整齐的秧苗呈现在面前。 “想不到,他干活还挺麻利。”唐百衣取下水壶灌了几口,望了望蓝天白云,和那翠绿的田园风光。 “若古代生活一直是这般,其实也不错。”唐百衣支着下颌,歪着头看着田埂中劳作的男子。阳光照射在白衣身影上,笼罩下一层金色光晕。墨发随意地束在肩后,粗麻白衣难以掩盖那斐然气度,反倒更衬出一番禁欲美。 唐百衣带着痴痴的笑,悠闲地晃着腿,欣赏着美人美景,好不惬意。 突然,沐珩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抬起脸来,四目对视。 唐百衣眨眨眼,不慌不忙露出个笑脸,毕竟这可是唐氏最标准的花痴笑。 沐珩旋即蹙眉,一拂手,嫌恶地转头,“累了就回家去!莫碍事。” “谢郎君体谅!”唐百衣好像刻意歇息着等这句话般,爽快的扶着腰站起,“那么,珩郎自己努力。”说完一溜烟,生怕被挽留一般溜回了沐家。 日头太晒,在外头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一到沐家,果然迎来了张氏的骂骂咧咧。 唐百衣不等张氏拍大腿,已经学着张氏拍大腿的模样来,同婆婆张氏一块大喊,“哎哟喂!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喊完口头禅的婆婆张氏沉下脸来,意识到面前的唐百衣竟然大着胆子学自己说话,“干什么!贱蹄子!偷奸耍滑掐尖儿要强,留下咱家阿珩一个人在田埂,还有脸回来!有你这么当儿媳妇儿的么。” 唐百衣眨眨眼,“珩郎让我回来的。” 自从沐家公公病倒了,沐珩就是家中主心骨。 一听到阿珩的名字,张氏立马闭了口,随即想到什么般,又嚷嚷开,“你个狐狸媚子!阿珩会帮你说话才怪了!阿珩是咱的儿子,咱作为娘自然说什么阿珩就听什么!你个贱蹄子赔钱货算哪根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这浪荡样!阿珩还能心疼你?” 唐氏的身材丰腴,前凸后翘,穿什么都显得身材汹涌。加上那流转的眼波,很容易被有心人污蔑为浪。加上原本唐氏的口无遮拦,言语粗俗,以及使计逼婚沐珩。更是让唐氏被风言风语淹没。 唐百衣很明白这点。 当即唐百衣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在堂厅拿棉巾擦拭额头热汗。 “贱蹄子!去后院补栅栏去!还是阿珩厉害,从里正那换了一只下蛋母鸡。你个吃白食的还不快去干活!等着阿珩天天养你吃饭呢!连鸡都会下蛋,就你吃白饭没动静!” 唐百衣又灌了一壶凉水,提了提自己受伤还吊着绑带的左胳膊,“大娘,不是我不想补栅栏,补栅栏要两只手,我这也是有心无力啊。” 婆婆张氏满口脏话,只得自己亲自去后院修补栅栏。 突然,“嘭”一声,后墙坍塌的声音。 “啊!”婆婆张氏被墙砖砸埋的惊叫声。 第十章滚 “怎么了!”唐百衣飞快地跑到后院,连忙用一只完好的右手,将张氏扒出。但无奈后墙砖沉重,唐氏身体又不结实。 “沐依依!来帮忙!”唐百衣朝里屋大喊几声,沐别一早上了学堂,家中只有沐依依在屋里。谁知,只见一道身影闪过,竟然有人从门口径直出去了。 除了沐依依还有谁! 唐百衣一时语塞,沐依依果然如同张氏所言是个关键时刻靠不住的白眼狼。 婆婆张氏的闷哼声渐弱。 唐百衣一看不妙,再不挖出恐怕有生命危险。 沉重的墙瓦怎样才能运出。突然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支点,找到支点!利用力臂杠杆原理! 一块石头作为支点,唐百衣拿了一根贴墙靠着的锄头柄作为木棍,用右手艰难地撬着。 “大娘,你坚持住!很快就能出来!” 婆婆张氏吃痛的呻吟声断断续续。 一块又一块,终于将所有的墙瓦都搬开,露出了被压在下方的张氏的脑袋。 唐百衣手臂上都是泥土碎屑和血痕,连忙将剩下的碎裂墙瓦,扒拉开,一把扯住婆婆张氏的胳膊,强力地利用后腰的力量,将人拔出。 “大娘!你!” 婆婆张氏无力地架在唐百衣身上,不断重复着,“不中用了不中用了,喊阿珩,要见阿珩最后一面……” 唐百衣也搞不清张氏伤在哪,若是颅内淤血那可就大麻烦,“郎中呢,我去请郎中。”顿时又想到这古代郎中哪里懂排颅内淤血这类外科手术。 “阿珩……要见阿珩……” “行行,大娘,撑住,我这就去找珩郎回来。”说完,唐百衣将婆婆张氏平放在榻上,急急忙忙赶出门。 唐百衣刚出门没几步,迎面居然撞上了面露猥琐的洪铁蛋。 “小娘子……”洪铁蛋刚习惯性地出言调戏,立马住嘴,想到曾在这美人身上吃下的亏。妈了个巴子的,手腕和胯下还隐隐作痛,就是这看得到却摸不着的美人让他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地躺了两周,受尽苦头! 唐百衣一下挥舞起拳头。 洪铁蛋连忙倒退一步,嬉笑道,“小娘子慢走,慢走哎。” 唐百衣没空搭理他,继续向田埂奔去,没有留意到身后紧随自己的两道怨毒目光。 洪铁蛋舔着嘴唇看着那肥瘦有致的尤物般的身材,口干舌燥,公狗般的躁动不已。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隐隐出现。 “沐珩!”唐百衣站在田埂边大喊,“大娘喊你回去!出事了!” 沐珩一听唐百衣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双眉一皱,放下手中的活,大步向沐家木屋走去。 然而,沐珩刚跨进门,就听见张氏吃痛的哟呵声回荡在屋中,“杀人了,要死了!要老命了!” 沐珩蹙眉,进了里屋,张氏精神百倍地僵直着手指,指着门口的唐百衣大叫,“阿珩啊,你儿媳妇儿要大娘老命啊!大娘这日子过不下去啊!” 唐百衣困惑,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婆婆张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劲儿做了个十足,“都是这贱蹄子好吃懒做,修个栅栏也不肯,我这老婆子不中用了,喊她来帮忙抵着墙,她也不来。这不,墙塌了险些收了大娘的老命去啊!”说完竟然悲戚地拍着大腿“儿啊,日子没法过啊!”继续大喊起来。 唐百衣“嗨呀”一声,这张氏什么时候喊过自己来抵墙,自己怎么不知道?血口喷人也没这样喷的啊。 “儿啊,赶紧休妻啊!你爹卧病不起,大娘又受伤不中用,都是唐氏这煞星!自从嫁进沐家,沐家就倒霉的没好日子过!赶紧听大娘的话,休了,大娘给儿另娶个更美能下蛋的媳妇儿,啊!”张氏看上去哪里像是卧床不能起身的模样,明明伤到的是脑后,又不是腿。 而且张氏看起来精神得很,言语又利索,和不中用三个字相去甚远。 唐百衣迎着张氏挑衅的眼神,忍不住开口,“大娘,你什么时候喊我来抵墙我怎么不知道。而且,大娘想再截获有钱人家女儿的嫁妆就直接说,不用这么遮遮掩掩泼我黑水!” 不等张氏开口,沐珩突然怒道,“出去!” 唐百衣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显然没有想到,沐珩会发这么大的火。 “出去!还要我说第二次?”沐珩双眉蹙起,愠怒不已,严峻的面容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人强行踢出一般。 张氏躲在沐珩身后,面露得色,炫耀着胜利一般。 唐百衣咽了咽喉,冷笑一声,“是非不分,沐珩当真是孝子。” 一听到“孝子”两字,刺痛了沐珩的神经。沐珩双眼危险地一眯,冷冷的声音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滚。” 唐百衣冷哼一声,紧盯着沐珩的眼睛站起身,滚就滚!自己还屑于留在这承受脏水? 愚孝! 唐百衣狠狠瞪了沐珩一眼,转身就离开了沐家。 漫无目的地都在乡间小径,唐百衣抬起被墙瓦划伤的右手遮着烈日,嘴里嚼巴着一根高粱杆子。 高粱杆芯很甜。 唐百衣突然搜寻了一下唐氏的记忆,这古代好像没有做红糖的方法。 照理说,红糖是用甘蔗所制。但穷苦农家种粮食都来不及,谁会去种甘蔗。但高粱芯的香甜味同红糖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做生意的想法冒了出来。 一旦想法冒出便一发不可收拾。 唐百衣坐在大树下,好好想记忆理了一遍。这时代由女帝统治,先帝开国以来,堪堪几十年。先前是兵荒马乱的战国年代,由于从军争兵,以及徭役,很多民间小食已经失传。 唐百衣突然觉得,若能有个契机,研究开发一些传统小食,或许能赚到钱。 可,就算卖,也不能在这穷乡僻壤,而应当在大城镇沿街卖,才能有收益。 唐百衣有点悲凉的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袖。沐家吃不饱穿不暖,糊口都是问题,哪里有精力捣腾这些。就算自己有心,沐家也不会答应自己出乡。万一又落下一个私会野男人的口舌,风言风语可得把自己淹死。 不过,婆婆张氏那口口声声的“休妻”不断激荡在唐百衣脑中,不安感阵阵传来。 在封建社会的古代,一名被休妻的坏名声女子,没有房,没有田,只有一个更为穷苦的娘家,那她该怎么生活。 唐百衣坐在树根脚下,捂着头,痛苦地为自己的未来开始谋划。 原本的岁月静好都是假象。 本以为沐珩是个斯文的男子,至少碍于面子不会休妻,但如今那两声怒喝,和那一句“滚”让唐百衣心下不再确定。 毕竟,沐珩愚孝啊。 愚孝的儿子听娘的话,而张氏又每天口口声声唆使儿子休妻。 唐百衣无语仰望天空,或许在自己一夜醒来,一纸休书就会被扔在自己面前。那样,自己又当在这个古代何去何从呢。 紧张和不安感一阵一阵袭来。唐百衣决定更快地提升这具身体的肌肉力量,以及想办法利用身边易获得的食物研制一些古代人没见过的小食。 突然,这时候,身后的高粱地里,传出一阵尖细的人声。 唐百衣下意识地目光寻去,那风过翻滚起千层波浪的高粱地有些眼熟。 “不好!” 第十一章谁在作死 那熟悉的一幕在唐百衣脑中划过,而高粱地里的阵阵呻吟声也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混蛋!” 唐百衣一个猛步跃进高粱地中,不顾左手的伤势,扒拉开繁茂的高粱杆,对着洪铁蛋的鼻梁就是一拳! 原来口干舌燥的洪铁蛋打不过唐百衣,只能又捉了一名村女泄欲。 “沐别?你不是在学堂么。”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唐百衣又是一勾拳直直挥向洪铁蛋的下颌。牙舌的碰撞痛得洪铁蛋龇牙咧嘴乱叫。 “下作的败类!” 不等唐百衣第三拳挥出,洪铁蛋呸了一声,反向大步跑走,竟然连裤袋都顾不上提。 “沐别?” 只见高粱地里一片凌乱,沐别哭得悲戚,竟然欲拿头往石上撞。 唐百衣一把拉住,却被沐别猛然的大力甩的几乎摔个跟斗。 “别管我!”沐别一门心思求死,将额头猛磕向大石的时候,一只手愣是横里出来,垫在石头上方。 “嘭”,沐别额头径直砸向那蓦地出现的手。 唐百衣痛得只觉得手指欲断。 “又没得逞,不用寻死觅活的。”唐百衣看着沐别光溜溜的上身,但下身的亵裤还在,只能出声安慰。出口才发现,这话好像并不是安慰。 “呸。”沐别大哭,“你以为谁都像你!不要脸,到处勾引男人么!女儿家清白没了不如死了!”说完竟要再拿头去磕。 古代女子将贞洁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唐百衣淡淡道,“行,不拦你。按你说的,要么你去嫁给洪铁蛋。” 沐别一听,浑身一抖。 “要么,你现在撞死了,洪铁蛋依旧逍遥,而你娘亲和老爹生活更是没指望。沐家寄希望与你能考上科举,发扬门楣,所有的财力都供你从小上学堂。若你觉得对得起爹娘,便宜了洪铁蛋,那你就磕吧。” 沐别咬着牙关,双眼通红。 唐百衣褪下破衣袍,甩在沐别身上,“就和大娘说绊倒了,伤口是摔的。洪铁蛋要是胡乱说,也得有人信他才行。来日方长,他的好日子在后头。” 沐别嘴唇珉得煞白,艰难地点点头。 然而,唐百衣没想到的是,不等自己去找洪铁蛋麻烦,这洪铁蛋就亲自送上了门,以一种自寻死路的方式。 是夜,唐百衣搀着沐别回到沐家,沐依依惊异的眼神狐疑地盯着那搀扶的胳膊上。 唐百衣也发现,似乎和沐别过于亲近了,连忙松开了胳膊后退半步。 平时的沐别相当看不起唐氏,怎么可能一同并肩回家?但今日下学堂的沐别,遇到高粱地里的洪铁蛋,受惊不小,又有些心虚,不敢见到娘亲,这才没有甩脱唐百衣搀扶的手。 “阿别,下堂啦!”婆婆张氏从灶膛里出来,殷勤地招呼着全家的希望,“阿别来,阿娘给你煮了个鸡蛋,你哥从里正家换来的那只母鸡可能下蛋哩。早上一个不说,下午还能生一个。当真是金母鸡。”说完又轻轻掌了一下嘴,喜笑颜开,“瞧我这乐呵的,可不能让里正知道,咱家图了个大便宜!” 沐别心中有事,又有点心虚,胡乱答应了下,伸手掩盖布料的凌乱。 “姐姐,怎么衣衫破了?”沐依依眼尖,率先发现。 沐别眼神有点躲闪,那羞于启齿的一幕又在脑海中浮现,顿时气血上涌,又开始想不开。 唐百衣见势不好,连忙插声道,“珩郎呢,怎么没见到他。” 沐依依道,“堂哥被洪家大娘喊走了,说是要帮忙修缮篱笆,给五文钱辛苦费呢。” 唐百衣心下转了转,洪家大娘?那不是洪铁蛋的阿娘么。 婆婆张氏白日里被墙瓦撞得后脑勺正疼着,见着唐百衣没好气,“咱家阿珩不是让你滚么,怎么又滚回来了。” 唐百衣气结,还不是为了护送你家女儿平安到家,但这些话只能吞进肚里。唐百衣换上一脸笑容,人畜无害道,“打是亲骂是爱,咱家珩郎说滚,奴家怎能真滚呢,床头吵架床尾和啊。”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一挤眼。 那贱贱的模样,看着沐依依恨得牙痒痒。同样恨得牙痒痒的还有婆婆张氏。原本以为能见到儿媳妇抹着眼泪离家出走的赌气模样,就更有理由给儿媳安上深夜不归的罪状。谁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而唐百衣一定就是不要脸中最无敌的那人。 婆婆张氏气得鼻孔喷气,但也无可奈何,“你个小浪蹄子!天天搔首弄姿的挤眉弄眼!就是这样迷惑阿珩的!” 唐百衣作出羞答答的模样低着头,俨然模仿了沐依依的柔弱感,而沐依依正是婆婆张氏第二厌烦之人,“没办法,珩郎就吃奴家这套。”说完牵起嘴角,乐滋滋地看着沐依依气不打一处来,以及张氏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下不出蛋的鸡!”张氏啐了一口,只听沐别哐当一声一走神将鸡蛋掉落在地,只能放下唐百衣这边,连忙去招呼自家那亲亲宝贝闺女。 唐百衣巴不得张氏别将招子放自己身上,钻进里屋,把门合上。 门一合上,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唐百衣深吐出一口浊气,灌了桌上几口水,便趁着沐珩不在家,开始锻炼肌肉。 左臂虽然不能用力,但右臂,双腿,腹肌和背部括约肌都能进行力量训练。 “想不到,曾经的泰拳格斗拳王沦落到这般境地。”唐百衣自嘲一笑,加大了锻炼强度。 单手拉着床框,开始训练引体向上。 不多时,唐百衣感觉腹部一通莫名的火开始向上直窜。 “嗯?”唐百衣又灌了口桌上的水,有些奇怪,这具身体怎么这么容易发热,这才两盏茶的时间,就全身冒汗。 不过,或许正是这般,才更有训练效果。 唐百衣当即更为兴奋,深蹲起跳,凌空仰卧起坐,屈膝单指俯卧撑,很快,屋内温度开始上升,额头后背胸前大汗淋漓。 然而,反应再木讷的人,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唐百衣皱眉,引体向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这种莫名燥热烦躁不安的感觉,莫非是被下了药? 回头看向那还剩大半杯水的茶壶,唐百衣眼一眯。 第十二章毫无廉耻 这时候,窗口出了阵动静。 唐百衣顺势将烛火一熄,自己倒要看看是谁在作死。 黑暗中,一个身影猥猥琐琐地从窗口翻入,跌倒在窗台下时还发出闷哼。 没用的东西。唐百衣心中嗤笑。 “妈了个巴子的,那小娘皮人呢。” 唐百衣心中了然,居然是洪铁蛋那厮。看来自己不去寻麻烦,这嫌命长的恶霸还自己送上门来了。当真是对唐氏贼心不死。 古代怎么就没化学阉割呢,这种如同发情公狗般的恶霸,就合适现代的无痛阉割。 洪铁蛋在屋内摸黑瞎找,撞到床头木梁,又是一阵骂骂咧咧,“小娘皮明明喝下了,那穷酸书生又在俺家,小娘皮说不定以为是那小白脸回来,然后……嘿嘿。”说完下作地淫笑起来。 “嘭!”以手为刃,重重的一击,砍在洪铁蛋后脖颈的晕穴处。 立马洪铁蛋软软瘫倒下去。 唐百衣冷哼一声,一把扯开洪铁蛋的下颌,反手把那桌上剩余的大半杯水粗暴地强行灌入。 “咕噜噜……” 做完这些后,唐百衣一把将洪铁蛋从窗口丢了出去。 随后,开门大喊,“来人啊!有人醉倒了!” 刚送完沐别回屋唠了些普通家常的张氏骂骂咧咧出来,“叫魂呢,醉倒要你管,贱蹄子!” 沐依依探头一望,惊讶道,“是洪铁蛋!” “洪铁蛋?”张氏一想,自家儿子还在洪家帮忙修缮篱笆,若是将洪家醉酒的儿子送回洪家,那是不是又赚了个大人情。 “你!”张氏手叉着腰喝道,“那你赶紧送他回去。” 唐百衣抬了抬受伤的左胳膊,“大娘,儿媳办不到啊。” “呸!”张氏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那吊着的胳膊,“装模作样!沐依依你去送!” 沐依依当即吓得花容失色,那可是村里恶名昭彰的恶霸,专门欺男霸女,又是醉倒的酒鬼。荒无人烟的田埂上,大深夜若是洪铁蛋突然发难,她该怎么自处。而且这孤男寡女走夜路,名声也太难听。 张氏脱口而出后当即也想到这一茬,横竖夜里在家也是无事,做个顺手人情也是好的。立马“哎呀”拍拍大腿,“走,一起送。” 于是一个大娘带着两个少女,找了个带车轱辘的拖板,半扯半拉地抬着洪铁蛋的四肢丢到拖板上,顺着田埂一路向洪家走去。 “妈了个蛋,这洪家小子醉倒后怎么这么重。”张氏骂骂咧咧,若不是看在洪家早年发达,有几个钱的积蓄,她才懒得揽这种破事儿。 “婶娘,夜路好黑,什么都瞧不见。”沐依依推着拖板轱辘车,心下慌慌。 “没见识的小贱蹄子!干点活儿就嫌累!”张氏呸了一口,“唐百衣!你在那摸鱼呢!赶紧过来推车!” 唐百衣抬了抬吊着的左胳膊,“大娘,不是我不想帮,身带残疾实在办不到啊。” 张氏愤愤,黄花大闺女沐依依是个没力气的,儿媳又带伤,只能顶着老腰亲自用力拖着,“妈了个蛋!等到洪家,非讹他们十文钱不可!” 终于,走了好长一段夜路后,来到灯火通明的洪家。 而这时候,昏迷的洪铁蛋全身炙热,脖颈处通红一片,从腹部开始窜上来的燥热,生生把昏晕的人折磨醒。 “小娘子!好嫂嫂!”洪铁蛋一睁眼,双眼紧勾勾地盯着面前身姿曼妙的唐百衣,留下哈喇子。腹下部燥热难耐,欲使人发狂,更何况是本就下作的洪铁蛋。 “好嫂嫂!好热好热!亲一口!”洪铁蛋噘着嘴,撕扯着上衣下衣,竟在洪家门口向唐百衣生生猛扑过去。 唐百衣轻巧一个侧步,洪铁蛋当即摔了个狗啃泥。 然而,欲火难忍的洪铁蛋哪里还有理智,像发情的公狗般一把抓住身边惊呆的沐依依。 “沐家小娘子!给哥哥泄泻火!” 沐依依脸色惨白,惊叫一声,竟然愣住避不开,被洪铁蛋一把扑了个正着。恶心巴拉的口水混着情欲舔在沐依依花容失色的脸上。 婆婆张氏还有几分清醒,沐依依虽说是寄养在沐家的侄女,但也是沐家人,传出去损的是沐家名声。 张氏一把上前,庄家农妇的粗手相当有力量。竟将毫无章法扑着乱啃的洪铁蛋拉得一屁股摔倒在地。谁知,蹦跶起来的洪铁蛋发了疯般,六亲不认,竟然抱着张氏又是一顿乱啃。 “妈呀!” 巨大的动静,将洪家人引了出来。 包庇着自家儿子的洪家大娘一见不好,立马明白了自家儿子点名让沐珩来修篱笆的原因,原来是去沐家偷人去了。 不过,若是当真偷到了人,无论是沐家那两闺女也好,还是那风评浪荡的唐氏也好,嫁过来都能省掉一笔彩礼费。 农村彩礼贵到出不起啊。 洪家大娘马上喜笑颜开,带着得逞的笑意。 “哎呀,这是干什么呀。”洪家大娘假惺惺地前来拉架。 洪铁蛋被张氏一扇,又滚到沐依依身上去亲搂着那窄腰,拉扯着衣裙。 沐依依羞愤欲死,险些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洪家大娘扭着腰身,不咸不淡道,“沐家的依依啊,你都这样了,要不今年就嫁进咱洪家,明年添个大胖小子。” 沐依依本就挣扎不开,眼见着洪家大娘不来帮忙拉架,反而说着风凉话,更是欲一头撞死。 唐百衣一把拉开洪家门口的灶台间,一脚踢开爬在沐依依身上的洪铁蛋,就将沐依依和婆婆张氏一起带进灶台,反身关门锁上,用背抵着门。 得救了的沐依依惊魂未定地直喘气,恐惧地盯着门口。 突然,“嘭嘭嘭!”剧烈地拍门声,好像要将这木门板震碎一般。 沐依依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好娘子,好妹妹!张大娘!你们开开门啊!”洪铁蛋边喘着重气,呼哧呼哧和拉风箱一般,一边拼命砸门。 这媚药效果当真了得。 然而,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百衣也燥热难耐,但好在喝的并不多,而且在剧烈锻炼消耗下,药性散发了不少,不至于到洪铁蛋要死要活的地步。 “好妹妹啊!可怜可怜哥哥开个门啊!”洪铁蛋想破脑子也想不通,为什么唐百衣神色如常,但昏迷后一醒来,自己就出现在自个儿家门口,还反而自己被下了药? 过了没多久,洪铁蛋终于放弃捶门。转而去拍西厢房。 “好表妹!开个门啊!寄住咱家这么久了,帮帮表哥啊!” 西厢房哪里敢有动静。 洪家大娘大嗓门儿响起来,“要不要脸!赶紧回屋洗把脸去!” 唐百衣抵在门后,只听洪家大娘的尖叫,“作死你个狗蛋!敢动老娘!” “阿娘阿娘!你可怜可怜儿子吧!” 竟然是洪铁蛋难以忍耐下竟然向亲娘伸出邪恶的爪子。 第十三章调戏 突然,门口一声严厉的中年男子怒喝。 洪铁蛋立马焉了下来。 唐百衣拉开门向外瞅去。只见洪家老爷和沐珩一同从洪家堂厅出来,洪家老爷正亲自甩着一根藤鞭,将那不知羞耻的洪铁蛋狠狠鞭笞。 洪铁蛋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自家老爷。一根藤鞭角度刁钻,几十下竟然都抽中同一块大腿,恐怕这条腿是保不住了。 沐珩长身负手而立,清冷淡漠的目光移到唐百衣那处,丝毫看不出在想什么。 洪家糗事自然要关门由洪家人处理。 于是沐珩带着三个女人,趁着夜色回到沐家。 张氏一路还在骂骂咧咧,而沐依依已经痛哭不止,听得让人心生厌烦。 夜深了,唐百衣跟着沐珩回到寝卧中。 桌上还放着那空水杯。沐珩上前手在杯底一挖,细细碎碎的白色颗粒捻在带有薄茧的指腹,闻了闻,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唐百衣脸色红润,慵懒地倚靠在床头,鬓发散乱,白皙的手腕从撩起的衣袂中露出,随意地搭在榻边。 沐珩淡淡看了一眼,马上收回眼神。 “你怎么,没有事?”沐珩最终还是开口了。 唐百衣抚着疼痛的额头,压抑着残余的药性,翻了个身,背对着床外。 房内有些寂静。 安静的连门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听见。 等了半响,沐珩叹了口气,“家中缺钱,父亲下周需要药费三十文,但全家现在只有二十文,加上还里正家的五文,入不敷出,今夜才去洪家修了篱笆,赚点小钱。” 这算是解释么? 唐百衣烦躁地压抑着腹部的余热,冷哼一声,“不是让我滚么。我滚了,正合你意,解释这些做什么。” 沐珩一愣,原来床上人是在为白日里的这件事气恼。 沐珩走到窗边,月光柔和的洒下。 大抵是他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里的月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我父母早亡,沐家待我极好。” 唐百衣燥热地再度翻了个身,听不进这些解释。愚孝就愚孝了,解释这些做什么。趁着烦热,唐百衣干脆将话撂出。 “平时见你花钱也没缩手缩脚,上周去市集你买的种子还是高级货,加上寺庙给公公祈福的钱,共是八十文。这些钱你倒是很大方,当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生,别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公子哥。”唐百衣一把掀起被子,燥热难耐地左右踱步起来。 沐珩没有作答,一双清冷的眸子再度探究着面前来回走动的少女。 “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我记得的事情多了去了。就说去年,公公刚病倒的时候,邵家向你借钱,你真是大方,三百文钱直接出手了。结果呢,你没脸皮去要,我帮你去问催债。我被打回来不说,你也碍着面子不作声。”唐百衣一想起唐氏的记忆,就一肚皮火。 唐百衣咄咄不让,“村里都说珩郎你学问好,比那私塾先生都好,为何你不去做私塾先生的帮手。就算你觉得丢人,那学堂两番请你去授课讲解几堂论语,为何你又推诿。那可都是钱啊,都是钱。” 沐珩眼神晦暗,“这些你都记得?” “当然。”唐百衣停下脚步,直直撞进那面前的深邃目光里,顿时气势就矮了几分,“我又不……不痴呆。” 沐珩上前一步。 唐百衣下意识后退半步,喃喃道,“也不知你在怕什么,就是不肯出门赚钱,每天埋在庄稼堆里,明明实力深不可测,还甘心做那劳累的庄稼汉。” 沐珩再度上前一步。 唐百衣心中一凛,两人距离堪堪只有一根手指。 沐珩俯身凑近,顿时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唐百衣本能地后仰,浑身更是燥热难耐,心中不安起来,“你做什么,你再这样耍流氓,我要喊人了。” 沐珩勾起嘴角,定定地看着面前明显身中媚药,心烦意乱的女子。若她是真的唐氏,那么巴不得扑向心上人,若她不是那又怎么解释她记得一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能看懂字? 沐珩是越来越搞不懂面前人。 唐百衣目光顺着沐珩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一路往下,那袒露的脖颈,那精壮分明的胸肌。咽了咽喉,一只小手,按捺不住,径直慢慢探进那滑开的衣襟。 突然沐珩脸色一变,一把按住那不规矩的小手,从胸口掏出。 唐百衣带着流氓的笑容,“夫君。”拖着长长的尾音,“要不,今晚一起睡啊。”之前在沐珩摸索那空杯时,唐百衣就看出,或许他能明白洪铁蛋动了什么手脚。那么现在的沐珩只是在试探,试探自己的反应。 果然,沐珩冷哼一声,一把甩开唐百衣的手,嫌恶地躺回了地铺。 唐百衣拍拍小心脏,幸好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险些着了道。 自己身披唐氏的身体,又拥有唐氏的记忆,就算偶尔说错几句话又能怎样,咬定不松口,还怕这男子拆穿?魂穿这种事,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唐百衣接连灌了几大壶凉水,那股燥热终于压下去。打了个凉水饱嗝。 是夜,唐百衣没瞌睡,本能感觉到地铺上的某人也没瞌睡。 于是,唐百衣翻了个身,用赤足踢了踢地铺的某人。 “珩郎,你说赚钱,我有个法子。” 沐珩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睡前的薄薄暗哑,“你能有什么法子。” 唐百衣“啧”一声,“别瞧不起女人嘛,你这大男子主义思想要不得。明天你不是要收高粱么。那高粱杆没什么用吧。” “沤肥或者喂猪。” 唐百衣用打个商量的口气,“咱家不是穷得没猪么,要不这样,等我把高粱杆里的红芯剥出来,再把秸秆留给你沤肥,可好?” “你要高粱芯做什么。” “红糖知道么。”唐百衣道,“是一种很可口的粗糖,等我剥完秸秆抽出红芯,珩郎你借我十文钱,我向那邵家借头驴子磨了那高粱芯,烧开后虑掉沉底那层,再收干汁,就是红糖了。” 沐珩一口否决,“家中已经十分贫寒,哪还能供钱给你瞎胡闹。” “哪里是瞎胡闹了。真的,我唐氏舅妈那边,就有红糖的做法,小时候我会,这个红糖啊,在市集上一卖,保准抢手!”唐百衣说话一半真一半假,唐氏确实有舅妈会制糖,但那是黄糖,并非红糖。 “不行。”沐珩拒绝的没有回旋余地。 第十四章不赚钱喝西北风啊 唐百衣也来了气,“沐珩,就你这样一不出去工作,二穷死在庄稼地中,能有什么作为。钱生钱知道么,只有投入了,才能收获产出。光死攥着钱,你不理钱财,钱财还不理你呢。借钱给老婆也是投资的一种啊。” 任凭唐百衣百般软磨硬泡,沐珩就是不答应。 唐百衣气呼呼一个翻身坐起,拉开寝卧里那唯一的木质抽屉,翻找起来。 夜里,一通翻找动静可不小。 正欲休息的沐珩不奈地开口,“你这女人,又生什么事。” “我找我的嫁妆。”唐百衣手中不停,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一对银质耳环,那可是唐氏唯一的陪嫁嫁妆。 沐珩蹙眉,“你找嫁妆做什么。” “卖啊。”唐百衣轻巧地开口,“夫君不给钱,我只能卖嫁妆了。不然怎么赚钱养家糊口。” 沐珩忍下愠怒,“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只要你唐氏还是我妻子一天,就不能当嫁妆。”说完竟然一把将那耳环抢去,再度抛进抽屉中。 “嗨,你个男人怎么大男子主义这么严重。”唐百衣气呼呼地挺直腰杆,说起男女平等,自己作为现代独立女性,可有着很大的发言权,“男女都能养家,我不是说你养不起,只是看你太辛苦,我若成为有钱人,养着你又能怎样。反正那么养眼,看看也不亏。” 最后一句话声音竟然越说越轻。 唐百衣说完悄悄拿眼睛瞥了地铺的男子一眼,有些心虚。 沐珩眯起眼,竟然也不睡了,长身站起,一拂衣袖,竟有几分飘飘谪仙之姿。 唐百衣气势当场萎了几分,“那个,你又不给我钱,又不让我当嫁妆……” 沐珩大步上前,唐百衣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着面前的男子。 “你,你做什么。” “多少钱。” 唐百衣眨眨眼,“十文,十文就能借到驴子了。” 沐珩从抽屉的一角竟然果真数出了十文钱交到唐百衣手上。 唐百衣瞪大眼,简直难以置信,“这个,珩郎,你真是世间顶顶好的人!” 沐珩冷哼一声,翻身躺下,懒得再做理会,“明日要收割高粱,你也来。” “好好。”唐百衣捧着十文钱,笑得心花怒放。想不到,面前的男子还是挺好说话的,平日里摆出一副冰冰冷的冰山脸,想不到居然那么贴心。 是夜,月上柳梢头。 淅淅沥沥下起雨,秋风吹过,卷起一片枯叶。 简陋的小木屋寝卧里,烛火刚熄,暖暖的空气竟有些温馨。 唐百衣合衣而卧,瞧了瞧一旁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打着地铺的沐珩。 或许,穿越过来的生活也没这么恶劣。 除了缺钱,和心眼多的村邻外,也没其他特难度过的困境。至少还有沐珩,这名义上的夫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还能有人罩着。 黑暗中,唐百衣的眼睛晶晶亮,筹划着如何能变钱的法子,希冀着生活总有办法越过越好。而对即将来到的困境一无所知。 不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出,地铺上的沐珩睁开眼,玩味地看了看床榻的方向。 翌日,一派晴空万里。 唐百衣照例被大嗓门的婆婆张氏敲打着藤条拎起。 “小贱蹄子!都辰时了你个臭贱蹄子还不起!你说老娘是养了你个活祖宗还是讨了个不下蛋的骚母鸡?天天供着你还养着你?” “啪!”藤条抽出破风声。 有一必有二,唐百衣下意识一偏头躲过那对着肩头直抽的藤条,抬起眼。 张氏冷不防被两道煞气腾腾的目光惊得后退半步,磕巴,“你,你,你干什么?告诉你个贱蹄子!阿珩喊你滚听见没!这家里没你容身的地方!赶紧收拾铺盖赶紧滚!到时候一纸休书有你好瞧的!丢死个脸!” 唐百衣自嘲笑了笑,昨夜怎么会觉得这日子还能过?看来是苦头吃得还不够多,自己还没长记性,怎么就忘了家里还有个老妖婆天天巴望着自己滚呢。 什么阿珩阿沐的,封建愚孝的男人,只要老娘说了几句委屈话,别说胳膊肘了,一整个身体都歪向他老娘,恨不得将媳妇吃了似的。 哦,对了,自己还不算正儿八经的媳妇,哪里有媳妇过得比猪圈的猪还不受待见的。 果然,昨夜的一时心软都是好气氛惹得祸。自己真的是……还挺好被哄。 “大娘,我起,我起来还不行么?”唐百衣挠了挠头发,古代长长的头发垂到后腰,老大不方便。 又是一道破风声,然而张氏再度对上那倏地抬起的晶亮眸子,握藤条的手竟然生生停在半空。 不知怎么,面前少女的眼神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寒意。 张氏顿时挺直后腰,亮出大嗓门来震慑一番,掩饰住内心的胆怯,“瞅什么瞅!再瞅把你对招子挖了喂狗去!”顿了顿抱怨道,“也不知这手吊着真伤还是假伤!赶紧下地干活去!天天还以为自己是个活祖宗?阿珩天天地里干活就你一个吃白食的!” 唐百衣不介意给沐依依也记上一笔,笑道,“哪里就我一个,屋外不还有个么。” 而沐依依正悄悄倚在门口,听着好戏,顿时被点名,浑身一颤,赶紧跑回灶膛。 张氏的火爆脾气不仅仅对着儿媳妇一个人,更是对这穷亲戚家寄养的沐依依开炮。 当即,唐百衣趁婆婆张氏回头的一刹那,一溜烟跑出了屋。当即大喊,“我去田里帮相公了!”拜拜了您呐! 至于早饭,自己那份,除了薄薄的稀粥肯定再无其他。 沐家穷酸成这般,哪有多余的好饭?鸡蛋都留给在私塾读书等着出人头地的沐别了,若有可能,唐百衣宁愿顿顿在外啃刨出的地瓜,萝卜,山药,也不愿回沐家饭桌受那气。 突然有点理解为何原主手脚不干净,到处偷鸡摸狗。 还不是,生活所累,饥寒交迫。 “阿珩!” 唐百衣对着那薄田,远远一喊,清脆声音缭绕在田埂间。听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第十五章面朝黄土背朝天 在这穷酸清贫的清口村,各个农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大日头底下,除了撒疯到处野跑的小儿,再无其他令人欢喜的景色。 而站在田埂边,身材丰腴窈窕的女子这么随意亮出清脆的音,让整片薄田都显得生机盎然起来。 白衣身影一顿,不动声色地挺直,转身。 远处,一个穿着普通素衣的农家少女正心情不错地挥舞着手臂,卖力哟喝着打招呼,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 沐珩忍不住勾起嘴角。 当面前的女子越走越近,沐珩好整以暇地将手中的镰刀举了举,努了努面前人,“空手?” 唐百衣垂头看了看面前男子手中的镰刀,“哦”了一声,“今天是,收割高粱?” 对,还是昨夜自己提出的建议,那十文钱可是被自己心安理得收下的。 收割高粱,抽出高粱杆中的红芯,制成红糖! 古代,红糖不甚流行。说起来,现代有不少糕点工艺制作起来也不难,倒是在古代可以施展手脚一番。 “可是,家里只有一把镰刀啊。”唐百衣不免咕哝,这沐家实在是太穷了,连镰刀都没有。 “我去借!”唐百衣飞速借口,不等沐珩脸色沉下,就直接一溜烟跑走。 已经得了十文钱,就得积极勤奋些。累积财富这些事,得要从长计议,更不好得罪目前自己唯一的挡风板沐珩。 封建时代,男人分量还是更重一些。 一个女子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古代生活,再没有足够财力和实力倚仗下,未免有点托大。若是自己离家逃跑,恐怕还没走到半路,就被山匪捉去,或者饿昏在路上,成为流民。 唐百衣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声极差,若是贸然敲其他邻居的门,恐怕会被轰出来。但隔壁耿娘子家就不一样。 耿娘子是个寡妇,懦弱的紧,家里除了有个恶婆婆厉氏外,还有个提着开裆裤到处乱跑,连狗都嫌的瘦小子。而原主虽说臭名昭著,手脚不干净,但对寡妇家的小儿子倒是不错。 田里偷来的甜瓜都会分那小子一块。 唐百衣叹了口气,原主是多么喜欢小孩子,巴不得院里满地跑着娃娃。可怜可叹,有人不愿意同房,怎么生。所以,原主只能将对娃娃的欢喜留给邻居家的小儿子。 “耿娘子!”唐百衣敲了敲邻居家的破门,突然屋后一个黑影一溜烟跑没。 啧啧,这寡妇门前是非多果然不错。这次又不知是哪家的混账前来搞事。 不过,这是耿娘子的私事,别人不提不求助,自己也不好贸然插手。万一两厢情愿呢。 话说,穷乡僻壤的小村里,这些糟心破事儿还真够多的。 “嘎吱”木门应声而开。 一个柔弱的身影歪在门边。 “耿家娘子,我来借把镰刀,方便么?今天晚间就还。”唐百衣一边说一边注意到耿娘子眼下的乌青,忍不住加了句,“怎么了?大娘又打你了?” 印象中,耿娘子家的恶婆婆也是动不动就揍人的脾气,和耿家汉子生前如出一辙。家暴这事,在穷山村里可谓是平常。 两行清泪,从白皙的俏脸上滑下。瘦弱的耿娘子这么一哭,有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委屈。 “别别别。”唐百衣最是看不得人哭,还是个漂亮女人。当即晃了晃被纱布吊着的破臂,豪迈道,“你家大娘欺负你?我给你出气去!打一顿够不够?不够就揍两顿!” 这话明显是宽慰。 耿娘子也知面前人自顾不暇,哪可能真的出手管邻家闲事,不过是安慰罢了。当即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就你呀,这小身板,还不够别人一拳的。” 身形柔弱,语调更是婉转娇柔,竟有几分江南小家碧玉的娇嗔。 唐百衣望了望那道身影一溜烟跑远的方向,探头看了看没有人的屋子。 “耿娘子,你若是受男人欺辱了可得告诉我。虽然我不会对长辈出手,但打跑几个臭男人还是绰绰有余。” “好好。”耿娘子抹去眼下的泪珠,将一把极钝的镰刀递来,“拿去用吧,近日咱家不用。” “多谢嘞!” 唐百衣接过,又望了一眼远处那男人身影离开的方向,抿了抿嘴唇。这身体的锻炼得抓紧。不然别说打抱不平,就连自保都有问题。 一路顶着烈日,沿着田埂走回薄田,唐百衣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珠,发现高粱地里竟然已经被割去大片! 剩下的只有小小一个角的高粱还迎风摇晃。 “这么快么?”唐百衣不免嘴角抽搐一番,怕不是,这一小块角便是给自己留着的吧? 而高粱地里,沐珩白色粗麻布衣已经被满身的汗水淋透,正弯腰将一捆捆收割下的高粱杆扎束起,一把提起扛在肩头。双肩各压着两捆粗糙扎人的高粱杆,堆到田埂另一边。 唐百衣不禁多看了一会儿。 现代自己并没干过农活儿,这农人种地,原来也能这么有美感。 沐珩干活,好像一副画。 晃了晃神,唐百衣连忙挽起裤腿下地。再不干活,就有故意摸鱼划水的嫌疑,自己可是矜矜业业刻苦勤劳的好村妇! 镰刀,是这样用的吧。 唐百衣回忆着记忆中原主的收割手法。识海有回忆,就是学得快! 不禁有点骄傲,农活,也没什么难的! 这不是,这么多高粱杆分分钟就被自己收割下了么! 蓦地,一句魅惑的声音低沉暗哑出现在耳畔。 “你叫什么名字。” “唐百衣。” 唐百衣心中陡然一凛,倏地回头。 沐珩冷峻的脸,四目相对。 幸好,幸好自己名字和原主一模一样。 唐百衣深呼吸一口,扬起一个笑容,“夫君,怎么,关心起我来?对我这么上心,喊一声阿依啊。” 面前放大的俊脸一顿,沐珩蹙眉,挺直身子。 唐百衣笑得纯良,“阿珩,就算不喜欢唤我阿依也行,喊娘子怎么样?”说着直接倾身靠去。原主巴不得每天往沐珩身上挂,逮着机会就蹭身子。 第十六章多灾多难 或许是自己使用镰刀确实手生的很,过于外行,才让沐珩看出端倪。 果然,唐百衣如愿以偿地见到那嫌恶的目光。 沐珩后退半步,厌烦地挥挥手,“行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百衣笑了笑,取了顶草笠戴着,径直坐在高粱杆中,开始抽剥甜甜的高粱红芯。 这磨粉的驴子好几家都有,只要出钱,那么人家巴不得抽着驴子劳作来赚钱。 花了一天时间,直到晚间,唐百衣终于将一整片的高粱杆抽剥出红芯,又在晚间借了驴子磨出一大捧甘甜的红芯渣,这才回了沐家。 “嘶。”一声吃痛的倒抽气,唐百衣揣着一包袱的红芯渣,藏在怀里,吹了吹手指。 整整一个大白天,唐百衣背靠大树,紧赶慢赶着时间终于将高粱红芯根根抽出。手指尖溃烂一片,指甲都磨损不少,更有小指的指甲翻开一半。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唐百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但愿没有被婆婆张氏发现,然而刚推开门,沐依依就像事先特意藏好般,尖细声亮出。 “嫂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珩哥哥都回来老半天了!”沐依依生怕没有人听见,将声音拔得高高,“莫不会是又去后山了吧!哪里全是男人啊!” “男人”两个字被沐依依念得极重。 “呀!”又是一声刻意拔尖的嗓音,“嫂嫂!你还出血了!怎么一身的伤?衣衫这么凌乱!” 唐百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想不到沐依依观察力倒是不错,但手指尖的渗血不过一点,在她嘴里怎么就成了“一身的伤”?还添油加醋地特意描绘了一番“衣衫凌乱”。加上之前的“后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跑到后山被匪徒怎么了。 须臾,一阵极其猛烈的剧咳声从后屋传出。 沐依依挤了挤眼,似乎完全看不懂唐百衣一脸的愤懑,兀自掩口吃惊,“被伯父听去了,这么怎生是好?嫂嫂,我也不想说不口,只是,这也太臊了。” 汹涌剧烈的咳嗽一阵接一阵好像要将五脏肺腑都咳出来般。 咳嗽声夹杂着婆婆张氏悲痛欲绝的哭天喊地声。 “沐珩去哪了。”唐百衣也觉得不对,怎么沐依依动静这么大,还没有人出来? “伯父病加重了,都在后屋里头。”沐依依等了半天也没见后屋有人出来,反而是隔壁屋的沐别冷着一张脸,慢慢踱步出。 沐别面无表情,大晚上悠悠走出吓了沐依依一跳。 “三姐姐。” 沐别冷冷瞥了两人一眼,推门进入后屋。 这沐别的神情倒是和沐珩如出一辙,若不是早得知沐珩是养子,唐百衣险些以为这两人是亲兄妹。 当即,唐百衣匆匆跑入卧房将怀中高粱芯甜渣放了,快步也跑向后屋。 堂厅留下沐依依一人。 沐依依皱了皱眉,绞着帕子挥了挥,“好重的药味,臭死了。” 当唐百衣大步推门迈入后屋,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更是响彻整个小间。 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公公?” 这是唐百衣第一回见到卧病在榻的公公,沐家老头子。 瘦骨嶙峋! 深陷的双眼,瘦削凹陷的脸颊,敞开衣襟露出的锁骨更是不成人形。剧烈的咳嗽让老头胸脯上下突兀地起伏,好像整个胸腔都要炸裂开般。 这哪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简直是一具尚有生命的骷髅架。 “爹爹。”沐别面无表情,还是上前一步握住老头的手,“今日服药了么?”说话是对着张氏说。 张氏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干嚎声不断,“吃了!你!”张氏指着唐百衣手指颤抖,“贱蹄子!你白日都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不回来!那个小浪蹄子喊你什么?后山招野男人去了?你非得把沐家惹个鸡犬不宁才消停么!” 横插来的无端指责。 唐百衣看了身边沐珩一眼,自己去做了什么,沐珩最是清楚。 “我田里干活呢,珩郎知道的。” 张氏依旧不依不饶,“干什么田里活要到大半夜才回来?你个贱蹄子蒙谁呢!咱们沐家像是瞎眼的人家么!今日你不把这话说清楚!不许出门!” 榻上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声,好像要将肺都咳出来般,干瘦的人形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贱蹄子!去把灶台里新熬煮的药端过来!” 唐百衣惊讶于古代小小感冒,一个不好居然能加重成肺痨。当即反应过来,贱蹄子还能叫谁,婆婆张氏不干不净地只能喊自己。 灶台里的新药,唐百衣立马大步出了后屋,去往灶台。果然,一锅冒着腥臭药味的中药正在被蒙煮。 唐百衣舀了一大碗。 “嫂嫂。”沐依依弱弱地探头出声,捂住口鼻。 “你熬的?”唐百衣想了想,一把将药碗塞在沐依依手里,一手钳箍拉住沐依依,大步走入后屋。 吊着一只伤臂,就是麻烦。 “嫂嫂!做什么?”沐依依连忙扶住颠簸的药碗,却被拽拉着,挣脱不得。 唐百衣回头道,“不做什么,大伙都在后屋呢,岂能落下你一个。” 看着沐依依鬼头鬼脑地探着灶台,万一药有什么问题,可不能怪自己。古代这种勾心斗角的嫁祸事儿还少么。 沐依依非常不情愿地被使劲拽进后屋,奈何力量小,难以违拗唐百衣的大力。 “大娘!药来了!”唐百衣努了努沐依依手上的新药。 无论药是否有问题,熬煮的人不是自己,端药的人也不是自己,若沐家老爷因为喝药出了什么状况,还能赖着自己不成? 唐百衣敏锐地规避着所有麻烦。 “贱蹄子!拿来!” 当沐家老头艰难地喝完一整碗新药后,终于长叹一口气,能勉强抑制住咳嗽发声。 嘶哑如同破锣鼓般的沙沙嗓音,“刚才,外头闹什么。” 沐依依神情紧张,一言不发,就是拿眼看唐百衣。 而唐百衣不知觉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沐别冷笑一声,道,“爹爹,堂妹同嫂嫂开玩笑,没什么大事。” “这都几时了才回来?有没有妇道!妇德!”嘶哑破锣声说完,再度剧烈咳嗽起来。 第十七章老封建 张氏频频捋着沐家老头的后背,厉声帮腔道,“就是!这个小骚浪蹄子!把这贱蹄子娶进沐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阿珩,赶紧的,休妻去!正巧你爹也在,若想让你爹病好,就赶紧休妻!自从这贱蹄子嫁入咱家,咱家就霉运不断!还克倒了老爷子!” 唐百衣冷冷看着面前一场闹剧。 沐家老头终于在新药的作用下喘平了气,嘶哑的声音,“前年,镇上的苏大仙算过一卦,说沐家有灾星将至啊!那是俺还不信,这回,不得不信啊!” 张氏帮腔高音喝道,“听到没!煞星!还不离开咱沐家!阿珩没被你克到,那是阿珩命硬!依咱看,你这不下蛋的德性!就是克死了咱孙子!”说完嚎啕大哭起来,“孙子哟!苦命的孙子!被这贱蹄子克死了!” 唐百衣咬紧牙关,忍耐。别人的反应都不打紧,重点是沐珩怎么看。 毕竟如今沐家老头倒了,张氏和两个小姑子都听沐珩的主意。 唐百衣转脸,定睛凝视身边的白衣男子。 沐珩面容冷淡,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一般。 张氏厉声愤恨地转脸,手指着唐百衣,“阿珩,你给个说法!她不走,咱们两个老的都活不了了!” 突然,一声痛苦的沙哑嘶鸣。 只见榻上的沐家老头,一时间内,浑身像是被无数个蚊子吸咬了般,遍身起了密密麻麻疹子! 可怖异常! 瘙痒难耐! “痒!痒!”痛苦嘶哑的哀嚎,沐家老头拼命抠挠周身的块状肿起,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沐依依被眼前密密麻麻的疹块恶心地险些吐出来,难受地扶住门框。 所有人惊呆。就连沐珩都锁紧眉头。 “下毒!”张氏高声怒喊,惊恐地望着唐百衣向后挪了两步,然而后屋就这么小的空间,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颤抖的手指,张氏哆嗦的尖音,“贱蹄子!你!你给老头子下毒!” 唐百衣也一脸震惊。复又望向沐依依,而沐依依同样惊悚的表情不像是伪装出来。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过敏。 先前在现代时,自己有个室友,对羊毛过敏,只要接触到羊毛制品,浑身立马起风疹块,同沐家老头现在的症状尤其相像。 “报官!阿珩!这事不是咱们沐家能兜进的了!必须报官!将贱蹄子送入狱牢!”张氏依旧不依不饶。 唐百衣望向沐珩,而沐珩也正怀疑地望向自己。 “怎么?”唐百衣反问一声,“这新药是李大夫配的,煮药的时候我还没回屋,连端药也是沐依依亲手端入房间,大娘怎么就能怪到我头上来?” 一席话,掷地有声! 张氏一时语塞。 沐依依也不敢吱声。 而榻上沐家老头的风疹块越起越多,整张脸都肿得不成人形!生生比平时脸肿大了两整圈! 而胸口起伏不定,高高肿起,竟然将整件布衣要撑破般。 咳嗽声更剧烈,猛烈起伏的胸膛,翻起的眼白,似乎随时要窒息! 沐别小心翼翼地凑近,试图解开束缚的衣带,让沐家老头呼吸顺畅些。 “阿别!别靠近!小心感染!”张氏一把拍下沐别要伸出的手,当即转头对唐百衣道,“你!去解开!” 在封建时代,男女授受不亲。更别说儿媳给公公宽衣解带这件事。 而婆婆张氏居然严厉地命令唐百衣,去给自家公公在众人面前解衣带!就因为不想让家里人感染! 唐百衣没有动作。 张氏正要再瞪眼,一句清冽的男音。 “我来。” “儿啊!别去!让那贱蹄子去!这万一传染!”张氏惊怒地一把拦住沐珩的手臂。 但男子有力的手臂岂是一个农妇能阻拦的?当即沐珩闪身替沐家老头解开腰间束带。 “呼。” 大口的呼吸声。 沐家老头终于一口气喘过来。 沐珩白衣长身而立,神情淡漠。 唐百衣看了沐珩一眼,随后仔细瞧着沐家老头身上风疹的症状,起得快,但现在已经不再有变化。当即道,“等个一会儿,十分钟就行,这过敏疹子就能退下。或许只是新药里有药方过敏,下回这李大夫配的新药不能再服。” 沐别转眼看来,“过敏?过敏是什么?十分钟又是什么?” 投来同样狐疑目光的还有沐珩,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唐百衣心中一凛,自知失言,只能讪笑道,“家里有人略通医术,也是旁看来的。” 张氏难得不再发难,嘀嘀咕咕,“邻村的医术也不过是几个赤脚医生,有什么了不得的?” 沐依依别过脸,被一整身体的风疹块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频频搓着手臂。 唐百衣猜测,沐依依虽然在沐家不得志,也总是和自己对着干。但论起下黑手,沐家倒了,沐依依也毫无好处。这风疹,或许只是偶尔的过敏,并不是刻意人意所为。 果然,一盏茶时间不到,沐家老头再度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浑身的风疹块也如唐百衣所说的一般,尽数退下。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张氏还在絮絮叨叨,“还不是个煞星害的,沐家倒霉事一件又一件,都是在那贱蹄子过门之后!真像那镇上的苏大仙所说,这煞门星,钻到沐家来了!” 唐百衣蹙眉,忍耐。 若是这时候对着张氏发难,那么愚孝的封建大男人沐珩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两人好不容易能短暂和谐相处,都被这婆婆破坏殆尽。 唐百衣趁张氏窝在后屋照顾沐家老头的时间,赶紧跑到灶膛,拿了几个大盆,盛了白开水,端到院子里。 再将一包袱的高粱红芯渣倒倾在盆中。搅拌均匀后,整盆水呈现红色。把红芯渣滤出来后,浓浓的一整盆水放到离房顶极近的晾台,晾晒。 过不了几天,这一盆甜腻的高粱芯水便会在暴晒下形成结晶状。 到时候,这些红糖结晶,便能拿去市集上卖。 这古方制糖,也是唐百衣在一处现代博物馆参观时,学到的冷门知识。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忙完这些,唐百衣便回了房。 而寝卧里,沐珩早已合衣而睡。听到推门声也没有动静。 第十八章博弈 唐百衣自嘲地笑笑,自己在村里可谓是恶名昭著。这个男人巴不得和自己关系脱离干净,怎么会留意自己几时进屋呢。 晾晒析出红糖结晶估摸要三四日,那么在这几天自己可得夹紧尾巴早出晚归,因为,若能小赚一笔,那么自己便有在沐家翻身的把握。 光靠一些小钱是翻不了身的,还需要一个缘由。 一个主意顿时冒上心头。 看了看地铺上合衣而卧的沐珩,唐百衣特地在地铺前来回踱步了几回。眼见着沐珩确实已经睡熟,呼吸声均匀。这才放心地褪去拖拖拉拉很是不便的长袖布衣,来到木床前,举起唯一完好的手臂,牢牢钳握住床梁。 单手引体向上! 一下,有些艰难,但好在农妇的臂力还算不错,再来一下,两下…… 唐百衣忍耐住不发出任何声响,默默地攀拉着床梁锻炼这具看似基础还不错的身体。 农妇,再柔弱能弱到哪去? 原主这具丰腴的身体,经常干粗活农活,所以一身腱子肉。和那些镇里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可不一样。 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 唐百衣的目标是,将这具身体至少练就成原先现代的格斗体型! 矫健,匀称,灵活! 是唐百衣对这新身体的期望。 引体向上三组,每组各五下,随后便是仰卧起坐,单手俯卧撑,双头起。 想不到初次适应锻炼这身体,比自己预料中的出色很多。 要知道这具身体可是吊着一只伤臂!看来原主平时没有少在田地里受罪,一身丰腴的肉也不是摆设,临场当真能拉出来练个两下子。 满头热汗,寝卧当即气温以人体可测的速度上升了不少。 在唐百衣看不到的阴暗处,沐珩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的一幕。 吊着伤臂的少女,只穿着轻薄的内衫,将身体凌空卷腹而起,吃力,又痛苦,但很坚持。 沐珩诧异又玩味地凝视着面前的场景。 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人,是谁。 然而,白日里的探究,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消息。面前这个女子,真的是唐百衣? 是之前唐百衣太能装,还是现在的唐百衣太能装? 沐珩定了定神,敛起衣袍径直站起,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榻前。 这时,唐百衣正在进行第五组的引体向上。 卷腹! 引体向上不仅仅训练的是臂力,更是腹肌,以及背部括约肌! 借助略微甩腿的力量将腹部席卷起,带动整个身体依靠臂力向上拉起! 唐百衣抿紧嘴唇,咬牙,一下又一下拼命地发力!额头暴起青筋,热汗不要钱一般拼命向外沁出。 做完这一组!就休息!唐百衣心中默念!等到这手臂伤好后,就能开始更强劲的臂力训练!自己在古代的两个依仗,一个是自身的格斗技巧身体素养,第二个就是金钱! 而现在,这两个,一样都没崛起! 等到两样依仗有眉目,那么就是自己脱离沐家,自由的时刻! 唐百衣全神贯注引体拉向上空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人。 倏地回头。 正单臂拉在床梁上凌空吊着,蓦地转脸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唐百衣瞳孔一缩,忍住尖叫,手臂一放。竟然连滚带摔地撞进一个如铁般坚硬的怀中! 紧闭双眼,本以为巨大的下坠力会将沐珩带着一同摔倒在地,但没想到……唐百衣睁开眼,面前人居然完好无恙的稳稳站在原处。 而那双臂好巧不巧揽过自己的腰肢,可以说是紧紧地将自己揽进怀中。 男子大手的温热透过薄薄的内衫传来。 唐百衣这才发现自己为了训练力量,脱得可以说只剩一件类似小兜的薄衣。 古代是没有文胸这类东西!唐百衣平时为了遮掩波浪汹涌的丰腴身材都另外套上这一件薄衣,但若直接只穿这一件,那么胸脯前风光还是暴露无遗。 唐百衣下意识惊呼一声伸出完好的手遮掩身前的风光,仰起脸,对上一双清寒冷冽的眼眸。 “沐珩,你……”唐百衣忍不住啐一口。什么人啊,平时装作禁欲冷面的模样,可到了晚上呢?还不是男人本性露出来! 这男人白天对自己一脸嫌恶,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好像多看自己一眼都能脏了眼睛似的。 故作清高!假正经! 但是到了晚上呢?还不是借机上前来揩油? 若不是揩油,那么现在这一幕又算作什么?那环揽着自己腰肢的大手怎么解释? 唐百衣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忍不住想要撕裂扯下面前男子虚伪的真面目! “珩郎?怎么?想奴家了?”唐百衣忍不住揶揄两句,任凭柔软的身子无骨般倚靠着那铁硬般的胸膛。 若是平时,这叫沐珩的男人一定会皱眉厌烦地转身离开,那现在呢? 唐百衣只感觉腰上的大手揉劲更重了些,随后,倏地一个失重感! 凌空失重! 一声惊呼,居然自己整个身体被面前男子揽住横抱起。 要知道原主的身体还是挺沉重的,沐珩居然这么毫不费力么? 唐百衣心神未定间,被大力摔落进床榻。 坚硬的榻,让后背一阵疼痛。 “沐珩,你!”唐百衣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当真是手臂伤势未好,后背又添新伤。 这男人,就这么厌恶原主,居然连这等事,都要蛮横硬来么? 淅淅索索褪衣衫的声响。 唐百衣看着居高临下欺身而上的男人,忍不住惊呆。 这是,要来真的? “等等……大哥。”唐百衣后仰着脖子,任凭那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奋力挣扎着唯一一只完好的手臂,试图将那铁硬的胸膛推搡开。 “大哥,有话好商量。” 耳边一声轻笑,低沉带着暗哑,“可以,给你一个交代的机会。” 交代?什么交代? 唐百衣脑中思绪飞转。该不会,刚才也是……考验吧…… 天,那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是不是等同于,举起双手投降,自认不是原主了? 那自己岂不是根基还没打扎实就会被赶出沐家? 沦为流民,乞丐,饿死? 不行!必须翻盘! 唐白衣心一横,双眼一闭,一个环揽贴身凑向上方那坚硬结实的胸膛。 柔软的唇瓣紧贴覆上。 第十九章第一笔生意 碾转反复,交缠轻吮。 这是一场博弈!博得就是沐珩对原主的厌恶程度! 赌的是那臭名昭著,粗鄙低俗的原主,有多不受沐珩待见! 唐百衣察觉到面前男子的抗拒,内心窃喜。 果然,这场试探,输的人,不可能是自己! 继续更痴缠的攻势,小手不安心地游走在坚硬胸膛四处,口中故作矫揉造作的媚音。 “珩郎,好结实的身体,奴家好喜欢。早这样主动不就好了,看不出来珩郎脸上不待见奴家,但身体还挺诚实。” 唐百衣简直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别说面前人了,自己听着自己的娇声,都恶心地想要作呕。 面前沐珩身形一僵,倏地一阵寒意骤起。 唐百衣清晰地触摸到那有力手臂上泛起的冷颤。 对,就是这样。再更反感一点。 沐珩对自己越是反感,那么自己霸占原主的身体就越是安全,不可能被拆穿。 “珩郎。”柔弱无骨的手臂痴缠环住面前男子的后背,肆意游走,“珩郎若是不好意思,要不要,奴家帮忙加把火?” 上下其手这种事!自己可是现代人!能像古代女子那般不开化么? 唐百衣满意地见到沐珩脸色蓦地一白,有力的上身剧烈拱缩起,避让着什么般。 这么抵触? 沐珩终于翻身下榻,若有所思地扭头望了那幸灾乐祸的少女一眼。 “你可以。” 唐百衣竖起耳朵,什么可以?是夸奖自己的意思么?自己是不是通过考验了? 是夜,唐百衣睡得踏实。激烈的卷腹锻炼让整个身体疲累,很快进入睡眠。 而一边的地铺上,有人夜不能寐。 沐珩翻身而起,蹙眉看了看榻上的少女,呼吸声均匀,沉重。 这女人,沐珩探究的眼神一眯,从未见过这么能装的人。还是,当真是那粗俗无礼的唐氏? 狂绢的行草字迹,一封信墨痕刚干就被折起。 字如其人。 沐珩放下毛笔,蹙眉望向冰冷的月色。 避难在这贫穷的村庄已经太久,四方势力不断涌入这宁静的村落,目标只有他一个人。 他为了混淆朝廷视听,扮作贫农,娶了媳妇,日日辛劳耕作。这样还不够掩人耳目么? 沐珩转身,倚靠窗棂,冷淡的眉眼望着榻上睡得极沉的女子。 这个女人,低俗粗鄙,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最近也变得不能揣测起来。 …… 这几日,唐百衣每天勤奋地早出晚归,跟着沐珩在田里劳作,避开和婆婆张氏的正面冲突,就是为了等到红糖晒干析出。 老天帮忙的很,三天,日日艳阳高照。 唐百衣兴奋地用油纸包了五十份红糖粉,趁着张氏不注意,在第四日拉起沐珩,准备去最近的镇子,清水镇。 “不去。”毫无回旋余地的冷音。 “去吧!好说歹说你也投了十文银子,这卖得好,你也有份啊。”唐百衣揣着二十份红糖,余留了三十份在房里。 “不去。” 唐百衣登时“嗨呀”一声,“你个男人怎么这么……” 话音未落,两道凌厉的目光让唐百衣下意识闭嘴。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比气势,自己矮了几个头。 “行吧,你不去我自己去。”唐百衣冷哼一声,直接遛出沐家。 而同时,沐家木屋附近两道身影掠过,在同沐珩交换视线后,两身影径直跟上。 艳阳高照。 清口村秋意正浓,收割时节,亩亩田地都扬起欢愉的气氛。 唐百衣为了避免和众多七嘴八舌的邻居纠纷,顺着一条小道,沿着田埂,一溜烟地快步跑出清口村。 权当健身长跑。 不然,若是慢慢走,谁知道会遇上东家长西家短,再来几个里正女儿般挑岔的,那自己还出不出得去了。 清水镇,繁华的兴旺小镇。 人来人往的集市看得唐百衣眼花缭乱。 四周路过的妙龄女子身穿式样繁复的上品绸衣,头戴碧玉银钗,走路清幽熏香四起。娇弱的小碎步,任唐百衣看了都觉得我见犹怜。 唐百衣低头摸索了两下自己身上穿的粗布衣衫。 平常人在清口村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寒碜。 或许是现代初来古代的缘故,没有类比,以为人人都穿着朴素的布衣。 但和镇上的小家碧玉们一比,顿时觉得清水村的贫农,穷妇,简直就是流民打扮! 太穷酸,太不上台面! “卖红糖了!路过走过看一看了!卖红糖了!”当即,唐百衣在市集边也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来将几块草席平铺,就开始吆喝。 穷苦又怎样?劳动致富啊! 明晃晃的各色香衣美人路过在面前,唐百衣吆喝地起劲,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头驻足。 “这位大娘,红糖只要八文钱一包,很好吃的,香甜可口!包您满意!” 一个端正的大娘,冷眼看了看摊位上的二十个油纸包,“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唐百衣不气馁,将事先打开的一个小纸包摊开,露出一小块试吃的红糖粉。 “您尝尝。” 大娘小心翼翼凑上前,捻了点粉末,尝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香甜带着清香?” 大娘蹙眉,挑了挑眉毛,“什么怪味道?不就是砂糖么?还弄成红色的,噱头。砂糖都只要六文,你这八文是不是也太贵了?” 唐百衣笑着凑上前,慢慢道,“这红糖,在月信来时泡水喝,尤其管用,能止痛。” 一句话一出,大娘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油纸包,“莫不是唬人的?” 唐百衣拍了拍胸脯,“八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祖传方子,定有效!” 从现代带来的方子,可不就是祖传的么。 大娘思索了下,“当真能止月信痛?” “能!不能您来找我!” 大娘环顾左右摊位,但红糖摊位只此一家,哪来比价的余地? “五文。” 唐百衣一看有戏,“大娘,这白砂糖哪里能和止月信痛的红糖相比啊。若论起去药铺抓药,那一方止痛中药也得三四十文呢!这才划算。” 大娘本想再还价,但眼看着四周镇上女子越围越多,而摊位仅仅只有二十包红糖,动了心。 第二十章风波再起 八文,比起药铺里的药方确实便宜很多啊。 “谁知你这管不管效?” 唐百衣一笑,继续朗声叫卖,“红糖!红糖!止痛还甜!只要八文啊!” 更多的围观女子蜂拥而上,争相探头好奇地张望着摊位。一时间,“红糖”这个耳生的词,吸引了不少镇里女子。 顿时摊位被里三层外三层围拢起来。 大娘一见这么多人,可谓是僧多粥少。一跺脚,手一挥,“买了!先买一份尝尝!” “好嘞!”八文钱入账。 不多时,效仿效应一出,堪堪二十包红糖在半个上午被售卖一空。 一百六十文钱! 唐百衣点了点兜里的银子,忍不住笑开了花。 这可是自己头一回在古代经商。除却借了磨石驴子的十文,净赚一百五十文! 而且还不算家中剩下的三十包红糖。 “小娘子,这就收摊了?没货了?”不少大娘对着摊位指指点点。 唐百衣笑道,“卖完哩,小本生意,改日再来卖哩。” 路人渐渐散去。 唐百衣看了看毒辣的日头,时辰还早,镇里的苏大仙,应该就在这条街上。 果然,走过两条石街,一道迎风招展的破旗,一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只是衣服破旧,还带着巨大的几处补丁,连草鞋都翘起一边。 须眉白发,老神在在地这么盘腿一坐,倒是有几分穷酸大仙模样。 唐百衣抬脚装作路过。 大仙没有反应。 唐百衣继续折返回来,抬脚继续路过。 大仙依旧没有反应。 唐百衣猛地凑近,双手在那阖上的眼帘前一挥。 沉重的呼吸声均匀呼出,头一点一点。 乖乖,当真是毒日头下打瞌睡,睡着了? 看来,这年头,什么行当都不容易,就连扮个大神,跳个大仙也要战高温扛烈日。 唐百衣轻咳两声,那仙风道骨的高人才悠悠睁开眼,老神在在地挥了挥手中蒲扇,好像当真有这么回事般。 “有个生意,做不做。”唐百衣凑近,压低声音神秘道。 …… 落日余晖,唐百衣心情不错地从小镇上长途跋涉回清口村,抹去额头的热汗,推门回了沐家。 “贱蹄子!小浪妇!又是大晚上的野混到哪去了?不知廉耻的小贱蹄子!天天大半夜回来!还要不要脸了?传出去,咱沐家还怎么在村里混?”婆婆张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怎么就没人治治这个到处蹦跶的霉星?自从这贱蹄子嫁进咱沐家来,鸡飞狗跳!没一日太平啊!还克煞老头得肺痨!可怜的老头子咳嗽越来越重!都是这个丧门星害得呀!”张氏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沐依依斜靠着门,一边端着还没吃完的饭,柔柔弱弱道,“伯母,也不能全怪嫂嫂,许又是被洪铁蛋之类的歹人捉了去,才这么晚回来。” 张氏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什么?小贱蹄子!你还要不要脸了?光天化日又去和那洪家的公狗搅和在一处?阿珩气度大,不在意,但老娘可要为沐家的名声着想!你个下作的小娼妇!还要不要脸了?” 沐依依继续煽风点火,战战兢兢般道,“伯母,也未必是,依依就这么一说,或许是嫂嫂惦记着家里没伙食,又去后山采野果了也说不定。”随后哎呀一声捂住嘴,“那后山可都是歹匪。” 张氏就像柴火一点就着,当即心头怒气,爆发出令木屋都抖三抖的吼声,“小贱蹄子!后山招惹野男人一次还不够?还要领回一大堆野种小崽子回来才罢休吗?看沐家是容你不得!天天骚狐狸霸道的到处闲晃!这样的贱浪货!男人不叮你叮谁!” 内屋门被推开,沐珩搀扶住频频呛咳的沐家老头缓缓走出。 剧烈的肺痨咳嗽声,听得令人心惊胆颤,好像要将五脏肺腑都咳出来般。 “你!唐氏!你!”沐家老头颤抖的手指,直直伸出,愤怒到唇瓣都在哆嗦,强烈的愤怒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脸上溢出。 唐百衣盯住沐珩的脸,不慌不忙一笑,“大娘,你这话就不对了。第一,您说大晚上我才回来,但现在才黄昏不到,夕阳还没落下呢。第二,您说我霉运当头触了沐家霉头,让老爹肺痨难好,但庸医误人,李大夫好几次药方都让老爹过敏,这怎么说。” “第三,您猜测的我去私会村霸和后山歹匪都无理无据。今日我是去了市集卖东西换钱,这件事,珩郎知道。” “第四。”唐百衣目光灼灼地盯住沐珩的脸,“大娘您说我去后山一趟就领回一大堆野种小崽子?您先前还不是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么?怎么,您儿媳妇去一回后山,就能领回野种,在沐家,一年半肚子都没动静?是我不行,还是您宝贝儿子不行?” 一句话一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沐家木屋顿时一片寂静。 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是谁不行?是谁下不出崽子?是我不行,还是您宝贝儿子不行? 沐珩面色一沉,一脸愠怒。 唐百衣仰起脸,丝毫不惧。 沐依依柔弱的声音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嫂嫂,你说你去市集卖东西?那钱呢?” 唐百衣丢出十文钱,抛进沐珩怀中。 “收好了。” 沐依依诧异地瞪大眼,“就十文么?嫂嫂,你卖了什么东西才卖了十文钱?” 唐百衣不动声色地依旧与沐珩四目相对,毫无惧色,“对,就是卖了十文,能有的赚就不错了,没亏就行,还嫌少么。” “顶撞忤逆长辈!这般荒诞言论!大逆不道!”沐家老头横眉怒目,身子一拱,竟然气得又是一口血痰从嗓子眼里咳出。 血痰一出,鲜红腥臭。 “爹爹!”沐别飞身扑上来,屡屡给老头顺气。 “伯父!”沐依依乖巧地上前递水。 沐珩担忧地搀扶住老头的胳膊,转脸怒喝,“唐百衣!你闹够了没?” 唐百衣一愣。 这是沐珩第二次开口吼自己。 第一次为婆婆张氏,第二次为沐家老头。 呵,真是一个愚孝的男人。 正当这时,门外一阵仙风道骨的铜铃声。 “占天之卦!引人之故!浊眼看命!静心思神!” 第二十一章天灵灵地灵灵 呼啸而过的风声,老神在在的算卦声,和着铜铃声,阵阵敲击在屋内中的心头。 顿时,让沐家屋内拔弩凶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爹爹,是苏大仙。”沐别抬起眼。 清口村落后,但封建迷信,对于算卦人的言论信奉的很。 “大仙路过,必有机缘啊!”沐家老头捂住剧咳的口鼻,连忙招呼,“赶紧把苏大仙请进来,路过喝口凉茶,也是行了大善事。” 唐百衣顿时有点无语,那苏大仙只是个摆卦的老头,又不是化缘的和尚,谈什么行善? 大门一开,阵阵夜风灌入。 苏大仙铜铃声一停,颇有几番风骨地拈指算了一卦,翻着眼皮,念念有词,“天命之女!就在此屋!” “天命之女?”婆婆张氏顿时喜上眉梢,“可不是!苏大仙!真有你的!咱家老幺阿别就有道士说她是天命之女!可不就在咱屋嘛!” 沐家老头顿时也忘记拄拐杖,连忙扶住沐珩的手臂,殷勤迎将上去,“大仙!大仙啊!咱沐家有难!您可来了!有大仙降临!上天赐福啊!”合不拢的嘴笑得连咳都不喘了。 “快!请上座!上座!” 唐百衣同那苏大仙交换一个眼神。 顿时,仙风道骨的白须老人就半合半睁眼,煞有介事地挥舞起那叮叮响的铜铃,在木屋各个角落神神叨叨地闲逛。 突然,苏大仙停留在唐百衣面前。 抚了抚长须,双目倏地一睁,高喊,“天命之女!” 唐百衣不禁对这位苏大仙的业务能力产生强烈的怀疑。 再怎么敷衍也得把戏做足了,哪里有一上来就指认的? 然而,这般拙劣的演技却让一屋的人惊诧错愕万分。 “天命之女?苏大神,莫不会搞错了?天命之女,可是咱家幺儿阿别啊。”婆婆张氏瞪大眼,想说又不敢大声喘气的模样。 沐老头怔怔地盯住苏大仙不发声。 苏大仙拈手指翻眼一算,神神叨叨,“此女有大运!能给沐家带来福报!”留下一句话,就翩翩转身离去。 利落得很。 留下一屋子瞠目结舌的人。 “不可能吧,苏大神是不是搞错了?” 沐老头怒目瞪视,“胡说什么!” 沐依依顿时不敢再出声。 张氏喃喃道,“不可能啊,这小贱蹄……” 一声老头的怒喝。 张氏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顶撞老头。 落后山区沐家以男性为尊的封建习俗并没有改变。哪怕当今朝堂统治人是女帝。 “苏大仙说得不可能错!”沐家老头虽然极不情愿,还是望了唐百衣一眼,发话,“天命之女,信则灵。” 沐珩深深看了唐百衣一眼,搀扶住老头回了后屋。 沐家老头回了后屋后,婆婆张氏还在嘀咕,“不可能啊,这霉运货还能转运?” 唐百衣坐在沐家破桌前,朗声道,“饿了。” 张氏一愣,“做啥?” “饿了。”唐百衣目不斜视盯着那剩余半锅白粥。 虽然米粥只剩下薄薄一层稀粥水,但好歹也能果腹。何况自己忙活了大半日,确实饿坏。 张氏咬了咬牙,看了看后屋沐老头的方向,恨恨地一跺脚,“行!你个小贱……你去舀吧。” 唐百衣晃了晃还吊着的伤臂,“手断了,舀不了。” 张氏怒地啐了一口,“你个小贱……你别得寸进尺!想让老娘服侍你?做你的清秋大梦!”声音越压越低,频频看向后屋的方向,生怕被沐老头发现似的。 唐百衣努了努沐依依的方向,“别啊,您可是我婆婆,哪能麻烦您啊,这不还有一个么。” 沐依依被张氏瞪了一眼,忍气吞声,绞着手。 张氏破口大骂,“赔钱货!舀一碗粥还委屈你了不是?还不快去!” 沐依依只能含着一汪眼泪,委委屈屈挪进灶台,很不情愿地端了一碗粥,递到唐百衣面前,“嫂嫂,卖东西辛苦了。” 唐百衣很是受用,“好说好说,我吊着手臂的这段日子里,也辛苦堂姑子下灶膛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沐依依就满腹愤懑。 婆婆张氏向来起得比鸡早,天天督促她早起煮粥,一天三餐,一个弄不满意,就藤条抽肉。她现在大腿没有一处好肉。 沐依依双目含泪,柔柔弱弱地应道,“应该的,嫂嫂得赶紧好起来才是。” 唐百衣一边喝粥,一边胡乱答应。 哪能这么快好,就算手臂伤好了,冲着沐依依这么能干,也得多吊两日绑带。 张氏这粗鄙村妇的嘴,得理不饶人,不得理,照样破口大骂。谁被她使唤谁倒霉。 之后的几天,唐百衣可谓是春风得意。 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在沐家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百衣啊,南佛寺那求香灵验的很,你和阿珩去南佛寺转转。”婆婆张氏好言好语,还一脸带笑地进屋来。 第一回见到张氏笑,自己还以为见到了皮笑肉不笑的歹人。无奈那一脸狰狞的褶子脸,怎么看都和慈眉善目搭不上边。 或许是张氏辛劳了大半辈子,嫁来这穷山恶水的清口村,过惯了寒碜的日子,所以那紧锁的眉头中间的“川”字怎么都抚不平。 加上粗桶腰身,有劲道的农妇身材,魁梧健壮,配上一脸狰狞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 一回生两回熟。 当唐百衣第三天见到张氏的“温情”笑容后,就习惯起来。 别说,这样的张氏看起来还有些反差萌。 但一想到先前张氏怎么对待自己,唐百衣就顿时温柔不起来。 恶婆婆啊,自古媳妇熬成婆,都会被憋成怨妇般的恶婆婆。 有些同情张氏,但唐百衣更同情自己。 自己作为穿越人士,本来在现代活得好好的,享受高科技,享受冬暖夏凉的空调,魂穿来这封建社会,才是倒霉。 “南佛寺是干嘛的?”唐百衣回敬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脸。 然而在张氏眼中,自家儿媳这个温和“笑容”也可谓是如同恶煞一般。毕竟冤家宜结不宜解。 张氏哆嗦一下,堆起勉强的笑,“还不是给你们夫妻两个……” “嗯?” 第二十二章重金求子 唐百衣望了眼一边的沐珩,“珩郎也知道?他也去?” “当然了,求子心诚则灵,阿珩怎能不去?” 婆婆张氏这句话一出口,唐百衣就愣住。 求子? 南佛寺,位于清口村东南,香火旺,香客络绎不绝。 唐百衣一脸无语地跟在婆婆张氏和沐珩身后,就像个小媳妇。 一声“嗨呀”,一个老大娘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不是张大娘么,怎么,你们家也?”老大娘边说边朝着张氏身后唐百衣方向扬了扬眉,一脸八卦模样。 张氏面对邻村熟人客套寒暄了几句,上前拍着老大娘的手背,姐妹俩好地拉着近乎,“都说这南佛寺求子好,听说那北村的王老五家媳妇,就是去年求了趟香就怀上的。” 老大娘皱紧鼻头,啧一声,“何止啊!东家的陈二媳妇连着七年七个女儿,这不,今年一求!” “怎么?”张氏瞪大眼。 “灵了!”老大娘哈哈大笑,“儿子啊!” “真是神了!可不,咱们家也得试试。” “可不是,心诚则灵!”老大娘转眼望了望唐百衣,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和张氏耳语两声。边耳语,还边望向唐百衣的方向。 唐百衣本就跟在两人后面,狐疑地皱皱眉。这两老大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嘞!得嘞!这咱还能不晓得?肯定去求一个!”张氏听着眉开眼笑,喜笑颜开地带着两人飞快地赶向一处佛像庙堂。 只见一个陌生的佛像,慈眉善目,悲天悯人,高高盘踞在庙堂中。 这古代的佛像,好像和现代不太一样啊。光看佛像,都不认识。 一个庙堂高僧,“阿弥陀佛”双手合十。 唐百衣一看,香火钱,一次八十文。 等等,八十文? 八十文啊! 天!自己辛辛苦苦卖了一趟红糖才只赚了一百六十文,而这一炷香就要八十文? 只听高僧慈悲的低声,“三炷香,东拜观佛子,西拜南無相,中拜天地求子,方得信念。” 唐百衣望了望,所在之处是东庙堂,对面西庙堂,中央天广炉,都人满为患,香火繁盛。还真的要一次三炷香? 三炷香啊!多少银子来着? 两百四十文! 这也,太抢钱了! 这……沐家哪来这么多钱? 婆婆张氏欣喜地求天拜地,拉着沐珩虔诚地从高僧手中接过三炷香。 唐百衣看傻了眼。 沐珩,当真,付了两百四十文? 沐家,不是只剩十文了么? 婆婆张氏一把拉住唐百衣的手腕,拉扯着一同跪在蒲团上,颇有语重心长的意味,“大早上,阿珩向里正家借了两百三十文。赶紧的,今日黄历宜求子!一求呀!保准中!” 说完,张氏继续哎呀呀地念叨,“太好了,明年就能有孙子了,咱的宝贝小孙子呀。只要求佛拜子,再不下蛋的母鸡都能下崽子出来。哎呀呀。” 唐百衣一把拉住已经将两百四十文塞进高僧手里的沐珩。 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沐珩!你知道咱们为什么生不出娃来,你还花这么多闲钱来白送香火钱!还借钱送!” 为钱心疼到流泪。 每天薄粥白水地充饥,身上丰腴的肉都清减了不少,再下去,一身腱子肌没练出来,果真要变成清瘦的窈窕佳人了。 沐珩漫不经心地瞥了身边人一眼,目光提示了一下手腕上被唐百衣狠狠攥紧勒出的红印。 唐百衣瞪了瞪眼,继续凑近沐珩耳边,恨得牙痒痒,“大少爷,您该真不会是哪家的阔少闲来农村体验生活吧,你以为钱很好挣么?这般戏耍?” 沐珩冷淡地一把将唐百衣攥着的布衣袖子抽出,拂了拂,不答话,双手捧住一炷香,径直拜了下去。 香火袅袅。 看得唐百衣心肝儿一阵疼。 都是,钱啊! 东庙堂拜完,西庙堂,随后是正中央的广炉。 露天大炉中香火正旺。唐百衣望着虔诚下拜的沐珩,一瞬间有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似乎当真,挺想要孩子。 想到这男人在村里流传的事迹,流落到清口村被沐家收作养子。又对沐家二老那么孝顺,还不拒绝拜香火求子。这个男人,有着怎样的过去?一个家对他来说,很重要么? 唐百衣正望着沐珩拜香的身影出神,突然,耳边又想起张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瞧什么!小贱……百衣,赶紧跟着阿珩跪拜啊!南佛寺可灵验!”张氏说完还一个劲塞了一个枕头往唐百衣怀里。 一个大大的佛枕,上面还刺绣了一个大大的娃娃。 “这个是?”唐百衣有点看傻了眼,这是做什么。 这时,沐珩已经三拜好,转过身来,也见到大大的佛枕。 张氏丝毫不避讳,拉扯住两人道,“有啥害臊的?就你个小贱……小……还害臊呢?圆房时,把枕头垫在后腰,抬高点,容易怀上。” 唐百衣瞬间怔住。 显然,面前沐珩的身形也是一僵。 一股尴尬的气氛蔓延开。 张氏乐呵地合不拢嘴,非让唐百衣抱住枕头回去试试不可。 唐百衣怨念地瞥了一眼一边的沐珩,一把将枕头倏地塞进沐珩怀中。 开玩笑,这种事情,一个人努力怎么行? 不对!自己也根本没有想过努力这种事情! 相信,身边这个男人,一定也是一样的想法! 要圆房……简直,要老命。 唐百衣磨磨蹭蹭跟在两人后头,不经意抬起眼的时候,竟然破天荒地发现,沐珩耳垂竟然有些红。 是自己看走眼了么? 这个男人,居然也会有羞红耳朵的时候? 三人各怀心事地回了沐家,唐百衣更是飞快地打起了继续赚钱的主意。 若沐家频频催子催个不停,沐珩又像清心寡欲的圣人般眼观鼻鼻观心,那么若明年自己还怀不上崽子,很有可能直接被扫地出门。 这年代的休妻书里有这么一项,无子嗣是为不孝。 必须要赶紧想法子赚钱,锻炼体魄,才能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有立足的资本。 “小贱……百衣,你把这两个鸡蛋给里正家送去,就当是感激他们借钱,和里正好好说说,还钱恐怕要宽限一阵子。”婆婆张氏心疼地捧起沐家仅剩的两个鸡蛋,颤颤巍巍地交到唐百衣手中。 第二十三章冤家路窄 唐百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这么穷的落魄家,也期待有个子嗣,为了求子甘心拉下老脸去借钱。 这可恶的沐珩!还不圆房!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呢。 唐百衣望了望已经下地顶着烈日暴晒去劳作的沐珩,看了看正在烧灶膛的沐依依,小心翼翼地揣着两只鸡蛋往里正家走去。 邻里乡亲的这些人情世故礼尚往来都有着一套约定俗成的标准,但在现代做独生子女的唐百衣并不熟稔这些左邻右舍的套近乎。 不懂就要学! 借了人家的钱,拿两个鸡蛋去拜访一下,问候两声,也是极为应该的。何况求香拜佛求的还是自己的肚子。 啧,唉。 里正家不远,穿过两三条田埂,往东一拐弯就是。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很快就来到一间看起来很是气派的农家大院! 大院门前,一个农妇模样的小娘子背着个胖娃娃正伏着腰,揉搓一个老面团。 唐百衣有些好奇,凑上前,“这位小娘子,这是在发面么?” 小娘子看起来挺眼生,唐百衣想到原主记忆中,里正家大儿子前些年娶亲,敲锣打鼓好是热闹了一阵。摆了整整八天的宴席! 这不,这小娘子定然是梁家的大儿媳妇赵氏。 小娘子赵氏抬起辛劳的脸,不抬还好,一抬吓人一跳。 黑黝黝的皮肤光滑整洁,流淌着汗水,随意地一抹,倒有几分黑美人的味道。 里正家这么苛待儿媳妇么?居然好好一个邻村美人,这才几年时间,能被晒成这般?唐百衣不禁想到天天下地暴晒的沐珩,皮肤还是比较正常,这沐珩若不下地的早年,得白皙成什么样? “唐小娘子。”赵氏笑起来白牙整整齐齐,还带着一个可人的小酒窝,一看就讨人喜欢。但唐百衣仔细一看,赵氏的双手都被粗活磨出了一层薄薄茧子。 “赵娘子,怎么不到屋里头去搓面?大娃娃这样晒怎么行。”唐百衣顿时对里正家的好感差了几分,怎么,闺女梁柳是人,这儿媳妇就不是人了? 赵氏抹去额头的热汗,笑得一脸清甜,“没事哩,日头也不大,很快就好哩。里头有客人,俺怕俺动静太吵,打搅到里头贵人说话哩。” 什么样的客人,能让里正这么恭恭敬敬地接待。 唐百衣一听到里面有客人,自然也不好这个档口贸然进去送鸡蛋。这打搅了里正会客,心意没送到,弄巧成拙就不好。 “赵娘子,要不我帮你抱娃娃吧,这箩筐里背着胖娃娃怪沉的。” “没事哩!俺娃娃认生,非得贴着俺才行,不然可闹腾哩!” 唐百衣只能乖乖揣着手,看着赵氏揉面团。 古代没有小苏打,只能用暴晒好的老面在空气中自然发酵,所以糕点馒头都会带有一股酸味儿。 唐百衣看着面前赵氏揉面的姿势,顿时有了个主意。 若将红糖和在发面中,做成红糖糕,那甜甜的红糖香味岂不是能掩盖发面的酸味? 于是,趁着里正会客的时间,唐百衣虚心向赵娘子学起了面点技巧。 现代有不少糕点的花样和式样,若能结合古代的面店技巧,运用得当,在镇里或许能有一番商机。 毕竟,民以食为天! 一道讥讽的揶揄声传来,“哟,这不是沐家唐氏么?” 唐百衣下意识和赵氏抬眼一看,只见里正独女梁柳正带着几个乡里的村女边谈笑边走来。 “又来咱家借钱?”居高临下的梁柳,双手叉着腰,不屑地瞪着正俯身观察老面的唐百衣。 “阿柳。”赵氏想要出言劝阻,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边哄着背上箩筐里的胖娃娃,边将手里面点放一放。 唐百衣挺直腰板,双眼牢牢盯着面前的梁柳。 气氛一时间,凝重异常。 梁柳冷哼一声,无礼地上下打量着一身布衣破补丁的唐百衣,身后两个村女就有眼色地叫嚣起来。 “这不是沐家那到处勾搭野男人的唐百衣么?听柳姐说你家那天仙般的相公一大早来柳姐家借钱,就是为了求香拜佛求子?” “也不知这借钱求来的娃娃是不是野种,和哪个犄角旮旯的野男人厮混的崽子?可怜那貌美的沐家郎君,当初怎么就被你个不要脸的强行霸占了!” “就是!唐家贱人不要脸到当着人家沐家郎君的面沐浴!都被看光了身子才强行迫使人家娶你进门。听说啊,连嫁妆都没出!” “该不会是邻村的男人都被你唐百衣祸害光了,祸害腻歪了,才到咱们清口村里来,专挑那沐家郎君?谁爱你那几两白肉似的!还不如看一只五花白母猪洗澡!” “是啊,白母猪都能下崽子,一下就一大窝,可你唐百衣呢?一个都下不出来!还要沦到让沐家郎君借钱去庙里求子!丢不丢人!” “臊死人了!梁家嫂嫂啊,劝你离这种人远些!别到时候,你家的几个胖娃娃都被那不要脸的唐百衣祸害!” 话越说越难听,赵娘子忍不住抱起娃娃来远远避开,免得殃及池鱼。 唐百衣冷哼一声,好端端地站着一语不发。 两个村女越说越起劲,里正家的几个长工都探头探脑围出来,嬉笑着打量唐百衣的身姿,无礼地眯眼,视线像把人剥光一般,还下作地指指点点,淫笑声阵阵。 梁柳冷哼一声,踩着闲步上前,“怎么?你不是很能打么?”说完看了看唐百衣被吊着的左手伤臂,扯出一个恶劣的笑脸,“上回把我打伤,知道沐家郎君对爹爹赔了多少不是才被把你告到官府上去?” 梁柳边说边围着唐百衣踱步一圈,“要不是看在沐家郎君的份上,我才不会放过你!打人坐牢送到官府去都是轻的!” “怎么,今天这么巧?我没去你那穷酸的落魄屋子里找你,你就直接送上门来?伸脸来给我打?”梁柳向那几个长工勾了勾手,很快,四五个长工嬉笑着相视一下,猥琐地搓了搓手上前来。 “梁家小姐?” 梁柳后退一步,倨傲地仰着下巴,示意一众人将唐百衣包围成一个圈。 第二十四章搬石头砸脚 “唐百衣,以你不知廉耻的臭名,你觉得今天在这里,就算一众人和你调笑,别人都说这些长工的不是?只会说你不知检点!连梁家长工都敢发骚!”顿时梁柳再后退一大步,任由四五个猥琐中年庄稼汉将唐百衣包围。 唐百衣身处一众汗酸臭味的庄稼汉间,望了望里正家院落里,赵娘子抱着胖娃娃避之不及地跑向内屋。 光天化日,里正院落门口,这群贫穷的梁家长工和自己纠缠,凭借自己的臭名,哪怕解释是长工调笑自己,恐怕也很难被人信服。 乡亲怕是会说,唐氏没事串门到里正家,连几个样貌还过得去的长工都不放过。 梁柳躲在长工身后,笑得得意。 唐百衣挺直腰板,丝毫不惧,朗声道,“这几位大哥,你们打算做什么?” 长工们被梁家使唤惯了,但这时候想要上前动手占些便宜揩油,又有些不敢,不禁犹豫地回头望向梁柳的方向。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这个女人名声在外!哥们几个也不会被怎么样!” 有庄稼汉说完,就捋起袖子,那咸猪爪探向唐百衣的胸前。 唐百衣一个闪身,闪开,已经和那庄稼汉的调换了个位置,走到圈外,一把攥住梁柳的手腕。 “你做什么!”梁柳惊恐地扭转着手,奈何梁家娇小姐不干农活,体娇易推倒,哪里拗得过唐百衣,“唐百衣!你疯了么?还要打我?你考虑过后果么!这次恐怕没上回那么容易揭过!” 唐百衣笑得温和,悄悄附耳在梁柳耳边道,“不打你,这么野蛮的事,怎么符合我沐家儿媳的身份?” 说完,只听“嘶拉”一声! 梁柳一声惊呼,整个右半边的衣衫竟然都被撕扯开!直接露出轻薄的里衣! “你!唐百衣!你疯了!”梁柳惊惧地连连后退,那两个村女小姐妹早就被唐百衣狰狞的地狱面容吓得不敢上前,只能隔着好几步远叫嚣。 “干什么!放开柳姐!” 但孤立无援的梁柳被唐百衣狠狠拉扯着,面前就是四五个流着哈喇子,一脸垂涎女色的长工。 顿时梁柳花容失色! “唐百衣!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唐百衣依旧云淡风轻,只听又是一声,“嘶拉!”梁柳左半边衣衫也被撕扯开,顿时,衣不蔽体! 梁柳羞得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而面前四五个长工淫荡的眼神不断瞟向那敞开的胸襟。 唐百衣慢条斯理道,“刚才,哪位小姐说,光天化日,被男人包围来着?现在,被包围的人可是你。” 梁柳忍不住环顾左右。 胸前的春光引来四五个长工贪婪占有的目光。 要知道这可是里正家的矜贵娇小姐!平时哪里是这群庄稼汉可以肖想的?就算一个青葱小指都见不到,更不要说如今这般直接乍现的春光! 顿时,一道道肆无忌惮的荒淫视线毫不掩饰地盯着梁柳的胸口。 “你们!你们疯了!”梁柳惊恐窘迫地后退,期待着这时候能有谁来拯救她。 “你们!你们去喊爹爹!”梁柳手腕被唐百衣钳箍动弹不得,而面前四五个长工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就像被吸引住的苍蝇一般,只能使唤那两个村女。 塑料姐妹情可见一般。 一群长工将梁柳团团围住,而两个村女要进到院落里,只能拨开那群穷凶极恶的庄稼汉。 村女一见到庄稼汉们贪婪欲望毕现的淫荡眼神,就吓得不敢靠近,更别说拨开男人们冲进里屋去喊里正。 唐百衣决定给不经人事的梁柳上一课,顿时朗声道。 “各位大哥,你们现在被迫得罪了这家小姐,但还捞不着便宜,不如你一把我一把地摸一摸,这梁家小姐的皮肉啊,白嫩着呢。有便宜不占,岂不是亏了?” 说完,唐百衣将花容失色的梁柳一把推搡到众长工面前。 中年庄稼汉们的汗臭酸味,臭的梁柳小脸拧巴成一团,避之不及。 “一人摸一把,谁也不亏。” 那可是平日里高高在上,对人呼来喝去,作威作福的梁家小姐啊!若能抓一抓那外泄的春光,回头和邻里吹牛都倍儿有面子! 顿时,几只咸猪爪已经举起。 “不要啊!”梁柳闭上眼,脸皱成一团。 这可是事关名誉的事,天天将“不知廉耻”套在唐百衣身上的梁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会有害怕。 “住手!”一声威严的怒喝声。 唐百衣转头,而梁柳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爹爹!”梁柳哭着要扑进里正怀中。 然而里正老爷身边一位玄衣年轻人负手而立,应当就是赵娘子口中的贵客了。 玄衣长袍,宽肩劲腰。俊朗的眉宇,温润儒雅。 院落里翠竹碧绿,那修长的身影这么一站,微风拂过,竹影披风,别有一番恣意。 梁柳顿时急急忙忙反手将敞开的衣襟拢上,脸红到不知所措。奈何这样一个气度风采出众的年轻人,就这样站在里正身边,让衣冠不整的梁柳拘束的也不好直接迎上去。 于是,梁柳拢着衣襟,向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径直杵在院落中央,尴尬至极。 唐百衣挠了挠脸,抿了抿嘴唇,捧起揣在怀中的两个鸡蛋,大大方方走上前,好像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无关一般。 “里正老爷,这是大娘给您送来的鸡蛋,感激您!欠下的钱咱沐家很快就会补上。”清脆的声音,丝毫不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里正怒目看向院落门口的四五个长工,冷眼一个个打量。 唐百衣道,“梁柳在同咱戏耍呢,还有两个小姐妹也在,这梁家院落就是大,梁柳还说日头毒辣做东请咱们进屋喝上杯凉茶。” 这话放在平常,里正定然不信,但奈何今日有客人。 还是一个年轻男子。 封建乡下,女子清誉最是重要,还是一个没有出嫁带字闺中的女子。 今日发生的事,里正看得心知肚明,但怎能在人前承认?承认岂不就是把自家宝贝闺女的声誉往泥坑里带? 第二十五章茶楼凌公子 到时候,自家宝贝闺女在乡里的名声同这唐百衣又能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唐百衣也未必是不知廉耻,只不过被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坏名声罢了。 顿时,里正发现什么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爹爹!”梁柳含着泪,还想自家爹爹给她做主,但里正的话已经到口边。 “小女儿家打闹这么大动静!不像话!” 轻轻一句话就将话题给揭了过去。 梁柳捂住衣襟,忍不住还要出声,但被自家爹爹瞪了回去。只能含恨怒目盯着唐百衣。 而唐百衣好像浑然不知般,扇了扇风,“这日头还真是大,既然大娘的心意都带到了,那么就先告辞。” 唐百衣正要抬脚走人,突然身后一句清朗沉稳的男音,“既然这位娘子说到讨杯凉茶,巧了,在下正好带了一袋江南特供的茶叶,要不进屋尝尝?” 唐百衣忍不住腹诽,你又不是主人?连里正都没开口,这人多什么嘴? 那讨杯茶纯属自己站热了胡扯,哪里当真稀罕梁家的茶了? 里正急忙堆起一脸褶皱的笑意,呵呵道,“凌公子的茶定然是极好的!”一个热情的手势邀请,顿时再度将年轻人请回家中。 唐百衣看着莫名,这是哪来的矜贵客人? 居然能让平时刻板的里正有一种和客人喝茶与有荣焉的骄傲感来? 里正梁家老爷既然开口,唐百衣也不好驳了好意,只能跟着一同进入堂厅。 干净大方的宽敞堂厅,明亮正气!不愧是里正宅院。 幽香茶茗,清香四溢,根根垂直竖于杯盏中。 一观便知是好茶! 唐百衣望向本该落座主位的梁家老爷,居然恭恭敬敬替那凌公子斟茶。 “沈家茶楼的碧螺春,极好!咱小村里人能一品大城市里供来的上品碧螺春,当真是荣幸!”梁家老爷捧起茶盅乐呵呵的寒暄赞叹。 原来是大城里的茶楼老板。 开茶店卖茶叶的? 来这贫穷小村贩卖茶叶?还是收购茶叶?依照清口村的贫寒程度,和这两者都不沾边。 唐百衣狐疑地继续望向凌公子。 只见那握住杯盏的大手,指节明晰,指甲干净,可手腕上掩藏着一道深深的疤痕,从手腕下方一路蜿蜒而上,没进宽袍中。 唐百衣挑了挑眉,这么深可见骨的旧年伤疤?在运动格斗生涯中,自己受伤次数也不少,但那么深的疤痕一看就有十年有余。 而十年……一个普通的茶楼老板怎么可能十年前,小儿时期,受到这么重的伤害? 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灼灼,面前的玄衣公子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衣袖。 被发现了? 一声轻笑,清朗的男音,“这位娘子可也是村里人?” 唐百衣不禁想要翻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里正梁老爷咳嗽一声,不满地目光瞪了过来,“唐氏原本是邻村周口村人,嫁到咱们清口村沐家来。” “沐家。”凌公子若有所思地低眉,随后抬起探究的目光,“听闻里正老爷白日里借了沐家不少银子?” 唐百衣不免对这位凌公子的八卦程度感到诧异,区区一百多文钱,在这茶楼老板口中,怎么就成了“不少银子”了?要知道就算是百两也不够入这些经商老板的眼。 里正梁老爷连忙赔笑道,“正是,这沐家啊贫寒的紧,就连带儿媳去庙堂求子拜佛的钱都没有,咱也是能接济就接济些。” 一句话就把出借钱的去处点明。 一声错愕的“哦?”凌公子玩味地笑了笑,“怎么,沐家儿郎难有子嗣?” 唐百衣被那如鹰隼的目光紧盯住,心中一凛,本能紧张起来。 为何面前温润儒雅的年轻人能释放出这般令人惊惧的气势。 就好像被鹰盯住般,令人忍不住想要回避视线。 然而,动弹不得。 唐百衣作为现代格斗拳王,还从没被人在气势上压倒过。顿时好胜心骤起! 堂厅中,布衣少女端正站起,向里正梁老爷施了施礼,端庄又大方,道,“这位公子,大白天探听别人家的私事,不失礼么?若这位公子实在好奇,那么我能告诉你,沐家珩郎好得很,不用这位公子费心。” 一声轻笑,凌公子端起杯盏珉了一口,目不转睛地审视着面前的少女,“哦?果真?” 满眼尽是戏虐,对沐珩夜里能尽人事的嘲讽。 “自然,奴家夜夜腰酸背疼。怎么这位公子竟对人家家事上心?” 四目相对。 唐百衣丝毫不让,从容的目光与那探究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堂厅中一片寂静。 屋外枯叶落下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突然,屋外一阵脚步声极近,但沉重的脚步声又像是刻意为之一般。 唐百衣同那凌公子同时收回视线,转向门口。 “阿珩?” 只见那白衣身影,不是沐珩更是谁? 他在那站了多久了?岂不是之前自己说的话都被听了去? 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夸他夜里功夫很好?额。 气氛陡然有点尴尬。 唐百衣直视着门口的沐珩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白衣墨发,满眼尽是柔情温雅。 这样的沐珩,自己还是头一回见。 一只大手揽上,腰间顿时暖热起来,唐百衣一动不动,任由自己被揽进一处温热的胸膛,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沐珩在做什么? 只听头顶低沉暗哑的声音,“娘子,回家吃饭去。” 梁家堂厅里还有不少人,除却正中央的里正梁老爷,凌公子外,那柱子后还猫着梁柳和两个村女。更不用说门外的一众长工和丫鬟。 唐百衣莫名耳垂有点烧。 面对这么多人,将自己一把怀抱住?是不是,有点开放? 一声低咳,凌公子清朗的声音,“沐家果真伉俪情深,那么,在下便祝愿二位早生贵子了。”说完鞠了一揖。 唐百衣探出头,仰视了一下身形高大的沐珩,发现沐珩正低眉看着自己。 那神情,堪称温柔。 这,还是那平时嫌恶自己恨不得离得八丈远的沐珩么? “好,回去。” 唐百衣下意识地快步离开里正梁家,几乎是带着落荒而逃的速度。 第二十六章戏精间的角逐 不论是腹黑毒舌戏精的沐珩,还是深不可测神秘的凌公子,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 这凌公子显然是冲着沐珩而来,而沐珩,很明显拿自己当做挡箭牌。 但是,沐珩来的时间怎么这么巧?好像知道自己会被那凌公子请进叙话一般。 “阿珩,你来找我做什么?”田埂上,唐百衣开口道。 “吃饭。” “真的是吃饭?大娘开饭从来不喊我。” 沐珩不再开口,若有所思地赶路。 “哎,你等等我!”唐百衣望着面前疾走的白衣男子,不免跟不上那长腿的脚步,一个猛扑,就要跌倒。 “噗——” 果然,田埂上尘土飞扬,自己跌倒了! “你!你就不知道拉我一把么?”愤恨的女音。 尖叫声,“蛇!蛇!蛇!” 然而前方的白衣男子却依旧头也不回的赶路。 “可恶!果然!冷硬心肠!戏精!”唐百衣咬牙切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果然温柔什么的只是错觉! 沐珩,依旧鄙夷厌烦着这具身体! 然而,在田埂远远的另一边。 两名黑衣男子伫立在大树阴影中。 “主子,为何不直接杀了?朝廷的悬赏和命令,只要见到人头,就能得到赏金。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玄衣公子周身气场如同换了个人般,温润儒雅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羁桀骜,就像一柄出鞘的宝剑。 玄衣年轻人勾起嘴角,“怎么?连你都觉得我和那疯子老阁主是一路人?” “属下不敢。” “没有百分百的确认,枉杀无辜,不是杀手阁所为,而是屠杀!” “是是,是属下失言。”顿时黑衣人低头恭恭敬敬,后背汗如雨下。 “那个女人,挺有意思。”玄衣青年长身而立,一柄黑古宝剑佩于腰侧,肃杀披风。 “属下这就调查那个女人。” 当唐百衣风尘仆仆地回到沐家时,发现沐珩居然已经好整以暇地吃完饭开始练字。 居然,比自己提早这么久就到家了? 这男人什么脚力?是骡子么? 唐百衣当即决定不理这个相看两相厌的男人,开始研究发面。 面粉,沐家还留有一些,幸好自己从赵娘子那提前讨要了些发酵好的老面,只要揉捏进新面中,很快就能发酵成功。 红糖发糕,应该是这么做的。 是夜,唐百衣趁着沐家人都安睡,在灶膛里升起火,用灶炉模仿烤箱,小火慢慢烘烤。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时间,才制成了一大块红糖发糕! 扯下一块还算松软的红色发糕一尝。 “嗯,真是不错!” 比自己想象中要松软可口不少,但作为售卖的商品,还得再加工一下才行。 很快,一朵朵花型的红色发糕呈现出来。 那是唐百衣用小刀精心一朵一朵小心划切出来的形状。在花蕊的位置点上红糖粉,看起来一朵朵桃花可人至极。 “一定能大卖!” 为了防止沐依依捣鬼,唐百衣很是小心地将一大盘红糖花朵发糕径直搬进了寝卧里。横竖是深秋时节,夜里气温也不高,没有冰箱也不会坏。 出乎唐百衣意料的是,寝卧内没有人影。 “沐珩去哪了?” 这平日耕地安分守己的庄稼汉沐珩,除了皮相颜值好看,身形高大有力些,气质独特清冷些,其他也没太多出众的地方。至少风姿和那大城里来的凌公子比,差远了。 唐百衣一边望着红糖发糕一边这么想,竟然直接就开口说了出来。 “那凌公子远远这么一站,还当真有人中龙凤的风采。”说完还歪头“啧”一声来加重语气。 然而,若唐百衣知道这句话说完会有什么后果时,打死都不会信口说出来。 “当真?”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从身后传来。 唐百衣倏地下意识弹跳起,“谁!” 窗棂抖动,白衣沐珩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不经意拂了拂肩头的枯叶。 “沐珩?你!你是小贼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定是行窃做贼到混不下去,才来清口村混日子吧!” 唐百衣后仰着脖子,怔怔地仰着脸看着面前白衣男子高大的身形径直压上。 “你做什么?我叫人了!我叫得可响了!” 沐珩清冷的眼眸一眯,一丝危险的信号,俯身凑近,“你认得凌公子?” “不,当然不认识。”唐百衣挺直腰杆,理直气壮,“我穷乡野妇的,哪里认识凌公子那般矜贵的城里人。” 这句话,唐百衣觉得没有问题。原主本就是粗鄙乡野农妇,怎么会和城里贵公子有往来。 然而在沐珩耳中却变了味。 “矜贵?”低沉的嗓音,浓重的玩味口吻,“你很向往富贵日子?” “当然,谁不向往?”唐百衣不懂面前人在执着什么,“像你这般明明识字明明很有才学,还不愿去私塾教书,改善一下沐家生活条件?就连镇上的师爷都想请你去府里当差,以你的身手,当差绰绰有余,却就是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 唐百衣越说越觉得有理。 “还有,明明那么穷,还花钱大手大脚,动不动几百文几百文地买些不实用的宣纸毛笔,求香拜佛,就喜欢问那里正借钱,生怕里正不知道沐家穷酸落魄到房顶漏雨都没银子修补一样?” 唐百衣得理寸步不让,“你当真很喜欢当庄稼汉么?天天挽着裤腿下那薄地,除草施肥插秧捉虫,有那么自得其乐么?将银子掰成好几份过日子,上顿吃完不知下顿饭在哪里,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饿死,这样的日子,很有意思么?” “有意思。”低沉暗哑的嗓音。 顿时唐百衣被哽住。 沐珩低眉,难得伸手抚上面前少女的头发,那一瞬间,唐百衣觉得他是那般不真实。 “有意思,一家人都在,有纷争,但每天都看到家人的脸。虽然穷苦,却快乐。” 沐珩俊逸的脸,被红烛笼下一层柔和的光晕,一股道不明的哀伤蔓延开。 唐百衣一动不动,感受着那大手触及头发的温热。面前男子失落的神情,就像在怀念一幕珍贵回忆。 “你,不愿意在这穷乡村里么。”低沉的话语循循善诱般,带着诱人的蛊惑。 男子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唐百衣刹那间有点恍惚。 这话语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哀求? 强悍如沐珩这般的男子,也有哀求人的时候? 第二十七章才不是偶遇 唐百衣顿时勾唇,扬了扬眉,“我留下来,你可是要和我生猴子的。”说完挑衅般仰起脸,眼神晶晶亮,还带着明目张胆的勾引。 面前男子身形一顿。 是啊,我留下来,你可要同我生猴子。 想要套话将军,那可不得被我反将一军? 要知道,沐珩最厌烦的人,就是粗鄙低俗还不知廉耻的原主! 果然,沐珩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定睛直视面前少女。 而唐百衣很是时候地一把扯下半个肩头的外衫,眼一眯,娇媚地浪声道,“来呀!珩郎!奴家早就等不及了!奴家等这一夜很久了!来玩呀!” 哪怕知道面前少女的刻意,沐珩依旧忍不住蹙眉阖上眼,嫌恶地转身走到地铺边,合衣躺下。 这一招屡试不爽! 唐百衣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沐珩再怎么伪装,本质都还是一个清纯小郎君啊。 是夜,唐百衣干脆明目张胆地在沐珩面前挂着一条伤臂,攀着床梁开始引体向上。 引体向上,仰卧起坐,双头起,俯卧撑……若不是这手臂力量不够,自己可可以再加一项倒立支撑的锻炼项目。 刚开始,沐珩背过身,映着烛火看书,爱答不理般。但到后来,干脆转过身,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唐百衣也是破罐子破摔,横竖之前训练已经被看过一遍,也不在乎被瞧第二遍。那苏大仙也说了自己是天命之女,自己又是魂穿,那沐珩再怎么试探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来历打探出来。 “这是做什么。” 终于,沐珩忍不住开口询问。 唐百衣嘚瑟地继续拉了一记单臂引体向上,不言语。 然而,身后的温度骤然降低,一股寒意漫起。 唐百衣也不愿继续试探沐珩的底线,只能随口道,“感召天命!” 天命之女,感召天命,这再正常不过了吧。至于信不信,那可不重要。毕竟,跳大神苏大仙的鬼话,沐家人都信了。 一群老迷信! 身后一阵重重的冷哼。 唐百衣不搭理,该怎么锻炼怎么锻炼。不信又能怎么样?抽筋拔皮地严刑逼供么? 这时候的唐百衣并不知道,严刑逼供对于身后的男人来说是件多么平常的事。同样也不知道,这男人身上遍布酷刑的伤痕。 一夜无事。 翌日,唐百衣趁着天蒙蒙亮早早起身,飞快包裹起一大盘红糖松糕,带上制作松糕剩余的二十包红糖粉。披着微弱的月色,顺着田埂,离开了清口村,前往清水镇。 这一回,定然要赚一笔! 唐百衣身影离开后,婆婆张氏正好开门到沐依依房里将呼呼大睡的堂侄女揪出被窝,“小浪蹄子!都什么时辰了!还睡!赶紧煮饭去!光吃不吐的赔钱货!” 沐依依耳朵被揪地痛到流出眼泪,“来了,这就来。” “阿珩!怎么这么早下地!”张氏一回头发现一道白衣身影闪出了门。 “不了,你们先吃,我同百衣下地。” 张氏“嗨呀”一声,“百衣这么勤快?还不是咱家儿子调教的好!媳妇啊,就得好好调教!不给颜色看还不知道沐家谁当家!再不听话揍她一顿!”张氏笑呵呵地目送着沐珩出门。 另一边,唐百衣怀揣着二十包红糖和一盘红糖方糕已经在清水镇市集上早早占了一个好摊位。比上回的更为显眼。 “还真的是早起鸟儿有虫吃。”唐淼不舍得掰吃带来的红糖方糕,只能任由肚子咕咕直叫。 很快,商贩摊贩多起来,吆喝声四起,商贩比来往的过路人还多。 唐淼捂住饥饿难耐的肚子,安慰自己,快点卖出去,就有钱了。瞧身边那摊位卖的肉包,还当真馋人。 自从自己来到古代还没尝到过古代肉包的味道。还有灌汤包,蒸饺,煎饺,锅贴,豆浆,鸡蛋灌饼,豆腐脑……都是传统特色小吃,古代街边小摊的味道一定比现代还要好很多! 这可是现成的千年老店啊! 若能传到现代,可不就是千年么? 唐百衣眼馋地望着邻边的摊位,不禁咽了咽喉。 “又见面,巧了。”突然一声清朗好听的男音。 唐百衣转脸看去。 只见,一匹高头骏马,威武的甩着鬃毛,矫健有力的四肢,威风至极。 马背上,玄衣年轻人,温文儒雅,眉目如画。 “姑娘,叫什么名字。” “唐百衣。”唐百衣一脱口而出,就下意识觉得不对。 这个凌公子,怎么称呼自己是姑娘? 莫非,他知道自己和沐珩?不可能,这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隐秘的闺中事? 一声爽朗的笑声,“唐姑娘不用这么警惕,在下可不是坏人。” 越是这么说的人,越是可疑! 唐百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人,就差将“逐客令”写在脸上。 今日自己是要来办一件大事!将糕点推销出去,所有其他横里插进来的事,一律谢绝。 “原来是凌公子,当真好巧。” 鲜衣怒马的年轻人,望了望隔壁肉包摊位,轻笑一声,利落地翻身跨下马来,从怀中揣取出一个小包袱。 “这是在下出门前带出的饭食,瞧着唐姑娘也饿着肚子,要办事总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不然,日头起来,饿晕了糕点被人抢夺一空可怎生是好。”说着,凌公子将包袱打开,径直吃起来,还分给面前唐百衣一半。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滴水不漏,唐百衣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谢绝。 唐百衣探了探头,往饭笼里一张望。 乖乖! 红豆酥,绿豆饼,大肉包,蛋黄鲜肉粽,小笼包,粉蒸虾饺,叉烧酥,香菇菜包,榴莲酥,赤豆条,桂花糕,豆腐脑,甜豆浆,咸豆浆…… 整整五大盒饭笼!高高层叠在一块! 唐百衣顿时傻了眼。 这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唐百衣自认为还没到这么高境界,先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何况看面前这位秀色可餐的绝世公子嚼巴得这么津津有味,几世的馋虫都被勾起。 咽了咽喉的咕咚声音。 随意找了块平石坐下的玄衣公子瞥了身边少女一眼,顿时很“好心”地将怀中饭笼移过去些。 第二十八章打油歌谣 唐百衣不争气的一个爪子握住一个大肉包,一口咬下。 一声轻笑,“吃慢点,豆浆在这,别噎着。” 含糊不清的声音,论起狼吞虎咽,唐百衣丝毫不落下风,“凌公子还挺细致。” 玄衣公子,敛了敛衣摆,转脸一笑,笑眼弯弯煞是好看,阳光下那堪称明媚的笑容险些灼瞎自己的眼。 “大街上别胡乱抛媚眼。”唐百衣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愣住,明明和这个人不熟,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怎么就这样随口像熟人一般开玩笑。 又是一阵轻笑,凌公子放松地晃荡了一下修长的小腿,倏地翻身站起。 直到这玄衣公子站在自己身边,唐百衣才发现,居然,这年轻人这么高?自己不得不仰视。 先前在里正家两人都是坐着,刚才他跨坐大马上,随后坐在平石边,到现在两人才比肩站立。 “唐姑娘这些糕点在下都买了,你开个价。”玄衣公子长身而立,清晨的朝阳在年轻人身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 远处,市集旁隐蔽的树荫下,一道白衣身影,冷冷望向这边。 唐百衣啃完两个肉包也没继续品尝的想法,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开什么价你都买?”唐百衣狐疑地望了望面前笑得很好看的凌公子。 凌公子这么随意一站,周身邻家气度,给人温和易亲近的感觉。虽然这公子并非少年年纪,但总有一种浓浓少年感。眼中澄澈又干净,举止得体,翩翩儒雅,好像拒绝他的任何提议都是罪过。 凌公子扬了扬眉,点了点头。 “五百两。”唐百衣恶劣道。 五百两足以买不少良田,美地,足以改善沐家的居住条件,飞黄腾达一步到位。 面前青年“啧”一声,慢慢俯下身来,玩味地望着面前人。 唐百衣同样扬扬眉,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仰脸笑道,“怎么?任凭我开价,心疼了?”心疼两字拖得长长的,揶揄之色毕现。 “凌公子作为茶楼老板,想不到不仅仅爱说大话,还囊中羞涩。”唐百衣寸步不让,不依不饶。 凌公子好整以暇地直起身子,勾起嘴角扯出一个笑意,“五百两,给。” 说完果真从怀中摸出好几沓银票来! “君子一言九鼎,唐姑娘摊位上这些糕点,在下五百两买了。” 周围不少路人纷纷投来难以置信的眼神。 “好好的俊俏小哥居然追求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布衣小娘子。” “这还不明显么,这位公子买的可不是这些糕点,而是小娘子你啊。” 清水镇虽然离清口村不算远,但也没那么近,所以在清口村臭名远播的唐百衣,在镇子上倒是没人认识。 一个老者感慨拄着拐杖踱步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平常事,这位公子出手阔绰,姑娘你可交好运了,一朝飞上高枝了啊。” 更有酸溜溜的镇上姑娘,斜着白眼瞪着,“这穷酸村女哪来的好命?居然被贵公子瞧中。可惜这俊俏公子生得俊朗,眼睛倒是个瞎的,镇上这么多女子偏偏瞧上这穷姑娘。” 唐百衣镇定自若地同依旧温和笑着的凌公子对视。 唐百衣想的却是,若自己将自己已经是他人妇的事实说出来,这些镇上的姑娘又会怎么编排自己。 窈窕淑女,君子确实好逑。 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唐百衣知道,自己既不是淑女,也不窈窕,而是一名姿色还算不错的农妇。 而面前温润儒雅的凌公子,也不是君子。而是别有所图。 若先前在里正家自己还没想明白,那么现在这五百两买糕点就再明白不过。凌公子的心思只在接近自己。而自己区区一介贫农村妇,又有什么价值呢? 唐百衣同样从容地挺起身子,凝视面前依旧等着自己回答的凌公子。 “我可不敢要。” “哦?”一阵轻笑,清朗的男音令人如沐春风,“想不到,唐姑娘也有不敢的时候。” 唐百衣扬了扬眉,深吸一口气,气势丝毫不落下风,“只怕,我有命拿,没命花。凌公子请回吧,别打扰我做生意。” 一阵爽朗的笑声。 唐百衣见赶不动面前人,只能将摊位挪了一点,闪身到一边,继续吆喝,“走过路过看一看了!红糖发糕!上好的红糖!即可泡水还能做糕点!看一看嘞!” 高头大马,玄衣公子,这么在摊位边一站,可引人瞩目的很。但路过的人大都转脸来观望这一对年轻小男女的闲事,并没有对发糕感兴趣的模样。 凌公子好整以暇地干脆敛起衣摆准备坐在平石上,笑道,“唐姑娘,这沐珩有什么好,不禁养不起家,还得让女人抛头露面养家糊口。不如跟了我,我茶楼遍布华夏,正好缺一个老板娘。” 唐百衣吆喝声一停,气笑,“凌公子也知道我有夫君,当真看不出来堂堂华夏茶楼大老板凌公子居然回到穷山恶水的乡沟来和一个庄稼汉子抢老婆?” 凌公子坐在平石上晃了晃修长的小腿,还待在说,一道白衣身影横里走出,高高的阴影笼罩而下,让他不得不抬起脸。 沐珩冷冽的眼神对上玄衣青年,两人长久的凝视。 “阿珩?”唐百衣嫌热,用手扇了扇风,“阿珩?你不是不出门么?” 沐珩从来没有离开过清口村太远,就连镇上都是能不去尽量不去。但今天不知刮了什么风,沐珩居然跟着自己一道来了清水镇? 两名男子,一黑一白,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凝固。 唐百衣望了望散发冰冷气势的沐珩,以及一边那依旧闲庭信步般温和笑着的凌公子。 这时,一个舔着糖葫芦串的小儿蹦跳路过,口中还念着一首打油歌谣。 “凶婆娘,恶婆娘,上头有二王。一王是那母老虎,还有一个公鸡嗓。” 唐百衣一听还挺是押韵,不免好奇道,“二王?朝廷怎么会有两个王?公鸡嗓又是谁?” 白衣沐珩脸色一沉。 而玄衣凌公子笑得依旧温润,事不关己般闲淡,“唐姑娘不知道京城前些年发生的大事?” 第二十九章曾经的风采 “我一穷乡僻壤小地方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难怪难怪。” 凌公子不再作答,也没有离开,顿时三人间的气氛诡异异常。 唐百衣忍不住一把拉住沐珩的手,温热的大手一顿,然而没有拒绝。 “夫君。”撒娇般娇柔的嗲音,柔软的少女身形还不自觉的往沐珩身上靠,“夫君,你好贴心,知道奴家来卖糕,还特意过来陪奴家。” 沐珩身形一僵,有些不自然地侧让了让。 然而唐百衣更是顺杆子往上爬,一手环绕着面前人脖颈,就往前凑,“夫君,担心奴家就直接说,这年头,歹人到处都是,若夫君不来,奴家都不知要被恶人拐卖到哪处。” 更多的路人走过围观,还指指点点。 “瞧着姑娘家,大街上左拥右抱。” “可不是,这白衣和黑衣俊俏郎君都生得模样极好,可惜了被这么一个穷姑娘糟蹋。怎么这年头偏偏有人眼神不好呢。” 更有身穿绫罗绸缎的小家碧玉女子,一脸妒恨色,酸溜溜,“那两名公子怎么都盯着那布衣打补丁的穷丫头。” “是啊,那个穷丫头有什么好的,咱家小姐哪点不比她强?”丫鬟说完,惊诧道,“小姐!那黑衫公子不正是广正茶楼的东家,凌公子么!上次老爷还招待过他。” 身穿矜贵绸裙的女子,想了想,扶着丫鬟小步走上前,身姿婀娜,对着玄衣青年作了一礼。 “凌公子。”清脆的声音婉转娇柔,比起黄鹂鸟也不遑多让。 唐百衣正愁着怎么用话将凌公子赶走,这巧来了个解围的。 “夫君。”唐百衣撒娇般摇晃着身侧男子的有力手臂,边晃边仰起脸巴望着看,“夫君,卖完糕点就陪人家在镇里走走散散心好不好,镇北的早桂开得正好,可香了。” 此话一出,那绸缎女子一愣。 居然,这对是夫妻? 那一边的凌公子呢? 既然这两人是夫妻,那么一边的茶楼东家凌公子定然只是来搭会闲话,她就有机会接近。 顿时绸缎女子望向凌公子的眼神带着殷切和热情,施施然道,“凌公子,一别也有几日,今日可巧了。若有空去爹爹府上坐坐?” 凌公子温和的笑意顿时有点凝固,望了沐珩方向一眼。美人相邀,若是婉拒可有些不合情理。有些事,急不得。 “自然是好。”凌公子上身而立,依旧眉眼儒雅。 绸缎女子心中一阵欢喜。 唐百衣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可疑人赶走。只是有一必有二,不知这凌公子频频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唐百衣手中一空,那被挽着的手臂晃了晃,轻而易举挣脱了自己的束缚。 真的是,谁还上赶着挽你了? 唐百衣斜睨了沐珩一眼,拍了拍衣衫,重新回到摊位面前继续吆喝,“红糖糕!走过路过看一看了!红糖泡水!止痛有奇效!” 路过的众女子嬉笑着上前来,围观生得极好的沐珩。白衣青年,翩翩而立,兀自负手站在街口,可谓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位娘子,多少钱一块?”众少女嬉笑着上前来,本不是为了问价,而是为了更近距离地凑上前,引得沐珩的注意。 然而沐珩清冷孤绝的面容,冷冽的眼眸,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一通嬉笑打闹,刻意故作娇态的女子们一般。 “二十文一块红糖松糕。” “抢钱啊!也没这么贵的小点心啊!” 唐百衣加价加的理直气壮,就连冷淡的沐珩都忍不住低头看来。 “这几位小姐姐,人工费,红糖费,制作成本费,都是钱啊。而且上哪去寻到这么独特的松糕?红糖松糕,只此一家,二十文钱,少一文不卖!” 原本嬉笑打闹的镇上女子们,顿时同时望向一边像门神般伫立守着摊位的沐珩,而后者依旧面容清冷。 一块糕点二十文,对于清口村算是大款,但对于镇上的女子而言,只能说是略贵。 何况有美男在侧,论谁都不愿被美男低看了去。 当即,也没人还价,“买了买了,给我来一块。” “我来两块。” “两块算什么!我来三块!” “四块!” “别吵!本小姐都要了!都被本小姐包起来!” 顿时,摊位热闹非凡。 唐百衣忙活得不停,很快一大盘红糖松糕售罄。 买下松糕的镇上小姐们,纷纷恋恋不舍地回眸望向沐珩的方向,喃喃道,“不知下回还能不能见到他,当真是绝色啊。” 这些话被唐百衣听了去,狐疑地望了望身边的沐珩一眼。 绝色? 虽然沐珩很是好看,身形俊逸修长,眉目俊秀,但也论不上绝色吧。 唐百衣摸着下巴,沉吟地上下打量了沐珩一番,丝毫没有避讳目光,到底是哪差了些呢? 对了!是清瘦! 沐珩有些清瘦了!虽然身形修长,肌肉也很精壮,但总觉得看上去有些瘦。若能多吃点肉,身形再结实一些,就跟养眼。 唐百衣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沐珩,边下意识出言道,“阿珩,你以前就这么瘦么?” 出乎意料,面前人居然答话,“不是。” 唐百衣一愣,“那你以前,吃得很好?生活很不错?也不在村落里住?” 一双清冷的眼眸,凝视而来。 正当唐百衣觉得面前人不会再开口时,淡淡的男音,“以前,不愁吃穿用度。” 唐百衣闻言点点头,“那阿珩以前定然是朱门里的风流才子,或者是达官贵人之后,或者是京城里的名流雅士。” 过去的沐珩,得有多么人上人的风采气度! “那阿珩,你怎么就成了流民,落难到了清口村?你家人没想过寻你回去?” 这话一出,唐百衣也觉得不妥,好像很是关心身边人的模样。这好奇心来得快,去的也快。 一声漠然的冷哼,“管好你自己的事。” 罢了,不问就不问。好像自己很在意一般,自己才不会对这个男人好奇。 过去富贵,显赫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和自己沦落到一处了。 “哎,小娘子你来了!正巧了!我家小姐寻你有几日了!”一声大娘的兴奋喊声,将唐百衣思绪拉回来。 第三十章稳赚 “你不是,上回买了红糖的……” “嗨呀!可不就是吗!上回啊你说你的这什么糖,红糖是吧,泡水能治疗月信痛,果然啊!我家小姐回去一用!不疼了!可比药铺的老医师配得中药都管用!还甜,好喝!”老大娘兴奋道。 听到“月信”两字,唐百衣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沐珩,果然,沐珩偏过头,神情尴尬。 “可不是!月信疼痛喝红糖泡水,保管有用!”唐百衣没觉得月信两字有什么不能说。 老大娘年过不惑,也不是羞答答的少女,也不是斯文人家的贵妇,自然一口一个月信喊得痛快。 而唐百衣更是一口一个月信回得痛快。 “再来几包啊!咱小姐到处派咱打听你的摊位!想不到,还真的等到了!” 当老大娘正要动手拿,被唐百衣制止。 “二十文。” “怎么?还涨价了?”老大娘一愣。 唐百衣故作为难地瞥了眼身边的沐珩,悄声附耳对着老大娘道,“还不是家里相公管得紧,说上回开价低了,瞧,今日,特地来监督呢。和门神似的。” 然而沐珩是何等耳力,这些话,一字不落听进耳中,顿时蹙眉。 老大娘笑呵呵,“明白明白。”随后特地大声道,“这年轻当家的啊,可要多体恤体恤娘子,小娘子,你可不容易啊,一个人养家,出来摆摊挣钱!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不简单!这家里头啊,男人更要多体恤!不然多好的俏娘子若跑了,哭都来不及。” 沐珩脸色更难看。 “多谢大娘。”唐百衣麻利地给面前老大娘将二十包红糖都包起来,收下了银子。 唐百衣点了点兜里的成果,一共有一两多二十文。 乖乖!要知道庄稼汉一年的收成也才三两! 居然,自己一天就能赚到一两! 当即,唐百衣准备将清口村里多余的要被丢做猪糠的高粱杆子尽数收了,磨做红糖粉,一定能再赚上一笔。过了这个季节,就没现成的高粱杆子收。 唐百衣抹去额头的汗水,瞧了瞧身边依旧负手而立的沐珩。 四下张望,用十文钱在隔壁摊位买了顶斗笠。 闹市街口,白衣青年,毒辣的日头晒在那白皙的脸颊,淌下热汗。 一名农家少女手拿一顶简单朴实的斗笠,踮起脚,轻柔小心地替面前男子戴上。 “阿珩,这样是不是就不热了?” 沐珩侧头,望向那笑眼盈盈的小脸,心中有些触动,竟然没有摘下斗笠。 “阿珩,我们回家。”一双小手挽起他的手臂,身旁少女心情很是不错地哼着他听不明白的小曲。 小曲节奏很快,劲歌踏点,不像是当朝打油诗。 沐珩顺从地任由身前少女挽着,头一回没有挣脱手臂。 回到沐家后。 挣了一两多银子的唐百衣心情很是不错,连带着对着沐依依和张氏都堆起了好脸色。 婆婆张氏翻了个白眼,“怎么?有喜了?” 唐百衣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挽着沐珩的手臂没放手,这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顿时松开后,拍了拍手,笑道,“大娘,这你得问你家宝贝儿子。”说完,径直揣着银子一溜烟,准备起收购大计。 然而,自己的名声在清口村臭名远扬,就算好言好语与他人说,都未必能得到个好脸色,更不用说收购高粱杆,没被轰出门就不错。 于是,想到一个人。 耿娘子。 隔壁寡妇家耿娘子,柔弱贤惠,名声最是不错。只要能打动她家的恶婆婆,就能劝服耿娘子出面。 唐百衣在耿娘子家附近碰见了兀自在泥地里撒欢的大胖小子。 “狗子,你家阿娘呢。” 才两三岁的胖娃娃狗子话都说不利索,含含糊糊指了一个方向。 “好嘞。”唐百衣抱起胖娃娃,在身上玩了会儿,就一同去屋里找耿娘子。 然而,还没进屋就听见一个老头骂骂咧咧的打骂声,还有轻脆的巴掌声,以及女人的哀嚎。 怎么回事?耿家还有男人?还是个老头? 耿娘子的公公早逝,而相公也是早逝,故这家素来有婆婆儿媳都克夫的名头。家中并无男子。只有婆婆和耿娘子,带着一个胖娃娃。 唐百衣悄悄将胖娃娃狗子放到田埂边,“乖,狗子,自己玩去。”才慢慢接近喧闹不已的耿家。 鬼哭狼嚎,女人哭得撕心裂肺,还带有老婆子的哭喊声。 怎么,这是一个男人狠揍耿娘子和她婆婆? 可当真不能忍! 唐百衣最见不得家暴!更何况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耿家的人! “嘭!” 耿家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唐百衣利索地一腿踢垮,屋内混乱不堪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一个精瘦骨干的老头,狠狠扇着老婆婆的耳刮子,而一边的寡妇耿娘子痛哭冲上前想阻拦,而那老头一个拳头挥起,连耿娘子都打! 唐百衣莫名觉得这个老头身影有些眼熟,不正是上回自己跑来耿娘子家借镰刀,那鬼鬼祟祟躲在屋后的男人么? “马了个巴子的老骚货!老子和你好还能看上你?还不是看上你家的小骚货!横竖你家都是免费缺男人的婊子!不如让老子一并尝尝甜头!” 又是一拳。 “嘭——” “马了个巴子臭不要脸的老婆娘!把钱交出来!老子债主都追讨上门了!若不是老子平时照应这你们两个骚婊子!村里不知有多少男人踏破你家门槛!钱呢!把钱交出来!” 又是一把掌。 “嘶拉——” “还遮!遮什么遮!你和你那浪贱的儿媳!哪块皮肉老子没见过?钱呢!你们供给老子的钱还少么!就差这一回?告诉你个臭骚婆娘!今日不把钱交出来!老子和你们俩没玩!信不信老子将你俩扒个精光!丢到田里头去,让村里所有人见识见识你们俩的骚样!” 尖锐惨叫声,哭喊声撕心裂肺。 “嘭!”一根圆木狠狠抡起,砸向老头的额角。 “卧槽你个娘希匹!” 耿娘子悲戚地捂住被撕扯开的衣襟,拉起同样衣不蔽体的婆婆,抬眼见到的是门口面目狰狞的少女。 第三十一章耿家丑事 还有那手中长长的圆木! 精瘦老头一把抹去额角的鲜血,恶劣地吐了一口,歪嘴狞笑着逼近门口,“又送上门个管闲事的婊子?这不是沐家的小娼妇么?也想脱光了躺床上服侍老子?” 老头看起来瘦,然而力气奇大无比! 耿娘子惊呼一声,“唐小娘子!别过来!” 然而,那老头一把紧攥起门口少女手中的圆木,大笑一把将圆木甩扔出去! “唐小娘子!他可是村中恶霸,你打不过的!你手臂还带伤!赶紧跑!快躲回沐家!” 耿娘子心中,沐家有男人,是安全的地方,而这个木屋里只有两个弱女人,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只能任人欺辱。 老头见到丰腴前凸后翘的唐百衣顿时色眼冒精光,“村里人都说沐家小媳妇身段好,功夫高,老子还没见识过不信,不过,这么一看,啧啧!”说完竟身体一扑,准备对门口的少女上下其手! “唐小娘子!快跑啊!你打不过他的!”耿娘子双眼哭肿,眼皮两颗核桃般。 老头一把紧攥住唐百衣的伤臂! 那被白布包扎吊起的伤臂! 耿娘子倒抽一口气。那得多疼啊! “不中用了,这沐家娘子也不中了。”老婆婆艰难地抚住胸口,重重咳嗽喘息。 耿娘子心中着急,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老头狞笑一声,“怎么?小娘子?和老子玩玩?”说完,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反拗住面前少女的双臂,狠狠折向身后! “啊!”耿娘子一阵尖叫,猛扑上前,“别!你别对她下手!她只是路过的!你朝我来!朝我来啊!” 老头被耿娘子闹得心烦意乱,又是一巴掌挥出,“滚!别坏老子好兴致!” “唐小娘子!”耿娘子被猛扇到一边,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无力地摔落下。 一阵“嘶拉”声! 老头肆无忌惮地狂笑,“哟!这身段!当真不错!比那两寡妇都好!不愧是沐家小白脸疼爱的!就是上档次!” “还动!还挺泼辣!”又是一阵淫笑,老头色眯眯的眼神,“老子就喜欢泼辣货!够劲!够味!” “还不老实?都这般了还不老实!小娘子,乖乖给老子疼疼,亲亲!”下作的淫笑声,繁琐的下身衣料被褪下,裤带被迫不及待的解开。 唐百衣等得就是现在! 双臂猛地从背后钳箍住老头的双臂,一个纵跃翻身,对着那猥琐的丑物就是狠狠一踢! “嘭!” 爆裂声。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没有过去现代的格斗力量,这具农女结实的腿肌也足够面前色老头喝一壶。 精瘦老头张大嘴,大得足足能塞进一个鹅蛋! 痛到懵住! “怎么,以为我吊着伤臂就真的伤了?告诉你,多亏了你的一拗,我才发现,伤早就好了!” 老头懵到来不及露出愤怒的神情。 唐百衣一点没有打算放过面前的色老头。 双臂一把抡起墙角边的圆木,狠狠一个一百八十度挥抡,砸向老头的背部! “轰!”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 原本唐百衣打算抡向老头的后脑勺,但这么近距离,这么重的圆木,一击头颅,必死! 虽然不知死人会有什么后果,但唐百衣还是临阵放了放水。 虽然格斗拳击场上,死人也是经常发生的事,不稀奇。 但初来古代,唐百衣还是没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绝。 “嘭——”老头径直伏面倒下的声响。 溅起一阵尘土。 “唐小娘子……你?”耿娘子胆颤心惊地爬来,一边捂住胸口衣襟被撕烂露出的春色。 唐百衣抹去额头的汗,直起身子,“这老头有家人么?” “有有。”耿娘子欣喜后,同时有点担心,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这老人家里三个儿子,三个儿媳,老婆子倒早早得就去了。听说是被家暴打死的。” 唐百衣忍不住朝地上倒下的老头啐了一口,“为老不尊!” 这么胆大妄为的老头,看来那三个儿媳没有少遭老头的爬灰。 “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打的。”唐百衣挽起袖子,拍了拍地上老头的脸,然而毫无动静,再翻了翻眼皮,瞳孔好好的,没死。 然而,背脊被狠狠一折,蛋又碎裂,怕是不瘫也废了。 耿娘子依旧担心地绞着手。 屋内老婆婆撑着身子,拖着一身伤痛,走出屋来,愤愤道,“要你逞能!这下得罪了王家!怎么办!” “我担着。”唐百衣看了看眼眶乌青高高肿起的老婆婆,“本来就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瘫成这样也不可能再行那猥琐事,他家儿子们若来滋事,找隔壁沐家,我等着他们。” 老婆子冷笑一声,“你担着?你担得起么?本来咱们两女人同他好好的,如今呢,被你瞧了去,咱们家还要脸面不?” 好好的?你们两个女人同一个老头子好好的? 唐百衣顿时被气笑了,“老婆婆,你是脑袋装的浆糊,还是被那老头欺压出受虐症了?你和你清清白白的儿媳妇,被这色老头强迫!你和我说好好的?莫不是你觉得只要你们两寡妇不反抗,不挣扎,由着这糟老头子强迫折辱,这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 老婆子抓了抓身上的布条,最后一件体面衣衫也被撕成衣不蔽体的破烂样,“怎么,咱们愿意,你个外人管得着么?本来日子好好的,凑合凑合也能继续过,现在你去宣扬地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这糟心事!还让不让咱家孤儿寡母过太平日子?” “太平?老婆婆,你管你和耿娘子现在的日子叫太平?”唐百衣指着老婆子眉头的乌青,高高肿起的脸颊,和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衫。 “老婆婆,这不是太平日子,你这是被虐待惯了!没有勇气反抗的日子!”唐百衣气得不打一处来,“你没有胆子反抗!你儿媳呢?还有你孙子呢?你知道你孙子会被那老头打成什么模样?你儿媳会被欺辱成什么模样?” “俺可没闲心管别人。”老婆子嘟囔一声,气势也小了不少。 第三十二章红糖致富 唐百衣一脚把那瘫倒的老头踹出门,转脸对着老婆婆道,“行,你管不着别人,那么就请你管好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不明是非,连身完好衣服都找不到!你可以不感激我,但你得要明白,日子不是一成不变的!女人没有男人,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好!” 耿娘子喃喃道,“女人没男人,也能过好日子?” 老婆子斜睨了唐百衣一眼,气势越来越弱,面对声色严厉的少女竟然有些胆怯起来,可谓是欺软怕硬,“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没男人,这过日子的钱哪里来。” “大娘。”耿娘子顿时有点哽咽,“大娘,知道你一个人拉扯大郎长大不容易,也没改嫁,就这么一个人撑着,大郎前几年又……” 老婆子意有所指地翻了翻眼皮,“怎么是一个人。” 耿娘子望了望屋外匍匐着的王老头,突然捂住嘴诧异道,“不会是。” 唐百衣一把将耿娘子牵住走到一边,“有笔生意,做不做。” 不知所措的耿娘子。 一盏茶后,老婆子收了钱嬉笑着送唐百衣和耿娘子出门。 唐百衣望着一脸愁苦的耿娘子有点同情,这老婆子莫不是将自家儿媳妇当成储蓄罐? “没想过改嫁么?” 耿娘子叹了口气,纤瘦的身子显得格外弱不禁风,“有想过,但狗子太小,带着狗子到哪都是讨人嫌,不如在这边混口饭吃。” “往后就不是混口饭吃了。”唐百衣望着面前的清瘦女子。 “啊?” “是自己挣鱼肉吃。” 耿娘子抬起脸,看向唐百衣,面前少女眼神灼灼,一片清亮。 很快,在乡里名声极好,人又贤惠的耿娘子的帮助下,唐百衣花了区区八十文钱就收到好几十捆的高粱杆子,高高叠起,堆满一整个小仓屋。 仅仅三天时间,连日艳阳高照帮了红糖生意不少忙,很快好几十笼红糖松糕出炉,红糖粉被扎上几百包。 两人来往清水镇两个来回,就各赚上六两银子! 唐百衣丝毫没有克扣银两,对半五五分。这些日子里若是没有耿娘子的出力,也不可能将红糖生意做到这么大。 镇里已经有不少熟面孔,认识唐百衣,亲切地称她为“红糖小娘子”。 唐百衣怀揣着挣来的六两银子,心情很是不错。顺道在镇上花了几十文钱买了只猪后腿,和两只老母鸡,兴冲冲回沐家。 “大娘!”唐百衣双手提着沉重的猪后腿,倒抓着老母鸡的腿,一路风风火火推门。 “你个小贱……这几日忙乎什么呢!早出晚归的!偷偷摸摸都见不着人!”婆婆张氏习惯性破口大骂,正抽着藤条指使着沐依依燃柴火,探出头来,一望。 乖乖! “小贱……去哪偷的肉和鸡!告诉你!要是让里正抓住,咱沐家老脸都不知往哪搁!赶紧给人家送回去!”张氏边说,边拿圆溜溜的小眼睛不住地盯向那猪后腿肉! 要知道,沐家有多久没有吃到肉了! 别人家每逢喜事,过年能吃一顿大肉。但沐家贫困潦倒,种庄稼的收成都用来治卧床老头的肺痨了,哪来的闲钱买肉。 唐百衣心情不错,看着张氏也顺眼些。 “大娘!你媳妇卖糕赚来的钱!赶紧的,炖上!咱家都多久没闻到肉味了!这次啊,管够!再不够,炖个老母鸡!若是不够,两只都炖了也成!”唐百衣有钱就是阔气,顿时大手一挥就决定了两只老母鸡的身死。 两只母鸡徒劳地挣扎着爪子咕噜噜叫。 夜微凉,沐珩也提着镰刀和锄头从田埂中回来,披着一身微弱的星光。 “阿珩!瞧你媳妇!还当真带肉回来了?”张氏一听这肉不是偷的,能吃,顿时两眼冒出饿光,绿油油。 沐依依探出头,难得露出喜色,“有肉?真有肉?” “小浪蹄子!还不赶紧从你嫂子那接过来,炖了!”张氏一把拍向沐依依的脑门,沐依依吃痛地一喊,委委屈屈地迎上来。 沐珩望着挣扎的母鸡和猪后腿肉,探究地看了身边唐百衣一眼。 唐百衣得意地胸脯挺得更高,眼神晶亮,“阿珩,你喜欢种地不要紧,以后啊,我主外,你主内!家里你操持!我出去挣钱去!” “那怎么行!”还没等沐珩说话,张氏已经边提着两只扑腾的母鸡边嚷嚷起来,“哪里有男人持家的道理,传出去笑话!小贱……百衣,你往后也别出去挣钱了,传出去丢人现眼,别人还觉得咱们沐家男人没本事,要靠女人养活。” 后屋一阵剧烈咳嗽声。 唐百衣翻了翻白眼,怎么沐家老头每次都是这种场合耳朵竖得高。 “阿爹。”沐别搀扶着肺痨咳嗽不止的沐家老头出了后屋。 顿时,堂厅里原本欢闹的气氛,随着沐家老头的出现,变得有些严肃。 “爹。”沐珩一个箭步上前,代替沐别扶住沐家老头。 唐百衣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 咳嗽声过后,沐家老头浑浊的眼球瞪着,望向灶膛那一大只后猪蹄,和两只咕噜噜挣扎的老母鸡。 嘶哑的破锣嗓音,发话,便是一锤定音,“沐家儿媳,不许抛头露面!尤其,不能做生意!” 唐百依顿时气愤道,“为什么呀?” “无礼!”沐珩冷冷瞪了过来。 沐家老头威严依旧在,猛咳过后,严肃道,“咱们沐家,曾也是书香门第,落难到此,商贾戏子一概不能触及!” 唐百依不服地立马接口,“守着薄薄的一亩三分地,看着全家人饿死?气节有生命重要么?读书人等着中秀才,中榜眼?中状元?沐家也没出过多么有名的读书郎,更何况,读死书,能换来钱么?哪个读书相公的生计,不是靠着女人做女红一针一线卖女红刺绣补贴来的?” 什么读书人?迂腐!木鱼脑袋! “搬弄是非!满口胡话!不知廉耻!”沐家老头气得浑身发抖,瞪大眼,手指颤抖地指着唐百衣的方向,咳嗽声更加剧烈,猛地一口血痰吐出。 “爹爹!”沐别惊呼一声。 “你!滚回房!”沐珩怒极。 第三十三章忤逆长辈 唐百衣抿唇和沐珩四目相对! 空气一时凝重。 唐百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为了沐家为了生活着想,披星戴月地制作糕点,早出晚归出门摆摊,辛辛苦苦本本分分做小生意,居然还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自己顶撞长辈,那也是长辈断了自己的生计!断了糊口的希望! 在这陌生的朝代,自己能倚靠不过两样,金钱,和拳头。 而沐家老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自己赚钱的出路给堵死了! 怎能不反抗! 唐百衣抱膝蜷缩在床头,怀中是热乎乎的六两银子。 这六两银子,是自己来古代后,初次赚得的钱财,也是第一桶金。 还好,沐家赶自己进屋后,还没时间来讨要这段日子的收成。但若是沐家真的来强抢豪夺,自己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力量现在还比不过沐珩这个大男人,若是强抢,自己定然是吃亏的那个人。 寝卧门口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唐百衣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就算沐珩来搜身,自己拼死也得把这六两银子护住了。 沐家不让做生意,当真是没法呆,再不济,自己连夜逃出去? 逃出清口村? 这是自己第一次有出逃的想法。 若不是沐家逼人太甚,自己也不至于放弃沐家这个还算能遮风挡雨的小窝。 “嫂嫂。”门被推开,是沐别。 不知为何,唐百衣心中一松。 是沐家幺儿,那便好,沐别没有什么力气,最多动动嘴皮子劝劝。 唐百衣看着沐别走进屋,她瞥了一眼地铺。 糟糕。 沐珩打地铺的事,还是被人看见。沐别定然会告诉张氏。 门口又是一阵脚步声,沐珩走进屋,冷冷看着地铺,不动声色地将地铺卷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沐别沉吟一下,开口道,“嫂嫂,我也是读书人,爹娘也寄希望于我能出人头地,给沐家一个翻身的机会。” 唐百衣抱着膝,淡淡嗯了一声,望着面前两个椅子端坐的兄妹俩。 真是讽刺,明明是收养的儿子,却总是像沐家亲生儿子般,同仇敌忾。 而自己,就是沐家的敌。 沐别也没避讳沐珩,继续道,“如今女帝当政,朝堂也招女官,我本想中女秀才后,到乡镇私塾继续攻读,争取能进京赶考。” 唐百衣对这个朝代不了解,原主又是闭塞乡野村妇,脑中也没有朝代的更多信息,顿时只能闭口不言。 沐别难得说这么多的话,“爹爹确实思想守旧,我也知道嫂嫂为这个家生计操心,我自从读书后,一点都没回馈过家里,反倒是私塾费不少,我也心中愧疚的很……” 唐百衣开口道,“为什么不让你哥哥教你。” 沐珩识字,能写一手好字,满腹经纶,这在清口村不是秘密。 沐别看了一点一边的沐珩,苦笑,“哥哥不肯的。” 唐百衣再度诧异起来,怎么就不肯了?沐珩学识在肚,不仅不肯去私塾做教书先生赚钱,就连教沐别读书也不肯? 沐珩一语不发。 “嫂嫂,别怪爹爹,爹爹的病情咱们都心知肚明,其实时日……”沐别点到就转身出门。 留下沐珩和唐百衣两人在寝卧中。 门一被合上,房内再无人发声。 气氛一下有些尴尬。 唐百衣望了一眼沐珩,见他没有上前抢夺银两,也没有谈话的意思,顿时就翻了个身,合衣躺下。 良久,就当唐百衣以为沐珩就这样休息,此事揭过时,一阵抽屉的惊动声。 一串铜钱的清脆响声。 “给。” 唐百衣诧异地撑起身子,翻坐起,看向面前的一串铜钱。 “做什么。” 沐珩清冷的声音,“你管钱。” “什么?”唐百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先前这男人还对自己吼,发怒,怎么转身回屋就将当家财政大权给了自己? 要知道,这一串铜钱,恐怕是沐家上下所有的家当啊! 沐家向来是男人管钱的,沐家老头病倒后,就由沐珩管账。而如今沐珩不问过沐家老头的意思就直接将财政大权转交给了自己? 唐百衣抬起眼来,对上一双淡泊的眉眼,“这是,让我管钱的意思?”事出突然,再三确认,依旧以为是自己听错。 沐珩点了点头,将铜钱放下后,就将地铺重新铺好。 “做得不错,但对长辈不能无礼,今后你要外出做生意,先告诉我。”低沉的声音,很是沉稳。 这是,允许自己外出经商的意思? 唐百衣不免心中欣喜,沐珩,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原本以为沐珩愚孝到,万事顺从长辈的意思,而且十分迂腐。 想不到,他只是明面上给足长辈面子,暗地里悄悄对着干。 而且,这还摆明了要替自己打掩护! 唐百衣窃喜,试探道,“告诉你,你会替我隐瞒?”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误解了意思。 清冽的男音,“保护你安全。” 保护? 唐百衣忍不住暗笑,自己需要人保护么? 不过这具身体在锻炼起来前,还是需要保护的,万一再碰上那深不可测神神秘秘的凌公子,跑也跑不掉。 “那,就先谢过夫君了。”唐百衣乖乖巧巧念出夫君两个字。每当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有事相求的时候,都会将夫君两个字挂在嘴边。 “沐别那有些难处,你可以多去过问。” 沐珩冷不防说出这样的话,唐百衣一愣。 沐别能有什么难处? 还让自己多帮忙? 唐百衣百思不得其解,但想来若是问面前这个男人,他也不会再多说。今晚他开口这么多,已经是破天荒。 当即,唐百衣怀着好奇和探究,望了望兀自躺在地铺上翻书的沐珩一眼,推门去沐别房间。 沐家的小姑子,一个读书人,能有什么难处? 唐百衣刚出了寝卧,就闻到一股香气浓浓的肉味。灶膛那猪肉香味四溢。 有人在悄悄炖肉! 沐依依没这个胆子,那只有婆婆张氏了。 后院传出两只老母鸡的咕噜噜声。 唐百衣没有理会,毕竟猪肉自己带来了沐家,本来就想和沐家人分享这阵子的收获。而婆婆张氏的小惦记,也在自己预料中。 第三十四章小姑子的聪慧 横竖自己都能出门赚钱了,沐家还得靠自己养着,这么一只后猪腿肉,想吃就吃吧。 “嘎吱”敲门,推门声。 沐别正在屋里端坐着,映着烛火温习,听到响声回头。 “嫂嫂?” 唐百衣讪笑着进屋来,“阿珩说你有忙想找我帮?” 也不知沐珩是不是消遣自己,沐别看起来哪里像是需要帮忙的样? 沐别一愣,随即眼神一暗,“沐珩不肯来么?” 原来是沐别想找沐珩帮忙,沐珩却把自己打发来了,当真是顺水推舟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 只是,唐百衣狐疑,沐珩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替沐别解决麻烦? 唐百衣走上前,环顾四周。 沐别的房子比起自己和沐珩的寝卧宽敞不少,也比后屋和张氏寝卧宽敞,可谓是沐家最舒适的一处小间。 沐家果然将最好的都留给了沐别,期待幺女能像多年前路过僧人的预言一般,一飞升天,令沐家翻身成为人上人! 唐百衣望了望点着蜡烛的小方桌,蜡烛是东拼西凑的长节,但也比自己寝卧里的短节好不少。 方桌上平摊着一本泛黄的旧书,似乎还带有小字笔记,墨痕很新,一看就知道是沐别新标注的笔记。 这位小姑子,读书,很是刻苦啊。 当真想靠读书考取功名,成为朝廷女官,带旺沐家一口? 有志气! 对于认真有志气有奔头的人,唐百衣都怀着敬意。 唐百衣好奇地看了几行字,居然说的是税赋上行。而末尾一行被沐别标注了几个看不懂的空行,等待注释写入。 唐百衣念了几遍,想了想道,“为何税赋上行?官银不断出库流到民间,物价飞涨,猪肉,鲜果更是价格翻倍,城里的人收入水涨船高,中间商更是将赚足了差价,但这时候若一手供货源村里人不提价,那么苦的就是贫农。” “粮食卖出价格不变,而苛捐杂税倒是一路走高。只要农人共同协商提价就行,若有一处农村合作社,那么价格便能得到管控,哪怕税赋上行,农人的年收入非但不会减少,还能随着物价的猛涨一路走高,适应外界的物价。” 唐百衣一席话说完,发现这么复杂的物价上涨,岂是一个小地方的私塾能够讲明白的道理?若将这些道理写成八股文都够上表做官了。 这些都是现代金融经贸战争带来的智慧。 沐别望过来的眼神,十分古怪。 “嫂嫂。”沐别慢慢道。 唐百衣觉得不好,是不是,自己所说的话,和粗鄙农妇的形象太违和。 沐别定睛,慢悠悠道,“早听闻邻村传言嫂嫂年幼时才过继到邻村,嫂嫂年幼时家住何方?是否也念过书?” “年幼时?”唐百衣错愕,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只有近三年才特别清晰,过去,年幼时?完全记不得啊。近五年还勉强能想起来些片段,论到十年前,根本一点都记不起。 “不记得了。”唐百衣试图自然的笑,“我是个粗人,记性不太好,这些也是临时懵的。” 沐别狐疑地眼神掠过,拿出一本字帖来,一张宣纸,一支毛笔。 “嫂嫂写一遍诗经吧。或许看看字迹,能记起什么来,若嫂嫂幼年上过私塾,那有些技巧是自然而然忘不了的。” “我哪会写字啊。” 沐别探究的眼神定定看过来,依旧慢悠悠的语调,“早觉得嫂嫂同邻村周口村的唐家不太一样,虽然嫂嫂平日里疯疯癫癫,但做事也是有条有理,有理有据。” “就比如嫂嫂嫁给沐珩哥哥这事。在哥哥路过的溪水边沐浴,光着身子,事后更是让人口口相传,人尽皆知,哥哥这才没法子只能娶了。嫂嫂的这个心思,可不是一般农妇能比。” 唐百衣尴尬地顿住,看不出来,这小姑子的嘴,还当真挺毒。令人百口莫辩。 这么一想,原主还当真脑袋心思挺活络,手段也是雷霆狠辣。 若不是原主疯疯癫癫,到处惹是生非,搔首弄姿,倒也能在大户人家混得风生水起。 沐别再度悠悠开口,“尤其是最近,总觉得。”一道探究的目光射来,“嫂嫂更是聪慧。就单说那个苏大仙,嫂嫂去镇里,刚好晚上苏大仙就路过,还神算嫂嫂是天命之女,让阿娘和阿爹对你态度大转,莫不会是太巧合?” 唐百衣僵住,心思百转。这沐别和沐珩才是亲兄妹吧!沐家怎么能生出沐别这么一个有着玲珑心思的女娃子? 清口村埋没人才啊! 这和尚闭眼瞎算,倒有可能瞎猫撞到死耗子,沐别或许当真能给沐家翻身。 沐别苦笑一声,摸了摸手臂,“你瞧,我又在瞎想什么,明明乡考在即,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嫂嫂,不管怎样,你的心思向着沐家,我知道,心里也感激你。或许没有我,嫂嫂一样能让沐家翻身。” 唐百衣正有点感动,这些体己话还有谁会对自己说,突然视线中闪过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这是!”唐百衣一把紧握住沐别的手臂,阻止那袖口往下。 顿时,空气中一片寂静。 只见一条鲜血淋漓的疤痕顺着手腕直直蔓延到手肘! 新伤带着旧伤! 一看就知道这一处不知一次被人虐待! 而且遮掩袖子的布料被小心翼翼地从里反缝住,一看就知道不愿被人发现。 “谁干的!” 沐别一把扯住袖子,牢牢掩饰住那条深可见骨狰狞异常的疤痕,“没什么。” “没什么?”唐百衣惊怒,“都被人欺压到这份上了,还没什么?沐珩要我来帮你的就是这事?” “不用你管。” 听到沐别冷淡的口音,同沐珩如出一辙,唐百衣气结。 这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性格也太像了吧,有麻烦一副拒人好意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来,好像人家上杆子求着帮他们一样。 “你哥哥,沐珩说什么了。”唐百衣找到了自己声音。 沐别是沐家宝贝在手心里的翻盘幺女,论起毒打定然不会是沐家,而沐别平时进出的出了沐家,只有,私塾! 沐别淡淡道,“哥哥他……”有些支支吾吾,“哥哥说他不管这事。” 果然! 这当真像是沐珩会说出口的话! 第三十五章混入学堂 沐珩除了那一亩三分地还管过别的事么? 就会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地!一副热爱种田,热爱农地,好农民小生的模样! 除了种地,沐珩什么都不管! 难怪,沐珩不愿意帮这些事,就使唤自己来给沐别解决麻烦。 唐百衣越想越是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哪里是男人!明明,就是……就是什么,自己也比喻不出来。当真是靠女人养的,像乌龟一样龟缩在壳里的那种! “谁干的!告诉我!我去给你出头!”唐百衣握住那雪白细嫩的手腕,怎么看心中怎么来气。 沐珩还把财政大权交给自己,这分明不是上交,而是甩手掌柜一般不想揽事!只要自己掌管钱财,那么他就更有理由一门心思种他的地了! 沐别眼神闪避,“嫂嫂,你有什么办法,你弄不过他们。” 嗨呀,这暴脾气,唐百衣倏地一下就将桌子一拍。 吓得沐别全身一震。 “明天!我这个当嫂子的!就陪你上学堂!老娘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敢对咱家小姑子下手!” 沐家家内纷争要斗,但若涉及到家外的矛盾,就要一致对外! 当初自己被沉塘时,沐家对外试图掩盖,为自己说话,回到沐家关起门来内部该怎么闹怎么闹。 家丑不可外扬。 对外更要一条心! 沐别顿时眼眶有些红,“嫂嫂,若不行,也不要紧,我可以忍的。只要通过了乡试,就能去镇上读书,到时候,就会好起来。” 当即,唐百衣又安慰了沐别几句,才拍拍她的肩头,约了明日陪她去学堂。 出了沐别的房门,唐百衣听到细不可闻的几声压抑啜泣,叹了口气。 看来,沐别虽然被沐家人捧作心头宝,但心中压力却是极大。 唐百衣走到堂厅,闻着那股肉香味,当即有了个主意。 去学堂见私塾先生,蹭个课,没点见面礼怎么成?以自己的名声,只怕是还没坐下就被轰出学堂。 唐百衣探头探脑走到灶膛,一望被吓一跳。 “沐依依?怎么是你?” 本来以为是婆婆张氏在那煮肉,想不到居然是堂小姑子。若这么香浓的肉味都没将张氏吸引出来,那么定然是张氏先煮了肉,吃了几口放着,然后沐依依循着香味来打打牙祭。 沐依依战战兢兢地抬起眼,一脸的惶恐,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块猪后腿肉,抹了抹一嘴的香喷喷的酱渍。慌张中,被啃咬了一半的肉掉回大灶中。 唐百衣顿时抖了一下,这啃了一半还耷拉着半块皮,就这样丢回了原灶。行吧,横竖自己也不是讲究细节的人,这大锅猪肉,似乎也带着沐依依的口水味。 “那个。”唐百衣只觉得沐依依也挺可怜,没少被张氏毒打,白日也吃不到多少好肉,“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唐百衣转身往后院走去。 这猪肉得来不易,沐家人人当作宝贝,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多少时候都吃不上一顿饱肉。 给私塾先生的小礼,还是用鸡蛋凑合一下。 唐百衣在后院临时搭的鸡棚里摸了半天,还真的摸到两个热乎乎的鸡蛋。 “抱歉了。”揉了揉两只老母鸡的脑袋,唐百衣揣着鸡蛋回了屋。 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小地方,用两个鸡蛋当作蹭课见面礼,也是足够了。 唐百衣回到寝卧,望了望依旧映着烛光看书的沐珩,什么也没说,径直开始做照常的晚间手臂训练。 伤臂已经复原,当即加大了训练强度。 一身的热汗! 沐珩淡淡瞥了一眼桌上的鸡蛋。 唐百衣也没答理,将屋中人当作空气!自己正在气头上,哪里想理沐珩? 两人一夜无话,安安静静一个床,一个地铺睡去。 翌日,唐百衣一早就揣着两个鸡蛋,拉着沐别出了门。 “沐别,这学堂这么远?”走了好几里路,才走到清口村边的私塾学堂门口,唐百衣抹去额头的汗水,这距离当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学堂位于去清水镇的反方向,蜿蜒难行的山路,比去清水镇的田埂路还要难走许多。 想不到沐别每天都要徒步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长途跋涉上学。 学堂里,三三两两的村里学子嬉笑打闹,不少方桌空着,离上学时辰还有一会。 沐别解下肩头包袱,准备在一处角落落座。 “叮!” 一颗小石子飞过,堪堪砸中沐别的额角。 顿时破皮的地方渗出血来。 “哟,这不是沐家女官人么!金枝玉叶!人中龙凤啊!”一声尖利的讥笑,丝毫不掩藏浓浓的恶意。 远处,三五个女学生倨傲地仰着下颌,目中无人地朝沐别丢着石子。 “叮!” 又是一颗。 沐别“嘶”一声,吃痛捂住额角,别过脸去,端坐在小桌前,努力降低存在感,不发一言。 唐百衣正要爆发,一名教书老先生,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唐百衣深呼吸,吞了吞气,笑着迎上前,将怀中鸡蛋塞进老先生手中,“先生,我来瞧瞧咱家阿别上课,不给您添麻烦吧。” 老先生望着面前丰腴玲珑有致的少女,眯了眯眼,盯着那衣襟前露出的一小撮春光,色眯眯地笑了笑,“这不是沐家的唐娘子么,早听闻唐娘子旧事,不麻烦,不麻烦。” 顿时老先生笑得眉飞色舞,暗暗将鸡蛋收进怀中。 唐百衣端正了一下衣襟,忍不住瘪了瘪嘴。旧事?自己什么旧事?原主不知廉耻,卖弄风骚的旧事么? 都说教书人正经正气,看来清口村的老头都一个个为老不尊。 这古代人的布衣,光靠轻薄的里衣根本不能将这具身体丰腴的上身遮掩利落,尤其是那有时候出现的凸起,更是让人烦恼尴尬。 古代,当真没有文胸之类的么? 唐百衣顿时觉得,自己需要亲手做一个裹胸。来避免那些色眯眯的眼光。 唐百衣心中暗骂,但面上笑得清甜自然,“那就麻烦老先生了。”说完,唐百衣寻着离沐别最近的一个方桌坐了下来,望了望那几个找沐别茬的女学生。 第三十六章落难呼救 学堂很快开课。 唐百衣观察着,一整个学堂十来号学子,单女子就有一半! 果然是女帝当政,女官吃香。就连穷乡僻壤的乡下,都知道要送女儿上学,以后做官飞黄腾达。 内容无非是四书五经弟子规之类,唐百衣听不甚懂,也没兴致。若让自己凭借科考当官来在古代转运,那恐怕运势还没转到,就已经饿死了。 快钱,自己要赚快钱。 做生意多自由,可比将脑袋提在腰间混一个官职,左右逢源要来的轻松许多。 听说当政的女皇帝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顿时武则天凶煞的形象浮现在脑海中,唐百衣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可吓人了。 课时结束,午间休息。 “叮!” 又是一颗石子丢来,砸中沐别同一处早已破皮的额角。而沐别战战兢兢将脸埋低,恨不得埋进书间,降低她的存在感。 沐别整个人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缩成一团,和身在沐家时的闲庭信步不可同日而语。 唐百衣生生忍到私塾老先生前脚跨出门后才发作。 “啪!”课桌被重重一拍! “你们几个!哪个村头的!”唐百衣怒喝。 “哟,这不是沐家嫂嫂么。”为首的一个女学子,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不屑地啐了一口,仰起下巴,“怎么,沐别?受委屈了?请家中长辈了?倒是个眼瞎的!居然请了个恶名漫天飞的嫂嫂!” 顿时,学子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唐百衣撸起袖子,一把提起那女学子方桌边的椅凳,对着方桌就是狠狠一砸。 “啪!” 桌椅的砸声,距离那女学子十分近,她的眼皮下意识地一紧,闭了闭,后缩了一下脖子。 “看到了没!”唐百衣人高马大,长那女学子两三岁,当即用了过来人教训晚辈的口气,“再欺负咱家沐别,就把你!倒着头!砸进这桌子里!” 唐百衣刻意一句一口大把大把喷着口水,将唾沫星子喷得漫天飞,一副粗鄙不好惹的恶劣农妇模样。 顿时那女学子冷哼一声,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唐百衣走到沐别身边,“不能逆来顺受,要让她们瞧见欺负你的代价。” “多管闲事。”沐别冷冷望了过来,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的伤口,“你不出头还好,一这样,招惹到这群女村霸,倒霉的还是我。” 唐百衣嗨呀就不明白了,“沐别,你让沐珩替你出头,他不肯,现在我来帮你教训她们,你可不能胆小后缩啊。” 沐别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不懂。”说完,捧着书和饭盒出门透透气。 唐百衣望了望学堂外的乡野风光,不免感慨,“这学堂霸凌,还真是哪个年代都有。” 唐百衣没有饭带,早饭的稀粥早就消化完,当即饿得肚子咕咕叫,但自己也习惯了一天就早上和晚上两餐,也没当回事。 突然门口一声有男学子冲着学堂大喊,“有好戏看!赶紧出来看戏!” 唐百衣本不想搭理这些琐事,但心中一凛,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沐别! 唐百衣冲出门口,跟着学子人流飞奔到一处茅厕。 只见,深深的茅厕粪坑里,有一个看不清人形模样的东西在挣扎! 双手扑腾着粪坑的脏水,徒劳又绝望地试图抓握住什么! 然而粪坑那么高那么深,又臭又滑,岂是能轻易爬上来的? “救命!救命!”含糊地声音绝望地呐喊,张口时不得不吞入不少臭粪水。 恶臭的粪坑里不断有苍蝇被惊扰地四处纷飞,更有白肥的蛆扭作一团。 茅厕边四五个哄笑的女学子,“叫你狂啊!成绩好有什么用?都不上供给姐们几个买些零嘴,沐家不是好吃好喝供着你么?你肯定有钱啊!钱呢!交出来啊!” “还敢叫帮手了?就你家那个嫂嫂,有能耐帮你么?你喊啊,多喊几声啊,还能多吃几口屎!” 一阵嗤笑,“你说,这屎是几天前的?一周前,还是两周前?都沤出虫来了,好恶心!” “沐别,你这么恶心,你那心上人知道么?啊,怕是你那心上人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都被臭得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一波讥笑,“沐别,你说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那屠夫!你知不知道,那屠夫可是咱大姐的心上人!哪里轮得到你天天巴望着去瞧?当真是!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穷酸沐家的拖油瓶罢了!还想考取进士通过乡试?做你的清秋大梦去!” 说完,为首的女学子一脚探进粪坑中,好不容易挣扎露出的头再度被女泼皮狠狠踩进粪水中。任由粪水中人怎么极力挣扎,依旧心如铁石,巍然不动。 狰狞的笑意,“沐别!叫你再狂!和咱们清口村降龙会狂!让你知道什么是报应!”说完,女子狠狠踏脚将沐别再度往粪坑中踩! 围观学子顿时兴奋地起哄,“大姐!威武!” “不愧是大姐!一出手就有看头!得劲!” “大姐,俺也帮你踩两脚!这个月上供,少算俺点呗!” 为首的女泼皮学子正洋洋得意哈哈大笑,突然身形一个不稳,竟然被身后一个人推推搡搡给挤下了粪坑! “噗通!” 女泼皮张大嘴尖叫,生生吞入一大口混入白蛆的粪水! 唐百衣挠着耳朵嚷嚷开,“让一让!让一让!什么好事,不给长辈看!你们懂不懂规矩!”随后扭臀顶胯!将站在为首女泼皮两边的四个不良女学子一并顶入粪坑! “噗通!”“噗通噗通!” 大量粪坑水,高高溅起! 顿时一众围观的学子都被恶臭的粪水糊了一脸! 唐百衣望了望粪坑中兀自挣扎扑腾的六个人,故作惊讶地高喊,“怎么了?她们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围学子各自擦着脸上的臭粪,应接不暇,哪里有空管唐百衣的惊叫。 “赶紧的!你们大姐头掉落进粪坑了!还不赶紧把你们大姐头拉上来!不然,下个月,你们的上供银两可得翻倍啊!你们当清口村降龙会是好惹的?”唐百衣大大咧咧叫喊起来。 第三十七章打脸就要爽 顿时周遭看热闹的学子们,被上供翻倍吓得浑身一凛,顿时望向粪坑中早已被泥粪混淆到分不清鼻子眼睛和脸的六个人。 “哪个是大姐头?” “大姐头!我来救你了!这个月上供少算一点啊!” 唐百衣骂道,“赶紧的!分不清就六个都捞上来!将你们大姐头救起来,好处多多啊!” 这话一出,不少围观看热闹却被粪水殃及的学子,纷纷找出不少绳索来。 众人七手八脚,总算将六个恶臭的粪人,从粪坑中捞出。 然而,众学子捂住鼻子面面相觑,实在是太臭了!根本不能接近半步!谁还能分得清谁是大姐头? 一声愤怒的声音混杂着吐粪水的恶恼,“谁干的!妈了个巴子的!谁干的!给老娘站出来!” “大姐头!”众学子捂住鼻子依旧退离一大步远。 趁着一片混乱,唐百衣一把将那身形最纤弱瘦小的“粪人”拉走。 清口村仅有一小条溪水,这可是清口村全村上下的保命水。 唐百衣趁着众人还没过来,飞快带着沐别在溪水里清洗干净。 沐别浑身上下湿漉漉,湿衣紧贴着身体,勾出瘦小平窄的身形。 一通嚎啕大哭。 唐百衣从没面对过放肆大哭的人,尤其这个人还同自己有点儿沾亲带故,是小姑子。 哭声猛地宣泄出来后,沐别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垂头沮丧地匍匐在蜷缩起的膝盖上。 唐百衣不知怎么安慰,但学子人群已经向着溪水边走过来。 “沐别,来,这里。”唐百衣一把将沐别拉到草丛边,躲在一棵大树后。 抽噎的沐别紧锁着眉头,“干什么?你还嫌你惹得事不够多么?若不是你拍那一下桌子,她们最多打我,用石头敲我,用刀划我,但是现在呢,直接把我推到粪坑里,险些淹死!” 唐百衣顿时被哽住,难以置信道,“最多打你?最多用石头敲你?用刀划你?” 唐百衣一把将面前人那湿漉漉的袖口卷子,指着上面刚刚结痂的深深刀伤,“大姐,你才是我大姐呢!都伤成这样!就差把你手臂砍了,你还说,最多只是划你?是不是那些泼皮女无赖把刀将你脖子砍了,你才会发现,原来,你读的书都变成水,糊进脑子里了!” 若不是溪水边,那几个女泼皮已经带人来洗一身的粪水,唐百衣当即就破口大骂开。 现在,只能压低声音教训沐别。 “可还能怎么办?”沐别抽抽搭搭,委屈地抹掉一脸泪水,鼻头红,眼皮哭肿,“还能怎么办!乡试在即!我只能忍耐!只要没死!只要还活着,我就要考进乡试!到镇里去!” 顿时,唐百衣一身无力感。 穷山恶水中。不是这帮农女想要忍耐,而是生活所迫,不得不低头。 就好像耿娘子的恶婆婆,除了委身给那个色老王,凭一个村妇的脑袋,还能哪里搞到钱,来养活一家人?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这该死的生活,只能忍耐。 但,唐百衣,决定为小姑子出这口气! “沐别,你坐在这,看就好。”唐百衣撸起袖子,大步走向人多繁杂的溪水边。 “嫂嫂!你要去做什么!她们人多!你会吃亏!”沐别小声地躲在大树后,匍匐着探出头。 唐百衣转头一笑,“你乡试只剩一个月了吧,她们也剩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定叫她们生不如死。” 沐别一愣。竟然再说不出多余的话。 只见,唐百衣几个箭步飞速走到溪水边,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沐别紧紧捂住嘴,抚着大树干,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这个手段雷霆狠辣的人,当真是她的嫂子么? 溪水边哀嚎声四起,一片混乱! 一个布衣人影晃过几名学子,顿时精确地一把抓住女泼皮的长发。 古代人长发垂到后腰是常有的事,女人打架,最常用的就是掐指甲,抓头发!只要抓住头发就等同于牵住头皮这块软肋! 沐别忍住不张嘴出声,只见那女泼皮手中紧握的可是划破她手臂的刀子! 那是清口村女恶霸泼皮最震慑人的武器! 刀子! “嫂嫂,小心。” 混乱中,传出声嘶力竭地尖叫。 一声划破天际撕心裂肺的嚎叫! 沐别心肝一颤,紧紧抓住树干,手心渗出冷汗,“嫂嫂……” 然而,让沐别瞠目结舌的是,女泼皮捂住臀部,连蹦带跳地试图闪避跳走,但怎么都摆脱不了身后那反手抓握住刀子的少女。 “怎么可能。”沐别喃喃自语,居然,嫂嫂居然,捅了那女泼皮的屁股? 唐百衣斗得正酣。 本来还嫌拳头不够过瘾,抓头发太过流氓,上不得台面,有失职业拳击手的风采,这不,武器就送上门来。 刀子啊。虽然自己没有使用过刀子,但想想,武器在自己手上可比在对方手上令人心安的多。 顿时,一个反手擒拿! 女泼皮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视着手中掉落的刀子,落在唐百衣手中,“怎么,办到的?” “想知道?”唐百衣笑道,反手一刀捅向女泼皮的屁股,“就等你中了乡试再告诉你!” 女泼皮顿时像屁股着火般窜跳起,“你做什么!刚才,粪坑也是你推的?” “才知道?这么蠢?”唐百衣扬了扬手中的刀子,继续上前! 女泼皮吓得连蹦带跳,抱头鼠窜大叫,“告诉你!老娘可是清口村降龙会的大姐!降龙会的头头是我小弟!你若得罪了我!降龙会不会放过你!” 唐百衣大笑,面前逃跑的人,更是激发了追逐的欲望,“降龙会!我还青龙会龙首呢!小小村女不读书!还不学好!屁股上多扎几个洞眼,让你知道,什么是坐着温习!” 屁股带伤的苦处可多了去了。 不能坐,不能躺,不能睡。只能侧卧和站着! 在屁股上扎刀,后果和打二十大板差不多。 顿时,女泼皮就疯了,“马了个巴子的!你!好得很!老娘就用这刀子划了沐别几刀,你倒好!直接用这刀子捅了老娘!我去你马的个娘希匹!” 乡野骂娘狠话不绝于耳。 唐百衣掏了掏耳朵,看了看被动静惊扰过来的老先生。 第三十八章奴家等你 “老先生。”唐百衣镇定地上前,对着学堂老先生鞠了一礼,“您也听见了,您学堂的女学子亲口承认,用了这把刀,划了您的另一个女学子沐别,这学堂纪律乱成这般,该怎么办。” 老先生早就被面前混乱的景象,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胡子都被气歪,“王娟!你用刀划沐别?” 女泼皮捂住屁股痛得龇牙咧嘴,哪里有心思回话。 “滚出学堂!今天老朽就让王家人,把你领回去!老朽没本事教你这样的学子!” 唐百衣望了树后沐别躲藏的地方一眼。 然而,老先生下一句话让唐百衣笑不出来,“你,你捅了王娟,又怎么处罚!” 唐百衣想了想,看了看老先生那吹胡子瞪眼的愤怒脸,娇柔地“哎哟”一声。 “老先生。”一声妩媚的长音,唐百衣不着痕迹地悄悄靠近那教书老头。 “嗯?”老先生蹙眉,身形一顿。 唐百衣俯身上前,对着那老先生附耳言语几句。 在周围一众学子看来,只见唐百衣和私塾先生耳语后,先生面色很古怪,一愣,随后便是重重教训道,“那是自然!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你!” 女泼皮冷笑一声,“我被赶出学堂,唐百衣,你也别想好过!等着教书先生教训你吧!” 唐百衣暗中拍了拍老先生的屁股,顿时老先生心领神会地窃喜一笑。 刚才唐百衣附耳说的是,“今夜子时东坡大树下,奴家等你。”说完还故作迷恋地吹了一口气。 顿时老先生被吹得飘飘然,本就对沐家小娘子怀有心思,这回可好,人家赶巴巴送上门来,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但是,明面功夫还得做好。 老先生咳嗽两声,端正神情严肃道,“还不回学堂上课!王娟!你!给我站在学堂门外等王家人过来!” 王娟不服气地一脚踹向溪边的野草,然而“哎哟”两声,被捅伤的屁股吃痛不已,哀嚎。 终于等到夕阳余晖,唐百衣陪同沐别翻过田野薄地回沐家。 唐百衣还记得粪坑边那女泼皮王娟说起的沐别心上人,好像是个屠夫? 清口村后山都是匪徒,没猎户,屠夫也少。然而回沐家路上顺路正好路过一个屠夫的屋子。 唐百衣探着头往那屠夫家中望了两眼,果然一个磨刀霍霍的年轻人,光着膀子,一身健硕结实肌肉,背部括约肌线条分明! “做什么!”沐别本来望向唐百衣的眼神赞赏又有些崇拜,然而一见到唐百衣垂涎三尺地对着人家袒胸露背的美男这样看,顿时急起来。 “嫂嫂!你!你有夫家,可别再这样!”沐别两颊通红。 唐百衣回头望了眼红了脸的沐别,笑着刮了一下那柔嫩的两颊,“怎么?瞧你心尖人,不乐意了?这小脸,是气红,还是羞红的啊。” 若没有猜错,那这位年轻屠夫应该就是沐别的心上人了。因为另两位屠夫都已中年,有家室。只有这位是两年前从其他村落搬来,干活勤快麻利,又年轻。 “这人,是不是经常来咱家找阿珩的?”唐百衣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沐珩下田干活时,身边偶尔会有两个年轻人前来一同帮忙。 沐别没有答话。 唐百衣正打算离开,突然屋中年轻屠夫出声,“嫂嫂!” 唐百衣转脸一看。 倒抽一口冷气。 陪沐珩种田的那两庄稼汉,在毒日头的照映下,自己只能背光看个大概,哪里瞧得见正脸的五官? 而如今,这么近距离一看,不禁令人心中一抽。 好深的一道刀疤! 直直从眉头一路划刻到眼梢下! 外翻的皮肉和结痂经年累月早已成形,给年轻的脸增添浓重的煞气! 唐百衣定定和那屠夫相视,发现很难将目光从那深可见骨的疤痕上移开!更难仔细琢磨这人原本的长相。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那狰狞的眼部疤痕处! “你是。”唐百衣难得觉得自己说话都有点不利索,面前出现的脸太过于震撼! “我是小张啊。”屠夫笑得阳光,一身凛然正气的飒爽滋味,但那狰狞刀疤给一身英姿平添寂寥的肃杀感。 小张,这么普通的名字么? 唐百衣点点头,寻不到什么话头,而且一介有夫之妇同一个年轻屠夫也不应走得太近。当即唐百衣拉起沐别就转身离开。 一路上,沐别倒是有些兴奋。 “嫂嫂,你觉得小张怎样。” 唐百衣忍不住叹了口气,很显然,自家这位小姑子情窦初开,急于想和人分享一下心情。 “不错。” 沐别乐滋滋的,“小张他很勤快,来清口村才两年多,生意就做的和老屠夫一样红火,哥哥好几次都是像小张哥借的银子,有时候还把银子给我,让我去还。”说完,绞着手,满眼都是喜悦。 唐百衣斜睨了恋爱中的小女孩,挠了挠头发,“小张,他,他脸上疤痕哪来的。” 沐别立马接口,很乐意分享这些事,“小张哥说,他幼年同爹爹学宰杀时不小心刀碰到的。” 刀碰到的? 这哪里是刀碰到的,深可见骨的刀疤!明明就是被刀活生生划切出来的! 唐百衣心中叹了口气,这种谎话,也就骗骗沐别这类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小村女。 古怪的刀疤,普通的名字小张,同沐珩走得极近,两年多前也是沐珩来清口村的日子。 这些线索连成一串,就好像明明白白指认着这年轻屠夫认得过去的沐珩,故意一同来清口村。 沐珩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么神秘? 而且,凌公子似乎也是冲着沐珩而来。 唐百衣自认为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沐珩什么来头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横竖自己赚够钱就要离开清口村,离开沐家。 到时候,各走各的路,两不相欠! “对了嫂嫂。”沐别一向冷淡的神情终于浮现了一些担忧,“那个老先生会怎么责罚你?会不会很严重?” 唐百衣大步踏进沐家门,“那就看,你哥怎么办了。” “什么?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沐别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然而已经被张氏一口一个,“幺儿啊!阿别啊!可回来了啊!来来来,吃饭,咱沐家福星,赶紧来吃饭哩!就等你哩!” 第三十九章赔钱货 沐依依一脸灰扑扑地从柴火堆中探出脸来,柔柔弱弱道,“大娘,粥煮好了。” 唐百衣转头一见沐依依,吓了一跳,“你脖子怎么了?” 好深好狠的一条藤条印! 得花多重的力气才能抽得出这么重的藤条印来! 沐依依红着眼睛,眼眶中怨毒淬出,捂住喉脖的皮开肉绽的红印,极为克制地压低声音,“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唐百衣顿时就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了? 但看沐依依的倔强又柔弱的模样也是不会说的。 当即唐百衣回头问道,“大娘,沐依依怎么了。” 婆婆张氏顿时嗓子一扯对着沐依依破口大骂开,“好你个下作的小娼妇!赔钱货!还兴告状了!一早起来少了一大块猪肉!香味都飘到你个小畜生的房间去了!还说不是你吃的!谁信啊!你当大娘我老了眼神不中用了是不? “老娘眼睛又没瞎!早就怀疑你个赔钱货平日不学好,处处学着偷奸耍滑,不好好做饭干活!还天天摸鱼耍横!会装可怜?谁不会装可怜?装可凉能讨到饭吃么?咱家又不是你那畜生爹家!你爹死了,你娘跟人跑了,还不是咱家见着你可怜才收留你?” “不然,你就早早滚去街上喝西北风吧!等到明年,你也十五了,赶紧把你嫁出去,也好少人分一口饭,多要一份彩礼!还吃肉!你怎么不吃老娘的肉呢!想吃猪腿肉!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回你那短命老爹那吃去!别在咱家浪费粮食!” 每一句话一出,沐依依的眼眶就更红些。然而那眼泪顺着眼眶滴溜溜转悠,就是倔强地不流下。 唐百衣顿时为婆婆张氏的中气感到叹服,怎么能有人脸不红气不喘地骂出这么长一溜? 幸好自己找了个苏大仙用天命之女挡了灾,不然每天这么一见面就是一长串骂爹骂娘的脏话,自己听着得有多糟心? 沐依依压抑住哽咽,对着唐百衣怒目而视,“你说的,是不是!” 唐百衣一想,昨晚确实撞见了沐依依偷吃猪肉,但自己可没告状啊,直接回房了。 沐依依怨毒的狠厉眼神,充着血丝,尖叫,“就是你说的!你就是眼中容不得我!处处看不得我!把我弄死赶出沐家门,你才高兴!” 好好的一顿猪腿肉饭,被沐依依和张氏这么一折腾,顿时都没了气氛。 沐别胡乱扒拉几口就转身回屋,“我吃完了,我去看看阿爹。” 沐珩不动声色地端坐在桌前,唐百衣感到两道目光紧盯着自己。 这个时候,照理说应该有沐家当家的,也就是沐珩发话。 但沐珩却什么话都不说,等着自己的反应? 呵,唐百衣顿时觉得,这招,妙啊。 女人的纷争,由女人自己解决么?而他,做壁上观?静观其变? 哪里有这么容易的道理。 唐百衣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发了一个毒誓,“以菩萨之名发誓,若我扯谎,断子绝孙。昨夜我没去过大娘房,直接回房睡了,第二天一早就陪沐别去了学堂,压根没和大娘说过话。倒是阿珩,半夜有起来喝水的习惯。” 轻飘飘一句话,将自己摘清嫌疑。 至于断子绝孙么,横竖嫁的也是沐家,沐珩和自己分床睡,想不断子绝孙都难。 而且,沐珩确实有半夜倒水的习惯。 沐依依一怔,看着面前句句毒誓的唐百衣,不免犹豫了一下。 “阿珩哥哥,你当真,半夜起来……” 张氏忍不住嚷嚷开,破锣般的大嗓门叫嚣起来,“你个下贱的赔钱货!肉被你啃了!还怪这怪那!老娘就是抽你了怎么地!还有脸狡辩?难道不是你偷吃的!” 眼见着张氏再度拿起一边的藤条,沐依依下意识后缩了缩脖子。 唐百衣一把拽住藤条一端,一边端着碗,和稀泥道,“行了大娘,累不累,赶紧吃粥!难得的好猪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被唐百衣这么轻巧一拽,张氏居然难以扯动藤条分毫! 张氏下意识地望着唐百衣就要破口大骂,被面前唐百衣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大娘,那苏大仙说……你懂得。”唐百衣煞有介事地使了个眼色,张氏这才将到嘴边的脏话憋了回去。 “呸,你个小贱……也好不到哪去,一整天不帮阿珩的忙下地,竟到学堂去摸鱼打诨!你偷懒!咱家儿子就遭了秧!” 苏大仙来过后,张氏在沐家老头的眼色下,对自己可谓是态度好了不少。这请苏大仙的银两花的,真是值! 唐百衣特意瞥了眼一边角落灰头土脸的沐依依。 这是不是也太惨了点,现实版的灰姑娘啊。 沐依依在阴暗处揉进拳头,抿紧苍白的嘴唇,收敛起一眼的不甘和怨愤。 突然,张氏又想到什么般,“阿珩,那洪家还挺有钱的吧,彩礼一定多。要不阿珩你拿个主意,到洪家去牵个线,沐依依过了年就十五了,也该找个婆家。” 这体己话由着张氏这么一说,令人不寒而栗。 唐百衣后背不禁颤抖了一下,那洪家的儿子洪铁蛋?强奸犯?惯犯?家暴?天哪。 沐依依更是一脸惨白,哆嗦着嘴唇,“伯母。” 然而女儿家的婚事,都有长辈做主,哪里轮得到当事人开口了?更何况,沐依依爹死娘家人,生死全掌握在伯母张氏手中。 不等沐珩开口,唐百衣叹了口气,道,“再缓缓吧,过年后才十五呢,也不急这几日。” 沐珩扬了扬眉,点了点头。 沐家男子当家人有了表示,张氏也不能再多坚持什么,只好作罢。 沐依依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 而唐百衣之后若是知道自己给自己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这一夜怎么都不会一时心软去替沐依依求这个情。 是夜。 月上柳梢头。 沐珩从院子里回到屋中,推开寝卧门。 寝卧内,一块白帘子横着这么一拉,显得十分古怪。 “哗——” 沐珩一把将白帘掀起。 帘后袒露上身正在试新裹胸的某人。 那夺目的浑圆。 时间瞬间凝固,一片寂静。 须臾,寝卧中爆发出少女尖叫声。 “抱歉。”沐珩耳垂透红,垂下眼“哗”地将帘子合上,转身面向墙壁。 第四十章绝色男子 不大的屋内气氛尴尬无比。 突然门口大大咧咧的推门声,伴着张氏的嚷嚷,“干嘛干嘛!杀猪呢!要死哦叫那么响!” 张氏闯进门也被白帘吸引住视线,同样“哗”一下扯开。 唐百衣堪堪刚将新制的裹胸束好,只能扯住白帘抱作一团遮于胸前,“大娘!进屋能敲门么!” 张氏呼啦两下大唾沫子晃头道,“谁稀罕看了!都是女人,还能多出几两肉来不成!大半夜的在屋内搔首弄姿!干啥呢!” 然而,很快,张氏被地铺吸引,低头一愣,“这是啥?” 唐百衣暗呼不好! 沐珩身形也是一顿。 张氏蹲下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地铺,瞪大眼,慢慢道“你们两个,一直这样睡?” 唐百衣捂住脸,这些应该由沐珩解释。 张氏抬起头来,讷讷道,“这一年多来,下不出崽子,你们小两口居然从来不同床?一直就这样睡?” 唐百衣觉得头疼,这种问题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一介女流来解释,于是干脆把矛盾抛向沐珩,“大娘,不是只要搀搀手就能有崽子么,珩郎这样安排的,奴家也不敢说什么。” “呸呸呸!平时见你伶牙俐齿的,这档子事上这样糊涂!”张氏怒啐一口,狠狠将地铺一卷,夹在腋窝下,望了望沐珩。 而沐珩,面对衣着不整的少女,静静望向地面。 “儿子啊。”张氏用了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将沐珩拉到一边,嘀嘀咕咕教着什么。 唐百衣正回头找衣服,突然衣服被张氏一扯。 “哎!大娘!我衣服!” 张氏脸一沉,喝道,“衣服什么衣服!穿着衣服能下崽么!今晚给大娘把事情办妥了!明年得见着孙子!见不着你就滚蛋吧!” 说完,唐百衣怀中用来遮挡的白帘被张氏恶狠狠一扯,被张氏一个狠推推倒在床榻上。 “大娘!你这也!” “办正事!衣服要来干嘛!”张氏拽起白帘和上衣,腋下夹着地铺一扭一扭出了房。合门时还对沐珩使了个眼色,满脸堆笑,“儿啊,听大娘的,准灵。” 门再一次被关上。 屋内气氛随着被带走的地铺和一张拥挤的床榻,陡然暧昧起来。 唐百衣裹着薄被,缩在床榻的角落,紧紧贴着墙。 想想又不对,这样好像故意将另一半空着,等着什么一般。于是再度挪了挪,霸占到榻中央。 突然一道白衣身影翻坐倚靠上榻来。 “沐珩!你!你上来干什么!” 男子清冷淡漠的声音,“不然呢,睡地么。” 唐百衣自觉理亏,现在又没地铺,只能挤一张榻。只是,沐家的床榻怎么这么窄! 寝卧中,暖烛摇曳,陡然升温。 唐百衣用薄被裹了裹上身,转脸看了看斜靠在榻上的男子,“你……去把烛吹了,太亮。” 这烛火好像从来没这么亮过,而且如今自己衣不蔽体的,照这么亮做什么。 “哦?”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娘子怎么不去。” 这是沐珩头一回喊自己娘子,不过唐百衣总觉得带着揶揄的味道。 “我怎么去?”唐百衣忍不住再度用薄毯将袒露出的肩头裹上,“衣服都被大娘拿了。” 房内瞬间一片寂静。 唐百衣只觉得脸上火烧无比,这衣服没有,晚上怎么睡?榻又那么挤,稍微一个翻身,一定逃不了肌肤相贴。 “吹蜡烛吧。” 屋内少女的声音软软的,竟像带上些许祈求,有些委屈。 良久,斜靠在榻边的沐珩没有反应。 “夫君,吹吧。” 沐珩勾起嘴角,低头看了看身侧裹着薄毯委屈巴巴的少女,缩成那么小小一团战战兢兢地贴靠着墙角。 “娘子,似乎不愿意为夫接近。”玩味的目光,带着探究。 沐珩支起身子,俯身上前,将紧贴在墙角的少女环于身下,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也不是头一回见到,先前你刻意背靠溪水沐浴时,也没见这般羞涩。演不下去了?”陡然,目光冷厉,“谁派你来的!” 唐百衣转念一想,原主就是凭借身子被人看光的借口才上赶着嫁进沐家。自己这般放不开,确实很容易被人拆穿。 暖烛摇曳得正欢。 榻上少女猛地一个起身,大力将上方的男子扑了个措手不及。 柔软的唇瓣夹带着少女的甜香,轻柔覆上面前近在咫尺的微凉薄唇。 沐珩身形一僵,已然被压制在下方。 一声轻软嘤咛,沐珩错愕地一把握住面前不安分的小手,嗓音低哑,“做什么。” 然而软唇再度倾覆而上,将沐珩多余的话生生堵在喉间。 沐珩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被一个看似软弱可欺的女子欺身压下,而且以这般狼狈的姿势。 而且,出乎意料的,自己居然不厌恶。 那柔软的唇瓣带着羞涩和不安,但仍然固执地紧紧覆盖堵住他的薄唇。 从未有女人敢这般。 他竟然犹豫了须臾,没有第一时间阻止面前人更过分的举动。 哪怕他被人陷害,为了躲避朝廷追杀沦落这贫穷村庄,都不曾这般狼狈。 突然,又是一声换气的嘤咛,温暖柔软的少女身子紧贴在胸膛,沐珩压抑住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哼。 当唐百衣终于胡乱将面前人的白色布衣脱下,却仍紧紧覆唇吻住面前人,飞快地套上男子布衣。 总算,自己有一件衣服了。 当唐百衣长舒一口气,抬起身,好好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时,蓦地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抵到一处异常坚硬之物。 作为现代人,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唐百衣倏地脸通红,俯身看了看,自己仍然高高在上欺身压在沐珩身上。 而身下的沐珩,白皙的脸庞,在暖烛的光晕下,笼下一层可疑的红光。 “抱歉。”唐百衣连忙翻身坐起,裹紧那好不容易抢来的男子布衣,慌乱解释道,“夜里冷,借你一件衣服。” 沐珩支着手坐起,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上身袒露,精壮坚硬的胸肌,有力的手臂,以及清晰可见的腹肌,都引发人遐想。 那微红的耳垂,混乱的气息,棱角分明的侧颜,还有那密密的睫毛。 第四十一章夜深私会 唐百衣不禁望着面前男子一愣,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沐珩。映着烛光这么一看,面前男子衬得上绝色二字。 难怪,清口村这么多村女争相挤破头也要来看沐珩一眼,难怪原主不要廉耻也要挤进沐家家门。 原来自己一直心怀芥蒂,这才没有好好看过沐珩。 寝卧中一片寂静,两人各自端坐在榻边,没有人先动一下。 只有一支闪烁不定的蜡烛,雀跃地摇曳着烛火。 唐百衣寻思着要不要就这样合衣而睡。 “阿珩,那个,休息吧?” 沐珩转头,定定地看在面前少女微敞衣襟下方的那颗微红胎记。 这胎记在他第一回遇到溪水边沐浴的唐氏时,就见过。这胎记存在,直接证明了,面前少女就是唐百衣,而不是其他人伪装。 没有人能将陈年胎记的形状都伪装的逼真,尤其是微红胎记上还带着一颗红痣。 然而,为了以防万一,沐珩还是伸出手,一把抚上那领口下方锁骨边的红痣。 是真的。 “你!”一双小手猛地拍打上。 唐百衣脸通红,“沐珩,你,只不过借了你一件衣服,至于这么小气么?下回给你买更好的就是。” 沐珩望向面前生动明媚还带着委屈的少女,不免心中一动。 这样鲜活的女子,他从没见过。 在这封建王朝的年代,苛捐杂税,人人自危,就连宫中人也是缩着脖子做人。面前女子的自然与生俱来,就好像,没有害怕的事物,活得这般自在。整个世界没有能够拘束她,束缚她的事一般。 沐珩心念一动,神情也柔和下来。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望了望空中高挂的新月。 已经子时了,到了和学堂老先生约定的时辰。 “那个,夫君。”唐百衣斟酌着口吻,眼神飘忽,“能陪我去村口大树那拿个东西么,有东西落在那了。夜晚了,不敢一个人去。” 每当面前少女肚子里有坏水时,都会这般小心谨慎。沐珩不禁勾唇,不知面前人是谁,但明显,她是唐氏,又不是唐氏。 “明早再去,也不是要紧的东西。” 唐百衣立马一站,“还是今晚去吧,早些拿了,早些放心,明天还有其他事呢。”言罢就打开房门,径直离开屋子。 唐百衣知道,沐珩虽然不待见自己,也是一脸嫌恶,但只要涉及到自己安全和沐家,他一定会相护。 果然,唐百衣出门走到田埂上没多久,身后一阵脚步声,沐珩跟了上来。 夜风微凉。 新月高挂,柔和的月华洒下。 微风吹拂起秋叶,倏倏声不绝于耳,倒也让夜晚不是那么孤寂。 唐百衣有些愧色,抿了抿嘴唇,“阿珩,你冷么。” 身边男子的布衣被自己扯到自己身上,沐珩可是袒露上身径直跟着自己出来。深秋的夜风还是有些凉的。 “你脱下来?”揶揄的冷哼。 唐百衣顿时被哽住,自己只是客套一番,他还能当真了? 突然,脚下被一块横木一绊,唐百衣惊呼一声,身体不可控地向前飞出。 本以为自己会像先前一般狠狠扑倒在地,溅起尘土一片。 然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将自己揽进一处温热的怀抱。 “阿珩?” “笨死了。” 唐百衣抬起眼来,撞进一片琥珀色的眼眸。 大抵是面前人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里的月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唐百衣咽了咽喉,胡乱挣扎了几下,从那袒露的胸膛挣脱出来,却不经意间牵到沐珩的大手。 手掌温热,手指修长,指尖带着薄茧。 正当唐百衣惊呼一声,欲将手抽出,却反而被面前人紧握住。 “娘子,发烧了么?”低沉暗哑的嗓音。 “没啊。”唐百衣别过脸,不敢再看。 从前倒是没发觉沐珩眼睛有这般魔力,竟然能让自己这个现代人羞于抬起眼来对视。 明明,比气势,自己从来没输过人。 “那脸别这么红。夜路难走,握紧了。”沉稳的声音。 唐百衣任由身边男子这般牵着,大手温热,有一种稳重的安全感。 秋风微凉,乡野一派农田风景。 一男一女披着夜色在田埂上深深浅浅一步一步地走着,倒是像极了私奔的小情侣。 这条路好漫长。 好像,没有尽头。 …… 终于,村口的大树出现在面前,唐百衣也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抚住不受控制蹦跶过分欢实的心脏。 “就在前面。”唐百衣揉了揉脸,推了身边男子一下。 沐珩若有所思地回了头,但还是依言上前,来到大树下。 月光洒下,将大树周围晕上朦朦胧胧一层模糊的光亮。 而袒胸露出上身的沐珩,在树下显得格外晃眼。 突然,树后闪出一个精瘦的猥琐人影。 来人下作地瞪着色眯眯的老眼,淫笑不已,“亲亲小娘子啊!可来了!老朽想死你了!”嘟囔完直接一把扑上沐珩,双手胡乱上下其手,撅起的嘴淫荡地一口用力含上袒露出的脖颈,连吸带吮。 老先生下作地又揉又捏,蓦地发现不对。 这才老眼一瞪一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直直盯上一双散发冷冽寒意的眼眸。 “哎呀!你是沐……”老先生吓得头皮炸起,三魂七魄当场丢了个遍,背后渗出一片冷汗。 沐珩冰冷的双眼危险地一眯,怒喝,“滚!”反手一把挥出! “嘭”一声! 老先生身子像残破的纸鸢一般,被狠狠一丢,撞上树干,双眼一翻,瘫软的身子缓缓滑下。 唐百衣捂住嘴,想不到沐珩居然能有这么大力气。 这一手臂的力道,恐怕比起经年训练的拳手也不呈多让。 单手丢飞人,利落果断。莫非,面前沐珩是练家子? 那手臂手劲力道,若是用在自己身上,这古代农女的身体飞得被撞开花不可。 唐百衣拍拍胸脯,好在,沐珩从没有对自己下过手,就算再生气,也只是冷言冷语瞪几眼。这下手,当真是好狠啊! 面前男子一声冷哼。 唐百衣顿时心中一凛,跟着头皮发麻紧张起来。 “那个,阿珩。”顿时声音哆哆嗦嗦,在强劲实力的碾压下,不得不低头,“那个,我记错了,好像落下的东西,不在这,在房里。” 第四十二章红草莓 唐百衣战战兢兢地后退了两步,任由面前高大男子的阴影覆盖住头顶。 “那个,阿珩……” “嗯?”低沉的质疑。 唐百衣一把捂住头,试图搜肠刮肚找一些更好信服的理由。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精壮的胸膛已经近在面前,那富有张力的肌肉,结实紧致的腹肌。 唐百衣捂住脸,大义凛然地阖眼仰起脸,“沐大爷,您若生气就打吧。” 月光下,少女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细细密密,带着我见犹怜的胆颤。 沐珩蹙眉俯身细细观察了一会,稍一思索,结合学堂那传来的消息,就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唐百衣只觉得温热的男子气息喷在耳边,有些酥痒。 然而,良久,都没有预料中的暴风雨场景出现。 唐百衣狐疑地睁开眼,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人影。 “阿珩?” 沐珩早已大步走上田埂。 “阿珩,等等我!” 翌日。 当两人各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堂厅时,几道古怪的目光投了过来。 沐别夹着筷子的手呆呆停在半空,沐依依妒恨不甘地抿着唇,婆婆张氏欢天喜地的大笑。 “成了?儿啊!真成了!”张氏手舞足蹈,一边喜气洋洋地冲沐珩脖喉边的红斑望了半天,啐道,“小浪蹄子,还装!咱儿子喉脖都被你吸成这样!昨夜是有多狠啊!” 唐百衣转脸一看。 天! 沐珩这喉脖上不是被老先生种下的草莓印么!腥红的红印,这得花多大力气吸吮啊!这也太狠了吧! 沐珩一把捂住喉脖,眉骨不着痕迹地抽动一下。 唐百衣赶紧趁着沐珩还没发飙,出言解释,“大娘!您赶紧坐下吧!您儿子忙活了大半夜饿了,我去给阿珩舀粥。” 这“忙活了大半夜”几个字一出,几道目光更是古怪。 沐依依更是不甘地深吸一口气,忍住。 沐别视线看看沐珩再看了看唐百衣,“嫂子,你衣服呢,怎么穿哥的衣服?” 唐百衣瞅了婆婆张氏一眼,恨恨道,“被人抢了。” 沐别“哦”一声,“哥下手挺狠的呀。” 沐珩脸色更是一沉。 唐百衣连忙拽起沐别的手,“走了走了!咱们学堂去!” “嫂嫂,你还去呀?” “可不是!赶紧的!”要自己留在沐家承受那番尴尬,自己才不干,还是留给沐珩这大男人面对张氏的逼问吧。 清口村学堂。 寥寥几名学生。 唐百衣特意看了看,昨天那女泼皮王娟,果然已经被赶出了学堂,没有出现。 而沐别似乎心情也格外好。 “哎,怎么还留着一格空没写。”沐别翻着学本,有点懊恼。 唐百衣凑上前一看,留着的空,正是“君子好逑”的上一句。 学堂门口突然一阵哄乱,几名学子吵吵嚷嚷,“听说先生着凉了,今天不开课!” “真的么?先生怎么会着凉了?” “听说是昨夜先生家那个母老虎,把先生赶出门在夜里走了一遭才着凉的。” “干嘛要赶先生啊。” 沐别好奇地离开座位,凑上前去听热闹。 唐百衣左右无事,就提起毛笔替沐别把漏掉的一页学薄给补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百衣边写边念叨。 突然身后出现沐别的声音,“嫂嫂,你的字。” 唐百衣一愣,倒是忘记现在的身份应该不认识字才是,怎么能随意写呢。 正要找言语搪塞,沐别已经提起学薄笑起来,“嫂嫂,你这字怎么缺胳膊少腿的?” 缺胳膊少腿? 唐百衣反应过来,古代都是繁体字。 自己看到繁体字,下意识是认识的,但若真的提笔写起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写得都是简体字。 沐别难得绽开笑颜,“嫂嫂果然没有学过字,还是让哥多教教你吧。” 唐百衣顿时被哽住,嗯,对,自己不识字。果然想要考科举做女官这条路,败在不会写繁体字上,行不通。 唐百衣有心逗逗今天心情特别舒畅的沐别。 “沐别,你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句诗词怎么样?”若是古代人听到这精辟的词句,定然会惊为天人!对自己另眼相看一番。顿时现代人的优越感倏地提起来。 能在古代文人面前搬弄辞藻,可谓是爽快的很。 沐别狐疑地转头一望,“这句,不是很正常么。” “什么?”轮到唐百衣傻眼。这朝代不可能听过李白的这首诗句啊! 沐别淡定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早五百年前就有用说过了。” 唐百衣皱眉,这怎么可能? 沐别更是想到什么般,摸了摸下巴,“五百年前有一个奇人,还被史书记录在案,不断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像叫,什么自行车?” 唐百衣一个振奋!浑身抖了一个机灵! 五百年前!有一个同样穿越的人? “然后呢!那自行车怎么样?” 沐别有点苦恼地回忆了一下,“那个怪女子,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包括自行车。但试坐的官人说硌臀得慌,就弃了。” 唐百衣双目圆瞪,一脸期待,“五百年前,那个女人!后来她怎么样了!” “死了。”沐别理所当然道,“那个怪女子,一见到当时的皇上,居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直接被押入大牢刑罚处死了。史书上记载说这女子以为这样的方式能让皇上爱上她,对她另眼相看。” “……” 沐别转过头,疑惑道,“嫂嫂,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么。” 唐百衣咽了咽喉,“不,不晓得。” 估计深受现代那些剧的荼毒吧。 正当两人闲谈时,门口又是一阵骚乱。 “沐别!滚出来!”一阵爆发的怒吼!足足有几十个少年人的声音! “沐别!滚出来!” “沐别!出来挨打!” “沐家的沐别!出来受死!” 整个学堂,老先生一不在,就被几十个不良泼皮层层包围! 唐百衣定睛一看,泼皮们有男有女,威吓怒骂,纷纷搓握紧拳头,发出“咔嚓咔嚓”拳骨揉捏的挑衅声。 沐别惊恐地往后一缩,被声势浩大的挑衅声吓得身子哆嗦,“嫂嫂!怎么办!” 通过昨天一战,沐别已经信任面前的少女,以她马首是瞻。 第四十三章打砸抢 唐百衣大步上前,一把堵住学堂门口。 “干什么!” 为首的女子正是昨日的女泼皮。 女泼皮见到唐百衣下意识一矮,气焰也低了两分。但左右一看,四周都是她的小弟,顿时腰背也挺得笔直,再度仰起下巴,抬起气势。 “唐百衣!老娘没来找你!你倒是上赶着上门来送死!”女泼皮王娟一把将身边两个五大三粗的少年胖子推将上来,厉声叫嚣道,“老娘今日将降龙会小弟们都带了来!你就等着被打到脸开花!” 唐百衣闲淡地倚在门框,“哦?你们要打人?” “老娘不仅敢打人!还敢砸场子!”女泼皮王娟狠狠啐一口给自己壮胆子,就是一挥手,“那老不死地敢将老娘赶出学堂,老娘就敢砸了他的私塾!来人!给我砸!” 顿时几十个小弟应声冲上前,“王姐!砸哪个!” 女泼皮王娟一脸傲慢,狂笑,“砸!全部给老娘砸了!老娘要让整个清口村的人看看,得罪降龙会的老大!有什么下场!” 顿时,一众痞子无赖纷纷四处找棍子和石头,居然果真冲上前来。 “轰!” 不少桌椅被高高举起,狠狠摔下! “嘭!” 顿时木椅被砸到缺胳膊少腿,桌子也凹下一个深坑。 “还不够!把学堂整个给老娘拆了!”女泼皮王娟双手环胸,发号施令,得意地高高抬着下巴,对着唐百衣挑衅道,“怎么样!怕不怕!老娘说到做到!” 唐百衣冷笑。 顿时学堂里哀嚎遍地。 “王娟!你疯了么!这可是学堂!你砸了,俺们上哪里念书去!” “王娟!你要不要脸!得罪你的人是唐百衣!你冲学堂撒什么野!” 然而,女泼皮掏了掏耳朵,听也不听,厉声怒喝,“谁敢开口多说一句话!老娘连他一起打!打死!” 顿时,众学子们纷纷缩了缩头,再没有人敢出言劝阻。” “轰!”无数大石头被少年无赖们纷纷砸向学堂砖石砌成的墙壁。 一下!又一下! “住手!”沐别含着泪,展开双臂护在墙壁前,“你们疯了!这是学堂!你们要把整个学堂砸成废墟么!” 女泼皮王娟哈哈大笑,狂放地拍了拍沐别白嫩的小脸,“怎么?怕了?想护着了?那就把这个月的上供交出来!” 顿时四周起哄,一众泼皮无赖纷纷高喊,“上供!上供!上供!” “降龙会每个月上供五十文!这是规矩!”女泼皮王娟尖利的指甲威胁般的划过沐别的小脸,“但是,你,沐别,你得交二两!因为,你欠了降龙会这么多年的银子!这点利息可是轻的!” 说完,又是一众无赖泼皮的哄闹威胁声,“二两!沐别!掏出二两来!俺们,饶你一命!” “沐别!你去卖个身啊!你这么标致的美人儿,第一夜随便一卖,绝对值二两!” 一阵下作的淫荡狂笑。 “该不会,沐别的第一夜早就没了吧!让哪个小白脸占了便宜去?睡了也是白睡!还亏了二两银子!” “沐别,隔壁镇的宋老头,正好死了老伴,要不将你折个价,卖给那宋老头享受一夜!这几年的上供就免了你的去!” 狂笑声不绝于耳。 沐别脸色通红,被气到哽咽,“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怎么小美人?不服?不服就跟了哥哥睡一夜,再给众兄弟们享受享受,说不定啊,把俺们伺候好了,俺就向王姐替你说说情,给你去掉点零头!怎么样?啊!” 众泼皮无赖越说越不像话,更有人对着沐别指指点点动起手来。 “别碰我!你们!你们走开!”沐别无力地护着身子,眼泪止不住地淌下。 这就是忍受退让的后果么?欺辱变本加厉!每天都更令人难以容忍! “废话什么!还不赶紧砸场子!晚点连她那个浪骚嫂嫂也是你们的!你们以为,她们两个女人,能干过你们一群男人?”女泼皮王娟气定神闲,等着看好戏。 “对!砸!” “一起砸了!什么破学堂!送给老子念老子都不要念!” “都是穷酸书生带的地方!砸了!讨个清净!老子一辈子读不了书,别人也别想过得好!” 顿时,巨石漫天飞来。 更有泼皮无赖搬起巨大的圆木一下又一下撞击脆弱不堪的墙面。 终于。 “轰!” 墙面剧烈垮塌!断壁残垣,破瓦碎石! “学堂倒了!” “学堂倒了!快跑啊!” “出大事了!学堂真的被人推倒了!” 顿时,簇拥在学堂一角落,怀着侥幸心理置身于事外的学子们,才发现,学堂,真的垮塌了! 女泼皮王娟哈哈大笑,带人围着沐别,“想跑?想喊人?今天,就算在麦地里!你也得给老娘把衣服扒了!你不丢人现眼!老娘咽不下这口气!” 沐别双眼垂泪,两眼通红。 王娟一挥手,“还愣着做什么!她不脱!你们上去扒!” 三四名少年无赖狰狞着上前,兴奋地准备对沐别上下动起手来。 “慢着。”一句淡定的声音传出。 唐百衣大步上前,冷冷道,“王娟是么。怎么,昨天推你的人是我,揍你的人是我,捅你屁股的人还是我!你今天屁股好了?能动弹了?倒是挺欺软怕硬啊,不敢对我叫嚣,冲着一个弱女子喊得欢实。你怕了我?” 王娟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你要干什么!告诉你!今天老娘没带刀子!今天降龙会所有小弟都在这里!你想动手?你试试啊!你倒是试试啊!” 唐百衣看了看被众无赖推倒打砸成零落一地碎瓦残砖的学堂墙壁,努了努嘴,“谁干的?” 众无赖泼皮们,岂能容忍被一个女人看扁,顿时冲出口,“老子干的!怎么样!” “就是老子砸的!你以为老子怕了么!” 唐百衣笑了笑,点点头,“行啊,有种。那么你们家里一定有钱赔这整个学堂的损失。” 唐百衣掰指算了算,“一面墙一两银子,桌椅加起来五百文,这些学子的书本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本,每本十文,就是五百文,那一共,可要赔偿二两银子。加上老先生昨天被你们气病,得知这消息更是病上加病,这药钱可得一两银子。” 众人纷纷目瞪口呆。 第四十四章自作自受 唐百衣继续好言好语算道,“说不准啊,这老先生年迈,一气之下不在村里教书了,里正还得另外雇人来教,这一年私塾先生的价格可得有五两银子。那一共就是八两!八两银子啊!足够一个壮小伙娶村花的彩礼了!你们谁出?或者,让你们家里长辈来,讨论着一起出?”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泼皮无赖,纷纷面面相觑,有些人小声道,“不能让俺爹知道,俺家没钱,俺爹可得打断俺的腿。” “俺家里还有爷爷病着,俺也不敢让家里知道,会被打死。” 唐百衣转头看向神色剧变的女泼皮王娟,“既然你的小弟们,都没钱,那么这损失,由你这降龙会大姐出怎么样?”顿了顿,“降龙会大姐,你还不会想要把这些损失栽赃到你家众小弟身上,随后自己摆脱个干净,一分不出吧。” “你胡说!”王娟的辩解苍白无力。 唐百衣点了点头,继续道,“也是,你一没拿砖,而没打砸,指使的都是这帮打手小弟干。你当然能摆脱个干净,推脱成一个没事的人一般,但你这些小弟啊,若是赔不出钱,恐怕得让里正请来镇上的衙门师爷,关几年牢狱。” “毕竟,这朝代最看重读书人,打砸学堂,撕扯圣贤书,可是大罪啊!”唐百衣闲淡道,事不关己般。 众泼皮无赖顿时坐立不安,混乱起来。 王娟咬牙切齿,高喊,试图稳定住众小弟情绪,“你们别慌!里正不可能找你们麻烦!降龙会的二把手是谁你们忘了么!有梁柳大姐在,里正怎么可能将你们交到官府?” “哦?”唐百衣一笑,“还有梁柳的事?看来,坏人都赶作一团了,正好,你们谁,去把你们什么降龙会的第二把交椅大姐请来。我看啊,这里没你们二姐头坐镇,你们还真的倒大霉。” 不用人盯,就有两个小弟赶巴巴奔走,去村中央找梁柳说道,生怕里正老爷真的带人找上门来。 沐别胆颤心惊地挪到唐百衣身后,小声道,“嫂嫂,惹怒这帮人,以后怎么办。” 唐百衣不禁深吸一口气,这封建时代的人,故步自封,不知道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么?想要脱离险境,只有迎面痛击! 王娟倨傲地扬起下巴,望着村中央的方向,冷笑道,“唐百衣,原本乡里乡外只知道你不知廉耻,疯疯癫癫,如今看来还喜欢上赶着自寻死路!谁不知道里正女儿梁柳姐和你结下了梁子?还敢请梁柳姐来?你不仅浪荡,还蠢!” “就是啊,难怪这个唐百衣不招沐家郎君待见,硬生生使心机嫁进沐家,现在落了这个下场!” “听说啊,沐家那个俊俏哥哥,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个女人!” “可不是,她那么风骚,不知道背地里给人家郎君戴了多少帽子。若不是沐家老爷子躺在床上,恐怕爬灰都有她的一份!” “不是吧,这么乱?” “你不信?你看她那身材!啧啧,我要是男人,我都想摸一把!你觉得村里别的男人不想?” 更有泼皮无赖混混挽起袖子,被女无赖们的话一刺激,产生了邪念。 “沐家嫂嫂,横竖你和沐别两人缩在角落,不如陪弟弟们几个玩玩,消磨消磨时间?” 下作淫荡的目光流连在唐百衣丰腴身体各处,恨不得用眼光将面前人扒拉个精光! 少年无赖正是变音发育的阶段,对这劳什子事也是怀有强烈好奇和欲念。 “沐家嫂嫂!给弟弟摸一下呗!” “唐小娘子,横竖你家郎君也不会来,若是来,咱们人那么多,定然说是你勾引咱们几个。你说你名声这么差,你那郎君又不待见你,到时候,他是帮你还是不帮?” “少说这些没用的!赶紧下手!” 沐别惊慌失措地拉着唐百衣的手拼命后退,然而几步就靠到断壁上,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 “你们!你们别过来!我可喊人了!”沐别急得要哭出声来。 “沐别,你别紧张,等咱们享用完你的嫂嫂,很快就到你了。” “到时候,学堂里的几个漂亮的女娃子,一个都逃不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沐家嫂嫂,别怕,放松点,反正你相公也不把你当回事!让小弟来疼疼你!” 淫笑的泼皮小混混已经伸出爪子,一把抓向唐百衣的胸口! “嫂嫂!” 正当唐百衣准备侧身还击时,一把长三尺的大砍刀,呼啸着破风袭来! 凌厉的破风声! “锵——” 泼皮无赖的手停滞在空中,三尺大砍刀生生紧贴着衣袍袖管径直插进断壁里! 贯穿残壁! 倒抽一口冷气! 泼皮无赖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大砍刀,那冰冷寒意的刀锋倒映出他惊恐的脸! 停顿两秒,才传出无赖少年惊惧的尖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顿时人群炸开锅! 唐百衣回头看去,只见那年轻屠夫,眉眼深刻见骨的狰狞刀疤,手中还兀自做了一个收刀的手势。 而年轻屠夫身侧,长身而立的白衣青年,正是沐珩! “是沐家郎君!” “是张屠夫!” “怎么办?跑不跑?” “那沐家男人怎么来了?传闻不是说,他不待见这女人么!” “沐家郎君怎么会来?这不可能!” 然而,白衣青年就在众混混的灼灼目光下,一步一步上前,一把牵起紧靠在断壁边的唐百衣。 “娘子。”清冷的声线。 众混混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人牵起的手,瞬间被打脸。 “居然,居然真的是沐家男人,这两人居然,居然感情还很好!” 就在闹哄哄的喧嚣中,梁柳被两个小弟一路带引着跑来。 梁柳还没抚平奔跑重喘的气,就见到沐珩和唐百衣牵在一起的手。 “……” 梁柳巴望着里正老爹将她许配给沐家,甚至恨不得把唐百衣干掉,送进大牢,她就可以央求老爹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同心上人沐珩在一起。 然而,面前这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显得那么讽刺! 原来,沐珩不是被迫! 第四十五章打碎牙和血吞 “沐珩哥哥。”梁柳忍不住出声,一脸担忧,体贴地出言维护,“沐珩哥哥,是不是嫂嫂又捅了什么篓子?嫂嫂你怎么竟在村里惹事?还被这么多男人围在一起?这是要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又背地里私会男人。背地里,沐珩哥哥还要被多少长舌妇嚼舌根。” 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令人发指。 唐百衣不慌不忙努了努一众少年泼皮无赖,对着梁柳道,“清口村降龙会二把手?梁柳大姐头?没想到里正家闺女还有这么令人久仰的大名!当真是小的有眼无珠。” 唐百衣自然地松开沐珩的手,径直走上前,紧盯住梁柳的脸。 沐珩看了眼被松开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在袖中。 “梁柳大姐头,不知道,你那里正爹爹要是知道你手下的降龙会小弟们将村里唯一的学堂砸烂,还把私塾老先生气到重病在床一病不起。你爹爹会怎么处置?”唐百衣顿了顿,又继续道。 “不用里正老爷处置,我这大嘴巴到邻里乡亲一宣传,乡亲们茶余饭后再一传十十传百,传到隔壁山头隔壁村,甚至镇里。梁柳大姐头,你这婆家啊,可就难找了。哪户人家乐意花重金彩礼娶一个混无赖道上的女泼皮大姐做媳妇?” 梁柳脸色十分难看。 唐百衣继续道,“不过,没有彩礼也是可以,不过听说不花彩礼的婆家,都很欢喜能讨个便宜儿媳,脏活累活都叫她干!不生到儿子,不罢休!” 顿时梁柳花容失色! 唐百衣丝毫不介意将半夜作弄老先生的屎盆子也一并扣在梁柳头上。 老先生为了晚节美名绝对不可能将昨夜的私会说出口,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那么泼皮无赖王娟大闹学堂将老先生气到卧床不起的事,就是坐实了。 而王娟的降龙会,堂堂里正家体面的闺女是二把手,和混混是一伙的!梁柳的名声岌岌可危。 梁柳抚了下有些凌乱的刘海,低头稍微思考片刻,随后恢复镇定抬起脸来。 平静无波的脸,带着委屈,眼眶含着盈盈泪水。 “沐家嫂嫂,你误会了,我哪里识得这群歹人?他们将学堂砸了,爹爹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照价赔偿。”轻柔的声音委委屈屈,闻者落泪。 这一招壁虎断尾保命来的妙啊! 梁柳这么一推脱,直接将降龙会和她脱开关系。降龙会兴起的一切风浪都和她无关! 女泼皮王娟率先忍不住大声嚷嚷开,“梁柳姐!你怎么这么说呢!降龙会不是你我和几个姐妹一起成立的么?今天的事,你一甩屁股就走人了?让咱们顶锅?这价格不是咱们几个赔得起的!” 更多小弟看傻了眼,“梁柳姐,不能这样啊,前几天你还好好的,指使俺们这个,那个的,现在翻脸不认人?没你这样做二把手的!” “大姐头!怎么办啊!当真要俺们赔这些钱么?俺们可赔不起啊!” “俺们上有爷爷,下有生病的妹子,真没钱!这可怎么办!” 梁柳将鬓角乱发抚了抚,楚楚动人地绞了绞帕子,柔声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几时和什么,那什么会搭上关系的?你们可别浑说。今天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别莫赖我,那什么会,我一点都不晓得。再乱说,小心我让爹爹把你抓了去。” 梁柳说完径直回头就离开,脚步快的,好像生怕有人追来一般。 简直是落荒而逃! 留下的泼皮无赖们傻眼了! “大姐头!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们?” 唐百衣冷眼看着这一幕,倚靠在断垣边,勾起淡漠的笑意。 却不知,沐珩玩味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片刻不离。 年轻屠夫和沐珩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本,屠夫听到喧闹,赶紧拉了沐珩来解围。没想到还没出手就见到这般精彩的一幕。 这闲庭信步般的少女,根本无需任何人解围,她自己就能处理的很好。 顿时屠夫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更多的少年混混们惊慌失措,团团将王娟围在中央。 “大姐头!给个明确话啊!一会儿里正老爷就要带人过来了!咱们几个可怎么办啊!” 王娟烦躁地拔腿就走,“能怎么办?墙是你们砸的,桌椅是你们掰的,书本也是你们撕的。关我什么事!别再烦我!什么劳什子降龙会!老娘我也没听过!没有降龙会!你们赶紧回去吧!” 王娟说完,忙不迭地一溜烟逃跑。 “大姐头!” “妈了个巴子的!大姐头自己跑了!留下咱们几个来顶锅!” “怎么办?娘个西匹!老子家里没钱!” 唐百衣噙着笑,里正老爷最重视念书科举科考,这群小混子,怕是要受些苦头。 经过这么一闹腾,清口村降龙会也是正式解散,可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八两银子若是平摊到各个小弟头上,每家每户也要出不少血。当真不知得有多少混混的腿被各自老爹打断。 不过,教子无方,又能怪得了谁呢。 唐百衣一把牵起沐别的手,却发现没有拉动。 沐别正抬起眼眼神晶晶亮地望向自己。 “怎么?” 沐别将手握得更紧了些,喃喃道,“嫂嫂!先前对你冷言冷语是我不对。”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般,“嫂嫂……” 唐百衣怕沐别说出肉麻的话,连忙反手一把将小姑子肩头揽住,“好了,赶紧回家温习去,还有一个月就要乡试,教书先生不在,学堂又坏成这样。估计明日里正老爷就会通知换到临时学堂去。” 沐别脸倏地一红,慢慢抬起脸,“嫂嫂,我……” 唐百衣眨眨眼,下意识回头去看沐珩的方向。 小姐姐,可别支支吾吾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沐珩挑了挑眉,凝视住两少女握起的手。 唐百衣连忙另一手握住沐珩的大手,“好了,赶紧回家去!” “嫂嫂,等等,我有话和小张哥说。” 沐别憋了半天通红的脸,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第四十六章债主上门 唐百衣无言以对,看来,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那年轻屠夫也是一脸诧异。沐珩一道眼色使过,屠夫小张这才留了下来。 唐百衣牵着沐珩走出人群后,就自然地松开手,揣进袖中,正儿八经地走着路。 沐珩望了望走在田埂前头,闲庭信步般的少女,勾起嘴角。 唐百衣回到沐家后,想了想,去隔壁耿娘子家走了一遭。自从前天卖红糕换来不少银两后,两人初尝到甜头,打算再接再厉。 “唐小娘子。”耿娘子依旧声音温柔,一边替白胖小子狗子喂着饭,“说实在话咱俩都是外行,论起做糕点的手艺来,咱村里南边的余老婆婆年轻时娘家是开糕饼铺子的,咱可以去讨教。” 白胖儿子随手一把将饭勺推了,风风火火下地继续疯起来,耿娘子“哎呀”一声抹去身上糊得乱糟糟的饭粒,连忙伸着饭勺去追,“狗子,再吃一口,再吃最后一口,啊。” 余老婆婆?唐百衣大喜过望! 自己若想将现代的糕点想法融合进古代的传统糕点中,那么确实缺一个领头师父。而那余老婆婆的传统手艺,或许就是自己入门糕点业的门槛! 唐百衣托着腮,神情激动,双眼晶晶亮,面前院落里狗子依旧满地撒欢,正是狗都嫌弃的调皮年纪。 “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过几天,咱们提一些见面礼,去向那余老婆婆讨教!” 耿娘子追着胖狗子喂饭,跑得累到直喘,然而白胖大小子回头嘻嘻一笑,还精神倍好地咿咿呀呀叫唤,“阿娘!追俺呀!” “不追,阿娘追不动,最后一口饭还咱们吃了,啊。” “不吃!不吃!俺要找漂亮阿姨玩。”白胖狗子说完就拿脏兮兮的一手胖手抓起泥巴就糊到唐百衣的布裙上。 “哎呀!”耿娘子惊呼一声,“狗子!” 白胖大小子依旧嘻嘻哈哈,不仅用泥巴糊了唐百衣满身,还反手将小脸糊成泥面。 咯咯的童音,“漂亮阿姨,和狗子一样,哈哈,哈哈哈。” 唐百衣眯着眼,俯身装作凶神恶煞的坏人模样凑近白胖大小子,咧开一个凶狠的嘴角,“怕不怕!” 咯咯奶音笑得更欢实。 又是两把泥泞的小胖手,挥舞过来。 唐百衣故意龇牙咧嘴,一把将面前的胖小子托着腋下举起,在空中晃荡两下,“怕不怕!” 奶音咯咯笑得更大声,白胖娃娃眉眼笑成一条缝,双手欢快地挥动,“骑大马!骑大马!” 唐百衣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皮实又捣蛋的大胖小子还给耿娘子,无力地挥挥手,“这辈子,我打死都不会养儿子,简直是,还能闹腾。” 望着狗见狗嫌的调皮胖小子,唐百衣深深叹了口气。 耿娘子轻拍着大胖娃娃的屁股,笑道,“哪会,等唐小娘子你生下来,就会当作眼珠子疼。自己的娃,连着自己的血自己的心,自己肚子里过着鬼门关生出来的,哪里能不疼?” 唐百衣看着嘻嘻哈哈吮着手指的大胖小子,挥动小胖手臂继续将泥巴揩到耿娘子胸口,顿时晃了晃头,哆嗦两下。 不可能!自己定然不会生的! 要让自己带娃,那简直是要疯了! 耿娘子一边蘸着水一边给白胖娃娃搓着脸,“中呀,过几日咱俩登门拜访余老婆婆去,合计合计。不过余老婆婆眼睛不好使,还是独居,子女早丧,连老头子去年也走了。咱俩送的东西可得方便她老人家用,实惠些。” 唐百衣一愣,独居老人? 子女早夭,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得有多痛苦。 唐百衣从耿娘子这离开后,心情有些沉重。若自己在古代一直不生娃,会不会到年老,也落到个独居老太的下场? “那……要不要,生个娃?”唐百衣摸索了两下脸,开始努力考虑这件事情。或许,有个娃,家里热热闹闹,还当真,不赖啊。 很快,唐百衣板起脸。这沐家哪里有钱养娃哦!一家子人都养不起,还有一个肺痨卧床的老爷子。就沐珩种庄稼这点生计,还不够沐家人糊口的。 当即,养娃的念头从脑海中被挥走。 很快,沿着田埂,唐百衣一路走回沐家。 “开门!再不把人交出来!老子踢门了!就你们沐家这个烂木板还想拦住老子!” “你们沐家那败家娘们呢!交出来!沐家男人呢?死光了?” “沐家老太婆!别以为俺们好说话!告诉你!没用!不还钱,就等着一把火将你们田地屋子烧烂吧!” 唐百衣一接近沐家,就听见一群大老粗在砰砰砰砸门。 潜意识,总觉得“沐家败家娘们”说的是自己,啊,不,是原主。 这木板门没几下就会被踢烂!踢烂还要花钱修门!很快就入冬,到时候寒风一吹进屋,整家人别睡觉了!就寒风里哆嗦吧! 当即,唐百衣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冲上前,一把将最近的大老粗一推搡,“干嘛呢!干嘛呢!发什么疯!沐家谁招惹你们了!” 这情景有点眼熟,这不是原主经常动手的动作么。 唉,自己和原主越来越像,不是因为性格,而是被穷山恶水的恶劣生存环境所逼迫!哪怕明天让个天朝金枝玉叶的矜贵公主来沐家体验体验乡间民情,相必,不用过半年,她也会和原主一个模样的粗鄙,爱破口大骂。 生存物质匮乏,就需要各凭本事动手抢!再斯文柔弱的女子,为了扛起一家人的生计,也会变得女汉子起来。 “哟,就是你!你个臭娘们儿终于肯出来了!”为首的大老粗汉子虎目圆瞪,满嘴唾沫星子。 “到底什么事!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唐百衣当仁不让,颇有几分原主面对挑事人时的风范。 一伙大老粗瞬间将矛头从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对上唐百衣。 “欠钱还钱!咱们兄弟几个大老远从邻村赶过来!你娘家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不管你!但这钱!今天,你别想赖掉!” 欠钱?还是在邻村娘家的周口村欠的钱? 唐百衣搜寻了脑海原主记忆。 卧槽,还真有! 第四十七章利滚利 周口村回娘家省亲时,和几个黑赌庄的女人赌钱,结果输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巨款啊! 要知道庄稼汉一年收成才只能卖个三两,二十两什么概念,类似现代的二十万元! 但农村乡野妇,哪里掏得出二十万来还债! 原主记忆中,自己和一群周口村妇女在黑庄赌钱,赢了八两,然后就一直输一直输。黑庄甚至“好心”借钱来帮她翻本。 随后,很快,半天功夫不到,就输到二十两的巨额欠债! 唐百衣恨恨地捏紧拳头!还不是黑庄搞的鬼!现在倒好,带着欠债条子上门讨债来了! “嘎吱”门终于开了。 婆婆张氏战战兢兢的躲在门后探头探脑,哪里还有平时在家吆五喝六的威风?窝里横说得就是张氏! “几位大爷啊,这可不管沐家的事,都是这小贱蹄子惹出来的祸!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可别寻咱沐家的麻烦!”张氏缩头缩脑的含糊说完,竟一把将门口的唐百衣推搡到男人堆里。 唐百衣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这力气,还挺大! 张氏说完就怕惹事的一把将危门合上,无视唐百衣即将发作的神情。 一道门,将沐家和唐百衣隔绝成两处。 唐百衣挺起胸口,一把扯过那画押按过手印的欠条。 还真是二十两银子。 这事要是闹到官府,只要有这欠条,人证物证俱在,那么自己就必须还这钱。不然就是牢狱之灾! 猥猥琐琐的下作淫笑声,不断有大老粗目光瞟向面前少女丰腴的身体,更有咸猪爪伸来。 “小娘子,几日不见,你这身段好像更辣!” 一阵下作的哄笑。 唐百衣一把拍掉那试图抓向胸口的黑爪,后退一步。 然而,后退还是抵到一处坚硬的大老粗身体。 浓重的汗臭味,伴着酸溜溜的浑浊男子体骚味扑面而来。 唐百衣险些没有吐出来。 前后左右,七八个大老粗壮汉淫笑着将少女团团围住。 “小娘子,要不,哥们儿几个给你去掉利息?” 还有利息?这黑庄的利息,恐怕不比高利贷少。 为首的大老粗哈哈一笑,一巴掌准备捏上那令人气血倒流的胸前浑圆,“小娘子,陪哥们几个玩玩,十两利息就不算你了,怎么样?” 唐百衣一个侧身,堪堪避开那臭流氓的黑爪。 然而又是一个淫笑的大汉,嘟着垂下哈喇子的干裂嘴唇,直接亲上,“好娘子,哥哥忍不住,给哥哥疼疼!” 顿时七八个壮汉,七手八脚,齐齐准备光天化日之下,对围在中央的少女动淫邪念头! “放肆!”一声清冷的嗓音带着威严,竟令一群大老粗手凌空一滞。 “谁!哟,这不是沐家小哥么?怎么,你媳妇儿勾引咱们兄弟几个,你看不过眼了?” “这乡里乡外谁不知道沐家小哥头顶绿油油啊,又不差咱兄弟几个,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过去了呗!”一个大老粗一侧身让出一条路,“沐家大门在这,您请进嘞!门外事和您无关!” 为首的大老粗走上前,弹了弹手中的白纸黑字欠条,瘪了下嘴,“沐家小哥,做人要有诚信!你媳妇儿欠的钱!是不是该还?就算闹到官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朗声说完,为首的壮汉重重哼一声,横眉怒视,顿时一股黑庄的冷面恶人气势。 唐百衣乘人不备,倏地推搡开最近的一个汉字,一下蹿到沐珩背后。 沐珩蹙眉,淡淡瞥了一眼那二十两银子的欠条,以及十两的利息,隐忍地深吸一口气。 唐百衣捂住脸。 这事吧,还确实是自己这身体做出来的。原主,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 好不容易自己和沐珩的关系有所缓解,这不,又来这么一茬子。 为首的黑庄汉子怒瞪唾沫星子乱飞,“姓唐的!你说这手印是不是你的!这欠条是不是你立的!俺兄弟几个有冤枉你?” 顿时,唐百衣无言辩驳。 这确实是……赖不掉……手印不可能赖掉。 这下,沐珩肯定得恼火。 必须恼火! 本来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这原主还有一屁股债的臊,这日子,没法过了。 唐百衣垂着头,等着沐珩怒极的质问,或者是劈头盖脸的怒骂。 然而,良久,只听一声隐忍的叹息,“一共多少。” 唐百衣抬起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黑庄壮汉喝道,“二十两!加上利息一共三十两!今日必须给老子拿出来!老子从周口村追到这容易么!” “宽限几日,三天后。” 沐珩这话一出,唐百衣更是错愕。沐珩肯为自己出头?他居然,居然这样说!居然,真的想过要给自己还银子!还不是将自己交去官府,也不是把自己塞给这群黑庄恶霸! 黑庄壮汉吐了一口怒骂,“今日就今日!哪来这么多啰嗦话!老子今天把话撂在这!要么还钱!要么把这娘们带去官府!” 一阵沉默。 两方的对峙。 过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三天后,给你三十五两,五两是三天的利息。” 唐百衣捂住嘴,忍住惊呼,沐珩是疯了?沐家哪里去找三十五两银子?就算自己拼死拼活起早贪黑地卖糕点,三天也决计赚不到三十五两银子! 这恐怕只能去抢银票铺了! 黑庄壮汉眼珠转了两下,同左右大老粗们使了个眼色,这才甩下一句狠厉的威胁,“三天后!交不出三十五两银子来!沐家就等着被一把火烧光!” 等黑庄人离开,唐百衣绞着手,不敢去看沐珩的脸。 然而,面前男子投下的阴影,覆盖在头顶,令人感受到,他站得极近。 “抱歉。”唐百衣垂着头,苦着脸。原主惹的锅,自己只能含恨吞下! 这恨苦的堪比黄连! 简直就是,原主给自己吞的哑巴亏! “先进屋。”冷淡的嗓音,略带威严,没有容人回旋的余地。 唐百衣只能一脸小媳妇模样,随着沐珩小步进了沐家。 一进屋面对的就是婆婆张氏的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蹄子!几日不打!上房揭瓦!还什么天命之女!这苏大仙莫不是也老糊涂!你可简直就是沐家的煞星!丧门星!不下蛋的石母鸡!还忒能给沐家招惹事添堵!你说沐家是倒了几辈子霉才被你这个丧门星贴上!狗皮膏药般还怎么揭都揭不掉!” 第四十八章卖身是不可能的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 “贱蹄子浪蹄子!这下可好!老娘可警告你!出了这么档子事,你个贱蹄子可别想收拾包袱一走了之!你若跑了变流民也就罢了,牢房是躲过去,可咱沐家就遭了大霉!那黑庄是好惹的么?去年他们黑庄放火将隔壁半个村子房子都烧了!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张氏“哎哟哟哎哟哟”地来回踱步,哭天抢地,“这可怎么办哟!咱们沐家!遭了大霉喽!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卖参。” 突然,沐珩开口,低沉稳重。 “卖身?” 唐百衣一怔,想不到沐珩居然到头来,还是看上自己的身体? “要卖身你卖去,你长得好,镇里富婆也多,我不卖。” 张氏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手叉腰冷面道,“对!卖身!把你个小贱蹄子悄悄卖去城里窑子里,沐家这灾祸也就避了!就你个贱蹄子的风骚样,讲讲价三十五两还是能卖到!” 沐依依探头探脑从房里闪出半个身来,柔弱的神情难掩欣喜,“伯母要将嫂嫂要被卖去窑子?那可好大一笔钱哩。” 沐珩阖眼,叹口气,“挖参卖。”随后一把拽起身边人的手就出屋。 唐百衣抓紧被拽着的袖子,“说清楚啊,人参?咱村里哪来的人参?” 屋内是一阵张氏和沐依依的惊呼,然而面前人头也不回,唐百衣被直接拽出木屋。 唐百衣被沐珩一路拉扯到后山。 “后山会有人参么?那岂不是早就被土匪挖光了?” 然而回应的只有冷冷的风声。 唐百衣抿了抿嘴,这件事,是自己理亏。沐珩肯做主替自己揽下这件麻烦事,已经是很有沐家当家人气概,自己还是不在这节骨眼得罪他。 后山,草木葳蕤。 后山深处腹地,更有几株参天大树。 而沐珩径直将唐百衣拉到后山最深处。 “阿珩,平时你都不愿意出沐家的几块薄田,更不提来后山转,后山相传不是有匪徒么?”唐百衣对沐珩不愿惹麻烦,不愿抛头露面的处世之道深有感悟。 面前白衣男子不发一言。 唐百衣揉了揉鼻子,自己是被人鄙视厌恶了。当即,不再作声。 沐珩带着自己走到一处悬崖峭壁侧面,一株千年古树拔地而起,仰头一看,遮天蔽日的古树树叶枝丫,气势宏大! 人参,就在这里么? 沐珩随意丢过来一根粗树枝,留下一句话,“翻找。”随后径直远远离开。 唐百衣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树枝。 这是,让自己刨地找人参的意思么? 白衣身影已经远去。 唐百衣叹了口气,果然,沐珩现在的怒气应该已经接近顶峰,都不待见自己,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想来也是,谁家出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儿,都得气疯。 唐百衣原地刨了一番,突然想到沐珩对私塾先生出手的狠劲,那绝对是练家子!要是盛怒之下的沐珩也对自己来这么一下,那自己岂不是同那私塾老先生一般!卧床没个一周下不了地! 唐百衣哆嗦一下,或许沐珩当真是有风度,不对女人出手吧。 粗树枝一下又一下刨着地,唐百衣摸了摸手臂被寒冷山风激起的鸡皮疙瘩,看了看渐晚的夜色。 后山腹地徒步走进来就花了半天,估摸着今晚要露宿在山野,出不去。何况人参也不知几时才能挖到。 这后山的流匪,半夜会出没吧。 唐百衣只能一下又一下,毫无目的地刨着地。 “人参叶子到底长这么样啊。”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清朗好听的男音,“唐姑娘,在找什么。” “挖参。” 唐百衣脱口而出,才发现不对,倏地转过头。 “凌公子?” 这一身玄衣,笑得一脸温和的年轻人,不是茶楼老板凌公子更是谁? 只是,凌公子不是经商茶老板么,怎么会来荒无人烟的后山腹地? 唐百衣狐疑地警惕道,“你怎么来的?” “穿越来的。”凌公子一脸坦然,他刚从梁国办完一个棘手的任务回到这个国家,穿越了两国边境,走了条小道。 “你也是穿越来的?”唐百衣突然兴奋,“你真的是穿越来的?” 凌公子一脸懵,点点头,肯定道,“确实是穿越来的。” 唐百衣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还是小声试探道,“how are you?” 然而丝绸之路的西域,也流行古拉丁语,顿时凌公子笑得一脸坦然,摇了摇手中折扇,“fine。想不到唐姑娘还懂这些。” “懂!同是九年制义务教育!当然懂!”唐百衣惊诧道兴奋。果然碰到了一个穿越人士!看来同自己一般魂穿来的现代人还不只一个! 凌公子一脸懵,蹙眉在面前少女眼前挥了挥手,“唐姑娘?你还好么?”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什么。 唐百衣一把扯住玄衣青年的衣袖,当作宝贝一样,恨不得一跳三尺高,“同道中人啊!咱们既然都是穿越人,那就一定要团结!要齐心协力!一同在这个国家过好日子!” 凌公子尴尬地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扯回他的衣袍,“是,是,自然要在这个国家过日子。” 另一边,沐珩警惕地环顾左右,来到两年前深埋箱子的树下,打开宝箱。一整箱金灿灿的元宝!以及各种稀罕物件! 然而,沐珩只随意取了三十五两,在地上胡乱刨了一个坑,摸出一个神似人参的根须植物根茎,便将一切恢复到原状,返折回来。 而沐珩回到先前的地方,见到的一幕,便是大树枝叶阴影中,少女兴奋地拉扯着一名玄衣男子,而少女眉间的欣喜发自内心,怎么掩盖都藏不住。 而这种神情,他从没在她脸上见过。 这名玄衣男子形象,和他手下汇报上来的情报人物,重叠。 举国最神秘组织,杀手阁新任阁主。 自负,孤高,手段狠厉。 外表温文尔雅,出手毫不留情。 沐珩勾起嘴角,想不到,朝廷居然盯自己盯到这种地步,重金雇佣杀手阁,还激出新任阁主来出手解决掉自己。 女帝,当真是,看得起他得很啊! 第四十九章你是山匪头头 唐百衣还拉着一脸无奈的凌公子,兴奋地说着什么,然而突然见到大树下不远处的白衣身影。 “阿珩!” 沐珩噙着冷笑,紧盯着玄衣男子的眼,从阴影中慢慢走出。 揶揄的嘲弄,“两位似乎相识已久?并非先前镇上初识。” 凌公子不慌不忙,作了一揖,斯文温和地开口,“一见如故罢了。” 唐百衣雀跃地上前,识时务地一把揽住沐珩的手臂,“阿珩!这么快就挖到了?” “哦?”玄衣青年勾唇,戏虐道,“在下倒是不知后山有野山参。不知沐家公子初来村落,是如何得知。” 沐珩眉眼微挑,不慌不忙,“凌公子一介茶楼商人,独自一人来这荒郊野岭,悠闲得很啊。” 玄衣凌公子轻摇折扇,“阁下果然和乡间野夫相去甚远,不知阁下一个人隐居在此穷乡村,打的什么主意。” 沐珩淡淡道,“流民罢了,这年头,居不得安,流离失所的流民还少么。” “是不少。”凌公子斜睨了沐珩怀中的山参,挑了挑眉,“沐家公子果真伉俪情深,竟然不惜冒着后山匪徒的危险前来挖参。” “后山山匪有没有在下不知,但在下知道若再不想法子解决困境,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凌公子眯眼,扯出一个笑意,恨恨道,“滴水不漏。” 沐珩依旧神色闲淡,“不知阁下何意。” 唐百衣环住沐珩的胳膊,狐疑地看着打机锋的两人。 这个凌公子是什么来头,怎么觉得,他和阿珩,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大晚上的,后山匪徒也没出现,倒是出来一个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凌公子。 但,他也是穿越来的现代人啊! 现代人古怪,不最是正常不过了么。自己在别人眼里,疑点不也是很多! 唐百衣目光掠过凌公子,正巧对方也望了过来。 “唐姑娘。”凌公子笑得温和,压低声音,“这是我俩的秘密。” 唐百衣下意识觉得他说的是穿越一事,自然点点头,拍了拍胸脯,示意自己不会说出去。 但这在沐珩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哎,阿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唐百衣被沐珩猛地一拽,生生往回村的路上赶。 身后,玄衣凌公子玩味的眼神,拢起折扇,插回腰间。而腰间同一个位置,还佩有一把古朴长剑。 “主子。”树梢上阴影中落下一个黑衣人,恭恭敬敬一抱拳,“主子,可以下手了么。” 凌公子偏头“啧”一声,锁眉,气质换了个人一般,凌厉万分。 玄衣男子不发话,黑衣人垂头抱拳不敢出声。 良久,凌公子沉吟一番,勾唇慢慢道,“本以为,这沐家男人行踪可疑,现在看来,唐百衣,更是古怪。” 黑衣人不敢发话,依旧垂头拱手,等待着命令。 “那姓张的屠夫调查的怎样了。” “回主子的话,似乎,确实是张家屠夫后人。” “再查,马脚总会露出。” “是。” 另一边,唐百衣被沐珩拽回了沐家。 “轻点,阿珩,你弄疼我了。” 回到寝卧,房门一合上,沐珩一把逼近,长臂一伸,将面前少女禁锢在墙边。 “做,做什么。” 沐珩蹙眉,陌生的眼神不断打量着面前少女。 唐百衣被盯得心里发毛。 “阿珩,这件事我也知道是我不好,只是,你真的挖到人参了?你怎么知道后山有人参?而且,还没有山匪。” 面前少女眼睛晶亮,带着求知欲。 沐珩勾起嘴角,“你很在乎后山有没有人参这件事?你和凌偡相熟?” “他叫凌偡?”唐百衣缩在沐珩手臂和墙角的夹缝中,有些不自在,“你和他认识?” 沐珩眉眼微挑,戏虐道,“很能演,唐百衣,我倒是小看你了。” 唐百衣一怔。 面前男子慢条斯理道,“原本不太敢相信,毕竟,你可是村里有名的唐百衣。” 唐百衣被训得糊里糊涂,一脸懵,“什么?” 沐珩深吸一口气,隐忍道,“一年前装作倾慕与我,刻意拦路沐浴嫁进沐家,如今又刻意欠下债务,引我出手相助。或许,我就该事不关己,看你在大牢中如何逃脱。”顿了顿,揶揄地勾唇,“有凌偡的帮助,再深的囚牢,怕也困不住你。” “沐珩,你在胡说什么?”唐百衣一把推搡开面前的男子,陡然,白衣衣襟里的碎银子掉落一地。 堪堪三十五两。 还有一段掩人耳目的极像山参的植物根须。 唐百衣怔住。 “阿珩,你有这么多钱?你有钱,你还不接济沐家?这些还不是所有吧,你是,你是故意隐藏在清口村的?” 就算唐百衣脑回路再慢,这回也猜出。 沐珩定然是在躲避什么人,才隐姓埋名,两年前用流民的身份藏匿在清口村沐家,获得新身份。 但那凌公子,或许就是仇家? 唐百衣想到沐珩对私塾老先生出的那大力一击,还有他手指尖的薄茧,以及精壮的肌肉。这都是武力的象征。 而,后山的匪徒,自己前往后山两回,都没有撞见,而沐珩跨进后山就像闲庭信步般,丝毫不用担心土匪拦路抢劫。就好像,对后山相当熟悉一般。 而且,沐珩很有钱!这些钱定然是从后山藏匿的地方取出的! 一个念头,难以遏制地冒了出来! 沐珩克制隐忍地紧紧盯住面前神情剧烈变化的少女,拳头紧攥,用力伸臂将拳头压在墙角。 面前这个女人!居然利用他! 利用他的感情,利用他对她不忍!这几周来,用眉眼的笑意,言语里的暧昧,抽丝剥茧般将他侵蚀。 如今,她的真面目露了出来。 她,定然是朝廷派下来潜伏在他身边的人! 好深的城府,好强的耐心。 沐珩眼神一眯,克制住怒火。突然面前少女神情变化后,惊呼出声。 “沐珩!你!你是山匪头头!” 唐百衣一喊完就一把捂住嘴,觉得大事不妙。 这秘密被自己猜出来,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沐珩神色瞬间十分丰富多彩。 第五十章暗中较量 唐百衣震惊到说不出话,紧紧捂住嘴慢慢后仰着脖子,试图从那有力长臂和墙壁的夹角中慢慢挣脱,然后逃跑! 沐珩俯身,眯眼逼视,男子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低沉暗哑的嗓音,“你以为我是山匪?” “不是么?”唐百衣战战兢兢,有些磕巴,“你那么有钱,钱还藏在后山,后山只有你没有山匪,你还很能打,还有人追踪你。那个凌公子,不会是京城的捕快吧?” 唐百衣一想到穿越来的现代人,这么倔强地做捕快还一路追踪嫌犯追到这荒郊野岭来,就佩服了凌公子一下。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容易。 面前男子探究的目光,唐百衣丝毫不惧,顿时四目相对。 沐珩勾起嘴角,一把将面前少女凌空横抱起。 “沐珩!你做什么!你个土匪!臭流氓!你要干什么!” 榻上,唐百衣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冷颤,“沐珩,你!我要报官了!” 山匪潜入村民家,这可是大罪!这一条就够面前人喝一壶。 沐珩眉眼微挑,毫不在意地勾唇,“若你当真这么认为,那不妨继续。不过,谨慎期间,我还是需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唐百衣愣了愣,“向我,确认一件事?”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这样确认的? 还是自己在下,这辣手摧花的男人在上! 到底是什么事! 直到面前男子一把粗暴地扯下他的白布衣,欺身而上,抵住的一处才让唐百衣咬牙切齿,反手抡起就是一拳头! 然而,一双大手,钳箍住那拳头,很轻易将两摆设般的小拳,紧箍在面前少女头顶。 “沐珩!”唐百衣忍不住怒喊,“看不出来!你还不仅仅是山匪!更是小贼!采花的那种!” 那抵住的一处自己怎么会不明白是什么? 只是,这和他需要向自己确认,对自己证明一件事,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个人,耍流氓还有道理了! 当即,唐百衣冷冷的眸子盯住面前凌空的男人,“沐珩,你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难道不应该怜香惜玉一点么?用得着使出蛮力粗鲁对待名义上的媳妇么? 然而这句话一出,面前男子眼睛陡然一眯,寒意闪过。 一声重重的冷哼,嘲讽味十足,“很好,你果然还是问出了。” 唐百衣觉得不妙,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这一句“是不是男人”很重要么?还能有什么歧义不成? 低沉暗哑的怒吼,“今夜,就让你知道,在下是不是男人!” 唐百衣心中呐喊哀嚎!大哥!这真的不是激将法啊! “你是……大哥,你当然是男人。麻烦你,先从小女子身上下去。”唐百衣欲哭无泪,只能使出万能地杀手锏。 柔软的小手扭动两下,半嗔半恼地挣脱开束缚后,捧起面前男子的脸颊,凑近献上一吻。 然而,面前男子似乎余怒未消,唐百衣只能忍耐一下,豁出去。 香唇碾转反复,撬开贝齿后,加深了这一个吻。 直到面前男子身形一僵,呼吸声沉重,唐百衣才及时踩下刹车,收手停止。 当柔软唇瓣抽离时,沐珩心中一荡,有些失落。 唐百衣抹了抹唇,后撤退了两步,退到床尾,好整以暇地观察着面前男子的神情。 果然,清纯小郎君。 唐百衣不禁一笑。 明明是小白兔,还要装大尾巴狼? 这么清纯的古代男人?还偏偏生得那么俊美,可惜了,是个山匪。 唐百衣惋惜地叹了口气。 沐珩翻身,伸手拂灭蜡烛,径直倒头躺下,不再说什么。 唐百衣细心地在烛火湮灭的一刹那见到面前男子粉红的耳垂。 果然,阿珩最容易羞红耳朵。 唐百衣当即也翻身躺下,还拉扯了两下薄被。 “阿珩,半夜凉,要不,被子又窄,要不,你靠过来点?”唐百衣窃笑,循循善诱。 一声淅淅索索。 身边男子竟然挪地更靠外些,若不是他功夫好,恐怕稍微一动就能翻身摔下榻。 唐百衣忍俊不禁,好心地让出了一半薄被,至于身边人盖不盖,自己就管不着了。 是夜。 少女呼吸声均匀。 而沐珩夜不能寐。 这个女人,本以为是真粗鄙低俗,不知廉耻的农妇,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只是她刻意为之。 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她今夜既已经得知他能人事,并非阉人,那又会有怎样的举动? 她是朝廷派来的人,还是将军府派来的探子。 或者,只是巧合? 沐珩蹙眉,起身走到方桌前,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函。 字迹狂绢,行草不羁。 末了,将信折成一团,内劲一激,将信团弹出窗外,堪堪挤入屋边树干的一处小洞。 做完这些,沐珩揉了揉眉心,望向天际的弯月。 京都恐怕这几日都将不太平。 他虽然远离京都,但势力仍然活跃在朝堂监察不到的暗处。 或许,该换一个身份,给女帝一个措手不及。 翌日,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要起身,发现双手竟然压在一处坚硬的事物上。 身边的人! 不正是,沐珩么! 反手“啪”地捂住嘴,唐百衣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两人都已经是夫妻了,虽然沐珩身份可疑,但同床共枕这么两三天,怎么说都不应该在这档子事上惊呼。 沐珩支起身子,翻坐起身,双眼清明,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到,好似并非晨间初醒一般。 原先两人一个睡榻,一个睡地铺,并没太多交集。 但今日这么一对望,两人都有些尴尬。 唐百衣连忙试图翻身滚下床,然而却被另一侧修长的双腿一绊,顿时失去重心,身子一个倾斜就要摔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长舒,一把将面前少女托住。 唐百衣不自然地支撑着下地,拍了拍衣衫,逃也似的快速溜出了房间。 沐珩望着没有来得及合上的房门,扬起了一抹他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唐百衣一溜烟,薄粥都没有喝,拾起一捧鸡蛋就是个百米冲刺,径直逃窜般溜到耿娘子家。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么。 第五十一章拜师学艺 是尴尬么? 难道不应该是清纯小郎君更尴尬么? 自己好歹是现代独立大女性!给点出息好不好!哪能和人家古代清纯小郎君一样,动不动就脸红,还耳朵红的! 唐百衣挠了挠头发,哀嚎一声。自己真是给现代大女子丢脸了! 一临近耿娘子家,就听见咿咿呀呀的奶音。 想不到,天刚刚蒙蒙亮,白胖小子狗子就起床开始欢腾。 当真是,养娃得有好精力好体力才行! 唐百衣捧着一怀的鸡蛋,这是打算给余老婆婆家见面礼。 乡下人家,没有什么比鸡蛋更值钱的礼物。 若是送猪肉,老人家牙口不好,也未必咬得动。老人家也需要补补营养,吃些鸡蛋。 “耿娘子。”唐百衣敲门后推门而入,迎面一个白胖娃娃虎头虎脑地撒欢扑来。 “漂亮阿姨!”奶声奶气的童音。 “狗子嘴巴真甜!”唐百衣欢喜地抄起白胖娃娃的腋窝,提将起来,“哎哟,没几天,就重了这么多?喝什么长大的,这么补!” 一个旋转抱抱,逗得胖娃娃咯咯直笑。 “漂亮阿姨,漂亮阿姨。”一双挥舞不停的藕节小手臂,还蘸着米糊糊,就上赶着抹来! 唐百衣避之不及,被胖娃娃糊了个满脸。 “狗子!快下来!”耿娘子急忙上前,将唐百衣解救于危难中。 唐百衣抹了抹一脸糊糊,“狗子手劲是越发大了,养得真好。” 耿娘子含蓄一笑,掩不住的欢喜,宠爱地摸了摸白胖娃娃的圆脑袋,“有手劲啊,以后下庄稼地里干活都有力气。就像你郎君,能着呢。别人三天才能干完的庄稼活,你家郎君半天都能干完。不少乡里乡亲都讨着求你家郎君秋忙时节帮帮忙。” 唐百衣“哦”了一声,沐珩这么受欢迎?自己倒是不知道。 看来,会种地,热爱下地种庄稼,也不是那么没出息的事。 耿娘子抬起眼来,语重心长嘱咐道,“唐小娘子,你家郎君可当真是极勤快的人哩,人又生得俊,你可得好好看好了,别让那李家闺女,赵家娘子,和沈家小媳妇盯了去。” 唐百衣嘴角抽搐。 是吗,沐珩受欢迎居然到了这个程度?连几个有夫的小娘子都瞧中他了? 唐百衣揉了揉脸,自己这个床榻位置,觊觎眼红的女人,还真的不少? 唐百衣将怀中鸡蛋给耿娘子看了看,两人携着胖萌娃,往村南边的余老婆婆屋子赶去。 清口村村南。 一片秋收光景。 麦秸秆捆成一扎一扎横七竖八倒在田埂边。 而村南唯一一处破陋的小屋,就是余老婆婆的住所。 “余婆婆。”唐百衣敲了敲门,但老人家可能耳背,不应门也是有可能。 “嘎吱”。 木门被慢慢推开。 耿娘子探头见到屋内情景倒抽一口冷气! 凌乱倒地的一屋子用品,散乱在各处,摔倒挣扎难以爬起的老人家。 “余婆婆!” “余婆婆!怎么了!” 两人飞奔进屋,一把扶起躺倒在地不能动弹的独居老人。 一声剧烈的咳嗽,生生将五脏肺腑都咳出来般。 嘶哑的声音带着痛苦,“水,水。” 唐百衣左右一看,屋内哪里有水。不过幸好屋外有一口井! 唐百衣七手八脚,飞快地打了一桶清澈的井水,也不顾生水,立马喂给余老婆婆喝。 老人家摔到筋骨,动弹不得,一连仰头喝了好几杯,还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老婆婆。”耿娘子见到独居老人的悲惨遭遇,不免淌下泪水。 独居老人,就连摔倒都没人搀扶。更何况余老婆婆眼睛看不见物,日常起居只能靠摸索,日子过得更是艰难。 耿娘子抱着啥都不懂的白胖小子,抹去泪水,又给余老婆婆倒了一杯水。 嘶哑的嗓音破锣一般,好像每说一个字都用尽毕生的力气,“你们,谁啊。” 颤颤巍巍的余老婆婆,弓着背,捂住摔疼的胯骨,艰难地坐在屋里唯一一个小板凳上。 唐百衣动容地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双眼看不见物,子女早丧,老伴还离开的余老婆婆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独居老人,好像每一天的日子都没有什么盼头,生生在等待着一个终点到来一般。 唐百衣一把将鸡蛋放在一边。 独居老人需要的根本不是鸡蛋这些慰问品,而是陪伴! 双眼看不见,都没法起灶台,更不用说煮鸡蛋这等事。 在平常人眼中,毫不起眼的一顿煮饭,对于余老婆婆而言,难于上青天。 “你们,谁啊。”满脸皱褶的老婆婆,艰难地仰起脸,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摸索。 白胖小子狗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婆婆,婆婆。” 童音,像是阳光,神奇地将整个独居老人的房屋点亮! 余老婆婆一听到娃娃的童音,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好像也瞬间年轻起来。 “娃娃啊!哪家的娃娃啊!来,给老婆子抱抱。” 耿娘子抹着眼泪,柔声道,“俺是村里耿娘子,这是唐小娘子。这是俺家娃娃狗子。” 余老婆婆激动地想要站起,被唐百衣一把扶住,“老婆婆,悠着点。来,狗子,抱抱婆婆,小心些啊。” “婆婆,婆婆。”奶声奶气的童音。 看不见的余老婆婆瞬间喜笑颜开,精神头都被带起来,“好,好啊,好娃娃。要常来啊!俺这老婆子就喜欢娃娃!和年轻人!” 唐百衣又提起一桶井水,煮开了晾着。又煮了几个白煮蛋,和一锅米饭,喂给余老婆婆裹了腹。这才将来龙去脉和余老婆婆一说。 嘶哑的破锣声,也轻快许多,“俺老婆子还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做糕点!老婆子俺啥都不懂,就会做糕点!” 唐百衣和耿娘子相视一笑。 但耿娘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余老婆婆看不见的眼睛。 这眼睛看不见,怎么教做糕点。 老婆婆好像明白两人的担忧般,立马开始口述起来。 “你们年轻人啊,若能将俺余家铺的糕点发扬光大,那老婆子俺当真是欢喜的紧!俺老婆子虽然眼瞎,但舌头可好着哩!糕点是好是歹,老婆子俺一尝就明白!” 第五十二章三文钱 唐百衣这才发现,简陋的余老婆婆家,别的不多,这做糕点的器皿特别多。想来这五六十年饱经风霜的老木屋,曾几何时,也出产过大量的糕点。 不一会儿,唐百衣就记下了余老婆婆口述的一堆糕点配方,工艺和过程。 夕阳余晖。 金色晚霞漫天。 余老婆婆家,一大盘香喷喷的白糯米松糕出炉!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喂给余老婆婆尝了尝。 经过一整天好几锅的努力,这一锅,终于得到了余家记糕点传人余老婆婆的首肯。 “不错。” 一天下来,余老婆婆精神头也大不一样,浑身散发着干劲,颇有年轻时的风采。 果然,人要有事忙活起来,才有精神头! “好嘞!往后啊,我可得三天两头来叨扰师父了。”唐百衣笑着,和耿娘子一同拜了师。 之后三四个月里,两人都频频出入余老婆婆家,不仅陪伴孤老,更是学做糕点。很快,两人的手艺精进飞快。 秋去冬来,冬去春至。 清口村凛冬降下的霜雪,已有逐渐消融的迹象。 初春不久便要到来! 这三四个月中,唐百衣原本丰腴的身子也因经月的锻炼变得更紧实。流畅的手臂线条,劲腰,紧致的肌肉,隐隐有了格斗预备选手的灵活矫健体态。 而沐别也通过了乡试,每天起早贪黑,来往沐家和镇上学堂。而私塾费更是比先前高昂了不少。 沐家的财政危机再度到来。 “你个小贱……大冷天的你又去找那不受人待见的老太婆?”张氏在背后一如既往地骂骂咧咧。这几个月村里都在传沐家儿媳将余老婆子当成亲娘一样疼,可让她这做婆婆的没脸。 怎么,沐家苛待她了?她每日上赶着凑到那半只腿踏进棺材的余老太婆那?还顾不顾家了?沐家出了这么个儿媳妇,张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烫。乡亲里传言的那些难听话,让她都没脸出门。 唐百衣没心思和张氏解释,解释了她个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的老思想也接受不了。 唐百衣还记得自己揣着赚来的六两银子回沐家时,婆婆和沐家老头子是怎么奚落阻止的。 “女人在外赚钱养家,别人怎么看咱们沐家啊?连个媳妇都养不起?” 抱歉,你们,仅靠你们宝贝儿子那一点点种庄稼的微薄收成,还真就是养不起。 若不是自己将六两银子匀出二两,这三四个月来不断贴补家用,沐家都难以熬过支撑过这个寒冬。 而沐珩那私藏的钱财,唐百衣也不敢问,毕竟,她怀疑沐珩是后山匪徒头子。不然,怎么会藏匿财宝,还不敢拿出来用,还有不少人追捕他行踪一般。 这三四个月里,沐珩再度打上了地铺,两个人不知何时不知谁先开始冷战,一整个冬天说过的话屈指可数。然而没有人愿意先低头求和。 今日,唐百衣借了匹驴子,携着耿娘子到余老婆婆那将提前烘炙好的两大盘糕点,带去镇上市集里卖! 卖糕点!赚钱! 清水镇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积雪一融,倒是比以往更冷些,但春天即将来了! 镇子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穿着新衣裳。一派喜气洋洋。 唐百衣用块草席简简单单铺了一处摊位地铺,就将蒸笼糕点小心翼翼摆上。 绿豆糕,桂花糕,糯米糖糕,血糯米糕,八宝松糕,赤豆杏仁水晶糕,还有角落改良过的红糖松糕,应有尽有! 更难得的是形状松软度看起来都比先前唐百衣自个儿琢磨的红糖松糕要高出不少档次!一看还颇有百年老店出锅的糕点模样! 高档! 上档次! “唐小娘子,这价格,咱们怎么定?”耿娘子细声细气,依旧没什么主意。 唐百衣四下张望,不远处市集那头也有两三处售卖糕点零食的铺子。 “我去那转一圈先。” 过了没一会儿,耿娘子便瞧着面前的少女掏出纸笔像模像样地给每一样糕点都标了价。 可谓是,明码标价! “唐小娘子,这价格会不会低了点。”耿娘子担忧地蹙起柳眉,“咱们这些绿豆,赤豆薏米的价格都要不少了。这样一写会不会没得赚头。” 唐百衣掰着手指默算了算,展开笑颜,“不会亏,还能净赚一两,你我各五百文利润。” “才这么点。”耿娘子有些丧气地垂头。 要知道,上一回,两人一出手,可就是每人各六两啊! 唐百衣笑道,“上回可是借了阿珩的光。上回那群镇里的小姐们不是都围在咱俩身边不断问那白衣郎君什么时候来么?咱们忽悠了她们一顿。这头一回忽悠管用,之后便没那么好用。”顿了顿,“若今日亏了,明儿再把那白衣财神请来可好?” 耿娘子沉吟一下,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哪里有农妇这么好运气,头一回卖糕点就能赚了个提满钵满的?还不是靠着红糖的独到,和那俊俏白衣郎君。 而这回,两人没有捷径走,只能靠手艺实力。 “卖糕点了!松松软软香滑可口的糕点!走过路过尝一尝喽!”唐百衣努力吆喝。 这些糕点比起余老婆子的传统手艺里,自己加了点改变。用了做戚风蛋糕的手法,将蛋白打成泡沫加在糕点面糊中,让松糕有一种现代蛋糕的松软口感。 西方蛋糕,这群古代人定然没有可能尝过。 定能一炮打响! 很快,不少贪嘴爱吃小食的镇上小姐们路过糕点小摊铺,惊呼一声,“呀,这么便宜?三文钱一个?那来一个尝尝。” “这么便宜的糕点呀?来一份。” “才三文钱?比隔壁五文的还要便宜一些,看上去也不错,来一份。” 耿娘子做惯了农活,手脚利落地很,很快用纸包上了糕点。 一名暗粉稠裙的小姐,轻咬一口,顿时顿时。 “小姐?怎么了?难吃么?” 暗粉稠裙小姐,瞪大眼,连忙又细细尝了两口,惊诧满脸,“这口感!好妙!” 一句“妙!”将周围更多围观的大爷大娘也吸引过来。 “不就是糕点么,有什么稀奇的。” “能有多好吃了?才三文钱?这么便宜?莫不是新手家里随便做的拿出来卖?” “才三文钱么?是不是太便宜了点。莫不会是陈年旧面捏的?” 很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唐百衣的糕点铺子团团围住。 第五十三章疯狂加价 “各位大爷大娘,小铺子新开张,好吃着哩,今日价格优惠!三文一块!块块三文!只要三文!三文钱买不了受骗,买不了上当!铺子所有糕点只要三文!”唐百衣卖力吆喝。 骚乱渐起。 “这位大爷,您别推,别挤啊,咱摊位小,别挤坏了糕点别人就没法买了。” “大娘,您看可以,别伸手抓。哎!不能试吃!您吃了就得买!抓了这一块,别人还怎么买!” “这位小姐,找钱呢!来了!给!您的找钱!要不再多买点?各来一样?” 很快,整个摊位小铺风生水起。 耿娘子忙乎地一头热汗,唐百衣更是光维持这些大爷大娘的秩序就耗费大量力气。 这些对着糕点东挖一块西剜一块试吃的老大娘!又不能打,又不能骂!与其说是捧场,不如说是来找茬! 然而,三四名大汉的怒喝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拿来的外乡人!破坏市集规矩!找打!” 赤膊光膀子的凶猛大汉! 粗鲁的怒吼声回荡在整片市集! 众小姐哪里听得过这般粗鲁凶狠的言语,顿时小脸吓得一白,不愿惹是生非,各个拉着丫鬟绕开。 老大娘们各个暗地里又挖剜了大块松糕,事不关己地避开走了两步,装作路过没事人一般。 而大爷们拄着拐杖,“哎哟哎哟”咳嗽两声,连忙躲开。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走远,离着糕点摊位十几步路,远远观望,看着好戏。 若事不关己,总有人是喜欢置身事外张望热闹的。 而且,爱看热闹的人,还不少。 顿时,本来对糕点摊位没有兴趣的不少过路人,也纷纷停下脚步,远远望着摊位的纷争。 摊位周边的人,倒是聚拢地比先前更多! 凶神恶煞的光膀子大汉,怒目瞪视着摊位,粗短有力的粗糙大手怒指,“这是你们的摊位?嗯!” 耿娘子吓得小手一颤,后蹲了一个踉跄。 唐百衣仰起脸,慢慢站起,对视道,“这位大哥,这是我的摊位。有什么不对么。” 赤膊壮汉的怒喝声如同狮吼,狂怒的暴躁高喝震荡开。 “谁准你们开价三文!整个市集糕点都是五文!你们坏了规矩!” 强烈的怒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直作响,不亚于贴着耳朵敲巨鼓! 耿娘子吓得一瘫软,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 唐百衣脸一僵,勾唇笑道,“这位大哥,原来市集里还有这条经商规矩,咱们两人刚从村里出来,不懂,坏了规矩,这就将价格调到五文。” 就连wto商业联盟的价格都是一众国家一同管控的,那么一处市集自然也是自家的经商价格标准。 唐百衣当即用毛笔改写了价格,大声吆喝,“五文一块!涨价到五文!还没抢到的赶紧来抢了!过期不候了!” 原本隔着一条街好奇张望的过路人,也被远处的糕点铺子吸引。 “这什么铺子啊,价格还上调了。还能和隔壁那张家糕点铺掐起架来?” “张家糕点铺味道倒是不错,莫非,这家铺子的味道比张家糕点铺更好?” “要不,过去看看?横竖也就是五文,又不高。” 光膀子大汉,被唐百衣反手一拨开,“这位大哥!让让!让让!您五大三粗挡着路,还让不让人做生意!”随即,堆起一个商业笑脸,“这位大娘!来看看啊!五文钱一块糕点!香甜着哩!” 很快,更多的过路人蜂拥而来,经过壮汉这么一闹腾,松糕店铺前人群居然比之前更是多了几倍不止! “五文也不贵啊,再来一块!啊不,两块!” “我们先来的!快给我们包起来!” “俺才是先来的!你们好不要脸!小娘子,赶紧先给俺包!俺急着回门呢!” “让让啊!杵着干嘛哩!怎么这么多人!五文?也给咱来一份!” 那赤膊壮汉被众大娘小姐们推推搡搡,竟然被挤到边缘。而面前松糕铺子的生意,比先前更旺了! 光膀子壮汉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张家糕点铺,门庭冷落,寂寥无人,和面前铺子的火热生意成明显对比! 拳头紧紧攥紧。 只听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松糕铺子传来一阵兴奋的吆喝声。 “得嘞!绿豆糕赤豆糕卖光了!现在上杏仁枣花糕,红糖松糕和桂花糯米糖糕!十二文钱一块!” 十二文钱! 光膀子壮汉脸色一变,随即得意一笑。 三文钱,到五文钱,再到十二文钱。 拼命压价的价格战,果然是行不通的!成本就要这些!若一味地压价那还赚什么钱?连带着市集所有的糕点铺子都别赚钱!面前这个摊位的本性露了出来!加价了! 但,赤膊壮汉讥笑,“吃相太难看,十二文?当这些镇上人都是傻子?” 绝对不可能卖出去! 十二文!翻倍不止的糕点价格! 镇上市集这么多家糕点铺子,凭啥去买这家人家的糕点,而不花一半的钱买更有名气的铺子糕点? 果然,面前糕点铺传来一阵哄闹和叫骂。 “怎么回事啊小娘子!就看你这便宜实惠才买的!怎么这一来就提价?” “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十二文?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价格怕是小娘子你明天都别想卖出去了!咱们宁可花十二文买些面粉自己会去做,也不会买你的!” “就是啊,谁家还不会搓糕点了?不就图一个省事方便才买的么。” “小娘子啊,你还降不降价了?不降价咱们都散了!一点诚心都没有!” 光膀子大汉好整以暇地双臂抱胸,向不远处张记糕点铺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粗哑的声音高喊,“她们卖不出去的!若是卖出去,老子吃屎!” 小厮嬉笑着连连点头,“就是啊!一点做生意的品性都没有!还想赚什么钱?回家伺候男人去吧!” 人群中坐着收账的耿娘子顿时乱了套,焦急道,“唐小娘子,十二文太高了!赶紧压低,就五文,就五文吧!” 唐百衣闲淡地望了望远处赶来的一个丫鬟身影,“五文?杏仁成本价就很高。一次出来自然想着多赚点。” 第五十四章前方有痴汉出没 耿娘子细声无力道,“但唐小娘子你刚才还不是说,每人赚五百文就够。” 唐百衣直起腰杆,望着越来越近的丫鬟,笑道,“见到这户人家的小姐,就改主意了。” 很快,一个穿着翠碧轻衫的丫鬟风风火火,艰难地挤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唐百衣笑着看向挤到一脑门热汗的大户人家丫鬟,“这位小妹,刚才你家小姐试吃后,觉得如何。” 丫鬟揩去一额头的热汗,喘平了气,“包起来!小姐说!她都要了!” 围观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周围刹那间寂静无声。 目瞪口呆的众人,还在杀价怒骂的大娘们,纷纷神情凝固一般。 这糕点铺上,可有不少糕点啊,什么大户人家,都要买下?一包,就是包下整个摊位的铺子? 有好心的大娘小声提醒,“加价喽,提到十二文一块喽。” “是啊小妹妹,不如去别的糕点铺给你家小姐买哩。” 碧绿青衫的丫鬟笑得露出两个浅浅梨涡,煞是好看,谈吐得体,字正腔圆,“不仅我家小姐爱吃,我家主母也欢喜的紧,都说这糕点的口感独到的很,妙极。这糕点能有多贵?御家还能缺糕点的钱不成?” 正说着,丫鬟从怀里取出一整袋钱囊的银子,沉甸甸的! 看得一众大娘们眼珠都快瞪出来! 乖乖,这么沉! 这得多少银子啊! 唐百衣飞快地算了算,正经道,“一共是四两又五百文。” “全包了。” “好嘞!”唐百衣拍了拍呆愣在原地的耿娘子,飞快一同将剩余的大量糕点都包起来。 一匹灰驴扛着的糕点!量是不少! 唐百衣不得不感慨这灰驴,借的挺值! 很快,糕点铺子收售一空,而一共落进兜里的银子,有五两之多! 张记糕点铺的小厮,错愕地张大嘴,“张大哥!她们!她们真的卖掉了!” 赤膊壮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慢腾腾走上前,望了望空空如也的竹席地铺,喃喃道,“怎么可能?” 小厮捂住脸,哀叹,“张大哥,您真的会吃屎么?” 这赤膊壮汉,张大哥,可是市集经贸一条龙的灵魂人物!搓平所有糕点铺的价格就是张大哥提出的,在唐百衣来到之前,整条市集可谓是生意兴隆,挨家商铺都能赚到钱。 但是,唐百衣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规律! 耿娘子抬眼,见到魁梧粗壮的大汉,忍不住腿脚一软,吓得后退,“唐小娘子,唐小娘子。” 唐百衣心情正好地打算将怀中唯一藏着的一块绿豆松糕拿出来填填肚子,一上午忙活下来也真是饿了,然而一道阴影带着气势投影而下! 顿时,自己面前绿豆松糕上,一道阴影笼罩。 唐百衣抬起眼,“哦,张大哥!”笑道,“我加价了!没有破坏您的规矩。” 是啊,加价了!可不再是三文,也不是市集规定的五文,而是一路涨价到十二文! 照理说,在十二文的高价下,讨得便宜的,应该是出价五文的张记糕点铺,百年老字号! 但是!面前这名不见经常的新铺子,出价十二文也有人抢着买!而且一买就是一整个铺子! 这让赤膊壮汉张大哥觉得两脸颊像被人扇了巴掌般火辣辣疼。 然而,张大哥只能哑口无言,生生吞进! 还是机灵脑子活络的张记糕点铺小厮前来解了围。 一声揶揄的冷笑,“什么新铺子啊!莫不是糕点里掺了西域兜售的迷药,令人欲罢不能?” 唐百衣一愣,西域兜售的迷药? 西域?是丝绸之路那个西域么? 让人吃了欲罢不能的迷药,还能是鸦片不成? 不等唐百衣出言,小厮一把将面前少女怀中仅剩的绿豆松糕抢来,献宝似的交给赤膊壮汉张大哥,讨好道,“张大哥,您尝一尝,若是有问题!官府定不会饶过这黑心铺子!” 光膀子壮汉张大哥低头看了看形容娇小可人的绿豆糕,右下角边缘还刻印了几个符号。 “ay?” 当赤膊张大哥念出这一个a和一个y,唐百衣震惊。 “这位……这位小哥?”唐百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古代人怎么了!都认识英文?那凌公子是这样,这小镇上的普通商人也是这样!难不成,这整个朝代的人!都是穿越过来的得了! “这位小哥,你怎么识得这英文字?” a和y是唐百衣特意在每个糕点上刻下,耿娘子叫耿阿丫,名里有个阿字。唐百衣给两人的糕点铺取名叫“阿衣记”,那简写可不就是ay。 小厮冷蔑地笑,“咱们张大哥早年可是跑过西域的正经商人!这波斯语怎会不认识?张大哥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蒙古语!叫你们这等乡巴佬长长见识!” 耿娘子仰头望了望光膀子壮汉,恰好也对上了壮汉张大哥的视线。 顿时,四目相对。 唐百衣不禁想到,那先前自己试探凌公子的那句英文会不会也是巧合?他并非穿越人。 但他那句“我刚穿越”又怎么解释。 唐百衣苦恼中,发现光膀子张大哥已经一口咬下那绿豆糕。 这么粗鲁凶狠的一个大汉,居然对待糕点小心翼翼,温柔地咬了一小口。那温和的眼神紧盯着碧绿的松糕,就好像在看一个柔美的恋人。 温柔的眼神,粗猛大汉,强烈的反差感! 耿娘子柔声问道,“这位大哥,怎么样?” 唐百衣狐疑地见到光膀子壮汉脸色细不可闻地红了一下,轻咳一声,很是专业地评判,“松软,细腻,绿豆粉均匀,糖色合适,花样印得匀称。只是……这松软又没有发酵酸味的口感,怎么出来的?” 小厮厉声惊呼起来,“张老哥!不可能啊!您什么时候给过别人家糕点这么高的评价!可别被迷惑!这糕点定然有问题!” 不等小厮喊完,光膀子壮汉张大哥烦躁地一把将小厮推开,也一手将唐百衣拨开,径直站到耿娘子面前。 “你做的?” 那温柔的语调,若不是唐百衣就站在现场,打死都不相信是从一个粗猛刚烈的壮汉口中说出! 第五十五章两尊大神 耿娘子紧张地咽了咽喉,后退两步,保持了一些距离,低着头,柔声道,“是啊。” 唐百衣和小厮面面相觑,面前好像有一道结界将两人笼罩进,再也容不得旁人插话。 “好吃!”突然壮汉脸上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容! 耿娘子仰起脸看呆,唐百衣也看呆,更震惊的还是一路跟随在张大哥身边的糕点铺小厮! 什么时候,东家露出过这样的痴汉灿烂笑容! 大大的笑容,明媚到灼瞎人眼! “好吃!真的好吃!口感妙极!什么时候再来摆摊?俺将市集东面那大摊位收整两下,匀给你们。” 小厮冷不防插了一句,悠悠道,“张老哥,您可说过,卖得出去您吃屎。”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在赤膊壮汉怒目下,缩了缩脖子。 耿娘子绞着手,有些不安,“咱要先回家喂娃娃,等下回吧。” 一句话轻巧堵住了张大哥的热情。 痴汉错愕地愣住,“有,有娃娃。对,对,有家室……那,娘子慢走,慢走。”边说边垂头丧气慢慢折了回去。 “哎!张老哥!你去哪!” 远去的两人。 唐百衣拍了拍依旧手足无措的耿娘子,深吸一口气,“哎呀!今天这天气没日头怎么还热得慌!好热呀!好热呀!”说完煞有介事地用手作扇扇着脸。 耿娘子嗔怪地斜睨了一眼身边人,利落地收拾起铺子,“唐小娘子,想啥呢,俺家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哪里有这门闲心思。那女人当家还是唐小娘子你告诉俺的。” 唐百衣揉了揉头,好像确实是自己说的。 这可谓是郎有情,妾无意。 唐百衣将五两多银子和耿娘子平分,突然耳后出现一声轻笑。 “热么?既然天气热,不如两位小娘子赏脸去在下的茶楼清爽一番,如何?” 一柄墨竹折扇“唰”的抽开,轻摇。 唐百衣回头一看。 长身而立,眸中含笑,温润儒雅的玄衣公子,不正是凌偡么? “凌偡!”唐百衣率先想起那英文的事,“火车飞机轮船,去加拿大你选哪个交通工具?” 凌偡一愣,手中折扇都停滞在空中。 唐百衣咬牙切齿飞速再问,“贴吧邮箱企鹅陌陌,你想找妹子会用哪个!” 凌偡更是蹙眉,沉思般。 唐百衣磨刀霍霍,“凌偡,你压根不是……你上次为何说穿越。” 凌偡抬起脸来,俊逸的脸温润的眼眸,竟让人难以生气。 一声轻笑,“在下从梁国穿越入境,不知唐姑娘口中的穿越只是何物?” 这回,轮到唐百衣无言以对。 果然,是自己误解了么。 “嗯?”凌偡上前一步,偏过脸,含笑却寸步不让。 这么温和又坚定的质问! 唐百衣抿了抿唇,抬起脸,绽开大大的笑意,笑得有些尴尬,“那个,我这不是从周口村穿了条近道来清口村的么?是这个,是这个,呵。” “哦?” 唐百衣顿时一个机灵,“那个耿娘子!咱们赶紧打道回府吧!家里还等着咱们开饭!” 突然,一柄收拢的折扇挡住去路。 玄衣凌偡侧过身,仰起脸任由初春的阳光洒落在侧颜,笼下一层金光。 “冰雪初融,春来渐暖,茶楼新茶刚到。两位小娘子也忙活了一天,赏景品茶,岂不美哉?” 唐百衣蹙眉,警惕道,“你怎么总跟着我,接近我?我难道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不可能吧。”说完打着哈哈。 这顿茶,鸿门宴啊! 必然有去无回! 自己怎能着道! 若面前的凌偡当真是闻名一国的茶楼老板,那么就不可能是捕快。但一个茶楼老板为什么要明里暗里各种盯着自己和沐珩? 沐珩当真是后山土匪头子么? “哦?”温润的嗓音,带着愉悦,“亲人?在下倒是没有亲人,若能认唐姑娘这般伶俐的妹子为亲人,倒也是不错。” 没有亲人? 唐百衣忍不住嘀咕。 再怎么悲惨,失去父母双亲,至少也有兄弟姐妹?再不济,姑姑伯伯姨妈舅舅总有。 但看着面前凌偡的正经神情,似乎又不像在开玩笑。 凌偡这位举国闻名的茶楼老板,当真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孤苦一人? 唐百衣不免有点同情面前人。 突然,一道清冷冷冽的戏虐声横插入。 “哦?凌公子将有夫之妇认作毫无血缘的亲人,也是有趣。” 唐百衣回头一看,白衣长衫,清冷孤绝,不是沐珩更是谁! 他不是和自己冷战了一个冬天么?居然暗中跟过来了? 只是,最近似乎沐珩的气质变得令拒人以千里之外了些。 若说年前的沐珩,还有朴素庄稼汉的味道,那么现在的沐珩就像是不染尘埃高高在上的仙君。 清冷出尘。 冷漠如斯。 好像周遭的一切他都不再关心,不再在乎,就连平日里热爱的庄稼也懒怠下地,每天提笔对着宣纸不知在写些什么。 那些写完的宣纸,唐百衣一次都没见过,或许是被扔了? 纸很贵,不免有些心疼。 凌偡丝毫不介意白衣男子的到来,反而像是迎接已久般,上前一步,拢起折扇轻点掌心,“今日茶楼倒是有光的很,沐家公子也在,要不一同来品个新茶评一番?” 唐百衣咕哝道,“他哪里懂吃茶?”还不如自己这个现代人。 无论是种地庄稼汉,流民,还是山匪,都不可能懂品茶。 耿娘子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觉得周遭气氛不是很美好,有些拔弩凶张的意思,当即悄悄对唐百衣附耳,“唐小娘子,俺先回村给狗子做饭。” 唐百衣也想溜啊! 自己也想溜!可是,这两尊大佛已经一前一后离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开溜逃跑呢? 不禁欲哭无泪。 “耿小娘子,你先回吧,下回咱们再约进镇。” 耿娘子连忙应下,快步离开。 不得不说,女人的知觉第六感很多时候都极准。 唐百衣不得不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位大爷,进了镇上一处极为气派的茶楼! “青烟居?”这名字还挺风雅。 唐百衣抖索两下冬衣,搓了搓被初春寒风吹得有些凉的手臂,就一个大步迈进茶馆。迎面扑来一阵夹带着清香的暖风。 好舒服。 好温暖的风,简直是避冬必备! 第五十六章打什么机锋 青烟居茶楼内进门便是一处假山,缀以幽竹。 处处茗香缭绕氤氲,恍惚间,竟有仙境之感。 一处坠以金穗的石柱上挂有一幅女子画像。女子柔和的眉眼似蕴有淡淡愁绪,托着腮望着窗外凋零的落花。整幅画白描细致,神态灵动,看上去似乎画者和画中人相熟已久。 唐百衣看了看落款。 凌偡。 心中微动,便脱口而出,“凌公子,这位小姐姐,你画的?似乎关系很好啊。” 凌偡脚步一顿,转过身,望向那高高石柱的画像,不经意笑了笑,“自然是极熟悉的人。” 三人落座后,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唐百衣静静支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玄衣青年斟茶。 这可是举国有名茶楼店老板! 居然丝毫不介意地就这样给自己斟茶! 周边邻座的镇上老少,早将各个伸长脖子,巴不得紧盯住这罕见的一幕。 茶楼老板以茶会友,见客人! 而客人还是两个身穿破旧布衣的村里人! 简直是,太稀罕了! 唐百衣不介意邻桌的目光,慢慢道,“凌公子这斟茶的手法好看的很。” 修长的手指,指节明晰,好看的手行云流水般泡上一壶碧绿的香茗,怎么看都是一种享受。 然而,身边一道古怪的目光有些刺。 唐百衣偏过头,只见沐珩正若有所思地望过来,冷冽的眼神蓦地散发出寒意。 一个哆嗦。 这男人,还计较这个? 唐百衣一想到沐家给自己的难堪,以及身边沐珩对自己的嫌恶,不免有个恶趣味的报复心思。 “凌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像一幅画。” 凌偡手凌空一停滞,险些洒出些茶水来。 “凌公子,像你这般翩翩如玉的矜贵公子,可有不少小姐中意你吧。” 凌偡环顾左右,挑了挑眉,轻咳一声,“这,在下倒是没有注意。” “嗨呀,凌公子长得又好看,手也好看,还有钱,喜欢怎样的女子,人家都上赶着追来,哪里有凌公子搞不定的人。” 凌偡双眉微蹙,首次在人前落了下风,不免有些懊恼,“话也不能这样说,情这个字,金不换。若有徒看中金钱,看中外表,也很难两厢情愿。” 唐百衣顺势结果茶盅,托起珉了一口,“凌公子的观念在这个年头倒是新颖的很,不是媒妁之言,而是两厢情愿。” 两人一问一答间,唐百衣刻意拿眼斜乜了身边沐珩一眼。 果然,某个人脸色不太好。 谁让他总是给自己脸色瞧,不待见自己,还天天厌烦自己。一整个冬天,已经怪冷了,还冷漠相处了几个月。避着自己和避肺痨似的。 今天,他倒是有闲情暗中跟出来,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可得好好作弄他一番。 看他开不开口和自己说话。 冷战这件事,总得有人先开口。 若没人愿意扯下脸面低头,那么就得激将。 凌偡轻笑一声,眉眼温润,笑得如沐春风,“惟愿寻得一人,白首不相离。” 这一句话,唐百衣在现代经常听见。但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正常的很,而女帝更是面首满后宫。论起寻得一个真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极难的事情。 唐百衣埋头喝着香茗,慢慢道,“我也这么想,只得一人心,这是一件很可遇不可求的事。” “唐姑娘也是这般想?”面前玄衣青年眼神倏地一亮,好似被人理解一般。 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自然。” “唐姑娘当真是在下知己。酒千杯难逢一知己!唐姑娘,在下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唐百衣顺势将茶盅端起,仰头灌入。 上好的香茗被这么一灌实在有些可惜。 两人相视一笑。 身边某人的气压更低。 “听闻沐家公子能写一手好字,在下欣赏文人,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识一下。”凌偡说话滴水不漏。 瞬间,矛头指向沐珩! 唐百衣皱眉,敏锐的察觉到,若凌偡追踪靠近的目标一直是沐珩,想从字迹认出端倪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人写字的笔迹难以短时间内改头换面。 沐珩当真是后山匪徒么? 还是在逃钦犯? 自己每天面对的人是个惯犯? 唐百衣不免担忧起来,蹙眉望向沐珩。 沐珩会写字,清口村都知道,他能有什么理由搪塞躲过凌偡的邀请? 若沐珩笔迹一出,当真和凌偡要找的人对上了,那岂不是……岂不是…… 后果会怎样,唐百衣不知道,但敏锐地察觉到,一定不会有好事! 沐珩神情依旧冷淡,已经顺言提起一边早已备好的毛笔。 这是一个局,一定是一个局吧。 虽然自己和沐珩整个冬天都在冷战,但好说歹说也同屋了大半年,可以算得上是室友!朝夕相处,多少也有点感情。 不行,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能让沐珩被捉了去! 凌偡勾唇,胸有成竹地看向面前难以推脱的男子。 沐珩提笔,端正的身姿,清冷的眉眼,绝美的侧颜。 狼毫笔蘸上墨汁,正要落笔,突然,一只小手横里插了进来,直接夺过笔! “我来!”唐百衣豁出去,高声喊道,“凌公子你不是喜欢看人写字么!我也会写,我来写给你看!” 沐珩错愕,凌偡更是惊诧。 谁能想到一个粗鄙农妇,居然抢过毛笔还说她会写字! 唐百衣轻咳一声,摆好功架,悠悠道,“小姑子闲时交过我,还请凌公子指教,献丑了。” 话音刚落,一行“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简体字跃然纸上! 沐别曾说过,这首诗在五百年前就在史书中有记载。 那时候,自己还推测是一名穿越者念出的诗句。 而自己写的更是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想来,也不会被看出端倪。 这字,不是很优秀,也有大毛病。 但重要的是,能解围! 沐珩愣住,复杂的眼神望了过来。 唐百衣回之以一个笑容,满眼都是嘚瑟,好像在说“夸我啊夸我啊!” 沐珩抚上眉心,摇了摇头。 凌偡神情玩味,勾起嘴角,慢悠悠道,“唐姑娘当真是……写得不错。” 唐百衣望向那歪歪斜斜,还没有笔锋的简体字,也忍不住眉骨抽动。就算以现代人的眼光看,也确实差了点。 第五十七章才没有肖想 突然,身后一暖,一个温热的胸膛贴靠而来。 浑厚的男子气息夹杂着皂荚的清香。 一只大手径直覆盖上自己的右手! 唐百衣错愕间,只见沐珩一手合在自己手上,行云流水般提笔重新写下同一行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字迹,不再是狂草,而是俊逸谨慎的正楷! 唐百衣怔怔地望着面前书生气十足的斯文字迹。 这,真的是沐珩写的么? 他那字潦草的和现代医生开的药方一般。不仅仅潦草,还狂!看一眼后简直不能忘。 而面前这一行字,居然斯文韵味十足! 唐百衣狐疑地回头看了看沐珩,而沐珩难得勾起嘴角,轻笑一下。 倾城一笑。 “刚刚,你是不是……”是不是笑了? 还从来没有见过沐珩笑。这一笑,绝色! 沐珩从一脸惊呆的少女背后起身,从容地将右手的狼毫笔回放到桌上,淡淡望向面前脸色暗沉的凌偡。 凌偡眯眼,冷哼,“滴水不漏。” “不明白凌公子的意思。” 凌偡更是深吸一口气,随即努力扬起一个温和笑意。 只是,唐百衣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笑,有点像春风里呼啦着尖利的寒冰刀子。 “还有事,少不作陪。” 唐百衣手心一温,竟是沐珩直接牵起自己,二话不说,离开了茶楼。 唐百衣临走前,回头望了桌边的凌偡一眼。 玄衣男子,眼神晦暗,低眉若有所思。 沐珩走得极快,但瞧上去倒是闲庭信步般,唐百衣花了不少力气才跟上。 “阿珩,慢点,显摆腿长么。” 走到清口村田埂间,身边男子才一声冷哼,停下脚步,偏过脸,沉声道,“你与那凌偡倒是相熟。” 唐百衣气结,原来,这男人还在生气刚才自己刻意言语激他的事。 这么小气? “本来不熟,倒是有种一见如故之感。”唐百衣在田埂上踱步两下,倏地一个转身,却发现险些撞到一处坚硬的胸膛,“干嘛贴那么近。”连忙后退两步。 白衣身影清冷孤高。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被凌厉的目光剜了一眼,而沐珩什么也没说,捋一捋衣袍,径直负手继续走。 “哎!”唐百衣喊道,“等等我!腿长了不起啊!” 另一边,青烟居茶楼里。 一道黑衣身影从屏风后转出。 “主人,时间不多了。” 凌偡面容冷峻,整个人掩藏在石柱阴影暗处,周身凌冽的气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哪里还有温润的气质。 “今夜,动手!” “是!主人!” 黑衣男子欣喜一笑。 可算等到今日了!等这句动手他等了多少个日夜!天天混在乡野农地,吃得朴素斋饭一般,连点荤沫子都挖不找,可憋死了他! 杀手阁任务一完成!他就能再接新的任务!或许能先去帝都放个假?洗洗这满身的农味儿? 是夜,月上柳梢头。 沐家小屋里,烛火摇曳, 唐百衣正一脸欢喜地一文一文点着银子。 哗啦啦的银子堆在方桌边,满满的像是一座小山。 唐百衣欣喜地听着“叮叮”铜钱敲击的声响,乐得合不拢嘴。 沐珩打着地铺,专心致志看书,然而耳中总灌入铜钱声,以及压抑不住的轻笑声。 终于,在第三根短烛燃尽,换第四根的时候,沐珩叹了一口气,放下书,斜睨了方桌边兀自快乐数着钱的少女一眼,摇了摇头,“小财迷。” “阿珩,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没有。” “那是哪来的笑声?” “你自己发出的。” “不可能,明明是阿珩你的笑声。”唐百衣将铜钱收拢好,锁进抽屉里,揶揄地望向地铺上翻书的白衣男子,“还有啊,阿珩,你书拿倒了。” “……”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欢喜地开始夜间练臂力训练。 沐珩总算是和自己说话了。 这场冷战,告一段落。 沐珩叹了口气,蹙眉。这女子看来也并非凌偡那边的人,但她的行为实在古怪,更多时候,口出金句,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想的人不仅仅是沐珩一人,若沐珩知道凌偡苦恼的也是同样的疑点,两人定然会有共同语言。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唐百衣结束了一组的引体向上,开始单手倒立。 对此,沐珩早已见怪不怪。 每当唐百衣觉得沐珩眼神奇怪,想要开口问询时,都会别开脸去。 这样,清冷淡漠的男子定然不会再开口询问。 男人嘛,高冷也是一种缺点。至少不能随心所欲地问事情。 唐百衣想了想,或许沐珩猜到,哪怕他问了,自己也是不会说的。 那是,这些事情,说了也没人能理解。 古代人能够理解魂穿么?不能!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正在俯卧撑的少女汗流浃背,鼓了鼓手臂的肌肉,感受一下最近训练的成果。 满意!这具身体素质好得很!灵活,有力量,敏捷! 唐百衣回头正要倒水,发现地铺上的白衣男子没了踪影。 挑了挑眉,“沐珩去哪了?” 唐百衣有些好奇沐珩每夜看得是什么书,上前两步,盘腿坐在地铺上。 软软的地铺还挺舒服,混有一股皂荚味的清香。 “国策?这么高级?”随手翻开两页,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看得人头晕眼花。 唐百衣不免叹服一声,简体字当真是现代最伟大的发明!随后,下意识地抱起枕头来揉捏两下。 这裹着稻壳的枕头,手感真的不错,枕起来是不是更好? 唐百衣想着,直接躺倒,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脑袋倚靠在软枕上。 就在这时。 “嘎吱”门被推开。 唐百衣心中一凛,立马要翻身坐起。 若让沐珩看见自己这样一脸餍足地躺倒在他地铺上,还闻着他周身的皂荚香味,那还了得!可不得以为自己是变态,时刻肖想着他! 这样,误会可就大了! 唐百衣揉了揉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一个翻滚坐起。 然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确实一只结实的铁拳! “轰!”一道凌厉的破风声,直直砸在自己先前倚靠的软枕上! 撕拉! 沉重的铁拳直接将枕头砸烂!稻壳轰然炸起,凌乱散落一地! 第五十八章刀下逃生 唐百衣双眼倏地瞪大,心提到嗓子眼! 真拳头! 头顶传来一声疑惑的“嗯?” 唐百衣想也没想立马后腰托带起双腿的力量,呼啸往上! 双臂一个倒立撑起! 双腿交缠狠狠缠上头顶的袭击人,后腰带动双臂的力量猛地一旋! 来人正懊恼袭击对象不是沐珩,但显然没有预料到一个农妇还有这么一手。 唐百衣猛地双腿拧紧来人腰背,凌空旋转,单手使出肘部狠击来人膝盖内侧! 就是现在!腰腿同时发力,以一个倒立的姿势狠狠将人拧倒! “嘭!” 这一击一出,饶是多健硕的重量级选手都能一个重心不稳栽倒,更不论是毫无格斗经验的古代人。 一击得手,唐百衣丝毫不让,再度像灵活有力的水蛇一般痴缠而上! 一手钳箍男人的一条臂,整个身体翻坐而上,膝盖顶住男人后腰,左手臂以一个锁喉的姿势旋转勒住男人的喉脖! 这个姿势,是泰拳格斗技巧中的锁体技能! 生生锁住来人的各处活动关节,再重量级的选手面对这一严密严谨的锁体,都毫无挣脱的力量! 黑衣人在地上大力扭动,甚至用力原地腾跃试图将背上紧锁住他的女人晃下。 但现代拳场选手的格斗技巧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唐百衣当仁不让,狠狠锁死! 任凭身下的健硕男人怎么发力,都巍然不为所动。 突然,一道闪亮的反光灼亮进视线! 是匕首! 锋利冰冷的匕首带着肃杀和血光! 唐百衣心中一凛。 脑中飞快闪过格挡夺取的要领,右手松开男人手臂,以手刃飞快切向手腕的跳穴! 在匕首被松的瞬间踢腿而出,一把将锋利的伤人利器踹到门边。 然而,就在这时,男人身形一松,怒喝一声暴起! 奇重的身躯像磅礴而起的巨浪挣脱开挟制,猛一翻身! 唐百衣心知不妙,在男人翻身的瞬间闪身一个翻滚。 打不过就跑,这是教练过去常教的道理,大不了二人转,对峙到下一回合开始。唐百衣瞬间拉开两人距离,怒目瞪向面前的黑衣人,丝毫不惧。 黑衣人黑色面罩遮住脸型,只露出一对寒光四射的犀利眼眸。 一声冷冷的嘶哑嗓音,“你是体宗的人?” 唐百衣不知体宗是什么,但听上去似乎是古代的一个民间组织,当即也不答话,身体伏低,双手的预备起势十分专业。整个人弓成一张利弓一般,似乎随时都能窜起发难!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黑衣人冷瞥了一眼,翻身出窗外,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唐百衣依旧保持着警惕的起势,不知来人会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这是,古代刺客? 他想要刺杀的人,是沐珩? 当唐百衣确定黑衣人不会再折返后,关合上窗,回头看见沐珩正拾起地上的匕首反复摸索,抬起眼望向自己。 “你的仇家?”唐百衣终于忍不住一股脑将话撂下。 “沐珩,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仇家能光明正大的大半夜来刺杀你,今天还是我在这,若我不在这呢?是不是今天你就身首异处?还有你藏了那么多钱在后山,都不拿出来用么?你明明知道沐家钱紧张成什么样了,还这样躲在这里天天种田种地?” “天天在那三分田里背朝天,真的能赚到养活沐家的钱么?你身手好,字也写得好,又有文化,若是那一箱子的钱不想拿出来,那哪怕去乡镇里教个书,去师爷府上当个差,都好过现在这样的穷苦日子!” “你想躲,你天天想躲在这里,但你仇家让么?还不是一路追上门来?他们都追到这里了!你还想往哪里躲?你想让整个沐家都被人盯上么?” 唐百衣上前两大步,目不转睛地盯住面前男人的眼睛,想要看出些答案来。 但沐珩眼神冷冽,眼底清冷,依旧神色淡淡,好像没有将一切放进眼里。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好,你不说,你有难处,那我也有难处,我也没必要天天陪着你在这耗日子!还落了个被刺客记仇的下场!” 唐百衣转身就要收拾包袱。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傍身的技能,哪怕借余老婆婆家住几日,过几天去镇里租一个房子,租下一个摊位,也能卖糕点过日子。 生活也是过得拮据些,但也好过天天捂住脖子在刀尖上胆颤心惊地过日子。 突然,唐百衣手被一牵。 下意识,一个甩手就要挥开。 然而沐珩抓得紧,居然一下没有挥开。 唐百衣转头,怒目瞪视,“做什么?” 一声叹息。 唐百衣一愣,想不到面前的男人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没有将任何事情放在眼里,但居然也会有这样忧郁的叹息。 “夏天。” “嗯?” “给我些时间。” 低沉暗哑的声音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恳求。 唐百衣怔怔看向这样的沐珩,温言软语的沐珩。 “夏天?然后呢?”唐百衣咽了咽喉,等着下半句。 手被面前男子牵得更紧,一声叹息,“留到夏天,然后,你想做什么,我不阻拦。” 沐珩声音好像更暗哑了些,带着薄薄磁性的味道。 先前印象中,沐珩的声音一向温润好听,如今听来倒是变了。 “你说的!”唐百衣想了想,还是抬起脸,“夏天,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面前男人不再说话,有心事一般躺在地铺上。 唐百衣揉着过冬的冬衣,虽然初春刚到,但是春寒料峭,全身依旧被厚衣裹得紧紧。 正当唐百衣满怀心事,准备上榻时,低沉的声音响起,“下回这等事,不要强出头。” 唐百衣知道沐珩说的是今夜刺客的事,忍不住讥讽,“我不出头,然后呢,等着你被杀死么?那这房子,可就是凶宅。” 一声轻笑,地铺上的男人不再答话。 唐百衣扯上被子,想到什么,“那把匕首,你给我吧。” “怎么?你还会用匕首?” 不是,家里切菜刀太钝太宽不好使,不想花钱买把新的窄一些的。 第五十九章小舅子来了 “拿去。” 沐珩屈腿躺下,过了一会儿,听到指甲抠的声音,转脸一看。 榻上少女居然将匕首上点缀的宝石一颗一颗剜了下来,然后果真将匕首放到灶膛,当作普通切菜刀用。 而那宝石,想来也是准备换钱的。 沐珩一笑。这个女人,不知为何变得不一样了,但也并非朝廷派来的人,她是心心念念一心为了沐家,为了讨生活,勒紧裤带过日子,每天想得都是怎样赚钱。 他一生锦衣玉食,流落到乡野过不惯,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倒是头一回见到这般落在泥坑中还拼命试图往上爬将日子过得精彩的女人。 是夜,暖烛摇曳。 沐珩听闻着榻上少女均匀的呼吸声,再度翻身坐起,在方桌边写下一封信,团起掷出。 月光清冷。 京都的布局,是时候收网了。 黑夜中,另一边。 黑衣人窜入后山大树的阴影中,恭恭敬敬抱拳,“主子,属下办事不利!中途遇上体宗的女人!” 凌偡脸色沉在暗影中,语气冰冷,“体宗的女人?” “是,主子,那人的女人,使得是体宗的搏术!千真万确!” “哦?”一声玩味的冷哼。 “主子,属下明日单独伏击那个男人?” “不用。”凌偡反手抽出长剑,长剑流光四转在月色下冰冷异常。 黑衣人战战兢兢低头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若是老阁主在,完不成任务必须自断手臂,但是如今的新阁主,似乎更有人情味一些。 倏地,长剑入鞘! 凌偡语调骤冷,“去大漠报道。” 黑衣人倏地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大漠?”要知道大漠那可是更九死一生的悬赏任务!几乎有去无回! “主子!主子!” 黑夜中,黑衣人徒劳地呆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而树梢下已经蹿下两名暗卫将人带走! “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凌偡负手离开,薄唇抿成一道线。或许,这个目标男人比他想得更狡猾更能掩藏,而那个女人……凌偡抬头望向无边月色,或许他该亲自出马。 天蒙蒙亮,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突然发现身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 唐百衣嗅了嗅,清香的米香味! 床头居然好端端放了一碗香喷喷的厚粥!一旁居然还有一个鸡蛋!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在沐家什么时候地位这么高了? 难道是张氏和沐家老头想明白,要提高自己这主外赚钱媳妇的待遇? 事出异常必有妖! 唐百衣摸索着剥下鸡蛋壳,闻了闻热乎乎的蛋白香味。 嘴馋欲滴! 管它呢!有好吃的送上门来,就要吃!花开堪折直须折嘛。 当即唐百衣一大口咬了下去。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婆婆张氏喜滋滋地满脸堆笑,粗糙的大手还捧着另一大碗下饭用的腌菜! 喜气洋洋的张氏,笑得眼睛都寻不到,“媳妇儿啊!赶紧吃,啊!哎呀,之前怎么不和大娘说呢,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啊。这营养不够,亏得还不是咱沐家的宝贝孙子?” 唐百衣一愣,低头看了看咬到一般的鸡蛋。 孙子? 张氏肉脸笑得像一朵肥胖的大红花,“好媳妇儿哟,可算下蛋了!来来,补补身子!想吃什么让阿珩再去买,啊。” 唐百衣摸了摸肚子。 自己怀娃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而且,这身子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怀娃啊! 不禁想起昨夜沐珩的恳求,“等到夏天”。 夏天? 莫非,这男人别仗着他也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连假扮有孕这种事都让自己做出来! 唐百衣正要开口,突然嘴里被堵上一勺厚粥,话直接被堵了回去。 居然是沐珩! 始作俑者正煞有介事地一口一口舀着厚粥喂自己!而且,居然还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 这还是沐珩么? 简直就是戏精! 又是一口鸡蛋,一口厚粥,一口腌菜。 唐百衣觉得自己如今简直就是国宝级动物!这日子,还挺有滋有味。 “百衣啊,你这肚子尖尖的看上去定是儿子!儿好啊!咱沐家可有后喽!”张氏喜出望外,就差抹眼泪了。 唐百衣不禁低头看了看穿着厚厚的冬衣,这肚子明显是平的,怎么就看出是儿子呢? 张氏突然想到什么般,大步出了房门,随后堂厅就传出张氏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个小浪蹄子!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谁呢!还花什么描眉,用的是什么胭脂!你哪来的钱买的胭脂!是不是偷钱的!瞧俺不打断你的腿!” 沐依依哭得撕心裂肺的喊声,“不是的大娘!是梁柳姐借我画的,没有偷!没偷过钱!” 随后便是藤条鞭抽的声音。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这张氏真的下起狠手来,也是个毒辣的。这沐依依寄养在伯父家,伯父不中用,伯母又是个这般的农妇,日子也苦。 过了没一会,门口又是一阵喧闹。 唐百衣不禁奇怪,今天什么日子,居然能有这么多事? “姐!俺来瞧你了!”一个满脸黝黑淌着热汗的农家少年风风火火闯进门来。 “哎!你谁啊!”张氏的怒喝声,藤条破空声堪堪停下,“哪家的混小子!说闯就闯!给俺站住!嗨,这不是唐家人么。” 唐百衣像模像样地倚靠在榻上,一边享受着百年不得一见的待遇。 沐珩亲自喂鸡蛋! 好看的大手,细致地剥着蛋壳,温柔地端在面前。 哈哈,这可是多么畅快的事情! 这冷面俊男,有求于人的时候,还会有服侍人的一面! 自己昨夜答应得可不算亏,得好好享受享受。 然而,又是一阵推搡声,门口挤进一个少年。 “姐!俺来看你咧!” 黝黑的少年,一口白牙,国字脸,看起来和这身体没有一点相像。 原主脸型鹅蛋,还能用清新秀丽来形容,那么这少年就是绝对的庄稼汉农家子弟形象。 若说两人是亲姐弟,倒也没有太大说服力。 唐百衣试着在脑海中搜寻,唐家确实有一个男娃。七个女娃,早夭了四个,一个男娃,所以这唯一的苗子被唐家护在心尖,当眼珠子一样疼。 第六十章借点钱花花 那么这个少年,定然就是原主的弟弟唐阿旺了。 “姐夫!”少年风风火火,丝毫不见外,“姐夫!你又俊了不少!” 唐百衣忍住心中的怒吼,这个是夸人的话么?夸得这么尴尬? 沐珩随意点点头,显然是见过这个少年。 不等唐百衣开口,少年负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地踱步围绕着不大的寝卧转了一圈,口中念念叨叨。 “姐,你这生活挺滋润的啊,大早上还有鸡蛋吃,姐夫还亲自喂。看来姐嫁进沐家还真嫁对喽!” 唐百衣忍不住想要翻一个白眼。 不说原主,就说自己初到沐家来受的是什么待遇,过的是什么日子!那鸡飞狗跳一地鸡毛,还没有一顿饱餐的日子是人过的么?倒是头一回享受上,就被唐家弟弟撞见个正着。 若是自己回娘家哭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作天作地呢。 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 “喂!唐阿旺!”,唐百衣一回头,就见到方桌上的笔啊砚台啊被折腾了一大圈,忍不住咆哮,“干什么呢你!放下!” 只见唐阿旺很是稀罕地一手玩着狼毫笔,一手还在拍着方桌检查桌底。 特么的以为桌底有机关么? “砰砰!” 又是一阵捣腾。 很快,墙角隐蔽处的抽屉也遭到毒手。 横七竖八的抽屉散落一地,里面不少小物件都散落一地。而抽屉底部被几条绑带捆束着的鼓鼓钱囊,便是赚来的银两! “唐阿旺!你在找什么!”唐百衣忍不住一把翻坐起身。 沐珩淡淡望了小舅子一眼,看了看一边怒气冲冲的唐百衣,勾唇一笑,闪身出了门。 唐百衣狐疑地望着沐珩离去的背影。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把麻烦留给自己么?这么相信自己能解决?而不是帮着娘家的弟弟沆瀣一气? 很快,唐百衣就明白过来,为何沐珩如此放心离开。 “姐!”唐阿旺丝毫不见外地继续对着榻下抽屉层隔翻箱倒柜,“姐,你钱都放哪来着。沐家这么待见你,你体己钱一定存了不少吧。” 唐百衣可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把要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脑海中,原主对这亲弟弟可是疼爱的很,可谓是百依百顺。 为此,原主没有少遭到沐家白眼。 甚至,在沐家老头还没生病,沐家还有些积蓄时,把张氏新购来要给沐珩做的新衣都悄悄塞给这唐阿旺。 对了,记忆中还有一段。 沐家老头新买来的镇上高档亵裤嫌小穿了几次就放在一边,居然也被原主顺手牵羊偷了出来,悄悄塞进弟弟手里。 那可是亵裤啊! 顿时,唐百衣对原主的宠弟魔程度有了深刻的认识。原本以为原主是极爱沐珩爱到迷失自己,但如此一想来,倒是不知在原主心中,弟弟唐阿旺和沐珩孰轻孰重。 “姐!最近阿旺手里紧巴了点,借俺一点钱。回头还你。”唐阿旺说得理所当然,然而手中翻箱倒柜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姐,你和姐夫的钱放在哪里了呢,藏得这么严实?床底下都没有?”唐阿旺边说边回头一笑,笑得人畜无害,还顺手把床头没有吃完的白煮蛋一口吞了。 唐百衣看着那张黝黑的笑脸,就想给他呼啦上一拳! “姐!你怎么不说话!这回就借十五两银子。”唐阿旺边说边摸了摸床边一件刚缝补好的白衣。那是沐珩一件还算新的布衣。 “哟,姐夫这衣料还挺工整,就是有点旧了。不过,卖去镇上,也能换上几文钱。”唐阿旺说完,就顺手将衣服夹在腋窝下,继续翻找。 唐百衣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怎么突然来我这了?都一年多没来,这回什么风吹来了。” “嗨呀。”唐阿旺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无辜无比,“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这脾气。” 哦,原来是被赶出来了,来沐家找收留呢。 “轰——” 书架上书本被打翻,连带桌上仅剩的四支短烛也被书敲落在地。 “嘭——” 抽屉被整个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中间那格抽屉底部被捆束着的钱囊依旧坚挺地没有掉落。 唐阿旺挠了挠头,有些苦恼,随即突然振奋起来,“姐!钱你准备准备,俺要十八两啊!”说完径直开门离开。 刚才还是十五两,怎么又信口提到十八两? 顿觉这唐家弟弟就这样冲出去准没好事,唐百衣飞快地一溜烟跟上。 果然! 沐别的房间就像被人轰过一般,横七竖八的书册翻落在地,女儿家的金银珠钗也落得到处都是。 沐别人还在乡镇学堂里,晚间才能徒步回来。 乱七八糟的房里,唐阿旺笑得理所应当,一手捏着一个碧玉簪子。这是沐别前几年生辰时候,沐家人凑钱送的,沐别当作宝贝珍藏在箱底。这也能被翻到! “总算找到个值钱的,姐,俺说,你们沐家也太寒碜,是不是快倒了啊。对了,银子凑齐没,俺一会就拿着出门,回头还你。” 门口传来张氏起伏不定的重喘气,然而被人一把拽走。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沐珩将人远远拉走。 唐百衣看着沐别房中的满目疮痍,抚了抚直喘的胸口。这沐珩是怎么了,原主记忆中,断然不会出现这般情况,任凭唐家人胡来。而沐珩这般远避就好像咬准自己出身够这唐阿旺喝一壶一般。 “阿姐,你最宠我,这簪子俺也借走了,回头你和你家小姑说一声啊。”唐阿旺笑得依旧没心没肺,转而走向隔壁沐依依房间。 反了天了? 这原主的弟弟还真的是无法无天。 “哟,依依长开了!这么美啊!” 隔壁传来唐阿旺惊喜的叹声,以及沐依依柔声反抗。 唐百衣只听早上张氏说过,沐依依好像借了梁柳的胭脂打扮了一番。这女儿家十五岁的年龄爱美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依依,还记得俺不,俺是阿旺哥啊!前些年邻村可常来找你耍!哟,依依长俏了,不爱搭理人了?” 唐百衣一个箭步冲出沐别的房间奔向隔壁。 只见沐依依不大的寝卧中,两个身影交织在一处。而唐阿旺很急切地压在上方,满手胡来,还叫嚣着。 “好依依,好妹子,这么俏丽!不知往后要便宜了谁家小白脸呢!不如跟了哥哥?又不用远嫁,还亲上加亲!” 第六十一章无法无天 “唐阿旺!你放开我!阿珩哥哥!阿珩哥哥!” 唐百衣冲进屋,“唐阿旺!” 唐阿旺恋恋不舍地嗅了嗅面前沐依依的衣衫,闭眼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好香!依依妹子,你好香啊!” 沐依依满面惊怒,不断往墙角缩,打扮过后,原本暗沉的肤色不见,胭脂巧妙地将少女青春逼人的甜美点缀出,尤为动人。 沐依依,很美。 可惜,被唐阿旺盯上了。 唐阿旺笑得恶劣,转头道,“阿姐,你最是疼俺!那二十两银子找到没?对了,回头和你家大娘和姐夫说说,依依就跟了俺吧,俺瞧着顺眼,多久没瞧见这么俏丽的娇娘子了。回头带回唐家,多有面子!说不定,阿爹就此饶了俺呢。” “阿姐,你最是宠俺了,俺还是个孩子呢。” “阿姐,知道你最好,银子俺定会还你!” “阿姐,爹娘可就俺一个男娃,你若不依,俺就向爹娘告状去!爹娘定然向着俺!” “阿姐,赶紧的!俺一会儿还有事呢,快些!” 唐百衣拳头越捏越紧,所有话回荡在脑中嗡嗡直响“阿姐,俺还是个孩子”“阿姐,再借些体己钱花花。”“阿姐,姐夫这件衣衫俺喜欢,拿走了。”“阿姐,这玉簪俺也喜欢,借了。” “嘭——” 忍无可忍的一记铁拳! 顿时唐阿旺被拳头砸的头晕目眩,原地晃了好几圈才晃过神来,摸了摸鼻子,一手的鼻血! 唐阿旺双目圆瞪,惊恐万状,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来见到的却是一张狰狞到犹如恶鬼的脸,“出,出人命了!阿姐!阿姐要杀人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一道人影连滚带爬逃也似的窜出屋子。 “姐夫!姐夫!救命啊!阿姐疯了啊!阿姐以前最疼俺了!阿姐从来不会这样的!姐夫你帮俺说道说道!” 然而,一个阴沉的脸,狰狞地从房中跟了出来。 唐阿旺一见,更是捂住出鼻血的鼻子,像炸了屁股一样一蹦三尺高,“救命啊!救命啊!阿姐杀人了!俺要回去告状!爹娘定然要你好看!” 唐百衣抬起一张笑得极度恶劣的脸,就像讨债索命的厉鬼,“好啊!唐阿旺!你去试试!你回唐家试试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爹娘手再长还管得了不?” 唐阿旺急得乱窜,倒是思路清晰,“阿姐!你变了!别狂!没了娘家撑腰,你在沐家哪来的地位!如今你在沐家吃香喝辣的,姐夫还替你剥鸡蛋,俺都瞧见了!沐家还不是看在唐家的面上?你别不知好歹!白眼狼!” 唐百衣气笑,还唐家的功劳?原主在沐家在清口村被洪铁蛋拖进高粱地,被人污蔑沉塘的时候,怎么没见唐家人出来? 原主在沐家坐了一年多的冷板凳,受了一年多婆婆的恶气,沐珩嫌恶的冷眼,那个时候,唐家在哪? 倒是自己占据这具身体,开始慢慢将日子经营起来,慢慢带着沐家一同好起来,这时候,唐家出现了?一出现,就来沾光?还想着鸡犬同升? 唐阿旺缩头缩脑地躲在沐珩身后,哆嗦道,“姐夫,阿姐好吓人,和个母老虎一样。阿姐变了!” 沐珩倒是云淡风轻,慢慢道,“确实。” 确实变了!变得不再向着娘家,不再任由唐家阿弟踩在脖子上,将自己当做垫脚石!当做花肥! 什么伏地魔,宠弟女。抱歉,那是原主,不是自己! “阿姐,你别过来!姐夫!阿姐要过来!你拦着点啊!” 沐珩信手一拂,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居然直接闪身离开。 唐阿旺一脸错愕,都没有看清姐夫是怎么闪避走的,而面前就出现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唐百衣! 哆哆嗦嗦的磕巴音,“阿姐,那银子不借就不借了,俺也没啥要紧事,你若小气,不借也可以嘛。那依依跟了俺,阿娘还能出十两的聘礼呢,都能省了媒人的钱。” 突然,横里插出张氏的大嗓门。 “啥!唐家人肯出十两!” 张氏被沐珩拉在一边灶膛,这时候一听到钱,可就起了劲。 唐百衣也是一愣,印象中,唐家女娃众多,就一个男娃,从小给娃娃们看病就花了不少钱,加上唐阿旺到处败家,讨要来零花,转身就能花没。唐家哪里还有十两银子给唐阿旺娶亲? 唐阿旺黝黑的脸咧开一个笑,露出一口白牙,“可不是!沐家大娘!你问问阿姐就知道,阿娘疼俺的哩!甭说十两,就算十五两,俺娘都能借到!” 一听这话,张氏可就更来劲。 “十五两!乖乖!”张氏立马闪进沐依依房里,一把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沐依依提将出来,“你个小浪蹄子!看不出来长得好还能卖到这个价!二十两!差一两不卖!”更是将嗓门拔高两度。 唐阿旺也是个爽快人,横竖不是他掏钱,“得嘞!二十两就二十两!俺回头就找阿娘说去!定然将依依风风光光娶回唐家!传宗接代!生十个胖娃娃!” 张氏扯大嗓门,兴奋地唾沫横飞,“还回头?就现在!走吧!” 沐依依被这两句话唬得懵住。 她确实过了年已经十五,到了可许嫁的年纪。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 而且,对象还是这看起来很是泼皮无赖的丑陋猥琐小子,唐阿旺! 沐依依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唐阿旺正开开心心,突然耳朵上生生一阵剧痛!左耳直接被拧扭提拉起来! “痛痛痛痛痛痛痛!” 唐百衣狞笑,凑身接近,附耳威胁道,“臭小子!撒野很欢啊!不认识我是谁了?” 唐阿旺耳朵被提得直流泪,双手合十哀求道,“阿姐,好阿姐!其实,俺来也是想念阿姐!这家里人也都想你了。你说这都一年了,你还没回家,大年初三大年初四你也没回家,家里还不知你怎么了。俺虽然是被阿爹赶出来,也是担心才来看看你。” 这一番话说得,直戳人心扉。 有点暖。 唐百衣手中一滞,将人放下。唐阿旺痛得直揉耳朵。 原主再怎么说,也是唐家的女儿。唐家人虽然不待见出嫁的女儿,但在沐家受了委屈,好歹也有娘家可以回。 第六十二章大山般的依靠 自己迟早要离开沐家,获得自由,万一到时候遇到麻烦,和娘家搞好关系,还能有后退歇脚的地方。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 唐阿旺继续告饶,念念叨叨,“阿姐,俺想你,阿爹阿娘也想你,不如你跟俺回去,阿爹那也能消消气,说不定就不责罚俺了。” “银子不要了?”唐百衣挑了挑眉,揶揄了一把。 唐阿旺看向拧向他耳朵的手爪,顿时脖子一缩,知道闹成这样,阿姐早就变了,钱也肯定要不过来,只能心一横,“不要了!俺哪里是来借银子的,分明是借着由头来看望阿姐呢!阿姐还真信!” 见风使舵油嘴滑舌,换脸如此之快,难怪能将唐家阿娘哄得对这唯一的男娃百依百顺,将最好的吃穿用度都给他。 唐百衣当即,想了想,“行,我随你回去,是时候该省亲,太久没回周口村了。” 唐阿旺笑得一脸狗腿。 张氏还在扯着嗓门,“阿旺啊!那聘礼的事!今日就!” 唐百衣拽着唐阿旺就往外走,“大娘!改天再说吧!依依还小呢,急什么!” “当然急了!哪能不急啊!十多两银子啊!”张氏边大喊边拍着大腿,回头怒瞅了一眼兀自晕倒还没转醒的沐依依,啐道,“小浪蹄子!装什么装!人都走了!” 沐依依这才悠悠转醒,拿眼瞅着沐珩直淌泪,哭着一把抱住面前白衣男人的裤腿,啜泣道,“阿珩哥哥!让我做小的吧!我什么也不求,阿珩哥哥反正也不是沐家亲生养的!就行行好!收了我吧!” 张氏气得两眼冒火,藤条凌空抽起凌厉的破风声,“小骚浪蹄子!早知道你有这念头!告诉你!沐家没钱白养你一口饭!还肖想咱儿子!做你的清秋大梦!唐家贱蹄子刚出门,你就赶巴巴扒拉上咱儿子的裤腿!告诉你!咱儿子虽然便宜了那姓唐的,也不是你能想的!” 沐依依后背生生受着藤条抽打,忍满怀希望地扒拉着沐珩的裤腿,艰难地抬起脸来,两行清泪我见犹怜,“阿珩哥哥,求求你……收了我吧……” 突然,藤鞭被一双有力大手凌空握住。 张氏错愕地尖叫,“阿珩!” 沐依依双眼露出喜色,“阿珩哥哥!” 沐珩清冷的语调一如既往,“我对女人没有兴趣。”说完径直离开。 另一边,唐百衣拖着唐阿旺一路沿着田埂往周口村走去。 “阿姐,姐夫他……” 唐百衣回忆着脑海中,前几次原主刚嫁到沐家,沐珩嫌恶地巴不得离得她远远的,好几次回邻村省亲,都是原主自己独自走着崎岖山路,一路寂寞地回去。 现在,想来,沐珩也是不愿意陪自己走一遭。 那便不用勉强人,自己回,就自己回。横竖自己是为了和唐家搞好关系,为了以后万一日子过不下去,还能有一条退路。 突然,耳边唐阿旺惊诧的叫道,“姐夫!你不是在沐家么,怎么走在俺们前头!” 唐百衣一抬眼,不远处小山包上长身而立的白衣男子,不是沐珩更是谁? 他居然,愿意陪自己回娘家,给自己长脸撑腰? 要知道前几次原主独自回娘家,没有少被几个姐妹笑话奚落。嫁出去的女儿独自回娘家可是一件挺丢脸的事。就好像不打自招:我相公不待见我,日子过得好辛苦。 这男人倒是还不赖。 唐百衣心中一喜,快步迎上去,眉眼弯弯,“阿珩。” 谁知道,沐珩依旧一脸冷漠,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别乱跑,慢点走。”说完竟然煞有介事地试图搀扶上来! 这简直是做戏做全套! 唐百衣自知可没有身孕,想不到沐珩这么介怀假装有孕的事么?那要是被拆穿,会怎样?若没有被拆穿,会不会几个月后,当真从天而降一个胖娃娃? 不会吧。 但唐百衣一点也不想揣测沐珩即将带来的惊喜。不,是惊吓。 “姐夫!想不到,你和阿姐现在感情这么好!”唐阿旺这小嘴可是抹过蜜的,才能将唐家阿娘哄得服服帖帖,“姐夫当真体贴,阿姐,你可真是嫁对人了!” 唐百衣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没见到过他不做戏的时候,冷起来,吓死人,简直能将人冻住。 真不知道沐珩会不会有被女人迷得头晕眼花晕头转向的一天。 唐百衣不免心情很好地想象了一番。 那样爱到痛彻心扉,痛苦决绝,恨不得私心挠肺的模样?但愿能出现这么一个女人狠狠折磨一下沐珩,让他把一脸的冷漠高冷扯下来! 沐珩斜睨了身边笑得一脸心花怒放痴汉状的唐百衣,伸出手搂住身边人的腰肢,勾起嘴角。 “好蠢。” 唐百衣一个机灵,“阿旺,刚刚是你在说话么?” “没有啊阿姐。”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骂我。” “没有,阿姐你听错了吧。” 翻山越岭,终于到了周口村。 周口村说是清口村的邻村,其实也要翻过不少崎岖山路。 三人费尽周折,这才堪堪在余晖落下之际,穿过榕树林赶到唐家。 唐家小院,比沐家更破败! 唐百衣顿时觉得想着未来落魄时投靠娘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阿娘!阿爹!瞧瞧俺带谁回来咧!”唐阿旺甜甜地高喊,很快门里迎出一个满脸菜色容颜憔悴的老妇人。 说是老妇人,唐百衣知道,这是原主的娘,也才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年纪,被生活重压到足足老了二十多岁! “俺的心肝哟!赶紧来!浪去哪了!也不知回来吃饭!”老妇人搂住唐阿旺就是一顿亲,看得唐百衣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老妇人才发现杵在门口的两人。 “赶紧进来!” 这话是对着沐珩说的。 至始至终,唐家阿娘的眼都没有看向过自己。 唐百衣哀叹一声,从以前起就是这般了。就好像后娘一般,只管吃住,不给眼色。好像多看自己一眼都能脏了眼似的。 唐百衣正犹豫,然而一双大手带着温热和力量牵起自己的手,一把将自己带了进屋。 是沐珩。 高大的白衣男子,有着大山一般的依靠感。 第六十三章人呢跑了 “哟,这不是唐百衣么,哎呀,是沐家郎君!” 很快狭小的屋内跑出两三个姐妹花。 唐百衣认得,这是唐家待嫁的闺女们。一整夜的叙话,自己在唐家依旧像透明人一般,所有人都拉着沐珩和唐阿旺问个不停。 唐家闺女们穿起崭新的过年才穿的衣衫围着沐珩咯咯说笑。 也只有唐家阿爹对自己稍微有些好脸色,还单独给自己包上一小包铜钱作为体己零花。 是夜,唐百衣躺在临时打出来的一个隔板床上,沐珩依旧打着地铺。 看来,把唐家作为退路这一个念头也是打错了。 真不知为何原主在唐家也不讨喜。脑海中细细翻出回忆来,总觉得三年前的回忆太过于寡淡模糊,再往前回忆,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穿越的后遗症么?还是原主本来就是失忆? 唐百衣环视了一下这个小房子,是原主出嫁前的小阁,现在被改成了柴房,堆满了杂物。 或许,房子里会有线索。 唐百衣翻身起来,点着蜡烛四下翻找。 然而,一处所获。 沐珩清冷的声线,“嫁过来时,你把所有家当都带来沐家了,就一根簪子,忘了?” 唐百衣回头,对上那一道冷淡的眼眸。 是啊,原主当真是两袖清风,活得憋屈,就连衣服也是来到沐家后拆了旧衣服重新缝制的。 “莫不会是捡来的吧。”唐百衣定睛望着墙角的一处。 沐珩轻笑一声,一敛衣摆,重新躺回了地铺,“你和唐家人,可是半点都不像。” 这一句话提点了自己! 自己作为局内人,当然不可能对照着铜镜慢慢看自己和唐家人的面容区别。但是经沐珩这么一说,倒也确实有道理。 唐家人都是国字脸,高颧骨,板瘦的身材,典型的周口村山里人面容。 而自己,身形就比唐家几个闺女高了不少,更天生丰腴。该大的地方,一点都不小。 现代有句话说,该大的地方大,定然有基因关系。 而唐家这几个闺女,和搓衣板一样,哪里有这基因? 唐百衣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平举起手揉了两下,狐疑的猜想。 而一边地铺上的沐珩无意间瞥了一眼,见到面前少女正在做的动作,立马翻转身体背过去,耳垂微红。 “罢了,关系也不大。”唐百衣拍了拍手,是捡来的又能怎样?自己和这身体只是借用的关系,自己未来的生活,和唐家原主的生活定然会完全不一样。 “阿珩,你说……” 突然,堂厅里一阵客套的寒暄声。 唐百衣一愣,这么晚了,还有谁会登门拜访? 窗棂边,新月高挂,夜色如瀑洒进房间。 门外客套的寒暄声过后,变得静悄悄。 或许客人是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唐百衣躺在床上默数第三百八十七只羊的时候,突然一阵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传来!但很快被压抑住,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咽。 这是被人捂住嘴的声音! 唐百衣一个翻坐惊起。 沐珩冷淡的声音,“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唐百衣下意识出口,“我是唐家的女儿,唐家发生的事,怎么就是多管闲事?” 一声不屑的冷哼。 唐百衣不知道沐珩怎么会觉得自己和唐家没有关系,但依旧开门看向外面堂厅。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拼命挣扎着腿脚,努力蹬踢! 而唐阿旺正一手狠狠捂住女子的嘴,循循善诱地劝道,“好依依,你伯母都把你卖给俺了,你沐家收了俺娘的银子,你就是俺的人!还想什么呢!你伯母早就趁夜回村去了。就留着你一个人在俺家!” 沐依依拼死甩着头,双臂胡乱挥舞,试着抓住什么,挣扎呜咽。 唐阿旺笑得一口白牙,“十五两银子呢!你吐出来,吐出来俺就放你回去。哥哥劝你还是乖乖的,说是来俺家坐坐,但你家伯母心急着呢,你回沐家也照样被绑着送来,信不信!” 突然,唐阿旺手腕被尖长的指甲狠狠一抓。 “嘶!” 吃痛的惊呼声。 沐依依趁着唐阿旺一松手,连滚带爬逃也似的,头也不回奔出唐家,冲向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唐百衣一开门,就见到沐依依挣脱逃跑的身影。 “大娘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沐珩冷冷道,“想疯了?你不也是一样。” 唐百衣发现每次自己怼张氏什么,怼沐家老头什么,就会和沐珩激烈争吵。 当真是个愚孝的人! 孝的还不是自己的亲爹娘! 唐百衣回头望向地铺上躺着的男子,慢慢道,“阿珩,我感激你这次陪我回娘家省亲。” 沐珩蹙眉,直接将话堵了回去,“半夜路难走,别想有的没的,睡觉!” 唐百衣一愣,这人的这句话,是在放软么?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唐百衣望了望沐依依远去的身影。 身后男子沉声,像是能看穿人想法一般,“管好你自己的事” 唐百衣看了看依旧一脸闲淡,万事心中过,一点不留下痕迹的沐珩,沉思一下,摸了摸嘴角,“举手之劳,有些事情,光是站着看,办不到啊。” 哪知道,地铺上的白衣男子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居然也翻身坐起,一把牵住自己的手,“走,一起。” 居然,一起回去? 沐珩,他,居然主动牵过来,陪自己连夜回去? 唐百衣和唐家阿爹拜别后,悄悄将体己零花钱囊摆到柜子边,里面还另外装着自己放的一两钱。 这是自己代原主敬的孝心。 当两人连夜回到沐家后,发现,沐依依不见了!没有回沐家! 周口村到清口村,只有一条路! 唐百衣十分肯定,深夜中没有听见任何呼救和哀嚎。 “沐依依,离开了村子?” 婆婆张氏当即破口大骂,“浪蹄子!赔钱货!贱人!还给老娘招不痛快!这下唐家讨人上门可怎生是好!这银子!老娘是肯定不会还的!想也别想!让唐家人自己吃瘪吧!横竖人是在唐家丢的!就算报了官府也断没有让老娘吐钱出来的道理!” 第六十四章沐依依翻身归来 “大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唐百衣望着无边夜色。 张氏依旧骂骂咧咧,气不打一处来,“那小浪蹄子给老娘找麻烦!这下好了!唐家那肯定是要上门来的!”顿时张氏把唐百衣大力一拉,“小贱……百衣告诉你!你可不许胳膊肘拐到唐家去!你是我沐家花了银子讨来的媳妇!明媒正娶的,早就和唐家没关系!”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儿家,能跑到哪里去。” 张氏嗓门一亮,锣鼓声一般响,回荡在屋中,“她爱去哪去哪!横竖别来沐家蹭饭!她那没正经事干的老爹酗酒死后,骚婆娘也跟人跑了,就落到咱家来,老娘拉扯三个姑娘不够,再拉扯一个外人,容易么!” 唐百衣不禁顺着这话想到自己。 若自己也不是唐家人,那么唐家阿娘看自己定然就和张氏看沐依依一般,嫌恶。 张氏还在一个人絮絮叨叨,边念叨边进后屋和沐家老头商量对策去。 “浪蹄子,骚蹄子,都嫁人了还不给老娘省心,这银子,老娘断断不会退了去!休想!哪怕是皇帝老儿要老娘吐出来!老娘就是吞进肚里!拉出来,也不会给人送过去!娘娘的熊!十五两银子呢!咱家阿珩得种多少个年头才能有的收成啊!娘个西匹的小浪蹄子!最好别死在外头!” 唐百衣一把捂住脸。 这张氏翻来覆去就念叨这么几句话,本来就烦,一听更是烦躁。 要报官么? 毕竟走丢了人啊。 这么大一个姑娘,别说放在古代了,就算在治安不错的现代,都是不少游手好闲人的目标。 然而,第二天晌午,唐百衣就复又见到了沐依依。 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 唐百衣吃着午饭,有些渴,见壶里没水,正提着水桶出门去井口打水,冷不防被井口大树角落猫着的人影袭击个正着。 唐百衣反手就是清脆的还击。 “啪!”对着偷袭的人影就是一巴掌。 “沐依依?” 这头戴金碧玉簪,一身绫罗绸缎的美艳小娇娘,居然是沐依依? 粉色的绸缎流仙裙,柔美仙气,金步摇上的珠玉穗子随着小碎步一晃一晃,煞是好看。就难得的还是发髻上的一柄蝴蝶金簪,明晃晃的金蝴蝶随着晃动上下翻飞,一看就知是极好的精细手艺。 沐依依什么时候翻身做阔太太了! 这个发髻,不再是姑娘家的小家碧玉披发发髻,而是尽数挽起的妇人发髻! 但是,在沐依依青春逼人又灵动的白皙小脸衬托下,妇人发髻倒也显得别有一种清纯迷人的韵味。 略施薄装,眉眼娇媚,唇中一点红。 美得别说男人,就连唐百衣这女子都像掐一掐那柔如柳枝的盈盈小软腰。 “唐百衣!”沐依依玉臂一撩,藏起的火折子露出,打出的火星很快将大树的一条枝丫枯叶燃起。 “唐百衣!”沐依依笑得狂肆,整张美艳的淡妆小脸浴火,更有一种狂妄艳丽的美。 “沐家的仇!我要你们一个个偿还!” 枯叶火起,顿时半条枝丫都燃在火舌中,大树靠得离沐家房屋极近,不用多久,风一起,定然会将火势头烧向沐家木屋! 张狂的大笑,声嘶力竭,沐依依身着华服,痛苦地仰天长笑,直直笑出眼泪。 “唐百衣!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你为沐家做的这么多事!赚得这么多钱!今日就叫你血本无归!你和沐家都是一条门洞里滚出来的狗!你和沐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狰狞的狂笑,裂开的嘴角,放肆的诳语。 “烧啊!把这所有都烧尽!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沐家,沐家的走狗!所有人的下场!我会一个一个将你们折磨地生不如死!” 突然,一阵西风刮过,火势倏地窜起! 火舌直直就要舔向沐家木屋! 沐家所有人还在屋里吃饭!变故陡起,哪来那么多时间通知沐家人! 沐依依狂妄的放肆大笑声,被西风吞没。 “轰!” 又是一阵剧烈的大风! 火舌不受控制地顺着风势一路飞出,眼看着朝那房屋屋顶扑去! “倏——” 一柄匕首蓦地掷出。 原本被大火灼烧的枝叶就容易脆断,唐百衣一甩手,将那晚从黑衣人身上扒拉下的匕首掷出。 “咔嚓——”燃烧的树枝,断裂。 “轰!” 火势凌空落到地上,很快,院落中枯草烧腾起一片! “马了个巴子的!娘个西匹!哪来的山火!救火啊!”张氏左等右等唐百衣不来,正要出来撵人,正好和火光撞了个正着,顿时暴躁跳起! 一屋子的沐家人风风火火从屋里跑出来。 “扑火!” “赶紧拉井水桶!” 几下后,院里一片狼藉,火势堪堪扑灭。 “哟,这不是张大娘么。”火势落下,沐依依窈窕的身影从一边转出来,低头摸了摸发髻上相当值钱的一枚金蝴蝶簪,和一枚金步摇,颇有炫耀一番的架势。 张氏看得眼睛直发愣,一把拉住唐百衣的手臂,哆嗦道,“这,这人,不会是,是……那个谁……”穷人家一见到有钱人就胆怯。 而张氏更是窝里横,欺软怕硬的主,一见到有钱人就顿时气焰矮了下去。 这遍身的绫罗绸缎,这娇小可人的锦鞋,略施粉黛就让人移不开眼的青春小脸。 这哪里是沐依依! 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得宠小妾啊! 张氏手指颤抖,赶紧一把将唐百衣拉到身前,探出头来细看,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能肯定,面前的有钱少奶奶,就是沐依依! 一确认是沐依依,张氏立马腰杆硬起,仰起胸脯道,“哎哟喂你个小骚蹄子!才一天就扬眉吐气了?大半夜离家出走!黑夜里爬上大户人家的床!可别说,你个骚浪蹄子,定然早就和哪个大爷眉来眼去!怎么,正好有这机会私奔追了人家去?” 张氏的本事就是,颠倒黑白,总能将好好的话骂得极难听。 “你这浪娼妇!别说是咱沐家出来的女娃子!要脸不要脸?还在咱这装什么黄花大闺女?卖给唐家做媳妇人家都嫌弃不是完整身子!早就和哪个大人物苟合好上了吧!怎么?老娘说你一两句,就半夜使性子跑了?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和那怡红院卖笑的差不多!” 第六十五章扬眉吐气 “瞪什么瞪!飞上高枝儿还就有理了?告诉你!哪怕你去给那皇帝老儿家的侯爷,世子做小的,老娘咱今日把话撂在这!就沐依依你这心眼儿,登不上台面还贼心眼贼多的!早让人家正房收拾的服服帖帖!你小浪蹄子别狂!别拿眼睛瞪咱!咱不吃这套!” 沐依依双目圆瞪,好好的美艳脸蛋一派狰狞,竟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胸口起伏不定。 张氏也被一把火烧起了脾性,一见到到处寻找的沐依依,更是三把火旺腾腾地烧在胸口,“浪蹄子!把十五两银子交出来!”说完径直扑上去强抢沐依依发髻上的金簪子。 边抢边嚷嚷,“不交也行!这一支就足够抵债!好你个浪蹄子,还敢从唐家逃出来!看你是活腻了!今天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沐家家法!” 张氏一个结实的农妇,硕大的体型压下,将沐依依直接扑了个正着,可谓是难以挣脱。 然而沐依依早有准备,惊呼一声,“来人!” 身后居然果真转出来两个丫鬟般的壮实女子,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粗使丫鬟,干过重活那种,不受待见才分派给沐依依做贴身丫头。 沐依依尖利地厉喝,“来人!给我打!” 这一嗓门扯下,倒真有一番大户人家姨太太的威严。 壮实丫鬟们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冲上来,将张氏拉开。眼见着张氏也不过一个农家粗鄙农妇,想来打了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于是,拳头抡起! “住手!”本来施施然出来闲淡立在一边的沐珩,见到张氏受气,立马站出来。 唐百衣看了一叹,果然,放在现在恐怕就是一妈宝男。 不,是宝妈男,极度护母护父那种。 然而,沐珩下一个举动就让唐百衣不淡定。 那一瞥居然看向了自己! 关我什么事? 唐百衣一脸狐疑。这是张氏和沐家侄女沐依依两个人的怨结,由来已久,沐依依总算能扬眉吐气报复一番,这张氏大娘的嘴也确实不干不净,做的事情也令人唏嘘。 自己被沐依依连带记恨了不说,若是出手掺和这趟浑水,在张氏那也讨不了好。可谓是两面不是人。 这沐珩算盘也太能打了,这时候,他不出面,要自己这当媳妇的出面调和? 莫非,这也是大男子主义的一种,不和女人理论? 不过,自己这半年里还得靠着沐珩的掩护上镇里做生意,不然依着沐家老头的男主外女主内,女不得抛头露面去养家的说法,那自己哪里还有收入来源。 现在自己和沐珩可是合作关系,互相给对方谋利。 于是,唐百衣定了定神,大步上前。 “你个小浪蹄子!翅膀硬了!还叫人来打你大娘!真真是个白眼狼!老娘当初就不该可怜你收留你!叫你饿死在你那废物老爹尸首边也是一句话!你个浪贱人!你亲娘不要你跟人跑了!你也随你娘是个骚货!到处爬人床!好不要脸!” 张氏狠狠拧住面前沐依依的腰肢,破口大骂。 沐依依吃痛到脸变形,娇柔美艳的小脸痛到皱紧,狰狞无比,顿时厉声尖叫,“打!给我打她!打死她算我的!还有那唐百衣!一个都别放过!” “白眼狼!骚货!下作的小娼妇!老娘是瞎了眼才把你养到大!怎么就养出你这个混账东西!和你亲娘一样……哎哟!”张氏后背被狠狠猛砸几拳,痛得两眼一黑,顿时就要晕过去。 沐依依狂笑,发髻被张氏一把扯掉,金蝴蝶簪子,金步摇要散落一地,披头散发,狰狞惊怖异常,“好!好!继续打!打死不要停!” 唐百衣站了出来,上前一步,一把狠狠扯住沐依依披头散发的乱发,提起! 沐依依惊呼一声。 只听唐百衣朗声道,“你们再敢对大娘出手一下,你们主子我就扇一巴掌。刚才你们各打了两拳。”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 “啪——” “啪啪啪!” 四声把掌声清晰无比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唐百衣将一脸红肿的沐依依向前一推,给两个粗使丫鬟看清楚,“你们还敢打大娘么?怕大娘受得住你们几拳,你们这皮娇肉薄的主子,这张脸给得被扇废了!” 沐依依依旧凄厉地厉声尖叫,“打!继续打!我就算死了也要化作厉鬼去寻仇!打死她!还有唐百衣!” 两名粗使丫鬟犹豫不定。 唐百衣继续深吸一口气,哀叹道,“可惜呀,好端端一个美人,脸若坏了,不美了,你们老爷怎么宠幸她?巴不得丢弃到街上看也不再看一眼。倒是你们,跟错了主子,怕也是要跟到冷宫后院的过辛苦日子。” 粗使丫鬟顿时看了看面前沐依依脸上的巴掌印,犹豫地放下了拳头。 沐依依冷笑,“唐百衣!你和沐家哪个都别想逃过!我今生受到的痛苦,要慢慢地狠狠地报复给你们!” 唐百衣顿时有点同情手上的女子。 自己刚来时,受到张氏的鞭挞不比沐依依的少,而沐依依作为寄人篱下的侄女,婚姻更是只能听长辈摆布,而长辈除了卧病在床生死有命的沐家老头,便只有这个伯母张氏。 唐百衣继续慢慢道,“沐依依,虽然不知你的靠山是哪家大户,但那家大户纳了你为妾,会不来调查你的娘家?若是查到你娘家在清口村被你一把火烧光,你觉得你的夫家靠山会容得下你?怕是哪天你不高兴,也一把火将夫家给烧了去。” 沐依依顿时身形一顿。 唐百衣继续慢条斯理道,“你在夫家活得有面子,也得看娘家,若娘家人死光了,你孤独无依靠,单凭一点床上功夫,你以为能在大户人家府里昂首挺胸多久?你靠山若是明天纳了更可人的小妾,你受了委屈,夫家一句话:反正你也无处可去!就把你弄懵了回来。” 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会受到歧视,这是多年不变的道理。 然而唐百衣这句话在沐依依耳中听来尤为刺耳。 第六十六章掐尖要强 一声讥笑,沐依依冷笑道,“好个嘴巴,能说会道的,还想让我帮扶沐家!做你的清秋大梦!” 一边的两名粗使丫鬟已经后退到一边,嘟囔道,“这新夫人居然和娘家关系这么差!恨不得撕了呢!” “可不是,这可是个有趣的新鲜事,回头说道说道。” 沐依依一听,脸色一变,转头尖酸道,“你们敢?” 粗使丫鬟们斜了一眼,小声嘀咕,“不过是个新进门的,连偏门都没过,还摆起威风来了。” 丫鬟们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沐依依听了去。 她在御家使了手段还没站稳脚跟,怎能就这样被风言风语打败! 当即,沐依依挺了挺腰杆,重新整理了头发,有些心疼地将手中早上刚被赏赐的玉镯和玉戒指取下,给两名丫鬟一人一枚。 “两位好姐姐,我刚来府里,往后还依仗两位姐姐照看,今日两位只是同我出门回娘家省亲一遭。” 两个粗使丫鬟哪里得过这么上好的玉镯玉戒,当即看得眼睛都直了,必须守口如瓶! 跟对主子了!跟了一个大方的主子!往后可有好日子。 粗使丫鬟相视一笑,沐依依警告地回头瞪了唐百衣和张氏一眼,才扭身离开。 当沐依依回到清水镇上的御家后,一条噩耗传来。 御家三少爷,和人打架,被人一棒槌敲到后脑勺,去了! 沐依依顿时两眼一抹黑,险些眼一翻,晕过去。 御家三少爷,御钟就是将她纳入房的富商之子! 昨天夜里,沐依依慌乱间一路趁着夜色,没有跑回清口村,而是拐了条岔路,跑到清水镇上。 天刚蒙蒙亮,狼狈不堪的沐依依整理好头发,眼瞅着最近的一家胭脂店开了业。 镇上一大早来来往往地都是行脚的客商,以及大户人家外出采办的下人。但入时的服侍以及各色鲜艳服饰,看得沐依依依旧移不开眼。 这些都是极为好看的衣料! 在清口村哪里能见到这么入时的布料!这些下人穿得都是这般好看,更不要说她们主子。 顿时,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 沐依依抹了抹鬓角,打了打气,昂首走向那最近的胭脂店。 正好一对身穿下人服饰的母女也肩并肩走了进去。 “看中什么随意试试啊。”掌柜的是一个精明的中年妇人,顿时直接忽略了沐依依,而殷勤地招呼起母女。 “囡囡啊,这簪子不错,试试?” “不要,这是去年的旧式样,如今再戴会被人笑话。”那女儿模样的少女嫌弃地将面前的簪子推开,转而看向那金蝴蝶簪子,“娘,这个好看,一晃一晃和真蝴蝶一样。” 掌柜的满脸堆笑插话进来,“好眼光啊姑娘,这可是今年最新款式,前些天被几个小姐预定了好几枚差不多的,这是最后一枚,只要五两。” 店中一片安静。 妇人踌躇一声,低下头道,“囡囡啊,这要五两银子,咱买不起。” “我就要。” 沐依依看了看那女儿嫌恶的一个旧式样簪子。 华贵的宝石,珠圆玉润的和田玉,配在一枚纤细巧丽的银簪上,当真是令人移不开眼!太漂亮了吧! 而这样的一根银玉簪,居然被那女儿嫌弃是旧式样,不要戴? 沐依依一股酸水翻了上来,再去看那被女儿相中却又买不起的金蝴蝶簪子。 玲珑!巧妙!看了就让人心花怒放! 出身在贫穷乡村的沐依依,顿时看不出两个簪子的好歹来,只觉得都美得很!难以区分上下。 若她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定要买最好的东西!让所有人都眼红!都高看她! 沐依依两眼紧紧盯住那金蝴蝶玉簪,上下晃动的金蝴蝶直接摇进了心里。 “娘,我试试嘛。” 掌柜的立马开口道,“可以试,可以试,咱们小店能试妆,那些粉扑啊您看中什么,都有样品可以试。” 沐依依趁着掌柜招呼间,对着柜面上的铜镜,整理了一下仪容,背过身去。回忆着梁柳曾经教过的步骤,悄悄对着铜镜,取着柜台上的试妆粉和胭脂,化起妆来。 沐依依原本生得就不赖,青春逼人的小脸白皙娇嫩地能掐出水来。经过高级粉扑粉饼的一修饰,更是俏生生令人爱怜。 唇间点上胭脂,顿时提亮了整个人的气色。 巴掌大的脸,柔弱到令人怜惜,又明媚动人,光彩照人。经过装扮,整个人像是换了一张脸般。 “呀,你这人,怎么乱拿东西呢!” “掌柜的,你说可以试妆的。”沐依依趁着掌柜妇人发难之前,赶紧留下一句话,一溜烟跑出了店铺。 出了店铺跑出好几步远后,沐依依回头,眼中淬了毒般。 目中无人看人低的掌柜!若她飞黄腾达,定然要这家店铺的好看! 清晨大街上人来人往,隔壁就是怡红院,许多豪华大马车晃着金穗子从怡红院门口驶出。这些有钱人,都是在怡红院同花魁舞娘们欢好一夜准备回府的男人。 沐依依看准时机,找了辆最豪华的马车,阖上眼豁出去般,硬生生就朝着马车前方一个猛扑! “哎呀!” 顿时马夫惊呼,“谁摔倒了!” 沐依依紧闭着眼,十分万幸这马夫技术过硬,车轱辘离她只有半分的位置生生刹下! “不长眼睛的谁啊!把招子给小爷剜了去!”车内帘子被掀开,一张戾气沉重的胖脸。 沐依依柔柔弱弱地支起身子,和脑中示演过无数遍的场景一般,我见犹怜地抚住鬓角,娇娇柔柔抬起脸来,将左侧面最好看的角度留给车内人。 然而,一抬眼,就看到一张猪头样的肥脸! 沐依依吓得浑身一抖。 但一想到能够得到的好处,立马忍下心中的恶心,娇柔开口,“公子。” 细细柔柔的声音骚得人心痒痒。 很快,帘后的胖子色眼一弯,眉飞色舞,“进来。” 沐依依咽了咽喉,果断地踏步进了轿子。须臾帘后就传来令人脸红耳赤的欢好声。 马夫极有眼色,这种场面他们也见了不下三四次。只是,头一回见到敢当街冒死扑来的女人。 顿时马夫一个扬鞭,对身后的声响充耳不闻,继续赶路。 第六十七章为了飞高枝儿 或许,这有心计的女子,能成为十七姨太。 马车上的胖子,就是御家三少爷御钟。 上午,御钟回到御家搂着投怀送抱的沐依依,没过半个时辰,当场许了哭得梨花带雨要死要活的沐依依新身份。 御家三少爷的第十七房姨太! 还附赠了不少金玉珠钗,两个丫鬟。 可见这御钟胖少爷的阔气程度,以及败家程度。 是 “你是我御钟的女人!吃穿用度自然由我罩着!不打扮的好点丢的还是我御钟的人!” 沐依依垂着头,抚摸着面前胖子的脚,拜谢。 上午那胖子垂下的褶皱肚皮,以及肥头大耳的丑脸还历历在目,以及那彻骨的疼痛!御钟可没想过怜香惜玉,他一门心思顾着的都是他自己! 胖子御钟勾起面前沐依依的下巴,挤眉弄眼自以为很迷人般,然而在沐依依看来,却是一张肥硕丑陋又猥琐的大脸! “美人,爷就喜欢你的狠劲儿!”御钟说完,嬉笑着一把搂住沐依依再度关上门。 沐依依不去想那肥硕到荡下的肚子肥肉,还有晃荡的三下巴,忍耐住呕吐和恶心。 若这人是沐珩该多好,若是沐珩哥哥该多好! 沐依依只能闭上眼,将男人想象是沐珩。 恶心,想吐,但是,都是钱啊! 只有榜上御家,下半辈子就不愁吃穿!就能翻身踩死沐家那群亲戚! 然而,沐依依晌午刚去清口村给沐家人脸色看,回到御家后,就得到这么个噩耗! “什么!御钟被人打死了!”沐依依险些眼一翻晕死过去! 好不容易用身体换来的飞高枝机会! 被御钟那死胖子折磨到连走路都痛苦,恶心反胃了大半天!而这御钟就这样死了! 那她往后可怎么办! 沐依依飞快地镇定住情绪,试着在御家另外找靠山。 她才进御家一天都不到,还没有传到御家其他人耳中,只有马夫和两个丫鬟知道。只要将这三人收买了,那么还愁什么? 至于血,她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我儿他被谁打死的!”一声威严的怒喝声,迎面脚踏锦靴大步走来的人是御家残废的老爷御大,也是个标准的妻管严。御大的结发妻子是官家女,没有纳过姨太。 而沐依依哪里知道这个。 “老爷。”沐依依守在御钟榻边,哭得梨花带雨,“节哀啊老爷。” 御大一见到榻边一窝鬼哭狼嚎的妇人,单单立了个穿着华贵的柔弱姑娘,那清纯的气息顿时将御大吸引住。 御大平日里被结发妻子管头管脚,尤其是女人这方面!而结发妻子自从上了年纪后,便热衷于吃斋念佛,御大可谓是憋屈了好多年。 而御家四个少爷,最不得老爷宠的就是胡作非为偏偏又受老夫人喜爱的御钟。 “你是?”御大问完御钟的死因,没有太多悲痛,冷眼让人把打死人的张家少爷送到官府,杀人偿命就地处决了,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沐依依。 榻边柔柔弱弱的少女斜靠着墙,扶住一边的几案,独自垂泪,任由一房间的姨太太们忙活来忙活去。 沐依依上前纳了一个礼,细弱无力道,“回老爷,御公子在街上强拉民女要纳做姨太,这刚把民女安置下,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等事。” 御老爷对自家三儿子的德性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声冷哼,“糊涂!” 沐依依慌张跪下,“老爷做主啊,小女也不愿,是被御公子强拉来的,御公子想拖小女进屋,小女抵死不愿,想不到御公子一怒出门后就发生了这事。” 这话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确实有御钟的作风,当即御家老爷也信了三分。 “这么说来,你还是?”御家老爷眼神一眯。 沐依依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屋的姨太太,给御家老爷使了个眼色,小碎步移到后院荷花塘。 御家老爷御大得了美人的柔和眼神,顿时心中又酥又痒,像小猫抓挠一般。若是猜得没错,这美人儿还是完璧,而且又这般体贴得人心,家中的母老虎简直不能和这美人儿比。 御大板正起威严的神情,环顾左右,屋内哀嚎哭丧声遍地,这才跟着一同到了后院荷花塘。 一到后院,沐依依巧言借着看花的名义,欲拒还迎地勾引着御大,半推半就地缩进假山。 御家老爷御大哪里受过如此刺激,顿时浑身飘飘然觉得年轻了几分。 沐依依垂着泪晃着一抹殷红,哭得梨花带雨。 御大怜惜之心倏起,拍着胸脯保证,定能让那母老虎接纳面前的美人儿! 御大不知道,这殷红实乃沐依依提前咬破手指涂抹上的。 而沐依依不知道,御大根本没有接纳她的念头,不过是用言语拖延。像是敷衍一个普通要钱上门的丫鬟一般,根本没有正经把她当回事看。 可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然而次数多了,终究会被人发觉,譬如来往的御家丫鬟。没个三日,御大结发妻子发现后大怒,揪起御大就是一通威胁。 御大迫于岳父大人的官位,和妻子的淫威,只能把沐依依转手赠给了他的胞弟。 清水镇有名的盐商御晗之。 御大同御晗之相差二十岁!御晗之的年龄还不及御大的嫡长子。 而幺儿总受宠这句话是半点不错。而御晗之年少聪颖,手段狠厉,深得御家长辈喜爱。御家几个老辈的家产在过世时,大半都分给了御晗之。这让御大怒气在心,嫉恨不已。 “沐依依,给你一个任务,办得好,老爷我这重重有赏!将御晗之的几个下游名册,偷来,或者抄来。”御大将沐依依送走前这般嘱咐。 然而,要将美人活生生送走,御大也是一心不舍,不舍的不是这个美人儿,而是往后的幸福就少了很多。 沐依依垂泪应下,手指绞着衣袂,不敢作声。。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玩物,一个被玩腻了就能随手送人的玩物。她还能不答应么? 不,她必须崛起! 第六十八章元宝想要么 沐依依双眼淬毒,都是唐百衣!都是沐家!害的她这般像风尘女般被人玩来耍去!而那御晗之!她才不会成为御大利用的工具! 御晗之年纪不大,身边没有女人,只有一个通房难产而死后留下的私生子,她定能俘虏住御晗之的心!成为御晗之的大房!从此一路崛起! 沐依依下定决心,然而在见到御晗之第一面的时候,所有的决心就化为乌有。 那是一双怎样冷厉的眼! 阴鹜,狠厉!手腕毒辣!这些对于御晗之的传言,在见到这双眼睛时候得到充分的证实。 轻蔑的冷哼,面前男子不屑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御大送来的细作?来人,拉下去,砍了!” 与此同时,唐百衣正在沐家和余老婆婆家往返,继续改良糕点的品质。 最近唐百衣和耿娘子学会如何揉搓成动物形状的糕点。 别看揉搓这一动作简单,但发酵后的形状很难固定。经过好几天的练习,两人终于做出十二生肖系列的糕点! “阿珩!你是什么生肖的!我给你尝个鲜!” 沐珩挽起插秧弄湿了的裤摆,抬起脸,看见明媚的少女正托举着一众动物的绿豆糕,笑得眉眼弯弯。 婆婆张氏刚从后屋喂好沐家老头中药出来,刚要转头看到这一幕,唐百衣立马一个回旋转身,将托盘藏在沐珩身后。 “你个小贱……百衣干嘛呢!鬼鬼祟祟!” 唐百衣戳了戳沐珩的劲腰。 沐珩轻咳一声开口,对张氏道,“你孙子动了。” “……”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背影,说的那么自然,那么朴实无华,好像自己肚里真的有娃似的,好像,他每夜打得不是地铺似的。 张氏还真的信,立马眉开眼笑,“好啊,动了好啊,百衣,最近你饭多吃几口,啊!” “好咧!”唐百衣假笑着回了一句,一把掐上沐珩的腰。 不过坚实的劲腰哪里有能掐到的地方,就像碰到铁板一样。 虽然不知为何沐珩总是有意无意地提点着遇到的所有人,自己有孕。但是一想到那天夜里,沐珩近乎恳求的软语,自己就配合演戏起来。或许,这对于沐珩很重要? 不会真的几个月后抱回来一个胖娃娃吧! 崩溃! 沐珩的私生子? 不可能,他天天待在这里哪里会有私生子。 想不通就问,是个好习惯。唐百衣趁张氏离开,踮起脚凑到身边人耳边悄悄道,“说,干嘛要我装有孕,是不是你外面有鬼!” 本以为沐珩不会说,没想到,一句云淡风轻,丝毫听不出有鬼的语调,“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难道还真的以防外面有鬼? 就在唐百衣一万个不能淡定的时候,托盘中的“兔子”形状的绿豆糕被整个拿起。 好看的大手,指节明晰,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沐珩优雅地慢条斯理将兔子状绿豆糕一口一口咬下。 唐百衣看得一愣,随后捂住嘴忍不住大笑,“本来还以为你会是龙啊,虎啊,小龙啊之类威风的属相,居然,是兔子!” 软萌的兔子哎! 这和沐珩平日里高冷禁欲的模样,也差别太大了吧! “阿珩,你小时候一定和兔子一样乖顺,想来这样的阿珩,还真是可爱。” 突然,身边一阵寒意,冰冷的气势骤起。 唐百衣不禁一个哆嗦。 自己刚才是说错什么话了么? 一声冷冽的嗓音,“小时候,不记得了。” 唐百衣抚了抚手臂因寒冷而竖起的鸡皮疙瘩。什么嘛,这个男人,变脸还真是快。 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去记得? 不能说公婆坏话,不然他会变脸,不能提他小时候,他会变脸。 怎么感觉沐珩年幼时候,有着极为糟糕的记忆。 一阵彬彬有礼的敲门声,“是红糖娘子家么?” 红糖娘子?唐百衣想了想,叫的应该是自己。自从几个月前的红糖糕在镇子里一炮打响后,这名头就一路跟着,上回的糕点大卖,镇上人互相口口相传,一打听就知道是红糖娘子的摊位。 “哎。”唐百衣一开门,只见一个穿着极为得体的大丫鬟,但服饰倒是和几天前沐依依带来的两个丫鬟花纹差不多。 “红糖娘子,还记得我么。”暗粉色绸衣的丫鬟一笑,柳眉弯弯,浅浅的梨涡尤其可爱。 唐百衣“哦”了半天,才喊出,“御家?” 居然,沐依依嫁入的御家就是上回豪手一挥,买了自己大半个摊位糕点的御家! 不愧是清水镇第一大家族! 就是土豪! 暗粉色绸衣丫鬟笑容得体大方,不知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红糖娘子,在下茯苓,老太太和太太盼着您开摊盼了好多天了,这不,派我赶巴巴一路问寻过来。不知红糖娘子可否还有糕点售卖?” 唐百衣一愣,算了算,自己要趁婆婆张氏不注意的时候溜去余老婆婆家,还要趁张氏出门的时候才能和耿娘子相约去镇上摆摊,不然又得被沐家两个老人说“男主外女主内,别给沐家丢人”。这样算来,倒是有五六天没去镇上。 大丫鬟茯苓以为是诚意不够,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甸闪亮亮的银元宝! “红糖娘子有多少糕点,咱家老太太和太太说都要了去,价格不是问题。” 银元宝! 十两! 唐百衣手伸出,险些被突然来到的幸福砸中! 然而就在堪堪摸到银元宝的时候,“哎”一声,大丫鬟茯苓将手收回,随后从兜里拿出一吊钱来,“这是定金,完事后再给红糖娘子结算哩。” “……” 空欢喜。 这大宅门里头的大丫鬟也是个有心眼的人。 于是乎,一下午的赶工,沐家有沐珩帮忙忽悠搪塞着,唐百衣拉着大丫鬟,带上耿娘子去余老婆婆家赶制了一大批十二生肖的糕点。 “这些太稀罕了!”大丫鬟茯苓笑得合不拢嘴,“老太太和太太定然喜欢!还请红糖娘子随我走一趟,老太太很想见你。”顿了顿,观察到面前少女有些为难的神情,加了句,“每块糕点价格加五文。” 第六十九章钱都砸来 敢情这价格是一个丫鬟就可以拿捏的吗!这御家当真是富有的很了! 唐百衣心中咆哮,还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地答应下来。让耿娘子把刚得来的二两银子带给沐珩再带句话。 大丫鬟茯苓满心欢喜的拉着唐百衣回了御家。 到了御家,已经是日落时分。 夕阳余晖斜斜照着,将人的倒影拖长。 御家朱门华贵,石狮子威武,门前一派庄严。 一进御家,假山林立,廊桥一座,曲径通幽。 荷塘池九曲桥,蜿蜒玲珑,不愧是极具江南园林特色的世家豪宅! 唐百衣边走边叹,奢侈啊奢侈,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这样一处家宅该多好。可谓是朱门风流! 突然,“噗通!” 廊桥边一个正在独自耍着蹴鞠的幼童,不慎将鞠球踢入荷塘中。 “球……球……”一声呜咽的哭泣。 幼童左右环顾,然而没有仆人和下人围上前。 相反,所有路过的下人都远远绕行,躲开这个幼童,避如蛇蝎一般。 一见鞠球顺着池水趟入荷塘中央,漂得更远,更捡不到,幼童伤心地抱着膝盖呜呜哭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而是极惹人心疼的抽泣。 “这人是御家的小孩么?不是小主子么?为何没有人上前?”唐百衣问茯苓。 大丫鬟茯苓也欲绕道走,柔声解释,“红糖娘子不知哩,这可是二爷的独子,而老爷啊,和他的弟弟不对付,这才让全府上下不要靠近。今日许是老太太召二爷回府说话,二爷这才将这娃娃也带来给老太太见见。” 茯苓顿了顿,叹了口气,“这娃也是个苦命的,娘难产没了,老太太也不待见他,二爷也不太搭理他。这不,二爷定然是还在老太太那说话,就将这娃娃赶出来了。” 听明白原委,唐百衣不免也有些同情这看上去才三四岁的娃娃。 茯苓接着道,“这娃娃明年就能去学堂了,到时候就有伴读陪,不至于一个人窝在冷冷清清的家里都没人疼。” “明年都能去学堂了?那他都要六岁了?” “可不是哩,长得小,不开心就不太吃饭,这才长不高。” “哎,红糖娘子!那里是荷塘!” 茯苓刚喊完,“噗通”一身,唐百衣随意除去鞋袜,褪去外衫,穿着中衣中裤就下塘将鞠球捞了上来。 那小娃娃看呆,竟然收声不再呜咽,呆呆地望向水面。 很快,一只鞠球被送出水面。 唐百衣一把抹去额头的池水,湿漉漉的刘海紧贴住两鬓,笑得开怀,“小弟弟,你的球,小心点玩啊。” 粉雕玉啄的小娃娃难以置信地抬起眼,欣喜的慢慢绽开一个罕见的笑容,“娘!” 什么?娘? 唐百衣石化。 这时候,廊桥那端,走来一个锦衣华服,脚踏锦靴的男人。 男人神情冷峻,双眉微锁,极难取悦的模样。 而被池水湿身的唐百衣,湿漉漉的中衣紧贴在身,勾勒出曼妙的女人味曲线,尤其是那浑圆挺翘,竟令人移不开眼! “娘!娘!”悲戚的喊声,粉雕玉啄的小娃娃居然一个大步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唐百衣湿透的裤腿,连那鞠球滚落到一边草丛都不理会。 “娘!”委屈的泪水哗啦啦流出。 湿透的衣摆不知是被池水浸湿还是被那关不住的眼泪淋湿。 “御楠!” 一声冷厉的怒喊。 唐百衣下意识抱住兀自哭泣止不住的小娃娃,抬眼向前看去。 这个男人,挺冷的啊! 来人像是冰箱一样的冷气逼人,倒是能和自家阿珩比一比,谁更冷。 到时候,有机会,定然要将这人引荐给沐珩,告诉他,你失散多年的兄弟找到了! 但和沐珩的清冷淡漠相比,这个男人,更像是一座极易暴怒的火山。他的冷峻,处处带着狠辣! “娘……” “御楠!”男人连名带姓地喊出儿子的名字。 小娃娃委委屈屈地抹了两下眼泪,双手仍然死死攥住唐百衣湿透的衣摆,头一回出言反抗,“楠儿不走,楠儿只要娘!” 男人顿时一脸怒气,望向唐百衣的眼神冷厉中泛上一层阴鹜。 唐百衣不禁一个哆嗦。 这什么人啊,自己和他无冤无仇,照理说自己是御家的客人,这样给客人脸色瞧也实在太没风度。 茯苓连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二爷,老太太特意传这位姑娘前去说话。” 一声重重的冷哼,“说话?” 茯苓艰难开口,额头淌下汗来,见过大世面但对着二爷依旧紧张,“回二爷的话,这位姑娘糕点做得极好,很是讨老太太欢喜,老太太这才特地找这位姑娘前去说话。” “哦?”一声冷笑,“什么糕点还能让老太太这般赞赏?拿来!” 拿来? 唐百衣忍不住心中暗骂,又不是给你的!谁给你吃了!你没钱自己买么! 什么男人啊!拽了个二五八万!要不是这张脸长得还可以,恨不得一脚把你踹进池塘里去! “娘……”委屈的小萌娃娃依旧不愿放手。 唐百衣心中不忍,一把将小娃娃托举起抱住,横竖这小娃娃贴住自己也湿了,再抱着也不会更湿。 “乖,去给你爹爹喂东西,他饿极了。”唐百衣揶揄的勾起嘴角,逗了逗软萌娃。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二爷御晗之耳中,却极是刺耳。 “喂东西?饿极了?”低沉的冷哼带着怒气。 锦靴一步一步慢慢逼近。 唐百衣抱着小娃娃,茯苓低着头胆颤心惊,但还是将糕点托举起,显然十分畏惧面前这位御家二爷。 御晗之走到大丫鬟茯苓身边,冷冷扫视过一盘的糕点。 十二生肖的糕点形状很是讨人欢喜,绿豆糕,红豆糕,豆沙糕,桂花糯米糕,红糖松糕……五花八门。 大手冷冷抬起,低压骤然下降。 唐百衣咬牙切齿愤愤地看着将每一个糕点都托起赏看一遍的男人。 什么人啊!这么不文明! 就不知道不买不吃不能伸手乱动么! “这些。”突然一甸金元宝出现在唐百衣面前,“爷买了。” 金元宝! 五十两啊! 足足五十两啊! 第七十章不是我的娃啊 唐百衣眼睛一直,满眼都被这金灿灿的大元宝吸引。 金元宝到左,眼神也跟到左,金元宝到右,眼神也跟到右!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赚到五十两啊! 但是,不义之财不能要! 唐百衣义正言辞地拒绝,还煞有介事地托了托萌娃娃的屁股。 “这些是老太太预订的,御二爷若要赏光在下的小铺,在下明日就给您送来。”唐百衣笑得职业,而手不听使唤地已经一把摸到那金元宝的边边,温热的手触摸到大手的边缘。 然而在场所有人,甚至连御家二爷御晗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手中的薄薄白粉,借由抚摸,沾染到十二生肖糕点上。 “娘。”脆生生的童音。 廊桥上,大丫鬟茯苓看看一脸严肃的二爷御晗之,又看看一脸寸步不让的唐百衣,而粉雕玉啄的萌娃正环着少女的脖颈撒娇。 这模样,就好像……一家子啊。 但茯苓没有这胆子在二爷御晗之面前说笑。 那可是御家最冷酷手段狠厉的男人!连老爷都避之不及。 老爷和二爷不对付,向来如此。 一声重重的冷哼,命令般的语气,“喂!” 喂?唐百衣呆了一下,什么喂?这是在喊自己么?还打电话呢,喂? 御晗之上前一步,锦衣绸缎华服泛着矜贵的色泽,一股逼人的气势,“如你所言,爷给你喂的机会!” 唐百衣险些栽倒。 莫非是刚才自己揶揄的那句“乖,去给你爹爹喂东西,他饿极了”?这个男人,不仅仅脸色不讨人喜欢,还这般记仇! 不过,廊桥就这么狭窄,仅容两人堪堪通过。御晗之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这样一站!硬闯也是不行。 何况这是清水镇第一大户御家的地盘! 御家还要和自己长期做生意呢,得罪不得。 当即,唐百衣磨牙霍霍,还是咬牙切齿地扯出一个笑容,捏起一只“猪”形状的糕点,一把塞进面前人的嘴里! 原本御晗之只张了一点,想咬一口。 哪能想到唐百衣臂力极大,直接瞅准了那张开的缝隙,一脸仇恨地奸笑,狠狠一下塞入! 好大一只“猪”糕点。 卡在嘴里,张不得,闭不上。 唐百衣忍住得意的笑,一脸正经,体贴十足地开口,“御二爷,好吃么。要不要再来块。” “……” 趁着御晗之爆发之前,唐百衣赶紧扯起茯苓的手,拉着就冲下了廊桥。 大丫鬟茯苓捧着一盘糕点跑得气喘吁吁,“红糖娘子!楠儿少爷……这娃娃还在你身上。” 准确的说,自己怀里环绕挂着一只软萌的小娃娃,而自己当着别人亲爹的面这样抱着娃风风火火跑了,像极了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生怕身后御晗之追来,唐百衣抱着娃娃回头一笑,“没事,老太太定然想孙子了,再多看一遍也是好的。” 之前听茯苓说,老太太喜欢小儿子御晗之,更喜欢孙子御楠,但御晗之不待见楠儿,见到他就心烦,于是提前让御楠自己出来玩。 这才让唐百衣撞见了鞠球掉入池塘中的一幕。 可怜啊,这么小的娃,出生就没了娘。爹还是这样的冷面煞神。 一想到御晗之这爹当成这般,唐百衣对御家二爷的印象下跌到了负数。 御家的待客堂厅,金碧辉煌! 有一人高的红珊瑚树伫立在大门两侧,更有镶金丝线的波斯地毯一路铺向堂厅茶间。 奢华又有美感! “老太太,太太,红糖娘子来了。”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唐百衣抬脸看去,有一种进到《红楼梦》见到贾家老祖宗的既视感。而另一侧端坐的便是御大的结发妻子,端庄大气的高冷美妇人。 御家老太太亲热地拉着唐百衣的手,满脸堆笑,就和见到孙女一般。 但唐百衣知道,曾在御家掌管整整一大家子的老祖宗,定然极有手段和情商。若不是自己制作的糕点有点价值,哪会见到这般热情的寒暄。 十二生肖,独独缺了“猪”的松糕糕点很快被老太太和太太品尝一空,一时间赞不绝口。 “哎哟。”突然老太太一声闷哼。 这一声闷哼让堂厅里所有服侍的下人们心都提到嗓子眼。 唐百衣也是一愣。 自己的糕点有问题? “哎哟……怎么会……”一边的太太也捂着下腹,顿时热汗淋漓。 唐百衣心中一急,看着空空如也的托盘,莫不是两人先前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好烫……好热……怎么这么热!”老太太痛苦地捂着小腹,脸颊微红。 就连太太也是同样,满脸羞红。 怎么会这样! “拦住她!” 很快,御家府里的家丁将唐百衣堵了个水泄不通。 “就是她!给老太太和太太下毒!反了天了!” “老太太和太太这么信任她!想不到区区一个卖糕点的手艺人居然敢对御家下手!” “御家是欠你银子么,还是欠你钱么?怎么这般毒辣!莫不会是御家经商时的仇家!” 大丫鬟茯苓痛哭着扶住老太太的手,悲戚地对着唐百衣怨骂道,“是小的不长眼,千不该万不该和老太太提这糕点!这回出了大事!都是小的错!哪知道引入府了一个仇家!” 唐百衣想了想,若糕点真的有问题,那同样吃了的御晗之,一定也会…… “老太太!太太!这可怎生是好!来人!赶紧请大夫!” “来人!赶紧把这个人抓起来!请大夫!快啊!” 顿时整个堂厅哄乱成一团。 唐百衣被七八个健壮有力的男家丁反手臂掰死死压在地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太太,太太。”唐百衣被制住匍匐在地艰难仰起脸,“少了一个生肖!御二爷也吃过!若御二爷身体也抱恙那么这糕点便是没有问题!还请老太太,太太请御二爷来!” 地上冷硬粗糙的很,唐百衣整张脸被家丁粗鲁地紧按在地,生生擦破了皮。 老太太双脸通红呼吸急促,太太更是一脸潮红妩媚无比。 粉雕玉啄的小娃娃御楠早就吓得瘪下小嘴,又不敢大哭。 “奶奶,奶奶。”御楠抱住家丁的手臂,试图将被死压在地面的唐百衣救出来,“奶奶,别杀娘,爹爹也吃过,别杀娘。” 第七十一章大家族的苟且 一句娘一出,不仅仅是老太太,太太愣住,连家丁都惊呆地手一松。 老太太喘气急促,“娘?楠儿?这是怎么回事?赶紧传晗之过来问清楚,怎么又平白多了一个后娘?这晗之怎么和卖糕点的人混在一起。” 言下之意,相当瞧不起在镇上吆喝摆摊位的唐百衣,就算爱吃红糖娘子的糕点,也不代表能平起平坐。阶层就是阶层,她堂堂御家老祖宗的小儿子怎么能同街上卖糕点的穷人搞合在一起? 很快,御晗之被带了进来。 御晗之也吃过那个糕点! 唐百衣将所有希望都压在御晗之身上! 然而。 微红的脸颊!冷峻的御家二爷,双脸明显绯红,不正常!太不正常! 太太捂住愈来愈燥热的小腹猛灌下两口水,指着唐百衣怒喝,“怎么回事!你说二爷来了就能证你清白!但现在呢?你给解释解释!有问题的就是你的糕点!来人,把人送进官府!再宣大夫!” 御晗之一步步走向前,斜睨了一边被七八个壮汉死死摁在地动弹不得的唐百衣,还有一边可怜巴巴抱着唐百衣脖子不肯放手的小娃娃。 “娘。”御晗之恭恭敬敬对着老太太抱拳鞠了一礼,“儿子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吃了大补人参,加上早上一碗红枣参茶羹,浑身有些热罢了。” 太太不明白为何她的小叔子这样说。 老太太一听小儿子发话,说他身体无碍,也放心下来,“晗之,你真的没事?” 御晗之双脸似乎正常了些,在老太太面前恭敬不少,温言道,“娘,儿子没事。娘和嫂子可是也吃了些大补之物?这冬天刚过,进补可得循序渐进,莫像儿子这般贪嘴。” 一席话说的体贴周到,让老太太心中舒缓了不少,脸色也有些褪红。 太太见着血气方刚的年轻小叔,更是燥热难耐,连连灌下一大壶冷水,才好些。也再没其他更不适的症状,但俊逸挺拔的小叔子就这般晃在面前,让太太心中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老太太探究地看了唐百衣一眼,“儿啊,楠儿为何喊娘?” 萌娃委委屈屈地抱着唐百衣的脖子依旧不肯撒手,生怕面前关心他的大姐姐走掉一般,啜泣道,“奶奶,别杀娘,别杀娘……” 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再普通不过,然而在老太太耳中确实变了味。 怎么!有谁和孙子说过什么! 小小的娃娃听到了什么! 怎么知道那通房的丫鬟根本不是难产致死,而是被御家家法处死了? 御家,只有正房才能诞下嫡长子。若有通房丫鬟怀上,那么只有下药。若通房丫鬟胆大包天悄悄生下,以为能凭借母凭子贵跃上枝头变凤凰,那么下场就是母死子活! 御晗之当年在得知他有儿子时,那通房丫鬟已经被乱棒打死。 这件事,在御晗之心中留下阴影,对无情家法的仇视,以及对御家的不满。这才分家离开。 而这件事,大哥御大没有少推波助澜,想借由这个由头在御家老爷子面前告一状。但事与愿违,老爷子本就患有心疾,在得知这桩事后竟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 而财产大部分还是分给了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御晗之。 可谓是在两个儿子这都讨不了好,御家爷和二爷正式撕破脸皮。 老太太顿时有些紧张,生怕有知晓这件事的下人,嘴贱去悄悄和孙子说些什么,让孙子记恨上御家。 然而,御楠的奶音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奶奶,这大姐姐很好看,楠儿喜欢,楠儿想喊她娘。”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觉得一个人好看,觉得一个人对自己好,所以便喜欢。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御晗之冷眼盯住被压制在地的唐百衣,勾唇道,“娘,既然不是这位下的药,那么儿子便将人带走了。毕竟,您孙子可欢喜她的紧。” 御楠紧紧搂住唐百衣的脖子,也不顾小胖手环着的人险些被勒到两眼一翻,勒死过去。 老太太又灌了一壶凉水,觉得似乎潮热好了许多,莫不是,当真是进补太多的关系? 御晗之提住唐百衣和御楠离开后,老太太才慢条斯理地又呷了一口冷茶,“晗之对女人一直没兴趣,这回怎么转性了?” 太太好不容易按压住潮热,也不愿再与老太唠嗑,随便找了个理由回房去。现在,她只想赶紧找到夫君,御大! 另一边,唐百衣闷闷不乐地被生拉硬拽到一处御家偏院。 茯苓倒是贴心地一路跟着,也是为了监视,大丫鬟明白老太太心意,生怕二爷对一个市井商贩动心,那便拉低了御家的档次。 虽然说红糖娘子手艺很好,但也是低贱的市井他人妇,万一御家二爷将人强抢进府,御家在外头可就得变成笑话。 那游手好闲沾花惹草的小三爷御钟被打死后,若二爷再沦为御钟的脾性,那御家当真得坏了名声。 “红糖娘子。”茯苓顶着御晗之的冷眼,硬着头皮道,“要不红糖娘子今日便留宿在这客房里,明日估摸着老太太和太太还得再传。” 唐百衣一手把御晗之的钳制甩开,哀道,“还要传?老太太铁定是不想再见着我了,要不,我今夜就回去吧。做糕点的师傅这么多,老太太也就偶尔图一个新鲜,明天就不会想起我。” 茯苓急道,“别啊,老太太惦记着你这么多天,今日也就突发了这么个偶然,明日老太太定然还会宣你的。” 大丫鬟陪伴在老太太身侧这么多年,将老祖宗的脾性摸了个透彻。 唐百衣为难地推脱,“家中有夫君,管得严,我若在外留宿可得被打断腿!”一句威胁,将沐珩拖出来挡在人前做挡箭牌! 御晗之脸色一沉。 茯苓吃吃一笑,“红糖娘子和夫君感情真真好哩,没事儿,我这就遣人去村里一趟,顺便呀,送上这个。”说完又是一甸明晃晃的银元宝! 唐百衣眼中一亮! 元宝啊!元宝! 这丫头,拿这元宝忽悠自己了两次! 第七十二章女人心计 “不用遣人了,直接给我吧,我明天带回去也是一样。”唐百衣一把将元宝揣进怀里,生怕再有变故。 什么男人啊,女人啊,都没有银子来的实在! 这怀里揣着沉甸甸的元宝,可有一种满足踏实感来! 御晗之紧盯住面前笑得一脸荡漾的唐百衣,冷笑一声,抓住面前少女的手腕就带入客房中。 “喂!你做什么!”唐百衣一个挣扎甩脱。 御晗之怒瞪双眼,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女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娘!爹,别打娘!”小包子萌娃楠儿一把抱住唐百衣的裤腿。 茯苓也愣住,“二爷。” 御晗之冷冷一瞪,“记住你的身份!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亲自把关糕点制作!命人把客房的灶台收拾出来!” 一句话就把茯苓硬生生遣走。 “制作?我还要做?”唐百衣不解,不是这个男人说他身体没问题,自己已经洗清下毒嫌疑了么? 重重的冷哼,高大的身体慢慢逼近,将唐百衣压在墙角落里。 “二爷。”唐百衣后仰着脖子,试图开溜,“二爷,以您的身份,还缺女人啊?” 一股燥热的气息压下,御晗之深吸一口气,烦躁地蹙眉,俯身压下,喘息声更重了些,沉声道,“小娘子,敢在糕里下媚药,想要诱惑谁?” 下媚药? 唐百衣被挤压在墙角落,立马伸手起誓,“若有下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么重的毒誓,让御晗之眉头锁紧。 莫非,当真不是她? 媚药,还有谁会下? 很快,御晗之想到一个人。 大手抚上唐百衣的脸,摸索揉弄,唐百衣烦躁地晃晃头,“二爷!别动手动脚的!我可是有相公的人!有夫之妇啊!你这么喜欢人妻?”大手上的颗粒刺挠到脸上擦破的皮肤,更是刺痛,“大哥!你洗一下手行不行!全是石头!” 石头? 御晗之反手看手掌,揉搓两下,闻了闻。 白色颗粒! 怎么会在他手掌心! 先前在御府的一幕在御晗之脑中浮现出来。 那个女人奉上棉花让自己验货,承诺忠心,到御大那去游说,骗御大半路截买下自己的弃置的棉花。 而这一批棉花,本就是西域滥竽充数的黑心棉! 自己只被坑了一小批,有那个女人游说,定然能让御大坑到心痛! 让御大想着和他作对,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脚! 然而,御晗之看了看手心,这些白色粉末,莫非是他揉搓棉花的时候沾染上的?那么下媚药的人,只可能是那个女人! 沐依依。 “二爷?”唐百衣巧身从伏低的男人怀里钻出,一把抱住粉雕玉啄的奶宝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二爷你娃我带去玩了!有事也……也不用喊我!” 那御晗之面色潮红,还说中了媚药! 唐百衣嘿嘿一笑,自己又不傻,还杵在那等着羊入虎口么?虽然比力道,他未必制得住自己,可这是御家啊!家丁一个个跳上来都能把自己埋成山压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 怀中银元宝温热,唐百衣打算就呆到明天,若老太太把自己忘了便是最好,直接回村里,也算赚了个盆满钵满。 “娘。”怀中香香糯糯的小包子眉开眼笑,“娘,陪楠儿玩。” “乖,小弟弟,我可不是你娘,喊我姐姐。” “就是娘。” 假山后一阵诡异的声音传来。 “娘,谁在打架?怎么啪啪啪的?” “乖,不要听。”唐百衣被御家的乱吓住,古人不是最守检点么?怎么还有人明目张胆地在荷花塘的假山后开小会?为爱鼓掌? 要知道现代大学校园里那些血气方刚的小情侣都没那么奔放! 声音只持续了几秒就停下。 唐百衣无言以对,古人这体力还真不好,或许卖情趣用品能比卖糕点更赚钱? 假山后转出来两个人。 唐百衣撞了一眼,连忙抱起萌娃就是一个闪身! 心提到嗓子眼! 怎么会是沐依依? 而身边的还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 这老头子穿得一身华贵,莫不会就是御家的老爷,御大? 就是御大和沐依依! 沐依依借由私会为爱鼓掌的由头,把御晗之压低价格稍人从西边进货棉花的事说了,还悄悄把供货的约定地点价格写在纸条上塞过去。御大大喜,忍不住立马就要加价截胡! 御大还不知这是御晗之同沐依依设计的套路,他将亏得血本无归! 而沐依依也借由这桩事在御晗之这立稳的脚跟,表了忠心。 留在御晗之府上,勾引诱惑御晗之,成为当家主母就是沐依依的计划。 “嫂子!” 唐百衣捂住脸,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沐依依惊呼一声,发现她的事情被唐百衣见了个正着! 她早就失去了贞洁。 从那肥丑的御钟身下爬出的时候,遍体鳞伤!沐依依就发誓,连这么丑陋的胖子她都能忍!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忍! 第二次爬上白发老头子御大的床,沐依依更是强忍住恶心,试图闭上眼不去看身上压下的精瘦老头。 然而御大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看人叫。 叫得越欢他越兴奋。 沐依依为了奉迎只能压抑羞耻感,苦练房中术。 这更是让沐依依对名正言顺占有沐珩的唐百衣仇恨不已! 而这一回,苟且一事被唐百衣撞了个正着! 怎么还能容她安安心心逍遥在沐家!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而她,沐依依,匍匐在地,爬在男人身下就像一只难看的母狗一样苟活! 愤怒,嫉恨,仇视! 强烈的怨恨占据了沐依依的内心。 她!要让唐百衣,消失在这个世上! 一个念头在沐依依心中浮现,一旦出现就难以扼制地不断放大! 御大一见来人,倒是板起脸,正人君子地模样装作训斥丫头。 但在唐百衣看来,可笑无比。 遮掩什么?还演戏呢?都败露了! 但御家大家子的苟合糟心事,唐百衣可没有做大嘴巴说出去的念头。自己又不是长舌妇,不爱和那些村里婆娘一般吃晚饭搬个小凳子,扇着小扇子搬弄是非。 古代大家族里的爬灰,小叔子,姐夫这种事不是很多么。 第七十三章为什么她这么轻松 “嫂嫂。”沐依依柔弱地拂了拂鬓角微乱的秀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小辈对长辈的礼。 礼数周全!可人娇美!令人挑不出毛病! 御大看在眼里,对这贴心小美人更是心疼无比!这么柔弱的美人儿!怎么就拱手让给御晗之了呢!只能偶尔趁美人来御府,偷偷摸一把,解个馋!哪里够! 御大恨不得天天将这柔弱小美人揉进怀里疼。 但惧内让御大不敢纳妾。 只能私下摸索着干坏事。 唐百衣抱着沉甸甸的萌娃托了托,“真巧。” 沐依依笑得滴水不漏,“是啊,真巧。”然而她目光移到那粉雕玉啄的娃娃脸上就呆愣住! 这,不是御晗之的儿子么! 御晗之从来不准任何人,哪怕是下人仆人接近这儿子!这儿子也远远避开所有人!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唐百衣! 为什么唐百衣能接近御晗之的儿子,而且看起来还很是亲热!定然得到了御晗之的首肯! 沐依依心中嫉妒至极,要知道她费劲心力想要讨好御楠,留下个好印象,争取从御楠这攻破御晗之的心理壁垒,爬上位!都没有成功! 这唐百衣什么时候来的御家?几天时间就将御楠和御晗之拿下? 然而,沐依依没有想到的是,并不是几天,而是半天。 唐百衣只用了半天就和御楠这般亲密,而御晗之更是放心她带着楠儿玩耍。 沐依依努力平息俏丽的小脸因嫉恨而皱起的怒意,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脸。 “嫂嫂很喜欢娃娃啊。” 唐百衣托了托小萌宝的屁股,啄了一口那嫩嘟嘟的小脸,惹得楠儿笑弯了眼,“多漂亮的娃娃,喜欢啊!” 自己可是颜狗啊!颜狗就是只看脸的意思!楠儿这么干净可爱,自然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可比他那臭扑克脸的老爹要好得多! 这一幕被远处负手走来的御晗之见了个正着。 “二爷。”沐依依规规矩矩,恭顺地低眉行了一个温软柔美的礼。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妩媚,倒有一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在御家这段时间,她观察仔细,对着不少女眷学了很多仪态。 相比之下,唐百衣随意很多。 “御二爷,你也太快了。我们前脚还没走几步,你就赶上了!” 这男人刚才还中了媚药要死要活地重喘气,现在怎么和个没事的人一样?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不行,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多半是装的!这可是强行吃了药还尾随! 不行,得借口带娃玩,离得远些! 唐百衣托了托萌宝,大步冲着荷塘边的湖心亭走去。 然而,这一幕在沐依依看来,好似唐百衣和御晗之很熟悉一般。 两人居然一前一后走向风景独好的湖心亭! 碧绿的荷叶一片片,阳光下水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这个时节,莲花还没盛开,倒是接天的莲叶碧油油自成一派秀景。 御大向沐依依使了个眼色就离开。 沐依依虽然是御大派在御晗之身边的打探细作,但她不甘心被人利用,倒戈成了御晗之的人。 御大的意思是,继续探听消息,有情况再来报。 沐依依只得悄悄垂手站在荷塘边,装作观景。 御晗之与沐依依擦肩而过时,冰冷的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他知道媚药是沐依依动的手脚!但如今她的价值更甚,还要依靠她来掰倒御大!所以御晗之没有贸然出手。 当初他想要砍杀她时,她说的话果断又利落。 “依依会是一把好刀,留下我,我会给二爷你想要的。” 就是这句话让他留了她一命。 唐百衣抱着萌宝躲进湖心亭,刚一回头就见到跟来的御晗之。 夭寿咧!还真是个尾随犯! 要是搁到现代,报警还能拘留他个十天八天。 “什么时候做?” 低沉又不容置疑的命令。 唐百衣心中大骇! 这个男人, 也太变态了吧!中了媚药,什么时候做? “大哥。”唐百衣一把将楠儿举在脸前挡住面前人这过于犀利的眼神,“小女子当真是有夫之妇啊,大哥你这人妻癖好,要不得,要不得!” 一声重重的冷哼! 唐百衣正在估摸着是拖外套下水好,还是干脆不脱直接潜水跑掉。毕竟,外套也挺贵的,再买也不容易。 “来人!摆上!”男子命令的口吻。 很快,一大排御家下人扛着各式各样的糕点制作器具,火折子,炉灶,面粉,绿豆,磨具,赤豆,红枣,糯米粉,一应俱全! 唐百衣看得目瞪口呆! 御晗之冷哼,“忘了?” 一甸金元宝亮堂堂摆在面前。 金元宝! 金光闪闪! 唐百衣倏地眼睛睁大。之前刚见到这御二爷时,他好像也向自己讨要一套十二生肖的糕点,看来,他真的喜欢吃。承诺的金元宝也一分不少! 这样的好事! 沐依依也在岸边看呆,这是,准备直接现场做糕点么? 荷塘边一名紫衣婢女看了看,拔腿就跑去报信。 要知道,御二爷从来不在御大的府里吃饭过夜,或食用任何东西。因为,两人有仇,过节很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沐依依绞着帕子,愤恨地立在岸边,瞧着湖心亭里抚琴的男子,和一边做糕点的少女,以及趴在少女腿上玩面团玩得一脸粉的湳儿。 这样的场景,是她做梦也想得到的! 为什么,唐百衣轻轻松松不费一点力气就能征服御晗之和那独子的心? 而她,手段用尽,也只会被嫌恶! 沐依依攥紧拳头,尖长的指甲戳在掌心,深深的痕迹。 突然,紫衣婢女折回来,带着一瓶药粉,对着沐依依附耳。 紫色染料,极为名贵。 御家有头有脸的大婢女,御大心腹,才能穿得起紫衣。 沐依依一听,脸色一变。 紫衣婢女频频向湖心亭使眼色,最后一道凌厉的眼光扫过,沐依依心中一凛! 这是警告! 是啊,她努力想要爬上高枝,但在御大和御晗之眼中,她只是一个暖床挺不错,姿势花样多的棋子而已。 这药粉,她不想下也得下。 唐百衣做糕点是应了御晗之的要求,御大在这时候带来的药粉,想毒害的人只有御晗之! 沐依依思前想后,准备栽赃陷害到唐百衣身上。 第七十四章凤求凰 湖心亭中,唐百衣正心情不错地边揉着面团边听着铮铮悦耳的古琴曲。 亭中,锦衣华服的男子,端坐抚琴。 轻勾慢捻抹复挑,弦音铮铮,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像是有无数将士入阵般恣意! 兰陵王入阵曲! 唐百衣揉捏出一个公鸡造型,拍了拍绿豆粉。 御晗之的姿容算是上等,加上周身冷峻严厉的气度,和雍容华贵的矜持,更是给他平添几分锦靴朱门的风流雅韵。 有种朱门名仕的风度。 一张长琴,衣摆敛起,衣袂挥动,铮铮琴音在湖心亭中绕梁,荡在碧波荷塘间,更是有种如诗如画的美感。 唐百衣欣赏了会儿,觉得很是不错,揉面团时又抬起脸多看了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和御晗之四目相对。 唐百衣忍不住啐了口,这弹琴还能东张西望?走神? 就是这么一张望,琴音突变。 从铮铮入阵曲,转为低低吟唱般的轻抹上挑。 悠扬如诉的琴声像是凤求凰般的低吟浅唱,带着如琢如磨的倾诉幽情。 “这首好听。”唐百衣实话实话。 一声轻哼。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古曲应和着古风的歌声,在一个男人口中唱出,更具有独特韵味。 唐百衣一愣。 若是没有记错,这首古曲应当是凤求凰。第一句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首曲是司马相如热恋时写给卓文君情诗,但这两人相传并没有太好的结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一曲结束,唐百衣很是捧场地拍了两下手。 只是客气捧场,没有其他含义。 御晗之双手抚下,停住颤弦,依旧倨傲地抬起脸,等待。 男人都是要自尊的生物,这般等待,不就是为了夸奖嘛! 唐百衣揉了揉鼻子,发现这一习惯性动作让自己脸上沾了点面粉,但再揉,只能越沾越多,只能作罢。 于是,唐百衣抬起一张沾了面粉的脸,捧场笑道,“好听!特别好听!”为了加重语气,想了想加了句,“咱们穷山村里没御二爷这般的文人雅士,若御二爷到咱们村里弹琴,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前仆后继。” 夸男人有魅力用什么比喻最管用? 用大姑娘的倾慕之心最管用!姑娘越多,越年轻,越美!男人的虚荣心和自尊就能得到强烈满足。 然而,御晗之下一句话让唐百衣没了脾气。 “唐姑娘,你呢?” 唐百衣顿时气结。 夭寿啊!这是什么人妻情结!那么多村里大姑娘他没兴趣,偏偏问自己一个有夫之妇! 唐百衣想了想,为了堵住面前男人有些炽热,又有点威胁意味的犀利眼神,轻咳道,“咱家夫君倒是也懂些音律。” 这句话没说满,直接把沐珩扛了出来继续做挡箭牌。 你问我你弹得怎么样,有没有得我心? 我只能回答我有夫君,他也会点音律。 这样的迂回作答,若面前男人再听不懂,就是流氓! 可惜,御晗之不是听不懂,他也不是君子。 锦靴踏出。 唐百衣猛地后退一步,“大哥,后面是池塘,有点危险。” “别动。”暗哑的嗓音。 一只大手伸出,温热的指腹抹过少女脸上沾染的面粉,留下一股男子熏香的淡雅香味。 正当唐百衣准备站好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后腰,不是揽向男人怀里,而是将人拉扯后弯! 身后就是池塘! 唐百衣整个人呈现超高难度的近乎九十度下腰姿势! “你是本爷看中的女人!沐家的休妻文书爷会花钱买来,你乖乖跟着爷!” 霸道的命令!不容置疑的要求! 唐百衣丝毫不会怀疑,若自己敢说一个不字,那么面前的男人会将自己一把扯进池塘,然后变态般的关押囚禁! 然后呢? 豪门幽禁play? 自己生一大窝小崽子? 然后被霸道冷面总裁似的御二爷折磨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唐百衣一把扯住面前男人的衣襟。 倏地,御晗之眼睛骤然瞪大,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么艰难的一个动作,怀里的女人还能这般反客为主! 衣襟被狠狠一扯! 唐百衣本想借力回到岸上。 谁知道一个萌萌的不知所措的奶音插进来,“爹爹,娘,你们在玩什么动作?” 玩动作? 这是小孩能看的么! 明明是要被推下水的动作! 唐百衣只觉得面前男人身形一僵,随后自己手上一用力,两人一同失去重心落入水中! “噗通——” 巨大的水花。 冲天的白浪! “你这个女人!” “大哥!别拽头发!老娘会游泳!”唐百衣欲哭无泪。 当两人一身狼狈,湿漉漉地爬回岸上时,好几排战战兢兢的家丁严阵以待,递上姜汤和干巾。 御大家的姜汤,御晗之不敢喝。 萌宝御楠瞧了瞧,从湖心亭中快速出来的沐依依,又瞧了瞧浑身湿透的两人。 “爹,娘!” 湖心亭的大动静也惊起了老太太的到来。 “今儿这么热闹啊。”老太太笑呵呵,又大丫鬟茯苓搀扶着,拄着拐杖走来。 唐百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热闹? 呵呵,自己可是一天下了两回池塘了。若是身体稍微弱不禁风一点,按照寻常说法,可得大病高烧上好几天。 “晗之啊。”老太太看了看湖心亭堆放的糕点,形状很是不错,就差烘烤,笑得是满脸堆笑,“晗之啊,你也爱吃红糖娘子的糕点?阿娘也没尝够。”说完有跃跃欲试的模样。 想来,老太太是忘记了先前满脸潮热的痛苦。 御晗之一手从额间将湿发拨向后。 湿发如墨,棱角分明的冷峻侧颜,明晰的下颌线。 “娘喜欢,娘便吃。儿子娶她为妻后,日日都能尝到。”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不容人质疑! 唐百衣一愣。 周围家丁们惊呆。 沐依依手中的药瓶险些落下。 更错愕的还是老太太! 御家老太太双手捧心,竟然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手指颤抖,“晗之,她,她可是一个卖糕点的摊贩啊!” 瞧不起就是瞧不起。 大户富人家,有钱人家,就是瞧不起阶层低的贫农和摊贩! 第七十五章误会了夭寿啊 唐百衣觉得无数道目光瞬间射来。 若目光能够杀人,自己怕是已经被戳成筛子。 家丁们,不甘的目光,羡艳的目光,看好戏的目光都有。 老太太吃力地捧着心口又加了句,“晗之!她还是乡下农汉的妻!” 有夫之妇,二手货啊! 老太太真的很想扒开小儿子的脑壳看一看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千金小姐,他都看不中,偏偏看上了一个农汉的老婆! 唐百衣顾不得拧一拧湿漉漉的头发,插了一句,“老太太,二爷只是喜欢吃糕点,二爷开玩笑呢,小的家中有妒夫,可不敢随意被谈笑。” 那“妒夫”二字尤其咬得重重! 唐百衣不知御家房顶正有道人影暗中盯来,兀自夸夸其谈信口开河,将沐珩当做挡箭牌。 “夫君善妒,气量特小,还喜欢喝酒打人。要是被他听见二爷拿我说笑,回去我可得被打折腿,不敢的不敢的。”唐百衣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拍拍胸脯,连忙远离御晗之,走到老太太身后。 “哦?”一声冷哼,御晗之危险地眯起眼,“刚你还说,那农汉通晓音律。” 一句“农汉通晓音律”话一出,不少家丁下人都吃吃笑起来。 “哪会有农汉懂琴乐?只懂种庄稼吧。” “还是妒夫,还喜欢打断女人腿!这种衰人简直讨不到老婆!居然被他撞见个能做糕点的老婆,还不疼惜!” “还很穷!知道为啥叫穷不过三代么?因为第二代呀讨不着媳妇儿,当然没第三代啦!” 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家丁你一句我一句纷纷揶揄戏虐起来。 远在清口村的沐珩,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儿啊,你媳妇儿怎么还没回来,天色都暗了!她搞啥呢!莫不会老毛病又犯!又去溪边偷人!” 沐珩看了眼刚桌上的回条。 那是乔装在村里的暗卫出门跟踪前留下的口信。 “无妨。”沐珩继续气定神闲地看起书来。 然而,好像有恶咒般,沐珩难以控制地又打了三个喷嚏,眉头轻锁。 “儿啊,倒春寒厉害着哩,多穿点。” 沐珩抿了口热水,狐疑地看向窗外,到底谁在说坏话。 另一边,唐百衣正兴致勃勃地听着家丁你一句我一句的口诛讨伐那“妒夫”。 屋顶上藏匿的庄稼汉打扮暗卫,忍无可忍地深吸一口气,险些气愤到脑袋充血栽倒。这些话,他一定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主子! 趁着御晗之要开口继续说些雷人命令之前,唐百衣连忙一个闪身,回了湖心亭,“老太太,这糕点烘烤一下就好哩,快得很!等半盏茶,啊。” 老太太笑弯了眼,倒是很耐心地坐在柳树下的长凳,闻着满空气的香甜糕点味。 很快,十二生肖糕点再次出炉。 模样可人讨巧的十二只动物,可爱圆润!绿豆,赤豆,豆沙,莲蓉,糯米桂花,鸡蛋桂花……各种馅地各来一只。 老太太也不和御晗之客气,直接堆起一脸笑容,伸手接过,张口就咬。 那可爱趣味的绿豆糕顺着老太太张开的口,径直被塞入。 唐百衣蹲在一边,信心满满。 沐依依绞紧帕子焦急的满头是汗!怎么会是老太太!怎么会是老太太吃的! 原本沐依依有时间去找借口阻止老太太吞下糕点。 但转念一想,糕点是唐百衣做的,除了御大和那紫衣婢女,谁又能想到是她沐依依洒的药粉么? 而御大会承认他下毒想谋害御晗之么?御大不会,那婢女也不会,她也不说,那谁还会知道? 而那带毒的糕点经由唐百衣的手,喂到老太太口中,那就是杀人之罪! 要砍头的! 沐依依想到这,心中唯一一点良心也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差阳错的狂喜。 无论是御晗之吃下毒糕点,还是老太太吃下,唐百衣都逃脱不了一个杀人偿命的罪名! 一个毫无门道官府中无人照应的乡村野妇唐百衣,能有什么办法翻案? 唐百衣,死定了! 沐依依双眼淬了毒般一脸得意,怨毒和冰冷的目光怎么都藏不住。 与此同时,在场还有一人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说话,那人便是紫衣婢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形于色的老太太果断地一口吞下糕点! 糕点,吞下。 紫衣婢女绝望地深吸一口气。 谁能阻止呢?怎么阻止呢?这个秘密不能说啊! “好啊,好吃!好几十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老太太双目晶亮,年轻了几岁一般,频频拍了拍唐百衣的手,笑得一脸慈祥,“红糖娘子的手艺和几十年前京都容师傅的手艺像的很!听说容师傅后来被招进了皇宫做御厨去了,就再也尝不到容师傅的手艺。” “想不到啊!还能在有生之日尝到年轻时吃过的滋味!”老太太满足地再拈起一块。 突然,布满褶子的手一抖! 眼一翻!露出浑浊的眼白! 唐百衣一怔。 沐依依率先喊起来,“糕点有毒!有毒啊!唐百衣!你两次下毒就想害死老太太!” 有一人出声,那么就有第二人跟风,有第二人跟风,那么人群就炸开! “杀人了!” “红糖娘子杀人了!” “老太太被毒死了!” “报官啊!老太太死了!杀人偿命!” 家丁瞬间哄乱起,恐惧,惊怖,慌乱弥漫开! 御晗之一把冲上天,直接把所有人踢开,“娘!快!宣大夫!” 唐百衣仰头看着气势汹汹的男人愤怒地奔来,一个转身去湖心亭石桌上一连打了十几个鸡蛋清。 “杀人的跑了!” “捉住那个女人!她要跑!” 不等人围来,唐百衣端着满是蛋清的碗,张口虎口一把钳开老太太的下颌,直接将一整碗蛋清灌入老太太喉脖中! 强势灌入! 就像胃镜直接插下一般。 所有家丁都被面前的一幕惊呆,杀人的女人在做什么?什么深仇大恨让老太太死了还要被折磨侮辱? 御晗之定睛看向面前严肃冷静的少女,不发一言。 蛋清,可催吐,解毒,他知道这土方。 很快,老太太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 第七十六章逼入绝境 大力的呕吐,挠人心扉的反胃声一阵又一阵,足足将胆汁都吐出几团! 老太太吐到两眼一翻欲昏厥! “不行,再来。” 又是一碗蛋清灌入! 老太太嘶哑的呕吐声,又吐了个昏天黑地! “……” 周围人看呆了。 这……简直太欺人太甚!真当御家没人不成?这女人不仅仅下毒杀害老太太,还这般折磨临死的老人家! 不少家丁开始盘算老太太年轻人究竟得罪过多少人。 终于,老太太艰难发声。 嘶哑的破锣声撞击在每一个人心中。 “水……” “水!老太太要水!听见没!赶紧去端来!” “大夫请来了!大夫来了!” “老太太能说话了!上天保佑!老太太福泽高寿!连这恶毒的女人都没能得手!” “赶紧来人把这杀人女人绑下去送官衙!” “绑人交给官府!杀人未遂也要偿命!” “偿命!偿命!” 更多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将处于人群中央的唐百衣团团包围。 四面楚歌! 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紫衣婢女长舒一口气。 而沐依依怨毒的眼,一脸得色。终究,还是得手了!唐百衣就算再巧言善变,也难脱罪责! 那毒糕可是在众目睽睽下,由唐百衣喂给老太太的,制作烘烤喂食全是她一个人完成。 就算催吐后能保下性命,她就能逃过一劫? 御家人向来记仇,有仇必报!不然怎么在经商圈中崛起,成为镇上首富! 沐依依想到唐百衣即将受到的监牢之刑,就得意地合不拢嘴。除非唐百衣有神仙般的本事,不然,插翅难逃! 轻则下狱,重则砍头! “娘。”小奶包御楠哭音带颤,“娘,那帮恶人要捉你去?楠儿不让!楠儿护着娘!” 御晗之一脸探究地望来。 唐百衣看着即将扑来的一大群家丁,笑道,“御晗之,谢谢你,相信我。” 相信自己的蛋清,不然若不是那三碗催吐蛋清,恐怕老太太当真躲不过那么霸道的毒性。若是老太太当即毙命,那么愤怒的御家根本不会理智地寻找凶手,而只会在盛怒下折磨自己砍了自己,来平息无处宣泄的怒火! 保下老太太的命,就是保下自己。 很快,唐百衣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自嘲的轻笑,这帮御家家丁还当真是看得起自己的很,居然用这么粗的绳索捆了足足一整圈!和木乃伊一样,呼吸都有些困难。 御家人将所有的怒气都花在捆绑上了么? “娘!爹,快救娘!” 然而,御晗之若有所思地看向被飞快带走的人影,那个女人,明媚的神采,沉稳机敏的应变,或许她有办法躲过此劫。 “爹。”奶包子御楠哭得一脸眼泪一大把鼻涕,“爹!娘会死么。” 御晗之难得没有将御楠推开,任由奶包子满是鼻涕的手擦在他衣摆上,“不会。” 他也有些期待,看看这个女人是否真的有本事化险为夷。 他御晗之的女人,必须有过人之处,能担得起一家主母的担子! 他寻找了很多年,只有这个女人,给他一种独特的感觉。 他,征服不了她! 一个农妇,居然能不被他的气势压倒,还总能处处反将一军。 自负的御晗之,忍不住想要窥探更多。 清水镇衙门大牢中。 颤抖的牢门,铜锁被震得哗啦啦响。 “我是被冤枉的!放我出去!” 唐百衣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在古代会活不下去,会死。 但……被一刀砍断脖子的死相很难看! 很没有尊严! 唐百衣扒拉着牢门欲哭无泪。但一想到沐别口中那五百多年前的穿越人,自己还是幸运多了。那个穿越妹子怎么死的来着? 对了,是见到年轻帅气皇帝的那一眼,给了皇帝一个巴掌! 那样或许皇帝就会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呀,爱了! 然后,那穿越妹子被关在监狱中,处死。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有点冷。 御家不是皇帝,老太太也没事,这还是比较幸运的。 “吵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 “哪来的新人!懂不懂规矩!” 邻牢几个披头散发一脸污浊散发着屎尿骚臭的大汉,破口大骂。 狱卒站门口凌空抽响鞭子,“吵什么呢!再吵!把你们各抽二十鞭!” 顿时整个牢房鸦雀无声! 唐百衣冥思苦想着逃出去的办法。挖洞?翻天窗?打墙?要不就直接做逃犯浪迹天涯得了。横竖有技艺傍身也不愁饿死。 黑夜过去,天蒙蒙亮。 就在唐百衣蹲在屎尿骚臭遍地,大老鼠乱窜的牢房想法子想到昏沉睡去时,被抽醒压上了公堂! “跪下!” 衙役对着唐百衣膝盖内侧就是狠狠一踢。 老娘我…… 唐百衣被捆了个结实,被踢个正着,顿时以一个难看的姿势整个身体栽倒在地,鼻子被撞出两行血污。 脸上本就蹭破皮,加上血污,看起来悲惨无比! 而狱卒的那几鞭子将衣衫抽得稀碎,粗布条无力的垂下,露出腥红的伤痕。 很疼。 但,能忍。 “周口村人唐氏!谋杀御家老太太!可知罪!”衙门大老爷字正腔圆的威严语调,板正严肃的古板脸,顿时给公堂增加了气势! 两排衙役昂头而立,顿时整个公堂肃穆无比! 这个时候,沐依依自然是要溜过来看的。 她不看到唐百衣被处决的模样,怎么能安心过日子呢? 沐依依躲在人群角落,瞧着浑身浴血的人栽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激动得一脸兴奋。 多少努力!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把唐百衣掰倒,看她倒霉!看她受死的一天! 蒙蒙亮的清晨,几乎整个御家人都来了! 顿时公堂外,人满为患! 唐百衣艰难地仰起脸,勾起嘴角,“官老爷,您说我谋杀了老太太,可有证据?” 人群突然一阵安静,随即爆发出怒气冲天的谩骂声。 “人证物证俱在!这女人你还要证据?咱们都是证据!” “糕点也在!等等,糕点去哪了?” 人群面面相觑,莫非昨天慌乱间,没有人收走多余的糕点? 第七十七章摘得干净 沐依依本想藏于人后,但苦于现场没有糕点审讯就接不下去,只能拿出藏起来的一块糕点,小心翼翼供上前,道,“青天大老爷,这是糕点,还请明察!还御家一个公道啊。” 说完柔弱的身姿一颤,悲戚地哭出声来。 本唐百衣没有怀疑到沐依依头上,但这一举动,不是摆明了藏起糕点想要看自己笑话?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公堂上,一根银针戳下。 “大人!银针变色!” “有毒!糕点有毒!” “恶女!还有何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想跑都跑不了!” “还有脸说证据!她就是最大的证据!” 唐百衣仰起脸,血污流进嘴里,道,“官老爷,糕点有毒,糕点是我做的,烘烤的,也是我喂老太太的,可当中发生过落水的事,很多人围在一边,难保不会有人故意投毒。” 人群哄笑。 “笑话!御家就你一个外人,你是说,你个外人没有下毒!而是御家自己人下的毒?” “御家家丁数百人!若有人要毒害老太太还需要等到昨日?昨日只有你一个外人!” “可笑!简直是诡辩!制作烘烤喂食都是同一人,居然还狡辩没有下毒!” “肃静!”嘹亮的惊堂木。 唐百衣慢慢道,“官老爷,本来这糕点并非做给老太太,而是给御二爷吃的。我与御二爷初见,没有动机啊。”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人开始恐慌。 已经慢慢接近真相。 唐百衣留意着人群,发现一个紫衣婢女神情惊慌。 唐百衣继续道,“镇上有苏大仙神算妙手,曾给我算过是天命之女,得罪诬陷天命之女的人,自有天谴天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大仙的名头在镇上也可谓是响亮的很,这三个字一出,顿时人群中一阵哗然。 “不可能吧,就这毒女还天命之女?俺看是蛇蝎女人还差不多!” “苏大仙算命很灵的,去年他算的挂今年全应验了。” “这么说来,她这天命之女是真的了?” “肃静!” 又是一声惊堂木! 唐百衣朗声,慢条斯理道,“官老爷,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一句话,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人群炸开。 “谁!谁下的!” “不就是她么,还能有谁!” “对,不就是她么!大伙别被这毒女蒙骗!” 高高在上的官人发话,“说。” 唐百衣用被捆绑的肩头蹭去脸上的血污,朗声道,“还请官老爷给小的十根木板,小的就将下毒人给老爷指出来。” 官老爷沉吟了下,看了看一边人群前方御晗之的脸色。 御晗之没有发话,官老爷立马道,“上木板!松绑!” 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不大的女子还能翻身不成? 唐百衣终于能放松一下筋骨,将沐依依和紫衣婢女,指出,再随意指点了七人。 这八人被蒙上眼。 唐百衣手持木板,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好像脸上的伤痕血污不存在一般。 “在下为天命之女,自有天命相护。这十根木板有一根长了一截,抽中之人便是下毒的人。”说完,将木板递给官老爷,自己走进那九人队伍中,成为第十人。 人群哗然。 “这什么破烂点子!苏大仙说你是天命之女还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不是瞎搞么!太胡乱来了!” “拉倒吧!你怎么不上天呢!” 古代封建社会的人相当迷信。 苏大仙说话极有分量,但出了这等荒诞的事,人群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人群怀疑归怀疑,这九人中可有人心慌的很。 官老爷低头,狐疑地看了看手中明明一样长的木棍,递了出去。 十人抽中后,人群已经按捺不住。 “赶紧的!谁呀!谁是那个倒霉蛋!” “快点地亮出来!给咱们见识见识!” 当十根木条亮出后,所有人惊呆! 没有一根是长的! 倒是有两根短了一截! 更奇怪的是官老爷,要知道,刚才他清清楚楚看着手中一模一样长的木板,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有两根短了? 很快,官老爷,想明白。 惊堂木怒拍! 威严的声音怒喝,“来人!把这两个女人抓起来!” 沐依依和紫衣婢女一脸惊惶。 紫衣婢女从刚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句话就开始慌神,而此时更是慌到手忍不住颤抖。 而沐依依很快想明白,怒斥道,“唐百衣!下贱!” 唐百衣勾唇,“贱不过你。” 一样长的木板,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故意掰折一段,以为自己木板长了一截,想让自己的木板显得和别人一般长。 没有证据,没有人证物证,也是能通过古人对封建迷信的惊惧,来创造证据。 杀人未遂!按照条律理当重刑后关押终身! 再无出头之日! 沐依依恨得咬牙切齿,“唐百衣!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你,什么都不是!” 唐百衣慢慢道,“我运气好?小姐姐,你怕是眼瞎了。” 还有人比自己更背运的么! 官老爷犀利的洞察眼睛盯向紫衣婢女和沐依依,顿时有些奇怪,加了一句威严的话,“杀人未遂理当终身关押!若有人交代实情,可以考虑从轻。” 话音未落,沐依依求生的欲望猛烈燃起,激动地上前欲一把抱住官老爷的腿,但被几个衙役一脚踢下。 “大人!民女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啊!”沐依依脖颈青筋暴起,激动道,“是她!都是她干的!民女一届女流,哪里有这胆子!民女只是撞见瞧见而已!她是御老爷的人!是御老爷想要毒害二爷,却不慎毒到老太太!都是她做的!” 一句话就像摘个干净。 第七十八章弄巧成拙 “嘭——” 重重的一声! 公堂的木柱上留下一道血痕! 而沐依依瘫软倒下撞昏过去!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好狠啊,对自己都这么野蛮。看着都疼。古代人都用命来解释么? 公堂见血!也不是稀罕事。 但重要的是御家的态度! 官老爷直接略过人群中的御大,看向御晗之。 而后者点了点头。 若说之前沐依依还能保全一命,落个杀人未遂的终身囚禁,那么在她把御大招供出来的那刻,她在御晗之眼中就是一个死人! 她本就是御大派来卧在御晗之身边的细作。 这时候,无论是亲手下毒,还是见着不作为,都直接将御晗之推向死境! 御二爷,御晗之怎么会容得下这样一个蛇蝎双面细作在他身边? 杀。 一个口型。 官老爷顺从地点了点头。 沐依依定然不知道,她的一句坦白的摘清供词,直接将她判了死刑! “居然是下人和一个女人搞的鬼?” “御老爷怎么会这般对亲弟弟下手?” “不应该啊,这大户人家是非还真是多。” “散了散了,御家人可不是好惹的,小心被听了去记仇记在你身上!” 围观的镇上百姓纷纷哄闹散去,只剩下御家一众人。 有人受老爷指使,将毒下给二爷? 看来御家这段日子定然会风波骤起! 御二爷记仇的很,是好惹的? 御家家丁家奴面面相觑,纷纷摸着额头的汗水退开,战战兢兢地路过一边的御老爷以及御二爷,各个都弓背蜷缩走开,降低存在感,生怕这股火烧到他们这些下人身上。 沐依依和紫衣婢女已经被衙役带下再审,唐百衣望了望两人离去的方向,沐依依回头双眼怨毒犀利。 唐百衣笑了笑,自己身上这些伤痕血痂的滋味,这两人怕是会一分不落地尝遍。狱牢酷刑画押的罪,是好受的? “娘!”一声萌奶稚气的童音。 一个温软奶香的小身体扑了过来。 唐百衣下意识一把托住,“楠儿,哭啥,乖,不哭了。” 粉雕玉啄的萌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皮红肿,显然一晚上都没阖眼。 一个脚步声走近。 “爹!娘没事了!咱们回家!”御楠抹着眼泪,破涕为笑,露出单边的小酒窝,令人爱怜。 这样的娃,来一个,也不错。 突然,一甸金元宝出现在面前。 唐百衣一怔,“御二爷,这糕点都出了问题,受之有愧。” 一声笑,倒是不再带有讥讽的意味,但仍然是命令般的口吻,“爷赏你的。救下老夫人,可以。” 原来是为了答谢自己那紧急关头的三碗蛋清催吐汤! 若不是强势灌了三碗蛋清,只怕在那剧毒药物下,老太太断然活不过今天。 也是,这御家老祖宗的命,可是值钱的很。这甸金元宝,自己受得起。大大的金元宝啊!五十两!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十两抵得上自己卖多少次糕点! 唐百衣抱着萌包子楠儿,正伸手心情不错地准备接过闪瞎眼睛的金子! 突然,一道长长的倒影,披着晨曦,覆盖上来。 头上被一片阴影覆盖,唐百衣托着萌宝下意识抬起眼。 清冷淡漠的眼睛,难以言说的失望。 “阿珩?” 沐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百衣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口。 “阿珩?你怎么来了?”惊讶之意溢于言表。 一边是高大多金的矜贵朱门二爷,锦衣华服,托住一甸闪亮亮的金元宝,身侧的少女怀抱一个小娃娃。 一边粗布白衣的修长青年,墨发凌乱披肩,但掩藏不住绝代风华。 路过的镇上百姓,兴致高昂地指指点点八卦起来。 “这不是御家二爷的孩子么,御二爷从来不准任何人近身这娃,怎么偏偏让这女子抱?她是谁?” “怕是未来的御家夫人,御二爷难得瞧中一个女子,定然不会轻易放手。” “那个白衣人又是谁?怪俊的,就是穿得寒碜。” 唐百衣抱着楠儿,顿时觉得周围气氛瞬间下降到了冰点!寒意从左右两边纷纷窜来,温度越来越低! 夭寿啊!沐珩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而且!这金元宝横在当中!就好像,自己被收买了一般! 不,不是被收买,而是,自己被买了下来! 楠儿也敏感地发现不对劲,软糯地甜音含糊道,“娘。” 唐百衣被沐珩清冷冷冽的眉眼盯得浑身难受,听到这“娘”更是扶额无力。不是这样的!这才不是我的娃! 一声失望的轻笑,沐珩眉眼清淡,眼底与生俱来的凉薄更是将琥珀色的眸子衬出寒凉。 “原本以为娘子只是财迷,看来,当真是爱财如命。” 冷冽的目光停留在那金光灿灿的元宝上,白衣身影,清冷孤绝。 周围围观的过路人更是指指点点,你一句我一句闹个不休。 “原来这两人是夫妻!” “哪有做妻子的为了甸金子抛家弃子?可耻可耻!” “这样的女人还不休了等什么呢!等过年呢!” “赶紧休妻!郎君啊,看你相貌堂堂,就是穷了点,定能找到贤惠的美娇娘!休了吧!” 镇上百姓大都不那么富裕,仇富心理一涌而上,对贫寒弱势的一方更是同情无比。 唐百衣连忙一把将软萌楠儿塞进御晗之怀里,一跨脚步,站到沐珩身侧。 这队伍一定要站好! 自己不占理! “夫君啊。”唐百衣摸了摸鼻子讪笑,“误会了,和御二爷也是昨日才认识,这就跟夫君回去,啊!”见沐珩没有反应,只得扯了扯白衣袖袍,晃了晃,“夫君,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爱出村里么。” 沐珩一向守着那薄地,避免抛头露面,怎么每回自己来镇上,都能遇到他。 唐百衣正使劲拉扯着沐珩的粗布衣,想要此事就此揭过,赶紧回到沐家过太平日子。金元宝,唉,也只能不要了,免得沐珩再胡思乱想。 然而怎么拉,沐珩仍然纹丝不动。 唐百衣看直了眼。 嘿,这男人还脾气上来了!自己还没上脾气呢! 第七十九章两个男人的交锋 若论起过日子,御晗之要钱有钱,除了脾气阴晴不定,对自己也算不错,还有个萌包子能玩。而沐珩穷酸寒碜不说,还没大志气,天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做庄稼汉! 若让自己选择魂穿的地方,定然选择好吃好喝不用为生计发愁的御家,而不是穷困潦倒喝西北风的沐家! 但自己运气不好! 魂穿一掉落就出现在沐家! 两家比起来,虽然沐家穷苦,但好在有沐珩相护还算自由,自己能赚钱翻身,和沐珩约好一到夏天就回到自由身,离开沐家,两人眼不见心不烦。 而御家,家府内严格,耳目众多,内戚关系复杂,豪门深似水。除了能暂时保护自己果腹,怕自己想要挣大钱获取自由离开御家也是不行的。 古代,哪里有安全的掩护所?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才能有真正的安全感! 长久地活下去。 “三千两,她跟本爷走。”一声掷地有声的命令式语气! 唐百衣一愣。 御晗之犀利的目光紧紧盯住面前的白衣青年,一字一顿,“黄金!” 围观的人群炸开。 “疯了吗!御家二爷疯了吗!居然要花三千两黄金买下一个有夫之妇!” “还是个二手破鞋!是个粗鄙的农妇!” “御二爷果然是疯子!有钱多到没处花?像御大那个不成器的三儿子一样,搜罗美女砸钱玩?玩腻了就扔掉?败家!” 这些话一字一句传到当事人耳中。 御晗之冷笑一声,朗声道,“三千两黄金!买她做本爷的正房!” 人群疯了! “正房!御家的正房!那是多少千金求也求不来的!” “真的是正房吗?御二爷还没娶过妻吧?堂堂御家,什么样的官家女,富商女,书香门第嫡女找不到!偏偏要娶一个俗气的农妇!还是个人妻!” “疯了疯了!可不就是疯了!整个御家都疯了!” 人群里喝声一浪比一浪高涨,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险些发生踩踏! 但十分有默契的,所有人都不敢接近当事人的三尺范围内! 只因为,这两个青年,气势太逼人!周围气压太低,温度太寒冷! 唐百衣攥紧沐珩的袖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御晗之,要用三千两黄金,买沐珩的休妻书? 不过,沐珩本就是想和自己和离的。 尤其是在婆婆张氏天天嘀嘀咕咕的劝服下,和离休妻两字不绝于耳。 在张氏眼中,她这矜贵会识字的儿子天下第一厉害,第一骄傲,自己这不知廉耻的农女配不上他。 何况,自己没有贴补嫁妆。 而排队倒贴嫁妆想要进沐家门的女的多了去了! 有三千两黄金,沐家就能翻身。 只是,自己怕是进了御家,就难有自由的日子。 御晗之,未必会像沐珩这般好说话。掌控欲,控制欲极强,冷峻易怒的御二爷,粗鲁蛮横的霸总性格。若自己忤逆了御二爷,凭借自己二手的农妇身份,怕是在御家难以立威,难以出头。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闪到沐珩身后。 而这一小动作,取悦了面前的男子。 冷冽的白衣身影,带上了些温度般。 清晨阳光洒下,给沐珩清冷凉薄的眼底,笼上一淡金色光晕。 “三千两黄金?”沐珩勾起嘴角。 “对!三千两,黄金!”御晗之冷哼一声,高高在上,鄙夷的眼神打量面前人布满补丁的粗布白衣。 瞧不起的神情,堂而皇之写在脸上,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沐珩淡淡一笑,“在下的夫人,没那么低贱。” 人群全部愣住。 “什么!这个俊汉子是疯了么!他也疯了吧!居然还嫌弃价格开少了?” “卖老婆也没这样卖啊!三千两黄金还不够?他以为他老婆是谁?郡主么?” “差不多就得了吧,小子,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别妄想抬价格。” 御晗之错愕,随即很快揶揄一笑,戏虐道,“哦?不知阁下开多少价?”顿了顿,加了一句,“全天下没有本爷买不起的东西,本爷想要的女人,一定会弄到手!” 沐珩依旧淡漠,平静的神情云淡风轻。 “在下的女人,配得上江山为聘!” “……” 一句话一出,所有人哗然! 各种言论炸开锅一般,不绝于耳! “疯了疯了!区区一个农汉子还说要江山为聘!他以为他是谁!连衣服都没一件完好的!” “御二爷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哈!他有钱,可他有权么?江山?他拿不出来了吧!还说什么大话!” “大话谁不会说?一个拿不出江山,一个就是不肯卖媳妇!御二爷什么时候吃瘪成这样过,当真是酣畅之极!” 幸灾乐祸的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 当处于舆论漩涡之间的人可是唐百衣啊! 唐百衣看着面前的御晗之,又看了看身侧的沐珩,叹了口气。 御晗之眉眼微挑,轻蔑一笑,“乡村野夫,信口开河!别给脸不要脸!知道三千两黄金足够将你们整个村子盘下么!” 沐珩当仁不让,眉眼清冷,面对富商人家气势丝毫没有落下风,“别说区区三千两,就算万两黄金,也难入咱家的眼。” 冰冷的语调,万事在握的口吻。 唐百衣探出头来,没有忽略被顺带念过的两个字。 咱家?“咱家”这个词,好像是……宫里的用词吧? 所有人都掠过这顺口而出的两个字。然而,这两字由着这面目清冷的年轻人说出口,就好像上千遍上万遍一样顺耳,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 御晗之眼睛一眯,被怼得难以说出话来。 疯了!他心中只有这个字。 这个穷酸庄稼汉定然是疯了! 一声重重的冷哼,御晗之一挥衣摆,瞪了一眼后转身离开。 “娘……”御楠还要伸手,被御晗之一把提起,径直强势抱走! 周围围观的路人更是人声鼎沸,不嫌事大。 “御二爷居然也有治不了的人!” “御二爷吃瘪的模样当真是罕见!稀罕事啊!” “这年轻人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御二爷气成这般!哈哈哈,世界上也有御家花钱摆不平的事!” 第八十章灵魂三拷问 唐百衣扯了扯面前人的白衣,讨好笑道,“阿珩,你好威风哦,那个,我这就去给你买件新袍子。这些人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温度依旧冰冷。 唐百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真的是,这个男人是冰柜么!本以为御晗之够冷的,但他那点温度在沐珩这还真不够看。 唐百衣迈出一步就要走向一边街边的成衣店铺。可惜了那大金元宝啊!本来可是赏钱。就这样,没了! 但,收了那赏钱,御晗之定然还会纠缠不休,到时候,估摸着最后还得吐出来。 天降横财,取了心里也不安。 还是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卖糕点赚辛苦钱。 正当唐百衣刚跨出一步,突然手臂被人握住,一个旋转,被大力带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阿珩?” 唐百衣下意识后仰脖子。 这众目睽睽下,沐珩不会要亲自己吧?发啥疯? 他不是最厌烦最嫌恶自己的么?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还能这般主动? 大哥,别凑那么近!就要挨到了! 夭寿啊!打啵还有围观人!给点面子! 唐百衣用力一阖眼,抿了抿唇,视死如归的神情。 亲就亲吧,反正沐珩长得帅又俊,身上还好闻,唇也柔软舒服,当真占起便宜来,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沐珩俯身凑得极近,盯住面前阖眼一副等待模样的少女,微微抬起脸,定定看着。 唐百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预料中的柔软接触,一睁眼。 琥珀色的眼眸泛上一层戏虐。 “阿珩!” 沐珩一把制住暴走的少女,沉声道,“别动。” 在清冷目光的提示下,唐百衣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伤得有多重! 被鞭挞到破破烂烂的衣料布条,满是血污的身体,绽开的皮肉布满血痂,疼痛早已麻木。 突然,一个凌空失重感。 “阿珩,别弄脏你的衣服。” 唐百衣被一把横抱起,沐珩抱着人大步向村里走去,步履轻松,速度极快。 唐百衣只感觉到风呼呼吹在耳边,初春的风有些凉。 是不是要解释些什么? 但自己又不心虚,又没做错事,干嘛要解释? 胸口的那一甸银元宝幸好还在,这一遭罪也不算白受。 唐百衣摸了摸胸口的银子,环手勾上面前人的脖颈。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好闻的皂荚清香。 “喜欢孩子?”一声低沉暗哑的审问。 唐百衣浑身一僵。 “我是妒夫?” “我会打折女人的腿?” 终究,拷问还是来了!灵魂三连问么? 这些话是自己才御家时候,为了求个挡箭牌才把沐珩抬出来,沐珩他怎么会知道! 唐百衣欲哭无泪。 “没有没有,阿珩长得帅,武功好!身材也好!心胸宽广又大度!准时回家!钱财上交!不花天酒地!不乱搞!不喝酒不抽大烟!爱读书斯文的很!阿珩天下第一好!” 忠心一定要表明! 态度一定要诚恳!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夸,突然男子停下,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笔和一张纸来。 “干什么?”唐百衣傻了眼。 “口说无凭,落笔为证。” 哎哟喂,我勒个去! 这古代还兴这个! 又不是公堂招供,还要下笔为证! 不过看在沐珩难得露出的认真神情,唐百衣叹了口气,道,“写!有人乐意看!我就写!不过……”一个促狭的笑,“我若写了,阿珩你就得一字一句念出声来!” 面前男子脸微不可见的一红。 唐百衣得意地下笔就写。 简体字缺胳膊少腿,唐百衣丝毫没有觉得什么异样。捏笔的姿势也是用了现代写水笔的手势,字歪歪扭扭,更没有笔锋! 一声轻微叹息。 唐百衣没察觉,嘚瑟道,“阿珩,赶紧念念!” 能听到一个冷面美男强行自夸,是一件多么搞笑的事情! 而且还是平时冷若冰霜不将任何事放在眼里的沐珩! 反差萌啊! “阿珩,念念啊。” 迫不及待! 沐珩眉眼微挑,犹豫地拿起纸,淡淡道,“看不懂,念不了。” 嘿!是念不了还是不想念! 字是缺胳膊少腿没错,但好歹能勉强猜一猜吧! 正当唐百衣准备较真夺过来时,宣纸已经被认认真真折叠好,被好看的大手揣进怀里,贴身放好。 “小气!都不肯念!” 突然一个大力的手臂揽来,唐百衣一个失重再度落入怀抱。 “回去擦药。”低沉揶揄的轻笑,“娘子,你若喜欢孩子不用抱别人家的,同为夫说,定然满足你。” “……” 唐百衣想了想,怼出一句话,“行啊,有本事别打地铺,搂着我睡啊!娃这种事,一个人怎么努力的出来?”挑衅般的仰起下颌。 沐珩耳垂陡然一红。 “有身孕还乱跑。”声音压低了不少。 唐百衣才想起,沐珩对外宣称自己是有身孕的,而且让自己帮忙隐瞒到夏天。 “阿珩,你该不会真的要给我塞个娃娃吧?” 沐珩眼神有些黯然,难得笑了笑,有些苦涩,“一名贵人的孩子,有备无患罢了。” 有备无患? 贵人? 唐百衣一个机灵,勾住面前人的脖颈竖起来些,“贵人,还真的是私生子!阿珩,你背着我偷人了!” 一个冷眼瞪来。 回到沐家时,小木屋里一片鸡飞狗跳。 唐家人纷纷挤在木屋前围成一圈,挤了个水泄不通! “咱们唐家人还敬重你!喊你一声亲家!沐家大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银子给交出来!” “咱唐家人辛辛苦苦借的十五两银子!东拼西凑!就想给儿子讨个中意媳妇儿!结果呢!你们唐家收了彩礼还把人接了回去!像话么!” “上官府去说说理!还把那小妮子藏起来了!啊!沐家大娘!你良心不痛么!你捂着心口说,你是不是还想把那小妮子多嫁几户人家,多拿些彩礼!啊!” 木屋里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定然是纷闹的喧嚣骂声把沐家老头给弄醒。 沐家老头卧病在床已经有大半年,可不能生大气,不然可得出大事! 沐珩一个箭步上前,怀中兀自抱着一身血污唐百衣。 第八十一章钱的纷争 “呀!”唐家前来充场面的男亲戚大惊失色,“百衣!好呀沐家!你们把咱们家百衣打成了什么模样!全是血!出人命了!” “打出人命了!沐家人要死啊!沐家大娘!赶紧赔钱!十五两吐出来!再加十五两!百衣不能这样白白受苦!” 不知是哪个唐家亲戚喊的。 唐百衣一听只觉得怪怪的。 自己全是血快挂了,却要沐家赔银子?难道不是唐家人把自己这宝贝闺女接走么?接回娘家么? 哦,对了,自己并不是唐家的宝贝闺女,也不受待见,和离回了娘家只会白添一张吃饭的嘴。给娘家败坏名声。 和离的女人,娘家不是家啊。 唐家人可是打得好算盘,把自己当赚钱的,这倒是和沐家张氏差不到哪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捞钱思维。 古代封建社会,穷山沟里饭都吃不饱了,所有想法都用在怎么养家糊口上,女儿的价值就是多榨出点钱来。 唐百衣一个翻身跨到地上,拍了拍风尘仆仆还混着血污的衣料,笑道,“阿娘,阿舅,婶婶,伯父,小叔,我好好的呢。” 唐家人大惊。 “百衣啊!伤得重不重啊!这沐家人是不是苛待鞭抽你!呀,这可不就是鞭痕么!” 顿时所有唐家人对着沐珩怒目而视。 沐家木屋的大动静甚至引来了里正,梁柳看着有好戏可看,也带着小姐妹们围来看戏。 “这不是唐百衣么!”梁柳笑得眉飞色舞,幸灾乐祸地神情藏也藏不住,“唐百衣,你这是去哪个地方偷汉子了?沐家郎君这么斯文的人还等动手打人,那定然是气得很了!” 小姐妹们帮腔。 “唐家大娘,唐家大伯,你们是不知道,这唐百衣啊,在咱们村里可有名哩。” “可不是,她呀,想要得手的汉子从没有失手的,这不,沐家郎君就是唐百衣洗澡拐来的。” 吃吃的笑声,众村女们围在一起捂嘴笑,暗中斜睨来看笑话。 这件事,不用村女们说,唐家人也早就知道。 不知廉耻的行为! 唐家人为此没有少受周口村乡里人的白眼和嘲弄,每天矮了人三寸头一般! “唐百衣!”每当唐家阿娘这样喊,唐百衣就知道大事不妙。 一顿竹笋烤肉的毒打是免不了。 乡下人家,娃不乖,以暴制暴很是常见。 男娃打折腿,女娃被掐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 “娘。”唐百衣虽然不愿这样喊,但唐家阿娘依旧是给原主吃穿,把原主风风光光嫁人的家人。 就算原主或许不是唐家亲生的女儿,但养育之恩依旧少不了。 唐家阿娘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伸着手指,“唐百衣!你干嘛去了!丢人现眼去了?” 就连娘都不肯相信自己。 唐百衣叹了口气。 原主除了用心机勾引嫁给了沐珩,还真没有做过其他不知廉耻的事,原主心心念念爱着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勾搭那些丑陋猥琐的乡下汉子? 但,言语的杀伤力,和以讹传讹,比刀子更锋利! 连原主的娘都信了这回事,唐百衣是百口莫辩。 “娘,这些伤不是阿珩打得,是被官府衙役打的。”唐百衣实话实说。 “衙役?官府?”唐家阿娘气圆了眼,“你做什么畜生事儿去了!要惊动官老爷!” 梁柳一愣,眼珠一转,随即一阵狂喜。 “唐家大娘,你别着急,我呀听说早上镇里出了一件大事儿。”梁柳尽量端正脸容,不让她的欣喜那么溢于言表。 所有人都镇定下来听。 就连沐家张氏都悄悄躲在门口后面探头探脑,但就是没胆子开门。 梁柳一笑,声音清亮,朗声道,“御家可是镇上首富!有个女人啊,勾引了御家二爷!被人送进官府打了一顿!”说完笑开。 这风言风语传得离真相已经歪曲到八百里外,梁柳也只是听路过的小姐妹们说了个大概,只听到御家,二爷,女人嫌犯什么的。 梁柳一见到这般狼狈一身血污的唐百衣,立马脑补出了一个狗血大戏! 当即幸灾乐祸起来,“唐百衣,你还想勾引人家御二爷?你怎么不上天呢?还是嫌弃沐家郎君穷,想要榜大款?觉得能飞到御家攀高枝儿去了?” 村里小姐妹们更是各个捂嘴奚落。 “就她?穿得破破烂烂,和人家街头要饭的乞丐似的!还肖想攀上御家二爷!” “她怎么不去做梦呢!做梦里别说御家了!连王爷侯爷世子爷都有啊!” 唐家阿娘一听,一个巴掌就要落下。 “你个小贱妮子!疯了不是!不好好过日子竟搞些下三滥的娼妇勾当!像谁呢!像你那个……” 一双大手凌空钳箍住就要落下的手腕。 沐珩高举手,制止了那一个凌厉的巴掌。 唐百衣一愣。 像谁?像爹? 不可能,唐家阿爹最是本分老实。还能像谁?莫非是自己的亲娘? 原主丢失的那段记忆看不见,原主真的是养女么? 唐家阿娘被沐珩禁锢住手腕,顿时不能再向前一分一毫。 “你,你到现在还向着她?”唐家阿娘震惊,这个时候,最愤恨最觉得没脸的,不应该是面前这位被戴绿帽的姑爷么! 梁柳轻笑,挽住里正的手,“爹爹,唐百衣真是败坏我们清口村的名声,还被镇上官府打成这样,镇里还以为我们清口村竟出这等人,要不,干脆把唐百衣赶出村里得了。上回沉塘被沐家郎君拦下,这回,沐家郎君可别再做好人了。” 小姐们接口道,“沐家郎君最是斯文,受了欺辱也忍耐。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男人,到处维护家里人,而那个唐百衣呢!恬不知耻!最是不知廉耻,还到处勾引男人!这不,都丢脸丢到镇上去!” “唐百衣,你若有点脸色,就自己滚出村里,别给咱清口村摸黑。” “是啊,外头镇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清口村怎么了,竟出一些妖艳下作妇人。” “里正老爷,这唐家和沐家人的事,无非是钱的事,干脆先把唐百衣赶出去,再让沐家慢慢和唐家算账。” 第八十二章打脸疼么 唐百衣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恶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梁柳腰一插,娇媚地斜望沐珩一眼,对着唐百衣一字一句道,“怎么?不是事实?那么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会被镇里的衙役关着打成了这般!” 周围村女姐妹们跟着哄笑开。 “她哪里能解释?还有什么原因?” “她又没脸再说一遍,我要是她呀,丢人丢到这份上,早就远远地自己离开村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沉塘了算了。” “还不是有个好相公护着她。” 一听到“好相公”三个字,梁柳脸一垮。 沐珩这么端正的姿容,这么有学识,这么有风度还能容忍下一个到处作怪的浪荡妇人,这般郎君正是夫婿佳选! 梁柳一年前的心思再度漫涌上来。 是不是,只要将唐百衣干掉,或者赶走,那么沐珩就能再娶。 她可不愿意做小的伏低,在那唐百衣面前称小! 要做就做大的! 只要能把唐百衣赶出村子,那么她不信就不能把沐珩拿下! “唐娘子!” 突然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人,老远飞奔过来。 唐娘子?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家丁穿得体面,长衫正是入时的一款,可见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唐娘子!”家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捧着一沉甸甸的钱囊袋子! 钱囊被恭敬递上。 “唐娘子,二爷说了,既然唐娘子不肯收下金子,那便取来等额的银两。这些是唐娘子救治老太太的谢礼,府里的心意,还望唐娘子务必收下,小的也好回去复命。” 梁柳傻眼了,“二爷?哪家的二爷?” 家丁抹了抹额头的热汗,笑得憨厚,“还有哪家的二爷啊,小的是镇上御家的,自然是御家二爷了!” 御家二爷! 御家二爷专程差人来送银子!还贴心地生怕金子兑不开,送来等额的银两! 而且家丁还带了话,是救治御家老太太的赏礼! 梁柳呆愣住,难以置信。 几名村里小姐妹目瞪口呆,嘴张得足足能塞下鸡蛋。 唐家阿娘和一众唐家亲戚,看傻了眼。 更吃惊的还是里正老爷! 家丁恭恭敬敬递上另一份礼,交到里正手里,“里正老爷,咱家二爷说了,清口村的红糖娘子糕点口味极好,又救治老太太有功,二爷特地让小的送上银票,给乡里补贴一二,聊表心意。” 里正呆呆地接过银票,一看! 两千两白银! 实打实的银票啊! 梁柳难以置信地凑上去,惊呼,“爹!真的是两千两!” 一下子,唐百衣从众人喊打的下作农妇,变为村里的财神爷。 里正顿时觉得他有些鸡犬跟着一同升天的意味。 “唐小娘子。”里正连称呼都变得正经起来,“你真的救了御家的老太太?” 唐百衣点了点,十分爽快,“对!” 梁柳脸变绿了。 唐家亲戚纷纷对着梁柳发难。 “你这女娃子怎么说话的啊?还污蔑咱家百衣什么?勾引御家二爷?被打成重伤?” “咱家百衣可不是胡乱勾引人,那可是救人!救人听得懂没!” “里正老爷,你这闺女可得管管啊,信口开河乱说怎么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唐家家风怎么乱呢!” 里正对着御家家丁和一群气势高涨的唐家人顿时额头汗津津,抹了抹额头道,“闺女也是道听途说,估计听错也是有的,各位莫急躁,莫急躁啊。” “道歉!”唐家阿舅虎目圆瞪,“那怎么行!必须道歉!你可是村里里正啊!闺女污蔑人不管管,光一句话就解决了?欺负咱们周口村没男人?” 顿时唐家亲戚一同发难,里正擦着额头冷汗,只能低头对梁柳怒斥一声,“没规矩的!别人浑说的你也浑信么!多大了还不懂事!啊?去道歉!” 梁柳咬着牙绞着手,望了望一众村里小姐妹。 而后者哪里有影子,早就见苗头不对,悄悄开溜跑走了。 梁柳万般无奈,一边是隔壁村的一帮大老粗,一边是镇上富商御家的家丁,一边是她老爹,各个盯住她发难。 更可恶的是! 唐百衣就在一边等着看她的笑话啊! 梦中情郎沐珩也站在那边,她若道歉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里正愤愤地“嗨呀”一声,一把按住自家闺女梁柳的后脖颈就是一弯。 “咱家小女给唐小娘子赔不是!唐小娘子热心救人,给村子也增了光!扬了美名!回头,咱就组织村里的壮小伙们给沐家干些农活,表示表示!地瓜干,红薯粉,上午刚摸的螺丝,也让阿柳一会儿给你送来!” 梁柳被自家亲爹压着后脖颈,整个身体弯了下来,面对着唐百衣,还是她心中的郎君沐珩! 梁柳忍不住泪流满面。 屈辱! 莫大的屈辱! 而且还是亲爹这般在人前折辱她! 里正道歉完,怒斥一句,“阿柳!一会儿记得送螺丝过去!听见没!” 梁柳咬紧嘴唇,细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里正这才满脸堆笑的对着御家家丁和唐家众人,“误会,都是误会,在下先代全村人谢过御二爷美意!改日定然登门拜访!” 御家家丁憨厚一笑,“拜访不必,二爷不喜欢被人拜见。” 这句话说的十足打脸。 里正见不得,而唐百衣倒是能见得,还能见到老太太去救人。 里正瞬间觉得老脸无光。 御家家丁意味深长地憨笑,准备将看到的一切回御家给二爷复命。 里正觉得也带着梁柳逃也似的离开。 剩下唐家一众亲戚。 唐百衣看了看门后,这咳嗽声音不见,但有个人影依旧在窗户边探头探脑,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张氏。 “百衣啊。”一众唐家亲戚开始瞄向唐百衣手中的鼓鼓钱囊。 这么大的钱囊! 这么沉甸甸的模样! 足够能装下好多银子! “百衣啊,这御家的酬谢金是多少来着。”唐家阿舅满脸堆笑,本来他肯陪阿姊来出头要回十五两银子,也是带着能分一文是一文的想法。 唐百衣晃了晃,想到金元宝等额的银两,“五十两吧。” “五十两!”唐家亲戚各个瞠目结舌!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 羡慕!太羡慕了啊! 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开。 突然,沐家大门被狠狠一拉。 第八十三章财神爷请上座 张氏的大嗓门亮出,“奶奶滴熊!五十两!咱家媳妇儿是发了呀!”一阵得意的大笑,“小贱……百衣啊,赶紧进屋来,还杵在外头做什么!” 笑出一脸褶子的张氏,简直把面前的少女当作财神爷,恨不得在这一刻将她供起来,关起来,藏起来,不被其他人看见! 财神爷,只能是沐家的! 这五十两银子,也是沐家的! “你个小贱……百衣啊,赶紧进来呀!外头风大!阿珩!赶紧把你媳妇儿拉进来!杵在外头像什么话!小心别有用心的人啊惦记上!”张氏的大嗓门儿嘹亮,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唐家亲戚立马不干了。 “亲家!你怎么说话呢!你讹了咱唐家十五两就这么算了?不行,连本带利得吐出来!咱家百衣这么好的媳妇你当初给彩礼了么?一分没有!这一份也得补上!好说也要彩礼二十两!一共三十五两!少一文都不行!”唐家阿舅说得理直气壮。 张氏破口大骂,脏话一并吐出,“老娘去你妈了个巴子的!你个鳖孙!怎么要钱呢!滚犊子吧!二十两彩礼!你怎么不说是你家那下作的小贱人故意在咱家阿珩面前勾引呢!一分彩礼没有她照样倒贴!嫁妆一分都没!谁不知道你家小贱人厉害呀!还不是……” 陡然,张氏意识到什么般立马收住话头,心肝儿颤地望了一眼一边的财神爷,唐百衣。 而财神爷正冷眼望来。 张氏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满脸堆起褶子,“百衣啊,大娘没说你啊。别多想。”随后立马双手叉腰,继续对着唐家阿舅开骂,“二十两!你咋不去抢呢!告诉你!二十两没有!十五两你也别想!人是在唐家跑走的,还不知你家没出息的儿子怎么作践人呢!” “依依好歹是老娘亲手拉扯大的,哎哟喂!就十五两银子!依依那晚遭了多大罪哟!都要死要活跑走了!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哟!心肝宝贝依依哟!大娘心痛啊!” 唐家阿舅看着这般哭得要死要活,好像真的多心疼那沐依依似的张大娘,顿时没了主意。 见过泼妇撒泼,没有见过这么泼的呀! 唐家阿舅一句话都插不上,竟听着张氏骂骂咧咧个不停,嘴里和连珠炮似的一刻不歇着! 唐百衣叹了口气。 沐依依现在被关在囚牢里,也不知怎样。 “阿舅,阿娘,这是二十两银子,拿去吧。”唐百衣从钱囊里摸出二十两来递给唐家阿娘,“多余的给家里姐妹们买点肉吃。” 唐百衣继续从钱囊里摸出五两给张氏,“大娘,给爹的药钱,这病还得折腾,耗钱的很。” 张氏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眼都发直了,“那还有二十五两呢,一并都给了吧。” 唐百衣看着贪婪的张氏深吸一口气,磨牙霍霍,一字一顿道,“大娘,您咋不上天呢。” 唐家人眼睛都一并直直盯住那剩下的二十两! 要知道二十两可是巨款啊! 就和现代中了彩票一样! 唐百衣在唐家和张氏眼中就是大富婆!随便拔下一根毛来接济接济都够他们挥霍好几年。 但是,有了一根毛,还想有第二根毛,有了第二根毛,还想有第三根毛。 没有人看到沐珩是怎么出手的。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唐家的二十两银子,和张氏的五两银子都一左一右地托在沐珩手心中。 唐百衣一愣,很快明白这是阿珩在给自己撑腰。 唐百衣当即挺立起腰板,理直气壮道,“夫君说了,一分都不给,夫君疼我宠我,钱全部用来给我买漂亮衣服去。” “不要脸。”已经有唐家亲戚压低声音骂出,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财神爷唐百衣。 “姑爷什么时候对这小妮子态度转变这么大?” “你懂什么,到时候钱全部带进沐家,沐家想要多少都拿得到!” “不行,那二十两得拿回来!” “二十两拿来!刚才都说好的,送出去的钱还能反悔不成!” “二十两就二十两!也好过没有!” 唐百衣看了沐珩一眼,把二十两递给唐家阿娘手中,“娘,唐家于我有养育之恩,我若发达,不会忘记唐家,但现在,我也需要银子。” 唐家阿娘看了眼手中的银子,知道这是今天能拿到的最多的钱。 唐家人群中一声暗暗的嗤笑。 “就运气好上那么一次,还想着发达?做梦?” 唐百衣听过后一笑,这些人当真以为自己是穷山沟里的粗鄙农妇么? 唐家人散去后,张氏还垂涎那沉甸甸的钱囊,“儿啊,要不……” 沐珩一锤定音,“娘,爹的药钱我会出,你只管保重自己的身体就好。”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堵回了张氏要钱的所有念头。 在沐家,男人为大! 沐家老头病倒后,张氏就以儿字为主心骨,样样听着儿子的发话。 张氏就算再眼红,也不敢违拗沐珩的意思。 唐百衣揣着二十两银子有些感激,沐珩和从前相比也有些变了。似乎有时候会开始在人前维护自己。 御家送来巨财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钱上。 沐依依在何处倒是没有任何人发问。 平时沐依依在村里也算是和村中几个姐妹玩的不错,和梁柳更是交好。 而如今,所有人好像都把沐依依忘却般。 若有人问起,“沐家那小美人去哪了。” 总有人会回答,“逃婚跑了,是个没福气的。” 沐依依离开后,沐家做饭的任务就落到唐百衣身上。 “蚕豆?豇豆?刀豆?煮熟就行了吧。”唐百衣撩起袖子就准备上灶台战场! 现代的自己还算能做盘番茄炒鸡蛋,更复杂的菜色就比较为难。而古代的灶台,炉灶更是受热不均,火难以控制。 唐百衣边烧菜还要边提防身后张氏有没有提藤鞭。 要知道,张氏总有提着藤鞭守在做饭的沐依依身边的习惯。 唐百衣可不愿意自己全身伤上加伤!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病患!还是个假孕妇!这张氏怎么就直接提着自己的耳朵,拖向灶台呢! 第八十四章多年媳妇熬成婆 “大娘,你不想煮饭的话,要不让阿珩来做?”唐百衣看着一锅有些糊的豇豆,一脸郁闷。 若是还让自己煮饭,怕是到深夜都吃不上一顿正常点的晚饭。 更主要的是,浪费粮食啊!浪费菜啊!沐家刚刚富足些,哪里有这么多的肉菜供自己试锅! 张氏双手抱胸,提着藤条,凌空就是一响鞭,破口大骂,“娘个希匹!你个小贱……让男人下灶膛!你疯了不是?男人能碰灶台么!那还是不是男人!沐家的男人要养家糊口!女人才能围着锅炉转!” 唐百衣翻了个白眼,又是这样男主外女主内的调调,要靠沐珩种地养家糊口,那沐家现在还全部都在喝西北风呢! 张氏藤条凌空挥得正爽,“赶紧的!这糊掉的你自己吃!咱家宝贝儿子下地多辛苦!那必须吃好的!赶紧的,再炒个菜!娶你回来不是养你做千金大小姐!真是小姐的心气,穷丫头的苦命!还想着偷懒?告诉你!老娘当年怀着,手上牵着两个,照样煮一大家子的口饭!” “老娘挺着个大肚子还砌墙砖,垒青瓦呢!老娘吃过的苦,你凭啥不再吃一遍!你个新媳妇儿还娇生惯养,下不出蛋的母鸡好歹能下个蛋了就这样娇气!告诉你!依依那小浪蹄子不在,休想让老娘出力!你要做全家的饭菜!还得做全部的家务!洗衣拖地喂鸡每样都要!别偷奸耍滑!” 唐百衣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一点都不大的肚子,倒是厚厚的冬衣显得有些挺,“那大娘你的宝贝孙子若是出事咋办。” 张氏冷笑一声,哼道,“少来装模作样!娃哪有那么容易落掉!告诉你!别给老娘想法子偷懒!等你熬成婆随你怎么搞!” 唐百衣忍了忍。 敢情这意思是,婆婆受到的罪,媳妇若不原样再受一遍就是不对?这岂不是看不得别人好?非要将人作践到和自己一样悲惨才能觉得心里平衡?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那愚孝的沐珩,摸了摸并没有孕味的平坦紧实小腹,继续呛起锅。 “要死啊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菜都炒不好!茄子不先放蒜?”张氏大嗓门回荡在整个灶膛间。 唐百衣掰开一头蒜,剥了几囊,一切为二! “擦咔!”愤怒的切刀声。 “哗——”几头切成一半的蒜瓣丢进滚烫的热油中。 “滋滋滋滋——”热油飞快翻滚,蓦地几头蒜瓣就成了焦香色。 “你要死啊!连蒜衣都不剥!就这样切了丢进去?咱们阿珩要是吃到蒜衣硌到嘴怎么办!赶紧捞出来重新剥!你个偷油耍滑的贱蹄子就会胡乱偷懒!煮饭都煮不好!你咋不赶紧投胎成千金呢!有这心没这命的懒蹄子!” 锅里热油早已将蒜瓣滚成焦色,还怎么把烫蒜捞出来重新剥? “唐百衣!给老娘捞出来重新剥!听见没!咱家儿子每天辛辛苦苦下地干活很累的!你懂不懂男主外女主内的道理!一点都不会服侍男人,别怪男人留不住!你个母鸡就算下了蛋,下了个金蛋,也留不住男人!” “哗滋滋滋滋——”一篮子茄子切成滚边被倒入锅中。 “嘭!”锅盖狠狠一盖! 张氏大惊,藤条抵在胸前,“干什么干什么!你个贱蹄子!造反了不是?想干啥子?信不信老娘一巴掌给你呼进锅里!”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阴森笑脸,一把夺过张氏手中的藤条。 “救命啊!杀人了!媳妇儿干仗了!敢打人了!来人啊!”张氏扯起嗓门就一顿吆喝,带着凄厉的破音好像真有谁揍人一般。 不一会,房里温书的沐别,刚下地回来的沐珩,都快步走来,后屋也连连传出老头的剧烈咳嗽声。 “娘,怎么了。”沐别狐疑地探了探头,“呀,嫂嫂,你怎么身上这么红?” 唐百衣冷了冷脸,可不是身上全是血污么,回沐家刚换下干净衣服,就被张氏揪来做饭,鞭痕抽出的血痂又破裂,鲜血直接渗出。 张氏一愣,看了看手中空空如也的藤条,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扯出大嗓门,“你个小贱蹄子!你陷害老娘!” 藤条在唐百衣手中,而长衫上遍布的血痕,不是最好的藤条鞭伤痕迹么! 唐百衣倒是也没想到,随意应了一句,“阿别,你嫂子好疼啊。” 沐别感激唐百衣上回帮着赶走了学堂的一批霸凌无赖,帮腔道,“娘,你怎么能随意打人呢?嫂嫂现在有孕在身,你这火爆脾气什么时候能收敛一点。” 沐别在沐家的地位仅次于沐珩。 沐别可是早年前和尚口中能够给沐家翻身,光宗耀祖的读书人! 张氏张大嘴,艰难地想要辩解。 沐别叹了口气,道,“娘,你对依依不好,现在依依跑了,你又对嫂嫂这样,万一嫂嫂也跑了,你找谁说理去?” 沐珩脸色一沉。 张氏立马嘹亮的大嗓门嚷嚷,“她跑?老娘巴不得她跑呢!孙子赶紧生出来!她爱跑到哪跑到哪去!横竖也是个生过娃的破鞋!价掉得都没眼看!咱阿珩这么优秀,多少村里大闺女巴不得倒贴嫁妆赶巴巴踩进门来!她赶紧走!走了正好!咱们再娶更美的!” 唐百衣憋了一口气,冷冷一笑。 你家的儿子天下第一优秀,你家儿子嚼个蒜衣都嫌能硌到舌头,你家儿子受欢迎到所有女的倒贴也要挤进门。 是自己配不上你家儿子?还是你家儿子只有天上仙女才能配? 唐百衣看了看沐珩,而白衣身影杵在灶膛门口,没有动静。 沐珩什么也没说。 失望。 唐百衣自嘲笑了笑,这个时候,还希望他能说什么呢?张氏维护他,他愚孝沐家两个老人,这不是之前就明白的事么? 或许,若沐珩有天果真抱来一个娃,隐瞒张氏说这是他和自己的孩子,那么自己在沐家的待遇就能改变? 有了娃后,自己在沐家是否会有些脸面,得到些尊重? “拿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唐百衣看了看门口的沐珩,这是在对自己说话么? 第八十五章内增高鞋底喜欢么 张氏骂骂咧咧,“阿珩别吃了都焦了!吃了对身子不好!让这小贱蹄子自己吃去!酱油都不放,淡唧唧的!你个贱蹄子有这么多钱还省着盐?想让咱们儿子没力气下地干活啊!咱儿子种地很辛苦!都不知道体谅!有你这么做媳妇儿的么?还不如里正家的闺女懂事。” 唐百衣正要发飙,一双大手从身后伸了过来,筷子夹了一块茄子。 沐珩面无表情,嚼了一口。 沐别好奇地盯着面前人看,“哥,怎么样?” 唐百衣虽然失望,还是眼巴巴地看着。 张氏啐一口,“能有什么味道!都不放酱油!淡唧锅勒的!能下口才怪呢!娘个西匹!” 沐珩咽完后,又夹了一筷子,留下一句话,“盛出来,我吃。”转身离开。 灶膛静静,所有人都一愣。 沐别讶异道,“哥的意思是,好吃?” 张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吃个鬼!你个小贱蹄子!还不赶紧盛出来!男人远庖厨不知道?还指望咱儿子亲自来盛?”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将锅里的茄子慢慢倒在盘里,不动声色地揪起一块尝了尝。 额…… 好苦! 这蒜全部糊了! 茄子大多面也糊锅了! 淡淡的糊味混在一起,这滋味简直了…… 沐珩端坐在桌边,优雅地一口一口将一整盘颜色古怪的炒茄子吃完,顺便还把一边的糊豇豆也扫了。 唐百衣摸了摸脸上被柴火熏出的热汗,怎么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吃的不是焦糊的菜,而是宫中山珍海味? 错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或许只是沐珩不愿意浪费食物。毕竟沐家穷嘛。 “儿子啊,你这鞋都烂成这样了,哎哟哟!”张氏低头看了眼,心疼地捂住胸口。 唐百衣手中一滞,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你个小贱……百衣啊,你说你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阿珩!有你这样当媳妇儿的么!啊!连男人鞋底烂了都不知道换新的!去去去!还杵在这干什么!赶紧回房间纳鞋底去!” 唐百衣望了望房顶,硬生生把胸口一口浊气吞了下去。 自己哪里会纳鞋底?这么精细的功夫!原主记忆中有一段看人纳鞋底的回忆,但原主自己也不会纳鞋底啊! “去去去!还杵在这干哈子!下蛋啊!赶紧去房里纳鞋底!” 张氏说着转身进屋,拿了一堆针线就塞进唐百衣手里,“给点眼色!去去!” 唐百衣坐在塌边,看着一手的针线就发了愁。 平日那些缝缝补补还行,就当是绣绣十字绣什么的,打打补丁。横竖都已经打补丁了这衣服本就挺糟蹋,针脚线难看点也没人说三道四。但如今可是纳一个崭新的鞋底! 还是给一个男人纳的! 唐百衣愤恨地将棉粗布甩在地,一个人坐在房里生闷气。 什么事儿啊这都是。 等到自己有钱了!置办了城里镇上的大房子就买几个看起来机灵手巧的丫鬟。这些针线活,想让谁做就让谁做。 但是,在城里置办地皮,盖房子,怎么都要几百两银子,更不用说买一个巧手丫鬟的价格。 唉,自己得卖上多少年的糕点,才能积蓄这笔钱?这笔钱无疑是中了彩票的大奖金额啊。 悲伤。 门外张氏骂骂咧咧声还在继续,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在同沐珩说自己的坏话。 这婆婆,本来在知道自己怀崽子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对自己挺好,怎么说变就变。幸好自己不是真的怀崽子,只是帮沐珩演个戏,若真的被禁锢在沐家,还拖了一个小娃娃,往后的生活可就真的如同陷在泥潭里。 叹气。 唐百衣根据脑海中原主的回忆,开始慢慢纳起鞋底。 粗布,包进干稻草,叠几层,一层层慢慢缝合。 好了。 等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唐百衣将鞋底托在自己脚上,翘起来抖了抖,多好的鞋底啊!挺合适啊! “嘎吱。” 沐珩推门进来,淡淡瞥了一眼。 “阿珩!你看!我会纳鞋底!做得还可好了!” 沐珩合上门转身,只见面前少女在极力夸耀一个看起来,形状很是奇怪的东西。 “阿珩!赶紧试试!” 沐珩蹲了下来,拿起一只鞋底端详。 “阿珩!是不是很好!瞧,手指都戳成筛子了。怎样?包了干稻草是不是柔软很多!防震!还防滑!那鞋底的几个线头凸起啊,是专门防泥地打滑的!干草能避震!跑得快!还能内增高!” 沐珩瞧着面前明媚的少女,神采飞扬的模样。 “阿珩!赶紧试试!能给你悄悄增高上好多呢!虽然阿珩本来就挺高,但男人嘛,高高益善!” 沐珩勾唇,将看起来模样诡异的鞋底衬在脚底。 嗯,更奇怪了。 “阿珩!多好看啊!”唐百衣笑得开了花,美滋滋地欣赏着成品,“你说我若有天糕点做腻了!去开个鞋店也不错!到时候,高跟鞋,送糕鞋,夹趾拖,风凉鞋,小牛皮鞋,羊皮鞋,全部开高价!” 沐珩看着面前少女掰着手指开始算能赚多少利润,低头又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鞋底,不动声色地将鞋底揣进怀里。 这个鞋底,是她第二回送他的东西。 沐珩心里一软,虽然不知为何这女子突然变了,但是她似乎就是她,不是任何别的人。 一种温暖的情绪蔓延开。 是夜,月上柳梢头。 淅淅沥沥的雨刚停,雨过青苔痕。 唐百衣正依旧进行每晚雷打不动的力量训练。 沐珩刚才的离开丝毫没有给唐百衣造成影响。 爱去哪去哪,反正自己要训练。 村里一处残垣断壁边,月色照不到的阴影里。 “大人,找不到高跟鞋,松糕鞋,侠,夹,夹趾拖的消息。”狰狞的长疤斜在屠夫年轻的脸上显得尤为可怖。 沐珩负手望向天边的夜色,叹了口气,“都几年了, 不用再喊大人。” “大人。”年轻屠夫蹙眉,欲言又止。 “这些字体的来历有查到么。” 屠夫恭恭敬敬垂头,“大……没有查到,似乎只是写得缺胳膊少腿,或许不懂写字吧。” 一声轻笑,“京城哪里如何了,何时动身。” 第八十六章你是小贼么 “大……情势严峻,大人真的不去救陛下?陛下危在旦夕。” 白衣身影落寞,“救?”冷笑一声,“送死么,陛下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大人的意思是?” “把那孩子带出来。”斩钉截铁的语调,带着成竹在胸的笃定,“有那孩子,北堂护再好的算盘也是白打。” “大人,孩子尚未出生,似乎,是个晚胎。” 可疑的一阵寂静。 过了半响,沐珩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慢慢道,“晚胎?那么,便剖母取子!” “大人!那可是陛下啊!” 另一边,唐百衣正心情不错地双臂举着引体向上,只觉得耳边一阵怪异的风吹过。 “阿珩?进来关门,风大得很。” 屋里一片安静。 不对! 唐百衣心中一凛,连忙回头。 “唐姑娘,好久不见。” “凌偡?” 玄衣青年,不是凌偡更是谁? 只是,面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腰中佩的不再是折扇,而是一柄长剑! 唐百衣警惕,双眼紧盯着面前人,扯出个笑,“还以为凌公子当真是茶楼老板,现在看来,副业是小贼啊。” 凌偡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倏地伸出手来。 凌厉的破空声! 不好! 唐百衣下意识仰头要躲,但那大手伸得极快!这速度,竟然像是训练过成百上千次一般!疾如迅雷!这具身体的肌肉反应根本躲不开! “有片灰。”温和儒雅的声音,凌偡漫不经心地伸手拂去面前人头上的一片积灰,笑道,“折磨床架做什么,好端端的抖落灰尘。” 唐百衣心跳的极快,这个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刚才那一下伸手,若是有心的人,绝对能取下自己性命! 这速度,比起现代世界最优秀的格斗选手都不呈多让。 凌偡到底是谁? 大半夜来这穷酸的沐家做什么? “凌公子大半夜,倒有摸上别人家门的习惯?” 与其等对方发难,不如自己先开口问,哪怕对方不可能将目的说出来。 凌偡一身玄衣,负手在不大的房里踱步了一圈,闲淡道,“唐姑娘这么机灵的人,就没发现半夜你家那俊俏相公有机会偷人么?” 温和的脸抬起,揶揄的笑容,凌偡摸了摸窗棂下,手中多出一段短烛。 这个是?唐百衣有些不明白。 这不是阿珩入睡前都会点着看书用的短烛么? “什么偷人?” 凌偡摇了摇头,笑得温和,伸手用火折子引燃短烛烛芯后,递上。 唐百衣接过一闻,果然,有一股淡雅的清香。 “有什么问题么?” 凌偡顿时苦笑,突然伸手直探向面前少女的面门! 唐百衣对这放慢了的手速有些怀疑,但毕竟不想冒着被揍脸的风险,于是下腰一个闪避! 凌偡上踏一步,大手猛地下沉掰住面前人的肩,用力不大,但若发力就能将人死按进地下,摔个难看的狗吃屎。 唐百衣顺势下扑,落地一个翻滚,探出双腿旋转紧紧钳箍住面前玄衣青年的腰间。 “太近了!”唐百衣勾起嘴角。 在近战格斗上,没有古人能拥有现代人的技巧! 双腿一个骤发力! 凌偡只觉得腰间一紧,竟然像是被螃蟹钳制住一般,动弹不得!随后一个带动!膝盖内侧一痛,整个身体失重摔下! “可以!” 凌偡许久没有受过这般制约,当场被激得兴起,双臂一沉试图掰开腰间钳制。 但手臂却被看似一般的力量拗住,而另一条手臂被反掰在背后! “唔——” 凌偡只觉得胸口一沉! 这女人! 居然一脚狠狠踩在他胸口上! 随后便是一道天旋地转的翻转! 凌偡后背被一只膝盖重重抵住腰椎,手臂被反制,喉脖被有力的手臂高高抬起,双腿徒劳地借不上任何力。 “这叫泰式锁喉!记住了!”唐百衣整个身体的重量集中在膝盖的一个点,紧紧抵住身下人的腰椎! 气喘吁吁。 唐百衣咬紧牙关,从来没觉得这招锁喉能够触发地这般艰难。 这男人,灵巧地就像一条蛇一般,好几处锁臂险些被滑脱走。 幸好自己应战经验丰富。 一声轻笑。 “唐姑娘果然厉害。” 唐百衣听着这夸奖倒是很顺耳,“再多夸两句。” “唐姑娘长得俏,性格爽朗,力气也大。” 唐百衣想了想,“再来两句。”这夸得不到点,让人不是那么高兴。 身下年轻人好像果真在思考般,沉吟道,“唐姑娘臀重,合适生养。” “……” 唐百衣确实因吃力而干脆一屁股坐在凌偡腰后,这个人,居然说自己屁股大?还屁股重? 攥紧的拳头威胁般晃在凌偡面前。 “再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说!” 凌偡苦笑一声,“家母说的,别误会。” 突然,凌偡猛地发力,居然轻轻巧巧就原地站起,“唐姑娘这招确实不错,若能再大力些,确实可以制服人,只是。”摇了摇头,“唐姑娘下手不够果断。” 唐百衣一愣,居然有人说自己下手不够果断?自己这泰拳练了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比赛,是假的么? 凌偡像是为了证实一般,突然出手,对着书桌一角就是一个揉指。 这揉指仿得居然是刚才自己顶着背后腰椎的动作。 只见,指腹猛地一个用力! “擦咔——” 书桌的一角,应声多出一个空洞! 凌偡笑得依旧温和,却令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身,“这般用力,腰椎就能断了。” 唐百衣倏地站起,后退两步。 随意这么一揉就能将书桌弄出一个洞!这样的指力!还是人吗? 凌偡的武力相当高! 而他还没有藏拙的意思!莫非今夜他是来摊牌的?他想要做什么?还是,他想要对沐珩做什么? 凌偡见到面前少女警惕的神情,勾唇一笑,“唐姑娘,不用担心。”说完,双指一勾,书桌被打出的洞里,居然被夹出了一包半透明的东西? 唐百衣定睛看着,不敢眨眼。 沐珩和自己的书桌,什么时候有一个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机关?还藏得这般隐秘? 凌偡的声音依旧温文儒雅,“唐姑娘就没有发觉你每晚睡得这样沉,屋里没有其他人么?你的夫君,要找到他人,真是不容易。” 第八十七章统一阵线 那半透明的一团被抖开。 人皮面具,许许多多的人皮面具,竟然是从小到大。 有合适儿童戴的,有少年戴的,还有青年戴的,居然都是同一张脸! 同一张看似平平淡淡,平平无奇的脸! 毛孔倏地张开。 唐百衣大口喘气,这是怎么回事?沐珩,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小孩到大人戴的人皮面具? 凌偡作势将脸伸进最大的一张人皮面具中,对着铜镜看了看。 唐百衣只觉得这些面具瘆人无比,“这是什么,是谁的脸?” “想知道?”凌偡笑得依旧如沐春风。 清冷疏离的声音从窗棂边响起。 “北堂护若是知道后人出了个鸡鸣狗盗之辈,会不会亲自操刀灭口?” 白衣身影披着月色,出现在凌偡身后。 沐珩眼底冷漠凉薄,冰冷的视线盯住凌偡。 唐百衣惊讶,北堂护是谁?凌偡是北堂护的后人?沐珩又知道凌偡多少? 凌偡身形一僵,看了一眼一边的唐百衣,漫不经心地笑道,“看来阁下终究还是露出马脚。” 沐珩声音依旧冷冽,却也同时看向一边的杵着的少女。 唐百衣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 “请。”凌偡伸出手势。 让唐百衣更无语的是,沐珩居然果真跟着一同翻出了窗棂! 这两人!唐百衣飞快地扑向窗台,看着外头,但无边夜色里,哪里还有两人行踪?只有刮过的呼呼夜风。 这两人,就是是敌是友? 但,半夜两个大男人携手一同翻窗的模样,也太暧昧了吧! 还是一白一黑? 怎么不是基佬紫呢? 另一边,被唐百衣嫌弃的两人,正在生死相搏! 长剑出鞘! 冰冷的剑刃,带着血腥气以及肃杀!剑下亡魂无数!整把剑通体漆黑,阴冷的剑势,万鬼齐哭! 月光洒下,刀光剑影! “想不到殷大人随身还佩戴短刀?只是,这宝珠被取下,宝刀蒙尘!殷大人不会穷到要依靠卖昔日的宝刀果腹吧!”一声讥笑,凌偡出剑速度极快!和房内试探判若两人! 一时间,剑光形成一道剑花! 三千繁华剑! 沐珩手持匕首,只守不攻,像是在悠闲等人一般。 凌偡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对,这匕首!不正是他赐予下属的那把! 这么珍贵的宝石!居然被一颗颗硬力掰下! 凌偡顿时气到胸口痛。 “殷大人!西域血归刀在你眼中这么不值钱?” 沐珩低头看了看,随意答道,“贱内喜欢宝石。” 这听起来就像是,唐百衣喜欢宝石,所以他才掰下的一般。但,这些宝石就是不知刀贵的唐百衣一颗颗抠下的! 凌偡觉得再对话下去,被激怒的不是对方,而是他自己。 “殷大人,为了让你瞑目,在下特意在你死前知会一声,阁下的项上人头值九千万两黄金!可是名贵的很啊!” 沐珩不怒,依旧眉眼淡淡,勾唇,“是么,看来陛下真是忌惮咱家,九千万两黄金怕是小半个国库,杀手阁这笔生意接完,可是能吃到饱。” “知道便好,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长剑有如灵蛇,突然剑柄一振,更密集的万剑齐齐祭出! 三千繁花剑! 万剑归一! “殷大人,想不到一介文士还能有如此精妙的刀法。不过,可惜了。放心,不会疼,在下会记得给殷大人烧纸钱。”戏虐声一出,“唰”一声,另一柄长剑从腰间出鞘,“忘了告诉殷大人,在下惯用左手。” 双剑凌厉!破空声四起!天罗地网般的剑影密集挥出! “北堂护的儿子,在下能助你报仇。” 一句话,疏离淡漠,掷地有声! 双剑停在半空。 凌偡冷笑,“开什么玩笑?” 沐珩将匕首凌空一掷,任由匕首远远抛出,空手一摊,“凌公子一介平民百姓,怎么接近皇城,饶是杀手阁办得再风生水起,全天下也找不出一个平民杀手能杀进皇城。” 凌偡眼神晦暗,这句话说中他的痛处。 沐珩一笑,淡淡道,“北堂护篡位在即,陛下再无左膀右臂,没有人能制住北堂护。而你,一介平民,如今报不了仇,还想等着仇家登基再出手?” 凌偡讽刺道,“问天机阁买通几个情报,谁不会,殷大人不过落马朝臣,能有什么能力,与我合作?” 沐珩眉眼清冷, “有些事,天机阁也探不到。还是,凌公子其实,想做的,并非替养父替生母报仇,而是,做太子?” “太子”两个字生生刺痛凌偡的眼睛。 一声冷笑。 “太子?笑话!”凌偡犀利的眼神迸发出仇恨,“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只是仇人!” “也是。”沐珩依旧面色如常,“北堂护子嗣众多,单单儿子就有七八个,更不谈遍地的私生子,区区北堂家侍卫女人生的私生子,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北堂护面前。” “你对北堂护很了解?” 沐珩侧过脸,勾起嘴角,“看来,阁下和咱家谈妥了?” 凌偡沉吟,不动声色地蹙眉,再度打量起面前的白衣男子,冷笑一声,“看来,殷大人并非如明面上这般,醉心于田园。” “阁下也并非沉心于江湖。” 两人相视一笑。 月色下,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清口村的田埂边,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翌日,唐百衣揉开惺忪睡眼。 “这沐珩还没回来?该不会是……死了吧!”唐百衣一个哆嗦,想到凌偡的出手,怎么想都很有可能! 沐珩不过是一介农人,若凌偡真的是敌非友,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凌偡! “糟糕!糟糕了!怎么就没半夜追出去?这下死人了可怎么办!”唐百衣顿时一个翻身,顶着蒙蒙亮的天空,就追出了门。 “阿珩!” 隔壁农舍的鸡被唐百衣一身嗓子扯得仰天就是一阵啼鸣。 一只公鸡打鸣,紧接着便是挨家挨户的公鸡纷纷探出头来,一缩胸,仰着脖子,高高打鸣。 一时间,鸡鸣声,此起彼伏。 “阿珩!” 昨夜下雨地微湿,应当有脚步印。 唐百衣顺着依稀不太明朗的脚印一直追到村口的大榕树地下。 “出村了?怎么可能?”唐百衣数了数,确实是两道脚印一起出了村。 第八十八章木偶好玩么 “沐家嫂子!出什么事了?” “小张?” 身后屠夫小张直喘着重气赶来,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眼上狰狞的刀疤更是刺目。 唐百衣愣愣地伸出手,“小张,你这起得挺早的啊。” “沐家嫂子!沐大哥呢?” 唐百衣有些诧异,这小张平日和沐珩关系好,一直来帮着耕种,但这么大清早小张就来找沐珩,显得是那么诡异。 年轻屠夫自知有些失礼,定了定神。 唐百衣指了指泥地上的足迹。 这时,村口响起一道“咔咔”的机关声。 一个民间木偶人正扛着一扁担的木偶走来。 “这位小娘子,买木偶么。” 唐百衣更是一脸狐疑,这民间偃师木偶人走街串巷不是稀奇事,但那么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就进一个穷山村做生意,是不是也太匪夷所思? 年轻屠夫想到什么般,将木偶艺人领到一边,从怀里取了什么开始低声问话。 唐百衣看得一头雾水。 这是做什么? 怎么像是道上的人接头?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当面交易了? 没过多久,年轻屠夫松了口气般,转身就走。 “这位……大哥?”唐百衣顺势拦住木偶人。 那斗笠下的脸!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年轻? 这穿着破破烂烂的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五六的年纪,面容,绝色! 绝色少年! 顿时颜狗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唐百衣轻咳一声,镇定了一下神情,既然屠夫小张能淡定离开,定然说明知道了沐珩的什么事,而这些事,便是眼前这位绝色少年说出口的。 “这位,小弟弟。”唐百衣展现坏姐姐的笑容开始坑蒙拐骗。 “小弟弟啊,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白衣一个黑衣的人从村口出去?” 绝色少年眼神清澈,俏皮的小虎牙在晨曦中显得单纯无比,一脸纯良,“五百两。” “……” 什么? 什么五百两? 小孩子,张口闭口就要钱是不好的。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骂娘的冲动,正对着这张绝色小脸循循善诱,“小弟弟啊,看,刚刚那个小张见到没,就是脸上一道刀疤很深的那个。告诉你!那道刀疤是老子刻的!要是你再胡说八道!老娘给你俊俏的脸上也来一刀!” 严肃板正的脸,唐百衣扯出一个自认为最狰狞惊怖的阴笑。 绝色少年抬起绝美的脸,笑得小虎牙明媚至极。 唐百衣被笑的一阵恍惚,流露出痴汉的脸。 突然。 “擦咔擦咔——” 机关声一动! 硕大的人偶脸紧贴在面前! 一口阴森的白牙,丝线扯动,机关下颌顿时一上一下,阴冷的人偶笑! 鬼!!!! 唐百衣险些后栽倒地! 就好像见到《死寂》的电影海报一般恐怖! 这个人偶!这个少年!绝对不是纯良之辈! 人偶的机关下颌继续上下开合,配上纯良的少年音,“这位大婶,探听情报白嫖可不行,五百两是最低价。” 大婶? 一个拳头冲出!凌厉破风声! 紧攥的拳头生生收在少年绝代风华的脸前。 唐百衣咬牙切齿,“大婶?大婶有我这样的么?”自己这身体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六七,最多也就大面前这少年一两岁好么! 怎么,瞧不起已婚人士?瞧不起衣着破烂的穷人家? 大婶两个字是可以随便叫的么?对于女人来说年龄很重要好么! 绝色少年面无惧色,随意摊摊手,笑地一脸人畜无害,“大婶,再不追上去问的话,大哥哥就要走了哦。” 唐百衣看着远处只剩一个依稀背影的屠夫小张,恨恨地一扭头追去。 是啊,比起这些身外事,还是问问沐珩怎样了比较好。 在唐百衣见不到的地方,绝色少年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相符的笑容,见到的人绝不会将这笑容和“纯良少年”联系在一起。 “这女人红痣的位置,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唐百衣一路跑,气喘吁吁,终于一巴掌拍在屠夫肩上。 “沐家嫂子?你这是?”屠夫小张错愕。 “赶紧说!”唐百衣跑得险些没有两眼一翻晕过去,这小张的脚程也太快了吧!才多久的功夫?看起来小张的步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谁追谁知道,足足三千米的长跑速度才赶上啊! 屠夫小张抱歉地一笑,拱了拱手,“沐家嫂子,沐大哥没几天就会回来,估摸也就四五天吧。” “他什么事!赶紧说!”唐百衣抚着胸口大口喘气,随时要两眼一翻昏倒一般。 屠夫小张有些为难,视线往下,看了看面前人平坦紧实的小腹,道,“过几日沐家嫂子自然会知道。” “刚刚那个笑面虎是谁?” “啊?”小张望了下村口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在,“哪有人,沐家嫂子看错了。” 唐百衣当即瞪了瞪眼。 嘿!这是来不认账是吧!搞什么神神秘秘的? “小张啊,咱家沐珩待你怎样啊。” 屠夫小张错愕,随即有些为难,“好。” “小张啊,那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你家沐大哥?比如,把那可疑人的身份告诉你嫂子!” 屠夫小张挠了挠头,笑得憨厚,“嫂子,你就好好陪着沐大哥过过这几日的日子。” 说完,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百衣顿时就要去追。 却发现,这屠夫小张这回不是用的平常步速,而是类似竞走一般的大步离开啊! 这平常速度自己都勉强才能追上,这快步更是拼死拼活都赶不上! 这小张,是提气用的内劲么?还是,摩托车变的呀! 而且,什么叫做“陪着沐大哥过过这几日的日子”?说得好像沐珩往后就不在了一般。 唐百衣抹去额头的汗,反正知道沐珩四五天后能回来就行,沐家么,怎么搪塞?不用搪塞,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 自己本来就三不知啊。 唐百衣飞快地回沐家生了个火,煮了个白粥,趁着张氏还没起床,就揣着后院两只老母鸡新下的鸡蛋,飞也似的溜去了余老婆婆家。 余老婆婆,有个几日没去照顾了,不知上回留下的糕点余老婆婆还吃剩多少。 余老婆婆子女早丧,老伴儿又走得早,全靠自己和耿娘子照顾着。 第八十九章婊里婊气 “余婆婆。” 唐百衣捧着两个蛋,溜到余老婆婆那简陋的小木屋前,却发现门已经开了。 “唐小娘子,这么早?”耿娘子抹去额头的汗,正在炉边烘烤。 “耿娘子,你这么早就来了?” “刚来刚来。”耿娘子笑得温柔,很快第一锅糕点就出炉。 “谁呀?是百衣么?”余老婆婆嘶哑的嗓音从堂厅飘出。 唐百衣飞快地走上前,笑得清甜,“余婆婆,这几日回暖了,我帮您把春天的衣服收拾出来。” 余老婆婆睁着看不见的眼,眼底一片浑浊,老人斑更重了些,笑道,“就这么几件,哪里用得着收拾哟。” 唐百衣从水井里提了两桶水,回来后发现屋内多了一人。 王娟? 这穿着粗布衣的农女不正是当时大闹学堂,霸凌沐别的女泼皮王娟么? 降龙会大姐头?不知现在降龙会还在没。 唐百衣一手各提着一水桶,将桶里的水倒进大缸里。 “哟?”王娟习惯性冷笑一声,随即摆正脸色。 “娟儿啊,这松糕要这样捏才好吃。”耿娘子手把手教着,招呼道,“唐小娘子!你也来,娟的大娘听里正家的闺女说咱们卖糕点赚了些钱,也把她家闺女送来学做点心,好也赚些零花。” 耿娘子声音温柔,身形柔弱,对谁都是这样和和气气。 唐百衣和王娟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 “梁柳说的?降龙会二大姐说的了?”唐百衣还记得梁柳可是降龙会第二把手,这段时间,想不到这两人还有来往。 王娟冷笑一声,“唐百衣的名头怕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红糖娘子,威风得很啊。” 耿娘子听两人说话夹枪带棒,顿时感觉有点不好。 唐百衣看了看王娟身上带大洞的粗布衣,“上供没了?连补丁都没布缝?” 余老婆婆嘶哑的声音响起,慈祥随和,“百衣啊,娟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娘照顾卧床的公公没时间来倒腾这些,只能让女儿来学。你多带带她,啊。” 余老婆婆发了声,唐百衣也不好违拗。但学堂霸凌给沐别造成的心理阴影可是不那么容易挥去的。 唐百衣看了看余老婆婆操心了大半辈子的脸,叹了口气,道,“余婆婆放心吧,没问题。” 余婆婆既然发话,那么定然要给面子。 容人之度,自己还是有的。 一个屋檐下学艺,抬头不见低头见。忍忍就是了。 但是,唐百衣忍得了,却有人忍不了。 上午将要过去,余老婆婆将唐百衣送来的两个鸡蛋,塞回唐百衣手里。 “百衣啊,娟儿不容易,这两个蛋,给娟儿补补身体,啊。” 唐百衣看了看手心的两个鸡蛋,余老婆婆粗糙的大手紧握着自己的手,那掌心虽然褶皱,但温度很有家的感觉。 余老婆婆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也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女儿在认真教。同样的,余老婆婆也是真的把耿娘子和王娟当做女儿对待。 孤老,生活缺少人情味和热闹,生活孤寂难熬,总是希望有人能陪着说说话,唠唠嗑。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笑道,“好的,放心吧余婆婆。” 唐百衣揣着两个鸡蛋走到王娟身边,伸出手道,“余老婆婆给你的。” 王娟看了看后面什么都瞧不见的余老婆婆,又看了看到灶台去忙活的耿娘子,笑得十分没有心机,“百衣姐姐!你真是太好了!多谢你!” “嘭——” 两只鸡蛋碎裂在地。 “百衣姐姐!你怎么!就算你不想让我吃你带来的鸡蛋,也不用这样糟蹋啊!宁可把鸡蛋丢碎也不想给我吃么?”王娟说完,抽咽起来。 唐百衣愣住。 我去你…… 刚才明明是这个人自己把鸡蛋接过去时,故意一腾空摔碎在地!做人还能这样无耻?生生搬弄是非? 王娟干嚎着嗓子果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百衣。”余老婆婆顿时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直咳嗽,挣扎着拄拐杖支起身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王娟继续声嘶力竭地控诉,还煞有介事地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余婆婆,百衣姐姐不想把她带来的鸡蛋给我吃,直接扔地上摔碎了!” 说完还悲泣着匍匐在地上,委屈地缩在一角。 “娟儿,怎么了?”耿娘子听到动静也飞快地从灶膛间奔来,“呀!这是怎么了。”但耿娘子反应很快,安抚道,“余婆婆,百衣定然不是故意的,百衣刚提完水,手上湿滑的很,不小心没拿稳蛋,娟儿也没接住,都是误会。” 耿娘子打着圆场,“百衣啊,你赔个不是就行了。啊。”说完挤眉弄眼。 唐百衣看了看地上散落一地的蛋黄蛋清,心痛不已,好好的蛋就这样被糟蹋了!早上最新鲜的土鸡蛋啊! 但是跟心痛的还是王娟。 王家穷困潦倒,几个男人酗酒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不爽了就喝酒打女人来发泄,家里的生计全靠那薄田还有几个女人做点针线活,给大户人家绣一些样品度日,哪里有多余的闲钱买鸡蛋这类补品? 王娟看着散落一地的蛋黄顿时有点嘴馋,“余婆婆,后屋好像还有几个蛋。” 这一句话说得是十足的讨巧,余老婆婆还能不给不成? 但后屋的鸡蛋也是唐百衣上回捎来的啊! 余老婆婆顿时笑得一脸慈祥,“都是误会就好啊,百衣下回也小心些,手拿稳了,来,百衣再给娟儿捎几个。” 唐百衣也顺着余老婆婆的意思,笑着答道,“好嘞。” 又是两枚鸡蛋。 王娟看着这两枚鸡蛋可是眼馋得很。能多糟蹋唐百衣在老婆婆心里的地位也是好的。但是这两只,她是真的想吃! 唐百衣作势要递出,王娟手已经伸出,等着。 突然,唐百衣一笑,把手揣了回去。 王娟不解,狐疑地望过来。 唐百衣笑道,“余婆婆啊,这雨后路滑难走得很,我陪王娟回王家吧。”说着唐百衣揣着鸡蛋就走在前面。 余老婆婆笑得一脸堆笑,“好啊年轻人嘛,小姐妹就要好好相处。百衣能送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也能多在王家玩会儿。” 第九十章就是敲了咬我啊 唐百衣不免一叹,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兴去别人家玩? 这王娟定然是和梁柳待久了,居然整个人也跟着有些婊里婊气。学堂霸凌的女泼皮就应该无赖的模样,什么时候沾染上了心机,绿茶起来。 不过,有人绿茶,自己就能更绿茶! 制服绿茶的方法,就是比谁更绿! 王娟看了看唐百衣手上的鸡蛋,既然余老婆婆都开口了,那她也不能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走到王家。 唐百衣刚踏进王家家门就听到屋内杯碗敲碎的稀里哗啦声。 一个女音高声尖叫,“爷爷!这是娘啊!你疯了!” 唐百衣跟着王娟快步进后屋一瞧。 乖乖,这瘫倒在床还不忘拉扯着一个喂奶的妇人胡乱摸的老头,可不就是冒犯耿娘子和她婆婆的王老头么! 妇人怀里的婴儿正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而胸口布料已经被精瘦的枯手拽了个稀烂,两个白花花的浑圆露出来,皮肤被揪得通红! “公公!再这样,大郎来了,你就让你天天酗酒的儿子给你铲屎铲尿!咱妯娌几个都管不了!”妇人怒气冲冲,抱着娃扭头就走。 而床榻上乐呵呵的精瘦老头喉咙发出“嗬嗬嗬”含糊不清的哑音,痴傻呆愣地淌下口水,居然一把拽起榻边哭得眼睛通红的孙女,就按向那丑陋的胯部! “爷爷!”农家女自小干农活,才十一二岁年纪,就已经长得挺有力。一口狠狠咬下,慌乱跑开。 而榻上的王老头动弹不得,还兴高采烈地发出得趣的“嗬嗬”哑音。 唐百衣一个闪身回避开。 之前自己那一棒头,不会是把人直接敲瘫痪了吧,还敲傻了?锁喉时候还伤到了老头的声带? 那可实在不巧的很了,本来还想和王家周旋两下子,这回怕是老头都说不出自己下的手。 不过依着王家这么穷酸的家境,若是知道自己干的,肯定得上门找沐家要钱。 钱能打发的事,都不是事儿。 王娟嫌恶地转身走开,也没再看那老头一眼。 唐百衣笑了笑,跟着回了王娟一家的小屋。 “唐百衣!怎么?还舍不得把蛋交出来呐?”王娟两眼紧紧盯住唐百衣手中的大鸡蛋,馋得很。 要知道她可多久没吃过鸡蛋了!先前故意打碎那两个鸡蛋让她心疼,但只要能贬低唐百衣在余老婆婆心中的地位,这两个鸡蛋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不,余老婆婆又送来两个鸡蛋不是? 打碎两个鸡蛋,换来余老婆婆对唐百衣的责怪,怎么看怎么划算。 王娟双眼紧盯住鸡蛋,道,“来,赶紧给我。”生怕唐百衣递过来时偷奸耍滑故意摔碎还特地用了个盆子,准备接住。 她能故意摔碎,也得防止别人故意摔着。 唐百衣歪头一笑,“娟儿啊,你拿个大盆子做什么?” 王娟笑道,“唐百衣,别明知故问,赶紧拿来!你可不敢吃,余老婆婆让你给我的,怎么都藏了一路了,还不舍得拿出来?” 唐百衣看了看那硕大的脸盆,笑得更灿烂,“哦,你想让我放脸盆里啊,你也太小心了!” 话音刚落,唐百衣手持着鸡蛋,狠狠往一边木桌上一敲! “嘭!” 一个鸡蛋碎裂在桌上。 王娟眼皮一跳。 “嘭!” 又是一个鸡蛋碎裂在桌上。 王娟不敢相信地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唐百衣很随意地拍拍手,道,“对,我敲得。” “你!”王娟气得手指颤抖,那可是她想吃很久的鸡蛋啊!居然!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被一个又一个,当着她的面,直接敲碎在桌上!她之前都借由不小心手滑的借口掩饰了一下,而这个人,居然不屑掩饰!直接当面回击! 唐百衣心情不错地深吸一口气,“哎呀,这鸡蛋还真是不结实,本想给你竖在桌上,谁知道,这鸡蛋竖不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句话说完,唐百衣转身就走了。 留下王娟一张脸都气歪,紧盯着碎裂淌落在地的鸡蛋黄,悔恨不已! 唐百衣!你有种! 一定不会放过你! “娟儿,什么声音。”王家三媳妇走了过来,看到散落一地的蛋黄,抄起扫帚就打,屋里一阵鸡飞狗跳,“你个赔钱货!说!是不是偷了你婶子早上买的鸡蛋还给打了!” 王娟哭声震天,“娘!不是俺啊!俺没偷啊!” “还说没偷!婶子的蛋都没了!不是你偷!还是你堂弟偷吃的么!” “娘!肯定是阿弟那个鳖孙偷吃的!别打!疼!” 另一边唐百衣回了沐家。 “沐别?你没去学堂?” 堂厅里沐别正提着簸箕一手持着扫帚打扫什么碎纸,两只眼睛红红的。 唐百衣瞥了一眼碎纸,好像是一封被撕碎的信。字迹大气稳重,不像是女孩子的字。 “恋爱了?”唐百衣下意识感觉是这样。 张氏气势汹汹地从后屋端着空药碗出来,一通劈脸痛骂,“你个小贱蹄子!不要脸的东西!那鳖孙满嘴抹油说得混话你也信!这阵子不准再去学堂!断个干净!” 唐百衣本来以为骂的是自己,毕竟已经被骂习惯了,但仔细听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这张大娘什么时候居然开始骂这宝贝闺女了? 沐别可是沐家光耀门楣的翻身宝贝啊! “哭哭哭哭!哭什么哭!不要脸的赔钱货!还亏得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进学堂!现在呢!几句话就被那个混小子勾了魂儿!还有脸给老娘哭!你咋不把这几年的吃穿用度吐出来呢!告诉你个贱蹄子!想要嫁给那落魄户!门儿都没!” 沐别哭得更凶。 “落魄户落魄户!阿娘!你天天说这个人是落魄户,那个人也是落魄户!怎么,你还要女儿非上赶着嫁给王孙贵族不成?那些世子,侯爷,将军来迎亲,你才满意?” 张氏也被激起了脾气,粗直的大腰桶被粗糙的双手一插,竟然被掐细了不少,喷着大唾沫星子,“告诉你个小贱蹄子!前些回你和那杀猪的屠夫在田里眉来眼去,老娘看着呢!怎么,屠夫瞧不上你的书生气,你就同那镇上的穷酸书生好上?那骚气的草包!不过就是隔壁邵口村没钱的鳖孙!” 第九十一章私奔得了 沐别一听到屠夫两字,哭得更是双眼红肿,竟淌着泪道,“小张他不是屠夫!娘你别瞎说!” “哟,不是屠夫还能是谁咧?怎么,杀猪的瞧不上你,你就要和你老娘干架的模样?那姓张的不是杀猪的还能是什么,将军啊?” 沐别双眼通红,呆愣愣地看着那碎片般的一纸书信,像痴傻了一般呆呆不再言语。 唐百衣算是从只言片语间,理出了思绪。 沐别被屠夫小张一口拒绝,随后同在镇上私塾读书的一个邵口村穷小子好上了,张氏不乐意。 看来那穷小子倒是有点口舌功夫,居然能把冷淡的书生女给哄开了花。 想要讨到沐别的欢心可不是容易的事,沐别的书呆子气有点像女博士。女博士同女人有一道明晰的界限,就是风情。 女博士的风情不是风情万种的女人味,而是浓浓的正经知识气息。 “阿珩呢!”张氏冷声突然转头向唐百衣。 唐百衣从来没见过这么言语简洁的张氏,倒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阿珩估摸在地里?反正有事出去了。” 阿珩出村的事看来没和沐家说也没和自己说。 沐珩也真的是,出门不知会一声,还不知道屠夫小张说得四五天回来是不是真的,若是不回来呢? 不过沐别眼下这个模样,自己还是别把屠夫小张再搬出来,免得挑起张氏和沐别更激烈的战火。 沐别直起腰杆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看着张氏。 张氏什么时候见到幺女这般正经同她说话过?当即有些矮了几寸。 “阿娘,我要嫁给邵夫。” 张氏瞪大眼。 唐百衣也是一愣,这才多久,前些阵子沐别还嚷嚷喜欢屠夫小张,怎么这么快就要嫁给一个才读书认识了几天的学生? 这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同窗感情么? 还是,被小张拒绝后,内心空虚,被另一个甜言蜜语的男人趁虚而入地占领了内心? 若说一男一女原先的感情像是火炭一般,燃烧地没有多火热。那么长辈的反对就像是一股风,呼啦啦地一下,天雷勾地火!将原本一般的爱情小火星,一下子助燃起来!轰窜到老高! 私奔这事,本就是刺激又有激情。 更何况各种艳词打油诗中都宣扬了为爱情和门第抗争的坚贞感情。 原先被张氏压抑地情绪越克制,那么如今沐别反弹的抗争就有多激烈! 沐别,当天下午,私奔了。 唐百衣正担心张氏会问沐珩去哪,但沐家整个一团乱,哪里有空关心沐珩在什么地方。 沐家老头都剧烈咳嗽不止,张氏骂得一整栋木屋摇摇欲坠,挽起袖子就要杀到邵口村去! 邵口村,邵夫家。 邵口村临河,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穷山村,邵夫家更是一栋危房,简陋无比,比起沐家还要寒碜一些。 唐百衣不放心,跟着张氏到邵夫家一看,居然出了邵家老娘,整个邵家再没其他人。 莫非还是个寡妇家? 张氏两眼一翻险些被气晕过去,好端端花了大代价生养培育的大闺女怎么就死心眼儿地认上这么一家落魄户? 邵家大娘扭着腰肢大摇大摆出来,“哟,这是哪来的大娘?” 张氏气得破口大骂,“赶紧把咱家宝贝闺女交出来!”说完拿眼直对着门开的缝隙瞅,想把屋里张望个通透。 邵家大娘哈哈一笑,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还找啥呀,找到又有啥用?”用一种恭喜的语调,“你呀,要当姥姥了!”说完捂嘴直笑。 张氏是越看越气,额头三把火恨不得一下子把面前这破屋子点燃给烧了! “滚犊子!草你娘个娘希匹!咱家好好的闺女!不可能干这种混账事儿!你赶紧把你家儿揪回来!告诉你!这件事儿!没完!” 邵家大娘镇定的很,闲闲地拿手扇了两下风,“怎么着?还能去官府告咱家不成?行呀,你去呀!俺儿子要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怀了崽子还不是你家闺女占了便宜!再说了,不怕丢脸你就去告!大门在这!您尽管去!啊!走着您嘞!” 张氏这回可是遇到了敌手,三句话没到就落了下风。瞪着一双眼,恨不得将面前的邵家大娘瞪成一个筛子! 这邵口村在征地,每家每户按人口拨一些补贴款项。 说起来,这油嘴滑舌的邵夫还是受邵家大娘的指示,若家里能多进个新媳妇就多一个人口,那补贴还不是能多占些好处! 唐百衣进村时看了看邵口村的几个征地告示,繁体勉强看得懂些,就赶紧把这事儿也告诉了张氏,毕竟沐家一家人出去,得团结,赶紧把沐别带回来。 张氏冷哼一声,双手将水桶粗的腰一插,“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这狐媚子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征地补贴么!告诉你!这婚事,要俺答应没那么容易!” 张氏圆溜溜的眼睛直瞅着邵家的破楼,开始打量能有多少补贴。 补贴不仅仅看人口,还看房子面积,好坏。甚至连井的深度都有讲究。 不少邵口村的人家开始挨家挨户打井,争取多一尺能多一笔补贴款。 邵家大娘一听,这话有搞头,立马道,“说吧!想怎么着!横竖这一跑,人都是咱家儿子的了!你还想着你女娃子回来能是黄花大闺女?告诉你!清秋大梦!等着做姥姥吧!赶紧趁着俺心情好,还愿意操办这婚事。别等到征地一过,哪怕你闺女抱球,咱儿子厌了,说不认人就不认人!怎么地?自己闺女衣服管不好,还能怪到咱儿子身上?” 张氏眼珠子都快气得瞪出来。 “滚犊子!你个死婆娘!还敢不认?你儿子管不住那几把玩意儿,还能翻脸不认了?俺家女娃子清白没了!你儿子也跑不了!” 邵家大娘闲淡地很,笃定地说着风凉话,“行呀,回头俺就说,邻村的沐家女娃子拐了咱儿子私奔跑了,再把儿子寻回来,看你家闺女怎么做人?告诉你,村里的风凉话口水就能把你闺女淹死!” 这话说得没有错。 第九十二章等着上钩 当初唐百衣身体的原主故意被沐珩看光了身子,沐珩迫于村里口舌道德压力,只能娶。 这女儿没了清白和贞洁,等同于没了生命。 但沐珩是君子,邵家可不是。 说不娶,就能不娶。 张氏立马没了主意。 邵家大娘“嗨呀”一声,凑近,做着姐妹两感情好的姿态,“沐家大娘,你也别着急,现在呀,咱还愿意娶,不如,赶紧张罗个黄道吉日把这婚办了?两小两口也能和和睦睦住进来不是?” 张氏啐道,“礼金呢!想一文不花讨个媳妇?俺呸!” 唐百衣算是看明白了,这邵家大娘当真是一个厉害货色,年轻时泼辣起来一定有几把刷子,这才将张氏的风头都盖住。 邵家大娘嘿嘿一笑,“行,不就是个数么,你说个!” 唐百衣叹了口气,这么快,就把张氏说服了。沐别就这么被她老娘给嫁了么。 张氏摸索了半天手指,伸出手道,“二十两!一分不少!” “我呸!二十两!你咋不去抢呢?告诉你!现在是你来求俺,不是俺来求你!”邵家大娘气定神闲。 张氏脑袋总算灵光了一回,眼珠咕噜噜一转,骂道,“可拉倒吧!你倒是能打算盘!邵口村能征地!咱们清口村干嘛就不能!不就是看人口么!咱家清口村的闺女可不能给你这破房子充了人数!” 邵家大娘冷冷道,“生了崽子呢。” 张氏嗨呀一笑,“打得好主意啊!还想着把崽子也充人口呢!咱家闺女崽子生出来,充的也是咱沐家的征地人口!到时候补贴都是咱沐家的!还得谢谢你儿子借种!” 这话是越说越不像话,唐百衣捂脸无力。 邵家大娘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伶牙俐齿起来,气得是一个头发生烟,“五两!多一分都没有!咱家这么个情况,你也瞧见了,哪来的银子!二两可以给你,另外三两欠条打着!” 张氏立马喷着唾沫星子接口,“二两给俺,十三两打欠条!” “中!” 于是两个大娘风生水起地就把沐别给商量着嫁了! 唐百衣捂着额头,无言以对,“大娘,沐别现在在哪呢?” 邵家大娘笑了笑,转头从屋里牵出两个人来,可不就是沐别和邵夫么! 唐百衣看那书生气十足的穷书生,皮肤倒是白净,就是这嘴大的和什么似的。 说起话来,吃天吞日般。 唐百衣一个机灵颤抖,真的会有妹子喜欢和这样的人接吻么? 这真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美好的同窗之谊么? 沐别垂首,依旧抹着怎么都抹不完的泪珠。 唐百衣连忙把沐别拉到一边,“阿别,你真的……没有被强迫?” 沐别哭得梨花带雨,怎么都是一副心碎至极的模样,“有什么用,小张都说不可能了,这辈子嫁谁不都一样么。论读书,我也没太大天赋,全靠死记硬背,比不过那些聪明人。今年我都十六了,再嫁不出去,过几年家里还要为我交税。” “什么和尚算命,都是假的!我根本成不了才,做不了女官!还要给家里添堵,沦为笑话,再一征晚嫁人的税,家里在村里更是要抬不起头来!不如就这样随便找一个人嫁了,还能给阿娘送些礼钱。往后只求逢年过节瞧瞧你们,同阿姊们一样,做个寻常妇人家。” 唐百衣“哦”了一声,转身就走,“行吧,你都想好了,那么就依你。” “嫂嫂!”沐别一愣,一把拽住唐百衣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 “怎么?”唐百衣转头,“你都想明白了,说得条理那么清楚,还抓我做什么?大娘把彩礼钱都谈妥了,就等你一身红衣磕三个响头,就能入洞房了。明年多个外孙,大娘也能乐一乐。” 沐别咬着唇瓣,委屈道,“嫂嫂,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怎么?以为我会有办法?”唐百衣看了看周围,“正好,反正你也私奔来了邵家,这桌布红的,也是新的,要不就今晚披上盖头,随便一拜,送入洞房得了,大娘立马能拿到银子,多爽气。” “嫂嫂!”沐别双眼含泪,泪珠在眼眶滚啊滚啊,就是落不下来。 唐百衣转身就要走。 沐别想了想,还是一把扑上去,紧紧攥着那手,不肯放。 “嫂嫂,你虽然读书不多,但我总觉得你脑子是很清醒的,比咱们读书的,和其他人都有清醒!嫂嫂!你骂我,你赶紧骂醒我吧!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死胡同钻不出来!那邵夫又口口声声说爱我,他说爱到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私奔也行。我想着,横竖想嫁的人嫁不了,那就嫁给爱自己的人,家里若不答应,那私奔得了。” 唐百衣叹了口气。 失恋真是伤身伤心的很啊。 估摸着是屠夫小张的那封婉拒信? 现代校园里,高的楼层每年有一两个失恋跳楼的学生,看来,走不出失恋阴影的人,真的是不少。 转身,附耳同沐别说了些什么。 沐别皱眉,“不好吧。” 唐百衣一个眼神。 沐别只能慢慢点点头,答应着看看试试。 唐百衣仰天深吸一口气,自己可是用了自己的名声当诱饵啊! 算了,横竖这件身体的原主也没什么好名声。 只要让沐别知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能解决问题。 沐别既然觉得失恋后一无所有,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给喜欢自己的人也是好的。好歹能过个舒坦的日子,有人爱,总比拼死拼活用尽所有力气去爱人要好。 若这邵夫能通过考验,沐别还是一门心思想借由嫁人来忘记那屠夫小张,张氏又得了彩礼银子,邵家大娘又多了人口能多分些征地补贴。那么也是皆大欢喜的事。 若是邵夫没有通过考验,那么对于沐别就是悬崖勒马。 沐别用借口拜别了邵家大娘,说是过几日等邵家登门提亲。 与此同时,唐百衣悄悄对着那邵夫手里塞了团纸条,临行前,抛了个妩媚的眼色。 纸条上写的是子时,清口村进村后左手第一个院落墙角边。 不知道,今夜,这个被沐别想要托付一生的书生,会不会上钩。 第九十三章这是秘密 是夜,月黑风高。 “嫂嫂。”沐别趴在墙后一脸惶恐。 周围黑漆漆一片。 这村口左手第一间院落又是去年死了人的房子,一家人都搬到镇上,现在这小院空无一人。 沐别努力睁大眼,但月光被乌云遮住,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怕什么,你只管待在这就行。”唐百衣也同样努力瞪大眼,拨开藏身之处的几丛草,跳到墙角后。不然黑夜中,果真是什么都瞧不见。 突然,一阵明显的脚步声。 沐别捂住嘴大惊,压低声音道,“嫂嫂,他果然是这种人?” 唐百衣背贴在粗糙的石砖墙上,只见,转角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淫笑着扑来。 “哟,还真有个小娘子!”大汉说完就要扑个满怀,“小娘子可以啊!来哥怀里!” 然而,这声音粗犷沙哑,和邵夫那个书生相去甚远! 他谁啊! 唐百衣扬起就是一脚。 “嘭——” 飞踢的一脚直直冲向来者的面门! 不管对方是谁,这个没人居住的死人院落,子时月黑风高,绝对不会有人前来,除非是看到自己留下的纸条! 唐百衣将昏迷的壮汉,提着后腿拖进草丛。 “嫂嫂,他好像有点面熟。” 不等沐别压低声音再说,又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唐百衣想了想,还是依旧靠在墙角跟。 “沐家嫂子!”邵夫神情慌张,一身读书人的长袍,急急忙忙赶来。 唐百衣一把勾住面前读书人的衣襟就往面前拉,“哟,小哥,这大好时光,赶紧来做快乐事啊!” 按照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约定的人前来应当是喜悦或者是露出下作的神情,而不会是这般惊慌。 除非,他不是自己愿意过来。 “沐家嫂子。”邵夫恭恭敬敬抱拳拜了一个礼,抹去额头的热汗,有些为难道,“嫂子可有见到一个人?” “人?”唐百衣故意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有见到啊。” 邵夫双眼一亮,“嫂子,那个人在哪?” “哪个人啊,人多了去了,村里天天有这么多人,你是说哪个?” 邵夫有点迟疑,一撩读书人的袖袍,“一个有点高,有点壮的男人。” 唐百衣寻思了一下,不将人交出来是抖不出一些料的。一把将草丛中的昏迷壮汉拖出来。 “你说他?” “五郎!五郎!” 唐百衣莫名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既然有疑问就要问清。 “这五郎……怎么知道这地方?” 但看着邵夫悲戚的模样,居然是哀愁更大于焦虑。唐百衣一个巴掌把那猥琐的高大五郎拍醒。 “阿夫?” 一听这称呼,唐百衣更是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五郎!为什么?”邵夫发现人果然在这,还完好无事地醒了,顿时一口气提住。 五郎看了看一边的女人,又看了看瘦弱书生,立马觉得不妙,拔腿就要跑。被唐百衣一个勾腿绊倒。 “我说,排老五的。”唐百衣一把掐住面前高大男人的喉脖,反制住男人的双臂,“嘭”的径直压在墙壁,“交代吧,若我弱不禁风,你是不是直接扑上来了。” 邵夫看得一阵心疼,“五郎!别说!我知道是我急了,但你也不能看了就这样来报复我。” “就许你讨媳妇!俺就不能有女人!你说是不是你先爬的墙!”老五破口大骂。 唐百衣很快想明白,这两个人莫非是一对儿? 邵夫为了蒙骗过家里,就骗一个老婆回来生娃。古代还流行形婚? 这老五估计是瞧见自己留下的纸条,气不打一处来,就干脆也泡个妞,互相扯平。 沐别险些被骗婚啊。 为了让草丛后的沐别听个明白,唐百衣故意问道。 “邵家郎君,你这不地道啊,有了男人还想着讨个女人做媳妇?你有这胆子干脆直接把老五讨了回家啊,再不济,你们俩干脆一起出家做和尚去,也好过祸害这些清白的女儿家。” 邵夫笑了笑,书生气十足,就是这嘴太吞日了点, “沐家嫂子,你是不知道,你这小姑子倒贴的很啊,对着我哭得寻死觅活,好像我不表示表示,她就要投河一般,你说是不是她爱我爱的狠了。我同意讨她做媳妇,那可是一件大好事。利我也利她,干嘛不做呢。” 唐百衣记得沐别说的是这书呆子主动的吧。 “那你对沐别说那些情谊款款的话做什么。” 邵夫一张口,大嘴露出白牙,“圣人曰,礼尚往来,你家小姑子对我流泪,那我作为君子,理所当然要还之以体己话。她信了不就行了。” 突然草丛中沐别忍不住跳出来,对着邵夫就骂开,“乱讲!什么时候对你寻死觅活?什么时候为你投河?你怎么不照照镜子自己看看你的脸呢?你那些情书和情话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别人知道你是,你是兔儿爷!” 有了沐别这句话,唐百衣就放心了。 “嘭!” “嘭!!” 一拳一个,径直集中额头,响当当的两下撞击声。 唐百衣吹了吹有些痛的拳头,“走吧,回头和大娘道个歉,好好读书去。镇上学堂里要是这姓邵的兔儿爷为难你,和你嫂嫂我说,我呀,就算每天去镇上摆摊卖糕点,也帮你每天揍死他丫的!” “嫂嫂……”沐别眼泪汪汪,感动。 “得,别。”唐百衣看不得女人哭,拖起沐别就回了沐家。至于这身后两个昏倒的人,生怕别人得知他们是兔儿爷都来不及,更不用怕他们张扬。 翌日。 唐百衣看了看身边空空如也的地铺,叹了口气。一会儿张氏再问起来,自己怎么搪塞才好。沐珩也真是,出门不和家里打声招呼么。就像是沐家和他关系不大一般。 来回四五日,哪个地方脚程是来回四五日能达到的? 京都。 门外一阵热闹的哄乱。 怎么最近事儿这么多,就想好好去余老婆婆家多做点糕点,再去街上赚个钱,都这么难么。 唐百衣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二十五上下的农妇,手牵着两个胖娃娃,胖娃娃的颧骨上明显的农家高原红。 第九十四章天上掉馅饼 原主的脑海中,这个农妇是沐家二女儿,已经出嫁的二姑子,沐老二。 这沐家重男轻女的很,一心想要生个男娃传子嗣,所以对女娃一律取名粗糙的很。沐一,沐老二,沐老三。沐老三也就是沐别,在幼时被和尚算命夸中,才给改了个正常的名字。 唐百衣看了看两个高原红高高挂在两颊的娃娃,觉得还是御楠比较可爱,粉雕玉啄的。 “哟,这不是弟妹么!”农妇眼睛和一条缝一般,努力瞪大也支不起半根火柴棍子。 “赶紧的!快喊舅妈!”农妇眼珠子一转,甩了甩手,催促两个胖娃娃赶紧喊人。 “舅妈。”“舅妈。” 还是一对双胞胎呢。 唐百衣被喊得当即心中飘飘然,很是舒坦。呵,自己也是当舅妈的人了。有辈份啊! 面前两只白胖胖的小手高高举着。 唐百衣一愣。 这个架势,怎么和过年讨要红包有点像? “舅妈!”脆生生的童音,喊得理直气壮。 唐百衣瞪圆了眼,“嗯?”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就这样抬起圆溜溜的眼,眼珠和葡萄似的,一动不动看过来。 还果真是讨要红包。 唐百衣转身到屋子里,取了些银子,各给了五文。两个胖娃娃才开心地啃着铜钱。 “听说弟妹赚钱了?” 唐百衣没想到张氏嘴上不愿意自己出门卖糕点赚钱,背地里还炫耀了一番,当即还有点高兴,往后卖糕点不用遮遮掩掩了,“是啊。” 对面人有些吃惊,好像没想到得到的承认这么利索。 沐家二姑子有些暧昧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那御家二爷滋味怎样啊。” 怎样? 唐百衣一脸问号。 敢情是张氏大娘到处和人说自己赚了御家的赏钱? 而御家的赏钱是御二爷给的,这二姑子结合了自己以往的品性,干脆下了个结论!自己勾引了御二爷! 唐百衣不做理会。 “娘还没起,阿珩也没起么?弟妹,你真可以啊,外头招惹男人,家里还能把男人搞得服服帖帖起不来床。”二姑子挑拨了两句是非,牵着两娃娃,毫不避讳地探头往寝卧一看,没人! “阿珩呢!” 唐百衣望着窗外的晨曦胡说八道,“外头搞女人去了。” 这大半夜不回来,按照农家的说法,不就是搞人去了么。 “呀!”二姑子捂住嘴,一脸大事不好,“阿珩不会也被捉去做徭役了吧!阿娘!阿娘!赶紧起来!” 很快,张氏骂骂咧咧揉着一头凌乱的花白发出来,“嚷什么嚷什么!哟,这不是老二么!” “阿娘!俺……” 张氏一个板脸止住了二女儿的话头,看了看两个娃娃,冷声道,“怎么?被休了?” 唐百衣一边煮着粥,一边看着戏。这沐家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沐家两个出嫁的小姑子向来瞧不起原主,专爱挑拨是非,恨不得踩原主几脚才解气。好像原主嫁进沐家,多败坏她们两个出嫁小姑子的名声似的。 刚刚送走一个沐依依,赶跑了唐家的弟弟,这不,二姑子又来了! 唐百衣哀嚎,该不会要长住吧!那自己岂不是又得赚钱多养活一个人?不,是三个人!这年纪的娃娃,吃得最多!还是两个男娃娃! 唐百衣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都是什么事儿啊,人家穿越,要么王府,要么世子府,要么直接进宫。男人厉害得很,各个霸道总裁上身!哪里像自己,天天双手操劳的手都粗糙了!男人不赚钱养家,溜得没影,自己个现代女人,要扛起一个婆家的重任! 夭寿啊! 等自己赚足在镇里买房子买铺子的钱,就打包走人! 自己滚蛋,滚得远远的!这个家,不伺候了! 二姑子“嗨呀”一声,拉着张氏的手亲热道,“娘,哪里有!多久没见了,想死俺了!” “去去去去!少来!”张氏心眼有,警惕心预感也准得很,“说罢,啥事体。” 二姑子只能扭捏两下,说开。 原来,二姑子嫁人的村子也不远,全村在征徭役,她男人和公公还有小叔子都被征了进去,一进听说,十年别想出来! 每年死在徭役里的男人千千万! 二姑子看着一窝全是老弱病残的家,灰心丧气,干脆带着娃回了娘家! “阿娘,阿珩哪儿去了,莫不是也被征了徭役?” 张氏立马骂骂咧咧开,“去去去!哪来的贱嘴!咱家阿珩可不比你那个苦命汉子!咱阿珩能干着哩!”顿了顿,“百衣啊,阿珩哪儿去了?”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昨天被自家媳妇儿搪塞了一天,都没见到儿子。 这时候,门口跑来了一个精壮男人。 沐别正拉开内屋门出来,刚和那一身结实的男人撞了个视线,就惊呼一声要藏进屋里。 唐百衣一看。 呵,乖乖,这不是屠夫小张么。 张氏见到小张正没好脸色,屠夫小张一笑,显得眼角的刀疤更是狰狞惊怖。 张氏忍不住哆嗦一下,后退一步,“杀猪的,大早上,干嘛?” 屠夫小张依旧笑得从容,若是不看那刀疤倒是一个极俊朗的男人,可惜,这刀疤实在太过瞩目,“大娘,沐珩让我捎句话,他上后山打猎去了,说是给大娘您置办身新行头,弄身皮草。” 打猎?后山? 唐百衣顿时觉得屠夫小张看起来憨厚,内心更是憨厚,什么慌不好撒,偏偏说去后山打猎。 然而,不管张氏有多担心,不管张氏信不信,都得接受这一个看起来愚蠢透了的理由。 “咱家儿子还会打猎?” 唐百衣只能跟着圆两下,“阿珩前阵子就说大娘你收留他有恩,一直没回报一二,今年冬天阿珩看你冷得很,常常念叨皮草,这不,果真去尽孝心了。” 尝了点甜头就灿烂,说的就是张氏! 果然,张氏大娘立马笑歪了嘴,得意地在二姑子面前嘚瑟,“瞧瞧瞧瞧!养儿子多好!还能有皮草!这女儿哟,泼出去的水,还要带两个拖油瓶回娘家骗吃骗喝。” 二姑子立马脸一绿,但为了娃娃,她忍了下来,赔笑道,“阿娘!哪有,俺回来可是给阿娘你分忧的。那啥,灶膛活儿俺包了!” 唐百衣一阵窃喜! 有人煮饭了! 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好消息! 第九十五章哪来的三 只要自己不用天天围着灶台转,就能有时间出去做生意!这二姑子简直就是福星啊!可得多留一阵子,争取留到夏天!留到自己离开沐家的时候! 然而,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 当有一个人包办灶台的时候,是幸福的,但若出现了两个人,那就是灾难。 “阿娘!俺回来看您哩!”大姑子沐一也带着三个男娃娃回来了! 最大的一个娃娃足足有十二岁!已经是个半大小子! 唐百衣见着拥挤到没处落脚的沐家,直接炸了毛! 头皮都要炸了! “嘭——” “哇!娘,弟弟把唯一的碗敲碎了!” “嘶拉——” “哇!娘!哥哥把墙皮剥了放在俺头上!” “轰——” “哇!娘!堂哥把地上踩了个洞,把俺塞了进去!俺动不了了!” 整个沐家一片鸡飞狗跳! 沐别为了安心读书直接在镇上学堂里温习到晚上才慢慢回来,回家倒头就睡,避开一群活祖宗。 唐百衣看着灶台间里一地的碎屑,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 必须忍住啊!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大姑子,二姑子!照理说还是家里长辈。 在古代封建旧社会,媳妇背后嚼舌根,或者明里直接顶撞家里年长的亲戚,是要被人说三道四,落个恶妇的名头。 虽然自己的名声已经相当差劲,但并不想更差劲! 唐百衣还是要点脸的! 但要脸的程度取决于能忍耐到几分火气! “哗啦啦啦啦——” “哇!娘!弟弟绊俺!不是俺弄翻桌子的!好烫啊这些菜!娘!俺烫死了,疼!” “嘭——” “来追呀,赶紧来追俺呀!你追不着!哈哈哈哈哈!” “呜哇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啊!” 唐百衣站到院落外,开始念清心经,虽然念得狗屁不通,但好歹也能消下一点烦躁火气! 院门被一道白衣身影推开,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唐百衣错愕地一愣。 沐珩? 带着一个女人? 嗯,私奔回来了! 一想到这四五天来自己饱受沐家五个破坏狂男娃们的荼毒,唐百衣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回倒好,这个男人,说回来就回来,居然还带了个女人!还是一个长得不错,还挺美的女人! 一身广袖襦裙,淡雅的湖蓝色,轻衫微薄,在风中飞扬,衬的清丽的面容有股仙子下凡的风姿。柳叶眉弯弯,桃花眼上扬,小嘴更是古代的标准美人小口。 绝色尤物。 唐百衣从没想过自己有天开口居然会有点酸溜溜,“这人是谁。” 一开口,就觉得,有些古怪。 怎么和原配质问似的。 面前这两人,并肩一起站在面前的模样,居然还挺般配。 “你是?”美人不仅仅人美,声音更是如出谷黄鹂一般。 唐百衣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口气有些冲,“老娘是这小子的大娘!” 美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唐百衣也觉得自己这身体十六七的年龄,怎么看最多能看成二十二三,再往上便是不能了。 但,在美人面前,怎么也不能落了气势不是! 胸膛一抬!腰板一挺! 唐百衣大大咧咧地学着张氏的口气,“怎么了!俺能保养!儿子长得这般俊,都是俺养得好!” 美人迟疑了一下,恭恭敬敬垂首等待着指令。 沐珩眉头细不可闻地锁了一下,扬扬眉,“娘?” “哎!乖儿子!”唐百衣理直气壮地应了声。 管他是不是占了便宜。 沐珩眼睛一眯,沉声道,“那么儿子可得孝顺娘一番了。”说完一个大力,直接将面前少女抄起! “喂!阿珩!你没良心!你想干嘛!放我下来!” 沐珩勾起嘴角,低沉的声音带着薄薄暗哑,“哦?没良心?” 唐百衣对上那清冷的琥珀色眼眸,顿时一股火气不知怎么有些溢散开,被沐家几个顽皮捣蛋的男娃娃气出的烦闷,也被忘在脑后。 突然,头顶的声音突然凑得极近,暗哑的嗓音紧贴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暧昧,“那么,为夫就更没良心一点。” 啊? 更没良心? 唐百衣惊呼一声,直接被沐珩凌空横抱起,大步踏入沐家的寝卧! “阿珩!” “阿珩你回来了?” “那人是谁?” “舅舅?” 很快,寝卧门被粗暴地大力“嘭!”一声关上! 唐百衣只觉得身体被堪称温柔地横放在榻上。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皂荚的清香。几缕墨发垂下,晃在耳边有些酥痒。 带着一股震慑心魂的力量。 “阿珩,你不会要。”唐百衣瞥了一眼身后。 突然炸毛! 那个美人怎么还跟了进来! “阿珩!你真的是变态!这种事情,还要有人跟着么!难不成,你想双飞!”唐百衣气结,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事情,悄悄做不就行了,小别嘛。 但是,外头带来的浪女人怎么能一起跟进来呢? 等等,现在根本不是双飞的问题!而是,为什么沐珩在外头搞女人吧! 不!也不是搞女人的问题!而是!自己根本不想和他小别什么的!就连躺一起的想法都没有! 唐百衣顿时心思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乱糟糟一片。 突然,一声啼哭! 一声清脆至极的婴儿啼哭从那美人怀中传出。 “拿来。”沐珩声音不大,但带着绝对的威严。 美人恭恭敬敬,哪里有暧昧的影子?稳稳托举起一个小巧玲珑的婴儿,交到沐珩手中。 唐百衣错愕,里面忍不住,内心又泛起酸水。 还说是贵人的孩子? 呵,这美人,还真的看起来很矜贵,金枝玉叶一般。 连私生子都有了?现在三口之家来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是做什么。 “取个名字。”沐珩开口,声音相比之前,带上了些温度。 唐百衣觉得是不是错觉,为什么沐珩用命令式的语调和那美人说话,而和自己说话,却有些商量的意味。 唐百衣看了看被稳稳塞进自己怀中的婴儿,粉嘟嘟的小脸软软的。 “唐萌?”下意识地唐百衣用了自己姓。 第九十六章被坐月子 而萌么,这娃娃真的很萌啊。 美人有些局促,担忧道,“大人,皇太……这娃娃是男娃。” 萌这个字实在不合适男孩。 唐百衣顿时也觉得不妥,刚才都不知是什么性别,就随口取了一个。 “无妨。”沐珩同美人说话,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威严,“就随他娘取的名,叫唐萌。” 唐百衣愣住。 啥,自己当娘了? 还给一个男娃取了萌当名字? 而且,一脸正经严肃的沐珩,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唐百衣有些尴尬,慢慢试探道,“要不,我再换个名字?” 美人神情惊疑不定,恭敬地站立在一边,等待着指示。 唐百衣只觉得额头一阵清凉,一双大手什么时候拧干了一块湿巾,仔仔细细叠成方形,覆在自己额头上。 刘海被温柔拨开,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蛊惑,“娘子,辛苦了。” 辛苦? 自己辛苦什么?辛苦生娃么?这娃压根不是自己生的,而是别人抱来的啊! 突然门口被大力一推! 大姑子扯开大嗓门,颇有张氏风范,亮开嗓子大吼起来,“弟妹啊!发生啥事了?啥子?生了?” 二姑子一脸精明,却也一脸错愕,立马喊人,“阿娘!阿娘!弟妹生了喂!哎哟喂!生了个胖娃娃!” 沐别赶忙丢开书籍,跑来,“啥声音!哪个娃叫呢?嫂子!真生了?这么快!” 张氏被几个半大外孙缠得脱不开身,一边挂着两个,蹒跚跌跌撞撞挪步来,“哎哟喂!小贱……百衣生了!早产呢?才多大就生了!赶紧!赶紧烧温水!你们两个贱妮子!快去呀!” 被大娘吼了两声,二姑子主动奔去烧温水。 顿时一众半大小子们,嚷嚷着吵开锅,各个哇哇大喊扒拉着门框要进屋看小娃娃。 一时间,乱作一团! 沐家的小木屋,因这从天而降的孙子,突然更加热闹起来! 然而,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唐百衣。 头好痛,好吵……简直是……没法活了! 有条新闻说,一只金毛狗因为养了太多崽子,被一众顽皮的狗崽子吵到每天中午躲去邻居家安安静静睡个午觉,才能恢复精神回家继续奶娃。 唐百衣如今也深刻体会到休息不足,周围太聒噪带来的麻烦。 “一天,两天……”唐百衣掰着指头算日子,二姑子的男人被征去做徭役,这大姑子只是回娘家省亲,估摸着待个三四天就能回去。那么连带着三个烦透顶的半大小子也能一并带走! 那简直是,太好了! “杨大夫,这回真是太谢谢你嘞!”二姑子精通人情世故,对着那大美人就塞进两只后院老母鸡刚下的鸡蛋,“杨大夫果然人美心善!不愧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大夫呀,俺好几年前就听说您爹的医术精湛,想不到女承父业,不仅仅接生得好,还长得那么漂亮!” 美人杨柳依轻珉一口淡茶,笑得妩媚,右眼下的黑痣更是平添几分动人风姿,“过誉了,沐公子路过镇上医馆,恰好问起诊喜脉的事,在下就跟来瞧瞧给嫂子保个胎,想不到恰好遇上嫂子腹痛早产,也真是巧得很了。” 二姑子当即一挥手,“嗨呀”一声,“杨大夫可真是上天派来的救星,是咱沐家的福星!来,这包粗茶您带着,回镇上泡了解解乏。” 唐百衣被一众沐家女人勒令侧卧在床榻上,作为重点观察对象! 不能吹风,不能洗澡,不能喝凉水,只能毫无人道地撩开衣服喂娃娃! 但是……自己身上哪来的奶啊! 美人杨柳依似有若无地拿美目瞥过一边的沐珩一眼,淡淡一笑,“母子无事,那么在下就先回镇上。有事让沐公子再来寻我便是。” 二姑子笑得弯了眼,连忙道,“好嘞!杨大夫慢走。” 等到杨柳依走没了影,二姑子才“嗨呀”一声叹道,“真是个大美人,阿珩啊,这美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老拿眼睛瞟你。” 唐百衣正百无聊赖地看胖娃娃睡觉,隔着空气玩玩那粉嘟嘟的小脸,听着二姑子打岔的话,忍不住开口,“阿姐,人家就是个镇上的大夫,还能有啥心思不成。再说了阿珩是有娃的男人,别人瞧不上。” 虽然这话挺违心的,这美人也不见得就真的是一个本分的小镇大夫,也不见得真的没什么心思,但若一直任由二姑子天天在耳根子边像张氏一样说“咱家阿珩最好”“你可配不上阿珩”“村口那谁谁的女儿才配得阿珩”,那听得人也烦躁的很。 二姑子立马还嘴道,“说啥呢!有娃的男人才吃香知道么!再说了!你看咱家阿珩可比人家汉子好得多,这坐月子还服侍你!你说哪里有人家的汉子还给媳妇擦脸?避讳都来不及。” 唐百衣捂了捂额头刚被换下的湿巾,瞥了一眼坐在榻边的沐珩,咕哝道,“是是,你家阿珩最好,阿珩天下第一好……” 也不知道这月子是谁给带来的麻烦! 自己明明是强行被做月子好么! 又没生没养的,好端端的大姑娘做什么月子!还不能洗头,不能吹风,不能喝冷水,规矩一大堆! 而且,沐珩天天守着自己,明显不是照顾“坐月子”,而是在盯着这不知哪来的贵人家的胖娃娃好么! 这娃娃似乎对他挺重要的,生怕自己一个暴躁,将哭闹不停的娃丢出去! 突然,身边小娃娃嘴巴一砸吧。 小嘴一瘪。 唐百衣心中一凛!糟糕! 果然,“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破坏力杀伤性极强的哭喊声在耳边炸开! “快!拔奶子!快呀!娃饿成这样!你怎么当娘的嘞!赶紧的,拔出来!”二姑子一边催促。 而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谁饿着俺宝贝孙子了?”张氏大娘身后跟着五个半大小子,各个瞪着好奇至极的大眼睛!直拿眼睛对着门内榻上的人瞅! 更令唐百衣崩溃的话飘来。 “奶奶!俺还没见过喂娃娃呢!” “俺也要见见!” 第九十七章君子动口不动手 若是三四岁的萌宝眨巴圆溜的眼也就算了,但这可是一群九,十岁,十二岁的半大男孩啊!各个眼中除了求知欲,还带着明显看好戏的戏虐! 这年纪的男孩已经懂很多事了! 而原主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六七,大他们没多少! 张氏大嗓门撩开,“你个小贱蹄子!愣着干啥!老娘看你生娃后呆呆傻傻的也不机灵!赶紧撩衣服啊!想饿死俺孙子?” “撩啊,赶紧撩啊!”最大的一个十二岁男孩在起哄,兴奋不已,两眼紧盯住榻上人的衣服。 张氏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强撩,“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妇!都生养了当娘了!喂娃怎么了!老娘当初一个篓子背着两个赔钱货,喂娃的两只甩到背后,她们边吃,老娘边耕地的!怎么了!娇娇滴滴,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小姐的心气,贱人的命!” 唐百衣立马就要爆炸! 不伺候了!这就滚蛋!你们沐家想干嘛干嘛去! 什么胖娃娃!又不是自己的! 谁领来的谁养去! 白衣身影倏地起身,走到门边,谁也没见到怎么出手的,所有小子们“哎哟”一声,纷纷捂着头不敢再说话。 门“嘭”的一声合上,门外小子们的嘀嘀咕咕“舅舅是不是杀过人,这眼神太忒凶悍。” “太吓人了,不看了不看了,咱们出门耍去!” 唐百衣见到一群不正经的农村小子们跑开,才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放松多久,胸口一阵清凉! 嗯? 衣服已经直接被近在咫尺的二姑子扯开! 农妇粗糙的手非常娴熟地开始给自己开奶! “痛痛痛痛痛痛痛!大姐!我服了!别别别别别别别!” 唐百衣额头青筋暴起,生生忍住一拳把二姑子打飞的冲动!自家人,这一拳下去非死即伤! 张氏撩起袖子,就骂骂咧咧大步踏上来,大嗓门爆发,“怎么?还没奶!老娘来!老娘开奶可熟练!” 唐百衣来不及怒吼一声,一个更为粗糙的农妇大手,全是厚茧子,径直揉了上来!又揉又拉又拽! 那种痛楚,在最薄弱敏感的部位,直接下狠手!简直比真刀实枪的造成的伤口更痛彻心扉! 不等张氏再度嚎开,唐百衣忍不住飞起一脚,下意识地将靠近的人蹬飞。 “嘭——” 张氏飞出去,结实的肥硕身子滚到门边,弹了两下。 这是自己第一次对张氏出手。 唐百衣也是一愣。 房间里一阵安静,只剩下胖娃娃饿到抽咽的哭声。 “大娘,抱歉。”唐百衣有些心虚,这一脚头,还挺狠的。 刚合上的门的沐珩显然也没料到榻上少女会真的出手,而且,那么凌厉! 张氏好像被一脚踢懵般,捂住被踢中的肩头一脸不可思议! 看来是没事。 唐百衣立马用出坐月子的专属技,“哎哟”两声之后,两眼一抹黑,晕倒。 “阿娘,弟妹昏过去了。估计是开奶有些狠了。”二姑子连忙扶起张氏。 张氏还捂着吃痛的肩头愣在那,一个回身,“妈了个巴子的!这贱蹄子下脚真狠!娃娃也不能饿着啊!阿珩!你去开!你自己的媳妇儿,你自己管着!老二!你去煮点白粥,配点米糊糊,万一这贱蹄子真没奶,可不能饿死俺宝贝孙子。” 唐百衣阖眼装晕,倒在榻上,可身边人的说话声一字不落进了耳中。 什么? 沐珩来开? 疯了? 不要啊! 然而,在唐百衣还没想好是直接睁眼,开溜,逃出沐家,直接流落成流民,还是继续隐忍在沐家积蓄点银两时,一双温热的大手,抚了上来。 卧槽! 身体一僵! 张氏还算有些耐心的大嗓门道,“阿珩,这手势啊,像这样!先揉再拉,这么一挤!多来几次就有了。” 唐百衣只觉得胸口一阵清凉,很显然,被张氏一下子掀开了衣衫! 张氏骂骂咧咧声音继续,“阿珩,你慢慢弄,老娘去瞅瞅你阿姊,可别把锅烧糊了。” 唐百衣紧闭着眼,等到张氏关门的声音响起,才一个睁眼! 然而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沐珩眼底有些复杂。 唐百衣低头一看。 “……” 白花花的一片,晃瞎了眼!足够令所有男人疯狂的丰腴身子! 突然,门再度被打开。 张氏继续骂骂咧咧地进来,“阿珩!还没动手?愣着干啥呀!来,这样!放上去!对,这样揉开!” 唐百衣内心忍住极度的抓狂,感受着一双温热的大手,谨慎小心地覆上。 而张氏一把握住沐珩的手,肆无忌惮地指挥,“圈大一点儿!对!就这样!阿娘还有事,阿珩你的媳妇儿自己上心点儿啊。” 门再度合上。 唐百衣悲愤地睁开眼。 沐珩立马收回手,别开眼去。耳垂明显一片通红,就连修长的脖根也隐隐泛着粉红。 低沉的声音带着薄薄暗哑,“穿好。” 气息紊乱,有些起伏不定。 唐百衣不用人说,也直接一下束好衣衫,紧紧抱着膝盖,警惕地瞪着面前脸红别开的青年。 “好看么。” 沐珩显然没料到面前少女会问这个,瞬间刚刚消淡下去的脸色,再度想起什么般,蒙上一层可疑的红晕。 娃娃悲戚又委屈的抽咽,饿得都没了力气。 唐百衣抱着哭闹的娃娃,对面前人努了努嘴,“脱了。” 沐珩一愣,满眼不可思议。 “我没有。” 唐百衣理所应当道,“我也没有啊。” 沐珩眼见着面前少女一把伸手,并没有阻止。 唐百衣一把将面前的白衣衣襟扯开,露出月牙白的轻薄里衫。 嗯,自己先前被沐家人整得那么狠,抱歉了! 小手胡乱一同抓,里衫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富有张力的肌肉,紧实精壮的胸肌暴露在空气中。 唐百衣看了看那结实的身体,想来应该手感不错,再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出人意料的,沐珩居然别过脸去,一副任由君动手的模样! “阿珩,很痛哦,痛了就叫。”唐百衣不知为何沐珩没有阻止,想来也是内心有愧疚吧,毕竟自己一个好好的姑娘,居然被几个农妇这般推来搡去,弄得一身伤痕!他可是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也让他尝尝啥叫痛到说不出口。 但唐百衣下手还是轻柔了些。 第九十八章开春好种田 这胸肌,真的挺结实,这手感,好有张力。这是什么,嗯,小樱桃。 面前人身形一僵。 唐百衣依旧大大咧咧学着张氏的口气喊道,“不开咋行!娃娃饿着怎么办!这该揉啊就要揉!” 突然,身前一个闷哼。 一双大手覆盖在自己手上,沐珩眼睛清亮,淡淡开口,“轻了。” 什么?这个力道还轻了? 突然温热的大手将自己的手整个包住,暗哑的嗓音带着磁性,气息喷在耳边,“解气了?”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 还故意这样来给自己撒气。 唐百衣一个后仰,推开了面前贴得过近的男人。 “粥来咧!粥来咧!”二姑子的推门声拯救了唐百衣濒临崩溃的内心。 唐百衣终于能借着喂娃粥的由头,远远避开沐珩一些。总觉得沐珩这次回来后,周身气质有一些变化,但具体变在哪了,又说不上来。似乎,不再是往常那般淡漠,心中只热爱种田,心中只有庄稼的模样。 唐百衣抱着白白的婴儿,吹冷勺子喂着米糊。但娃娃怎么都只是哇哇大哭,似乎越喂越是焦虑一般。 嗯?姿势不对? 唐百衣试着换了个手臂抱,但依旧是个哭宝宝。 本想求助于二姑子,却发现,二姑子被两个小侄子拉扯出门玩耍。于是,房间内,唐百衣同沐珩大眼瞪小眼。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沐珩叹了口气,接过了孩子。白白的婴儿倚靠在沐珩有力的臂弯中,小心翼翼喝着米糊,怎么看这一幕都有点温馨。 沐珩还真的挺有奶爸的潜质,喂完米糊后将软软的小婴儿竖起来轻轻拍嗝。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沐珩这人,其实是月嫂吧。”唐百衣忍不住嘀咕。 于是,一连几天,娃都由沐珩带着。晚上睡觉,唐百衣不敢再大声做着训练,只能陪着小心,静悄悄地看沐珩哄娃睡着,心中一边祈祷,别醒别醒。终于在第三次将娃放在榻上,没有惊醒! 唐百衣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更是辛苦的沐珩一眼。 突然,门口“嘎吱”一声巨响。探进张氏的头来,张氏压低声音问,“孙子睡了吗。” 一片寂静。 “哇啊啊啊啊啊——”婴儿迸发出嘹亮不满的哭声! 唐百衣扶额无力。 反正苦的是你儿子,沐珩,接着哄吧。 终于,大姑子省亲完,带着调皮到狗都嫌弃的三个半大小子回了婆家。 唐百衣白天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胖娃娃,陪着沐珩一同做农活。 春雨一下,农活开始忙活起来! 唐百衣背着胖娃娃走在崎岖的田埂,看着不远处的良田里,沐珩挽着裤腿,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大片田地插满了秧。 阿珩这干起活儿来,当真是一把好手。唐百衣不禁想到隔壁几户人家,插秧得花上三天,而沐珩才半天不到,就飞速干完。 阿珩怎么朝这边来了? 唐百衣赶紧低头继续憋着气,舀着手中的粪水。 好臭。 这古代农村的日子过起来还真是辛苦,冬天上茅坑冬屁股,夏天蹲坑瞧着满茅厕惊起苍蝇,和一坑的白胖蛆。 现在又平白添了个素不相识的婴儿,自己魂穿来这个朝代也有大半年了,可谓是混得比较惨兮兮。养着人家的孩子,种着永远种不完的地,现在还因为白天带着个哭闹的作孩子,不能去镇里卖糕。 全职妈妈的日子真是辛苦啊,赚钱什么的哪里还有时间。 “拿来。” 一个阴影压来。 唐百衣抬起头一看,一顶斗笠被摘下,大手拿着斗笠戴到了自己头上。 这斗笠有点眼熟啊,好像就是去年在镇里自己给沐珩买的一个。 “太阳大,去树荫底下歇着。”沐珩一把担过沉重的粪水桶,将勺子接过去舀粪水给田地施肥。 唐百衣有些感动,“阿珩,你真关心我啊。” 沐珩抬起头看了看眼睛晶晶亮的少女,瞥了眼背后的竹篓,加了句,“别晒坏孩子。” “……” 好吧,是自己想多了。 唐百衣自嘲地摇摇头,背着胖娃娃去树荫下乘风凉。 “好久不见。”突然,大树后传出一个人声。 唐百衣心中一惊,看了看不远处的沐珩,才转头看向树后。 “是你?” 一个背着傀儡的绝色少年,十指操纵着丝线熟练地让栩栩如生的机关傀儡行了一个礼。 唐百衣看得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玩偶还是傀儡,做的太过精细就显得反人类,渗人的慌。 绝色少年笑得绝美,一身玄黑长袍,妖异的上挑眉眼瞥过唐百衣身后的背篓,慢慢道,“你的?” 唐百衣心中一阵警惕,后退两步,很自然地试图往沐珩的方向靠,“我的,怎么了?” 绝色少年笑起来美得惊心动魄,令人移不开眼,少年声线带着蛊惑,“杨柳依接生的孩子,早生儿,似乎大了些。” 突然,凌厉的破空声袭来! 绝色少年脸色一沉,双眼陡然犀利,十指飞速拉扯丝线,傀儡倏地挺身上前,生生受下这一击! “臭。”唐百衣捂住嘴,发现袭击来的暗器居然只是一把勺子!还是带着粪水的勺子! 绝色少年恢复了懒散又玩世不恭地笑意,“看来,我不是很受欢迎。” 沐珩的白衣身影已经出现在大树边,移动极快。 绝色少年眼神一凛,似乎在琢磨,试图看透面前的白衣青年,但怎么都捉摸不透。 沐珩扯出个冰冷的笑意,“一个外乡人,就不怕进的来,出不去么?” 绝色少年挑了挑眉,识时务地一个后退,“可以。阁下也要知道,今日我不敌离开,明日天机阁便会派别人来。阁下想要守护的秘密,怕是没那么容易掩住。”说完,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唐百衣将被惊醒有些闹腾的胖娃娃解下来,抱在怀里哄了哄,“天机阁?”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不知听谁说起过。 沐珩眼神幽深,也没有掩饰,解释道,“天机阁,号称天下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冷哼一声,“徒有虚名罢了。” 第九十九章谁又皮痒了 原来是情报阁。那刚刚这玩人偶的少年就是天机阁的通讯官之一了。这类江湖组织一般都是靠贩卖情报发家为生的。 而且,总感觉沐珩似乎对天机阁还挺有意见。好像曾经高价买情报,却被诓了一般。 “那什么。”唐百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等你把开春一批农活干完了,白天看会儿娃,我得去赚钱。” 镇上还得卖糕呢。光靠这一点薄田的收成还不够沐家半年的吃喝。更何况,家里沐家老头的咳嗽好像日益加重,而沐家二姑子又要带着两个娃娃常住。一下子多出了三张嘴,更是负担不来。 “不用。” 唐百衣仰头看着沐珩从兜里掏出一些银子,放进自己手里,沉声道,“拿去用。” “这个钱,哪里来的?”唐百衣记得沐珩种地的收成不都放到自己这了么。 “以前的,当零花吧。”沐珩说完抹去额头沁出的汗珠,继续下地。 唐百衣看着手心中躺着的五两银子,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这男人把收成交给自己那还好说,毕竟是夫妻共有财产,拿去养养娃,养养家也是应该的。但这把以前的积攒的积蓄给自己,出手还挺大方,随意一挥就是普通庄稼汉一年多的收成。怎么有种自己被包养的感觉。 唐百衣想了想,不成,包养这事行不通。 男人靠不住,还是得自己赚钱谋生才行。不然谁知道哪天,愚孝的男人听了婆婆的话,公公的话,留下一纸休书,或者被哪个长得狐媚子模样的女人勾搭走了,自己两手空空都没地方哭去。 女人得独立,独立的根本就是金钱。 唐百衣背着胖娃娃往耿娘子家走去,再去商量一下下回去镇上的时间。 突然,一阵口哨声。 “哟,唐娘子?巧嘞!”下作猥琐的笑容,田梗上,洪铁蛋游手好闲地闲晃。 唐百衣勾唇冷笑,突然扬起拳头! 洪铁蛋下意识地后仰闪开,做完动作才发现丢人了!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见到唐百衣就这么心下瘆得慌! “让开!”唐百衣努了努狭窄的田埂小道,左右都是村里人新插的秧,踩坏有些心疼。 洪铁蛋镇定了一下,瞅着那背篓里的娃娃,习惯性笑得一脸淫荡,“哟,唐娘子,你娃饿了呀!赶紧喂!” 唐百衣闲淡地双手抱臂,等着,“怎么?关你屁事!” 洪铁蛋立马挺直了腰杆,下作地大笑,“唐娘子啊!别小看人!告诉你!老子这大半年来没闲着!你猜怎么着?老子在镇上给师爷帮忙去了!那些当差的人还教了老子两下子!”说完,有模有样地比划了两下,好像还真有点功夫。 “哦,然后呢。” 洪铁蛋看着面前少女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没有敬畏和被吓到的模样,顿时冒了火气。 “什么然后!姓唐的婊子!别以为你能一直狂!不就有点力气么!真打起来!你还能打过男人!”说完,洪铁蛋撩起袖子就要挥起拳头。 唐百衣呵呵笑了两声,“那你很棒棒,让开!” 这么大毒日头下面,自己和不想干晒着,还同洪铁蛋这样的垃圾在田埂上浪费时间。娃都要晒着了。 洪铁蛋怪叫一声,被激怒到跳起,“姓唐的婊子!给你脸不要脸!给你尝尝老子练成的龙爪手!” 说完,那下流的眼睛直瞥着面前人的丰曼妙的身子,“啧”一声,洪铁蛋更下作的淫笑道,“唐娘子你真可以啊,这生完小孩,倒是更有瞧头!怎么样,几天不见想哥哥了没!哥哥呀就想好好把你搂在怀里,亲个够!” 说完,下作的黑脸径直凑上来,撅起一张大嘴就要亲!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唐百衣甩了甩手。 这耳光照理说是绿茶婊互相掐架专用,自己是不屑于扇人巴掌,但洪铁蛋这嘟起厚嘴唇,一脸欲求不满的下流模样实在让人看着反胃!忍不住扇了一巴掌,把那恶心的嘴脸扇远一点。 然而,一个耳光,激起了洪铁蛋更盛怒的怒气! “妈了个巴子的!娘个希匹!你个臭娘们给你脸不要脸!”洪铁蛋这一呼,竟然将田里几个务农的长工也喊了来。 “啥事体啊!咋咋呼呼地!” “洪家娃儿!干嘛呢!和一个娘们儿干架?” 洪铁蛋一张脸憋得通红,嗷嗷怪叫,“这娘们喂娃勾引老子!” 唐百衣一愣。 这洪铁蛋可以啊,上镇上师爷府了当了一阵子差,居然就学会了满嘴跑火车的本事? 几个长工都嬉笑开,指指点点,“这不是沐家那媳妇儿么!身材可以啊!听你大娘说你娃天天喝米糊,饿得嗷嗷直叫唤?” “这身子还喂不饱娃!你说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李家小媳妇的!” “这李家新媳妇瘦吧,喂不饱还好说,你这娘们儿这种身子,还喂不饱!那就说不过去咧!” 一阵猥琐的笑容,充满黄色荤味,由几个单身老长工嘴里说出来更令人听得不舒服。好几道下作的目光齐齐盯着面前少女的身子直转悠,恨不得能穿透这些衣料将里头看个通透! 洪铁蛋笑得得意,只要发现能让面前人不舒服的事儿,他就高兴! 当即,洪铁蛋更是肆无忌惮开着荤段子。 “唐娘子,你说要是你早生娃多好,兄弟们闲来没事还能去你家里坐坐,帮你分担分担是不?你不爱管这娃那咱就不管,坐下陪哥哥们唠唠嗑!喝点小茶水摸摸小手啊!” 几个长工一听,下作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地围着面前唐百衣身体各个部位直转悠,笑得更大声,一嘴哈喇子。 洪铁蛋光开荤段子不够,还准备上下其手,当即上前一步,“唐娘子,你看你娃也晒了老半天了,肯定也渴了,你害羞个啥?咱们哥们儿几个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娃饿了你该干嘛干嘛,你省心,娃也舒服啊!你都能在溪水里洗澡,给那汉子瞧了去,还没胆子在咱们哥们儿几个面前喂娃?” 第一百章揍得眼冒金星 顿时几个单身长工纷纷起哄。 “唐娘子!撩衣服啊!羞答答和个大姑娘似的!” “还立上牌坊了?都做娘的人了,喂个娃怎么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谁喜欢看了!” “脱啊!小爷来帮帮你,帮你脱!” 哄笑声一阵比一阵高。 唐百衣干脆将背篓里的婴孩,抱在怀里,用斗笠给娃遮着太阳。 一群男人们顿时更兴奋了。 “赶紧的!赶紧的啊!老子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赶紧撩衣服啊!慢死人啊” “有看头!绝对有看头!你磨磨唧唧干嘛呢!快点!” “赶紧的!快点脱!” 男人们兴奋到扭曲的嘴脸,下流的淫笑围绕。 唐百衣一笑,用斗笠边给婴孩扇着风边道,“洪铁蛋,你怎么不脱呢。天这么热,你干脆全脱了吧。” 长工们一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哈哄闹起来。 “铁蛋!听到没!女人让你脱!你脱不脱!” “铁蛋!你是不是男人啊!说不定,人家早就看上你了!就想找个法子脱你裤头!” “你个大男人!赶紧脱啊!脱光了,这小娘子才好意思脱!赶紧的,你俩一起脱!” 洪铁蛋被众人激得脸上无光,当即就嚷嚷开,“脱脱脱!老子有什么不敢脱的!唐娘子!怎么着?我脱,你就脱!” 唐百衣抱着娃笑得身体乱颤,“哟,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本钱,这有没有本钱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总得脱了看看是不是?” 众长工们一听这女人有点意思,听到荤段子不脸红,还接口!顿时也不讲荤段子骚扰唐百衣,只把视线都盯在被唐百衣言语攻击奚落的洪铁蛋身上。 “铁蛋!给男人们争口气!弄死她娘的!” “铁蛋!行不行啊!你不行!老子可脱了啊!这么好的机会!这婆娘考验你呢!” 不少长工嗨得一脸兴奋,跃跃欲试,“铁蛋!你个孬种!你不行!老子可上了!” 男人最怕激将,尤其是这种方面的激将,非得觉得自己最强才脸上有光。 洪铁蛋哪里经得起几个长工的轮番口舌挑衅,顿时大手一挥,“怎么着!老子不能看?就你们能看?少来!” 衣衫一除! 脸红的不是唐百衣,而是洪铁蛋自己! 风吹过,裤裆有些凉。 长工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更多荤话冒了出来。 “铁蛋?给男人留点面子吧!” “看不出铁蛋你平时挺能,怎么这么不靠谱?” “铁蛋难怪没大姑娘理睬你啊,这深更半夜约在树下,啧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肆无忌惮地下流笑声扑面而来,洪铁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田埂边三三两两个村女顶着花斗笠路过,嗤笑着捂着嘴看了洪铁蛋那裤裆一眼,笑得更是大声。 顿时,洪铁蛋面子挂不住了! “姓唐的臭婆娘!老子依你话都脱了!该轮到你的!” 唐百衣托了托娃娃,慢慢道,“谁说要脱的?” 洪铁蛋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狠狠一指,“臭婆娘!你无赖!你说的老子脱光你就脱!赶紧把衣服扯了!看老子笑话!” 唐百衣抱着娃,继续往前走,也不顾前面就是洪铁蛋挡住去路,“我说过么?谁听见了?” 和无赖泼皮闹,就是比谁更无赖! 洪铁蛋气得哇哇大叫,“你说的!就是你说的!你个臭婆娘!” 眼看着前面就是洪铁蛋,唐百衣步子不停,扯出一个笑,“听说,你在师爷那当差,还学了几手功夫?” 洪铁蛋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唐百衣,竟然有点慌,也不顾没有拉好的亵裤,后退了两步。 唐百衣一步一步从容走上前,笑得清甜,“你猜,我这一拳头,会不会打死你?” 洪铁蛋双眼倏地瞪大! 一个紧实的拳头突然放大!出现在眼前! “嘭——” 重重的一击! 洪铁蛋顿时满眼金星,一顿头晕眼花,直直倒了下去。裤头依旧敞开,凉风吹过,裤裆一阵清凉。 长工们哄笑看着洪铁蛋的笑话。 “呀!死人了!”不远处几个村女嚷嚷开,顶着花斗笠惊慌失措乱跑。 唐百衣拍了拍拳头,这点力道,哪里就能打死人了? 这具身体虽然被训练的还可以,但离强健健硕还差得远了,最多可以防身而已。 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 唐百衣想了想,似乎在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遇到洪铁蛋挑衅,然后,然后怎么来着? 对了,然后有人喊了里正过来,自己被沉塘了! 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然,远处几个村女带着一群男人远远奔了过来。 “里正老爷!唐百衣打死人了!” 唐百衣忍不住腹诽,怎么这么巧,自己难得在乡野里出手,每次都是洪铁蛋,还每次都被人请来里正! 里正身边跟着的正是准备来瞅好戏的梁柳,一帮梁柳的小姐妹都纷纷出来看热闹。 “呀,洪铁蛋怎么还光着……”梁柳顿时别开脸,一手紧紧勾住里正的手臂,“爹爹!这唐百衣好不要脸!定然是大白天公然调戏洪铁蛋,洪铁蛋抵死不从才被唐百衣打晕了过去!” 这一句话说的,唐百衣眉骨直抽。 怎么好像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采花贼一般。 里正一皱眉。 梁柳才发现她说了什么蠢话。这洪铁蛋可是清口村有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要说调戏,也一定是洪铁蛋先出手,哪里有一个有夫之妇刚生完娃调戏别人的道理? 但对象可是唐百衣! 梁柳恨恨地看了看唐百衣手里的白胖娃娃,那可是沐珩的孩子。 沐珩那么知书达理的俊男,怎么就和唐百衣生了娃! 梁柳妒恨不已!那个宝宝,怎么能是唐百衣生的! 突然一边的小姐妹和梁柳耳语几句,梁柳一听大喜,顿时有了个主意。 “哇啊啊啊啊——”一声婴儿的啼哭。 唐百衣连忙连摇带哄逗着怀里的被惊醒的小祖宗。这回耿娘子家也去不成了,可得将这能哭能喊还能吃的小祖宗哄好了才行。 第一百零一章滴血认亲 “好你个唐百衣!不知廉耻!大白天抱着娃还和男人苟合!”一个村女的声音压下,带着凛然的正义感!好像说这话是在为民除恶一般! 唐百衣也不抬头,用手指逗弄着怀里的娃娃。 唐萌的睫毛还没长出来,眉毛也稀稀疏疏,估计等三个月就能长开变好看。这皮肤白白嫩嫩,带着新生儿特有的奶香味。 温软的小身子这样软软地倚靠在怀中,让人顿时生出保护欲来。 唐百衣边用手指搔着唐萌宝宝的软下巴,边哄道,“乖,等你爹来,让你爹先带你回家去,娘啊,估计还得被丢塘里去。” 一声冷哼,梁柳叉腰得意喊道,“怎么!唐百衣!连你自己都承认了?是不是光天化日强霸男人!” 周围一阵嘘声,梁柳更是得意无比,揪住这话里的小辫子就是不肯放手。 唐百衣抬头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梁柳一眼,笑道,“怎么?我把洪铁蛋送给你,你去强霸成不成?既然他这么好,你怎么不要?” 一句话说的,让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梁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啐道,“胡说什么呢!谁看得上洪铁蛋了!” 唐百衣哄着娃道,“梁家小姐也知道看不上洪铁蛋?你拼命说我大白天抱着娃强占洪铁蛋,一副眼红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瞧上洪铁蛋想给他当媳妇儿呢!才拼命摸黑我,原来是妒恨我,你自己想要和洪铁蛋好呀。” 一番话说的,梁柳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道理! 诡辩!就是诡辩! 梁柳顿时气得俏脸一歪,拽起里正老爷的袖子就摇晃撒娇,“爹!女儿被人欺负了!” 唐百衣先把话堵在前头,“里正老爷最是公正清廉,全村子的人只服里正老爷。梁家小囡,你可别给你爹摸黑,公报私仇啊。” 梁柳顿时尖声叫道,“什么公报私仇!我和你有什么私仇!” 唐百衣“哦”了一声,“没私仇那你盯着我干什么?我和洪铁蛋的经过,又不是没人瞧着,这些大哥都是见到的人,你不听听他们怎么说,倒先一口咬定我强占了洪铁蛋?把我咬死了,你有什么好处?莫非,你还想当萌儿的娘?” 一句话直接说中梁柳心事! 梁柳脸上一红,拿眼直瞅着那萌萌的白胖宝宝。 她不是喜欢当后妈,她只是喜欢那个男人而已。 虽然沐家没钱,但梁家有钱啊,她相信以她的嫁妆定能让沐家大娘笑到合不拢嘴!若不是唐百衣拦在沐珩路过的溪水边明目张胆地洗澡!哪里还有唐百衣的事情!现在的沐家女主人可是她梁柳! 梁柳当即气得叫道,“谁稀罕当萌儿的娘!你别胡说!那娃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里正在一边负手,不怒自威,看着一群人的争执。 “梁柳姐,拿到了。”一个村女飞快跑来,递过来一块带血的布。 梁柳一挺起胸膛,倨傲地仰了仰下巴,对着唐百衣冷笑,“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唐百衣看着那带血的布,顿时有种来到杀人狂村里的感觉,这么惊悚,居然有人会藏着带血的布条? “爹。”梁柳得意地抖着手里的布,展示着对众人喊道,“咱爹可是村里最公正的人!里正!这块布是沐家郎君在咱梁家修篱笆时,沾染到的血,被咱留了下来。如今倒要看看,这个娃子,是不是沐家郎君的娃娃!看看唐百衣到底有没有在村里偷人!” “偷人”两字被梁柳凌厉地从牙缝里蹦出,顿时多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村里有人指指点点,“那唐娘子真偷人了?” “那娃娃不是沐家郎君的?” “倒是有可能啊,这唐娘子平时就不太检点,更是不知道廉耻两字怎么写,这名声啊早就臭了!” “滴血认亲不就知道了!那娃娃不就在那么!滴一滴血,一融,不就知道是不是沐家的娃子了?” “里正老爷,还等什么!若是这娃不是沐家的,那咱们就把唐娘子沉塘!” “是啊!沉塘!这回必须沉塘!还光天化日里对洪铁蛋上下其手的!你们看,洪铁蛋被剥光裤子都昏过去了不是?” “沉塘!沉塘!还查什么呀!赶紧沉了!罗里吧嗦的!” 顿时里正老爷威严的声音,“安静!” 所有村里乡亲都闭上了嘴。 里正命人拿出一根极细的绣花针,对着唐百衣怀里的娃娃就是一个眼神。 左右有两个梁家人已经出手一把欲夺过唐百衣怀中的婴儿。 “唐百衣!”梁柳笑得得意,眉毛一扬,威风十足,“你若是不敢把娃交出来!那就是心虚!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是沐家郎君的,害怕了?若咱们今日不来个滴血认亲,你还想瞒沐家到什么时候?还是说。”顿了顿,厉声尖叫,“你想私自把娃娃淹死了!弄个毁尸灭迹!” 所有人身体一抖。 “乖乖,这唐娘子要把娃娃谋害了啊。” “至于嘛,和外头野男人苟且生的野种就要这样弄死?真是好狠的心啊。” 唐百衣瞬间无言以对。 这些村民是纯靠一个人的话,和对一个人以往的主观印象来想象臆断么?而且以讹传讹,经过三四个人的嘴,就被传得越来越不像话。 “去。”里正一个发话,几个梁家人已经出手。 唐百衣一把抱紧怀中的孩子,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个梁家人冷冷道,“唐娘子,里正的话你也不听了?” 在古代,官级压死人这句话也是存在的。 暴力体力拳脚在制度下并不能挣扎多久,里正作为村里的小官,依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若是反驳里正,或者以暴力解决问题,那么只能落到个被交到官衙的下场。 唐百衣自问没有实力和拳脚功夫厉害到能像各种书里的怪侠一样,和各种势力抗衡。甚至,自己这点现代格斗技巧只能勉强保证自己在被四五个大汉围攻下,获得逃脱和反制的机会。 毕竟,格斗是一对一的,而且分重量级。 第一百零二章哪来的野种 自己有的是一个女人身体,一个古代农妇的身体,还不是从小训练肌肉的专业选手。 唐百衣看了看那极细的绣花针,把怀里的娃娃小手指伸了出来。 既然眼下这一步没有办法反抗,那么只能保证娃娃少受点罪,能不痛一些。 梁柳笑得十分得意。 绣花针戳破小娃娃的小指,一声撕心裂肺的奶音大哭。 唐百衣看着一滴血滴进盛有血污布条的碗中,血水淋上一滴鲜红的婴孩指尖血,丝丝在清水中荡开。 这古代滴血认亲有没有依据唐百衣不知道,若按照现代的说法,两个素不相识人的血总会交融在清水中吧。何况这娃是谁的还不知道,万一真的是沐珩抱来的私生子呢?既然没有办法现场反驳里正滴血认亲的要求,只能悄悄在心中怀有一丝侥幸。 梁柳双眼紧紧盯住那滴入的鲜血,也是一脸紧张。 万一是娃的血和沐珩的血融了,那岂不是她在众人面前被打脸了么? 所有人都恨不得将头埋进碗中,看个透彻,恨不得那血快点晃开。 一滴婴孩鲜血在清水中晃了两圈,丝丝荡漾开,却怎么都融不进那暗红色的血污中! 梁柳欣喜地瞪大眼,喜悦至极!尖叫道,“血没融!血没融啊!阿爹!唐百衣的娃!是野种!”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所有村民喝道,“野种!沐家出了个野种!” “哪来的野娃子?不会真的是洪铁蛋的吧?” “唐百衣你真的下作又下贱!沐家大娘多欢喜啊得了个孙子!结果呢!不是沐家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早看出唐百衣不知廉耻,没想到下贱到这程度!连娃都想瞒天过海!藏着个野男人的野种!还骗沐家养别人家的儿子!” “沐家郎君头上那是绿油油的啊,干脆别叫沐家了,喊绿家算了!” 激动亢奋的村民,不少抱着幸灾乐祸看戏的念头,只有梁柳,双眼晶亮,她想要得到的男人!就在眼前!只要她再进一步!就能得到! “阿爹,女儿已经派人去找沐家郎君了,马上啊,沐珩就能来。”梁柳一脸得意,倨傲地仰着下巴,狠狠斜乜唐百衣的脸,在那脸上寻找惊慌失色的痕迹。 “唐百衣,怎么?怕不怕?”梁柳火的很,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唐百衣还能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和野男人苟合生下野种的不是她一样!这娃不是沐珩的!那不是她乱搞,还能是谁! 梁柳越瞧唐百衣,越觉得唐百衣不仅没有惊慌失措,更是淡定的很!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这么淡定! 唐百衣用随身携带的米糊舀了两口喂了喂婴孩,想着看沐珩被喊来后他怎么收场?若沐珩一口也咬定自己和野男人乱搞,那自己也不会去背这个黑锅。 大不了,自己也来个滴血认亲,谁也不认这个娃儿。毕竟是沐珩抱送来的娃,他不认,自己不认,大不了再原封不动送回去呗。 沐珩若想扣自己一个屎盆子,呵,可没那么容易。 “里正老爷!沐家郎君来嘞!” 远远的,白衣身影大步走在田埂边,衣袂翻飞,墨发披散在肩头,虽然是农家粗布衣,但清冷孤绝的身姿,倒是像仙君下凡一般。 梁柳看愣了。 所有村女也看愣了。 随后更多气愤恼怒的女人目光齐齐射向唐百衣! 这么绝色的男子!居然被这个下贱的女人使计谋糟蹋!强嫁入沐家!还背着这么绝色的男人外头搞花样! 梁柳心都快碎了。若嫁入沐家的人是她,那么她决定天天矜矜业业好好服侍夫君。 被众人指指点点的“罪魁祸首”唐百衣正一脸闲淡地继续哄着婴孩多喝点稀米糊,视周遭如无物。这就更让一众村女们恼火! 白衣身影大步上前来,正午的太阳洒下,笼下一层金光。 琥珀色的眸子也因光晕而带上层淡金色,眼底如有星光。 梁柳看痴了,正要上前,幸灾乐祸地告诉沐珩这个“好”消息。 只见沐珩长臂一伸,一把揽住正哄逗婴儿的少女,将娃和布衣少女都揉入怀中。 梁柳看呆,里正也愣住,众村民村女都难以置信地望来。 里正老爷定了定神,轻咳一声,端过那不相融的血水碗,这就是证据! “沐家郎君。”里正对村里识字的沐珩还是十分客气,威严道,“你这娃儿和你的血不相融。” 说完这句话,里正老爷抬起脸来,想必面前的青年已经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话不用说得那么通透,不然大家都没面子。不过,发生这种事儿,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轻人都定然是没有面子的。 不少村民捂住嘴,等着看好戏。 这白衣沐珩现在还能揽着那唐百衣的肩头,做出一副夫妻和谐的场景,不知道他发现自己被戴绿帽后,会不会还这么淡定。 更有不少庄家汉子恶劣地想撕碎青年一脸斯文的脸,让他一脸高冷!让他天天诱惑村里的女娃子!这些好了老婆被人搞了!看他还能一如既往的淡定不!装!再装!这下他该大吼大叫没形象了吧! 唐百衣也斜睨了一眼落在自己肩头的大手。 沐珩这个姿态,是想说,站在自己这边,和自己同进退么? 清冷冷冽的声音,依旧淡淡没有任何波澜,沐珩慢慢道,“孩子是我的。” “什么?”哐当一声,所有村民心中都是一个颤抖! 有人能够混淆视听到这般田地?明明证据就放在眼前,还有人不肯相信?是青年,怕是个傻子吧!不敢接受被戴绿帽了么?但这顶绿帽可是摘不掉了! 唐百衣也很奇怪,沐珩居然会这样说,忍不住抬起眼,然而正好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 四目相对。 沐珩伸手抚去面前少女额头的碎发,勾起嘴角,慢慢道,“里正若是不信,再取一碗水来。” 里正老爷狐疑,但众村民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只能命人端上水来,很是好心地提醒道,“沐家郎君,凡事要看开,这女人啊,哪里没有?若这事情当真属实,唐娘子的沉塘可是怎么都逃不了的。不像上回能通融啊。” 第一百零三章白眼翻吧不是罪 若娃真的是野种,那么,就是落实了通奸的罪名。唐百衣怎么都会被狠狠扣上一盘屎盆子,摘都摘不掉。 梁柳连忙上前,焦急道,“沐家郎君,那唐贱……那唐百衣有什么好,沐家郎君你可别想不开,听里正的话,咱村里不会亏待你。”说完扭了扭纤细的腰肢,暗示了两番。 然而,沐珩的眼睛紧紧盯在那梁家人取婴孩指尖血的手上,冷冷一笑,看人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梁家人被盯着手有些颤抖,还是一个绣花针扎入,婴孩再度“哇啊啊啊啊”撕心裂肺哭起来。闻着心碎! 沐珩径直咬破手指顺着一碗清水滴入。 唐百衣从侧面看去,只见手指除了鲜血,还有一道透明的液体也一并从袖口滑入清水碗中。 两滴血,融了! 融了! 里正诧异地大惊失色,后退一步。 梁柳瞳孔一缩,张大嘴,都忘记捂住,“怎么可能!” 所有村民都是一阵惊呼。 “不可能!居然真的是沐家的孩子?那刚才怎么不行?” 唐百衣怀抱着娃,晃了晃,试图安抚一下哭闹痛得直抽气的婴孩,道,“你那血污布料,说是咱家阿珩留在梁家篱笆上的,你有证据么?还是随便哪里捡了一块,故意栽赃陷害?” 梁柳顿时挺起胸膛就是一顿反驳,“不可能!梁柳内院修篱笆!还是我窗户对面!我只让阿爹请了沐家郎君来修!那血污只有可能是沐家郎君不慎割伤手留下的!还能有谁!” 唐百衣笑了笑,道,“但咱家阿珩的血和娃的血融了,你这篱笆上的血却没有融,你让大伙儿评评理,你这内院,窗对面篱笆上的血,是哪家野男人的?还是说,你个大闺女的内院里,还有其他野男人翻墙进来?留下了血迹?” 梁柳脸色大变! 里正怒斥,“一派胡言!” 但一句话已经在村民中激起不少看戏吃瓜的叹声。 “这梁家囡囡看起来正经,想不到还在内院藏着男人?” “窗户对面有男人?还在内院私会?真的是可以啊,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囡囡,私下干这种勾当。” “可不敢向里正家提亲哩,这梁家囡囡指不定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这么厉害,明目张胆藏男人?” 有道是,众人以讹传讹,三口两口就能将事实歪曲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这点,唐百衣先前就尝到了苦头。如今只是让梁柳也尝尝着风言风语的口水罢了。 然而,梁柳不是唐百衣,顿时两颊羞红,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羞怒地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然而村民们依旧没有放过看起来比唐百衣更好欺负的梁柳,继续指指点点。 “今天这么一闹,这梁家囡囡的彩礼肯定高不了,要不,让咱大侄子去梁家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便宜点砍个价。” “你疯了不是?你也想你大侄子养人家的野种?亏你这个当姑姑的,还占这些小便宜。” “罢了,这梁家小妹子肯定没人敢娶了,还是咱收了她做填房得了。老婆子去年死了,今年能捡个年轻漂亮的也是赚了。” 里正好不容易按着梁柳的人中把自家闺女给救醒,梁柳刚醒来就听到这些话,心中气急,没忍住,一口气提不上来,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唐百衣被沐珩揽住肩头,并肩顺着田埂回了沐家。身后梁家人早已哭喊声乱作一团,“小姐”“妹妹”的大呼小叫。 唐百衣抱着娃进屋后,沐珩独自来到后院,望着一个方向,打了个唿哨。 很快,一名庄稼汉打扮的暗卫出现,恭恭敬敬垂头,“大人。” “梁老五的右手,削了。” 暗卫丝毫不乱,恭敬道,“是!”好像这些事情就像是吃饭饮水一般平常。 梁老五正是捉住婴孩手指戳入绣花针取血的那汉子。 暗卫还等在原地,似乎在等进一步的命令。 沐珩挥了挥手,“去。” “是。”暗卫走前还狐疑,怎么只是削去一只手?大人现在这么仁慈么? 唐百衣睁着瞌睡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抱着婴孩晃着哼歌。眼下因为好几天睡眠不好,起了两个深深的青黑色眼袋和大大的黑眼圈,完全没有注意门口进来的青年。 “保温杯里泡枸杞……燃烧我的卡路里……”一曲劲歌被唐百衣点着头哼了个十足十的摇篮曲催眠调调,以至于自己头都跟着一同差点掉了下来。 一身白衣的沐珩,哪里还有后院里生死在手的肃杀模样,凌厉的气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保温杯?卡路里?”沐珩眼睛一眯。 唐百衣下意识点了下脑袋,倏地抬起,嘴里还喊着,“燃烧我的卡路里!嗯?” 沐珩扬了扬眉,“嗯?” 唐百衣赶紧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不行不行,我得去补觉,天天晚上,醒个七八次,睡了就跟没睡似的,还更困。”说完一把将兀自还伸着小手要玩的娃娃放到沐珩怀里。 “奶爸,你加油。” 说完,唐百衣一股脑遛出了房,还很贴心地将房门合上,免得一会儿娃娃落地醒的哭声把自己脑袋又吵疼。 谁抱回来的娃娃,谁多上心一点。 “哟,百衣啊,赶紧的,来帮忙!”二姑子一手剥着蚕豆,一手被两个娃娃牵着摇。 “娘!你就理弟弟!都好久没陪俺玩了!娘!你只喜欢弟弟,不喜欢俺了!” “娘说俺小,哥你得让着俺!” “都怪你!都是你!娘以前从来都不骂俺的!你怎么不回娘的胳肢窝里呢!” 唐百衣一看就觉得整个人更不是不好!这就是二胎的麻烦么!一个婴孩已经够自己受了,看来,二胎才是地狱的开始。 唐百衣看着二姑子的眼神,只有崇敬! 敢有两个娃的,都是女汉子! 二姑子眉头一皱,两个胖娃娃一人屁股上就是一脚,“去去去!娘忙着呢!自己去后院玩去!别吃鸡屎!吃鸡屎黄牙!” 第一百零四章不吃不行 两个胖娃娃推推搡搡,最后竟然在灶台间打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小的哭了。 大的一看不妙,眼珠子一转“哇啊啊啊啊啊”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哪里还有喜欢娃的心思,这也太魔鬼了! 二姑子双手全是油,顿时揩了揩屁股,就扭着大屁股提着两个胖娃娃的衣襟拎了出去,“吵吵吵!天天吵!外头吵去!” 于是,唐百衣看了看空落落的灶台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二姑子也挺可怜的,怎么二姑子做菜时候,张氏大娘不在呢?要不,自己帮二姑子做些菜好了。 这么想着,唐百衣开始动手起来。 横竖别烧糊就行了,对,不烧糊嘛,多放点盐嘛,还是能入口的。 沐珩也是做奶爸带娃有功劳,得好好犒劳犒劳他,怎么说也是陪着自己一起熬夜听娃哭的队友。虽然这队友不怎么会赚钱,也不怎么给力,整天除了薄田和沐家哪儿都不去,但只有熬过寂寞夜的人,听过每两小时一次娃啼哭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共患难! 唐百衣揉了揉青黑色的大大眼袋,开始在灶台间忙碌起来。 很快,一桌子菜! 一声咳嗽声,后屋门开了! 沐家老头拄着拐杖由张氏搀扶着蹒跚走了出来! 唐百衣大惊! 这老爷子这老祖宗可是沐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啊!病好了不少么?都能出来透透气了? 后屋打开后,弥漫出一股腐朽的怪味,混着不少中药的复杂臭味。 唐百衣不敢捂住鼻子,也不敢挥挥手散散味,这些对于敏感的老人都是不敬的行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沐家老头在沐家有种权威性,唐百衣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生怕来个万一。 “阿爹。”唐百衣想了想,赶紧上前,赔笑道,“阿爹出来透气呀?菜刚煮好了,赶紧吃菜!来吃菜!” 沐家老头望着一桌子的菜,没有生机的脸难得浮现出一丝欣慰。 唐百衣看见被这隐晦的夸奖,立马有些飘飘然。古板老人家很少开口夸人,但通过申请还是能看出,自己的杰作被肯定了! 沐珩的寝卧门开了,看来还是刚刚把婴儿哄睡放下才出来。 唐百衣看着沐珩眼下同自己如出一撤的疲惫顿时也产生了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阿珩,你也坐,二姑子和娃娃们还在后院,我去喊。” 沐珩扫视了一下一桌菜很是惊讶。 唐百衣忍不住嘚瑟了一下,“你最爱吃的茄子,我做的!” 一桌菜卖相极好!碧绿的青椒,红胡萝卜点缀,白色的茭白,金灿灿的炒蛋,颜色五花八门,可谓是令人一看就食指大动,食欲大开! 唐百衣放心地去后院喊人,然而刚带着三个人上桌,就看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 沐珩身边围着四五个菜盘,茄子,炒蛋,红烧肉,炒竹笋……然而沐家老头和张氏身边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炒青菜,和一碗看起来被加过水的蛋花汤。 “阿珩。”唐百衣愣了愣,还是小心地问了句,“怎么,这么饿啊?” 张氏大娘大大咧咧地满口喷着饭粒,嚷嚷道,“百衣!你做菜怎么这么少!没看见咱家儿子不够吃么!就这么几个菜!咱家儿子每天下地多累啊!多苦啊!你不做个十个八个么?每个炒上三大盆!你兜里不是很有钱么!怎么都不拿出来补贴家里?还想着哪里的野男人呢!” 唐百衣眨眨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桌的菜都在沐珩这,自己是眼睛花了么,还是一桌菜都隐形了张氏看不见? “大娘。”唐百衣斟酌了一下用词,“这里,是有六盘菜是吧?” 张氏啐了一口,怒道,“还有脸说!才六盘!每盘都是一种!你看看你二姑子哪天不是摆了七大盘!每种各三盘的!你还学城里那些穷考究的姑娘家啊!绣花呢你?这是做菜!填饱肚子的!可不是绣花啊!你瞧,你老爹都没菜吃!可不是做少了么!” 唐百衣看了看身后的二姑子,二姑子也看得有些愣,显然没摸清情况。 唐百衣想了想,视线盯向身边的沐珩,正好对上沐珩抬起眼来的视线。 澄澈的眼神有一种复杂。 这种复杂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沐珩从来只是冷冽疏离,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让沐珩觉得很难捱?还要露出这般复杂的神情? 唐百衣抄起筷子就夹了离沐珩最近的一盘茄子煲。 张氏顿时哇哇嚷开,“疯了你个贱蹄子!这是阿珩的菜!阿珩多累啊!又要下地又要抱孩子!贱蹄子!你懒又馋还不下奶也就罢了!还抢咱家阿珩的菜吃!饿死鬼投胎么你!喂!给老娘放下来!赶紧再去炒菜去!听见没你个贱蹄子!” 唐百衣一筷子将茄子放进口中,就后悔了!整张脸皱成一张废纸! 怎么……可以这么咸! 唐百衣紧紧捂住嘴,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吐了出来。 这酱油!沐家这酱油是什么做的!居然能这么咸么?自己还另外加了点盐啊!夭寿啊!咸到让人想撞墙! 唐百衣双眼含泪,简直是被咸出泪花了! 沐珩抬起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夹了一筷子,拌了些米饭咽下去。复杂的眼神望过来,和唐百衣对了个正着。 唐百衣捂住脸,总算知道为啥沐珩把这么多菜都故意拉到他身边,是怕大病刚有些起色的沐家老头吃了后难受,或者生气大发雷霆,那么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自己。 沐珩,居然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维护自己。 沐珩指了指菜,开口道,“你,吃了。” 唐百衣一怔,双眼一瞪。 沐珩十分肯定地将所有菜纷纷扒拉进自己的碗中,理所当然道,“多吃点,下奶。” 唐百衣一脸悲愤。 张氏大娘立马破锣嗓子再度骂骂咧咧开,“看到么!你个小贱蹄子!咱家阿珩待你多好!你真是前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遇见咱家阿珩!咱家儿子人又俊,心又好,活又能干!你说你哪来这么好的命!还不赶紧珍惜!吃呀!阿珩给你吃的!吃了赶紧下奶!那两个大的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这么大的面粉团还不及隔壁李婶家的媳妇儿管用!吃!快吃!” 第一百零五章做皮草还是吃鸡蛋 张氏一股脑又说了一大串,唐百衣只觉得脑子里都被这一堆看起来鼾咸鼾咸的菜堵成浆糊! “那个。”唐百衣试着将一堆菜端回炉里重加工,“凉了,加加热。” “干什么干什么!”张氏一个大手臂就将唐百衣整个人拽回来,大嗓门亮开,“不吃拉倒!端过来!你爹和老二都没吃!有没有点眼色!” 一听还有人要吃,唐百衣脸色立马一变!这么咸的菜要是被沐家老头吃了那还得了!怕肺痨加重不说,这心脏也得咸出毛病来。 “拿来。”突然一只大手一挥,唐百衣手中的菜再度被沐珩夺了过去。 沐珩边又盛了一大盘饭,边将最鼾咸的一盘拨拉到他碗里,沉声说了一句话。 “娘子,做得不错,以后三餐,我只吃你做的。” 唐百衣竟无言以对。 这男人一脸板正严肃的模样哪里像是夸赞?这分明就是体罚!明目张胆恶狠狠地惩罚! 他吃了自己做的难吃到家的菜,一口闷进,心中憋屈,然后,就故意惩罚自己天天做饭给他吃!他就不怕自己每顿都这么鼾咸么? 唐百衣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男人的脸上上下下,盯出几个窟窿来。 腹黑,太黑了! 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阴险狡诈呢? 还以为是只纯良高冷的小白兔,大大的白汤圆。呵,这心居然黑得淌油! “弟妹啊,你嘴巴不舒服?”二姑子瞧着面前唐百衣磨牙霍霍的模样。 唐百衣抹了一把嘴唇,笑着热心肠地将另外几盘也拨拉向沐珩的碗里,边一脸乖巧道,“夫君最辛苦,给夫君做菜是应该的,高兴都来不及,夫君这早上,中午,晚上,包括夜宵,都由娘子包了。”说完给了沐珩一个恶狠狠的威胁眼色。 想吃我做的饭?那得看有没有这个勇气! 这菜的味道啊,每顿它们都有它们自己的想法,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唐百衣洋洋得意地朝沐珩眯眼笑了笑,知道怕了吧,知道后悔了吧,还放言说三顿都要吃,真是年少轻狂! 然而,沐珩下一句话,就让唐百衣垮了脸。 沐珩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疏离,万事都不放在心上一般,淡淡道,“如此甚好,娘子辛苦,阿姊这几天也累了,正好你顺手将一家子的菜都做了。” 唐百衣眉骨抽动,一脸问号。 自己是被设计了么? 这个陷阱是活生生的套路吧! 果然白汤圆什么的,心最是黑得流油! 于是,接连好几天,唐百衣顶着两只青黑色的黑眼圈,辛辛苦苦的起早贪黑,只为了做沐家所有人的菜!简直是,晚上睡眠不足,白天被做菜掏空。 更可恶的是!这二姑子家的两兄弟娃娃,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天天瞅准了,在唐百衣煮饭时上蹿下跳,把灶台弄得乌烟瘴气。 忍…… 唐百衣对着灶台深吸两口子,扯出一个微笑。自己不气,自己最是大度,自己最能忍耐,自己一定能捱过春天,赶紧到夏天,滚蛋跑路! 也多亏了这几天的痛苦做菜训练,让自己的厨艺居然有了长足的提高! 沐珩为了全沐家的安危,率先试吃一遍,将极难入口地扒拉进他碗里,将勉强能重新回炉再造地端给唐百衣。直到唐百衣做出还算正常的菜。 唐百衣甚至有时候觉得,沐珩是不是特意在搞一个做菜特训?非得培养出一个绝妙的厨师来?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沐珩这时候会面无表情地夹着茄子,嘴角机械性的咀嚼,回答说,“不想下半辈子日子那么辛苦。” 唐百衣揉了揉耳朵,自己是听错了么,沐珩居然会觉得下辈子都要吃自己做的饭菜? 他是吃咸茄子吃到傻掉了么。 一日,风和日丽,太阳没那么晒。 唐百衣背着背篓,拉着胖宝宝唐萌出去寻奶喝。 这种事,唐百衣已经做过两次,也不怕再做第三次。 这村里有不少看门黄狗,更有几只刚下崽子的母狗。唐萌没有奶喝,只喝米糊糊长不快也长不好,这穷山村里没有羊也没有牛,只有猪和狗。 唐百衣寻思着再向那母狗阿福借点奶喝。 “阿福,来,吃草了!这吃了草吐出来的可就是奶啊。”唐百衣一个猛扑抓起母狗阿福就是一通连哄带骗,“小气啥呀,别动,让咱们宝宝喝两口。你奶那么多,就两个小崽子也喝不完,涨着难不难受!” 黄狗阿福惊慌地蹬着腿,牙眦出来。 “赏你个蛋吃!” 一个鸡蛋被削去小半个壳,母狗阿福顿时两眼冒光,一顿上前就是舔。唐百衣也看准了时机,把胖娃娃唐萌给托到母狗身下。 “阿福乖,乖了就考虑考虑把你拐回沐家当奶娘,天天有蛋吃,后院还有两只老母鸡,你喜欢哪个就逗逗哪个。这不乖呢,嘿嘿,咱大娘最喜欢皮草了,你说你是听话还是不听话。” 阿福耳朵趴下呜咽两声,眼珠一转,继续舔着鸡蛋黄。长舌头呼啦呼啦,全是口水哈喇子。 “唐百衣!”突然一声怒喝从身后响起。 唐百衣还以为是这偷奶的行径被阿福家主人发现,连忙心虚地将娃娃背进背篓里站起,准备开溜。 “洪铁蛋?”唐百衣眉头都快皱一块,洪铁蛋在自己手下从没讨了好,居然还不死心,还想着上前来挑事? “唐百衣!”洪铁蛋冷笑一声,招了招手,“你死定了!” 唐百衣这才发现,原来洪铁蛋是有备而来,一招手,身后三四个镇上武馆打扮的后生,各个臂圆膀子粗! “做什么?”唐百衣背着胖娃娃唐萌,警惕地看着来人。 自己这带着娃,显然不是一群大男人的对手。这若没有娃,倒能打上一架。 “铁蛋!这就是你要哥们儿几个帮你出气的家伙?怎么是个女人啊!”一阵揶揄的哄笑。 武馆小生各个笑开,“区区一个乡下女人!铁蛋老弟啊,你是不是也太孬了点!” “细胳膊细腿儿的俏娘们儿?铁蛋,你在和哥们儿几个耍着玩么?咱们大老远赶过来,寻开心么?” 第一百零六章白虎婆娘得劲 洪铁蛋被激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哇哇大叫,“就是她!你们打了就知道她的厉害!她可能打了!” 仿佛为了证明话一般,洪铁蛋一个上前,对着唐百衣腹部就踢出一脚! 然而,洪铁蛋双眼倏地瞪大!瞳孔剧烈收缩! “哎哟——” 唐百衣抱着背篓里的胖娃娃径直向后以一个夸张的抛物线直接摔出! 洪铁蛋难以置信地盯了盯他的脚,奇怪,明明还没有踢到啊。怎么人就飞出去了?而且,还飞的这么远!就好像自己真的很有力气,将这娘们儿踢飞了一样! 唐百衣捂住腹部,抱着娃娃痛苦地脸都皱在一块,倒在地上直叫唤。 武馆小生们看着面前人摔倒的模样,各个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随后立马板起脸来怒喝。 “铁蛋,你特马了个巴子的!真能消遣咱们哥几个啊!就这么一个白嫩还刚生完娃的女人?被你一脚就干趴的,你和老子说你打不过,要老子给你充门面?你说你是当老子瞎眼还是当老子傻!” “洪铁蛋!你是活腻了吧!就这么个一拗手臂就要断掉的小娘们儿?被你一脚踹掉半条命的?你是来寻哥哥开心?嫌哥哥们太空?” 洪铁蛋顿时支支吾吾,将手都快摇断,“不可能!这婆娘!这娘们儿会演!她会骗人!她没那么弱!” 顿时武馆小生们拳头已经亮开,瞪起眼威胁似的晃了晃拳头,怒道,“要不是瞧你阿姊还有几分姿色!老子才懒得管你这份闲事!” “赶紧的!带路去你阿姊那!之前说好的,给你报仇然后你阿姊泡茶给哥们儿几个喝!哪能不算话?” “洪铁蛋!走!带路嘞!你仇都报了!咱哥们儿几个也是给你长了脸,你阿姊那水灵灵的俏模样,白嫩嫩的小手,咱早就想摸摸。”说完下作的哄笑起来。 洪铁蛋脸色都变了! 他本来只想着用这借口来借人干掉唐百衣,哪里知道脑子不好用,结果引狼入室!这群穷凶极恶的武馆小生,还会武术!闯进洪家,岂是他能对付的? 当即洪铁蛋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大哥!二狗哥!仨子哥!俺阿姊今儿可不在家啊!” “嘭——”重重一脚直接踹向洪铁蛋的胸口,直接只听“擦咔”几声,肋骨断了。 洪铁蛋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出,痛得额头顿时冷汗直流,青筋暴起。 “阿姊!混蛋!俺家阿姊也是你们几个蠢猪能想的!” 这一句真心话,引来一群武馆小生的暴怒! “轰!”“砰砰砰!” 一顿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的拳脚直接落在洪铁蛋脸上。 武馆小生们啐了口,哈哈大笑,一把将洪铁蛋提起,伸手拍了拍那黑黝黝的脸,凑近威胁道,“消遣哥们儿几个还没给你算账,怎么,那么舍不得你阿姊?咱哥们几个帮你充门面,怎么,连一口热茶都不肯叫你阿姊倒?” 说完就将洪铁蛋整个人提起,扛在肩头就要走去洪家。 突然,洪铁蛋想到什么般,嚷嚷道,“白虎!这个女人是白虎!大哥!二狗哥!仨子哥!你们不是最想耍耍白虎婆娘么!这个女人就是!” 洪铁蛋为了保住洪家阿姊,手指对着唐百衣就是一指,“这个娘们儿,长得俏!还是白虎!可比阿姊得劲的多!” 唐百衣还抱着娃蹲在地上吃瓜看戏,突然这战火又烧向了自己。不得不说,洪铁蛋在灵机一动上,还有些天赋,知道投其所好。 这镇上几个武馆小生也是挺变态的,女人玩腻了,专门要挑拣新鲜的玩。这不,白虎婆娘最是稀有,物以稀为贵,他们就想试试白虎娘们儿的滋味。 三双眼睛顿时紧紧盯向唐百衣! 唐百衣心中一凛,后退几步,将娃娃连着背篓一同放在田埂边,以防打架时殃及到娃娃。 这一场恶战看来是难免。 一个嘴角边长着一颗出奇大的黑痣,痣上还带着一根黑毛,淫笑着接近,“小娘子?白虎,嗯?” 唐百衣甩了甩胳膊,抬起脸来道,“不是。” 自然不是,自己明明不是白虎,为什么要承认。 但是,哪怕自己这么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那黑痣男,裂开嘴,让嘴下的黑痣出奇的显眼,下作地眼睛一眯,扫了扫面前人的各种部位,“哟,小娘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要不,脱了让小爷检查检……” “嘭——” 话音未落,唐百衣出手就是一拳,正对来者鼻梁直击面门! “检查个头?给你脑子劈开查查要不要?” 那黑痣汉子,顿时鼻子“擦咔”一声,淌下一通殷红的鲜血,脑子一震,双膝跪地,软软倒下。 洪铁蛋下意识地一躲,哆嗦地抱住一个武馆小生的腿就喊道,“就是这样!她就是这样!刚才她都是装的!她这么厉害!瞧见没!这婆娘阴的很!会骗人!” 唐百衣一脚扬出,狠狠一脚鞭腿甩在洪铁蛋软腰处,“知道老娘阴!还不跑得远远的!凑上来是嫌日子太闲?” 洪铁蛋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气势?捂住被一脚崩软的腰痛得嗷嗷大叫,“二狗子哥!就是她!干掉她!给这婆娘尝尝男人的拳头!看她还狂么!” 武馆小生不愧是武道行家,那叫二狗子的小生,踢出标准的一脚飞踹! 然而,唐百衣早已料到对方动作,左手抬起掰住那飞脚的脚踝就是一掀! 男人韧劲不及女子,一字上下劈叉是断断不能做到的,当即一脚被掀翻! 就在二狗子被掀倒的一刻,唐百衣的重拳也已经凑到面门前。 “嘭——” 重重毫无回旋余地的一击重拳!直击天灵盖! “二狗子哥!二狗子哥!” 洪铁蛋惊恐大叫,只见高大的武馆小生额头淌血,缓缓坠下。 “仨子哥!快上啊!” 然而,被洪铁蛋念叨的仨子哥,已经有点想脚底抹油丢了算了。 这娘们儿是什么来头啊?都是白虎婆娘克夫,看来不仅仅如此,还很能打! 第一百零七章暗中偷袭 当即,叫仨子的武馆后生,双腿一软,就要后撤逃跑。这大哥和二狗都打不过的人,他能打过?要知道,他加入武馆也就区区一年,而那两人都已经加入了三年了! 洪铁蛋立马开始激将,“仨子哥!你还说要讨媳妇儿!这个婆娘都揍不过你拿什么讨媳妇儿!被街坊邻居听了去,谁还敢把媳妇儿嫁你啊,连个婆娘都打不过!” 仨子这时候听了只想骂娘! “混你个特么的混球!”仨子哥当即破口大骂,“铁蛋老子告诉你!你哪儿招惹了这么个煞星!连那两小子都揍不过!你特么还想让老子赶去送死!你咋不上天呢!” 洪铁蛋悄摸摸地蹲下身子,暗戳戳喊,“仨子!你若揍得过这婆娘!俺介绍俺阿姊给你认识!” 这话一说出口,仨子脸上一顿喜色! 谁不知道洪家的闺女长得标致水灵!和这丑哈哈的洪铁蛋可不一样! “铁蛋!你说话可得算话!” 洪铁蛋一听有戏立马将胸脯拍得嘭嘭响,“包在俺身上!赶紧上啊仨子哥!” 仨子立马怪叫一声,一个佯攻就要上! 正当唐百衣同仨子缠斗时,洪铁蛋冷笑一声,从田埂边弯腰摸到后方,对着那地上的背篓就伸出黑爪。 “唐萌!”唐百衣生生背上受了仨子一拳,一个飞扑奔向田埂边! 洪铁蛋一脸得意,黑爪再往前一伸!径直抓在背篓的一端! “姓唐的!晚了!哈哈,你娃娃在老子手上!还怕你不服!”洪铁蛋得意地哇哇乱叫,一个抄手就要把背篓搂进怀里。 唐百衣一脚将缠身的仨子蹬飞,不管仨子再度几拳砸来,猛地也一探手,抓住竹篓的另一端! 小小的竹篓哪里经得起两人的争夺,很快,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将里面的胖娃娃挤得一痛,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洪铁蛋!”唐百衣不敢轻手,怕是一松手,这娃儿落入洪铁蛋的手里,多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 洪铁蛋一手紧紧扯住竹篓的一端,笑得猖狂,“臭娘们儿!没想到有今天吧!告诉你!拿到你的娃儿!说什么老子也不会交出来!正好咱洪家缺荤吃!这娃儿老子拿了炖锅里!把那白嫩嫩的手腿掰开!煮了撒点老抽!当饭吃了!” 那竹篓被挤压地更是变形,娃娃的小脸死死贴在竹篓的边角上,被勒出了好几道红印!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洪铁蛋笑得狂妄,肆意裂开大嘴哈哈大笑,“臭娘们儿!怎么样?再不放手!你娃儿都要被挤成几瓣儿!劝你啊还是赶紧放手!好歹还能留个全尸!老子清蒸一个大锅煮了就是!给你娃拼个骨架子!” 竹篓越拉越成一长条,硬生生被拽得不成形状! 洪铁蛋笑得越来越得意! 他胜券在握,肯定是不会放手的!那娃儿的死活管他什么事?就算是娃死了,他乐得拍手庆祝都来不及!只要是唐百衣不爽的,他就高兴!看到唐百衣哭肿了眼睛,他更是能喜的合不拢嘴! 仨子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镰刀,厉声喝道,“铁蛋!这一爪子!你可得给小爷记着!回头你阿姊那肯定得给小爷说说!” 仨子吼完,一刀捅向唐百衣的后心! “嗤——”镰刀大力扎入! 唐百衣一声闷哼,艰难地仰起脸,对上的是洪铁蛋狂笑的嘴脸。 这打群架就要趁乱,谁管得了谁暗中又补了一刀,又没第四人在场谁说得清? 唐百衣后心,顿时,血流如注! “干得好仨子哥!臭娘们儿!你也有今天!告诉你!你娃儿你也保不住!你这条贱命!老子今日也要了!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哈哈哈哈哈哈哈!” 洪铁蛋狂笑声顿时停住。 “你!你个疯娘们儿!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洪铁蛋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瞳孔倏地紧缩! 只见,唐百衣反手将镰刀从后心“噗嗤”一下猛地拔出!一手紧拉着竹篓一端!一手紧握镰刀!居然劈手一刀就将本就被拉扯到不太结实的竹篓边框“轰”一声劈成两块! 婴儿哇的哭喊一声从竹篓缺口落出! 而唐百衣一手将镰刀扔到一旁,毫不犹豫接住了娃娃! 婴儿撕心裂肺地哭到没力气,直歪着头抽泣。 “你!你!臭娘们儿!你别过来!老子有镰刀!”洪铁蛋反应也是奇快,一把奔到一边把田埂上的镰刀拾起来,准备抬手就是一刀! 然而唐百衣动作更快! 一手怀抱婴孩,一个大步上前,一手紧紧钳箍住洪铁蛋握紧镰刀的手腕。 一送!一拗!一扭! “咔——” 洪铁蛋整个人愣住! 她,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会缩地么?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她就这样直接冲上来了?怎么可能?这个娘们儿还是个人么? 洪铁蛋怎么都没有想到手腕被折断的人是他自己! “哐当!” 镰刀落在地上。 唐百衣一手抱着娃娃,一手将镰刀弯腰拾起,将黑色又脏的刀锋对着洪铁蛋的脸拍了拍,轻蔑道,“刀,在对抗中还比不上拳头。不信?” “嘭——”紧实的铁拳倏地飞出!直接击打在洪铁蛋鼻梁中央! 血流如注! 洪铁蛋闷哼一声,顿时软绵绵地栽倒瘫软倒下。 唐百衣转身。 仨子吓得两腿直颤。 他看了看地上躺了一地的三个大男人,又低头看了看他自己的小身板,顿时只觉得裆下一湿! 居然屎尿齐流! “娘们儿!不,不是!女侠!饶命!饶命啊!”仨子怪叫一声,顾不上地上三人,连滚带爬地逃跑!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节树桩上,顿时晕了过去。 唐百衣看了看躺了一地的男人,感觉自己背后鲜血依旧汩汩冒出,显然,伤到了动脉。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唐百衣看了看怀里的婴孩,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双臂紧紧箍住婴孩,艰难地向沐家方向又行了两步。 终于,眼中一抹黑! 栽倒下来! 沐家,好像是黑夜的一盏明灯,不知为什么,自己居然在失去意识前,还试图爬向那个方向! 沐家有什么,是因为,有那个人吗。 唐百衣努力斜侧身体,给怀臂中的婴儿腾出一点空间,才阖眼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零八章记忆片段 脑海一片混沌,冒出一些费解的模糊片段,但又如身临其境般,令人觉得是这么的真实。 面前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粉雕玉啄的小脸,精致的眉眼,还有他手中握着的白兔子馒头。 “我不要。”一个小女娃清脆果断的拒绝声。 唐百衣模模糊糊中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这是原主那丢失的记忆么? 唐百衣在梦中努力瞪大眼,试图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 金殿楼阁,朱门大户! 这很明显是一处富贵人家,而且从路过下人的打扮来看,还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这家丁的人数规格,至少是侯府以上的皇亲国戚。 唐百衣再望向那一脸明媚的小男孩,他似乎有点委屈地揉了揉手中的白兔形状馒头,声音软软糯糯,很温柔的语调,“娘亲刚做的,殿下不尝尝么?” “我不要!我不喜欢!你别靠近我!”小女娃冷声一挥袖子转身就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唐百衣有些郁闷,从自己口中发出这么令人反感的拒绝,还真的有点尴尬。 再看那小男孩,有点委屈地将小白兔形状的馒头握紧在手中,温柔的眼神覆上一层忧郁,“殿下,这个王府,只有我同殿下一般大,殿下若乱跑,撞进池子里,阿爹可得怪罪。” 唐百衣只听自己身体这小女娃冷冷一哼,一副瞧不起的神色,“你爹不过是个王府侍卫,他是敢怪罪我,还是怪罪你?若是怪罪你,与我何干?若是敢怪罪我,信不信我让舅舅砍了他的脑袋!” 小男孩担忧又着急,连忙上前,还是眉眼温柔,很有教养地笑道,“阿爹不会怪罪殿下的,王爷也不会同阿爹置气,王爷说了阿爹是他最信任的人。” 唐百衣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名少年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识,像谁呢? 这么温柔温和的眼神,却隐隐含有一些说不清的忧郁。沐珩肯定不是,沐珩那一眼疏离冷漠,就算是小时候一定也没这么可爱软糯。像谁呢? 这小男孩的父亲是王爷最信任的王府贴身侍卫,那么他就是侍卫的孩子,娘还是个很温柔很能干的贤惠女子,而这个小男孩曾和这具身体的原主有过交集。 他喊原主殿下? 唐百衣仔细想着两人的对话,还想摸索出更多线索来。 突然,小女孩上前一步,仔细盯着小男孩的脸看了半天。 小男孩有点不安有些局促,还是一动不动,面带温和的笑意任由面前人打量。 “有没有人说过。”小女孩皱着眉头,一副大人口气,“你长得不像你那侍卫阿爹。倒像是……” 小男孩一愣,“像谁?” 唐百衣竖起耳朵,像谁呢? 小女孩挠了挠脖颈下的红痣,慢慢道,“像……” 突然混沌的梦境陡然模糊起来。 唐百衣正好奇着,那粉雕玉啄的漂亮男孩子长得不像他爹,那像谁?试了好几次想要重新撞回梦境,都以失败告终。 背后一片清凉酥痒,唐百衣艰难地迎着光眯着眼,被窗棂洒进的亮堂光线灼到眼底。 这里是……沐家? 唐百衣试着支起身子,只觉得这趴着的动作有些不舒服,压得什么地方闷闷的。对了,压得胸前闷闷的,压扁了不太舒服。 “别动。”一声低沉暗哑的声音。 “沐珩?” 唐百衣没有觉得在这里碰上沐珩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翻过身子问,“娃还好么。”记得最后昏厥过去前,将婴孩护在了臂弯里,万一那帮泼皮先醒了,可是大事不妙。 一声哼哼唧唧的不满声。 唐百衣转脸看向一边,才放心下来。婴孩正一边吸吮着手指一边自顾自玩着地铺的一块边边。 “沐珩,你怎么?” 沐珩捂住脸,垂着头坐在榻边,墨发随意披散,遮盖住小半侧脸,对什么避之不及一般。 唐百衣低头。哦,原来是自己没穿衣服。 嗯?没穿衣服! 对!自己背后被镰刀划伤的伤口一定很大!所以涂药治伤只能将衣服脱了! 所以?唐百衣一脸懵,是沐珩给自己脱了衣服还涂了药?将自己绑成现在这般的木乃伊模样? 一身的白色绑带,就像是怕伤口再度迸裂一般。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慢慢吐出。 真的是俗话道,有一必有二。先前张氏和二姑子为了给自己开奶,让沐珩对自己揉来揉去的时候,已经崩溃过一次,现在看来,第二次心里崩溃也没这么厉害。 沐珩低眉,干脆避过身子,不对视。 唐百衣想了想,觉得沐珩现在这羞涩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好欺负。 “夫君。”唐百衣扬了扬眉,慢慢凑近。 沐珩不着痕迹地开始收拾起一边的多余绑带和药水,不发一言。 “夫君,这娃这么可爱,什么时候考虑生个二胎啊。”唐百衣边促狭地逗弄,边一把将一边的粗布衣穿好。谁知道沐珩有没有趁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乱来?若是当真被揩了油,自己就亏大了,逗他几句怎么了。 沐珩挥袖起身,打算走开。 “夫君,别走啊。”唐百衣边整理衣襟,边探头看有些不自在的沐珩。 “穿好了就出来,往后碰到这种事,避开来找我。”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沐珩留下一句话就推门出去。 唐百衣想了想那话中的意思,连忙一步踏出追问道,“他们可是镇上的人,你不是轻易不出村子么。镇上武馆的小生,也不是你能招惹的。” 沐珩身形一顿。 唐百衣叹了口气,“行了,你就种地吧。这类打打杀杀的事,你也不擅长,往后啊,我赚钱,我打人,你就在家带带娃。” 沐珩看了看被合上的房门,和消失在房门后的粗布衣摆,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的一角阴影处。 一名暗卫恭恭敬敬垂首,“大人,小的领命。” 很快,当天下午就传出镇上武馆被踢馆封馆的消息。 传说闯入武馆踢馆的有一白一黑两人。 若说上阵按着顺序踢馆的是黑衣人,那么很快白衣面具身影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飞快将武馆馆主制服,似乎毫无耐心一般。 第一百零九章我不要面子的啊 武馆馆主被揍得嗷嗷大叫,涕泪横流,最终只能以闭馆收场。 另一边,唐百衣正边抱着娃娃,边在耿娘子家喝着白水,商量下一回进镇做生意的事。 “宣传册挺重要的,到时候啊,所有镇上的人一见,一传开,那么咱们的铺子就火了!到时候雇几个伙计,一个每天看着摊位,一个来往村里运糕点,这样就算咱们腾不出空去镇上,每天也能有营生。”唐百衣想的是怎样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让糕点铺子周转起来。 耿娘子边吃白水,边抱着胖娃娃狗子晃荡,忍受着被胖娃娃戳鼻孔,“那宣传册是啥子?” 唐百衣想了想,开始用手在桌面上蘸着白水画开,“就画……咱家的各种糕点好了。” 古代没有照相机没镜头,拍不了照片,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画画,来做宣传册。 “画册呀?”耿娘子顿时明白起来,“配上些小故事,肯定有人瞧!还有有大户人家喜欢的,要不,就配上去御家的一些故事?” 唐百衣“啧”一声,犹豫,“会不会不太好啊。”这说起来去御家那可是私下和御家的交集,明目张胆地画在册子上,是不是有点王婆卖瓜了。 耿娘子“嗨呀”一声,“有啥子不好的!现在村里镇上谁不知道御二爷花了五十两买了你糕点的事?” 说到这个,唐百衣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御二爷哪里是花五十两买了糕点,这五十两是感谢自己医治了御家老太太的赏赐罢了。御家这事儿,上回在衙门前一闹,传得是风生水起。一张嘴皮子,又一张嘴皮子的传来,经过好几个人的话头,居然越传越不像话。 现在,连耿娘子都觉得这五十两买的是糕点,而不是赏礼。 耿娘子苦口婆心过来人的口气劝道,“这是买还是赏不都一样么,只要能借着御家的名头,这画册呀,一定能火!镇上俺倒是认得一家印册子的店家,俺告诉你,你画好样品啊,给那店家送去。” 唐百衣顿时有点懊悔自己提了这个做画册的主意。不过看在耿娘子怎么上心,为了两人共同的铺子那么积极,自己的情绪也被渲染带动了起来! 当天下午,唐百衣用笔墨做了白描画,将七八种糕点的图样画好后,就把娃娃托付给耿娘子照看一会儿,自己去了镇上找那印册子的店家。 若是这画册的宣传效果跟得上,那么自己和耿娘子这阿依记的糕点铺名头,可谓是正式在镇上打响。 清水镇,人来人往。 唐百衣携着画纸走在大街上,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马车是不是多了点?怎么官兵都多了点? 二姑子那个村里不是在征徭役么?莫非,这徭役从隔壁镇,征到清水镇来了? 古代征兵打仗,征壮劳力发配到遥远的地方做一些苦力,都是很正常的事。但真的遇上,还是让人心中不安。 沐家已经够苦的了,若是唯一的壮劳力沐珩再被征走,那……唐百衣顿时觉得古代贫苦百姓的生活就像被人牵着走的狗。看似过的是自己的日子,但其实,当政者任何的一句话,都能让小日子摇摇欲坠。 一个垂髫小儿一边拍着手一边哼着歌,“公鸡母老虎不见了,豺狼鬣狗滚上台。” 唐百衣认识这个小儿,正是先前在镇子上哼着打油歌的娃儿,连忙一把拉住,随手给了一枚铜钱,哄道,“小娃娃,你这歌是哪来的。” 垂髫小儿盯着铜钱一把夺下,狐疑地后退两步,警惕道,“你谁啊,这歌所有人都在唱,为啥偏偏俺唱不得。” 唐百衣只能任由小儿挣脱,细细想来,莫非是政局有变?虽然这京都离清水镇十万八千里,但有些政事还是得了解一下为好。古代动乱极多,万一哪天这个村里被一群野蛮士兵践踏,自己也能早做准备。 唐百衣走到镇门口的公告板,艰难地辨认生涩的繁体字。 新皇继位,吾皇大赦天下! “皇帝换了?”唐百衣悄悄地自言自语,“先前不是女帝么?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男皇帝?这国号看上去也太晦涩难懂了,古代人都喜欢写这么复杂的字么?而且大赦天下是不是说,所有牢狱囚犯都会被放出来?” 周围人在指指点点,“这村里来的乡野妇人还识字了?不过啊,这都是好久前的事了!你自己瞧瞧底下日子!” 唐百衣被鄙视了一顿,不过还是依照镇上大爷们的指点,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期。 果然,这都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居然换皇帝了这么久?清水村果然消息闭塞。 唐百衣谢过大爷,往耿娘子所说的店铺走去。 “小娘子,印画册?排板三十文钱,五十份起做,五文钱一册。” 这么贵? 不过,唐百衣还是拿出银子,“老板,便宜点呗,做得好,我再来。” “哎哟。”掌柜的在店铺里忙活来忙活去,嚷嚷道,“点小利薄哎!对了,简语写什么。” 唐百衣一愣,这宣传册还要简语? 掌柜的一看来者一脸小白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多说了几句,“你这画册呀,画的还行,准备去摊边摆发,还是在酒楼发?你这简语不好好写,那么多画册,别人凭啥挑中你的?” 掌柜的又随手翻了翻,“哎哟”一声,“教人做糕点的?” 唐百衣忍不住道,“不是,是宣传糕点的,不教。” 掌柜的“哦”一声,“我是开店的,我这也是瞎说说啊,你若觉得不行就别往心里去。这个画册啊,我觉得还有点市场,但是,你得简单写写糕点做法,到时候,放在店里到时候利润咱们五五。” 唐百衣看了看,自己的白描画可是加了现代素描的水准,可看起来可比古代国画的写意形态糕点要生动许多。若是加上颜色,配上糕点制作图解,那么确实十分有市场。 糕点的制作方法也不用写得那么细,将简略步骤提点出来,各家小媳妇们基本都能摸索着做出。但若是想做成余老婆婆的手艺,没有剂量控制练习,也是万万不行的。 第一百一十章还有更尴尬的事么 “三七!”唐百衣一口价。 “嗨呀!”掌柜登时就是一怔,想不到这小娘子还能有还价的想法,别人求代售都求不来,要知道这店铺的每天经营流量,人来人往的人流量可是很大的! “四六!”掌柜的脸色一板。 但唐百衣哪里看得上这画册的小利润,当即摇了摇手,“三七,不然不干。” 掌柜的好言好语劝道,“这三七小店实在赚不到什么啊,要知道门口的画册空位可是也要付钱的,这样,我给你免了空位的铺钱,免了本次制作的钱,咱俩利润四六。”掌柜的两眼一翻,显然已经退让到极限。 “行。” 掌柜的看着唐百衣明明占了大便宜却是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顿时气得牙疼。 哪来的黄毛丫头!这么能还价! 掌柜的捂着腮帮子,翻看画册边道,“这简语啊,你再想想。” 唐百衣想了想,不就是吸引人来看的简语么,“阿依记糕点,各大料足!包您满意!学习阿依记糕点!家里相公,婆婆,公公,都夸棒!”说完还比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掌柜的顿时有点无力,挥挥手,“得嘞得嘞,这简语小娘子你若是不会,老夫代劳!” 唐百衣一听有人免费代工,顿时笑出来,“好嘞!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唐百衣当场将七八张图的糕点制作简要步骤写了下来。 掌柜的嘱咐了三天后来拿画册,送人离开后翻看了手中的画册,吩咐下手道,“这阿依记的糕点是不是上回那个被御家瞧中的?” “是嘞!那御家二爷还单独赏给店家五十两银子嘞!”下手说完闷骚的吃吃笑起来。 “哦?还有这等事?”掌柜的一听立马来了兴致,摸索着小胡须琢磨道,“行,那这简语就得这样写!” 三天后,唐百衣走路生风,带着耿娘子高高兴兴去镇上摆摊,将家中内务和哭娃娃丢给了沐珩奶爸。 “掌柜的,那画册出来了没。”唐百衣心情很好,这四六分画册利润不算,还免了自己的制作费。自己可谓是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啊。 耿娘子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摆,小声道,“唐小娘子,这路边的人都在拿啥子嘞?” 唐百衣一看,人来人往的过路人,纷纷在店铺一边哄抢着画册。而那鲜艳无比的画册封面不正是自己画的大糕点么! 大大的绿豆糕! “唐小娘子,这不是咱们的画册么!”耿娘子欣喜地惊呼,“呀,咱们的画册卖得这么好!唐小娘子,你手巧着哩!能画出这么好看的描样儿来!” 唐百衣得意,但还是打算谦逊几句。突然,只听一对买了画册的妇人,翻开画册看得仔细,笑道,“想不到,御家二爷人俊,还这么风流。” “可不是,这阿依记做糕点的小娘子真真让人羡慕,哎呀,你说,改天,咱们也开家糕点铺去,咋样?说不定,御家二爷就喜欢一身糕点香味的小娘子。” 两个妇人说完,捂嘴吃吃笑起来。 唐百衣一愣,连忙快步上前,走到画册摊边拿出一本糕点传记就看起来。 “什么?”唐百衣顿时眼珠快瞪出来。 这简语都是什么啊! “掌柜的!” 掌柜的一听唐百衣怒喝,当即矮了三寸头,但还是硬挺着脖子探出头来,赔笑道,“唐小娘子,咋地啦。” “还咋了?掌柜的!你说!这些简语都是什么!”唐百衣翻开一本糕点传记,指着第二页明晃晃的简语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销量好,明明都是盯着简语上的爱情故事来看的吧? 御家二爷因糕点结缘穷苦小娘子?想获得名贵富商的倾慕吗?那就来学做糕点。 还详细杜撰了一大出红糖糕点娘子如何爱慕御家二爷,如何利用糕点叩响御家二爷的朱门,虏获御家二爷心的心机故事。 “掌柜的!给个解释!立马把这些都撤了!”唐百衣顿时脑袋嗡一下都要炸开。 掌柜的不慌不忙,从柜台后,拿出双方画押授权的契约文函来,半眯着眼气定神闲道,“白纸黑字!唐小娘子,是不是你说的让本店帮你写简语?只要写得好卖得好就行。” 唐百衣盯着契约文函,气势慢慢焉下,确实是啊,这文函上都写着呢。但自己也没想到掌柜的会为了销量,这么编排自己和御家。 “掌柜的,你就不怕御家来找麻烦?”唐百衣最后抬出了御家,这清水镇最大的家族,若惹恼了御家,那么这家印刷画册店铺也是别想开了。 只有这个办法,能够让掌柜的马上把这批画册撤了,重新好好写正经的简语。 “御家?找麻烦?”掌柜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哈哈大笑起来,“御家上午托人将两大批画册都买了下来!现在你们瞧见的是刚刚加急印的一批!这销量啊,好着呢!” “御家都买了下来?”唐百衣飞快地脑子一转,是御大家还是御晗之?怎么想都是老太太为了御家的声誉才花了大价钱把画册全部包了下来。 但也不合理啊,若是老太太买的,那定然会勒令掌柜的立马停下销售,怎么还会放任店铺又印了一大批呢? 这时,门口乱哄哄闹成一片。 几个御家家丁模样的男子嚷嚷道,“掌柜的!这一批!全部包了!” “好嘞!”掌柜立马笑得眉飞色舞,得了大生意,心中乐开花。 家丁嘴里嚼着草杆子,道,“二爷说了,连买十批!” 掌柜的向唐百衣方向斜睨了一眼,得意的一眨眼。炫耀战绩一般。 耿娘子有些担忧地揉着手,“唐小娘子,这是,咋回事儿啊。你和御家二爷,真的?” “假的!”唐百衣气结。怎么可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哪里有人会蠢到把这些勾引男人的诱惑心机全部写在书里?假的都闹成真的了。 不过若是质问掌柜,掌柜也一定会说“就是这些心机才卖得好嘞”。 “二爷!”突然御家家丁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边,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两人的战争 一众家丁自动闪身让出一条道来。 锦靴,绸缎束腰,华服锦袍,墨发飞扬。 一个高大男子大步上前来。 “二爷!”掌柜的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恭迎这位财神爷,谄媚地讨好笑道,“御二爷啊,光临咱着小店,咱着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御晗之瞧也没瞧掌柜的,一脚将还在搜罗肚里美词的掌柜踢到一边,大步向唐百衣走来。 周围店外围观的妇人更是窃窃私语。 “想不到是真的啊,那红糖娘子真的勾搭上了御家?” “也不一定,说不定啊,是红糖娘子自吹自擂,这不,御家二爷找上门来,专门找人揍她!” “也是,御家哪里有那么好勾搭,那御家是什么样的家族看看御大老爷的夫人就知道了,那可是官家嫡女!这区区红糖娘子一个小村里的落魄户,能有什么搞头?玩玩罢了。” “人家可不这么想,人家还想甩掉穷相公,嫁进御家攀上高枝儿呢,你瞧,有的她苦头吃。” “可不是,这御二爷的模样怪吓人的,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俺可不敢看,一会儿可要见血。” “是啊,散了散了,别火烧到这儿来就遭了。” 唐百衣眼底全是那气势汹汹男人的冷脸!御晗之发怒起来,整个人就像只猎豹般,爆发力极强。 唐百衣不得不蓄力,以防一会儿口遁无效引来的暴力争斗。 “那个,御二爷。”唐百衣想了想,还是必须解释清楚,“这简语不是我写的,是掌柜他自个儿出的主意!你别一副找茬的模样看着我,真不是我写的,不信,你问店里的几个下手。一会儿我就让他们把画册重新印了去。保证不给你和御家添麻烦。” 御晗之又一大步逼近,两人间的距离明显缩小。 唐百衣后仰着脖子,继续口遁,“之前已经卖出去画册造成的影响,我也负责,我另外起一个声明,直接挂在新画册最显眼的位置,好好解释一下,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御晗之继续逼近,坚硬的胸膛直接靠来,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喷在面前。 唐百衣后背抵住墙壁,只能慢慢下蹲来避开两人过近的尴尬距离,“那个,御二爷,你还想要什么补偿。你开口,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哦?”一声玩味的沉声。 唐百衣一看有搞头,面前人松口了,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二爷,您可是大佛呀,我哪里得罪的起,你看我像是那么有胆子的人么?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正正经经写在第二页,我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唐百衣伸出一只手指,艰难地将面前压得过低的坚硬胸膛推远些,探出头来笑道,“二爷,您就别和我计较了,我皮不结实,揍几下就开花,那个,您向左边看!瞧见那掌柜没?他皮糙肉厚,抗揍。” 低沉的戏虐声从头顶传来。 “这么说,这些话都是假的了?” 唐百衣仰起头,只见大大的画册被翻到第二页,正好露出简语部分。 这令人面红耳赤,就像一部艳记般的简语,简直让人难以直视! 写的都是红糖娘子怎么怎么倾慕御家二爷,怎么怎么想方设法也要引得御家二爷的注意,随后两人怎么怎么交往,甜蜜撒糖。 “假的!假的!”唐百衣赶紧把头小鸡啄米般点着。 “哦。”有些失望的叹声,一记冷哼,“本爷要的补偿,你能给?” 唐百衣眼珠一转,马上道,“不违背道义的!我都可以!” 唐百衣本以为对面会出特别刁难不人道的补偿要求,想不到,御晗之的要求很简单。 “每天午时,来陪楠儿玩耍。” 唐百衣一愣,“每天午时?陪楠儿玩多久?” 自己每天的时间都在沐家照顾娃娃,哪里有多余的空闲每天跑镇里。 御晗之眼睛一扫,冰冷的视线,“你想多久?”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自己当然不想来了,还用得着说想要多久么,“这,怕是我得回去和夫君商量一下,这毕竟……” “唐小娘子。”耿娘子突然上前扯了扯唐百衣的衣摆,小心翼翼地使着眼色。 唐百衣顺着耿娘子的目光一看。 乖乖! 沐珩什么时候抱着唐萌来镇上了? 门口白衣青年怀抱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孩,不是沐珩还能是谁? 沐珩翻开一页画册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抬起眼来。 唐百衣只觉得从沐珩那射来的视线比御晗之更是冰冷好几十倍! 夭寿啊!真的不管自己的事! 唐百衣愤愤地横了掌柜的一眼!都是这掌柜的多出来的好事! 御晗之扯出一个冷笑,转身向门口,高高在上,“掌柜的,这些画册印多少,本爷包多少,银子爷有的是!” 掌柜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知道御二爷心疼这位娘子的画册生意,御二爷如此疼惜人,真的让人对这小娘子羡慕的紧。” 掌柜的搓了搓手,连忙指使下人继续忙活开来。 沐珩一袭白衣,不动声色,抱着婴孩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就这样同御晗之两两相望,目光交汇。 耿娘子担忧道,“唐小娘子,这误会,可怎么办,沐家郎君他会不会……” 唐百衣捂住头,耿娘子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按照沐珩这记仇的腹黑个性…… 御晗之胜利者的姿态显而易见,鄙睨不屑的视线,扫视着沐珩粗布麻衣,冷哼一声。 沐珩不慌不忙,怀抱婴孩大步上前,径直走向唐百衣,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唐百衣出于对沐珩的了解,下意识地觉得,完蛋了! 沐珩若冷若冰霜那还好说,若是沐珩笑了!那么!一定是有大事将发生!他绝对十分气愤! 耿娘子焦急道,“唐小娘子,你额头咋这么多汗。” 唐百衣是欲哭无泪,哪里是汗多,分明是汗都快要变成瀑布挂下来了好么。沐珩笑起来,太恐怖了! “娘子。”沐珩声音温柔。 唐百衣抖了一个机灵,从来没有听沐珩这么温柔的说过话,好像要说出最动听的情话一般。 第一百十二章冤枉啊 沐珩勾起嘴角,笑得如沐春风,慢慢道,“娘子,咱们孩子饿了,这人多,为夫替你挡着。” 说完竟然真的牵起唐百衣手,径直走向店铺的最深处。 唐百衣只觉得头顶一暗,沐珩高大的身体一遮,好像真的两人在一个狭小的角落做一些什么一般。 而婴孩也很是时候地发出咿咿呀呀满足的嘬嘴声。 这一幕远远的看上去,就好像是沐珩故意用身体遮挡,亲密地看着自己在奶娃? 耿娘子脸一红,竟然也以为里头两人是真的在亲密地照顾孩子。左右一看,还有几个大男人,立马细声细气地劝道,“各位大哥,让一让,沐家小夫妻在里头照料娃娃,一会儿就好了,还麻烦各位大哥一会儿再来。” 耿娘子的话很明显,那里头才是一家人,外面的人都是外人,就别来凑热闹了。等人家小两口儿解决了,照顾好了,再来叨扰。 御晗之脸色一冷,眼睛一眯。 那店铺深处的角落,那三个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他们身边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将所有外界的喧哗都遮掩了去。 那白衣男人,靠得离唐百衣是那么近,两人头紧密的挨着,窃窃私语。亲密的关系,温柔的照拂。 “二爷,要不要?男人和小的一起?”家丁有些犹豫,还是出这主意,手比在脖子里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一声重重的冷哼,御晗之冷眼狠狠剜了家丁一眼。 家丁斟酌着用词,眼皮频繁眨巴,道,“二爷,奴才看来,这娘们儿也没什么好,不值当。何况,奴才瞅着这小两口感情还挺好,这娃也白胖,多好的一家子。” 突然一声哀嚎! 家丁捂住头,顿时痛到说不出话来。 御晗之再度回头看了看那店铺深处的两人,才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作为男人,他自尊心受到重创! 那个女人!居然!居然和那男人有了个孩子! 御晗之脸色阴鹜,从来没有这么憋闷过。 另一边,店铺尽头。 在御晗之眼中看到的是两个人亲密地贴靠在一起,温柔地窃窃私语。 而真实情况是。 唐百衣艰难地阖上眼,使劲把头歪在一边,接受着身边人十万伏特的冷冽暴击! 不管是视线也好,声音也好,气势也好,沐珩就像是一台高级冰柜!彻头彻尾的南极冰霜制造机! “夫君,那个你听我说,这画册除了画和步骤是我给的,那简语我真的没写过。你自己去问问那掌柜,瞧瞧那契约文书就知道了。” “夫君,你别靠过来,你说怎么办嘛,我也不想的,我也很绝望啊。还不是为了给沐家赚点钱。” “夫君,你那么有主意,帮我把那契约文书偷来嘛,盯着我瞅干什么,还不信我和那御晗之么?我真的和他没那么熟。” 唐百衣再三哆哆嗦嗦地解释,都快把脖子都扭歪了,突然,身体被凌空抱起! “沐珩,你干什么?别压坏娃,把娃给我!” 唐百衣七手八脚接住了娃,发现自己已经被横抱到了店外。 “唐小娘子?”耿娘子有些担心。 沐珩头也不回地带着唐百衣大步离开。 耿娘子焦急地拳头锤着手掌心,突然店铺前来了一名黑衣青年。 “掌柜的,这个店铺,在下买了。”黑衣青年手掌心一甸闪亮亮的金元宝,声音不容置疑。 耿娘子错愕地呆站在原地,发现没一会儿,这黑衣青年居然高价将所有散发出去的画册全部收了回来!而且还不乏有不少御家家丁偷出的画册。 而且,新的画册被快速印出,交到耿娘子手上。 店铺伙计薪水翻了个倍,心情十分好,笑道,“耿娘子,收好嘞!简语没嘞!到时候若想再加简语,来找俺!免费印!” 耿娘子捧着一大叠画册,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回事?这黑衣年轻人是谁?居然这么快将店铺收购了下来。而且还免费给她做画册? 耿娘子很快反应过来,这黑衣年轻人不是在给她做画册,而是给唐百衣店铺做宣传册。 这消息很快惊动了御晗之。 御府,御晗之冷面命令下去。 “查!查出那个黑衣人,和沐家男人什么关系!” 另一边,夕阳余晖落在乡间田埂上。 唐百衣紧紧抱着娃娃,艰难地睁开眼,感受着 风驰电掣的疾奔。 “阿珩,你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轻功?”唐百衣总觉得这速度,和缩地功夫也差不离了。 头顶的男子没有回答。 耳边风的呼呼声,满目都是落日金光。乡野天际的晚霞柔和唯美。 回到沐家。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被重重地落在榻上,怀中婴儿被抱走,后背重重撞在硬榻上,一阵酸疼。 “阿珩,你轻些。” 这男人,明明之前还是轻柔放下的,怎么这回这么重,好像在置气一般。 唐百衣抽气一口,只觉得面前一道阴影压上。 “阿珩?”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小瞧你了,这么有本事,连御家都能勾搭上。” 唐百衣脑中想到的是那画册第二页写的如何引诱御家二爷上钩的心机。 但这心计,都是掌柜的为了博销量而瞎杜撰的啊!根本不是自己写的! “阿珩,我没勾搭御晗之。” 御晗之三个字一出,沐珩眼色更沉了些。 “哦?”低沉暗哑的质疑声。 唐百衣看了看压在身上的男人,还有左右紧紧将自己钳住不能动弹的有力手臂。 “那个,阿珩,你先起来,咱们有话好商量。” 身上欺压的男人俯得更低,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冷冽肃杀的寒意。 “女人,你还是一样,勾三搭四。” 唐百衣瞳孔倏地一缩。 这勾三搭四放在原主身上确实没错,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沐珩的意思很明白,哪怕那简语不是自己写的,但御晗之以御家二爷的身份主动找上门来,那也是自己的问题。若自己没有跟着御家二爷有交集,若自己同其他乡野村妇一般,御家二爷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兴趣? 但是,御晗之为什么对自己有兴趣。是因为自己和御楠玩得好?还是自己糕点做得好?还是自己救了老太太一命?这些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百十三章大爷我错了 唐百衣有苦难言,也不知这勾三搭四该怎么反驳。 正当唐百衣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反驳话来的时候,一个霸道的吻已经倾覆而上。 若说自己之前同沐珩的吻更多的是试探,和互相的算计。那么这时的吻,只有霸道和占有! “沐珩!” 沐珩欺身而上,有力的大手禁锢住面前少女挣扎抗拒的手腕,牢牢将手腕箍于头顶。 微凉的薄唇倾覆而上,带来的狂风骤雨般猛烈的攻势。 “唔唔唔……” 房内的温度骤然升高,起伏不定,面红耳赤。 “沐珩,别。” 沐珩双手抚过面前人的脸颊,看着那因为缺氧而张口呼吸的柔软唇瓣,心神一动,复又重新覆唇而上。 良久,沐珩伸手拨开面前人额边的碎发,径直吻在眉心,那光滑白皙的皮肤。 “沐珩。”唐百衣被亲的有点无力,声音也细细柔柔,不复以往机敏的语调,“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惩罚两字一处,沐珩眼神一暗。 唐百衣心中一凛,这个时候自己还说这些?难道不应该说些其他风花雪月的话?为何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懊悔已经晚了。 沐珩冰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寒意,沉声道,“你很需要男人?很好,为夫可以满足你。” 唐百衣登时心提到嗓子眼!自己为什么要偏偏在这个时候重新把御晗之的事情提起来!为什么!这不是自己挖坑看着自己跳进去,还看着别人把自己给埋了么! 现在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么? 唐百衣立马阖眼,转而一想不对!为什么自己要阖眼!连忙把眼睛睁开! 富有张力的肌肉,有力的臂肌,结实坚硬的胸肌,紧致的八块腹肌,线条分明。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连忙道,“大哥,我错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该认怂就要认怂,“大哥!你想怎么样都行,有话好好说,不要一言不合就脱衣!而且衣服很贵的,你这样撕坏了,我这做娘子还得给你缝起来不是?” 突然,危险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别别别!”唐百衣阖眼,努力将脖子后仰。 沐珩眼中,面前少女那修长白皙的脖颈更像是带着邀请,柔软的唇瓣鲜红欲滴,那含着春水的眼眸带着一点委屈。 “别动。”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些隐忍和克制。 榻铺褶乱。 唐百衣原先对沐珩的评价,还停留在“需要人好好呵护保护的清纯大男孩”,显然完全不明白面前克制隐忍到青筋暴起的男人,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尾巴狼! “阿珩?” 浑厚的男子气息令人面红耳赤。 耳边揶揄的喘息,暗哑的嗓音,“不是很能打么。” 唐百衣一愣,对啊!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像个小白兔一样缩在一堆,明明能反抗! 近身肉搏,是格斗最有利的距离! 一顿缠斗。 耳边一声轻笑,温热的呼吸喷出,“这么好骗。” 哎? 不对! 唐百衣头皮一炸,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男人最是腹黑!满肚子的坏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唐百衣张口狠狠在结实的宽肩一口咬下! 死死不松口! 想占自己的便宜,自己又打不过这个明明武艺很高,很装作普通庄稼汉的青年,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咬!就算是名义上的夫君,他也别想得逞! 就在这时,门口被推开。 张氏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吃饭了吃饭了!人……”突然,到嘴边的话顿时。 唐百衣艰难哀嚎一声,将脸别过去。这种……被大娘瞧见,也得有多尴尬! 沐珩身体也是一僵,显然没有想到门口会有人进来。 “要死了要死了!两人做啥子哟!娃都躺在下头都没人管!这地铺怎么还铺着!上回不是收了么!怎么又铺上了?你个小贱……百衣哟,你也不把窗关上,这么大的夜风把咱儿子吹凉了可咋办哟,你个小贱蹄子!只顾自己快活都不顾男人!” 唐百衣心中默念,赶紧走赶紧走!但是张氏偏偏就在那磨蹭蹭的关窗户,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很不是时候。 “呀!哪来的血!”张氏回头,被沐珩宽阔肩膀上淌下的血迹吓了一跳,眼皮动也不动,“儿啊,谁干的啊!” 唐百衣感受到身上的男人也十分僵硬,墨发一缕晃在自己脸颊边,有些酥痒,只能张口一口含住那缕乱动的墨发,然而这一幕正好被凑得极近的沐珩撞了个正着。 柔软的唇翕动微张,一口含住发丝,带着十足的诱惑。 第一百十四章女人不易 唐百衣感到身上的男子坚硬紧实的胸口起伏不定,然而耳边张氏还在念念叨叨,骂骂咧咧。 唐百衣被抵得有些难受,悄悄挪开了些。 终于,沐珩深吸一口气,起身披了一件薄被给身边的少女,不动声色地开始束衣,抹去肩头的血痕,“无妨,撞的。” 张氏两眼咕噜噜一转,拿眼直瞅着唐百衣,“撞的?明明是咬的!” 唐百衣捂着被子,被烦得受不了,只能朗声道,“夫君就喜欢被咬,咬在肩头,他心里乐着。” 沐珩眼神一滞。 张氏也是一愣,“胡说八道!咱儿子啥时候喜欢被咬了?那不是喜欢被虐待么!不可能不可能!” 唐百衣一边默默地在沐珩的遮挡下套上外衫,一边道,“大娘你哪知道,你儿子就喜欢我咬他,咬得越重,他越快活。” 这黑水泼的畅快极了,唐百衣明显感受到身边人敢怒又憋不出话来反驳的冤屈。 “瞎说八道。”张氏狐疑地盯了盯两人,还是嘱咐道,“儿啊,别嫌大娘啰嗦啊,你媳妇奶还下不来,这娃娃都饿着,忍忍,不然再怀个,这娃更得饿着。” 唐百衣作为现代人听听这些常识也没什么,拿眼去瞅一边的沐珩,那耳垂果然红了。似乎从刚才开始,沐珩的耳朵就一直红着。莫非,这种事儿,他还得鼓起勇气? “儿啊。”张氏突然瞪大眼,大声嚷嚷开,“这衣服怎么破了?” 沐珩束的衣从胸前有一道明显的撕扯痕迹。 唐百衣忍住笑,继续揶揄,“大娘,你儿子还喜欢听衣服撕开的声音,这越听越带劲。” 唐百衣若是知道自己幸灾乐祸泼出的这些黑水将给未来的自己带来多大的苦头,她打死都不会嘴贱! 张氏古怪地看了看屋内人,不耐烦地瘪瘪嘴,“得了得了!赶紧出来!菜都凉了!你个小贱蹄子,少勾引咱儿子,赶紧出来吃饭!” 是夜,月上柳梢头。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抱着娃哄娃睡觉,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瞅地铺上屈腿阖眼的男子。这一夜,还是小心点,免得有人再上头。 说来也奇怪,沐珩不是平时最嫌恶厌烦自己的么。怎么边说着要惩罚,边来真的了?果然,是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怕是就算生了娃,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沐家两个老人家对自己不满意,养子沐珩还愚孝,自己拖带着一个根本不是自己养的娃,若再生个亲生的娃,那在古代,根本养不活。到时候,自己想要自由更是难上加难。 唐百衣看着月色笼下的柔光,洒在白衣男子的身上,染出一片柔和的光晕。 这男人,除了大男子主义了些,除了愚孝,其他其实也挺好。钱自己也能赚,若是能说服沐家两个老人准自己出门光明正大地赚钱养家,那这日子也能勉强过下去。 心里有些矛盾。 唐百衣抱着娃叹了口气。要不就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试试? 这个想法突然冒出来,自己也吓了一跳! 能试试吗? 唐百衣看着怀里粉嘟嘟可爱的婴孩唐萌,听着婴孩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心生怜惜。要不,就试试吧,好歹,这娃也得喊自己娘,喊沐珩爹。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也是自己养大的啊。 之后的几日,唐百衣总觉得沐珩似乎比以前更忙了许多。沐家见不着他,田里也找不见他。奇怪,沐珩不是最不爱离开这田地的么,他这经常性的消失,是去哪里了? “弟妹啊,村北的南佛寺今日开了园,香火不收钱!要不咱俩去那南佛寺拜拜?”二姑子拉着两个娃娃的胖手臂,一身的灶台烟熏味。 唐百衣收好昨日刚和耿娘子卖糕得来的银子,应了一声就跟了出去。 二姑子的手有些汗湿,搭在人手腕上汗津津的。唐百衣看了看两个皮到一头汗,还在田埂你追我赶的胖娃娃,忍不住道,“二姑子,你累么。” 一声叹息,二姑子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哪里有日子是容易过的?总有不少人说婚后娘家不是家,和离后娘家更不是家,单单给两个娃娃吃一口饱饭就要费劲力气。” 唐百衣蹙眉,看了看一眼精明,却清瘦不少的二姑子,慢慢道,“你那汉子不是被征做徭役,而是和离了?” 这话一出,二姑子身形一抖,没有动静。 唐百衣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只怕还不是和离,而是被休妻,不然哪里有不愿和娘家吱一声的道理。 “你那汉子,不要娃?”唐百衣觉得多嘴,但是看了看两个一脸天真什么事都不懂,只知道在田埂上追逐打闹的胖娃娃,还是问了出来。 一声苦叹,二姑子冷笑道,“娃?男人哪里知道有娃?他们管过么?还不是一把丢给女人,觉得赏口饭咱们女人就该感恩戴德。娃生下来全是女人的事,一脚踹了,也嫌娃多事,横竖他有更好的,横竖他也不缺儿子。” “那,徭役?” “徭役他是去了。”二姑子仰天看了看天际的云,忍着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漫出来,“这一去不知死活,但倒是好,又留了一双麻烦在家里。这日子,过不下去。” 一双麻烦,唐百衣猜测,怕是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娃。二姑子家的汉子本就不富裕,又被征做徭役,还又领了一个女人回家,若二姑子还在那家里,怕是要又做男人又做女人的活,担起整个家的重担,还得受婆婆和那个女人的冷落嘲讽。 “你也是个厉害的。”唐百衣这句话出自真心。在古代,女人忍气吞声的多,很少有人在重压下,能那么果断地该断则断,直接走出原本的习惯性区域。 二姑子一把揩去脸上淌下的泪,眨眨眼,抹了抹鼻头的通红,“弟妹,别告诉阿娘,要知道,没汉子的女人,娘家不是家,俺带了两个娃,若是被娘家再踢出去,又能去哪里讨生活呢?” 二姑子现在在张氏眼里,就是累赘,巴不得这嫁出去的女儿赶紧回婆婆家里,不然沐家还平白多出几张吃饭的嘴,还多出一通麻烦的娃娃哭声,恼得她头疼。 第一百十五章唐百衣的心愿 二姑子的话带着恳求和卑微,“弟妹啊,切别和阿娘说,算俺求你。” 唐百衣心中一动,道,“我自然不会管这闲事,大娘和你怎么处,是你们母女两的事,我管好自己。” 二姑子泪眼婆娑,连连称谢。 两人一路走到南佛寺,发现已经挤满了许愿的人。 大大的许愿树,挂满了红丝条! 风一吹过,几百上千条红带子迎风展动,美丽异常! “弟妹!来,来这里!领许愿带!” 唐百衣捧起许愿带,需要用笔在上面写上心愿,再绑扎到许愿树枝上,那么愿望就能在佛香中应验。 “弟妹,俺不识字,听阿妹说你懂些,来,快帮俺写一句!” 唐百衣提笔,根据二姑子的所说的写下,“团儿康儿飞黄腾达富贵安康。” 写完这个唐百衣吹了吹,看了看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笑了。这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愿吧,自己苦点累点,不要紧,只希望孩子能够出人头地,哪怕做娘的不能给孩子一个富贵闲人的命,也希望孩子能够一世安康。 不过,阶级地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呢?只有靠读书进士改变命运这一条路吧。 唐百衣看了看兴高采烈举起红条带的二姑子,正伸着手高高试图够到树枝,而脚边,两个胖娃娃不知娘辛苦,依旧笑咯咯地抬头看那一头的许愿红条。 自己写什么呢。 唐百衣提笔思索了半响,随后写下三个字,挂在树枝上。 两人离开后,一名暗卫从阴影处走出来,依着大人的要求需要对那个女子的行踪了如指掌。暗卫将唐百衣的许愿红条从树枝上解下,扫了一眼缺胳膊少腿的三个字,顿时瞪直了眼睛。 这……太匪夷所思! 过了几日,唐百衣再度携着耿娘子去镇上卖糕。 “唐小娘子,你家汉子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见着了?”耿娘子边牵着借来扛糕点的灰驴,边唠嗑。 唐百衣只能讪笑两声,“春忙呢,下田忙得很。” “嗨呀。”耿娘子叹了声,“村里谁不知道沐家郎君种庄稼最是利索,俺呀,早瞧见你们田里插秧整齐,肥也施好,就是不见你家汉子。你天天带娃这么辛苦,他也不帮衬你两下,都要你背着娃一起去镇上。” 唐百衣晃了晃背后的背篓,胖娃娃唐萌正吸吮着手指咿咿呀呀地瞧着灰驴的大耳朵。 唐百衣顿时无言以对,沐珩这几日比之前更是不见踪影,白天家里见不着他,晚上也只回来个一会儿,很多时候连晚上都会不见人影。 “呀。”耿娘子突然瞪大眼,凑过来小心道,“莫不是外头有人了!” “不可能。”唐百衣笑着敷衍。怎么可能呢,若说二姑子家汉子或者别人家男人外头有女人自己都能信,就沐珩这冰山脸?好像全世界女人都欠他银子似的,一点都不会哄女的欢喜,又穷,穿得又寒碜。除了长得好些,身材好些,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唐百衣为了掩饰尴尬甩着手中的甘草杆子道,“咱家阿珩虽然木鱼脑袋般对很多事情都不太上心,但女人,他肯定是不沾的。” 就那清纯小郎君的模样,动不动耳朵红,怎么看也不是猎艳的公子哥。何况,他那两件一模一样的粗布白衣,一年四季轮番穿也不翻花样的,丑都丑死了。 两人一路唠嗑很快到了清水镇上。 耿娘子“呀”一声,指着一边的武馆,“那武馆前些阵子不是被踢馆糟蹋后关门了么,怎么又开了?” 唐百衣被耿娘子拽着手,陪耿娘子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热闹。 “唐小娘子,你觉不觉得,那个穿黑衣武道服的高高的那个,有点像你家汉子呀。” 唐百衣探着头。 黑衣武道服,利落的黑色束腰勾勒出宽肩劲腰,精壮的挺拔身躯,墨发披散,正带引着一众武生练武! 这黑衣青年,不是沐珩更是谁? “唐小娘子,你家汉子不种地在镇上教武术,你不知道呀?” 唐百衣被耿娘子的这句话说得噎住,回不过话来。自己确实不知道啊。 一声“哎哟”耿娘子惊呼,“唐小娘子!快看那边那个美人!不是上回给你接生的镇上杨大夫么!” 淡紫色襦裙,窈窕身姿,小巧绣鞋,秀发挽起一个入时的姑娘发型,别着好看的金珠钗。美人有眼下一颗黑痣更是平添了妩媚的风韵,令人移不开眼。 耿娘子一声赞叹,“唐小娘子,这杨大夫,就连俺看着都觉得美,更不用说汉子。” 唐百衣皱眉,这是什么情况,不过照理说,自家男人,虽然是魂穿半路遇上的夫君,也得相信他一点。 “耿娘子,或许他们只是巧合碰见了。” 唐百衣这话一出,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好,有时候过于自信的话常常会自扇耳光,比如现在这般。 “唐小娘子!那个杨大夫怎么!” 耿娘子惊呼中,只见杨柳依婀娜多姿地迈着小步,手持一块绢帕,上前递水后,暧昧地伸手小心翼翼替沐珩揩去额头的汗珠。两人凑得极近,彼此身形只要再往前一些便能相贴的距离。 四周武生们还在起哄,“杨大夫!给俺也来一口水啊!” “杨大夫!你光照看沐师父怎么行,俺也流汗,俺也想擦擦汗。” “去去去,你们都懂啥呀,杨大夫的绢帕也是你们这群小子能肖想的!沐师父本事那么大,你啥时候挑战赢了沐师父,再去讨要师娘的绢帕!” 耿娘子后退一步,“呀”一声,面色惊疑不定,“唐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啊,那杨大夫怎么变成师娘了?唐小娘子,你不才是……” 唐百衣表面镇定无比,内心早起波澜一浪一浪。 前些天自己还想着,或许能尝试和沐珩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不错,本想放弃赚大钱发大财的想法,专心适应这具身体的身份,安分过日子。想不到才两周不到,就被打脸。 “耿娘子,走,先去卖了这些糕点。过了晌午,日头一起就更不好卖。”唐百衣拉着耿娘子的手,牵着扛着满背糕点的灰驴。 第一百十六章这是个三 耿娘子一头焦急的汗,“唐小娘子都什么时候了,你汉子都要被镇上人抢走了,你还想着卖东西?” 唐百衣回头苦笑,“还能怎么办?辛辛苦苦做的糕点,能不能卖了换钱在于我们,男人的想法在于他们。再说了,这些糕点晚了被太阳晒坏就卖不出去,但男人,回家还能有时间问个究竟。” 耿娘子惊异地瞪着眼,“嗨呀”一声,“道理俺也懂,只是,俺看不得你受委屈!你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家汉子还在外面偷人!” 唐百衣牵着灰驴,绕到离武馆很远的西面市集,将摊位摆好,开始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 她心里也很乱,但是,还能怎么办? 日子是要过的,钱必须挣。 新的宣传画册经过分发后,不少人都围拢到红糖娘子的糕点铺前来,顿时大半糕点被销售一空! “这位小娘子。”一声小心翼翼又粗犷的声线。 唐百衣还以为在同自己说话,有些慢的回过头。 “你是?那个……”唐百衣满脑子都是沐珩的事,反应有些慢。 还是耿娘子立马接口道,“张大哥。” 这一身健硕结实肌肉的光膀子大汉不正是张记糕点的张大哥么! “小娘子,你好久没来西面市集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张大哥局促地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安又有些窃喜,“那个,来,俺专门给你们留了个空!来,挪到这块摊位来!不然蹲着多伤腰!” 唐百衣看明白了,这不正是先前对耿娘子有好感的张大哥么?他看来是想明白了,还是调查明白了?又对耿娘子殷勤起来,不介怀耿娘子带了个娃? 耿娘子正捶着后腰有些疼,为难地看了看一边的唐百衣,温柔地询问,“唐小娘子,要不,咱俩挪去那儿?” “好。” 张记糕点铺子的张大哥一听耿娘子愿意挪摊位,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搓了搓手帮忙一起搬。 “红糖娘子,许久没见你了,咱家二爷有请。”这时候又是一句声音横里插进来。 唐百衣本就心事重重,这回反应也是有些慢,抬头随意“哦”了一声,“二爷,哪个二爷?” 家丁恭恭敬敬鞠了一个礼,道,“御二爷,红糖娘子,请。” “唐小娘子……哎……”耿娘子本想阻止,但是看着唐百衣浑浑噩噩像是梦游一般跟了过去,顿时她一个人也不好离开糕点摊位。 唐百衣心不在焉,跟着家丁绕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桃花林。 桃花林,两盅桃花蜜酒,一位锦衣华服的矜贵男子。 唐百衣一见到御晗之,只觉得似乎他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御二爷,你喊我?只有生意要我接么?” 华服男子仰起修长的脖颈,长臂举起一整坛桃花酒,仰口灌入,顿时几缕酒液顺着滚动的喉结滑入微敞的衣襟中,浸湿一大片白皙的胸肌。 御晗之放下酒坛,双眼澄澈清亮。 唐百衣心中一凛,看了看身边为数不多的御家家奴,长舒一口气。就算御晗之借着酒劲撒起酒疯,自己也是能够逃脱的。 一声重重的冷哼,酒坛被“哐当”一声大力敲在石案上,惊得唐百衣眼皮一跳。 这是在做什么?发泄不满么?自己本就是他人妇,有什么好不满的。 唐百衣仰起头,挺起胸,丝毫不惧地对上那泛上酒雾的眼眸,“御二爷,若没有生意,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 一声冷笑,低沉的沙哑声,“唐百衣,如今除了生意,你还有其他话能和本爷说么?” 唐百衣从没听到过有人光明正大喊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凌偡也只是温润儒雅地喊自己一声唐姑娘。 “御二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御晗之倏地起身,高大的身体带着威势一步一步逼近。 唐百衣向后看了看退路,然而再转头回来,发现男子已经倏地出现在面前! 大手倾覆上,一顿,改为轻佻地勾起面前少女的下颌。御晗之勾起嘴角,恶劣地扯出笑意,冷冷道,“本爷想要的女人,有夫又如何?有孩又如何!把你孩子带来!本爷养得起!” 唐百衣一怔,这就是御晗之宿醉几天,想到的答案么?他还是想把自己抢走,顺便也拐走唐萌娃娃? “御二爷,这就有点尴尬了。” 面前男人一声轻蔑地冷笑,唐百衣只觉得下颌被大手钳箍地十分生疼,但面前男子眼中受伤的悲哀神情,让人很难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 “也好。”御晗之一身桃花酒的酒香,挑了挑眉,恶劣一笑,扬了扬手,“来人!把这女人给本爷捆起来!” “别别别!”唐百衣瞬间被吓醒了。什么沐珩,什么杨柳依,哪里有生命重要! 御晗之这个大男子主义极重,占有欲也极重的男人!若是和他好言好语周旋,肯定不能脱身,下场一定是自己被关押在御家的某一间奢华楼阁,然后每夜被粗鲁霸道的那啥直到自己臣服为止! 自己可没有受虐倾向! “御二爷!御晗之!咱们好好谈谈!”唐百衣立马反制一把狠狠箍住面前男人的手腕。 御晗之被那温热的小手激得浑身一颤,眼神盯住握住手腕的小手,危险地眯起,“你确定要和本爷谈?” 唐百衣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蛇蝎盯住的小动物,只能慢慢循循善诱道,“御二爷,你知道我缺钱,我手艺好,老太太也喜欢我的手艺。好几天也是没有见到老太太了,不如,今天御二爷先把在下的糕点买了,随后过一阵子在下亲自再送一批糕点给老太太,如何?” 这样至少能见到两次,互相也不为难,各取所需。 御晗之眯着眼盯着面前少女半天,冷笑一声,“你觉得经过上回两次的下药,老太太还敢吃你的糕点?” 这一句话怼的,唐百衣竟无言以对。 虽然那两回药都不是自己所下,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太太怕是再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吃自己阿依记的糕点。 第一百十七章你敢我就敢 御晗之看着面前少女有些忽闪躲避的眼神,顿时觉得心情大好,终能让她也为难一回,“但是,本爷敢!” “啊?”唐百衣抬起眼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御晗之屈指在石案上慢慢敲击,一侧就是两大坛桃花酒,努了努酒坛,高高在上地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喝了这坛酒,本爷订下你一百两的糕点!” “一百两?那得是多少盘?” 御晗之挑了挑眉,勾起嘴角,“就怕你做不出来。” “做得出!只要御二爷有钱买,在下肯定做得出!”唐百衣立马挺起小身板,这些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哪里有大客户订货,自己这工厂却交不出货的道理!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加上自己之前的储蓄,绝对能在镇上换个比较小的小屋子! 御晗之戏虐一笑,低沉的沙哑嗓音出了一个声,很快,左右家丁把酒坛递到了唐百衣面前。 御晗之盯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女,偏头眼神一眯,“喝下这坛酒,就成交。” 唐百衣看着大大的一整坛大酒坛子!心中慌得不行! 乖乖!这年头卖糕还要和做销售一样,酒桌上拼酒量? 这是不把大客户伺候舒服了,单子就会飞走跑掉的节奏么? 自己又不是专门拉生意的,只是一个区区做糕点的手艺人啊!不喝就没生意? 唐百衣为了确认,拿眼去瞅御晗之,只见面前锦衣华服的男子心情很是愉悦地勾唇紧盯着自己。 呵呵,看来,这坛酒是不喝不行了! 销售这个职业,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不那么适合女人呢! 唐百衣紧紧闭上眼,打开坛盖,一把捧起重重的酒坛,就仰头咕咚咕咚吹起坛来! 好家伙!现代流行吹瓶,这古代,还要吹坛! 要知道,一个酒坛可是相当于一整箱酒啊! 欲哭无泪! 为了银子!为了自由!为了生意!拼了! “咕咚咕咚咕咚——”剧烈的咳嗽。 唐百衣几次停下悄悄瞥了一眼面前支着手慵懒斜靠在树上的华服男子,但御晗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 这个男人!有毒! 唐百衣一咬牙,继续仰头灌酒! “咕咚咕咚咕咚——” “够了。” 终于,一句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唐百衣心底默默流泪,自己终究还是通过了考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酒局!御晗之酒量这么好,明显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他只是想为难自己来发泄这几日他的情绪! 御晗之伸手夺过面前少女怀中的酒坛,眼神复杂,“够了!” 唐百衣一个箭步站起,哪里有醉酒的模样!神色清明,双眼澄澈! “那么御二爷!过几日我来交货!您可得把一百两准备好嘞!”唐百衣飞快地留下一句话,直接开溜,顺着桃花林七拐八拐很快没了影。 “二爷?”家丁小心翼翼上前。 御晗之晃了晃手中的大酒坛。 重重的酒水声!哪里就喝了这么多了?明明是装出来的吞咽声! 怕是一整坛酒,只被小口装模作样喝了几口!几乎就是满的! 御晗之冷笑,将酒坛往旁边大力一掷!整坛酒倾覆在一边,醇厚的酒香弥漫出,酒液流淌地到处都是。 “二爷,要不要小的去……” “不用。”御晗之擦着大手上的酒水,玩味地望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这个女人,本爷是越来越有兴趣。” 另一边,唐百衣飞快得奔到糕点摊位前,帮着耿娘子将剩下的糕点都吆喝卖光,两人才牵着灰驴赶忙离开镇子。 “唐小娘子,你啥事体那么急哩?” 唐百衣频频朝后看,就怕御晗之派人追来,看见没人,连忙拍拍胸脯,这古代男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自己真的是,太难太苦了! 很快,唐百衣带着平分的银子回到了沐家,然而却发现了率先已经在堂厅里的沐珩。 而且,沐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美人杨柳依。 唐百衣背着竹篓里的娃娃,踏进家门,身形一僵。 这是什么情况? 刚进堂厅就发现两个门神杵在那,挡住自己? 自己是应该说一些大度的话,比如“恭喜夫君纳妾”之类的? “辛苦唐娘子带孩子了。”一声温软清脆的女音,出谷黄鹂一般十分动听。 唐百衣将娃娃抱出来,哄了两下,看了看一边的沐珩,也不去理那杨柳依,笑道,“怎么?有事?” 冷漠疏离的语调,听得沐珩蹙眉。 “杨大夫来给萌儿看疹子。” 唐百衣想到,是唐萌娃娃最近脸上起的湿疹,那确实是需要大夫来瞧瞧,不然湿疹若是蔓延开,皮肤增厚,娃娃会很痒,睡不着拿小手去抓。 唐百衣上前一步,把婴孩递到沐珩手里。 “怎么?”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 “没怎么,看就是了。”唐百衣没有理会沐珩的询问,既然杨柳依是作为大夫身份来看诊,而婴孩也确实有疾,那是应当让大夫瞧瞧。 杨柳依一身淡金色广袖罗衫裙,已经不再是上午的那身淡紫襦裙,倒是换了一套行头。 唐百衣看着杨柳依扭动腰肢将婴孩抱走,就回了屋里。 沐珩起身跟了进去。 唐百衣原本因为沐珩跟进来是要解释一两句,或许是对白天去武馆教武生的事有解释,或者是对杨柳依为何会出现在武馆,为何武生会喊杨柳依师娘这件事有解释,然而等到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往后,别再去镇上了。”清冷的声线,不容置疑的语调。 唐百衣一愣,“什么意思。” 沐珩面容冷淡,琥珀色的眼眸依旧看不出神情,慢慢道,“别再抛头露面做生意。” 唐百衣转身,定睛看着面前的男子,不认识一样,气笑,“沐珩?你让我别再去镇上做生意?给我个理由!” 沐珩语调疏离,淡漠的声音一如既往冷冽,“人多繁杂。” 唐百衣呵呵两声笑出来,“人多繁杂?你是怕我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事吧?你去教武馆了?” 唐百衣眼睛紧紧盯住沐珩,想从他那波澜不惊的面容里,看出些什么情绪来,然而,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十八章一鸣惊人 “你跟踪我?”冰冷的语调。 唐百衣对上那冷冽犀利的视线,浑身不禁一颤。 呵,被揭穿,恼羞成怒了么? 唐百衣大大咧咧坐在榻边,不怒反笑,“路过看到的。你去武馆教武生了,也没和沐家说?也没告诉我一声?” “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百衣听到这句回答,被驳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当然是因为!是因为!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么?呵,难道“一家人”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开始把沐珩这么放在心上,已经将他划成自己的一队。就连那许愿树上许下的愿绳也是为了他。 好半会,唐百衣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行,你爱去武馆教武生是你的事,那担任武馆先生的钱呢,家里油盐不够,需要银子买。” “没有,没有钱。” “……” 唐百衣生生忍住一肚子的怒气,咬住牙关,尽量心平气和,“沐珩,你是说真的你去当了白工,还是说你不愿意把钱给我养家,若是你想要自己存一些体己零花可以和我说,用不着骗我。” “没有骗你,教武生确实是没有钱。” “我信你个鬼!”唐百衣没忍住直接爆发出来,“沐珩,你当我是傻子么?是我爱风里来雨里去天天到镇上卖糕点赚银子?还不是为了你沐家!你当柴米油盐酱醋不要钱么?现在油盐涨价这么贵!每个月都是很大一笔开销!你当养娃娃很便宜?” “娃娃的吃穿用度,小鞋子小袜子,小帕子,外衣里衣,襁褓,哪个不需要花钱?你天天下地种田插秧收成还不够你老爹的中药钱,我也不说什么!你一肚子学识不去村里学堂教书拿点补贴我也不说你什么!你突然消失那么多天,白天晚上都不知道跑哪里去!” “结果在镇子里做那什么武馆教武生的先生!还不拿钱?我看你是拿了很多钱吧!用在哪了?还不是用在女人身上!我辛辛苦苦替你操持沐家,替你养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娃娃!我说什么了吗?结果呢?你什么布料什么钗子都没给我买过!而去勾搭那长得和狐精似的杨柳依!” 唐百衣换了一口空气,将胸腔里的浊气吐出,“还大夫!什么大夫!哪里有穿成这样上午一套下午一套还专门上门来勾搭男人的大夫!我看她根本不是医生!就是狐狸精来的!” 一口气说完,唐百衣因为很少大声说什么一长串的话,所以脑袋有点嗡嗡响,稳了一下身形,捂住头。 良久,房间里一片寂静。 唐百衣有一阵以为是自己失聪了,怎么这么安静。 突然,响起沐珩依旧冰冷的声音,“管好你自己的事,先前是太放纵你,才惹出这么多事。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记住了!”说完,转身推门离开。 唐百衣愣愣地坐在榻边,看着手心。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没有任何解释,没有觉得他做错,也没有觉得他白天和杨柳依在一起有任何不对,他觉得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反而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他的事,对于自己来说,是闲事?是外人的事。 那么自己的事,对于他呢。也一定是外人的事。 呵,原本自己还以为两人关系有所缓解,或许能试试看在一起,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唐百衣将脸埋在手心中,努力深吸气,稳定住情绪。 呵,不过就是一个男人,有什么?你情我愿的事情本就极少,更何况,他一向嫌恶厌烦自己,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对他怀有别样的期待? 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这个男人,能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么?期待他能和自己一条心? 唐百衣自嘲地捂住脸,皱起眉,无声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后院。 一名暗卫恭恭敬敬地垂首,“大人,武馆先生考武状元这条路已经全部打点好,这也已经由东昊先生制作完成。”说完,一张人皮面具双手奉上。 沐珩淡淡看了那透明轻薄的面具一眼,道,“不用。” “不用?”暗卫错愕,依旧不敢抬起眼,随后恍然大悟,“是了,大人过往一路戴的都是伪装,如今哪怕露出真面目站在朝堂前,也不会有人认出。” 暗卫觉得他聪明极了,能发现大人准备用沐珩这名字,重新走仕途,换个清白的新身份,一路站到京城!站到那些人面前!随后出其不意地出手! 暗卫顿时有点期待,那群诬陷大人造生祠妄图取代皇权的人,会被大人怎么收拾。依照大人那狂妄的脾气,能在村野隐忍埋伏两年,想必大人报复起来的怒气不是那群人可以承受的!那群人,一定会死得极惨! “杨柳依完成地怎样了。” 暗卫立马一个机灵,从思绪中晃出来,恭敬答复,“回大人,杨柳依任务已经完成。” “很好,盯紧她,她大有用处。” 暗卫有些犹豫,还是说了出来,“大人,杨柳依刚才似乎对沐家的大娘说了什么。” 沐珩眉头紧锁。 暗卫立马观察眼色接口道,“大人,杨柳依擅自动作要不要结果……” “她大有用处,无论发生什么,以大局为重。” 暗卫垂首领命,“是。”大人隐忍埋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以新身份重新回到京城的复仇计划!那女人既然有用,只要不祸乱大人的大计划,那么动动小心思,他也就当作没瞧见。 暗卫当即潜入阴影,离开。 另一边,唐百衣正顺着田埂往外走,透透气。 发现沐珩的真实想法后,她有些胸闷,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一般,郁闷。 沐珩大男子主义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么,他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在镇上抛头露面,还是不想让自己和御家再有交集,才主张自己留在沐家,别在出去赚钱? 唐百衣内心试图给沐珩开脱。 突然一声尖细的讥笑。 “哟,唐百衣?你这奶娘可没奶水啊。”梁柳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咯咯出声,“怎么?还想瞒住?杨大夫同你大娘说话我都听见了,还当是个秘密呢?” 第一百十九章这口气不忍了 唐百衣抬眼,见到梁柳,下意识地想绕开,“别挡道!今天心情不好,小心拳头不长眼睛!” 梁柳“哎”一声,继续往右在田埂上拦住,“怎么?被我发现了,没脸?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心,给人家养了个娃娃?那娃的娘是谁?不会是杨大夫吧?”梁柳眼睛眨巴地晶亮,一脸幸灾乐祸,按捺不住喜悦凑身打听。 唐百衣心中一凛,唐萌是抱养来的孩子,不是自己孩子的事,梁柳怎么知道?她说杨大夫和张氏说话她听见?那岂不是,杨柳依和张氏说了? 杨柳依告诉了张氏,那孩子不是自己的,而是抱养来了? 杨柳依是疯了么? 沐珩不会找她麻烦么? 唐百衣一惊,转身就要往沐家走。不行,必须告诉沐珩,这孩子的秘密被杨柳依说了出去,那么一定会对沐珩有极大的影响! 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过问过沐珩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有过怎样的过往,他未来想要做什么。这些自己从来没有张口问过沐珩,那是一种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自己魂穿的秘密也不能说出来一样。 自己愿意不问沐珩这些,但不代表自己不在乎。 若婴孩是抱养的事,被告知与众,那么沐珩的仇家会不会找上门?他是不是会陷入大麻烦? 唐百衣心中焦急,只想马上回沐家。 “别着急走啊。”梁柳一把拽住面前人的手,却被有力的手向后甩了个正着。 “哎哟”一声,梁柳因为惯性直接被甩进了泥坑里!黏黏糊糊的淤泥粘的她满裙子都是! “唐百衣!你给我回来!”梁柳坐摔了个四仰八叉,捂住满头泥浆的头发,双手伸进淤泥塘中艰难地摸索掉落的玉钗子。 唐百衣大步冲回沐家,一开门,就迎上一个面带微笑的美人。 “嫂子。”杨柳依笑得妩媚,扭动腰肢,手上搭着一件粗布白衣,慢慢出了门,婀娜多姿地走进前院。 院落里的大树枝叶随风晃动,有几片黄叶凋零落下,飘在水井边。 杨柳依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拖起搓衣板,很是习以为常地在前院空地上揉搓起脏衣来。 “嫂子别见怪。”杨柳依一脸柔美,声音如出谷黄鹂般清脆,“这些事,我都给北离……给他做惯了。他喜欢外衫熏上桔梗味的熏香,喜欢穿玄黑的武袍。这乡野粗人家,只有白粗麻比较便宜易得些。” 杨柳依说完丝毫没有顾忌一边有人,仍然有条有理地揉搓起男子布衫来。 唐百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这杨柳依打得什么主意。 先是对着张氏大娘捅穿婴孩并非自己和沐珩亲生的,又这般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刻意占据别人家媳妇应该做的差事,在正房面前给人家的汉子洗衣服。 杨柳依笑得清甜,曼妙的上围随着搓衣动作也跟着一颤一颤,“这男人呀,哪个不是看脸的,嫂子你也别见怪,我直话直说,嫂子你这穿着打扮别说放在城里,就算是在镇上,穿着这身打着补丁的旧破衣衫,去人家大院里做丫鬟,也是没人要的。” 说哇,杨柳依更是得意地瞥了一眼过来,从怀里拿出两只纳好鞋底,“呐,嫂子,这巧手也是女人必备的,我看北离……我看他脚上穿的鞋那么破旧,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是我亲手纳的鞋底,定然不会让他每天过的那么憋屈。” 唐百衣冷冷看着在面前耀武扬威的杨柳依,“杨大夫,你手艺挺巧的。” 杨柳依抿嘴笑,“是啊,沐珩也这么夸我。我呀,就喜欢给沐珩做这些,他只要需要,我就会做,哪怕缝上一晚上,眼睛也不会觉得累。只要他穿得舒服,我心里就欢喜。” 唐百衣脸色一沉。 瞧瞧,瞧瞧,这什么人啊,自己还没被沐家送休书呢,这狐狸精小三是横冲直撞,直接强占起自己地盘来了? 怕是这婴孩的身世,也是杨柳依故意说出口,想让自己在沐家过不下去。 唐百衣笑了笑,将身上的外衫也脱了下来,扔了过去,直接丢在杨柳依怀里。 杨柳依大惊失色,一脸惶恐,“嫂子!你做什么?这是干什么?” 唐百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没事,你继续搓衣。顺便把我这衣服也洗了吧,反正你平时都做惯了,熟得很。既然你和我夫君那么不分你我,那么相熟,那么我的衣服也麻烦了。对了,你跟我夫君关系挺好的,这些小事不会介意吧?” 杨柳依捧着旧衣服,直接怔住,呆呆不知说什么好。 唐百衣一脸纯良,笑道,“杨大夫真是太能干了,又能治病又能操持家务,怪不得我夫君身边不能没有你呢。不好意思啊,我鞋子也沾了泥湿成这样。你挺会纳鞋底吧,那也一定会刷鞋。” 两只鞋化过一道抛物线丢出,正好砸进杨柳依怀里。 “反正杨大夫也经常替我夫君擦鞋,你都做惯了的,嘿嘿,我也不太会弄这些,那就还请能干的杨大夫,看在我夫君的面子上多多担待了。” 唐百衣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杨柳依呆呆地看了看怀里的脏鞋,脏衣服,好半响才缓过神来,恨得歇斯底里揉起头发大喊,“这什么人啊!大老粗!乡村野妇!最烦了!” 唐百衣推门进了堂厅,换上旧鞋,准备好迎接狂风骤雨的到来。 果然,沐家老头已经拄着拐杖推开后屋门,一脸严肃,由张氏搀扶着一路走出来。 拐杖声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每一下都直接敲击进唐百衣的胸口。 “唐百衣!”剧烈的咳嗽声,沐家老头艰难地一边肺痨咳嗽一边颤抖地举起拐杖,高高扬起,狠狠地劈头盖脸砸下! 这一拐杖,若是被打实了,正巧招呼在脑壳上,怕是要脑震荡。 唐百衣眼神犀利,抬起眼狠狠一瞪,反手一把握住拐杖的一端,夺过拐杖就往地上一甩! “啪——” 拐杖掉落在地。 第一百二十章风声鹤唳 沐家老头显然没有料到面前看似弱不禁风的儿媳妇居然会出手这么狠辣,直接和他对抗! 一声更为汹涌猛烈的咳嗽!似乎要将肺全部吐咳出来般! 张氏哇哇大喊,厉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这儿媳妇要杀死咱两个老的啊!孩子都不是亲生的!你说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想这种歪门邪道!直接忽悠咱家儿子抱养一个!还把老头子气死!杀人啦!这日子没法活了啊!沐家种是假的!这儿媳妇满嘴谎话!要折了咱老沐家啊!” 很快,左邻右舍都纷纷走出房屋,探头探脑看向沐家。 “娘!”沐珩大步从后院走出。 沐珩一走进堂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沐老头的木拐杖掉落在地,沐老头捂住肺部咳到两白眼翻过去,显然进的气少,也没太多出的气。而张氏大娘拍着大腿,张咧着大嘴,仰天哀嚎,大嗓门震天,嚎得撕心裂肺。一边的婴孩独自躺在襁褓中痛哭,没有一个人搭理。而唐百衣一脸倔强,身板挺得笔直。 沐老头好不容易缓过起来,抚着还没喘平地胸口对唐百衣怒喝,“跪下!” “不。” “跪下!”沐老头更是愤怒,双眼能直接从眼眶中瞪出来!喉脖青筋暴起,狰狞无比! 唐百衣依旧仰着头,“我没做错,我不跪。” 张氏哭着一把将沐珩扯过来,流淌着眼泪扯嗓子哀嚎,“阿珩啊!救救大娘救救你阿爹啊!虽然你不是咱沐家亲生的,但咱都把你当作亲儿子一样!你这媳妇儿要咱俩老的死啊!她不弄死咱们她不甘心啊!这不是丧门星,是煞星啊!老爷子这一口气若没提起来就直接去了啊!咱俩老的迟早要死在她手里啊!” “跪下!”沐老头眼眶充血,固执地非要见到面前的儿媳妇服软! “不……”唐百衣的不跪两字还没有说完,膝盖内侧就被人狠狠一点。 膝盖一麻,不自禁地向前栽倒,一声重重的“噗通”下跪声。 张氏张大嘴痛哭流涕,“儿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离!必须和离了!直接休妻!这无后为大!下不出蛋的老母鸡!能直接休了!咱两个老身体可是命大没有被她生生气死!” 张氏双目圆瞪,一把拽住沐珩的手,努力瞪视道,“儿!听话,大娘给你再寻个更好的!咱们休妻!休了,啊!” 一边襁褓里的婴孩大哭到无力哽咽,悲戚的抽噎声令人心碎。 唐百衣上前,慢慢将那白白的婴孩裹在怀里,紧贴温热的怀抱。 这婴孩虽然不是自己的,虽然是沐珩抱养来的,但他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责难。 张氏死死抓住沐珩的手,紧盯住面前人的眼睛,苦口婆心道,“儿啊,天下婆娘多得是!这贱蹄子不知廉耻用计赖上咱们沐家,还不下蛋,还用计唬得你答应抱养一个别人家的娃儿来。儿啊!你可别糊涂!别着了这贱蹄子的道,啊!咱沐家必须有后!怎能养别人家的娃儿呢!赶紧,休书一封,明儿大娘就去给你找个更标致,更水灵的闺女!” 唐百衣抱着婴孩没有答话,冷眼看着沐珩的反应。婴孩是他抱来的,这为何抱养一个别人家的婴孩来沐家的问题理应他来回答。 然而,沐珩什么也没说。 唐百衣仰起头,眼神澄澈,定睛看着张氏,朗声道,“大娘,你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从我踏进沐家家门开始,你就处心积虑地想赶我走。这孩子被抱来,不是我的主意,你应当问的人是你的儿子!” 张氏“嗨哟”一声瞪大眼尖叫起来,“还敢顶嘴了!你个贱蹄子!长本事了!处处顶嘴!咱沐家是管不了你了!在长辈面前这么放肆!哪家的媳妇儿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咱沐家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有本事的很!你不是很能赚钱么!你不是很能勾搭男人么!去啊!去外头勾搭野男人去!别回来!” 唐百衣咬紧嘴唇,笑道,“我从来没有勾搭过男人,这具身体从来没有!大娘这两年来,你每天口口声声诬蔑我最多的就是勾引汉子,不知廉耻。你是看不顺眼我,还是本就想着给沐珩找个嫁妆更多的有钱闺女?” “够了!”沐珩怒喝,长身站起。 屋内很是安静,只有沐家老头起伏不定地重喘声,和婴孩抽噎声。 唐百衣定定地仰头望向那高大的青年,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些别样的情绪。自己在这具身体里受到的责难,委屈太多了。那么多指控纷纷扬扬飞来,张牙舞爪地非把自己吞没才罢休。 沐家老头发话,语调不容置疑,“沐珩,你是咱沐家的儿子,把这败坏门风,心肠歹毒,心思龌龊的女人休了!咱沐家没有这样的媳妇!” 张氏洋洋得意,神清气爽地叉着腰,一脸胜利者的姿态,“贱蹄子,还想玩弄心计抱个别人家的娃来?告诉你!咱沐家可不是傻子!你这娃拿来的你自己抱回拿去!别占着咱沐家的地方,吃着咱沐家的饭!” 唐百衣笑得凄惨,看着沐珩慢慢道,“夫君,你说呢。” 沐珩蹙眉,声音冷淡,深吸一口气。 沐家老头杵着拐杖敲得砰砰响,又是一大口血痰顺着咳嗽剧烈吐出,“儿啊!别糊涂!这败坏门风的婆娘必须滚出去!” 唐百衣定睛看着沐珩。 沐珩大步上前,抚住沐家老头的后背一阵安抚,“爹,别急,身体要紧。” 唐百衣笑出了眼泪。 这沐珩,本就是愚孝啊,自己还不明白么? 在沐家大娘阿爹和自己中间做选择,他当然会选择大娘和爹,这难道不是十分明显的事么?自己在期待什么?自己还觉得这个男人会维护自己么?他会因为自己而忤逆两个老人? 唐百衣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居然还会有或许能和他就这样一同照顾孩子长大的念头。 他是谁,他是沐珩啊。一个古代封建社会的传统男人,大男子主义,愚孝,不能接受男人下厨,不能接受女人养家。 唐百衣抹了抹眼睛,留下一句话,“和离可以,给我三天时间。” 第一百二十一章三天后和离 屋里所有人都愣住。 张氏欣喜地瞪大眼,没有想到面前人居然这么容易就能答应,她还准备花更长的时间更多的精力来说服儿子休妻。居然这贱蹄子先开口让步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氏乐坏了。 “三天?当真?你个贱蹄子别耍花样。” 唐百衣面容镇定,扯出一个笑意,双眼盯住沐珩慢慢道,“夏天怕是等不到了,三天,三天后我答应和离。” 三天时间,自己需要把御晗之预定的一批糕点赶制出来。沐家果然不是一个能依靠的安全地,自己还是被扫地出门了。一人在外,除了力量傍身,更需要的还有银子。 只要能将这一百两银子赚到,那么自己在任何小镇上置办一间小屋子,租下一间小铺子是不成问题。 往后,自己怕是要独自在这陌生又动荡的朝代打拼。 沐珩神情复杂,蹙眉紧紧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少女。 他只要不休妻,只要他不同意和离,那么三天后唐百衣依旧走不了。 想到这里,沐珩轻松了些,他的女人,他不放手,她别想逃。 唐百衣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将他递到沐珩怀里,什么也没说,转身推门离开。 这孩子自己不知道来历,但既然沐珩想方设法将他带来那么一定是个重要的孩子,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抚养他呢?自己也养不起一个孩子啊。 唐百衣推门踏出一步时,耳边还充斥着张氏骂骂咧咧的声音,“早该这样了,贱蹄子,浪费咱沐家多少时间!霸占着坑还不下蛋!儿啊!你还抱着这娃做什么?赶紧丢了!哪来的野孩子她胡乱抱来,你也胡乱收?不像话!” 唐百衣试图将所有杂音挥走,大步奔向余老婆婆的房子。 只有在余老婆婆那安静的小屋中,听着余老婆婆慢慢诉说年轻时候各种稀奇的遭遇,看着柴火被火舌舔舐,出炉的一盘盘糕点,自己才能觉得,自己被这个时代接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一隅欢迎着自己。 “百衣吗,赶紧进来。”嘶哑的老年音,像破锣鼓一般。但这声音在唐百衣听来却尤其亲切,像是家中的长辈,带着关切的话语对自己招着手。 “百衣,过来尝尝,老太婆新泡的红枣茶。”余老婆婆一脸褶子,慈祥的眉眼紧闭,在看不见的黑暗中伸手摸索着茶杯。 唐百衣连忙将一壶热茶递来,镇定了一下心神,尽量用正常的语调,同平常一样慢慢道,“余婆婆,一个人就别煮热水了,万一烫到怎么办,我这不来了么,这就给余婆婆烧热水去。” 余老婆婆粗糙地双手慢慢抚上面前人的光滑脸颊,声音嘶哑,“百衣啊,怎么了?谁给咱们百衣气受了?” 唐百衣无声地任由两眼的泪滑落,只要不出声,那么面前看不见的余老婆婆就一定不会发现,“没事的,婆婆,都是小事。” 粗粝的手掌带着大半辈子的茧子让脸颊有些生疼,不过这手掌是那么温暖,就像现代的奶奶。 唐百衣忍不住想到还在现代的奶奶,小时候,奶奶也是这样用粗糙的手掌一遍一遍安慰着自己,说,“百衣,有什么委屈的事情,有奶奶在,不用怕。” “百衣啊。”余老婆婆声音沙哑,说话有些艰难,“只要活着,什么不高兴的事,都是小事。只有活着,才最重要啊。” 一句话,像是泉水一般涌入唐百衣内心。 余老婆婆子女早丧,老伴也走了,余老婆婆一个人看不见,却还是努力生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生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 是啊,自己还得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就算回不去,也得在古代活下去,说不定,哪天,自己还能魂穿回去?那些亲人都在等自己,还有拳场上的荣耀。 肺腑中灌入一阵冷空气,唐百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释然了。这沐家对于自己,只是小小的一个角落,古代这么大,自己一个现代人,若能在古代立足,赚够钱,好好旅游看看古代的风光,那该有多恣意! 这可是多少现代人求也求不来的美事! “余婆婆,谢谢你。”唐百衣也伸手抚摸了一下余老婆婆苍老的脸,笑了起来,“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这些小事,我哪里就放在心上了。” 只要能赚够钱,成为一方大户,那么自己就能在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再也不用受这个穷乡僻壤落后村落的气! 余老婆婆笑得慈祥,紧闭的眼睛上一层层皱褶,慢慢道,“是嘞,百衣是个好孩子。来,尝尝这红枣茶。” 突然门口一个身影。 余老婆婆沧桑的声音掩盖不住对热闹的喜悦,“娟儿啊!赶紧来,娟儿做糕点进步可快!来,今儿来老婆子这继续学着!” 唐百衣在余老婆婆家一连待了两日,好不容易才把赶工出来的糕点借着灰驴拉到耿娘子家,准备前往镇上给御晗之送货。 突然,唐百衣在田埂上被一排村女拦住去路。 “做什么。”唐百衣一脸淡定。 村女看了看耿娘子的房子,瞥了面前人一眼,笑道,“做什么?俺可不做什么,是里正老爷找你要做什么。” 唐百衣皱眉。里正找自己? 能是什么事? 明天就是同沐家约好和离的日子,在这个节骨眼,里正找自己会不会太巧了? “话俺已经传到了,赶紧的吧!”村女翻了个白眼,却拿眼睛直瞅耿娘子的房子。 唐百衣到了里正家,才发现聚集了不少梁家亲戚。这个阵仗,怎么看怎么诡异。 梁柳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脸蛋扫上了淡淡的胭脂,看起来整个人明艳极了! “里正老爷。”唐百衣不理会一群乌压压的人,径直给里正施了一礼。 里正梁老爷对面前人的恭敬很是受用,难得点了点头。 梁柳笑着接上了话,“百衣姐姐,听说呀最近你可在镇上很是招人呢!红糖娘子这称号都传到咱村里来了!赚了多少呀,大发了吧。” 唐百衣扯出一个笑,看都没看她,“关你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冷对千夫指 梁柳捂嘴吃吃笑起来,显然心情好极的样子,一边玩弄着几缕秀发,“怎么不关我事?告诉你唐百衣,我阿爹可是器重你,才把这件能积攒功德的大好事交给你办!还是我提议的,你咋不感激我呢?” 唐百衣斜睨了一眼一脸喜气洋洋得意无比的梁柳,笑道,“行,赶紧说吧。” 这是鸿门宴么? 里正威严的声音响起,“唐百衣,你是周口村人,来清口村也有两年了罢,这夏水节你可得出力。” 唐百衣哪里知道什么古代村里土节日,横竖过了今天,明天自己就不在村里待着了,当即笑道,“什么力。” 没想到里正指了指门口的几个大棚,道,“煮绿豆汤,分给村里大伙儿,本是你阿庆嫂子的事,但阿庆嫂今儿临时闹肚子跑不开,你去顶替。” 唐百衣这才发现,不仅仅是梁家院落里围满了梁家亲戚,就连门口也有不少听到有消息的人纷纷跑来,准备讨一碗清凉解暑的绿豆汤喝。 今天就是夏水节? 唐百衣看了看门口大锅里的清水,和一边的绿豆,足足两人大的一口巨大锅子!自己怎么可能提得动! 而且,这清水。可不能用,万一被梁柳又下什么幺蛾子,到头来这事还得赖在自己头上。 当即,唐百衣朗声道,“里正老爷,我出力没问题,但这锅我提不动,要不,里正老爷找耿家娘子来帮我一起煮绿豆汤给大伙儿喝。” “行。” 很快,耿娘子也跑来帮忙。唐百衣特别小心,将锅子洗了好几遍,将绿豆也泡水清洗了好几遍,才开始下锅加入耿娘子带来的冰糖一块煮。 下午,一大锅清香扑鼻的绿豆汤煮好了! 清口村几乎所有村民都围拢到里正院落门口!等着喝一碗免费的绿豆汤消消暑,也过一过传统夏水节。 唐百衣低着头,不去注意人群中那道过于炽热的视线。 沐珩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瞩目。白衣墨发,清冷疏离,鹤立鸡群。 横竖明天就要离开,这碗绿豆汤就当是自己请他喝的临别礼吧。 梁柳在众村女的哄笑声中,不断被人推搡到那白衣身影一边,周围叽叽喳喳的起哄声,以及八卦地聊天声,显得那么喜气洋洋。 唐百衣垂着头,充耳不闻,依旧一碗又一碗的舀。张氏收了谁家闺女的礼,要新纳谁家的闺女进沐家,会收到多少车的嫁妆,关自己什么事?横竖明天自己就和这清口村再无瓜葛,和沐家分道扬镳。 突然面前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 镇定。 呵,他想喝,那就喝吧。 唐百衣一言不发,依旧十分娴熟地又舀了一碗,同无数遍做的一样,将一碗绿豆汤塞进面前人的大手中。 然而,那大手却没有动,也没有离开。就这样凌空停滞,等待一般。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发难,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一个喝了绿豆汤的村民开始大口大口呕吐! 污秽物伴着绿豆汤全部吐出!就连绿色胆汁都被呕出来! 不少村女捂着鼻子,离那村民远远的,嫌恶地挥挥手,“臭死了,怎么,大早上吃坏东西了?晦气。” 然而,很快,第二个村民也开始张大口,污秽物伴着臭水,直接从口中高高喷出! “呀!” 不少被呕吐物溅到的村女惊慌四散跑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 很快,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漫天都喷射着腥臭的呕吐物! 唐百衣脸色一变,若说有一个村民吃坏了那还能说是偶然,这一群村民喝了自己的绿豆汤全部都出事!那只有一种解释!自己的绿豆汤有问题! “痛啊!痛啊!痛死俺咧!”不少村民开始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额头大颗大颗汗珠滚落。 顿时,所有清口村村民都惊呆,连忙将手中的绿豆汤碗摔掉! “要死了!这唐百衣要害死咱们!” “怎么!现在村里谁都知道你要被沐家休妻了!你来报复村里?” “好歹毒的娘们儿!难怪生不出蛋来!丧心病狂!” “这是个疯婆子!疯婆子!” 顿时,所有人都横眉怒指向唐百衣! 唐百衣同耿娘子战战兢兢地站在盛有绿豆汤的大锅后,而面前是一众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咆哮,狰狞,破口大骂!将碗狠狠摔在地上! “除了你!还能有谁!张家的碗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他们也着道了!不可能是碗的问题!只可能是你这个汤的问题!” 唐百衣站在大锅后,拼命想,也不出为什么来。 这绿豆,大锅,和水,明明都是自己和耿娘子两个人亲手操作的,就算有人要下黑手,也没有可能啊! 唐百衣耳边充斥着愤怒的叫嚣和谩骂。 “恶毒的娘们儿!想要害死整个村子!” “沐家怎么没早两年就把你休了呢!赶紧休了今儿大伙也不用被你这毒女害死!” “俺家大侄儿哟!若男人倒下咱家庄稼谁来种哟!把这娘们儿打死!打死算了!” 群情激愤!唐百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着握住耿娘子的手。 “耿娘子,我们没有,是不是。” 然而,唐百衣一手握了个空。 回头一看,耿娘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后退,频频摇头。 “耿娘子?” 耿娘子眼神惊恐,害怕道,“唐小娘子,整个下午就你和俺两个人弄这个锅,不是俺干的,除了你,还能是谁干的!” 乌压压的大片人群齐口对着耿娘子喊,“耿家小娘子!别和那个毒女站在一边!到这边来!快点过来!” 唐百衣眼睁睁地见着,身边唯一一个人,耿娘子,也大步站到了人群中,站在了自己对面。 身边凄凉一片,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面前面对的是一大群人横眉怒斥,狰狞的咆哮,满目的敌意! 风吹过,一片枯叶落在唐百衣头发上。 唐百衣笑了笑,眼看着一群人争相跑上来,将自己反手捆绑住。 “交到官衙!处死!” “把这个毒女弄死!她不得好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断不休 自己为什么没有挣扎呢?或许还存着一丝侥幸。自己是无辜的,若是官衙查明真相,就能还自己清白。若自己武力对抗一群人一跑了之,那么自己定然是畏罪潜逃。 自己没有做的事情,就不会承认! 唐百衣被五花大绑,艰难地抬起眼扫了一眼人群。梁柳站在不显眼的一个角落,笑得娇媚。 唐百衣立马就明白了。 自己没有下毒,耿娘子没有刻意做,就没有人对耿娘子的手或者其他能接触的地方下手么?耿娘子或许是在不经意间将毒粉混在汤内。 只是,梁柳那么害怕自己明天临时反悔,不愿离开沐家么?非要搞这样的手段,来陷害自己,迫使自己潜逃成流民,或者被官府关押? 呵,好凶狠的一记陷害。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梁柳的仇,自己记下了! 这个梁子,不断不休! 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呼! 远处的一栋小屋冒出屡屡浓烟! “着火了!谁家着火了!” 人群中慌乱四起,呕吐到痉挛的村民也从地上爬起,望着远处着火的小屋大惊失色! 王娟混在人堆中,正在看唐百衣笑话,突然张大嘴倒抽一口冷气,“完了!糕还在烤!”随后大步飞奔往余老婆婆的屋子! 浓烟阵阵,火舌被风一激越烧越旺! 唐百衣看着余老婆婆方向的木屋,心中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们给我松开!我要去救火!” 看守的村民怒喝,“老实点!等着官衙见!还救火!看你是想跑吧!” 更多村民的呼嚎,“山风吹来了!赶紧灭火!顺风燃起来了!” 远处草地被大火点燃,倏地随风窜起老高!火舌顺着草地一路舔向西!径直烧过半片村庄。 “糟糕!这几日大风!赶紧灭火啊!李老头还等什么!赶紧过来!” 看守唐百衣的村民被揪走,唐百衣艰难地碰碎一个碗,蹲下用锋利的陶瓷碎片,割着身后捆绑自己的粗绳。 远处火焰蔓延开,很快余老婆婆的木屋“轰”一下垮塌! 唐百衣不顾碎片割伤手腕,飞快地上下挪动身体,终于“嚓”一声,粗绳断裂! 一道人影,飞快地赶往余老婆婆的房子! 余老婆婆木屋前,所有木头都垮塌倾倒,村民焦急地扑火。 “有人!有人叫!”一个村民高喊。 “有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人!” 木屋里艰难地女子呻吟,“救命……” 村民又浇上一桶水,高喊,“是王家的闺女!” 另一个村民为难道,“赶紧过来啊!我这里已经抓到余老太的手了!” 村民啐了口,“别管什么老太婆了!这有个大闺女啊!那老太婆反正没几日好活!” 另一个村民艰难地将余老太的手往外拖,“好像,余老太还活着啊!” 村民嚷嚷道,“活着什么啊!下没子女,又被老伴的,活着还不如死了!赶紧的,你有这功夫费时间王家闺女早就捞出来了!快些!” 另一个村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老太的手放下,转身去救王娟。 王娟捂住口鼻,被两人从一堆滚烫的焦木中拖了出来。 就在这时,“轰”第二阵垮塌! 仅剩的一个楼阁屋角也轰然倒下!露在外头的老人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起来! 垮塌的房梁高高砸下,有一阵风起!木屋内的火势猛地加大!火星子扑硕硕地向外冒,让人不得不后退好几步回避。 “余老太!” “余你妈的老太!”村民啐了口,“告诉你小王!这老太婆俺早就瞧她不顺眼了!村里人都照看她,结果呢!这么大年纪,半条腿都跨进棺材了!这把年纪折了叫什么?叫喜丧!懂不?她走了,那是她的福气!不然留在世上浪费粮食不说,还叫村里人白费力气!” 村民小王似懂非懂地看了眼还裸露在外的手腕,已经成了焦黑状,透出股股难闻的臭味。 当唐百衣赶来时,看到的只有一地的灰碳狼藉,还有一具难以辨认出人形的老者尸体。 村里人说,这是余老婆婆。 “婆婆?”唐百衣双腿灌铅,慢慢地走上前,跪下。 “婆婆。” 唐百衣心中一片空白,唯一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余婆婆,教自己做糕点的师父,就这样离开了?被烈火焚烧,这临死前得有多痛苦! 自己和清口村唯一的一丝羁绊,也断了。 “谁干的!”唐百衣抬起眼,慢慢的环顾周围。 周围村民,有目光躲闪,有冷眼旁观,也有幸灾乐祸,但唯一没有的,就是悲戚。 所有人都觉得这么高龄的一个盲眼孤老能离世,对于村子是一件好事。 王娟捂住烫伤的脸躲到了后面。 她也不想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一时疏忽会变成这样!会有人死掉! 她带着泼皮无赖做尽坏事,但也仅限于做坏事!她怎么会想到有一天她间接杀了人! 王娟惊恐,她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忍住呕吐。她尽力了!她也赶回余家试图灭火!但火势太大了,根本灭不掉!她也不想把余婆婆害死! 只要她不说是她干的,别人问起来,她只说是赶来灭火的,谁能查到她头上?王娟带着一丝侥幸默默地后退,悄悄一股脑遛出了人群,逃走了。 唐百衣艰难地用双手在原地给余老婆婆扒了一个大坑,埋了后,立了一块木牌,拜了拜。 周围村民盯着这一幕,没有人伸出援手,但不少人神情松动,有些动容。 “娘,俺去帮帮。” “大个子,别去!别瞎惹事!” 唐百衣磕头拜完后,扫视了一眼每个村民的脸,将所有人记在心里。 冷漠,事不关己,精于算计,落井下石,就是这些村民的嘴脸。 唐百衣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慢慢站起,声音清澈清亮,“有一日,若我回到清口村,就是你们灾难降临的时候!” 陷害自己的梁柳,这些袖手旁观的村民,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村民被唐百衣凛冽的气势震慑住,竟等到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 “等等!还要绑她去官府呢!别让她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休夫书 唐百衣径直回到沐家,迎面遇上挺胸抬头气势十足的张氏。 “哟哟哟,怎么了,贱蹄子惹了麻烦还知道回来?告诉你!赶紧出去别踏进咱们沐家!你摊上大事了!赶紧滚出去!都不用咱们写休书了!你就进大牢蹲着吧!” 唐百衣不理睬张氏,反手一把将张氏拨开。 张氏被推了个趔趄,厉声嚷嚷,“哟哟哟!贱蹄子长脾气了!真面目露出来了吧!动手打人?打人啦!哎哟喂!下毒的小娼妇打人啦!” “沐珩呢。” 房门被打开,沐珩抱着婴孩,一袭白衣,长身而立。 张氏反应过来一般,欣喜道,“哟哟哟!贱蹄子是来和离的!儿子啊!这小娼妇等不了了!她自己倒是先跑回来要和离了!那敢情好啊!赶紧的!儿子!赶紧动笔!快动笔呀!” 沐珩没有动。 张氏狐疑地抬头,张大嘴“哎哟”一声,“儿啊!你别犯糊涂!别在这时候犯浑啊!赶紧的!你阿娘都和里正家谈妥了,梁家闺女啊,要带来两大车嫁妆!梁家闺女真是人好啊,也是个明事理的,说是若你不舍得这娃,她还能帮你带着一同把这野娃带大!” 沐珩眉眼清冷,依旧不动声色。 张氏可就急了,正要再劝,只见唐百衣在卧房提笔书写着什么。 随后,一张大纸塞进沐珩怀里。 唐百衣仰起脸,首先看到的是沐珩怀中的婴孩,叹了口气,松下束发的发绳,给婴孩绑扎在了手腕上,当作是个纪念。 这发绳是自己去镇上买的,也是身上唯一崭新的东西。 沐珩看着面前人的举动,眼睛一眯。 唐百衣直发披下,垂到腰际,刘海在微风中晃动,整个人在风中有些虚幻到不真实。 唐百衣抬起头,笑道,“沐珩,咱俩各不相欠,再也不见。” 说完,唐百衣转身离开。 风吹过秀发,长发擦过沐珩的手背,留下余香。 沐珩看了看怀中的大纸,黑白分明的字迹。 休夫书。 呵。 “嘶拉——” 被撕成粉碎的声音! 修长的大手高举一抛,纷纷扬扬的碎纸屑从空中飘落,那般的不真实,零落一地。 沐珩冷冷看着落地的纸屑勾起一个玩味的冷笑。 清口村里,被一件消息炸开! 消息像是山火般,滚过整个村庄! “什么?沐家那媳妇不见了?” “啥?镇上也没消息?” “沐家那儿媳妇去哪儿了?咋回事?”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 沐家的婴孩已经会嗷嗷地喊爹娘,然而那能被喊娘的人,已经不见了。 “奇怪了!这镇上,附近村都找过了,周口村也找过了,沐家媳妇真消失了?” “许是被山匪劫走了。” “估摸着畏罪逃走,做流民去了!要么就流落到哪个地头要饭呢!” “怕不是,就她那浪骚样,怕是被人卖去青楼,要不给哪家的老爷整成小的!” “就她这命还做小的?做梦吧!怕是想多喽!依俺看,她怕是死喽!” “肯定是死咧!甭找咧!肯定死咧!” 关于唐百衣的传闻在清口村流传了半年,半年后,仿佛从未有过这个人般,所有人都不再提及沐家媳妇。 村里人形成个共识。 沐家那媳妇或许是流落他乡死了,或许是死了……一定是死了! 春去秋来,冬去夏至,一年又一年…… 清口村的树梢上的积雪融又落,积了又化……转眼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年头! 三年!不短了! 三年!能发生许多事! 江南,香山镇,深秋红枫热烈似火。 “卖糕点喽!香香酥酥的蛋黄酥!香糯可口的桂花糕!”清脆的声音在市集一家小铺前亮起,不一会儿就聚集了许多人。 一个身穿红袄子的垂髫小女孩正娴熟地收钱,用油纸包上糕点,笑着将油纸包递过去。 “大娘,您的糕点那好咧!”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听着令人怜爱。 “红红儿,你家老板今儿不在呢?” 垂髫小女孩红红儿,笑得把两个小辫来回晃,“大娘您打趣得很,咱老板可是大忙人儿,哪里会天天来香山镇这小镇子哩。” 远处一道车轱辘的摩擦伴着马蹄声哒哒,老妇人啐道,“红红儿,你呀,连你老板这几天来香山镇了都不知道?看你家掌柜的不揍你!” 垂髫小女孩红红儿,哪里还管大娘怎么编排她,一听到马蹄声立马探长脖子,喜出望外地盯着大街的尽头,笑弯了眼,“老板!老板回来了!” 红红儿的摊位非常大,一整条市集都挂着“阿依记”的牌匾名号,身后还有几个和红红儿年龄相仿的丫头来回忙乎。 “唐老板回来了!”一声嘹亮的脆音响彻整条大街! 顿时,香山镇不少妇孺不少过路人纷纷惊喜地转过头,一脸喜色地探长身子,一时间人群哗然! “阿依记的老板回来了!” “阿依记在京城拿到了糕点招牌魁首!” “咱们香山镇火了!” “谁不知道这几年风头无量的阿依记是从咱们香山镇冒出来的?往后啊,咱们香山镇可是出名了!” “那可不!京城肯定有一帮子贵人要来咱们香山镇游玩品赏,到时候,咱们可得准备准备。听说啊,京城不少贵妇喜欢来江南过冬,还喜欢住十二廊桥坊。咱们院子装弄装弄,到时候啊,大发一笔!” 青砖地,车轱辘一路碾来,高大骏马晃了晃耳朵,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胸脯,乖顺地停下。 “御二爷也来了!御二爷!您什么时候和唐老板过门啊。” “就是啊,天天看你们同去同归,楠儿一口一个娘亲喊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铺个酒席啊。” “御二爷,啥时候办酒水,定要记得赏咱们乡亲一口喜酒喝!” 御晗之勒住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一个箭步从骏马背上翻下,玄衣一拂,衣摆翩跹,恣意飒爽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得让周围一众少女倾心有佳。 多俊的富家爷啊,还是个钟情多义的,只可惜,他心中那个人是那般高高在上,她们高攀不得。 御晗之一手捋起轿撵上挂着的一抹金珠帘,轿中走出一名女子。 垂髫小女孩红红儿,杏眼倏地瞪大,欣喜地咧开嘴,“老板!” 第一百二十五章强者归来 轿中走出的女子,身穿一袭杏粉色的广袖流衫裙,端庄大气又又不失娇美妩媚,正是京城中名媛千金最入时的装扮。那眸中流转的晶亮眼波,神采飞扬,令所见到的人都难以移开视线! 唐百衣,长开了。如今的她,十九二十的年纪,清纯中带有女子的妩媚柔情,俏丽又不失迷人的知性。 唐百衣,和过去不一样了! 御晗之眼色一沉,勾起嘴角。 虽然这三年他将她带在身边,但她的变化,与日俱增,她的成长飞跃,令他都难以置信!若不是他每天看着她,都很难相信,这个女子是出身穷乡僻壤的贫寒农妇! 单凭她玲珑如算盘般的心思,就能把生意场上的分毫厘的银两,一丝不差地妙算出,令人叹服!她的各类生意脑洞,此起彼伏,阿依记加盟店在三年时间内遍布大江南北!连他都不敢说如今他还能被称作是她的带引人。 阿依记的生意,已经压过了清水镇御家!成为举国闻名的糕点大户!而今次,唐百衣更是拿到京城里糕点赛的头筹!阿依记的糕点被贵妃喜爱,直接敲开了皇宫的大门,进入皇家! 一只温软的小手搭上御晗之的手腕,唐百衣对御晗之笑了笑,利落地下了轿撵。 “老板!”阿依记的众人恭恭敬敬地垂着手,围着来人站成一排。 众香山镇人纷纷探长脖子,围观香山镇的传奇人物!红糖娘子唐老板! 一声利落又不失妩媚的女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香山镇碧泉场,阿依记包宴七天七夜!酒水畅喝!鱼肉管够!来者不拒!庆祝阿依记在京城夺得魁首!” 人群如炸开一般,一片哗然! 一时间,阿依记老板的大手笔包宴传遍了整个香山镇和邻边几个小镇!阿依记唐老板的名声彻底响起! 红红儿一脸崇拜地走上前,仰起天真年幼的俏脸,“老板,这几天老板不走能多陪陪我们了?” 红红儿一批女娃子是唐百衣在两年前从一帮山匪窝里救出的贫穷男女娃子,自愿跟着她打工。对于这帮孩子来说,唐百衣即是老板又是姐姐,是他们在世上的亲人。 唐百衣望向远方天际线的余晖。 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笼罩下一层金光。 “有些事,是时候去解决了。过一阵子,等忙完了,自然来陪你们。” 红红儿俏脸也染下一层夕阳余晕,烂漫的眸中,倒映出的是面前那越发容姿动人的年轻女子。 “好的老板!红红儿听你的!老板说什么,红红儿就做什么!” 相比香山镇被阿依记带起的繁荣,清口村这三年日子越发不好过。 三年间,清口村经历了三场小蝗灾,一场时达半年的干旱后,总算慢慢恢复生息。但薄田依旧贫瘠,清口村的村民,日子更清苦。 粮食收成少,卖得前只能勉强供一家子喝点薄粥度日。就连里正梁家也是一样。 清口村。 村口大树下,一个村女正在编织草鞋。 “梁柳姐,你说你未婚夫啥时候回村子啊。” 梁柳在这三年里也长高了不少,只是,越发清瘦。 梁柳倨傲地扬起下颌,笑得一脸徜徉,“张家大娘三年前就收了咱们梁家的礼金了,就等珩郎从京城回来把我迎娶进京城!” “沐家郎君高中武状元后,这几年都没什么消息啊。他莫不是把你给忘记了噻?” 梁柳一听村女这么说,立马俏脸一怒,脸涨得通红,啐道,“浑说!中了武状元,那可是要带兵打仗做将军的!你个小蹄子懂个什么?张家大娘都说了,珩郎是个有出息的人,又有情有义的,等他发达了,定然会把沐家和咱,都接去京城!” 村女吐了吐舌,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句,“屁咧,打仗早打完咧,京城千金那么多,沐家郎君真的做了将军,还凭啥相中你啊?又没拜堂又没啥的,就你还眼巴巴地干等。” 梁柳耳力敏锐,猛地一巴掌扇过去,将村女打得整张脸埋进灰扑扑的土里,“贱蹄子!浑说什么!再胡乱嚼舌根,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这时候,村口一个大步奔来一个庄稼汉。 庄稼汉一脸兴奋地直嚷嚷,“梁家阿囡,你家要发达了!里正带头把梁家地押给人承包了!” 梁柳狐疑地眨了眨眼,“什么押?什么承包?” 这些新词她听不明白。 庄稼汉像是为了炫耀他新学的词一般,开口喷得满嘴都是唾沫,“你爹!里正老爷!把你家的田地抵押给一个京城里来的大老板!支了那大老板六百两银子啊!这地那老板还是让你家里人耕种,只要每年给那老板八十两银子就行!十年期限!你说那京城大老板是不是个傻子!” 村女捂着脸,吃痛地满眼含泪,泪眼婆娑道,“俺咋听不明白,人家京城的大老板花钱包下咱们这穷地方的薄地干什么?给咱们六百两,咱们每年给他八十两?给十年?” 庄稼汉卖弄学识般夸夸其谈,“你个妇人懂个屁!京城这段日子流行一个词叫‘利息’!人家大老板啊,是来咱们村里赚利息来了!但咱们能先花钱啊!六百两足够咱们顺风顺水买上多少猪崽子,到时候,咱们就卖猪肉都能赚个够!” 村女这才反应过来,满眼发光,“是啊!俺娘一直说,要是俺家有钱买水果种子早就发达了!俺这就回去跟俺娘说去!里正老爷那么多田,一年上缴个八十两,咱家那几亩地,估摸着八两都不到。但就能有种子钱了!” 村女欢天喜地地转身就走。 一时间,清口村被京城贵人看上的消息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被流传! 很快,清口村人人以自家田能被贵人看上为荣! 但是,谁都不知道京城的贵人是谁。 “囡囡啊。”里正梁老爷拉着梁柳苦口婆心道,“也不知沐家郎君在京城中了武状元后是啥子情况,那么多年没着村,兴许在战场上没……没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做局 梁柳“呸”一声啐道,“爹爹!哪来的话!我肯定是要等珩郎等下去的。那可是武状元啊!爹!清口村什么时候出过状元!只要等珩郎回来女儿就能风光大嫁,直接去京城做将军夫人!” 这一番话,里正听着也有些犹豫。 这是个豪赌啊,用女儿的青春岁月在赌。 如今,梁柳已经十八有余,却还待字闺中,在村里就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大龄剩女,说的就是梁柳!偏偏那沐家张大娘在三年前收了梁家的礼金后,一直以沐珩人在京城拖延,至今什么时候成亲没有一个准信。 这让里正怎么能不着急? 梁柳满面春光,还在做美梦。 “爹爹,你说,咱赶紧多攒点嫁妆,听镇上的人说京城那边,和边疆的仗已经打完了。沐家珩郎,肯定这几天就要回村里来了!到时候我可得是清口村最漂亮的新娘子!” 里正揣着一袋子的银两,满心欢喜。 不管怎么说,他带着全村致富这条路算是走对了!清口村如今,人人手上都有钱!他手里足足六百两银子啊!六百两啊!这可是一笔巨款! 这时候,梁家家丁快步奔进来,高喊,“老爷!村口来了一大批商人!卖好东西嘞!听说啊,都是京城里有名的货!俏着呢!” 一时间,清口村人人兜里都有大笔巨款,而村口又聚集了一大批走南闯北的京城商人。 各色眼花缭乱,众人前所未见的新奇货,掏了不少村民口袋里还没有焐热的钱。 “王娟嫂子,这什么茶呀,看起来真古怪。” 王娟梳着妇人发髻,呸一声,“你躲开点儿!小心着!这可是西洋运来的棕豆豆!别喝坏了。要一两一杯呢!” “这么贵?俺家可买不起。” 王娟得意地笑,“你买不起?你真穷啊。你买不起,我买得起!”说完一股窃喜劲头蔓延开,炫耀的爽感油然而生。 顿时,每个村里爱攀比的妇人,每人手中捧着一杯棕色咖啡饮料,纷纷以此为荣。 “嫂嫂这啥呀,苦里吧唧的,和烧糊的花生米似的。” “瞧什么瞧,这可是丝绸路上运过来的西洋货,咖啡懂不?” “别动别动,你连这个都买不起,就别进咱们圈子里唠嗑了,一边挨墙角站着去。” 咖啡就像是一个村妇聊天的入场券,捧不起的人不配进入圈子。 另一个露天商铺中,围着一众庄稼汉子。 “开盒子了开盒子了!一个金盒子有几率能开出一锭金元宝!一个银盒子有几率开始一锭银元宝!只要50文银子就能买一个银盒子!三两银子买一个金盒子了啊!” 顿时,庄稼汉子人人抢着围着买银盒子。 “中了!老子中了!” “卧槽!真是一个大元宝!老子这辈子没像今天这样发达!平白来了个京城大老板给老子送上一百两银子不说,还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银元宝?老板!我要买一个金盒子!老子也要看看金元宝长啥样子!” “不过就是三两银子,算个屁!给老子来十个金盒子!老子今天非开出金元宝不可!” 更有一排售卖名贵貂皮大衣的名衣铺子。 五花缭乱的昂贵皮草,入时的京城设计,让乡下一帮土鳖男女纷纷叹为观止! 谁家若是能买上这么一件金贵的皮草,那可是传到周边几个镇上都非常有面子里子的事!如果谁能穿这么一件衣服参加红喜事,那可是给祖上添光!家里脸上都有光啊! 店家商人用标准的京片子招揽道,“八件!只有八件!卖光没货了!千里迢迢只带了八件了啊!竞价拍卖!起价只要十两银子!” 众人惊呼,“十两?只要十两吗?” 原本十两在众村民眼中是一笔巨额财产,但如今在流连了几天的村口大型商铺后,众人的金钱消费观都有了惊天大转变! “我出十一两!” “十一两算什么?让开!俺出十三两!” “十五两!” “十八两!” “放屁!都给老子滚开!二十八两!” “二十八两算个啥?老子开几个银盒子就出来了!八十八两!” 一时间,在众村民的哄抬下,八件貂裘皮草以远远超出众村民可以负担的价格一路飙升!尽数拍卖完! 一声及时的商家吆喝。 “没钱怎么办?不要紧!贷款就在京城韩家!贷款利息少!金额大!一次性拿走一百两不是梦!” 纸醉金迷的阵阵吆喝声,刺激了清口村所有村民的大脑神经! 一时间,贪婪,欲望,攀比,炫耀像是洪水猛兽一般灌到每一个村民脑中! 银两哗哗哗地流出去。 没有人知道一天自己花了多少钱,他们只知道,他们很兴奋!花钱的爽感激烈地像滔天巨浪一般扑向他们!将他们吞噬! “贷款!借钱!” “借钱!以后再付!反正以后能付!怕什么!” “分期是什么意思?反正每天只要付这么少的钱!肯定能付得起!” “利息是啥意思,咱不知道!能拿钱就好!来来画押画押!” “推推推,推个屁!老子先来画押的!来!给老子贷款个三百两!分个十年慢慢还!” “就是!十年后谁管他呢!现在花得爽就行!” 一时间,清口村每个人都负担了远远超过他们可以偿还的花销!清口村的薄田,不足以支撑他们每个人的欲望! 商铺收摊时,白花花的银两像是流水一般流到商人的兜里。 “乖乖,回头可得给唐老板报个喜,老板的这招真是管用!这个村里的人,都不带脑子么?上当和个王八似的。” 一百两! 两百两! 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二百两! 一时间!白花花的银子又回到了唐百衣的口袋里! 过了没多久,清口村陷入自古以来最大的经济危机! 里正家中,梁老爷听了家丁汇报的消息,大惊失色。 “什么?什么人上门催债?” “里正老爷,是京城贷款铺的人,说是来收利息了!这……这……咱们村里人多多少少都向那贷款铺借过钱,可村里没人识字啊!那画押也不知道画的什么玩意儿!居然今儿要咱们村里至少还上六百两银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幕后人物 里正梁老爷瞳孔倏地紧缩,一巴掌拍在八角桌上,桌上的杯盏被“轰”得一阵。 “胡说!” 里正梁老爷一声低喝,怒斥,“京城哪来的混账商人?讹钱也不是这么个讹法!让镇里的师爷过来看看!看看这画押画了个什么东西!” 家丁战战兢兢地伏低,“老爷,已经给镇里衙门看过了。师爷说,是这么个道理,京城最近是风靡火了一阵这叫贷款的玩意儿,京城那帮老爷少爷有钱人都这么玩,挺流行的。师爷还说……还说……” 里正怒目圆睁,“还说什么!” 家丁被里正的怒斥吓得眼皮子一跳,哆哆嗦嗦道,“师爷还说,他就从没见过贷过这么多的。说是,咱们村子,这么有钱怎么之前他不知道。师爷说,镇里还特意接济了咱们清口村,往后接济费不会再有了。” 堂厅里一片寂静。 只能听见里正梁老爷粗重的呼吸声! 极端愤怒! “谁干的,这到底是谁干的!”里正老爷气得鼻孔冒烟,整个人如同被火烤过一般,怒气冲冠! 这时,门口一阵叩门声。 “进!” 另一位心腹家丁诚惶诚恐地跪拜进来,“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里正内心再度“咯噔”一声,心沉到谷底。 “说!” 清口村居然一个灾祸又推另一个灾祸,今年是多灾之年么?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同砸来!他就不信他活了这么久,还真就避不过去了! 家丁跪拜匍匐在地,战战兢兢抬起眼,“老爷!大事不好了!京城那个老板,找上门了!把咱们抵押的田地地契都给收了啊!” 里正梁老爷眼皮子一跳! 顿时他捂住心口,险些没缓过来。 “老爷!老爷!” 里正原地喘息了好一会,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什么收了?咱们虽然是抵押,但连一年都没到!他怎么可能收走地契?” 家丁连忙把师爷看过的抵押契呈上,道,“师爷说了,这抵押契上写得明明白白,如果清口村遇到大变故不能偿还下一年的钱,那么抵押人就能把田契收走。那京城老板托人将咱们前些天花销和借债的单据都拿出来了,说咱们下一年肯定还不上。这抵押契上面还有官府的官印,哪怕拿到衙门咱们也论不赢啊!” 里正梁老爷“轰”一下跌到在太师椅中,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他喃喃道,“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亡咱们清口村!咱们穷乡僻壤的穷地方哪里有得罪过什么大佛?” 这时候,一阵敲锣打鼓的唢呐声从村口一路飘来。 家丁惶恐道,“老爷,这是?” 里正还没喘匀,脑中还嗡嗡直作响。 良久,里正梁老爷可算缓过劲来,手一挥,“走!看看去!” 他倒要看看他们清口村到底是被一尊怎样的京城大佛给狠狠打压了。 村口鱼贯而入的轿撵中,有一辆最低调又是最奢华的鎏金珠帘轿撵。 唐百衣掀起金珠帘,看了看外头。 三年了……这片乡野贫瘠的景色,自己三年没见到了。想来,当初自己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是那么迷惘,那么不知所措,在这块寸土乡野里苦苦求生挣扎,那日子颇不容易。 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唐百衣一手揉了揉秀发上单插的一支玉京蝴蝶罗钗,一手掂了掂厚厚一沓清口村的田契,苦笑。 自己这算是衣锦还乡么?这里又怎么能算作自己的“乡”呢?不过是个初始之地罢了。 一名俏丫鬟将金帘子掀起,柔声恭敬道,“老板,到了。” 唐百衣点了点头,将一封书函递了过去,依旧端坐在轿撵中。 田外,一众村民将长龙般的轿撵团团围住,顿时好比迎春宴请一般,整个乡间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柳跟着众人一般,像是稻秧一般插在田地里,探长着脖子看着新来的轿队。如果不出所料,那么这轿撵中坐着的,就是他们清口村的大债主,那位京城贵人了。 “爹,这贵人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牛?”梁柳一见这么大的阵仗,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的,顿时只有一脸羡慕! 田埂间,每人都各怀心思。 汉子们纷纷一脸不屑,不爽地盯着来找茬的债主,撸起袖子随时准备干架。他们的田契,他们要夺回来!其他的管这么多呢?祖传的田,不能说没就没了!他们不懂得抵押的含义,但现在好歹也明白了些,他们的田被人觊觎了!要被收走了! 妇人们担心受怕地怀抱着嗷嗷待哺的娃儿,穿着不合季节的貂裘皮草纷纷愁眉苦脸。后悔!她们心中只有两个字,后悔!为什么她们要花这么多冤枉钱在这种华而不实的大衣上?攀比炫耀的爽感过后,只有无尽的苦果。她们和娃儿要饿肚子了! 而豆蔻年华的村女们,纷纷望着那低调奢华的矜贵轿撵,怀了春思。 那京城的老板,一定很有钱!哪怕不是权贵,也是有足够地位的人! 如果她们能被京城的老板瞧中,哪怕是做一个妾,都足够她们举家翻身,一朝飞上高枝儿! 里正梁老爷叹息一声,“爹也不晓得,那贵人只是派人来,咱等粗人哪里能见到京城人的面?” 梁柳听里正这么一说,顿时内心的一股悸动,越发膨胀起来。 梁柳环顾四周,看着一帮灰头土脸的村女们像是土拨鼠一般高仰着脖颈,一脸期待憧憬的模样,冷笑一声。 论起相貌,她在清口村当之无愧。 论起家世,她是里正女儿,哪里是这等歪瓜裂枣的村女可以比较的? 论起才情,她可是略微识得几个字,如果那京城贵人问起来,她还是有自信能对答上一二的。 这几年,她一直等着沐珩,不仅仅因为情有独钟,更是因为,她瞧不上周遭的那些贫寒青年。哪怕是镇上的穷书生,她也是瞧不上的,谁知道人家乡试什么时候能发达呢? 而沐珩,可是进了京城考中武状元的男子啊! 等到沐珩胜仗归来,升为将军,那她可就是将军府的夫人! 为了将军夫人的身份,她哪怕再等上一两年,也是值得的! 可是,沐珩上了战场,生死不明。而现在,她面前有一个富贵大人物就站在她面前,让她怎能内心不悸动? 做一个备胎,也是好的。 梁柳下定决心后,整了整微乱的衣摆,在手心喷了两口唾沫抹服帖了鬓角的细发,才施施然慢慢走上前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贵人奴家心悦你 这时,一名书生相貌的青年缓步从后轿中走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书函,朗声念道。 “清口村村民铺张过度,贪婪无端,欠下借贷共计九百六十两,涉及每家每户,故今日依据抵押契,吾收回尔等田契,以充抵资。” 书生念完,抬起眉清目秀的脸,缓缓看过每一个村民。 梁柳捧住心口! 一众豆蔻年华的村女捧住心口! 多么斯文俊俏的书生郎啊!这人就是京城的贵人么? 单说这相貌那可是万里挑一的清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有钱!这么年轻,肯定还没有正房吧?就算有也无妨,能做个侧室也是好的! 顿时,一众村里少女一脸春色荡漾,面容含羞地打量着高高在上的书生。 书生一念完,村民里激起一股怨气!顿时众庄稼汉纷纷举着锄头高声抗议! “凭什么!!凭什么收走咱们田!凭什么!” 梁柳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施施然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前来。 众村民以为里正女儿是要给他们帮腔,纷纷一脸兴奋继续手舞足蹈。而这时,梁柳笑了笑,走到书生身边,一个转身,话口对准了村民。 “众位乡亲。”梁柳掐着自认为最甜美的嗓音,有条不紊地缓缓道,“众位乡亲安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很快,梁柳煞有介事地罗列了一长串劝说乡亲服软认命的缘由,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清口村里正的女儿么? 这闺女怎么竟帮着外乡人说话? 而众村女则是恨得咬牙切齿,啐道被梁柳早了一步,在贵人面前亮眼的机会倒是被她抢去了。 梁柳念了一长串理由后,施施然地朝着书生拜了拜,不胜娇羞。虽然她没有沉鱼落雁的姿容,但在一众灰头土脸的村女群中,她倒也显得鹤立鸡群,亮眼瞩目!加上她的一番劝说帮腔,让书生眼前一亮! 书生一拢手中折扇在掌心一点,这颇有风情的动作看得梁柳更是满心欢喜。 书生不由得赞服道,“不愧是里正千金,当真是娓娓道来句句服众!” 村民们还有什么话说?这里正家千金一顿辩说处处围绕抵押契,画押和官印,顿时把他们驳得哑口无言! 本以为她是清口村牙尖嘴利的王牌,谁想到这张大牌居然是向着他们自己开炮! 梁柳一听书生的赞叹,更是低垂眉眼,怯生生地娇态毕露,令人不胜怜惜。 “公子才是厉害人物。咱们村偏僻,公子远在京城还专门打听到咱们村里信儿,那一定不同凡响。” 梁柳这一句话说的,让村民暗自咬牙,恨得不知怎么说。还能怎么办?她是里正女儿!但居然胳膊肘向外拐! 里正梁老爷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暗自长叹一声。如果事成定局,那么能将闺女嫁入京城享受人上人的福分也是好的。村民的地契若是落在未来他女婿的手里,那么只能容后再议,说不定还有讨要回来的机会。 而书生下一句话,就打破了里正和梁柳的美梦。 书生一脸惊诧,诚惶诚恐地抱拳道,“姑娘误会,在下只是一介下人,替主子传话。” 众村民都愣住! 梁柳更是惊呆到怔住! 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斯文书生居然不是贵人?而是一个传话的下人?那么他的主子该如何了得? 梁柳娇音带颤,难以置信地杏目圆瞪,“你不是……你不是?那……那贵人到底是谁?” “是我。”轿撵中一声沉稳的女音传来。 金帘被掀起,唐百衣探头从低调奢华的轿撵中走出。 一时间,空气凝固。 周围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 一众村民瞳孔倏地紧缩,像是见到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纷纷夸张地张大嘴,险些惊掉下巴。 “你是?你就是……你不就是那个……” 一众人磕磕巴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众村民颤抖的手指,哆嗦的嘴唇,像是见到鬼一般,目瞪口呆! 里正梁老爷更是整个人石化了般,平时那威严劲头全部消失。 梁柳恨不得用掌心狠狠扇她自己一下耳刮子! 她心心念念想要攀附,想要取悦讨好的贵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原以为已经除掉的眼中钉? 唐百衣站在轿撵边,对着一众村民笑了笑,“是我,我回来了。” 众人一片哗然! 惊惧!恐慌!不知所措!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她回来了!唐娘子回来报仇了!他们清口村,要倒霉了! 里正梁老爷环顾四周,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村民,三年前的往事像是潮水一般涌上他的记忆。 奚落,嘲讽,沉塘,陷害,嫁祸,火灾。 每一样都像是一把锤子在里正头顶狠狠锤敲一般,每想起一件,里正眼皮子都是一跳! 然而,一团混乱中还是需要人出头。 里正轻咳两声,挺直腰杆走出田埂,沙哑的嗓音不怒自威,“你,这次回来,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说进了所有人的心田,所有人都想问一句,你回来干嘛,把俺们剥皮抽筋么? 唐百衣一袭矜贵繁复的广袖流衫裙,上品贡缎在阳光下灼灼发亮,看得梁柳心中是一阵痒痒般的羡慕。 唐百衣笑了笑,“里正老爷说的哪里话,我这次回来,当然是来收抵押契里的田了。刚才令千金那一番大道理说得明明白白,我想说的话,令千金都替我说了,大伙儿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如果有谁没明白,那令千金要不上来解释一二?” 字字针对梁柳,句句将里正的责难堵了回去! 顿时,梁柳气到杏目圆睁,却又丝毫没有办法。刚才那些话确实是她说的,但是,她只是想要取悦一下书生才胳膊肘向外拐,哪里知道书生不是贵人,而她的这一番通情达理的大道理居然还被唐百衣给借用了去! 梁柳胸口大肆起伏,重重喘息,险些气得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里正顿时无言以对,难得结巴。 唐百衣挥了挥手,顿时书生模样的小厮就拉着几名家丁进了田埂,对照田契开始审起地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幕后人 唐百衣笑了笑,“梁老爷,大伙儿的田契都在我这,这可是祖传的田契啊。这么多田,就是有点可惜,田太薄,种不出好庄稼。” 庄稼汉们险些气到骂娘。 你如果嫌田差那你别要啊!霸占还不肯种,这算什么? 里正脸色一变,威严怒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众人目光紧紧盯着唐百衣,眼都不敢眨。 梁柳怒伸一指,厉声尖叫,“姓唐的!你别太过分!别以为我不知道!猜都猜得到你这几年去哪了,镇上之前就传你和御家二爷有一腿!这几年清水镇上御家二爷也不常出现,你是不是被御家包做小妾了!” 一时间,村民像是被愚弄后缓过神来一般,纷纷骂骂咧咧开。 “原来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前脚离开夫家,后脚就和御家男人搞在一起!” “沐家郎君也是个可怜的,这头顶绿帽子都不知道多少顶了!” “难怪沐家不待见你,原来你早就一门心思找了一家退路。而且,还勾搭上了盐商御家二爷!” “就说吧,你个娘们儿有什么本事,还能混出个名堂?不过就是靠着男人的骚货!还是一个借着野男人臭不要脸的贱人!” 一时间,恶言中伤的嘲讽讥笑声如滔天潮水一般扑面而来!恶语像是洪荒凶兽,欲把人整个儿吞噬! 但是,唐百衣的心理已经练就的十分强大。 那些曾经打压过她的苦难,如今只能像远方的路人一般,对她远远示意。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马蹄声。 衙门的人来了! 众村民一见到衙门师爷,纷纷诚惶诚恐跪拜成一片! 对于穷山恶水的小地方来说,天高皇帝远,谈论皇帝不实际,而村民脑中最大的官就是镇上衙门的师爷了!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师爷怎么来了?” “天啊!师爷怎么会来咱们这个小地方?可从来没来过啊!” “俺还没见过镇上的大官呢!俺可得好好看看,如果能去衙门当个差,那真是祖上荣光!” 衙门师爷风尘仆仆地一个箭步跳下骏马,连忙踩着大步就朝唐百衣的方向走来。 在众人费解中,师爷一个稳稳又诚意的弯腰抱拳! 师爷的腰弯的都能见到背脊和倒垂的头发。 “唐老板!”师爷笑得一派和善,又好像和面前女子很是熟稔一般,脸上堆起一脸商业化的假笑,“京城宫中红人唐老板来咱这小地方,可真是让咱这一片蓬荜生辉!” 顿时,师爷左右几名手下纷纷恭恭敬敬地给唐百衣双手奉上见面礼。 师爷客套地寒暄,笑脸堆起褶皱,“听说唐老板也曾经在这一片住过?哎呀,这可真是巧!唐百衣打算在镇上投资商铺么?保准给唐老板最方便的流程!” 空气一片安静! 众人纷纷怔住! 那可是师爷啊! 那可是在他们心中最至高无上的大官! 这样一个权势在手的地方大官,居然对唐百衣如此毕恭毕敬?好像要处处看她脸色,讨好巴结她一般! 如果她果真被御二爷收进御家,那也不可能这么被师爷瞧中啊。为了一个人,师爷居然赶了迢迢远路,亲自从镇上来到清口村!可见师爷有多重视这个女子!由此可见,唐百衣并没有被御家收为小妾,而是亲自在外打拼了这许多年! 梁柳难以置信地慢慢重复一遍,声音缓慢带着不确定,“京城,宫中,红人?唐老板?” 皇宫中的红人?说的是沐家的这个受气包前任媳妇? 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得到皇宫里娘娘的青睐? 师爷还在喋喋不休,“唐老板,清水镇上的基建就拜托你了。回头我包几个场子,请你搓一顿好的接接风尘!” 唐百衣点了点头,朝书生示意,书生掏出大沓子银票后,师爷才接过银票,心满意足地离开。 唐百衣将视线转向目瞪口呆的众村民。 还不等唐百衣发话,已经有村民哇哇大叫,边哭边撇清关系。 “唐……不,老板!大老板!俺可是一直挺你的!赶紧把俺的田契还来!三年前那天,俺亲眼看到梁家囡囡对绿豆汤下了白粉!” “俺也瞧见了!俺也瞧见了!就是柳姐干的!她还给了我银子让俺别说出去。” 梁柳气得哇哇大叫,怒喷道,“你们好不要脸!我还在这呢,你们就乱编排说这些混账话!” 唐百衣沉下脸,勾唇,“还有谁有话要告诉我的?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把房契发给你们。” 顿时,众人像是打了鸡血唐首挺胸的斗鸡一般,互啄。 “还有余老婆子家的火!就是王娟放的!她嫂子那天喝多了说漏嘴的!” “李家二狗子没有救余家老婆子!俺瞧见的!告状告状了!” “当初编排你在瀑布下洗澡就是洪家人传出来的!他们女儿各个大嘴巴!” 顿时,互相揭短的村民越说越来劲,越说越上头,最后居然没忍住,几个人互掐打了起来! 场面乱作一团遭! “主子,要不要……” 不等书生话说完,唐百衣挥了挥手,“让他们说。” 一时间,相护揭发的村民们几乎连祖上上代穿什么颜色打开裆裤都描述了出来,不堪入目。 梁柳脸色一变,一脸惊恐地盯着身边的里正,“爹!女儿没有!女儿没有下毒!那只是巴豆加上一点香油而已!” 里正怒斥一声,“闺女!绿豆汤那件事居然是你搞的?” 里正一脸失望! 梁柳吓得胆颤心惊,试图掩饰,“爹我那是不当心,不小心溅到的!” 一时间,村民中的舆论风向再度倒向一方。 “什么?绿豆汤那件事,居然是梁家囡囡弄得!我说呢!” “啥?余老婆子那火灾还有隐情?” “你们居然合谋一起陷害了一个老奶奶?”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蓦地从卸底里窜出来! 童音一出,瞬间几名事关的大汉闭上了嘴,沉默不发一言! 梁柳尖锐的厉声,娇叱道,“唐百衣!别狂!就算那件事是我干得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又没出人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旧账翻来翻去有意思么?” 唐百衣看着神情依旧倨傲的梁柳一眼,笑了笑,一把挥洒出一沓子银两来。 凌空,纷纷扬扬的银票像是恣意的蝴蝶,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第一百三十章打击报复 众人都一脸错愕地紧紧盯住唐百衣,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唐百衣招了招手,几名丫鬟是时候地合抱起一大锅绿豆粉!大大如铺盖的锅子,绿豆粉铺了个满满当当,可以开一桌大宴席。 唐百衣望着愕然的村民笑了笑,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你们欠了我钱,而今天,我是来散财的。” 众人一听到散财,耳朵各个竖得比天高!有了钱不就能赎回田契了么!只要他们能把从唐百衣手里讨来的钱赚够,还回去,那他们不就能拿到田契了么? 那可是祖宗流传下来的田契! 他们各个后悔莫及!只要能够拿回田契,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唐百衣摇了摇手中明晃晃的银票,众人的头都随着银票一同摇摆两下。 唐百衣清晰的声音,“梁柳,你很喜欢编排人是不是?只要有人上前揭里正家千金的一条短处,喂她吃一口绿豆粉,那么就能拿到十两银子。” 众村民不屑地“嗨呀”一声,才十两?这几天他们对金钱的欲望已经被村口的京城商贩给撑大了,眼里已经放下去区区十两。 “喂,怎么说里正也是咱们清口村的大人!你也太不把咱们清口村人放在眼里!你以为咱们会为了区区十两银子给里正家抹黑?” “什么人啊这是!咱们都是有情义的人!哪里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别说是揭短,就算是说一句重话老子也不干!” “就是!姓唐的,俺看你这是瞧不起咱们清口村人啊!咱们看上去是会干这种吃里扒外事情的人么?” 唐百衣无视一众村民的咄咄逼人,朗声再道,“十两银子,只限前五人,次数不限。” 空气凝固。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只限前五人? 次数不限? 村民们暗自盘算,那是不是说他们唾十句,喂十口,就能有一百两银子? 真金白银啊,白花花的!他们各自还欠了许多外债! 唐百衣自顾自继续道,“前三人。” 村民们一愣!怎么又缩小范围成了前三人了? 那晚了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顿时艺高人胆大的庄稼汉子连忙大步踏出。 就在梁柳转过头一脸懵时,一声粗犷低俗的“唾”一声! 凄厉尖叫! 梁柳捂住一脸腥臭的口水闭着眼张嘴直尖叫!尖细的嗓音就和被掐住喉脖的鸡一般。 庄稼汉喷完痰液怒喝道,“姓梁的!既然是揭短就别怪俺!俺早就瞧你不顺眼!咱家娟儿被你害进什么青龙会还是什么帮派的,搞个屁!娟儿都被学堂先生赶回了家,你呢?屁事儿都没有!还逍遥着呢?咱家娟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被你给耽误了!” 庄稼汉骂完,一把抄起巨大的木勺,恶狠狠地剜了一锅底的绿豆粉,也不管梁柳乐不乐意,直接掰开她的嘴就将大木勺往里头灌! “你个臭娘们儿!绿豆汤害老子拉稀了三天三夜!都拉脱肠了!俺也要叫你尝尝这滋味儿!” 有一必有二。 不等庄稼汉揭短第二回,继续灌绿豆粉,田埂中又有一个壮汉长工挽起袖子就大步踏上来。 “臭娘们儿!平时你耀武扬威地让人使喝咱们喝得挺带劲儿啊!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娘们儿还给咱们兄弟几个脸色?谁给你的胆子?告诉你!老子可是干过山匪的!还受你个臭娘们儿的窝囊气?” 壮汉长工一把抡起巨大木勺,一把将绿豆粉塞进梁柳樱桃般的小嘴的。 梁柳整张脸褶皱成一团,痛得龇牙咧嘴叫苦不迭。 书生很是时候地看了看唐百衣,加了一句话,“想要拿到田契,就得看唐老板是否高兴。唐老板一高兴了,田契的事,都好说。” 顿时,一众村民算是幡然醒悟过来! 唐百衣如今捏着他们的田契,那可是衣食父母啊!只要他们能哄得唐百衣高兴,那还怕她故意扣押他们田契给他们脸色么? 蓦地,田埂间乱哄哄成了一团! 有的村民爬着上前抱住唐百衣衣摆,拼命抽自己巴掌求宽容大量不计较的。 有频频对着唐百衣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 更有直接把气对准梁柳,狠狠寻梁柳麻烦的! 很快,梁柳被一众黑压压的庄稼汉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嘴被巨大木勺撑得满满当当,一勺又一勺的绿豆粉频频直接灌入她的喉咙深处! “停下……停……停……下!你们都疯了么!疯了……呕!” 梁柳痛苦地挖着喉咙口,干呕不止! 这么多绿豆粉,可是吃吐她了! 里正愤怒地一把将发疯中的村民拉扯住,却遭到同样的还击。 “里正老爷!早就瞧你不顺眼!你说你家姑娘害咱们全村人,给咱们全村人下药,你个做爹的嫩不知道?” 里正梁老爷顿时被驳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知道。 “里正老爷!养不教父之过!你闺女的祸,你也得受下!”说完,几个壮汉也纷纷抄起大木勺把里正梁老爷喂了个饱! 唐百衣看着被众人唾骂中的梁柳,悠悠道,“对了,梁小姐。我三年前一见绿豆汤有问题,可是特地盛了一碗回去查验,这回在这批绿豆粉里,我也命人加了同样一种草药。”顿了顿,“是巴豆加上断苦草研磨粉是么。” 巴豆,主腹泻。 断苦草,令人口吐白沫上吐下泻。 两者药性强加,更为强势!所以三年前喝了绿豆汤的村民才会抱着茅坑蹲了三天三夜拉出大块鲜血! 而如今,也得让梁柳尝尝这滋味。 梁柳一听!一脸惊怖! 里正老爷正被人塞满了嘴!顿时他抬起惊恐的眼睛,对一会儿他也要尝到的痛苦惶恐不安! “爹!”梁柳声嘶力竭地哀嚎一声!顿时她就觉得腹痛不止!肠胃蠕动,要泻了!三年前她种下的苦果,最终还是在三年后还给了她! 该! 唐百衣没有再理会拼命拨开众人要冲向茅厕的梁家父女,而是把视线对上正抱着自己衣摆不肯撒手的人。 洪铁蛋! 第一百三十一章记仇十年不晚 洪铁蛋已经成家了,身边居然环绕着两个年幼村女!大的村女怀抱着一个孩童,怀里还搂着一个婴孩,而年幼的村女挺着高高的孕肚,一脸稚气未脱的娇憨样。 显然,洪铁蛋是强迫了幼女。而村里老人觉得丢脸,只能顺其自然地把幼女塞进了洪家,就当给本就不待见的女儿找了个归宿,收了几两银子的彩礼就算完事。 “啪——” “啪啪——” 洪铁蛋一个大巴掌又一个大巴掌地自扇,瞬间两边脸颊高高肿起通红一片! “唐家娘子!求你!我洪铁蛋求你!俺家就这么几亩薄田!俺又有三个娃儿要养!要是没有这田地,俺上头老母都要饿死!俺妹子刚出嫁,老爹又前脚走了!家里只剩俺一个人!” 顿时,洪铁蛋悲悲戚戚的模样看得轿撵边一众丫鬟纷纷垂泪。 这是个好汉子啊! 虽然这汉子几年前不规矩,不过,这不是改过自新了么?也得给一个机会啊! “嘭——” 唐百衣一脚把洪铁蛋高高踢翻!一个筋斗滚落进田埂中,栽了个大跟头! 轿撵边的丫鬟们纷纷捂嘴屏息,心下不忍,不敢看。 唐百衣冷笑一声,一把将面前两名年幼村女的袖子撩起! 两名女子的皓腕和小臂上,密密麻麻遍布淤青!一排又一排的新伤加旧伤!整块皮肤没有一处好肉!就连怀孕幼女的腹部也不例外! “怎么来的。”唐百衣嗓音冷淡不带有一丝感情。 挺着高高孕肚的幼女战战兢兢地捂住一身伤,小声道,“打的。” 众村民纷纷放下手中的拳头,停下磕头,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洪铁蛋。 “铁蛋啊!你还是不是人啊!孕妇你都打啊?她肚子里可是你的骨肉!你喝醉起来撒疯,也不看着点?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女人么,你怎么偏偏打怀着肚子的啊?” 村民一句话,引得不少村妇怒目相对。 怎么?孕妇打不得,抱着婴孩的女人就能打得? 洪铁蛋被唐百衣踹了个四仰八叉,真没好气,随口怼了句,“喝酒了!没轻重!怪老子?” 一声如蚊子般细声细气的声音,胆怯地插了进来,“没有,他没喝酒,他平常一直打俺。” 幼女抚摸着孕肚,垂泪不已。 抱着两个娃的村女也大声哭诉,“就是他!就是洪铁蛋强迫俺!还逼俺家里把俺送给他!不然就到处说俺的……说俺的……平日里动不动就打俺和娃儿撒气!洪铁蛋发狠起来,连他卧床的老母都打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打不得的?什么好汉子!都是戏!他前几日还去邻村把钱赌了个精光……” “啪——” 不等村女说完,洪铁蛋一怒从田埂上翻身爬起,一记狠狠的巴掌抡起扇在村女脸上! 顿时,村女抱着两娃儿一个头晕目眩,直接栽倒!额头磕到石块上,顿时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一时间,两娃儿哭声四起! 稍大的孩童略懂事,趴在不知死活的母亲身上咧嘴哇哇大哭!凄惨一片! 洪铁蛋余怒未消,双眼赤红,抡起硕大铁拳对着哭喊不止的娃儿就是狠狠一击! “吵吵吵!吵个屁!” “嘭——” 哭声戛然而止!石块上一片血污! 众村民纷纷哗然! 他们只知道洪铁蛋乱来,但没想到他居然能狠成这样! 连卧病在床的老母都能打,连幼妻都能打,连不足两岁的亲生骨肉都能打,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打的? 他们先前还险些被洪铁蛋改过自新的几下自扇耳光给糊弄过去! 唐百衣眼色一沉,冷声道,“来人,打。” 冷漠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书生一挥手,一排壮丁纷纷摩拳擦掌大步逼近洪铁蛋! 一步步脚步声!大地震颤!令人心中有千钧重!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洪铁蛋惊恐万状地连忙后退,厉声惊呼,“告诉你们!里正老爷还在这!师爷刚在就在这!你们这样做!是要被关大狱的!” 一排壮丁撸起袖子,高高扬起硕大的铁拳! 洪铁蛋瞳孔倏地紧缩,张大嘴哇哇怪叫,“姓唐的!告诉你!你要倒大霉!敢揍老子!去你马勒戈壁!老子明日就把你……” “嘭——” “嘭嘭嘭——” 不等洪铁蛋威胁完,十几个铁拳狠狠抡向他身体各处!顿时他只觉得整个身体像是一只被揍泄了气皮球,疼痛到毫无知觉一片麻木! 唐百衣淡然看着眼前一幕,一字一顿冷冷道,“打死,算我的。” “是!唐老板!” 顿时,田埂上的众人纷纷看呆了! 他们原本只以为唐百衣突然变有钱,突然暴发户,但哪里想到,她居然连手段都变得这么狠辣!连打死人都不怕! 里正梁老爷捂住肚子夹住尻,忍住即将磅礴泻出的冲动,怒斥,“唐百衣!杀人是要蹲大狱的!” 唐百衣扯起嘴角,“那就劳烦里正老爷去上报。” 丝毫不慌!气定神闲! 里正梁老爷顿时错愕地瞪大眼! 这还是三年前村里的唐百衣么? 这女子什么时候变了!变得那么!那么遥不可及一般的强悍! 很快,洪铁蛋的呜咽讨饶声也淹没在拳打脚踢中,渐渐细不可闻。 唐百衣走到一片血污的石板前,叹了口气,吩咐道,“把洪家的田契给洪家老母,给那幼女一百两,拖这女子下去救治,如果她能活也给一百两,如果死了,就把她的孩子带走。” “是!” 村民看着如今的唐百衣看愣了!雷厉风行!果决干脆!毫无拖泥带水! 他们怎么就越来越看不懂唐百衣了呢?这人和三年前的唐家娘子,真的是同一人么? 然而,众村民一听到唐百衣果真把田契给了洪家卧床老母,顿时个个把头磕得更是“砰砰”直响! 只要他们求得够可怜!那么,田契一定也得还给他们! 唐百衣看都没看村民们一眼,落下一句话,“什么时候把借走的钱补上,什么时候把田契还你们。如果还不上,那就做唐家的长工,这一辈子干苦力埋头种田。” 清口村的田都属于唐家了! 唐百衣想把田地包给谁就包给谁,想让这些人做长工,为自己打工种田,就能使唤这群村民给自己干活! 清口村,不再是里正的村子,而是唐百衣的村子! 唐百衣大步向沐家走去。 呵,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见到沐家人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我来寻仇了哦 一座依旧贫寒纯朴的木屋。 屋檐顶上的青瓦上还淌下刚刚淅淅沥沥下的落雨。 雨过青苔痕。 唐百衣叩门进屋后,有些恍惚。三年了,自己最终又踏进了这里。 沐家,依旧是家徒四壁,周遭用度一派清贫景象,就连灶膛间的竹篓里也只有寥寥三两只鸡蛋。 揭不开锅,食不果腹。 同三年前没有太大差别。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后屋传来,隐隐的药香味弥漫在整个贫寒房间,经年累月的药味熏染着墙壁,青砖墙上甚至隐隐泛棕泛黄。 唐百衣环顾四周,堂厅没有人,内室没有人。 又是一阵更为剧烈的呛咳,好像要把五脏肺腑都咳碎一般! 张氏的骂骂咧咧声从后屋传出,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呕吐的反胃声。 唐百衣蹙眉,这沐家老爷子,眼见着是有些困难了。这么重的肺痨拖了三年,耗了整整三年多的药材,也不见好,倒是年年更加剧一些。春去秋来,老爷子还有几个秋天? 肺痨这么个拖延法,哪怕是京城的太医,怕是也只能摇摇头,病入膏肓。 一声淅淅索索脚步声,“嘎吱”后屋木门被拉扯开。 张氏的鬓角一片花白,这才过了三年,张氏倒是像老了十多岁一般,就连走路都有点迈不开脚步,带着踉跄。 张氏兀自骂骂咧咧“咳咳咳,天天就知道咳,咳个屁!早点噎气早点解脱!全家受累!” 她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双暗镶金线的鎏金锦鞋,华贵,精致,令人移不开眼! 张氏愣住! 她目光向上移。 杏粉广袖流衫裙,繁复精美的式样,暗香浮动的裙摆设计,精致华贵的贡缎。阳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投在流衫裙上,笼下一层金光,上好的贡缎泛着鎏金色的光泽,看得人睁不开眼。 贵人! 金枝玉叶的矜贵人! 张氏心中只有这么一声惊叹! 她目光再往上移。 柔顺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脖颈。那从内而外散发的从容气势和强大气场,令她一个乡村野妇忍不住想要匍匐跪倒在地,不敢亵渎贵人姿容。 张氏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地垂首恭敬道,“不知是哪位千金来到寒舍?” 自从沐别去了学堂后,会带回沐家一些文绉绉的字眼,这“寒舍”两字是张氏唯独记下的,因为和沐家的屋子最是贴切不过。 良久,空气一片寂静。 张氏等了半晌,慢慢抬起老眼,眯着有些昏花的眼,小心翼翼地望去。 唇红齿白的一个年轻女子!那自信傲人的风姿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但是,这漂亮女子似乎,有点眼熟? 张氏揉了揉老眼,再度眯起眼定睛一看! 乖乖! 这不看还好! 一看!她整个人像是被雷电轰击过一般!彻底僵直在原地! “你,你不是,你不是那个,那个……”张氏手指哆哆嗦嗦了半天,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地圆瞪! 唐百衣笑了笑,将沐家田契拍在堂厅里仅剩的一张方桌上,“是我,我回来了。” 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张氏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张大嘴,一遍又一遍拿眼确认着面前的女子! 风姿绝代! 这美丽女子真的是他们家当初那个粗俗贫寒的儿媳妇? 真的是他们沐家拼死也要拍下和离书,将人休掉的儿媳妇? 现在,他们沐家嫌弃得要命的儿媳妇居然一招翻身,成为人上人回来了? 张氏傻眼了! 她脑中嗡嗡作响,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该做出什么反应。她彻底愣在原地!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屋传来如同破锣鼓般的沙哑嗓音。 “谁啊!进来!” 后屋门被推开,形容枯槁的沐家老爷子瘦得如同一张薄纸一般,歪歪斜斜躺在满是中药味的硬榻上。他两颊消瘦得简直不成人形,眼眶不正常地凹陷下去,面容堪称惊悚可怖!令人不知这是活人还是死人。 唐百衣一见到生命垂危的沐家老爷子,三年的怒火一下子如同被冰水浇覆一般,焉了气息。 这家人,还是这么悲惨。 如果她三年前没有离开沐家,那怕是已经跟着沐家一同沉沦,万劫不复。 沐家老爷子睁着迷惘的双眼,空洞的眼睛已经因为多年服用同一种药物的副作用而失明。 “是谁啊……”嘶哑的破锣声带着令人心颤的虚弱。 张氏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如今的唐百衣,小心道,“是贱蹄……是唐百衣回来了。” 沐家老爷子皱成一团的脸僵了僵,似乎在回忆唐百衣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这时候,门口被人大力推开。 里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身茅坑臭味,带人从田埂里找上门来,一身狼狈哪里还有以往的威严,“唐百衣!你别来找茬!告诉你!你如果还有点良心,现在就从沐家滚出去!沐家毕竟养了你一年多。” 唐百衣气笑了。 “养了我一年?还是我养了沐家人一年?” 一年里,自己吃过沐家多少碗薄到如同汤水一般的薄粥,而沐家又受了她多少恩惠。 里正一身浩然正气,理了理衣襟,又找回了一身权威感,怒斥,“我可是清口村的里正!不管你拿捏着多少田契!不管你和沐家有什么旧恩怨,这个村子还是我做主!” 唐百衣瞥了一眼身侧的张氏。 张氏顿时抖如筛糠,她本就见识短,窝里横,欺软怕硬。如今,她一见到唐百衣的气度风采和周身荣华富贵的服饰,哪里还敢嚣张? 张氏哆哆嗦嗦道,“百衣啊,听里正的啊,赶紧走,走啊,寻仇什么的别来找咱。” 她自知理亏,当年她没有少虐待这贫寒人家出身的儿媳妇。如今这可是现世报寻上门来了?但沐别入京赶考不在身边,沐珩又高中武状元但征战沙场生死未知,她实在没这个底气,和面前人叫板。 唐百衣望了一眼门口跟随的侍从,招了招手,笑道,“里正老爷,别总把人想的这么龌龊。谁没良心?谁滚出去?沐家可得感激我。” 里正顿时冷哼一声,“感激?” 第一百三十三章麻溜地滚 书生受了唐百衣一个眼神,顿时大步走入后屋,搭上硬榻上老者的脉搏。 “你要干什么!你让人做了什么?”里正一挥手,顿时一窝蜂的庄稼汉扛着锄头一脸戒备地站在屋中。 而唐百衣带来的侍从,各个针锋相对地怒目瞪视! 拔弩凶张! 书生笑着扭过头,“主子,能治。” 里正愣住,随后嗤笑一声,“笑话!唐百衣!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发达了一回,有几个肮脏银子就夸下这么大海口!你知道沐家老头躺了多少年么?足足近四年!四年时间啊!这可是肺痨!没得治的!就算你带来的是京城太医,也从没听说有人能治好拖延了四年的肺痨!” 在古代,炎症如同毒药一般能迅速把一个健全人击垮。 古代,没有抗生素,只能靠中药调理,靠自身免疫力硬抗!得了肺痨如同被治了个死!肺痨能拖上四年,已经是沐家祖上庇荫,是一件奇事! 张氏也算缓过神来了,年轻时候的伶俐劲头似乎又都回来了,“你个贱蹄子!混说什么!你这几年去啥地方榜上什么贵人了?不就是离开咱们阿珩,和臭男人跑了么!怎么,这回榜上了一个大人物,现在回到村里来炫耀?告诉你!收拾掉你的臭钱赶紧滚!沐家半点儿都不欢迎你!钱值个屁!” 唐百衣静静把话听完,扯起一个笑,“钱值个屁?” 张氏闭上眼一通骂骂咧咧,“值个屁!老娘就不稀罕钱!老娘有儿子!俺家儿子可出息了!进京城中了武状元!只要这回德胜回来,咱们沐家就翻身出人头地了!到时候一同搬去京城,享福去!告诉你个贱蹄子!拿好你的臭钱麻利地滚!沐家就要翻身了!谁还稀罕你来叽叽歪歪?” 书生看了看唐百衣,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百衣勾唇冷笑,“搬去京城?” 张氏闭上眼啥也不看,一通狂喷,飙了个唾沫横飞,“搬去京城!怎么贱蹄子眼红了?告诉你!京城的将军府可大了!到时候咱们就是京城人了!说出去都是八辈子荣光!而你,不过是个趋炎附势嫁了一个有钱老头子的贱蹄子!到时候咱儿子大手一挥,一脚把你的宅子踏平了!把你铲出去,叫你狂!” 唐百衣叹了口气,“怕是你们有钱去,却没命到啊。” 沐家老爷子这形容枯槁的末路模样,哪里像是能经受长途颠簸的?怕是还没到京城,还没找到京城名大夫医治,就横死在颠簸的马车里。 张氏怒目圆瞪,像个斗鸡似的还要再杠,里正摆了摆手发话。 “唐百衣,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是还嫌沐家不够衰么?怎么可能有人能治好沐家老头?劝你死了这条心,离沐家远点。” 唐百衣笑了笑,“如果治好了呢?” 张氏粗糙的农手把粗腰一掐,抢话道,“治好?”随即冷笑一声,“你治得好那老娘从这里滚出去!麻溜的滚!滚前还给你磕三个响头!” 唐百衣挑了挑眉,看向里正。 里正也沉下脸冷哼一声,“做人别说大话!你若是能让人在一年里治好沐家老头,我就把里正位置让出来给你!” 众扛着锄头的庄稼汉一片哗然! 梁老爷要让出里正位置?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里正怒目瞥了眼众村民,骂道,“混账!胡想什么?怎么可能有人治好肺痨?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京城太医也不可能!” 唐百衣对书生努了努,笑道,“里正老爷,记好你这句话,我倒是看你这位置眼红的很啊。” 一句话,引发了众怒。 屋子里的庄稼汉们纷纷唾道,“好不要脸!你个被沐家休走的外村女人,居然还说眼红咱们村里的里正位置?你咋不上天呢?” 唐百衣将后屋门一关,把书生单独留在后屋里,笑了笑,“第一,你们搞清楚,不是沐家休我,是我下了休夫书,把沐家休了。第二,里正老爷,一年太长,不用一年。” 庄稼汉们纷纷嗤笑。 里正暗骂一声,讥讽道,“不用一年?十年么?你怎么不说三十年?看有没有人能盯着你?” 唐百衣露出一个手势,“三天,只要三天。” 房间内一片安静。 随后,空前绝后的狂笑声震得简陋的天花板一片震荡!地面剧烈摇晃,脑中嗡嗡直作响! 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三天?你个女人是疯了么?你是发财发到脑子迷糊了?京城太医都治不好的肺痨,居然有人能够三天治好?” “你当咱们是瞎的还是傻的?你该不会是直接把沐家老头弄死了,回头和咱们编排人轮回投胎就治好了吧?” “疯女人!简直是个疯女人!把咱们当傻子耍呢!有了她在,那岂不是那么多赤脚大夫都不用做了?全都回家种田好了!” 后屋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哑惊叫! 众人心中一凛! 里正大喊一声“不好!”果真是行凶杀人?这女人真是一个疯子? 众庄稼汉纷纷扛着锄头要硬闯!但无奈唐百衣带来的一批侍卫很是训练有素,几个格斗技法下来,众庄稼汉纷纷匍匐倒地成一片,不堪一击! “唐百衣!你别太过分了!”里正气得花白的胡子都翘起,“你以为普天之下没有王法了么!生杀予夺都在你手里?” 唐百衣冷冷瞥了里正一眼,没有作声。 不说话,这是沐珩的拿手好戏。 如今自己在里正面前一用,果然把里正气得够呛。 “说话啊!你个妖女!怎么不说话!看你还能怎么狡辩?全是诡辩!” 然而,任凭里正怎么试图用话术撬开面前人的嘴,唐百衣都如同隔音一般,充耳不闻。 终于,后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一股血腥味弥漫出来。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紧! 书生脱下一片血污的棉布薄手套,疲倦地笑了笑,“主子,久等了。” 里正颤抖的手指慢慢伸出,声音抖成一片,“疯了!疯了!都疯了!你们当真是一群疯子!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民宅杀人!你们真当没有王法了么?你们都是疯子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疯狂打脸 书生侧身让开一条道,恭恭敬敬地垂首示意可以进。 里正狠狠用余光刮了唐百衣一眼,率先踏进去。 张氏哆嗦成一片,看向唐百衣如同看向魔鬼!她小步紧紧跟着里正进了后屋。 枯瘦如柴火般的老者,依旧平躺在硬榻上。而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托盘,托盘里似乎还有几片带着腥臭味的黑物。 沐家老头扯着嘶哑的嗓音,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道,“粥。” 里正愣住! 张氏更是被怔住! 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她家老头说过一句饿? 沐家老头常年被肺痨折磨,咳嗽的时间比喘息时间都长。而现在,自从他们踏足进这间后屋后,耳边似乎少了什么声音。 沐家老头不再咳嗽了? 那托盘里的黑物又是什么? 唐百衣对书生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位书生可是京城太医院里资历最深的老太医的独子。自从他同唐百衣在宫中一通短叙后,他就被唐百衣的医学学术理论震惊!万分叹服! 怎么可能有人能把人体骨骼画的如此精细?怎么能有人提出打针吊水这种匪夷所思的理论?怎么可能有人提出能用解剖的方法把病理中的脏器割除,保留部分完好的脏器,依旧不损伤肺腑的功能? 这些西洋理论,书生可谓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将这番话同老太医说了,老太医闭门苦思冥想了足足七天,才一脸憔悴地出门,将一本留有新墨香的手抄递给书生,叹气道,“师父只能教给你这些了,这女子不一般啊。” 书生从此往后,各种缠着唐百衣,试图从她口中撬出更多的精湛医术来。 然而,唐百衣只是对外科医学懂个皮毛,仅限于医院打针挂水这些,哪里能说出更具体的外科手术?但书生只以为她是藏拙,更是一边钻研一边留在她身边。这几年中,书生用动物为实验,居然果真将外科手术做了个八九分相像。 唐百衣也不得不佩服书生的才学和执着的研究专注度。可是……这书生好像就是缠定自己一般,怎么都骗不走!自己总不能说“我是穿越的,这些是后世的西医理论,其实我懂得不多。” 在里正和张氏震惊的视线中,书生何涤收拾了一下装有精细手术刀具的口袋,笑得一脸温润。 何涤笑得露出酒窝,一脸使人信服的正气专业感,“这黑物是老爷子体内的淤物,老爷子的肺痨只是肺中卡住一块污物,经年累月发了炎诱发了感染才如此严重。在下将病变的肺部切除一小块,将淤物污物取出,估摸着三天左右老爷子就能恢复。” 说完,何涤掏出一盒形状古怪的药盒,“这是西洋引进的抗生素,只有宫廷才有,在下也是借着老师的名头才留了些,这几日在下会留在这给老爷子注射,消炎。” 一番话一出,沐家老爷子的脸色也恢复了几分,这是他胸腔处一块大大的缝合伤疤分外惹眼。 唐百衣“嘶”一声,乖乖!何涤这小子居然没有用麻醉针?他居然是故意直接剖的? 果然,这小子是个危险的人,得离他远一点。 何涤拿眼晃了唐百衣一下,发现女子神情的异样后,才勾起嘴角,满意地笑了。 唐百衣悄悄后退半步。 “粥。”沐家老头子不能动,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想要吃下更多的食物! 何涤大步跨出门前,留了一句,“三天不能进食固体,记住了!”随后大步离开! 医者从容,步子如风! 唐百衣捂住额头,惆怅。怎么才能把这笑面虎赶走啊……自己天天迎着御晗之一张冷脸,又对着一张天天含笑却阴恻恻的笑面虎,这日子很辛苦! 屋内,一众庄稼汉呆若木鸡。 良久,才有人喃喃自语,“真的?沐家老头真的活了?” 在他们眼中,沐家老爷子时日无多。 张氏呆愣良久,才两手狠狠一拍大腿,喜出望外地哇哇叫唤,“老头子啊!老头子啊!你活了!你活了啊!”一把鼻涕一把泪! 整整三年了!这三年她是怎么守着半死不死的老伴熬过来的! 里正也一脸错愕地瞪大眼望向唐百衣。 他所不齿的这个女子,果真命人把沐家老头救活了?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只有钱么?莫非,她如今不仅仅有钱,还有权势?居然能使唤动神仙一般的医神人物? 京城太医都救不活的旧年肺痨啊!居然被唐百衣使唤的书生巧手救活了?还只花了半天都不到的时间?要知道唐百衣可是像下人一样使唤这个书生的啊! 众人还以为这书生只不过是寻常随从,想不到居然是一介医圣!而这般华佗在世模样的高人,居然臣服在唐百衣手下做事! 那如今的唐百衣!岂是他们寻常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顿时,里正双膝一软,差点跪倒。 他哪里还有之前在田埂里的嚣张劲头?如今的梁老爷,完完全全拜服了! 唐百衣对着脸色大变的里正努了努嘴,“这几天,挪一挪地啊,把位置空出来。” 梁老爷大惊失色! 他一想到他之前打得诳语,说如果唐百衣能让人把沐家老头子救活,他就把里正位置让位给面前这女子。 但……这怎么可以啊! “啪——” 里正终究还是没能对他的薄薄老脸下去手,只能狠狠一巴掌扇了自己肩头一下,放软姿态,悲凉道,“是老身有眼不识泰山!唐……唐老板高抬贵手!” 里正梁老爷死死咬紧牙关,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也是他这辈子头一回对人道歉! 要知道梁老爷年轻时那可是江南官场一个顶!若不是他耿直的做派触犯到官人的利益,将他贬到穷山村做里正,如今他可是飞黄腾达的大官!气性孤傲的梁老爷居然也有对人道歉的一天!而且,还是对一个后辈! 他面前的女子手中不仅仅捏着全村人的祖上田契,还有着众多他不敢想的资源,如今的唐百衣不是他得罪的起的! 唐百衣扬了扬眉,疑惑道,“梁老爷这是做什么。肩头养也不至于这般拍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长辈呢。” 里正都不知他是怎么被扶起,只觉得肩头轻轻一飘,就被人带了起来。 唐百衣向张氏挑了挑眉,示意了一下门外。 张氏脸色大变! 梁老爷为了不信守承诺,都自扇了一掌掴,那她一个区区农妇呢?她之前说什么来着?她说,她要麻溜地滚出门!用滚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到底是谁 张氏脸都绿了。 唐百衣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更是让张氏浑身凉飕飕地一抖! “贱蹄……百衣啊……”张氏目光一对上面前女子冷若冰霜的眼,马上气势萎了下去,哆哆嗦嗦道,“好好,滚……咱滚……” 张氏平日里欺软怕硬又是个窝里横,但如今老伴被医治好了,那可是移除了她一块心病!她心里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只听“轰轰”两声。 张氏那壮硕的身子居然果真在地上滚了两下,一路侧翻到门外,也算是“麻溜地滚”了。 唐百衣将田契晃了晃,对着门外张氏扬声道,“等你家儿子回来种地!到时候还麻烦大娘告诉他一声,如今他可是我唐百衣的长工了。这田如今可是我唐家的,他想要拿回地,只能种地卖收成来换!” 自己只要一想到沐珩顶着那张冷漠疏离的脸在属于她的田里种庄稼,就心情舒畅! 沐珩,你不是喜欢种庄稼么,我买田给你种!种到你腻! 张氏在门外滚了个晕头转向,忍不住恢复本性破口大骂,“你个贱蹄子!告诉你!咱儿子如今出息了!等到他打了胜仗可是要把咱们沐家接进京城的!什么种地?你如果喜欢这田,你就自己过来种……” 话刚说了一半,滚得晕眩的张氏就眼冒金星地骂不下去,瘫坐在地上直喘粗气。 唐百衣心中一凛,但很快就放下心来。 呵呵,战事早着呢。 边疆战乱一片,沐珩就算高中武状元带兵打仗,哪里是那么快回得来的? 不过……唐百衣沉下脸,静静思索。 沐珩只是一个庄稼汉啊,他怎么会有武艺?他不可能只是逃荒到村里的流民,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自己和沐珩相处怎么说也有一年的时间,自己居然一直看不透这个男人!他到底从什么地方来,又要到什么地方去?这做武状元带兵上前线也是他计划好的么? 他的目的是想要做官?想要做将军?还是有着其他目的? 这个看似清冷淡漠的男人,城府是如此的深。这几年,他隐忍埋伏在村里,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崛起么? 他到底是谁?他的身份是什么?他的野心是什么? 自己还有可能再见到他么? 唐百衣看着手中的一沓子田契打了一个冷颤! 自己总觉得沐珩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身怀绝顶武艺随时能够考上武状元的男人,居然肯屈尊隐居在乡野间。他可得有多能忍啊! 而自己用计谋夺了一整个村子的田契这件事,若是被这男人得知,被他用将军身份碾压,那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一个甘心匍匐在地隐忍的有城府男子,一旦报复起来,那可是毁天灭地的恐怖! 唐百衣抖了抖,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幸好,他带兵打仗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回来! 唐百衣留下一句话给里正梁老爷,“田契我带走了,让村里人麻溜地种田,什么时候能把银子缴清了,什么时候再来问我讨要田契!”随后,转身离开。 自己这回从京城南下回到江南,不仅仅是要办清口村的事,更是要帮着御晗之把御家的事摆平。 御晗之被御家老太太催得太紧,自从萌宝御楠的娘亲被御家害死之后,御晗之从未领进任何一个女人进过门。而如今,御家老太太自觉时日无多,竟然以长辈之名将御晗之喊回清水镇,相亲是安排了一轮又一轮,填了个满满当当! 御晗之若再不堵住御家老太太的口,怕他是连北上陪同走货的时间都没有。 唐百衣感激御晗之这三年里帮助良多,大义凛然地一口答应了御晗之的要求,陪他回一趟御家! 清水镇。 一片安宁的景象! 御家朱门十分惹眼!作为清水镇的大户人家,御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御家二儿子,丰神俊朗年少有为的御晗之,更是全镇女子争相竞逐的理想对象! 两匹高头骏马停驻在御家朱门门口,随着骏马嘶鸣,红衣白裳的一男一女齐身跨下马来。 众过路人眼前都是一亮! 好一对惹眼的璧人! 广袖华袍,精美华彩的正红色外袍上镶有鎏金暗纹,月牙白的内衬泛着波斯丝绸纱的华彩!矜贵非常! 剑眉星目的高大男子鲜衣怒马,丰神俊朗!周身冰山般的寒冰气场写满了“生人勿近”! 同样一身红衣白裳的女子,美眸流转着明媚的俏丽光彩!从容淡定的气质,是如此与众不同!她牵着马在大街边一站,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她属于这里。 她应该来自更为广阔富贵的大城!而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区区小镇。 御晗之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扯下名贵的狐裘披风,贴心温柔地给身边人系上。 “府里凉,别冻着。”低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唐百衣顺着他的意思,拢起狐裘,感激地笑了笑,大步踏进御府。 自己知道,御晗之只是为了在御家人面前广而告之。这一件红狐狸狐裘披风可是极为名贵的,御晗之这么一做,那么不用他多出言解释,所有路过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倒是能省下不少口舌。 果然,两人并肩走在御府的九曲廊桥间,吸引了所有御家人的目光! 湖心亭,几名前来赴约喝茶的千金小姐,正由各自的母亲陪同,谈笑风生。 “娘,那位可是御家公子?”一位身穿俏丽绿罗裙的千金掩口轻笑,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 “那位就是御家二公子了,我上回在老太太寿宴上见过。公子还多看了几眼我跳舞呢。”一位身穿粉色流纱裙的千金不甘示弱,把“多看了几眼”咬得极重。 一位披着鹅黄色袄子的千金冷眼斜睨了两人,冷哼道,“亏你爹还是大官,居然送你去学那舞坊里的舞娘才学的东西?” 不屑的神情,显而易见的言语攻击! 真正的大家闺秀是不会被家里送去学舞的,舞蹈是博人眼球供人取乐的赏物。名门闺秀通常弹奏自娱自乐的古琴,吹吹笛箫,舞文弄墨,鲜少会抛头露面给人献舞供人赏乐。 第一百三十六章高高在上 果不其然,鹅黄色袄子的千金这么一嘲讽,那粉色流纱裙的千金立马委屈地抱着母亲的胳膊嚷了起来。 “娘!她就是嫉妒我!” 绿罗裙的千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两家千金掐架。 “娘,御二公子身边那姑娘是谁?”绿罗裙千金眼神极好,一个目力就捕捉到要害。 身穿华贵服饰的贵妇对着不远处的红衣白裳女子打量了半天,终于掩口轻笑,“红糖娘子啊。” 三名千金纷纷哑然。 “红糖娘子是谁啊?是不是,前几年镇上很是风靡的那糕点?叫什么……什么记的?就是她开的?” 贵妇不屑地甩了甩手,“一个下人罢了。” 有贵妇这么一句话,三名千金立马把心放定下来。 “呵,不过区区一个做糕点的下人,估摸着又是御家老太太想要吃糕点,御二公子才把人带进来的。” “这红糖娘子好心计啊,居然穿着和御二公子一个颜色的衣服!她想要做什么?勾引人么?” “这红糖娘子好几年没声音了吧,听说是回去生娃了。这当真是不守妇道,明明有汉子,有娃还跑出来勾搭男人,好不要脸!” 御晗之携着唐百衣越走越近,离湖心亭只有几步远。御家老太太听闻儿子带着相中的姑娘已经来到御府的消息,忙不迭拉着孙子御楠的手迎了出来。 御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堆起一脸喜色。如果儿子当真相中一户姑娘那可真是解决了她的一枚大心病!要知道她素来最喜爱小儿子,而御晗之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和御家前些年因为通房丫鬟闹了好些不快,这几年才有所缓和。 如今御晗之带着心上人来给她瞧,那明摆着是给她面子里子,儿子有和御家和解的念头,怎能让她不欢喜。 “晗之!”隔着老远,老太太沙哑又慈祥的喜声就传了过来。 御晗之难得勾唇一笑,心情甚好地牵着身后女子的手迎上去。 老太太和身边一众女眷贴身丫鬟纷纷探长脖子,好奇地想要看看御晗之领回来的姑娘长什么模样。 湖心亭的一众千金母女更是拉长了脸,一脸郁色。 “娘,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她明明知道御二公子要带姑娘回来还把咱们赶巴巴叫过来吃茶?这天天吃茶不就为了守着御二公子回来么。可现在,他人回来了,可也不是一个人啊。” 贵妇颇有城府地抿了抿嘴角,微笑,“大户人家选正房这可是大事,老太太这是借着请咱们上门来吃茶的意思,打住心中的算盘,如果这女子老太太不满意,也能有周旋的余地。” “娘,咱们可是有门有面的大户人家,怎么就成了周旋的余地了?” 贵妇一个眼刀扫过,叹了口气,“好好学着点。” 鹅黄色袄子的千金吃吃笑道,“姐姐,你真不懂事,你不乐意做这余地,愿意做御二公子余地的女子可多了去了,如果你不欢喜你现在就出门去啊,咱们反正留在这。” “你!” 绿罗裙千金很有分寸地抿了口云雾茶,用巾帕蘸了蘸唇,“不过是一介乡村野妇,老太太还能答应红糖娘子过门?咱们就看着好戏。” 湖心亭中的几名母女一想到唐百衣低贱的身份,立马将心吞进肚子里,安下心来。 御晗之在老太太殷切目光下,将身披红狐狸裘披风的明媚女子拉在身侧,两人并肩而立,顿时如同一对璧人一般,令人移不开目光! 俊男靓女! 好一个俊俏的姑娘! 御家老太太浑浊的眼中焕发出晶亮! “好!好!好!”御家老太太一连说了三个好,可谓是对面前女子的周身气度,从容气质和举手投足间不俗的气场满意极了! 老太太身侧,御大那色眯眯的眼光频繁流连在唐百衣身上。 老太太的贴身大丫鬟,突然歪着头道,“老太太,奴婢怎么觉得这姑娘怪眼熟的?莫非和咱们御府还挺有眼缘?” 御家老太太刚堆起一脸慈眉善目的笑容,要夸丫鬟嘴甜会说话,但她定睛一瞧,还真挺眼熟的!怪有眼缘! 湖心亭里的几名千金按捺不住,纷纷走下亭子。 一声尖细的嘲讽飘出,“老太太,您仔细看看,这不就是您最爱糕点铺里那做糕点的村女么?红糖娘子啊!” 红糖娘子!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这四个字意味着,农妇,二手破鞋,低贱,贫寒,下等人! 老太太立马脸都绿了。 “唐,唐……” 贴身大丫鬟立马加了句,“红糖娘子唐百衣。” 老太太伸出的手指一阵哆嗦,气到下巴都在颤抖,扬起拐杖作势就要打,“你,你怎么又赖上咱儿子了?你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你能不能进御家你不知道?还想肖想什么?” 不等老太太话骂完,唐百衣掀起腰间御绳,扯下一块纯金腰牌亮在众人面前。 纯金腰牌! 腰牌缀以金丝边秀纺的玉色流苏,华丽非常。 更令众人震惊的是腰牌上一个大大的凤印! 游凤吉祥! 华彩祥云围绕着腾天游凤,凤左侧阳刻了一行小字:御用糕点师,彰显着这块腰牌主人的不同凡响! 凤凰代表的只有一个人,当朝皇后!这块腰牌是当朝皇后亲自颁给唐百衣!足以彰显唐百衣在京城的名声,和高高跃起的地位! 老太太怔住!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唐百衣清晰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御用糕点师,正六品宫内点心师,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众围观人各个瞪大眼,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只是一个小镇上的平民老百姓啊!御家不过是一代有钱的商贾人家,在古代商贾和戏子并列,地位并不高。京城对于清水镇所有人而言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阙!遥不可及! 那巍峨雄伟的皇宫,他们只能凭借想象,压根没有人亲眼见过,更别谈进宫面圣,还被当朝皇后授予纯金腰牌,赏赐荣华富贵! 这可是人上人! 御家老太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难以置信地望向御晗之。 御晗之难得露出一丝温柔,揽上身侧女子的肩头,将红狐狸貂裘给她裹得更严实一些。 第一百三十七章沐珩的冷笑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如今可是和一个怎样的大人物站在一处!而向来目中无人的御家老太太居然也不敢再出口说一句话,可见她如今也只能仰望高不可及的贵人,唐百衣。 御家小儿子若是将正六品御赐点心师带来御府,那当真是御家高攀了! 御家老太太拄着拐杖哆哆嗦嗦,像换了一张脸般,立马收敛起轻蔑堆起一脸慈眉善目的笑容,拉着唐百衣的手亲热道,“百衣啊!好啊!当真良配!良配啊!咱儿子就是有眼光!几年前老身就看出晗之对你有意思,有眼光啊!” 唐百衣微微一笑。 眼光好还不是建立在自己如今有身份的基础上?没权没势没钱当真是被万人踩! 不过,自己如今带着“阿依记”糕点的品牌进入宫中,多亏了御晗之前期的资金支持。没有御晗之这位合伙人,自己是断然走不到今天。所以,作为感激,这点忙还是帮。 三名千金,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哑然! 她们哪里能想到,之前被她们看衰瞧不起的乡野村女,如今竟然是她们赤脚追也高攀不起的贵人! “红糖娘子……”鹅黄色袄子千金想要上去搭一句话,这等京城贵人挥挥手就能完成她难以达到的心愿。 “唐姑娘!”暗粉色流纱裙的千金也不甘示弱。 “唐老板!”绿罗裙的千金机灵地喊出老板,才引得唐百衣稍稍回头侧目。 绿罗裙千金洋洋得意地看了看落败的两名千金,小碎步移到前方,试图拉进和面前女子的关系,攀着交情,“唐老板,我也是镇上人,和唐老板出自一处呢。京城那风光好么?什么时候回京的时候把我也捎上?我能陪侍您左右,替您扇扇风。” 另两名千金白眼一翻,腹诽,这人好不要脸!说巴结就巴结!还这么赤裸裸地讨好,居然还自荐为扇风丫鬟,她们都来不及说话呢! 唐百衣笑了笑,揽紧了红狐狸裘披风,说话得体,“这位小妹妹,大冬天就不缺人扇风了,若是夏天,御晗之会替我遮阳扇风。” 一句话一出,三名千金哑然! 这……这……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扇风遮阳那可是下人做的事!众所周知,御家二公子想来高冷矜贵,他怎么会愿意做这种服侍人的活儿? 然而,御晗之宠溺地揽住面前女子的肩头,目光温柔。 这更是让三名千金暗恨地咬牙切齿! 御二公子居然真的愿意!他可是她们怎么追求都不能得到的矜贵公子啊!怎么能做服侍人的差事! 御晗之揽过唐百衣的肩头,对御家老太太点了点头,“娘,我们还有事,今天就把人带回来给你见见,回头别再请来路不明的女子来府里吃茶。” 字字诛心,句句针对! 三对母女千金这下再没有听明白那就是傻了! 顿时三名千金灰溜溜地行礼告退,将各自的小心思吞进了肚里。 “晗之!”御家老太太看着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的冷淡小儿子,气冒了烟,但又没有办法!真是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与此同时。 和吐蕃边疆相接的一处帐营中。 一名眼角刻着深可见骨惊怖长疤的将士,披着精甲,精神抖擞地钻入帐营。 “将军!” 一封密函被恭恭敬敬呈上。 白衣男子慵懒地靠坐在榻边,身侧堆着刚卸下的玄色精甲,屈指在桌上轻弹。 一脸刚毅不阿的心腹将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白衣男子身边堆积如山的密函,苦笑,“将军,您是要回去了么。” 沐珩探出修长的手,指节明晰,几下就将密函内容看毕,随后一扬手,将密函落在书信小山的最高处。 清冷的嗓音透出一如既往的淡漠,“这几年,她倒是出乎我意料。” 心腹张将士暗自嘀咕。 这可不就是出乎您意料么。 他从清口村一路跟随主子到了京城赶考,又跟上了战场。每天主子雷打不动的事情便是仔细翻看暗卫从各地呈上来的密报。所有密报写得都是她。 她潜入到了什么小镇。 她怎么吊打竞争摊铺。 她怎么遇到贵人一路进京。 她怎么运用加盟店的思维,将阿依记逐步做大。 她怎么在天子脚下买通各路权贵,为阿依记造势。 她怎么获得皇宫糕点赛事的魁首,随后怎么更上一层地招商引资,扩大加盟店质量和数量。 她命人在京城驻守看主店,命人每日送糕点进宫,随后南下回到清口村找茬挑事。 沐珩难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御家。” 屠夫张,现在的张将士浑身抖了一个机灵,不寒而栗! 主子很少露出笑脸,而通常能令主子笑的人,一定都不会有好下场!比如,如今的主子用阴寒的嗓音冷冷喊出御家的名字! 可见,他是怒的很了。 屠夫张,如今的张将士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探了一句,“主子,您不去找夫人,倒是要先去找御家的麻烦?” 沐珩眼一眯,冷冷瞥过身侧。 张将士立马背脊窜上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沐珩一捋白袍,长身而起,噙着笑意,冷冷道,“找,自然要找。战事大捷,明日班师回京,是时候去见见夫人。” 清水镇。 依旧一片繁华。 一则惊天大消息从街头传到了巷尾。 吐蕃退兵了!边疆大捷!新晋将军立了首功!获得赏赐无数! 沐家将军沐珩,就要回来了! 唐百衣正在清水镇挑选装横材料,准备精修一下镇上的分店。毕竟自己原来的打算是把阿依记的加盟店开遍举国。清水镇作为吃糕点大户,自然也不能落下。 然而,这一则消息,让她慌了神! 嗯?沐珩要回来了? 我去!什么!沐珩要回来了? 等等,自己会什么要慌张?自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么。 唐百衣心中一凛。 当然!沐珩如今可是正三品大将军啊!可以上朝堂议事的那种!自己可是把清口村所有人的田契都用妖计收了过来!那可是人家祖祖辈辈的田契啊!哪怕说起来是村民的锅,但自己使了诡计也是事实。 沐珩会不会把自己剥皮抽筋? 第一百三十八章沐珩要回来了 唐百衣深呼吸,再深呼吸! 凡事要往好处想。 自己怎么说也是命人把他老爹的旧疾给治好了!他堂堂一个正三品大将军多少总得给点好处,意思两下表达一下感激吧。比如,不计前嫌,不再计较自己收走田契的事儿? “老板,您脸色怎么这么青?”红红儿一脸关切地凑上来,一张放大的俏脸贴上。 唐百衣苦笑揉了揉红红儿的脑袋。自己把红红儿从隔壁香山镇调来清水镇,专门为了成立分店,命她带引新店员。 红红儿眨巴两下杏眼,顿时很是肯定道,“仇家!老板!您是不是被仇家寻上门来了!” 唐百衣愕然。 这臭丫头怎么眼神这么毒辣呢,沐珩可不就是自己的仇家么。 既然是仇家,那就得躲!怎么躲?头铁,硬躲! 很快,街上传来风声。 “唐老板,您是不是有一位相公?他似乎派人在镇上寻人,不知是不是寻你啊。” 唐百衣真想张大嘴直呼一声“妈哎!” 果然!沐珩这家伙!果然寻仇上门了! 这就和半夜鬼敲门一样恐怖啊! 自己可不想见到他!但是分店还没装好,各项细碎的小事没有自己拿主意不行,自己怎么说也得在镇上多待一阵子。 “对了!化妆!我得化个妆!” 红红儿一脸疑惑地望着唐百衣没头没脑地在铺子里转来转去,悠悠道,“老板,你戴个面具不就行了。你前些年不是命人做过几张仿制面具么?那材质就和真人似的,红红儿还玩过,怪渗人的。” 唐百衣当初记得见过沐珩藏在抽屉底的几张从幼年到青年的诡异面具,深受启发,出门在外,没有后手怎么行?随即也命人在京城找黑市里的师父打造了几张。 但黑市里的行家师父告诉她,这种面具只有人皮圣手才能做。而圣手老人已经消失匿迹了好几年,他一生做只做最精湛的面具,非故人不给做,哪怕是达官贵人出天价买也不行。 唐百衣那时候还多嘴问了一句,“有没有人会命人做从幼年到青年各个年龄段的面具?” 黑市里的行家告诉她,自然是有的,但不多。据他了解,同行里还没有人打造过从年幼到青年的一套年龄段的面具,那么只有圣手老人经手了。若有人这么做,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为了隐藏身份,混进仇家圈子。 或许一藏就是一辈子。 唐百衣那时候不免对沐珩的身份又有了猜疑。 但横竖自己已经下了休夫书,猜不猜疑同自己关系也不大,不用再把那个男人放在心上。哪怕他想再打造几千几万张面具,也同她没有干系。 红红儿看着唐百衣从压箱底的兜里把一张清秀公子的人皮面具戴上,顿时有些不满意地沉吟了一下。 红红儿咬着手指甲,挑刺道,“老板,你这可是男人的面具啊。” 唐百衣对着铜镜顺服帖了脖颈处的褶皱,将面具边缘往锁骨下方拉了拉,抄起剪子对着刘海就是一通“擦咔”。 “老板……”红红儿一脸狐疑地凑上前来。 不一会儿,一个束冠俊秀小生转过脸来。 红红儿杏目圆睁,稍微后仰了一下脖颈,脸上泛起一些异样,“老板?” 俊秀公子含笑俯身凑近面前少女,叩住红红儿的下颌,很是霸道地将少女拉扯进怀中,颇为风流地在少女耳畔喷吐热气。 唐百衣恶劣地沉声调笑,“谁家这么俊俏的小姑娘啊,跟小爷回去做童养媳,小爷啊,往后一定待你好!” 红红儿顿时羞得一脸通红,几次试图推搡,但都难以挣脱面前如铁钳般禁锢的温热怀抱。 “老板……”娇憨的嗫嚅声,令人面红耳赤,红红儿耳垂羞得一片通红,秀拳来回锤击面前人的肩头,“老板,别闹了。” 这时,书生何涤正捧着一卷医书慢慢走进装修了一般的铺子,一脸疑惑地对上正在卿卿我我的两人,蹙眉含笑。 “哪家的公子,竟然来阿依记挑弄?” 唐百衣顶着一张俊俏公子的俊脸,逗弄完了红红儿,正愁没人找乐子,一见到何涤笑得一脸荡漾。 “何公子。”唐百衣沉声,刻意模仿了一个少年音,听起来清清爽爽,就和不谙世事的纨绔少年一般。 书生何涤挑了挑眉,一个侧身一让,避开如洪水猛兽一般扑来的人影。 何涤一捋衣袖,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面前公子,“啧”一声,“哗”一下扯开折扇,抵在面前,挡住气势汹汹的某人。 “小生可没有这癖好,要寻乐子,找大姑娘去。” 唐百衣一扑不成,见何涤那么上道,更是玩心大起。 论起力量,书生般文弱的何涤向来不是自己的对手。 唐百衣一把夺过面前人的折扇,依模学样地“哗”一下抽开,闲庭信步地边逛边轻摇折扇,负手踱步。 一派世家小公子的矜贵气度! “何公子。”唐百衣一个潇洒拢扇,敲击掌心,一套动作做得是行云流水一般令人挑不出错来,“何公子可否有时间请在下去茶厅吃杯茶啊。” 何涤点了点头,轻咳一声,依旧笑如春风,“这位小公子当真是和小生有眼缘的很,初见便讨要小生的免费茶水,这倒是,令小生想起一位故人。” 唐百衣连忙道,“哪位故人?” 何涤晃了晃头,从腰间又抽出一柄折扇,“哗啦”一下抽开,“一个爱财的抠门老板。” 唐百衣脸色一沉,一把又将何涤手中的折扇抽了去。 呵,不过是一介文人,他有多少折扇自己就能夺走几把!居然编排自己坏话? “哗啦!”只见何涤摸了摸衣衫底,又从撩起的腰摆中,抽出了第三柄折扇! 唐百衣脸都绿了。 这小子,究竟有多少把扇子?他大夏天扇风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初冬,居然也扇风?一年四季扇风还到处藏着扇子,这小子是不是卖扇子的? 何涤桃花眼含笑,恭恭敬敬地合拢折扇在掌心轻敲,歪着头扯出一个若有深意的微笑,“这位公子莫非还有假扮花姑娘的癖好?” 揶揄的眼神,从容闲淡的笑意。 何涤努了努面前人的衣衫。 第一百三十九章沐珩一语道破 唐百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惊喜之余,居然忘了把服饰换了。如今自己穿着一身杏粉色广袖流衫裙,怎么看都是唐老板本板啊! 呵……看来掰弯何涤的大计,还得放一放。 何涤正随性地欣赏着面前人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突然被面前人诡异的目光惊得背脊一凉。 “唐掌柜的,你别这么看小生。” 唐百衣阴恻恻地嘿嘿直笑,一把抓过何涤斯文易推倒的身体,探出爪子就要扒拉衣衫! “这位何家公子啊!小爷倒是很中意你这套衣衫,小爷喜欢的东西就爱直接抢!来来!赶紧脱!” 脱脱脱! 何涤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粗鲁地一把扒下外袍,内衫,险些连里衣都不剩。 “呀!”红红儿一见到男子清瘦袒露的上身,羞得一把捂住眼,却悄悄从手指缝中窥看。 何涤涨得脸通红! 他堂堂一介文人哪里经受得住唐百衣这等蛮横说一不二的架势? 很快,唐百衣换上何涤的一身斯文书生装扮,活脱脱一位世家小公子。 何涤捂住凌乱的里衣,气得咬牙切齿,恨道,“唐掌柜的!你这性子哪里就像是温良的姑娘家了?小心嫁不出去!” 唐百衣丝毫没生气,俊俏的小生脸含春风般,瞥了身后人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襟,“世上男人多了,怎么就嫁不出去?” 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能碰上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金钱有金钱,还有权势地位,最重要的是,十分体贴自己对自己天好地好天下第一好的贤德夫君呢。 那个人,肯定,绝对,一定和沐珩是截然相反的人! 唐百衣一想到前夫沐珩,顿时没了打趣的心思,一把将何涤腰间最后一把折扇抽出,“哗啦”一下扯开,负手大步向外走。 身后传来何涤恼羞成怒的高喊,“扇子还来!还有衣服!再不济也给点银子小生好再去买一套啊!” 唐百衣露了个潇洒的背影,向后挥了挥手,“问红红儿支银子去!多买几套!你眼光审美挺好的,我借来穿!” 何涤更是气闷地险些把后糟牙都龇开。 清水镇大街,一阵敲锣打鼓的唢呐声。 正是迎亲的队伍。 但这回迎亲队伍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高头骏马上骑坐着一位脸戴银色面具的新郎官。 唐百衣想起来了,古时候有钱女方家招女婿的时候,入赘姑爷是需要脸戴面具进入女方家拜洞房。这回倒是巧了,被自己撞见一位稀罕的赘婿。 唐百衣没有理会一众队伍,兀自负手在市集里闲逛。 如今自己这副装扮,别说沐珩寻仇找上门来,就算是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都未必能把自己认出来。 唐百衣心情不错地哼了一段小曲儿。 “保温杯里泡枸杞……燃烧我的卡路里!” 突然,唐百衣正面撞进一处温热结实的怀抱! 一股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好闻的皂荚清香。锦靴上方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玄衣华袍带有繁复的暗纹,广袖袖边镶有精致的鎏金线,低调奢华的玄色缎面泛着金光,有如点点寂夜星光令人移不开眼。 矜贵低调! 贵气有品位! 唐百衣目光慢慢往上移。 宽肩劲腰,来人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慵懒的气度带着与生俱来的蛊惑,薄唇形状很是好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异常清晰,但上半张面容却被一副精致的银色面具遮挡。 银色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银光,显得清冷异常,令人无端揣测这张面具背后的姿容是如何绝代风华。 当然,也有可能是烫伤灼伤之类,遗落下后遗症难以见人。 这青年十分高大修长,唐百衣不得不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 “你是……赘婿?”唐百衣想到刚才的迎亲队伍过去了也有一阵,那入赘姑爷也同样戴着差不多的面具,说不定是不堪耻辱想要临时逃婚,再跑到市集来混入人群中。 来人声线清冷低柔,带着令人无法拒绝地蛊惑。 “你这扇子倒是独特。” 低沉暗哑的嗓音,有些耳熟。 唐百衣仔细回想了一下,很是确认,身边从没有过任何人能发出如此带有磁性的低音炮。 这声线很有辨识度,只要听过,那么便不会忘记。 “我这扇子?公子可是喜欢?”唐百衣很是大方地一拢折扇,递到面前人掌心中,笑得风流倜傥,活脱脱一位出手豪阔的小公子,“喜欢就拿去!反正小爷还有!” 何涤可是扇子专业户。 来人勾唇,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唐百衣看得有点愣,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冷笑做的那么有……观赏性。 这男人,是在讥诮一笑吧? “哦?”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 “唰——” 突如其来的一声抽扇,让唐百衣眼皮子一跳! “轰——” 一柄普普通通的折扇在这男子手中如同变了一般,散发出凌厉的威势!不知男子按了什么机关,一柄白面折扇居然从扇骨中探出根根利爪!犹如张牙舞爪的攻击武器! 扇器!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这几年自己行走江湖也有些耳闻,扇器是一种极难学习的攻击武器,十分具有迷惑性。来源于……一个神秘的组织。 那何涤! 何涤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医馆后生么?他还同江湖组织有接触?这扇子是他意外得到还是本就属于他? 何涤这斯文柔弱的书生文人,居然会传闻中如此神秘的扇器! 唐百衣心中一凛,整个人如同锋芒在背,警惕起来。 何涤是故意跟着自己的,他缠上自己根本不是为了医术,而是另有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 玄衣男子勾唇讥诮一笑,一把将扇器收拢,恢复成普通折扇的模样递回,沉声道,“阁下当真是涉世未深。” 唐百衣心思百转,盯住面前的玄衣男子没有动弹。 玄衣男子同样没有动作。 两人四目相对,静静注视良久。 多年后,唐百衣只要一想到两人的这段重逢,就想自扇巴掌!好死不死,自己还放话在前,说沐珩哪怕就站在自己面前,盯住自己,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把自己认出来! 呵呵……脸好痛。 第一百四十章暴起较量 唐百衣注意到玄衣男子手掌心中的薄茧,以及那如同野豹一般高大精壮的结实身躯,心中起了一个心思。 “你是……江湖人士?” 自己向来秉持赚钱,武力两线一同推进。如今自己有钱了,生意也一路开到了京城,但身边总有一些暗戳戳的势力盯梢自己。 比如,有时候夜里,自己总觉得窗外有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换好几个城池都不能摆脱。 再比如,总有人隔三差五对着自己锁骨下的红痣打量。为此,自己只能将衣襟束到最高,挡住这些人的视线。 这具身体应该只是一个乡下农女吧?应该没有别样的身世背景,再怎么也不太可能被牵连进什么复杂的局中吧? 这些只是自己的期望,但世事险恶,古代对于自己而言又是一个陌生充满不确定的地方。只有把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将各路险难一一击破! 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有本事,他还知道扇器的秘密,那么他又是哪方势力呢?会不会也是被人差遣派来盯梢自己的?还是,当真是一个好事路过的普通赘婿? 唐百衣仰起脸,笑得一脸纯良。 不明白就要查!这是人生信条! 突然! 唐百衣左臂一探!整个人如同灵蛇一般直直攀附上面前男子的长臂! 一托!一探!一拽! 一气呵成! 搏击格斗中的一个简单招式,就能在短时间内克敌制胜!而面前人有没有武艺,可以当机立断地测出! 唐百衣猛地出手,仔细着手中的力量。这么一拽,若面前人毫无反抗之力,那么最严重也只是脱臼而已。 只要他手臂脱臼,那么就能盘问,面前人就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动弹不得! “嘭——” 然而,预想中的拽托并没有出现!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身体居然被直接反手击出!而面前那玄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闪身到了自己身后? 这怎么可能? 疯狂怀疑人生! 要说自己堂堂现代拳王,自由搏击格斗那可是练得纯熟。何况在古代拼搏的这三年里,自己大大小小盗贼匪徒窝也探过,还意气风发地救出一窝童男童女。怎么如今就这么简简单单栽在一个陌生路人手里? 后背受得一掌说重不重,只是拍得非常有声势,带着震慑的味道。 唐百衣一个稳扎稳打地马步,固定住身形,凌厉地反身向后高高一记大劈! 雷霆万钧的大劈! 这可是自己现代时练得炉火纯青的一招!只要被大劈劈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好过! “轰——” 凛冽强劲的破风声! 唐百衣腰间带动身体旋转,后扬高高劈下! “嘭!”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现在面前!紧紧钳箍住脚踝! 如此苍虬有劲道的一击狠劈,居然被来人稳稳握住!动弹不得!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试图抽身,但无奈面前男子的大手如同一个陷阱一般,好整以暇地晃在面前等着她自投罗网。 玄衣男子勾起嘴角,紧锢住面前女子的脚踝,一把将人扯进怀中! 唐百衣眼见不好! 这男子居然是个练家子!而且力量,灵活度,以及应战经验远远在自己之上! 古代居然有如此能人,好巧不巧还被自己遇上了!若是这男人不是被派来盯梢自己的,那自己怎么都不可能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巧合?自己随便出门逛个街就遇到一个名副其实的高手,而且高手还故意在市集等着自己撞上。 就和守株待兔一般。 而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兔子。 在即将被男子拖进怀中的一刹那! 唐百衣猛地回身借助被握住的左脚,将左脚作为重心支点,右脚猛地对着男子腰间就是一点!整个人凌空跃起,试图翻身压倒男子,用抱臂格斗擒拿将男子拿下! “嘭——” 成功了! 唐百衣内心窃喜,只要自己勾腿撞向男子膝盖内侧,再用全身重心压下,那么这个人必然会被自己扑倒! “轰!” 空气有一瞬间开始凝固。 动作好像是慢镜头一般。 唐百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勾中男子膝盖内侧,看着自己将面前男子扑倒,看着自己一个收势不及撞向了男子的…… 的…… 的……喉结。 喉结滚动,唐百衣好巧不巧直接覆唇撞上!还好死不死地咽了咽喉,下意识地要说话,唇瓣翕动,摩擦着敏感的喉结。 面前男子身形明显一僵,身体一紧。 唐百衣俯身扑压在男子胸前,能感受到那精壮结实的胸膛,和加快的心跳声,还有那……下腹的异状。 时间好像静止了。 两人呆愣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动作。 唐百衣被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闹得有点懵,对方如果当真是监视自己的暗藏势力,那么自己扑倒他之后该怎么办?严刑拷问?还是先关小黑屋慢慢折磨? 周围路过人纷纷指指点点。 很快,周围围拢了一批过路人来看好戏。 “起来。”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命令。 唐百衣原先还想起来的,但被人这么近距离地指使勒令就有点不爽。 明明是你盯梢我,暗中跟随我,还打着各种主意。现在被我压成这般,倒是命令我起来了?呵呵,不把你拔掉几层皮关几天小黑屋问个清楚,才不会放你走。 更何况,如今自己是男装打扮。如果一个男人被花姑娘压着面子上说不过去那也就罢了。但现在可是两个男人的对峙!有什么好羞臊的? 想到这一出,唐百衣更是好整以暇地跨坐在男子腰间,还十分惬意地晃了两下。 玄衣面具男子脸色更差了! 沐珩攥紧拳头,恨不得立马能把趾高气昂跨在他身上的女子翻身压下!居然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不过,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么。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唐百衣会在一朝间同之前的风流农妇判若两人,但很明显,唐百衣变了。她不再是原先设下心机勾他迎娶的那农妇。 她,就是她。 她,就是如今的唐百衣,他的夫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亲亲就是勾引的意思 周围人指指点点地更凶了。 “好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小公子当街压在身下,像什么话!” “这两人认识么?像是不认识啊!喂!你都打不过一个少年公子,这么大高个,白长的啊?” “打啊!怎么不打了?老子看戏看到一半心里痒痒啊!” 一时间,起哄声一片。 唐百衣挑了挑眉,扯出一个恶劣的微笑,探出手作势要撩起面前男子的面具。 银色面具,银光流转泛着光泽,精致繁复的雕刻暗纹,带着别有用心的蛊惑,似乎在勾诱着人探看那面具后藏有的隐秘。 面具一片冰冷,手感极好,唐百衣不由得又多摸了两下。 与其说是金属材质不如说更像是玉质。 唐百衣俯身凑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身下男子动弹不得的画面,得意道,“阁下不愿用真面目示人,那就抱歉了,小爷偏偏喜欢探个究竟!” 话音刚落,唐百衣手指挑起面具一角就要掀! “嘭——” 刚刚还被人奚落揶揄到被压制不能动弹的玄衣男子突然一个轻巧起身!径直将腰上跨坐的唐百衣翻身压覆在身下!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卧槽! 怎么这么重? 这男人,好像有千钧重一样啊!这回动弹不得的现世报当真是应验到自己身上了!自己才是被压制到难以起身的兔子啊! 然而,任凭唐百衣怎么拳打脚踢的挣扎,都难以撼动头顶这座大山分毫! 玄衣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挠的自己有些酥痒。 “阁下还有点本事。”唐百衣引开话头,趁男子不防备的时候,一个左拳头回击揍出! 硕大的铁拳重重呼啸袭去! 只要这从下而上的拳头打实了,那么不管这男子有什么本事,怕是都要痛到满地找牙! 但是! “嘭!” 拳肉相交的重击声在人群中引发了一片惊呼! 玄衣男子居然用掌心硬杠上自己的铁拳? 唐百衣震惊了! 这男人,当真是托大的很!而且,还特么的武艺高强!这手掌掌心的温热传来,还带着薄茧的摩擦。很显然,这男子身经百战,这些防不胜防的突袭对他而言就和粗茶淡饭一般寻常。 “轰——” 唐百衣不信邪,又扬起右拳!冲拳挥出一道凌厉异常的劲风,直直呼啸袭向男子的面门! 然而。 “嘭!” 又是一掌,如同我佛如来的掌心一般,从四面八方将自己的铁拳包裹住! 唐百衣彻底凌乱了! 不可能! 拳头不行,还有腿劲啊!自己还有两条腿不是么?踹他裆!就不信干不掉他! 又是一番激烈缠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看热闹的嬉笑声。 “这两男人打得真亲热,在耍什么呢?” “上面这男人可真行,就和逗娃娃一样,还那么有耐心。” “你说这两人拳对拳,腿对腿地拗上了,接下来还能怎么打?” “怎么打?没听说过铁头功么?自然是看谁头铁对轰了!” “还能这样?那也太好笑了!” 很快,一阵狂笑声像是水中炸弹一般在人群中炸开! 众人纷纷一边嗑着瓜子吃瓜,一边看戏。 玄衣男子勾唇讥诮一笑,沉声揶揄,“就这样?” 两人凑得极近,拳对拳,脸贴脸,互相的呼吸声都可以感受到。 唐百衣笑得一脸明媚,嘟起红唇笑得暧昧,“当然不是,小爷正等着现在。” 话音刚落,沐珩脸色一沉。 面前的女子蓦地仰脸勾唇对着那银色面具就是一扯! 原来,她等的居然是现在。 呵,有意思。 居然用比拼拳脚的方式来诱使他放松警惕,在两人距离极近的时候揭下他的面具! 好计较! 人群中一片嘘声!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如同被雷轰过一般,呆若木鸡! 他们看见了什么? 这两个公子,居然……居然吻在了一起? 唐百衣也怔在原地! 什么情况? 她想要揭掉面具的那一刹那,这男人居然一口吻住了她!而且……她并不讨厌。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皂荚味的清香。 薄唇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和霸道。 唐百衣翕动红唇,想要呼吸,却被再度紧紧压覆在身下! 天旋地转。 长久的拥吻,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围观路人都纷纷散去了些,唐百衣才挣脱钳箍。 两人衣衫凌乱不整地相视而站,粗重的喘息声还弥漫在两人周围,气氛陡然有点尴尬。 唐百衣捂住脸。 这是什么情况啊?自己居然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用男装和一个大男人当街拥吻了? 简直羞愤到家了好么! 自己以后要不要换一张面具戴戴,不然自己出门肯定少不了被指指点点,“看,这就是那个和大男人吻得起劲的小公子。” 哦,不! 只要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自己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沐珩整了整一身玄衣华服,慵懒地往柱子上一靠,欣赏着面前女子瞬息万变的脸色。 “看什么看!”唐百衣怒从心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可恶!早晚自己要揭开这男人面具后的面目! 沐珩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淡然道,“在下和小公子也是有缘,不如移步吃茶。” 一句普普通通的寒暄询问句,居然能被人说得这么高高在上理直气壮。 唐百衣恶狠狠地咬着牙,盯着那张令人浮想联翩的面具,啐道,“没钱!不吃!” 自己哪里有这么好心情,被人平白在大街上占了便宜不说,还要被人用这么不容置疑的语气“请”去茶楼? 自己不要面子的么? 他要自己去,自己偏偏不去! 沐珩也不恼,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那怕是阁下没有机会揭开在下的面具。” 唐百衣心中一凛。 对呀!这男人肯定是有阴谋才缠着自己! 只要和他吃茶,还怕没机会拆穿他的真面目不成?不过就是一张区区面具而已,近距离人总有防备不严的时候,那么自己就能轻易揭下! 自己倒要看看,这位武艺高强又神秘兮兮的高人,缠在自己身边,有什么阴谋! 然而,唐百衣跟着沐珩进了一家“茶楼”时候,自己就后悔了! 这哪里是茶楼啊!分明就是一处烟柳场所! 第一百四十二章寻花问柳 红衣阁,烟柳寻花巷。 唐百衣刚大步迈进红衣阁金碧辉煌的阔气大堂,迎面吹来一股甜腻的胭脂水粉香味。 没忍住,鼻头好痒! 一个大大的喷嚏! 唐百衣哀怨地看了看身侧依旧闲庭信步般的玄衣男子,道,“这位兄台,你说吃茶,居然是这个地方?你们男……咱们男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非要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沐珩勾唇,促狭地望着身边女子幽怨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地舒畅几分,“阁下也是男人,男人自然有男人的说话地方。怎么,公子不喜这?” 唐百衣顿时无言以对。 自己现在可是装扮成阔少爷的名门小公子啊!作为有钱人家的世家公子哥,怎么可能会介意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当然是要玩得越疯才越像那么回事儿啊! 这个男人!不知又是哪家派来盯梢自己的!自己既然乔装打扮了,那一定要演得像!演得逼真! 必须戏精上身啊! 如今,自己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多金小公子! 唐百衣内心下定决心,嘴上动作也麻利起来,当即就压低嗓音沉下声郎朗道,“你们这儿的花魁在哪!来唱个小曲儿听听!” 一句清晰的声音一传出,红衣阁内有片刻的安静。 不少正在服侍恩客的舞妓纷纷转过脸来,顿时一片齐刷刷的转脸,倒是让唐百衣一愣。 怎么?自己这话,有问题么? 世家子弟不都是这么无脑败家的么? 身边一声轻笑,沐珩玩味地附耳悄声道,“花魁可不是随意接客的。” 唐百衣斜睨了他一个白眼,“你倒是知道地清楚!” 沐珩被噎了个正着,顿时拂了拂衣袂长身而立,不再说话。 唐百衣在众目睽睽的犀利目光中,丝毫不介怀地继续向前走,随手抽了根竹筷在手心把玩,淡定地欣赏着红衣阁的装横和高台上旋舞翩翩的舞妓。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和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盯住唐百衣。 “哪来的的憨憨?这小子以为花魁紫雀姑娘是他这种小户人家出身的少爷能玩得起的?”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啊,不过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公子,身边的零花怕是还不够买一支舞的。” “听说啊,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都被家里盯得严实,上回李家公子砸坏了人,李家还出面赔了不少钱。而那李公子呢,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说是都被老母扣着!” “这么大年纪了钱还由老母扣着呢?这些公子哥别看平时出手阔绰,他们来偷鸡摸狗干这种事,可是要被家族管得死死的!” 一个老鸨模样的妇人披着一身绫罗绸缎,活像一只花母鸡,咯咯哒地一边抖着艳丽衣袖一边迎将上来接客,聒噪无比。 “这位小公子啊!哟!还有一位大公子啊!挺面生啊!是从外乡来的吧,两人今儿想要点哪种类型的姑娘?咱们红衣阁啊其他不多,就是姑娘啊,特别多!两位赶紧里面请,桂花!杏花!桃花!腊梅!赶紧出来迎客了!” 唐百衣顿时被一众莺莺燕燕包围,浓郁的甜腻香粉把她呛得喘不过气来! 一阵天昏地暗的咳嗽! 周围一众恩客笑得更是肆无忌惮。 “这小子是个雏儿吧!居然来寻乐子还能呛出病来?小心肺痨啊!” “没见识的小子!以为自己出身好点就能招摇过市了?泡妞啊,讲究的还是手腕!要不然,爷怎么会被这么多妞围着啊。” “没本事搞女人就回家读书去!哪家的小公子背着爹娘悄悄溜出来?还放话要花魁紫雀姑娘?老子呸!紫雀姑娘老子花了三年时间也没见到真人,哪里是你个小子可以肖想的!” “就是!上回隔壁县太爷来,紫雀姑娘也没赏脸露个面,花魁难请啊。俺要是能听紫雀姑娘唱一曲,那俺这辈子也就没其他心愿了!” “别说县太爷了,上回中书郎的嫡子来,也没见紫雀姑娘出来。她那首倾心玄玉琴曲可当真被流传地广而妙绝!真想能听一曲啊!如果能包她一晚……喂喂!你们干啥子揍我!” “呸!紫雀姑娘也是你能肖想的?滚滚滚!没把你揍开花算你运气好!” 唐百衣算是听明白了。 这红衣阁里面,有个花魁叫紫雀,弹得一手好琴。慕名而来想要见一面的公子哥不计其数,自己刚进大堂时放了一句狠话,怕是已经得罪了这一批客人。 一声低沉暗哑的男音出现在耳畔,“现在如果害怕,逃跑还来得及。” 唐百衣一个机灵,看了看身侧的玄衣男子,“谁害怕了?谁要逃跑了?” 沐珩勾唇,好整以暇地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戏虐地欣赏着面前女子的窘态。 唐百衣咬牙切齿冷哼一声! 呵!怎么着?想看我笑话?我偏偏不给你看!我偏偏要在这里玩得如鱼得水! “嬷嬷!”唐百衣挥手一勾,颇有几分世家公子不知柴米贵的憨态,“给小爷来二十个漂亮姑娘!小爷要看美人跳舞!” 一席话,铿锵有力!豪气万丈!阔气十足! 众客人纷纷看傻了眼。 什么?二十个漂亮姑娘? 这小子知不知道红衣阁一个舞妓多少价? 他知不知道包舞妓的一支舞又是多少价? 居然要二十个舞妓同时跳舞?他当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他不心疼么?他家里不管么?他有这么多钱么? 众人纷纷打量起唐百衣那一身略旧但十分干净的书生袍,笑得狂肆。 “什么公子啊!刚才没注意,这小子气势倒是有几分公子模样,但这衣服,啧啧!样式是不错,前几年京城流行的服饰,但这也太旧了吧!就差缝几个补丁!” “瞧肘子这里都给蹭薄了!小子,这衣服你穿了也有七八年了吧?怎么,家道中落没钱换新衣裳?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没落世族啊!” “当初有钱,能买得起这种入时服饰,这缎面布料也是上品的,但就是太旧了!可怜啊可怜!小公子,你家这么穷,你还不赶紧当了这件衣服回去给家里换几个鱼肉钱?也太不懂事了!” 顿时,一句句的揶揄声扑面而来。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唾沫横飞。 第一百四十三章两人的勾心斗角 唐百衣反手看了看手肘。 何涤这件衣服居然穿得这么旧了?这三年来,何涤跟着自己也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连衣服都不换新的。但自己只要一想到何涤有扇器,很可能也是被某股势力派来跟随自己的人,就心中疙瘩。 自己将他当自己人,想不到,他居然怀有异心!等回去非得好好审审这家伙不可! 老鸨捂着嘴咯咯直笑,活脱脱像一只看着宰客的艳母鸡。 “这位小公子啊,一名舞姬五两,一支舞加五两,那二十名就是两百两啊!”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两百两! 在这小镇可不是小数目啊! 要知道他们可是省了好几天的饭钱,才能堪堪包下一位舞妓。而舞蹈他们也只能仰脸看看高台上的群舞借个光,哪里有钱能让舞妓单独给他们献舞。 “小子!别说二十个,就算你能让一个舞妓在你面前跳一支,老子给你扮女人供你取乐子信不信?”人群中叫嚣的最大声的一名高大壮汉,笑得满脸油腻,捂住肚子喘不过气来。 唐百衣满不在乎地当着人群面指向身侧的玄衣男子。 “这位兄台,你不是说和小爷有缘要请小爷吃茶么。那么这舞钱是不是该你来付?”一个如意算盘打在心底。 众人都愣住。 他们笑得正狂,倒是忘记这个狂妄小公子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这个头戴银色面具的神秘男子,看起来倒是气势和这处格格不入,不像是会来寻花问柳的客人。不少人以为沐珩只是一个侍从。 顿时,大堂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在沐珩身上! 老鸨贪婪的上下打量起沐珩的一套行头。 贵气! 矜贵的大贵人啊! 这恩客一定有钱! 顿时几名舞女纷纷调转枪头,颇有眼色地在老鸨的示意下,挥起一股股香风扑向沐珩! “恩客!来玩嘛!” “恩客!来包奴家呀!奴家舞跳得可好了!” “好帅呀!难得见到身材这么好的恩人!也肯定长得俊俏!赶紧来陪奴家玩呀!” 沐珩不动声色地抬起广袖,拂了拂鼻前。 唐百衣乐坏了! 叫你事不关己!叫你想要横眼看戏!叫你笑话我打喷嚏!现在好了吧!看一堆香脂扑来你打不打喷嚏! 在唐百衣殷切的注视下,沐珩勾唇望向她这边,一把毫不留情地挥开一众莺莺燕燕,缓缓道,“没钱。” 唐百衣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没钱?是你小子喊自己来吃茶,还说什么有眼缘的,这回要掏钱居然打起了马虎眼?用没钱做搪塞?不行!太贼了!这男人太鸡贼了! 周围一群看客更是起哄起来。 “小子!别想让别人给你付账!谁说过的话谁要自己做!” “就是!什么二十个舞妓跳舞!老子看你就是穷!穷到夸下海口这下下不了台了不是?” “没本事没钱还要装逼!你咋不被雷劈呢!” “嗤——” 一锭金灿灿的硕大金元宝,以一个抛物线直接飞落进老鸨的怀中! 唐百衣拂了拂衣袖,“够不够?” 老鸨看呆了! 众客人都看傻眼了! 那么大的金元宝?足足可以包场了!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金灿灿的元宝! 众人眼睛似乎像是被黏在金元宝上一般,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老鸨咬了咬元宝喜上眉梢,“好嘞!公子您等着嘞!” 顿时,二十名舞妓不多不少,纷纷从高台上翩翩小碎步移下,将唐百衣环绕! 而沐珩,被领头的舞妓一个袖臂一带,推搡到一边,挡路了! 沐珩脸一沉。 唐百衣看着忍不住想要大笑! 有钱就是好啊! 有钱能买各种乐子! 顿时一众看客无言以对,恨不得自扇两个耳光收回他们之前的话! “公子,移步尊客包厢吧,公子想要跳什么舞,奴家都可以。”为首的舞妓笑得一脸暧昧,悄悄将裙子的一角递在唐百衣手中。 裙边带着华丽流苏,只要稍稍一拉扯,那么整条下裙就会施施然顺着牵扯落下,内里风光无限!一览无余! 众看客纷纷瞪大眼!嫉妒到眼红! 谁都知道舞妓一般情况下不加钱是不能陪夜的。而如今为首舞妓居然主动献艺,肯在这位小公子面前展现她最从容拿手的脱衣舞! 这可是多少恩客花了大心思都求不来的舞啊! 众人酸溜溜的,好羡慕!他们也想看! 唐百衣看也没看媚态油然而生的殷勤舞妓,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指着人群中的高大壮汉道,“你!也上来包厢跳舞!” 众人都惊了! 刚才这个高大壮汉说什么来着?他说,只要唐百衣能包下一个舞妓,那么他就扮女人供他取乐! 如今,唐百衣来要彩头了! 众人起哄成一团,“对啊!扮女人啊!扮啊!张老哥,你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高大壮汉脸色憋得铁青! 在人群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下,他骑虎难下! 一声重重的冷哼!高大壮汉一把脱下衣袍,露出都是毛的粗壮上身,扯过一名舞妓的流苏披风,果真披上后作势扭了两下。 这身材这打扮这舞姿……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更响亮的起哄声! 高大壮汉一把将流苏披风甩落在地,自觉没脸,逃也似的灰溜溜滚出了门。 唐百衣心满意足地看着身侧的玄衣男子,“啧啧”道,“你说,我怎么刚才就没和你打一个赌呢?” 沐珩揶揄笑了笑,“怎么,公子还想看在下跳舞?” 唐百衣凑近,暧昧地用手指刮了刮面前人棱角分明的下颌,歪了歪头,“你跳起来,肯定比刚才那人好看多了。” “想看?” “想!” 沐珩若有所思,目光透过银色面具定定地注视向面前人。 唐百衣莫名手臂窜起鸡皮疙瘩! 怎么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让人这么惊悚呢,肯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这男人一定再打什么坏主意! 很快,两楼包厢外密密麻麻围拢了一圈想要免费看诱惑舞的恩客。众人齐齐探长脖子,恨不得长着透视眼!但包厢的精致外墙还是把他们阻隔在门外,什么都瞧不见! 包厢里。 唐百衣羞红了脸。 第一百四十四章座无虚席 包厢里。 唐百衣羞红了脸。 这什么舞啊! 自己能不能拔腿就跑啊! 还有,你们这几个舞妓那这种赤裸裸的眼神盯着我做什么?我不是男人!能不能不要再看了!看旁边这个冷面臭屁男不行么?他看起来那么禁欲那么高冷,撩起来岂不是更爽!为什么要拼命逗引自己啊! 唐百衣头一回觉得脸上热红得能掐出汁来。 沐珩一边屈指弹着茶几,看也没看身前的一种殷勤舞妓,反而饶有兴致转脸仔细打量着身侧女子的窘迫神态。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阁下是雏儿?”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薄薄蛊惑,沐珩一边屈指敲击一边含笑侧目。 唐百衣死死咬紧嘴唇,装作身经百战的模样,“什么雏儿!有你这么问的么?小爷我当然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小爷可是有气节的人!” “雏儿。”一声肯定句,沐珩提炼了一下面前女子狡辩的内容,下了定论。 唐百衣气结,居然无言以对。 但最为诡辩高手,唐百衣还是要继续嘴炮奋战! “小爷是不是雏儿,关阁下什么事?小爷就算要寻欢作乐,那也是找大姑娘啊!莫非阁下还对小爷……有……有……” 不好!唐百衣一想到在市集这男子对自己覆唇的事……这家伙还当真可能是有特殊癖好! 怎么办?欲哭无泪! 自己喜欢耽美,但不代表当真能把自己搞成耽美啊!自己还是喜欢翩翩公子的啊喂! 突然,银色面具在面前放大! 沐珩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甚至能看到他面具后那卷翘的睫毛扑扇扑扇。 唐百衣咽了咽喉。 这男子眼睛真是好看,好像有星光一般。还是个睫毛精,若是摘下面具,不知能迷倒多少女子。 曲线勾勒出薄唇的形状,令人不禁想起那微凉的唇瓣,和兼具柔情和霸道的拥吻。 唐百衣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子! “嘭——” 呵,自己才不对耽美汉子有兴趣!哪怕他长得有颜身材好也不行! 沐珩顺势倒退两步,含笑指了指头发。 唐百衣反手一模,居然揉下两戳流苏穗子。 哦,原来这男人是这个意思么,要给自己拂下头发上的脏东西。或许是自己误会了。 为首的舞妓一边带引一众舞女翩翩旋转,一边疑惑不解地望着面前两名如玉公子的互动。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啊,如果不考虑两人的性别,还以为是哪家的新婚小夫妻来青楼喝酒寻乐子。 但是……哪里会有小夫妻一同来这种地方寻乐子的啊? 突然,红衣阁老鸨一脸喜色地赶下楼,命小厮在全镇广而告之。 花魁紫雀姑娘要亮相了!而且,这回紫雀姑娘可是要公布一个大决定!公开拍初夜! 一时间,这条热门消息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在清水镇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播!街头巷尾没有一个人不在讨论这件事!火热程度如同京城皇帝来巡游一般! 要知道,紫雀姑娘并非红衣阁培养的艺女,她是从京城远到而来自荐进红衣阁挂名罢了。收入同红衣阁三七分。红衣阁三,她七。 这等分成比例在烟柳圈内可是从所未有的事!但红衣阁依旧因为她的到来而赚了个盆满钵满!不少达官贵人不惜千里迢迢远到清水镇,就是为了一睹紫雀姑娘的风采! 京城盛传一句话。 未听紫雀歌一曲,纵使英雄也枉然! 没有听过紫雀姑娘唱歌抚琴的人,就算自称为英雄,那也是没人承认的! 没有人知道紫雀姑娘为何要千里迢迢从京城沦落到一处小地方的青楼,正如同他们花了大价钱也难见到紫雀姑娘一面一般。 紫雀姑娘露脸全凭个人好恶。 但是,今天!紫雀姑娘愿意公开亮相了!就算拍不到,能目睹一下著名花魁的芳容也是说出去面上有光的美事! 很快,红衣阁大堂里聚集了一大批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所有包厢更是被高价挤了个满满当当! 原先二十两银子一间包厢,如今被疯狂抬价,居然升到了两百两不止!所有达官显贵,各路有钱商贾,老的少的,只要是一个男人,都蜂拥而至!寄希望于能够得见紫雀姑娘芳容! 如果能听得抚琴一曲,那更是此生无憾! 唐百衣屏退了一众舞妓,窃喜了一下,自己算不算花了二十两银子就包到了两百两银子的包厢? 这捡漏有点爽。 很快,大堂下人声鼎沸!众人频频起哄,催促紫雀姑娘早点露出庐山真面目! 老鸨招呼客人都招呼不过来,入座费更是从二两抬到了五十两银子!当真是平地数钱,数钱数到手抽筋,乐呵地合不拢嘴。 御大也在一众心腹随行下进了红衣阁,世上就没有他御大拿不下的姑娘!虽然家里有个母老虎妻管严,可这种烟柳场所绝对是要瞒着自家夫人的!哪里有人敢告状? “花嬷嬷。”御大一进门就受到老鸨的热情接待,“这紫雀姑娘咋回事儿啊!怎么突然开窍了?知道要高价拍卖一夜了?” 这可是紫雀姑娘的初夜啊!那价格还不要翻天了! 老鸨一晃帕子,“嗨呀”一声,附耳道,“还不是京城那个有名的老丑爷追上门来了,紫雀姑娘也是没办法啊,再不把她自己交出去,怕是京城那位爷要硬来!” 御大很八卦地一转眼珠,嘿嘿直笑,“那初夜没了,京城那爷就能收手了?” 老鸨用过来人的口吻,同样很八卦的“嗨呀”一声,啧啧两句,“那可不!京城那爷哪里肯收手啊,怕是就算紫雀想不开,连尸首也得运回去!紫雀这也是没办法,卖初夜是假,寻一个靠山是真啊。” 御大眯起眼,鸡贼的小眼中精光四射,“咱们清水镇就这么大个地儿,哪里有靠山?谁干得过京城的贵人?” 老鸨很是暧昧地用身体倚靠在御大身上,抛了个诱惑的媚眼,“不是有御家的御大爷么!嗯?” 那一声“嗯”拖了长长的尾音,当真是千娇百媚风韵犹存。 御大心领神会地起了反应,别有深意地反手揉了揉老鸨的娇手。 “放心,这个忙,本爷一定帮。” 第一百四十五章别再亲了! 唐百衣正好奇地撩开包厢帘子,透过密密麻麻的攒动人头向一楼大堂高台望去。 红衣阁虽然是一处新风流场所,但楼宇设计还是非常独到。 一楼同二楼三楼的挑高镂空设计,让整个一楼大堂显得又高又宽敞。而二楼三楼的包厢正对一楼高台。包厢里的贵人只要挑开帘子,那么就能拥有非常好的视线观感,将高台上的娱乐节目一览无余。 唐百衣一边磕着瓜子望着高台,一边心情不错地晃了晃腿。 从现代带来的一些霸气小动作,倒是在公子装扮上显得十分合适。如果换成个名门千金边嗑瓜子边晃晃绣鞋,那可是非常不雅观。 沐珩蹙眉,不动声色地俯身向前,衣袖一拂。 唐百衣只觉得一阵风掠过耳畔,不知怎么,自己腿一动,居然规规矩矩坐了个端正。 什么情况?刚才有谁动过了么? 沐珩清冷的眉眼瞥了过来。 唐百衣顿时明白了。呵,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 武功高了不起么?还能控制自己坐姿不成。 “咔嚓!” 唐百衣一边又磕了一枚瓜子,一边手肘撑住包厢窗棂,摆出一个十分富有女儿家憨态的坐姿。 规矩侧放的双腿收拢于裙下,慵懒斜撑尽显一袭曼妙身姿,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散落在腰间,半眯的眉眼含笑的嘴角,似娇非嗔。 沐珩身形一僵。 唐百衣勾唇刻意显露出几分勾人,咬了咬唇瓣缓缓道,“公子想不到还有这个癖好,看不得小爷的坐姿?还是,喜欢小爷像女人一般坐?” 刚才自己的坐姿是实打实的大男子气概十足!可气的是,这个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居然连自己坐姿都要管,是不是吃饱了事儿多!既然他喜欢男人,那么自己就恶心给他看!偏偏摆弄出一个女人造型,让他糟心! 沐珩深吸一口气。 唐百衣有些得意地更近一步,乜着含着水波的眼,勾了勾小手,“公子,小爷也喜欢男人,来啊!” 呵,气死你! 沐珩蹙眉,一拂衣袖,冷哼一声,坐到包厢另一端,冷漠地望着包厢外。 唐百衣得意劲儿更起。 认怂了吧!不爽了吧!你不爽我就高兴啊! 敌人后退一步,自己逼近十丈! 顿时唐百衣一鼓作气打算乘胜追击!直捣黄龙让这个戴着面具的基佬懂得什么是奔溃! 沐珩眉头蹙紧,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着身边一步步逼近的女子。 而假扮男装正欢的某人还在不知死活地挑逗玩得尽兴。 “这位公子,你和小爷称兄道弟这么久,还没告诉小爷你的名字。”唐百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欺身而上,整个身体压在玄衣男子面前,探臂环过男子的宽肩,整个身子倚靠而上。 沐珩没有作声,冷眼看着唐百衣一边玩弄他的墨发,一边不知死活地冲着他耳畔吹气。 唐百衣故意贴凑得极近,小手慢慢攀援上面前男子的胸膛,抚摸上那结实精壮又富有张力的肌肉,在面前人耳畔喷着热气。 “小爷就喜欢禁欲款,今夜留下来,陪小爷玩玩啊。” 唐百衣恨恨地看着面前毫无动静似乎自闭五感的男子,心下一动,悄悄探出手指,卡在面具下方,只要自己一挑,那么这面具,定然会掉落! 哼!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就藏不住了! 让你狂!让你故作神秘!小爷有的是办法揭开你的面具!戳穿你的马甲! 唐百衣见面前男子依旧冷面没有表情,心下一喜。 只要一下,只要挑一下就行了! 一个似有若无的吻喷在沐珩耳畔,激起一阵酥麻,惹得男子耳垂一片微粉。 就是现在! 唐百衣激动地手一勾! “哐——” 成了! 挑飞了!面具飞了!唐百衣此刻只想激动地翻身把歌唱!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啊!千藏万躲,还不是被自己揭下了面具! 玄衣男子的脸遮蔽在包厢阴影处,墨发随意披散,遮盖住依稀可见的侧脸。 唐百衣莫名觉得这侧颜有点眼熟。 “你是……” 一声低沉的轻笑,勾得唐百衣心中直痒痒。 “让我看看!”唐百衣一个箭步冲上去,试图一把拉扯起男子。然而—— 一阵天旋地转! 唐百衣只觉得膝盖内侧一酸痛!整个人难以遏制地往后一仰! 就在要落地的瞬间,后背却被温热有力的长臂一托,整个人被凌空抱起! 看一眼!只要自己看一眼! 唐百衣挣扎着要仰起头。 然而,等着自己的则是一处温柔乡。 一个浅啄百转逐渐深处的吻,带着别样的温柔,似乎在倾诉离别的相思,和思而不得的惆怅和悲凉。 唐百衣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基佬对自己这么温柔啊! 如果自己当真是男人,说不定已经被这个扳手给掰弯……不行!呸!自己不是男人!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女人啊! 只要能看到他的脸。 唐百衣阖眼感受着薄唇细细密密的温柔和无边的耐心,但这时候正是看他的好时机。眼睛睁开,她见到的是凑得极近的细密睫毛。 这男人的睫毛真好看,细密还卷翘,都不用涂睫毛膏。真是令女人都有些妒忌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为了看清面前人的脸,唐百衣只能抬起双手捧住面前男子的脸,试图将他移得更靠后一些。 太近了真的看不清!就一双阖上的眼怎么分辨是谁啊? 温软的小手抚摸触碰上沐珩的脸颊,沐珩蹙眉,喉咙一紧,一把更用力地揽过面前女子,将她大力揉进怀中! “唔……” 唐百衣正要捧起手将人仔细端详,又被一个踉跄带引入怀,正好撞上一处温热坚硬的胸膛! 结实紧致的胸肌紧贴,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覆吻的那双薄唇带着微凉,依旧十分温柔和耐心,似乎在低低倾诉相思之情。 唐百衣想要努力睁开眼,却又觉得眼皮子千钧重,这令人沉沦的温柔乡很是有毒啊!顿时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这一幕都被高台帘后的人尽收眼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尴不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唐百衣终于喘匀了气,有些艰难地睁开眼,心情却沉到谷底! 哦,这烦人的面具! 面前玄衣男子居然又戴着那精致的银色面具。 而银色面具上繁复的花纹似乎也带着嘲讽,讥笑着自己的心志不坚。 唐百衣揉了揉嘴唇,叹气,“肿了。” 原本自己以为包厢里会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而面前这位帅基佬肯定也同以往一般不会作答理会。然而想不到的是,面前玄衣男子居然说话了。 低柔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下回轻点。” 唐百衣惊了! 什么!还有下回! 喂!咱们刚见面还不到半天,你个臭基佬就吻了小爷两回!你到底还想有几回??? 下回,自己一定要心志坚定地一把扯下这恼人的面具,然后!把你这基佬的脸看个够! 不对,没有下回!没有下回啊!! 终于,高台上传来一阵银铃轻响。 顿时,整个红衣阁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惊呼高喊声!所有恩客像是疯了一般,疯狂鼓起呐喊!大声高吼“紫雀”的名字! “紫雀!紫雀!紫雀!!!” 唐百衣斜睨了身侧人一眼。 这家伙居然无动于衷?居然对著名的花魁毫不关心?果然是个万年基佬!基到没药救的那种! 随着高台上渐近的银铃声,唐百衣也跟着激动起来! 来到古代这么久,自己还真的没有进过这么香艳的销魂场所,更别提看一眼令人销魂的花魁!这古代行,必须不能亏啊!该目睹的景点还是要打打卡。 人声鼎沸!唐百衣也深受感染,不禁跟着高呼起来! “紫雀姑娘!看这里!看这里啊!” 沐珩闲淡地坐在一侧,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身侧的女子。 高台的金珠帘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掀开。 众人凝神屏息! 一双裸足! 美丽的足踝上缠覆着金色银铃!叮当作响! 众人激动地眼睛都要掉出眼眶! 这就是京城著名的花魁紫雀!来清水镇避世的紫雀姑娘!这柔嫩的小手,这纤纤玉足,也太夺人眼球了吧!这回赶场当真不亏! 这世上,有几个人有机会见到闻名遐迩的紫雀花魁?而他们恰好巧了!就是其中一人! 众人激动地搓着手,恨不得眼珠子立马瞪到珠帘后面! 雪白一片的笔直小腿! 众人哗然!痴汉般的张大嘴! 美美!这小腿太美了! 一缕金丝边裙摆。 众人激动地想要流泪! 这衣摆也太别致精美了!如果能得到那一块布料,他们愿意倾家荡产! 一位绝美少女眉目含笑,笑中带羞地拂帘而出,清脆悦耳的嗓音犹如出谷黄鹂。 “众位恩客,紫雀姑娘稍后就会以帘遮面,请各位稍待。” 全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众人痴汉般的下巴缓缓合上,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这美人儿不是紫雀,只是一个丫鬟?” “马了个巴子的!这俏丫鬟真有味道啊!一个侍女就这么美了,那她主子得美到天上去啊?” “啥?是个下人?这姿容是个下人?那紫雀姑娘是天上的仙娥么?得美到没有边啊!” 唐百衣看得正起劲,激动地伸手拍了拍身边唯一一个可以唠嗑的人。 “老哥老哥!你看见没!这么漂亮只是一个丫鬟啊!小爷是越来越期待紫雀长什么模样了!” 沐珩目光停驻在身侧女子身上,敷衍地随口应了一声。 “铮——” 一个弦音从帘后飘来,如泣如诉,似娇欲哭,带着旷古绝丽的音色,诉说着卿卿之语。 所有人怔住! 很快,一段悠扬婉转百荡的琴音,轻快地从帘后飘出,带着故作欢愉的悲悯。琴曲飞扬,激荡着每人的心。 随后,一曲绝色叹调百转千回地流转而出。 “淅淅沥沥下起雨,月儿躲进云彩里。出嫁有谁陪着你,自己打着油伞去。” 一首坊间盛传的打油诗经过来人这么一唱,竟然有着别致动人的妩媚和令人惆怅的观感,撩拨心弦! 曲罢,那悠扬落寞的余音,绕梁迁回,兀自余韵不绝! 风吹珠帘,帘后轻纱遮面的红衣美人若隐若现。 全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众看客,都听呆了! “好!” 突然,在落针可闻的安静中,二楼包厢传来一阵非常刺耳又不和谐的鼓掌声! 唐百衣很是给力地拍手叫好! “老哥!这姑娘唱的是好啊!你怎么不鼓掌?”唐百衣看着身侧的玄衣男子,脸上写满了“你真是不懂事”。 沐珩深吸一口气,沉吟了半晌,果真跟着也鼓起掌来。 唐百衣眼看这万年冰山脸也跟着响应,心下舒畅,更是吹了声唿哨,高声喊,“好!姑娘!唱得好!没人捧个场么?你们都愣着干嘛?” 众看客错愕地愣在原地,倏地纷纷扬起愤怒的脸,对着二楼包厢气不过地叫嚣。 “又是你个臭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你懂不懂音律?你是不懂吧!紫雀姑娘算是对牛弹琴!” “就是!这么哀伤的曲调!紫雀姑娘诉说的就是她的身世!你不悲悯也就罢了,居然还鼓掌起哄!红衣阁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大老粗!” “哪来的臭小子!不懂琴不懂歌就回家玩泥巴去!趋炎附势!还以为自己多高逼格了?告诉你!紫雀姑娘喜欢的就是有学识有情调懂音律的人!她琴中想要表达什么你听懂了么?什么都不懂还瞎鼓掌!” “这小子屁都听不懂!多好的一个曲子啊!咱们文人雅客都要思虑半天,就算小兄弟你不懂,也要装懂啊,跟着一起慢慢回味不好么?非要鼓掌!” 唐百衣被怼得气不过,拍着窗棂杠了一句,“小爷没你们那么虚伪!小爷只知道美人献曲完没人捧场,多尴尬!” 众人都愣住! 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么一出? 一个精心献曲唱歌的美人,表演完后,没有人响应,全台空落落的,只余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帘后。不尴尬么? 确实尴尬啊! 冷场的很啊! 众人脸色一变,但依旧没有人肯驳下面子应和。 这时,人群中的御大笑了笑,挺了挺便便大腹,很是刻意凹造型地负手站起身来,自我感觉良好地缓缓朝着高台踱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你这基佬放手啊 御大不屑地回眸看了看二楼包厢,对着唐百衣嘲讽道,“毛都没长齐的后生!紫雀姑娘别介怀,今儿是怎么个竞拍法,还请紫雀姑娘明说。” 众人立马精神抖擞起来!终于到了重要环节!他们都翘首等着竞拍呢!哪怕是荡尽家财,他们也渴望能够独拥佳人一夜! 金珠帘后,一双绝色柔手轻轻拨弄开帘子。 男人们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贴上!能从帘子细缝中把美人瞅个究竟!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看清。 美人似乎是隔着帘子对着二楼包厢点了点头,致谢。 唐百衣很是大气地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挥了挥手,“不用客气!” 郎朗的少年音回荡在大堂内,惹得众人像是被鞭挞了一般,脸上无光! 这小子,居然被紫雀姑娘感谢了?不就是鼓掌么!下回他们带头拍手得起劲就是! 轻而冷的清丽女音回荡在高台间,绕梁三尺。 “紫雀不为金钱,只为心意,今日紫雀只想寻得称心如意的郎君,服侍郎君左右。” 清冷的嗓音一出,众人先是沉迷在动听婉转又略带哀伤的语调中,随即很快一个机灵抖醒! 花魁姑娘说什么来着?不看钱,只看心意!那他们还等什么! 而且!紫雀姑娘说的是“服侍伴左右”而不是一夜!那么很明白了,今日便是紫雀姑娘的从良退隐日子。 紫雀姑娘要脱离风月场所,从良了! 而且,根据放出的小道消息来看,紫雀姑娘初夜还在,那可是美人完璧啊!红衣阁是什么地方?淤泥!能出淤泥而不染,那可是多么稀有的珍贵美人儿! 顿时,众人更是群情激昂,精神百倍地将胸脯拍得“嘭嘭”响,再三保证。 “紫雀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找到衬合心意的礼物!” “紫雀姑娘想要什么只管提,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本公子都能给姑娘摘下来。” “美人儿说不看钱,这只是托词,哪个女人不爱钱?合计合计送个最贵重的,方才显示心意。” “兄台妙见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说要就是不要啊!那必须送贵的!最贵的!” 御大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将众人的话都听在耳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御大手一挥,对小厮高声勒令,大户人家的派头十足,“给爷将府里的红珊瑚树搬来!” 他气势磅礴,嗓音洪亮,生怕有人没听见似的! 果不其然,众人一听,红珊瑚树!都抖了一个机灵! 那可是皇家王府里才能收藏的稀有贡品啊!御家不愧是江南大户!居然家中随便收藏的藏品就有红珊瑚树!一株珊瑚树那可是有价无市,值得万金! 众人心中酸溜溜的,酸成了一株株柠檬树。 然而,帘后用轻纱遮面的花魁紫雀姑娘却依旧巍然不动,面无表情,身周散发着不动如山的忧郁感。 御大作为商界身经百战的生意人,观察细致入微,他将紫雀丝毫不为所动的身形尽收眼底。 “等等!”御大手一抬,阻止了小厮离去的脚步。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能着赫赫有名的御家爷有什么话说。 御大扯出一个洋洋得意的骚包笑容,生怕没人听见似的,如牛般的嗓子吼得更大声更嘹亮,“紫雀姑娘可是妙人儿,哪里会喜欢如此俗气的玩物。把爷床头面盆大的夜明珠搬来!” 夜明珠! 众人纷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如果说红珊瑚树是稀罕物,那么硕大如面盆的夜明珠更是寻常人等一辈子都不能肖想的天价宝贝!稀世珍宝! 而这等珍宝居然是御家爷放在床边当蜡烛照明用的寻常物?御家阔气到了何等程度啊!他们和御大一比,直接被秒成了渣渣,一点翻身余地都没有。 顿时,一群人垂头丧气,又不甘心地望了眼帘子后的美人儿,各自低头回家寻找稀罕物去了。 一定要比御大的更巧妙,更奇特!更贵! 唉……那是没可能的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上夜明珠这宝贝? 很快,一二三楼的大堂和包厢人都退了个干干净净,红衣阁难得如此寂静,空气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紫雀姑娘端坐在帘后,余光向上方一瞥。 只见二楼包厢的帘后,那两道身影依旧在交织,不免心下惆怅。 唐百衣正和沐珩因为一枚瓜子的事再度嘴炮相战,大打出手。 唐百衣当仁不让地一把将瓜子壳塞进面前人掌心里,警惕地后退三步,“咕咚”一声把瓜子肉先咽了。 “这位兄台,老哥,你别过来啊。小爷摸错盘子吃错了瓜子,再给你剥一粒就是了,至于这么小气么。” 沐珩勾起嘴角,挑眉动作掩藏在面具后,“哦?” 唐百衣很是大方地果真“擦咔”一声咬开一枚瓜子,将完完整整的果肉递在手心里,送上,“喏!” 自己抓着吃啊! 干什么这眼神?还等我投喂? 唐百衣很是无语地望着面前人果真一副清冷淡漠到毫不在意的模样,看着那张精致的银色面具,咬了咬牙,“小爷……小爷投喂你!张嘴!” 自己就不信了,有一必有二,还能没机会揭开这面具不成? 这回,自己绝对不能沉沦在基佬的陷阱中!自己必须瞪大眼看清了!这男人怎么居然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沐珩定定看着面前一脸明媚的女子,微微勾唇。 唐百衣一看。 嗨呀!还真的张嘴了!好不要脸!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居然当真在等自己投喂! 默默流泪……想要自己投喂还摆出一副自己欠他债的冷脸,基佬都是这么傲娇的么?这不是傲娇,是接近病娇啊! 唐百衣心中冷哼一声,将掌心的瓜子肉很是粗鲁地一巴掌呼啦在面前人嘴上! 呼啦! 揭开! 掀起! 按照自己心中的预想,只要一瞬间,自己就能再度掀开这家伙的伪装! 然而—— 事总是与愿违的,尤其是这个男人!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好像处处都压制着自己一头一般! 唐百衣刚一伸手将瓜子肉一呼啦,还没贴近面前男子的脸,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横里截出,居然牢牢钳箍住她的手,将手箍贴在他唇边! 第一百四十八章压箱底的宝贝 薄唇微凉。 唐百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就这样紧贴在面前男子的唇瓣。 薄唇翕动,似啄似吻的将瓜子肉含进口中,连带着的还有……自己的指尖。 唐百衣:??? 指尖那略微酥麻的痒感,有些陌生,带着一丝旖旎的缱绻,带着如胶似漆的勿别离。 男子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那棱角分明的侧颜,那片刻间低眉的温柔,令人移不开眼。 唐百衣脸“腾”一下红了! 自己敢保证,这是自己穿来古代后头一回脸红! 自己特么!居然被一个基佬引诱了?而且还是以男人的身份? 此刻自己只有一个想法……好像做男人也挺不错啊。 不对!自己可是钢铁直女!区区一个基佬的温柔乡还是捆缚不住自己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有势力有身份很危险的基佬!谁知道这基佬是哪方势力,自己可不想被人吃抹干净还要替别人数钱。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恩客从门口回来,带着各色昂贵的礼物重新落座。 而这时,包厢内依旧没有动弹的两人被众人惦记上了。 “这两人这么快就拿好礼物了?也太快了吧!” “咱们一来一回已经赶得很,想不到这两人居然还在咱们前头!” 高台金珠帘后,一只柔嫩白皙的纤纤玉手悄悄挑开珠帘,探究地目光盯在包厢的窗口。 “这位小公子。”清脆婉转的娇音带着似有若无的落寞,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去。 落座的众恩客一脸痴汉相,夸张地张大嘴流着哈喇子。女神的声音真好听! 紫雀挑拨开些许珠帘,薄纱在帘后若隐若现,“不知二位公子可否给紫雀一个面子,聊表心意?任何礼物都可以。” 动听委婉的声音绕梁三尺,像是山涧泉水一般流淌入人心田。 唐百衣倏地缩回手,满脸通红地揉了揉酥麻的指尖,赶紧后退两步。 沐珩被人打断,一脸不悦。 唐百衣连忙应道,“要,自然是要送的。” 在人家这谢幕场子里,包下了这么大一个包厢,还不有所表示,那不是直接把人家的脸面扒拉在地上踩么。这可是要得罪人的。自己怎么说也得送个礼,让紫雀姑娘个排面。 高台帘后,蒙着薄纱的紫雀缓缓纳了一个礼,娉婷婀娜,姿容百媚,“那紫雀先谢过小公子。” 唐百衣对上沐珩定定的目光,身形动都没动,直接反手摸了摸头发,想要摘下金玉蝴蝶珠簪。但摸了两下,什么也没摸到。 哦,对了,自己现在还是男装打扮,束了冠,自然没戴珠簪了。 那送什么才好。 手还放在头发上,现在拿下有些尴尬。唐百衣盯着玄衣男子探究的目光,扯出一个笑脸,一把将束冠摘了下来。 不是自己小气,而是这身装扮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回到店铺去拿,别人一喊唐姑娘,不就在这个狐狸一般的男子面前拆穿了么?何涤的一身书生袍,两袖清风一般连个袖针胸金扣都没别,可谓清贫到家。 束冠上镶有四枚金珠,三颗西域宝石,勉强算是个值钱物。总比直接丢给人家花魁一锭金元宝来得好吧。 束冠一落,秀发飞扬。丝丝秀发带着发露的清香,沁人心脾,撩拨万千。 唐百衣一把扯下束冠后,回头对着玄衣男子笑了笑,“身无长物,头发有点乱,别见怪。” 帘后的紫雀盯着包厢窗口那秀发飞扬的清秀公子看愣了。 唐百衣正要挑指一勾鬓发,带着金珠束冠上高台,突然左手被人拉住。 沐珩一把扯住面前女子的手,轻轻一带,将人一个旋转拉扯入怀。 “你,做什么?”唐百衣抱着束冠,仰着脖子一脸不解。 沐珩勾起嘴角,一把将人抱在座榻边,细细替面前女子用手指顺起发丝来。 大手带着温热,摸索着头皮有些酥痒怪舒服的。唐百衣舒服地眯起眼,慵懒地有点发困。 这男人还有替人按摩的嗜好么? 灵巧的大手一个翻转,蓦地将秀发完完整整固定好,束冠端端正正束缚住发团。 唐百衣反手摸了摸,这头发束得真好啊!不愧是束发了二十多年的大男人!果然就是比自己梳得灵活!还挺紧的! 低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备纸笔。” 清冷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使唤。 唐百衣一愣,怎么着?使唤丫鬟下人使唤惯了,还开始指使自己了? 但她看着面前男人不容分说的坚决,还是拉了拉传唤铃,“嬷嬷,备纸笔。” 很快,两张宣纸,两支狼毫笔以及一方砚台被布在桌上。 唐百衣不懂这男人要做什么。 只见玄衣男子一挥广袖,挥斥方遒!顿时一个狂草字体跃然在纸上! “贺”! 繁体的贺字!犹如游龙舞凤,恣意狂肆,潦邪中自带桀骜不羁的气势! 很张扬的字迹! 饶是唐百衣这般不懂得欣赏文墨的老百姓,也觉得,嗯!好看!太好看了! 原来这男人也没带礼物,也懒得回去拿,就这般敷衍人? 唐百衣想了想,横竖也是敷衍,不如自己也写一个? 写什么呢? 沐珩勾唇抱臂倚靠在榻边,慵懒地转着笔,目光时刻盯在面前女子身上。 唐百衣想了想,又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男子那张堪称绝版教材的优秀字迹,顿时叹了口气,“小爷还是出去找找礼物吧。” 一声铃响! 时间到了! 红衣阁大门紧闭,晚赶进来的人怕是失去了入场的机会。 唐百衣急得团团转,怎么办!自己还没有找到能送的出手的礼物! 一会儿送礼要在众目睽睽下交白卷么? 那岂不是有点丢脸,还十分不给人家花魁面子? 高台帘后紫雀勾起红唇,眉眼一弯,清丽的声音飘出,“多谢诸位恩客。” 很快,众人纷纷一脸谄媚地上台献礼。 “商末青铜开屏绿孔雀酒樽!” 众人一片哗然! “西晋奔腾蛟龙山河图!”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东汉末红妆挽联两幅!” 众人叫好声一片! 绿藤罗碧玺,红耀金宝石,传代家族玉玺,祖母绿大镯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天降珠宝 顿时一大堆明晃晃的矜贵宝物令在场所有人移不开眼!每一样传出去都能引起镇上的一片轰动!众人是把大家族中的镇族之宝都给搬了出来! 相比之下,御大的夜明珠反而没有像之前那么引人瞩目。 紫雀姑娘每看一样,都含笑点头,命丫鬟称谢后退还回去。 “众位恩客,礼物十分金贵,紫雀不敢收。” 顿时,众人纷纷不乐意了。 “紫雀姑娘!这些礼只有紫雀你才配得上!” “紫雀姑娘要是不收,爷今日就砸了这宝贝!” “少爷!冷静啊!别冲动啊!” 红衣阁大堂边闹哄哄争成了一团!你推我搡,纷纷作势高高扬起宝贝,就要摔!大有紫雀不接受今天他们就不活着出门的气势! 银铃声轻响,随从丫鬟踩着铃铛顺着紫雀的意思仰脸对着二楼包厢轻笑,“公子?” 唐百衣一个冷颤! 自己被点名了?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啊! 沐珩长臂一撩帘子,将字递给走到二楼包厢外的丫鬟。 丫鬟捧着字慢慢走回高台,一路上,众人探长脖子纷纷看向这字惊叹高呼! “这狂草流派的字!当真有铮铮风骨!” “好啊!这小子居然收藏了殷千岁的字!” “这可是当代绝版啊!殷千岁的字举世有名!千金难求!万金求不到!在京城那可是王孙贵族间争相竞买的极品!” “这小子是什么人啊!居然有办法搞到殷千岁的字?这可比收藏古董名画更值钱十倍啊!” “殷千岁被女帝赐死后,所有流传的字更是价格一番再番!仅有的几幅字画已经在京城炒到了九万金的高价!就是为了纪念九千岁!” 唐百衣一脸懵。 什么?什么收藏?自己明明睁着眼亲眼看到!这字就是这男人亲笔在她眼皮子底下写的啊! “殷千岁是谁?”唐百衣不懂就问,扒拉着包厢窗棂一脸小白困惑脸。 众人用看傻子的目光,不屑地扫来。 “这个后生!连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殷北离都不知道?” “嘘!那名字说不得!” “人都役了,说说也无妨。要是过去,还当真不敢说。” “女帝时代权势滔天,挥挥手能死一座城池,点点头能左右陛下决定的最高宦官殷北离啊!” “据说,殷北离凶残暴戾的很!谁如果得罪了他,那么九族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京城有一句话,宁可得罪女帝也不能得罪权势滔天的九千岁殷北离!街头哄哭闹的娃都说,再哭!再哭殷千岁把你捉走喂狗!” 唐百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重重点头,“这叫殷北离的真不是个好人!幸好死了!” 沐珩原本慵懒地倚靠在窗棂边,似乎在听着一见与己不相干的事,但他一听到唐百衣这么个评价,眉头蹙起。 唐百衣回头看向身侧男子,用一种唠嗑的语调道,“这叫殷北离的这么凶残,简直就是魔鬼一般人物!他这么个张扬的性子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你怎么会模仿那个宦官的字?”说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缺盘缠吧,一路上仿字换钱,这想法倒是不错!” 高仿!一定是高仿! 沐珩眉头蹙得更紧。 高台帘后,紫雀从婢女手上接过字样后,频频点头,像是看见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众人哀嚎一声! 败了! 不过败在殷千岁的字画上,他们心服口服!殷千岁流传的珍贵字画,不是他们这些平凡古玩收藏可以比拟的。 唐百衣很是八卦地推了推身边的男子,“老哥……额,兄台!花魁要选你了!花魁美女姐姐赖上你了!这么大的好事,你一定乐坏了吧!” 沐珩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唐百衣自言自语,“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多人没有得到花魁的青睐,人家偏偏就看中了你的字,还不偷着乐?回头洗洗干净身体,等着办好事!” 满嘴的幸灾乐祸! 自己倒要看看基佬能不能被美人儿掰直了。 然而,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紫雀姑娘居然念念不舍地又将字样递还给了婢女,歉意一笑,“多谢公子,字样太贵重,紫雀受不起。” 众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他们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最好今天所有礼物都不中意!紫雀姑娘一个都瞧不中才好!那么说不准他们下回还能有机会! 清而缓的声音,流淌出,令人心情舒畅。紫雀笑着对着二楼包厢又纳了一个礼,“公子?” 众人哑然!怎么又是这个包厢?这个包厢怎么,中头彩了? 唐百衣明白这回自己是逃不过了。 呵,这明摆着是在喊自己啊。 沐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袖清风身无长物的女子,揶揄地勾唇,“金元宝?” 她不便披头散发地送上束冠,那只能送出直截了当的金子了? 俗气到极点的一个大大元宝被送上高台,怎么想都是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怕是用金钱在赤裸裸侮辱身为琴妓的花魁,被人打出来都是轻的。 唐百衣不爽地回头冷哼一声,算是对玄衣男子的抗议,哼完,扭头大步走出包厢! 在众人好奇到目不转睛的盯视下,唐百衣抚了抚束冠,一拂广袖,很是潇洒地大步走上高台!大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众人:“……” 银铃婢女:??? 紫雀:? 婢女笑着行了一个礼,婉转道,“这位公子,可是……没有准备么?” 全场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尴了一个大尬!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一片粗犷的爆笑声!不少人扶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小子居然!居然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上台了?谁给他的勇气!” 在众人一片哗然中,唐百衣慢慢走近金珠帘,单膝跪地。 众人看愣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单膝也不行!这臭小子在耍什么花招! 婢女一脸惊恐,生怕这小公子冲撞了紫雀姑娘,怕他鲁莽地直接掀开帘子抢人。 “这位公子……” 众人凝神屏息,大气不敢喘,纷纷探长脖子瞪大眼看看这臭小子搞什么名堂! 第一百五十章这回不是劣质药 唐百衣单膝跪地,一手抚住衣襟,从怀里探出一支折纸花,低柔的少年音带着别样的柔情。 “紫雀,你弹琴真好听。”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普普通通的一句赞美,却是字字出自本心。 你弹琴好听,我想多听。你长得好看,我很喜欢。你歌好听,我乐意每天听你练歌。 众人纷纷愣住了! 紫雀也怔在帘后,凌空抬手却迟迟半晌没有动作。 这般真挚的真情流露,带着少年的纯情和天真,具有最摄人心魄的力量! 一声轻微的呜咽。 梨花带雨,如泣如诉。 众人傻眼了! 什么情况?紫雀姑娘哭了?闻名遐迩名动京城的紫雀姑娘,居然失礼地在公众场合默默流泪? 这可是……大事件啊! 金玉珠帘轻动,一位绝色美人拨开珠帘如玉女倾倒一般,扑进了面前少年公子怀里!泪湿青衫留下湿润的泪痕。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呆若木鸡!就连眨眼都忘记! 御大手中还捧着刚被退回的硕大夜明珠。他黑沉着脸,愠怒显而易见!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费劲千辛万苦之力讨好取悦的花魁,居然被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霸占了去? 紫雀姑娘抹了抹泪痕,接过面前人递来的折纸花,抱歉地后退两步,笑得绝美,令人移不开眼,“公子,紫雀跟你走。” 顿时!全场人声鼎沸!一片哗然! 这群挖空心思将镇家之宝掏出来的男人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是哪里不如这个臭小子!这臭小子!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博得了美人芳心。 而且,只用了一张纸! 什么折纸花!愤怒!摔! 全场哄乱成一片,就连老鸨带着一众护卫都没能稳住现场的局势。 紫雀姑娘笑得绝色,戚戚然向台下众人斯文下拜就要告辞,婀娜多姿的施施然纳礼,看得众人心中一痒。 众人心中情动的瞬间更是对唐百衣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呀!如此美人儿居然就被这小子带回家了!当真是老天没眼! 苍天无珠! 唐百衣茫然地看了看被挽住的胳膊,正面迎上一张凄美绝艳的动人姿容。 卧槽! 真美啊! 自己若是男人,绝对会被勾了魂儿去。 不等自己有动作,美人儿施施然牵住自己的胳膊,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男女通吃的绝色风姿,将自己带引上楼。 一间富丽堂皇又极为隐私的奢华套间。 这里就是花魁紫雀在红衣阁的住所。 这张两人并排躺着有些拥挤的大床,就是紫雀的休息软榻。从未接待过恩客。 “公子。”清丽的嗓音带着一丝娇羞,“公子请用茶。” 温婉的语调,知性的妩媚,令人难以拒绝。 唐百衣闻了闻,玫瑰花茶,好香,自己还挺喜欢花茶的。 一饮而尽! 等等! 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勾走了魂,还进了别人的房间?自己可不想一辈子扮作男人啊!而且自己也没这男人的傲人资本…… 额…… 开溜吧!别人通常形容渣男叫做“拔…无情”,自己如今没有吃抹干净,直接溜走算是渣女么? 唐百衣轻咳一声,打算开始动用嘴遁!这逃跑必须是要逃跑的!养一个花魁那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己有闲钱,但没有这个闲兴致啊! “紫雀。”唐百衣斟酌了一下开口有点尴尬。 “公子,紫雀懂的。” 唐百衣:??你懂什么? 紫雀一捋鬓角秀发,女人味浓郁的撩发动作做得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看着欲罢不能,“公子喜男风。”说完,抬起绝美的脸,“但是,紫雀愿意陪同公子一试!” 唐百衣:“……” 这是,自己妥妥地被人误会了啊。自己和那莫名出现的玄衣男子在包厢里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被这花魁留意在心里? 不过,这正好是一个托辞! 唐百衣正襟危坐,用一本正经的语调慢慢道,“小爷非良人。姑娘缺多少钱,今夜小爷给你,拿着钱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公子觉得紫雀像是缺钱的人么?” 唐百衣哑然。确实啊,一曲值千金的京城第一花魁哪里会缺钱,她都将她自己从京城赎出来了! 紫雀凄美一笑,俯身缓缓蹲下,风情万种地伏低在面前人膝盖上,将绝美的脸仰起,“公子,请收了我。” 只要有人收了她,那么她就能避过京城那老丑爷的骚扰!不然,京城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不会对她失去兴趣!只有她委身于人,嫁作他人妇,才能躲避开老男人的魔爪! 唐百衣正要嘴遁,突然小腹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灼热! 不是吧…… 这女人,居然!唉,自己来古代这么多年,是第二回吃到这种药。 头一回在清口村,洪铁蛋下的劣质药自己珉了一口。而第二回便是栽进了美人乡中,而且那一杯花茶自己是完完整整一口气灌下的!就是说,高等极品浓缩药剂,被自己喝了个底朝天,还喝得不亦乐乎。 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哼…… 紫雀嘟起红唇,千娇百媚地支起令男人血脉喷张的曼妙身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令男人口干舌燥的悸动。 然而! 唐百衣是个女子啊!自己哪来这么多悸动?自己只觉得热死了啊! “抱歉,借过!” 不等那嘟起的红唇凑近,唐百衣很是直男癌发作地用力一把将面前美人推搡了个正着!夺门而出! “公子!” 身后,紫雀颓然瘫坐在地,心中却是一片复杂。 居然有人,不受她美貌和药剂的诱惑。这少年公子当真定力了得!她难得对一名男子感兴趣起来,而这个男子却是她得不到的人。 另一边,唐百衣忍住下腹的汩汩上涌的灼热躁动,视线中渐渐模糊一片。 怎么回事?这药效也太刚猛了吧?和上回洪铁蛋下的药一点都不一样!果然,洪铁蛋这土小子尽买便宜的假药! “嘭——” 迎面撞上一个人。 唐百衣只觉得鼻下一烫,探手一揉,手心湿了一片。 乖乖,好家伙,居然撞出鼻血来了!是药太凶猛才流得鼻血,还是撞出来的? 耳畔熟悉的讥诮语调。 “讹钱?” 第一百五十一章沐珩马失前蹄 沐珩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抱臂慵懒倚靠在梁柱边,欣赏着慌不择路的某人。 唐百衣仰起脸,愤愤地一把拽住面前男人就一股脑踹开最近的一处房门,将人粗暴万分地丢掷上了软榻! 呵,什么讹钱?小爷还碰瓷呢!见过有人流着鼻血碰瓷的么? 沐珩蹙眉,他头一回发现这女子的力气还能这么大。 如果说,过去她只是凭借巧劲和一些独特技巧将人绊倒,那么这一回,可是实打实的蛮力! 沐珩挑了挑眉,顺从地匐在榻边,冷眼看着面前开始躁动抓狂的某人。 “这位兄台!”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视线已然模糊成一片,看什么东西都是双影。这刚猛的药剂居然有喝了红酒醉熏的效果。 “你!叫什么名字?”霸道无礼的问话,不容置疑的质问,唐百衣晃了晃晕乎乎的头,撑在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前依旧冷漠疏离的男子。 沐珩勾唇,不发一言,冷眼看着面前气势陡变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的唐百衣。 唐百衣只觉得下腹汩汩热浪一波接一波,一波更比一波猛!显然有悬崖峭壁边,难以勒马回头的架势! 沐珩冷哼一声,讥诮道,“大好夜晚,不陪美人,来和在下撒什么疯。” “轰——” 沐珩蹙紧眉头,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紧紧钳箍住他的双臂,一股温热的鼻息喷在他头顶,面前女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他眼睛一眯,虽然他没有挣扎,但这般被人如同鹰隼般盯住的目光令他相当不舒服!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囚住他! 这女人,胆子变肥了! 一声重重地冷哼,“唐百衣,你当真越来越放肆!” 唐百衣目光迷离,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意,俯身凑近身下虽然恼怒但没有挣扎的男人,附耳悄声道,“小爷,还可以更放肆一点。” “嘭!” 沐珩正被一股熟悉的女子幽香环绕,正在分辨一股异样又诡异的药味,突然脑后一痛!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偷袭! 这是沐珩昏过去的瞬间产生的念头。 沐珩被唐百衣暗中抡起的铜器砸晕了! 低柔婉转的女音在暗夜中回荡,令人沉沦,“小爷会疼惜你。” 月上柳梢头。 房间内一片寂静,窗外蟋蟀鸣叫声和蛙声混成一片。 是夜,沐珩披着夜幕捂着疼痛的头醒来。 浑身酸痛! 空阔的榻边再无旁人。 “嗤——” 一名暗卫从窗棂外翻身潜跃进来,一脸诚惶诚恐地战战兢兢,“主子。” 沐珩忍耐住痛感,咽了咽喉,捡起凌乱一地的衣袍一件件穿上。 红烛摇曳,几案上只留着一锭金元宝和一张字条,再无他物。 暗卫垂首,悄悄抬起眼瞅了一眼几案,困惑不解,“主子,这银子是?” 沐珩看过字条上像是盲人涂鸦般写得歪七歪八难以辨认的凌乱字迹,沉下脸。 一声寒凉透骨的冷笑。 “这是,赏钱。” 暗卫惊疑不定地虎目圆瞪,难以置信地张大嘴! 什么?居然有人敢嫖了殷北离殷千岁!而且!还连夜付了赏钱!居然有女人敢把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当作男婠儿?还这么明目张胆地留下一锭嘲讽到刺眼的金元宝作为赏钱? 那个女人,是胆大包天么? 她不知道殷千岁雷霆万钧的狠手腕么?相传殷千岁暴戾残忍,手段狠辣又极有城府,从没有人会有试图激怒他和他为敌的念头。 而如今,一个区区做糕点的商女,居然敢在九千岁头上动土?这是嫌命长么? 屋内气压骤降! 气氛寒冷到冰点!令人窒息! “主子。”暗卫恨不得立马消失在原地,也不想在撞在这个枪口关头,“要不要属下把那女人给……” 手刀划过喉脖! 干掉! 一记冰冷犀利危险至极的眼刀! 暗卫立马垂首闭嘴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沐珩俯身从地上捡起银色面具,缓缓戴上。 这女人如此异常,怕是着了道。单凭那横七竖八的凌乱字迹就能知道,她那时候神智不清,甚至可能看不清物。 不过。 沐珩倏地攥紧拳头,沉下脸。 如果他不是刚好出现,那这女人打算怎么办?随便抓一个男人泻火么?呵。 一想到这里,一股异常冷冽的气势再度在屋内蔓延开。 暗卫哆哆嗦嗦,恨不得马上翻窗逃走! “传我命令,派人包围阿依记的商铺。”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薄薄愠怒,和几分压抑的克制。 暗卫错愕地愣了愣,“主子,现在可是丑时。” 大半夜可是有宵禁的!居然也要动用将军府的力量包围一个普通商铺么?这可要闹出大动静啊! 一记寒冰眼刀。 暗卫马上乖乖朗声应道,“是!” 另一边。 在一个时辰前唐百衣神智清醒了几分,留下字条和金元宝后,就整了整凌乱的衣襟,大步出了屋门,直接去寻那紫雀的麻烦! 居然有人敢给自己下药! 还是这么刚猛的药! 紫雀这女人,当真是以为自己不发威是病猫? 唐百衣睁着迷迷糊糊还看不太清的眼,撸起袖子,对着紫雀的房门就是“轰”一声猛踹!得趁半夜红衣阁的护卫半睡半醒的时候直接闯进紫雀的房门。 “嘭——” “轰——” “哐当——” 以及紫雀挣扎惶恐的却被捂住嘴的惊叫声! 唐百衣扬起硕大的铁拳,恶狠狠地露出一脸狰狞的凶相!“叫啊!大半夜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别人只会以为这是情趣!” 很快,鸡飞狗跳的闺房再度掀起更大的风浪!满是女子动听又悲戚的哀嚎! 唐百衣终于捶了捶酸疼的老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教训够了。 自己也和紫雀谈妥了。 紫雀想要的只是隐姓埋名躲避京城视线,而自己要的就多了。最重要的是,紫雀有一项自己急需的本事,古波斯语。 京城第一花魁有时要应付不少来往商贾,其中不乏西洋商队。紫雀能脱口用古波斯语交谈,这将对自己未来走上丝绸之路的商业版图扩张有很大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 人是免费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火光漫天 自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闲来还能看看美人跳舞偷个闲!临时应付一下场子,拉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而自己要做的,只是丢给紫雀一张人皮面具,就能掩人耳目。 横竖自己这公子身份也是假的,京城人还能查到阿依记女老板头上不成? 唐百衣心情很好地一边吹着唿哨,一边领着一个看起来长相平淡无奇,身姿却十分曼妙的公子连夜赶回了阿依记的店铺。 装横中的店铺,一股木料味道。 但店铺后屋却是好几间独立套房,员工宿舍! 唐百衣将紫雀安顿在阿依记中,暂时当一个普通看摊的店员,和红红儿做搭档,随后就准备去找何涤的麻烦。 呵,什么“书生文人”什么“太医独子”,这些怕都是掩饰吧。 自己就不信,会有太医独子会有一介斯文书生随身佩戴极具攻击力的扇器! 江湖流传甚广的致命武器,扇器!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而如今,自己腰间就有一柄,可是,自己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身边跟随自己那么多年的书生,居然怀有二心,时刻打算打着自己的主意。自己就好像一只被鹰隼盯住的兔子! 唐百衣攥紧扇柄,忍住下腹疼痛,后腰也隐隐酸疼。 那个戴银色面具的基佬,真是……不过,滋味很好。 果然吃抹干净后就要溜得快!不然还等着被人捉到火烤灭口么? 唐百衣揭下被热汗浸润地已经不是很服帖的面具,一步一踉跄地大步来到何涤的套间前,“嘎吱”一下推开门。 既然来者不善,那么就别怪自己无礼了! 然而,人去屋空,一个人也没有。 茶几上留下一封信。 “唐姑娘,后会有期!”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左翻翻右翻翻,整个房间空落落一片!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同时,什么都没留下! “何涤!”咬牙切齿的愤怒! 这小子果然是做贼心虚!被发现后直接脚底抹油溜了算了! 有问题!大有问题! 这小子缠着自己才不是为了什么外科医学的学术研究,而是某方势力派来监视自己吧!自己又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值得这些人的监视呢? “围住!别让他跑了!” 突然,铺外闹哄哄一片!四面围满了高举火把的壮汉! 四面楚歌!里三层外三层的高大汉子顿时将整个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呛咳出声。 唐百衣解下外袍,换上女子杏衫流纱裙,用原来面目大步走了出去,颇有一代商贾的风采。 “喂!那年轻人进你铺子了!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放火烧!”壮汉嘶哑粗鲁的无礼声响彻空旷的夜街。 唐百衣负手踱步而出,冷冷看着一众挑事的人,“哪来的。” 壮汉咧着粗嗓哇哇一通喊,“哪来的?从红衣阁来的!那个拍下紫雀的小子就是被你铺子藏了!他居然敢觊觎咱们老爷的女人!怕是不想活了!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连你一块烧!” 唐百衣点了点头。 紫雀口中所说的那锲而不舍的京城老丑爷,居然这么快就派人找上门来。京城离清水镇这么遥远的距离,这些人是累死了多少匹骏马才彻夜赶来。 足以可见紫雀在那京城老丑爷心中的重要程度。 壮汉一见面前女子没有反应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抡起火棍就要砸,“听见没!你没长耳朵啊!老子说那小子从红衣阁来的!就是被你藏起来了!别给老子装懵!老子信你个屁!” 一通挑事的无礼谩骂。 唐百衣勾唇笑了笑,冷冷道,“我是问你们,哪来的!” 壮汉一愣,正要破口大骂的话堵在喉咙口,气势顿时停顿了一下,焉了下去。 两方对垒嘴炮,最忌讳的就是发愣反应没跟上。 壮汉立马气得直跳脚,继续张狂怒喝,“老子从京城赶来的!丫的你还敢奚落老子?告诉你!今天你不把人交出来,老子不仅仅烧了你的铺子,还要……” 说着,壮汉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身段诱人的女子,笑得一脸荡漾。 唐百衣斜睨了一个媚眼,勾了勾手。 这风情万种的招惹动作是自己从紫雀那学来的,正好现学现卖。 果不其然,壮汉立马如同嗅到腥味的野猫一般,拱着鼻子舔着一脸春意笑脸,堆笑着靠近。 “小娘子,挺浪啊。都不用爷拍拍腿,就明白了?” “轰——” 一个硕大的铁拳,以雷霆之势正面攻袭! “擦咔”鼻梁断裂的声响。 壮汉捂住淌血的脸顿时气得皱起一脸狰狞的恶态!如同洪荒凶兽般暴躁地抡起膀子,手臂一招,怒喝一声。 “兄弟们!砸!弄死了这娘们儿算老子的!” 顿时,汹涌的火光如同末日来临前的凶兆一般,扑面而来!灼热滚烫的热浪舔着火舌,围着店铺狂肆奔涌! “烧烧烧!” “砸!砸掉这铺子!” “弄死这娘们儿!让她狂!” “老爷要找的人肯定藏在里面!把铺子直接烧光!烧个精光!” 一时间,几十个壮汉高高举起烧得通红的火棍,作势就要往店铺里扔! “慢着!”唐百衣的嗓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唐百衣拦在店铺前,努了努为首壮汉背上的重型砍刀,朗声道,“清水镇半夜宵禁,你们若是放火强烧民铺,当衙门师爷是摆设么?” 众壮汉正要嗤笑一声将背后的京城老爷抬出来,唐百衣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开始嘴遁。 “人,在我这,可以给你们。” 一句话一出,人群立马不淡定了。 “果然在铺子里!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有得你好看!” 唐百衣看了看为首壮汉背后的长刀,慢慢道,“但是,听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么,我用一柄扇子就能揍过你。” “哗啦啦”折扇被唰的抽开,燃起一片红光的夜幕中,女子颇有风度地轻摇折扇,潇洒恣意,含笑的眼里满是不屑的挑衅。 为首壮汉目瞪口呆地像是看傻子一样盯住面前的女子,裂开大嘴肆意狂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狂个屁! “你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个娘们儿怕是连鱼鸡都没杀过吧,还敢来挑衅老子?正好!老子刚好看你不顺眼的很!这样,老子不杀你,老子慢慢折磨你。今夜,老子就用拳头敲晕你,然后带回去好好地疼爱!” 下作的嬉笑,厚颜无耻的嘴脸。 唐百衣淡然示意道,“就凭你的拳头?做梦,亮刀吧。” 众人纷纷怔住! 什么情况? 这个看起来柔弱需要人怜爱的女子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们大当家?还嘲讽大当家拳头软绵绵,居然勒令他拔刀? 呵呵!众人气笑了!对付一个手无寸铁只拿了一柄风流折扇的女子居然要拔刀?这不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而是赤裸裸地瞧不起他们啊! 男人可以被打,但不能被人撕下面子践踏!男人的尊严可是值当千金重啊! 唐百衣侧身让了一个道,随意挥了挥手,“不敢么?不敢比就算了,请吧,只有打不过女人的男人,才会做出放火烧这种气急败坏的下贱事。” 众人:“……” 为首的壮汉立马被嘴炮挑衅激得怒发冲冠,哇哇大叫! “你个臭娘们儿!谁说老子揍不过你?告诉你!老子偏偏就要揍!老子不用拳头,老子直接用刀一把将你个娘们儿的脖子砍了!再把身子拉回去给兄弟们享受!” 说完,壮汉抄起背后的大砍刀直接一个箭步冲向唐百衣的面门! 凌厉的破风声划过! 劲风呼啸! “轰——” 沉重的乌金宝刀划过夜空,流转泛出月光的点点金色! 好刀! 不愧是大当家的乌金宝刀! 唐百衣一个侧身闪避,宝刀直接以猛烈的攻势击中石柱! “哗啦啦啦啦——” 石柱表面如同碎纸一般被震碎剥落! 唐百衣眼睛一亮!这柄乌金宝刀,削铁如泥! 众人纷纷起哄呐喊,纷纷为大当家的神威发出一阵惊叹!拍马屁的呼哨声此起彼伏。 很快,店铺内的几个员工纷纷被惊醒,扒拉着门框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老板!小心!”红红儿一声惊呼。 乌金宝刀再度由一个拔刀术箭步瞬间弹射疾出! 紫雀遮掩在面具后,压低声惊喊,“小心!是东瀛拔刀术!” 京城那老丑爷雇佣了一批东瀛黑势力专门替他卖命,这些身怀异术的东瀛汉子各个格斗非常人能比,无往而不胜! 紫雀她也试图花钱雇人在左右,但老丑爷雇佣的打手过于妖邪,她的人无一能幸免。为此,她只能寄希望于作践自己来打消那位爷对她的占有欲。 然而,她低估了男人的偏执欲。 “轰——” 拔刀术破开疾风,犀利的攻势刁钻的回旋角度直击面前女子的腋下! 腋下,通常没有任何防护,也不会有人专门练习腋下的防御,所以才被称为人体软肋。 “老板!”红红儿掩面不敢看! 紫雀美目圆瞪,焦虑地攥紧秀拳。 “铮——” 金属相接的撞击声!火花带闪电一般嘶鸣在双方白刃兵器间! 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看见了什么? 那只是一柄折扇么? 不是!那是江湖传闻中独有的天机阁神秘机关器“扇器”! 唐百衣唰一下扭动扇器机关,瞬间原本一把普普通通的百折扇如同具有生命力般,张牙舞爪从扇尖拔出一排嚣张尖锐的倒钩钢针! 乌金弯刀重砍进扇器剿针中,却被倒钩囚了个动弹不得!无法脱身! 壮汉狰狞着肉脸凶相毕露! “你个臭娘们儿!居然是个狠角!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乌金弯刀瞬间脱手,壮汉回撤反手拔向身后,“锵!”一声,再度抽出一把鎏银弯刀! 唐百衣提溜了一圈扇器,将被勾住的乌金弯刀一把倒插在地,勾唇嘲讽。 “还有一把啊?一把不行,再来一把?老哥你是卖刀的么?刀刃钝了就磨磨再用,随手丢刀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红红儿没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紫雀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壮汉那边的男人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小娘皮哪来的妖女!这是妖的很!还敢奚落咱们大当家?” “大当家!这个娘皮一点颜色瞧瞧!不然她还真要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呸呸呸!大当家上啊!刀被她卷了,俺这还有!几十把够不够?” 红红儿更是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这真是帮了倒忙,这人是在帮他们老大,还是在奚落他们老大刀还会被卷走啊? 壮汉老大一听,气得哇哇大叫,反手就给了那手下一老拳! “哐当!” 壮汉愤恨地紧盯面前女子手中的妖孽扇器,一把将弯刀丢在地,撸起袖子抄起拳头就是一通哇哇乱喊,“怕个屁!臭娘们儿!不就是得了天机阁的好处么!有柄扇器顶个屁用!告诉你!老子不用刀给你打!老子专门喜欢拳脚揍女人!把女人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来!吃老子拳头!” 红红儿心提到嗓子眼,担忧地额头沁出冷汗来,“老板,小心啊,他真要用拳头!” 唐百衣在映衬有火光的夜幕中,含笑挥摇了两下折扇,说不出的潇洒倜傥,反手将折扇一拢扣在腰间,转脸对红红儿含笑眯眼,“担心我?” 红红儿倏地俏脸通红,如同被眼波击中一般,嗫嚅道,“才,才没有。” 为什么,这几天总感觉老板挺撩的……自己怎么这么容易红脸。 紫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身边的红红儿,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仅凭一人之力为她们挡在一众汉子面前给她们抵御住灾祸的唐百衣。 唐百衣摊了摊空落落的双手,很是大度道,“来吧!手无寸铁!我喜欢!” 壮汉气得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瞧不起老子?臭娘们儿!居然什么都不拿,瞧不起老子!” 如树干般粗壮的手臂肌肉喷张,虬结的经脉密布在鼓起的肌肉上,惊怖异常!壮汉嗷嗷乱叫一声,硕大的铁拳轰鸣直上! 众汉子纷纷如同看戏的猴子一般起哄呐喊。 “大当家!干死她!弄死她!” “大当家!让这个女人知道什么是嚣张!” “大当家!揍她!让她狂个屁!” 第一百五十四章硕大铁拳 “轰——” 轰鸣的硕大铁拳如同洪荒凶兽一般啃噬吞咬面前一切阻碍! 然而,在众目睽睽下,壮汉膝侧一弯,直接一个栽扑以狗啃泥的架势趴倒在地。 众人纷纷怔住! 壮汉反应极快,双臂撑地一挺!双腿凌厉地翻身一剪!直接大劈飞夹,试图将灵活如矫燕的女子劈落在地! 唐百衣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站起来?等着挨老腿么?” 壮汉一怒!果然如巨山崛起一般轰然站起!高大威猛的健硕身子如同史前巨兽! “找死!” “噔噔——” 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后背的两下轻踏源于何处,只听到头顶上方依旧传来一声“啧”的揶揄声。 女子叹息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可惜啊,真是好骗。” “擦咔——” 一声轻脆利落的骨节错位声,清晰异常地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怔在原地! 壮汉老大不甘心地怒目双目,颈椎以一个诡异非常的角度瘫软耸拉下。 “轰——” 巨山倾覆!一具僵硬的身体直直倒下!溅起地上飞扬尘土一片! 空气凝固。 周遭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红红儿惊惧地捂住嘴,显然在那电光火石间,她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 紫雀沉下眼,她是什么都看清了。 唐百衣一个箭步蹬着壮汉后背一个跃起,双膝如同铁器一般紧紧钳箍住壮汉的喉脖,千钧一发间雷厉风行的一记拧转!脊椎断裂! 一套动作熟稔到如同做了几百上千次一般行云流水炉火纯青! 紫雀惊了!这老板究竟是谁!她女扮男装是为何故?她真的只是小小城镇中的一个商人吗? 然而,她只明白一件事,这世上,怕是只有面前这个凌厉异常的女子可以帮她!她想要躲避京城爷的掌控,只能投靠她!她,必须献上她的忠心,来向这位老板表明她的价值!她是有用的! 紫雀猜测了几百种唐百衣女扮男装的缘由,但都没有猜中。唐百衣只是为了躲避她臆想中前夫的“寻仇”罢了!十分简单的理由,没有那么复杂! 唐百衣落地后,反手抽出轰倒壮汉背后的鎏银弯刀,同样像是对待垃圾一般插在地上,冷眼看着一众高举火把却瑟瑟发抖的众人,勾唇。 “谁还想来切磋?” 众人如同被鹰隼盯住的田鼠一般,战战兢兢,不敢发话。 他们哪里有胆子去“切磋”,这切磋可是要献上他们宝贵的喉脖的!谁敢去和这个女子切磋? “你!”一名壮汉心腹虽然心下惶恐,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至少,把咱们大当家的刀还过来!这两把刀,可是千载难逢的……” 话音还没落,壮汉心腹就被一边一个矮个子捅了腰窝,“胡说什么!你这不是提醒了她!” 唐百衣原先还没有注意那两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弯刀,经这两人一提醒,才将乌金弯刀和鎏银弯刀从地上拔起来,翻过刀身对月端详。 乌金弯刀,削铁如泥,更难得的是那一圈批月金光,当真是美不胜收! 鎏金宝刀,刀刃冰冷附着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见刀下亡魂不计其数,当真是人人觊觎的宝物。 紫雀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这两柄刀是京城黑市里的‘第一凶双’,就是名声不好,传说中刀主人没一个是好死……” 这不,壮汉大当家尸首未寒,下场甚惨。 唐百衣看了看刀身,扬了扬眉,“口碑这么差?垃圾!” 说完就要扔! “喂!”壮汉心腹赶巴巴一个箭步赶上去,对待宝贝一般就要抢刀。 然而,唐百衣虽然脱手,但一脚飞踹,将两柄刀踹向店铺院落方向。这一套动作如同戏耍人一般。 “说过要给你么?”唐百衣居高临下,一脸不爽地望向壮汉心腹,“垃圾自然是要回收了,你们半夜举火来我铺前,还想落着好处?你们老大死了,他的宝贝就轮到你们瓜分了?” 壮汉心腹恨得龇牙咧嘴,一步步慢慢后退,后背却被矮个子挡住。矮个子与心腹附耳一语。 当即壮汉心腹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高高举起手中火棍,朗声命令道,“放火!烧!” 顿时,漫天的火把带着汩汩热浪如同倾覆的岩浆尽数扑向店铺而来! “轰——” 一瞬间,店铺整个儿被淹没在滔天火势中!浓烈的烟熏呛咳的人眼泛泪花,呼不上气来。大片大片新装横的材料尽数被大火烧毁!屋梁“哐当”两声带着滔天火光径直掉落下! 红红儿和紫雀惊慌失措地逃窜而出,凄厉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绝望非常! 阿依记分铺。 也是刚新装横的铺子,就这般尽数被席卷如滔天大火中!滚滚热浪带着焦灼的蒸汽如同洪荒凶兽一般狰狞叫嚣! “老板!”红红儿绝望地对着倾覆殆尽的铺子大喊!泪流满面! 这是阿依记分铺的头一场大灾难!她们多少心血和家当尽数没于火势中!不复存在! 唐百衣脸色变了。 壮汉心腹狂妄地哈哈大笑,一脚将横尸在地的大当家尸首踹入漫天火光中,“正好正好!从今往后!老子就是大当家!娘们儿!咱们该咋办咋办!京城那边老子也有了交代!还送老子一个大当家位置!好!好得很啊!” 一众汉子像是嫌火势还不够大一般,拼命将更多的柴火堆涌在铺前,幸灾乐祸地高喊一通,“着火拉着火啦!有人灭火么!有人敢来灭火么!” “谁敢来灭火!咱们一人一拳,人多力量大!打不死也压死她!” 所有人言论尽数针对唐百衣一个人! 饶是她,面对四十多人的壮汉人群,也一拳难敌这么多手,根本讨不了好! “老板!怎么办!”红红儿匍匐在石柱上,刘海被烟熏燃卷,散发出阵阵蛋白质的火烧臭味,哭得一脸泪痕,脏污一片,“老板!阿依记没了!存货和家当都没了!银票也被烧光了!” 唐百衣脸色沉下。 其他还好说,重要的是银票。阿依记分铺可是存了不少新开分铺需要的启动资金银票啊。清口村挨家挨户的田契也在店铺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保准掐点到 收来作抵押的田契没了,那自己还怎么在清口村一众村民前耀武扬威?村民祖传的田契只需要由里正出面在衙门做保,问署田司申请调查补发祖宅田契就行了。 那就没自己事儿的啊! 加上银票和下发给清口村的借债,自己一共损失的银两,不计其数! 心痛到窒息! 肉疼到不行! 红红儿哭到脱力,哽咽抽泣,“老板!为什么衙门巡捕不来?师爷他们为什么不来!” 还有为什么?事先京城那位权势滔天的老丑爷打过招呼了呗。衙门来就是得罪京城达官贵人,他们不敢来! 壮汉心腹得意地围着火光滔天的店铺一顿叫嚣,“怎么样?没办法吧!拿老子没办法吧!告诉你!老子可和大当家不一样,不会上你们娘们儿这些小心思!老子要烧要砸就要做个赶紧!砸个彻底!” 壮汉心腹手一挥,冷笑,“来人!上火石!” 凌厉的炭火火石被火炉燃得滚烫无比!顿时一众汉子疯狂地抄起火炉就往店铺里猛砸火石,生怕铺子烧得不够旺一般。 风一吹。 “轰——” 整座店铺摇摇欲坠!破败的屋梁悬空摇晃!又是一阵火石投掷!屋梁摧枯拉朽一般“轰”一下倾覆倒塌!火光印得镇上烧起半边天! 凄美绝望异常! 唐百衣恨得牙痒痒!瞳孔中映衬出大片火光!如同夜间怒吼咆哮的岩浆巨兽! 壮汉心腹得意地摇头晃脑,“娘们儿!认栽了吧!告诉你!这就是报应!老子四十多个人,镇外还有两百多名兄弟!今夜非得揍得叫你磕头求老子,喊老子爷爷乖乖磕三个头不可!” 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在深夜显得气势凌厉万分! “敢动?” 众汉子一怔! 所有人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黑压压一排身形修长健硕的黑衣人!数不清的黑袍暗卫密密麻麻列队在前。 一位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气势逼人地踏步走近。 玄衣黑袍,暗纹锦靴,墨发张扬不羁。 在漫天火光映衬下,来人冷厉不羁的逼人威势如同从炼狱中爬出的魔鬼一般! “哐当——” 壮汉心腹手中的火炉不受控制地砸落,直接砸中他的脚,飞起一片滚烫火焰! “烫烫烫!” 很快,一众汉子也没有心思理会手中的火炉是烫还是不烫,他们宁可被烈焰烘烤,被火炉燃尽! 低沉暗怒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势,以及几丝漫不经心,“砍了。” “是!”一排排暗卫齐声响应,异口同声的整齐应答嘹亮地回荡在寂夜中,令人心头一震! 瞬间! 红红儿惊恐万状地紧捂住脸,埋首尖叫!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轰然火焰中,令人动容! 手起刀落! 顿时横尸一地!血污四溅! 整片院落顷刻间如同寂寥郊外的乱葬岗,只剩下遍野横尸,触目惊心! 紫雀吐了。 红红儿惨叫声渐渐微弱,变得极为嘶哑,早已没有了喊的力气。 饶是素日对敌彪悍的唐百衣也被面前一幕震惊! 这男子! 出手真是狠戾! 自己当年雇人闯入山匪窝子老寨,也是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潜伏,放火,才用计谋将一众孤女救出。 这个男人,居然如此残暴狠戾地在顷刻间命令手下直截了当地将一众人砍杀!果决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连面色都没有改变,目光依旧慵懒沉稳。 似乎夺人性命只是家常便饭一般。 银色面具男子勾起嘴角一步步向着面前女子方向逼近。 一步又一步。 沉稳又缓慢的脚步声带着震慑人心的恐惧力量! 逼人的气势陡然散发,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气场顿开! 唐百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咽了咽喉,讪笑,“老,老哥……咱们,素不相识吧?” 自己现在可是已经把伪装成公子爷的面具摘了!这被自己吃抹干净的基佬应该认不出自己吧? 醒来后恼羞成怒?怒极攻心?正巧找不到地方发泄,所以路过这里将恶人一同砍了来发泄怒气? 这男人怎么醒的这么快?早知道自己应当砸更重一点! 唐百衣挺直了腰杆,一想到自己可是女子装扮,立马有恃无恐地继续打着哈哈,“侠士!多谢你!真是太感谢了!回头一定带着谢礼上门拜访!对了,老哥你家住哪来着?回头小女子给您捎十箱糕点作为谢礼啊!” 一脸狗腿的唐百衣迎着如同地狱魔鬼一般的沐珩,哪里还有挑衅的勇气,立马鞍前马后地招呼起来。 说白了就是! 怂! 只面对这一个人,她怂了! 唐百衣本想继续岔开话题,将这尊路过“恩人”大佛给送走,哪里想到……沐珩一挥手。 一名暗卫果真递上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 暗卫笑得客套,“夫……小姐,按这个地址送去就行。” 唐百衣:“……” 这基佬还真的缺糕点吃了?不应该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抬手谢绝么?这么不要面子的么? 唐百衣正要寻个借口应下后赶忙跑走,却被一只大手勒住手腕拖了个正着。 “你……”唐百衣正要下意识反击,一想到经过多次交战,这男子现在应当是全身瘫软无力浑身酸痛,立马良心有些愧疚起来,讨好地笑道,“这位公子,深更半夜,还有什么事?” 心下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唇枪舌剑。 白色小人:把人家矜贵公子哥吃抹干净留下嫖资半夜夺门而逃,你良心不会痛么? 黑色小人一脸正气凛然地捂住心口,“我的良心活蹦乱跳!” 沐珩勾唇重重冷哼一声! 一声冷哼让唐百衣眼皮子跳了一跳!顿时心虚起来。 沐珩伸出手一把叩住面前人下颌,低哑的嗓音冰冷到不带一丝情感,“明天午时,让他来镇北黑市寻我。” 唐百衣装傻,一脸人畜无害的纯良,“谁?公子您找错人了吧,您找谁啊。” 精致繁复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起冷光。 寒冷刺骨! 唐百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誓将装傻贯彻到底! 沐珩缓缓勾起嘴角,一个讥诮嘲讽的冷笑。 唐百衣登时有一种被巨蟒盯住的恐惧感!好可怕!这男人好可怕啊! “好嘞!明天他保准掐着点到!”瞬间,小胸脯被打着包票拍得嘭嘭响。 第一百五十六章捡漏之王 暗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气势逼人的自家主子,又看了看一脸狗腿样十足的夫人,默默后退了小半步,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块称职的背景板。 自家主子先前还愤怒异常地带着一众人来找茬,结果居然顺手给夫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再约了时间相会。 暗卫暗自摇了摇头,怎么看主子都不像是在报复找茬,而在调戏夫人耍啊。 是夜,没有床铺可以睡的唐百衣,只能带着红红儿和紫雀寻了一家彻夜营业的小客栈,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铺子的失火以及遍地横尸惊动了整座清水镇,以及周边几个他镇!一时间人心惶惶,而衙门很快就查到了沐珩头上。 但不知为何,这事再也没了下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被压了下去。 阿依记店铺老板命人重建店铺,包下半层客栈给员工暂住的消息传遍了清水镇。镇上人在感慨阿依记真有钱之外,也对这从京城传来的知名铺子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听说了吗,阿依记原本还是咱们清水镇的招牌呢!红糖娘子开的!” “真的么!京城夺得糕点魁首的牌子居然出自咱们清水镇?那可真是要去尝尝!” “红糖娘子人呢!夫人好久没吃到她家的糕点,早就想死了!开张后咱们府可得包下十几笼!” 顿时,这一则连夜大火倒是给阿依记打了免费的广告宣传。不仅仅是清水镇,隔壁几个邻镇订下的首日预约订单都够补上一夜损失的金额了! 可谓机缘巧合间,赚了个大发!因祸得福! 翌日近午时,唐百衣抽出藏在衣襟里的面具,贴合在脸上,准备赶赴相约的镇北黑市。 幸好自己昨夜揭下面具后藏在兜里,不然就像屋里多余的面具一般,付之一炬毁光了! 镇北黑市。 实则是一处隐蔽的地下拍卖行! 人来人往的拍卖黑市里,集中了从五湖四海闻名赶来的有钱人! 听说,今天的黑市,来了一样举世无双的天价宝贝! 唐百衣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走走逛逛,对着沿街的美女们吹着口哨,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呵,扮男人的感觉真爽! 想怎么调戏就能怎么调戏美女,想怎么脚踩恶霸就能怎么收拾! 更重要的是,自己披着这么个马甲,只要不掉马,就没人寻得着自己!可谓是作恶不留名! 自己马甲会掉么?肯定不会! 必须不能掉马! 黑市拍卖行。 打开镇北市集后的一座废弃仓库的侧门,通过一条狭窄幽黑的阶梯甬道,走到尽头推开门,便是黑市拍卖行的隐蔽地点! 在阴森狭窄黑暗的甬道尽头,推开门的刹那,大量白光照射进来,刺的人睁不开眼。 唐百衣抬手遮挡在额头,眯着眼,这才来到一处地下拍卖行! 人来人往的大殿,繁华非常! 若不是自己从狭窄的甬道走进来,还以为自己身处正儿八经地上的奢华拍卖行里。 唐百衣环顾四周,人山人海中大多非本镇,更有许许多多衣着华丽身穿繁复绫罗绸缎的老爷贵人穿梭不息。 呵,还是一处权势交易集散地? 真不知道那个戴着面具的玄衣男人,安排在这里见自己,是打的什么主意。 唐百衣趁着还有时间,在跑堂小二那稍作打听,了解到今天这里将展出一件稀罕宝贝!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这一件宝贝而来!而且拍卖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能够以物易物。只要幕后老板看得上自己手里的东西,那么便能换物成功! 很快,拍卖会开始了! 然而唐百衣还是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那戴银色面具的玄衣男子。 居然放自己鸽子?迟到可不是好习惯! 第一件展品在高台上主持女子的娇音介绍中,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台下一片惊呼声! “居然是前朝皇家凤印?” “前朝可是妥妥的女子当政时期啊!不是早就被北堂一家推翻了么?” “可笑的是,北堂一族将前朝女帝推翻后,居然也出了一个女帝!你说讽不讽刺?” “还好如今的国君是男人,不然北堂家不是自扇耳光么!” 一枚金光灿灿的凤印,背面由繁复奢华的雕刻烙下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天凤凰,正面则是前朝遗文。苍劲有力的雕刻笔迹透出前朝的繁复昌盛和盛极而衰的悲凉。 主持女子娇笑一声,俏声道,“起拍价三千两黄金,开始竞价!” 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动手! 人群中一片嘘声,这稀世罕见的前朝凤印怕是要流拍了! 凤印虽然弥足珍贵,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一件让他们慕名而来的宝物!只有那一件,才足够吸引他们眼球! 主持女子瞬间有点尴尬。 第一件就流拍,那可不是好兆头。 不少人窃窃私语。 “起拍三千两,还是黄金?前朝凤印虽然好,但不值得这个价啊。” “女帝时代都已经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拿出传国凤印来拍,得多没有眼力见?哪怕再稀有,哪个大老爷们儿会收藏这种玩意儿,也难出手啊!” “是啊,怕是要烂在手里,谁拍谁知道。” 主持女子叹了口气,小锤落在响桌上准备敲击三下。 “叮!”一下。 “叮!”第二下! 再出第三下就意味着流拍! 这时候,一个少年音在台下响起。 “不知卖家可否愿意易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唐百衣方向!唐百衣蓦地成为了全场的聚焦点! 拍卖行高台幕后,传出一声低沉嘶哑的老者声音。 “不知少侠准备用什么易物!” 颇具有江湖风骨的傲人沧桑语调,就连称谓都带着十足的江湖气息。 唐百衣高高举起一柄刀鞘。 如此沉重刚猛的大刀鞘定然装有一柄极重的大砍刀!非练家子举不起来。当众人看见一名少年公子轻轻松松将弯刀抄起凌空高举时,都愣住了! 这少年人,好强的臂力! 幕后老者也暗赞一声,点了点头,“上前看看。” 一柄削铁如泥的乌金宝刀被呈上台。 “轰!” 桌角被轻松砍削,落下碎角。好刀!果然是值得千金的宝刀! 第一百五十七章惊天隐秘 围拢在拍卖会下的众人,啧啧称奇。 “刀是不错,但是,区区一柄弯刀,难以换一枚传国凤印啊。” “这刀最多一千两黄金,但那凤印可是罕见的宝贝,换了划不来。” “依我看,这刀倒是有点眼熟,好像一位武林前辈持刀深夜独闯连云十八寨时,挥得就是这一柄。” 众人纷纷围着乌金宝刀评头论足,然而谁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幕后老者目光在看见宝刀时,倏地晶亮!然而在听了众人的评论后,慢慢淡然起来。 唐百衣笑了笑,一把抽回乌金宝刀很是疼惜地负于背后,不舍得地叹了口气,“既然前辈瞧不中,那在下刚好不换了。给另一把做个伴。” 众人纷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更有不少识货懂行的人直接站起身来。 “什么?还有一柄!” 唐百衣随意地从背后又抽出一柄。 鎏银弯刀! 如月华流泻而过的鎏银刀身,极致绝美的流畅美感,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武林中,乌金刀为首,鎏银刀次之,双刀主人通常为了争个强弱各种龙争虎斗!血流成河! 传说中的两柄无上宝刀居然在同一时刻展示在众人面前!而且居然被同一人掏出来! 双刀合璧!前所未见! 众人一片哗然!再也不敢小瞧掏出双刀的少年公子。 唐百衣很是小气地将鎏金弯刀“唰”地插回刀鞘,“也罢,前辈不喜欢那我正好也舍不得。不换不换。” 正当唐百衣调头回座位时,一声洪亮的沙哑声响彻全场。 “慢着!” 众人内心急切地纷纷大声嚷着,急于将老者的声音压过! “这位小公子!在下用六千两黄金换你的双刀!” “小公子,在下可是云滇首富!你想要什么宝贝咱云滇都有!跟爷回去,只要你肯把双刀换给爷,云滇想要什么宝贝只管和爷说!” 如果说单柄刀有价,那闻名遐迩遇见就定夺生死的双刀可是无价之宝! 乌金刀和鎏银刀上沾染了多少武林刀痴的斗武鲜血! 无上的宝贝!至高的荣光! 一时间,众人眼睛都瞪亮了!纷纷贪婪地望向唐百衣背后的两柄长刀,更有不少人准备雇人强夺。 唐百衣点点头,把众人的意思都听在耳里,却不发一言。 众人都急了。 他们这么殷勤,抛出这么多的好处!莫非是这小公子还不满意?他想要的更多,看不上他们开出的条件? 嘶哑如破锣声再度响彻全场,老者洪亮的中气将话语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位少侠,本次拍卖的第二件展品也是在下的,传国凤印加南海鲛珠,换阁下的乌金鎏银双刀!” 一时间,全场寂静! 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凝神,纷纷以为他们耳朵听错了! 如果说先朝凤印他们看不上,但那南海鲛珠可是连皇室都求不得的珍品啊!要知道当今皇帝北堂护曾下令命三万壮丁下往南海去寻觅传闻中的蓬莱岛,只为求一颗传说中可以得道升仙长生不老的南海鲛珠! 就在众人都以为唐百衣赚翻了这笔交易实在太划算的时候,唐百衣沉吟了一下,抬起眼,“前辈,你还有啥?” 众人气得眼珠都要瞪出来! 南海鲛珠还不够格么?这少年怎么当成垃圾一样不屑一顾? 他们可是当作宝贝的东西啊! 这小子居然当作垃圾!! 怎能让他们不气愤! 唐百衣是真的不屑一顾,什么得道升天长生不老,不都是忽悠人的么。 幕后老者好像也被气懵一般,剧烈咳嗽了两声,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唐百衣摆了摆手,很是失望道,“前辈要不还是给我凤印加银子吧。我这人不识货,就喜欢钱。额外补足六千金怎样?” 众人都沉默了。 随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嘘声! “啥?六千金!你咋不去抢呢!” “都加了凤印了,你还要六千金!你怎么打得如意算盘!” “你小子真是蹬鼻子上脸啊!鲛珠你不要居然讨要钱,还一要就要六千金!你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么?” 唐百衣疑惑地顿了顿,“哦,我以为你们口中的鲛珠很值钱。” 众人再度陷入可疑的沉默。 是啊,鲛珠是值钱啊,但有价无市,虽然实际价格超过六千金,可也没人会去买。毕竟想要长生不老光服用一颗鲛珠不够,得连续服用。而谁又有胆子出高价卖给当今圣上呢?宰国君的钱,有人敢么? 整片拍卖会寂静无声。 良久,终于幕后老者发话了。 “可以。” 嘶哑的破锣声有如一锤定音! 唐百衣的凤印和六千两黄金到手了! 自己可谓是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这乌金宝刀是昨夜逞凶放火的大当家的,这鎏银弯刀也是他的。而自己只是将那不走运的大当家干掉,夺走了他的宝器!随后来拍卖会捡漏换物! 居然平白让自己套出了一枚先朝传国凤印和六千两黄金!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唐百衣一脸窃喜地提着一大箱子沉甸甸的黄金,一边检查那珍贵罕见的传国凤印。 自己拍下这没用的凤印只是出于女性消费的捡漏心理。 “居然要流拍了?那底价一定很便宜!不买白不买啊!买了就是赚到!自己没亏,商家亏了!” 唐百衣细细将凤印慢慢摸索,一阵光滑细腻的玉脂触感,温润的凤印握着十分舒服。把玩起来也让人心情舒畅。自己可是抄了流拍底价啊!而且一毛没出!白赚的! “咔嚓——” 一声细致轻微的机关声。 嗯? 唐百衣狐疑地抬手翻看另有乾坤的凤印底座,一张泛黄发脆的折叠图纸映入眼帘。 乖乖!唐百衣连忙一把捂住碰巧打开的机关,谨慎地防止别人瞧见,一脸发生大事的惊喜感! 自己这是捡到宝贝了么?居然还藏有一个大秘密! 不过这泛黄脆纸一看就有些年份了,还是等回到僻静的地方慢慢研究。姑且先按捺下心中痒痒般的好奇,好奇心害死猫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这灯看起来不错 拍卖会还在进行,一名身穿紧身黑衣的暗卫走到唐百衣身前,笑得一脸不自然。 “夫……这位小爷,我家主子在三楼包厢等您。” 唐百衣心情正好,也没反应过来是谁找自己,下意识杠道,“不是小爷,是大爷。男人能说小么?不懂事!” 暗卫嘴角抽搐。 他心里默默为自家主子点了根蜡,有了这等夫人,相信自家主子往后余生都将棋逢对手。 唐百衣怼完才一个机灵,发现是谁要找自己! 那妥妥的腹黑面具基佬啊!绝对是来找自己麻烦来报仇的!自己会被怎样?正面压,反面压?横竖都是基佬,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 然而,唐百衣一想到那腹黑面具男的狠辣手腕,不禁缩了缩脖子。 自己敢不去么? 不去他杀进阿依记把自己剁了信不? 自己本尊遭殃还是马甲遭殃?权衡再三后,唐百衣宁可马甲遭殃也不愿意祸殃本尊!马甲可以找借口换嘛。 怀着沉重又忐忑的心情,唐百衣拖着装有六千两黄金银票的箱子,步伐如有千钧重的上了楼。 再不济,自己散财保命就是!不就是六千两黄金么,买他一夜也划得来!哪怕是初夜,也够了! 一层,两层,三层……拍卖会的旋转楼梯似乎还挺高。 唐百衣也不知上了几层,浑浑噩噩地拖着大箱子飘进唯一一处包厢,一屁股坐了下来。 高脚太师椅,还挺舒服。 这位置,能将拍卖会所有风景和人头尽收眼底!视野极佳的风水宝地啊! 但是,嗯?人呢?不是说好在这里等自己么? 唐百衣左右环顾,手贱捻了捻面前的灯芯。 忽明忽暗的烛火“腾”一下燃起,跳了跳,明晃晃的甚是好看! 倏地,全场瞬间安静! 偌大的拍卖行空气凝固! 众人齐刷刷地仰头望向四楼包厢最高处的太师椅! 主持女子也不再发话,目光炯然地盯住最高层的太师椅! 一片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拍卖行。 唐百衣不明所以地探头望了望楼下。什么情况?怎么连女主持都不说话了? 良久,一人开始带头鼓掌。很快,整个拍卖行的人都跟着有节奏地鼓起掌来!气势空前!洪亮的整齐掌声缭绕在会场中!气势逼人! “几十年了,总算有人点天灯了。” “这小子果然牛啊,能拿下乌金鎏银双刀的年轻人,绝非中庸之辈!” “这年轻人连天灯都敢点!是钱多到没处撒了么?” 一时间,各色言论弥漫在全场,诡异非常! 唐百衣在思绪中回忆,点天灯? 等等!点天灯!自己居然点了古代的天灯么?若是放在现代,这可是一句妥妥的骂人话啊!而自己居然亲手做了这等不吉利的事情! 点天灯,接下来所竞拍的所有展品,凡是被人叫价的,点天灯的人都将必须以超过最高价的价格拍下!有“势在必得”的意思!同时也意味着“倾家荡产”! 就算是富可敌国的大商贾,都未必有这散尽家财的勇气! 唐百衣脸都绿了! 妈了个蛋!自己是闯祸了么!还闯了个什么绝世大祸! 欲哭无泪……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倏地,一众拍卖会家丁齐刷刷围拢在四层,将唐百衣包围了个水泄不通。美其名曰为“服侍”其实是为了监视,防止自己逃跑! 三楼包厢,暗卫嘴角抽搐地抬起眼,看着四楼的“非常盛况”内心一阵焦急。 “主子,要不要……” 沐珩手一抬,阻止了暗卫后半截的话头,屈指在茶几上轻敲两下,勾唇冷笑,“有意思。” 暗卫内心咆哮。 主子!哪里有意思了?夫人倒霉还不是连带您倒霉!您倒霉了,那作为属下的自己也跟着一起没好日子过啊! 他真切地发现了夫人惹祸的本事,一等一的高明。普通祸事夫人不惹,一惹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祸! 数错楼层被“关切”在四楼的唐百衣抱着暖和的天灯瑟瑟发抖。 各位大爷们,你们叫价,悠着点叫啊!自己可是白手起家的生意人,没有太多家财可以挥霍啊! “西晋蓝郡王的征战长矛!起拍价四千两黄金!开始竞价!” “四千五百两!” “五千两!” “六千三百两!” “八千八百两!” 唐百衣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你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啊,有人点了天灯,你们就有恃无恐拼命抬价了是么?做人啊不能这样,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北平王府镇宅之宝,碧玺将军等高金像!起拍价六千两黄金!开始竞价!” “八千三百两!” “一万一千两!” “一万八千两!” “三万两!” 唐百衣的心在滴血,已经颓丧到不想听也不想看,直接将耳朵堵住,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趴在天灯桌前。 女主持振奋人心的喊话声。 “本次拍卖行最后一件展品!殷千岁征战宝剑,三千繁华剑!” 嘹亮的女音喊完,众人一片哗然!人声鼎沸!这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宝物!也是他们本次来拍卖行的目的! 相传宦官殷北离不但文能替女帝分忧解难治国安邦,武更能征战沙场,平顶南蛮! 在女帝刚上任不久,武将被边疆战事消磨的一片凋零之际,南蛮大举入侵!朝中无人敢应!只有那年少的宦官殷北离提剑自荐。 往后,殷千岁节节高升,成为女帝宝座边的红人!权倾朝野,重权在握,生杀予夺紧握在手,自成一股势力! 殷北离,成为朝堂上最不能得罪的人!被冠以九千岁的名号! 众人纷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齐刷刷地探长脖子,瞪亮眼!大有把那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宝剑瞪进眼中的冲动! 传闻,殷千岁的宝剑大有来头,曾是一名大将的随身之物。此剑在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敌人闻风丧胆,败走溃逃!持此剑的人,从未打过败仗! 这把剑,是必胜之剑! 更有武林江湖传言,得三千繁华剑者,得天下! 而宝剑也随着殷北离的身死而销声匿迹,再无人得知下落。 如今,居然被黑市抄起,公开拍卖!怎能令人不兴奋雀跃,蠢蠢欲动! 第一百五十九章本爷买单 不少人本着倾家荡产也要拍下此剑的念头!下定决心发了毒誓才携着万贯家财来到拍卖会现场。 然而,谁能想到,居然被人点了天灯。 还是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少年! 众人顿时赞叹殷千岁宝剑之余,对四楼太师椅上的唐百衣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龇牙咧嘴! 唐百衣正黯然耸拉着耳朵趴在茶几上,抱着暖烘烘的天灯边捂手边欲哭无泪。 自己也很绝望呀! 随着女主持人的一嗓门,三千繁华剑正式亮相! 众人纷纷惊站起!高高探长脖子如同被拔掐住脖颈的鸭子。 通体玄黑! 窄剑冷刃,剑身蒙上一层长久没有见血的晦暗,低调奢华。但从那繁复纹理的剑柄上,依旧能望出惊天不凡的威势! 想来,这柄三千繁华剑当年多少雄姿万千!跟随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后,被殷千岁得到,再度驰骋疆域,无人能敌! 三千繁华剑,不败神话! 众人纷纷凝神鼻息,被传闻中宝物所震撼!久久没有一人能说出话来。 当即,更有不少人愤恨不已!不少人转头向四楼太师椅上的人投以愤怒的嫉恨目光! 他们耗尽家财也想到夺得的宝剑,居然被人点了天灯!那岂不是无论他们怎么叫价,都会将宝剑拱手让人?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点天灯呢? 金钱,在三千繁华剑面前不值一提!他们愿意荡尽万贯家财,只为夺得拥有不败神话的神剑! 唐百衣不禁打了个冷颤。 奇怪,怎么这么冷?这些人的目光还能杀人不成? “九万九千两黄金!” 一声怒喝声一出,唐百衣缩了缩脖子。 卧槽!九万九千?这起拍价可是比刚才所有拍品加起来都昂贵啊!把自己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二十万八千两!” “六十万九千两!” “八十八万两!” 唐百衣恨不得立马双眼一翻双腿一蹬,赶紧晕死过去! 听听!这是人叫出来的价格么?是不是瞧不起黄金啊,是不是不把金子放进眼里啊!要不要自己重新设计一个钻石的计量单位? 人群中有人冷笑一声,朗声道,“传闻中权倾天下,势遍朝野的殷千岁屯有堪比国库的大金库!然而女帝绞杀殷千岁后那金库却不知下落。殷千岁随身的任何一样藏品价格都破百万,尔等这般战战兢兢地加价,是瞧不起殷千岁?” 人群一片寂静。 唐百衣捂住额头,已经无力吐槽,更别提露出其他震撼的神情。自己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爱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吧。 这人还嫌弃喊价低了? 全场安静片刻过后。 一声更嘹亮的声音呐喊出,“三百万两黄金!” “三百万五千两黄金!” “四百万两黄金!” 唐百衣欲仙欲死地趴在桌上听着不断上跳的价格,露出几乎要升天般的和谐微笑。 呵呵,路易十四曾有一句话说得好,我死后哪管窗外洪水滔天! 大不了,自己一逃了之,凭暴力突围就是……突不突得了这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流泪! 终于,一锤定音。 “八百八十八万两黄金!” 唐百衣侧脸紧贴在桌面,感受着昂贵天灯的暖和,随口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攀上了人生巅峰了好么! 有谁敢点这天灯?有谁敢? 还有谁!!! 女主持人面带“和善”的微笑,一脸兼崇拜,客套,揶揄,看好戏的神情仰头望着四楼太师椅,客气笑道,“这位公子,本次拍卖会,阁下共拍下十六件拍品,共计八百九十七万两黄金,还请天灯魁首前来付款。” 天灯魁首。 唐百衣抽了抽,名头真好听! 众人纷纷一脸嬉笑地望着四楼包厢,带着幸灾乐祸的看戏神情。 “付呀!要你知道点天灯不是那么好点的!败家祸害!” “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连天灯都敢点!行了,这宝贝爷拱手让人!不觊觎了!但你可得一两银子都不落下,付清才行!” “付不出就别想逃了!你可知道这柄宝剑美名都传遍半个江南,在座的众人都是从各个大城池赶来的大人物!你以为你逃得掉?” 唐百衣摩拳擦掌,倏地一个鲤鱼打挺蹦跶起来,对准四楼包厢的窗棂就要一个冲撞! 还真等着给宰杀不成!赶紧跑啊! “咯噔——” 突然,四楼转梯这一声沉稳中略带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步伐,略快。 众人纷纷惊呼一声,“是御家二爷!” 唐百衣在额头即将撞到窗棂的瞬间,一听到御家二爷四个字,停下了自残逃跑行为,往后一看。 御晗之冷着一张脸,眉头紧蹙,负手走来,身后跟着一众御家家丁。 御家家丁齐齐身着藏青色御家家袍,各个神情严肃,持有大家气度。如此两排御家家丁往那气宇轩昂地一站,瞬间浩大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造次! 众人惊叹,“是江南御家!可是大户人家啊!” “御家老二可是如今江南最大的盐商!他这几年频繁并购小盐商,生意一举扩张了半壁江山!” “这么有钱?” “是啊,听说还没纳妾没正房,只有个通房生的小少爷,多少怀春女子翘首等着御二爷的垂青啊!简直是富得流油!” “那御家二爷这般上前是为了?” 御晗之冷冷的目光扫过太师椅,盯在一位陌生公子脸上。 唐百衣被瞧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转了转手指尖,目光躲向了别处。 御晗之勾起唇,一把上前将那到处不自在的陌生公子哥往他身侧一拉! 唐百衣一个踉跄,被拉扯在他身边。 在众人惊讶到慌乱的视线中,御晗之凝望着身边的“陌生公子”,翕动唇瓣,朗声道,“八百九十七万两黄金,本爷替你付了!” 周遭万籁俱静,寂静到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唐百衣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 全场一片安静! 没有人在第一时间有反应!纷纷如同石化了一般,呆若木鸡! 什么情况?居然有人愿意做这个冤大头?有人愿意替这个点了天灯的冒失小子买单?而这人,居然还是江南首富!御家二爷! 第一百六十章再点天灯 御晗之眼睛一眯,低柔的沉声简直不像是从那冰冷的唇中发出的,“红红儿都和本爷说了,闯祸怎么不派人寻我?” 唐百衣明白过来,昨夜阿依记发生这么大灾祸,御晗之不可能没有耳闻,他寻来铺子的时候,定然是红红儿告诉他,自己伪装成了公子在镇北黑市。 但是……自己闯祸了为什么要和御晗之说呢?把他也拖下水么?自己一逃了之不就好了! 御晗之低柔的嗓音带着一丝细不可闻的叹息,“八百九十七万两黄金确实是大数目,你也不会收。” 唐百衣定定看着他。 他倒是挺了解自己,这么大个人情,自己干嘛要欠人?人情债最难还!怕是还得把自己搭进去还债。 御晗之难得勾唇,松开紧蹙的眉头,笑了笑,“本爷借你的!等你回头把这些拍品处置了,本金按数还给爷!利息看在咱俩的交情上,不收你!” 唐百衣松了口气,回赠以一个笑容,“还是你了解我。利息我肯定也按市场价给你。阿依记加盟店一年盈利足够还利息。怕是得给我时间给这些拍品寻个好下家卖个好价钱。” 也只能这样,暂时先把货吞下,再继续找黑市,把拍品散出去,回收资金。这笔拍卖投资,自己可是亏的很啊!哪个生意人会愿意把几乎所有的资金流都压在一件投资上。 但御晗之也是为了自己铤而走险。 八百九十七万两黄金,怕是要占据御家所有的流动资金!御家少了这笔风险准备金,怎么来抵御生意上的风险?御晗之如此自惜羽毛的一介商人居然为了自己不惜动了根本! 感动! 在众人看来,御家二爷定然和这位年少公子有着不菲的交情!如此亲密的站姿,如此自然的揽肩,怕是没这么简单! 然而,就在众人一通感动唏嘘的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上传来。 “咯噔——” 气势浩荡的步伐,整齐划一的身姿,几十名黑衣暗卫齐刷刷跟在一位玄衣男子身后,慢慢踱步上了四楼高台! 玄衣华服男子面戴鎏银色面具,一拂绣有浅金色繁纹的广袖,踏着锦靴,从容不迫地向高台上两人逼近。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唐百衣被御晗之牵住手腕,顿时望着慢慢逼近的玄衣男子,内心莫名发憷! 好慌张!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慌张? 沐珩站定在两人面前,勾唇讥诮一笑。 唐百衣顿时觉得自己如同是一只被巨蟒盯住的青蛙!妥妥的盘中餐啊! “嗤——” 没有人看清玄衣男子是怎么动作的,长臂一舒,唐百衣就被牵扯进一处温热的怀抱。 御晗之脸色沉下,愠怒之色立显,“阁下什么意思?” 沐珩将怀中僵住不动弹的唐百衣揉得更紧,勾唇冷笑,“什么意思?” 众人目瞪口呆地见到玄衣男子在冷笑的同时,居然反手捏住天灯的灯芯,一把将天灯捏灭了! 天灯被捏灭!从未有过的事! 所有人背脊窜起一股凉气,顿时噤若寒蝉,纷纷猜测这男子要做什么。 沐珩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勾唇吐出,“点上。” “点上”两个字,清晰可闻地传进了现场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一片哗然!惊恐交加的众人眼睛各个瞪得比铜铃还大! 一时间,人声鼎沸! 有人要再点天灯! 再点天灯!出价高于原有天灯人一成以上!从原天灯人手中将拍品买下!这可谓是几百年里,从未有过的大事! 几十年才出一位点天灯的奇人,而再点天灯者,千年难遇! 是绝对的势在必得! 御晗之冷面沉下,若有所意地打量着玄衣面具男子。 沐珩搂着怀中果真不敢再挣扎的唐百衣,附耳,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酥痒,“嫖资,还给你,日后一夜一夜扣。” 唐百衣身形一僵! 整个人如同遭到了五雷轰顶! 什么??? 这家伙果然是为了报复自己!报复自己连夜折磨他…… 八百九十七万两黄金的一成是多少?是八十九万两黄金啊!自己要还多少夜才能还给他? 禽兽啊! 强烈地求生欲让唐百衣倏地抬起眼,楚楚可怜地一把扒拉住面前人的衣襟,哀怨地转悠着一眼眶的水雾,“兄台!你可不能男上加男,强人锁男啊!这是犯罪啊!” 这个基佬!自己又不是男人!他就不能放自己一马么,虽然他被敲昏,但吃亏的也总不是他啊! 沐珩一挥手,顿时一众黑衣暗卫拦在御晗之面前,将人阻隔了去。很快,一箱又一箱金票被人扛进了拍卖行,而沐珩也如期得到了想要的镇行拍品。 三千繁华剑!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为了此剑! 唐百衣看着罗列在面前的八十九万两黄金,抽搐了一下嘴角。 自己应该高兴不是么?两手空空的来到拍卖行,得了凤印和六千两黄金不说,居然还有人覆了自己的天灯,又拿到八十九万两黄金。 富可敌国啊。 自己来到古代,倒是没有靠经商发家,居然靠点了天灯发了家! 还有比这更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么! 但是,这十几箱金票自己很想退回去啊!自己才不要一夜一夜服侍那个残暴的基佬!自己才不要偿还嫖资! 正在唐百衣怔怔哀叹命运,要蹲下来找个角落画个想不通的圈圈时,手被一只大手倏地带起,牵着就走。 “喂!你这老哥真的是!等等!你该不会现在就要我肉……肉……偿吧!” 清水镇镇北。 一名玄衣青年大步在前,心情不错的模样。 身后,一个少年公子迈着小步,被贩卖人口一般拐着,一脸苦大仇深。 路过的一位心善老妪,小心翼翼地探头问了句,“小公子,要喊巡捕么?小心被人拐卖了去。” 唐百衣扭过脖子,一脸求救无门的衰样,然而手心重重的一紧,让她顿时扯出一个苦笑,“不用,不用的婆婆。” 沿街一处吆喝声,吸引了唐百衣的耳朵。 “十分银子一个圈!十个起套!套中不要钱啊!” 唐百衣耳朵一竖,套中不要钱! 无奈身前人牵得太紧,自己动弹不得,没有自由,只能大步跟着一路小跑。 第一百六十一章百试百灵 “想要?” 一声低柔的沉声带着薄薄暗哑从前方传来。 唐百衣没有想到这男子居然还会注意到自己这些细节。 “想,想吧。” 沐珩停下脚步,丢了一锭银子,银子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进商贩手中。 商贩笑得一脸殷勤,“二位爷,这些都够把摊位包下了。” 沐珩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商贩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笑着拱了拱手,拿来一百个套圈,“二位爷,随便玩!随便玩啊!” 唐百衣在乎的只是套中免费这个梗,“如果我套中最大那个,当真不要钱?” 商贩一愣,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大银子,瞅了瞅一身玄衣华服,怎么瞧都是不好惹的大冰山,只能点点头,“是。” 然而不愧是生意场上老将,顿了顿,商贩继续一脸嬉笑道,“不过这位小公子,咱们铺里有两个宝贝!” 很快一对正红装扮着精美红绸带的盒子从后铺被端了上来。 商贩一脸得意地介绍,“二位公子,这一对盒子可是大有来历啊!镇南的玉佛寺里的大师每年会给玉器开光。这里面可是装了开过光的祈愿玉符。只要将一对玉符合拢在一处挂在祈福树上,那可是百试百灵,自成佳人一对啊!” 唐百衣无所谓道,“祈愿这种事,不过图个内心安宁,事情成不成还是得看自己的打拼。这种话,听过就算了。” 商贩口灿莲花立马辩驳道,“这位小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做生意人最讲究商运,有时候啊,财运一来,挡都挡不住!多拿点开光的玉器去祈福,没有坏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商贩这么满脸堆笑搁谁都不能立马反驳啊。 唐百衣一想到今天自己可谓是顺风顺水平白捡漏,不免也怀了几分财运的敬畏。呵,自己的财神爷肯定被自己背在身后呢! “擦咔!” 唐百衣一个后退正要捡圈,不当心踩到身后坚硬如巨山般的男子。身后有财神爷?不,身后只有一个戴着面具冷如冰块的臭脸男人! “喂!小二!你这也放得太远了点吧!有你这么做生意么!”唐百衣一看那两份正红色盒子放得足足有十丈开外,立马瞪圆了眼,“这不是唬人么!你瞧这些你都摆得这么近!” 一处套圈的摊铺,摆着十几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小物,而那两红祈愿盒子,直接越过大街,摆到了身后人家的院落门前!若她眼神差点就看不见了! 商贩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沐珩,笑得一脸鸡贼,“这位客官,越是贵重的物放得越远,这是规矩啊。一百个圈,您请吧!” 唐百衣恨得牙痒痒,绝对是故意不让自己套中!好吞下那一整锭银子! 这男人也真是,好端端地干嘛丢给人家这么大的银子? 一个不爽的眼神射向沐珩,沐珩硬生生受下,自巍然不动。 一个圈。 两个圈,三个圈! 四十四个圈!四十五个圈! 九十二个圈!九十三个圈!!! 满街的人都抱臂看着一位少年公子的好戏,指指点点,吃瓜看戏好不快活。 “你瞧,这小公子可真有毅力啊,是不是?” “他真要对着那两个盒子套上一百个?太憨憨了吧?谁能套到这么远?” “这小子如果能套中,老子把那铁圈吃进肚里去信不信!” “别说你吃进肚里,俺也吃进肚里!绝对不可能套中的!” “加老子一个!瞧这公子的小身板儿,就这臂力,还丢圈呢,学娘们儿跳舞不好么?他能沾到那盒子的边儿,老子就把这些圈,全部吞了!你们谁都别和老子抢!” 顿时,一众过路人嗑着瓜子啃着瓜,笑得眉飞色舞,恨不得找个画师将面前少年公子努力套圈的模样画下来,拿回去给家人一同乐呵乐呵。 唐百衣一抹额头沁出的冷汗。 怒了! 自己只是学过格斗学过拳击,可没人教过自己套圈啊!自己将那乌金刀和鎏银刀换了,也是因为自己压根不会使刀!什么古代江湖武术,什么精准的把控力,自己一概都没有!自己只是擅长体术近战格斗而已! 唐百衣额头沁出热汗,恼怒地青筋暴起! 嗨呀!自己就是不信这个邪!为什么刚才明明有几次都圈到了,那铁圈又弹起来呢?如果铁圈不弹起来,自己不早就套中了么! 不甘!不服输!执着! 唐百衣抿紧嘴唇,蹙起眉头,提着铁圈就要再战! 人群中轰然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嘲弄声。 “这小子还不死心啊!轴不轴?” “是个缺心眼儿的!就他这水平,套到明年去都丢不准!” “喂!小子!别试了!赶紧回家叫你妈给你娶媳妇儿吧!瞧你就是闲得蛋疼!什么祈福树,早点喊个媒婆,不都结了?” 九十四个圈! 九十五个圈! 九十六个圈! 唐百衣一把抹去额头的热汗,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如同苍蝇一般嗡嗡嗡的恼人过路人一巴掌扇飞一个! “擦咔——” 铁圈飞出,晃荡在盒子周围擦咔擦咔滚落两下,嘭!最终,翻滚离开! 又没中! 众人一片嘘声! 唐百衣失落地沉下眉,蹲下身子,目光盯着最后三个圈漂移不定。好失望。 突然,一声讥诮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认输了?” 倏地,唐百衣回头,狠狠道,“老哥,你这激将法过时了知道……”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带着温热的触感覆盖上握着铁圈的小手。 沐珩叹了口气,低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带着非比寻常的耐心,“认输了……就记得喊我。” 大手牵引带着小手,攥紧铁圈上端,顺着铺着地面的青石板蓦地一掷! 铁圈咕噜噜在地上长行滑动,虽慢却精准! 众过路人视线顺着那慢悠悠不骄不躁滑向前方的铁圈一路望去! “咯噔!” 中了! 铁圈从容不迫地正好停留在红盒子身侧,一倒!直接套中红盒! 人群一片哗然!人声鼎沸! 唐百衣激动地没忍住,一个环手抱住身侧玄衣男子的脖颈,正要兴奋地给一个大大的抱抱时,有些尴尬地停住手,顺势拍了拍那玄色华服,“嘿嘿!兄台!你手还挺稳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强烈指责 商贩脸都气绿了,阴阳怪气道,“这位公子,盒子可是一对儿,不拿一对儿去玉佛寺,那可是不灵验的!” 众人再度响起一片嘘声。 “套了九十八次才中一个圈!这不是为难人么!” 沐珩清冷又从容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无妨。” 大手再度覆盖而上,温热的触感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咯噔!” “哐——” 中了! 又中了! 小小的铁圈精准无误地套中另一边的红盒!一双红盒尽数收入囊中! 唐百衣捧着一对盒子笑开了花。 “拿来。” 商贩一愣,捂住手心还没热乎的一锭银子。 “拿来啊!套中不收钱,你这招牌上还写着呢。” 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下,商贩只能叹气三声,万分不舍地将怀中的银子交给唐百衣。 唐百衣向人群一努,“刚刚谁说要吃铁圈的?我这还有一只!” 顿时,刚才还眉飞色舞极尽挖苦的众过路人纷纷后退几步,眼观鼻鼻观心,各个仰望着天空,装傻充愣。 唐百衣离去前,冲唉声叹气的商贩附耳道,“言而有信,你的生意就要上门了,准备准备啊。” 里三层外三层的过路人里,不乏有不少看着眼红跃跃欲试的公子小姐,顿时整个商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生意好到飞起! 一时间,刚从黑市解散离开的一拨人也涌了过来。人潮涌动,人群接踵而至。人带人,人挤人,将整个摊位围了个满! 这可是效果显著的推广宣传啊! 商贩笑得合不拢嘴,他是花了两枚红祈愿盒的代价,招揽了一大波生意啊!这些客人加起来的消费可是远远够得上一锭银子了! 另一边,唐百衣抱着一对红盒,赶到了镇南玉佛寺,作势要祈福。 其实,这只是自己拖延时间的方法,自己实在不想这么快被这个男人拖到不知名的地方,遭受不知名的虐待。 缓一时,是一时。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沐珩信步跟在身后,任由面前女子随意到处逛逛,就像笃定的猎手,吃准了猎物溜不掉一般从容。 玉佛寺院内,好大一株祈福树! 许多迎风飘荡的红绸带,高高挂在树枝上。风一掠过,一树绸带飞扬,煞是好看。 唐百衣举着两枚红绸祈愿节,却怎么伸长胳膊,都够不到最近的那树梢,只得垫高脚跟,努力拔长身子。 风拂过,飘下一片树叶,正巧落在女子鬓角,和秀发根根纠缠。 “好,高啊……”唐百衣一咬牙,努力地使劲踮起脚尖,极力去够那树梢。 突然,凌空一阵失重感! 唐百衣震惊地发现原本高耸的树梢,却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身下一片温热,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夹着好闻的皂荚清香。 “你……”唐百衣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双薄唇,冷冽疏离的面容不带一丝情感,鎏银面具上的繁复暗纹清晰可见。 自己居然被这男人抱了起来!这男人臂力真大,自己可是一个成年女子啊,居然能一手臂直接将自己托举而起。自己高高落座于他臂弯。 沐珩伸出另一只手,随意摘下纠缠在女子发丝间的落叶。 动作轻柔,温柔的抚触令唐百衣不禁觉得他像是在哄一位珍视之极的恋人。 唐百衣低头,看愣了! 自己还从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过这男子的脸。 银色面具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禁欲的薄唇,白皙修长的脖颈,精致分明的锁骨。 怎么看,都是,绝色! 如果摘下这面具……这么近距离的居高临下,男子这么毫无戒心的注视,怎么看都像是在诱惑自己揭下面具啊! 唐百衣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手指轻巧抚上男子的侧脸,嵌在面具下方,一揭! “叮铃——” 风过拂铃,一树的红绸带飞扬起一片!对着唐百衣的脸扑面而来! “要摔了!摔了!”被一树红绸带扑脸到手舞足蹈的女子,一把环住唯一具有安全感的固定物!男子的脖颈! “嘭!” 好巧不巧! 树下交织的两身影扑了个满怀! 唐百衣环住面前男子的喉脖,仰起脸一看。 哦……什么时候又戴上了……这位老哥,你练过换脸杂技么? 沐珩侧头,低哑一笑。 唐百衣凌乱了。故意的!这家伙就是妥妥地故意的!这明显是挑逗自己耍自己揭他面具玩么!于是,她转身就走! 讥诮的笑声从后传来,“不再磨叽一会儿?” 唐百衣沉下脸,果然,自己的心思被这个男人看得透透的!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明明知道自己来玉佛寺的心思就是想拖延时间。 “不了,在许愿树下,总会想起不好的回忆。” “哦?”沐珩饶有兴致地干脆在一旁石桌上坐了下来,挥手喊了一壶热茶,慢慢自斟自饮,“说说看。” 唐百衣斜睨了一眼看起来轻松惬意的男子,望着满树红绸带的许愿树叹了口气。 “以前,也和一个人来过许愿树下。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如果没有大事,都不会再接近这类佛庙。” 沐珩半眯着眼,似乎没有在听,似乎在等待来人继续讲述。 唐百衣抱膝抵着树干坐下,望着漫天飒爽恣意摇曳的红绸带,不免打开了话匣子。自己如今是男儿身,碰见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说一些闲话也不碍事。 “小爷家中曾有一娘子,曾和她来过树下祈福,后来分开了。” 沐珩一捋广袖,又自斟了一杯热茶。茶香氤氲,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是怎样的人。” 唐百衣无法从“他”“她”的音中分出这男子说的是哪个,继续道。 “他……是个讨人厌的人!” 沐珩持茶盅的手一滞、 “他愚孝还固执!妥妥的不求上进!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到处挥霍败家!给庙宇的钱眼皮子眨都不眨!回家连薄粥都喝不起!他是个闷葫芦!什么话都不爱说出口,都烂在心里,谁能想到他每天在想什么?还特别地有占有欲!” “在外别人看小爷一眼他都不乐意,但又嫌弃小爷嫌弃得很,每天小爷受尽他冷眼!成天受他鄙夷轻蔑的脸色!热脸贴着冷屁股!还不知从哪儿塞回家一个小娃娃!别人欺辱小爷上门也不知道替小爷解释,分明要让小爷给他背锅!还光天化日地顺着爹妈训小爷,让小爷滚!” 第一百六十三章怕我什么 唐百衣一口气不间断地指责完,顿时有点喘不上气来,恨恨地又深吸一口冷气,作势要继续开怼。 “明白了。”低沉暗哑的嗓音蓦地斜插进来,阻止了唐百衣下面的话头。 沐珩身形一僵,斟茶的手也停滞在半空。 唐百衣狐疑地转过脸,“兄台,小爷还没说完呢,不是你让我说说看么,怎么就不继续听了?” 沐珩咽了咽喉,头一回气结,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茶快凉了,来吃茶。” 唐百衣顺从地一股脑儿从地上拍了拍背后爬起来,毫不客气地坐在石桌对面,乖巧地揣好手,一脸好奇宝宝。 “老哥……额,兄台,你这年纪,一定也有家室吧。” 喝茶吃饭总得聊些什么,自己都吐槽了一通,总不能,不礼尚往来吧。 沐珩一拂广袖,修长好看的大手,指节明晰,伸手替面前落座的女子倒了一杯热茶。 茶香氤氲,高山云雾茶带着沁人心脾的回甘,令人沉醉万分。 低柔的声音飘进风中,“家有贤妻。” 一句话一出,让唐百衣心中莫名一咯噔。 为什么,自己会失落? 这一阵莫名其妙出现的失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中有些空荡荡的? 这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上下,家中有妻室不很正常么?平常男子这年纪,小妾都纳了好几个,娃儿都能满地打酱油了。 “哦。”唐百衣低着头,专心看着茶盅,慢慢吃茶。 低柔的声音随风散开,“她,是个妙人。” 一双视线盯住面前的女子。 “哦。”唐百衣将头伏得更低了。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发一言。 空气有些凝固,有些……尴尬。 如果在外酒家吃饭时,看到一对互相不怎么说话的男女,那十有八九是老夫老妻。如果碰见唠嗑到不消停的两人,大多不太相熟。 熟人在一块,哪怕什么话都不说,都是极为舒适自然的。 正如面对尴尬稳坐如泰山的沐珩。 而唐百衣,则是坐如针毡,左右环顾试图打开话匣子找点话题热热场子。 “那个,你肯定很心悦你家娘子吧……之前的事,真是抱歉。小爷也是没法,以茶代酒,敬你!往后就形如陌路,兄台别再计较了!” 唐百衣豪气滔天地一仰头,将灌茶的动作做了个潇洒倜傥,风流韵味十足。好像灌得当真是醇香美酒一般。 干完,她还亮了亮杯底,笑得一脸明媚。 咱都敬酒了,大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找我晦气。再说,那一夜吃亏地怎么看都不是你啊!占了便宜就暗自乐呵吧!自己可是痛了一晚上! 沐珩端坐地极稳,不发一言,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冷冷看着面前女子的表演。 “形如陌路?”冷冽的声音带着讥诮。 唐百衣身体一抖! 莫非,这位兄台觉得男上加男的情况下,身处下方的人是他,所以他不乐意了?如果他有妻室,那他就不是基佬,不是基佬那被男人锁男惹到愤怒还情有可原。 自己打不过他。 比财力也比不过他。 而且这件事,明显是自己理亏,对方觉得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所以自己被对方受辱后的滔天怒气给缠上了! 怎么办? 斟酌半晌,唐百衣小心翼翼地小声试探道,“要不,老哥,你在上?只此一回,往后咱俩各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灯一吹房间一暗,谁看得到谁? 只求这尊煞神别再缠上自己! 正当唐百衣觉得这位自尊心过强的兄台很可能会因为对男人不感兴趣,不做基佬的缘由拒绝自己,没想到…… “好。” 一声暗哑的应声。 唐百衣倏地瞪圆眼,难以置信地盯住面前慵懒倚靠在椅背上的男子,脱口而出,“你真是个基佬!” 上当受骗了啊!这小子,果然没有安什么好心!臭基佬! 大手一把将唐百衣带起,不由分说地直接将怀中女子拖拉离开! 唐百衣被强制拖曳到求救无门! “来人啊!有基佬啊!来人把这基佬拖走啊!” 然而,被拖走的人,却是唐百衣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唐百衣也挣扎累了,各种全武行的技法都使了出来,依旧难以撼动那如铁钳般的手臂分毫! “喂!老哥!这可是光天化日的大白天啊!你好歹讲究一下!你不要脸小爷还要脸啊!” 清水镇西,一座废弃的荒宅。 残破不堪的大门歪斜横落在地,从那斑驳的漆面上隐约能分辨出这曾经是一扇朱门。 唐百衣死死抱住那拦腰横断的石狮子腿,不肯撒手。 “老哥!你这人什么癖好啊!居然喜欢来荒郊野岭这种鬼屋……” 一阵冷风吹过,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唐百衣没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莫非!这老兄打算把自己先…后杀?直接抛尸荒野? 这也太狠了吧!自己只是被下药后借这位老兄解了解药劲,至于这么赶尽杀绝么? 然而,自己一想到这玄衣男子在暗夜火光中一扬手下令砍杀一众土匪,就再也笑不出来。 这男人,残忍暴戾,先什么后杀,或许,还当真做得出来! “你为什么颤抖。”沐珩踏进高高的门槛一回头,清冷的目光扫过兀自抱着石狮子紧闭着眼不肯撒手的女子。 唐百衣哆哆嗦嗦,“怕……” “哦?”沉声很是悦耳,“怕什么。” 唐百衣眼睛眯起一条缝,看见面前犹如修罗炼狱中爬出的魔鬼一般的男子,话都说不全,“怕你。” “怕我什么。”沐珩很是有耐心,干脆折返身来,慢慢走近残破的石狮座。 唐百衣脑中都是那连夜遍地的横尸,以及这座阴森可怖的荒村老宅,心一横,脖子一伸,直接大大咧咧地挺起胸脯,撸起袖子,闭着眼嚎,“来啊!不就是鬼屋干仗么!小爷怕你么!来来!小爷一会让你告饶!” 说完,唐百衣豁出去了,大步踩进高高的门槛。 然而,只消看了面前场景一眼,她就再也笑不出来。 整片朱门荒宅,遍地满满的衣冠冢! 苍凉,凄美,冷彻心扉。 自己手臂上细细密密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哪里?这是谁家的院落? 第一百六十四章殷北离的身世 就在唐百衣目光惊疑不定,被面前场景深深震撼时,沐珩捧起从黑市得来的长剑,一步步,庄重谨慎地跨进了一座荒屋的内堂。 唐百衣小心地迈着步子,生怕惊扰遍地的亡灵。 密密麻麻的衣冠冢,连绵不绝此起彼伏!这得有多少人啊! 这户朱门大户人家可想而知,当初鼎盛时期有多少繁华!但为何,在一夜之间,尽数横尸与此? 沐珩神情肃穆地将三千繁华剑叩放在内堂的一处仅剩的破桌上。 遍地的断壁残垣,冷风凉飕飕地刮进几近坍塌的荒屋中,吹起一地枯叶。 唐百衣觉得很不舒服,这种压抑的肃穆感,让她窒息。 沐珩一挥手,一名暗卫从屋檐处无声地纵跃落下,递上三支香。 香燃起,带着令人难尽的炉香味,袅袅而起。 沐珩手持三支香,恭恭敬敬地对着架起的三千繁华剑叩首拜了拜,将香插在面前的香炉里。 此情此景,令人触动。 唐百衣从未想过,这般雷厉风行这般强悍的男子,也有如此悲伤的一面。 凄凉,哀伤,绝望! 出于同行人的礼节,唐百衣也从暗卫手中取来三支香,同样点燃后,叩首拜了一拜。 虽然自己不知道这里埋藏的衣冠冢是谁的,但是看得出来,这些人对这男子很重要。这男子和三千繁华剑,以及这处荒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曾经是我住的地方。” 良久,玄衣男子终于开口,然而一开口,就是无边的孤寂。 这男人,像是被无限孤独包围了的荒城,而此刻终于有了一条出口。 沐珩缓缓踱步在每一处衣冠冢前,思绪好像飘进了那回忆的尽头,声音悠长,空灵的不真实。 “这是一处将军老家的别苑。那段日子里,京城的将军府很大,很气派,不少权贵都竞相来府里巴结将军。将军不胜其扰,带着妻儿回了趟老家,住在别苑里避开这些虚礼。” “宫里留言四起,有人看不惯将军,在皇帝耳边吹风。很快,将军落了个功高震主的罪过。一夜间,将军府别苑没了。” 唐百衣看着这般颓然悲伤的玄衣男子,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一般。 “你。”唐百衣斟酌了一下,“曾是这府里的孩子?” 脚下一根不知遗落了多少年的枯木被她捡起,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刻在木枝上的幼龄字迹,“这户将军,姓殷?” 身边装作背景站立着的暗卫眼皮子一跳! 唐百衣沉思了一下,看了看内堂里的三千繁华剑,继续道,“殷北离殷千岁,是将军府的孩子?” 暗卫身体一僵,整个人紧张到发硬! 唐百衣慢慢走上前,凑近那兀自给衣冠冢清理落叶的玄衣男子,压低声道,“你,是殷北离。” 暗卫整个人如临大敌!长剑在手中欲出!跟随主子征战沙场多年的他,从未有此刻那么紧张! 唐百衣缓缓加了后半句,“的兄弟。” 殷千岁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宦官,那自然不会是眼前这男子。 自己和这男子经历过一夜,而且他嗓音那么低音炮,不可能是已经被女帝赐死的宦官殷千岁。 暗卫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将按在剑柄上的手撤下来,大口大口换气。 夫人真的是,语出惊人啊,不死不休! 幸好主子从小被救下他的老宦官服下药物,抑制声带的改变。老宦官为了报答殷家对他早年的大恩,将年幼的殷北离乔装打扮后混入宫去,成为他带引的手下,护着罩着他。 在抑制声带药物的作用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老宦官罩着的小太监是假太监。而自从殷北离从女帝手中逃脱遁走之后,因长久没有服食抑制声带的药物,故而每一年,声音都越发低沉一些。 经过三年的时间,沐珩的嗓音变得已经同清口村时大不一样。 沐珩没有理会身后女子的猜测,兀自虔诚地替衣冠冢做清扫。 唐百衣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一同清开落叶,将屋后的野花移栽了一些,种于衣冠冢前。 如果殷将军一家是被当时皇帝赐死的罪人,那么已然无法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来吸引上面的注意。清扫衣冠冢,是自己能为这些前辈做的最后力所能及的事。 “走吧。”沐珩一声叹息后,拉住身后女子的手,就慢慢踱步出了荒宅。 暗卫独自一人落在两人身后,看着相伴离去的两人背影,摇了摇头。 “主子想要带夫人来上香就直接说,这么婉转取巧,哪位女子能明白主子的心思?” 不过,幸好,夫人还是跟着上了香。 说明,主子当真是把夫人当作自家人,居然肯带人来这处禁忌之地。这里是主人不能言说的回忆,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唐百衣顺从地被面前男子牵着,一路跟到了一处酒坊。 酒肆繁华,高高的酒坊灯火辉煌! 不少咿咿呀呀的琵琶女唱着幽怨哀伤的曲调,惹得人徒增伤感。 唐百衣为了将男子拉出沉浸的悲伤,特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湖心酒亭。 “兄台!那里风景好!今夜是泼水节,晚上还有灯会和焰火!趁那没人咱们赶紧……” 话音未落,唐百衣就被一阵大力继续牵着走。 真的是,这个人明明心情很差,却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模样。 想哭就哭啊,男人干什么忍着? 唐百衣被拖曳进湖心酒亭的一路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刚才,这个男人有记得把供在桌上的长剑给拿下来么?那长剑可是他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买下的,意义又非同寻常,是殷将军的必胜之物,也是殷北离的佩剑。他有没有记得将剑带在身上啊? 很快,唐百衣觉得自己是多操闲心。这男人随手一挥就有不少暗卫出现,他哪怕忘了,人家暗卫忘不了啊。而且,传说中三千繁华剑可是不败的剑。那愚昧的江湖传闻还有得三千繁华剑得天下? 殷北离拿着剑也没得天下,还不是被女帝赐死了。那殷将军前辈不一样也没了么。果然,什么剑得天下的梗,都是凶兆!没有一个有好结果。 那么这个男人,千里遥遥专门来黑市拍下这柄传家剑,仅仅是为了祭祀么?还是为了……夺下天下,为家人复仇? 这个男人,身上背负了浓郁肃杀的血海深仇! 唐百衣不禁抖了抖,很快,湖心酒亭就出现在面前。 第一百六十五章夭寿啊马甲掉了! 一盅又一盅。 一壶又一壶。 一坛又一坛! 唐百衣支手托着腮,看着面前人从有节制地饮酒,到似乎为了忘却痛苦一把,大口大口对月长灌。 醇香四溢的美酒弥散出令人蠢蠢欲动的酒香。 唐百衣三番五次尝试偷尝一口,都被面前人打了手去。 真是!你自己能喝个爽,为什么非不让我喝? 一个人喝闷酒很有意思么? 酒香清冽,带着桂花的芳香,勾人馋虫。 唐百衣终于还是没忍住,手一挥,“小二!给小爷再上一坛桂花酒!” 这男人不让自己喝,那自己出钱喊一坛就行吧!小气的很!为什么偏偏让自己看着他喝爽! “好嘞客官!您的酒!”店小二一脸狗腿地抱着一坛沉重的美酒,坛身上还贴着一张正红色大大的“酒”字。 “终于来咧!”唐百衣欣喜若狂地一把酒塞,闭眼一闻! 好香啊! 浓郁的桂花味混在醇香的美酒中,更显得郁气芬芳!肯定好喝! 正当唐百衣欢欢喜喜地仰头就要咕咚喝时,一只大手横里截出,一把抄起沉重的酒坛! 唐百衣:??? 面前的酒坛怎么没了? 沐珩半眯着迷离的醉眼,勾唇扯出一个冷冽的笑意,“你,不准喝。” 言罢,玄衣男子一仰头,甘冽的酒液顺着那仰起的修长脖颈一路淌下,划过滚动的喉结,流过锁骨,没于敞开的衣襟中。 衣襟微敞,精壮结实的胸肌富有张力,健硕的身子又禁又欲,微袒的上半身隐约可见。 唐百衣愤恨地咬牙切齿,“偷酒贼!好没道理!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你能喝,不准小爷喝?” 沐珩一饮而尽,“咚”一声放下空酒坛后,迷离的目光似乎蕴着一层水波,斜乜着瞥来,别有一番滋味。 唐百衣咽了咽喉,目光顺着那被酒液浸湿的衣襟,一路往下。 嗯,这男人,当真有着一副好身材。 可谓是老天赏饭吃。 他的侧颜那么俊,面具揭下定然也差不了。 早就听说殷千岁是一介美男子,将见多识广的女帝都迷得晕头转向,那这位既然是殷家后人,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唐百衣不禁露出一丝嘿嘿的笑,很是纨绔的上下明目张胆打量着又禁又欲的玄衣男子。 就是可惜啊,他说他有了家室。 唐百衣一想到这男子用“她是个妙人”的追思语调说起那位夫人,心中就漫起一路淡淡的……难以描述的滋味来。 哦,他夫人是个妙人……嗯,是个妙人啊。 唐百衣顿时有点烦躁,又不让自己喝酒,自己在这干等着受他的诱惑不成?这男人喝酒的样子这么好看,偏偏还是一个心里有妙人的男子。 左右踱步,唐百衣干脆将视线瞥向湖心亭外的一众围着浅水打闹的芳龄少女身上。 一众少女互相踩在浅水中,泼着水花,洋洋洒洒的水飞洒到半空,在一轮硕大圆月的映衬下慢慢洒落,泛起一大片柔和的金光。 煞是好看。 今天是这家湖心酒肆的开张周年庆,酒肆雇了一波少女来湖心泼水喜庆盛典。 心中原有些郁郁寡欢的唐百衣也不禁受了一群欢快少女的影响,心情复又明媚起来!不过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马甲一摘,两人就算面对面近在咫尺,他也定然认不出来自己。 马甲真是个好东西啊。 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掉马甲的! “轰——” 一盆清澈的池水迎面泼来!激得唐百衣一脸的水光。 “这位郎君!好俊啊!来下来和咱们一同耍水啊!”清脆娇羞的女音,带着别样的青春热情。 “俊公子!赶紧来一同耍耍!上面有什么好待的!姐妹几个陪你一起耍!来呀!” 顿时唐百衣胡乱抹去一脸的水渍,看一众浅水中少女就好像看着一群盘丝洞门口的蜘蛛精!我去!这可不就是勾人的妖精们!这年头泼水都用浸湿身子的妙龄少女来招揽生意么? “喂!别扯!”唐百衣一声惊呼! 然而,迟了。 三四名少女七手八脚地一边开玩笑一边将负手站在湖心亭边缘的的少年公子一把拖下水来! “公子!小心着!”众少女一边娇笑说着小心,然而手上的功夫可没闲着。顿时一通水啪啪地拍着,尽数招呼到唐百衣身上! 圆月当空,皎洁的盆大月亮也好像张大嘴发着无声的大笑,肆意嘲笑狼狈不堪的某人。 唐百衣刚将脑袋从水中抬起,湿发贴满脸,又被一大堆温软的身体压了下去! “唔唔唔——” “咕咚咕咚噜噜噜——” “喂……救命……” “救……” 娇笑嬉闹成一团的少女,欢快成一片的池水! “噗通——” 众少女尖叫成一团!眼睁睁看着湖心亭中长身跳入池水的男子。 当唐百衣死死抱住池底的一条腿时,是被沐珩一探爪捞出水面的! “咳咳……咳咳咳……老哥,还是你好啊……女人,真是误事!”唐百衣胡乱抹了两把脸,正对上一块冰山般冷冽的俊脸。 “老哥,你这是哪家的面具啊,真是牢固,下了水还不掉。” 唐百衣刚调笑完,突然发现了一桩严重的事情! 自己这面具伪装,是不防水的! 夭寿啊! 卧槽! 战战兢兢地反手一触碰,唐百衣吓得指尖一跳!额头部位的面具被池水泡浮了,鼓起好大一处,面具摇摇欲坠! 咯噔! 内心重重一沉,唐百衣这时候整个人僵立在水中,怔怔地慢慢地抬起脸来。目光中无比惶恐地盯住面前凑得极近的男子。 这男人,离自己那么近!铁定看出来了!再看不出来,他怕是个瞎的! 面前男子什么反应都没有,静静地等着,清冷的目光中波澜不惊,滴水不漏! 唐百衣内心更是咆哮成了一片! 这男人,当真是稳!稳得很啊!这就等着自己解释了是不是? 他就等着自己先开口解释了是不是啊! 自己要怎么解释啊! 呜呜呜…… 第一百六十六章御家要倒霉 唐百衣尴尬地讪笑两声,既然被发现了,那只能……凉拌啊! “撕拉——” 面具伪装被整个儿揭下。 一张清丽动人的俏脸展露在月下。 迷离动人的妩媚中不失天真清纯,面前的女子同三年前相比,不一样了。长开后的俏脸,更为明媚美艳!令人移不开眼! 月华柔和地洒下,如同一层滤镜笼罩而下。 唐百衣仰起脸,讪笑了一声,眉眼弯弯,“这位公子,好久不见啊。” 昨夜自己正是用了真面目见识到了这男人一夜杀伐果断的恐怖,心有余悸,而就过了一天,自己就被迫用真面目见他,会不会被撕成碎片? 一想到那一夜自己将这男子砸晕了占便宜,就有一种羞愤欲死的冲动!马甲丢了,可是要出大事啊!没有马甲!自己哪里有脸去见这男人? 唐百衣打完尴尬地招呼就赶紧垂下眼,不敢再看。 这男人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怕?那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自己要不要脚底抹油赶紧跑了算了,一卷铺盖,把阿依记分铺换个地方再开就是。 不行啊!阿依记那么有名,这男人既然知道自己是老板,凭他出手豪阔的本事,还不跟到京城也要把自己碾碎了喂鱼!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唐百衣哀叹一声,险些把场子悔青。 “叹什么气。”低沉暗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唐百衣实话实说,“抱歉,那夜是我不对。” 一声讥诮冷笑,“哪里不对。” 唐百衣,“应该去找别人,麻烦谁也不应该麻烦阁下啊。” 这位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自己本以为他是个基佬,自己又戴着马甲,不会出大问题。哪里想到,他有妻室,自己马甲还掉了!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自己惹不起! “找别人?”危险的气势陡然散发。 唐百衣抖如筛糠。 后腰突然被强势一揽,唐百衣错愕地睁大眼,发现这男人居然环上了自己腰间。 两人气息缠绕,凑得极近。 自己能感受到那温热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喷得脸上一阵酥痒。但他有妻室啊! 唐百衣努力后仰着脖子,万分不乐意地宁死抗争。 “这位爷,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就别为难我了。你家夫人知道也会不乐意。” “她不乐意?” 唐百衣小鸡啄米地点头,“没有谁愿意和人一同共享爱慕的男人,就算你是基……基……也不行。” 空气陡然凝固。 冰冷的气氛带着彻骨的寒意弥漫在周围。 唐百衣自己觉得多管了闲事,没趣地继续艰难地后仰脖子,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就在这当口,一声清脆带有童趣的声音从池子对面传来。 “娘亲!” 唐百衣身形一僵,这一幕被小孩看到可得了?简直是三观不正的典范啊! “御楠!别过来,这里湿的很。”唐百衣一个强势回旋,终于挣脱面前人的钳箍,忙不迭地一捋满额头的水渍,和湿漉漉的刘海,在池子中一瘸一拐地冲对面的酒肆小桌赶去。 “御楠!你才多大,怎么就偷跑来这地方?” “娘亲,爹爹忙着生意,没人陪楠儿玩,红姐姐说娘亲经常钻酒肆画舫听小曲儿,楠儿就过来寻寻看。不想着,还真就寻到了。”已经八九岁的御楠长得活脱脱一副人见人爱小公子的模样,性格也开朗许多嘴巴也甜,和从前的奶娃判若两人。 御楠咧小嘴一笑,两只酒窝清甜可人,惹人爱怜。 “娘亲,这位叔是谁啊。” 气氛本就十分诡异的池子,经由御楠这么一点破,更是显得诡谲万分。 “娘亲,娘亲你别和其他叔叔喝酒吃茶,你只陪爹爹喝酒好不好。爹爹说了,外面歹人多的很,楠儿要好好看住娘亲,别让娘亲被歹人拐了去。” 如果御晗之在这里,定然会欣慰不已。他儿子真是神助攻啊,从小就各种喊唐百衣娘亲,大了这口头习惯还是没改,依旧一口一句娘亲喊得亲热万分。 然而,唐百衣现在可是,背脊窜起一股显而易见的寒气。不知为什么总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沐珩一拂湿透的玄衣华袍,冷冷从池中趟来,冷漠的嗓音带着危险的疏离,“娘亲?” 唐百衣很想这个时候赶紧应和一声“哎!”来占个便宜,但现在的自己实在没这个胆子。 御楠嘟起小嘴,发出个哼声,模样像足了御晗之,拉着唐百衣的手就飞也似的跑了。 圆月当空,月华洒下。 酒肆边,玄衣男子脸色隐藏在浓郁的阴影中,令人看不清。那周身弥散开的危险气势,足以喝退所有人! 暗卫战战兢兢地藏在酒肆梁上,不敢在这个时候怼上主子的火药桶。 主子这个隐忍克制的神态,显然是愤怒至极! 御家,怕是要倒霉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唐百衣都躲在阿依记内盯着重新修缮的装横进度。她暗自庆幸,那个冷面煞神,没有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那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好像就这么在清水镇蒸发了一般! 真是,太好了! 那么,自己也就当作,从未遇到过他。 唐百衣将凤印里的泛黄图纸翻来覆去地看了,也没有研究出什么来。 这一些折线,虚线,长线的图标,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图文汇报?或者,是地图?或者是一长串毫无逻辑的怪字? 实在看不懂!莫非是哪家皇后的幼子玩闹时候信手涂鸦了塞进去的? 反正自己眼睛盯花了也看不出来,往后有机会找高人瞅瞅。 阿依记分铺开张了! 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红红儿带着新上任的跑堂杂役紫雀,来回奔走在铺子和客人面前,将事先准备的预定糕点,一袋袋殷勤地给众客人装好。 人来人往的阿依记铺面!不少邻镇道听途说阿依记名头的大户人家,也纷纷遣人来赶个场子助个兴! 唐百衣看着戴上杂役面具后伪装成店员的紫雀,那一举一动果真像足了一名小厮,不愧是京城花魁,演技派!来自己店铺当个杂役当真是可惜了! 然而,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出现在面前。 第一百六十七章故人“喜”相逢 “张老哥?”唐百衣可谓是在旧地遇到故人,多少有点惊喜。 张家老哥,那喜欢光膀子的魁梧汉子,是张家记糕点铺的掌柜。也曾悄悄爱慕过耿娘子。 在唐百衣记忆中,张老哥还是那个嗓门宏大,但有时刻对耿娘子带着点憨厚羞涩的可爱汉子。 然而,看着面色严肃,一脸煞气的张老哥,总觉得有种上门找茬的挑刺感。 “糕点,各来一份!”张老哥一亮嗓子,果然一成不变的狮吼声,振聋发聩。 红红儿一个小姑娘,哪里禁过这等凶相,顿时小手一抖,险些将手中包裹好的糕点纸袋子洒掉。 “我来。”紫雀一把接过红红儿险些洒落的糕点袋子,稳稳地递到客人手里,俨然熟练的跑堂小厮。 “这位客官。”紫雀沉下嗓子,一副平凡小厮打扮,但文绉绉说话的模样令人心生好感,“咱们阿依记今天收订,单子都满了,您如果想要预定糕点,咱们记录下后,明天派人给您送去。” 红红儿顿时一脸崇拜地望着说话滴水不漏的紫雀,眼中冒出佩服的星星。 唐老板领回来的小厮就是厉害啊!长得虽然挺普通的,丢在人群中没人会看他第二眼,但总有一股令人心生亲近的气场。老板眼光真好啊……这小厮,说话好俊气。 一声大嗓门的咆哮如同狮子吼般,将红红儿的少女心怀再度吹了个乱。 “混账!你们两个干活的就是这待客态度?没有货去做啊!那姓唐的不是会做糕点么!有客人上门买糕点那是瞧得起她!她这么没眼力见,说拒客就拒客?这不是店大欺客么!阿依记这么牛气哄哄了?连客人都不放在眼里?整个儿长在钱眼上了?” 张家记的张汉子这么一亮嗓门哇哇乱叫,倒是把不少矜贵妇人给吓得失魂落魄,纷纷试图远离这喧嚣,以免惹祸上身。 一时间原本门庭若市的阿依记店铺有些冷清,人群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但都很有默契地隔着一条街翘首相望。 对于吃瓜群众来说,有的戏看总是值当的,只要引火烧身。 红红儿被张汉子一通吼,训了个眼泪汪汪,顿时悄悄躲到紫雀身后,“我,我去喊老板。” 紫雀独自应对,那普通的面具伪装仍旧掩盖不过她的倾城身姿。 沉下的嗓音,客客气气,“阁下是……同行?”有眼力见的紫雀一望张汉子身后的张家记糕点铺,就明白过来。呵,是同行来抢生意。 紫雀眉梢一扬,巧笑如花,讨巧又不失礼节地媚眼汪了面前汉子一眼。 眼波流转,施施然尽带倾世风姿,美好的调笑如同九天之上的小仙娥,又纯又欲,只消一个眼神就能令男人欲罢不能。 周围一众还没散开的过路人看呆了…… 张汉子自然也不能免俗,张大嘴,如同仰望非凡的谪仙般,痴痴僵硬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失魂落魄。 紫雀盈盈间轻巧转了个身,那普通的小厮衣袍居然被做出一套行云流水般美好的风姿,不像青布衣,倒像是镶有鎏金繁复暗纹的锦缎织袍。 张家汉子的眼睛就像长在面前小厮身上一般,张大嘴魂都被勾出了窍,傻愣住,就连身后有人喊他都没听见。 耿娘子见张家汉子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别是吃了哑巴亏,于是她亲自走上前来。 耿娘子在三年前,同一众村民一道怀疑唐百衣下的绿豆汤毒,她同众人站在一处,横飞出各色指责和唾骂,直击向孤立无援的唐百衣。而她也因为孤儿寡母生活无援,最终还是答应了张家汉子的追求,同那爱光膀子的大老粗汉子,生活在了一起。 这一住就是三年。 直到唐百衣针对清口村来了场大清洗,直到唐百衣带着阿依记分铺准备占领清水镇的糕点行业。 耿娘子她忍不住了! 长久穷苦生活的磨难改变了她。让她知道,女人软弱是没有活路的!只有抗争!只有站起来同竞争者抗争才能让儿子,才能让她新出生的小女儿,有饭吃! 这道理最先是唐百衣告诉她的。然而,在被贫寒又磨砺了几年后,她领悟了,悟出的道理首当其冲却是对着唐百衣下手。 紫雀朝张家汉子莞尔一笑,倾城绝艳的笑容虽然遮掩上一层面具的伪装,但那明媚绝色的目光依旧牢牢紧攥住张家汉子的视线。 “滴答——” 一滴唾液慢慢滴下。 “嘭!”耿娘子气到不行,一记头挞拍向张家汉子的脑勺。 三年前,这汉子花前月下苦苦追求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回,居然当着她的面,被一个男小厮撩了!还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丢脸给她难堪!这让她怎么过得了心中这口气! 呵,男人啊,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耿娘子片刻间心里闪过的就是这句话。 这三年粗茶淡饭油盐酱醋的平淡日子磨光了他们初遇的激情和爱情花火,如今剩余的不过是一地糟粕的普通夫妻日常而已。 半路夫妻,终究是……不能齐心的。 然而耿娘子不知道的是,不是张家汉子不忠心,而是对面段位实在太高!要知道对手可是京城第一花魁紫雀啊!这还当真不能怪汉子定力不够! 张家汉子被一巴掌拍懵了,缩了缩头,狐疑地看了看身后,憨笑道,“娘,娘子啊,俺这不是,这不是来讨说法了么。” 这时候,铺子左右一片惊动。 不少人纷纷凝神屏息,探长脖子看着店铺后。 “来了来了!” “多矜贵啊!” “不愧是老板!” 耿娘子和张家汉子被人声吸引,错愕地转脸看去。 俏生生的红红儿恭恭敬敬地掀开帘子。 金珠玉帘子一拂动,哗啦啦的声音轻脆悦耳让人精神一振! 一双锦绣锻鞋,一裙绣着精致繁复暗纹的鎏金色裙摆,广袖凌风,颇有矜贵仙子风采。一位身穿杏粉色广袖流衫裙的年轻女子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眉目含笑,散发凌厉的逼人威势。 在她强大的气场下,张家汉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矮了三寸。 “你是?”耿娘子顿时也有些怂,半晌不敢相认。 第一百六十八章不黑化就当人好欺负? 唐百衣一捋暗鎏金衣袂,很是阔气地将头上插着的金蝴蝶玉珠簪子扯下,仔细又亲热地揽过错愕在原地的耿娘子,将簪子替她别在秀发里。 耿娘子一身布衣,秀发倒依旧光泽靓丽,从头到脚,她也只有这一头秀发可以见证她年轻时的动人风姿。然而矜贵的金蝴蝶玉珠簪子配上一身粗布衣衫,总觉得非常不对味。 耿娘子,老了。 被粗粝的生活磨平了棱角,也增添了眼角惆怅的细纹。 众人愣愣地看着重逢的两人,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张家汉子新娶的媳妇也是过去阿依记的创立人啊。” “啥?那姓耿的小娘子么?她原来这么牛气?要知道阿依记可是美名遍布京城的高档糕点啊!” “怎么可能!说笑吧!阿依记多么牛气哄哄啊,那看起来穷酸到家的张家媳妇,怎么可能是和唐老板一同做阿依记的?” 唐百衣勾唇笑了笑,蹲下身子,看向面前阔别三年没见到的耿娘子,“本还想打听你去了哪里,这真是巧得很,一开张就遇上你来庆贺。这簪子是许久不见的礼,你收着就行。” 红红儿眼珠一转。 老板只字不提先前她禀告的有人“找茬”,老板可真是厉害啊。这么一个赠礼一出,怎么看舆论都不会烧到她们。 唐百衣望向依旧错愕在原地的耿娘子和张家汉子,笑得得体又亲和,但总带着一些生意场上的疏离,“今天糕点实在是不巧,预订的售完了。故人相逢,要不晚上留在我这吃饭?饭后新的糕点也能烤制好,到时候一同尝尝。” 周遭一片安静。 红红儿再度内心为自家老板赞叹一句。 留人吃饭,那老板自然是要作陪的,糕点烤制可就是轮到她这个打下手的下人烤。这两人再想挑故人的刺,也是难办,总不能找她一个烤糕点的下人开刷吧!下人烤得火候哪怕出了点问题,也怪不到阿依记头上啊。 张家汉子没有这般活络的心思,也没想到唐百衣话头里什么意思。但耿娘子是听出来了。 张家汉子只听到“糕点售完了”几个字,再度嗓门一亮,哇哇大吼起来,粗鄙人的气质立显。 “俺不懂这些文绉绉的话!俺就是一个卖糕点的!俺家张记铺子现在的糕点有不少是俺娘子做的!俺娘子和你当初一同拜的师傅!凭什么你的糕点就能卖去京城,就能第一天首订就爆场,凭什么咱家不行?还不是你阿依记徒有虚名!挤占了咱们本地糕点的名头!” 粗犷的嗓音咆哮在市集,惊起一片呼声! “原来唐老板和张家媳妇师出同门啊。” “那这两人做出的糕点不是一个味道么。” “张家记糕点多便宜啊,那几款新出的款式也很好吃,阿依记这么贵,那咱们干脆就买张家记的糕点不就好了?” “是啊,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京城什么大品牌糕点咱们也买不起,不如将就将就买点本土小牌子的罢了。” 一时间,舆论一边倒,齐齐帮着张家记说话!不少已经预定下糕点的妇人,也纷纷放下预定单子,转而向张家记铺子走去。 “同样的味道还收这么贵的钱?不就是卖一个京城铺子的名头么。” “这些京城无良商家啊,就是爱搞这么一出。多余的钱都花在宣传上,东边喊一嗓子,西边挂一牌子,钱都搭进去。羊毛出在谁身上啊?还不是出在咱们平民老百姓头上!” “就是啊!阿依记的名头,要咱们老百姓给摊位买单啊!咱们又不傻,花了这么多钱,去买一个大品牌的糕点,当咱们钻石王老五啊?铁憨憨啊?” 红红儿担忧地东拉着一个要走掉的妇人,西拉着一位妇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然而没有一丝作用。 群众的力量是大的,舆论的导向也是犀利的。舆论风一吹,人群一跟风,男人也能说成是女人! “呀——” 红红儿牵扯住一位妇人的胳膊,被狠狠一个绊子甩下,顿时整张俏脸摔了个狗啃泥。 满嘴的沙子,混着不少泥浆,脸上的薄皮都蹭破了些。 “老板……”红红儿满眼含泪,趴在地上抬起一张涕泪纵横的花脸,凄惨可怜。 张家汉子大笑着一勾手,顿时一排张家记的糕点完完整整地摆放在阿依记铺前。 鸠占鹊巢。 明目张胆地借着阿依记新店开张的名头,打着张家铺子的广告! 一声狮吼般的粗犷吆喝,“走过路过看一看了!阿依记同门的张家记糕点!价格便宜公道!味道和阿依记如出一辙!只要八分银子一块!八分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尝一尝了喂!” “老板!”红红儿扒拉着唐百衣的裤腿,哭得撕心裂肺,“老板!我跟着您走了大江南北,开了这么多家分铺,阿依记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老板!怎么办啊!怎么办!” 紫雀依旧不动声色地伫立在铺子后,哪怕一个买的客人都没有,她依旧稳如泰山。 唐百衣望向头上兀自插着金蝴蝶玉珠簪子的耿娘子一眼。 然而,耿娘子垂下头去,不发一眼。 良久,耿娘子慢慢离开唐百衣面前,走到张家汉子身边,跟着一同吆喝。 “张家记糕点!和阿依记师出同门!味道一模一样!价格公道便宜!尝了尝嘞!” 唐百衣的目光凝视盯住憔悴也老了的耿娘子。 呵,这一幕场景,真是眼熟啊。 三年前,在众人横眉怒指下,耿娘子也是畏惧艰难,心怀惊惧,离开了自己身边,站到了人群中,跟着一群人对自己怒目相视,大骂唾弃! 此情此景,多讽刺!多熟悉! 而现在,耿娘子为了生计为了得到更多的钱,竟然再一次将自己抛到敌对阵营,准备正面交火了么? 张家记的糕点同阿依记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耿娘子,你,哪来的勇气? 自己不对付你,不代表,自己默许被你一直踩在头顶! 唐百衣冷冷勾起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慢慢走上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打脸就要爽 在众人错愕目光下,唐百衣迎着众目睽睽,从容不迫地走上前,信手拿起挡在自己摊铺面前的张家糕点,就咬了一口。 “喂!”张家汉子怒目相视!虎目圆瞪!气得吹起粗狂的大胡子,“混账!你个娘们儿懂不懂规矩!不付钱就想吃免费的?谁允许你随手拿了?张家记的糕点也是你能随便吃的?” 耿娘子帮腔道,“是啊,唐小娘子,你可要记得,当初阿依记的名号还是混合了我中间的名字,和你的一个衣字才取的。阿依记,是咱们两人共同的铺子!你阿依记想抬价来镇子就是不对!” “嗤——” 唐百衣没理会在耳边聒噪的两人,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糕点一放,再度信手拿了另一块不同品种的。张口又是一咬! “喂!你!”张家汉子一看唐百衣这么嚣张,居然吃了一只不够,又拿了一只,顿时火气噌噌地冒上来。 沙哑如狮吼般的大嗓门一亮开,众人脑中都嗡嗡轰鸣成了一片,“混账!你个臭娘们儿!叫你别吃还吃!你是缺钱么!大口大口吃!怎么噎不死你!告诉你!俺看在俺媳妇份上没和你计较!这回,俺可不忍了!” 张家汉子丝毫没有自省他把摊位横腰拦在人家新开张营业第一天的铺子前对不对,直接一上来就火药桶喷向别人。 一同哇哇乱叫响彻整片市集,顿时地面震成了一片,众过路人纷纷捂住耳朵。 “臭娘们儿!别给你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是女人俺就不敢对付你!” 张家汉子一挺那光膀子的结实上身,对着掌心唾唾吐了两口唾沫擦了擦,高高抡起铁拳呼啦凌厉的挥出! “娘子!”张家汉子边抡拳头,边得意洋洋地向自家女人炫耀,“跟了俺,让你看看啥是出门要靠汉子!” 凛冽的劲风呼啸而过!硕大的铁拳不长眼,直接让红红儿吓得俏脸一片惨白,惊恐地攥紧紫雀的衣摆。 “嘭——” 强劲的拳风挥出!一声爆破般的巨响!众人脑中轰鸣成一片!内心惊颤不已! 这么厉害的拳头!对面那唐老板岂不是死定了! 这样一记铁拳打到女子脸上,绝对脸都揍开花,鼻梁都断了! 啧啧,可惜啊,那俏丽的唐老板要毁容了。 然而,电光火石间,一只不紧不慢的拳头,正面丝毫不慌乱地正面迎上! 拳对拳,骨对骨。 硬碰硬! 谁都不耍花样! “轰——” 千钧一发,两拳头迎面轰击了个正着! 张家汉子惊恐地虎目圆瞪,瞳孔倏地紧缩,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那本该虎虎生威的铁拳上! “擦咔——” 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可闻地飘进所有人耳中。 众人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唐百衣勾起嘴角,收回拳头。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张家汉子延迟了三秒,才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杀猪般凄惨哀嚎!厉声尖叫声响彻这条街巷! 闻者落泪,听者心颤! 得有多痛啊! 耿娘子惊呼一声,一把扶起被唐百衣拳头揍扁匍匐在地上的张家汉子,抬起怨愤的眼神,目光如同淬了毒。 “唐小娘子!做人没必要这样吧!” 红红儿正要生气地辩解,挡在她前面的紫雀伸出手来,揉住她的头发,示意安静。 唐百衣闲淡地飞起一脚,就将故意挡在阿依记店铺前的张家记铺子给踹翻! 一时间,糕点四处散落,零落一地! 脏了,没法吃了。 耿娘子愤怒地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唐小娘子!咱们也算是故友,咱们还一同拜师学艺,咱家汉子就借了你摊位的光,摆一下摊吆喝两声怎么了?你没必要这么计较吧!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些?” 众围观的过路人一看有好戏看,纷纷围拢上来,继续吃瓜看戏。 唐百衣笑了笑,被耿娘子一席话气笑了。 “对,咱们是故人,但不是故友。你家汉子不是借了我摊位的光,而是将在下摊位贬低到一无是处,还陷害我的牌子给我糕点泼脏水。” “阿依记出高价坑蒙拐骗是你汉子说的吧?阿依记利欲熏心回来坑乡亲们的钱是你汉子说的吧?阿依记新铺庆贺开张第一天,你汉子将铺子拦在我摊位前,还喝退了一众已经预订了的客人。这叫什么?” 唐百衣噙着冷笑,“这叫搞事!” 响亮富有威严气势的一句“这叫搞事!”喷得耿娘子眼皮子一跳!战战兢兢地不敢再接话。 唐百衣揉了揉刚出了拳头的手,吹了吹,漫不经心道,“再说了,我有钱,关你什么事?” 一记冰冷的眼刀射向耿娘子,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有钱,就该捐献出来接济你了?”唐百衣俯下身,勾起耿娘子的下巴,好好端详一下这位昔日的“故人”,“我凭实力赚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比如……” 唐百衣一扬起手,顿时满手白花花的银票闪瞎了众过路人的眼。 “比如,我就想这样!” “哗——” 漫天白花花的银票被杨飞在空中!洋洋洒洒,随风轻摇!如同天降横财一般夸张又炫目地迎空落下! 众路人,沸腾了! “阿依记老板散财了!来接济老乡了!快抢啊!” “阿依记老板豪气啊!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抢到就是赚到啊!” “马了个巴子!这么多银票!这是老子的!” “滚滚!这是老子先抢到的!” 一时间,原本冷清没有人气的街头,再度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众人! 热闹非常!起哄声遍地!人气爆棚! 风头无量! 过了不知道多久,唐百衣的声音才令众哄抢到疯狂的众人恢复冷静。 沉着的女音带着笃定,“各位抢到银票的乡亲,这些钱,不是送你们的,而是请你们帮个忙。隔壁就是张家记摊位,请各位买了张家记的糕点来尝尝,然后阿依记免费放出一部分新品,请各位评论评论,两家糕点味道是不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四个字念得极缓,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 刚刚捂住吃痛拳头悠悠站起的张家汉子一看有生意,连忙一咕噜翻身起来,一通收银递糕点,好不忙活。 第一百七十章老板你最牛 张家记暂时的红火生意是唐百衣一句话带起来的。 耿娘子神色复杂地望向似乎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样,但似乎有依稀有者过去影子的唐百衣。 她眼中,过去的唐百衣只是一介刻苦努力赚钱的贫寒农妇,和她没有太大差别。 而过了三年,如今再看,她和唐百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而唐百衣出手的狠辣精准,她对人心对时机的把握,较之以往,更胜一筹! 人是随着时间在变的。 她比三年前增添了势力和计较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心计,但曾经一道学做糕点的唐百衣则是眼光更长远,计谋手段更老辣,带着雷厉风行挡我者滚的霸气! “娘子!来帮忙啊!俺,俺卖不过来!人太多了!”张家汉子一边忙活一边招呼耿娘子过去。耿娘子愣在原地,眼中只有如今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某种光芒的杏衫女子,移不开眼来。 没过多久,围拢在张家记试吃糕点的众人纷纷移到阿依记铺子前来。 形状各异,憨态可掬的十二生肖团糕点。 方方正正的红豆糯米桂花寿糕。 冰心脆皮雪饼糕团。 慕斯芝士甜心樱桃方糕。 滚边奶油起司芒果小蛋糕。 抹茶甜心千层酥马卡龙雪糕。 椰丝球包心泡芙。 …… 众人圆睁着眼,一样一样看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是他们见到过的!越往后的糕点越是惊奇到令人发指! 香甜不腻的奶油香味顺着各具特色的玲珑糕点弥散在空气中,整片甜腻的空气似乎都蔓延着幸福的甜品味道! 唐百衣笑了笑,也不藏私,介绍道,“众位乡亲,这些糕点大都是由牛奶制成的。全国独家,只有阿依记一家售卖。咱们店新出的原味葡式蛋挞将在下周上新,每周阿依记都会推出一个新品作为主打。欢迎品尝阿依记不断改良创新的糕点!” 众人纷纷愣住! 他们尝试念那一条条十分长又繁琐的糕点名。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然而合并在一处他们就是不认识! “唐老板,这……这芝士是个什么东西?” 唐百衣耐心地解答,“奶制品,用牛奶作为原料加工成的,工序非常繁琐复杂,但味道和独特,可以尝尝。” “唐老板,这泡芙是什么?” 唐百衣转向另一边,“牛奶打发泡后加入酥脆可口的蛋糕酥中,外脆里嫩,一口咬下还有香甜的奶油流出来。” 更多的看客,来不及等唐百衣的解说,纷纷拿起试吃的糕点,一口咬下! “……” 嗯? 众人咬下后,都纷纷愣住! 半晌没有人说出话来! 张家汉子正焦虑地看着所有人都再度围拢向阿依记的铺子,急得满头大汗,上去就吼起一嗓子咆哮开,“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糕点俺媳妇也会啊!俺媳妇和这姓唐的在一处拜师的……” 话音未落,张家汉子挤进蜂拥的人群中,一看到面前罗列的一众他喊都喊不出来名字的糕点。整个人傻眼! “哐当——” 张家汉子手中的钱囊掉落在地,然而他浑然不觉。 “这是……这些是……什么啊?”张家汉子双眼圆瞪,难以相信地一把将耿娘子拉过来,“娘子!这些!这些都是你师父教的?” 耿娘子揉了好半天的眼睛,她哪里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糕点!顿时哑然,一句话都打不出来。 张家汉子不信邪,嘿嘿冷笑一声,亮出大嗓门儿嚷嚷开,“喂喂!姓唐的!不过就是牛奶做的能好到哪里去?一股腥臭骚味!你以为所有客人都爱喝腥气的草原牛奶么?” 一块泡芙被张家汉子塞进口中。 只那么一瞬间! 他惊呆了! 错愕!惊讶!诧异!难以置信! 那一口香酥的香甜奶香味面壳咬下,爆浆般的甜腻爽滑的奶油口感,游荡在口腔每一处角落!那是幸福的甜味! 张家汉子同所有看客一般,张大嘴,嘴里还塞着半块点心,如同石化一般错愕怔在原地! 耿娘子擦了擦手,狐疑地上前来,对着最瞧不懂的“抹茶甜心千层酥马卡龙雪糕”就是一咬。 千层酥的层层叠叠口感增加了甜品的张力!赋予了甜品层层递进的感官层次传递!外酥里催的甜点马卡龙更是带着一股芬芳的草莓香甜。一口咬下,透过千层酥的酥脆后就是冰糕的冰凉爽滑,令人欲罢不能。甜腻的口感中又融入抹茶的略苦味,解腻的同时,勾起香甜的爽感! 耿娘子毫无例外地也同所有人一般,怔住了! 全场一片安静! 一众人如同石化了一般,鸦雀无声! 紫雀有些好奇,也反手拿了块试吃点心一尝。 顿时!整块点心如同散发金光一般!甜品的香味完全将她征服! 每天混迹在脂粉男人堆中有什么用?糕点这类能给人带来幸福感的东西才更具有吸引力! 顿时,紫雀从为了逃避京城老丑爷才暂时居于唐百衣铺下,变为心甘情愿想要更了解阿依记的创始人唐百衣,每天能品尝到阿依记的糕点!今后更想学会做这些糕点! 甜品,具有一种魔力。 男女通吃! 甜品能给人带来幸福感,驱散人心中的阴霾。 紫雀蓦地看向唐百衣的眼神不一样了! 唐百衣转脸看向耿娘子好言好语问道,“你相公张家记的掌柜说阿依记和你们张家记糕点是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众人才缓过神来,不等耿娘子接口,众人已经准备好瓜子壳西瓜皮使劲丢。 哪家铺子敢说同阿依记一样? 那真是目中无人狂妄的很了! 阿依记的糕点,前所未有!都是独创的!就算阿依记前几年最先代的生肖糯米糕点,也不是张家记的普通糕团可以比拟! 好吃! 所有品尝的人脑中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词!太好吃了! 耿娘子面如死灰,战战兢兢道,“不一样。” 张家汉子这才将大张的嘴缓缓闭上,惊呆地看了看粗糙的大手中咬了一半的糕点,愣愣道,“唐老板,要不,俺跟着你干!俺跟着你做事啊!你这糕点好啊!俺老张家前几代人做了一辈子的糕点也没吃过这么牛的糕!俺拜你做师父!你收俺做徒弟!” 第一百七十一章御家惊天剧变 众人看着兀自呆愣站在原地的光膀子张家汉子笑出了声。 “有你这么讨上门让人收徒弟的么?就你这凶相,别人还以为你上门找茬的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张家汉子一听有道理啊! 拜师要干嘛!要磕头奉茶啊! 当即,张家汉子扭捏了两下,还是“咚”一声,匍匐在地,很是虔诚地仰起脸,满脸都是对糕点的钟爱和热忱,“唐老板!你收俺做徒呗!俺在你阿依记做事!给你做个蛋糕师傅!俺给你打下手!” 众人听得都愣住了。 百年老店,堂堂清水镇的糕点大王张家记第三代传人,居然要拜一个年轻女子为师,而且还指命愿意鞍前马后地打杂做下手。张家祖宗没意见么? 耿娘子也怔住了,她本就被唐百衣无声地奚落了一番,无声的隐形耳光将她扇得啪啪响。 “大郎!你浑说什么呢!张家记可是你祖宗的产业,怎么可以说不做就不做?” 耿娘子也憋屈啊,经营一个小铺子好歹还能有点钱花花,维持一下生计。但汉子如果给人做学徒工就不一样了,那工钱可是少得可怜,全家喝西北风。 张家汉子一脸诚挚地仰起脸,凝望着高高在上的杏衫女子,亮出大嗓门高喊,“唐老板!收俺做徒弟呗!” 唐百衣本来还想装作没听见,但这么大嗓门,把铺子都震晃了两下,也难回避。 清晰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看到那群人了没。” 唐百衣一指店铺内来回张罗帮忙的一群面容姣好的年轻人,慢慢道,“这群年轻人是京城子弟的远方外戚送来准备做学徒的,京城主铺收不下这么多人,只能遣一批来分铺帮忙。他们排队准备进入阿依记。” 说到这里,唐百衣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年龄又大,脾气又执拗,长相也粗犷,还为同行竞争关系的张家汉子一眼,转身离开。 这句没有点破的推辞,是给张家汉子最后的台阶。 京城这批寒门子弟都等着进入阿依记做下手,等着拜师学艺,他一介带艺入室的中年大汉又有何德何能可以比拼过一众乖巧年轻颜值还高的弟子呢?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应届毕业生都比中年失业大叔要来的吃香啊。 耿娘子一把将嫌丢脸还丢得不够的汉子拉了回来,悻悻然拖着人回去。 临走前,她怨愤的目光如同淬了毒,转头回看了唐百衣一眼。 人群中再度响起一片起哄声! 不远处,一排身穿深青色统一服饰的家丁,簇拥着一位身着华贵蓝袍的高大男子慢慢走来。 步伐齐整,声势浩大! 人群中不少名媛千金娇羞地用巾帕遮挡住半边脸,不少贵妇面带喜色地同旁人打听着什么 御家二爷! 江南富商御晗之!排面! “娘亲!”小步跟随在御晗之身侧的御楠,一看到唐百衣赶紧像一团白汤圆一般飞奔而来,亲亲热热地环住面前女子的脖颈就蹭,“娘亲!听说有人在寻娘亲的晦气,爹爹就带楠儿来给娘亲撑场面。” 简单明了的一句出行目的,在娃娃口中,显得那么诚挚,不惨一点虚假。听得人心中暖洋洋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酸溜溜的嘘声。 “俺就说么,红糖娘子模样好,手艺好,铺子还开得大,肯定被人订下了。” “居然是御家二爷。当得起,当得起!” “御家二爷可是响当当的江南钻石王老五,倒也衬得上咱们镇里出来的红糖娘子。” “是啊,俺还想着,红糖娘子这么玲珑标致的一个人物,哪样的青年才俊才能配得上她,这不,原来御家二爷早就盯上了!” 原先,唐百衣只是清口村的一个小透明。如今,她带着成就带着钱财回来镇上后,舆论一时间跟风倒。一夜间口风转向御家能衬得上红糖娘子,而不是红糖娘子想飞上高枝儿企图高攀御家。 这当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御晗之目光压来,让人情不自禁感受到两道炽热。 “娘亲!爹爹在府里备下了热茶,马上就要午膳点了,娘亲回府跟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唐百衣一把揉了揉御楠的小脑袋,掐了掐那水嫩嫩的小脸蛋,“这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唐百衣跟着御晗之进入阔别了几天的御府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和过去不太一样。 “御晗之,怎么来御家老太太的宅子了?你的宅子就在东面,今天是老太太想要见我么?” 御府整体的宅院气质发生了巨大变化,目力所及,总觉得似乎东边的角落堆满了一些杂物,西边的竹林枯萎了大片,而南边的莲花塘里,莲叶败尽,少了一股生机。 御府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才几天没进来,居然有一丝落魄的凋零感。 御楠被御晗之远远支使开,由下人带了下去。 唐百衣被领到莲花池湖心亭,看着湖心亭石桌上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心中总有一丝诡异的感觉。 这几天御晗之在忙什么?自己在忙活阿依记装横的时候也没见御晗之同往常一般来寻自己喝酒,这倒是挺罕见。御家生意是忙到飞起,没时间脱身么? 既然没时间脱身,又为什么专程在这里提前布下了酒菜,来事后来阿依记寻自己? 按照今早市集的巨大骚乱,御府应该早就知道了才是,御晗之从来没有拖延到事后才出现过。 这桌菜,怕是早有准备。 “御晗之,就咱们两人吃么?” 长身而立的高大男子眉间极为罕见的蹙起一团焦虑,御晗之转过脸来,扯起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容,“对。” 唐百衣更是满腹狐疑,今天是什么情况?单独找自己吃饭,不去他自己的宅院,却偏偏来御府大宅子,还不拉上御楠和老太太一同吃饭,莫非……他自己的宅院出了变故? 但御晗之可是堂堂江南第一大盐商啊,这一带的首富!就连御家祖上的生意都难以和如今御晗之的规模抗衡。 这三年里,自己将阿依记做大的同时,御晗之也在扩张版图将盐商生意做强! 有谁能够让御家二爷吃瘪? 第一百七十二章抄家下狱 很快,御晗之将湖心亭柱子下酒窖里藏有的陈年桃花酿抄出。 浓郁醇香的桃花蜜酒,带着沁人心脾的醇厚芳香,清冽甘甜的酒香,令人欲罢不能。 “来,喝酒,吃菜!”御晗之长袖一带,很是自然地抄起碗筷,率先体贴地替身边人夹了一碗。 三黄鸡,素鸭卷,黑木耳烤麸,叉烧,脆皮烤牛舌…… 碗中的每一样都是唐百衣最爱吃的。 一阵凉风吹来,御晗之下意识地一捋广袖,长身站起换了一个座位,替身侧女子挡下冷风。 唐百衣持着竹筷,神情复杂地望着明显不太对劲的御晗之,久久没有下筷。 微蹙的英眉,仰起的脖颈,滚动的喉结。一盅桃花酒灌下,御晗之侧过脸,扯出一个难得的笑意,“怎么?” 唐百衣注视着面前人,想要说什么。 长袖一拂,御晗之自斟了一杯,自顾自地对着女子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目光深邃幽暗,紧紧注视着面前一如既往淡然的女子,笑了笑,“有什么话,送给爷?” 唐百衣心中一凛。 御晗之低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这回是在下输了,但是,他也太小瞧了御家人,小瞧了本爷。” “哐当——” 突然不远处的朱门被人强硬地一推搡直接闯门而入!御家家丁惊怒骂咧声一片! 一时间,整座御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不安!不少女眷哭爹喊娘抱头痛哭,哀嚎声响彻一片! 御家家丁抄起门口的各种棍棒作势要抵抗到底!但一位踏着锦靴的官员高高举起搜查令目中无人地带着一众衙役闯门进来,令人无法反抗! 民和官斗,是斗不赢的。 “来人!搜!”顿时官员一声令下,整座御府再度动荡不安起来! 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内堂出来,气得直喘粗气,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御家,没落了! 相比御府的一片鬼哭狼嚎,湖心亭中幽静的安宁氛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官员冷眼对上依旧自斟自饮同女子喝酒谈天的御晗之,从鼻孔重重发出一声冷哼! “好大的胆子!来人!押下!” 铁锁的晃荡声,叮咚响成一片!带着逼人的惊骇恐慌震慑人心! 本已经装昏过去的老太太此刻哪里还能继续不省人事,立马愤恨地丢出拐杖就要砸官员,“混账!谁敢动老身的儿子?” 两队身穿笔挺制服的兵,齐刷刷小步跑来,作势就要拿下湖心亭中的御晗之! “哐——” 一柄尖锐的扇器抵挡在众人面前。 老太太惊讶地瞪着昏花的老眼,御晗之也蹙紧眉头。 唐百衣扯开扇器机关,横在身前,挡住湖心亭门口的官兵,冷冷道,“搜查令刚出,就想捉人?御家犯了什么罪,商贾大户人家也是你们想抄就能抄的?人证物证呢?押进大牢严刑逼供,不死不招?还是屈打成招?” 清脆铿锵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御府,让人揪心的同时,也令人莫名安心。 名满京城的红糖娘子终究是会出手救御家的! 为首的官员见到如此护犊子的唐百衣微微一怔,视线下意识地瞟向朱门后方。 唐百衣冷笑一声,丝毫不让地挡在湖心亭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怎么?不说清楚,就想动手?怕是你这位官老爷想一肚子吃饱,中饱私囊!吞下御家财力的万一就足够你打点人脉关系,一路升官!” “放肆!”官爷气急败坏,一挥手喝令手下强行动手将人带走! “噗通!噗通——” 一时间,凌厉的扇器左右挥摆,震慑人是真,伤人是假,唐百衣对着冲上来的兵一人一记内膝重踢,抡起拳头一人一下。 很快,七七八八的官兵都被左右勾拳飞进了冰凉的池水中! 初冬的池子,冻得透彻心扉! 御晗之蹙眉,压低声道,“你……不必要这样。” 这道理唐百衣怎么会不知道? 自己出手伤了官兵,无论什么理由,这袭官的罪名已经坐实!三年间辛辛苦苦建立的商业帝国也将变成泡影!自己只有收拢多余资金,遣散阿依记品号,遁走远逃天涯一条路! 自此往后!自己就是逃窜犯!通缉令上的恶犯,再无过上市井正常身份的可能! 唐百衣苦笑。 这是最差的一条路,也是自己三年内苦苦磨炼武力,替自己准备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自然不会放弃光明的钱途成为沦落到江湖一名小透明。 清脆的声音带着无奈,“御晗之,被送到大狱你会被怎么样,这不是很明白么。你还有机会翻身么?你连出来都是问题。有人要搞你。有人要你全家陪葬,不如一同逃了,阿依记香山镇还有不少我提前准备的伪装面具,到时候,咱们混成商队人马,一路往西,进入丝绸之路去到波斯,不再回来。” 御晗之眼神一动。 一路往西,一同去到波斯,不再回来。 唐百衣无奈地苦笑了一笑,“阿依记这三年里都是靠你的资金扶持,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人不能忘本,你待我好,我自然会回报你。御家有难,我怎么能置身事外?” 御晗之眼色沉下。 这名女子,从来不会被生活打倒。哪怕前面没有路,她也要硬生生开挖出一条艰难坎坷的生路来! 低哑的嗓音带着动容,“我,不会负你。” 唐百衣回头笑了。 御晗之不用“爷”自称的时候,听着还真不习惯,不过倒是有几分亲近的味道。 她殊不知,这些压低声音的话,毫无例外地正在被人听去。 突然,朱门再度被人推开。 先进门的一位黑衣暗卫浑身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推开门,恭恭敬敬垂首迎着一人进来。 唐百衣往门口一看! 一身玄衣华服的男子,面带上半鎏银面具,冷冷的目光盯视而来。 是他! 怎么会是他? 官员一见人来了,立马很是狗腿地堆起一脸谄媚笑迎了上去,“爷,您看?” 沐珩一挥手,官爷悻悻然带着沦落成落水狗的一众官兵落荒而逃,连门都没有带上。 官兵们,跑完了。 门口只剩下一位玄衣男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叫板对垒 沐珩勾起嘴角,冰冷的讥诮笑容令人遍体生寒。 “想走?” 唐百衣丝毫不惧地对上那两道冷冽的目光,挺直腰板,同样冰冷的话锋,“原来是你!御家碍你什么事了?还是挡着你路了?” 暗卫扶着朱门不断哆嗦腿,他心中默默替御家点上一支蜡。 御家可不就是挡着主子路了么? 更何况夫人这么维护御家,那主子的怒气怕是当真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唐百衣气势丝毫不弱地慢慢走到门口,刻意仰起头,按捺住胸腔中的怒火,冷冷道,“阁下真是厉害啊,挥一挥手,连官爷都可以替你卖命。” 沐珩眯起眼,鎏银面具覆盖了上半截的面容,令人猜测不到他在想什么。 暗卫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夫人啊!您就少说两句吧!火上浇油不是这样浇的! 沐珩勾唇冷哼一声,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朱门边,慵懒地目光打量着怒气冲冲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般的女子。 低沉暗哑的嗓音,“你,要去西域?” 唐百衣没想到自己和御晗之耳语这么轻,都能被这人听了去,他耳力当真不是一般的敏锐。 “对!”唐百衣承认地很是爽快,“西域大漠无边无际,我斗不过你,但我能带人跑。你是觉得我没本事带人跑出你的手掌心么?那你可以试试看!” 暗卫心中哀嚎一声!惊得整个人都要五体投地! 夫人!当真是汉子啊! 世上敢和主子这般叫板的人曾经只有一个!女帝! 而女帝已经被主子派人给…… 沐珩冷冽冰霜般的面容看不出一丝表情,那遍身的寒冰威势足以让任何人原地瑟瑟发抖到不敢说话。 御家家丁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插话。 所有人都明白,门前这名长身而立的修长男子不是他们御家斗得过的! 良久,久到当众人都觉得腿部支持不住苦苦维持的僵硬姿势,每人都寄希望于事情能有所转变,上天能够眷顾御家。 四目交汇。 唐百衣当仁不让。 又过了足足一炷香多的时间……风卷残叶,莲花池上波纹荡漾…… 终于,沐珩轻叹一声。 “来人。” 所有人目光齐齐聚焦在门口! 他要喊人干什么? 一箱……两箱……不计其数的箱子被抬了进来! 众人纷纷一头雾水。 沐珩慢慢走到女子面前,叩住她的下颌,勾唇讥诮一笑,“你想要保住御家,可以。但是,御家得从头再来。” 说完,暗卫高举起手中戳有官印的契约文书,朗声道,“御府查抄,宅院换人!原宅契作废!” 御家众人一片哗然! 很快,门外涌入一众黑衣暗卫,将御宅霸占,众女眷家丁被强制赶出府外。 御晗之慢慢走上前来,冷眼和沐珩对视。 沐珩笑得云淡风轻,“御家这几年来做了什么,不用在下说,你也明白。今日不是在下带人来,往后也会有别人检举揭发。这回是看来她的面子上,带着箱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唐百衣不免对箱子里装的东西怀有好奇。 按照这男子的说法,御晗之扩大生意还动用手段了?他这些箱子是作为弥补么?能算是补偿么? 御晗之勾唇冷笑,“几年不见,你倒是藏不住了。” 不等沐珩有动作,几排暗卫齐齐出手,将人“请”了出门,连带着的一排箱子也消失在门口。 “你……”唐百衣看着如此的两人,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什么叫做“几年不见”,御晗之难道认识这个姓殷的人? 但不等唐百衣要出门喊住御晗之,一条长臂伸出,堪堪拦住她的去路。 沐珩一把牵住牵住唐百衣的手,将人重新拉回了周遭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地方,湖心亭。 唐百衣恶狠狠地盯住这般手段狠辣的玄衣男子,揶揄道,“看不出,你也对盐商感兴趣?找官府拉御家下马,然后你就能把江南盐贩行业一口吞下?” 沐珩神情看不出喜怒。 唐百衣越想越是不甘,“你很缺钱么?出手那么大方,还要将人赶尽杀绝?做生意留一线,没有哪个生意人和你这般!” 沐珩看了看桌上的菜,蹙起眉头,不发一言。 唐百衣一把抄起石桌上的桃花酒坛,仰头就灌。 “不准喝!” 唐百衣一个闪避躲过那只要抢酒坛的大手,冷笑,“这是我买的酒,也是我埋的酒,怎么我吃不得?阁下管人也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暗卫垂手站在亭子口,看看天上的云,数数天上飞过的鸟,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沐珩开口,清冷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 “那箱子里,装的是银票。” 如此多的箱子,如此多的银票,足够受损倒台的御家在另外一处地方东山再起!只是,清水镇容他不得! 箱子早就准备好了,沐珩依着他对唐百衣的了解,猜到她会破釜沉舟,只是没想到她的念头这么果决。居然直接要带人远走西域,那岂不是再也没有回到中原的可能。 如果御家遭到不可逆的创伤,那么她怕是再也不会原谅他。 他的慈悲,他的让步,只针对唯一一人。 石桌上,有片刻的安静。 唐百衣一口一口灌着桃花蜜酒,没有答话。 空气有些凝固。 静谧的气氛令人浑身不自在。 暗卫巴不得立马换岗,调换个人来做这苦差事。 主子气势寒冰逼人,没想到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两人怼在一起,真要他的老命! 桃花蜜酒醉人。 女子捧起一坛大口喝着,一边的玄衣男子蹙眉后,同样抄起一坛在手,仰脖就灌! 醇香浓郁的酒液顺着滚动的喉结淌入敞开的衣襟,没入胸前,浸湿一片衣衫。 凉风吹过,唐百衣看着左边空空如也的石凳,有些迷惘。 那个替自己遮挡冷风,对自己有恩的男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御晗之远走他乡再度闯荡,自己是否在未来某个时间,还能见到他? 暗卫心中暗自着急。 主子啊,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啊。 您就什么都不做,呆在一边陪着灌酒么?这是不是也太直男了点? 夫人冷您没瞧出来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重重威胁 顷刻间,两大坛酒,尽数亮出坛底,灌尽一空! 唐百衣吹了冷风,打了个寒颤,兀自弯腰将亭中石柱下的酒窖盖打开,又捧出两大坛上品桃花蜜酒。 “敢不敢干了!”飒爽的女音在风中撩动,荡起人心中最原始的拼劲。 唐百衣一努桌上的两大坛酒,翘起嘴角,嘲弄之色尽显。 “你不就是想要鸠占鹊巢么,御家的生意你要,御家的酒,你也不放过?没事,我当年在御家埋下不少酒,咱俩今天有的是时间,慢慢耗着。” 在自己心中,这玄衣男子不过是一介有权有势的经商大人物,想要吞并御家的一切而已。 而自己正好烦闷,这三年里由御晗之陪着奔赴各种商界社交大场合,少不了饮酒应酬。酒量在自己这,得用海量来形容。 自己就算是赌上一口气,也得把面前这个搞事的男人喝趴下! 暗卫心下嘀咕。 鸠占鹊巢? 夫人,怕您是搞错了,您才是那个巢啊。 冷风拂面,吹得人不禁一阵哆嗦。 唐百衣呵了一口暖气,想趁着肚里蜜酒正暖的时候再和面前人战个来回! 然而。 倏然—— 一阵窸窸窣窣声,唐百衣睁了睁有些微醺的眼,直接面前一座玉山倾世独立。 暗卫眼观鼻鼻观心,慢慢小碎步退了出去,一晃眼就消失无踪。 “你,这是做什么?” 唐百衣只见眼前白晃晃的一片!眨了眨眼一看,原来是一个……袒露着上半身的男人? “喂!你这是什么癖好!”当即,唐百衣唰的站起! 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喝醉居然有脱衣习惯??? 这一脱还是好几件???直接把里衣也脱了这是做什么?耍流氓么? 沐珩一把扯下寂夜冷裘玄袍,反手就裹在面前瞪着小鹿般圆眼的女子身上。 厚重的华贵冷裘玄袍,带着男子身上的余温,温温热热烘的人很是舒服,令人昏昏欲睡。一双好看的大手,指节分明,仔细地扯过玄袍上的系绳,颇为体贴地替面前人扣系妥帖。 唐百衣摸了摸华袍的里衬,明白过来。 西域有一种抵御严寒的战袍为了穿脱方便,内衬可以贴身穿,所以长年处在西域边疆的人,大都没有额外穿内衬的习惯。 狐疑的目光好奇地盯向了男子小腹,唐百衣晃了晃有点微醺的脑袋,口不择言,“所以……你里头也是光着的?” 寂夜冷裘玄袍极为名贵,上下自然是一套。如此说来,这人应该也没穿衬裤!不,里裤! 沐珩一怔,眉头在面具后蹙起,没有理睬这一句可以算是调戏的话,兀自坐下,继续饮酒。 初冬的冷风,一阵又一阵,带着不将大雪吹来誓不罢休的倔强。 很快,饶是披了寂夜冷裘玄袍的唐百衣,也觉得小腿有点冻腿肚子。 但……面前这个一直在喝酒的男人,竟然光着膀子不冷么? 好奇心是极有力量的。 正如现在正在气头上的唐百衣。 目光掠过男子袒露的上半身,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滑白皙。几滴琼浆酒液溅在富有张力的肌肉上,一路流淌。 酒滴滑过紧致结实的胸肌,滑过坚硬挺实的八块腹肌,一直滑向腰间。 唐百衣目光盯在小腹和后腰那一块看起来不太眼熟的肌肉上。这叫什么?好像被称为鲨鱼肌?看起来还真的挺有凶相的。 这男人的身体当真标致的很啊,他那冷脸,配上这身精壮的肌肉,宽肩劲腰,当真是又禁又欲。 但长得好又怎么样?做出来的事还不是那么荒唐! 唐百衣目不转睛后,愤愤地又斜睨了一眼那玉山般的身子,别过眼去,兀自喝酒。 将一切收于眼底的沐珩,勾起嘴角,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灌酒。 又是两坛见底。 唐百衣艰难地捂住胀鼓鼓的肚皮,悲愤地看了身侧依旧云淡风轻的男人,冷哼一声。 “别装了,头疼想要趴下就直接说,小爷不会笑话你。” 话出口自己才意识到不对,自己现在不能用小爷自称。 沐珩目光定定地看着酒杯,恍若不觉,说着不相干的话。 低沉暗哑的嗓音,“这桌菜,你爱吃?”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沐珩慢慢道,“因为,都没了。” 唐百衣手中抄着最新的两坛酒一愣!是啊……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一边恼火一边灌酒,一边把一整桌冷菜都吃了? 不过自己吃了这些菜也没什么吧!本来这就是御晗之给自己准备的践行礼! “对!吃完了!我干的!”唐百衣很是光棍地又开了两坛,豪气万丈地将一整坛酒重重的“哐当”砸在沐珩面前,“敢不敢继续喝?不醉不……” 话还没说完,她就觉得不对。不醉不归那是对友人说的,现在自己和这个男子可没那么深厚的交情,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 想了想,唐百衣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放出狠话,“赶紧喝!等你喝趴了你就完了!小爷是要报仇的!” 虽然光天化日夺人性命的事自己做不出来,而且这男人功夫比自己厉害,自己也打不过。但如果把对方灌倒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还是可以办到! 揍得他至少一周下不了床!揍得他怀疑人生!然后自己卷铺盖跑路!不在这个小地方和这个衰人耗着! 自己回清水镇本来就是为了陪同御晗之,顺便开个分铺。阿依记分铺遍布全国,也不差这一个。大不了自己报仇雪恨后,带着班师回京,做个逍遥的金牌御用糕点师。 唐百衣脱口而出后,嫌不过瘾,又加了一句重重的威胁话,“让你整整七天趴在床上下不来地!” 一句话一出,沐珩脸色一变,面具后眉头蹙紧。 “嗯?”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浓郁的探究。 唐百衣一看对方怕了,威胁有效,不免有些得意地甩了甩随手俯身折下的一根狗尾巴草。学着江湖混混的模样,很是轻佻地用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轻抚扫过面前人的下颌。 “对,下不来地。”重重的肯定句,来加重威胁的语气! 空气有些凝固。 周遭一片寂静! 第一百七十五章醉语佳句 沐珩笑了。 唐百衣从来没见过有人戴着个半截面具,还能笑得这么好看。 笑容清冽,如同醇香的美酒一般勾人,带着似有若无的调笑,和几分漫不经心。 但,诱人中似乎带着些许眼熟。 这个人的侧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唐百衣半眯着微醺的眼,慢慢伸出手,抚上那泛着银光镶有繁复暗纹的面具。 面具冷冰冰的,纹理精致,阴刻阳刻的花纹复杂万分,做工精巧细致。 沐珩转过脸来,琥珀色的眼眸中泛着夕阳余晖的金光。 大抵是那双眼与生俱来有点凉薄,淡金色的眸沾染上落日的余韵,如同深秋的晚霜,染尽风华。 唐百衣微怔,手悬在半空,喃喃地用极细的话语念出了一个自己都没听清的人名。 “想要?”低哑的嗓音带着沉柔的蛊惑。 唐百衣抚触那冰冷的面具,只要一下,就能将鎏银面具揭下。 “想。” 想要揭下。 美酒醉人。 很快,湖心亭的石桌边空荡荡地酒坛横七竖八倒了八九坛! 沐珩将努力尝试睁开迷离醉眼的女子一把凌空抱起。 躲得远远的暗卫不时朝亭子方向探了探脑袋。 这一看吓一跳! 暗卫立马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上前,一挥手命人将准备好的轿撵抬了进来。 一处上品客栈的顶楼,奢华的套间被人包了一整年。 点着香烛的厢房里,古色古香的镂雕摆设一应俱全。 唐百衣被轻柔地像一个花瓶玉器一般摆在软榻上,手无力的垂下,醉后憨态毕露。 “沐珩,别以为你回来寻我麻烦我就会怕你……你可是……被我休走的……” 厢房一侧,沐浴红木桶边,热气氤氲。 沐珩端坐在浴桶里,脸色沉下。 “沐珩……让你再外面勾三搭四,你不就长了个狐狸精脸么,掐尖要强的各种惹桃花……长得好看了不起?” 沐珩隐忍了一下,攥紧浴巾。 “沐珩……告诉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快活着呢……各种帅气小哥送上门来,今天倒来了一个酒量挺好的,长得和你也有一点像……” 沐珩额头青筋凸起,克制。 “这位老哥,你叫什么……”醉态毕现的唐百衣翻了个身,咕咚一声从软榻上摔下,没了声。 整个奢华的包厢,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沐珩本还想继续忍耐,不作理会,不同喝醉的人计较。但那安静到渗人的空气,让他蹙紧眉头。 “哗啦啦啦啦——” 长身站起,氤氲的蒸汽隐约遮盖住高大修长的身形,富有张力的精壮身躯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沐珩正要大步跨出浴桶,检查身后翻摔下人有没有事。然而,一声轻笑让他眉头一跳! 醉憨声清脆,“这位老哥,你身材真好,胳膊下全是腿。” 沐珩:“……” 唐百衣干脆在铺了软席的地上打了个滚,蹭了蹭从榻上带落的软枕,将醉脸贴靠上去,闷声道,“以前,我有个夫君,待我不好。他就喜欢打地铺,今天我也试试地铺什么滋味,是不是真的很舒服,让他一打就是两年。” 沐珩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怔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他过去故意冷落她,故意对她视而不见,那种凉薄的嫌弃和露骨的鄙夷,居然让她记到如今么? 唐百衣屈腿换了个更姿势,蹭了蹭软枕,阖上眼,垂下昏沉沉的沉重脑袋,笑了笑,“本来,我还打算好好养着他,哪怕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就这么不图上进这么穷,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他。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同他睡在一个房间这么久了,他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沐珩沉默了。 他蹲在地铺边,凝望着面前酣说着胡话正嗨的女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唐百衣抽了一下鼻子,又拱了拱软枕,屈腿蜷缩地更紧了一些,“我家可远了,我那里的人穿得和你不一样。我们穿的是长裤腿的裤子,和紧身上衣。好看的男孩子有穿连帽衫的,还有穿黑色西装打领带的。说话写字也和你们不一样。” 酒气好像醒了一点,唐百衣兴致一起,耷拉着沉重的脑袋兀自用手指在软席上断断续续画着。 “这个是西装……这个是连衣裙……这个是电视机……房间是长成这样的,还有沙发,和写字台……就墙壁也不一样,得刷的粉粉白……” “好想……周游古代啊……可惜有时间的时候没有钱,有钱的时候没有时间……” 咕哝完,唐百衣头重重一耷拉,垂到软枕上。没过一会儿,就传出酣甜的沉重呼吸声。 地铺上的女子睡着了。 沐珩面色复杂地蹲下,凑近端详这阔别三年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专注的目光似乎要将她这三年来的微小区别都辨识出来一般。 他细细思索。 或许是之前暂居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子,他从没细致观察她,以至于如今凑近仔细一看,竟然觉得,她的容颜,能盖过京城里大部分涂脂抹粉的名媛千金。 他的夫人,原来,是这样姿容出众。 过去的他,怎么没有发现?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她吸引,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对她有所改观,又是什么时候对她好奇,试着探索观察她? 他喜欢她飒爽的豪气,略带机灵的天真,还有那讨巧的憨劲。 是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的人呢? 沐珩叹了口气,跟着一同侧卧在地铺上,环手将面前蜷缩成一团似乎有些冷的女子拥揽进温热的怀中。用灼热的体温捂热醉后体凉的娇躯。 温香软玉在怀,但他脑中一片清明。 他从来都是清醒克制的人,哪怕将喜爱的女子揉进怀中,他都能用坚韧的意志保持禁欲。 她醉了,如果她清醒,那她必然是不乐意的。 面具被随意挂在一边,沐珩清冷的琥珀色眸子在灯烛的摇曳下,染上一层淡金色光晕,绝代风华。 这三年,他也变了。 奔波在边境驰骋沙场的战搏日子,让他原本清瘦的身体迅速恢复到了过往鼎盛时期。 精壮结实的身躯,灌满遒劲的力量! 如果说清口村的那一袭清瘦白衣年轻人有着夺人眼球的清冷疏离气场,那么如今风华鼎盛的他,可谓是姿容绝色,傲然独立于众人间,瞩目到令目光扫过的人再也移不开眼! 第一百七十六章亲亲就是想你的意思 沐珩将怀中睡得并不安稳的女子揉得更紧一些,棱角分明的侧脸抵靠在女子肩颈间。 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清雅幽然,带着能静神的安宁感。 沐珩环揽住温软的身子,放缓呼吸,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突然,一声嘤咛。 “阿珩?” 怀中女子睁开了眼。 沐珩一怔,清冽的眸子倏地睁开,他没想到怀中女子会在这时候醒过来!面具还挂在一边。 如果被面前女子发现他就是她休掉的夫君,她还能如同这般安心蜷缩在一个陌生人怀中么? 沐珩不免自嘲。 她宁可对一个陌生人倾诉酒后衷肠,也不愿意见到自己一眼。 对于她来说,三年前她绝望地下了一份休夫书,离开那伤心地,出了村庄远走他乡孤注一掷地漂泊奋斗。在她心里,早已不能再原谅薄幸的他的不是么? “我在。”低沉暗哑的嗓音。 沐珩眸中难得流露出一份悲凉,抚着面前女子的微凉脸庞,静静地四目相对。 唐百衣醉中眨巴了两下眼,勾唇笑了笑,“老哥,你长得真好看。” 话音未落,那憨醉的眼再度阖上。 没头没脑的一句胡话。 一股无名的惆怅从沐珩胸膛中一涌而上。 一个狂肆霸道的拥吻,带着席卷而过的窒息感,强势覆盖而上! 如同疾风骤雨的霸气骤临,如同滔天巨浪的倾覆暴起的狠肆躏虐……良久,眸中恢复清明的沐珩才沉着重息,怜惜地反手抚触面前女子的醉后憨颜。 她,终究是睡着了,没有意识到那带着悔意的眷吻,是如何深情绵长,惴惴不安。 独拥佳人一夜。 翌日。 唐百衣睁开惺忪的睡眼,扶着沉重又昏沉的脑袋扶着床梁坐起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张软榻上,身上依旧披着那件矜贵的寂夜冷裘玄袍。 脑中断片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人呢? 软榻几乎没有褶皱,一看就是只有自己一人睡着的样子。 那个人,倒是挺正人君子的。 唐百衣这么想着。这男人虽然手段狠辣,商业手腕雷霆万钧般凌厉,但他也是当真对自己不错。是个正气凛然的君子。 榻边挂着一张半截鎏银面具。 唐百衣伸手将面具拿下,翻来覆去看了看。 随身面具都留下了,那人呢?他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怀着龌龊的心思想了想,或许这家伙是基佬毛病犯了,昨夜看见女子面貌的自己下不去手? 呵呵,果然是基佬! 唐百衣将面具收进怀中,大步向门外走去。发现门外左右连一直常伴的暗卫都不见踪影,看来,果然是那基佬下手不成没有脸面见自己。 嗯,一定是这样。 唐百衣刚一出客栈门,就撞见了一个大熟人。 “杨……杨……” 唐百衣和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女子撞了个正着! 那右眼角下的妩媚泪痣,那高高在上的清高傲气,不是杨柳依大夫更是谁? 说起来,自己三年没有回到清水镇,不代表杨柳依也离开镇子了啊。在人家的地盘上撞见人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 杨柳依一见到面前依旧披着寂夜冷裘玄袍的故人,脸色一变,整个人沉下脸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唐百衣一脸懵,拉扯了一下衣袍,才将有些厚重的玄袍解下,“见过了。” 自己披着人家男人的衣服,那是当然见过了!这还用得着问么? 杨大夫倒是对镇上人挺熟悉的,连这新出现在镇上的面具男都认识。 杨柳依讥讽之意显而易见,酸溜溜地嘲讽,“真没想到,你没骨气成了这样。” 说完,她转身走了。 唐百衣懵了懵。 自己披谁的衣服和有没有骨气有什么关系?杨柳依这几年怕是脑子也醋坏了。 另一边,阿依记铺前围拢了一群要找唐老板的村里人。 阿依记分铺。 红红儿正艰难地搪塞着试图往铺子里冲的几名清口村壮汉。 “老板出去了,马上回来。你们着急也没用啊。” 壮汉破口大骂,“呸呸呸!杨大夫都说了,那场大火把阿依记整个儿烧了个精光!老子就不信,咱们大伙儿的田契还能完完整整!咱们的欠据还能在!” “就是!没有田契,没有欠债据条,那姓唐的有钱又能怎么样,还能把咱们村子吞了不成!让那姓唐的出来讲讲道理!看她还有没有这个能耐用田契来压咱们!” “你个小娘皮让开!男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小娘皮来插嘴!你们阿依记就没男人了么!不过也是啊!你们唐老板本来就是被男人逐出家门,扫地出门的贱货!人家沐家现在发达了,可看不上她!她有钱又能怎样,还不是没法踏进沐家的大门!” “她肯定躲在那里哭去呢!她后不后悔啊!沐家郎君现在可是大将军了!沐家郎君一回村子,哟哟,那个排场大的呀!吓死个人!你们唐老板活该被休,现在她就算巴结着扒拉人家沐家郎君的大腿,人家都瞧不中她呀!” “就是!一介商贾,一点地位都没有!商贾戏子,一点都抬不上场面!人家现在可是大将军了,哪里能瞧得上她一个商女?几斤几两她心中没分寸么?” 一时间,扑面而来的恶言恶语将未见识过大世面的红红儿压得够呛! 红红儿一面频频摇手,试图阻止众人难听的恶言,一边气到流泪,清脆的软细哭音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不是的!老板才不是这样!你们不能这样说老板!” 但红红儿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娇柔软易推倒,一张嘴再伶俐哪里能敌过一大帮子粗犷嗓门儿的糙汉,一时间,她急哭了。 一声沉稳的音镇住了场子。 “有什么事,找我。” 紫雀施施然拢着小厮服饰的窄袖,踏着稳重的步伐,从铺后走来。 红红儿俏脸上兀自挂着晶莹的泪珠,一看到这位新来的虚长她几岁年纪的小厮这么能镇住场子,立马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向人围靠去。 紫雀笑了笑,丝毫没有避讳男女身份的距离,随意地抬手抚去红红儿挂在脸庞的一串泪花,安抚道,“放心,有我在。” 红红儿感动的眼中满满地盛满了小厮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真是可靠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这不就是一场空么 众清口村壮汉一看铺子里出来一个管事的男人,立马重新活灵活现地嚷嚷起来。 “你们老板呢!你个干杂活的顶个屁事!叫你们老板来见老子!” “就是!你个跑堂的小子拽个屁!怎么?还想泡妞啊?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也不看看你那张脸,哪家的妞会瞧中你?一脸寒酸穷相!” 村民丝毫没有顾忌和避讳,他们自己,清口村的世世代代都长着没有福气的面相,兀自咄咄逼人地指着紫雀骂咧起来。 “大清早的谁找我?”幕帘一掀,唐百衣抱着解下的寂夜冷裘玄袍,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站在众人面前。 村民看着那件玄袍都傻眼了…… 早晨沐家郎君凯旋回到清口村沐家时,身上只披了一件轻薄的单衣,但那身裤装倒是出落地无比脱俗。 玄色裤摆镶有鎏金暗线,繁复的暗纹精致地跃动在锻面上,风吹过,裤摆被阳光一照射,隐隐泛起闪烁的金光,就像是寂夜中的繁星一般。 那件出奇矜贵的寂夜冷裘裤,可是让村民们大开了眼界。 不少村民围着沐家郎君单单是看他那件出彩的玄裤就看了半天。 但问及为何大冷天只披了一件单衣时,沐珩随口答道,“落下了。” 嗯?落下了? 落在哪了? 那么昂贵的华袍,估摸着全村人一年收成的银子还换不来一条袖子!这么矜贵的衣服,沐家郎君说落下就落下?那定然是落在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 唐百衣抱着折叠好的寂夜冷裘玄袍,伸手在众村民眼前晃了晃,关切道,“大哥们?喂?你们被冻住了么?” 村民们这才缓过神来,纷纷难以置信地再度打量起唐百衣抱着的衣袍。 千真万确! 金光洒下的那层鎏金色暗纹,和那玄裤就是一套的! 唐百衣,这被沐家当年扫地出门的女子,居然……昨夜,居然和沐家郎君……在一起? 众村民立马不能淡定了! 刚才他们说过的跑马嘴话,就像是一下又一下火辣辣的耳光扇在他们自己脸上。 沐珩多么孝顺的人啊,阔别家乡三年,还没回村,居然就去镇上专门见了唐百衣,还给她留下那件极为名贵的衣服,还说是“落下了”,然后他才回村看望养父养母。 说明什么? 说明唐百衣在他心中,比养父母比沐家更重要! 唐百衣被众人瞪得一脸莫名其妙,挥了挥手,“没事就回去吧,我这小本生意也是忙得很,招待不周啊。” 众村民顿时被噎住,各个像是被灌了整只生鸡蛋大鹅一般,半晌噎地顺不过来气。 啥?你这京城来的大户商贾,还小本生意?要脸么?而且哪里招待不周了?压根就是没招待好么!直接撞了个照面就把他们赤裸裸地扫地出门啊! “送客!”唐百衣利落的一个转身,打了个哈欠,就要回去补觉。 “慢着!等等!”为首的村民壮汉一脸吃了屎一般的便秘神情,连忙喝止,他几乎要被唐百衣出其不意的几句话搞忘了他来的目的。 “唐百衣!”壮汉挺了挺胸板,装出一点威势来,“杨大夫说咱们村里的田契啊借条啊欠债据条啊,都被一场大火烧没了!现在,你可别想要用什么旁门左道来要挟村子!现在,咱们不欠你的!” 壮汉一股脑说完,很是得意地嘚瑟了两下胸肌,引得周围一众清口村村民起哄叫好! “田家汉子就是牛逼!” “老田家的儿子一出口就知道有没有!那什么旁门什么道,这么文绉绉的话,厉害得紧!” 壮汉田老哥一脸憨笑,享受着众乡亲的奉承。 唐百衣随口“哦”了一声,“欠债据条啊,你们欠了我多少钱?” 壮汉田老哥正洋洋得意,顿时夸夸其谈起来,“告诉你唐百衣!咱家的六十两不用还了!村里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个一千五百多两银子!这些钱,你据条一没,那是别想收回来!” 说完,田老哥无比兴奋地巴不得再踩面前女子一脚。 周围过路人越围越多,一大早就有好戏看。 唐百衣点了点头,“一千五百多两啊,那是挺多的。” 壮汉田老哥一看面前女子吃瘪更是得意地咧开嘴,“咱家六十两你是别想收回来,单说里正老爷家就有六百两!咱们这群兄弟,合伙加起来也有个两三百两,一共一千五百两没差!怎么?是不是气得心口痛?舍不得那白花花的欠条啊?” 唐百衣支着手趴在案边苦恼了一阵,“是啊,欠了这么多银子收不回来,可怎么办。” 壮汉田老哥一咧开白花花的牙再度笑得猖狂幸灾乐祸,“唐百衣!你损失的可不止这么一点!咱们村里十几户人家的田契,你也都烧没了吧?那些田契,你还没去官府报备,那怕是收不回来了。官府哪里信你丢了田契的事?杨大夫说了,只要里正老爷带头去官府塞点钱,报个信,就能给挨家挨户补办老祖宗传下来的田契!” 唐百衣瘪了瘪嘴,惆怅道,“是啊,田契没了,怎么收回来。” 这回不仅仅壮汉田老哥放声大笑,周围一众跟着的村汉也跟着笑得亮出了后糟牙。 “唐百衣!你千算万算,这田契还是被咱们各家收回去了!你岂不是白忙乎一阵!气死你!你说,你是不是被气死了!” “哎呀,都怪那场大火,不!是那场大火烧的好呀!什么祖宗十八代的田契,烧个精光!然后,嘿嘿,咱们有的是办法去补啊!” “怕不怕?咱们能补田契!没想到吧!叫你嘚瑟!有几个破钱来村里收了田契了不起?反正钱都被咱们花完了,要钱?对不起!没有!要田?嘿嘿!也是咱们的!你这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围观的路人纷纷指着阿依记指指点点,村民们嘚瑟的嘹亮哄笑声引得一众过路人纷纷争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盏茶时间后,唐百衣觉得差不多了,慢慢站起身来踱步进了人群。 “你!你要干什么!”壮汉田老哥一看唐百衣气势不对,立马警惕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张嘴全靠忽悠 唐百衣看了看见到自己如同老鼠见到野猫一般的村汉兀自好笑。 清脆的朗声回荡在镇里市集中。 “各位老乡都听见了,这里有三锭银元宝,来三个说话讲得清楚的人同我走一趟衙门。这大火啊烧得太不巧,但今天倒有好心人上门,特地将我的损失数了个清清楚楚。” 众村民脸色一变! 虽然他们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但他们觉得,这事要坏了!唐百衣又要开始作妖搞事了! 他们,要倒霉了! 很快,在金钱的趋势下,人群中信誓旦旦地蜂拥而出一大波人! 唐百衣倒也不吝啬,将银子同一拨人平分了后,带引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就去了衙门! 留在原地的众村民愣住了! “这,这是啥情况?” 一位路过的大娘“好心”地提点,“这衙门啊,讲究人证物证,物证被烧没了,人证还是在呀。你那些欠据的金额嚷嚷地这么大声,咱们镇上大片人都听见了。还有那什么田契。司田署只补发没有争议的田契,但人证一来,肯定有争议啊。你们那田契是别想了,难!难补啊!” 壮汉田老哥顿时脸如铁青! “啪——”自责地一巴掌狠狠自扇在他脸上!一个大掌掴也将他自己抽得清醒了点。 “大娘!那该怎么办啊!” 路过的大娘斜睨了一眼明显饭吃到胸肌上去的农汉,叹了口气,“咋办?去求你的大债主啊。这京城里出来的大人物哦,门路广得很,那些什么欠债拮据的,官老爷随手一加就是一串钱!由不得你!” 不少过路人纷纷“啧啧”劝道,“村里现在是欠了一千多少两,还不赶紧跟去看看?怕是一会儿你再去看啊,已经变成两千多少两了!” 众镇上路人的“好心”劝说让众村民纷纷变了脸! 他们想到唐百衣凶神恶煞的土财主形象,越想越是有可能!报复!赤裸裸的报复!唐百衣就是这样的人! 不行!必须得去阻止她! 他们原本只是想找唐百衣核实一下杨大夫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不是高枕无忧不再受制于她,那场大火是不是果真把他们的田契和拮据都烧没了。 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居然一朝又被推翻回到开放前! 一时间,整个街巷上,一波浩荡的村民队伍一路狂奔,直冲向衙门口! 当壮汉田老哥带引着一波村汉赶到衙门威严壮阔的大门口时,唐百衣已经同师爷相谈甚欢后准备告辞,那一众“人证”也纷纷眉开眼笑,显然拿够了好处! “轰——” 顿时,一众村民觉得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他们!再度被唐百衣的魔爪打入了谷底! “官爷!”凄厉的破音哀呼由一个高大威猛的农汉的沙哑嗓子喊出,更显得悲惨异常!闻者落泪! “冤枉啊!官爷!”齐刷刷的凄厉破音哭嚎,村汉们纷纷仰天长啸,恨不得立马降下六月雪! 师爷看了看门口,狐疑地扫了一眼。 唐百衣巧笑倩兮,“今日就多谢师爷了。令公子的京城学业师爷放心。” “嗯。”师爷点了点头,习以为常地看了看门口一脸悲愤冤屈无处诉的村民,踏出大步就转身离开。 门口围拢的一众清口村村民,咧大嘴巴悲痛欲绝地呐喊控诉,“官官相护!官官相护呀!” 唐百衣负手慢慢踱步出门,很是大爷地努了努嘴,“要是我是你们,就好好巴结现在的大债主。说不准债主哪天恼了,把田收回,你们可就是……”顿了顿,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流民。” 流民! 流民啊! 众村汉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要他们把祖传的田弄丢也就算了,居然现在还要收回那地!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天要绝他们! 很快,为首的田老哥眼珠子咕噜一转,瞬间开窍了一般,一把扯住面前女子的衣摆就一脸讨好地说着好听话。 “唐老板!唐姑娘!唐家娘子!咱家秋收时候放着的红薯现在正甜着嘞!一个月糖分都析出来了!红心红薯!好吃,好吃啊!来俺家尝个鲜呗!” 又是一个十分有眼色的村民汉子,一把抱住面前女子另一边的衣摆,仰着小鹿般的圆眼,“唐老板!唐家娘子!唐,唐什么都行!俺家羊下小羊崽嘞!羊奶正鲜着哩!又香又醇的新鲜羊奶!大清早现挤的!赶紧来俺家坐坐!” “唐老板!” “唐老板!!!!” “唐老板!!!!!!!!!” 顿时,唐百衣眼见着面前如同疯狂丧尸蜂拥扑面而来的村汉人群,忍不住龇牙咧嘴往后退了一小步! 真是……太热情了! 嘿,自己阔别清口村这么多年,还没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之前是自己威逼利诱,村民各个都吊着个长脸,一副老不乐意的被胁迫模样。 但现在不一样,在唐百衣眼中,现在这一波波的村汉的“热情洋溢”可是欢腾的紧! 没想到,自己也有能耀武扬威的一天! 既然有人真情实意地送上门来献殷勤,那自己哪里有推辞的道理?却之不恭啊! 于是,一大摞村汉围着嘚嘚瑟瑟的唐百衣,一路高歌往清口村挺进! 唐百衣舒舒服服地晃荡在一张堪称不太新的八仙桌里,很是大爷地支着手肘,看着一众村汉一边哼唱着山里的小曲儿一边嗅着田间初冬的特有农味。 唐百衣一边跟着小曲儿摇头晃脑,一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古代八仙桌好像是……穷苦人家当作抬婚轿用的。 那自己这般被光明正大地抬进清口村,好像有点古怪。 自己刚才同衙门师爷确实相谈甚欢,也提到了清口村的借据和田契的事。但人证哪里能代替精准具体的欠条?借据金额也不是只靠人证就可以定下的。至于田契的下发更是困难重重。 自己手中没欠条没田契,两袖清风,但这些表面功夫忽悠忽悠大山里目不识丁的村民是绰绰有余。 这风真舒服,这八仙桌也抬得真稳,自己现在这般像大爷般享受众村汉的奉承,就是忽悠住村民的最好证明! 第一百七十九章我,实名制真香 清口村,初冬的风吹过,带起一片寒风。 一处砖瓦搭砌的朴素农楼的大堂里,一把老藤编师椅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剥落了颜色,枯巴巴的毫无精神。 “嘎吱……嘎吱……” 或许是落座在老藤椅上的人晃得有些欢快,那饱经岁月沧桑的老藤师椅更是发出一阵哀嚎。 唐百衣正舒舒服服地寻了一个极为闲适的姿势,整个人窝进藤椅中,一边晒着初冬的暖阳,一边晃荡着藤椅,顺便指挥指挥人。 “田老哥,你这羊奶可真新鲜,就是腥气重了点。你媳妇儿煮的热茶好了没?” 很快,一名壮汉嘹亮地应喝了一声“好嘞”,快步一边吹着煮开的茶水,很是殷勤小心地端来。 唐百衣珉了口茶水,满意地点了点,伸手指了指左肩,“小王啊,你这劲头有点轻,往左点捶,再往下,左左左,右一点,对!就是这!” 一名农家少年抹去一头热汗,口中高声应了一句,连忙小心翼翼地换到左肩捶拳头。 不一会儿,一处暖炉被端了上来。 “唐老板。”热情殷切的招呼声,“唐老板,天冷,烤烤火吧?” 唐百衣正舒服地眯着眼,瞥了眼暖炉,挥了挥手,“不用,太阳怪舒服的,有点热。” 随即一名农家小娘子更热情地在一边挥起夏天的大蒲扇,“一定是羊奶暖胃的很,唐老板热了吧,来奴家给您扇扇。” 一阵寒风顺着大蒲扇打来,不禁让人冻得缩了缩脖子。 不等唐百衣再吩咐,田家壮汉已经一个箭步夺过农家娘子手中的大蒲扇劈头盖脸骂了两句,转头满脸堆笑地道歉,“唐老板,妹子不懂事儿,您别往心里去。来,尝尝俺家的烤红薯,糯着呢,红心香甜粉糯,刚出炉的,热乎!” 唐百衣左手刚放下热茶,右手刚将喝空了的羊奶碗给放下,身后还有殷勤捶肩按摩的少年,面前又出现了一碗更香糯甜美的烤红薯! 当真是,不羡仙啊! 早知道有今日的憨爽日子,那过去的贫苦农家种田生活又算得上什么? 这可谓,苦尽甘来啊! 农乡里的逍遥皇帝也不过如此了! 唐百衣正半眯着眼,舒舒服服地享受众人服侍的神仙待遇,突然,门口进来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衣的精瘦男子,这衣服居然还是紧身衣? 唐百衣看到奇装异服,不免得又多看了几眼,这人衣服也太古怪了,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田家壮汉一见到来人,立马恭恭敬敬客客气气,“这位官爷。” 唐百衣更是狐疑了。官爷?这副打扮能叫做什么官爷?乡里人不懂事,只要把外来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人都喊作官爷么? 暗卫一进门,目光扫过唐百衣的瞬间,整个人石化了一瞬!幸好夫人没有认出他来!不然可是太危险了! “官爷?官爷??”田家汉子赔着小心。 暗卫回过神来,悄悄缩了缩身板,尽量减少他的存在感。可他越是这么一缩身子,越是让唐百衣的目光更古怪一些。 “主……沐家老爷请各位乡亲去领赏礼,今日是沐家老爷寿辰。” 顿时,众人都是一愣! 随后,一片哗然! “沐家老爷寿辰?那岂不就是沐将军的老爹寿辰?那可是咱村里的大人物啊!” “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啊!” “咱们清口村都跟着沐家大发了!” 一股鸡犬升天的喜悦在田家弥漫开。 然而,有人悄悄问了句。 “沐家大将军这身份,能帮咱们村做主吧?” 空气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纷纷愣住! 一时间,没有人说破这个“做主”是什么意思,但所有哑口无言的人都猜中了! 十几道古怪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唐百衣! 唐百衣正作威作福地舒舒服服窝在老藤椅中晃荡着腿,一边啃着热乎乎的香糯烤红薯,狐疑地抬起脸,又嚼巴了两下腮帮子。 众人!!! 唐百衣:??? 很快,众人“哇”一声炸开! “马了个巴子的!俺怎么就没想到呢!有沐家大将军在!咱们村里乡亲还用得着怕什么劳什子的京城老板?” “不就是捏着咱们欠债的商人么!商贾戏子都是算不得台面的人!哪里比得上咱们村里出的大将军!” “有沐家大将军在!别说什么田契啊,欠条啊!就算咱们乡亲指名道姓要把那阿依记给砸了!还有谁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把这唐老板带到沐家去!让沐家人收拾他!” “对!让沐家大将军收拾这劳什子大老板!” “把这娘们儿捆了,绑去沐家!给她颜色看看!让沐家大将军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咱们清口村不是好欺负的!” 顿时,人群一哄而起! 唐百衣手里烤红薯也被推歪了,一边的热茶也被倒掉,就连那捶肩的少年也恨恨地砸了自己两下! 唐百衣:!!!反了天了!!! 等等,他们说什么来着? 他们刚才好像说…… 好像说…… 说…… 沐珩回来了!而且今天还是沐家老爷的寿辰!是自己前公公的寿辰!沐珩靠着正三品大将军的身份能不能把自己怎样? 唐百衣凝重地深思了两下。 结论是……他当然可以把自己怎么样! 沐珩只要凭借那正三品大将的身份,别说让自己把田契欠条交出来,就算他要在京城动动阿依记,自己也得苦思冥想细细思索对策! 正三品当朝武将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那是吃得朝廷粮饷!货真价实的大官爷! 大官爷啊! 唐百衣顿时内心泪流满面……自己怎么就把这大将军给得罪的透透的。果真人不能在顺风时太过嘚瑟,自己刚刚享受了不到半天的神仙日子,就被那克星一般的前夫拉了下马! 不! 自己绝对不会去那什么前公公的寿宴! 就算去了!自己也宁死不屈! 别想让自己献礼贺寿! 我,唐百衣,就算从前头桥上跳下去!摔死!也绝对不会屈服的! 一盏茶时间后。 沐家的朴素小木屋里。 唐百衣满脸堆笑地仰起脸,“沐家老爷,生辰快乐!” 第一百八十章神仙般逍遥 唐百衣面容狼狈。 袖子在厮打时被扯烂了一截,锦鞋的一只由于飞起狠踹大劈,被作践成了“开口笑”,整个人大汗淋漓,如同狂奔了三里地之后的狼狈。 而周围的一群人,更是不仅仅能用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 唐百衣身边围着四五名鼻青脸肿,鼻梁挂彩的暗卫。 她身后还跟着几十名更是如同泥地里出来衣衫摔了个稀烂的壮汉,各个脸上露出像是吃了屎般的苦涩感。 简直像是丐帮巡游! 沐家木屋里乌压压地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 里正梁老爷正和沐家老爷一同坐在上座,身边站着梁柳。 沐家老爷的肺痨已经被何涤治愈了个七七八八,如今的沐家老爷双喜临门。养子成名归来,经年累月的重病又得以治愈,自然是福气双至! 唐百衣的出现,登时让整座木屋里的人齐刷刷像是看到一样了不得的事般,转过脸来! “唐,唐百衣?”梁柳正央求父亲同沐家再提提三年前收了礼的事,暗戳戳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过门。 毕竟,她盼着成为将军夫人已经等得花儿都谢了三个春秋了。 十七岁的女子如果不嫁,那么就要缴税。里正用村官的名头包庇暂压了这件事几年,但今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了。 “唐,唐,唐百衣?你,你怎么过来了?”梁柳杏目圆睁,一看到来人如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立马不能淡定。 唐百衣扯出一个笑,故作没事地拍了拍满是泥泞的膝盖,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老爷子大寿,我怎么说也曾经是村里人,走过路过来贺个礼啊。” 自己虽然这么说,内心却是一片哀嚎。 自己能说是被一众汉子绑来的么? 虽然一路上自己也反抗挣扎了,但那几个穿紧身衣的黑衣怪人到底是从哪来的?身手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就算自己再能跑,抵不过人家人多啊!这不,好汉敌不过四拳,自己只能不吃眼前亏地被押送来。 不过,沐珩似乎没在屋里…… 这真是好事!自己也不想见他! 梁柳杏目眨了眨,顿时浮现出一抹讥笑,拖着长长的尾音,如同唱戏一般吊起嗓子,“你不是,被沐家扫地出门的旧媳妇么?” 张氏刚好欢欢喜喜地从灶膛里抬起一锅刚煮的长寿面一碗碗端上来。 张氏一转脸,就瞧见杵在门口挂了彩的唐百衣,顿时粗手将腰肢一插,耀武扬威起来。 “哟!这不是前日里来咱们老沐家猖狂的贱蹄子么!怎么?在京城发达了,赚钱了,瞧不起人了?前几日你不是很狂么!告诉你个贱蹄子,咱家阿珩现在出息了!马上要接咱们老沐家进京了!怎么?后悔了啊?现在死皮赖脸地舔着脸想要求咱们老沐家回心转意?” 张氏有了养子撑腰,一脸喜气洋洋,就连腰杆也挺得直直的,人鬓角的花发好像也少了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倒是看起来憔悴劲少了不少。 一时间,张氏的话引导了风向,整座屋子里前来贺寿的人纷纷指着门口一脸狼狈相的唐百衣笑得开怀。 “被逐出沐家的旧媳妇,来求爷爷告奶奶没皮没脸地找沐家郎君了!” “这人呐,有时候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有你后悔的时候。这不!现世报啊!” “京城的大老板居然专程来沐家磕头来了!跪啊!赶紧下跪啊!跪下来求咱们,说不定咱们看在同是乡亲的份上,还替你给沐大将军说几句好听话。” “商女就是商女,无情无义啊,当初不知廉耻被沐家扫地出门,现在又拼命整垮咱们清口村。现在懊悔了吧!沐家有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还不赶紧自己扇耳光乖乖回来磕头告饶!说不定沐家看在旧日情面上还能收你做……做小妾啊!” 夸张的笑声一波接一波,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屋梁上落灰都被震了下来。 梁柳脸色变了变,插嘴道,“可拉倒吧!沐家郎君就算是收小妾也不会看中她呀!谁知道她这几年是靠什么做大的,她除了那一身狐媚子身材还有什么?” 一记凌厉的目光狠狠射向梁柳。 里正梁老爷威严的怒喝声响彻屋子,“住口!” 在沐家两名长辈面前,名门大户的闺女是不能如此口无遮拦,十分自降身份!若是这一句不得体的女儿家话让沐家老爷记在心里,那他闺女可是在未来将军府老太爷眼中的印象分,落了一地,十分不利。 梁柳脸一变,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做出十分柔弱的可怜模样。 “好了。”一声沙哑如同破锣鼓般的嗓音如同晨钟暮鼓一般震慑了全场。 沐家老爷本就出身于中落的书香门第,肺痨被医治好后更是身体越发康健硬朗。他这么一声低喝,居然令原本还聒噪不安的众人纷纷住嘴安静下来,恭敬地听未来的将军府老太爷发话。 就连里正也不再言语。 沐家老爷威严的目光掠过门口的唐百衣。 唐百衣丝毫不慌地挺直了身子。 俗话说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自己可是对沐家老爷有恩的,那肺痨的治愈可得都归功于自己。若自己心肠硬一点,完全可以不费这事不喊何涤医治,那怕是也没如今这场贺寿的茬子。 沐家老爷探究的目光带着洞穿人心的犀利。 唐百衣环顾四周,确定了沐珩确实不在这,不免暗自高兴,“沐家老爷,我是专程来给您贺寿的。看您恢复地不错,也没落下病根,我就放心了。下回见!”说完转身离开。 原本自己想说“告辞”这类比较江湖气息的文艺说法,想了想有点拗口,还是说了下回见。 但是,自己宁愿,下回不见,再也不见沐家人! “慢着!” 男女音的交叠,屋中有两人同时喊出了这一声。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梁柳身上,她居然抢话,同沐家老爷同时阻止唐百衣的出门。 这可是沐家老爷的寿辰,有客人喧宾夺主这是大忌!何况梁柳还是个后辈! 顿时里正梁老爷狠狠瞪了身边的闺女一眼,梁柳更是气闷不已。 第一百八十一章手一扬,没了! 唐百衣一回头,沐家老爷难得舒展开堪称和善的慈眉善目,“既然来了,坐下来吃完面再走,也算是给老头我一个面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 沐家老爷子年轻时傲雪凌霜般的孤傲就远近闻名,年老了更是一副看谁谁不爽的高冷架势。而这般难以取悦的沐家老爷子居然有一天能对一个后生这般和颜悦色? 这后生还是已经被沐家扫地出门的旧媳妇!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不是意味着,沐家将军府当真有可能会再度接纳一名旧媳?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 众人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唐百衣一步已经出了门口,回头看堂厅内落座在主位上的老者,顿时勾起嘴角,快言快语道,“老爷说的哪里话,老爷的长寿面我肯定是要吃的。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句平平常常的祝辞若是由别人说,大有奉承拍马的嫌疑。但唐百衣可是沐家老爷的大恩人!她一说出口,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异样。 唐百衣寻人医治了沐家老爷,自然是希望他寿比南山的不是么? “好,好,好!”沐家老爷一连说了三个好!喜笑颜开,沧桑的面容上难得露出慈祥的笑意。 众人都看愣了! 这么难取悦,人人都盼着他别浪费粮食的肺痨老头居然果真被治好了!而且,就连性格都随着病情的缓解而好上了不少,变得容易亲近了! 张氏又捧着两碗长寿面走出来,一脸的愤慨抑郁想要说话喷人又顾忌老爷不敢喷的模样。那腮帮子都鼓得和河豚似的。 唐百衣捧起长寿面正要吃,准备赶紧吃完赶紧麻溜地脚底抹油跑了算了时,一声娇音施施然从屋内角落飘来。 “沐家老爷,梁柳给您祝寿,这礼物不在贵重,重在心意,老爷可别嫌弃了才好。” 一个精致的瓷瓶,月牙白的瓶身上雕琢了细细密密的一行诗句。 梁柳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瓶,拿眼梢斜睨了一边的唐百衣一眼,傲然扬起倨傲的下巴,巧笑着如同上供般奉到了沐家老爷手里。 众人纷纷探长脖子,巴不得赶紧将那瓷瓶仔细打量一番。村里人是瞧不出瓷器好坏的,外行看热闹,众人看看瓷器果然长得漂亮,便纷纷叫好! 尤其是瓷瓶身上的那一行草体诗! 然而,梁柳冷哼一声,乜了众人一个轻蔑不屑的眼神。 “沐家老爷,梁柳知道您喜欢字画,特地花了高价寻了殷千岁的字来。您看这草体,是否合心意?” 沐家老爷年轻时一表人才,出自落魄的书香世家,素来爱字画。 而殷千岁的字画在十年前可谓是名动京城! 殷北离擅长揣弄心计,工于战术军策,更是在字画上大有造诣!五年前若有人想要在京城求得殷千岁一副字画,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但随着殷千岁名号的没落,女帝时代的离去,这名字就像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粒砂砾一般,渐渐被人遗忘。而字画的价值却随着时间流逝而更弥足珍贵。 村里人不懂殷千岁的字意味着什么,但沐家老爷一定是懂的! “什么字?拿来!”沐家老爷顿时有些激动地颤抖双手,连忙从座位中站起,忙不迭地双手去拿那陶瓶。 梁柳笑得乖巧,讨好道,“沐家老爷,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命人从大城里淘来的,花了八十两银子呢。” 众村民也不知道八十两是多还是少,只觉得有人肯花八十两去个瓶子,那绝对是铁憨憨!还不如多买点猪肉做红烧肉。 很快,有人起了个头,就有更多的村民上去给沐家老爷献礼。 顿时,五花八门的礼物满满占据了一整条几案和几张木桌,再没有可以放下寿礼的桌子。 精美茶壶。 陶瓷烟架。 奔马雕画。 红桃木拐杖。 各色寿礼应有尽有!眼花缭乱! 一声刺耳的揶揄声从人群的哄乱中扎出。 梁柳对着一身狼狈的唐百衣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这位专程赶来贺礼的姐姐,准备了什么礼物?”顿了顿,“不会是姐姐饿了,专门来吃长寿面垫垫肚子的吧?” 里正梁老爷此刻已经不在屋内,梁柳更是毫无顾忌。 “姐姐,你这是一身也不换一换?哪来的泥巴啊,一股腥臭味儿!”说着,她刻意捏起鼻子狠狠用手在面前扇了两下,好像果真被臭泥味道给熏到了似的。 众人纷纷帮着里正闺女的腔。 “就是啊!贺寿没有带礼,也太说不过去了!” “你到底有没有带礼啊!京城的大老板就为了来咱们村子图一口面吃,是不是太不要脸!” “还贺寿呢,没礼物贺什么?光是嘴里说得好听!有些人背地里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龌龊事来!” 梁柳一听众人纷纷站在她这一边,更是毫无顾忌地开始奚落沐家旧日的儿媳,好煞煞唐百衣威风,显摆一下她高贵的身份,好像她已经成为光宗耀祖的将军府夫人了一般。 在众目睽睽下,唐百衣反手抄了抄衣襟。 这一动作直接把众村民给逗乐了! “没带礼物就是没带了!还掏什么掏?好像你能掏出什么似的!” “得了啊!没这心意就别故意上赶着蹭!这吃相怪难看的!没礼物就别装了!大伙儿都懂的!” 然而,唐百衣不一会儿就从衣襟里抄出一个金盒子。 纯金的盒子! 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京城大老板就是不一样!这装东西的盒子都这么矜贵,那里面的礼物,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唐百衣笑了笑,迎着梁柳惊呆的错愕目光,将精致小巧的金盒子朝着沐家老爷的方向拉扯开。 众人凝神屏息。 顿时,所有人目光像是被磁铁牢牢吸住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聚集在金盒子打开的一丝缝隙上!目不转睛!眼睛眨都不眨! 盒子打开—— 一枚古朴的大玉石!灰不溜秋,还刻有繁复的花纹,看起来丝毫没有金盒子这般惹眼。 梁柳扭着腰肢没忍住咯咯笑了两声,“姐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个破石头!” “砰——” 梁柳说完,在极近的距离,一扬手! 凤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接被狠狠甩落在地! 碎裂炸开! 玉碴子四溅! 第一百八十二章卖了你也赔不起 唐百衣之前将黑市拍卖行里易物得到的凤玺研究了一遍后,就贴身安放。一来是实在喜欢这凤玺的花案,二来是希望能图个财运的吉利。 相传,四百多年前的前朝末代皇后翁氏也是出身于商贾之家,生意遍布海外,可谓是华夏首富。前朝盛产女帝,翁氏是个四平八稳的经商男子,前朝皇后大都是谪仙般的俊美青年,满腹经纶。 幸好那凤玺中的泛黄图纸已经被取出,被摔碎的只是凤玺本身。 “哗——” 雕刻着精致暗纹花案的玉石中间慢慢裂开一条缝!最终玉石支撑不住,整个碎裂开! 梁柳手还维持着扬手打碎的动作,抬起倨傲的下巴,一脸得意洋洋地扬了扬眉笑道,“不过就是一块破石头,碎了也就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不过几十文银子,我赔给你就是。” 众人纷纷笑道。 “就是啊!那金盒子还比那石头矜贵!” “堂堂京城大老板就拿一块破石头糊弄沐家老爷!该摔!摔得好!老子一扬手摔碎它十块!” “梁家囡囡真有心,还赔她钱呢,要是俺,一文都不给!” 就在这时。 突然! “砰——”突如其来的暴击。 剧烈的碎裂声! 蓦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月牙白的陶瓶被唐百衣高高举起,猛地砸来! “哗啦啦啦啦——” 脆裂的陶瓷碎片撒得遍地都是!骇人万分! 整个堂厅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空气安静到连众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良久,有人喃喃道,“疯了?这人疯了?这特么,这特么!马了个巴子的!有人砸碎了梁家囡囡献上的贺礼!” “唐百衣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可能摔碎寿礼?” “唐百衣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疯了么?沐家老爷的礼你都敢摔?那可是殷千岁的字啊!” “殷千岁的字很值钱!你赔得起么!你完蛋了!” 梁柳整张俏脸气到五官挤压在了一起,整个身体气到不可抑制地颤抖! 从来没有人!敢当众这么这么奚落她!她这等同于被人当众扇脸! “唐百衣!”梁柳也不再遮遮掩掩装作大家闺秀的模样,直接泼妇骂街似的一把扯住面前女子的衣袖,愤愤地作势就要拉扯女子的头发。 这般挥长指甲,抓扯长发的打斗,活脱脱就是当街撒泼。 唐百衣一侧身,“嘭”一声,梁柳扑了个空,整个人跌了个狗啃泥。 沉稳的女音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谁说梁柳送的是殷千岁的字?寿礼送假字,送劣质仿瓶才是胆子大吧。” 梁柳扑空在地,愤愤地啐了口捂住撞到的额头转过脸来,骂道,“胡说!怎么就是假的了?你凭什么空口诬陷人!明明你送的石头才是废物!” 唐百衣踹了踹碎裂一地的陶瓷碴,将瓷碴从玉石碎碴中挑出来,直起一块有字的对着上座的沐家老爷道。 “殷千岁字体潇洒恣意,酣畅淋漓,虽然是草体也有狂草和潦草的区别。这个字,在形不在意,明显是临摹还没有临摹像的。” 一通好夸,尽数向着殷千岁殷北离。 门口外,一双正要迈进的锦靴停驻在了原地。 唐百衣继续夸道,“殷千岁字如其人,狂妄又傲气,更不会在一个劣质到不行的仿瓶上题字。他为人高冷,性子里更是揉不得沙子,怎么会犯这等显而易见的错误?” 众人纷纷拿眼去瞅陶瓷碎片内侧的浆料,好像确实有剥离的不均匀感。若说这月牙白陶瓶是上品陶器实在是牵强的很,就连景德镇街边的陶艺品都比它强。 门外,树枝阴影中,一人勾起嘴角。 梁柳一见唐百衣说的有模有样,冷不防从地上跃起,作势就要抢,“胡说!你别血口喷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唐百衣努了努上座,“沐家老爷素来喜欢字画,涉猎各种领域,这方便自然避不过他老人家的慧眼。老爷早就瞧出来了,不过给你面子。殷千岁的字画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号,怎么可能八十两就能买到?就算是高仿也不止这点钱。” 一句话,不仅仅踩了梁柳一脚,更是把沐家老爷高高抬起,给他了一个台阶下,他老眼昏花刚才还果真没看清。 自己在红衣阁里,曾经和那神秘的玄衣男子坐在一处,亲眼看见他写下的狂草被众人称为“殷千岁的真迹”。高仿的狂草都这么邪肆恣意,更何况是原字呢,定然不是这等普通潦草字可以比的。 贺寿礼如果送了假货,那可就,非常尴尬…… 沐家老爷高高在上,开口发话,“不错。” 众人更是心中一惊! 沐家老爷说的话,可谓是一锤定音!那梁柳送的定然是假货了! 顿时,梁柳一面悲愤又没有面子地就要扭着腰肢拔腿就跑。 唐百衣站在身后喊住,“别走啊!咱俩的账还没算!” 梁柳一听以为唐百衣在明目张胆地出言挑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算什么账!姐姐,你一个女儿家哪来这么多泼皮无赖的言论!” 唐百衣笑了笑,“真是算账啊。你看,这些银子是赔给你的,而你呢,该赔给我……三千两黄金。” 一吊钱丢在地上,赫然带着讽刺!那陶瓷赝品只值一吊铜钱! 一句话一出,众人惊呆了! 沐家老爷仔细地捡起地上的金盒子看了看,蹙眉,嘶哑的嗓音,“北市印戳?” 镇北黑市的拍印通常敲在包装上,而凤玺的包装就是金盒子。 顿时众人哗然! 北市不就是清口镇那素来闻名连官府也管不着的黑市么!这个破石头,居然出自哪里? “这石头……是你,你拍来的?”众村民连话都说不利索,他们就算穷酸也知道北市的印戳代表什么。 千金万两! 梁柳惊呆了!她到底是手贱砸了一个怎样名贵的东西!她赔得起么?把她卖了都抵不上万一! 她忙不迭地头也没回地跑了! 沐家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破碎的凤玺摇了摇头,“可惜,可惜了。这藏品难得啊。” 几百年前的古朝的遗落凤印,是独有的男性掌控凤座的朝代独有标识,具有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就在唐百衣神采飞扬地一回头时,目光正好对上门边一道玩味的视线。 第一百八十三章这就见面了? 唐百衣咽了咽喉,身体莫名有些僵硬。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众人随着唐百衣的视线瞥去,纷纷自发地让开一条路,恭恭敬敬垂首站在一边,没有人敢多话。 “沐将军。”众村民齐刷刷客气又带着畏惧的称谓,让唐百衣脑中嗡嗡直响,一阵恍惚。 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逼近。 锦靴踩踏在木屋地板上的声音,悦耳好听。 唐百衣倏地立马转过脸去,下意识地看着墙面。 他没看见我,他一定没看见我,看见我也不认识。 等等,自己为什么总对这个男人心生畏惧?明明自己才是潇洒甩掉这渣男的人不是么? 简陋小屋突然气氛凝固,温度陡然下降。 所有村民不约而同地搓了搓发寒手臂,潜意识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又不甘心错过这一场好戏。所有人绷着身子,却一动不动,好像脚上被胶水糊在地一般。 唐百衣抿着嘴唇,侧过脸,听着耳后那脚步声停在距离自己极近的地方。 看来是避不过了。 一回头,唐百衣笑得明媚,落下一句话,“麻烦借过。”说完擦着沐珩的身体就要转身冲出门离开。 一声冷哼,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玩味,“不认识?” 唐百衣冲出门的瞬间,怼了句,“不认识!” 不认识你嘞,管你是谁嘞,我要回京城做生意去了! 突然。 唐百衣只觉得手腕一麻,下意识地反手一甩,灵活地挣脱钳箍,但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众村民面露兴奋,饶有兴致地吃瓜看着这一幕,将瓜子磕得啪啪响。 唐百衣被迫四目相对。 如果这时候自己不是站在沐家的简陋破屋中,就算有人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沐珩,自己也不会相信。 沐珩变化也太大了! 印象中的沐珩,文质彬彬,清冷斯文,身形修长,穿衣显瘦脱衣依旧挺精瘦的。但现在面前站着的这高大男人,身形挺拔,宽肩劲腰,风华绝代。 单凭这一身惹火精壮的身材,不考虑样貌,这男子完全可以角逐京城绝色美男的前三名。但长身玉立的风姿再衬上棱角分明的绝美面容,绝对可以脱颖而出,斩获魁首。 唐百衣咽了咽喉,这男人,当真是沐珩?果然脱离穷山村后吃好喝好,身材也好。 不等自己继续胡思乱想,面前男人冷笑一声,举起一张泛黄的纸页。 低沉的嗓音带着讥诮,“不认得我,还是不认得这张婚契!” 第一张是泛黄的婚契书,第二张是破碎被强行拼凑起的碎纸。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走到哪都带着这两页。 唐百衣是觉得眼皮跳得厉害,还是右眼。这破碎的拼纸,不正是自己离开村子前,甩在沐珩脸上的休夫书么。 哦,休夫书被拼起来了。 等等,这婚契怎么还在?休夫书一出,不应该立马解除婚契么? 看到唐百衣疑惑的眼神,沐珩冷笑一声,“夫人真是对为夫心怀不舍,休夫不提去官家,直接留给为夫。是在考验为夫对夫人的心么。” 唐百衣明白过来。 敢情这古代离婚,也有民政局啊?自己这类似写了离婚协议却没提交,还甩在了这男人脸上。 这算是,没离成? 里正轻咳一声,加了句,“女子失踪两年,有家人举证,婚契便可失效。如今,两位依旧形同陌路,两位尽管放心。” 只要这两人分开,那他女儿不就可以嫁入心心念念的将军府了么?里正还担心唐百衣见到沐珩翻身做大将后死缠烂打,如今一看,他的心也放下。 张氏眼珠一转立马顺着里正的意思劝道,“儿子啊,如今咱们沐家也是翻身了,媳妇的事啊,不急,不急啊。”转而怒目看向唐百衣,仰起骄傲的下巴,“赶紧回去卖你的糕点!里正都说了,失踪两年和咱家没关系,怎么,你杵在这,还想借光?” 张氏不愿意唐百衣回来,同样也看不上梁柳。她将来可是大将军的娘,或许能被封为诰命夫人呢。她儿子怎么着也得做公主的驸马,或者攀上宰相的女儿才体面。梁柳不过是区区乡村里漂亮点有钱点的野麻雀,哪里配得上她高高在上的儿子了! “珩郎!”轻脆的一声娇音从院落门口传来。 梁柳不知何时顺了顺乱糟糟的秀发,居然又折返回来专门见沐珩,将刚才和唐百衣的口角和纷争抛在脑后。 “珩郎,既然你都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梁柳惺惺作态地绞着手,脸若粉桃,害羞娇柔。她一见沐珩居然比三年前更高大俊美,整个人像是被天降好运砸中一般,兴奋到感觉不真实。 里正笑着和沐家老爷攀交情,“沐老哥,咱们认识也有几十年了。沐家儿郎光宗耀祖回村,这可真是喜事啊!大喜事啊!如今咱们可要双喜临门!” 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正在所有村民嘻嘻哈哈等着讨喜蛋吃时,沐珩一把揽住欲悄悄夺门跑路的唐百衣,将人一个回旋带入怀中。 “确实是双喜临门。” 唐百衣额头撞在坚硬的胸膛,总觉得这低音炮一点都不像沐珩,反而像另一个人。 所有人竖起耳朵,梁柳看着沐珩的手势心中诚惶诚恐,一股不好的预感弥漫上心头。 沐珩难得勾起嘴角,笑了笑,沉音清澈,“我倒是不知还有婚契失效一说。今天,便是我与夫人大婚之日。” 唐百衣:??? 梁柳两眼一黑,径直晕了过去。 里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显然完全不信他听见了什么。 张氏手中的碗盘“哐当”一声落了个粉碎。 一众村民呆若木鸡,绷直身体,噤若寒蝉。 只有沐家老爷乐呵呵地眯起眼,好像心中有数一般。 暗卫被主子凌厉的目光贯穿,沐珩不容置疑的声音,“午时时分,清水镇将军府。” …… 唐百衣是被一众魁梧高强的暗卫绑着上喜轿的。 本以为这只是沐珩临时蹦出的荒唐念头,不过是为了惩罚自己当众甩了他一脸休夫书,羞辱了他的男人尊严,来报复自己罢了。 但当自己看见那规格满分的繁复婚服,各色金玉首饰珠钗,各种琳琅满目的宝箱轿撵灯笼时,自己才沉默下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沐珩马甲也掉了 沐珩在想什么。 他居然是早有准备。 为什么他一回村就首当其冲地针对上自己? 清水镇。 街头繁华热闹非常,唢呐鼓号声充斥在喧闹的沿街人海中,娃娃们坐在大人肩头欢天喜地地看着新娘轿撵。 锦红暗花轿撵由八个大汉稳稳抬着,金玉流苏穗子摇晃正欢。 轿撵的帘子被风吹拂起,露出隐约的一角。 沿街众人兴高采烈地高呼,纷纷想要一睹新娘芳容。 “听说是将军府的大婚。” “哪个将军府啊?” “嗨,还有哪个将军府?不就是咱们镇的骄傲,沐家将军么!最近京城的大红人!在镇上建了将军府了,买的还是御家的地皮。” “那被官府查出来贿赂高官跨境走私的盐商御家?” “对!最近这建新府动静可大咧,我大半夜都能听见匠人哐哐敲打的声音。” 众人透过被掀飞的帘子,看到的是,流光溢彩的大红繁复嫁衣,浓墨乌发上缀有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镶嵌在金丝上,令人移不开视线。 等等。 有些人反应过来,觉得场景有点奇怪,这将军府的新夫人,怎么,不戴喜帕?正在众人努力瞪大眼,想要再窥看一二是,风一停,帘子哗啦又遮掩上。 奢华的大红轿撵中,唐百衣正努力左摇右摆将捆缚在周身的粗绳给挣脱。 自己好不容易将喜帕晃掉,准备再坚持一下把头上的珠钗抖下来,这样就能面前反手握紧尖锐的珠钗磨开捆缚手腕的绳子。 特么的,好一个沐珩! 连粗绳都准备了红色的! 这家伙是有多心机!早就准备一回来就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报复啊报复,这男人,心胸绝对只有针眼那么大。呵,他能捆住自己一时,还能绑住自己一世? 幸好自己平时早有准备,一会就算被压进洞房,也有可以自保的对策。 众镇民欢天喜地地跟着敲锣打鼓的唢呐队伍一路送亲到了将军府外。 朱门风流。 沐家将军府的大门是绝对的豪气! 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足足有六尺高,那狮子脚下踩踏的明珠,灼灼发光,居然是夜明珠! 众镇民欢欣鼓舞地吹着唿哨,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新郎官动作干脆利索地一把掀开轿撵帘子。 嗯? 突然轿撵剧烈晃动。 连抬轿的轿夫都有点不知所措。他们送亲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等诡异场景。 轿撵可疑地剧烈摇晃了好一会儿,终于沐珩噙着难以捉摸的笑,横抱出大红嫁衣新娘子。 桃红缎彩绣成的双花鸟,缀得大红嫁衣分外华丽秀美。腰封垂下描金十二流仙裙,裙表百子百福花样。新娘喜帕描有鎏金丝,垂下玉穗子无数。尾裙长摆拖曳及地,边缘滚金丝坠,镶五色金珠子。 两人一动,拖曳长裙金玉一撞窣窣有声,煞是好听。 周围不明所以的众人还是发出齐刷刷的响亮喝彩声。一时间,唢呐复又嘹亮吹响,一派喜气洋洋。 唐百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沐珩捏住后脖颈强行拜了天地。 总觉得,这场景很戏剧。 原本以为沐珩会赴宴敬酒很久,但出乎自己意料,他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小圈,就回来了。甚至,自己连喜帕都没来得及摇头晃掉。 这手腕,捆得真紧! 一声熟悉的脚步声。 唐百衣发现自己光凭耳力居然能认出沐珩的脚步,原本还以为三年前的那段日子没有给自己留下多么重要的印象,没想到,有些记忆,忘不了。 “夫君,来坐啊。” 既然不能反抗,那么就……默默使阴招! 唐百衣左右晃动两下头,十分不舒服地委屈巴巴,“夫君,这大喜日子,总要揭帕子是不是。” 光线慢慢亮起。 果然,这男人给自己掀了帕子。不管他用什么掀的,揭开就行。 “呼——” 一阵迷香突然从唐百衣口中喷出。 浓郁的青烟,带着呛鼻的刺激味。 然而,面前一把折扇一挥,浓稠的青烟居然一股脑回到自己面前。 “咳咳咳咳咳咳!” 唐百衣这回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脚,自己居然被青烟熏了个够呛。 一招不行?再来。 唐百衣抬起眼,流光溢彩的妆容,明媚流转的眼波,顿时让沐珩怔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明媚清甜的笑容,眉眼弯弯,唐百衣任由双脚双手被捆束,起身兔子般绕着面前男子跳了一圈。 自己承认,这动作有点蠢,但是,为了能跑出去! “夫君,抱一抱。” 纯良无害的眼神,令人迷乱的眼波,主动投怀的拥抱。 沐珩神情都没有变,淡定地看着面前送上门来的温香软玉。 最终长臂一揽,沐珩深吸一口气,棱角分明的下颌抵在那思念已久的秀发上,闻着属于她的熟悉味道。 唐百衣动也没动弹。这时候如果有人闯门进来,那么一定会震惊于新郎新娘的情投意合。 怎么回事? 唐百衣低头看了看腰间特意系上的玉器。这玉器可是迷香,刚才自己反手将玉器盖头给掀了,早就提前吃下了解药,这时候沐珩应该被迷晕才是。 她努力用小手指去够,艰难地转着眼,看看那盖头是不是忘记掀了? “哐当——” 糟糕! 唐百衣脑中嗡嗡一响,手指用力不均,腰间玉器被整个儿扯了下来,“咕噜噜”几声滚落到一边地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静谧的房中。 夭寿啊……自己是不是又被当场拆穿。 “夫人有香?”耳畔回荡沉柔的低音,“为夫,也有。” 唐百衣正要分辨这熟悉的低音炮怎么这么像一个人,突然面前沐珩一把晃出一枚香囊,在自己面前荡了荡。 呵,解药。 这男人,心机狗!他明知道自己配了小动作,却还配合着视而不见。 尼玛…… 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浓浓磁性,“夫人带的玩物,还真多。” “嗤——” “别!” 唐百衣一口喝住。这男人,居然从自己后腰地方摸出了坚硬的鎏银面具! 这是那殷姓公子的面具,自己昨夜离开那客栈后,还没来得及把面具放回阿依记。自己可是答应那公子要送糕点,本来还打算在送糕点时,把人家的面具还回去。 “你,很在乎?”一声重重的冷哼,沐珩玩味地看着鎏银面具,眯眸,漆黑的眸子如同幽谭。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涌上他的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现代房间! 唐百衣终于想出沐珩的嗓音像谁了,和那姓殷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嘶拉——” 清晰响亮的撕扯声回荡在安静的房中,唐百衣扑身近面前人的怀抱,一把咬住那微敞的衣襟,将大红喜服拉下锁骨。 果然,一枚深深的牙口印。 空气,凌乱了! 沐珩怔在原地。他显然明白这牙口印是什么时候留下,不正是被投掷嫖资的那夜,他醒来后就发现浑身疼痛,而肩旁的红痕异常瞩目。 唐百衣此刻,无话可说。自己肯定也知道谁才会在这地方有牙印,而且那夜,还十分愉快。至少,自己挺愉快的。对方被自己砸晕,爽不爽自己就不知道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基佬……”唐百衣此刻只想晕过去算了。 正当唐百衣准备干脆来个硬邦邦晕倒,人事不省来蒙混过关时,手腕后一麻。 “哐!” 沐珩解开唐百衣的束缚后,耳垂一红,脸颊攀上难以分辨的粉,转身推门离开。 唐百衣被解开束缚后,浑身一轻。但心中早已激起三层浪。 姓殷的那基佬就是沐珩?是自己前夫?不,是强行压着自己复婚的家伙。那基佬以前说什么来着。 “在下有妻,她,是个妙人。” 那基佬曾经当着自己的面,坐在祈愿树下喝茶追思故人,而那个“妙人”妻子,说得恐怕是……恐怕是自己呀! 老脸一红。 自己是被人背地里夸奖了么。还这么隐晦? 心中五味杂陈。 唐百衣挂着繁琐沉重的喜服,瘫坐在在床榻边,慢慢回忆着和那基佬的点滴。他居然是故意隐瞒身份潜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当面拆穿,他还想要隐瞒自己多久?他为什么要隐瞒。 莫非是……没有勇气用真实身份和自己如同朋友一般交谈么? 但是,沐珩他终究是古时封建社会的愚孝男。在他心中,或许因为不甘或许因为别的原因,不能放下自己。但在他心中,家人依旧是第一位。他爱他那乱糟糟的一家子,胜过任何名分上的妻子。 大男子主义,愚孝,这些都是横在自己和沐珩面前的沟壑。 自己作为现代独立女性,和古代封建男人,总是难以生活在一块的。强行在一起,互相折磨,棱角难以磨合。 正当唐百衣翻滚起复杂的心思,愣在大红喜床边,思索怎么礼貌客气委婉地和沐珩道谢,然后离开时,仅隔一门的距离,身穿繁复大红男袍的沐珩也支着手,蹙眉沉思,抵门而坐。 两人隔着薄薄的一道喜门,两两陷入沉思。 不远处,正酒过三旬,喝得有点上头的暗卫,摇摇晃晃仰头灌着酒壶,遥遥望来。 “小四,你说主子大喜日子,怎么不洞房?” 暗卫喝得多,说话吐着大舌头,没规没矩。 一边行走端正,滴酒不沾的瘦小暗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师兄。” 为首暗卫虽然喝多但依旧走路生风,“小四,你说主子那么狠的人,怎么偏偏在夫人身上谨慎起来。要我说,主子一碰到夫人,简直比娘们儿还小心翼翼!” “嘘……”瘦小暗卫忙不迭一把死死捂住三师兄的嘴,吓得左右环顾,战战兢兢。这话要是被耳力敏锐的主子听了去,那还得了! 为首暗卫喝得多,舌头也不利索,但力气倒是奇大,他抡起一巴掌将师弟扇了个趔趄继续骂骂咧咧,“主子那么多次背地里接近夫人,不就是患得患失么!要我说,拿下一个女人,道了歉直接上就是!哪来这些弯弯绕……” “嘶,主子。”瘦小暗卫一下子身体僵硬,后背绷紧,颤栗地慢慢后退。 为首暗卫眼看着一道阴影在眼前落下,遮住一地的月光,顿时大舌头也不打结了,脑袋如同被寒冰水浇淋透一般,从头凉到脚。他瞳孔倏地紧缩,下意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了再也不敢起来。 “主子!”破音带颤,惊恐至极! 高大的身影挡住无边月色,如同巨山一般压顶。 暗卫再也不敢借酒耍疯,“砰砰砰砰”持续磕头在地,额头血丝渗出,最后血流成河也恍若不觉。 “主子饶命,饶命主子。” 然而,就在暗卫诚惶诚恐不断磕头,直到将青石板都磕出一道裂缝时,他才觉得不对。怎么那么安静。按照惯例,此刻他应该已经没命了才是。 当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连师弟都没有踪影,而那道喜房的门,已经拉开了一条缝,隐约透出里头的红烛。 长舒一口气,他果然鸿运当头,命都能捡回来。 而他的鸿运,一定是来自于夫人! 一炷香前。 唐百衣正愣在喜床边思索,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抬起眼,这才觉得,这屋子里是不是太亮堂了?晚上,点了喜烛,照理说,不至于这么明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环顾四周,慢慢站起来,走了几步。 等等! 这里的家具,摆设,还有这白花花的墙!都是现代的吧! 自己是,穿越回现代了? 不对。 唐百衣手抚摸过白墙,这不是石灰粉,而是类似白面粉混合的材质。而这没有床幔的大红床,也是现代双人床的样式。墙角还摆设有电视柜,一个白色木头雕刻成的假立式空调,样式时髦的现代书柜,还有那么大的双开门衣橱! 就连门口的翻开式鞋柜都像极了现代的样式! 真的,震惊了! 这是什么情况? “哗啦啦!” 唐百衣一把拉开超大超奢华的衣橱,顿时一排排现代样式的木制衣架上挂满了现代款的上下装。 只是……这现代衣服全是丝绸材质的上衣和下裤。 嗯,挺……丑的。有种广场舞大妈的既视感。 这真的是自己的喜房么?真的不是自己又穿到了什么异空间? “嘎吱——” 房门被推开,沐珩换上了一套玄衣便服进门。清爽简约的墨色上衣,顺滑笔挺的下身,颇有米兰设计时装周上居家服的潮流款风格,挺帅的。 等等。 沐珩穿得不是古装。嗯,不是古装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不太平的洞房花烛夜 沐珩迎着呆若木鸡的唐百衣,兀自走进了违和的大红喜屋。房间里,除了墙壁雪白,其他都裹着一层大红的喜庆色。就连大衣柜的双开门上都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 沐珩绝对猜不到,在唐百衣眼中,他这样依照她梦话布置的房间有多违和,多具有年代感。像极了民国时期古不古,西不西的风格。 他原本坐在门口也是在等唐百衣发现,这番精巧的布置,只是他没有想到唐百衣反应这么延迟,居然等了这么久才惊呼出声。 他知道她不是原来的粗鄙农妇,他相信她的梦话,他只能相信她梦中所说的,那个“现代”世界。 这现代的房子布局,是他命人连夜赶制做出,只属于她一个人。 唐百衣怔怔地上下打量着身穿现代黑色睡衣的沐珩,愣愣地说不出话。 这家伙,好像在等着自己说话。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一些表达感动,或是感激的话? 但现在,自己满脑子都是问号,这现代屋子,还有这假空调,假电视柜,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唐百衣瞪圆眼,呆呆地翕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时,沐珩难得勾唇笑了笑。 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喜欢就好。” 唐百衣哽住。 原来,这时候自己果然应该表达一下喜极而泣的感激,和十万个大感动,才比较正常。 就在自己想要顺着话继续夸赞这十分居家十分现代的屋子时,突然一个温热的怀抱将自己揉搂住。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别置气了,过一阵子我们就回京城,这里留给沐家人住。哪怕往后,接他们来京城,我也会安排别苑。”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倦意,这番气质很少出现在沐珩身上。唐百衣心中的沐珩,心机男,大男子主义,愚孝男,还是个喜欢玩弄手段的大腹黑。 但是,这样有些示弱的沐珩,自己头一回看见。 沐珩见怀中女子没有反应,长臂一舒将怀中人揽得更紧,在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让那小脑袋靠着。沉柔的声音轻哑地吐出,“你想怎么做生意,想和谁来往,都可以。我不会再干涉你。” 唐百衣被结结实实揽在坚硬温热的怀中,感受那夹杂着皂荚清香的男子气息,有些不平静。 这臂弯,熟悉又有些陌生。 面前这个男人,沐珩,姓殷,他和那曾经权倾天下的殷北离有很深的渊源。自己隐约猜到为什么沐珩会假扮一个陌生人接近自己,只是,没想到他内心居然是那么在乎。 他这三年里改变了那么多,三年过去,下了战场,换上新的马甲也想要重新认识自己。怕自己不甩他好脸色,怕自己依旧将过去清口村的怒气撒在他身上,怕自己旧事重提。 所以,他摒弃了明面上对沐家人的愚孝,专门来对自己解释,他可以另外开辟一个宅子供沐家养父养母住。 他专门来登门谢罪,告诉自己,不会干涉自己的生意,不再大男子主义地握紧他的掌控欲。 这些都是他的改变。 自己从来没想过,人前这么冷漠疏离的沐珩,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突然,唐百衣惊呼一声,“御晗之。你早就知道他了对不对?” 这男人!原来他才不是为了抢夺盐商生意,而是故意借着机会踩御家! 耳畔沉柔暗哑的嗓音回荡,带着浓重的叹息,“抱歉。” 唐百衣眼皮一跳。 一方面自己为御家感到愧疚,另一方面,也惊诧于冷淡如沐珩这样的人,居然会开口道歉。 而且,很真诚。 沐珩轻叹一声,薄唇微凉,擦过脸颊有些冷,“我说过,那些箱子里的金子,足够他改行再起。” 这些,也是为了她。 屋内有些安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 唐百衣沉静着一动不动,任由那臂弯从紧张地钳箍到慢慢放松,“这些装饰又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了。” 唐百衣抬起眼。 低哑的沉声温润好听,“你酒品,一向不好。” 唐百衣被哽住。瞬间自己就明白过来。敢情是听着自己说的胡话!自己忽然梦话还能描述地那么清楚!连现代的服饰都说得这么详细? 不等唐百衣又进一步动作,那温热的臂弯陡然用力,环出一个不让人后退又十分适宜的力度。 唐百衣睁亮眼,仰起脸看着高大的男子,慢慢道,“你,相信?” 穿越这种胡话,居然有古代人会信?这怎么可能? “信。” 简介精湛的一个字,让人不由得多想。 是不是,自己说再狗血再不真实的话,这男人都会信?只要自己说的,他都信?如果不是面前男人那独一无二的气息没有错,自己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被人假扮掉包了。 “早点休息。”沉柔的嗓音由近及远,温热的怀抱倏地一松,微凉的空气袭来。 唐百衣没忍住,搓了搓微冷手臂。 “哗!”一条简朴朴素和将军府格格不入的地铺被铺在新房中。干净泛白的地铺在红色大地毯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你……”唐百衣欲言又止。 沐珩已经屈腿侧躺在整洁的地铺上,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款肩劲腰,黑色现代居家服勾勒出他精壮有力的身材,微敞的大领口,没能遮挡住胸前富有张力的肌肉。 唐百衣咽了咽喉。 这胳膊下都是腿的身材,自己是见过的。而且,好多次。仔细数来,自己和那戴面具的男人相处日子虽然不多,但每次都细腻到让人难以忘却。自己还曾荒唐地想过,为什么那个男人有妙妻。 可现在,摘下面具的那个男人,就活色生香地躺在自己面前。 只是,他多了另一个身份,沐珩。 “嗤——” 唐百衣拿起床头柜上的半截鎏银面具,悄悄俯下身来,慢慢虚戴在侧躺似乎酣睡的男人面容上。 面具很契合。 那微凉的薄唇,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斧削过的侧颜。 自己过去那些天真的是瞎!才没发现面具男就是沐珩! 呜呜……自己一定是瞎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他变化太大 正当唐百衣比量着面具,俯身端详近距离观察面前男子的眉眼时,突然,沐珩睁开了眼。 “嗬!”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直接惊坐在地。这家伙,居然没睡着?那均匀的呼吸声都是装的? 心机男! 红烛摇曳,烛光映照进男子幽深的眸中,璨如星辰,染尽风华。 “那个。”唐百衣连忙晃了晃脑袋起身,飞一般逃脱面前男人的长臂范围,翻身躺进特制的现代双人豪华大床,“睡不着,好久没见看看你而已。” 这大床居然还模仿了席梦思的软度,靠上去松松软软有弹性,被窝还带着太阳的香味,真是太舒服!可见制作人有多细心。 顿了顿,唐百衣觉得空气有些安静,为什么沐珩不说话? 当她一把拉下松软的锦被偏过头时,被床边的俊脸吓了一跳。 低沉的嗓音带笑,“睡不着?” “不不,睡得着,睡得着。”唐百衣连忙翻了个身,背朝外,喜服都没脱,用被子将自己绕了个结实,“我困了,睡吧。” 床沿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轻笑,紧接着地铺淅淅索索动静一起,随后红烛一吹,整个房间归为寂静。 唐百衣听着那渐渐均匀的轻微呼吸声,好像时间回到了过去清口村的日子。自己和沐珩也是这般一个床铺,一个地铺,相安无事了整整一年。 一年的夫妻日子,清贫如水,鸡飞狗跳,虽然没有建立起多么坚固的双向感情,但也能勉强算是室友。 只是,现在的这个室友,比起以前,不一样了。 唐百衣有些烦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涌了上来。过去自己是真的认真想过要带着毫无志气可言的沐珩好好过日子,自己变成富婆,也不差他一个小白脸的糊口饭。但现在,沐珩明确地将身世告诉了自己。 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他姓殷,他会报仇,那些清贫的日子只是他伪装的假象。 自己感觉被抽入一个深深的旋涡中,难以自拔。自己真的应付得来动荡不安的未来么?沐珩这番回来将自己强娶进门,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变数。 “哗——” 唐百衣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难以合眼的失眠夜晚,自己只能像双面烙饼一般煎熬。 突然,当自己再度翻身时,硌进一个温热怀抱中。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不用担心,有我在。” 唐百衣倏地抬起眼,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看到那依稀可辨的侧脸。他,一直没睡着?他故意打地铺,故意装作呼吸均匀,只是为了让自己如同以前一般能睡得自在? 他没能摸准自己的心思,所以在大婚之夜谨慎地选择独自睡冷冰冰的地铺,也不想刻意违拗自己。 “怎么。”沉柔的嗓音回荡,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唐百衣的脸颊,轻柔的动作有些小心。 唐百衣捉住那温热的大手,有些感动。这么高傲冷漠的男人,正在费尽心思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 他是,一点都不愿意勉强自己。 然而,唐百衣很快想到自己被活捉绑进喜轿的场景。呵,好吧,自己给的评价有些过高了。 突然,唐百衣想到什么,翻身起来点亮红烛。 果然,桌上还完好地安放着两盅合卺酒。 沐珩翻坐起身,看着贴着喜字的合卺酒杯,目光闪烁。 唐百衣干脆利落地一把抄起合卺酒,递给面前人一杯,伸手晃了晃明显不在状态的沐珩,“怎么?故意不提醒我?怕我拒绝?” 这合卺酒,放在两个盛有热水的碗里温着,能想出摆放合卺酒人的谨慎心思,只是,现在就连两个碗里的热水都凉了。 沐珩眼神中明显被震动,英眉蹙起,有些诧异,“你,愿意喝?” 唐百衣一仰头,有些凉的酒液滑入喉头,激起一片醇香。 杯底一亮,唐百衣眼底明媚,映出红红的烛火,晶亮一片,“将人捆来,还这么扭捏,你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坏人就要做到底,哪里有大尾巴狼突然临阵变小白兔的? 沐珩眸色一沉,再无顾忌,勾起嘴角一仰喉,喉结滚动,一杯合卺酒入喉。 唐百衣摸了摸拜堂时被捏得有些疼的后脖颈,盯住了面前人的后脖子。 “嗤——” 一声闷哼。 沐珩眉头蹙紧,一声不吭。 “让你捏我,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扣我脖子挺舒服的啊,让我也舒服一下,看看抓脖子有那么带劲么!”唐百衣七手八脚居高临下地站在床榻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自己被活活捆绑了一下午,这梁子,还是要还的。 很快,烛火被全数点亮。 喜房内,沐珩被几捆粗红绳缚了个结实。里三层外三层,上上下下全部被捆满粗绳! 唐百衣缠着粗绳绕着面前男人又转了一圈,两指粗的绳丝毫不放水地将他结实紧致的肌肉绷紧,动弹不得。 “这蜡烛选的还挺好。够亮的。”唐百衣笑着端起红烛,烛光映照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清晰万分。 正当唐百衣心情不错地欣赏沐珩难得一见的狼狈样时,门外留守的两名暗卫不淡定起来。 一名暗卫立得端正,“喂,你别乱看!不要命了?我听说老三捡回半条命,你想死死远点,别在我旁边。” “老大,你是不知道,我这不是担心主子的身体么。哪里有大半夜还这么折腾的?你听,主子居然还哼了声。咱们主子可真行。” “别捅窗户纸!你是真不想活了!” 然而,老大暗卫迟迟没有听见师弟的余下动静,不免也狐疑地向后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连他也张大嘴哑口无言,眼珠子都险些惊掉出眼眶! 被戳破的窗户纸眼里,被绳索吊起,五花大绑的光上身男人,不是他主子更是谁? 而且! 主子面前夫人端着蜡油是要做什么? 滴,滴蜡? 老大暗卫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真的想不到他们眼中冷面禁欲残忍毒辣的主子,居然有这个癖好。 老二暗卫捂住嘴没忍住,漏出一声笑。 这时,屋内唐百衣正端着蜡烛欣赏沐珩难得一见的狼狈态。 然而,蓦地,“嘭”一声! 第一百八十八章咸汤圆甜汤圆 沐珩警惕地鼓起全身肌肉,一下子将捆缚的绳索尽数震断!一个翻越腾出窗外。 窗外传来暗卫的求饶哀嚎。 唐百衣讷讷地看着断成一段一段的粗绳,瞪圆了眼。敢情,刚才这家伙都是在配合演戏?哄自己高兴? “夫人!求您!求您说两句吧!” 唐百衣听着窗外的求饶声,居然不是对着沐珩,而是求自己。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阿珩,算了。” 暗卫一听唐百衣这么一开口,立马将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天天紧跟着主子的人可是明白的。这三年里,主子在战事频发的边境,还不断命令他们带回夫人的消息。 夫人走过哪里,去哪里开铺子,又赚了多少钱眉开眼笑,这些事,他们主子都非常上心。 只要夫人一求情,比天皇老子都管用。 果然,沐珩松开手,目光令人发寒。 不等暗卫高兴,唐百衣下一句话如同将他打入冰窟。 “正好,我这也缺人手,要不你来我店里揉面吧。”唐百衣笑眼弯弯,纯良无害,“瞧你膀子结实,和面肯定效率高。” 揉面?他堂堂高手,去糕点铺子做下人的粗活?老二暗卫欲哭无泪,此刻他只想和老三一样将额头都磕出血来算了。 暗卫忙不迭离去后,唐百衣搓了搓手臂转身回了屋子。外面夜风冷,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温热的事物环身而上。 唐百衣下意识地觉得或许是一件衣服,但想到沐珩似乎是光着膀子被五花大绑。她一回头,侧脸撞到一处坚硬的怀抱。好闻的男子气息带着皂荚清香,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香味温润,就连发丝都带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你……”唐百衣翕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自己对他……尤其是戴着面具的他,并不讨厌。这男人,论心机城府,自己比不过,论武力自己更比不过。 他已经这么诚挚地改变,这么诚惶诚恐地患得患失,自己再推三阻四,反而显得矫情了。 “愣着做什么,地铺绊到我了。”唐百衣径直挣脱怀抱,一个翻滚上了松软舒适的双人床,裹着被子,舒服地打了个滚。 沐珩一怔,眼底深如幽谭,转而勾起嘴角,慢慢跟着翻身上榻。 这是两人头一回名正言顺地裹着一条被子。 严谨地说,是唐百衣裹着被子,沐珩躺在一侧。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翌日一早,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展筋骨。 今天社畜是不是也要赶地铁去拳馆训练?但愿没下雨,不然地铁上挂着雨伞全身湿漉漉,包还重的很,简直人挤人。早高峰的日子啊……惨如狗。 然而,唐百衣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刚打到一半,觉得不对! 这大床,这白墙,和看起来很怪异的衣柜和电视柜,不是自己的家! 哦,对了,这里是古代,这房子是沐珩那家伙造得山寨品。 一个机灵! 唐百衣转脸看一侧,空空如也的床侧哪里还有人影,倒是留下一些余温和清香。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沐珩这家伙,居然新婚早晨不和自己打招呼就起床。就算晨起练剑练武也有点敷衍吧。好吧,果然是直男,自己还能期望钢铁大直男变暖男? 不符合实际。 “嘎吱”门被推开。 一股勾起馋虫的香味飘来。 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洒进来,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唐百衣支起手挡住脸,眯起眼,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高大身影。 这是? 已经换上玄衣华服的沐珩端着碗进来,脸上可疑地泛起粉红。 唐百衣眨了眨眼,看着难得一见的一幕。沐珩居然,端着一碗汤圆? 沐珩一拂玄衣长袖,慢慢转身坐在榻边,耳垂更是通红一边。他不自在地盯着手中的汤碗,一时间,居然手有点颤抖。 唐百衣眼尖的很,也口快,“阿珩,你早上练剑久了,手抖么?” 老三暗卫当值,额头绑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绑带,木头般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就连眨眼都没有勇气。他学乖了,必须要降低存在感。尤其当主子在夫人身边的时候。 但是,听到这句话,老三暗卫还是难以自持地咧开嘴笑起来。 开玩笑!他主子练剑能手抖?他主子当初连夜独闯十八连云寨时,一夜砍到刀刃都卷起,杀了人家满门,都没见他手抖过。 老三暗卫刚一咧嘴,额头被牵扯一痛,马上自觉不妙,正经严肃起来。 沐珩听到唐百衣的话一怔,喉结滚动,果然手不颤了。 唐百衣侧过脸,低头看了看。哦,他用右手握住了左手,难怪不抖了呢。 “这个,是你做的?” 正当沐珩用木勺舀起一只憨态可掬的汤圆,不发一言,直接打算上手喂时,唐百衣盯着奇货可居的汤圆,突然发问。 沐珩怔在原地。 唐百衣开始了灵魂三发问。 “阿珩,你特意早上起来,剑都不练,专门给我包汤圆啊。”床侧有余温说明他起床没太久,练剑是来不及的。 “阿珩,这肉香好好闻,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肉汤圆,我以前只随口说过一次吧。” “阿珩,你脸上怎么也蹭到糯米粉了,不会是早上用磨子现磨的粉吧。” 沐珩整个人如同木头一般愣在原地,什么从容不迫,什么冷面腹黑,此刻全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只有!耳垂红! 门外,老三暗卫强忍住好奇,忍住想要向里张望的冲动。但他真的很想看到主子第一回吃瘪的模样。 他们那冷面肃杀的主子,居然一大早冲到灶膛房,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可是将厨娘都给听愣了!没想到,主子居然只是为了在大婚一早,给夫人亲手做一碗汤圆。 嗯,还是一碗肉汤圆。 暗卫一想到咸汤圆就恶心地咂了咂嘴,粽子咸,汤圆甜,豆浆甜,这是古往今来的道理。咸汤圆,哪里有嘛!怎么吃嘛! 第一百八十九章吃了就是我的人 正当沐珩耳垂红到滚烫,似乎要烧起来时,唐百衣一探头,直接将那勺子里的汤圆整个吃下。 “好鲜。”唐百衣龇牙咧嘴,烫,好烫啊! 自己来到古代后,真的没能吃过肉汤圆,就连元宵节也是在喝薄粥或是搓糕点中度过。这现代的房子,这难得一见的汤圆,真的好暖心。 “阿珩。”唐百衣探出手,看着那红红的耳垂很是可爱,想摸摸。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指腹触到那滚烫的耳垂时,沐珩眼底一暗,沉下脸色。 正当自己以为沐珩生气了时,手居然被他一把捉住。 “小心!当心洒了!”唐百衣惊恐地看着侧翻的碗,自己还没吃够,还有好几个呢。 然而无论沐珩动作怎么大,那汤碗都不可能被洒出一滴。 沉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沐珩一把反手捉住那捣蛋到乱游走的小手,“怎么这么凉。” 唐百衣感受着掌心被搓热,感受着那带着薄茧的手掌慢慢揉搓自己的手心,莫名得觉得汤圆更好吃起来。 突然! 唐百衣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抬起眼,不可思议地盯住面前人,“君子远庖厨。阿珩,你以前是不是这么说过!” 在清口村时,别提让沐珩进灶膛房了,就算让他在门口转悠一圈都不可能。他的原则就是,男人做男人该做的事,女人该做的事就是伺候男人。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反过来! 沐珩端详着面前人,抬手又喂了一颗糯糯的汤圆,勾起嘴角,眸底幽深不可测,干脆利落道,“没有。” 唐百衣:??? 没有?他居然狡辩说没有!这简直就是大白天吹牛皮啊!呵呵呵,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自己没录音下来。 突然,门被叩响。 老三暗卫垂头丧气领了一张加急口信,诚惶诚恐地硬着头皮叩门,“主子,新女求见。” 唐百衣不知道“新女”是谁,想来是一个代号,比较大度地一挥手,“我自己吃,你去办公事吧。” 沐珩现在可是京城当红的大将军,想要巴结他拉拢他的权贵不计其数。这些政事,自己还是搞不清的。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自己并没有太多政治头脑。玩弄权术这方面,自己可谓是一窍不通。 “不必。”沐珩没做理会,从容不迫地舀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汤圆,闲淡地继续亲手喂着面前倚靠在床头的唐百衣。 唐百衣下意识地张开嘴,顺势咬下。但总觉得被那可怜的暗卫盯住,自己有点食不下咽。 老三暗卫摸不着头脑,他正在冥思苦想“不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然而,沐珩显然敏感地发现唐百衣的不对劲。 一记凌厉的眼刀射向门口! 老三暗卫正皱着脸苦恼地揉着额头,这突如其来的犀利目光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哆嗦一下全身紧绷。 “是是是!属下告退!属下明白!” 暗卫哪里还有胆子继续留下,做一只被蟒蛇盯住的可怜青蛙? 唐百衣端详着转脸回来,神情如常的沐珩。这男人,这回归来后,变化挺大。他不笑的也不脸红的时候,除了一如既往的清冷,还多了令人胆寒的肃杀气质。 还是说,现在的他,才是真面目? 过去村子里避世的那些年,那丧气满满埋头种地的庄稼汉,只是他的伪装? 心机男! “吃完了就出来。” 当沐珩端碗起身后,唐百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观察他了那么久,最后那一勺汤水都有些凉了。 将军府。 九曲廊桥,七转六弯。 唐百衣裹着雪白素绸披风出来,才发现,下雪了。 这里虽然曾经是御家,但府中景致截然不同,就连廊桥和小亭,似乎也是新修的款式。原本池中的清爽荷花也被换成并蒂帝王莲。 巨大的帝王莲叶,足足能托起一个小儿,气势宏大! “铮——” 唐百衣循着声音,池边传来一声嘹亮的铮铮琴音,自带铿锵铁骨。 一把古朴镶嵌暗金的古琴,架在青石板上,一袭玄衣的高大男子,对雪抚琴。 有力顿挫的琴音,自带沙场征战的轰鸣,缭绕的弦音诉说傲骨铮铮,和那不甘不屈服的怒火雄心。 不知觉间,唐百衣支着手,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坐在青石板前,端详着广袖飞舞,墨发染血的男子。 沐珩,居然是善音律的。而且,很好听。 自己还记得曾经调侃过,“咱家夫君可懂音律了,他也会弹的。”那时候,自己纯属胡说八道,自己根本不相信,一个庄稼汉会欣赏琴。 “铮——” 回荡的最后弦音随着大手抚上的动作而慢慢震颤开,激起池里波纹一片,枝头窥探的喜鹊啄了啄枝丫,倏地飞走。 一道脚步声。 另一名暗卫恭恭敬敬垂首禀告,“大人,新女将堂厅杯盅砸了。” 唐百衣奇怪,这新女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有这么大脾气,直接耀武扬威撒泼到了沐珩的地盘。 沐珩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抬手拨弄琴弦,很快,另一首铿锵有力的战曲被撩拨响。 唐百衣更是古怪。 按照沐珩这脾性,还能有他克制容忍的人?这新女,真的是胆大包天,运气也不错,还能活到现在。 很快,一排排丫鬟端着长龙般的午膳,挪着小碎步走来。 唐百衣看着青石板周围整整一圈的热腾腾美食,忍不住食指大动。 丫鬟们贴心地挪来一大块仿制并蒂帝王莲的遮挡物,支在青石板后方,以防落雪飘进食盆中。 香辣蟹,灌汤小笼,椒盐排条,蒜香茄子,卷饼烤鸭,响油鳝丝,锅包肉,蟹黄虾饺,香酥鸡,脆骨烧肉…… 这些,居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唐百衣狐疑地看了看兀自阖眼沉浸在琴音中的抚琴男子。沐珩他记下了自己爱吃的菜,专门命人备好的午膳。 当唐百衣欢欢喜喜边欣赏着帅男抚琴,边尝遍美食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倩影,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一群丫鬟诚惶诚恐地纷纷拜下,不敢抬头,卑微地用最盛大的礼节恭迎来人。 就连暗卫都纷纷侧身让开一条路,不敢阻拦。 第一百九十章一剑刺喉杨柳依的哀嚎 唐百衣正啃得欢,一边端详沐珩额边被风吹过的墨发,一边暗自感慨。 阿珩这三年里,吃得肯定不错。都把他吃出高颜值了!可见军营里伙食一定不错。 但唐百衣并不知道的是,当年殷北离殷千岁之所以能得到女帝盛宠,成为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红人,根本原因还是靠脸。清口村饥寒交迫的那两年,他瘦脱相还能鹤立鸡群,实属不易。 殷北离写得好字,弹得好琴,更是绝色姿容! 女帝阅遍天下千万男子,唯有对一人倾心。 只可惜,那人,是个宦官。 “阿珩。”唐百衣一手包着烤鸭卷饼,一手灌了口热茶,由衷赞叹,“你真好看。” 这一幕,正好被赶到的“新女”尽收眼底。 唐百衣意识到一个来者不善的气场靠近,转过脸来,却迎上了一张熟悉的俏脸。 “杨大夫?”唐百衣没有想到,居然能看见杨柳依。 不过再仔细一想,能看见杨柳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她三年前就死缠着沐珩不放不是么。当年她还算收敛,有所忌惮。但现在,显然,她有所依仗,态度都盛气凌人起来。 杨柳依艰难地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怒气! 她昨天出诊回来,一听到将军府一夕之间突然办起喜事,整个人惊诧到跳起! 怎么可能! 她足足守了三年的人,怎么能毫无动静地突然办喜事?殷大人莫非是被人强迫?是当今公主,还是宰相嫡女,还是哪位官家千金? 但是,她转念一想,殷大人不愿的事,又有谁敢强迫,谁能强迫呢? 她连夜赶路,守在张贴了大大喜字的堂厅里守了一整夜,还挨冻了大半天,茶杯也摔了,茶壶也扔了,门也踹了。各种动静都闹了一遍,还是没等到接见,一直熬到现在。 然而! 当她等了足足一整天时,强行赶来看到的是什么? 居然是! 沐珩和那个被扫地出门的女人,在花前月下地抚琴品菜? 这怒火,让她怎么咽得下去! “唐,百,衣!”杨柳依气疯,再难掩饰愤怒和嫉恨,眼中淬毒,红唇一张疯狂怒叱,一手一把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别以为你有多牛气哄哄!你不过和我一样!只是个被利用的对象!你以为你……” 突然,沐珩眯眸手指一掷! 强悍的指力将随手捉起的筷子猛地投掷而出! 凌厉的破风声!劲风划过,杨柳依喉头中筷,插入几分,哽塞噎住,一口气没能提起来,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拖下去。”寒冰冷冽的嗓音带着残忍肃杀,沐珩眼也没抬。很快,暗卫心中一颤,强硬毫不怜香惜玉地捂住杨柳依的嘴,将人如同拖待宰家猪一般拽了下去。 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挣扎拖曳痕迹,白雪带血,滴滴腥红,触目惊心。 唐百衣怔住。 自己显然没想到沐珩出手会怎么无情。 筷子插在杨柳依喉中,她,还能活么。 杨柳依那扯开衣襟动作飞快,虽然被沐珩中途打断,但自己也看得分明。杨柳依锁骨下分明有一块红痣。 那红痣的形状,位置,大小,同自己,一模一样。 唐百衣心中颤栗,慢慢抚手摸上锁骨。这一处红痣虽然自己早就发现,但总是捉摸不透。自己并非唐家人,而且总有江湖势力暗中跟着自己,调查自己。 现在,沐珩居然养着一个拥有和自己一样红痣的女人? 这是巧合? 如果说,杨柳依的红痣是有人特意画上的,那自己的红痣呢?会不会也是在成婚前一年里,原主被沐珩暗中画上的? 心中一寒。 唐百衣发现不知何时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沐珩为什么和原主成婚?真的只是因为被原主设计,考虑原主的清白名节么?他这么手段狠辣的心机男,真的会这么温柔? 自己可别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主子。”丫鬟中为首的老妇人面露担忧,看着沐珩走出遮挡物,任由雪落在他肩头墨发上,而他的视线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一语不发。 唐百衣手揉在锁骨下,眼神惊疑不定,转身避开,心中思绪复杂万千。 这是一个局,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已经不能摘掉将军夫人这个名头。哪怕沐珩有布局,自己已经难以凭借普通的方法挣脱,只有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沐珩蹙眉,心情从未这般沉重,他如果知道杨柳依会这般口不择言这般胆大妄为,那么一开始,他就留不得她! 新女,并非她不可。任何人,都可以。 只要,听话。 “阿珩,你送我去读书吧。” 突然,沐珩面前的女子转身过来,眉眼弯弯,眼底一如既往的明媚,丝毫猜不出她刚才经历了怎样复杂的情绪变动。 沐珩叹了口气,漆黑眼底深如幽谭,抚手揉上面前人的秀发,将人揽入怀中。 沉柔的嗓音回荡在头顶,“相信我,不要听信别人。” 唐百衣乖乖地匐在坚硬温热的胸膛中,感受着那坚定沉稳的心跳,没有回答。 自己,相信他么? 难,自己独自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很难轻易相信任何人。所有事情,都要有两手准备。如果自己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回到京城,那么势必会周旋在名门贵妇圈中。那些莺莺燕燕,名媛官家女,哪个是好对付的? 自己这三年光顾着练武和赚钱,文斗方面绝对是白瞎。和乡村野妇差不了多少。那些古代的名书,簪花小楷,小楷书,矜贵的繁体文傲骨,自己是绝对不会写的! 连看都看不懂! 为了以防万一,为了迎接自己已经踏上的这条不归路,自己必须将文斗的弱项补起来! 而沐珩,可是当红大将军,他找的教书先生,一定比自己瞎猫捉耗子找的强。 然而,很快,没等唐百衣筹划着先蜗居在清水镇这小地方补短的时候,一则加急函从京城千里传书飞来。 “什么!” 唐百衣盯住加急函中的每一个字,眉头紧锁。旁边红红儿乖乖站在一边,好奇地拿眼睛打量四周。 她知道,无论京城出了什么事,唐老板都能顺风顺水地妥帖办了。所以,相比信函内容,她倒是对这位老板的姑爷,更好奇。 第一百九十一章京城火烧眉毛 老板从来没提过,她过去的姑爷,也是现在的姑爷,居然是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绝色公子。 在她心里,唐老板有钱有闲,是绝对的富婆,无论老板嫁给谁,都一定是对方倒贴,那就得称为“姑爷”。 唐百衣屈指敲击在桌面上,眉头不展。 红红儿拿眼睛乱瞥,从将军府雕花木梁,瞥到四名穿着统一的精神暗卫,再瞥到倚门的姑爷。 咦,这位姑爷是不是太淡定了点儿。这京城急函一来,肯定是京城的糕点对手闹得祸。自家老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京城主铺有了大麻烦,这姑爷居然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点都不慌么? 红红儿立马对帅到掉渣的沐珩打了个大大的负分! 呵!渣男!果然老板说的不错,长得帅的男人,都坏的很! “红红儿。” 红红儿被自家老板点名,立马回过神来,精神抖擞地站直,腰板一挺,“老板!我在!” 老三暗卫揉了揉额头的绑带,不免多看了这个女娃子一眼。 唐百衣正困扰,烦躁地屈指弹了弹桌面,“掌事的这几天可有消息?” 红红儿眼珠一转。 掌事的,就是京城主铺的掌柜,是自家老板聘用的一个小帅哥。也是和她一同被救出的少年。那小帅哥可和她不一样,虽然她极度不想承认,但还是得说,他比她脑子好使多了。 “他说。”红红儿想了想,“说是,一切安好。”随后声音愈来愈轻,“我看老板你最近也和姑爷忙得很……我就,就没来得及过来说。” 老板可不就和姑爷忙着么。她前来将军府三回,都被守门侍卫以“夫人正忙着陪将军品菜”为由打发了。她坚决认定侍卫在敷衍她!姑爷看起来那么冷漠不好接近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品菜?而且,自家老板才不会做菜! 就在红红儿愣了愣神的时候,身边一道阴影压在她面前,有些压迫。 唐百衣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思索道,“京城,是该回去了。” 红红儿瞥了一眼依旧默不作声的沐珩,笑着欢快道,“是啊!老板!早就好回去了!京城那里帅哥哥可多!天天憋在这小镇上只能盯着紫大哥,真是愁死我了。” 红红儿口中的紫大哥,就是紫雀。 花魁紫雀被唐百衣带出风月场所后,都戴着平凡到极点的男子面具。红红儿天天看着紫雀的伪装,口中乏味的很,总想找几个帅气小哥洗洗眼睛。用姑爷这冷若冰霜的冰块洗眼睛她是不敢的,只能回京城猎个欢。 唐百衣心情有些沉重,手中的密函如同千钧重,没有心情和红红儿开玩笑,恨不得立马收拾东西赶回京城。 自己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真有不少人觊觎看中自己的盈利版图。恨不得分一口羹。 “老板,姑,姑爷这……”红红儿小心翼翼地拿眼瞅着慵懒倚靠在门边的玄衣男子,似乎被那巨大的上位者威势压得抬不起头来。 姑爷的气场真是太可怕了! 不等沐珩发话,唐百衣拂袖起身,对着倚门的男子笑了笑,“不用麻烦,我自己去。马车也不用,我骑马加急就行。” 正当唐百衣捏着密函准备跨出门时,倚在门边的玄衣男子依旧没有挪动,堪堪挡住去路。 阳光洒下,逆光而立的男子墨发上笼下一层金光。 唐百衣跨步出门,却和沐珩撞了个正着。 自己真没想到沐珩会阻拦自己。 “怎么?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里,天天陪你赏花听琴,天天闻酒吃菜?”唐百衣一想到最近只能闻酒香,馋了个够呛这家伙就是不准自己喝,心头就不爽。 这几日自己顺着他,不断注意他同哪些人往来,留意他安排给暗卫的一些任务,试图来套出自己锁骨下红痣的来历。 但,无论自己怎么拿话试探他,这家伙都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每次都用各种美食堵住自己的口! 更可恶的是! 这招数,他屡试不爽!这不能怪自己,只能怪菜做得太好吃! 空气突然凝固,周遭一片安静。 四名暗卫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脚尖不敢抬头,拼命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 红红儿惊诧地杏眼圆瞪,她没想到老板这么刚!姑爷看起来很冷面很不好说话的样子,老板居然敢直接怼上去。 老板,会不会死得很惨?她可是听了街坊传言,说姑爷在京城有个鬼见愁的名号,辣手摧花,做事绝的很。 大手抬起。 唐百衣盯着慢慢抬起的大手,下意识偏过头躲开了些。 自己确实在大婚那夜试着想要接受他,或许遵从自己心意和从前一样平平淡淡和他过日子也是不错。但杨柳依的话,让自己心生警觉。这男人,这心机男,怎么可能那么简单。他可是背负了血海深仇! 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女子,他当初选择原主,真的是巧合么? 沐珩眼底一暗,蹙眉,凌空的大手也僵在空中,慢慢放下。 红红儿内心为姑爷点了根蜡,自家老板的脾气可谓是油盐不进,能被自家老板怼上,那必定……挺惨的。 四名暗卫恨不得将耳朵堵上,将眼珠摘了,主子吃瘪的尴尬场景,岂是他们能看见的?到头来,主子一动怒,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一声细不可为的叹息。 沐珩沉柔的嗓音慢慢道,“天黑时分,我送你抵京城。” 一时间,周围有些寂静。 落针可闻。 唐百衣愣住。 天黑时分,能把自己送到京城?这怎么可能?现在已经快午时,到天黑,不过半天。古代又没有飞机火车的,还能在半天里把江南的人,送到京城? 红红儿张大嘴,想到什么般,眼珠子都快惊掉,“天,天机阁的鸟?” “什么鸟?”唐百衣眯起眼,转过脸,一头问号。 “老板,你除了赚钱其他事情基本都不知道!” 当红红儿一句话给自己下了个定论时,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哦,自己确实是周扒皮,但好歹也是个民营企业家,省钱,埋头工作是很有必要的好么。这些稀奇古怪的古代江湖组织,自己哪里有途径了解? 靠微信,新闻,头条么?古代怎么可能有地方买情报消息?古代没有! 随后红红儿的一句话,直接把唐百衣烧了个五雷轰顶。 第一百九十二章怪人断断续续的提醒 “姑爷,我家老板闭塞的很,肯定不知道天机阁还能买情报消息。” 红红儿献宝似的卖力出卖自家老板,唐百衣只觉得脸疼。当面被自家下属怼得死死,竟然还无法反驳。 老三暗卫仔细望着红红儿神采飞扬的脸,竟然移不开目光。 正在唐百衣搜肠刮肚准备先怼一句把面子力挽狂澜时,沐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带头转身离开。 这是,又恢复扑克脸了? 唐百衣快步跟上,自己那句怼得他确实有点狠,心中莫名有点愧疚。这几日,沐珩将所有公事都撂在一旁专心陪着自己。自己是不是有点敏感。或许,人家还看不上自己的几两肉,不屑于把自己卖了。 四名暗卫想要快步跟上,但都被沐珩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唐百衣快步跟上沐珩的脚步,发现他明显加快了步速,甚至用出了缩地的步伐,将普通少女红红儿远远甩在身后。 沐珩,他,不愿意带上别人? 清水镇边界,一处不起眼的破旧小院。 唐百衣狐疑地跟着沐珩走进了阴森森冒着寒气的偏僻院落。空气骤冷,自己手臂忍不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抓紧我。”低沉暗哑的嗓音,不再清寒冷冽,而是带着丝柔和。 唐百衣下意识地挽住面前伸来的手臂,感受到有力手臂上贲张的肌肉内蕴爆发般的力量。 “阿珩,你胖了。” 嗯,自己也发现,这时候提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这时候,在那么恐怖的气氛里,女的不应该放声尖叫,或者干脆一下子靠在男子肩头,哭唧唧,柔弱地喊“好怕”么。 自己特么的在说什么! 沐珩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手臂将女子的小手夹紧了些,带人进入一条深长的甬道。 唐百衣看着平凡院落里,居然藏着这么幽深向下的甬道,不免心中打嘀咕。 妈耶,有点吓人! 台阶一路向下延伸,潮湿阴暗又黑暗,目力所及,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能依稀辨听到爬行在潮湿甬道壁上的虫。 脚步声一下一下,回荡在空阔骇人的死气沉沉的地下甬道中。回音阵阵缭绕不绝,如同上古女鬼凄厉的哀嚎,遍地怨念。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干脆放飞自己。 她头一歪,将身体挂在身侧人肩头,哭唧唧,“阿珩,好怕哎,真冷。” 这回,是受惊女子的正常反映了吧。然后按照套路接下去,男方一定会好好安慰自己或者抱紧自己,然后感情加深! 这就是看情侣恐怖片的套路! 然而,沐珩下一句话,让自己瞪圆了眼。 他脚步都没停,不假思索地慢慢道,“是冷。” 唐百衣:??? 自己说冷,他也说冷?他如果是贯穿古今的第二直男,那自己绝对找不出第一个! 终于,自己在数了第三百零八个台阶后,面前终于出现了亮光。 上行到出口了! 感激!流泪! 喜极而泣! 如果可能自己真的再也不想经历第二回这么惊悚的地下甬道! 然而,唐百衣眯起眼直视着亮光,紧紧挽住身侧人胳膊回到地面后,回头一看,却发现,有一条路! 一条狭窄带着碎石的颠簸小路,遥遥从远方来时的院子一路延伸到这里。 唐百衣眨了眨眼,“阿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还能走上面。” 这甬道不是必须走的,上面还有路!也可以走上面? 沐珩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转过脸,逆光笑得让人想打人,“对。” 唐百衣一把撸起袖子! 敢情这家伙就是故意想看自己出糗!他就是想让自己主动搂着他!让自己哭唧唧地喊“夫君!我害怕!” 心机狗! 不等唐百衣将袖子撸起,沐珩仰起头,凝望着不远的地方,“到了。” 唐百衣狐疑地考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然而当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瞭望向不远处时,瞳孔倏地紧缩! 震惊!震撼!心神一颤! 这是个怎样大的鸟啊!不,不是鸟,是木鸢!自己终于在古代看到真正的木鸢! 偃师发源很早,但在记载中都只是玩弄机关的民间手艺人罢了,上不得台面。 但在唐百衣亲眼看见这么高大,这么震撼的巨型木鸢时,才真正感受到偃器的魅力!气势恢宏!磅礴大气! 沐珩一把牵住身侧女子的手,将呆若木鸡的唐百衣抱进木鸢舱中。 一名身穿古怪服侍的白衣男子已经等候在木鸢舱边。 唐百衣觉得这年轻人有点眼熟。蓦地,白衣年轻人脚边的傀儡唤醒了自己的记忆。 “你是!你是清口村的那个!玩木偶的?” 白衣年轻人笑得邪魅,一个恭敬地鞠礼被他做得像是挑茬一般,“你眼倒是没瞎。” 唐百衣顿时被哽住。 白衣年轻人目光越过唐百衣径直看向沐珩,邪气中带着玩世不恭,“老代价,怕你出不起!” 调动天机阁的木鸢,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天机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天机阁能成为江湖第一大情报组织,归功于便捷的木鸢往来。天机阁每年下放十枚令牌,只有抢夺到令牌,才能向天机阁发问讨得情报。为此,江湖腥风血雨,只为抢夺那十枚令牌。 而沐珩,居然能够动用天机阁不传世的隐秘木鸢! 沐珩看都没看白衣年轻人,冷冷一挥袖,将身体一侧一挡,截住年轻人打量唐百衣的邪魅目光,“管好你自己的事。” 白衣年轻人古怪哼笑几声,目光转在面前两人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古怪。他嘲弄地一扬眉,对沐珩笑得阴鹜,“我等你前功尽弃!” 唐百衣正要和这怪人辩驳,突然身体一晃,瞬间失重感惊恐袭来,! 一声张狂的大笑,年轻人一拉机关,点上烽火,转脸盯住唐百衣,“坐稳了!你若掉下去,倒霉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不等唐百衣琢磨他话中的意思,整个木鸢舱门再度剧烈摇晃,随后飞快凌空升起! 脚下清水镇愈来愈小,渐渐消失在天边尽头。眼前是波澜壮阔的农耕平原,星星点点的农屋遍布在广阔的土地上。山川河流,成片成片的茶原,广袤的林地,气势恢宏的美景尽收眼底! 耳边刮过强劲的大风,高空风寒,吹得脸上阵阵发疼,可见木鸢速度之快! 唐百衣顶着扑面而来的劲风,眯起眼,辨听风中飘来年轻怪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说什么?”唐百衣蹙眉,艰难地也扯开嗓子,“风太大了,我听不见!” 第一百九十三章叫啊喊啊阿依记完了 余晖夕下。 唐百衣捂住翻腾的腹部脚踏在离京城不远的山头时,见到的便是一番波澜壮阔的落日景象。 木鸢扑倏倏上升消失在山头,连带着还有那白衣怪人。 白衣怪人惧怕地俯瞰沐珩一眼,慌不择路指使木鸢升腾离开。 京城古城门。 城门上雕刻着大大的“京都”二字,从右到左,笔势有力,气势恢宏! 在唐百衣赶路间,京城阿依记主铺正发生鸡飞狗跳的慌乱一幕。 “邢大人,你这是卑鄙无耻!”愤怒的低喝,带着少年略显青涩的嗓音。 “哐当——”一名身穿高档绸衫的小厮一把掀飞阿依记主铺的柜桌,托盘,瓷碗,矜贵的陶盘飞了一地。 “哗啦啦啦啦!”瞬间,名贵的瓷器和雕刻精美的碗盘尽数碎裂!溅起陶瓷渣子一片! 目力所及,满地狼藉,触目惊心! “你!你们为了生意,就这样不择手段么!”少年愤怒地咆哮,额头渗出热汗,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嘭!” 穿着高档绸衫的小厮抡起一拳头,遒劲的手臂筋脉虬结,肌肉贲张尽数鼓起,“轰”硕大的铁拳将文弱少年一拳击飞! 一声闷哼。 周围路人纷纷捂嘴惊呼! 只见少年人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重重摔在主街上。 远处,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京城的主干道,繁华至极,人来人往,车轮声不断。 小厮得意洋洋地一脚踩在少年人头上,狞笑狠狠碾压那磕破沾满腥血的头,墨发湿漉漉的糊满鲜血,狼狈不堪。 “你不是号称阿依记掌柜么!”小厮笑得得意,颠着手中的元宝仰着倨傲的下巴,狠狠碾压蝼蚁一般踩着脚下人的头颅,“阿依记算个屁!咱家老爷早看你们不顺眼。能把你们主厨挖来,是咱们老爷的本事。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凭什么和咱们老爷叫板!” 说完,小厮唾了一口,轻蔑地伸手拍了拍脚底少年的白皙脸庞,“你有本事,也来咱们爷这干活啊。这钱,赏你怎么样。保证,给你的钱,比挖你们阿依记那些主厨多得多!” 银灿灿的银元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径直摔在少年人的额角上。 “嘭!” 本就渗血的额头,因为撞击,更是汩汩冒出腥红的血。 伴着小厮猖狂的笑声,周围路人纷纷指指点点。 “邢爷家出手就是阔绰,听说啊,他们邢家挖阿依记的厨子,每个厨子每天给二十两银子呢!” “这么牛?一天二十两?换我我也去啊!阿依记给了多少?一般厨子一个月也就八十两,主厨一个月一百五十两顶天!这一天二十两,一个月可是六百两啊!官家女儿陪嫁也不过一千两!” “这傻孩子,怎么就是一根筋,偏偏要吊死在阿依记上?大家都知道,阿依记,快不行了!邢家老爷一出手整它,它在京城还想好过?邢家老爷在宫里可是有门路的。阿依记主厨都跑路,宫里的糕点,阿依记还能按时送去?到头来,别说发财了,怕是阿依记的老板要被砍头啊!” “就是,邢家爷姜还是老的辣,他就是看阿依记蹦跶,蹦跶溜了,回头他一刀割韭菜,直接把阿依记厨子给盘下!然后,就连阿依记在宫里打出的名声,邢家爷都要一口吞!” “小子!快答应啊!邢家既然答应给你一天一个元宝,那就是一天五十两!邢家聘你做主事的,你还等什么!赶紧跳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小伙子别轴!” 周围路人急急地唆使少年答应下,巴不得替他把脑袋边躺着的银元宝给捡起来。 阿依记被邢家糕点铺给整了! 邢家爷花了天价挖走阿依记的十几名厨子,但宫里糕点进贡在即,如果阿依记不能在三天内上交贡糕,那么可不只是关门大吉,而是,抄家灭族! 砍头!株连家族! 唐百衣的脑袋,邢家爷惦记上了! 小厮盯住脚下满脸血污到难以分辨五官的少年,笑得狂妄,“他们没说错啊!一天一个元宝!可是五十两银子!怎么样,你干不干?” 黑布鞋突然更用力地一踏! 少年整个胸腔被踩压到变形,深深凹陷下,喉头一口鲜血忍无可忍喷射而出! 小厮咧开大嘴,肆无忌惮地狂笑,兴奋至极,“但是!咱老爷可不是聘你做主事,而是!赏你做邢家的倌儿!这一天五十两可是你的过夜赏钱!” 说完,色眯眯的目光不断流连过少年人文弱的纤腰和白皙干净的手! 这个美少年,他们老爷瞧中了!就算是捆,也得捆回去!能被京城邢九爷瞧中,可是他祖上修来的福分! “呸!”少年睁开一只血污的眼,另一只眼眶高高肿起,肿胀成一片,唾道,“滚你们家爷的清秋大梦!” 口水“嘭”的一下正好唾中小厮的嘴里。 “哇——”顿时小厮怒从心起愤怒地哇哇大叫,一脚将少年踹向主街更里处! “轰隆隆隆!”车轮逼近的轱辘声轰鸣,一辆商用马车队伍正好路过。 小厮狰狞疯狂,撕心裂肺地张嘴咆哮,“该死的畜生!老爷可没说带回去是死是活!”一声狞笑,“就算是尸体!也得给老子捆回去孝敬给爷!正好省钱!” 周围路人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捂住嘴,眼瞅着高头大马的前蹄就要将俊美的绝色少年碾压成粉碎! 少年抽着半张血腥的脸,仰天看着蓝天白云,心中只剩下虚空。 他这样的贱命,终究还是捡不回来。 老板,你的救命恩,怕是还不了。 强势轰鸣的马蹄声,好像有千万匹骏马奔腾回荡在耳畔,依稀能感受到马前蹄撩起尘土的味道。 周围人齐刷刷眯起眼,不敢再看! “嘶——” 一声悠长且急促的马嘶鸣! 马前蹄踩踏爆破,蹦出的血喷声!如同被强势挤压破的水袋。一声沙哑难以置信的凄厉哀嚎,刚爆发就被碾压殆尽。 众人艰难地锁紧眉头探头窥看,准备迎接少年人尸首碎烂的一幕。 然而,面前的场景,却让他们大惊失色! 这马蹄下喷出汩汩鲜血的血人,不是少年! 第一百九十四章爷赐你金泰阁 众人目瞪口呆! 这马蹄下的血人赫然就是先前耀武扬威目中无人的小厮! 高档绸衫下,被爆出一个大大的血洞,胸腔处涌出汩汩鲜血,小厮怒目圆瞪,难以置信地仰天盯住天空,瞳孔已然涣散。 一名杏衫女子正横抱住一身血污的少年人,心疼地扬起他的下巴。 “逞什么能,都说了,乖乖等我回来。”唐百衣揉了揉脏了的手,轻蔑地瞥了眼马车前轮下横尸的小厮。 在千钧一发间,自己赶不及喝令马车或是绊住马腿,只能临时抡起那小厮就是一个投掷!小厮挡在少年前,做了替死鬼,受惊的马匹这才猛地停下脚步。 路过的众人惊呆! “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个人影,是不是这个女人?” “这女人是谁?她做了什么?这小厮怎么就自己滚进车底了?” 刚才一幕太快,若没有武力或者敏锐目力的人无法捕捉到自己从人群后晃过的残影。人群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更别提有人能瞧见投掷小厮的自己。所有人只能看见小厮一个身影飞扑进了车轮底,就好像发疯一般替少年挡下致命的一撞。 然而,负手立在人群后的沐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眸色深沉,原先他每日翻看暗卫的汇报,只知道唐百衣武艺不错,身手有力,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动作灵活反应迅速至此。 “老板。”少年人艰难地努力睁着完好的一只眼,墨发被鲜血沾染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遮掩住他绝色容颜。 唐百衣一把将少年抱起,温柔地将人放回阿依记店铺后的小榻上。 当唐百衣转身回到店铺前的时候,另几个小厮眼看风头不对,已经回府请人准备一场恶战。 众人指指点点。 “你就是,唐老板?” “都说阿依记老板是个年轻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 “这么年轻的女娃子还能做老板,真是厉害啊!老朽活了这么久,这真是少见的很!” 很快,另几个小厮忙不迭跟着一位大人物重新赶来。 “邢爷!” 这不是邢家铺子的邢爷么!那可是百年老店啊!牛气!我从小吃邢家铺子的糕点,还没见过邢爷本人!原来还挺年轻的! “京城邢九爷,年轻时候可是个响当当的风流人物!怡红院里邢九爷可是排的上名号的一掷千金!现在的邢九爷保养也很得当啊。你瞧不出来,他有五十了吧。” “啥?他五十?看起来,不过三十啊!这是磕了什么长生不老丹药?” 邢九爷一身九纹锦绣宽袍,肩披虎裘,气宇轩昂,端着一支时髦的西洋旱烟,眯眸打量面前杏衫女子。 邢家来了十几名壮汉,各个虎背熊腰地站在邢九爷两侧,声势浩大,气势逼人!颇具震慑力! 通风报信的小厮躲在邢家打手身后,悄悄探头打报告,“爷!就是这个女人!这女人一出来,老李就没了!这女人,妖的很!” 另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就是,妖女!肯定就是她害死老李!” 众路人将这一处哄闹处越围越拥挤,路过的百姓更是驻足看着好戏,很快,阿依记门前里三层外三层,挤到令人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就连横死马车下的小厮老李都没有人管。 “邢爷!你的人死的不明不白,你就没有表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乐着煽风点火。 “对啊,邢爷!你可是咱京城有头有脸响当当的人物!这口气,您就这么吞下了?” “那必须不能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邢九爷是个怕事的软柿子。” 众路人谈笑风生,纷纷将火势吹得更猛烈些,巴不得亲眼目睹一场绝好的冲突。明天京城街头巷尾会窜出怎样的消息? 堂堂邢九爷派人打女人,这传出去啊,邢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绝对是件大事! 一排邢家壮汉一听众人的激将,各个怒目圆瞪,身体紧绷,如同弦上的弓箭,蓄势待发!他们恨不得立马将这妖女撕碎!在邢九爷面前立功邀赏。 唐百衣一袭杏衫,站得随意,冷眼看着冷漠的人群。世态炎凉的风凉话,自己还听得少么?这些人,只是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而自己,即将变成接下来几天的京城谈资! 邢九爷,眯眸,全神贯注地打量面前漫不经心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他还是第一回见到。 这人,就是阿依记的老板?就是他一股脑挖了厨子墙角,亲手断送钱途的阿依记老板? “你,就是唐百衣?”邢九爷声音带着京腔,鼻音很重。 唐百衣慵懒地倚靠在店铺门边,闲淡地笑了笑,“怎么,邢爷重病还出来吹风?” 空气有些安静。 许多围观人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人群中哄笑声一片。 这是头一回有人敢咒京城堂堂邢九爷重病,更是头一回有人敢直接当面怼回去,丝毫不给邢家面子。 但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邢家针对上阿依记,唐老板迟早是要被邢家弄死的,只不过硬怼死得更快些。 沐珩抱臂,淡漠地站在人群间,气定神闲,清冷的眸子只望着唐百衣一人。 邢九爷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鼻音浓重,果然还湿咳了两声,肺中积痰,“有意思!唐百衣!”顿了顿,他正经严肃地板正起神情,如同鹰隼盯住小鸡崽一般,“爷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活,怎么样?” 唐百衣是真没想到,自己杠怼他的话居然成真,这家伙还真的有病,“你给我机会让我活?说说看。” 自己从来不盲目下结论,更不会盲目撒脾气。如果文斗智取能险胜,自己不会刻意动武。 邢九爷眼睛一眯,饶有兴致地噙着笑,上下不断打量面前姿容卓绝的女子,笑得有弦外之音,“爷赐你金泰阁,如何?”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嘘声一片! 金泰阁! 邢家新建的奢华金顶楼阁!邢九爷曾经放言,他会买下迎春苑最美的花魁紫雀姑娘,赏她金泰阁住,纳为第十三小妾。只是当他准备登门拜访紫雀时,却得知紫雀已经赎身离开了京城。 金泰阁,金屋藏娇!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第一百九十五章挫骨扬灰 唐百衣盯着面前笑得故作潇洒倜傥的老男人,也跟着扬起一个微笑。 明媚微笑,令所有人移不开眼! 周围人只顾着欣赏唐家老板的阔气和富贵,却没有放太多目光在她的容颜上。此刻她一笑,姿容倾城!清艳绝伦! 邢九爷从容不迫地抽了一口西洋旱烟,眯眼继续打量沉住气的唐百衣,循循善诱,“唐老板,你可是将死的人,宫里不会放过一个拿不出贡糕的铺子。来爷这里,阿依记挂在邢家名下,爷帮你做大。” 周围人纷纷嫉妒眼红到充血! 邢九爷,真是太痴情好男人了吧!既温柔,又会哄女人,还大手笔大气度!阿依记若能挂在邢家铺子名下,那可是强强联手,名声直接铺满华夏!再无人能够超越!唐百衣今后只用伺候男人承欢,压根不用奔波忙碌,为了生意在男人堆里拼搏! “邢爷真是……太懂女人心。” “专情的邢九爷!我如果是女人肯定嫁给他!” 正当邢九爷笑得从容不迫,似乎已经将面前既对他生意有帮助,又合他胃口的女子收作囊中之物。 唐百衣歪过脸,看了看人群的一角,有些苦恼,“有人表白我,这为难啊。” 人群哗然成一片。所有人纷纷左顾右望想要看看这被邢九爷相中的唐百衣到底在和谁说话。 唐百衣故作沉吟,“邢爷的提议我觉得不错,就怕有人要阻拦。” 邢九爷一看成了,立马搓了搓手,连旱烟杆也往后一丢,兴奋地喜上眉梢,“那喜事便订三日后!看谁敢阻拦!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想要插一脚,爷砍断他的腿,剁碎了喂狗!”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掷地有声! 唐百衣笑了笑,慢慢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腾出来。有时候,遇上麻烦事,也不是非要自己累死累活动手嘛。 一声低沉暗哑的嗓音,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般冷冽。 “谁要砍本将军的腿。” 话语不长,但清晰地传进现场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转头,人群主动分出一道路。众人惊异地看着一名玄衣男子,慢慢走出人群。 玄衣男子,宽肩劲腰,长身而立。他墨发张扬在风中,侧颜棱角分明,幽深的漆眸冷如幽谭。 “你是?”邢九爷蓦地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像是前段时间在太师府献礼时,见到的太师府席上贵宾。 突然,邢九爷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来了! 这人,不就是名声在外,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屡获战功,击退匈奴的战神,沐将军么! 一时间,邢九爷汗如雨下,背脊窜上阵阵冷气,噤若寒蝉。 众人亲眼看着堂堂京城邢九爷突然像是撞了邪一般,招子剧烈左右颤动,惊异不定地手指颤抖,“沐,沐,沐……那,她是沐将军你的……” 沐珩眸色冰冷,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盯住颤栗不已的邢九爷,“内人。” 内人二字一出。 周遭鸦雀无声!空气凝固! 落针可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邢九爷突然“噗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地,左右开弓一掌一掌频频扇脸。 周围一排打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 但当家的老爷都这般自扇掌掴,他们怎能站着看戏? 于是。 “啪啪啪啪啪啪!” 一时间邢家人跪了一地,纷纷扬起宽厚的巴掌,一掌又一掌飞一般地狠扇他们自己的脸。 须臾,邢九爷脸颊高高肿起两个小山一般的青黑鼓包,众打手手掌自带内劲,他们卖力地扇,脸颊肿起的山包比邢九爷更瘀肿更高! “将军饶命!将军夫人饶命!爷……不,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两位贵人!夫人!夫人啊!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那些厨子,小的也不敢留,您都拿去,拿去。咱们邢家铺子,您看中哪个厨子,尽管提,邢家厨子能给将军府效劳,可是他们的荣幸!” 邢九爷客套官腔一套又一套。 他从商几十年,素来以严谨谨慎著称。民不和官斗,何况他只是一介糕点铺子商贾,而对方可是堂堂正三品的朝中大将军!他如果敢有一点头皮硬,那可不就是鸡蛋磕石头么! 邢九爷抬起青肿的脸,艰难地支起眼皮子,却看见一脸冰霜的沐珩,一言不发地盯住他,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被毒蛇盯住的弱小青蛙。 “砰砰砰!” 频频的磕头声。 邢九爷都快哭了,“来人!赶紧回店里把那八个厨子绑来!交给将军和将军夫人处置!”转移对方仇恨值,他认为,只要将背叛阿依记的厨子抓来,这两人的怒气就会分匀一些。 唐百衣看着可怜兮兮的邢九爷,又看了看全身散发冷冽气势的沐珩。 自己缩了缩脖子,还是默默后退了一步。沐珩对外的气势,看起来确实很不好惹。 在八个不明所以的厨子绑来后,沐珩大手一挥。 众人惊异地瞪着眼,几名黑衣暗卫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列阵在前。 随着暗卫们凌厉果断的出手,顿时邢九爷一行人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了原地。 没人知道邢九爷被带去了哪里,正如没有人敢梗着脖子管着闲事状告将军府仗势欺人一般。 一处角落,暗卫悄无声息地撒下化尸粉,顿时横七竖八的尸体化为血水泡沫。 很快,众人依稀散了些。八名厨子环顾左右,瞪圆了惊恐的眼。 沐珩从容不迫地走到阿依记店铺后方的一处长凳上,一拂衣摆坐下,自斟了一杯热茶,不再干预。 “老,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为首主厨战战兢兢,他还做着一夜发财的美梦,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被邢家人蛮横地绑回了阿依记。 更令他惶恐的是,邢九爷,居然一身血污被人强行带走!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唐百衣屈指敲了敲桌面,努了努凌乱不堪的铺子,“和面。”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更是让八名厨子摸不着头脑。 一旁热心吃瓜群众好意提醒,“让你和面就赶紧和啊,这里都死了一地人,你想像那人一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看你能拿俺怎么办 吃瓜群众一指主街被碾压成泥的小厮老李。 顿时主厨头皮炸开!手臂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毛孔炸起! 那么多提点,还能有错?很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乱斗,他只是一个拿钱讨生活的厨子,他可不想早死! 于是,识时务的厨子立马带头擀面起来,众厨子面面相觑哪敢多话只能埋头跟着干。 八名厨子动作利索,十指灵活,很快,铺子后厨堆满新出炉够量份的贡糕。 唐百衣看着明显有些不服气的主厨,扬了扬手中的擀面杖。 主厨拧巴着眉头,一脸不服地别着脸。 他可是堂堂余珊记的掌糕人,被唐百衣挖墙脚来,现在,他弃暗投明,扑向一个出价更高的东家,有什么错? 他年纪不小,又在糕点行业颇有名气,不免心高气傲。 “唐老板,有话就说。别那这种眼神瞧俺,俺哪里对不起你了?这两年里,俺没少给你出力!如果不是俺,你还能选上贡品?就你那两把刷子都不够看!俺给你提点了多少,你自己说。这两年里,说句难听的,唐老板,你还得喊俺一声师父。” 一众厨子,大都是主厨带出的好手,纷纷帮腔。 “就是啊唐老板,你忘记当初怎么说动咱们来你这小地方干活的?你说,保管让咱们兄弟几个过上好日子,你忘了?啥才是好日子呢,当然是有钱了!咱兄弟几个寻个高价的东家,有错么?人之常情啊!” “就是!唐老板,您一个月才给咱们多少钱?虽然比一般糕点铺高多,但你现在可是有钱人啊!你随便拔一根牛毛就足够咱们吃一辈子!你呢,就给咱们一个月这些银两,你说你抠不抠门?人家邢老板多阔气!直接是你的三倍!” “唐老板,你也别埋怨咱们几个,这事儿搁谁谁确实不占理,但你得考虑咱们那时候的心思啊,有人三倍价格挖咱们,咱们能不心动么?说不心动那就是虚伪!就像是一个大花姑娘赤条条站着咱们不想一样!假!” 渐渐地,原先散开的看客人群又纷纷围上来,凑热闹等着看阿依记厨子和老板反目的好戏。 “唐老板,你说是不是!你是老板,你有钱,可俺们只是打工的粗人,谁给钱多去谁那很正常,你也别不乐意别不爽快。如果你实在心里憋得慌,就也给咱们涨钱涨到一天二十两不就好了?对不对啊!”主厨一扬手,笑着摊了摊,作势让一众路人来评评理。 路人指指点点。 “是啊,阿依记都这么赚了,飞黄腾达,一天给一个厨子二十两又怎样?也不差这点钱不是。” “一天二十两啊!乖乖!二十两够咱们全家吃一年!这也太赚了吧!” “阿依记还需要厨子不?我报名!我也要来!这价格太爽了!做小老板都不一定赚到这么多!” 沐珩漆眸一瞥,扫过各怀鬼胎的众人,最后玩味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央的唐百衣身上。 她,会怎么做呢? 这几年,她变了多少。 唐百衣迎着众厨子挑衅的压迫气势,懒洋洋地笑开,“今天,邢家挖你们翻了三倍价,你们就要求我开到三倍价。明天张家李家王家给你们开十倍价,你们是不是也用跑路来威胁我要抬薪到十倍?” 冰冷的反问,带着十足的笑意。这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个理。 唐百衣上前一步,逼近主厨,勾唇冷笑,“反正我这做老板的有钱,对不对?开多少价格养你们这群人,都是应该?” 众人被驳得哑口无言,但苦思了一下,这话也确实没错呀。但怎么听上去这么不舒服。 主厨子挠了挠鬓角,解释了句,“你可是当今贡糕的唯一铺子老板,我又是主厨,我多要些钱怎么了?” 他要钱,怎么了,他重要啊! 唐百衣点了点头,“可以,完全可以。” 主厨子一愣! 老板,居然这么快就同意了?这是妥妥地真的要给他加薪! 老板会不会豪气一挥,直接翻个十倍?毕竟,他重要的很啊! 一声冰冷的女音,清晰地传进所有人耳中。 “但是,你把阿依记贡糕的秘方,尽数交给了邢家!” 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空气陡然凝固! 周遭一片安静,所有路人凝神屏息大气也不敢喘。 这,怎么可能!贡糕秘方,不传之秘! 阿依记可是糕点选秀的头牌,是进宫成为贡糕的铺子!糕点秘方可是一家铺子的生存之道,怎么可以随意外泄!如果泄露秘方,那么就代表无数雷同的糕点竞相涌入糕点市场,完全将贡糕挤压下!踩在脚底! 邢家如果拿下阿依记的秘方,那么完全可以在阿依记交不出贡糕的时候,乘虚引荐入宫,鸠占鹊巢。阿依记在被制裁个不力之罪后,邢家铺就能飞黄腾达一夜飞上高枝儿。 但如今,邢家九爷,再没可能崛起。 所有人艰难地捂住嘴,惶恐地看向主厨。 主厨被拆穿后,磕磕巴巴试图辩解,“那又怎样!俺是有违行内规矩,但俺有一身手艺,走到哪都不愁东家雇佣。有本事,赶俺跑路啊!你敢么!” 主厨话说到这份上也是豁出去,他一手插起微胖的腹部,像只战斗中的公鸡,“要是你赶跑俺,俺就把你的秘方抖出去!到时候别说是邢家,就算是王家李家张家,所有想要大火的铺子都会仿你的糕!你以为你糕了不起么?不就那些门门道道,俺一点拨,有的是厨子会做!” 胸有成竹的厨子看准了唐百衣不敢拿他怎样,这时候,唐百衣还得求着他,不然,他能倒打一耙,直接抖得阿依记翻不过身来! 行业规定不过是道德规矩而已,他没遵守还能有谁可以把他怎样不成? 主厨看着没有动静的唐百衣笑了起来,微胖的腹部阵阵颤动,“老板,劝你别想着动手。这里这么多人瞧着,你如果动手那可是要被官府捉的。光天化日,寻衅滋事,别说你一个贡糕老板了,就算是侯爷将军都得被衙门的青天大老爷治上一治。” 众围观人立马窃窃私语起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少人指向了阿依记内坐着的将军沐珩。 沐珩好整以暇地自斟一盅热茶,不关己事般喝了一口,心情不错地弹指敲了敲几案。 第一百九十七章神采飞扬 唐百衣点了点头,像是没有感受到沐珩玩味的目光一般,笑了笑看向主厨,“大难临头,你倒是笃定。这份胸襟我也真佩服。” 正在主厨一挑眉,准备张口嘲讽“别说大话”时,唐百衣扬起手,手指一抖! “哗啦啦啦啦啦!” 一沓带着画押指印的契约纸竖起摊开。 周围人都愣住,不明白什么意思。 八名厨子更是瞪大眼,眨了眨小眼睛,困惑地看着画押文书。 “老板,这不是俺们的合约文书么,你这是啥意思,这时候把文书掏出来想干啥子。” “笃笃——” 唐百衣看也没看竖起的文书,抄起擀面杖敲了敲文书下行的一排小字。 主厨眯着眼,艰难地辨认着一行每个字都认得,但连起来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 “反商业贿赂协议,商业秘密保护协议。这是嘛玩意儿?你给俺看这东西是干抓子嘛?” 主厨一字一顿地又念了一遍。 “反商业贿赂协议?商业秘密保护协议?” 周围众人纷纷支着下颌,苦思冥想,这几个字连一起还真是从未听过。是什么意思? 就连一遍看戏吃茶的沐珩都顿住凌空端茶的手,抬起眼。 唐百衣抄起擀面杖敲了敲画押文书反面,“看看!上面好好写着呢!” 主厨又仔细念了一遍条款细则和违约后果后,惊了! 其他七名厨子一看老大这般,纷纷也凑上前瞧。 “这也太!霸王条款!怎么还有违约金!怎么还要坐牢?放屁!都是放屁!”主厨气愤地趁着面前人不备,一把夺下那几张画押文书,“嘶拉嘶拉”几下,扯了个干净! 一不做二不休! 主厨干脆将撕碎的契约团成一团,艰难地张大口,反胃呕心几下,眼珠凸起,喉咙撑开,一股脑将纸团吞了下肚! 众围观人一看立即明白了。 想来阿依记的唐老板当初雇佣厨子时就留了后手,如果这些厨子违反约定,不仅要赔偿天价罚金,还要因违背契约文书,被送入大牢!真是绝啊! 但是,现在,文书被撕碎,就连碎片也被吞了下肚,证据全无,这唐老板又能怎么办呢? 所有人探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等着看唐百衣气急败坏。 沐珩终于卸下清冷淡漠的神情,饶有滋味地继续端茶看戏。他的夫人,真能凭自己本事,解决这场纠纷么?这个局,挺毒。 就在主厨兴奋地张大嘴吐出舌,挑衅般晃了晃空空如也的大嘴时,唐百衣又从怀里端出一沓文书。 “怎么?急于毁证?忘记告诉你了,刚才一份的押都是我闲来无事画的,打得草稿而已。真正的契约文书,在这里。” “哗啦啦啦啦!” 一沓纸页一抖,不多不少,正好八张。 主厨脸都绿了! 众厨子惊讶地张大嘴,难以置信地双目圆瞪,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很快,唐百衣狐假虎威地指使着沐珩留在京城的几名暗卫,将八名厨子押送进了衙门。 有画押文书在手,又有那么多人证物证,这八个利欲熏心的厨子,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在牢里度过。自己也不介意利用一下将军夫人的便利,给他们多延几年。 事情完毕后,唐百衣一转身,额头险些撞进一处坚硬的怀抱。 “你,跟我那么近干什么!” 沐珩挑了挑眉,难得勾起嘴角,面露赞赏,“夫人,变了不少。” 唐百衣很想翻个白眼,但在衙门门口,众目睽睽下,自己还是要注意一些女老板形象。 “阿珩。”一个拖长的尾音。 沐珩冷不防手臂一凉。 唐百衣笑得像只狐狸,“阿珩,你刚才说,我是你的谁?” “内人。”沐珩没有思索,脱口而出。 “既然是内人,那我是不是可以向你借些……” “想要什么。” 不等自己话说完,面前人居然立马接口,好像自己要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唐百衣目光往沐珩身后一排暗卫一扫。 顿时,原本气宇轩昂各个精神抖擞的暗卫立马垂下脸,心中哀嚎一片! 别!夫人千万别!您不知道主子的脾性么! 当沐珩冰冷的目光跟着射向一众暗卫时,众暗卫膝盖都软了,硬生生撑住就怕突然跪下。 夫人啊!您行行好,别向主子讨要咱们!您讨要的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只公猫,怕是主子都会发怒。 唐百衣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笑得人畜无害纯良万分,“阿珩,我问你要他们。” 几个年轻阅历浅的暗卫当即脑袋一晕眩,就要栽倒。 唐百衣加了句,“的家人。” 众暗卫:??? 夫人,您皮一下很开心? 女音带着沉稳,“阿依记现在缺帮厨,价格比市场价高四倍,一个月两百两一人。你们家里如果有姐妹婶姨想要赚个钱糊口的,可以来找我。” 这价格依旧是给那帮厨子的价格。 众暗卫怔住! 要知道他们当暗卫风里来雨里去,天天和死人打交道,还要伺候冷面魔王,一个月都没有两百两!做一个新手厨子,居然那么高价格?这哪里是糊口啊,这是发大财! 他们也想去啊!他们自己亲自去行不行! 立马,暗卫们也顾不上看沐珩的脸色,忙不迭地应下。他们恨不得把举家都迁到京城来,一家所有女眷都去阿依记讨个位置。 天上掉钱怎么办? 想捡! 唐百衣估摸了一下刚才在和厨子们清算前,勒令他们做出的贡糕数量,勉强能撑过近日的一次上贡。那么,自己必须立即调集最近的几个分铺厨子来帮忙撑过后续的贡糕制作,直到新人帮厨训练上手为止。 三年里,阿依记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栽了那么多跟头才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如果连这些危机公关能力都没有,那阿依记也不会突破重重百年糕点品牌的阻拦,杀进宫中成为一枝独秀的贡糕。 “夫人。”沐珩低眉看了看身侧焕发光彩的明媚女子,心中一动。 唐百衣转过脸笑开,沐珩眸色一沉。 他竟然无法控制地移不开目光。面前女子逆光而立,阳光洒下,在秀发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衬得她越发美好,神采飞扬。 第一百九十八章造化钟神秀 翌日,交贡日。 皇宫大殿广场边的一条小径上。 “慕容,一会儿你不用跟来殿内,回避一下。”唐百衣转身嘱咐了掌柜少年,点头示意搬货的轿夫,“你们,一会儿跟着慕容掌事的去炊宇阁卸货,仔细些。” 掌柜少年,是江南慕容家后人。慕容家以容貌绝色著称,无论男女都相貌姣好,气质翩若惊鸿。 慕容止一袭白衣往那一站,白衣少年,姿容惊绝,婉若仙人降临。 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慕容止代为进宫献贡糕,被皇后贵妃同时相中,不甚其骚扰。 “谢过老板。”慕容止眉眼清艳绝伦,矜贵淡漠的面容,自带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更令人想要揭开他的冷漠面纱,想要一窥他不同的神采。 唐百衣点了点头,一拂袖任由这一行人去。 自己将慕容止带在身边三年,早已习惯他的淡漠。 如果说沐珩的冷淡是看穿世人后的炎凉,那么慕容止则是内向性格所致,他并不知该怎么和人相处。 当唐百衣走近皇后凤楼殿,撞见一个最不想见的人。 “唐妹妹。”一柄镶有鎏金暗纹的华贵折扇一拢,来人嬉笑又自带亲热劲的上前作势就要一揽,“唐妹妹让本王想得好苦,这几日都去哪了。” 唐百衣一侧身,堪堪避过。 一个雍容华贵的锦袍狐裘青年当场扑了个空,一个趔趄仰天摔倒在地,龇牙咧嘴揉了揉吃痛的臀部。 呜呼哀哉的悲号,“唐妹妹!这么久不见本王,你越发冷淡了!” “祁王殿下,你封地不在京城,三番四次来回跑,不嫌累么。”唐百衣眉骨轻跳,嘴角抽搐,生生忍耐住想要揍这二愣子的冲动。 祁王一个灵活地挺身,笑得咧开嘴,宛若一朵绽放的向日葵,“唐妹妹,上回本王问你想要什么,你和本王说……” “星星!”唐百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回自己随口敷衍这二世祖王爷,胡说了一句想要天上的星星。 自从自己进京这两年里,祁王就不知脑子搭了哪根筋,每日不得闲地像是狗皮糖一样缠着自己,他不嫌累么?前一阵子,圣上给他立了封地,本以为他能消停一点,没想到,这回又碰上了! 说是巧合自己见鬼也不信! “对!就是星星!”祁王被人截了话头也不恼,依旧眉开眼笑高高兴兴地作势就要牵过面前人的手,“唐妹妹,等你和母后说完话,本王就带你去瞧星星好不?” 祁王虽然脑筋粗,但被拒绝久了,也有了经验。唐百衣一定是生意事业为先,只要她任务办妥当,那心情也会好许多。唐妹妹心情好,那也好说话。 唐百衣无奈,避过那大手,侧过身一把将祁王晃过,兀自走进皇后宫殿。 祁王也不恼,揉脑袋笑了笑,大步跟了进去。 “母后!”殿门外的宫女都能将祁王嘹亮阳光的嗓门听个明明白白,“唐家妹子带给您糕点了!” 见皇后十分顺利,但皇后总是有意无意将话头引向她那二十二仍未娶亲的儿子。唐百衣按照惯例,依言笑了笑,“王爷运气是极好的,有那么开明的母后,帮着挑选合意的娘子。民女年少就被母亲安排进了妒夫家,可羡慕得很。” 自己这句话已经来来回回说了两年。 第一,明确告诉脑子大条还舔狗的祁王,自己有男人。 第二,泼了个脏水给远在深山贫地的沐珩,他是个妒夫。既然是妒夫,那么别的男人就得离自己远点,别不干不净有什么别的想法。 然而,祁王依旧笑眼眯眯,浑不在意一样,“母后,唐妹妹这话本王听得耳朵都生茧,唐妹妹真的有夫家,那么那人一定也是个没用的废物。都要唐妹妹抛头露面赚钱养家。何况,本王这几年里,还真没见过唐妹妹家的妒夫。” 顿了顿,祁王趁着皇后没注意,悄悄俯身扯了个揶揄的笑,“唐妹妹,什么夫婿,不会是你编排来吓唬本王的吧?” 唐百衣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很想在他华而不实的脸上揍一拳看他俊脸开花的样子。 不等皇后要亲昵地拉着唐百衣再聊会儿民间家常,祁王窜下茶榻,忙不迭地将愣住的唐百衣强拉出宫殿,留下渐渐远去的嘹亮呼声,“母后!儿子有事!明日再来请安!” 殿门外宫女只感觉两道风吹过,残影一晃,耳朵倒是被洪亮的朗声震得发疼。 唐百衣被祁王一路拽出皇宫。 这小子!别看他是皇子,这身手和蛮力倒真是不错!如果单论拉弓射箭,这家伙绝对是狠劲最大的一个。 “喂!”唐百衣一介平民,照理说应该敬畏皇族才是,但自己对这祁王怎么都敬不起来,“再扯胳膊就断了!” 按照自己过往在这蛮力大牛下吃过的亏,只有这么一个说辞,能让他收手。 “唐妹妹!”祁王突然心疼地转身,吹了吹女子被抓出两道红印子的手腕,“是本王的错。” 唐百衣一肚子的火气,登时被熄灭。好吧,这憨憨,道歉态度总是这么诚恳,谁让自己吃软不吃硬呢。 “就在前面,本王领你去。”祁王阳光的五官神采飞扬,好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摘星星。” 唐百衣叹了口气捂住脸,本以为他是王者,结果,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青铜。 很快,唐百衣被领进一处鸟语花香的别苑。 处处开满兰鸢花。 兰鸢花,只有在江南温湿土地才合适生长的花,京城的环境能够开一朵已经是奇迹。想不到,祁王居然有办法,弄来这么多的兰鸢花。 “唐妹妹,上回本王看你一块帕子上缝了这种花,想来你是极喜欢的,就命人种了一园子。”祁王浑不在意地努了努周围,继续带引人向前。 唐百衣努力回忆着,自己真有那么一块帕子么?估计是街边随手买的吧,自己哪里会刺绣,也没这耐心和功夫绣。 “到了。” 一座通天高塔,直入云霄!如同上古传闻中的金箍棒,冲天指地,造化钟神秀! 第一百九十九章一通骚操作 饶是唐百衣一个现代人,都被面前的极致建筑所震撼! 高耸入云的宝塔,高层没入云层看不见,可以惊语天上人!这得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办到?更重要的是!古代有那么高超的建筑设计? 祁王转过脸,逆光而立,阳光拨开云层照射洒下,给他周身渡上一层金光。 “站到这塔最高处,就能摘到星星。”正经的朗声,低沉有力。 旋即突然祁王换了个日常沙雕语调,笑开了花,“唐妹妹是不是没想到啊!本王真能通过你的考验拿下星星!” 唐百衣被哽住。 好像,话是这么说没错。这祁王一定是玩脑筋急转弯的一把好手! 也是……败家的好手。 “哗!” 奢华矜贵的折扇一抽开,祁王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地轻摇折扇,站在塔下,笑得一脸自恋,信心满满,“唐妹妹,这天底下,你是再也找不到比本王待你更好的人了。”顿了顿,他用了种拐卖儿童的口吻,“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本王的爱妃?正妃有些难,侧妃不是问题。” 祁王性格古怪,凡事只按个人好恶,偏偏他年少时候体弱多病,极受圣上和皇后的宠爱怜惜。所以久而久之,众皇族也对他的事置若罔闻,就连娶亲这样的大事也随他性子去。 唐百衣眉骨抽搐,强忍住抡拳头的冲动,“侧妃?” 祁王有些苦恼地拢扇思索了一下,“或许,本王可以给你争取一下正妃?” 唐百衣只想抄起身边最近的一根木头敲他那不开化的脑袋!他是听不懂么,自己这几年怎么说来着,家有妒夫!妒夫啊! 祁王叹了口气,眸中清澈如同明镜,但神情依旧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一般,哀叹,“唐妹妹的心当真是冰做的,本王怎么捂,都捂不热。” 为了让这二世祖祁王死心,唐百衣脱口而出,“王妃?我虽然是一介草民,也是知道枝头要选高的道理。我要嫁,就嫁给权倾天下的帝王!哪里看得上王妃了。” 自己这般不识好歹,野心满满的模样,一定能激起这二世祖的反感不是么。他反感,对自己没兴趣了,那自己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摆脱这舔狗的骚扰!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什么来着?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周遭一片寂静。 只余下依稀虫鸣。 唐百衣抬起眼,正大光明地看向面前高高在上的皇族祁王。 祁王,北堂染。 眼下朝中动荡,九龙夺嫡。北堂染虽然是皇后所生,但皇后还有两儿子,圣上爱妃中伶俐讨巧的皇子不少。顽劣不堪无心政事的北堂染显然不是圣上倚重的太子人选。 从圣上册封他封地就能看出,他的后半辈子只合适在遥远荒僻的封地安然度过清闲的一生,好好做一个富贵闲人。 面前华袍狐裘的矜贵王爷,神情莫测,眸底一片清明。 唐百衣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祁王。在自己眼中,祁王一直都是大大咧咧不计较得失跟在自己身后的舔狗。 突然,自己有点后悔,刚才的口不择言。 “你想。”低沉的朗音,带着震惊,“做皇后?” 唐百衣手臂冷不防骤起发寒,面前的男人瞬间变成自己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突然!自己想到什么! 九龙夺嫡,龙子各怀本事。 北堂染从小就是一碗药罐子捧手里的受宠孩子。但他偏偏以强身健体为缘,习了一身好武艺,还在年仅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有任何功绩被封得一块封地。这是何等荣耀幸事!他拒绝许多达官显贵的邀亲,却一心一意盯着出身低微的自己。还不惜在宫内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表示对自己的倾心。 这些,真的是他表现出来一样憨么? 他故意频频示好自己,自己越是拒绝,他越是欢喜。按照常理,这怎么可能? 只有一种可能。 他看准了自己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所以,他故意将自己当做掩饰物,来避人耳目。他故意用玩物丧志,毫无野心城府,甚至频频追求一个出身贫穷的草民女子而不得。来对人示弱。 对谁示弱?呵,怕是只有他知道。 唐百衣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如果自己这大胆的猜测得到证实,那么,这九龙夺嫡的好戏,怕是有一匹黑马。 “祁王。”唐百衣抬起眼,笑得明媚。 祁王北堂染忍不住一愣,身体一僵。她从未这般给过他好脸色。 唐百衣勾起手指,挑起面前人的下颌,虽然仰视,但气势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或许,能做你的正妃也无不可,对不对。” 金枝玉叶的祁王怎么可能当真娶一个草民为妃,还是正妃!如果自己猜得不错,自己只要像别的女子一般对他的示好感恩戴德,巴不得上赶着倒贴,那么他就会立马后撤,将自己撇得干净,生怕自己讹上他。 毕竟,皇族是不可能娶平民为正妃,侧室也不可能。 出乎自己意料的是,面前青年眼眸一亮,欣喜万分地焕发光彩起来! “唐妹妹!就知道你对本王有意思!” 唐百衣:? 祁王北堂染忙不迭笑成一朵向日葵,小心翼翼想牵住面前女子手又不敢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本王不会委屈你。你想坐上那位置,那么就算你想要这天下,本王都给你夺过来!给你,做权倾天下的皇后!” 唐百衣:???? 自己可以自扇巴掌不?这王爷根本不是什么黑马牛逼男,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铁憨憨! “喂!唐妹妹!你去哪里!你等等本王啊!唐妹妹本王陪你看斗鸡斗羊斗马打发时间可好?” 唐百衣头也没回快步转身离开,“我忙得很!找你的小厮陪你玩斗马去!” 真是,自己和一个铁憨憨认识久了,自己也变憨憨。自己怎么会以为这家伙和沐珩一样是一个腹黑心机男? 城府男,世界上不多,而沐珩,绝对是最黑的那个。 当唐百衣快步离开别苑,走回皇宫大殿广场时,被一道人影挡住去路,险些撞了个正着。 朱门矮墙拐角处,一名身穿朝堂华服的高大男子倚墙而立,眉宇隐藏在阴影间,令人难辨。 “阿珩?” 第两百章这入学还带考试? 唐百衣还是第一次见到穿朝堂服的沐珩。自己平时早上醒得晚,每次睁眼前,沐珩已然下朝归来。 锦蓝色朝服,前绣有银丝纹麒麟,肩头繁复花纹内嵌,宽肩劲腰,腰带通体玄黑,袖口随意一束显得简洁利落,让人顿生敬畏。 沐珩抬起头来,漆黑幽深,令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摘星塔?” 唐百衣心中一震。哟呵,他都知道了,不过没事自己行得端立得正怕过谁。 “要嫁给权倾天下的帝王?” 唐百衣直呼不好!大事不好! “妒夫?” 唐百衣想要两眼一黑,现场扮演晕倒play还来得及么。 就在自己犹豫是直挺挺地倒,还是侧着倒比较逼真时,一顿脚步声逼近,由墙角跟直接慢慢上前来。 唐百衣看着那高大男子的投影渐渐欺身落在自己面前,咽了咽喉。这心机男,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自己难得吹个牛,泼个黑水倒是被他听了墙角。 投影落在面前,阳光被影子覆盖,形成巨大的压迫感。 “那个,阿珩。”唐百衣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关,然而抬起眼时,却见到一双探究玩味的眼神,没有怒意。 自己说出看不上普通男子,要嫁只嫁给帝王后,他居然不愤怒?而且,好像还挺平常。老哥,你心态真不错啊,稳如狗!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沙哑,“夫人志向不错。” 说完,一只大手探出,居然是邀请自己共同回府。 唐百衣将手搭上那大手时,心中想的是。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戳破了沐珩的野心?他,殷家后人,原来想要……造反啊! 呜呜呜!那可是造反啊!自己现在作为他的利益共同体,如同上了贼船下不来!沐珩的九族,一定有自己。 这几日,不知道沐珩在忙什么,似乎朝堂中事务非常棘手。但他还是依照在清水镇的承诺,给自己寻了一个上品学府。 自己的心愿,要去念个书,补点短板,至少,得把看着眼花缭乱的繁体字给念会吧。 但,当自己踏进“上品学府”时,才明白何为“上品”! 不,这不是上品,而是,极品! 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矗立一座安安静静的塔阁。 当唐百衣心情不错吹着唿哨背着一包袱准备进学堂念书时,一推门,见到的却是百人埋首奋笔疾书的恐怖画面。 那通告版上大大的几个繁体字,自己勉强认了个大概。 “学前考试,通过者可升入学。” 什么!不是说自己能直接来念书么,怎么还要考试通过的人才能进入学府?这简直就是面试笔试吧! 唐百衣一脚刚踏进门,就感受到一百多道不约而同的视线,令人背脊发凉。 “啪——” 响亮的教鞭声在房间前头一挥!凌厉的破风声撕开安静的考试氛围,犀利异常! 唐百衣下意识向后一闪,眼皮子一跳! 哟呵,这时代居然还搞体罚?这就是“上品学府”? 一个地中海式秃头老先生顶着西洋老花镜狠狠扬着教鞭又是一挥! “啪!”震慑非常! “迟到者不能会考!回去!”简洁的驱逐令,老先生弓着背负着手,十分不耐烦。 唐百衣瞪圆了眼,看了看日头,又想了想沐珩交代给自己的时间。自己迟到了?自己可是提早了两炷香赶到的啊! 台下不少嬉笑声,众考生窃窃私语。 “这人是哪来的,连学府规矩都不知道?闻鸡鸣赶学,她居然这时候才来。” “就这样还想进翰华学府?端得好大架子!” “估摸又是哪个大员的千金,有什么稀奇的?咱们这多得是大家族千金没过考核入不了学的,她凭什么就这么有底气?” “就是,看她连先生都不怕,真是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 这些考生说话没有刻意回避,巴不得多奚落奚落台上尬站着的唐百衣,给她点颜色瞧瞧。题目他们做不来,还不能欺负欺负迟到新人么。 唐百衣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沐珩坑了自己一把?这上品学府根本不是直接招收学子,而是要通过会考。但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写毛笔字缺胳膊少腿,也就阿拉伯数字写得好些,但这古代除了西域商人,谁会认得阿拉伯数字? “赶紧回去吧大小姐,咱们这规矩严得很,不合适你这大小姐来摸鱼。” “就是!你还以为在家绣花呢,能磨磨唧唧?告诉你,翰华学堂可是华夏最厉害的学堂,这里的堂规多到你一天抄不完!” “我看她挺像来玩的,你们看她连四宝都没带。” 唐百衣攥紧拳头,正在克制隐忍,面前的地中海秃头老先生又是一把扬起老旧的教鞭。 “啪——” 带痰的老年音,沙哑断续,“安静!你,你们几个,滚出去!” 老先生沧桑的手指指向的是起哄最欢快的几个考生。 翰华学府威严不可被亵渎!尤其是,学堂秩序! 顿时,原本还吵吵闹闹,兴高采烈奚落唐百衣的几个锦衣学子,纷纷畏畏缩缩低着头,不甘心地被赶走离开。 “还有谁要出去!”老先生声音如同洪钟,顿时整个学堂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沙沙的提笔声。 正当唐百衣心里为教书老爷子鼓掌时,沙哑的话语矛头又指向自己。 “你!出去!” 好吧,自己果然还是高兴太早。 唐百衣一个转身耸拉着头,准备打道回府,这时,门口一道修长身影长身玉立。 墨发张扬,锦蓝绣暗纹麒麟官服十分惹眼,来人气质冷冽,清冷疏离,自带上位者的压迫威势,震慑非常。 唐百衣一愣,转而被揽入怀。 刚才还盛气凌人骂骂咧咧扬着教鞭的地中海老先生顿时噤若寒蝉,大着舌头,连话都说不清,“沐,沐将军?” 众所周知,当朝三品将军在短短几年间,从一介小小武夫频频晋升,屡获奇功,竟然在三年内一路升到正三品!成为当今圣上的大红人!朝堂上,圣上每每遇到争议,一定会指名道姓听一个人的意见。 那个人,就是,沐珩! 第两百零一章飞扬跋扈 沐珩在众朝堂老臣眼中,不仅仅是只会带兵打仗的武夫,更是头脑极其严谨,计谋令人称奇,建议令圣上频频点头哄得龙颜大悦的奇人! 一时间,关于沐将军的神话从宫里一路蔓延到宫外。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谈论沐将军成为了入时的谈资。民间甚至有不少说书人,开始编纂关于沐将军的各色传奇故事和折子戏。 “沐将军!您怎么来了!”老先生顿时抖若筛糠,尤其当他瞧见沐珩如此护短的动作,“她,她是沐将军您的,您的……” 老先生习惯性地刨根究底,然而昏花的眼神一对上面前那寒冰幽谭般的漆眸时,他所有话头都堵在喉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黑压压一整房间的几百号学子一听到“沐将军”三个字立马垂下脸,低着头,缩着身形尽量减少存在感。 当朝大红人沐将军!传闻中他脾气很不好,没有他不敢杀的人,没有他杀不了的人!而当今圣上却没有因此而迁怒他可谓是奇中之奇。沐将军的手腕强悍到能够左右圣上的心思,反对他的朝臣尽数被批下狱! 京城暴戾魔鬼,沐将军! 一房间的学子都要把脸埋进试卷中,恨不得脖子缩短三寸,矮几个头,别被那魔鬼盯上。 “沐将军,您坐,您坐。”老先生卑躬屈膝地将他台上的位置让了出来。 沐珩没有理会老先生,径直揽过怀中人慢慢坐到一处空位前。 唐百衣感受着背后温热紧致的胸膛,顺着沐珩的手势,坐下。 台上老先生大舌头磕巴,声音带颤,“将,将军,要不,不用考试,这位直接,直接……” 然而,他的话头又被一道寒冰目光吓吞了回去。 “好好,这位小姐想要试试,那就试试。”很快,一张试卷被呈上。 唐百衣看着满卷的蚯蚓蚊子,一个头两个大! 这什么字体?篆体?是篆体吧,自己完全,看不懂啊!这就是学堂里教学的高档文字?这不是要人命么!还只是一场考试,考不中的不能入学?自己如果会这些文字,还要入学做什么! 学堂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埋头降低存在感,就连话痨凶悍的老先生也揣着手战战兢兢回到台上,不敢坐着,只能如同犯了错事的学生般,老老实实靠墙站着。 低沉暗哑的嗓音,丝毫没有顾忌周遭诡异的气氛。 “放轻松。” 唐百衣只感觉后背一片温热,居然自己整个人被沐珩拥入怀!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沐珩握住怀中女子僵硬的手,手把手带动毛笔的动作。很快,一行行字迹潦草狷狂的篆体,跃然纸上。 唐百衣内心:还能这样作弊?这可是公然不把学堂放进眼里啊! 唐百衣悄悄后仰了一下,轻微的反抗,“是不是,不太好?”沐珩这么护短,还明目张胆地这么亲密,自己入了学堂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沉柔的暗哑嗓音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不用理会,你高兴就行。” 唐百衣只觉得周围所有人头埋得更低了,好像他们恨不得立马放弃考试奔回家一般。就连倚墙面壁的老先生,都好像要嵌进墙壁一般。 从此往后,沐将军在街头巷尾多了一则事迹。 京城人并不知沐将军已在清水镇娶亲,只是以为他看中了一个商贾女老板。 还有几天才是正式入学的日子,唐百衣这几日有点清闲。一方面是阿依记已经召回几个分铺的厨子,贡糕不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最近京城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 自己走在街头,周围几步路里,没有其他人敢接近,而多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这一日,唐百衣走进一处大酒店。 金碧辉煌的大酒楼,金顶浮雕,气宇轩昂,尤其是那进门的牌匾,大大的“贵人阁”三个字尤为瞩目 “客官,请进。”新来的迎宾小姐站姿窈窕。 门口接引迎宾做得非常好,可以和现代媲美。尤其是迎宾小姐那古色古香的汉服,远远看上去,还以为自己置身在现代国金大商场内的豪华饭店中。 突然,一道语气不善的轻笑。 “这不是阿依记的老板么。你们这贵人阁这档次不行啊,说是贵人,来吃饭的居然还是商贾之流,让咱们怎么下咽?” 一名身着绫罗绸缎的贵妇扭着富态的腰肢,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显然,她也是来吃饭。 门口跟入几名打扮得体的世家小姐。 一众人看着服饰普通只穿着杏色流衫裙的唐百衣,纷纷掩口轻笑。 “连绸衣都买不起么?唐老板最近生意是不是捉襟见肘啊?” “不入流的下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贵人阁谁都来吃呢。” “你们贵人阁主事的人在哪,穿着这等平民百姓衣服的人都能放进来,你们是真的不怕客人跑路?” 众小姐妇人你一句我一句,将新来的迎宾怼得憋红了脸。但她们明面上杠得是酒楼迎宾,实际上,字字都炮轰向一边的唐百衣。 贵妇扬起插满一头矜贵簪子的头,笑得虚伪,“唐老板,你有预约么。” 唐百衣抱臂懒洋洋地站在一边,摇了摇头。 贵妇更得意起来,“我看你还是请回吧。这家贵人阁平时不接受散客,只接受预约。预约两个字没听说过吧,这可是京城近年的名话!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乡巴佬,连预约都不懂。这外地人啊,果然只配去街边排挡吃饭。” 一众名门小姐跟着哄笑。 她们可是待字闺中的大门户官家千金。不少人就是看中沐家将军的飞扬跋扈,这年头的叛逆期少女,对人人敬而远之的反派有极大的好奇心。她们听着家里上朝的长辈对着沐将军怎么破口怒骂,怒斥他的暴戾事迹,她们就越发向往好奇。 直到京城戏红楼传出一段折子戏。 那扮演沐珩的小生可谓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俊逸非常。 传言中,人人都夸张了沐家将军的狠辣手腕,埋没他的容颜。但这折子戏一出,京城名媛千金尽数躁动起来! 那名满京城的沐将军居然是个如此美貌的俊男! 第两百零二章打脸疼啊 所有心怀少女春事的女子无一不对这样一位手腕狠戾还端了副好姿容的沐将军,心生好感倾慕。 在这风口浪尖,街头巷尾再传出阿依记女老板和沐将军的学堂事迹,无疑是火上浇油。而唐百衣恰好就是那个被架在火炉上用明火烤熟的鱼。 “没预约就快回去收你的破烂钱,还杵在这瞧什么?”贵妇一脸蛮横。前些阵子,她拗不过爱女的撒娇,命人去沐家说亲,探探口风,却连大门都没进就被挡了回来。让她面子上好生过不去。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要好好给唐百衣脸色瞧瞧。正所谓迁怒,只会火烧及无辜人。 就连新来的迎宾都有些战战兢兢地帮腔,“这位姑娘,咱们贵人阁确实需要预约,这也是老板下的规矩,没有办法。” 唐百衣点了点头,“确实得有预约。” 贵妇一听笑开,嗤笑声传遍了整个酒楼,“那你还等什么!道理倒都懂,赶紧滚出去!” 原本贵妇只有三分火气,但她一想到之前在将军府那受到的屈辱,心中憋屈,更是将满腔怒火作势发泄出来。 “就是,穿得这般寒碜样,就别来丢人现眼。” “唐老板那么穷么?您赚这么多钱怕是得穿波斯羽衣貂裘才衬得上您的钱,毕竟,商女就是有钱不是么额。” “商女啊,戏子啊,都是薄情寡义的人,说不准啊,她是凭着什么手腕故意勾搭上沐家将军。这种事儿,咱们可做不出来。” “就是,咱们可是有教养人家的女儿,勾引男人的功夫怎能比得了穷山沟出来的外地人?” 一番动静,直接惊动了整楼饭店的人。 很快,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公子快步走来。 “老板!”迎宾小姐面若桃花,她一见到玉树临风的俊逸老板,整个人都神采焕发一般。 “老板?”所有官家千金一见到来人,都眼睛发亮! 果然!俊美!太帅了!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贵妇,也是眼睛一亮! 来人温润如玉,眉清目秀,举止合意,一看就是上等人。多金,年轻,如玉公子,怎么瞧都是良配! 不少千金纷纷绞着手,挺直腰板,娇羞地垂下眉,想要展现出最动人的风姿。 然而,年轻公子看也没看门口杵着的一群贵妇千金,而是双手一拱,对着唐百衣作了一个深深的揖,行了一个风雅大礼。 一时间,空气陡然安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眼看着翩翩公子对唐百衣恭恭敬敬地俯首行礼,神情敬重之至。 “老板。”温润好听的声音,如余音绕梁,回荡在整家酒楼中。 所有人都怔住! 这位年轻贵公子,这位被迎宾称为“老板”的风雅年轻人,居然恭敬地对着门口的女子称“老板”? 到底谁才是老板? 唐百衣摆了摆手,抬起眼看了看生意红火的贵人阁,没有理会门口一群丑角一般的贵妇小姐,径直大步负手直接上了三楼包间。 所有人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年轻贵公子毕恭毕敬垂手跟着如同小厮一般,陪同唐百衣上了三楼! 三楼包厢,最为神秘的包厢! 京城不少达官贵人想要一探三楼的奢华包厢隐秘,纷纷提前预定,但都被告知“被订下”。现在,他们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对外的包厢,而是专门为一人独留的楼层! 那人,就是,唐百衣。 “怎,怎么回事啊。”贵妇美目圆瞪,不敢相信地抓住迎宾的胳膊就问。 迎宾差点哭出来,她还记得刚才她单相思的贵公子狠狠瞪她的一记警告眼神,“我,我也不知道啊。” 堂厅中,有几个捧场老食客,扬着筷子笑道,“这贵人阁啊,老夫早就听说,幕后老板是个女子。那年轻公子只是个掌事的,倒是那些看上公子的女娃娃,天天跟着他后面一口一个老板喊得起劲。” 说完,老食客哈哈大笑,丝毫不作伪他的幸灾乐祸。 迎宾羞红了脸。 但脸更红的是贵妇和她身后几个名门千金。 她们的脸好像被扇了几个巴掌一般火辣辣疼!她们嘲讽讥笑的唐百衣,居然是贵人阁的幕后大老板?老板来自家店吃饭,当然不用预定了!因为,整座楼都是她的啊! 而且,“预定”这个火遍京城的词,肯定是贵人阁老板流传出的啊!她们还引以为傲天天挂在嘴边,嗤笑那些不懂预定含义的乡巴佬。 她们这顿打脸,真疼! 这时,年轻公子慢慢从三楼踱步而下。 “各位贵人。”年轻公子笑得温润如玉,但言语里确实寒冰一片,“贵人阁庙小,请不起各位大佛,还请几位贵人移步他处。” 说完,年轻公子寒暄客套地对着门口贵妇一个作揖,礼数竟然挑不出任何毛病。一套行云流水的行礼,和那君子幽竹般的空灵气质,更是让千金小姐们欲罢不能。 只是,这么帅气俊逸的公子,居然礼数周全地直言赶她们走! 她们自诩为贵人,腰包里揣了金子,却被贵人阁扫地出门! 这让她们往后在京城里还怎么抬起脸来做人? 顿时,一行人一改嚣张跋扈的气势,丧气满满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为首的贵妇在跨门槛时还绊了个趔趄。 另一边,三楼大包厢。 唐百衣正悠闲地坐在清幽的包厢里,边品着厨子最近开发的新菜,边翻着贵人阁近一个月的流水记录。 营业额稳健增长! 唐百衣将账册一合,考虑着给掌事公子加些额外福利激励。这年头,有本事的人是该得到重用,在股权激励下,贵人阁的营业利润有百分之二十作为掌事的奖金。 而那些包厢预定,迎宾,包括值班经理的设定都是自己结合了现代饭店的管理,加入的新规矩。没想到,一时间,全京城所有饭店掀起了一股跟风热潮。 可以说,贵人阁每隔一段时间流行什么新路数,各家知名大饭店就效仿什么。长此以往,贵人阁被众竞争者高高捧起,直接挤入当红酒楼前三。 红的发紫! “啪叽。” 一口卷饼烤鸭下肚,滋味好极了! 而自己,开设贵人阁的初衷,只是为了能做出符合自己口味的现代菜罢了!古代菜,清汤寡水,不带辣不带麻,连麻辣烫,烤串都没有,实在是,太寒酸!自己作为富婆,得有排面!满足自己的胃! 第两百零三章别那么着急 “老板。” 就在唐百衣合拢账册,满意地准备继续啃香辣蟹时,年轻公子大步踏上楼来,带着大口喘息,但眉宇间依旧沉稳自如。 “老板,阿依记被人围了。” 唐百衣蹙眉,沉吟一下,想了想,不慌不忙抬起眼来,“男的女的。” “男的。”年轻公子一愣,但还是如实汇报,不明白他这位老板在想些什么。 唐百衣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继续啃香辣蟹。 “老板!”年轻公子有些急,额头渗出细汗。都什么时候了!老板怎么还有心情啃蟹爪?这可是火烧毛啊!阿依记是老板的主营铺子,也是发家铺子,被人围了,老板怎么就这么不着急? 唐百衣挥了挥手,令年轻人过来一起坐,十指灵活地飞舞,没有停下剥蟹的动作,“你曾经是慕容家的家臣,你担心你家慕容止理所当然。” 年轻公子王离,在自己将慕容止从盗匪窝里救出时,他浑身浴血,忠心耿耿地护住被剥了个干净的慕容止。他从头到脚,全是血,身体部位被撕烂,但他生生挺住迈开步子的痛苦,一步一个磕头,将慕容止交到自己手中。 王离垂下眉眼,没有答话,但紧蹙的眉怎么都施展不开。 唐百衣说着不相干的话,“这回事情解决后,江南我会调来几个人,到时候你好好教教慕容止,怎么和人周旋。他这孩子,太耿直,心眼实。” 王离很想问,从江南调来人是否和这回阿依记被围有关,但他生生忍住询问的话头,垂下眼帘。 唐百衣看着垂下眉眼,睫毛长翘,姿容绝色的王离,叹了口气。 真的是!为什么这年头,男人都比女的要漂亮!男人都和女人抢男人啊!慕容家不说嫡系,连家臣都貌比卫玠,这不是逼女人称帝将一众美男都收进后宫么? 自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朝女帝居多,这是色诱,逼得女人称帝啊! “老板。”王离紧缩眉头,还是放心不下,作势就要开口。 唐百衣为一整盘酥脆鲜香的香辣蟹感到可惜,擦了擦手,径直起身,挥了挥手,“行了,既然担心,那就走吧。” 去看看! 她抄上板凳下面的一桶液体就起身离开。 王离心中忐忑,巴不得马上飞到阿依记,看看他的慕容少爷如何了,有没有收到波及。自从上次阿依记出事后,他每每听到城北的异动,都担心到不行。 阿依记门口。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这些人不是路人,而是身穿特色家丁制服的家奴。 “开门!敢藏人,还不敢开门了!” “杀咱们兄弟!光天化日抢走咱们的东西!咱们非得进去搜!搜到为止!” “开门!开门!你们这些看家的狗!快滚开!开门!” 京城神武大街主干道附近,许许多多的看客探长脖子,离得铺子好几丈远,又想要看戏,又怕引火烧身。 毕竟,这可是京城赫赫有名赵家老侯爷的家丁!惹不起! 唐百衣来到时,见到的便是四五名将军府暗卫和整整一条街赵家家奴僵持不下的场景。 啧。 如果不是王离急眼,自己铁定能撑到沐珩来。暗卫报信一个来回,沐珩怎么着都能带人赶到。能借着顺风解决的事儿,自己还得亲自来抄起袖子撸这帮人,还不是王离性子急。 沐珩这个挂,好用,免费,还不用担心后患。但是,现在得自己亲自上阵。 “轰!” 带头的家丁扬起一个火把,作势就要烧铺子的几案。 一名暗卫眼疾手快,一记凌空鞭踢甩飞那熊熊燃烧的火把,旋转抡起另一腿,一脚将家丁踹了个唾沫横飞,整个身体直直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哗——” 踢飞的火把,飞到街边的围观人群堆中。 顿时惊叫声此起彼伏!所有吃瓜群众凄厉哀嚎,左右翻滚扑灭身上燃起的火焰。 吃瓜需谨慎,围观有风险。 另一个赵家家丁冷笑一声,“不过区区商贾人家,劝你们这些狗腿子夹紧尾巴赶紧滚蛋!得罪咱们侯爷的下场!你们全家都得给你们陪葬!” 吃瓜群众终于将火势扑灭,探长脖子继续围观。 “这阿依记近来挺生事的啊,怎么到处得罪人。赵家侯爷,那可是京城黑豹!谁敢得罪他啊!” “侯爷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可是当今圣上年轻时候的拜把子兄弟。现在圣上发达,侯爷可是更肆无忌惮。” “嘘,怎么说话呢!侯爷这叫有男人味!” “对对!天底下没有赵家侯爷办不到的事!没有赵家侯爷睡不到的美人!” 说完,一众吃瓜群众吃吃笑出声来。 一个杏衫身影,粗暴地锤开举着火把的众名赵家家奴,大大咧咧挤进阿依记铺中。 一众家奴没想到身后还有人会挤进来,不应该是里面人撺掇着怎么逃出去么? “你就是阿依记铺子的老板!”为首家奴拍拍屁股爬起来,横眼怒对面前女子,扬起手,蛮横地指过来,“来人!侯爷吩咐了,弄死她!算侯爷的!” 顿时,一众赵家家丁群青激愤,各个跃跃欲试,巴不得立马将火丢进铺子中。 “大哥,真的丢么?”第二排的家奴有些犹豫。 毕竟,如果那么多家丁一起丢火棍,可是会烧死人的。整个阿依记铺子怕是将被烧成灰烬,一定会惊动京城衙门。侯爷固然不会有事,但谁知道侯爷会不会为了自保摘干净,而将他们这些动手的下人推去衙门做挡箭牌呢? 这年头,没有人是傻子,各个都是人精,尤其是在朱门高墙里当差的穷人家。 “投投投!”为首的赵家家丁怒从心起,胳膊一抬,下一秒手臂就要高高挥起。 众吃瓜群众顿时有些激动! 那可是火烧铺子啊! 能在太平年代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惨事,他们在内心声讨赵家侯爷为唐百衣默哀之余,也不免有些兴奋。这可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冲突! “夫人!后撤!”为首暗卫眼看着局势不妙,一把准备扯下挡在众人前的唐百衣。 突然。 “噗——” 重重的喷吐声! 所有人都惊呆! 第两百零四章诚惶诚恐个屁 没有人眨眼,一众人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杏衫女子居然抄起木桶像赵家家奴群张口就喷? 这是什么操作? 一股芝麻香的液体喷出,淋落浇了众赵家家丁一头! 就在赵家家奴纷纷张大嘴要破口大骂时,冲天火光劈头盖脸覆盖而下!将他们整个身子包裹! 这是,油! 火遇油,爆燃! 顿时,一众赵家家奴纷纷惊慌失措地丢下火棍就要四散跑开,但热油浇头,油蔓延滴到青石街上,火势顺着油滚滚延开! 随着更多的油浇淋而来,整个阿依记铺前,势同火海! 刹那间,一众赵家家奴惨叫声一片!凄厉哀绝! 为首家奴转身一看不妙,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抡起火棍丢向阿依记铺子。 “嘭!”为首的暗卫严防死守,凌空一脚再度将火棍踹回人堆中。尖叫惨呼声响彻整条大街! “你们!咱们要和你们拼了!”赵家为首家丁欲火面目狰狞,一股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壮烈气魄。铁着头,作势就要拉着一群被火油滚滚席卷的家奴,强行冲进阿依记!完成老侯爷交代的任务! 众赵家火人疯狂地欲火挣扎,一股垂死怒火冲上脑,作势欲和阿依记同归于尽。 突然,一句不咸不淡的女音传来,如同救命的清泉一般趟过众人滚烫的皮肤。 “旁边就有沙堆,你们不去滚沙子,还舔着脸看我干什么。我能灭火么?” 一句话,掷地有声! 令人,醍醐灌顶! “沙子!沙子!沙子!!!” 一时间,一众赵家家奴,人挤人,脚踩脚,连滚带爬,好不狼狈地一哄而起扑向那本就不太大的沙堆。 京城一处商铺改建中,临时堆积沙子,这倒好救了他们的命。 当沐珩蹙眉领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众家丁滚得哀嚎遍野,在不大的沙坑中撒泼打滚,还不时地推推搡搡,大口谩骂“你挤到我了!”“莫挨老子!” 他们赵家小厮服饰上原有的大大“赵”字,都被熏焦到难以辨认。 “主子。”暗卫恭恭敬敬对着沐珩一拱手,被一个眼刀勒令慢慢退下。 沐珩气定神闲地一拂衣袍,抄起一盘新出炉的糕点,毫不见外地坐在铺子后观望。 唐百衣一回头,嘴角抽搐。 这家伙,每次来的都挺是时候。而且!他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呢!上回喝得是自己从西域来往商人手里买下的波斯红茶,这回,啃得还是新改良的拿破仑酥皮蛋糕! 众吃瓜群众都兴高采烈地围观一帮家丁吃瘪的惨状,没有注意有人的到来。 过了很久。 一众劫后余生的赵家家丁纷纷脱力,仰面躺在沙坑里看天。这时候,唐百衣一丢空空如也的芝麻油桶,走到沙坑边,俯视一众衣服破烂赤条条的赵家家奴。 高高在上,居高临下。 “你们。”唐百衣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哪个赵家?” 那家丁衣服上大大的“赵”字,显而易见。 空气仿佛凝固,周围一片安静。 就连吃瓜群众都掉下手中的瓜子肉。 什么情况?阿依记被人寻衅滋事,唐老板居然还不知道仇家是谁? 京城赵家啊!赵家老侯爷啊! 为首赵家家奴也愣在原地,张大嘴傻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是,是城北赵家侯府了!”一众赵家家奴都怒了!这女子,显然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唐百衣确实是明知故问。 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老丑爷。” 京城老丑爷,追着紫雀一路追到江南,盯上了紫雀藏匿的清水镇阿依记分铺。当时,自己杀了一人,抢了双刀。而剩下那群放火的壮汉,都是面戴鎏银面具的沐珩下得狠手。 那一夜,火光漫天,自己真正见识到沐珩肃杀的恐怖,手起刀落,横尸遍野,冷血无情。 看来,赵家老丑爷,是当真对紫雀上心。也是真的喜欢火攻这一招。他这么喜欢用火烧人,下人也得尝尝被自家火棍烧焦的味道。 “老丑爷”三个字,引来不少吃瓜群众的嬉笑声。 这三个字是赵家老侯爷在京城挨家挨户的别称。赵家老侯爷,老,色,贪,最重要的是,丑! 什么歪瓜裂枣,什么矮瘦冬瓜,在老丑爷面前都不是事儿!见到老丑爷,能让人对外星et有个宏观认识。 当然,古代人是不知道什么是外星et的,但他们知道茶叶蛋!老丑爷的歪脸布满茶叶蛋的纹理和凹坑,都是他行房事无节制导致的激素分泌紊乱。 正当唐百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着一脸不服气的为首家丁重复了一遍“老丑爷”时,身后一声重重的冷哼! 令人全身鸡皮疙瘩骤起,头皮炸开的冷哼!阴阳怪气,歇斯底里! 唐百衣从来不知道有个人能将惊悚二字发挥得那么淋漓尽致! 当她转过脸,对上一张如同月球环形坑外加茶叶蛋附体的歪脸时,吐了! 货真价实地吐了! 这香辣蟹的味道一反刍,怪怪的…… “嗯?”赵家老侯爷顶着那张阴阳怪气的歪脸,发出男女莫辨的质问声,其实应该非常有气势。但不知为何,自己脑中只浮现出两个字。 阉人。 “侯爷,您……”唐百衣正要寻思怎么怼,但阉人两字留在口中,怎么就是出不来。 回头一找,果然!就是这道古怪凌厉的目光! 沐珩这家伙干嘛这么赤条条地盯住自己,好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样? 怎么了?阉人不就是这样阴阳怪气掐着嗓子的么。 但考虑到那道目光威势过于逼人,自己还是将话吞了进去,改口道,“侯爷找我做什么。” 赵家老侯爷,尽量摒弃耳边家奴哭爹喊娘抱着他大腿就要寻短见求做主的哀嚎声,瞪起小眼睛,嘴角下拉,怒气冲冲地盯住面前女子。 别说,别小看老侯爷这顶多一米六的身高,他瞪着眼,亮出眼白,还真挺有气势的。 唐百衣明知故问,眨了眨眼,“老侯爷,前阵子有生意对头找我麻烦,这我能理解。但您在京城可是德高望重,响当当的人物啊!什么事情居然要亲自造访我这小铺子?民女诚惶诚恐。” 但她那谈笑风生拉家常的模样,哪里像是诚惶诚恐? 第两百零五章装傻三连 赵家老侯爷更是气得一口气提不起来。 “你!”但他转念一想,不对。 如果他主动将话头引到紫雀头上,那不占理的人岂不是他?紫雀自赎离开京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想要抢,还不能明抢,只能暗搜。 但可恶的是! 上回他派人硬生生强闯清水镇阿依记分铺,落了个全军覆没。而今日,他更是丑态百出,颜面尽失! 唐百衣点了点头,用了一种“我懂得”语调,亲切地拍了拍老丑爷的肩。赵家老侯爷顶多一米六,倒是能和自己肩并肩,这拍肩动作显得亲密,颇有姐妹好的既视感。 “侯爷是来找人的?” 为首家奴放开抱着侯爷大腿的手,气得一个原地蹦跶跳起来就骂,“哪来的贱女!咱们一上来就说了,把人交出来!你是没长耳朵没听见么?” 唐百衣看着老侯爷默许的眼色,笑道,“侯爷真的是来找人?那,是不是来找一个女人?” 为首家奴狠狠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女人!还能找男人不成?” 一时间,街上的吃瓜群众纷纷捂嘴笑出声来。 色,欲,贪,丑闻名京城的老丑爷,还能找男人? 唐百衣继续点了点头,将铺子门拉到最大,阳光洒进铺中,照亮了每一处角落,亮堂堂,灼灼生辉。 “咱们铺子只有一个女子,不知侯爷到底要找的美女姓甚名谁,我看到也好通知侯爷一声。” 很快,众人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不少关于侯爷的八卦在神武大街传开,各种莺莺燕燕的名头数不胜数,众人竟然辩了个面赤耳红也没能想出赵家侯爷到底是为了寻哪个美女而来。 还找到一个毫无关系的糕点铺子里! 侯爷毕竟是侯爷,功成名就一辈子,好歹还要点脸面,知道有些事,尤其是风月场所女子的是,上不得大雅之堂。今日,他寻紫雀是一回事。若是被人参了一本,告到圣上那,说陛下的结拜兄弟当街打砸抢铺子,只为找一个歌舞坊花魁,他老脸都没了! 一声重重冷哼,赵家老侯爷板起刻薄的歪脸,正思量着怎么给这个女娃子一个好看。这时候,为首的赵家家奴心直口快,嚷了出来。 “还能是谁!紫雀你不知道?名满京城的紫雀啊!告诉你!赶紧把紫雀交……” “啪——” 一声雷霆掌掴声!大大的巴掌恶狠狠扇在家奴脸上,顿时将他门牙击飞两颗。 赵家老丑爷气得鼻子都歪,甩着通红的手掌心作势还要再扇,“无法无天的东西!来人!拉下去关起来!” 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是关起来,可见这位心腹家丁在赵家侯爷心中的分量。持宠而娇害死人啊。 得宠的家奴哪里受过这等当众委屈,登时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唐百衣恍然大悟般,“原来是紫雀啊!” 赵家老丑爷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的清誉,就这样被毁了!而这女子居然还大大咧咧生怕有人没听清一般,将紫雀的名字大声重复了一遍。 唐百衣开始装傻三连。 “不清楚。” “不知道。” “别问我。” 铿锵有力,毫不心虚的纯良三连一出,唐百衣人畜无害地迎上赵家老侯爷怒从心起的怒喝,“不问你问谁!” 唐百衣一个手指,利落地指向一边,不假思索道,“他!” 正在优雅执筷品尝拿破仑酥皮蛋糕的沐珩,突然被点名。 空气有些安静。 周围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不多时,有些大着胆子的少女捂着心口,一脸倾心,“这公子好俊,就连吃东西都这么美。” “是啊,好优雅矜贵的姿势,慢条斯理的,一定是个金枝玉叶的贵公子。” “好像明月,好像清风一样,我要晕过去了。” 被赵家老侯爷目瞪口呆的目光扫到的沐珩,看了看嘴斗战场,依旧低眉慢条斯理地品鉴糕点,置若罔闻。 唐百衣搓了搓手,悄悄后退半步。 呵呵,沐珩,对不住了。看戏还得付钱呢,谁让你每回都看戏不嫌事大,白吃白喝的,总得贡献一下存在感不是?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赵家老丑爷派去清水镇的那群壮汉,还真不是自己砍的。 赵家老侯爷像是在努力确认什么一般,瞠目结舌地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男子。 这随意坐在街边小铺上,跨着腿,悠闲吃喝的青年,真的是朝堂上那叱咤风云,论点吸睛无数的新晋大红人沐将军? 虽是武将,但文斗丝毫不输给文官的传奇新秀? “你,你是……”赵家老侯爷说了两个字,就立马沉下脸来,横眉冷对,展现出元老功臣的浑厚气势,“沐将军!不管你有多得势。但是你要记得,你不过是个正三品,论起功勋和品阶,你还得在本侯面前恭恭敬敬按晚辈行礼。” 按晚辈,给长辈行大礼。 周围没人敢说话。 落针可闻。 这可是两位大人物的斗争!周围吃瓜群众默默矮下脖子,恨不得减弱存在感,以免伤及无辜。他们不过是京城脚下的平民,虽然在外乡人面前自持身份觉得高人一等,但真的碰到神仙打架,还是不够看的。 赵家老侯爷盯住面前青年闲淡的动作,眼皮平白地一跳! 无礼!狂妄!太目中无人! “啪——” 重重一掌,狠狠击在沐珩正端坐的桌上。 整个桌子突然一跳,拿破仑蛋糕跟着就是一震!只剩最后一个小角的蛋糕在盘子里原地一跃。 赵家老侯爷怒从心起,额头青筋暴起! 他今天面子全无,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爆发口!他必须把侯府的面子讨回来!他自持身份不在大庭广众前找一个小小铺子女人的麻烦,他还不能以前辈口吻教训朝堂后辈么! “本侯在和你说话!你就这么张狂,见到本侯爷都不拜见?” 赵家老侯爷一张口,一股腥臭的老年口气喷出,直接喷在沐珩脸上。 周围一众人,瘪了瘪嘴角,感同身受般,为这位沐将军感到恶心。 “吃什么吃!你在圣上面前不是很能扯皮么!现在看到本侯爷怎么不说?简直是,目,中,无,人!”赵家老侯爷龇牙咧嘴,目眦欲裂,恶狠狠地顶着一头青筋,眼中喷着火,欺身压上,像是要把面前的青年生吞活剥一般。 第两百零六章沐珩下的手 唐百衣看着赵家老侯爷这样气愤地拿沐珩开刷,觉得十分好笑。 沐珩会怎么对付他呢? 是直接给他一拳,还是给他一拳呢? 就在众人嬉笑着,事不关己地看着神仙打架,内心起哄希望两人越掐越激烈时,突然,沐珩薄唇翕动。 唐百衣竖起耳朵。 只见赵家老侯爷将歪脸探了过去,狐疑地侧过耳倾听。 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要听沐珩说了什么。 只见赵家老侯爷渐渐咧开嘴,从愤怒到眼中冒火,到难以置信,瞬间变成喜出望外! 赵家老侯爷离开时,笑呵呵地和沐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沐家老弟,既然这样,那就拜托你了!从此,你我就是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大起。 唐百衣更是疑惑到两眼斗成了一块儿,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沐珩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回去路上,唐百衣很狗腿地左看看沐珩,右看看沐珩,主动献上一杯新款珍珠奶茶。山芋搓的珍珠,红茶奶加糖勾兑,方便的很。 “阿珩,刚才,你到底和那老侯爷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这样欢天喜地的走了?你真就这样能忍气吞声?”对方可是大大得罪了自己家的心机男啊,自己怎么都不相信,心机男会以德报怨。 沐珩顺手抄起阿依记新款珍珠奶茶,仰头就灌。看得唐百衣一阵心疼,这奶茶不是这么当酒喝的啊! “不错。” 唐百衣笑得狗腿十足,“好喝就泄露一下吧,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一众暗卫也纷纷竖起耳朵,但神情却是低下眉眼跟着赶路,看起来滑稽十足。 沐珩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杯子,看得唐百衣心口痛。 大哥,你可知道这一杯自己卖多少钱么?知道山芋山药珍珠多难搓?这可是每天限量款! 沐珩偏过脸,看着面前眼神晶亮,却心疼到皱起鼻子的女子,慢慢道,“再来一杯。” 唐百衣:??? 终于,在自己磨了很久后,沐珩还是从实交代。 “我说,明天午时就把紫雀送到他府上。” “什么!”唐百衣惊呆!紫雀可是在清水镇自己店里伪装成男人呢。沐珩就算让人戴上人皮面具,这能伪装一天两天,但长时间怎么行? 加上老侯爷这公狗德性,一看就是要夜夜笙歌的啊,不会暴露么? 赵家侯爷可是圣上的拜把子兄弟,如果他当真发怒起来迁怒于人,那可就…… 然而,第二天,唐百衣发现自己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因为京城被一则惊天大消息震了三颤! 赵家老侯爷,死了! 唐百衣雷厉风行地一个猛子扑进书房,抬起眼就冲沐珩大喊,“赵家那个茶叶蛋,死了?” 自己就差接一句,是不是你干的! 沐珩放下手中的文书,蹙眉转过脸来。 茶叶蛋? 唐百衣大口大口喘粗气,呼着冬天白花花的气,瞪着眼难以置信地一撩衣摆坐在那矮榻边,抄起茶几上的冷茶就要灌,润润嗓子。 突然,一只大手横里将冷茶盅给截了,茶壶倾斜,温热的云雾茶倒出,香气氤氲。 唐百衣喝着热茶,捧着茶盅暖着手,一脸好奇宝宝地望向身侧人。 沐珩抬手拂下女子刘海上的几片雪花,叹了口气,沉柔低声回荡在书房间,“嗯。” 唐百衣内心呵呵呵呵呵呵,为赵家老侯爷点了根蜡。果然是作死要得罪沐珩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前一天得罪,后一天就挂了,这可真是最高速度! 而且,对方还是圣上的拜把子兄弟! 迎着唐百衣探究的好奇眼神,沐珩还是抿了口茶,解释道,“送人进了侯府,毒杀了。” 唐百衣隐隐想象到,一个戴着人皮面具,或者干脆没什么伪装只是蒙了个面纱的美女,扮作紫雀的模样进入侯府献上一舞,随后正在和赵家老侯爷颠鸾倒凤的时候,要么送上一刀,要么送上一杯毒酒。横竖方法有许多。 随后,侯爷毙命于暖床上。 “那个人呢?她可活不了啊。”唐百衣已经想象到被派去的美女必定凶多吉少。 “她?”沐珩冷笑一声,双眼冰冷,勾起嘴角,如同春天瞬间降为冬天一般。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她,本就该是个死人。” 唐百衣忍不住哆嗦一下,下意识离沐珩这个魔王远一些。果然,他不愧是心机城府男,算计别人的同时,还这么送虐待下属。 “怎么?”沐珩放下茶盅,慢慢转过脸来,叩住身侧女子的下颌,俯身凑近。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有些酥痒,“你心疼杨柳依?” 唐百衣愣住。 杨柳依?沐珩派去的死士,是杨柳依? 沐珩指腹带有薄茧,摸索在唇瓣上有些麻痒,温柔的动作,专注的眼神,令人不免多想。 唐百衣下意识地后仰着脖子,回避这个令人感觉危险的亲密动作,“这任务九死一生。” 沐珩敏感地察觉的面前女子的抗拒,自然地收回手,慵懒地支手继续倚靠在软榻边,笑得温和,“放心,她命大,还能活一阵子。” 唐百衣只觉得后背一凉。 沐珩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淡漠模样,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但如今笑得样子,更是让人心里打鼓,不如不笑! 所谓笑里藏刀的腹黑男,一定就是指这样的人! 自己不免为痴情一片的杨柳依觉得悲哀。她以为她跟在沐珩身边就能得到他的人,但实则,她只是一枚好用的棋。 赵家老侯爷的死惊动很大,但一时半会没人查到沐珩头上。所有人都在追查那美艳绝伦的舞女躲藏在哪里,就连圣上都在震怒后,回归平复。 赵家老侯爷色名在外,死在美人床上,也可谓死得其所。 正在唐百衣舒舒服服喝着当朝正三品将军亲手泡的茶,欣赏着俊男的绝色侧颜时,一则消息飞进将军府,让唐百衣愣住。 “陛下,召见我?”唐百衣食指直接指自己的鼻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来传话的公公。 自己只是一介民女啊,平时进宫最多和皇后说说话,谈谈新出的糕点品种,哪里能有机会面圣? 第两百零七章赏赏赏天降横财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能有机会在古代见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就好像穿越旅行记需要景点打卡一样,皇宫御书房的景点敲卡,绝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唐百衣熟门熟路地穿过长长宫廷走廊,拐过一个岔路,在公公的带引下,来到一处别苑花园时,看到面前的景象,自己明白过来。 青石棋盘边,除了一袭黄金龙袍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频频向自己眨眼的沙雕! 而那个沙雕,可不就是祁王北堂染么! 当今圣上名讳是北堂护,在女帝驾崩后,顺序继承人北堂护登基,到如今也不过三年多时间。太子未立,九龙皇子们都在铆足了全力夺得帝王的青眼。而其中就有一个例外。 就是祁王北堂染! 唐百衣上回还猜测他是大智若愚,现在看来,简直是愚中大愚! 直到自己跪到膝盖都酸麻了,才被排场摆足的帝王喊了平身。 真的是!这就是帝王范儿么?见面先来三把火烧烧锐气? “你,就是沐将军维护的女子?” 帝王龙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令人眼皮子一跳。 唐百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显然,陛下是听到翰华学堂的传言。那天考试,沐珩赤果果维护自己帮着作弊的事,已经传遍京城。看来,陛下这回,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毕竟,自己一介草民,破坏了翰华学堂的规矩,就是打陛下的脸啊! “父王,就是她。”祁王北堂染笑得依旧一脸憨憨。 唐百衣很想给他一老拳,真想看看他脑袋里装得是什么。 一道严厉的目光上下将自己仔细打量。 这种压迫感,像极了自己刚毕业没走进社会时,被第一家公司老板面试时的场景。不,更压迫!更窒息! 这就是上位者威严么? 祁王北堂支着手,注意力全然不在错综复杂的棋盘上,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突然变乖巧的女子。好像一个狐假虎威的猫,突然缩起了爪子,乖怂起来。 “噗。” 祁王没忍住,笑出声。 唐百衣生生克制住扬拳头的冲动,继续等面前帝王发话。他找自己来,绝对不是见识见识传闻中“把沐将军迷到七荤八素”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自己混在京城美人堆中可普通了,顶多算是姿容清丽,有气质。肯定入不了口味刁钻的帝王的眼。 果然,帝王扫了面前女子两眼,就失了兴致,继续和祁王下棋。 空余下站得无聊的唐百衣。 罚站? 借着机会打压自己,给自己脸色瞧? 就在唐百衣将可能性猜了个遍时,祁王北堂染如同将棋子一颠,看向帝王笑得一脸乖儿子样。 “父王,就是这女子,还请父王下旨。” 唐百衣顿时整个身体僵住。 如同晴天霹雳! 这铁憨憨!下旨干什么?还能干什么!绝对是赐婚!开什么玩笑,自己这两年里,至少和他说了千八百回了,自己是他人妇,他人妇,家有妒夫,超级妒的那种!他耳朵是摆设么? 不等自己如同拨浪鼓一般摇头,帝王已经锁紧眉头出声。 “可以。” 唐百衣震惊!可以?真的可以?你确定?草民和皇族,你一个陛下就这么草率? 帝王大喘气般解了下一句,“她下棋赢过孤,孤就下旨。” 唐百衣咬咬牙。 慈父多败儿!祁王那么沙雕,和他亲老爹的宠溺绝对分不开!这旨意能下的这么随意么? 等等。下棋赢过陛下? 这怎么可能! 顿时,一股欣喜冒上来。果然这慈父也是个心机男,故意坑儿子,自己一个围棋废怎么可能赢得过步步为营布局的帝王? 很快,唐百衣心情很好地一敛衣摆,坐在青石棋盘前,大大咧咧继续面前的围棋对弈。 什么围棋,什么做局,自己只认得白子黑子。 随着时间推移,棋盘上唐百衣被吞噬的黑子越来越多,白子占据几乎全片江山! 祁王北堂染耸拉着脸,如果此刻他有耳朵,一定是无力耷下,丧气满满。 相比祁王的沮丧,唐百衣输得可谓兴高采烈! 输输输!输就对了! 皇家的傻儿子呀,你老爹在费尽心机婉拒你,给你留下颜面,你这都没看出来。 帝王的下一句话,让自己惊了惊。 “悬殊太大。”白子狠狠往棋盘上一碰,惊起棋子冲撞一片。 唐百衣眼皮子随着这震慑的动作一跳!显然,帝王北堂护平日里的仁君形象也是伪装的,实则内心狂暴,只是他在人前生生克制冲动,扮作一个完美帝王而已。 自己正要借这个输局告辞离开,想不到沙雕祁王不死心,继续仰着受宠儿子的乖脸,人畜无害道,“父王,那就换个下法,咱们让唐老板玩她擅长的路数。” 唐百衣知道祁王说的是五子棋。 这两年里,自己为了打发粘皮糖一般的祁王,给他介绍了飞行棋,跳棋,五子棋,还有各种扑克牌,供他玩乐。没想到,这回他还真将不依不饶发挥得淋漓尽致。 “嗯。”上位者的威势,简简单单一声,带着如山顶洪钟般的中气,和腾龙威慑,令人难以拒绝。 唐百衣斜了北堂染一眼,而后者笑得和一朵向日葵一般灿烂。 好吧,既然你们父子俩闲来没事捉弄我玩,那我也豁出去奉陪! 一个五子棋的必死之局被摆出。 只是,死局的白子,唐百衣故意摆在自己这边。这样,无论对方怎么下,自己都无力回天! 帝王看着新鲜的五子棋,听着规则,面露赞赏之色。 “这个叫,五子棋?” 唐百衣点了点头,想不到帝王真的很爱下棋。 “赏!” 顿时广袖金龙袍一挥,宽袖一拂,一整排皇城婢女齐刷刷小碎步挪到自己面前。 唐百衣看着宝盒里五花八门的贵重器皿,眼睛差点瞪出来! 玛瑙果盘,西洋钟,紫檀彩漆掐丝壶,珐琅,铜鼎,珊瑚树一棵,锦缎十匹…… 哇塞,这真的是帝王豪阔手笔啊!有钱人! 有钱人,就是任性!自己只是展现了一下五子棋的玩法,就得到这么多的赏赐。那自己下回来专门给陛下演示扑克牌,麻将之类,岂不是自己要赚翻! 好一个副业!真赚钱。 第两百零八章松鼠屯粮收获满当 正在唐百衣绞尽脑汁拼尽所有脑细胞,唾沫横飞地和高高在上的帝王解说了一遍五子棋规则。随后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步步紧逼这必死困局,从而让帝王龙手一把将自己的棋路狠狠掐死! 自己得输得不动声色! 让帝王赢得有排面!赢得成就感满的一匹!让帝王心中涌起强烈的呐喊“还是孤牛逼!” “啪——” 终于,威严的帝王手持黑子沉稳地落在斜线第五格上。 五子连珠! 获胜! “民女对陛下的深谋远虑佩服!陛下英明!”唐百衣立马戏精附体,忙不迭懊悔拜服,抱憾终身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嗯。”帝王很满意,从嘴角那怎么都扯不下去的弧度能看出来。 唐百衣长吁一口气。 呸!什么深谋远虑?这可是四条绞杀局!陛下若还是能输,那么就不是手气不好,而是脑子不到位。 但无论怎么说,自己输了,那么陛下就不可能依祁王北堂染的意思给自己下旨。 下什么旨?北堂染这粘皮糖沙雕还能求什么旨? 然而祁王揣着手,悲叹一声,立马就让唐百衣懊悔到肠子都青了。 “可惜啊,唐妹……唐老板,你和肆师女官无缘。” 唐百衣耳朵一竖,晃了晃。 肆师女官?那是什么? 怎么听上去很牛气的样子?好歹是个女官啊!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祁王一拢折扇,叹息地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六卿掌邦礼,父王准备提拔女官,本王就引荐了你,可惜啊。” 唐百衣欲哭无泪,自己现在杀帝王百八十个五子棋来回,还来得及么?打死自己都不会再相让。 三少三公六卿,肆师女官还当真是个位高权不重,事也不多,可以安安心心做个合格米虫,快乐地拿着奉例,接受百官登门拜访,收礼的铁饭碗! 呜呜呜呜呜……心都碎了。这祁王也不完全是个愣头青,还是很为自己着想的么。自己正合适做一个快乐的米虫。 “啪——” 突然黑子在青石板上叩响,帝王威严沉稳的声线,带着凌厉犀利,“你可知罪?” 唐百衣顿时抖若筛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 怎么,自己丢了大好饭碗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治自己罪?什么罪?欺君? 唐百衣正这么想着,一抬眼,正好对上帝王那能洞悉探知一切的犀利眼神。从那漆黑的瞳孔中,自己看见一个渺小又卑微的平民自己,正匍匐在地噤若寒蝉。 这就是古代帝王的威严么? 皇族和平民,果然是天和地的差别,自己被皇族捏死,就和大象踩碾过一只蚂蚁一般。 然而,帝王狠厉的眼神只盯了一瞬,立马换上慈祥的和蔼神情,亲手一把将自己扶起来。 唐百衣内心: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仁慈和蔼的笑容,帝王北堂护眼角堆起褶子,如同可敬可亲的慈父一般,笑得一脸仁君模样,“别紧张。” 唐百衣内心:你再笑我会更紧张,我最近见笑面虎比较多。 帝王见到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唐百衣,登时被逗乐,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像是温暖阳光,“你的心意,孤明白。”顿了顿,他沉下脸,故意板起来,“只是,刻意了!你以为孤看不出来?” 唐百衣明白过来,自己那个困局必死之局帝王早就了如指掌,他的眼睛能洞悉看穿一切。 不等唐百衣挖空心思找话解释,帝王已经大手一挥。 两整排长长的婢女队伍捧着慢慢的托盘鱼贯而入。 威严的帝王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很聪明,知道当不起肆师这个官位。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些,是孤赏你的。下去吧。” 唐百衣心中正嘀咕,我并没这么想啊!我也没自知之明,我真的是想要肆师女官这听起来就很牛气的铁饭碗! 然而两整排婢女齐刷刷将托盘里的事物一亮,唐百衣立马将满腹牢骚吞了回去! 妈哎! 自己是被天降运气砸中了么? 这些票据,房契,店契都是什么?这么多盖了官印的戳?这些都是什么啊! 祁王北堂染忙不迭将对着白花花各种票据官契的唐百衣推了出去,免得她即将淌下的哈喇子玷了父王的眼。 唐百衣很是豪气万丈地甩给祁王北堂染一张镶有金边的黑卡,随后欢快地拖着满满当当的收获,一路跑回了将军府。 祁王北堂染蹙眉拎起这张看起来怪模怪样的黑卡,念出声,“阿依记一年超级会员,免费品尝,送货上门,什么,什么服务?” 那个vip服务,他怎么都念不出来。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这就是唐妹妹报答他的奖励么。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啊……看起来就不太值钱的样子。 但祁王北堂染不知道的是,贡糕品牌阿依记,在京城神武大街那可是每天早上长龙队伍满满当当,甚至还不一定排得上号。唐百衣给他的随时随地送货上门vip待遇可是比三天一次进宫上贡,还要便捷。 另一边,唐百衣欢天喜地拖着一众收获回到将军府。 “即墨城外三千亩良田?” “扶桑城联排沿街商铺?” “京城神武大街转角门店?” …… 许许多多的田契房契商铺像是天降横财一般把自己险些砸晕! 圣上真是大手笔! 这些契书,不少是众商贾哄抢的黄金地段!还有不少是需要向上打通关系才能拿到的限购位置! 当真是,宝物送上门!有了这些,哪怕自己是个对经商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能靠外租,坐享其成。 自己如今可谓是每天可以躺着数钱的包租婆,完成了现代自己的理想,买下一栋楼,月月窝在软床里数租金。 “笑什么。” 突然,门口一阵脚步声,清冽的沉音也被沾染上喜悦。 唐百衣倏地回头对着沐珩笑得眉毛飞起,“陛下真是一个好人!” 这话一出,沐珩身体突然一紧绷,脸色也随即一变。 “这些都是陛下赐我的,这么多!”唐百衣环抱一众契约纸,满足地直想打滚,“而且,他看上去很慈祥和蔼,也没摆太多架子,和想象中真的不一样。是个仁君!” 第两百零九章将军戏仙童 空气突然有些凝固。 唐百衣也察觉到沐珩的不对劲,偏过脸去一看,“阿珩,你是不是……” 自己突然想到沐珩上回听见自己说出“要嫁给权倾天下的帝王”都没有变脸色,反而这回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自己可是猜测他的野心直冲那个权利至尊的宝座,在一个想要推翻王朝的男人面前夸当今帝王是仁君,是有点戳他心。 沐珩慢慢走上前。 他在发现面前女子收敛欢喜,面露紧张时,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释然放松。 空气也跟着舒缓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大手指腹带着薄茧,抚上面前人的脸颊,沉柔声温润好听,“在想什么。” 唐百衣眨眨眼,直言不讳,“阿珩,你会是个更好的帝王。” 这句话十分轻,自己也知道这种话不能乱说。但沐珩既然敢埋伏在清口村,卧薪尝胆苦心经营,自己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沐珩眉头一蹙,细不可查。 “你这么想?” 唐百衣狐疑地转了转脸,怎么听都觉得沐珩的弦外之音是自己猜得不对。他若不是觊觎那个高位,他还能想什么? 突然,一段回忆涌上自己心间。 破败的将军府,乱葬岗般的衣冠冢,秋风萧瑟,如同百鬼齐哭。 “报……报仇?”唐百衣发现大事一般捂住嘴,惊诧,“所以,殷将军府的灭族是因为北堂,北堂护?” 这个名讳,全京城全华夏没有人敢直言不讳,所有人称呼帝王都用“陛下”或者“那个人”。从不会有人这般肆无忌惮。 但唐百衣没有这般顾忌,又是在将军府中,丝毫不介意地顺口将那个名字吐了出口。 北堂护,当今圣上。 推动殷将军府走向灭族的仇家。 沐珩眸底漆黑如幽谭,深不见底。 唐百衣拍拍胸脯,像是发现大事后又浑然不觉得很严重一般,“那你加油干,我看北堂护可狡猾得很,十分不好对付!我会背地里给你支持你!” 说完,她一溜烟,捧着满满一摞契书推门跑了。 原地,只余下沐珩一人。 “主子。”老三暗卫终于花了几天的脚程,从遥远的江南赶回惊,他额头绑带已拆,神情依旧恭敬,“夫人已经知道。要不要?” 说完,老三暗卫划手在喉脖中比了一比。 “嗤——” 凌厉破风声犀利划过! 幸好老三暗卫反应极快,一个下腰才堪堪避过那指劲挥击飞出的小狼毫笔。 “噌!”强烈的震荡音,毛笔笔杆直直插破窗棂,兀自剧烈晃动。 老三暗卫缩了缩脖子,暗骂了声,自己这多嘴的习惯怎么就改不了。 在逼迫脑子缺根筋的老三后,沐珩独自支腿坐在席上沉思。 他脑中回荡着唐百衣逃跑似的身影,还有那语速奇快的话。 “你加油干,北堂护狡猾的很,我背地里支持你!” 呵。 他轻笑。 当今世上,敢直言说北堂护狡猾,也只有她了。也只有她得知他计划后,非但不惊恐,而且还灵动地说了句,加油干。 妻为妙人,这句话,他并没说错。 唐百衣数完契书后,马不停蹄地将文契都交给王离打理。又命慕容止把远在江南的红红儿和紫雀接回。 红红儿交出的徒弟应该已经能在清水镇独当一面。京城主铺,百废待兴,自己将得力助手红红儿调回来,一定能帮大忙。而紫雀,不用再担忧老丑爷的骚扰,她一个精通各国语言的神助一直窝在贫穷小镇那个破地方,也真是憋屈的慌。 自己还是很怜惜女子的,尤其是美女。 今天,是翰华学堂报道的日子。 唐百衣想了想,还是重新摸出那张人皮面具,伪装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准备顶着男装去学堂。 毕竟,自己是“沐将军迷恋的女人”这名头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听上去怪怪的,没什么品味。没人知道沐将军在偏僻小镇的大婚,所有人都以为沐将军依旧无妻无妾,是个钻石王老五,还是个禁欲气息十足的冷面扑克牌。 呵,他禁欲? 好吧,每晚他乖乖环抱着自己,确实挺禁欲的。但别以为自己堂堂一个现代人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很多部位的变化,古代女子不知道,自己可是敏感地清清楚楚! 嗯!(一本正经脸) 唐百衣梳了梳顺滑的长发,想着,沐珩从来没有过问自己为什么不盘发。他也从来没有强求。其实,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自己觉得盘发丑。 披着多好看。 或许这也是众人觉得阿依记老板还单身的原因吧。 很快,唐百衣身穿玉京狐貂袄,肩披九天华金裘,面若桃花,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俊俏朱门风流小少爷的模样。 “三子,走嘞!” 唐百衣“哗啦”一抽开折扇,轻摇两下,气度风采比混迹风月场所的纨绔公子更潇洒飘逸。 老三暗卫沉着脸,一脸不爽地扮作书童的模样,摸了摸头顶那狗皮帽,万般无奈地跟着去学堂。 没办法,主子的命令,哄夫人高兴。夫人若不高兴,唯他是问!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别人府的暗卫只要守卫主子安全就行,他终年无休,常年熬夜加班,还得被不良主子剥削。 翰华学堂里,唐百衣一脚踏进,立马就后悔起来。 这么多女子是怎么回事? 男人呢?没男的吗? 自己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这翰华学堂,居然是女子学堂么?简称,女校!!!! “你!”地中海头秃的老先生板着一张褶皱脸,刻板教条地扬起手中的戒尺大步走来。 不等唐百衣认怂地回去换装,老三暗卫一个箭步挡在面前,亮出腰间令牌。 红底金字“沐”赫然闪瞎了老先生的眼! 顿时,老先生变脸极快,立马低头哈腰卑躬屈膝地嬉皮笑脸,“小少爷请,请,请啊!” 于是,唐百衣成了翰华女学堂里,唯一一个“男”学子。 也成了一众少女争相竞逐爱慕的对象。 而老先生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诡异的光。他一定是觉得堂堂圣上身边红人,沐珩沐将军,从“迷恋一个女人”转变为“又痴迷上了一名美少年”。 男女通吃啊! 嗯,这盘脏水,自己也不是故意泼向沐珩身上。但从京城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闲谈来看,沐珩这黑锅背定了。 还有民间戏台专门出了一台折子戏,“将军戏仙童。”虽然没有明目张胆指名道姓,但沐珩也算得上很冤了。 今年六月下雪了吗?嗯,还没有。会有的! 第两百一十章万人迷少年郎 唐百衣百无聊赖地支着手撑着下巴,听课中。 台上,教条主义的地中海秃顶老先生正摇头晃脑地颇为享受地念着书。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唐百衣脑袋越来越低,下巴直接和课桌来了个亲密相碰,随后整个人脑袋一昏,嘴巴一张,会周公去。 这真不能怪自己,自己也不知道在学堂里学得居然是这么基础的传统课,下午一般都是诵读,书法识字只有上午才有。 自己在现代可谓是典型的,春困秋乏夏打盹,加冬眠。能够逮着机会小睡一波就睡一波。课堂上老师有节奏的说书声,就是最好的催眠曲。更何况现在是午后,肚子里抱抱的,合适在充满阳光的午后,睡个美美的午觉。 “唐一!” 突如其来的点名,让学堂里所有人眼皮一跳! 虽然地中海老先生对沐将军府惶恐,但他有个怪癖,绝对不能容忍他教书的尊严被破坏!哪怕是将军府开后门送来的人也不行! 但唐百衣依旧枕着胳膊,舒舒服服的大睡特睡。 唐一是谁?不知道,没听过。 “唐一!” 随着近距离有节奏的指节敲击木桌声,唐百衣撑开惺忪的睡眼,抹去嘴边哈喇子。 哦,对了,唐一是现在自己的名字。为了省事,把中间字抽了,换成男子名。 “啪——”狠厉的戒尺凌空飞过! 唐百衣倏地瞪大眼,醒觉!如果自己不是借着将军府的名头,现在这把戒尺是不是就直接揍在自己身上了? 秃顶老先生怒气冲冲的沙哑音,灰白胡子高高吹起,“第五段第二行什么意思?” 唐百衣困惑地眨了眨眼,翻开崭新的书册。 第五段……第二行……嗯,第二行。 正当唐百衣要开始念时,一个清脆又动听的女音传进耳中。 冒着严打风险的轻微提醒声,“孝当先,义当头,方能成器。” 唐百衣挤了挤眼,努力瞪大看了看书册。哦,原来是从右往左第二行,若是自己回答,怕先生还得继续吹胡子瞪眼,一口气提不上来。 当自己依样照葫芦念了一遍那悦耳的提醒后,秃顶老先生这才留下重重一声冷哼,怒甩衣袖,“下次注意点!”回到台上继续摇头晃脑。 唐百衣转脸看了看提醒声的源头。 一个靓丽如天仙的少女正侧过脸,冲自己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嗯,桃花电眼的那种。 唐百衣顿时觉得自己若一直扮作少年,也真不错。每天还能像名草一般被一群娇花供奉起。 “陶清屏。”无声的唇瓣翕动。桃花眼少女媚眼如丝,频频挑逗眨眼,勾了勾指头,一脸调戏纯情书生的模样。 正当唐百衣点点头,隔空行个抱拳礼致谢时,三四张小纸团从各个方向飞了过来。 唐百衣:???? 陶清屏立马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地瞪了周围一圈,嘟起红唇。 当自己慢慢拆开各个纸团时,周围隐约有不少嬉笑声。这让自己想到盘丝洞的蜘蛛精,还有诱惑唐僧,在水里泡澡的妖精们。这些纸团无一不带着显而易见的挑逗,以及露骨的表白。 自己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朝代,江南风土人情非常封建,但京城的女子却那么开放。或许这和京城曾是横跨百年的女帝时代有关。听说在四百年内的几个女帝统领的朝代里,一女可以一夫多室。只要,有钱!于是,同样的道理,那些年代里,穷苦的女子只能是单身狗的命,连一个男人都娶不到。 想想也对,如果现代社会取消一夫一妻制度,妹子们会选择做一个屌丝男的老婆,还是选择做吴一凡的第一千个老婆? 很快,整个学堂里暗潮涌动。 “噗,噗,噗!” 唐百衣彻底醒觉了! 因为自己桌上堆满了密密麻麻许许多多的纸团!这些用毛笔画着可疑桃花的纸团,当真是课堂友谊的见证么? “今天就到此为止,明日一早上交你们通读后的笔记。”秃顶老先生说完,腋下夹着厚厚的书册,狠狠瞪了学堂角落一眼,才转身离开。 角落里,莫名收到一记警告瞪视的唐百衣,这才揉了揉腰酸背疼的后腰起身。 “唐公子!这是奴家带来的点心,你尝尝。” “唐家少爷,人家看你没带顺手的狼毫笔,这支送你好不好?” “唐哥哥,下学了,陪我出去玩吧。刚才,我可是给你解了围呢。”陶清屏俏皮地眨了眨桃花眼,频频暗示,一把将众忿忿不平的女学子推搡开。 唐百衣顿时被一众莺莺燕燕整个儿包围,困在角落里,看着满满一书桌的点心,毛笔,砚台,腰佩,等等的小礼物,有些犯难。 要不,明天还是以“沐将军迷恋的女人”身份出现算了? “嘭!”突然学堂门被重重一踹!直接被踹飞弹开! “轰——” 厚重的木门整个儿被震飞,轰隆隆的响声如同上古凶兽的咆哮般回荡在学堂中,吓得一众女学子纷纷捂耳尖叫! 惊恐的尖叫海豚音紧挨着自己,耳膜……要裂了。 这陶清屏,不去现代唱歌,真可惜。 几名身穿织锦缎紫红袄子的阔少,一脸怒气地踹门闯进,一进门就扯开嗓子大声怒喝,“姓唐的!给小爷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唐百衣正揉着耳朵,显然没有意识到“姓唐的”在喊谁。 学堂里这么多姓唐的,对不对。 耳畔,陶清屏直起腰板,一仰脖子,对着门口激烈对吼,“姓吕的!你抽什么风!我就认识一下新人怎么了!” “嘭——” 唐百衣面前突然一道劲风袭过,书桌被重重一拍,所有礼物都跟着狠狠一颤! 一张白嫩的少年脸闪进眼帘。 愤怒的怒喝咆哮,少年一把拨拉开挡在面前的陶清屏,粗鲁无礼地指着唐百衣就是一通狂喷,唾沫横飞,“你小子狂什么狂!小白脸了不起!小白脸就能勾引人?告诉你!你这样的小白脸小爷我一个打十个!” 唐百衣内心:小白脸?你这张脸更白不是。 少年人身后的家丁纷纷撸起袖子,挺起健壮的胸膛,将声势拔高。 “姓吕的!你疯了不是?都是一个学府里的,你这是干什么!” 吕姓少年一把将陶清屏拨开,怒气冲冲地“嘭”一声猛地一拍桌,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对上唐百衣的鼻尖。 紧张的气氛,拔弩凶张!一触即发! 暗卫老三已经不动声色地翻窗落进学堂后方,等着一个切入时机。 第两百一十一章他们一定是看在本公子的面上 就在吕姓少年横眉怒怼,鼻尖就要戳中唐百衣的时候,唐百衣扯出一个冷笑。 “翰华学堂,圣上亲笔题的匾,百年学府。现在居然有个不知哪来的泼皮登门撒野?” 周围女学子纷纷震惊地捂住嘴,小声提醒。 “唐公子,这位可是大冢宰的嫡子,吕律。得罪不得。” 当朝大冢宰,老来得子。京城谁不知道大冢宰是个极护短的人,而他的独子更是横行在京城,成为纨绔子弟势力中当之无愧的头羊! 吕律一听周围女子的惊恐声,引以为傲地将其当做是赞誉。 他倨傲地一仰下巴,神采奕奕地一脚狠狠一跨,直接踩在书桌上,像极了混世魔王。 “喂!小子!” 吕律噙着恶劣的笑意,指了指面前的唐百衣,又指了指他自己的胯,“从下面钻过去!磕三个响头,喊小爷一声祖宗!小爷就放过你!” 一众吕家家丁声势浩大地在旁助阵,各个臂壮腰粗,气势如虎。 就在这时,暗卫老三如同换了个人般,一改懒洋洋的蠢样,沉下脸迈着稳健的步伐,冷冷上前。 他的任务,任凭夫人寻乐子,但更重要的是,护夫人周全!他对殷千岁的忠心,让他可以为了任务,肝脑涂地! “这家伙又是谁?”吕律颠着腿,晃着身子,一脸不爽地看向如同宝剑出鞘的暗卫。 陶清屏一见不好,这阵势要打起来。她连忙拉住吕律的袖子,怒叱,“姓吕的!你没完没了了?你再这样见风就是雨的,信不信我回头就和阿爹告你黑状!退亲去!什么娃娃亲,这年头早就不兴这个了!你也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咱们俩不过就是青梅竹马,你也犯不着来管我的事!” 唐百衣这下听明白了。 这是一个颜狗花痴女,和忠犬悲催绿帽男的故事。自己不幸就成了那横在当中的小白脸老王。 吕律一听陶清屏还护着唐百衣,更是怒从心起,抄起一边的木棍扬起就要打,“你还帮这小白脸说话!小爷我揍他开花!” 就在暗卫抡起拳头准备横截反击之际,唐百衣挑衅般“哗啦啦”抽开折扇,潇洒一摇,冷笑出声。 “比不过就打?难怪没女人看上你。” 一句话,掷地有声,如同洪钟一般狠狠撞击在吕律心头! 这话,说中了他的心事! 他吕律应有尽有,就是女人缘奇差。遇着不爽的事,先揍一顿再说,难道这不是最快的法子? 唐百衣慵懒地一个后仰,靠在椅背后,轻摇折扇,眯眸笑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顿时引来周围女子尖叫无数。 吕律咬牙切齿,脸都憋红,心中怒火满满当当,再不发泄出来,怕是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 “酒。”唐百衣“哗”合拢折扇在手心一点,好整以暇地规劝,“男人的斗场,不只有拳头,还有,酒量。” 说完,唐百衣朗声一喊,“今天是本公子来学堂的第一天,本公子做东,带各位去贵人阁搓一顿。美食菜品酒水畅吃!怎么样!” 刹那间,学堂里鸦雀无声。 紧接其后,女学子欢呼哗然!叫好声一片! 贵人阁!那可是要提前好几天才能约到的地方!非名门权贵难以约上!有时候,哪怕是她们做官的老爹,还得托人提前排预约号!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贵人阁酒楼上,染下一层金光。 吕律从头到尾一脸不爽地跟在众女学子身后,虎头虎脑地左看看右望望,等着挑刺。然而,让他极度失望的是,唐百衣不但带他们寻到了座位,几十人还被请上了遮着神秘面纱的三楼! 酒楼掌事的年轻公子王离客套地一鞠躬,对着吕律笑得恭敬,“吕公子,这边请。” 王离情商极高,周转贵人阁这两年,和京城王孙贵族都打了个照面,眼熟得很。一下子就将大冢宰的惹事独子给认了出来。 吕律心中得意。 呵,这姓唐的小白脸能带人进来实属侥幸。这贵人阁是什么地方?是他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唐家能进的地儿么?还不是看在他大冢宰府的面子上才放行的? 而且,还是高不可攀的三楼!这三楼啊!多少阔少舔着脸也想见识一下的隐秘地方,还不是因为他大冢宰府面子大! 很快,随着酒水一坛坛的上桌,一大桌子学子的欢快气氛达到顶峰! 不少女学子家中禁酒,但她们想着横竖是一大伙人的学堂活动,到时候回府里和家人说一声就是。别人能喝,她们也能尝一口吧。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香?”吕律狐疑地晃了晃酒坛,眯着一只眼看着腥红的酒液,这种酒,他从未见过。 “回吕公子,葡萄酿制的。”王离垂手站在一边亲自陪侍,唐老板带这么多人来,他可得好好招待。 吕律一看这贵人阁的掌事这么给他面子,还亲自留下来解释,更是心高气傲地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目中无人地朝唐百衣一努嘴,“乡巴佬,葡萄酿制的,没听说过吧!一看你就是小地方出来的废物!” 吕律不屑地盯着唐百衣的腰间,没有看到任何男子香囊或者男子腰坠。连配饰都戴不起的人,空有一张骗女人的脸,呵! “乡巴佬!敢不敢!吹了!”吕律嘲讽地盯住坐在女学子堆中的唐百衣,讥笑地加了句,“你这酒量,就和女人的胃一样小!是男人就吹了!” 说完,他一仰头,单手高举酒坛,做出他引以为最帅的姿势,咕噜噜将整坛葡萄酒如同饮水灌下肚。 一声咂嘴。 “好喝!不辣!还甜!”吕律笑得欢肆,他完全没觉得有酒劲!这葡萄酒,真是一个好东西。 周围女学子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大一坛酒!吕公子居然,全部喝光了?真的是海量!就连陶清屏也为之侧目。 “怎么,乡巴佬,你不是说来比酒量么!来啊!”吕律一看一众女子纷纷投来惊叹的目光,立马膨胀地手舞足蹈。他手指几乎要戳到唐百衣的鼻尖,怒目圆瞪,喉脖青筋暴起,不断挑衅,如同未经世事的狼崽子一般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暗卫老三从末位椅子上倏地站起,一把抄起唐百衣面前的酒坛,张口就灌! 唐百衣:??? 第两百一十二章沐珩脸色突变 暗卫仰头就灌!瞬间四五坛红酒被喝了个精光! 空气有些安静。 贵人阁整个三楼包厢里,没人敢大声喘气。 一众女学子惊呆了!吕律也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瞧着横里杀出的暗卫,手指颤抖,磕巴道,“你,你特么!你特么是哪里钻出来小子!” “嗝——” 一个大大的嗝!暗卫老三艰难地捂住胀鼓鼓的肚子,开始头晕目眩。 他就算是趴下!也得贯彻主子的任务!夫人的安全,在首位!主子最不爽夫人喝酒,如果被主子知道他没劝阻夫人和人拼酒,那他额头绑带还得继续缠! “哗——” 王离笑得人畜无害,“没事,贵人阁最不缺的就是美酒。” 包厢内侧幕帘一掀,整整两排的酒坛子!各个如同裂开嘴嘲笑的小人,欢快地等着人去掀开它们的头盖骨,不,盖头。 暗卫老三眼前一黑,险些一口血喷出栽倒! 唐百衣看着实心眼的暗卫,叹了口气,附耳道,“你都这样了,回去搬救兵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这原是一句打发他回将军府的话,免得这老三再阻拦自己。但自己还是小看了暗卫对任务的执念。 暗卫老三忍住越来越强的葡萄酒后劲,忍住腹部翻涌的阵阵呕心热浪,一路连滚带爬地飞一般冲回将军府。 “哐当——” 书房门被暗卫老三蛮横跌撞开。 刚从公主府回来的沐珩正隐忍地捂住胸口,大口灌水,一听到惊动,他眉头紧锁。 “哗——” 暗卫老三一张嘴,喷出汩汩恶臭的酒味,混杂着浓郁的绿色胆汁,直接把胃翻了个干净。 “主子!不好!” 老三话音未落,沐珩身体紧绷,整个人如风一般掠过一道残影,冲出了书房,一记眼神都没赏赐给匍匐在地狂吐的人。 暗卫出事!那么唐百衣她! 整个人趴倒在呕吐酒味里的暗卫老三,在喝醉断片前,闪过一个念头。他一定是暗卫里最牛逼的人,敢弄脏殷大人的书房,这件事够他在暗卫堆里吹一整年的牛! 另一边,贵人阁三楼包厢。 唐百衣懒洋洋地晃着酒杯,望着一边红酒后劲上头不省人事的吕律,笑得一脸愉悦。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有一种液体,和葡萄酒颜色极像。 桑葚汁! 别说古代了,现代婚宴上,新郎新娘喝得都是桑葚汁。哪里有这么实诚的新郎,大婚当真一人举着红酒和一众宾客车轮战的? “唐公子好厉害啊!” “唐公子酒量真好!真人不露相!” “唐哥哥,我好喜欢你啊,你来大司空府做姑爷好不好。” “大冢宰府的吕公子也不过如此,一坛就倒了,唐公子可是喝了整整两坛,唐公子,你真是好酒量!” 唐百衣艰难地后仰着脖子,试图避开一群尝红酒尝到醉醺醺的女学子。 这些千金小姐,好奇心旺盛的很,一听吕律说葡萄酒是新品酒种,一个个像是不喝就吃亏般,暗戳戳尝鲜。这不尝还好,一尝就停不下来。 “啪叽!”“啵!”“嘬!” 顿时,唐百衣一个避之不及,两颊左右多了好多唇印。各种玫红,橙红,艳红,赤条条地印在脸颊上,还带着脂粉香味。 “哐当——” 沐珩就是这时候猛地推门闯入! 唐百衣凝固在被众千金名媛亲脸的瞬间,呆若木鸡地望着门口脸色瞬息万变的沐珩。 沐珩看起来好像很着急担忧的样子,他这么紧张,而自己却在香艳脂粉窝里左右逢源,一会儿自己会不会死的很难看? 逃避是没有用的,逃不了的灾难,就要享受它! 于是,唐百衣扬起手,挤出个难看的微笑,“晚好啊!沐将军!” 空气有些安静,只余下众醉女哼哼唧唧的醉语。 两人,隔着大大的桌子,四目相对。 十分尴尬…… 沐珩紧张担忧的神情在推门的瞬间就定格在脸上,平日里清冷到平淡无波的淡漠脸,突然有了表情,如同仙君突然下凡一般。 很快,沐珩从焦虑担忧,到震惊,到沉下脸,最后,整个紧绷的身体轻微颤动。 唐百衣捂住脸,想想也知道,他很生气。 “那个,今天就到此为止,本爷派人送各位姐姐妹妹回府,明天学堂见。”唐百衣一挥手,王离就带来贵人阁的不少护卫,准备送不像样的千金们安然回去。煞神要发怒,得先清场。 “等等!”突然,一只长臂从大桌子下探出。如果不是包厢敞亮,自己还以为是鬼片。 吕律打着饱嗝,似乎昏睡一阵酒醒了。他艰难地扒拉着桌子边缘,形象全无地冲王离招了招手,断断续续道,“小,小二,给,给爷看看,看看账单。” 王离恭恭敬敬地递上酒水菜的账单。 吕律嘿嘿冷笑几声,扯着个不省人事的醉脸冲唐百衣得意地笑,“乡巴佬……一千三百两银子!你,付得起?” 话音一落,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后糟牙毕露。 一千三百两啊!什么概念!寻常京城饭店一顿饭也不过一两银子最多!简直就是天价!贵人阁以昂贵出名!更不用说他拼了命地灌酒,就是看在酒水更贵的份上! 他要吃穷唐百衣!他要让唐百衣付不出钱!身败名裂!颜面尽毁!灰溜溜地滚出京城! 就在这时,王离上前,恭恭敬敬地探身道,“本次免单,欢迎客官再来。” 一时间,全包厢半醉半醒的女学子纷纷欢呼。吕律的脸色极为难看。 免单?凭什么免单!他可是等着瞧唐百衣出丑的窘态! 然而,他眼珠子一转,登时就明白过来呵呵直笑。 一定是因为他!他可是大冢宰府的独子!这贵人阁还真会看脸色,可谓是给足他吕小爷面子! “噌!”一枚金腰坠明晃晃地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王离怀中。 吕律大手一挥,笑得豪气万丈,“赏你的!懂事!懂事啊!”说完,他仰天哈哈大笑,带着一群吕家家丁转身离开。出门时,他瞥脸看了看立在阴影中的沐珩,撇了撇嘴,“这人看着倒眼熟。”说完大步离开。 等一众千金被送走后,王离恭恭敬敬呈上那金腰坠,“老板。” 唐百衣接过通体圆润带温的矜贵腰坠,看着稀奇,“是块玉?”一股窃喜漫上心间,还是块金色裸玉!可谓是玉间极品! 呵,单是这块玉就能抵上十顿饭钱!这吕律倒是个败家子,不把好东西当宝贝。自己正好缺男子腰饰,这个配着倒也体面。 吕律真是个憨憨,宝贝亲手送上门。 突然,一道阴影落下,唐百衣一抬眼,正好对上沐珩幽深的漆眸。 第两百一十三章这是老虎屁股? “阿珩?” 唐百衣有点心虚地揉了揉鼻子,顿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力,一把将沐珩拽着就跑!一路跑出酒楼。 这里可是自己的贵人阁啊,若是被一众手下看到老板的好戏,那自己面子可往哪儿搁? 京城神武大街的夜晚,清清冷冷,只有几个等月上柳梢头约美人的风流公子,很骚包地摇着折扇倚在大树边。 一名风流公子正对月搔首弄姿,突然他眼前晃过残影两道,感受到劲风掠过,身上一寒。 “奇怪,有人么?”风流公子面色古怪地继续顺发。 唐百衣狠狠拽着沐珩的衣袖,飞一般冲回将军府。 有事也得回府再秋后算账! 等等!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么理亏?为啥自己一对上沐珩那家伙,总觉得矮了三寸?明明应该理直气壮! 沐珩一路上倒也乖顺,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服服帖帖地任由面前女子将他拽回府。 将军府,朱门红艳。 “主子!”守门暗卫齐刷刷朗声一喊,然而只觉得风卷残云一般掠过劲风一道,倏地门口就没了人影。 守门暗卫们面面相觑,揉了揉后脑勺。 “刚刚,是不是夫人扯着主子的领,领子?”一名新来的暗卫磕磕巴巴,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瞥见的真相。 “嘘!”暗卫老大一把堵住新人的嘴,凌厉的杀气目光瞪来!大有他发现真相要灭口的冲动! 夫人扯将军领子,很奇怪么?奇怪么?嗯? 将军府主殿寝卧内。 “嘭——” 沐珩被连人带领子,狠狠摔进床榻。柔软的床榻弹了弹,他墨发凌乱地披散在枕边,那白皙的肤色将他衬托地更是美如谪仙。 “咔!”唐百衣一把水壶里的水尽数仰头灌下,咕噜噜喝了个饱,随后猛地将水壶敲在几案上。 沐珩转过脸,眉眼清冷,神情淡漠,修长的手随意搭在榻边,指节分明。他毫无反抗地躺在榻上的清冷俊逸模样,像是在诱人上前。 唐百衣晃了晃脑袋,捂住嘴,还是小声地打了个嗝。 沐珩眯眸,探究玩味的目光,“喝酒了?” 这么明显的酒后动作,期满不过他的眼睛。 唐百衣压下心虚,挺直腰板。自己虽然用桑葚汁代替红酒,但还是忍不住嘴馋在陶清屏灌酒的时候喝了两杯。就这两杯的后劲,倒是让自己在夜风吹了后,上头了! “啪!” 唐百衣一个翻身上床,吹灭蜡烛。想借着黑暗直接睡过去,明天一早这件事就能被揭过,到时候,自己该撩妹撩妹,该揍阔少揍阔少,沐珩他肯定不会记得。 被子好柔软,被子堆满头的感觉真舒服。还挺热乎,有股阳光的味道,回头得夸夸将军府的婢女们,真尽职尽责。 正当唐百衣狠狠将被子堆了个满头,彻底蒙在被窝里屏息凝神准备做一个鸵鸟时,一个温热的怀抱隔着被窝将自己搂抱。 他想抱就抱吧,反正抱着睡也不是一晚上了。 然而,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自己本能地觉得,不太对! “你!”唐百衣“唰”地将被子一把扯下,怒目瞪着身侧人,“大婚后半夜你怎么说的,你可是保证以后老老实实,晚上就抱抱!” 男人说,“我什么都不做,真的,就抱抱。”这句话到底能不能相信呢? 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屋子,将寝卧映得朦朦胧胧,也勾勒出面前男子清冷的容颜。 四目相对。 唐百衣凝视着距离极近的男子,脸上自带控诉! “嘶拉!”突然,脸上一痒,伪装被揭下。 哦,自己明白过来,沐珩刚才的动静只是想找机会撕掉自己的面具。他或许不想和一个“男人”并排睡一晚吧。呵呵,傲娇什么,直接和自己说不就行了。 月华流转,沐珩将面具妥帖地放在床头柜上,那好看的大手,修长的手臂,还有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颜,显得禁欲万分。 “咕咚。”唐百衣咽了咽喉,缩了缩脑袋,继续准备窝进被窝睡觉。 低沉暗哑的嗓音,有些柔和,“看不惯他,和我说就是。” 空气有点安静,只留下相对无言的两人。 唐百衣倏地将脑袋钻出来,探了探头。沐珩真的挺护短的,这完全是不问缘由不问道理,直接要站出来给自己撑场面。而且,他手段一出,估计整个大冢宰府都别想留。 月下,沐珩逆光躺下,距离自己极近,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他墨发随意搭在肩头,浑厚的男子气息带着皂荚清香。 唐百衣眨了眨眼,慢慢凑近。 沐珩的睫毛真长啊,他阖眼的样子安静的就像一幅画。之前自己在清口村怎么没看出他是这般风姿绝色的人物。这领口被自己拽开,敞得大大的,能看到大片上身,和富有张力的肌肉。 自己能不能把这领子再往下扯一点? 唐百衣咽了咽喉,动作总比想法要快。 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贱贱的手已经一把将面前男子的衣襟“哗”一下拽开!风光毕露!精壮结实的肌肉线条,光洁顺滑的肌肤,八块棱角分明的腹肌…… 当沐珩那清冷冷冽的眸子倏地张开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觉得要毁尸灭迹,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在肖想他的身子。 “唔。” 在唐百衣覆唇堵住面前人脸的刹那,沐珩难得发出一声闷哼。 这吻,带着掩人耳目的效果。但自己也明白,傻子才会相信刚才自己没动手。果然,自己是酒劲上头,胆子大到能打虎!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那沐珩和老虎比起来呢? 当那贱手环过面前男子的腰肢拍上去的瞬间,唐百衣恨不得剁了这不受指挥的爪子!这是老虎屁股么!不是啊!这比老虎屁股更恐怖! 不过,沐珩反应有点大啊。他平时不这样。 “阿珩?”唐百衣缩了缩爪子,乖乖地准备离远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突然。 就在自己唇瓣离开接触的刹那,一个汹涌狂肆的吻如同滔天狂浪般扑面压来! 翻天覆地的晕眩,上下颠倒,令人找不着北。 第两百一十四章克制隐忍的男人 寝卧温度陡然升高。 就在唐百衣努力试图将如同巨山一般的精壮男子踢下床榻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阿珩,你怎么这么烫?”唐百衣艰难地后仰,终于喘了口气,呼吸到新鲜空气。然而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光洁白皙的脖颈如同勾诱人的毒药。 沐珩眯眸凝视着那蛊惑的身体,深吸一口气,抚平重喘起伏的胸膛。 唐百衣只觉得脖上一热,还带着温热呼吸喷出的麻痒。沐珩埋在那脖颈间,呼吸声从重渐渐变均匀。 唐百衣不敢动,生怕哪一个动作自带撩拨。但忍不住嘴欠,又加了句。 “阿珩,你刚刚哼了下,真好听。” 空气陡然凝固。 两个人倏地僵硬住。 唐百衣是为自己的嘴贱而僵住,沐珩整个人绷紧,艰难地控制住越发滚烫的身体,胸膛起伏不定,隐忍克制地低喝,“别动!” 自己刚才动了么?好吧,只是后腰有点痒,想挠一挠。要不,再挠一挠? 正在唐百衣继续作死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又带着兴奋的呐喊。 “主子!药好了!” 沐珩一个翻身,整个人连带飘起的衣袍,稳稳落在榻边,如同没事的人一般,声音冷冽,“进。” 唐百衣望着门口暗卫端进来的药碗,一头问号。 沐珩要喝药?什么药?退热药么?他身体那么烫? 只见长身玉立的男子,宽肩劲腰,衣襟大敞,逆月光而立,墨发随意搭在肩头。他一仰头,将药尽数灌下,长发张扬,如同谪仙降临。 唐百衣托腮坐在榻边,不免开始为这位不知是老几的暗卫默哀。随意在将军卧房前敲门,他真的不会被弄么? 然而,让自己诧异的是,沐珩转脸,清隽的目光掠过自己后,回头继续吩咐了句,“药再来一副!” 唐百衣:???退烧药还能两副一起吃?沐珩这是有多烫啊! 暗卫狐疑的目光想看又不敢看地抬了抬,随后恭恭敬敬退下。 “阿珩,你别动,我看看。”唐百衣挽起袖子就是一个起身,大大方方地将微凉的手紧贴住面前人敞开的小腹。 这八块腹肌自己横竖也摸过不少遍,在揉一揉也没事。 当凉手掠过下腹时,熟悉的炽热滚烫感夹杂着滚滚燥热,透过手心传来。 唐百衣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阿珩,你也会被人下药?”这古代媚药这么多的么?连一出手狠戾血腥的沐珩,也逃不过这恶俗的套路? “谁呀!”唐百衣笑得险些裂开后糟牙,兴奋地就差借着酒劲手舞足蹈。世界上能有人让沐珩吃瘪!这是多么喜闻乐见的事! 正当唐百衣咧开嘴笑得合不拢的时候,面前人那冷冽的气势陡然让她乖乖闭嘴。 逼近的脚步声。 浑厚冷冽的男子气息,带着诡异到说不出滚烫感。 “想?” “不!我不想!”唐百衣干脆利落地回绝,定睛和面前人对视。 四目相对。 “别动。”低沉暗哑的嗓音,霸道强势,不容置疑。 唐百衣愣愣地凌空一阵失重感,被轻柔放回榻上。随后一个温热宽厚的怀抱从背后欺身环上。 “休息。”耳畔沉柔的暗哑音,那烦躁沉重的呼吸声依旧。 一夜,安然无事。 唐百衣有些佩服沐珩的定力。要知道自己着了紫雀的道,可是饥不择食地抓住人就是一拳头砸晕。嗯,有些巧,正好就是床上这个人。 自己说不想,他就真的能铆足定力至此?他怎么这么实诚?这男人,真是实心眼儿! 翌日。 当唐百衣睁开眼一咕噜翻身准备去翰华学堂时,发现床榻边又是空空如也。 “你们主子呢?”推开门,唐百衣望着鼻青眼肿立在门前等着陪自己上学堂的暗卫老三。 “回夫人。”老三暗卫低着眉眼看不清神情,“主子出门了。” “喝了这么多水出门?”唐百衣回头看了看门口地上排着一列的药碗。 “回夫人,这是主子昨夜喝的药。” 唐百衣惊了! 乖乖!在自己睡了后,沐珩都做了啥?他怎么能喝下这么多的药来去火? 翰华学堂,阳光正好。 地中海秃顶老先生正扬着戒尺,踱步进学堂,他准备看看有哪个胆大妄为的学子胆敢迟到!他的戒鞭戒尺!向来铁面无私! “嘭——” “先生!早!” “嘭!” “早啊先生!” “轰——” “让一让啊!让一让!” 顿时,秃顶老先生被三四个急急忙忙闯进学堂的女学子撞了个晕头转向,险些一个跟头栽倒!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目无尊长!眼中没有哦纪律!你们还配读圣贤书么!”老先生捂住被撞疼的胳膊,气愤地鼻孔大张,重重喘气,终于有惊无险地走进学堂。 然而! 稀稀落落! 二十多人的学堂,居然只坐了一半不到! 秃顶老先生怒目圆瞪,将青光眼都险些瞪出来,灰白胡子被高高吹起,怒不可竭的咆哮声,“怎么回事!”戒尺摔的“啪啪”作响,“人呢!今天人呢!反了反了!老朽看你们府里也别送你们来念书,直接回家绣花去得了!” 正在秃顶老先生吹胡子瞪眼骂得气劲时,唐百衣顶着一张翩翩贵公子的少年脸,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逛进学堂。 “先生,早啊。”唐百衣笑得人畜无害。 秃顶老先生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直接一扬手,戒尺一甩! “啪——” 摔裂了! 唐百衣看着脚前断了一半的戒尺,俯身捡起来,放回台上又慢慢踱步坐进座位,笑道,“怕是起晚了,先生再等等。” 整个学堂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和老先生顶嘴,所有来晚的女学子都战战兢兢盯着桌子,生怕老先生的怒火烧到她们身上。但她们一听到唐百衣敢出面和老先生对峙,直接将先生的怒火引到她头上,不免都心存感激。 她们迟到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昨晚喝多了么!唐百衣出面请人吃饭,她们嘴馋喝了几滴酒,现在她还出头为众人说情引开老先生的怒火。这真是太有担当了! 顿时,众女学子看向唐百衣的目光,更是闪耀着小星星。好帅啊,他一介风流美少年,人长的帅不说,还这么能护人,真是太令人心动! 第两百一十五章上怼先生下撩妹 “啪!”秃顶老先生干脆甩了断戒尺,扬起教鞭。 凌厉的破空声划过学堂,教鞭高高抡起,惊得前排女学子纷纷低下头惊呼。 沙哑的怒喝声,“唐一!你当老朽好糊弄?一个起晚,两个起晚,难道,一整个学堂的人,都起晚了么!” 重重的咆哮,如同上古洪荒河东狮一般回荡在学堂中,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地板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了一地。 不少女学子捂住嘴,吓得呜咽哭出声。 她们可是名门千金,哪里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台下哽咽哭泣成一片。 女学子们纷纷望向唐百衣,面露悲戚和求助。 唐百衣叹了口气。这些“仰仗”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自己不仅是万花丛中一点绿,还是众美人一个可靠的肩头呢。 “先生。”唐百衣磨磨蹭蹭上台,揽着秃顶老头的瘦肩,很是哥俩儿好地悄悄递上一张金卡,“先生,昨晚咱们就去搓了一顿饭,其他没什么。估计吃晚了,大家歇息地也晚,才起得迟。” 这些女娃子偷尝禁酒的事,是绝对不能捅出去,多少还是要给这些名媛一点面子。 秃顶老先生摸了摸手中的金卡,小眼睛咕噜噜往下一张望。 乖乖! 阿依记金卡!这可是京城多少豪门争破头也想要抢的福利!他一个穷酸教书先生哪里能买得到这好东西! 但,老先生不愧是老先生,行得端立得正,哪怕心里有小九九,也不会妨碍他的圣人面相。 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老先生一把将金卡怒甩在台上,悲愤地咬牙切齿,“唐一!你把老朽当作什么人了!你把学堂当作什么污秽的地方!” 义正言辞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唐百衣都在内心忍不住为他鼓掌。当真是教书界的楷模!不被利益蒙眼。如果不是自己瞧见他背后探出的手势,自己险些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那干瘦身体背后的枯手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好像在和自己招手呢? 唐百衣顺势又递上一锭大大的金元宝,拍在那疯狂暗示的手掌心里。 老先生刻板着脸,依旧面若冰霜,时刻准备破口大骂的模样。 台下众女学子各个缩头缩脑,苦着脸,不敢抬头不敢作声。 老先生的小眼睛往下一望,顿时眼前一亮!金灿灿的元宝!但旋即,他脸色又沉下,一脸不悦! 刚才给的还是阿依记的金卡,一张金卡在黑市上倒卖就值两百多两银子。而这元宝也不过一百两罢了。怎么还越给越少了?这小子,没眼色! 正在老先生嫌唐百衣送礼没送到位,正要作势继续讨要时,唐百衣看着那背后疯狂暗示的手,笑了起来。 “先生,您这伸手还摇两下,是在问我讨东西么?”唐百衣笑得纯良,一脸人畜无害,还当着一众女学子的面,学着那手的样子,晃了晃。 贱贱的手,疯狂勾动,分明就是在讨东西!而且,还狮子大开口! 空气凝固! 整个学堂,安静到令人窒息! 一个女学子情商不够地仰起脸大喊一声,“先生!你这是在收贿吗?” 收贿! 铿锵有力的两字好像两只巴掌左右开弓一般,狠狠扇老先生的脸! 顿时,秃顶老先生整个人呆若木鸡般立在台上,哑口无言,竟然不知如何辩驳。翰华学堂可是圣上钦点的大学府,要是他明目张胆在台上收礼被人参上一本,那他可就完蛋! “胡说!” 顿时台子被狠狠一拍! 台下女学子眼皮重重一跳!耳边充斥着木台被狠砸的重声!吓到令人胆寒! 秃顶老先生整个人怒了! 他如同炸毛的公鸡般,怒发冲冠,怒目圆瞪,瘦小的身子紧绷,将手里的金元宝对着唐百衣狠狠一丢,“拿回去!当真是目无尊长!你把老朽当做什么人!” “哐当——”清晰的滚落声。 金元宝嘲讽般一路滚下台,欢快地蹦跶,炫耀存在感。 周围女学子大惊失色,捂嘴惊呼,“先生他真的……” 如果说之前“受贿”只是猜测,那么现在随着金元宝滚落,可是实打实的铁证。所有人都瞧见金元宝是从先生手里摔出来的。 老先生:“……”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 这时候,不少迟到的女学子鱼贯而入,边点头哈腰地说抱歉,边夹着尾巴灰溜溜跑进学堂。然而她们都狐疑地望着四周。 今天气氛怎么这么奇怪? 老先生怎么没训斥她们? 良久,秃顶老先生看了看重新满员的学堂,轻咳一声,似乎智慧又全部回来了,“唐一!” 从容不迫的沙哑低喝。 唐百衣乖巧道,“哎。” “你!”秃顶老先生一把拉开门,指着学堂不远处的一间小黑屋,冷声道,“进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 这可谓是先生的最后杀手锏。 周围女学子一声惊呼,不少学子出声提醒。 “唐公子,别进去啊。上回罗家小姐进去,可是被关了三天三夜的禁闭,不让人送水送饭,连罗家人亲自来讨都被先生堵了回去。谁要是进黑屋,那就是去掉半条命啊!” 陶清屏急切地柳眉皱起,一把拉住唐百衣的袖子,“唐哥哥,那地方我进去瞧过,刚好够一个人站进脚,人都挺不直,只能弓着背,还没茅坑!你想想啊!只能弯腰原地不动站三天,还没茅房!没水没饭,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唐公子!您赶紧让唐家人来接吧,那个禁闭室,进去不得!会死人的!罗家那姐姐,出来后,人都疯癫了,话都说不利索,现在还在罗家养着呢,也不知道脑子出问题没。” “是啊,只要进去禁闭室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三天三夜,弯腰站着啊!黑到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是供饭供水,那也得把人活活逼疯!何况一滴水都不给!这是要人命!” 唐百衣算是听明白了。这禁闭室,可谓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是古代体罚的最高境界! 这老先生杠上自己,也算使出了洪荒之力。 第两百一十六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秃顶老先生得意洋洋地望着一脸思索的唐百衣,笑了笑,“唐一,犯了错,就该好好反省!没有认识到错误前不能出来!”顿了顿,老先生眯眼笑得从容,捋了捋胡须,“还是说,你现在就要向老朽承认错误?今天呈上五万字反省书,若是写得到点子上,说不定老朽就既往不咎!”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苦口婆心地规劝。 “唐公子,您就写反省书吧,没多少字的。” “是啊,唐公子,大腿拧不过胳膊,就忍忍吧,不然会被赶出学堂的。还会落个不好的名声。” “唐家少爷,咱们都会记得你的好,咱们陪你一起写。” 就在所有人看到唐百衣感动地眼中泛着泪花时,她说的话却让一众人愕然。 “能和妹妹们吃饭,是小爷的幸事!这反省书,小爷不会写!” 一句话,掷地有声! 男人的气魄!男人的胸襟!能为一众美女这起一片天!这区区一间禁闭室算什么? 顿时,众女学子感动得稀里哗啦,抹着巾帕哭得梨花带雨,悲戚的娇啜声像是死了情郎一般。哭声中带着甜蜜的满足。 但是,唐百衣说的“不会写”不是她们理解的大义凛然,而是单纯字面上的“我不会写”。 自己刚来学堂,就是为了识繁体字,为了将古人的字写清楚。自己怎么可能在上了第二天学,就能一天写出五万字的繁体字? 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么!就算是五万个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自己也写不出啊! 正当秃顶老先生嘿嘿冷笑,准备将人捉去小黑屋关禁闭时,门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下,锦靴出现在门口。 众女学子松开捂住泪眼的巾帕,纷纷惊呆! 门口男子一袭玄衣华裘鎏金袍,宽肩劲腰,长身而立。高大修长的身形,让人不得不抬起眼仰视。阳光照耀下,洒在那张扬的墨发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 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冷淡疏离的神情,清隽冷冽的气质,如同谪仙降临。 这个人,或许更合适白衣。 不少女学子纷纷张大嘴,泛着花痴,脑中冒出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念头。 秃顶老先生一瞬间从霸道嚣张,立马收敛如同换了个人般笑成了一个小媳妇。 “沐将军!”老先生一路弓背小跑,忙不迭跑到沐珩身边,笑得眯起眼,“沐将军坐,沐将军,您上坐。” 唐百衣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众女学子美目圆瞪,视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那张清隽淡漠的绝色容颜。 “是……是沐将军?哪个沐将军?” 台下顿时嗡嗡的窃窃私语声一片。 “还能是哪个,肯定是那个!” “居然!真的是沐将军!我居然亲眼见到了沐将军!他和传说中太不一样!简直比折子戏里演将军的那小生更好看!” 立马,众女学子将唐百衣抛到脑后,所有人都纷纷捧着心口,望着冷冽傲然如同九天之上仙君的男子,发花痴。 “好帅,看起来好禁欲,最近我特别吃这款。” “没想到堂堂大将军,居然不是那种块头肉,这身材杀我!” 被冷落到一边的唐百衣,不屑地看了看台上气场两米的沐珩,幽怨地往后站了站。 这帮女的,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自己这前浪,已经被沐珩这后浪拍死在了浅滩上。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秃顶老先生,讪笑着换了个问法,“沐将军百忙之中亲自光临,可有见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每个女学子眼中,都闪耀着欢欣鼓舞如同打了鸡血的兴奋光芒。 沐珩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中一扫,定睛在一个人身上。 众女学子纷纷内心高喊,“看这里!看这里啊!” 唐百衣垂下头,嘀咕。不会是要把自己带走吧。自己还没学到多少东西啊。自己来学堂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识字念书,提高点“文”方便的短板么。 秃顶老先生僵持着微笑,很有耐心地等待。 终于,沐珩清冷的声音传来。 “翰华学堂,目无法纪,圣上屡次包容,已是无上恩典。” 沉稳的低声,令人信服的威势。 蓦地,秃顶老先生心肝俱颤,“噗”的膝盖一软跪趴下地。 “老朽愚钝!还请沐将军明示!” 如今沐珩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他的话,他的提点,可是不少官员带礼上门也要求来的。 众学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翰华学堂,触犯龙怒了么?那老先生是不是要倒大霉? 沐珩看都没看老先生一眼,清冷的嗓音带着安抚,“先生回去想想,想清楚之前,闭门禁足。”说着,沐珩意有所指地屈指敲了敲书桌,书桌上赫然是阿依记的金卡。 老先生禁足唐百衣,那么他就禁足老先生。 老先生脸色倏地突变! 这圣意还不明显么!肯定是他之前私下收掌监的礼被圣上发现!敲打他! 顿时,老先生感恩戴德地屈膝深深一拜,一个大礼,诚心诚意地感激,“谢过沐将军!” 顿了顿,老先生苦恼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怕是,学堂得闭门几天。”翰华学堂国学只有他一位资历丰富的先生。众官家人,也是看在他的教学风评上,才将千金送来学府。这,让谁接管学府,都难以堵住那些官家的口啊。 正在老先生愁眉苦脸的时候,沐珩淡漠地接口。 “先生,这人情,将军府收下了。” 说完,他径直走到台前,留下一脸懵的老先生。 老先生惊讶地瞪大眼!这是!替他代课的意思么?别的先生代课会被官家人说三道四,但圣上身边的红人沐将军代课肯定没人敢有异议! 顿时,老先生彻底被沐珩的仁义举动打动,深深的一个大拜,合拢施礼的手几乎要够到地,老先生感激涕零,朗声庄重地再拜,“多谢沐将军!” 这人情,是他欠将军府的,他以后一定还!沐将军,简直是一个大好人! 第两百一十七章泼得一手好黑水 所有学子惊诧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在跟着老先生一同赞美沐将军之余,更是纷纷拜服在沐珩的仁德大义中!他帮了翰华学府!帮了老先生!他真是一个路见不平,伸手相助的好人! 然而,只有唐百衣一人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暗卫老三,抽了抽鼻子。 那套什么圣上龙颜不悦的说辞,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自己?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自己刚要被关禁闭,龙颜就突然不悦了?肯定是沐珩接到报信才赶来替自己解围。 不过,他还真的……很能玩弄心机权术,在顷刻间,将一整个学堂人的心,收拢地服服帖帖。 还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很快,学堂因为老先生的离开而安静下来。 众女学子一脸倾慕地仰着脸,凝望着台上自带光环的传奇男子! 这男子,三年间从小小武状元一路斩获功勋,屡建奇功,频频击退边疆敌寇,一路成为圣上身边最信任的人! 可谓是,权倾天下!势遍朝野!风头无量! 女学子们痴痴地望着那面容清冷的男子,手托腮,面若桃花心含春,一刻也移不开。 突然。 沐珩冰冷的目光掠过台下。 顿时,一众女学子如同被雷电轰击过一般,背脊窜上凉气,心口艰难地砰砰直跳,额头沁出冷汗,噤若寒蝉。 这男子的眼神,好有气势!那周身散发的上位者霸道威势,让她们如同被鹰隼盯住的兔子一般,难以动弹。 压迫! 他的目光压迫到令人无法呼吸! 冷冽的沉声回荡在学堂中,令人喘不过气来,“自修!” 铿锵有力的两字一出,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场。 瞬间,空气有些安静。 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来代课,居然说“自修”?难道不应该像良师益友一般,温柔地教课,随后和她们来个手把手教导的师生恋? 就在众女学子面面相觑时,锦靴一动,沐珩从台上走下。 一步一步,就这般,他停留在一张座位前。 学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凝神屏息,好奇地看着传说中的传奇男子,所有人心头的白月光,到底走向了谁。 这学府内,有人能让这位男子多看一眼么?他那禁欲冷冽的气质,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将一切拒之门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冷若冰霜的男子,居然主动接近了一个人。 唐百衣抬起眼,一头问号。 突然,所有女学子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美目圆瞪,生生看着刚才还冷如冰山的沐将军,居然很自然柔和地坐在了那个人的身边。 唐百衣:??? “磨墨。”低沉暗哑的语调,陈述句。 唐百衣机械地端起砚台开始磨,然而就这么一个写字前简单的准备工作,自己却怎么都磨不好。不是这边不匀,就是那边少了一块。还险些把仅有的墨水洒翻。 一只大手覆盖而上,包裹住自己的手,紧接着,浑厚好闻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紧致的胸膛紧贴自己后背。 耳畔沉稳的男音,轻撩慢拨,挠的人耳边酥麻一片,“这样。” 唐百衣手被带动而起,慢慢有力地一个方向,轻柔旋转,很快,一盆浓淡均匀的墨水满满覆在砚台中。 学堂里,安静到只剩下磨墨声,似乎所有人都走光了一般。 然而,所有女学子纷纷惊呆到下巴险些落下,不敢相信地望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什么情况! 高冷的沐将军,居然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甚至也不管代课的事,只是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不仅教磨墨,还教练字!更是教识字!那个人也太好运了吧! 真是,太羡慕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不落到她们身上? 一整天,翰华学府的女学子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度过的,尽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沐将军手把手教人写字识字了。 夕阳余晖西下。 唐百衣揉了揉酸麻的胳膊,抬起眼,对上二十多道柠檬精眼红的视线,笑得人畜无害,“各位姐姐,若你们实在羡慕小爷,要不,明天试试扮个男装?” 好心的一句提点,泼了众女学子冷水的同时,也送了一盆黑水给沐珩。 自己现在可是翩翩少年郎,堂堂沐珩沐将军不喜千金美人,只和少年摸摸小手搂搂小腰,那叫什么? 是夜,一则八卦如同燎原野火一般被风吹进了京城各个大街小巷。 很快,戏班子的老爷又命人加急写了一卷折子戏。 戏班子当家小生看着新出炉的折子戏拍案叫绝,“好啊!一定火!一定能大火!这回咱们干脆请十个小生吧,凸显沐将军的勇猛强壮啊!” 当夜,沐珩在书房中批阅文书时,连连打喷嚏,停都停不下来。 唐百衣趴在书房的另一侧书桌里,满脸悲愤地埋头苦做沐珩留下的作业。 真的是!沐珩也太严苛了!还不如老先生回来教书呢!沐珩这是励志将自己在三天内培养成文人墨客么!然后自己就不用天天上学府了? 这是揠苗助长!这是不对的! 另一边,大冢宰府的吕律经历了相当悲惨的一天。 前一天,他被贵人阁奉若上宾,不仅送了酒水,还被免单!立马,他膨胀了! 今天,正是他大冢宰府设宴请大司空的日子,大冢宰有事请大司空暗中协助帮衬。吕律直接向老爹邀功一般引荐了贵人阁。 大冢宰狐疑,“听说贵人阁面子不小,得有预定。” “没事的老爹!包在儿子身上!儿子去可是免单!不用预定不用付账!”吕律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然而,当气度雍容的大司空被带入贵人阁时,一进门就吃了句闭门羹。 “抱歉,请问三位爷有预定么?” 大司空看向大冢宰,大冢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向儿子。 吕律脸色都变了,抬起眼,拼命眨眼使眼色,“叫你们掌事过来,本爷还要预定?” 王离上前后,依旧笑得客套,还是看在大冢宰和大司空的面子上,将人请入堂厅。包厢全满,堂厅喧哗的很,环境非常一般。 一个饭局,大冢宰虽然心下对儿子不悦,还是控场主持了一顿气氛良好的饭局,大司空也一如既往地打着太极,对请求他帮衬的话题晾在一边。 吕律为了邀功,将贵人阁的新品好酒介绍了个遍,大手一挥,命王离上最好的酒!他和父亲要陪大司空喝个爽!男人喝酒好办事好开口,酒桌上才能成事! 第两百一十八章没用的东西 饭也吃得差不多,酒也喝到位,终于大司空态度松动。 吕律喜不自胜,“这贵人阁的新品酒,当真不错!您收着,别客气!尽管带回去喝。这酒啊,全京城独一无二,只有这家有!” 吕律全然没有意识到,他所有的说辞都在为贵人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着宣传广告。 等到付账时,吕律直起身子就作势要走,“没事的爹,有我在,这里免单。” “各位官爷,请留步。” 突然,王离客客气气的温和声音出现在身后。 大冢宰身形一顿。 王离掏出账单,笑得无懈可击,“各位官爷,一共五千四百八十八两银子,扣掉零头,五千四百八十两,请问是哪位爷付账?” 五千四百八十八两!天价!酒水贵上了天! “哐当!” 吕律一个不稳险些绊着椅子摔倒,“什么!不是免单么!怎么这回要付账?” 王离言语滴水不漏,笑得纯良又无辜,“公子说得哪里话,吃饭付账天经地义,京城还有霸王餐不成?” 霸王餐! 多么嘲讽奚落和讽刺! 顿时大司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大冢宰一眼,唇边带着讥笑。 大冢宰脸色瞬息万变,反应极快地留下字据,“回头命人送来,一个子都不会少。”说完他身体僵硬,头也不回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只因为堂厅里一众看热闹的京城人指指点点,纷纷看着他这位大冢宰的笑话。 颜面尽失! 大司空冷笑,“令公子倒是个爽快人,倒是把大冢宰府的家底和家品透露,这合作的事,容在下再思量。”说完,他拂袖离开。 完蛋!合作谈吹了! “啪!”大冢宰怒从心起,当众反手对着吕律就是一巴掌,怒斥,“没用的东西!” 吕律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回他能被贵人阁奉若上宾,但这回却栽了这么大跟头! 另一边,唐百衣又被请入宫中,只是这一回不是被别人,而是被贵妃。 当唐百衣按照贵妃要求带着一框设计成各式各样兔子的生肖糕点,来到泰安殿时,本能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冷贵妃是圣上的宠妃,按照年龄推算,她可不会是兔生肖。而皇后更不是,自己很少被要求专门为人设计生肖糕点,那么冷贵妃向自己讨要糕点来,是准备送谁? “参见娘娘。”唐百衣恭恭敬敬一个纳礼,闻到一股药香。 冷贵妃还生病了? “唐老板请起。”冷贵妃笑得端庄雍容,举止潇洒,尽显大气。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才是皇后。 随后,冷贵妃挥了挥手,话不多,但态度倒颇为坚定,“此次多谢唐老板,赏。” 很快,两名宫女捧着两个小盒,快步走上来,赫然就是“拿了赏赐赶紧跑路”的送客架势。 唐百衣留了个心眼,注意到冷贵妃这小腹微凸,但走路姿势却随意的很,大冷天还大大咧咧地端着一盘大闸蟹。 泰安殿上下气氛冰冷异常,但众宫女外表依旧寒暄客套,大有“放下你的糕点,拿了你的赏赐,赶紧走”的腹语。 “娘娘。”唐百衣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嘱咐一句,“此次糕点中,民女加了芡实和米仁粉,尤其是绿豆糕那一款,过凉,或许不太合适有身孕的人。” 然而,泰安殿内依旧清清冷冷,冷贵妃抬手示意明白,便有宫女来送客。 唐百衣几乎是被撵着出了后苑的。 这冷贵妃是在打什么主意,皇帝后宫宫斗激烈异常,自己莫不会被人拉了当枪使? 一边这么想着,唐百衣一边端着剩余的一些糕点,前往皇后宫殿。自己被皇后器重,走访宫内,去皇后娘娘那请个安也是人之常情。 “娘娘。” 很快,皇后喜上眉梢地一把将门口的唐百衣请了进去。两人就着贡茶,边谈笑边品尝新出炉的兔子绿豆糕点,笑得不亦乐乎。宫殿外都回荡着皇后的笑声。 皇后年轻时,被寄养在乡下过一段日子,她对田园生活追忆的很。所以唐百衣就挑选她喜欢听的说。但皇后回忆中的田园,哪里是自己经历过的贫苦薄田?自己不过将现代听说的乡间故事半真半假地掺和着说,逗趣,博皇后乐一乐。 自己被贵妃传进宫时,也留了心眼。有了曾被陷害的经历,这糕点一定要多做几框,更重要的是,拉几个见证人。自己只要等着灾祸寻上头就行。 果然,太阳正艳的下午,冷贵妃就派人寻上了门。 只不过,她派人寻麻烦的地方是阿依记主铺,但扑了个空。 “咱们老板还没回,她被宫里娘娘传去了。”慕容止恭恭敬敬,给泰安阁上前来找茬的宫女吃了个闭门羹。 “哪个娘娘?” “今日寿辰的娘娘。”慕容止说话气定神闲。泰安阁的宫女之前传话确实是冷贵妃寿辰,要阿依记做一些贺寿兔子生肖糕点。 泰安阁宫女立马被堵了回去!原来是拜见她们家的娘娘还没回来。但怎么可能?她们娘娘已经将人驱赶有大半天,这人还没回来蒙谁呢。 但一众宫女不能透露太多,只能被闭门羹挡了回去,一脸不爽地继续进宫找人。 “阿依记唐老板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接连毒害两名妃嫔娘娘,该当何罪!” 当唐百衣被皇后宫殿外的喧嚣声吵得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时,一名公公一挥拂尘,怒气冲冲,领着一大群宫内人,齐刷刷站在皇后宫殿外,如同怒目金刚。 “两名娘娘?”唐百衣站在皇后身边,瞪大了眼。皇后身边的宫女还捧着两人未能尝完的生肖兔子绿豆糕。 “皇后娘娘!”公公惊恐地一大步上前,手指颤抖地想要夺下那一盘糕点,“不可啊!皇后娘娘!不能吃!不能吃啊!” 皇后砸吧两下嘴唇,面露疑惑。 唐百衣继续嚼巴嘴里的糕点,更是疑惑,“公公,我和娘娘从午时喝茶聊天吃糕到现在,出了什么事。” 原本公公大有一挥手命人直接将唐百衣绑了押送大牢在鞭挞审问的架势,但皇后在场,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两百一十九章飞来横祸 皇后点点头,面露宠爱的笑,一把握住唐百衣的手,笑道,“本宫只有三个皮到见不着踪影的儿子,没这福分生下小棉袄。唐老板是个贴心的人,本宫一和唐老板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这不,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殿门口公公领着一众人,登时傻眼,立在原地。 什么情况?皇后做主?皇后娘娘亲自保人?而且皇后娘娘点头说是午时聊天吃糕至今,那还有谁敢否认? “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年过四十,保养得当。沉稳的气势,不容置疑的发问,都令人不敢敷衍。 带头的公公一改先前嚣张跋扈要拿人的架势,垂首抱拳道,“启禀皇后娘娘,泰安阁冷贵妃将阿依记糕点赠给红贵人,红贵人落胎暴毙,冷贵妃先前尝了一块试试口味,如今也昏迷不醒,她腹中的胎儿怕是,难保住。” 红贵人落胎暴毙? 冷贵妃昏迷不醒,胎儿保不住! 这三条罪责只要有一样砸到自己脑袋上,就足够自己脑袋开花! 不过幸好,自己还有皇后作保。真是幸好自己事前准备充分啊!不然被挤进宫斗中,怕是得被碾成泥巴。 正当唐百衣窃喜时,皇后突然眉头一皱,捂住腹部后退两步。 唐百衣:??? 刹那间,公公一挥拂尘一步上前,手一挥,“来人!将人拿下!” 众宫内侍卫七手八脚一哄而上! 一排排密集的脚步声,殿前地面震颤,一群侍卫气势如虹,各个怒目相视抄起膀子就来拿人! “娘娘!”唐百衣难以置信地转脸,看向捂住腹部闷哼的皇后。 这可真是衰大了! 皇后敢情您是着凉闹肚子,还是吃多了肠胃炎,还是例假痛经,什么时候不痛,偏偏这时候痛,这可是要死人的啊! 论有武力的人,敢在这时候大闹皇宫么? 不,唐百衣不敢。 自己明显是被冤枉,被挡成了替罪羊,若自己一抗争,一用武力反抗,那么就坐实了罪名。就算自己能仅凭一人之力,头铁运气好撞出皇宫,那自己还能手无寸铁地逃出京城?怕是罪加一等,凌迟处死在欢快地对自己招手。 “慢着!” 就在唐百衣被反制胳膊,被蛮横地压制在地动弹不得时,一声清朗的怒喝遥遥传来。 “参见祁王!”公公给了来人一个面子,行了个半礼,随后拂尘一挥,目中无人地就要将人带走。 祁王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受宠皇子,百官拥护的太子人选绝对不会落到祁王头上,公公也没把祁王看进眼里。 “魏公公。”祁王北堂染一把抓住公公的手臂,眸中英气逼人。 魏公公冷笑,一把挥动拂尘甩开祁王的手,冷声规劝,“祁王,咱家劝殿下管好自己的事,别脚上沾泥巴。” 宦官当道的朝代,宦官地位十分高,魏公公冷眼瞥了祁王一眼,尖细的嗓子一吆喝,“走着!” 顿时,唐百衣被十几个大力的宫中侍卫,生生拖了下去。 北堂染攥紧拳头,面露不甘,然而却无可奈何,没有追上去。魏公公如今可谓是有头有脸,而他不过是一个富贵闲人,而且身后还有他母后的痛楚呻吟。 “母后!您怎么?” 皇后抬起额头渗出冷汗的脸,断断续续道,“太医,请太医。” 北堂染倏地立场不坚定起来,他母后这般痛苦,当真是因为唐百衣下的手? 昏暗潮湿的牢房中。 “啪——” 刑鞭声凌厉的劈开劲风! 顿时一具遍布血污的身躯再度绽开血花! 蛟龙般的长鞭带着倒钩,无情又果决地一下又一下狠命抽打早已意识昏迷的女子。 狭小的刑房里回荡着狱卒嬉皮笑脸的兴奋声,“唐老板,你还真是俺见过最能忍的人。怎么?不服气?” “啪——” 犀利的破风声! 刑鞭倒钩扯下星星点点的几块皮肉。血人闷哼一声,头低低地耸拉垂下,再无动静。 狱卒嫌没意思,他唾了一口,催促道,“行了行了,唐老板,看你也是熟人。赶紧画了押,你好过,俺也能省事不是?告诉你,进了俺这刑房的人,只有两个下场。” 女子湿漉漉的刘海淌下鲜血,玷染了大片额头,旧血血痂混着新血,淌下的血痕交错,污浊不堪。 狱卒拍了拍女子昏厥的脸,自言自语道,“要么,像现在这样,活活被打死,要么,画押后爽快点,午时一刀砍了头,干净!”他想了想,还加了一句,“以咱俩的交情,你的断食俺给你备好点,以后逢年过节俺给你烧点钱,也算不白认识一场。” 刑房外,传来狱卒领队的催促声,“老李!好了没!赶紧的!下个人等着嘞!” “得嘞!就来!”狱卒扬声应了句,摇头晃脑地可惜道,“唐老板,这事儿还是你自己活该。俺手里打死的泰安阁宫女,不说几十,也有十几个。谁让你运气不好,招惹谁不行,居然被那泰安阁看上了。” 说哇,狱卒摇了摇头,像看死人一般望了唐百衣一眼,抄起刑鞭,下了狠手。 “啪——” 一排排刑鞭倒钩纷纷炸开!势如破竹地只探向血人的胸膛! “嘶拉——”大片大片血肉炸开,如同炫目的血花,触目惊心!瞬间,动脉一破,血流如注! 狱卒将唐百衣拖进黑暗牢笼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唐老板,能这样失血多死掉,可是多少钦犯求之不得的美事。不用想能有人来救你,这可是关押重犯的刑监,只有进的人,从来没有出去的人,明白么?” 想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要么赶赴刑场,要么成为僵硬的尸体。 “哐当!” 随着牢房门一合,黑暗潮湿和痛到失去知觉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 如同破碎人偶般瘫软在地的血人,突然睁开眼,那眸底的明亮,和刚才濒死的模样,判若两人。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讥诮意味明显。 “你倒是能装。” 唐百衣艰难地转过脸,眼帘抬起,血从眼角滑过,淌到眼梢,依稀看到一个白衣年轻人。这年轻人讥讽神情看起来,还怪眼熟的。 只是,他完全如同烂泥一般摊平在潮湿的牢狱房里,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死人。居然还有比自己更惨的熟人? 第两百二十章这娃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你!”唐百衣艰难地一个翻身,探手抹去年轻人额头上已经被血痂凝固成一坨的刘海,笑了出来。 身体带伤,鲜血还没被止停,唐百衣只能僵硬地憋住幸灾乐祸的大笑,揶揄出声,“天机阁,阁主?” 这白衣怪人,同自己在清口村有一面之缘,还将自己带进木鸢中跨了万里江山,顺风顺水一路开了挂般赶到京城。 自己从江湖传言中已经得知高高在上的神秘天机阁,是多么的牛逼哄哄,多么的神秘不可测。但没想到,昔日这位耀武扬威,心高气傲一脸骄傲的王者,今天却匍匐在自己身侧,成为共患难的狱友! 曾以为他是王者,想不到,在青铜局打了个照面。 唐百衣侧过身,掏出鞋底小纸包,将药粉细细腻腻洒在胸腔腹部的伤口处。很快,止血粉融合抗生素极快地治愈着伤势,减少感染风险。 “这是……什么。” 唐百衣没理会身侧沙哑的疑惑声,继续将何涤配出的抗生素慢慢抹上,以防今夜感染起烧。 牢狱中的人,一半失血而已,另一半侥幸活下来的,也会因为在着潮湿脏臭的环境里,感染致死。 “天机阁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么。”唐百衣斜睨了身侧血人一眼。 自己秉着吃亏就晕的准则,刚被那刑鞭抽了一下,就两眼一翻垂下脑袋,和真的一样。那狱卒之前受过自己恩惠,倒也手下留情,区区十下鞭子,还没能抽到自己当场昏迷的程度。只不过,皮肉伤渗人了点。 白衣年轻人神情古怪,顿时被哽到噎住。 “你,知道我?”难以置信的沙哑音,掠在空气中。 唐百衣处理好伤势后闭目休息,虽然她全身血污,但血已经被止住,精神也不错,看上去和狼狈不堪地白衣年轻人,天差地别。 “沉弥勒。”唐百衣淡定地闲谈般,“天机阁阁主。”顿了顿,又加了句,“你小时候应该被喂得挺胖,弥勒这名字不太符合你现在。” 空气有些安静,令人窒息。 就在昏暗的牢房中两人面面相觑,一片尴尬时,沉弥勒艰难地翕动干燥的唇瓣,蠕动喉结,“他,告诉你的?” “哐当——” 两份牢饭从狭小的牢洞中塞入,狱卒不耐烦的声音,“赶紧吃!唐老板,这份你的,吃完了夜里好上路!别怪俺李某不帮你,这断食可是俺省下供奉特地给你拿来的!” 说完,两个大小迥异的饭盒盆被塞进,狱卒骂骂咧咧捂住满鼻子的臭味转身离开。空留下回荡着脚步声的空旷牢狱。 沉弥勒颓然如同废柴的残破身体在见到牢洞口那丰盛奢华的巨大餐笼时,眼睛倏地瞪得老大,神采焕发,如同飘上九天仙界一般。 “给,给我!”沙哑的嗓音充满渴望。 然而,那奢华精美的丰盛餐笼被一只长臂一掏,整个儿落进唐百衣怀里。 “怎么?我的断食也要和我抢?”唐百衣努了努另一份又小又散发腐烂恶臭的牢饭,“那应该是你的。” 沉弥勒探出的手臂僵硬在空中,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接口。 他堂堂一介天机阁阁主不慎在亲自潜入皇宫调查真相时被捕捉进大牢,现在居然还沦落到要和一个女子抢断食? 那可是断食啊!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 沉弥勒瞪大眼珠子,义愤填膺地努力抬起眼看着啃鸡腿,吃烤鸭,撕红烧蹄髈,蘸着酱汁吸吮大骨头的唐百衣,流下了不体面的哈喇子。 他可是全华夏最神秘牛逼的天机阁阁主啊!他这样觊觎别人的断食真的好么?但!但是!这个一脸轻松欢乐地啃鸡腿的女的,哪里像是要命丧囫囵? 他看她胃口可是好得很! “你。”沉弥勒只觉得越看越是胃抽筋,整个人都不好,“你怎么这么不在意?你真觉得你能活着出去?进大皇刑监的人,不比其他牢狱,这里从没有人活着出去。” 唐百衣津津有味地嘬着骨头汤里的大猪骨,吸溜吸溜的声音听得沉弥勒抓耳挠腮。 “嗯?”唐百衣浑然不觉地转过脸来,又拿起另一根大猪骨,“因为,沐珩会来救我啊。” 吸溜的啃美食声,让宁可饿死也绝不吃腐烂臭饭的沉弥勒挠心挠肺,他面对大刑眼皮也不会跳一下的汉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有点懊悔。懊悔为什么他要亲自接这个该死的任务,探查帝女的下落。 一声嗤笑。 沉弥勒饿躺在地上抬起脸冷笑,“你疯了?你真的以为沐珩心中有你?告诉你,这世上,你哪怕信钱,信权,信地位,也不能相信他这样的人会动感情。因为,他经历过的一切,早就让他摒弃了无用的感情,只有利用价值才会让他多看你一眼。” 空气有些安静。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的沉弥勒饿得两眼发昏,他艰难地勾了勾手指,用尽最后力气翕动干涸的唇瓣,“乖,给我一口。” 他内心在流泪!像他这般牛气哄哄的天机阁阁主,居然要沦落到低声下气哀求人?还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经商女人! 唐百衣慢慢吸溜完骨头汤,果真将一只冒着香喷喷热油的大鸡腿晃到他眼前,笑得灿烂,“想要?”就在沉弥勒两眼冒光的时候,她继续道,“利用价值是你说的。那么,最厉害的天机阁阁主,你用什么情报和我换?” 说着,大鸡腿又晃了两晃,油光光地吊足人胃口。沉弥勒已经觉得胃里沉睡千年的馋虫和胃液都在叫嚣!我要吃! “想得美!你觉得本阁主的情报只值一个鸡腿?” …… 一盏茶时间后。 沉弥勒大口大口吞着鸡腿肉,撕啃着肥美鲜蹄髈,咬着外酥里嫩的脆皮烤鸭,一本满足,“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阁主什么不知道?笑话!来,鸡腿再来一个。” 唐百衣歪着头,看了看传闻中白衣少年郎的神秘天机阁阁主。 嗯,脾气古怪,人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一本藏着隐秘水现字的薄子合上,唐百衣将沉弥勒给的“不值钱情报”收进了裙底。这些情报他不在意,但是对于自己,可是一个大大的宝贝!其中每一项情报拿去黑市上买,都能惊起震惊轰动一片! 不愧是天机阁。 “哐当!”牢狱门口突然传来有些强势的脚步声,唐百衣耳朵一竖。 第两百二十一章沐珩的反击 “省省吧。”沉弥勒大口啃咬着油肉蹄髈,津津有味地砸吧着嘴,好像整个人的力气都恢复过来,“如果沐珩来接你,我这天机阁阁主位置让给你做!” 逼近的脚步声。 一道阴影掠下。 沐珩沉稳的面容,从容不迫的身姿,埋在牢门阴影中。 “啪——” 油肉蹄髈从手中滑落的声音。 沉弥勒哑口无言地张大嘴,如同看到鬼魅一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受惊猝死前一口气接不上来的模样。 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摧枯拉朽般将牢锁扯开,内劲凶悍,强势霸道的内劲外力直接将牢锁“哐当”一声掰裂开。 沉弥勒,“……” 沐珩丝毫没有赏给沉弥勒一眼,他目光在掠过唐百衣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浴血身子后,整张脸倏地沉下,阴鹜如同寒霜千年的冰川,狠戾如同暗无天日的深渊地狱。 沉弥勒整个身子一抖! 饶是他见多识广,走遍千山万水,阅遍人间百态都从没撞见过这等惊骇恐怖的眼神!就好像无边地狱的魔鬼一般,欲生生将人吞噬来填满他暴怒烦躁的内心。 “阿珩。”唐百衣局促不安地扬了扬手中原是沉弥勒的那份臭烂食盒,一脸无辜,“阿珩,我没事,我挺好的。” 沉弥勒眼珠子都快吓得掉下来! 姑奶奶!我喊你奶奶行不行!你要不要在这种时候拿起我的食盒!而我手里呢,吃得可是山珍海味啊! 果然,周围气氛倏地陡然降低。 沐珩阴沉在黑暗中的脸色,更狠戾的几分。 沉弥勒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腿抖过,而现在,他居然控制不住抖如筛糠的膝盖。 饿的!一定是因为饿的! 很快。 大皇刑监中传来悲切惨厉的哀嚎声,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沐珩横抱着一名如同血人一般的女子,身后跟着鼻青脸肿已经难以分辨是否是人的一个移动物体。 刑监门口,横七竖八地躺满横尸,狱卒大大的“狱”字赫然出现在尸首的正背面,触目惊心。 唐百衣在眼睛被阳光照到眯起时,扫了扫门口一地的尸体,“阿珩,你做的?” “不想干的人,人命轻贱。”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罕见的怒意和狂风骤雨席卷来前的克制。 唐百衣想着,这“不相干的人”指的是和权力地位不相干的人,很好解决,杀了不会惹来麻烦的小官,还是指,对于他,不相干的人。 沐珩他,真的是当年清口村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么?他,如今就像一尊肃杀的大佛,权势滔天,权倾朝野,人人敬怕。 后面几天,唐百衣都安心躺在将军府里养伤。将军府里很安静,安静到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结界笼罩,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纷扰都传不进来一般。 “老三。”唐百衣被沐珩亲自捆得像一个木乃伊,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被缠了个结实的手腕,“外面发生什么了?” “夫人,外头乱作一团,您就别问了。” 暗卫老三开始还不情不愿,但在唐百衣添油加醋又生动的威胁下,终于说了出口。 在沐珩将人从大皇刑监救出的同一天,他亲自对贵妃泰安阁上下动用私刑,同时一万精兵驻于京城城门口,皇城禁卫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护驾在帝王宫殿外。 震惊全朝野! 然而,更让百官文武惊恐的是,这一万精兵只是按兵不动的震慑,但皇城禁卫军可是实打实地包围了整个帝王宫殿!将帝王北堂护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什么! 这是谋反! 这是赤裸裸嚣张到极限的谋反! 全京城,所有人闭门不敢出,不仅是京城,就连周边几个城市都胆颤心惊,生怕三年前京城暴动的事件再度重演。 然而,让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是,沐珩只是撬开泰安阁上下人的口,还了一个民女清白而已。 而那个民女,就是阿依记的唐老板! “沐将军!”冷贵妃披头散发,完好无损地看着周围一地宫女的横尸,痛哭流涕,涕泪交错淌到地上,那尊贵高傲的饱满额头频频撞地,“是本宫的蒙了心,本宫假孕,只想争夺圣宠,又看不惯张贵人那嚣张劲儿。就命人在唐老板的糕点里下了毒,弄死了张贵人。正好本宫的假孕也能借这机会摘个干净。” 皇宫广场下,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其中就有亲自带人押唐百衣下牢狱的魏公公。 “听见了?”低沉暗哑的嗓音,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魏公公拂尘一挥,冷笑,“沐将军,看不出来,你真是好本事!埋伏在圣上身边原来野心滔天!咱家怎么看不出来,你不过就是借个由头,好出兵清君侧,然后,谋权篡位!” 谋权篡位四个字一出,京城上空风起云涌!天变异相! 滔天雷云密布,雷声轰鸣,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万鬼齐哭的哀嚎! 广场上,众人纷纷惊恐地看着那玄衣男子一步步慢慢逼近气势渐渐弱下的魏公公。 “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魏公公惊恐地探出拂尘挡在面前,胆颤心惊地慢慢后退,“告诉你!咱家可是当朝元老!服侍过三代明君的老臣!” “嗤——” 玄剑一出,血未四溅,剑一收锋回鞘。行云流水的动作带着残影,没等人反应过来已经结束。 沐珩没看魏公公慢慢倒下的身体,噙着冷笑,“拂尘?你,不配用。” 人群哗然! 所有围观在广场上的贵妃佳人,纷纷惊恐地捂住嘴。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们只是出来看一场热闹,怎么就见到了那么多条人命? 这个浑身肃杀的玄衣男子,真的没有感情么? 他提剑杀人的时候,心没有温度么? 他真的只是为了找一个缘由,清君侧出兵引战? 就在所有人惶恐不安时,沐珩看了看匍匐在地不断抽噎的冷贵妇,对身后暗卫使了个眼色。 “清君侧?”沐珩转身离开前冷笑,“禁军可以退下了。” 很快,皇城禁卫军就像潮水一般,倏地包围宫殿,又倏地退下。没有丝毫预兆。 就连被围困在殿内,准备留下传召书背水一战的帝王北堂护,都停下执笔的手,手指忍不住颤抖,“什么?” 怎么会有人逼宫到一半突然退下?他明明可以得手! 第两百二十二章你,到底是谁 他真的是借个由头谋反么? 还是只是,借清君侧的名义给帝王施压,只为了很简单又很不符合臣子身份的一件事,“私刑帝王的妃嫔,还人一个公道真相。” 不管他为了谁,北堂护沉下阴鹜的脸,挥手喊人,“来人!把禁卫军统领,押来!命人,将沐珩,押来!将所有参与谋反的人,全部撤职抓下大牢!” 反了!反了! 北堂护冷笑之余,心中窃喜。 沐珩这权倾朝野的狼子,今天放他一条生路,那么今天就是他沐珩的死期! 宫殿幕帘后转出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 “父王。”男子温润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劝父王还是乖乖写传召书的好。” “你!”北堂护倏地瞳孔一缩,整个身体发冷发硬,背脊窜上一股凉气,手指颤抖哆嗦地狠狠指着面前人,唇瓣震颤,“原来!是你!” 凌偡。 如今的北堂偡,长身而立,笑得依旧温润,却平白添上一分冷漠的残忍。他薄唇翕动,说出一句话,让北堂护整个人僵硬地身体紧绷。 “老贼,你还记得你喊家臣,狗奴么?” 时光开始倒流,北堂护越看凌偡越觉得惊恐骇人。他知道!他全部记得! “轰——” 硕大的铁拳如同天降巨石一般轰然砸向御用书案,将那写了一半的传位诏书震了个七零八落。 凌偡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地俯身凑近,狠狠贴住北堂护那惊恐万状的脸,“老贼!你可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少年!我做梦都想手刃杀了你!为了一报我父亲的耻辱!为了雪我母亲的冤屈!” 二十多年前,北堂护独爱少妇,尤其钟爱已婚少妇。更是眼红那家臣居然能拥有如此美貌又忠心的娇妻。 北堂护强占家臣发妻,生生将侍卫妻子搞大肚子。事情败露后,更是毫不吝啬地当众奚落家臣,命他像狗一般趴在地上。还当着家臣的面,将家臣绑在椅上,折磨身下的娇妇,命他必须生生看着。 凌偡年幼时,家臣被活活折磨致死,母亲也难忍屈辱,淌着泪欲掐死独子,弄死这仇人的孩子。但,最后,母亲不忍心,她喝药前,命人将独子带出京城,再也不要回来,还是放了爱子一条生路。 这仇,凌偡不怪母亲。切骨的仇恨刻在他骨髓中,他忍辱偷生,和狗抢过狗窝,啃过秃鹫吃剩的腐肉。如今,终于他可以快意报仇,但,沐珩却号令禁卫军退下。 凌偡沉下脸。 沐珩在这三年里,引领他一路。帮他扶植势力,帮他建立错综复杂的百官关系脉。堪比他的引路人。但是,为什么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却让他收手? “嘭!” 铁拳重击在北堂护脸后的墙壁上。一个巨大凹陷被轰出,扑倏倏落下飞屑,骇人万分。 “老贼。”凌偡噙着冷笑,生生忍住一拳揍死面前仇人的冲动,将人五花大绑藏在宫殿后。 沐珩既然喊停禁卫军,自然有他的道理。凌偡敬佩沐珩的手腕,城府以及过人的忍耐力。如果不是沐珩的暗中帮衬和扶持指点,怕是凭他的一腔江湖莽劲,早就被北堂护这老贼看穿。 另一边,暗卫解决完冷贵妃后,忙不迭跟上沐珩的脚步,面露罕见的困惑。 沐珩难得笑了笑,“不是时候。” 暗卫老大抬起眼,以为他听错了。主子居然和他一个下人解释? 但暗卫老大看到主子面朝一间楼阁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主子不是对他解释,而是对线人解释。 主子一定有一盘更大的局,在等人自投罗网。而这局怕是不只针对北堂护而设下,这鱼,一定不只北堂护一条。 暗卫老大突然想到在行动开始前,主子特意命人通知凌偡。那么照理说,凌偡现在应该也在清君侧的队伍里。莫非,主子将凌偡也盘算进去了?主子知道凌偡一定会有动作,所以干脆静观其变,拖上一拖? “他倒是沉得住气。”沐珩对楼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暗卫老大困惑地继续大步跟上。 主子的盘算不是他这等庸人能了解的。不是谁都可以在女帝下令绞杀时,安然逃脱京城,遮天蔽日般在乡野间隐姓埋名三年,而这三年里,京城的势力非但没有被剿灭,还在暗中被培植地越发强大。 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一个人快步从广场赶来。 沐珩噙着冷笑,停下脚步。 这时候还有人赶着送死,倒是罕见。 祁王北堂染重重喘气,倏地一把抽出私藏在皇后宫殿的长刀,怒目瞪视,“沐珩!你上围国君,下砍贵妃,你眼里真的没有王法么!” 暗卫老大眼皮抽了抽。哪来的铁憨憨。 沐珩不作答,懒得动口。 祁王北堂染眯起眼,继续道,“你触及圣怒,救下唐老板,为了什么!唐老板家中有妒夫,你这般强抢人妻,不怕乱了天理么!” 这时候,北堂染将唐百衣两年里不断对他唠叨的话想了起来。那个妒夫,他派人调查了,却像是水中月一般,怎么都查不出一个影子来。也是奇怪,消息居然能凭空消失。 暗卫老大心中默默给祁王点了一根蜡。 “哦?”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玩味,沐珩冷笑,“唐百衣的妒夫,正是在下。” 一句话,声音不响,却掷地有声! 周围一众后宫人都愣住! 所有人瞪大眼错愕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什么情况? 那阿依记的唐老板,居然是沐珩沐将军的夫人?还是,很久前就有名分的发妻? 广场上,女人的巾帕掉落一地,所有人张大嘴夸张地呆若木鸡。 久久,没有人出声。 “祁王。”沐珩沉哑的嗓音带着告诫,“管好你自己的事。” 一记寒冰眼刀,将原本还气势汹汹,准备上前讨个公道的祁王北堂染逼退,他震惊地捂住胸口,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京城一夜之间,变了天!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般。 早朝上,文武百官都在,帝王北堂护依旧高高在上地落座在宝座中。只是,沐珩的位置从朝堂,转变为,君侧。 北堂护敢怒不敢言地瞥着身侧从容不迫的沐珩,目光扫向分崩离析的朝堂。 这满堂的臣子,到底有几个还是他的人? 他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文武百官,这几年里,居然在不动声色和各种巧合间,被换成了沐珩的人! 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北堂护不敢想象,到底要追溯到多久前,才能有人可以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局。 “你,到底是谁。” 朝堂上,北堂护沧桑的大手颤抖,不谈论朝政,而是转脸发问沐珩。 第两百二十三章讨好夫人的折子戏? 与此同时,另一边,将军府。 唐百衣正揉了揉遍体伤痛的残破身体,揭开绑带,涂抹药膏。 不得不说,何涤留下的药膏确实有效。他也真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普天之下,能拥有扇器的人才有几个?而他,年轻聪颖过人,只听自己讲授了几遍现代的西医基本道理,居然就能结合如今的西洋医术,配置出这么强效的消炎药。 只是副作用么。 嗯……自己还没死,查不出来。 “夫人。”暗卫老三突然语调古怪地在门外喊了声,“戏班子来了。” 唐百衣又飞快将绑带裹好,好奇地推开门,“什么戏班子?” 门外不远处,一群穿着各式各样小生花旦服饰的戏子,恭敬又正经地垂首站在院落里,等候传唤。 老三暗卫面色更古怪,“夫人,主子吩咐的戏班子,说是,排演给夫人解闷的。” 唐百衣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事实上,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一阵鬼畜的笑声,“沐珩还有这闲情?他倒是天天绞尽脑汁讨好我。”有些得意,有些兴奋,有些揶揄。 亏得天机阁阁主沉弥勒还放言说沐珩不可能用人待一人,这不,打脸了么。要知道能想到安排戏班子来给人解闷,这可真的和沐珩那冷漠的性子天差地别。 一定是自己太有魅力,让沐珩太迷恋自己,他才会对自己这么上心,居然连养伤期间的娱乐消遣节目都排好了。 正在自己洋洋得意,内心乐翻天时,折子戏,开始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 “将军!”一股长长尾音拖起,抑扬顿挫的戏腔,听得自己浑身一颤。 “心肝!”一个扮作将军的小生长袖一拢,一把上前抚住另一个白脸小生的俊脸,夸张的戏腔,尖锐的尾调调,让人心里一抖。 “将军,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一段快板渐近的渲染声和情景浸润十足的唱腔。 随后,又是四五名油脂粉面的奶油小生拂袖快步挪上台,将高高在上的将军团团围住,争相……邀宠? 唐百衣整个人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烤得外焦里嫩。 这是不是,是不是最近廊间传的折子戏?将军戏小生?而且,好像泼沐珩黑水的罪魁祸首就是翰华学堂内的自己。 随着将军高举酒坛,将军倾酒戏小生的情景开始后,快板将折子戏推进了高潮! 唐百衣捂住脸,尽量不去看那吻成一团的辣眼戏幕。这折子戏到底是怎么排的啊,不得不感慨写戏人的脑洞,简直污到极点。 “好看?”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玩味。 唐百衣下意识地对答,“好看啊。”确实挺好看的,如果,将性别换一换的话。醉酒戏佳人可是佳话,但戏小生就有点…… 突然!唐百衣抬起眼,是谁在问自己!不会是…… 果然,好的预感从来不准,差的预感一猜一个准。 自己抬起眼,正好迎上沐珩那漆黑如幽谭的眸子。 哦嗬,完蛋! “那个,那个,我有伤,我突然伤口痛,我先休息。” 不等唐百衣伤遁开溜,一条长臂大力地揽住她的腰身,轻而易举将她拥揽入怀。 沉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别动。” 不用沐珩说自己也不会动的,伤口被揽住,若是一动一定很疼。 院落里一排戏班子的人已经战战兢兢匍匐跪了一地! 他们还以为是哪家将军府花了重金请他们来排戏,若是他们知道出钱的人就是折子戏主角沐将军,那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唐百衣咧开嘴,嘿嘿讪笑,“我觉得,挺好看的。”想了想,搜肠刮肚来缓解尴尬,“你看,那个演将军的小生,还有几分你的神韵。” 神韵就是,面瘫,无表情,扑克脸。 “哦?”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玩味。 男子墨发迎风张扬,发梢飘过自己的脸颊,有些麻痒。 摸老虎屁股专业户的唐百衣已经彻底摸清沐珩的心理套路,一把拽着他的手就将人不由分说地拖进屋子里。 “嘭——” 屋门被响亮狠厉地一关!震耳欲聋! 暗卫老三在门外“啧啧”两声。 果然,还是夫人厉害。不管主子怎么上火,夫人一霸道起来,主子什么火气都没了。说起来,这样的主子还挺奇怪。会不会就是夫人常说的“傲娇”?看起来强悍霸道,其实躺倒利索得很。 一院落的戏班人也纷纷怔住! 京城都传言沐将军是个可怕的男人,最近逼宫的事,也纷纷有人指向沐将军。但看起来,京城非但没有动荡,而且将军府里还平和的很。更重要的是,怎么看起来,沐将军都像一个妻管严啊。 等等,那个女子真的是将军夫人么? 于是,京城关于将军府很快又传出了新的流言,各式各样的坊间版本千千万,每个都逼真。 寝卧门一关。 “嘭!” 唐百衣反身就一把欺身而上,强势霸道地将面前人逼抵在门上。 沐珩被抵在门框上,并没受到多少制约,他小心地向后贴住门,蹙眉,“你的伤。” “……” 自己原本想做一个潇洒倜傥的壁咚,现在看起来,伤势让自己无能为力。真的,有点尴尬。 一声轻咳,唐百衣讪笑放开抵门的爪子,甩了甩,“那个,昨夜我药膏,哪个婢女换的?绑得挺好,让她再来换一副。” 王顾左右而言他,横竖就是要转移开沐珩的注意力,这样等他出去时,就会忘记折子戏的事,也就不会再和自己计较。 自己发现,转移注意力,不仅仅对小屁孩有效,有时候,对大忙人沐珩同样很管用。 空气有些安静。 寝卧中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诡异万分。 良久,沐珩唇瓣翕动,慢慢道,“我换的。” 唐百衣:??? 不等自己觉察到危险后退一步,凌空的失重感突然袭来!温热的胸膛,强有力的手臂,自己整个儿被轻柔堆进软绵绵的被窝中。 窸窸窣窣的褪衣声。 沐珩漫不经心地转脸道,“为夫帮夫人换药。” 唐百衣内心:你换药就换药!为什么还要脱你自己的衣服?我可是重病伤员啊喂! 第两百二十四章他,摊牌了 宽肩劲腰,紧致富有张力的肌肉,健硕强悍的八块腹肌,内蕴爆发般的瞬发力量。 很快,唐百衣呆呆地望着头顶的那副好身材,鼻下淌下了温热的液体。 “你干什么!” 虽然流着鼻血,但气势不能输!唐百衣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滑稽。但不能不说,这绝色的身材配上那棱角分明的禁欲五官,以及冷冽淡漠的气质,总自带将他推倒的诱惑。 不知道为什么,沐珩外表看起来很冷漠禁欲,但自己总觉得,他是很容易被推倒的。 “你别过来。”唐百衣闷哼一声,大幅度的动作还是扯到了伤口。 果然,沐珩没有动弹。 倒抽一口气,一定是刚才自己卷腹爬起的动作扯开了腹部伤口,这血,淌得不要钱一样。 沐珩,果然没有过来。 唐百衣瞪圆了眼睛,气愤地抬起脚就踹,“昨夜你不是帮我换过了么,现在装什么纯情!装纯情就算了,还呆在床尾脱衣服?你给我换药关你衣服什么事?” 门外,暗卫老三敏锐的耳朵动了动,浮现了古怪的憨笑。 呵呵,主子又被骂了呢,主子被夫人骂从来不敢还口呢。 “嘭!” 重重的一脚踹到那坚硬的腹肌上,竟然如同踢到硬板一般,纹丝不动。 唐百衣闷哼一声,更艰难地蜷缩身子,这家伙的腹肌,是加钱买来的么?硬到没朋友。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沐珩指了指袒露出的左肩。 上面赫然一排深深的牙印。 唐百衣:??? 沉柔的嗓音带着耐心,解释道,“昨夜换药,你非要咬。现在,给你找地方下口。” 说完,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从容不迫和不容置疑。 很快,唐百衣整个人被压制地动弹不得,“你下手轻点!有你这么换药的么?你是不是诬陷我!为什么我不记得有咬过你?唔……” 很快,沐珩右肩同一块地方,出现了另一排更沉更腥红的牙印。 门外。 老三暗卫眼观鼻鼻观心,阖眼自念清心咒。 这动静,也太大了。 主子也真是母胎单身久了,夫人都这样惨了还饥不择食,听听夫人这叫的,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么!唉。 暗卫老三煞有介事地仰起脸努力转移着注意力,望着蓝天白云,“京城里事情乱作一团,主子真是有闲心。好想娶老婆啊,好想放假。” 过了没几天,唐百衣伤势终于完全好了。 京城就像狂暴骤雨过后的晴天一般,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明君,忠臣,闲淡安逸的京城生活,一切都没有改变。 唐百衣听着京城里大街小巷这几日关于皇宫清君侧的传闻,听到了五花八门的版本,各式各样,但所有人都认同的一点是,沐将军是忠臣。 沐将军不过是为了护君,才出兵围城。帝王依旧信任沐将军,朝堂上沐将军依旧深受文武百官和帝王的倚重,这就是最好证明。 然而,众百姓都不知道的是,根本不是帝王倚重沐珩,而是,朝堂已经成了沐珩的一言堂! “阿珩。”唐百衣咬着面前人端来的鲜香汤圆,斟酌着用词,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勺子凌空停住,像是也带着纠结。 沉柔的嗓音,“想问什么尽管问。” 唐百衣咬了咬唇瓣,难得有些拘谨。这可是皇宫里最隐秘的事啊,那一天围城的士兵到底怎么回事,清君侧的禁卫军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一般逼宫,沐珩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在相安无事。 这是纠结在自己心里的问号。自己自从穿来古代后,谨慎许多。面对这样的大事,也只能和那些街巷人一般,去猜测臆断。生怕哪句话说错,引来祸患。 哪怕,这祸患来源于身边人。 “你不相信我。”低沉暗哑的嗓音。 唐百衣手持的勺子突然一抖,汤水险些洒出来。 自己能相信他吗?他是那么的神秘,城府心机如此的深。自己的身份也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阻碍。他三年前究竟为什么接受原主,他的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 清亮的眼神,抬起。 唐百衣眼波晶亮,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沐珩难得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长臂轻柔一揽,将看起来如同初上战场的年幼斗鸡一般的唐百衣揽入怀中,不顾那洒了他衣襟的汤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冷的沉音,带上些许温度,竟然令人安下心来。 唐百衣抬起眼,明亮的眼睛,灼灼发亮。 “你是谁。” 清澈的发问,尖锐的角度,令人难以回避的犀利。 唐百衣一问完,心中就有些懊悔。他随便说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啊。像他谋划了这么大一盘棋的狠人,怎么可能随随意意地就将身份告诉自己? 那背后的身份,可是他的底牌。 “殷北离。”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打断了唐百衣所有的猜想。她眼睛倏地瞪大,瞳孔骤然紧缩。 沐珩接口继续道,“别人也会称呼我为,殷千岁。” “轰隆隆隆隆隆——” 京城的天空突然被嗡嗡的雷鸣声劈开! “哐当——”晴空万里的蓝天蓦地迎来第一场春雷。 清晰狠厉的雷势,带着千军万马的滔天威势,夹杂着万鬼齐哭的凄厉哀嚎。 唐百衣脑中被雷劈惊到讷讷怔住,整个人凝固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沐珩无视窗外疯狂到窒息的雷霆万钧天象,轻柔吻住怀中人的唇瓣。 她呆呆的,难得卸下防御和周身尖刺的模样,令人迷恋。 唐百衣耳畔沉柔低哑的嗓音,混杂着震颤魂魄的粗犷雷鸣,“也是,你的夫君。” 很快,一阵天旋地转的拥吻,强势霸道地将她席裹。耳畔雷鸣沉沉,屋内却是,激荡一片。 当唐百衣神情恍惚复又清明时,发现雨过天晴,唇瓣微肿,面前人怜惜地探手触碰自己微肿的唇瓣,有些可惜地抚触自己遍身的绑带。 “你……”唐百衣气结,自己居然,惊吓到呆滞了这么久?不!一定是雷声太响了! 回过神来,自己做得第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猴子偷桃! 自己,反手对着面前人下腹就是一掏! 不可能!他是前朝权倾朝野的第一宦官殷北离?那,这,怎么解释? 第两百二十五章耳红的“不用”三连 这不掏还好,一掏,两人都尴尬到爆炸! 沐珩倏地脸涨到通红! 粉色的耳垂目力可见地逐渐由粉转红,再转到红紫。 唐百衣同样尴尬万分! 因为这一幕狠狠提醒了自己那夜自己对良家好青年上下其手的场景。那夜沐珩什么反应来着?哦,对了,他被自己打晕了,还戴着面具,看不清。 “你!”唐百衣涨红了脸,飞起一脚,毫不留情,“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这样还能是殷北离?那怕是前朝全皇宫的人眼睛都瞎了,女帝也瞎了。 随着一声隐忍克制的闷哼,房门被门外的忠心暗卫倏地撞开。 “主子!出什么事!” 暗卫老三和暗卫老大齐齐一脸惶恐,紧张担忧的神情真切浮现在脸上。他们可是殷千岁身边最忠心的暗卫,殷千岁那么能隐忍的人,居然发出这般近乎于惨呼的闷哼。 这怎么能让他们不惊恐? 然而,当暗卫看见屋内场景时,两人都可疑地沉默了。 “对不起!没坏吧,我帮你看看。” “不用。” “真的抱歉!我没控制力道,你手拿开,我看看严不严重。” “不用。” “呀,好像坏了,我给你请大夫吧,对不起!” “没有,不用。” 顿时,暗卫老大一把捂住老三的眼睛,狠狠捏住他命运的后颈肉,将兀自好奇到窥看的老三撵了出去。 房门还被体贴地带上。 从此,沐珩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怎么才能将这整件事情,用有信服力地方式告诉唐百衣。 往后几日,唐百衣依旧扮作男装,往来于翰华学堂和将军府间。只是京城来了两个熟人。 红红儿和紫雀。 慕容止终于将这两人接来了。 不知为何,京城对贡糕的需求量大幅提升。现在不仅仅是后宫,就连文武百官都提前用宫内熟人的名义来订购贡糕。 唐百衣猜测,这一定和之前京城剧变有关。这些人,怕是看在沐珩的面子上,特地来站队伍,变着法子送钱给自己,来表达立场。 京城,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至少看起来没有不同。只是,如今唐百衣进宫亲自送糕点时,皇后宫殿大门不再对自己敞开,而是有专门的管事公公满脸堆笑地接过自己的糕点。 “大人。” 管事公公是个面生的,自己没见过。他总是恭恭敬敬垂着头,不敢看自己,还用最高敬语称呼自己。 自己只是一介商贾,哪里当得起“大人”二字。 “公公。”唐百衣笑得明媚,眉眼弯弯,这是经商多年的习惯。 管事公公突然一抖,浑身噤若寒蝉,将头埋得更深,言辞恭敬,“大人,还请尽管吩咐。” “公公认识殷北离么。” 唐百衣笑得纯良,言语轻松。 “噗通——” 面前管事公公突然双膝一软,整个身子跪倒匍匐在地,尽量将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小虾米。 抖如筛糠,“大人,宫内无人不识得殷千岁!” 管事公公快被吓哭了,他完全不明白殷千岁的夫人这么一问是什么缘故。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夫人?要被这么质问?他一定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夫人! 唐百衣挥了挥手,无奈地作罢。 本来自己还想透透口风,听听殷北离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比如,声音,比如行为习惯。自家那心机夫君,到底有没有可能在诓自己。 现在看来,什么都别想问出来。这些人一听到殷北离三个字,比听到帝王的名讳北堂护还要忌讳莫深。 殷千岁,真的那么牛? 很快,唐百衣想到一个办法! 京城拍卖行转了一圈,她一无所获地出来,转头就钻进了京城赌坊。 原本,自己想要拍到一件殷千岁的书画真品。沐珩能仿造殷北离的字迹,如果他不是殷北离本人,那多少会有细微差别。只要将真迹和沐珩的笔迹放在一处比较,就能窥出,他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但京城拍卖行根本没有殷千岁的墨宝,拍卖行的人说,赌坊老板素来有收藏的癖好,说不定,他有。 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赌坊老板,引出来! 京城荣贵赌坊。 唐百衣一袭紫红锦缎貂皮袄,脚踩绣满繁复暗纹的织金锦靴,腰佩大冢宰府吕公子曾戴的鎏金玉吊坠,折扇“哗”刷开轻摇。 金玉少年郎,风度翩翩,明眸皓齿,引来目光无数。 “老板。”红红儿有些紧张地拽了拽紫雀的衣袖,警惕地左顾右盼。 她可是胆怯谨慎的少女,哪里见过赌坊这般浩大阵仗。听着赌坊里阵阵唾沫横飞的夸张叫喊声,那杀猪般嘶鸣的唾骂声,她脑中嗡嗡作响,害怕地只想离开这地方。 紫雀稳重的多。 “老板,赌坊出千多,硬来怕是不得好。” 一桌桌热闹非凡的赌桌,声声震颤人耳鼓膜的嚎叫和哗然起哄,都让人担惊受怕。 “下注!下注!下注!” “喂!你赢了就跑,哪里有这种道理!给爷回来!继续赌啊!” 很快,一名老汉被众人七手八脚摔回赌桌,随着这狠狠一摔,他兜里刚赢来的银两也掉了个七零八落。 银子掉落一地! 很快,一堆急红眼的赌鬼纷纷哄上来就抢! “别!别捡!这是俺孙女的救命钱!没这钱!俺也不用活了!别捡啊!” 赌坊一名管事的青年大步上前来,凌厉的目光一瞪,顿时赌坊黑衣人纷纷出手,将哄抢赌钱的赌鬼反手钳制,压在赌桌前。 青年笑得邪肆,妖异的眼眸带着诡异的蓝晕,“来人,手砍了。” 就在红红儿惊呼出声时,被砍的并不是老汉,而是抢钱的赌徒。 “哗——” 鲜血溅了一地! 赌坊里回荡着红红儿惊恐的尖叫声,和一众赌徒凄厉悲惨的哀嚎。地板震颤,屋梁飞屑落了一地。 青年扯着邪魅的冷笑,将收回的赌钱堆回老汉面前,气势狂妄又强硬,“继续赌!荣贵赌坊,赌赢了就跑?没有这规矩!” 倏地。 老汉脸色铁青! 他并非赌徒,没有好赌之心。但若不是儿子老婆子横死,儿媳跑路,和他相依为命的孤女孙女病入膏肓,他也不会孤注一掷,用棺材本钱来赌孙女的救命药钱。 就在这时。 “啪——” 一摞重重的元宝,拍落在赌桌上。 清脆沉稳的少年音,唐百衣摇着折扇对老汉笑道,“继续啊,赌资,小爷出。” 第两百二十六章我敬你是条汉子 除却几个被断手,失血过多昏迷在地的赌徒,其他围观人纷纷尖叫起哄。 “来了个白羊!” “宰啊!白羊不宰还等什么!杀了喝汤!” “哪来的败家傻子,他怕是连荣贵坊的规矩都不明白,就敢来败家?” 红红儿担惊受怕地整个心都提起来,小心翼翼道,“老板,要不,咱们算了。这里太吓人,这家伙,真的会杀人!” 红红儿看了看地上掉落的几个血腥断手,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还是紫雀一把托住她的后背。 “没事?” 红红儿一个机灵,连忙站稳,拍了拍紫雀的手,脸一红,“没事!没事!我就是早上吃少了,饿晕。” 紫雀依旧是相貌平平的小厮打扮,她反手掏出一颗红艳艳的糖果,看起来还是草莓夹心。 “给。” 红红儿立马唯唯诺诺,飞快将糖果抄在手中,冷不防羞红了脸。 唐百衣没注意两人的动作。 “一个要求。”斩钉截铁的少年朗音,唐百衣将一柄折扇摇得颇具纨绔子弟的神韵,“你,亲自上。” 折扇倏地一拢,直接指向邪魅妖异的青年。 周遭瞬间安静。 整个场子鸦雀无声! 良久,才有反应过来的人小声私语。 “这年轻人怕是个傻子。他知道对方是谁么?” “喂!小子,你是白羊不要紧,可别撞实心石头啊!他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赌圣!知道么?凡是登顶可称为圣!全京城,没有人比他更有运气的人了!” “哪来的乡巴佬,就有几个铜子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输个底裤都脱光!叫他敢来京城混,京城荣贵坊,来得走不得!” 妖异青年,扯了个狞笑的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带着魅惑和诡谲。骰子在他手上抛动,如同有生命一般,怎么都脱不离他的手。 “就你?” 刻薄的讥笑,鄙夷的眼神,妖异青年一个眼神瞥向身边心腹,转身离开。 周围众人嬉笑成一片,显然赌圣压根瞧不上这哪来的臭小子,根本不屑下场子。 “嗤——” 突然,折扇一出,尖锐的扇器锋刃毕露!肃杀的冷锐刀刃将赌桌上的骰子,一劈为二! 一股银色堪比液体又不似液体的银色水从裂开的骰子里淌下。 唐百衣甩了甩扇器,猜对了! 变故太快,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大劈,惊得眼皮子一跳! 众人哗然尖叫! 更有人兴奋地搓手准备看好戏。 居然有人敢直接实打实怼上京城赫赫有名的荣贵赌坊,更是当面给了赌圣一记打脸的下马威! 在人家的场子里闹市,将人家吃饭的家伙,骰子,给劈裂,这已经是赤裸裸地闯进人家屋子扇人脸了。 堂堂荣贵坊能咽下这口气? “你!”妖异青年瞬间怒目圆瞪,本就诡谲蓝晕的眼更是愤怒到带着冲天的杀意,青年一把抽出腰后砍刀,准备亲自上前将闹事人就地正法。 赌坊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上面有强有力的大人物罩着,砍死几个草民,不足为奇。 就在人群哄笑声四起时,唐百衣折扇一抽开,闲庭信步般摇晃两下,笑道,“出老千,被我当差拆穿,恼羞成怒?” 出老千! 顿时,哄闹声突然收敛,周遭安静一片。 所有人凝神屏息,眼珠子转向那咕噜噜被劈成两半的骰子,还有骰子中流淌下的不知是水还是固体的银色物。 老汉悲苦着脸,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什么老千?荣贵赌坊那么大,还出老千?这不是骗人么!” 老汉一句话声音不响,但是作为门外人的口吻,这句话像是惊天霹雳一般轰然击中在场的所有赌客。 荣贵赌坊出千了!难怪他们总是先小赢几笔,随后疯狂输上一整夜!这些,都是被赌坊出千拿走的钱! 骗子!这家吸人血吃人骨的骗子! 顿时,周围人义愤填膺,纷纷怒目瞪向青年。 一声尖锐的笑声,青年随意地拂了拂衣襟的飞灰,歪着脸不爽地笑了笑,“出千?你有证据?但凭这能说明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特殊材质,可是他们荣贵赌坊的不传之秘!从西域波斯运来的独特技术!中原,绝对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至于骰子被劈开,他有的是说辞来圆。这小子,不过瞎猫碰到死耗子,随意劈开,随意扯了个“老千”罢了。 没有人会懂得骰子的真正秘密! 青年冷声质问,手中阔刀已经轻轻敲击桌面,锋利的刀刃饥渴难耐,随时准备将唐百衣生吞劈开。 所有人竖起耳朵,好奇地探长脖子。 顿时赌桌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众人。 清脆的朗声传出,唐百衣笑了笑,“水银,也可以叫做汞。估计是西洋玩意儿。有这东西在,你的额骰子重量会增加,汞有表面张力,经过反复操练能控制骰子方向力度和速度。” 顿了顿,唐百衣继续做普及,“汞像水,又不似水,是唯一一种流体固态物。比如说现在,这一坨灰色的汞落在赌桌上,缺不会渗入,能晃动,还能变形。” 清澈有流畅的解释,自带信服力。 很快,众围观人拿看牛逼哄哄大人物的眼神,崇拜地盯着唐百衣。对于这番说辞,他们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他们更倾向于相信一个能完整介绍出这见所未见东西的人,也不想相信本就名声不好的赌坊会所。 “胡说八道!”妖异青年冷声欺身向前,一把狠狠拍向赌桌。随着桌子的震动,一摊水银剧烈晃动,然而依旧没能渗入木桌上铺着的银票中。 诡异!神奇!闻所未闻! 众人嘘声一片。 “果然啊,这玩意儿一动,连银票都不会湿,还真是西洋高级玩意儿。” “这东西真的不是水?那到底是什么?我真没见过,想不到荣贵赌坊手段那么龌龊。” “咱们换一家得了,俺就说怎么总赢不了钱,原来是这玩意儿做得恶心事。让荣贵赌坊破产去!” “对!京城赌坊那么多!咱们换一家!咱们是来赚钱,来一夜暴富,不是来做白羊的!” 顿时,舆论声齐刷刷倒向唐百衣这边。 “够了!”犀利低喝的怒咆。 妖异青年一把将赌桌上的水银伸手拂去。顿时水银珠子沾染在他手上,随后滚落在地,却没能变形,还是一颗颗十分完整的珠子状。 众人又是嘘声哄闹。 妖异青年本想毁尸灭迹,但没想到这玩意儿果真和这小子说的一样,不是水,不能消失? 突然。 青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抄起颗颗水银珠子,往嘴里灌去! 第两百二十七章赌命 唐百衣,“……” 帅哥,我敬你是条汉子!会给你烧纸! “咳。”青年吞完水银珠子,扬起冷笑,嘲讽阴鹜地盯着唐百衣,笑得令人遍体发寒,“你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来人!拿下!” 说完,青年一扬手,慢慢后退,狞笑着准备看唐百衣变成无手血人,悲惨地跪地对他求饶的场面。 一句清澈的少年音,毫无情绪,响彻全场。 “你要死了。” 整个荣贵赌坊回荡着唐百衣冰冷肯定的陈述句。 妖异青年仰天笑得张狂,他笑得如此大声,前俯后仰以至于眼泪都掉落下来。 红红儿着急地拧着手,“紫哥,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得很惨?会不会连门都出不了?” 紫雀面目表情,平庸的人皮面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淡定又冷傲,“放心,别乱想。” 红红儿下意识地探手攥紧了紫雀的宽袖。 然而,就在整个荣贵赌坊回荡着青年嘹亮夸张的惊悚笑声时,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蓦地消失的笑声,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提。 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哼。 妖异青年整个人蜷缩成虾米,使劲抱住腹部,抱住胸膛。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太阳穴大颗大颗汗珠滚落,青筋暴起,眼球激凸。 他艰难地使劲眨了眨眼,却发现目力所及,模糊一片。头痛,昏厥,腹痛,恶心,暴吐! 顿时他嘴一张,大口大口晕吐,直到墨绿的胆汁也呕吐殆尽,再也找不到可以吐的东西。 急促艰巨的加快呼吸声回荡在赌坊,所有人吓得纷纷后退好几步,脸色大变! 这之前还好端端耀武扬威的人怎么说出事就出事?莫非,真的映衬了那少年说的话? “你要死了。” 很快,青年嘴唇发绀,整个人呼吸困难,失去神智昏厥倒地。 荣贵赌坊炸开了锅! 赌坊沸腾成一片!没有人因为有人倒下而伤心,赌徒们坚定不移地站在唐百衣这边。他们万分确定,荣贵赌仿就是在讹他们的血汗钱!荣贵赌坊,真的出老千! 闹出这么大动静,唐百衣气定神闲地干脆拖了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没得救的倒地青年,悠闲地拨玩着另一个骰子。 或许,是赌坊当家人出来的时机。 “噌——” 幕帘撩起的动静。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所有人竖起耳朵探长脖子,准备继续开骂,给他们赔本那么多的钱,讨回公道。 一名看起来像是生意人商贾的中年男子慢慢走出来,冷漠地看了眼倒地不醒,七窍开始慢慢流血的青年摇了摇头。 威严沉稳的中年嗓音透露出经年阅历,“荣贵坊没有得罪阁下,阁下这是做什么。” 周围人纷纷惊呼。 “幕后老板居然来了?” “这就是老板?马了个巴子的,老子在这里被骗了十多年,居然是今天借了这小子的光,才见到了老板。” 被“借光”的唐百衣笑了笑,完全无视赌坊老板的敌意,“小爷来赌坊,当然是,来赌啊。” 红红儿吓得一把将紫雀的衣袖攥得更紧,捂嘴俏脸吓得煞白,“疯了呀这是,老板疯了么,和人家开赌坊的赌,真要把底裤输没啊。” 紫雀随口说了句,“你借她穿就是。” 倏地,红红儿俏脸涨成了红苹果,一把抱住自己的身子,杏目一瞪,娇叱,“流氓!” 唐百衣直视进赌坊老板的眼睛,笑得云淡风轻,“赌,就要有赌注,为了表达对老板的敬意,我们来票大的,赌命怎么样?” 赌命! 输了的人,抹脖子走人! 顿时,整个赌场鸦雀无声!就连目中无人的赌坊老板也沉下脸来,不复刚才的沉稳。 好小子!真是一个疯子!还这般落他的台面!闹他的场子! 众人只觉得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噤若寒蝉。明明面前是一个少年,他们却有看神仙打架一般的惊惧骇怖,怕被连累波及。 “借笔一用。”唐百衣说完就丝毫不见外地抄起一边的笔,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 所有人好奇地伸长脖子,如同被拔住咽喉的鸭子一般想看个究竟。 赌坊老板看着面前人涂画的纸,像是不屑一顾,再是疑惑不已,最后双眼一瞪惊诧到难以复加! 这纸卡他见过,赫然正是波斯新出的上流社会文艺消遣活动。 扑克牌! 只是,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少年人怎么会知道! 他不仅仅能熟练讲解清楚水银的功能和特性,居然还懂扑克牌? 顿时,赌坊老板不敢再轻敌,肃然起敬起来。 唐百衣头也没抬,边发牌边讲解规则,“老板,小爷不占你便宜,也不想被你坑。用你们的骰子肯定是作死,小爷也惜命,就用爷的规则。” 一句话,不仅仅狠狠又踩了荣贵坊一脚,更是将赌坊老板逼到不得不出面对赌的局势。他若在一个平民少年面前再怂,就别在京城做生意了。 “好!那么,就赌命,说话算话!”赌坊老板威严的声音响彻赌坊,如同洪钟一般,令人心中一颤。 一把足足有三尺长的尖刀,刀柄被强悍的内劲一拍!顿时尖长的刀刃插没于赌桌中央,刀柄兀自震颤,摄人非常!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咕噜噜地盯着那夺命长刀,缩了缩脖子。 看来,今天的荣贵赌坊,注定不太平。 一名赌坊心腹被安排发牌。 明牌一张暗牌一张,五张最多,连二十一数,爆为输。 赌坊老板看了看手心里的牌,面不改色,令人难以从表情上看出喜怒。 “跟。” 唐百衣,“跟。” 明牌两人各一张。 赌坊老板表情无波澜,深吸一口气,“跟。” 唐百衣,“跟。” 众人不免窃窃私语。这就是西洋扑克牌?看上去倒和中原的赌五很像,这玩意儿玩得不就是运气么?“这老板明面上的牌已经十五点了啊,这是要破啊,还是牛逼大了?” “这什么西洋牌啊,看起来这么简单?不就是跟跟跟么。管他爆不爆,是男人就继续买啊!” 很快,一众血气方刚的男赌客,各个扬起拳头怒斥,“跟啊!老板!快点跟啊!你愣着在生猴子?” 第两百二十八章横一刀还是竖一刀 起哄不管事大的一群人。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纨绔子弟嬉笑着领着一众家丁进来。 “哟!”吕律一个骤停,身后家丁险些栽在自家少爷背上。 瞬间,吕律一见赌坊内场景,脸色一变,凶相毕露。他怎么会认不出,场上和一个中年人在一起玩牌的少年不正是翰华学堂那个小白脸乡巴佬么! 他在唐百衣身上连栽好几个跟头,还被家父大冢宰揍得屁股开花,这个仇,他一并算在唐百衣的头上。 “唐一!”吕律咬牙切齿,脸色狰狞,凶悍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找茬,“你特么个混小子可算来了!小爷我在学堂门口守了你这么多天,你人影哪去了?不会是怕了吧!告诉你!今天小爷撞见你!就是你倒霉日子到了!” 就在大冢宰府家丁各个摩拳擦掌准备挺自家少爷时,赌坊打手顷刻间团团将吕律带来的人围住。 二十几名赌坊壮汉,臂圆腰膀子粗,如同巨山一般怒目瞪视,蓦地,吕律欺软怕硬的一面显露出来,他的气焰就像被浇了冷水的火苗一般,“滋啦”还没呻吟就灭了。 赌坊为首打手噙着邪魅的冷笑,将长刀“噌”从刀鞘中拔出,贴着吕律的嫩脸左右笔划,“长眼点!想闹事?” 有人敢在荣贵赌坊闹事?那怕是不想活了。 荣贵赌坊刚赢来一个闹事赌命的唐百衣,已经被全赌坊的人视为死人,而紧跟而来的吕律立马缩了缩脖子,卑微地后退两步,讪笑,“没有没有,壮汉您请。” 若是被他老父亲得知他屁股刚好,又寻衅赌坊,怕是得揍得他半年下不了床。 红红儿担忧地扯住紫雀的衣袖,“完蛋,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自家唐老板得罪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这不,刚结了新梁子,这老仇家还一起寻上来。一团乱。 就在吕律远远同人群站在一处,探长脖子像是只好奇的白鹅一样盯着赌桌时,唐百衣主动后靠椅子,将牌一推,看向面前中年人,“不跟。” 众人探出头,看明牌。 “卧槽!这是已经爆了啊!居然爆了!” “这妥妥的就是爆了!虽然俺看不太明白,但俺也知道这些明牌加起来就快爆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老板威武!老板威武!赶紧留下那小子的命!” “就是!不是说赌命么,这小子死定了啊!赶紧的,别挣扎了,抹脖子吧。” 就在这时,老板也笑了笑,噙着变幻莫测的笑意,“不跟?你可想好了。” 赌坊老板屈指在赌桌上有节奏的敲击,一下又一下,带着震慑人心的紧逼感。 他嘴角噙的冷笑,带着从容不迫的镇定沉稳,让人心中无端出现各种揣测,难以捉摸。 所有人倒向老板这边,直呼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子死定了! 清脆的少年朗音,唐百衣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跟。” 手将暗牌慢慢掀开。 顿时周围人炸了!头皮发麻! a! 居然,是一个a! 周围人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惊呼尖叫。 一可是最小点,那加起来,这小子只有二十,还没炸!但,也只有二十,并不高啊。 不明所以的吕律好奇地四下拉人询问,他完全看不明白这西洋扑克牌,一头雾水就像一个铁憨憨。周围人烦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哪里管他是谁的儿子,是什么身份,“滚滚滚!” 顿时,吃了瘪的吕律压抑住要暴起摆出阔少身份打压人的冲动,揣着手乖乖看局面。但他心里高兴的很,怎么看这局面都像是,那个小白脸乡巴佬要倒大霉啊! 赌桌上。 唐百衣有礼节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揭牌吧。” 赌牌结束了,轮到赌坊老板亮暗牌。 中年男子脸色沉下,面容藏在阴影中。 所有人屏息凝神,探长脖子,好奇地揣测赌坊老板究竟是什么牌。 “啪——” 突然赌坊老板倏地整个人站起,一把对着赌桌狠狠一拍! 就在这时,一只灵蛇般灵动的手探出,千钧一发间,将那暗牌抽出。 “轰!” 赌桌被震裂,连同那几张牌。碎裂的木屑飞了一地,最近的一排人群哗然惊呼,吓得瘫坐在地。 赌坊为首打手紧跟亮声怒喝,“你小子算什么东西!敢对荣贵坊老板出千!告诉你!荣贵坊最难以容忍出千的垃圾手段,今日你来得走不得!” 周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就连人群中的吕律也跟着缩紧脖子躲在柱子后面生怕被殃及。 出千? 所有人脑中只有这个字。但刚才好像是荣贵坊的骰子先有问题,出千的人根本就是荣贵坊吧。莫非,是赌坊老板输了,所以毁尸灭迹,直接将牌撕了,死无对证? 没人是傻子。 赌坊老板正了正衣摆,不怒自威,正经道,“出千的人,打死!” 洪亮的声音,顿时一群赌坊打手围拢上来。 红红儿吓得抓住紫雀的手乱叫。 “噌——” 突然,一张明晃晃的牌亮在唐百衣手中。 唐百衣咧开嘴笑了,人畜无害,“荣贵坊老板,输了就不认账。这就没意思了。” 赌桌已毁,唐百衣手中的牌k正是瞬间从桌上抽出的暗牌! 众人哗然! “敢情赌坊老板是第三张就爆了?” “那他还自摸第四张,还扬言迷惑要摸第五张,这是啥,想骗得对方也爆?” “牛气还是老板牛气啊。我一直盯着他的脸,就是没发现他眉头动一动。谁知道!啪,早就爆了,早就爆完了啊!” “赌坊老板输了还用出千做借口,出千的人明明就是他赌坊!还想浑水摸鱼震碎牌,真是……丢脸。” 赌坊老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动作那么快,还临危不乱,能那瞬间救下这张牌。 “嗤——”唐百衣一把将碎裂桌板上的长刀拔下,笑着将刀锋对着桌脚哗啦两下,“还挺锋利,老板是打算这一刀是竖着劈,还是横着劈?”顿了顿,一个给人找场子下的台阶被接上,她继续道,“这拿命有点血腥,要不,我向老板讨要一个文艺的东西,怎样。保准不让您亏。” 第两百二十九章斗者女兵王 一声重重的冷哼。 赌坊老板嵌有祖母绿玉石的大手狠狠一拍。 然而,他忘了赌桌已经被他劈碎,这一拍顺势落在他大腿上,痛得他眉头一拧,嘴角一耷拉生生忍下。 唐百衣歪了歪头。 不怒自威的哈哈大笑声,赌坊老板轰然站起,一尺九的个子如同人群中的巨山,压迫感十足,“原来,你个小子,打的是,来荣贵坊的地盘抢东西的主意。” 中气十足的凌厉质问声,江湖气息浓郁,浑厚的沙哑音震颤人鼓膜。 唐百衣努了努一群人,“老板您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赌命,就是赌命,这么多人见证。现在我好意免了你的赌注问你讨一个东西,顺给老板你一份人情,你不领情罢了,还准备蛮干。这就是你京城荣贵坊讲得道理?” 京城大半的赌客都聚集在这,自己本以为自持身份的赌坊老板多少不敢明面上硬来,顾忌一下百年基业和口碑。要干仗也是暗地里动手。想不到这老板居然这么硬杠,直接抡起桌腿就砸。 “轰——” 刚硬的黄花梨木桌腿轰然砸下,凌厉的攻势破开劲风,堪堪擦过唐百衣的脸颊,破风声撩起长发一片。 赌坊老板“嘶拉”一下生生将袄子一扯,居然一把连袄子加里衫尽数扯了个稀烂!露出精干健硕的腱子肌。 低哑如同雄狮的咆哮,威严的中年男子转脸变成狰狞残暴的凶兽般,怒喝一吼,“十年没出山,怕是现在的后辈都不知京城黑豹四个字怎么写!” 周围人惊呼一声,纷纷大惊失色! “京城黑豹!不是进监牢了么?二十年前那可是震惊全国的事啊!” “特么的!荣贵赌坊居然是京城黑豹开的?草他么的要死了!还看什么!快跑啊!” “二十年前自立为王的京城黑豹?还掳了郡王府全府女眷的那个魔头?马勒戈壁!真是倒霉,居然撞到黑豹老窝了!” 须臾,原本一赌场的赌客,纷纷准备一哄而散。然而,随着“轰”一声巨响! 荣贵赌坊大门被一众赌坊打手硬生生关合上! 赌坊昏暗,四周幽闭,全数人,尽被围困在内! 赌坊老板黑豹子狠戾一笑,深吸一口气,浑厚的中气带起嘹亮高亢的声音,“知道我黑豹在这,还想出去?放心。”阴鹜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陡然拔高的怒气,“都得死!” 哭爹喊娘声一片! 角落里,大冢宰府的家丁们汹涌垂泪。 “少爷!怎么办啊!咱们要不要冲出去向老爷求救?不然,咱们都得死啊!” 吕律欲哭无泪,他只是想来看唐百衣的晦气,奚落嘲讽唐百衣,如果能看见她被恶棍收拾,那就再好不过。谁知道,现在晦气的人不只是唐百衣,还有他啊! “胡说!被老爷知道,小爷我还能活?你嫌我命长?” 家丁依旧哭到哽噎,鼻涕淌进嘴里一吸,“那怎么办,这里死,回府死。少爷啊,您总得死在一个能收尸的地方啊!” 吕律烦躁地将家丁一推,恶心地拂了拂被揩了一手臂鼻涕的绸衣。 另一边,将军府里。 从荣贵赌坊冲回将军府的老三暗卫,一脚还没踏书房,只听得一阵劲风声一晃,一道玄衣残影擦身而过。 老三暗卫探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书房,一头问号。奇怪,刚刚明明听到主子在里面翻书啊。自己连头还没露,主子就知道自己要通报什么了? 主子真的是很了解他,这就是心有灵犀吧!嗯! 大门紧闭的荣贵赌坊里,打斗激烈异常。 一声雷霆万钧的怒喝声,赌坊老板黑豹子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来人!这小子!给我按住了!” 一众打手焦躁地飞身乱扑,气得哇哇大叫,“老板!根本,捉不住!这小子特么的和条泥鳅一样!” “轰——” 硕大的桌腿坚硬如铁,被黑豹子抡得虎虎生风,所有人惊恐地紧贴墙角跟抱头痛哭,谁都不想被卷入这场纷争中。 黑豹子怒目圆瞪,眼珠子飞快地左右一转,这小子!真特么地能跑!灵活地如影子般。 “嘭——” 瞧准了残影,黑豹子抡起桌腿狠狠砸向右侧。 “哗啦啦啦啦——” 又是一张赌桌被劈裂,“擦咔”一声,碎裂成三瓣。 红红儿吓得两眼一翻,活活晕倒在紫雀怀里。 愤怒的黑豹子怒吼,震得所有人脑中嗡嗡直颤,“是个男人,就好好来战!东躲西藏算什么孬种!敢不敢,和老子来一架!” “嘭——”像是为了证明力量找回面子尊严一般,黑豹子扬手又是一砸,赌坊内最后一张完好的赌桌也裂了一地。 一声轻笑,似远似近。清脆的少年朗音,带着讥诮。 “知道你当年怎么会被捉住么。因为,你只有力道,没脑子啊,甚至,连路数都没有。武馆里的学生都比你强。” 空气有些安静。 只剩下讥讽的回音。 正在黑豹子愤怒地反手一抡时,硕大的铁拳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瞬间从各个刁钻的死角近攻而来! 顿时,黑豹子肩头,后背,腹部,下盘,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揶揄的少年嘲讽。 “再大的力道,打不中,没有用。相反的!” 不等黑豹子重重喘气,找到来人的方位反击时。“嘭嘭嘭嘭嘭嘭”接连的拳头四面八方地将他脸揍了个开花。 唐百衣闪身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抽出扇器,尖锐的扇尖锋刃泛着冰冷的寒光,“相反的,力量小,但只要能打中,加起来就会很痛。” 一时间,赌坊内鸦雀无声。 赌坊众打手看着吃瘪倒地的老板黑豹子,又看了看那柔弱斯文的少年,揉了揉眼。 “瞧个屁!给老子上!今天拿不下这小子,老子挖走你们的招子!”黑豹子轰一下站起,不顾一身的淤伤,痛加上没脸,让他恼羞成怒,怒不可竭! 正当赌坊打手准备一哄而上时,扇器锋利的刀刃一把抵住面前黑豹子的喉脖。 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 “来,我看看谁第一个上。”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吕律倏地瞪圆了眼睛,眼中冒出光芒。 第两百三十章吕律的爆发 “怎么?就凭你这改装的破扇?”赌坊老板黑豹子虽然被刀刃抵住喉脖,却丝毫不慌。肃杀恐怖的威势如同混世魔王一般弥散开,骇人惊怖的气场令人生畏,“小子,你腿脚是利索,但近战,你还差远了!怂货!就像个被割了的阉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 “小白脸,小心!”吕律惊呼一声,瞳孔倏地紧缩,发自内心的着急。 原本他是想看唐百衣的笑话,但刚才唐百衣以一人之力敌一众人,保下整个赌坊的人,深深震撼了他。他心里竟然有几丝希望唐百衣活下来。 一定是因为,这小白脸被打死后,就轮到他们倒霉。一定是!他才不会站在小白脸这一边! 黑豹子怒目圆瞪,额头青筋暴起,苍劲有力的手臂上虬结盘踞密集的经脉,鼓起的肌肉贲张,内蕴爆发力量! 一声低喝!带着山崩地裂的滔天怒火! “擦咔——” 清脆的骨裂声。 所有人眼皮子都是一跳! 整个赌坊,安静万分。 落针可闻。 吕律和所有人一样,和所有赌坊打手一样,像傻子一般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地上交织的两道身影,和黑豹子瘫软耸拉的头颅。 刚才,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的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黑豹子抄起手死死捏住那淌下鲜血的扇刃后,他突然倒地不起,被拧断了脖子? 压制面前人的膝盖一撤,唐百衣动作还停留在泰拳格斗技最后的缠抵钳箍。 当唐百衣膝盖一松,手一撤,黑豹子被反制的粗臂和一条腿才软塌榻地瘫软落下。 “轰!” 如同巨山倾覆。 泰拳格斗本就是近战缠斗。钳箍对方肩臂,膝盖抵住对方腰椎骨,反腿一夹,那么再牛哄哄的大力士,都得乖乖趴在地上,像是被翻了龟壳的王八一般,垂死挣扎。 那脖颈,就像是树上诱人的苹果一般,召唤胜利者的采撷。 这三年里,自己经历了太多。早已不是手脚干净的傻白,而是浸润鲜血的斗士。 “你!”吕律难以置信地踏出一步,和一众惊悚到呆若木鸡的赌坊打手站在一排。 “哗——” 束冠因激烈缠斗而掉落,唐百衣怔怔地看着束冠“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秀发如瀑,带着女子独有的幽香,张扬在空中,扰乱人的心神,撩拨人的心意。 吕律手凌空一滞。 他,居然,是一个女人。 他怎么能……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众赌坊打手群龙无首,但为首打手还是脑子清楚地一声令下,“来人!拔刀!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至于这个女人,老子就不信,咱们都抄起家伙,人多一人一刀,也能把这女人砍个全身喷血!” 所有赌客纷纷惊恐地退无可退! 怎么办?黑豹子的手下急红眼了,要杀他们所有人! 为首打手望着长发及腰的唐百衣,阴鹜一笑,刀刃冰冷,“给老子划一刀,不然,砍一个人!” 话音刚落。 “嗤——”人群中凄厉尖叫!一名男子瞬间被抹了脖子。 为首打手继续上前一步盯住唐百衣的眼睛,笑得疯狂,“第二刀。” “轰!”人群中再度炸开锅!冰冷的刀刃像是砍杀白猪一般,将另一个男子捅穿。 大冢宰家丁们彻底惊吓到疯狂,哇哇凄惨狂叫。 吕律大惊失色,转脸望向家丁堆里的一名老叟。 “大傅!” 他整个人惊恐地弓背,心都揪起来!当死亡近在咫尺时,濒死感是那么的强烈!哪怕那个被挥刀斩落的人,是从小带大他的大傅! “哗——”老叟的血溅了家丁们一身,也飙了吕律满脸。 血,很腥,很热。这是他最亲近的人的血。 唐百衣沉下脸,额头沁出冷汗,陷入两难境地。 这些混迹见不得光地下场子的人,是那么手段狠辣,居然连平民都不放过。 “少爷!快躲俺们身后!俺们命贱,少爷您千万不能出事!”大冢宰府一众家丁吓得涕泪横流,却依然忠心护主。 为首打手看着眉头紧锁,拳头攥紧,额头青筋毕露的唐百衣哈哈大笑,猖狂的笑容在赌坊内阵阵回荡。 “女人!来,给老子划一刀,一刀换一条人命。怎么样?”循循善诱的声音,讥讽的冷笑,蛊惑的言语,“就一刀,你死不了,而他们,也能活。” 为首打手,对着人群狠狠一指! 这一指,像是有魔力一般。 顿时,人群哭喊声炸开。 “女侠!你就给他划一刀又能怎么样!你又不会马上死!咱们可是人命啊!” “女侠求求你,你就去给他刺一刀吧!你这么厉害,死不了的,俺们可不一样啊!俺们虽然爱赌,但俺们可是平民老百姓,上有老下有下,俺还不想死!” “一刀不痛的,女侠!你看他刀子那么快,不就是一点血么,你忍忍不就行了。你刚刚那么威风,这点伤,不会拿你怎么样!” 瞬间,舆论倾倒,如同冰山沉没一般,清一色倒向砍了唐百衣。 为了俺们的命,你就,忍忍吧。或许你会死,但死了你一个,说不定,俺们就能活! 刚开始,人群不断有人频频磕头,企图激起唐百衣的恻隐之心。 但后来,人们烦了,厌了,开始破口大骂。各种难堪的刁钻市井话术频频问候唐百衣的祖宗十八代。 再到后来,更有人干脆拾起地上的刀子,大步上前,准备捅唐百衣一刀。 “混账!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俺们都能活!俺们被困在这里,不是因为黑豹子,就是因为你不肯死!” 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如同滔天巨浪倾覆而来,压垮一叶扁舟。 “住手!” 突然,一名年轻公子扬起手,拦在唐百衣面前,阻挡人们的荒唐行径。 吕律整个人因气愤而脸色涨得紫红,频频克制胸腔内的愤怒,低喝道,“你们吃这么多年饭,都吃到屁眼里去了么!你们分不清好和歹么?你们不读圣贤书,却连做人最基本的道义是非都不分么?她死还是活,和你们死活有关系么?你们踏进黑豹子的地盘,见到了黑豹子,还想活着出去么?” 第两百三十一章捏死蝼蚁 就在众人鸦雀无声时,吕律怒斥完一回头,如同初生牛犊般狠狠瞪视为首打手,讥讽道,“你呢,你的脑子也被吃进屁眼里了么?黑豹子死了,你拍拍屁股跑路就是,还管个屁!还杀个屁的人!拿了黑豹子的钱,一走了之,少管闲事多吃屁!” 牛犊子怒气冲冲的一席话,字字离不开“屁”,但却像灌顶醍醐一样,让人脑中一清明。 为首打手愣在原地。 特么的,黑豹子都死了,他还杀个屁的人?赶紧跑路啊,还等着衙门抓人? “轰——” 就在这时,大门被撞开。 门外黑压压的一排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压上前来。为首的玄衣黑裘男子,神情冷冽清寒,五官沉浸在阴影中,难以分辨,气势肃杀,如同九天下界的战神,令人直想跪地拜匐。 就在为首打手眯着眼仔细看,想要分清是敌是友时,门口一声清冷低沉的“嗯”打破他所有的幻想。 沐珩手一挥,令下。 为首打手瞳孔倏地紧缩,眼看着那如同死神般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随后“嘭”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摔落一般,他看见了自己的脖子。 须臾。 整个赌坊回归安静。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赌坊打手不留一个活口。 唐百衣怔怔地看着缩在角落如临大敌的众赌客,他们和她头一回在清水镇看见沐珩杀人一般,惊呆到魂魄出窍,嘴巴难以合上。 如果说自己斗狠只是一对一近战,那么沐珩的手段就是万箭齐发,不留活口。残忍的手段,狠辣暴戾,捏死人如同捏死蝼蚁一般,冰冷无情。 唐百衣还愣在原地,看着那慢慢走近自己的男子。 “阿珩?” “走,回家。”长臂一揽,凌空失重感袭来。 唐百衣被干脆利落地抱走前,想的还是,这荣贵赌坊的一堆死人沐珩会怎么处理?他杀人真的像喝水吃饭一般不用顾忌后果么? 或者是,他的权势一定到了,没人敢质疑的程度? 好像了解怀中人所想一般,沐珩蹙眉,脚步一顿,转脸留下吩咐,“处理掉。” “是!” 很快,唐百衣环住男子修长的脖颈,看到的是漫天火光中,奔走逃出的赌客,还有被烧断掉落的屋梁。 唐百衣,“……” 这么简陋的障眼法?装作赌坊被火烧尸骨无存?沐珩真的是连掩饰都懒得做,这么粗糙的借口,真的能掩人耳目么? 这场赌坊事件后,自己多了一个跟班,吕律。大冢宰府的顽劣独子,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瞪着崇拜的大眼睛,一口一个“爷”的喊,闹着要自己教他武艺。过去天天给自己找麻烦的吕律,态度大变样,变成讨好谄媚的狗腿子,这变化之快,自己一时还挺难接受。 不过,这是后话。 将军府。 唐百衣被轻柔地放回软榻,一下子陷入温温暖暖的松软被窝中。 带着阳光味道的被褥,一下子驱散自己的乏累,浓重的倦怠感和困意袭上。 沉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有什么话要和为夫说?” 唐百衣下意识翻了个身,蹭了蹭松软的枕头,下意识阖上眼睛,“嗯?” 然而,下一刻,唐百衣如同被揪住命运后颈肉的鸡崽子一般,倏地僵硬身体蹦起,秀发也跟着猛地一扬。 “什么?” “有什么话?” “我能有什么话?” 哦,这糟糕的磕巴声,好像写满了“对,我就是有话要说,而且我还不想告诉给你听。”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倏地凑近,指腹带着薄茧的大手叩住自己的下颌,有点麻痒。 “夫人,去赌坊干什么。” 不容置疑的语气用沉柔的暗哑声说出,带着难以言说的缱绻。 唐百衣下意识后仰脖子,左右看了看。 哦,这糟糕的姿势,这糟糕的床。 “我,去找东西。”唐百衣咧开嘴,尽量让自己笑得纯良。 沐珩很有耐心地偏了偏头,叩住面前人下颌,仔细端详,像是欣赏一个完美的工艺品,“将军府什么都有,夫人这是去找什么。” 唐百衣心中暗呼救命,沐珩这样很像反派黑化前的黑暗。 “有一样东西,将军府没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唐百衣挺起腰板,眼睛一闭,豁出去了,“殷北离的字画!” 说话这一句话,空气陡然安静,气氛凝固了! 落针可闻。 唐百衣凝神屏息,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这一刻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沐珩总有这一种自带的威势,他正经严肃端详人的时候,那滔天的上位者气势能让所有人难以仰起脸直视。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社畜,就算在古代镀了三年金,也还是个平民憨憨,还是地位卑微的商贾。 一秒,两秒,三秒。自己闭着眼,努力转移注意力,不去看对面男人的眼神。 反正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不是么? 良久,久到唐百衣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 寝卧内,传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唐百衣:??? 一个机灵! 唐百衣一睁开眼。我去!自己刚才是真的阖眼睡着了么?就这么一会儿啊,一定是床铺太软太舒服。 眼睛一睁,一张放大的俊脸赫然出现的眼前,带着玩味和探究。 沐珩像是被打败了一般,轻叹一口气,拽起面前女子的手,拉了人出门。 “阿珩,你要带我去哪。” “去看殷北离的字画。” 唐百衣任由被面前玄衣男子牵着走,夕阳余晖,身前男子逆光疾走,余晖洒下,笼下一层金光。 刚才,沐珩是不是叹了口气? 唐百衣琢磨着刚睁眼时,沐珩的表情。他很少出现无可奈何的表情,而且眼神还那么复杂,很难形容。不过,权倾朝野的男人,露出这么隐忍纵容的神情,还是很罕见的。下回一定要多看看。 就在唐百衣感受着沐珩手心温热的温度时,面前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鲜红朱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什么?”沐珩倏地回头。 唐百衣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有感而发。” 沐珩侧着脸,端详了面前女子很久。唐百衣打定主意这回无论他怎么看,自己都不能阖眼,尤其不能打瞌睡! 沉哑的探究声,“你作不出这样的诗。你那个世界,等你想的时候,说给我听。” 第两百三十二章肆无忌惮的试探 唐百衣一愣。 前半句自己还是很伤心的。自己怎么就做不出这么华丽的诗了?自己那么没文化的么?但后半句,自己震惊中带着感动。 沐珩在清水镇就知道自己的来历不一般,还打造了一个自己梦话中描述的现代房子。虽然造得很四不像。他愿意相信自己来自不同的世界,还愿意给自己时间考虑是不是要详细说给他听。 他相信自己。 但自己,却不那么信任他。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警惕和戒备心,让自己敏感到对任何细微的疑点,都留了个心眼。 比如说,沐珩靠近原主的目的。比如,自己锁骨下的红痣为什么和杨柳依一模一样。比如杨柳依威胁自己的那句话。 杨柳依没死不是么,自己逮住机会一定要问她清楚。 头顶匾额“大司空府”。 字迹遒劲有力,潇洒飒然,带着狂草的意味。 唐百衣仰头看了挺久,这字迹眼熟啊,怎么感觉像是…… 大司空可是很大一个官位吧,和大冢宰并列,但管辖的权利却要高于大冢宰,可谓是京城位高权重,众官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朱门开启。 唐百衣低头看了看门槛。嗯,果然被很多人踩踏过一般,木头都圆润的很。 一声清朗恭敬的洪亮声。 “大人!” 唐百衣下意识以为是那个守门的家府侍卫,也没给眼色。然而擦肩走过去时,才觉得不对。 这高耸的云边貂帽,位高权重的镶边身份,高大挺拔的身形,长身而立的飒然中年人,这能是普通侍卫么? 唐百衣歪了歪头,想打量一下这将眉眼快要低垂到肚脐眼的男子究竟长什么样。 “抬眼。”沉哑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中年人恭敬抬起眼来。 唐百衣这下看明白了。 剑眉星目,眼梢向上飞挑,显得整张俊美的脸,妖异蛊惑,带着摄人心魂的迷离。 这位中年大叔,年轻时绝对能称得上极品绝色美男子啊! 寒风凛冽,朱门大敞,两名男子相对而立,而那唯一的女子呆呆地看着戴着高耸官帽的高大美男子,久久没有眨眼。 一声轻咳,沐珩转脸看向唐百衣。 唐百衣没有动静。这位大叔,五官真的是极端正的,哪怕是天涯四美,都没一个及得上他。可惜啊可惜,就是老了。 沐珩整个身体转了过来,对着唐百衣,双目直视。 唐百衣“啧”一声,感慨,“大司空府的侍卫选得真好,你们大司空真的有心了。” 中年男子赶紧低垂下眉眼,不作声也不敢再抬眼。 沐珩整个人绷紧,冷笑一声,“不错。” 唐百衣转脸,欢喜道,“阿珩,你也觉得不错,要重新选一批侍卫对不对。哎,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老三他们虽然丑点,但还是挺幽默有趣的。这人格魅力也很重要嘛。” 沐珩挑了挑眉,点点头,“有趣?那确实要换一批。炊房那批人调班来怎样。” 唐百衣果真支手想了想,“炊房的人?阿珩,你是不是对美貌有什么误解。”那可是一批歪瓜裂枣啊。 这时,不远处,大司空府管家忙不迭小跑来,气喘吁吁,恭敬抱拳,“大司空,房间已经整理出来,可以进去。” 空气有些凝固。 风吹过,冬天的树杈上孤零零的没有叶子。唐百衣只觉得头顶好像有一只乌鸦飞过,鼓噪地鸣叫。 哦,原来这位就是大司空。 原来自己当着大司空的面调戏了他这么久。 沐珩!这家伙!为什么不提醒自己! 本着乱箭射沐珩的原则,唐百衣怒目一瞪,瞪向了身侧的沐珩。 大司空修养眼力都是一流的,他不着痕迹地向前带路,始终没有往后看一眼。 唐百衣只觉得腰后突然一热,长臂揽住自己的后腰向那坚硬结实的胸膛一带。顿时,头上一阵冒金星。 沐珩这胸肌是怎么练的,铁做的么?真疼啊。 沉柔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温热呼吸喷出,撩起耳边酥痒一片,“再乱看别的男人,我就……” 唐百衣脖子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他一定想说“我就把你招子挖出来!”他这么狠的人绝对能这么做! 然而,沐珩轻柔的吻温柔地碾转厮磨在怀中人耳边,带着蛊惑的低吟,“就处理掉他们。” 一声长舒。 唐百衣拍了拍胸脯,不禁有点放松。幸好幸好,幸好沐珩只是一个怒火向外发射的人。妒夫这个词自己用错了么?没有!他就是妒夫! 风有点冷,但这个怀抱很温暖,舒服到唐百衣被臂弯裹得紧紧的,都有点不想出来吹冷风。 “哗——” 长袍被掀起,一带! 唐百衣整个人被裹紧温热的玄衣裘袍中,身体凌空一阵失重感,被横抱起,只露出两只眼睛,感受冬天的凛冽寒风。 沉柔的嗓音有些体贴,“还冷么。” 唐百衣不知道沐珩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冷的,或许是因为自己哆嗦了一下? 自己发誓,自己只哆嗦了一小下。 结实健硕的胸怀很温热,小手下意识不老实地游走在坚硬温暖的怀中,流连在紧致的胸肌,和分明清晰的八块腹肌上。 这身材真好啊! “不冷。”唐百衣揉得正欢,丝毫没有察觉到沐珩带着自己已经快要走进一处房间,而大司空和管家就跟在身侧。 小手不断游走,很明显能感觉到胸膛慢慢绷紧,小腹的温度开始逐渐上升。 大司空恭敬道,“大人,里面就是。” “哔——” 唐百衣正好揉得欢畅,手停留在一处,然而绷紧的身体明显一顿,一僵。 唐百衣仰起脸,看到滚动的喉结以及头顶男子隐忍克制的下颌。 管家弯腰行了个大礼,“大人,小的就在门口服侍,需要什么和小的说。” 唐百衣看着有趣,沐珩是不是一个对外很有形象包袱的人。不然,为什么他偏偏要板正一张冰冷禁欲脸,内心却已经烧到不行? 比如,现在。 小手继续肆无忌惮地游走,不断探寻男子的极限。 沐珩脸色很差,薄唇抿成一条线,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明晰,眼眸晦暗。 第两百三十三章出现的美人图 管家嫌还不够诚意似的,又恭恭敬敬弯腰加了一句,“大人,大司空应召进宫没法多作陪,所以特地命小人守候在此处,听候差遣。” 大司空也加了一句,“大人有事尽管说,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沐珩眼眸危险地眯起,低头紧盯住怀中不断使坏,隐藏在裘袍内的女子。她触摸的每一寸每一分,都让他焦灼难耐。 唐百衣从黑袍里探出脸,对着头顶人笑开,眉眼弯弯。 沐珩只觉得身体难以克制的一热。 “大人,您看您还有什么吩……” “嘭——” 屋门被凌空一脚踹开。 沐珩揽着怀中女子,不再搭理门外两个说个没完的人,大步踏入门中。 “哐——” 门被大力合上! 大司空愣住。 管家战战兢兢,小心问,“大司空,大人是不是对咱们……” “不是,出去。” “大司空?” “出去。”大司空挥了挥手,率先转身大步离开。看来这夫人,和他想的不一样。殷大人也真可谓是铁树开花。 门一合。 “喂,你干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唐百衣只觉得身体一冷,居然整个儿被从温热玄衣裘袍里掏了出来。 后背一撞,但触及的不是坚硬冰冷的木门,而是垫在后腰的一只大手。脑后一热,另一只大手抚上秀发,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拥吻。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强有力的臂弯钳箍着怀中女子让她难以挣扎半分,霸道强势的薄唇倾覆而上,带着滔天汹涌巨浪的不容置疑,在劫难逃。 他虽然疯狂,但很贴心。 这是唐百衣失去神智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屋内温度倏地窜高,旖旎一片。 当唐百衣悠悠转醒时,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诡异的场景。 “阿珩?” 这大手,停滞在空中,是什么情况?自己被吻晕已经很丢脸了,沐珩居然好像更是在状况外?按照一般男人的脑回路,自己现在不应该已经被吃抹干净了么? 唐百衣努力回想为什么刚才会被吻晕,终于明白过来。 这沐珩! 是不是压根不会接吻! 他那么用力,把自己口鼻都堵住了,自己不窒息到晕厥才怪! 唐百衣一把捂住吃痛到有点红的鼻头,狠狠拍了下男子还愣在空中的大手,凶了他一眼,“撞坏了!” 沐珩难得不知所措地收回手。 唐百衣愤愤地捂住鼻子,眼泪都快痛出来,鼻头酸酸的,看来被撞得不清,“不浪漫!” 刚才多好的氛围,多好的环境啊,居然就被生生浪费了! 自己看着沐珩有点乖的表情,突然升起一个独特的想法。 “啪。” 那收回广袖的大手被唐百衣一把拽了出来,闪电般放在自己柔软的身上。 突然。 沐珩像是被触电一般,手不自禁地一缩。随后脸别向他处,更是不知所措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自己心中默默点头,似乎又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呕,呕——” 突然,唐百衣捂住胸口干吐起来,一边挥动着手,“阿珩,是不是,我们是不是……” 自己一边戏精附体,一边观察沐珩的表情。 哇,这么乖乖又懵懂的神情,真的是京城令人闻风丧胆的沐将军么? 沐珩难得小心翼翼地一把揽住面前女子,慢慢抚上那柔软的腰身,有些紧张,“是,这里?” 蓦地,唐百衣倏地站起身,板下脸,很是无趣地揉揉鼻子,“你还是懂点的嘛,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自己原本以为古代人没有这方面的教育,那沐珩肯定也是个男女之事的铁憨憨。说不定,他还以为小孩是从胳肢窝,或者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呢。不过这样看,沐珩也没真的憨到哪里去。 嗯,果然,男人对有些事,是可以无师自通? 沐珩突然有些小心地搂住面前人,沉柔的声音异常体贴,“回去后,你哪都别去,阿依记我派人照顾,你安心养,养……” 然而,这“胎”字他怎么都没吐出来,耳垂早已粉了一片。 唐百衣虽然捉弄不成,但看他这么羞的样子还有很有趣的,附耳轻咬一口那粉色耳垂,吹了口暖暖的气,喷得那耳垂更是通红不已,“没有本垒打。” 说完,唐百衣径直走进房间最里面,赶紧结束这个让沐珩尴尬,也让自己很尴尬的话题。 这本垒打,可是直接指向两人的那一夜。而且,那一夜舒服的人只有自己,沐珩这小雏可是被自己敲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嗯,他现在是不是挺懊恼他被敲晕的,没珍惜多可惜啊。 当唐百衣走进房间最里层的书柜时,才发现一层层都摞着高高的卷轴。 一张随机选的卷轴被拉开。 突然,唐百衣眼睛一亮! 好恣意的山水泼墨! 尤其是瀑布边的一行狂草小字……写的是……嗯,看不懂。 自己接连打开好几张卷轴,都是这样的风格。 甚至,有一副是张人像。 一个女人的人像。 挺,美的。 慢慢走近的沉稳脚步声,沐珩一把扯下玄衣裘袍给面前女子披上,“喜欢哪副,尽管挑。” 面前女子没有声音。 沐珩蹙眉,上前看了看,难得笑了笑,“喜欢?” 唐百衣倏地将美人卷轴合拢,回头笑得灿烂,指了指一边书桌上事先备好的笔墨,“殷公子,请吧。” 沐珩,姓殷,他是不是他自己所说的殷北离,很容易鉴别。只要凭借字画。 自己心中也挺复杂的,沐珩明知道自己的想法还带自己来大司空府,专门给自己看大司空收藏的这些年久到已经泛黄的殷北离字画。字画是真迹,泛黄的宣纸不可能作伪,那沐珩一定没有说谎。 但为什么,这张美人图的字画,故意放在第一排卷轴中,好像是刻意想让自己看到一般。 “好。”沐珩大度地一挥衣袖,长身而立,站于书桌前。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男子逆光而立,美的如同画中人。 唐百衣颠来倒去玩弄手中这张美人画,心中有点不爽。沐珩是真的不通男女事,还非常的在这方面没有敏感度?这年轻的美貌女子,一看就是人间极品。尤其是她的倾城笑容,极富有人格魅力,相信所有见过她的男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而沐珩,居然亲自让人把这幅画放在最明显的地方,故意让自己看到! 气死! 第两百三十四章这是坦白局 “好了?这么快?好敷衍。”唐百衣没好气地看了看桌前已经停笔的男子。 沐珩一袭玄衣暗纹长衫,站在那里作画题字时,一眼都没有瞟来看自己过。他倒真的是作画期间挺投入的。 唐百衣将手中的倾城美人图翻来覆去卷了卷,捏得“啪啪”响。就好像捏得是美人的脖子一般。 沐珩回头,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抱臂倚靠在书桌前。阳光洒下,在他墨发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染尽风华。 “不高兴?”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玩味。 唐百衣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胡说什么,我心情好得很,赶紧的拿过来。” 自己马上能知道天天靠在自己枕边人的身份,能心情不好么。这就像是看了一百二十分钟的悬疑剧终于看到结尾揭秘一样。 沐珩笑了笑,清冷的眉宇有了温度。 唐百衣一把抽过沐珩递来的宣纸。墨痕未干,但深深浅浅染墨如同韵味十足的吟唱曲调一般,摄人心魄,花开淡墨痕般美好。 当看到未干新画上的人物时,唐百衣整个身体一怔,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磕磕巴巴道,“你,刚才没有回头,居然,能画的这么像?” 跃上画纸的人像,赫然就是自己啊!而且,笔迹功法和美人画像如出一辙,他真的是殷北离? 栩栩如生,逼真到令人不敢相信。尤其是眉眼间明媚的笑意,和嘴角翘起的促狭弧度。 咦?自己在沐珩心里居然是这么个形象? 怎么感觉像一只倒霉又狡猾的狐狸崽子?还是运气有点背的那种。 “喜欢?”沉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 唐百衣特地扬起手中被捏成一卷的美人图,比较了一番,心情复杂地看了看面前的传奇人物,殷千岁。他是殷北离,他居然是殷北离?他怎么可能真的是殷北离! “阿珩,你的手是不是有魔力?”唐百衣开始王顾左右而言他。这画像虽然很逼真,但就好像被开了自动美颜滤镜一般,整体和自己比起来,不知美了多少倍! 而且,自己的人像放在那张泛黄的美人图身边,高低立显!明显是自己这张更倾城绝艳一些!人格魅力也好像更高! 简而言之,唐百衣对画很满意。沐珩,殷北离,能将自己画得比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美人图更好看。天……自己天天一口一个阿珩喊的枕边人,居然是传闻中的大魔头,殷千岁?这有点震撼。 等等,那人人畏惧的大魔头殷千岁,是不是天天变着法子哄自己开心? “唰唰……” “阿珩,你还没题字,你写几个字我再比一比。”当唐百衣有些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下,转脸找沐珩时,发现他居然又铺了张宣纸开始作画。这一回是正面对着自己比量着画的。 当墨痕未干的宣纸翻折过来时,自己……无言以对。 刚才自己的神情有那么开心么? 沐珩居然能抓画自己窃喜的神情,自己看到画像比那美人图好看,自己想到能占举世闻名大魔头的便宜,居然表情这么……贱兮兮的? 沐珩偏脸笑了笑,很满意面前女子的表情。他长臂一舒,大笔一挥,一行行灵动狂肆的草体跃然纸上。 潇洒恣意,不羁飒然。 “看,看不懂。”唐百衣僵着没有文化底蕴的脸实事求是。 突然,一个意料之外的吻落下。 轻柔的覆唇,带着窃窃私语的温柔和体贴。 而唐百衣心中想的是,这下,他终于知道要把他那挺到能戳死人的鼻子错开!哦,我可怜的鼻头,酸痛到现在。 沉柔的嗓音带着低哑的磁性,“只有三个字。” 唐百衣定睛再看。 那一行行几乎遍布了半张宣纸的狂草,好像真的只是反复在写三个字。 唐,百,衣。全纸都是唐百衣三个字! “腾——” 自己的老脸,不要脸地红了。 这铁树不开花,一开花就很惊人的小雏子,是真的从母胎自带的撩人属性?还有故意勾人吃醋的心机? 心机男! 唐百衣发誓,自己从现代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加上穿越后的四年多时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脸红过。这满纸的名字,算是情话么。 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手段毒辣狠戾的大魔头殷千岁,居然这么能撩?撩起来,甜酣牙? 自己手中美人图卷轴被沐珩随意拉开,低沉暗哑的嗓音有些正经,不复先前的撩拨,“再看看。” 唐百衣狐疑地又定睛看了看,还特意比较了一下自己画像和美人画像的区别。 最后有点震惊,有点困惑。为什么这美人和自己五官竟然有七八分相像? “她是?” 沐珩叹了口气,温柔地长臂一舒,将面前女子带进怀中,深思熟虑后,有点无奈,“相信我,跟在我身边,在这乱世,你定能一世安稳。” 唐百衣一愣,这算是,承诺? 这朝代,战乱不断。 先朝女帝杀伐果断,亲自征战十多年才有了繁荣盛世。从先朝女帝驾崩后,经过惨痛的朝廷纷争,北堂护终于继位。但如今,新的乱战在即,九龙夺嫡,九名皇子各个对摇摇欲坠的皇权虎视眈眈。沐珩的势力是皇子们各个想要打压拉拢的合作势力。 唐百衣一把将那结实精壮的胸膛一推,半撒娇半嗔地怼了句,“你之前还让我尽管问的,你说你知道的都会告诉我,现在倒用话堵我。” “好,我告诉你。” 唐百衣:??? 哎?这么没有原则的么?自己还以为撬开他的话很难。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拿下了? 然而,沐珩下一句话,就让自己直接炸开了锅。 他指着美人画像说,“她,是你的母亲。” 唐百衣:“……” 敢情您这位大爷,不仅给女儿画,还给人家妈画,你这小雏子有点厉害啊,母女通吃,看来不是小雏子,而是个深藏不露的大佬啊! 接下来,沐珩没有藏私,简洁又明了地将事情源末解释了遍。 第两百三十五章这只手,不能要了! 沐珩,也就是殷北离。他被大太监从殷家救出,喂下药物护在宫中。却因为他惊人的绝色美貌被女帝相中。 虽然这块沐珩没有详细说,但自己也能用最大的八卦之心揣测到,女帝是如何地想要强撩绝色小宦官进面首后宫,这可怜又绝美的小宦官又是怎么战战兢兢护住贞操。 之后的故事,自己也从大街小巷关于殷千岁的传言中猜到。殷北离征战有功,一朝权倾朝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但因被人陷害“建生祠”,一朝成为通缉要犯。 “北堂护一定是早就想要那位置,而你是女帝身边的左膀右臂,才用方法除掉你。”唐百衣总结了一下,结合了历史教材,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北堂护以后下场一定会被沐珩整得很难看。北堂护陷害殷老将军一家,害殷家九族被诛,还阴差阳错继续陷害殷老将军最后一支血脉“建生祠”,这真叫不长眼。 按照沐珩这心眼和腹黑的城府,自己内心默默给北堂护点上一支蜡。 唐百衣眼睛晶亮地戳了戳那美人画像,意思是,赶紧继续坦白,这美人怎么会是自己身体的妈,是个什么身份。 沐珩面不改色,看了看那副美人图,很直截了当道,“以后再告诉你。” 唐百衣:??? 说好的坦白局,说好的尽管问呢?呵,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噌。” 小手慢慢地将卷轴拢上,唐百衣看着沐珩眯眼笑得揶揄,“不用你说,我找人也能问到。想要?从我手上抢啊。” 既然知道这美人是自己妈,这么漂亮的人,肯定很有名,自己去黑市问一圈不就明白了?沐珩还能用自己的好奇心要挟住自己?但……他用武力倒是可以。 他已经不是清口村那安安分分的贫农,而是曾经权倾朝野势力遍布天下的第一宦官!这样的沐珩会做出什么手段,自己不太确定。总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下这位传闻中牛到不行的大奸臣。 殷北离是谁?奸佞反派啊!被大街小巷平民百姓当成吓唬捣蛋小屁孩的大魔头。 就在唐百衣小心翼翼地防着沐珩夺卷轴时,他什么也没做,倚靠在书桌边,抱臂慢慢欣赏面前女子戒备的窘态。 唐百衣将卷轴收拢在腰间,看了看沐珩心情很不错嘴角边还噙着的微笑,不禁暗骂一声。这家伙这么腹黑?就喜欢看自己难堪的模样? “唰唰。” 突然,宣纸被泼墨一挥,又一张灵动戒备的女子人像跃然纸上,活脱脱一只警戒的狐狸崽子,憨傻还奶凶。 沐珩扬了扬手,难得笑得柔和,“拿去。” 唐百衣咬牙切齿。 世人提起殷千岁,无人不胆颤心惊。他连根拔起不少朝堂势力才稳坐权倾朝野的高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自己面前的殷北离,怎么这么爱捉弄自己? 幼稚! 唐百衣这么想,也是这么脱口而出。 “幼稚!” “什么?”沐珩上前一步。 唐百衣一边怂着脖子,一边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也跟着上前一步,一把抚摸上面前人的脸颊。 棱角分明的侧脸,斧刻般的鼻梁,手感不错。 自己原本打算拍拍这张绝色容颜,揩点油,老虎屁股拍不得,脸总能拍得吧。令举国震惊胆寒的传奇人物,能被自己拍两下,那么自己的手也真是值钱的很了。窃喜…… 但,手刚一抚触上。自己心中那膨胀到不知几斤几两的胆子就立马瘪了气般怂下去。临时变卦的手,并没有如同心中想的一般,轻佻地拍打脸颊两下,而是,轻柔地贴了贴。 那动作像极了,深情又慎重。 唐百衣,“……”手,你倒是拍啊!这时候,你怂什么? 一声轻笑。 唐百衣只觉得整个身体被拥揽进温热的怀中,细细密密的吻覆落在眉间,眼上。 沉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带着缱绻的爱恋和说不清的宠溺,“夫人不用害羞,为夫来。” 唐百衣,“……” 谁害羞了?这只手,铁定不能要了!砍了! 论拥有一只有自己思想的手,有多恐怖?——出自《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一炷香后。 唐百衣肿着唇瓣,像是狗熊搬包谷一般,双手艰难地抱着整整一大箱子的殷北离书画,一步一个哆嗦地向将军府走去。 身后跟着空着双手,同样肿着唇瓣,唇边还带血丝的沐珩。 唐百衣艰难地后仰着脖子,视线全部被一大箱子厚厚高高的书画卷轴遮挡住,什么都看不清,但嘴皮子还是利索得很,“阿珩,你不要多想,更不要自恋,我只是觉得你以前画的这些很有收藏价值。反正大司空也只是暂时保管,不如我自己来保管。要是弄丢了,多心疼。” 然而,身后煞有介事的沉声,让自己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为夫明白,夫人不用解释。” 唐百衣:???自己真的不是痴迷肖想他的小迷妹啊!怎么感觉像是追星一族的女孩很怜惜地抱着偶像的签名照拿回去珍藏? 然而,当唐百衣经历了第十七次栽跟头和第十八次绊了个趔趄后,终于“安然无恙”地回到将军府的朱门前,却迎上了一句令人全身鸡皮疙瘩骤起的嗲音。 就好像,林妹妹那种即将哭到梨花带雨的绵绵嗲音。 “沐哥哥,你来了。” 拖长的尾音听上去有点越剧的调调,有点滑稽。 随即,一个丫鬟的声音立马加上,像是特意补充一般,带着委屈,“大人,安平公主在门前等候了大人一上午,侍卫怎么都不放进。” 唐百衣探了探头,毫无例外,看到两名衣着服饰和声音极相配的女子。矜贵千金,和千金的丫鬟。 但手臂实在是太重,虽然自己力气很大,但这堪比一个成人重的卷轴,被自己扛了一路,走到现在,手臂酸得很。 “让让!让让!”唐百衣一脚蹬在门上,想借个力喘会儿气,顺便用肩顶了朱门一下,示意门后藏着窥听的老三暗卫给自己赶紧开门! 什么?老三暗卫没窥听?不可能。他那么八卦的暗卫,怎么可能不竖起耳朵。 第两百三十六章借刀杀人 暗卫老三蹲在将军府朱门后瑟瑟发抖。 他哪里敢给安平公主开门啊,他特意命守门的侍卫严防守住了!上回主子中药,不正是被请去公主府赴宴的缘故么。 安平公主敢给主子下药,真的是胆子熊上天!还是那种药!若那夜没有夫人在,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暗卫老三猫着身子摸了摸下巴,话说那天夜里主子在忙什么来着。 “你谁啊!没长眼睛么!敢冲撞安平公主?” 随着一声惊叫,丫鬟一把扶住被唐百衣撞翻的矜贵少女,转脸怒斥。 唐百衣被点了名,一个抱箱子转身。 “轰——” 巨大沉重的箱子再度不长眼睛地怼到丫鬟脸上。 “呀!”一声凄厉吃痛的怒呼。 两个衣着华丽的主仆两人纷纷滚在一起,交织跌倒,狼狈不堪。 唐百衣顶起膝盖托了托箱子,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没长眼睛,是箱子没长,我这就扶你们起来。” “嘭!”箱子被重重一丢。 安平公主和丫鬟眼皮子一跳,生生被箱子砸出的飞灰呛了个够呛。 安平公主幽怨又狼狈地斜睨了沐珩一眼,娇柔万分地将手抬起,作势要扶着唐百衣的手站起。 唐百衣确实是真心要去扶的。 哪里知道,狐假虎威惯了的丫鬟为了给主子出气,率先一把拉住唐百衣的手,狠狠地恶劣一握! 丫鬟扯出一个阴鹜的笑。 公主府里,这种事情她做惯了。怎么在背地里阴人,怎么陷害嫁祸他人,怎么依仗主子的势力狠狠教训别人。她的手劲,掌掴扇人脸久了也就练出来,力道绝对强悍! 安平公主凌空的手一滞,握了个空,顿时有点尴尬,那柔软的小手只能停在半空。她求助的眼神望向沐珩。 眼波流转,像是一汪盈盈春水,妩媚娇柔万分。 然而,沐珩始终没有看她,目光停在唐百衣和人相握的手上。 “沐哥哥。”安平公主委屈地湿了眼眶,正要盈盈垂泪,突然她看到沐珩笑了。 震惊! 沐珩将军可是以冷漠无情出名的大将军,怎么可能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安平公主,竟然少女捧心地呆呆看痴。 “擦咔——” 就在沐珩扯出一个笑意时,清脆的骨折声传来。 一边传出凄厉的悲惨尖叫。又细又尖的女音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公鸡。 唐百衣丝毫不介意地一把反握住丫鬟的手,面带纯良和善的微笑将她“连根拔起”,随后一本正经地恶人先告状。 “这位小姐姐,你还好么?刚才,你挺用力啊,我手都红了呢。”说完,手煞有介事地甩了甩。手红一半原因是搬箱子托的,一半原因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丫鬟悲愤到辩解不了。她痛到嘴巴大张,吃痛到眼泪生生大颗滚落,手腕无力地耸拉在一边,眼见是断了。 唐百衣晃了晃果真红了的手,莫名忧伤地看了沐珩一眼,“怎么办,搬不了箱子。” 丫鬟又痛又气,居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怼才好。她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吃过这种瘪。 “公主殿下,刚才是这个贱人先动手的!”丫鬟痛到声泪俱下,大口大口喘气,额头沁出冷汗,青筋暴起,断手耸拉着一下一下晃荡。 “沐哥哥!”安平公主眼泪汪汪,又自持身份,委委屈屈地准备听沐珩说句公道话,“沐哥哥,你们府里的下人,把本公主的丫鬟弄伤了。是不是要……是不是要……” 治罪两个字安平公主没有说出口,她这么冰清玉洁看到小动物流血都会晕过去的柔弱美人,是不可能说出这么凶悍的两字的。 暗卫老三蹲在朱门后面“嗨呀”一下捂住脸。 怎么越来越乱!夫人啊,您赶紧把这安平公主赶出去,若是将军府真让这位公主进来,那怕是主子的怒火能够直接烧到他眉毛都掉光。 就在这时。 安平公主和丫鬟瞳孔倏地紧缩,美目难以置信地瞪大! 她们看到了什么! 堂堂沐珩大将军,如今权倾朝野,势遍朝堂的第一人,居然亲自弯腰去搬下人的箱子? 沐珩在擦肩过唐百衣,即将一脚踹开朱门时,亲密地俯身对唐百衣附耳,堪称温柔地笑语了一句。 声音不轻,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夫人,还有一人,妥帖后,今夜想要多少张字画为夫都写。” 话音刚落,“嘭”一声,朱门被大力踹开,背靠朱门的暗卫老三被整个儿弹飞。 安平公主美目圆睁,不敢相信地张开小嘴。她听到了什么!沐珩将军,那么高傲冷冽的禁欲男子,京城万人倾慕的意中完美对象,居然,喊了一个人“夫人”。 他自称“为夫”! “杏儿,你,你听到了么。” 丫鬟也喃喃地呆若木鸡,就连耷拉的手腕好像也不那么痛,“奴婢,奴婢好像,好像听到了。” 她刚才还怒斥得罪的“贱人”居然是将军府的夫人?她居然只是手骨折而已!她没死! 一股狂喜漫上丫鬟心头。 然而,不等丫鬟得意,安平公主已经惊恐地一把攥紧她的手,尖叫出声,公主尖锐的指甲因为惊恐生生扣进她的肉中,痛到窒息。 “你!你做什么!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唐百衣慢慢逼近,笑得一脸奸诈,拳头霍霍拧响,“不痛的,殿下,很快的。由我来,可比你家沐哥哥好得多,你肯定不会死。” “擦咔!” 将军府前,再度传来清脆利落的骨折声。 两个落荒而逃的女子,披头散发的狼狈背影,慢慢消失在远方的路上。 暗卫老三终于连滚带爬地从远处滚了回来,憨笑着感激道,“夫人就是厉……” “嘭!”很明显被沐珩当枪使的唐百衣随手拨开话痨老三,往里走去。 沐珩不爱对女人动手,居然明目张胆拿自己当挡箭牌。自己一眼就看出来这安平公主铁定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魔头。但大魔头对女人还是有点包袱的,碍于大男子主义的高傲身份,不屑于亲自动手。 但是,这就是借自己刀杀人的理由嘛!自己就是那把刀啊。 而且!这家伙,居然还想用给自己画字画来引诱自己。虽然殷北离的字画在黑市上价格高到飞出天际,但自己是这样的人么?自己是爱财如命的人么? 是夜,将军府寝卧内。 唐百衣又换了个姿势摆正,对正在描绘人像的沐珩笑得狗腿,“殷公子,画得好看点儿。” 第两百三十七章不服就干 与此同时,安平公主府内,一场委委屈屈的哭嚎正在上演。 “义父,您要给安平做主啊。安平定然让父皇给义父谋个更好的差事。” “这……老臣哪里去找那么多绝色美女。” “义父,放心,只要您能找到,今后荣华富贵不用担心。” 安平公主右手腕绑扎地十分夸张,白色绑带高高裹起,她眉眼娇柔间带着聪颖狡狯,目光淬毒。 区区一个将军府夫人,还敢对她嚣张?女人不都依仗男人盛宠么。等到男人心思转移,对她不再感兴趣时,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安平公主想要对付的人,从来没有不成功的。不过一个臣子夫人,她有一百种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翌日。 唐百衣打着长长的哈欠,照旧伸了个懒腰起床,照旧端起床头柜上还热乎着的鲜肉汤圆,咬了一口。 嗯,好吃! 沐珩今天起得挺早的,这汤圆比昨天好像凉了些。上早朝真是个磨人的事,就和过去学校里晨练早操一样。要是沐珩哪天不用上早朝,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起来了? 突然,唐百衣咽了咽喉,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瞎想什么呢。自己哪里是这么主动的人? 嗯,真香!汤圆真香! 翰华学堂依旧热闹非凡。 一连关了三天禁闭的地中海秃顶老先生依旧正襟危坐,甩着手中的戒尺,一如既往地查着迟到。 “唐一!你多少天没有来……”秃顶老先生怒目训斥到一半,突然他被沐珩关禁闭的回忆涌了上来,他难得缩了缩脖子轻咳一声,挥挥手,“赶紧进去!” 熟悉的困乏早朝,熟悉的各处粉红小纸团,熟悉的千金们对着自己各种抛媚眼。 唐百衣礼貌地将每个媚眼都点头回了过去,示意自己看见了。 随后,惊起的轰动尖叫声,一群千金花痴的哄闹声,险些让自己被秃顶老先生的眼刀杀死。 唉,看来做明星偶像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做女校里的肖小战。 午间,唐百衣闲来无事,晃荡到翰华学堂门口的马厩里,看看各色骏马马车。 这些名媛千金不乏有喜欢凹造型,凸显家境显赫的爱好。暗中将府中最豪华的马车停靠在学堂外,暗中比较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爱好。 “你就是翰华里的那个男学子?”突然一声盛气凌人的喝声,三名看起来十分彪悍的富家子弟。 唐百衣正捋着一批骏马的马脖子,赞美它通体漆黑油光发亮的皮毛,回头一看。 哟呵,这位阔少肯定和吕律十分有共同语言,连出场方式都一样中二。 “找我?” 为首的富家子弟仰头就是两声大笑,反手指了指鼻子,瞪大眼,很是社会泼皮的调调,“你知道,爷是谁?” 唐百衣无言以对。如果这三位换上现代杀马特发型就是纯游手好闲非主流。 富家子弟挑衅地扬了扬倨傲的下巴,“我是你爷爷!”顿时另两名公子哥跟着哄笑起来。 “小子!别以为你开后门进了翰华学堂就了不起,是男人就该来咱们国栋学府!国栋才是男人该在的地方!你,一个混迹女人堆的小子,简直就是丢光了咱们男人的脸!” 国栋学府,百年男校。和翰华学堂互为相爱相杀的纠结竞争对手。两个学府培养出的男女才子,都一样优秀。女人堆里,嫉妒掐架多,暗搓搓较劲。男人堆里,明目张胆干架多,互相看不爽。 简单来说,这三个富家子弟一听说女校里混进一个小白脸,简直是眼红到不行。所以,干脆跨了一条街,专门来找茬挑事,发泄一下他们青春期无可安放的躁动。 唐百衣没理会这群憨憨,依旧一下又一下捋着黑骏马的脖子。骏马舒服地仰着头打了个响鼻。 “哟,小子!”为首富家子弟掂了掂手中的粗棍,吊儿郎当地抖了抖腿,锦袍衣摆也跟着晃了晃,“你这车,挺不错啊。”说完,他努了努黑骏马身后的华贵马车。 唐百衣看了看黄花梨木雕刻的马车梁饰,点了点头,“是不错。” “轰——” 突然!粗重的实心棍子毫无征兆地一下击穿马车的车板。 “哐当——”车板整个儿散落一地,奢华矜贵的马车车身,如同被掏出一个大窟窿一般,惨到触目惊心!黑骏马受惊,也跟着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不已。 顿时三个富家子弟哈哈大笑,张狂嚣张的笑声震天响,三个人抱着肚子指着唐百衣的神情笑到喘不过气来。 “这小子!没反应!”富家子弟笑到后糟牙毕露,小舌头震颤,“这小子,被吓傻了!你喊啊!你叫人啊!你哭啊!你不难过吗!” 两个弟子就差满地打滚捧肚子笑。 唐百衣看了看悲惨到难以直视的车身,淡定地扫过得意地笑到背过气三个憨憨,悠悠说了句。 “我为什么要难过。这马车,不是我的啊。” 一句话,掷地有声! 空气突然凝固! 一时间,非常尴尬。 好半天,远处听到动静的陶家家丁,嘴角饭粒都没抹,从远处跑来,大声惊呼。 陶清屏听到动静和一群女学子绕过大门走来看热闹。她一见到自家新买的马车遭到这种对待,全身毛都炸开。 “混账!谁干的!谁!” 顿时,三名富家子弟暗叫不好,拔腿就要跑,但是,来不及了! “爷砸的!怎么地!爷和这小子不对付,爷就是要干他!怎么地!”为首富家子弟胸脯一挺,直接和陶清屏面对面杠上,那嚣张的气焰,直接就怼到陶清屏脸上。 唐百衣担心富家子弟胡来,一把就要将人拨走。 然而,三名富家子弟一眼认出陶清屏可是陶家千金,他们好像惹不起,只能继续转脸怼上唐百衣来充充面子,再借机找机会溜走。 “爷怼得就是你!爷就是看你不爽,要干你!怎么地!”富家子弟怒目圆瞪,像是蛮牛一般高高挺起胸脯,整张脸写满了“不服就要干”。 学堂里禁厮斗。唐百衣被富家子弟怼到墙边,不爽地正要甩开了膀子揍,管他什么堂规不堂规,突然,门口不远处一排声势浩大的年轻人踩着整齐划一的脚步,气势如虹地如同大军压至。 第两百三十八章请收我为徒 然而,当三名富家子弟看到来人时,喜出望外,巴不得赶紧表示表示。 “吕,吕大哥,您,您怎么来了。”富家子弟立马低头哈腰,卑躬屈膝和哈巴狗一样,就差摇尾巴,“您早说要来,咱们几个去接你。” “吕老大!是不是来给咱们撑场子的!这小子可狂得很了,老大,不用您动手,您就在旁边看着。咱们几个揍得他屁股开花!” “就是啊,老大,您不是最讨厌翰华学堂的这小子么。咱们今天几个就锉锉他锐气,看他还敢不敢得意!” 说着,三名富家子弟很倨傲地冲唐百衣仰了仰下巴,“擦咔”攥紧拳头,掰了掰拳骨。 陶清屏站出来冲吕律娇叱,“你又来找唐哥哥什么麻烦!你赶紧走!” 然而,就在所有翰华女学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话时,吕律“噗通”一下跪下! 直接下跪! 所有人,看傻眼! 而吕律下跪的对象正是站在一边看戏好像事不关己一般的唐百衣。 三名富家子弟登时吓得瞳孔一扩张,整个人往后一仰,以为眼瞎看错了。吕大哥,吕老大可是他们特地等在大冢宰府拜的山头啊。有了大冢宰府的大少爷撑腰,他们几个纨绔就能在京城横着走!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诚心诚意围在大冢宰府拜了一年才认下的老大哥,居然给他们瞧不起的小白脸下跪? 他们震惊到腿哆嗦,怀疑人生! 吕律抬起眼,目光坚定,又倏地双手撑地,恭恭敬敬拜了个大礼。 “还请收我为徒!” 铿锵有力的朗声,回荡在翰华学府大门口,惊起飞鸦一片。 所有人凌乱了。 富家子弟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吕律见唐百衣提脚就要走,立马不见兔子不撒鹰地一把抱住面前人的裤腿,死死抱紧不撒手。 “请收我为徒!”嘹亮的怒喝声,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 吕律上回被唐百衣的身手震撼,更是惊艳于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她的飒爽英姿,凌厉犀利的出招和果决,让他回去后心心念念不能忘怀。 可他曾明目张胆地得罪过她啊,而且当时保护她的青年好像很牛的样子。 他的陪读给他出了个主意,女人嘛,接近她,软化她,逗乐她不就行了。 于是,吕律决心从拜师开始慢慢接近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唐百衣无奈地回头试着收了收腿,可吕律抱得太紧,叹了口气,“都三回了。你天天堵我,我不收徒。” 众人一听到唐百衣还回了话,居然堂堂大冢宰府独子连拜了她三回都被拒绝! 大冢宰府是什么地方,权贵名臣啊!他们所有人花一辈子也仰望不到的高度。他们如果能用任何方式,和大冢宰府的嫡子扯上关系,弄个沾亲带故,可就拥有几辈子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可唐百衣非常不客气地拒绝。 顿时,所有人酸了。 比柠檬还酸。 吕律在所有人亲眼见证下,放下豪言壮士,怒喝道,“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今天不行,还有明天,明天不行,还有后天!我会一路跟到你家,一路在你家门口守着你!你一定会收我为徒的!” 说完吕律留下一个自以为很潇洒帅气的背影,披风一甩,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手一勾,很骚包地带着一众大冢宰府家丁离开。 一名瘦小富家子弟崇拜地喃喃道,“不愧是吕老大啊,出场方式都那么拉风。” “嘭!”为首的富家子弟狠狠一拍身边人的脑袋,唾道,“帅个屁!他给那臭小子跪下的样子蠢爆了!” 突然,富家子弟身后出现一个阴沉沉的嘿嘿冷笑。 唐百衣摩拳擦掌对着还没有离开的富家子弟搓了搓拳头,“知道你们的吕老大来拜师学什么吗?” 富家子弟转过脸,道,“学什么?” “轰——” 硕大的铁拳如同出膛炮弹一般轰击杀出!凌厉的破风声,激起惊叫声一片。 为首富家子弟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飞出,背部狠狠摔在大街边的肉包子铺面上,顿时砸翻大片大片蒸笼。滚烫的包子蒸汽,烫得他龇牙咧嘴哇哇乱叫。 很快,肉包子铺摊主破口大骂,扬起擀面杖对着阔少就打。 “老子的铺子!老子还怎么做生意?赔钱!槽!又是你个泼皮!你家里上次赔钱还没赔够?赶紧赔来,不然老子再找你爹去!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立马,阔少怂成狗般,捂住烫伤的背连滚带爬,连小弟都来不及带上忙不迭地跑了。 另两个跟班呆呆傻傻道,“原来,吕老大要学的是这个。” “轰——” 犀利凛冽的劲风声擦来,唐百衣作势高高抡起铁拳。 蓦地两名跟班紧跟大哥的脚步,绊了个趔趄赶紧拔腿就跑,口中也不敢再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大佬饶命!你忙!你忙!” 京城神武大街边,热热闹闹的翰华学堂门口,一众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纷纷眼冒红心地围着一名锦衣少年,都以能牵到她衣袂的一块衣摆为荣。 “唐公子,你好帅哦。” “唐哥哥,今晚和人家去吃饭吧。” “唐公子,今晚你来我府上,我烧好菜给你吃呀,我可会烧菜了。” 一边,暗卫老三头疼地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准备作为今天要呈给主子的夫人日程记录。 唉,主子原本只是担心夫人遇上麻烦才让他事无巨细地记下,但现在看来,夫人哪里会遇到麻烦,反而还秀了他一脸狗粮。 他也好想娶媳妇啊,什么时候主子才能给放假。 下午,终于,唐百衣顶着一众女学子的粉红桃花眼,下了学。 今天,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 唐百衣合上在牢狱里沉弥勒甩自己兜里的天机阁情报录。自己已经在京城平民情报录里,找到黑市一个收藏界大佬。他可是殷千岁的头号粉丝。找到他,自己就能探查到美人像的身份,沐珩说美人像里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那么自己说什么也得探查清楚,她到底是谁。 好奇心的力量,很强大。 第两百三十九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唐百衣回忆起这几年里,总有各种势力围绕自己,但自从沐珩出现后,这些势力都消失殆尽。自己身份究竟是谁,原主的母亲是谁。自己是被沐珩雪藏起来了么。 “唐哥哥,去吃饭吧。”陶清屏突然扬手一拍,险些将唐百衣兜中的情报录拍出来。 唐百衣随口敷衍,“不用。我回去吃。” 热情奔放的陶清屏一口啄吻印上,唐百衣下意识搓了搓脸。 这该死的胭脂!还油腻腻的,怎么都搓不掉啊! 很快,唐百衣难得妥协地扬起手,“行行,姐,我吃,我吃。” 呜呜,不是自己没原则,而是这姓陶的姑娘也太开放,这绝对是女帝旧朝留下来的恶习! “对了。”唐百衣拗不过,只能享受,随口唠起嗑来,“陶姑娘,你之前提到的女国,真的能女子三夫四郎?” “那可不!女国有个陶家楼!我可是那里出来的!” 唐百衣心中为陶家老爷点了根蜡。这位陶家老爷一定经历过什么惊悚的事,才从女国逃了出来。这不,遇上了大好新时代,京城换帝王了!换成了男帝王! 很快,陶清屏拉着唐百衣的袖子欢欢喜喜地走进一处酒店。 唐百衣抬起头一看。 哟呵,贵人阁。这么巧的么? “唐哥哥,人家要请你吃饭,肯定请最好的呀。” 当两人刚坐下时,一名贵妇悠哉悠哉地擦身路过。 “啪——” 突然!凌空一道响亮的掌掴!有力的巴掌瞬间抽到陶清屏粉嫩的俏脸上。 陶清屏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到闷住,整个身体栽倒在地,被打懵。 唐百衣也愣住。 这么迅雷不及掩耳的扇脸,这么彪悍的手劲,得有多大仇多大怨! “好你个小贱人!就是你勾引男人不是!让你笑得狐媚子霸道!就是你这张嘴,本夫人今天就要给你撕开!看本夫人不撕烂你的嘴!”贵妇突然想换了个人般,狰狞的五官如同地狱的恶鬼,恶狠狠地拽起陶清屏的长发就要往桌子上撞。 “干什么!” 贵人阁掌事王离一个箭步冲来,一把拉住贵妇作势扬起的手。 刚才变故太快,贵人阁这么多人没一人反应过来。现在,整个贵人阁的客人纷纷转过脸来,看着匍匐栽倒在地的陶清屏,指指点点说着闲话看着好戏。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唐百衣也不好动手。陶清屏在贵人阁被揍,不仅仅丢的是她的脸,同时也是贵人阁的脸。 陶清屏哭得脸都花了,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边哭边气势也不弱地娇叱道,“你胡说什么!你少诬赖人。我可是陶家人,你这个夫人好不讲道理,你倒是说说,我勾引谁了,我诱惑谁了!” 陶清屏是吕律的青梅竹马,还有指腹为婚的契,但她倾慕的人却是自己。凭借自己对陶清屏的了解,她也就活泼奔放一点,若说正大光明去勾搭一个年长的老男人,那是万万不可能。她也瞧不上。 何况,这位贵妇看起来就素质一般,化妆审美也很平平的模样,她家的老爷,估计也一般般。 突然,唐百衣盯着面前和陶清屏对喷的贵妇,低下头,翻了几页沉弥勒留下的平民情报录。 这妇人是……有点像是…… “你个浪荡贱蹄子!你好好的去招惹沈家公子做什么?你不去顶着这张狐媚子脸勾引男人,本夫人会在这里评理么!你这张嘴倒是伶俐的很,本夫人看,干脆撕烂得了!瞧你也没少对男人甜言蜜语!真是掐尖儿要强的骚玩意儿!” 贵妇手将细腰一插,仰着头气势像是泼妇骂街一样。但说出的话倒有几分大家族夫人的气势。 陶清屏毕竟是姑娘家,几个回合下来,早就涕泪糊做一团,张嘴吸气吹鼻涕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对骂的勇气。 “唐哥哥,你不要信她!她胡说的!”陶清屏一个猛子扎进唐百衣怀里,委委屈屈地失声痛哭,脸都花了,模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唐百衣正翻着情报录,耳中听到“沈家公子”四个字更是确定下来。心中掠过一丝窃喜。 贵妇一看还有外人帮忙,立马将喉咙重新拔高三个度,指着唐百衣的鼻子骂骂咧咧,“你又是哪儿来的小白脸!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小白脸本夫人见得多了,就你穿得这么娘,还没品,一看就是哪家富人家包的。打扮得倒是有头有脸,背地里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勾当!” 唐百衣默默地俯视了一下自己的少爷装衣着。 娘?没品?自己还觉得这套男装挺符合自己审美。 贵妇一看,唐百衣丝毫没有因她的话生气,反倒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模样,更是来气。 “喂!你有没有听本夫人说话!” “嘭——” 就在贵妇对着唐百衣探出长臂要泼妇推搡的时候,唐百衣下意识地反手格挡在前。 顿时,强悍的反作用力,将贵妇整个人轰出,反向栽倒坐地,屁股结结实实做了个萝卜摔,裙摆哗然敞开,形象全无。 陶清屏抽泣着转脸去看狼狈不堪跌倒在地的贵妇,破涕为笑地小拳头捶着唐百衣的胸,“唐哥哥,你好坏,你果然还是帮我的。” 然而,就在陶清屏捶了第一下时,她愣住!这个手感…… 她难以置信地又捏了捏。 陶清屏: !!!!! 唐百衣很大方地随便陶清屏确认,反正自己女儿身吕律也知道,不在乎多一人知道。横竖自己是男是女,翰华学堂都得收,那秃顶老先生没胆子赶自己走人。 唐百衣另一个没心思管陶清屏的缘由是,她今天要找的黑市阔老板夏爷走出来了。 贵妇正好是黑市夏爷的第八房小妾,巧不巧!这顿饭吃得挺值。 “老爷!”惊天地泣鬼神的委屈哀嚎。贵妇这回不再像泼妇喊街,而是正儿八经地掐着娇柔的嗓子撒娇,听上去倒有那么点意思,像是男人会怜爱的嗓音。 “老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妾身被人按在地上打,都摔破了皮,好痛哦。”贵妇干脆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拗出一个娇柔的造型。 陶清屏身形一僵,心中暗叫不好,怎么还来了帮手呢。还是个有钱大老爷,看来今天她要在这里栽跟头。 第两百四十章到底说了什么啊 周围一众食客,也纷纷放下筷子看好戏。谁不知道黑市夏爷,黑白两道都吃香,招呼人挥挥手就能喊来一大帮江湖势力的夏爷,在京城怕是连小官看见夏爷都得恭恭敬敬抱拳让个道。 王离蹙起英眉。 民斗不过官,只是因为官不够大,民不够牛。在绝对的势力面前,阶级地位可以被弱化。一如在京城横着走的黑市夏爷。 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板正刻板的神情,负手端着好大一个大佬架子,派头十足! “你干的?” 中年男子目光扫过唐百衣,唐百衣还没什么反应,周围人都纷纷缩了缩脖子,顿时矮了三寸。 陶清屏更是连抽泣都忘了,吓得一把躲在唐百衣身后瑟瑟发抖。 这男人的眼神,好凶悍!又自带威严,好像他手里沾过的鲜血比她吃过的米还多一般。这男人肯定收过人头!不然,那眼神为什么杀气腾腾? 贵妇得意地一努下巴,忍住嘚瑟的笑,火上浇油,吹吹耳边风,“老爷,可不就是这小子么。妾身从来没收过这么大委屈,这小子居然一上来就给妾身一拳头,真是好没道理。老爷,这小子今天打了妾身就是不给您面子,夏家的面子都掉光了。” 陶清屏气愤地瘪瘪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黑市夏爷充满煞气的小眼睛危险地一眯,重重冷哼一声,像巨山一般对着唐百衣倾压来。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背脊窜上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不好!夏爷动怒了! 要知道上一回黑市夏爷动怒,可是整整命八大江湖门派将对方九族都诛杀殆尽,一个不留!这小子真是倒了血霉,不知道这小子上下有几口人。 王离焦急地一个箭步就要上前,想了想他自己的身板,还是命人去将军府报信。 突然,唐百衣勾起嘴角,俯身上前,对着怒气就在喉咙口,随时要喷涌爆发的黑市夏爷耳语了几句。 整个酒楼的人,战战兢兢,屏息凝神,生怕一个眨眼没注意,就看到唐百衣脑袋身体搬家的可怖场景。 然而。 所有人都困惑。 为什么这小子附耳和夏爷说话,却没有被弄死?而且夏爷好像听得很认真,还眉头越锁越紧? 更让一众人疑惑的是,夏爷居然还转脸附耳和这小子也说了一句话! 他们两个人到底在交谈什么? 很快,唐百衣笑着挺起身子坐回了桌边,淡定喝茶,还一挥手召来王离开始点菜。 像没事儿的人一般! 整个酒楼的客人都看傻眼! 最最疑惑不解,疑云丛生的还要属先前抱着夏爷大腿求做主的第八房小妾。 贵妇怔怔困惑地盯着夏爷眉头紧锁的老脸看了又看,继续扬起手悲戚哭嚎,“老爷!您说好给妾身做主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众食客,眨巴着眼,不知道现在是哪出。 就连陶清屏都不安地绞着手,“唐哥哥……唐,唐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百衣没有理会陶清屏,依旧指了指菜单,让王离上一道卷饼烤鸭加一份白切鸡。 黑市夏爷煞神般的脸转向贵妇,沉如洪钟的中年嗓音,带着威严,“我问你,昨天午时管家和我说出去你出门买袄子,你后来在哪家店买的。” 贵妇磕磕巴巴,眼珠子乱转,顺着老爷的话继续说,“买了,对对我买了,我就在神武大街西门那家店。你知道的。” 众食客都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这什么意思。 突然,夏爷脸色陡然一沉,一股愤怒的暴怒之火熊熊燃起,他粗壮的手臂遍布虬结的筋脉,大手狠狠扇向面前的贵妇。 “轰——” 狠辣沉重的一记巴掌,直接将贵妇整个人扇飞摔出!她身子像是破损的玩偶一般直接撞击在墙壁上,软趴趴地顺着墙面滑下。人中淌下两道殷红的鲜血,后脑勺淌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周遭一片安静! 所有人吃惊到屏住呼吸。落针可闻! 就在所有人以为黑市夏爷要暴起伤人,波及到最近的唐百衣一桌时,夏爷突然深吸一口气,闷闷地兀自坐了下来,坐在唐百衣边上,还自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尽! “他,还好么。”夏爷闷闷的声音,不复刚才的气势,好像平白老了十岁。 唐百衣一边抿着桃花酿甜酒,一边随口道,“你想去找他?” 夏爷惆怅地长呼一口气,再度招来一整坛酒,一仰头将酒液尽数灌于喉中。 吹坛! “找。我什么都有了,我能给他们想要的。” 唐百衣眯着眼,很男人地抬了抬眉,凌空敬了一杯,笑道,“劝你不要。除非,你想自讨苦吃。” 一声叹气,夏爷借着酒劲埋头苦想了一会,最后抬起脸来,仿佛又苍老了几岁。 “唐兄弟,你说得对!来!敬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夏某人的兄弟了!咱们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是同月同日生只求同月同日死!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就是和我夏某人过不去!唐兄弟,你尽管来找我!” 所有人都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 这可是令黑白两道都闻风丧胆的黑市夏爷啊!有谁听过黑市夏爷和人结拜做兄弟的?这得有多大的脸面! 而且,刚才唐百衣这小子还将人得罪得透透的,她到底和夏爷说了什么,一下子局面变化得翻天覆地!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啊! 就在所有人挠心挠肺,好奇到肚皮直肠都痒了的时候,唐百衣暗自腹诽了一句。 谁要和你同月同日死!你这么老,我这么年轻,我还有的是日子活呢! 唐百衣给王离使了个眼色,她拉着黑市夏爷到包厢内问人像的事,等出来时,陶清屏已经站在包厢门口,焦急地绞着手。 “唐哥哥……”陶清屏一时改不过口来。 原本唐百衣还以为陶清屏是来问自己附耳和夏爷说了什么,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通暖心暖肺的关怀贴心话。 “唐哥哥,你在里面没事吧。那老男人看起来很凶。”陶清屏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神情拘谨,小手也不自然地绞着。 “没事。”唐百衣有点惊讶,陶清屏这女孩子居然没这么多好奇心,“以后不必喊我唐哥哥。” 为什么自己觉得,自己是男装的时候陶清屏奔放的很,亲自己不带眨眼的,而当自己女子身份戳破时,陶清屏反而有些不自然地局促。 最后,还是王离恭敬地站在包厢门口,一脸好奇宝宝抓耳挠腮的急切,好像再听不到答案,他就要原地爆炸一般。 唐百衣叹了口气,对王离勾勾手指,还是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第两百四十一章至死也不明白 唐百衣看着好奇宝宝般把耳朵竖起的王离有些好笑,趁机提了个不合理要求,“想知道?江南贵人阁分店交给你打理。” 王离立马将头点得和鸡啄米一般。若是被暗恋他的姑娘们看到,一定大呼形象破灭。 其实,唐百衣只是将天机阁平民情报录里的夏家篇和夏爷耳语了一遍。 夏爷年轻时,连娶好几房都没有子嗣,用现代医学来解释就是不育症。但他实在是太想有儿子继承那富可敌国的财产,于是放言出去,谁能和他生下儿子,就把大夫人位给谁。乡里有个妹子,就是如今的第八房小妾。 她和老乡也是相好沈公子暗中商量,她做上大夫人后,毒死夏爷,那么夏家的财富就全部继承给她和沈公子的儿子。 于是,绿帽接盘侠夏爷的大胆狗血情节上演。沈公子也是个厉害人物,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滴血认亲的试剂液换成清水,于是夏爷果真以为求佛显灵。他老来得子,于是将第八房小妾宠上天。但无奈大夫人也是个厉害角色,任凭她闹翻天,也始终没拿下大夫人的名号。 这宅斗,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而唐百衣只是提点了一下夏爷,诈一诈小妾。他早有疑惑,儿子长得不随他,也听说小妾和沈公子走得近,但没想到两人竟然是一个乡出来的相好。在夏爷用言语一诈小妾,小妾果真上当顺着夏爷的话回应下去时,夏爷就知道,他受骗了! 哪怕是个似有若无的绿帽,也足够夏爷大发雷霆猛扇一巴掌。但夏爷的通关手何等威力,妇人显然承受不住他盛怒的一掌,后脑一敲直接没了。 但更让夏爷心怀希望的是,唐百衣又说了句,“你有儿子,还记得四十年前的夏翠红么。” 夏翠红,这是个隐藏在夏爷心中的白月光。年少时的堂妹,这场不伦之恋最终以他负心薄幸为结局。但豆蔻年华的夏翠红还是留下了肚里的儿子,独自用单身母亲的名义将儿子拉扯大。这在古代得承受多么巨大的舆论压力,和金钱负担。 “你不仅有儿子,还有可爱的孙女孙子。”唐百衣的话给了夏爷巨大的希望! 夏家不是没有后!夏家没有绝后! 唐百衣兜中揣着夏爷给的腰牌,触摸感受了一下那珠圆玉润的温热手感。夏爷可是横跨黑白两道的黑市大佬,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杠把子。有了夏爷的腰牌,至少自己在遇上江湖急难时,还能临时应付一二。 真是个好东西! 意外之喜! “老板。”王离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一下已经离开的夏爷。 唐百衣挥了挥手,“没事。”连黑市夏爷都认不出的美人图,那看来这美人是藏得很深。夏爷刚才在包厢将胸脯拍得震天响,说定会帮自己将美人的身份找出来。大不了他托人去抢天机阁的限令,来向天机阁要情报。 这事自己一听就不靠谱。 天机阁的限令一年才发十块,夏爷也不是武林至尊也不是牛到顶的人物,怎么可能抢到珍贵至极的限令?而且天机阁阁主沉弥勒自己不就认识么。这小子行踪不定,自己也找不出来,但若拜托沐珩去找人,问的还是沐珩不肯说的美人图,那也行不通。 思前想后,自己只能将寻母的事先放一放。满天下的找人,不如寻思怎么撬开沐珩的嘴来的靠谱。 与此同时,将军府正发生一件事。 “沐哥哥。”安平公主吊着被唐百衣拧折的手,哭到梨花带雨,边命人拼命砸门。 这回安平公主变聪明了,带了十几名公主府壮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公主府专门来寻事挑衅。 “砰砰砰砰——”十几名壮汉撩起膀子拼命捶门。可怜的将军府朱门,大有连带门漆一起剥落的架势。 “沐哥哥。”安平公主掐着嗲音,媚眼一瞪作势要偷懒的壮汉,娇音婉转,“沐哥哥,本公主劝你快开门,本公主是来告诉沐哥哥一个好消息。” 安平公主也有些烦躁,不免摆起矜贵千金的架子来,语气生硬带着一贯的骄纵。 “嘭!” 突然,朱门开了! 十几名壮汉人仰马翻被撞击弹开,一群人齐刷刷地飞起滚落在地,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沐哥哥!”安平公主看也没看十几名贱奴,欣喜地俏脸扬起明媚的神采,一脸容光,“就知道沐哥哥一定会来见本公主,本公主今天是来……” 沐珩一袭玄衣裘袍,长身而立,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清冷寒冽的神情如谪仙降临。 安平公主抬眼从面前人的锦靴,视线一路往上,宽肩劲腰,墨发飞扬,当她目光扫到那淡漠沉静如同仙君的绝色面容时,眼睛晶亮,再也移不开眼,话也接不下去。 太绝色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卓绝清隽的男子,只一眼,她就被那冰山高冷的气质吸引,再也不能逃脱。 沐珩瞥见安平公主噙在嘴边怎么都按捺不下去的花痴笑,嫌恶地蹙眉,扯起冷笑,“安平公主竟然连一天都等不了。” “啊,什么?”安平公主正在欣赏面前男子那一如既往没有感情的清冷语调,恍惚了一下,疑惑地仰起兀自带笑的脸。 他声音真好听啊,低沉又有磁性,还冷漠的不像话,写满了生人勿近。但越是难以攻克的男子,就让她越是有占为己有的欲望。 她眼中充满希冀,“等一天?如果今天本公主没来,明天将军就会拜访本公主?” 她骄傲地挺了挺曼妙的身材。呵,什么夫人,什么女人,还不是要尽数败在她的面前!天底下哪里有男人不好美色的,她就不相信,凭借她这张好脸蛋和好身材,沐将军会不心动。 不心动的人,都不是男人! 沐珩眉眼尽是讥讽,勾起嘴角,“来人,拿下。” “嗤——”话音刚落,沐珩顺手扯下安平公主腰间的身份玉坠,“这个,便是赏你未来夫君的见面礼。” 不等安平公主发出惊呼尖叫,她已经被将军府暗卫钳箍脱了下去。她惊恐不安的神情,满是困惑不解。怕是至死都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两百四十二章见色起意 公主府的十几名壮汉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刚才他们看到的一切。 这沐家,是要造反么?连公主都敢劫持,都没有一句解释么? 沐珩冷眼扫过壮汉们,立马,暗卫也将一众汉子押了下去。 “主子。”暗卫老一恭恭敬敬抱拳,听候差遣。 沐珩将手中公主玉坠直接抛进老一怀中,嫌恶地一挥,“交给大司空。” “是,立马处理干净。” 暗卫老一沉稳可靠,他说的处理干净不仅仅是针对玉坠,还有,人。十几名壮汉外加一个就爱触雷踩钢丝的公主。 主子自从上回着了公主府的道,就已经着手安排和亲队伍,准备将人送去遥远的匈奴。明天就是匈奴使臣进京的日子,想不到安平公主还没等到这和亲噩耗就已经花式作死一命呜呼。 暗卫老一期盼地望了望朱门外的方向。 主子最近有点暴躁啊,下手是越来越不留情,夫人赶紧回来吧,只有夫人在的时候主子还能慈悲柔和些。 唐百衣不是不想快点回府,而是实在路上遇到耽搁。 “吕律?”唐百衣正愁怎么甩掉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粘皮糖陶清屏,迎面就撞见一直守在必经之路街角的吕律。 陶清屏像个小媳妇一般,一直垂手站在唐百衣身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名上等体面丫鬟。 吕律也愣住。 “姓陶的,陶,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吕律刚一开口,习惯性就要怒怼陶清屏,但在心上人唐百衣面前,他还有点包袱,只能好言好语沉住气。 “姓吕的!你怎么……吕公子。”陶清屏下意识地怒骂到一半,也很默契地瞥了眼唐百衣,最后乖乖巧巧纳了个福,拜了拜。 被陶清屏拜了个正着的吕律怔住! 在他印象中,陶清屏不过是一个撒泼顽劣天天瞧他不顺眼的世家而已,一个天天对着别的男子发花痴,让他这个被定有婚约的未婚夫很是拉不下脸来。但他没想到,咄咄逼人的陶清屏,居然还有这么婉约的一面。 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唐百衣正乐得赶紧甩掉这两个粘皮糖,迈开大步快速擦肩离开。 “唐姑娘!”“唐姑娘!”同时出口的两声,整齐划一到连空气都是尴尬的。 唐百衣一个僵硬,停住脚步。 哟呵,自己马甲掉了不算,还正好掉在两个冤家面前。 脱口而出的吕律和陶清屏惊讶地互看一眼,立马下意识互怼起来。 “你怎么知道!”又是齐刷刷的默契声。 两人整齐地开始频频眨眼,寻思着什么搪塞的话术。然而这般一对视,长翘的睫毛再一眨,就出了问题。 唐百衣慢慢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一股月老的红线慢慢从自己手中穿过,最后系在两人腰上。 等等,这想象中的红线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说媒的碎嘴子爱好啊! 一声轻咳,唐百衣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撒腿就跑前,做一番解释。 “小爷爱好男,只爱好长相绝色的美男。”什么小姐姐,什么平凡阔少,颜狗的自己是一概不喜的。 说完,她一个转身,拔腿趁机一溜跑没了影。 吕律看着远去的背影,脑中只冒出四个字,千里绝尘。 “都是你!唐哥哥走了!”陶清屏立马撕开伪装,抱臂怒嘟起红唇,气呼呼地转过脸。 “还唐哥哥,你就像没见过男人似的!”吕律也不故作斯文了,直接开怼。 “胡说什么!本姑娘没见过男人?那你算什么?你不算男人?” 吕律气到胸膛爆炸,冷笑一声,“好啊!小爷这就让你知道你未来的夫君,是不是男人!” “……” 之后的几天,翰华学堂里,唐百衣不再受到陶清屏目光的骚扰。 不知为什么,陶清屏经常暗自垂眉傻笑。而下学后,学堂门口也经常会出现吕律暗戳戳的身影,想进来又有顾忌不敢进的样子。 不过,这是后话。 当唐百衣终于甩脱了两个争强好胜的男女,逃也似的溜进将军府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老三!水水水!” 唐百衣一股脑冲进书房,下意识找水喝。将军府里丫鬟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炊房,究其原因,自己也没细想,可能是因为沐珩不喜欢有丫鬟在身边转悠吧。 暗卫老三果然第一时间窜出来,就像是从自己的阴影中出现一般。好使唤的很。 老三内心默默流泪……暗卫,这就是暗卫? 然而,当唐百衣灌饱了水,左右环顾书房寻找沐珩的身影时,却意外地发现,沐珩今晚居然没有在书房! “他人呢。” 暗卫老三谨慎地闭嘴做了个手势指向。 唐百衣斜睨了胆小的老三一眼。寝卧就寝卧,非要做个手势。 寝卧门推开。 唐百衣敏锐地耳朵听到有宣纸淅淅索索的收纳声。 “阿珩,你在看画啊。”小手及时地一把抄起还未来得及收纳进卷轴的画作,唐百衣促狭地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珩画得就算是练习作也好看。” 捧场是自己的优点,自己过去确实有捧场王的称号。所以,这就是沐珩现在突然勾起一个细微嘴角的理由? 沐珩笑了,还笑得十分不明显。 唐百衣像是发现新鲜大陆一般,好整以暇地支着手臂,撑在书桌面前左右晃了晃,很轻松的模样打了个商量的口吻,“阿珩。” “嗯?” “以后我每天夸你两句好不好。早上一回,晚上一回。”唐百衣仔细地观察面前人的神情,想要从中再挑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来。 沐珩也不是完全的淡漠面瘫啊,他只是,欢喜的不太明显。嗯,自己总觉得,沐珩在自己面前,时常会悄悄窃喜,尤其当,自己动手动脚动嘴的时候。 小手慢慢合拢住面前的温热大手,唐百衣俯身凑近,带着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就像是怡红院的官爷调戏琵琶女一般,“阿珩,你长得真好看。” 一句,两句。嗯,今日份的夸夸份额已结束,欢迎明天继续领取。 沐珩倏地抬起脸。 精致深邃的五官,在跃动红烛的映衬下,更显得绝色清隽,染尽风华。 唐百衣距离那殷红的薄唇极近,一个没忍住,刹不住车,加上内心也没舍得刹车,覆吻上去。 嗯,阿珩的唇瓣味道真不错,柔软又舒服。 今天的自己,又见色起意了吗。 第两百四十三章不懂就学 起初,沐珩身子一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覆吻怔住。 唐百衣像哄诱孩子吃糖般,环颈缠上长臂,轻拍抚触面前人宽厚精壮的背,带着安抚。 但,自己越揉越有些停不下来。 阿珩的肌肉真是有张力,紧致还有弹性,手感好到让人不舍得放下! 正在沐珩身体绷紧,欲反客为主时,唐百衣下意识一个近身擒拿,直接抱臂顶膝把面前人旋转倾覆压下。 “别动。”唐百衣沉声说完后,觉得有哪里不对。这话好像不应该由自己这性别来说。 沐珩乖巧地被压覆在身下,漆眸如深不见底的幽谭,清冷干净,晕上红烛的光晕,带着隐约诱人的迷离。 唐百衣慢慢俯身凑近,近距离端详身下人那健硕精壮的身体,和身材比例无可挑剔的宽肩劲腰。 阿珩的小腰,真是让人想犯罪…… 自己贱贱的爪子永远先一步快于脑袋。 当自己看见那咸猪手已经一把扯开那微敞的衣襟,健硕紧致的胸肌和八块明晰的腹肌毕露在眼前时,下意识咽了咽喉,来了句,“阿珩,你冷么。” 北风从纸窗缝里透进来,多少有点寒意。 “冷。”沉哑的嗓音。沐珩漆眸平静,沉如冰川潭水,冷静沉稳地看着头顶跃跃欲试的女子,没有动静。 唐百衣脑袋一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立马搓了搓小手,嘿嘿冷笑,“别害怕,别乱动,现在冷不要紧,一会儿就不冷了。放心,小爷我不会弄疼你的。” 说完,唐百衣像是一口要将身下男子生吞活剥一样,狞笑着一把扯开身上的男装袄子。 袄子一落,修长脖颈上的一个唇印尤其显眼。 沐珩一愣。 唐百衣顺着面前人的目光提示,低头看了看,“没事,姑娘家留的。” 估摸着是早上陶清屏对自己动作奔放时,吻到的。这香腻的唇香跟了自己一整天,怎么擦都擦不掉,原来藏在袄子里。 突然,沐珩眼色一沉,英眉蹙起,不动声色地长臂一舒。顿时唐百衣一个跨坐不稳,就落在身下人的怀中。 这个姿势,挺艰难的,很考验韧带。 正在唐百衣韧带吃痛到直哼哼时,脖颈一热。 “阿珩,你干什么。” 灼热滚烫的薄唇倾覆而上,覆盖住那脖颈中殷红的香腻唇印。 “姑娘家留的,你别,姑娘家你也酸?你是喝镇江香醋长大的么?”唐百衣艰难地后仰着脖子就想赶紧逃离这钳箍的桎梏。但无论自己怎么使劲,面前人铁一般的长臂紧箍着自己,难得动弹半分。 沐珩开始极有理智地慢慢轻柔慢捻,只想覆掉这厌人的红印,但渐渐,随着温度骤然上升。覆吻变得滚烫又灼热,令人面红耳赤起来。 唐百衣“噌”一下,脸通红。 自己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的变化,他的喘息,他的隐忍克制,还有他紧绷的身体。 唐百衣恶劣地笑了笑,一口咬住面前那滚烫的粉色耳垂,温热的呼吸带着怂恿和蛊惑,“不敢?” 自己承认,自己是坏了些。但美色当前,还是个婚内美色,总不能太委屈自己。这便宜,该占还是要占的。 就在唐百衣噙着恶劣又急迫的狞笑,准备一把将面前人那碍眼的袍子都撕了时,沐珩突然坐起。 端正的那种坐。 唐百衣:??? 大哥,你不带急刹车的啊。你又不是和尚,不过一个假太监而已,还在这里和爷装清纯?别以为爷不知道你脑袋里暗戳戳想的什么龌龊事。 就在唐百衣急不可耐地一个飞扑要立马按倒端坐捋平喘息的沐珩时,沐珩长臂一舒,一把将猛虎扑身的女子抱住,沉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欲望,“等我一下。” 就在唐百衣一脸问号的时候,沐珩居然转身飞也似的窜出了屋子! 嗯,火箭都没他溜得快。 唐百衣:“……” 自己是不是太急迫了?毕竟阿珩可是敏感谨慎的男子,还有过那么伤自尊的太监经历。自己还曾非常粗鲁狂暴地揍晕他后,把雏儿的他给…… 想到这,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是性别换一换,那么自己绝对能被判三年刑,还给对方心理烙上终身难以弥补的阴影。这是犯罪啊!自己可是曾经明目张胆对沐珩犯罪过的人!所以,自己是不是应该多来点缓冲,给他一点接受时间? 虽然自己就是馋他身子。算了,喝点小酒压压惊先。 正当唐百衣在深刻反省加胡思乱想之际,暗卫老三正诚惶诚恐地“噗通”一下跪地。 “主子,夫人想要的东西?小的,就算现在出去找,这深更半夜也没店开啊。” “嘭!” 一支狼毫笔落下。 低沉的嗓音染着薄薄暗哑,“画。” 暗卫老三,一愣,艰难地转了转眼珠子努力思索了一下,“画?画夫人最想要的东西?行行,小的试试。” 一盏茶时间过去,两盏茶时间过去,三盏茶时间过去……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画着各种古怪形状的宣纸。 无外乎,元宝,银票,吊钱,古币,夜明珠,甚至还有红珊瑚树。 就在沐珩第无数次将冰寒的眼刀射向要哭出来的无辜老三时,门口暗卫老大听不下去了。 恭敬的敲门声,“主子,小的能画。” 暗卫老三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垂手站在一旁,一脸好奇地探长脖子想要看他最崇拜的大师兄画得究竟是什么。夫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冷冽如寒霜的眼刀。 立马暗卫老三飞快地动着嘴皮子闭上眼,转身跑了,“小的去守门。” 月上柳梢头。 当唐百衣睡得迷迷糊糊时,做了一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梦。 这梦境是那么真实,就连落下细细密密的吻都是带有温度的。梦中看不清人脸,但自己知道那一定是个温柔贴心的俊美男子。因为他无时无刻不照顾贴合自己的心意,耐心体贴地慢慢探索,从容不迫。 这一夜,屋内旖旎一片。 翌日。 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像平常一样准备起床。但却发现,身子动不了。 怎么这么酸疼?腰酸背疼!还有点抽筋? “阿珩?” 当自己第二次抽身体也没能爬起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被箍在一个温热结实的臂弯里。舒舒服服的臂弯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简直当人想要继续补个回笼觉。 “阿珩,你没去早朝啊。” 第两百四十四章美人相赠 沐珩长密的睫毛一动,漆眸微眯,深如不见底的幽谭一般,令人沉沦。 清晨晨曦透进窗棂里,阳光洒在男子闪动的睫毛上,晕下一层金光。 唐百衣难得在大清早端详还没起床的沐珩。 先前在清口村两人一个睡上,一个睡地铺。而将军府里,沐珩每天上朝总是起得很早。 大手带着温热轻柔抚上自己脸颊。 唐百衣总觉得今天的沐珩似乎有点古怪,是不是在期待自己说些什么。自己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早安阿珩。”唐百衣绞尽脑汁猜测沐珩想要听的话,笑得眉眼弯弯,“不想上朝就别去了,我养你啊。” 对吧?自己没理解错吧?沐珩是想要听这个么? 我养你,是不是一句男女通杀的话? 沐珩一愣,眉眼垂下。 唐百衣很是好奇,今天的沐珩真的和以往不太一样。好像……更,娇羞?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门口一阵敲门声。 唐百衣甚至能想象到暗卫老三硬着头皮艰难地龇牙咧嘴叩门的样子。 “主子,有圣旨。” 唐百衣耳朵一竖。 圣旨?连清君侧都做得出的沐珩,还会给圣旨面子? 果然,沐珩冷冷沉声道,“等着。” “是。”门外老三声音闷闷的,半天不敢再说话。 “阿珩,我衣服自己能穿。”唐百衣有些不适应地推开面前的长臂,自己怎么总觉得自己的里衫乱乱的?莫非是自己昨夜做梦时自己干的?那就有点太尴尬了! 或许是自己的语调有点僵硬,果然,沐珩没有再坚持。他慢慢坐在榻边,逆光倚靠在枕上,墨发随意搭在肩头,阳光洒下,将他的侧影衬托的尽染风华。 “阿珩。”唐百衣慢慢转过身穿着外衫,狐疑地转脸看了看,咕哝一句,“今天,你好奇怪。” 沐珩眼色沉下,什么都没有说,漆黑的眸中带着探究和一点困惑。 “阿珩,你昨夜后来出去干什么了。” “命人作画。” 唐百衣疑惑不解,还是“哦”了一声,“那今晚还要继续出去作画么?” 沐珩幽深的眸底,令人捉摸不清。他默默应了声,声音闷闷的,“应该是。” 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老一画得不对? 唐百衣生气了! 气得十分显而易见。 “哗——”男装衣袍妥帖地披在身上,唐百衣站起身,气鼓鼓地翻身下床后,正经地站在床榻边,一把叩住面前男子的下颌,强势霸道地拉近,重重威胁,“行,那今夜你就继续赏画,别进屋睡觉!” 说完,唐百衣努力克制怒气,转身推门离开。 真的是,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弓在弦上,他居然大半夜出去赏画? 太监!不愧是宦官!怂到没朋友! “嘭——”房门重重摔上。 就当唐百衣大步迈出房门后,守在门边的暗卫老大战战兢兢地抱拳行了个大礼。 唐百衣狐疑地看了看行为古怪的暗卫老大,擦身离开。 暗卫老大望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夫人,摇头叹了口气。 主子是不是有点太生猛了,这般长此以往,夫人这小身板怕是受不住啊。才第一夜就折腾到天亮,他得告诫主子一下,这事得悠着来。 将军府有个老管家。 老管家平常不太出来,但说话倒是颇有分量。 当唐百衣艰难地捂着后腰慢慢走出将军府时,老管家叹了口气,特地路过寝卧的门,颇为大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啊,得懂得克制。节制节制,有节有制啊。不然再结实的东西都用不了太久。” 沧桑的沙哑音清晰地传进房中,沐珩脸都黑了。 等候传旨的公公扬着拂尘,耐心地坐在将军府堂厅等候。 然而,一炷香,两炷香时间过去了,堂厅门口依旧没人出现。一盏茶,两盏茶时间过去了,还是没人出现。 公公曾是魏公公的得力心腹,他深知这位将军的难搞,但他没想到这位曾经清君侧出兵的将军会这么目中无人。 “管家!”公公没忍住,吆喝住老管家开始放重话威胁。 “你们府的沐将军,连陛下的圣旨都不接了么!” 老管家余光一扫端正垂首站在堂厅后的七八名绝色美女,捋了捋白须笑起来,“公公说的是哪里话,将军自然会接旨。只是,陛下特地送美人,这是为何故。” 公公冷笑一声,双手抱拳高高一举,“圣心也是我等凡人可以随意揣测的?”顿了顿,他扬着尖细的嗓音加了句,“陛下圣心明德,体恤下属,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将军再不识抬举,小心大祸临头!” 大祸临头四个字被咬得极重。但老管家眼皮也没一抬。 公公心里一沉,看来传闻说的是真的,这沐将军果然有异心。但他的差事得完成,不然圣怒之下,被牵连的可是他。 “管家。”公公笑得一脸褶子,开始循循善诱,“这些美人儿可是圣上以未来太子的名义赐给将军的贺礼。太子献王,他母妃本家可是纵横西洋的第一富商翁家。” 公公的意思很明显,翁家以航海商运出名,上下已有三百年发家史。就算沐珩不给圣上面子,但也得给太子点薄面。翁家势力遍布华夏,相传背后更是有神秘人支持,资金雄厚,富可敌国。 若是太子拿到翁家的支持,那么大规模收买人心对抗将军府,也不是不可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钱财下,人心能值多少钱?有人愿意赌么。 公公看着默不作声的老管家,嘿嘿直笑。沐将军确实很有手段和势力,但如果他的眼线他军中的人手都被人高价收买下呢?三千两黄金不够,那如果是三万万两呢? 老管家迟疑了一下,那稍纵即逝的犹豫被公公尽收眼底。 正当公公准备继续危言耸听来打压老管家时,门口的阳光被一道高大身形挡住。 “主子。”老管家立马恭恭敬敬垂手抱拳。 沐珩长身而立,玄衣裘袍,宽肩劲腰,凌厉肃杀的身形婉若上古时代的战神,令人不寒而栗。 第两百四十五章双面细作 公公一抬眼,迎上的是一对冷冽寒冰的眸子。他冷不防全身一抖,背脊窜上一股凉气,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噤若寒蝉。 他只是听说沐将军是个传奇人物,相当不好惹。但直到他亲眼见到这位大人物的神采风姿时,他才确确实实地信了传闻的话,丝毫没夸张。 堂厅内站着的一排绝色美女也纷纷好奇地探长脖子,想要一窥究竟。当她们窥看到青年的气度神韵时,纷纷动容到哗然。 原本她们以为被送到一处虎狼窝,将军肯定是个凶悍魁梧又异常粗鲁的蛮人。但没想到,她们面前的居然是一位气度从容,神情清冷,姿容绝美的谪仙般男子。 这怎能让她们不窃喜! 别说被当做礼物相赠,就算是她们投胎在一个富贵人家,想要嫁给这般风姿绝色的美男子也是难上加难的事。 就在一众美人纷纷绞着手喜不自胜时,沐珩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声音,转身离开。 “打发走,不然,埋了。” 话是冲着老管家说的,但腿骨打颤膝盖一软的人可是公公和一众美人。 公公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沐将军居然,居然张狂至此!他连圣旨都不接,连翁家的面子也不给?世上还有能制约他的人么? 确实有人能制衡他,只是那个人现在女扮男装在学堂撩妹打瞌睡。 就在这时,美人中传出一句清脆悦耳的声音。 声线极为华丽,带着沙沙的女性磁性,摄人心魄。 “沐哥哥,若留下我们,我们能帮你探听陛下的行踪。” 这句话一出,连老管家都是一愣。 好大的胆子!居然有女人敢明目张胆地和帝王作对!而且,还是在传话公公的面前! 公公也怔住!一丝脸面都没留下,被剥落了个干净。 让沐珩转身的并不是那句“探听陛下行踪”而是前面一句“沐哥哥”。 高大身形一转,沐珩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早就蹲进牢狱的沐依依。 沐依依此刻早已出脱成一名美艳妩媚的惹火女子。三年时间,三年的苦难和钻研心计,让她整个人脱胎换骨,浑身散发出迷人魅惑的光晕。 “原来如此。”沐珩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沐依依被关押进大牢后,恰逢女帝驾崩北堂护登基。登基大典前,大赦天下,所以沐依依在那时就被大赦放出了牢狱。这三年,沐依依穷尽心力,什么不入流的生计都做过。这回她也是交了好运被送到太师府上做小妾,倒是被作客的三公相中美貌,中途截下,献给正筹谋计策的安平公主。 可惜安平公主对唐百衣的复仇计划,还没成功,她就已经香消玉损,看不见结局。 但北堂护顺着安平公主的心思,顺带赐了一折圣旨,也是本着安插眼线的想法,将人送入将军府。看着八名万里挑一的美人,他生生按捺下占有的欲望,悲愤地将人送入将军府,期待这些美人能发挥作用。 但,连他都无计可施,又怎能将期望压在美女身上呢。 正当沐依依一脸容光焕发地扬起迷人的笑,内心窃喜果然沐珩被她女性独有的迷人魅力给魅惑了时,沐珩下一句话则让她彻底被打入冰川。 讥诮的冷笑,沉哑的嗓音,“掂量自己的斤两。” 说完,高大的身形转身离开。 沐依依愣住!所有美人都愣住! 她们可是令所有男性疯狂的绝色美人啊!从无数佳人中脱颖而出的绝代佳人,多少名臣多少江湖至尊多少富贵人家求她们而不得,这区区一名将军居然这般不屑一顾? 老管家挺直腰板,冷哼一声,做了个请客手势,“还等什么,请吧。” 公公气得咬牙切齿,掐着尖细的嗓子追着怒喝,“沐将军!你是要公然抗旨么!” 沐珩停下脚步,脸都没转,声音清冷寒冽,“北堂护有胆子来么。” 说完,大步迈出,离开。 公公愣住,久久没缓过神来。莫非之前京城传言的都是真的?沐将军是真的要造反? 造反两个字一出,他脑中“嗡”一声轰鸣作响。 这是要出大事啊! 老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地呆在门口,什么也不说,但赶人的姿态相当明显。 就在公公要撂下狠话,重重威胁将军府几句时,沐依依站出来。 “许公公。”沐依依千娇百媚的嗓音好像出谷黄鹂一般悦耳动听,一番装扮后她越发出挑,更具有魅惑迷人的大胆味道。只是举手投足间刻意掩藏的乡村小家子气,依旧难以逃过敏感人的眼睛。 “许公公,民女有办法。”沐依依故意卖了个乖,笑得令人怦然心动,“陛下想要送将军女人,还得从将军夫人身上下手。” 作为旁听者,沐依依已经能揣测到帝王送将军美人的用意。无非是想要埋几个细作在将军府,那么只要她有办法帮陛下的人混进将军府,那么她定能得到圣上的青睐。 三年过去,沐依依心态也有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过去痴迷沐珩不可自拔的乡野少女,而是具有更大野心的女人。双面细作,她自认可以做到。 然而,许公公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讥讽,“就你?就凭你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足够陛下赐你凌迟!” 刚才沐依依自作聪明居然将卖了帝王讨好沐珩的话,脱口而出,这可是杀身之祸! “噗通——” 沐依依双膝跪地,战战兢兢地一下又一下磕头,“公公恕罪!若民女能带人进将军府,可否请公公开恩,民女也只是情急心切,想要帮公公将事办妥。” 这话通情达理,若是圣旨被违抗,陛下龙颜大怒下怕是也会牵连到许公公。 立马许公公神色放轻松,换脸只在瞬息之间,“好说,咱家只给你半天时间。” 另一边,翰华学堂。 台上秃顶老先生摇头晃脑说得令人昏昏欲睡。 台下唐百衣正揉着酸疼的后腰,仔细想了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沐珩也太古怪了,自己的衣服也不太对劲。尤其是那个令人面红耳赤的梦!自己可是很少做梦的人啊。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漫上心间。 唐百衣可疑地沉默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困死杀局 唐百衣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一脸诱受样的沐珩,不会是假扮小白兔的大尾巴狼吧!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 “你们听说了没,我刚出去转悠的时候听见外头人都在编排将军府那位神秘夫人的不是。” “什么?沐将军居然有夫人了?是谁呀!” “你也消息太落后啊,还能是谁,阿依记铺子的老板呗。重点是,传言都说,那位神秘的夫人啊,是个妒妇!”说八卦的女学子很是划重点地重重点头,将“妒妇”两个字咬得极重。 “怎么说怎么说?” “外头都说,将军府的八名小妾被夫人拦在门外就是不让进呢。那八个美人已经在毒日头下晒了一整个上午,一滴水没喝。”女学子看周围听八卦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顿时成就感爆棚,立马更添油加醋地说起来。 “那些娇嫩美人啊,膝盖都磕破了皮,脸都晒红肿了,还有人晕昏过去。啧啧,但那夫人就是不出现,你们说,这将军府夫人,可不就是妒妇么!” 唐百衣竖起耳朵,一边扒拉饭一边好奇地听着。 好像这些人,在讨论自己啊?自己在上课,怎么出现在将军府?八个美人又是打哪儿来的。 一众女学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是不是有个说法,妒妇要被处刑对不对?” “有么?有这说法?” “对啊,妒妇淫妇沉塘,还写在课本里的。” 唐百衣身形一僵。 怎么回事?这好像是一个局啊。还是针对自己设下的局? “哎!唐公子,你去哪里?饭不吃了么?” 唐百衣一个箭步冲出学堂门,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一片惊呼声,大步奔向将军府。 这个战火大炮,好像是对着自己的脸轰啊。炮火很猛烈,处处将军,这是不弄死自己不罢休? 当唐百衣飞奔到将军府门口时,果然见到一溜的女人。 但美不美自己倒不知道,因为这些女人个个被晒得和烤龙虾似的,外焦里嫩,鼻头热汗都被晒没,干渴到快要冒烟。 唐百衣目光一瞥向这群女人时,迎上一对有些熟悉的眸子。 “沐依依?” 这就很毒了,哪怕自己没弄明白始末,但在看见沐依依的一刻,已经全部明白过来。 呵,这位堂小姑还能有一肚子好水么?除了陷害使伎俩,她还会干什么? 沐依依眸子一对上她朝思暮想也要弄死的唐百衣,立马淬出阴鹜的毒光! 她进牢虽然是咎由自取,但她尽数归结到唐百衣身上。 若不是唐百衣,她会作践自己委身给臭名昭著的父子,会被关进大牢,会出来后饱受欺凌,虚与委蛇在一众男子胯下么。 这些年,成长后的沐依依可以放下对沐珩的痴迷,但她越缠越深的执念就是,报复唐百衣! “嫂嫂。”沐依依轻笑一声,随后仰起红彤彤的脸,笑得张扬,“只怕是,很快就得喊你姐姐了。” 别说唐百衣扮男装,就算唐百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她都能认出来。午夜梦回,那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是她最想报复的目标。 凭什么她能这么干净,凭什么她能活得这么好! 唐百衣噙着冷笑慢慢走上前,一把叩住沐依依的下颌,歪了歪脸端详般凑近,“你出来了?很好。” 陡然,沐依依身形一僵。 为什么,为什么设局的人是她,她却有一种被毒蛇盯住的恐惧感? 不等沐依依再开口带节奏,唐百衣看都不看剩下的一众女人,笑得明媚,热情地牵着沐依依的小手推门进府。 “妹妹说的是哪里话啊,渴了吧,赶紧进来喝杯茶啊。” 剩下七名美女面面相觑,然而就在她们想要提裙摆跟进府里时,“嘭”一声,气势恢宏的朱门无情关上。 暗卫老三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跟着潜了进去,倒吊在屋梁上。 然而,接下来老三暗卫看到的一幕足够让他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只见那绝色美人很犹豫是否要接过夫人递来的茶水,但就在她举棋不定时,夫人已经一把掐住她的喉脖,生生将茶水灌了进去。 夫人,有点……可怕。 沐依依艰难地疯狂催吐,手指都快扣进嗓子眼,眼珠子都瞪凸出来。 不行!这一定是毒茶!她必须吐出来!不然死的人就是她! 她这么拼命这么努力,一定不能在这里倒下! 唐百衣笑得依旧明媚灿烂,扬起人畜无害的笑脸,“怎么?你觉得这茶里有毒?” 沐依依催吐到胆汁都吐出了绿水,整个人因为脱水和脱力瘫软到虚脱匍匐在地,扔在坚持不放弃的一下又一下催吐。 唐百衣“啧”一声摇了摇头,“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了。看来你这么防备我,那么很明显,你对我的敌意,不死不休。” 谁会这么防备对方?一杯故人递来的茶水而已,她至于吐到眼睛都凸出么? 自己是眼瞎么,看不出她眼中淬满的恶毒。 沐依依一愣,随即看了看扣到红肿的手指,呆呆道,“你没有,没有下毒?” 就在沐依依暗自庆幸,长舒一口气之际,唐百衣下一句话让她呆若木鸡。 “下了。”唐百衣直接道。 沐依依怔住,抠喉咙的手也僵在凌空。 随后,唐百衣大手一挥,对着屋梁一招呼,让自以为藏得极好的暗卫老三险些惊吓到栽倒。 “老三,去把门外那群妹妹们请进来。” 一个词,妹妹们。 再一个词,请进来。 都让沐依依难以置信到美目圆瞪。 这说的就好像是,她已经接受她们是将军府的人了一般。莫非,她真的气量大到可以接受八名小妾来平分宠爱? 随即,沐依依心中冷笑。 唐百衣不过是一介山村农妇,不过是运气好些的农妇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没有这等胸襟呢?妒妇,可是要被处刑,这是这朝代的规定。 她设下的局,唐百衣只能被困,束手就擒等死,没有其他办法! 然而,唐百衣下一个做法却让沐依依险些眼前一黑,直接栽倒。 第两百四十七章真人吃鸡玩不玩 唐百衣很是雍容大度地挨个敬了七位美人一杯茶。顺便最后又强行掐住沐依依的喉脖,不顾那挣扎到狰狞的俏脸如何变形,硬生生掐了她一盏茶的时间,直到她再没可能催吐。 唐百衣甩了甩湿哒哒的手,一把像丢破烂一般将绝望的沐依依甩向一边,换上一副明媚的笑脸,对着七位美人展现大夫人的雍容大度。 “从今往后,咱们可是姐妹相称了。” 一众美人在近距离端详了唐百衣瞬间换脸表情后,对着那张纯良无害的笑脸只觉得背脊窜上一股凉气,顿时噤若寒蝉。 夫人她,好可怕。 这笑容,好阴森…… 然而唐百衣接下来的一番话才让她们彻底领教什么是修罗恶鬼般的可怕。 “你们的茶里,有毒药,一天发作一次。” “明天我会在后院定点定时投放六粒,后天投放三粒,大后天投放一粒。” “也就是说,你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到三日后平安出来。” “后院我会锁门,也会派人严加看守。反正你们都晒脱水了,对外宣传不治身亡也不是难事,毕竟,你们喜欢虐身来博取同情。” “别想着钻心计逃脱,在这将军府里,埋一个人,就和埋一只叫花鸡,一样简单。” 说完,唐百衣极具震慑力地屈指敲击了一下几案。 “咚咚”两声响声,就像是死神的号角一般,狠狠抽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恐慌!惊怖!骇人! 一众濒临崩溃的负面情绪如同滔天大浪一般席卷而来,将她们的侥幸和对未来的盛宠全部拍灭。 “你!”一名美人气不过,破口大骂,“你就不怕被沐将军发现么!你这个毒妇!” 唐百衣刻意翻手对着阳光看了看修剪整整齐齐的指甲,转脸笑得一脸明媚,“你想喊人?你可以,试试看啊。” 试试看啊。 喊得到人就尽管喊。 美人立马闭嘴,那灿烂的笑容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厉鬼中的厉鬼! 屋梁上倒垂的暗卫老三整个身体抖了个机灵。 他本以为主子已经是腹黑阴鹜的代表人物,没想到,夫人更甚! 哪怕得罪主子,都不能得罪夫人! 很快,八名美人被关押到后院。 “夫人,真的,不会出问题么。”暗卫老三秉着忠心忠义的护卫准则,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唐百衣慢慢走向书房,随口道,“什么问题?” 暗卫老三想了想,“这些人既然是陛下送来的,一定会有仵作来验尸,这毒要是被发现……” 唐百衣推开门,转脸对老三笑了笑,“哪里有毒?你在将军府那么久,知道将军府哪里是放毒药的地方?” 暗卫老三愣住,挠了挠头顶的呆毛,困惑不解,“没毒?那夫人你刚才还说……” 唐百衣懒得理会他,“不用盯着我,你如果好奇就去后院看看。对了,记得每天亥时去丢一粒你大师兄的疗伤药。” 没有毒药,下的只是蛊惑人心的心药。喜欢宅斗的女人,就应该把她们圈在一处,任凭她们斗个痛快。 说完,书房门被合上。 暗卫老三更是疑惑地挠了挠一撮翘起的呆毛,“疗伤药?”顿了顿,他想明白过来,什么药都一样,“夫人!能不能换个药!大师兄他,很不好说话啊!” 书房里闷闷的女音,“你大师兄那么宠你,放心吧。” 暗卫老三嘀咕几句,“哪里宠,他天天训我,夫人怕是眼神不好。” 唐百衣走进书房内,果然看到没事儿人一样的沐珩。 这家伙,是将门一闭,哪管外头闹得洪水翻天啊。 低柔的沉音,沐珩一拢画卷,“能解闷么。” 唐百衣注意力在那神神秘秘的画卷上,随口道,“能,有意思啊。” 等等,沐珩这话怎么意思像是对自己做了什么了如指掌一般。而且还顺着自己出手,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 不过,他可是天下人尽知的大奸臣,奸佞反派殷北离啊……怎么可以用寻常人的想法去猜测。 顿了顿,唐百衣语调有些正经,“阿珩,你想过纳多少个小妾?” 这话一出,带着自己都没觉察出的酸味。 这酸爽! 这是古代,封建年代哪里有不三妻四妾的。就连女帝时代的女子都有三夫六绾。从帝王到朝臣,很多时候妻妾或者夫绾不是有需求,而是一个身份显贵的象征。 就像带出去很拉风能炫耀的奢侈品牌一般,觥筹交错的盛宴上,别人不说你有几个钱, 反而问你纳了几房姨太。 权倾天下的殷千岁一朝困浅滩得以翻身后,最想做的是什么?何况原本的他,是个大男子主义极重的人。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太监。 然而,沐珩下一句话,倒是把自己赌了个哑口无言。 “为夫不纳妾,有夫人一人足矣。”顿了顿,玩味的语调,“夫人若是生在女帝年间,可有想过,纳多少夫婿。” 这句话,直接把自己问住了。 唐百衣先是有些窃喜,沐珩对这道送命题毫不迟疑地给了个完美回答,但随即有些犹豫起来。 对啊,自己想要几个呢。 然而就是这么个轻微的眼神恍惚,直接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沐珩眼色一沉。 立马,唐百衣将小手挥出了残影,求生欲极强,“没没没,我肯定也只要一个啊,对不对,阿珩可是妒夫,我可不喜欢后院起火。” 殷千岁不是一把火,而是末日山火,直接能把府邸烧成灰烬的那种。 唐百衣有些心虚地对上沐珩探究玩味的目光,重重地鸡啄米般狠狠点了两下头。 差点将下巴甩出去。 沐珩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唐百衣立马继续展开注意力转移大法,开始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阿珩,昨夜都没问,你在画什么啊。那么专心。” 说完,小手一把抄起画篓里的一卷轴,直接从右往左展开。 然而,自己只看了一眼这画作内容,就沉默下来。 风光无限的山村,错落有致的宅田,短小贫瘠的薄地,还有那个一身粗布农衣的少女正挽着裤腿躲在大槐树底下乘凉。 看起来,很是悠哉的模样,有逃避农耕的嫌疑。 唐百衣眨了眨眼,定睛凑近又看了看。 这农女明目张胆的偷懒样,怎么越看越熟悉,好像自己啊! 第两百四十八章暗柜机关 这是,清口村? 又一副画卷被展开,唐百衣难以置信地继续定睛辨认。 灶台上,农衣少女抹着一脸灰扑扑的煤灰,正手忙脚乱地给灶台添柴火扇风,而身后农家木桌上,赫然有盘黑漆漆看起来很是诡异的菜。 自己回忆了一下。 这不是自己被张氏逼下厨的那回么,自己做了道什么难以下咽,沐珩还吃得很欢的黑色料理来着? 对!蒜香茄子!简直是鼾咸鼾咸,酱油翻了! 突然,唐百衣自己都没意识到一边低头看的同时,小腿一边还在自得地甩了甩,很为茄子骄傲的模样。 “嘭——” “嘶!”唐百衣一把捂住似乎也巴望着被剁掉的小腿,吃痛地揉了揉被踹中的脚趾。 然而,目力所及,书桌下,居然还有个暗柜? 自己刚才踢中的就是这看起来灰扑扑丝毫不起眼的暗柜! 嗯……自己枕边人可是殷北离,他秘密一大堆,藏着几个暗柜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在自己蹙眉捂住脚趾时,一双大手一把将自己腰揽起,轻松一托。 “你,干什么。” “啪嗒!”锦鞋落地的声音。 “别……我,还没……”唐百衣声音越来越小,目光随着面前男子的动作,慢慢往下,最后连尾音都咽了回去。 厚袜子掉地。 随着沐珩轻柔的动作,唐百衣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阵阵温热温度,心中有些,难以形容。 指节明晰的大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带着薄茧的指腹,均匀轻柔的力度,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握捏张力。 脚底温热的舒适感,慢慢变炽热起来。 唐百衣绝对不会将刚才吞下去的“还没洗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沐珩这哪里是给自己吃痛的脚趾揉两下啊,这已经是大师级的按摩功力水准了。还是饱含内劲的那种均匀力道。 自己丝毫不会怀疑,如果沐珩这时候揉得是两只鸡蛋,说不定已经被蒸熟成了白煮蛋。 “舒服么。” “舒服。”唐百衣阖上眼,老老实实坐在沐珩的大腿上,任由他大手揉捏脚心。这时候已经不想去纠结刚才踹中的是哪只脚趾,只要享受就好了。 毕竟,权倾朝野殷北离的脚底按摩,不是谁都享受的到的。 不,是有命享受。 一想起“命”,唐百衣睁开眼,看着专心的沐珩,问了一句。 “阿珩,你什么时候会动怒?” 沐珩依旧低垂眉眼专注于手中的力道,温热的气息喷出,挠得人有点痒。 “很多时候。” 唐百衣斟酌了一下疑问,继续试探,“生气会杀人?” 传说中殷千岁可是一个暴戾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沐珩眼也没抬,仍旧闲闲淡淡,“会。” 唐百衣顿时抖了个机灵,好像越来越不认识这位室友,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加了一句,“是,一刀,还是,很多刀一起?” 这下,沐珩终于正襟抬起眼来,手中动作依然没停下,淡淡的一眼,好像一朵高岭之花。 就在唐百衣准备立马止住话题,生怕面前人来一句“想试试”的时候,沐珩说话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杀那些人。” “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殷千岁作为过去朝廷的势力之首,手握女帝下放的重权,过去敢和他对着干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张嘴说话。文武大臣走马上任前,最先要做的事,不是登门给上级送礼,而是先托一大圈的关系给殷千岁打点。 类似拜码头。 这样势力滔天,手段猖狂的殷千岁,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沐珩斜睨了身上人一眼,没再说话。 正当唐百衣低头瞥了那暗柜一眼,觉得脚上不疼了,也不想再很矫情地坐在别人大腿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柔的低音。 “想知道?打开看看。” 唐百衣一个机灵。 哎?这暗柜,这是藏着殷千岁巨大的秘密啊。自己就这样随便窥视了别人的秘密真的好么。 会不会被灭口? 然而,最终自己还是没有抵抗过好奇心的诱惑,咽了咽喉。就这么一个微小的细节丝毫没有逃脱身边人敏锐的目光。 “擦咔。” 轻脆的机关声。 那指节明晰的大手飞快在暗柜边缘按了一周。唐百衣努力眯起眼去记下这诡异的轨迹,但怎么都记不住。就好像私人解锁屏幕图形一般。 “别!”唐百衣一把按住那即将弹出的暗柜,就好像死死压住潘多拉魔盒,她讪笑一下,扬起眯眯眼,“不看不看,阿珩的秘密我不想知道。” 夭寿咧,窥视殷千岁秘密的人,等同于上了贼船。自己会不会见到一整本藏有朝廷眼线的细作记录册?会不会看见各种死亡名单?以及之后更详尽的夺权计划?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戏虐的笑,带着探究,低沉暗哑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哦?” 沐珩闲淡地向后一靠,似乎在打量腿上端坐得一板一眼的女子究竟有几分假客套。 “不看。”唐百衣为了让话语更有说服力,仰起脸,重重点了点头。 窗外月华流泻进来,映照在几案上,洒下一片柔光。大抵是他眼眸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的月光像是深秋的银霜一般,尽染风华。 唐百衣盯着那漆眸中小小的自己,盯着那染着琥珀色光晕的眸,不禁有点失神。 从来没发现一个人的眼中,还能藏着星辰。 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位室友是这般风姿绝色的人物? 正在自己发呆的时候,一只大手坚定有力地握上,带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绕着暗柜花圈。在游走了十几遍后,再诡异的暗柜机关图形,也能被记住了。 沙哑的沉音回荡在书房中。 “记住这个阵型。” 随后,手中一空。唐百衣恍惚地扬起手看了看,发现沐珩居然已经长身立起,墨发随意搭在肩头,留了个谪仙般的背影给自己。 今天的沐珩,穿了件月牙白长衫,更清冷如仙君。 “擦咔!” 机关弹出的声响和沐珩打开书房门的嘎吱声同时传来,唐百衣被门口吹来的风乱了刘海,目光还是不自禁地低头看去。 唉,说到底,自己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心。 第两百四十九章狂笑的裂口女 然而,暗柜弹出来的格子打开后,唐百衣蹙起眉头。 这是……什么啊! 沐珩藏在暗柜的机密宝贝,就是……这些? 一双被纳得歪歪斜斜,针脚混乱的鞋底。 一根农家普通的束发发绳。 一张看起来还算正经的纸条。 纸条一打开,唐百衣彻底捂住脸。呵呵,自己算是想起来这些是什么了。这些不正是当初在清口村自己留给沐珩的么。 “没有没有,阿珩长得帅,武功好!身材也好!心胸宽广又大度!准时回家!钱财上交!不花天酒地!不乱搞!不喝酒不抽大烟!爱读书斯文的很!阿珩天下第一好!” 唐百衣看到这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还有狗腿到不行的马屁话,黑了脸。 沐珩!收藏什么不行!偏偏收藏这么不堪入目的中二字据?所以,他故意诱得自己好奇心泛滥,诱自己主动打开格子,膈应自己么! 唐百衣对着完全不能用的鞋底瞪直了眼。 或许,这是沐珩旁敲侧击来暗示自己,该练练女红?做个古代女人该有的样子? 呵,心机男! 书房门外。 暗卫老三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尽量把书房内人的念叨摒除脑外。 夫人真是想挺多的,主子这暗柜都放好久了,哪里会是故意诱导? 一定是主子平时下套多,牌坊做塌,立不起来的缘故,一定是! 于是,唐百衣回到寝卧后,装模作样翻出抽屉角落的女红,开始描刺绣(十字绣),“阿珩,明天想吃鱼。” “嗯。” “阿珩,想吃你做的。” “嗯。” “阿珩,我都这么努力描花样了,你鱼做两条吧。” “嗯。” 沐珩靠在枕边看书卷,余光瞥了像模像样端坐在榻边的唐百衣一眼。然而,目光在扫到她手里的“绣活”时,他眉骨跳动一下。 “阿珩,我绣得不错吧。”唐百衣同样回敬了身边人一个乜眼。 “尚……” 唐百衣眉头挑了挑。 沐珩硬生生将“可”字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地接口,“上品。” 唐百衣这下才满意地眉眼弯弯笑起来。 翌日。 唐百衣去后院,趴在高高围墙边观摩沐依依和七名绝色美女的吃鸡进展。 “有点……厉害啊!” 本以为三天才能分出高下,没想到,这才一天都不到,八名美女只剩下四人? “姐姐。”嗓音娇俏。一名异域风格浓郁的蓝瞳美女倚在枯树般,掂着手中的小药瓶。 沐依依神色惶恐地频频后退。 “妖,妖女!你进将军府,还携带这种毒物!你是何居心!” 然而,面对异域美人的步步紧逼,还有药瓶中冉冉探出的蛇头,沐依依显得弱不禁风,步伐也有些踉跄。 异域美人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 “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你们华夏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早死,早投胎。”阴毒的笑容,三角蛇头两侧的蛇眼泛着妖异的黄光,吐出的红信子也带着嘲弄般来回窜缩。 然而就在异域美人信誓旦旦地准备不会吹灰之力地将面前人拿下的时候,周围埋伏的另两人如同凭空窜出一般,跳起拉住埋在草丛中的绳索就是一扯。 “轰——” 一张绸衫撕烂做成的套网,设成捕捉山兽的陷阱,此刻,异域美人就像网中抓眼瞎的困兽般,疯狂撕扯本就破烂不堪的绸衫。 唐百衣趴在高墙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这陷阱的样式挺农家的,如果另两名美人不是出生乡野的话,那毫无疑问,陷阱是沐依依设下的。 “嘶!” 异域美人挣扎中,手中盒子落地,艳丽的小蛇游动而出,就像巡视领地的帝王。 一声凄厉的哀嚎。 不等沐依依上前将人收网给个干净,距离小蛇最近的一名美人已经着了道。 七步蛇。 走六步,再倒退一步,也是不能活的。 “沐姑娘!怎么办!”剩下的一名美人惶恐地瘫坐在地,她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马三魂七魄都飞了个过半。 “嗤——” 碎碗尖利的边缘划过异域美人的喉脖,鲜血汩汩冒出混杂着含糊不清的气泡声。 异域美人蓝目怒瞪,探出腥红的长指甲,如同地狱厉鬼一般怒嚎,“不得好死!你!不得!” 然而,就在异域美人断断续续艰难地发出“嗬嗬”气声时,沐依依如同变了个人般,一脚将异域美人的脸踩在脚底,不断碾压。 悲愤的切齿声,带着沙哑轰鸣,只有受过炼狱洗礼的人才能带出这般愤怒绝望的冷声。 “好死?我不会死,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再难看也得活下去。我要把她踩在脚底,就像你现在这般!我要夺去她的一切,因为她,我才变成这样!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舒服地过人上人的日子,凭什么!” 沐依依面目狰狞,青筋暴起,眼中赤红一片,狠狠地踩踏,机械性地重复这唯一的动作。 趴在墙头的唐百衣忍不住眼皮一跳。 这个“她”怎么听都像是自己啊。沐依依手腕和段位比村里高出这么多?她已经不再是村里那个哭哭啼啼离家出走的村姑,而是一个被仇恨滋养,成长起来的对头。 一股担忧漫上心间。 这个沐依依,有点难搞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别!别!沐姑娘,我可是帮你的人,我一直在帮你,我按你说的做从来没做错过。你别杀我,别杀我。” 仅剩的一名美人绝望破碎的声音带颤,她双手捧起得到的解药努力匍匐低头,将她缩成小小的一个无害模样,涕泪纵横。 沐依依红着眼,歪了歪头,嘴角咧开,殷红一片,脸上还溅着异域美人的血。 “想要活?” 美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拼命鸡啄米一般磕头求饶,“想想!只要沐姑娘吩咐,什么事我都愿意做!从今往后在将军府里我就是沐姑娘的人!有什么好处都给沐姑娘留着!” “还算识相。”沐依依歪着头,像极了穷凶极恶的罗刹女。顿了顿,她沉吟了一番后,勾了勾手,一把将可怜到发抖的美人拉进怀中,附耳私语起来。 就在唐百衣努力竖起耳朵时,突然沐依依一把推开听得瑟瑟发抖的美人,咧开嘴狂笑起来。狂风吹过,像是狂笑的裂口女。 这时候,后院门,被人推开。 沐珩的玄衣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两百五十章斩草除根 让唐百衣更不解的是,沐珩身后还带着暗卫老二。 自己分辨这四名暗卫并不难,因为他们背后赫然写着大大的繁体一二三四。可见暗卫制服也是不精致得很了。 沐依依在一见到沐珩身影的瞬间,整个人收放自如地如同换了个人,蓦地敛起咧开的嘴角哭得梨花带雨。 “沐哥哥。” 清泪洒下,沐依依飞身向门口扑去。她身上溅满血污的模样,配上娇俏的身材和我见犹怜的泪妆,哪个男人再不心软,那就不是男人! 沉哑的声音,毋容置疑的坚定口吻,冷冽如寒霜的语调。 “埋了。” “是!”暗卫老二恭恭敬敬领命上前。 趴在墙头的唐百衣一愣。 刚刚自己说什么来着?不被泪美人打动的男人不是男人。但自己忘了沐珩是什么了,他是殷北离,是太监,本来就不是男人。 太监的心思,是不能和一般男人同日而语的。 暗卫老二在抽出长剑的瞬间,沐依依一个跪地,泪眼婆娑地探出修长的脖子深情凝望着面前玄衣男子。 “沐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是沐家人。” 沐家人,有恩于沐珩。 暗卫老二手中长剑一滞,有些迟疑。 然而,沐珩眼皮也没抬,负手大步踏出,袖袍擦过沐依依的身子,被那小手坚定地一把攥紧。 “沐哥哥!”沐依依见到身边人如此冷面绝情的步伐,孤注一掷地扑身攀上,板起脸一字一顿说出残酷的话,“我知道唐百衣的身份。灾星祸世,说的就是她对不对!新女不是别人……” “嗤——” 不等沐依依继续将后续的话说完,沐珩反手一把抽出暗卫老二腰间半出鞘的长剑,令她再也没法说出话。 “领罚。”清冷的语调。 暗卫老二诚惶诚恐,鞠得头都能埋到身下,“是!” 唐百衣趴在城墙头,对上沐珩抬眼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果然,这家伙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新女是自己,灾星祸世也是自己?这和自己那神神秘秘的生母有什么关系?这和原主从小寄人篱下有关么? “嘭!” 仅剩的美人在近距离观摩如此血腥的场景后,如同被抽离灵魂的麻雀,彻底身体一瘫,昏倒在地。 这美人还挺沉的,实心啊,晕倒声音这么响。这是唐百衣那一瞬间的反应。 然而,沐珩下一句话却打破自己的猜想。 沉哑的嗓音带着戏虐,和讥诮,“没气就拖出去喂狗。” 不等迈到门口的老二返回扛人,原本瘫软栽倒在地的美人突然抖抖索索眯着很迷离的眼撑起身子,刚苏醒般眨了眨困惑的美眸。 唐百衣咂舌。 戏精,这些美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这看起来最傻的一个,也是活到最后的一个,居然也是个精于宅斗宫斗的戏精。灵魂演绎什么是昏倒和惊起。 只是,沐珩怎么看出来这美人是装的? 沐珩勾起嘴角,噙着嘲讽的弧度,对着美人露出的憨态丝毫不为所动,“活下来一个,很好。” 美人忍不住哆嗦,再完美的演技也难掩在绝对气势压制下的惊恐。 从容不迫的语调,清冷寒冽,“将人带下去,这个大礼北堂护不想接,也得接。” “是!” 美人如蒙大赦般喜出望外,眼睛晶亮。 她本以为是死局,想不到居然还能绝处逢生被送进宫给皇帝?那可是做皇帝的妃子啊,凭借她的媚术,荣华富贵少不了。 她宁愿去皇宫那个修罗场和一群女人宫斗,扮娇演柔,也不愿意留在将军府伺候这个煞神。传言中沐将军风姿无双不假,但谁知道他还是个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摧花辣手! 在美人被带走后,唐百衣从高墙上手脚并用慢腾腾爬下来,拍了拍一手灰,“阿珩,是不是你听见什么了。” 沐珩能在沐依依和人耳语的时机后掐准时间一脸怒容进来,一定是耳力敏锐的他抓到自己听不见的信息。 自己看着沐珩没说话,又作死加了一句,“沐依依是沐家人,你下手,挺狠的。” 沐珩不是最愚孝了么。他以前花式护着沐家养父养母,沐家对他有恩,他居然这么出手决绝?一点余地都没留。 后院起风。 枯树下,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和杏衫女子对视,墨发吹拂起,在风中纠缠成一片。 “斩草除根。” 沉哑的嗓音,四个字云淡风轻地飘出,却让自己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沐珩自嘲地勾起嘴角,望着天边,墨发随风张扬,“斩草必除根,没人比我更了解。” 唐百衣抿了抿唇瓣,明白过来。 殷北离,殷家,殷将军府。 那乱葬岗般的衣冠冢,不正是沐珩心头背负最沉重的血海深仇么。他就是没有被除掉的根。山火一吹,星火燎原,仇恨的怒火,熊熊燃起,灼烧冲天! “夫人,用膳。”沉柔的嗓音。沐珩勾唇揽过兀自发呆的唐百衣,转身离开血煞一地的后院。 一个陶瓷大盆。 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陶瓷碗盆。 两条十分对称的白水鱼,就连葱姜的摆放都出奇对称。 唐百衣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从后院的事,集中在这两条香味扑鼻的清蒸白水鱼上。 “阿珩,你做的吗。”唐百衣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点。 “嗯。” 唐百衣咽了咽喉。 鱼是好鱼,色泽勾人,香味诱惑。只是……自己是非典型双鱼座,这两条鱼怎么看怎么像双鱼。 自己感受到头顶目光的威压,能想象到沐珩现在是怎么盯着自己。联想到他刚才在后院手起刀落的那么一下,“擦咔”人命没了。自己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吃! 别说双鱼了,就算是属相的香辣兔子头自己也得啃! 很快,唐百衣笑得僵硬,很欢快(哽咽)地吃掉了一条鱼,还拼命往沐珩碗里塞另一条,“阿珩,下一回,别那么对称吧。一大一小也行。” 不会做饭的人没人权,不配说三道四,但自己就看着本命星座一时间嘴贱,话还是溜了出来。 “好。” 咦!没想到他答应地那么爽快! 晚饭时候,唐百衣兴高采烈地一揭开锅子一看,愣住了。 还是两条鱼。 果然是一大一小。 一条鲫鱼,一条昂刺鱼。依旧背靠背对对称称地摆盘,异常和谐美满规范。 嗯,沐珩这家伙,肯定是处女座的!打赌! 论心口不一地评价殷千岁亲自下厨做的菜是什么感受? 唐百衣挤出被迫营业的笑脸,“荣幸!太荣幸了!我一定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天天吃到殷千岁亲手做出的美食的人。” 第两百五十一章身份戳破 最近朝堂挺乱的。 唐百衣没法从沐珩的神情中看出,因为他从来神色清清淡淡,像一朵高岭之花般从容不迫。这些事,都是自己从翰华学堂的八卦女口中听出的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么,现今的太子下狱了!” “什么!是那有钱到流油的献王?他母妃是不是翁氏人,就是很有钱的那个?” “是啊,但听我阿爹说,之后要立太子可就麻烦了,因为,那么多皇子没一个比献王更合适,拥护人也没献王那么多。” 一声沙哑如同破锣的怒喝,“肃静!” 秃顶老先生气到鼻头皱起,胸腔起伏,“啪”戒尺在台前狠狠一拍,极具震慑力。 所有叽叽喳喳的女学子顿时头一低眼皮一跳,吓得不敢吱声。 老先生胡子都气得吹起,怒目瞪视,“你!你!还有你!将学堂门规罚抄十遍!现在立刻!” 唐百衣看着老先生怒气冲冲的手指指向自己,挑了挑眉,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嗯?” 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啊,安静做个老实吃瓜听众,也能被眼神不好的老先生殃及池鱼?老先生的青光眼是不是该去治治了。 陶清屏正写着可疑的粉红小书函,面带微笑思情郎,一听到唐百衣被针对习惯性下意识地出声维护,“先生!唐姑娘没有同她们嚼舌根。” 一时间,四下安静。 唐,姑,娘。 唐百衣只觉得四面八方射来的狐疑好奇探究的视线能把自己戳成筛子,老先生更是一张脸歪了九十度,垂耸着三角眼皮打量自己。 “嘶!”陶清屏自觉祸从口出,倒抽一口气生生按压住嘴,一脸懊恼,“抱歉啊,唐姑娘,我,我不是有心。” 所有女学子的神情从疑惑,转变为震惊,再转变为石化。 什么情况! 唐一,唐公子,唐哥哥,是女子? 唐百衣甚至能感受到寂静空气中躁动跳蹿的狂暴震撼呼吸。 秃顶老先生陡然神情变得很严肃,背着手慢慢踱步来,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极具震慑力。 唐百衣顶着所有人头皮发炸的惊悚神情,叹了口气,一把将束冠摘下。 鎏银色镶嵌金珠玉的束冠一被摘下,墨发如瀑般垂扬,发丝分明,飘逸的秀发中夹杂着女儿家的幽香。 所有女学子目瞪口呆地见着这一幕,屏息凝神不敢眨眼。 姣好的眉眼抬起,灵动的漆眸,清丽的五官。唐百衣扬了扬发,看着表情整齐划一的一群下巴都快掉下来的女学子,忍不住笑了出声。 “拜托,你们这样盯着,我会笑。” 若说一群大老爷们儿盯着个女子看也就算了,一群女的盯着一个女的看,这是什么道理。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的一样。古代男子女子区别除了服饰也就是妆容装扮,自己只是把头发撩散了,脸没变呀,怎么这些女学子就和头一回见到自己一样。 在一群惊掉下巴的人中间,秃顶老先生表现最为清新脱俗。他挤弄着老花也不知青光的眼,皱眯着眉眼,仔仔细细凑近,恨不得拿个西洋放大镜将面前学子的脸研究个遍一般。 “你,是唐一?” “如假包换。”唐百衣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说出来,“本以为学堂都是男子,哪里知道进了个女学堂,这样反倒轻松些。” 一句话,意有所指。 顿时,原本一众天天向着唐百衣献殷勤,送花花绿绿食盒,送各种爱心便当糕点的女学子俏脸通红。 她们追了那么久的禁欲俊俏小哥,居然是个女子,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不知谁起了一句。 “哼,这有什么。别以为你换成女装,就能摆脱我!” 一句不甘心嘀咕般的话,顿时在学堂里一语惊起千层浪。 “你排后面去。别说她是女子,就算是个老妪又怎样,送便当你还是比不过我。” “不论他是男是女,反正我拿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拿到。” “我看中的人,我才不会让给你们!” 很快,学堂里吵闹叽喳的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秃顶老先生强忍着爆发的冲动,拼命深呼吸按捺住胸腔中的怒意。 终于,秃顶老先生忍不住了。 “将军府的学子做错事也得罚!”凌厉犀利的青光眼刀,“唐一!罚你回去把翰华堂规抄录八十遍!明天呈上来!” 一句话一出,顿时四周安静下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 “将军府,是啊,她可是将军府的人。” “姓沐的将军,听说沐将军已经有夫人啊,那她岂不是……” 突然,一个女学子恍然大悟般咬着手指头倒抽冷气,“听说将军府的夫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妒妇,唐公子,不,唐姑娘,你这个……勇气,可以。” 更多不堪的窃窃私语声,躲闪的眼神,纷纷投射来。 唐百衣黑了脸。 这下自己明白沐珩被自己泼黑水的感受了,那就是,躺着中枪。这些爱嚼舌根爱八卦的女学子是将自己想成沐珩背地里不堪入目的小情人了么,还是介入夫人和沐珩之间的三? 等等,不论是小情人,还是原配妒妇,听上去都让人恼火得很啊! “是,先生。”唐百衣先把罚抄的事应下。毕竟自己女扮男装在先,错了就是错了。八十遍而已,托几个暗卫抄抄,相信人多的力量,相信他们的速度。 但是,唐百衣还是低估了嘴皮子的传播效率。 很快,还没到下学时间,学堂门口围堵来几个高高大大的女学子。 “你就是我堂妹说的将军府相好?” 突如其来的一声质问,直接把唐百衣哽在原地。 相……相好?好吧,还是妒妇好听一些。 为首的女学子双手抱臂,人高马大地睥睨着面前人,腿脚一抖,活脱脱地痞女混混的腔调。 “要钱没钱,要品味没品味!还捡人家男人的衣服穿!就你这身材别说扮男人,就算脱光了站在大街上也没人多赏你一眼!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啊!还肖想那折子戏里的沐将军?你配么你!你自己说,你配不配!我呸!丑八怪还肖想高高在上的将军,恶心死人!” 第两百五十二章不好意思都是我的 为首女学子个头足足比一般公子哥还高半头,往那一站别说板起凶相,就算冷着一张脸什么都不干,都让人有巨山压顶的威压感。她嚼巴一根草杆,骂骂咧咧,将地痞流氓的匪气学了个十足。 “骂得好!沐将军也是她这种小人物能想的?别狐狸媚子掐尖儿要强争上游走了!你这种身板能嫁给乡村里的小秀才就祖宗烧高香吧!” 不知谁推了唐百衣一下。 唐百衣也没还手,愣是借着推势往后一摔。 “呀!还真一推就倒啊!好一个身娇体弱的白莲!你怎么就这么不禁推呢!”一边的女学子吃吃笑着,一边指着陆续下学的翰华学堂女学子招呼,“看看!来看看!你们翰华都是没用的东西!藏着一个这么大的狐狸媚子都不知道,翰华的人不是很清高么!嗯?最没用!” 陶清屏瞪眼着急起来,快步跑来,“唐姑娘!”维护之意立显,“你们怎么能乱来!你们裕华学堂本来就比不过翰华,这次来借机找事是不是?告诉你!别欺负咱们翰华没人!” 为首的女子一个大步站出来,突然巨山移动般,在陶清屏身上投射下好大一道阴影,震慑威压感令人窒息,“欺负又怎样?”说着,女子一把拍了拍陶清屏的脸,痞子味道极重,“就凭你?还是,凭没几两肉的她?” “她”字一出,为首女学子手指极具羞辱性地指着唐百衣的鼻尖,笑得讥讽。好像在看一个踩死也不会有人理睬的蚂蚁。 很快,翰华学府门口聚拢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不少神武大街吆喝的商贩也放下生意,探长脖子好奇地张望。 “别再欺负人!”陶清屏伸展双臂,虽然害怕还是努力挺直腰板,像只护着小崽子的母鸡一般,将唐百衣护在身后。 一阵哄堂大笑。 裕华的七八名女学子笑道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帮人家将军府的相好?告诉你陶清屏!你陶家也是有名的矜贵人家,不值得为了这么个狐媚子折了羽毛。将军府夫人是什么人?妒妇啊!咱们把这件事儿闹大,根本不用咱们动手,沐将军家的夫人直接手撕了这狐媚子你信不?” 裕华几个女学子存心打算拆了翰华学府招牌似的,故意大大咧咧站在翰华门口,引得一众路人围观。 “还等什么,赶紧去阿依记找将军府夫人来啊。”为首女子翻了个白眼,扭头抬了抬下巴,指使一个狗腿子女学子去办事。她转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翰华学府的大门,轻蔑一笑,“翰华啊,安静太久了,也牛气太久,是时候丢点脸面,让全京城人当笑话看!” 不少路过的商贩小摊贩纷纷指指点点,你一句我一句交头接耳。 陶清屏还维持着母鸡护崽的动作,面对一众气势汹汹的高大女人,心中害怕,气场却不能输。但她还是气得眼泪不争气地哗哗下掉。 唐百衣依旧坐在地上,维持着被推倒的姿势。 就在自己半边腿都快坐麻的时候,秃顶老先生终于一瘸一拐地提着戒尺扬着戒鞭气势汹汹地赶来。 老先生啊,若是早知道最近你老寒腿,眼睛不好不说,膝盖也不好,自己就不白坐那么久了。 “啪——”戒鞭凌空甩过! 凌厉的破风声! “有没有王法了!”秃顶老先生气得鼻子喷出热气,怒目瞪视,胡子飞起,将戒鞭甩得一路火花带闪电。 “啪——” 裕华女学子被戒鞭甩得惊叫连连,纷纷抱头鼠窜。 秃顶老先生涨红着脸,试着破口大骂,但出口却是文质彬彬,“裕华学子目无尊长!教不严师之惰!你们裕华就是这般顽劣不堪么!” 顿时学府门口鸡飞狗跳,一众吃瓜路人纷纷瞧着几名高大的女学子被戒鞭抽得走投无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好起来。 为首裕华女学子被凑到狼狈不堪还不忘顶嘴。 “先生!咱们只是为将军府抱不平啊!这狐媚子这瘦小身材板凭什么啊!她有什么资本……呀!”为首女学子一个逃窜不及,被戒鞭抽了一脖子,顿时通得她将后续的话咽了回去。 陶清屏眼中含泪,肩头被一拍。 唐百衣宽慰地拍了拍她的瘦弱肩头,抱了抱她,“谢谢你。” 陶清屏一愣,心中一动,回头一瞧,惊讶地瞪圆了杏眼。 身后的唐百衣居然将男子服饰除下,褪下了宽厚沉重的袄子,露出里头的广袖百褶流衫。 清雅秀丽的流衫裙,勾勒出女子丰腴惹火的身材。 大冬日,风吹起,带动流衫裙轻绸带飘扬,更衬出女子线条的火辣,那衣襟难掩春光。 唐百衣忍了忍寒冷,挺起胸膛,抬眼直视向为首的裕华女学子。 “资本?你有么。” 一时间,周遭有些安静。 所有人惊呆地张大嘴,屏息凝神。 落针可闻。 就连秃顶老先生都停下手中的戒鞭,青光眼都变明亮了不少。但孔圣人的思想还是让他非礼勿视,哪怕那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女子衣衫。 为首的裕华女学子目瞪口呆。 她现在一口一句“平小身材”“没资本”,这下眼前丰腴的曲线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般,让她脸上火辣辣疼。 唐百衣慢慢逼近为首女学子,努了努她高大的身形,“我没资本,你呢。” 顿时裕华人四下窃窃私语起来,为首女学子脸上无光,脸憋涨到通红。 这惹火身材再没资本,那怕是她的身板可以直接沦落为男人一流了。 唐百衣盯着为首女学子,一把叩住她下巴,钳箍迫使她对视,“你说我要钱没钱,要身材没身材,狐媚子要强的。不好意思。” 顿了顿,唐百衣轻轻拍了拍为首女学子的脸,将她羞辱陶清屏的动作还了回去,笑道,“贵人阁,我开的,阿依记,我开的。钱我用不完,身材你也看到了。至于你说的狐媚子。” 为首女学子顿时神情复杂起来,难以置信地眼睛瞪圆,瞳孔一缩。 唐百衣笑着玩弄面前人的下颌,“将军府里的男人,也是我家的。” 第两百五十三章开罪的是大人物 一句话,惊得周围所有人大惊失色! 不少人纷纷捂住嘴,呆若木鸡。 “带来了!带来了!”这时候,被派去阿依记喊人的裕华女学子赶来,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得意洋洋道,“阿依记老板,我带来了!这下,有这相好的好看!” 然而,就在所有人目光诡异的时候,被带来的红红儿一口大声喊起来,“老板!老板!我还道是什么相好,原来是老板!” 准备打抱不平的红红儿,欢乐地飞快挥舞小手,一个箭步扑进唐百衣怀里。 所有人,石化! 翰华学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聚拢人数不清,但安静到鸦雀无声。 为首女学子怔怔地呆在原地,随意下巴被唐百衣把玩,双眼如同失了神一般难以对焦。 她专程赶来翰华挑茬子找事,居然挑中了一个给她十条命都得罪不起的人? 她口中的将军府狐媚子,居然就是将军府夫人本人? 还是贵人阁的大老板?阿依记的创立人,京城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 现在,她才明白什么是上赶着找死,嫌命长。 “啪!”清脆的掌掴声。 为首裕华女学子不甘心,但她听闻过将军府妒妇的手段。将军府八名美人一夜消失无踪,这怎么可能是出自普通夫人的手笔?她今日这般得罪于将军府夫人,还想往后有好日子过? “啪啪!”更响亮的掌掴声。 为首女学子咬死嘴唇,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于人,“民女口不择言!还请夫人恕罪!” 一众裕华女学子吓得面面相觑,纷纷恨不得将先前脱口而出的话咬碎了吞回去。她们可是开罪了一个怎样的大人物啊! 红红儿狐假虎威地叉着腰煞有介事往前站了一步,“老板!这些人,怎么办?” 唐百衣顺口想溜出句“埋了”或者“拖出去喂狗”,话到嘴边,才心中呐喊:真是近墨者黑!跟着沐珩久了,不能被传染毒辣的毛病! 轻咳一声,自己想了想,披上袄子转头对着秃顶老先生笑得明媚。 秃顶老先生抖索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显然不是被寒风吹的。 “先生。”唐百衣笑得清甜。 老先生僵得更厉害,“夫,夫人,有何指教?尽管,尽管说。” 唐百衣,“外学府学子这般挑衅滋事,翰华堂规管不着,但裕华的学府门规肯定有说法吧。我被推倒在地,这么多眼睛都看见了,不是假的吧。” 老先生磕磕巴巴,“自,自然。老朽这就,这就派人去裕华交涉。罚,狠狠地罚!” 别说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没一人瞧见,沐将军府的夫人说被人推倒在地,那就是倒地了!是大事! 顿时,裕华一众女学子哭嚎声一片。如果被重办,可是要连累门第,门府上下的子弟都要被裕华逐出的! 等一众裕华女学子哭天抢地被押送走,唐百衣才折回来,看着老先生笑得眉眼弯弯。 “先生,那我先回去了,八十遍门规呢,抄起来可费时间。”说完自己转身就走。 “别!别别别!” 秃顶老先生忙不迭追上,笑得眼尾褶子堆起,喘着粗气,“老朽抄,老朽替夫人抄。” 唐百衣扬了扬眉,“啊?” 老先生立马改口,“不不,不用抄!夫人能来翰华就是翰华的荣幸,罚抄这种事。”一阵沙哑的讪笑,有些尴尬,“罚抄这种事……这事还要……从长……” “那谢谢先生了。”唐百衣不等老先生磕磕巴巴斟酌着解释完,拍了拍先生的肩,笑得爽快,“回头介绍将军府的亲戚来翰华念书啊!” 原本只是一句虚与委蛇的客套寒暄话,老先生盯着远去的女子背影犯了难。 他长舒一口气,叹道,“一个就够难。”眼角的褶子似乎都深了些。 另一边,唐百衣按照惯例,趁着余晖来临之际,转去贵人阁查查账本。 “哐——” 不等唐百衣踏进门,贵人阁大门被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踹得“哐哐”直响。 震天地的大嗓门儿吼得人脑中“嗡嗡”直轰鸣。 “开门!赶紧给老子开门!当家的快给老子滚出来!做生意不开门个铲铲!” 为首的汉子背后清晰地画了个鬼画符一般的“镖”字。 唐百衣看了看不知哪儿来的野路子镖局,出声解释,“几位好汉,京城的大饭馆,不到卯时不开门。” 晚饭时间没到,可是厨子和小二的休息时间。 “滚犊子!你个鳖孙懂个屁!开门做生意,天经地义!哪里饭馆有就着客人时间的道理!”为首的汉子怒目圆瞪,大大咧咧的嗓门一吼,乱糟糟的胡子全数吹起,气势如同耗牛。 唐百衣掏了掏耳朵。 贵人阁名头已经大到,赶路的押镖人也闻名专程赶来品尝么。只是,就算他们兜里银子吃得起,没预定也挤不上座位。 不过,这等闹市还是交给掌事的来料理吧,王离最近悠闲的有心宽体胖的迹象。自己可不想雇来的俊俏花美男,不到几年时间变成油腻胖汉。自己要甘心做一个甩手掌柜。 很快,王离带着一群贵人阁下手打开了门。 “嘭——” 然而镖头壮汉没有给王离机会,在门栓拔下的瞬间,他飞起一脚踹开大门。 敞开的门直接将门后的王离推翻倒地。 大大咧咧的粗嗓门震天响,“赶紧招呼老子!黑心店!白瞎了老子特地走镖来一趟!六碗阳春面!赶紧的听见没!” 一群壮汉蜂拥涌入贵人阁,一下子将王离等人冲撞了个措手不及。 饶是有教养心理素质好的王离,此刻按压住内心的怒火,依旧恭恭敬敬抱拳,“几位客官,不到卯时小店不营业,没预定不开桌,阳春面小店没有。” 三句拒绝一出,六名镖头壮汉脸色立马一变。 “嘭!” 最近的一张黄花梨木桌直接被为首镖头巨大的拳头砸出一个深坑。 一群贵人阁小二眼皮子一跳,吓得大气不敢喘。 京城能来神武大街消费的人,大多是权贵人家,再不济也是小富经商门户。混混泼皮很少游走在消费高昂,路人衣着华丽的神武大街附近。但这些人不一样,行走天下,用脚丈量距离的江湖人士,极富狂放不羁的江湖气息。 不按常理出牌。 第两百五十四章谁准你们走了 “嗯?”为首的镖头眯眼,散发出危险的威势。他双拳在桌上一撑,如同金刚泰山一般喷着鼻息,压制王离,怒气冲冲地瞪视着面前的谦谦贵公子。 已经有贵人阁的小二腿软到打颤。 王离不避不让,依旧负手低眉,谦恭有礼,目光坚定。 “客官,请。”王离长袖一拂,一个送客的手势。 最近的小二牙关都开始打颤,他清晰地能感受到镖头的怒意和那形同实质的滔天气势。 就在小二被吓得险些膝盖支撑不起身体重量时,门口踏进一个人,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阳春面不少小店都有,大阳春,小阳春,想要加几块蛋都行。”唐百衣披着厚重的公子袄子,信步踏进门,随手找了张完好的桌子坐下,耐心地解释,“阳春面五分银子一碗,贵人阁店里一个菜少说三两起。若是阳春面卖三两,怕是得被人念店大欺客。” 空旷无客人的贵人阁里突然安静,整座酒楼都回荡着少年朗音。 原本脚骨打颤的小二面露喜色,险些喜极而泣。 为首镖头眉头一皱,沉下脸冷哼一声,“哪来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轰——” 黄花梨木桌被重重的掌风一击,本就深陷一个大凹坑摇摇欲坠,此刻立马“擦咔”一声,断裂成两截。 顿时,一排镖众起哄叫好,吹嘘起镖头老大哥的天生神力来。 “你,小子。”为首镖头被捧得飘飘然,得意地挑了挑眉,冲唐百衣轻佻勾了勾手。动作粗鲁蛮横,完全不将人放在眼里,“过来!” 一柄折扇拢在掌心一点,唐百衣笑道,“这位客官,这桌子可是很贵的。怕您赔得起,但您这货就压不到了。” “什么意思!” “什么话这是!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人!” “什么货压不到了!天底下还有咱们龙门镖局压不到的货?笑话!小子饭可以混吃,话不能乱说!” 唐百衣正在掰手指,数着一张黄花梨木桌的价格,“就算你……三十两银子吧,如果没钱,压镖货也可……” “轰——” 不等自己把话说完,突然门口又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年轻人。还是直接飞起一脚径直将贵人阁大门踹烂的那种! “哐当——” 大门倾覆砸倒在地,扬起尘埃一片,地面震动,屋梁飞屑落下,可见来人脚劲之大。 贵人阁原本乱糟糟的哄闹气氛,登时凝固,所有人齐刷刷地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唐百衣也不例外。 好家伙! 这小子,这装扮,挺有逼格! 一个体魄精壮的年轻人,坦然地袒露半个上身,斜挎一件半绑带风格的出位衣衫。饶是以唐百衣现代人的目光看,都觉得……有点过了。 这是哪位中二cos大侠?能把衣服穿穿好再走出来么?现在是大冬天,能冻死人的这种,您露半个上身是秀肌肉呢,还是想引得街头痴女尖叫围堵? 他腰间的一只大葫芦,十分惹眼,不让人注意都难。 “今日小爷出卦一算,果然此店有难。小爷定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乾坤朗朗的少年音,年轻人一把掀开衣摆,掏出腰间斜挎的酒葫芦仰天大口灌入一口酒,半醉半狂地蓦地斜冲进贵人阁,直接抡起重拳,砸向闹事的镖头。 “轰——” 硕大的铁拳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快如闪电,一击砸中一名壮汉。顿时镖局壮汉们脸上如同调色盘洒了般,匀上各式各样的色彩,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你个爱管闲事的鳖孙!丐帮的臭小子就是闲得蛋疼!”为首镖头一见手下中招,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抄起最近的一张黄花梨木椅子正对着年轻人的脊背砸去。 王离倒抽一口冷气,“少侠!小心!” 唐百衣闲淡地端坐在桌前,喝了一口清茶,瞥着眼观望。 一时间,贵人阁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嘭——”一张桌子垮塌。 “你个鳖孙!丐帮的小子都是吃饱撑着的,老子想要讨口面吃怎么地了!惹到你了?滚犊子你个臭鳖孙!” “轰——”硕大的拳头将椅子砸开花。年轻人哈哈大笑,眉眼尽是狂放,“吃不饱不要紧,酒得喝饱。龙门镖局最近才是吃饱撑着,生意差到打家劫舍了么?” “嘭!”又是一张桌子垮塌! “鳖孙你有种别跑!老子抽你筋拔掉你皮!叫你狂!”面目狰狞的镖头满地转悠,怒发冲冠,拳头一拳又一拳。 小二原本膝盖停下了打颤,但现在他腿倒是颤得更厉害,“王,王公子。这,可怎么办?” 王离自然明白小二的意思。 这一地狼藉,怎么收拾,打群架中被毁的都是矜贵绝艳的上品黄花梨桌椅啊! “哗——”镖头一看拳头砸不中,直接拔刀出鞘。 小二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哭颤道,“王公子!” 这晚上生意还怎么做呀!刀都出了,贵人阁这些名品摆设,这么多花瓶玉器装点,还有门口的玉珊瑚,紫玲珑,都能不能完好了? 果不其然。 “哗啦啦啦啦啦!” 弯刀愤怒地凌空一划,古董架上四个大陶瓶,两盏玉马尽数被刀锋殃及,落了个稀碎。 小二哭嚎,“王公子!” “嘭嘭!” 弯刀一个转弯,再度以难以遏制的怒意擦着年轻人的脸颊而过。玉珊瑚树被凌空直接劈成两半。 “哐当!”珊瑚树左右两块一同落地摔了个粉碎。 小二心口哽到两眼一翻,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连再喊王公子的机会都没有。这可是他们几个贵人阁元老矜矜业业挑选的名贵古玩啊,用来提高店面格调的,居然就这样付之一炬! 王离眼皮抽搐,唐百衣更是抽搐。 终于,两人斗过酣处,高下立分。 年轻人一把抄起被劈成两瓢的葫芦盖,抵住面前健硕镖头的喉脖,凑近嬉笑。 “龙门镖头大哥,如果爷现在手里是把剑,你说会怎么样。” 镖头虽然是个鲁莽汉子,但也有情义明事理。他立马一个收势抱拳,也不反抗,恭恭敬敬寒暄客套起来,“久闻丐帮名头,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还不快滚!”年轻人嘚瑟地板起脸,气势汹汹地努了努门外,一副大义凛然为民除害,一脸荣光写满了拯救了平民老百姓的成就感。 就在镖头连滚带爬准备拉着兄弟们跑路时,身后传来唐百衣的冷声。 “谁准你们走了?” 第两百五十五章砸钱赔货天经地义 几名镖头壮汉脚已经跨到门口,回头就是一愣,忍不住破口骂骂咧咧,“老子揍不过丐帮的小子是技不如人,老子认了!你这小子又是哪来的!凭什么想骑在老子头上?” 年轻人抄着葫芦瓢转头好奇地张望了两下,似乎一点没发觉那角落里还端坐着一个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少年人。 唐百衣低头撩开幕帘,慢慢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也随步伐聚焦。 一个爽朗的笑脸,唐百衣扛起算盘珠就是一通撩拨。 “啪啪啪”算盘珠子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张黄花梨桌子三十两银子,一把黄花梨椅子十五两,玉器十八枚,珊瑚树两株,夜明珠一颗,陶器八瓶,几案,柜门五处。窗棂两扇,外加……”唐百衣努了努被年轻人踢翻的大门,“大门一扇。” “嘭!” 演算完毕的算盘珠子被重重砸在摇摇欲坠的半片桌板上。 “三千六百两……黄金!” 周围一片安静。 没有人大口呼吸,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 小二惊醒捅了捅身边的王离,小声道,“王公子,咱们店里的摆设,有那么值钱么?不能吧。” 王离装作没听见一般,依旧负手而立,神情谨慎。 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瞧瞧目瞪口呆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镖头壮汉,道,“刚才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是这里的老板。那么,两路好汉,你们是各出一半,还是分分谁砸得多出大头?” “放屁!”为首的镖头怒目瞪视,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就这一间破店还能讹老子三千六百两黄金?天皇老子嫁女儿都没这么贵!” 唐百衣指了指地上裂得稀碎的夜明珠,又努了努摔成两半,足足一人高的玉珊瑚树,笑道,“单说这两样,皇族公主出嫁,还真有陪嫁不起的。” 夜明珠和玉珊瑚啊!除了皇宫,只有黑市才有售卖,可是绝无仅有的矜贵稀罕物!只有最受宠的公主出嫁才能陪上一两件,提升一下格调。 丐帮年轻人瞪圆了眼珠子,探手摸了摸碎片,“啧”一声,“这手感,还真的像那么回事。”顿了顿,他转脸一脸天真无邪地扬起个大大的灿烂笑容,“这位小老板,爷可是帮你解决了个大麻烦,你这乱子可是小爷替你扫清的,这恩情是不是该,嗯?” 说着,年轻人搓了搓手指头,扬了扬英眉。 唐百衣抱臂冷笑,“这位江湖大侠,我是该和你说声谢谢么?” “那当然!”年轻人大大咧咧地站起来,潇洒地抄起墙根的酒坛,仰头灌了两口,“爽!好酒!” 唐百衣面无表情,“上品女儿红,五两一坛。算上了。” “喂!”年轻人吓得手一抖,“讹钱!你这摆明了就是讹钱!” 唐百衣闲闲淡淡地瞥了眼周遭满地狼藉,难以下脚的残破场景,转眼看向年轻人,“这位大侠,你觉得这些桌子凳子是谁砸坏的?不是你来干群架,这会像被山贼入侵过一样么?” 年轻人不服气地举起酒坛正要辩解,唐百衣手一抄,顿时提起一整只满满当当的陈年大酒坛。 沉重的酒坛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提起,蓦地被霸道抡起,划过一道凌厉的破风声,直冲向门口畏畏缩缩准备逃窜的镖头们。 “轰——” 巨大的酒坛砸中三名壮汉的头后径直重重摔砸下,顿时几名壮汉被抡倒压砸到惨叫连连,难以翻身推开酒坛。 年轻人瞳孔一缩,看惊呆。 唐百衣扬了扬手,瞥了眼年轻人,“你以为,你不出手,我就会遭殃?” 年轻人恍惚地眨了眨眼,看着门口狼狈不堪争相试着推开酒坛站起的镖头们,又转头看了看身侧那文弱还有些秀气的少年郎,顿时一股懊恼之意涌上心头。 人家哪里需要他帮忙!人家一个年轻小少年居然能徒手举起这么沉重的大酒坛,就算是他,也得花一些力气和功夫才能将这么大的酒坛投掷出去。 这少年老板,是个奇人! 想结交,但没钱。没钱,赔不起,要不,开溜吧? 丐帮年轻人想法一出,唐百衣像是在他心里开了个明镜一般,一把拍住他的肩头。 年轻人作势逃跑的腿刚迈出,回头只能嘿嘿讪笑一下,“老弟,小爷我,真没钱。赔不起。” 唐百衣扬了扬眉,“行,你们就一人一半吧,每边一千八百两黄金。” 年轻人抖了抖斜挎的衣襟,指了指袒露出一般的白皙肌肤,笑得露出虎牙,有点尴尬,“老弟,别说一千八百两黄金,就算是铜钱,小爷也没啊。” “可以,用身体抵债。”唐百衣嘿嘿笑着,一步一步狰狞地逼近年轻人。 顿时丐帮年轻人只觉得这明明个头不到他脖子的少年,居然笑得像是上古洪荒的凶兽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 身体,抵债? 果然,衣服得捂严实!小爷的美色,居然被人惦记上了! 门口一众镖头已经瞥见街角闻讯赶来的衙门官兵,顿时吓得抖如筛糠,“这位老板!老板!咱们也用身体抵债!咱们也抵!赔不出啊!别把咱们告进官府,咱们还有镖要压!迟了可就完蛋!” 唐百衣指了指门外大大咧咧停靠的镖车,“你们的身体?算了,你们的镖还行。” “放屁!”镖头一听到有人要动镖,立马怒骂冲冠,但随即屈人之下只能软语央求,“小老弟,您也是做生意的人,行行好,这些银子,不金子,咱会赔。但等咱们压完这趟镖,再让镖局差人送来行不。谁出门会带这么多金子啊。” 唐百衣掏了掏耳朵,“龙门镖局……挺有名的吧?” “对!”一名走镖新人立马接口,骄傲地夸起来,“那是!走南闯北的人谁没听说过咱们龙门……” “嘭——” 镖头一记头槌砸下,怒目瞪视。 走镖新人立马闭上了嘴,委委屈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百衣点了点头,“有名,那就是做得大了。大镖局,有信誉,赔得起。” “啪!”一张宣纸,一支笔,一盒画押印。 “请吧,欠条。口说无凭,写下欠条保准你们后脚出了这门,官衙不找上门。” 第两百五十六章自己是不是变绿了 镖头咬碎了牙,心下一横,还是将这事揽了下来,大手一挥,印一押,气鼓鼓地甩袖转身离开。 唐百衣转脸看向丐帮年轻人。 年轻人立马警惕小心地后退一步,“干什么?小老弟,肉偿小爷是万万不能的。” 唐百衣扬了扬眉,努了努后厨,“偿你个鬼,打杂去!薪水抵偿了砸的货,再放你出去。” 登时,年轻人焉了气息,夸张地跳起指了指狼藉的地面,“一千八百两黄金啊!小爷要干多少年!” 王离是时候地插了句,“这位少侠,如果你能活到三百年以后。” 年轻人:“……” 王离加了句,“本店包酒。” 年轻人利索地张口,“行!”转身撸起袖子进后厨忙活起来,不时传来悠闲的口哨声,“酒管够!这么好的美事!小爷怎么不早来砸场子!别说一辈子,三辈子都行!” 年轻人背影消失后,贵人阁的小二们面面相觑,王离更是难掩眉梢的喜悦,激动地看向唐百衣。 “唐老板。”恭恭敬敬的声音。 唐百衣点了点头,“前些天你说要考虑招募几个厉害的打手,今天倒是平白送上门一个。这家伙身手极好,护住一个店面绰绰有余。” 主要,免费! 包食宿,加酒,免费的劳动力,还能兼职做做安保,简直就是天降好事! 王离恭敬再拜,“老板福运。” 小二忍不住扯了扯王离的袖子,小声嘟囔一句,“咱们店里可是赔了三千多两黄金啊,什么福运,都这样了还怎么开业,再装修得多久,赔大了!” 唐百衣看着天真的小二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去三楼查账本。 王离耐心地从小二手里抢过袖摆,叹了口气,“都是黑市掏的,老板的性子你也明白一些,怎么可能……” 小二吃惊地张大嘴,立马捂住,倒抽一口冷气,“王公子,你是说,这些摔碎的夜明珠,珊瑚树还有古玩陶器都是假……唔唔唔!” 小二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下人捂住嘴。 王离环顾周遭裂成一半一半的黄花梨木桌椅,里面的纹路,同外色并不一致。 他长叹一口气。 唐老板喜欢在黑市淘高仿品的习惯还是没变,唐老板称这叫什么,对,叫山寨艺术品。损失加起来,怕是连龙门镖局写下欠条的零头都没到。 这回,唐百衣算是血赚了一回。 而羊毛就是从龙门镖局头上出,还顺带附赠了丐帮小年轻这么个免费劳动力。 当晚,唐百衣回到将军府后,发现在书房几案上趴着一只灵动可人的白鸽。 “信鸽?” 白鸽有灵气地围绕着沐珩的指尖轻啄,就是不肯飞走。几案上,一张长长的小纸条大大咧咧袒露在外,似乎在勾手招人去念读。 “承蒙经年照顾,想念之情连绵不绝,今夜子时御花园莲花池后山见。” 唐百衣盯着繁体字看着看着,贱兮兮的嘴直接不听使唤地念了出来。 当话脱口而出后,自己都惊得捂住嘴,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沐珩,又看了看字迹娟秀的簪花小楷。 “吓死我了,阿珩,这信条是你截的,不是给你的吧。我还想怎么会有人给你写这么露骨的话,就好像情人一样。” “是给我的。”低沉暗哑的嗓音,干脆利落地承认。 “哦,是给你的……什么!真的是给你的!”唐百衣登时像是咽了个超大粒花生般,被呛得半天没缓过气来。 自己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酸,而是……怎么会有人想念一介宦官还连绵不绝?殷北离当年在宫里这么吃香么?太监还能“经年照顾”别人?太监也能收割迷妹们的芳心?那些迷妹在不知道殷北离是假宦官的情况下,还这么长情? 唐百衣拍了拍胸脯,装作不在意地看了看夜空,然而黑漆漆的夜幕里连颗能扯开话题的星星都没有。 “所以,阿珩,你不会去的吧。” 按照沐珩万年母胎单身战士的脑细胞回路,异性缘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绝缘体。就算有迷妹动心,他也一定会冷冰冰地甩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给别人吧。 “会去。” 干脆利落的回答。 唐百衣石化。只觉得被自己打脸有点疼。 沐珩放下信条,放飞了恋恋不舍的白鸽后,倏地站起,长身而立,俯视看着面前呆呆的女子,勾起嘴角弧度,加了句,“带你去。” 唐百衣沉浸在一个太监情哥哥,和爱妃情妹妹的迷离故事中,而自己头顶正绿油油地冒着宇宙大和谐的绿光。 “什么?带我?带我一起?” 沐珩好整以暇地披上一件玄衣暗纹袄子,贴心地替身边人系上防风裘袍,叩住面前人的下颌,端详着唐百衣那晶亮的明眸。 一声轻笑。 “你在胡想什么。” “我绿了。”唐百衣实话实说。 沐珩难得被哽住,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唐百衣只觉得手一暖,宽厚的手掌覆盖住自己有些凉的手背,很舒服。 低沉暗哑的嗓音,很温柔的,“先休息,今夜有好戏看。”沐珩嘴角扯起的戏虐弧度,带着从容不迫的笃定,令人浮想联翩。 今夜是不是自己的夫君,又有困兽计划?这回夫君是要带自己去宫内捕猎么?只是,这计划披了层私会昔日小情人的外衣,怎么感觉有些刺激啊。自己算不算是陪着夫君去抓相好的? 很快,唐百衣兴奋到小睡都睡不着,数着点等子时的时候,沐珩居然提前带自己出门了! 深夜的皇宫,有些抓瞎。 冬天寒风凛冽,唐百衣原本还想凭借自己的脚步跟上沐珩步伐,但哪里知道沐珩上上下下的纵跃完全没有章法可循,可偏偏极其有效!这一套迷人眼的线路走下来,居然绕过了所有警戒戒备,一路畅通无阻! 唐百衣干脆放弃疾行,任由沐珩抱着自己赶路。 不得不说,深更半夜,伸手环住一名绝色男子的脖颈,贴住那富有张力的肌肉,靠近温热的胸膛听那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体验上上下下凌空失重感,还是颇有一番感觉的。 就在唐百衣阖上眼,仔细埋头在那热乎乎的胸膛,继续享受美色时,沐珩脚步停下,到了。 嗯?这就到了? 皇宫为什么不设计得更复杂点! 第两百五十七章沐珩杀局 大大的牌匾,金碧辉煌。但这座宫殿位置却是处在冷宫最中央。 唐百衣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这座诡异的宫殿,已经被沐珩一把拽进侧门,从一处不起眼的窗棂里翻了进去。 落地无声。 然而唐百衣脸“噌”一下红了。 这窗户一定就处在寝卧内,近在咫尺的榻里传出来的,都是什么声音! 耳畔缭绕极近的女子靡靡之音,带着娇软无力的抗诉,以及欲拒还迎的嘤咛。 更要命的是,还有一男子的喘息? 唐百衣瞪大眼,艰难地呆若木鸡,僵硬身体,动都不敢动弹一步,硬生生将自己往床幔角落里后仰了些。 夭寿啊! 这床幔还是薄纱透明的? 古代窗户还没窗帘,自己算是往哪里藏才好?沐珩这家伙,选哪扇窗户不好偏偏把自己拽到活色生香的冷宫大型私会现场? 唐百衣努力给身侧的沐珩使眼色,挤眉弄眼。 你可以把我没声音地带进来,也能把我没声音地弄出去是不是?再不济,你轻功这么好,将我换一个角落杵着总没事吧。自己像个木桩一样站在人家黑漆漆的床尾,也太猥琐了不是? 黑暗里,自己看得不甚清楚。但也发现身侧沐珩不见了。 突然,自己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会不会这床上的人就是沐珩?他速度这么快,翻窗再跳床也来得及。或者说,他把自己丢在这,独自会美人去了? 不行,自己的想法太卑劣,还是得相信母胎单身战士的傲骨。 正当自己胡思乱想之际,黑暗中,榻上传来令人难以直视的声响。 唐百衣暗自翻了个白眼,咬死嘴唇,心中将殷家上下问候了一个遍,还附送了沐家上下一个大大的慰问。 周围温度愈来愈高,饶是现代来的唐百衣都有点经受不住这愈演愈烈的干柴烈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树梨花压海棠,现在这情势可是海棠和梨花一同放在锅里翻炒啊。 突然,眼前一温热。 眼睛被覆上一只大手。 唐百衣被突如其来的大手吓了一跳,但熟悉的男子清香传来还是让心中踏实了不少。 沐珩这个混蛋!刚刚干什么去了! 逃避是没用的!还是得赶紧把自己带离这个地方! 唐百衣气愤之余,狠狠抬手掐捏了面前人一下。以示愤怒。 然而手刚掐中那劲腰,身体就被连带压覆在角落,堵了个结实。 床幔动了。 梨花和海棠的翻炒争斗越发升级,整个床幔都在摇动,若是刚才自己还站在那地方,怕是会被晃动的床脚磕到,引起榻上人的惊觉。 但是!这罪魁祸首,还不是把自己带来的沐珩么!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唐百衣艰难地被压覆在角落里,背贴墙板,却一点没觉得背后凉。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喘息愈演愈烈,隐隐有欢畅的味道。 唐百衣难受极了。 偏偏面前那坚硬的胸膛还带着撩拨一般,压覆在面前,那滚动的喉结,有些烦躁。 嗯? 自己突然发现一件事。这种场面连自己都尴尬,那沐珩会觉得怎样? 眼抬起,不看还好,一看自己就乐了。 沐珩神情沉浸在黑暗中难以分辨,但他全身温度炽热,故作淡定地圈拢住自己,僵得笔直。但起伏的胸膛明显有点,幅度过大了。 唐百衣探出手指,悄悄碰点了一下眼前那滚烫的喉结。 蓦地,沐珩身形一顿,身体紧绷。 唐百衣挑了挑眉,很流氓地仰起脸,一口覆吻住近在咫尺的薄唇。 薄唇微凉,抿成一条线。 耳畔翻云覆雨的声浪一声赛过一声,沐珩的身体僵到绷紧,唐百衣笑着趁机勾环住他的腰身,深入拥吻。 把自己丢在这就想跑?不行,这个坏必须使。 沐珩眉宇紧锁,喉结滚动,极力隐忍,但依旧抵不过怀中不听话女子的刻意撩拨。 身后床幔频频晃动,唐百衣的小手也趁势欺上,环住面前人的脖颈轻轻抚触。 一声还没出声就被吞咽进的闷哼。 沐珩用力揽过怀中人的腰肢,使劲将人揉捏进怀中,揉进臂弯中,疯狂加深这个拥吻。 就在唐百衣被硌痛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床幔终于停下摇晃,榻上传来一声餍足的长叹。 “孤今夜若是不来,婠儿真要像信上所说,赴约私会?”冰冷的沙哑音,丝毫没有先前的柔情蜜意,反而充斥高高在上的寒度。 唐百衣抵住面前人的胸膛,腹诽了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完事就翻脸不认人? 等等!他刚才说,孤?他是,陛下? 北堂护? “哥哥。”娇柔的女音,听上去风姿犹存,但早已不是妙龄少女的年纪。 唐百衣震惊到瞳孔倏地紧缩。 哥哥? 这是骨科?放我下车!我不要乘骨科的车! “哥哥,你走吧,咱们的事不能被人发现,下人都不行。更不能让阿献知道。” “婠儿,太子被废,孤也保不住,现在朝堂都是那人的人!”悲愤到切齿的恨声。 唐百衣更困惑。 太子献王,不是已故翁氏的儿子么,受托在皇后那照顾。怎么变成冷宫中这位北堂家女儿的孩子? 突然!自己觉得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兄妹有私情,有了个儿子,被冠以故去翁氏的名分过继给皇后,还被立为太子? 这可是传出去能让北堂护名声尽废的大事啊! 他现在可是举国公认的明君陛下,但谁能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龌龊勾当呢?强占侍卫发妻,当面羞辱,陷害诛杀有功将臣,抄家灭族,现在搞骨科的事被翻出来,还抖出太子居然是骨科的产物! 唐百衣突然抬头看了沐珩一眼,对上了一片清亮琥珀般的眸子。 沐珩,他是故意的。这是他的局,他在瓮中捉鳖。 “哐当——” 宫殿门被人一脚踹翻。 凛冽的寒风凶猛灌入,唐百衣不禁缩了缩身子,往面前温热坚实的怀中靠了靠。 一声畅快淋漓的大笑声,两个人的步伐大步逼近。 “北堂护!没想到吧。人,我带来了。” “嘭!”重重的摔倒声,显然一个人被捆了个结实,被重重踹倒跪在地上。 “父王?”狐疑困惑的声音。 第两百五十八章京城大动乱 饶是唐百衣被面前的胸膛堵了个结实,也能单凭声音听出外面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大笑声有些熟悉,好像是一位故人。 那句“父王”一定是那懦弱如草包的献王了,刚被驱下太子宝座的献王,连声音听上去都是闷闷哑哑的。 突然,床幔里一阵骚动。 一声惊天破地尖叫声。 “你们走!你们走!” 爽朗大笑声没有断,“北堂献,你可知道床上躺着的两个狗男女是谁?就是你的亲爹和亲娘!” 床幔里女人的尖叫声更疯狂凄厉,崩溃到破音。 “娘?我母后在我出生一刻就没了。” “你信?这宫殿柜门里全是你的画像,年幼,少年直到成人。不过,你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来人!”爽朗笑声后,殿门外传来一大堆人马的脚步声。 唐百衣更是狐疑地歪了歪头,很想透过面前巨山般的胸膛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很快,一声又一声夸张的叫喊声。 “小姐!”“主子!”“以为见不到您了!”一浪赛过一浪。 随后便是充斥整座宫殿的哭天抢地声,振聋发聩,脑中嗡嗡直响。 终于,唐百衣努力连咬带抠,终于扒拉开那将自己视线堵得死死的衣襟,给胸膛来了一大口时,沐珩闷哼一声,径直揽住怀中人的腰,翻窗离开。 “干什么!我要看!我还没看见!那个人是谁啊!是不是你手下?同你商量好的?你刚才出去是不是为了通知他?你们是不是把北堂家的老人都请来了?这下北堂护脸都丢尽了,这件事,明天全京城都会知道吧?啧啧,北堂护这帝王做得挺那什么。” 唐百衣一顿连珠炮的发问后,沐珩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猜的这样。那个人是凌偡。” 十分果决的回答。 唐百衣一愣,这么爽快就承认了?凌偡,好耳熟的名字,是清口村那茶楼大老板?那个笑得很眯眯眼的阔气大公子? 突然,唐百衣只听到身后宫殿传来一声更凄厉的尖叫,绝望到令人心惊胆颤,像是滔天浪花覆灭前的最后一丝惊动一般。 紧随其后便是死寂一般的静默。 令人心悸,胆寒,生畏。 唐百衣被裹紧温暖舒适的貂裘中,一路被抱着走,小心地问了句,“所以,现在是怎么样?” 沐珩有问必答。 “帝王,薨了。”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第二日。 京城大动乱。 神武大街上所有店铺开张得都小心翼翼。 “听说了吗,陛下没了。” 所有人都耳语一番,每个人都脸紧挨着脸,窃窃私语一般说着人尽皆知的事。 “听说陛下尤为伦常,做出令人不齿的事,猝死在女人身上。” “真的假的?陛下这么年轻会猝死?” “天命难逃,这等事天理不容,怕是被雷劈了也未可知。” 所有人一通唏嘘,最后归为长叹。 “可惜了一代明君啊,居然做出这等荒诞事,被天命所谴。荒唐!” 翰华学堂闭门三日,所有大饭店都得闭馆三日,神武大街又安静,人头又攒动,一片诡异。 唐百衣缩在床头打着大喷嚏,捧着沐珩递来的姜汤。 昨夜受凉感冒了,但也和一夜心悸有关。 自家夫君简直就是幕后绝对腹黑的推手啊! 唐百衣埋头喝了口姜汤,又悄悄抬眼瞥了沐珩一眼。他依旧眉眼清冷,坐在榻边翻阅文折,丝毫看不出喜怒和心情变化。 他,应该是高兴的吧?借着凌偡和北堂献的手将北堂护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两手清清白白就干掉一国之君。这简直是阴谋家啊!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不愧是大奸佞反派殷千岁! 一想到自己夜夜睡在一个腹黑城府深到不见底的男人枕边,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汤,洒了。”低沉暗哑的嗓音,清清冷冷。 “啊?啊?洒,洒了吗?”唐百衣整个碗都拿不利索。 好慌啊,自己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他了!自己这点小心眼小本事小手段,在殷千岁眼前简直是不够看的!人家弄掉一国之君轻轻松松,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那对付自己一个小杂毛,岂不是动动小手指就行了? 好慌,论现在再和离一次还来得及么。 “想什么?”突如其来的沉柔嗓音,一如既往的有耐心。 唐百衣咽了咽喉,努力将自己缩小一点,可怜地汪着无辜的眼,“喉咙,喉咙痛。” 沐珩轻叹一口气,带着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抚上面前女子的脖子,轻轻揉搓。 唐百衣僵着脖子,只觉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昨夜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对他使坏,这么搞他,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大魔王啊!这人可是!自己处处泼他黑水,还能活蹦乱跳地耍嘴皮子,简直就是祖上荣光照耀! 自己不能再作死了——摘自《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一个意料之外的吻,带着微凉,啄在自己喉脖处。 沐珩轻笑一声,“怕什么。” 唐百衣顺其自然地答了句,“怕你。”说完就觉得,苍天啊!嘴贱能不能治? “怕我什么。”沉柔的嗓音极有耐心,循循善诱。 “怕你。”唐百衣咽了咽喉,“杀了我。” 沐珩侧脸端详了一下面前人,饶有兴致地托着那精致的下颌左右转了转,笑了笑,“跟着我,不会杀你。” 唐百衣一下子死死抱住面前人结实的小臂,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跟你!爱你!只要我活一天就爱你一天!” 秀发被慢慢抚摸,唐百衣紧紧闭着眼不敢看,生怕他说出病娇般的恐吓话来。大魔头啊!现在自己跑肯定来不及了!这贼船上去容易,想下来?呵呵,自己还不想被挫骨扬灰。 几天过后,京城终于安定下来。 太子刚被废,先帝死前没有留下传位诏书。九龙夺嫡,最后胜出的人,让唐百衣大跌眼镜。 “祁王?”唐百衣神情古怪地看向暗卫老三,“北堂染?那其他皇子呢?” 那个草包祁王能登基称王?其他皇子是都死了么? 暗卫老三道,“死了。” “死了?”唐百衣嘴巴里能装进好几个鸡蛋。 第两百五十九章她是太监的妻 唐百衣先前已经从沐珩口中得知凌偡就是北堂偡的事。 这两人不是合谋么,再说,凌偡看起来这么牛逼哄哄的人,说死就死? 将军府,廊桥边。 “真的,都没了?”唐百衣难以置信地又瞥了暗卫老三一眼。 暗卫老三干脆摊了摊手做起甩手掌柜,“京城传言是这么说的,夫人若想知道,可以问主子。” 唐百衣立马被哽住。 是啊,沐珩确实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来都是给自己关系户透题透答案,一等一的好。但自从自己觉得招惹上一个绝世大腹黑后,就有点想同他撇清点关系,离远一点。 “对了。”暗卫老三躲躲闪闪地开始大嘴巴,小声附耳道,“新陛下一登基就往将军府里频频下旨,说要传召夫人。” 唐百衣,“……” 暗卫老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了句,“主子将圣旨尽数撕碎,扬了。”说完眉飞色舞很带劲的模样。 唐百衣沉默了。 祁王北堂染能登基,肯定出乎沐珩意料之外。按照道理,祁王这么不声不响埋头看风月作乐的富贵闲王,能突然一鸣惊人在九龙夺嫡中胜出,还砍掉凌偡这么一匹黑马,那一定早有布局。 先帝北堂护都拿沐珩没法子,朝堂中遍布沐珩的眼线,祁王登基后,居然能力挽狂澜将沐珩势力晾在一边? 沐珩是不是吃瘪了? 唐百衣一想到堂堂殷千岁也有没避着坑,看走眼吃亏的时候,幸灾乐祸起来。 “夫人。”暗卫老三突然身体一僵,慢悠悠往后看去,眼睛直了,“好像是……是……新陛下,来了。” “啊!”唐百衣险些原地跳起来。 “唐老板。” 气宇轩昂的朗声,眉眼中依旧藏着数不清的笑意,来人不是北堂染更是谁! 而且!他居然穿了个便装,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来了? 唐百衣站在将军府廊桥边,看傻了眼。 等等!暗卫一二三四五呢?老三在这里,其他人呢?在圣旨被撕碎后,新帝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闯进将军府里? “嗤——” 暗卫老三尽忠职守地一个箭步晃身闪在唐百衣身前,“夫人。” 那意思俨然就是,夫人有我在!你躲我身后! 出乎唐百衣意料的是,北堂染下一句话,直接把自己提到了一个极度高的高空。 “殷千岁的妻子,唐老板,辛苦你了。” 讽刺的称呼,千岁。面前男子说话间眉眼的笑意,掩饰不住,飒爽间尽是拿捏住要点的喜悦。 暗卫老三身形僵住。 唐百衣沉下脸。 沐珩是殷北离的事,本是一个秘密,他告诉了自己,不代表这个秘密谁都可以轻易得到。北堂染这么是时候地捅破这层窗户纸,果然早有准备。 “你这小绵羊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先帝要是知道你有这城府,早就传位给你了。”唐百衣冷冷看着面前高大的北堂染,没有察觉言语间对沐珩的下意识维护。 “所以。”唐百衣紧盯住北堂染含笑的眉眼,一字一顿,“沐珩怎么样了?” 殷北离可是公认的大奸佞,而且所有人都以为他身死道消。如果在新帝登基之后,沐珩的身份被揭穿,那怕是举国那么多人一人一句口水都能把沐珩喷死。 北堂染不免笑出声来,随后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殷北离可是先代赫赫有名的功臣,追随者数不胜数。孤能把他怎样?自然是奉若上宾。”顿了顿,他大手一挥,“来人!封赏!” 鱼贯而入的是整整六排宫女,纷纷捧着精美的托盘,低垂眉眼。 “以后,将军府孤赐名为,督府!” 唐百衣眼皮一跳。 督府?史上有这个称呼么?北堂染自创的?督,监督,这个字眼真是讽刺啊,是在嘲讽沐珩遍布朝堂的势力么。 也是,北堂染就算藏得深厚,不显山不露水,培植自己的势力,夺嫡上位,明里也得将沐珩抬高供奉起。不然,北堂护就是他的下场! 北堂染无疑是很聪明的人,知道进退,知道演戏。呵,怕是之前追求自己拼命造摘星塔,设遍江南繁花,也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追求一个不入流的商女,混吃等死,窝囊不堪,都只是他戏精的面具罢了。 “孤的肆师女官,请。” 恭恭敬敬的一个手势。 肆师女官四个字将自己回忆拉到几个月前的皇宫内。那天祁王北堂染欢喜地向陛下给自己讨要一个官位,正是六卿掌邦礼的肆师女官。 “奉天承运,帝王诏曰。奉唐百衣为六卿肆师,钦此!”公公的宣召声是时候的响起。 那扬起的拂尘划过凌空,好像划碎了一片金色光晕。 唐百衣看着那白花花的拂尘,有点恍惚。 圣旨自己不可违,沐珩今后若是也以之前的宦官身份身居高位,那自己往后是不是也得天天看着沐珩这般耍着一杆拂尘,像是挥苍蝇一样在自己面前晃悠? 呵,冰块脸挥苍蝇拍,好期待。 暗卫老三眼色沉下,额头沁出冷汗,进退两难。 他的职责是护住夫人安危,但横在他面前的可是当今圣上。圣命难违抗。 “唐肆师。”北堂染侧了侧头,耐人寻味地压低了尾音,勾起唇角,很有耐心地扯出个笑脸。 周围一片安静。 捧着赏赐的六排宫女低垂眉眼,不敢抬头。 暗卫老三纠结矛盾到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咬住嘴唇。 唐百衣笑了笑,眉眼弯弯,眼底一片明媚,丝毫不见慌张,“沐珩上午离开是被陛下你遣入宫中授予官衔,封赏吧,在用一帮人将沐珩绊住,随后陛下你紧赶慢赶专门屈尊降贵来将军府找我,就是为了,把我带进宫中,再也让沐珩寻不到?陛下你是准备什么金丝笼来囚我?” 真的是六卿肆师这么简单? 自己不免多想一番,什么女官怕只是为了将自己哄骗入宫的伎俩话术。等到自己被绑进宫,怕是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座比冷宫更坚实的囚笼。 自己价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取决于沐珩的难啃程度。质子这一套手段古代帝王玩得极溜,怕是自己将变成制衡沐珩的人质。 北堂染负手爽朗一笑,阳光无辜,“唐妹妹说的哪里话,孤可是真心实意请唐妹妹做大官,至于住处,后宫千万间随便唐妹妹挑选。不过,摘星楼花园内已有宫殿一座,赐名唐楼。” 随后,北堂染倾覆身体,用只有两人听得清的声音,附耳道,“只嫁给权倾天下的王,唐妹妹,你的话,孤一直记得。” 唐百衣整个人呆若木鸡,石化在原地。 第两百六十章官衔加身 圣命难违。 自己又不是沐珩那个大魔王刺头,哪里有这个能耐和本事和帝王对着干,苟在将军府扛到沐珩回来。先帝北堂护一定也想利用自己折腾沐珩,但先帝没北堂染这个心计城府,北堂护也不会亲自冲进将军府堵自己啊! 帝王颜面何在? 但北堂染这一出,着实出乎人意料之外。 自己只能先苟在皇宫里,等沐珩一怒下火烧朝堂,将自己带出去。不然,自己还真的要应了当初那句敷衍应付北堂染的话,嫁给权倾天下的王么? 呸,饭能乱吃,话真不能乱说。 自己已经是二婚了。虽说两次都嫁给了同一人,但这三婚是闹哪出?古代有没有重婚罪? “叽喳!” 摘星楼一边的枝丫上两只黄鹂争相鸣叫,斗美争艳,好不自在。 唐百衣手托腮坐在新宫殿的大门口,一筹莫展。 “唐肆师,宗伯有请。”清脆的声音,迎面施施然走来一位宫女。 唐百衣脑中转了圈,宗伯,就是肆师的顶头上司了。自己未来的直属领导要求见见突如其来的新下属,自己一定得给面子去拜拜。 “走吧。” 宫女有点迟疑,“肆师大人……” 唐百衣左右服侍的两名丫鬟立马有眼色地接口,“大人,奴婢服侍您换装。” 宫女盈盈再拜,“肆师礼冠服饰明日才能到,换白色服饰即可。” 两名丫鬟感激地鞠了礼。 唐百衣看着一群宫里人你来我往地弯腰蹲膝盖礼来礼去好不累人,幸好自己穿越一来就在农家,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若是自己穿在宫里,肯定是个被人碾压的辛者库倒霉孩子,少不了天天跪膝盖。 幸好没有!自己很满足! 当唐百衣换上宫殿里预先准备的新衣衫后,铜镜中的女子立马如同下凡小仙娥般,气质突显,风姿飒然! 果然是,女要俏,一身孝啊! 肆师掌管的是祭祀礼仪,通常国师似乎也是穿白居多,看来明天到货的官服一定也是通体月牙白。 好看! 这校服,不,司服,合胃口! 顿时,自己也不觉得皇宫当值做官的日子有多么辛苦。呵,沐珩就夜夜抱着枕头睡,挖空心思地筹谋怎么把自己接出来吧,能在宫里安居乐业,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又求不得的美事! 得了便宜就不能卖乖,沐珩你就委屈一下守空房吧。 一路上,唐百衣跟在带路宫女身后路过宫内中央广场。 阳光洒下,灼灼生辉。 然而比阳光更亮眼的是广场中一群身娇貌美,倾国倾城的小美人们。 “这是干嘛。”唐百衣探长脖子,看着热闹。 宫女施施然再拜,看得唐百衣很为她年老时候的老寒腿担忧,“回唐肆师,是新晋的秀女。” “哦。”唐百衣不免“啧啧”两声。 这北堂染可比他老子有出息多了。先帝后宫不多,当年新登基时大刀阔斧改革创新推行新政。而北堂染倒好,登基没几天,居然想堆起秀女来。这才像原来的风流草包祁王嘛。 莫非,这动作,也是掩人耳目? “喂,你挡到我路了。”咄咄逼人的娇音。音色婉转如同出谷黄鹂,但气势凶悍,当仁不让。 唐百衣没意识到在喊自己,依旧探长脖子,好奇地打量这一群国色天香的美女,有没有自己中意的一款。 小家碧玉,端庄闺秀,泼辣小辣椒,戏精作精,唇蜜腹剑白莲花……这些类型都集中在广场上,看得自己目不暇接,脑中已经开始脑补一场精彩绝伦的宫斗大戏。 “喂!听见没有!你挡住本郡主路了!”不依不饶的恼音,更趾高气昂了些。 唐百衣转过脸,“抱歉。” “喂!你撞了我就想跑?懂不懂礼数!”响亮的娇叱惹得广场上一众等候秀女纷纷转过脸来。 宫女在一边瑟瑟发抖,“回郡主。” 粉衣郡主一记眼刀扫过,“闭嘴!下人还敢接本郡主话?掌嘴!” 顿时,两名同样秀女打扮的丫鬟从人群中不惹眼的地方走出来,左右开弓给宫女扇了个脸颊肿朝天,黑紫一片。 “啪啪啪啪”的掌掴声惹得一广场所有人视线集中过来。 “呵,又是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冒犯那个走路鼻孔牛朝天的郡主。” “嘘,你不要命了?谁不知道这郡主家大业大又是皇亲国戚。” “以后都是一同在后宫住的人,赶紧讨好。别掐尖要强,惹得一身骚。” 唐百衣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怜悯目光,好像下一个被掌掴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宫女被最后一下耳光扇得整个人匍匐在地,昏死过去。 粉衣郡主笑得灿烂,却令人不寒而栗。她转眼瞥向唐百衣,粗鲁无礼的目光上下将人打量,不屑地嗤笑,“哟,披麻戴孝装给谁看啊?你家谁死了啊?” 一句话,引得周围哄笑声一片。 不少秀女开始窃窃私语。 “这女的谁啊,为了一会吸引陛下目光,都不要脸到穿白衣服。” “咱们都穿得花花绿绿的,那肯定是穿黑白衣最引人瞩目。黑衣谁穿啊,乌鸦一样。白衣也没人说啊,多不吉利!” “这女人真有心计,居然为了飞上高枝不择手段!都穿孝服咒骂家族人死,缺德!太缺德!” “要我看啊,就凭她长得这么一般,想要靠一身衣服出彩,引得陛下对她青眼相加,怕是打错了主意。一会儿陛下可得将她逐出宫去!要知道陛下最提倡孝道,谁不知道之前的祁王可是先帝面前的大孝子呢。” 唐百衣将风言风语听得清楚又明白。 粉衣郡主一脸不爽地围着唐百衣转了两圈,恨不得将这件衬得面前人肤白身段好的白绸服剥下来一般,恨得咬牙切齿,“不用等陛下来,本郡主这就亲自教训!” 周围人有的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有的瞪圆眼等着看好戏,有的左右张望找管事嬷嬷。 粉衣郡主冷眼白了那两个准备喊管事嬷嬷的美人一眼,冷笑,“想什么?本郡主教训一个不知礼数廉耻的东西,那些贱奴也敢管?本郡主就在这站着,亲自教训,看看谁敢阻拦!” 中气有力的话一出,粉衣郡主凌厉犀利的美目一一瞪过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大步走出来的管事嬷嬷。很快,嬷嬷们纷纷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粉衣郡主得意地仰起倨傲的下巴,伸手拍了拍距离最近的,刚才到处找嬷嬷的秀女的脸颊,轻蔑地嘲讽,“哪来的民女,也敢心里暗骂本郡主?” “啪——” 嘹亮的掌掴声,率先甩在那秀女的脸上。 登时,五条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看起来火辣辣的疼。 第两百六十一章这一巴掌还你 一声极低的呜咽。 被打秀女哭得梨花带雨,脸颊高高肿起,掩盖她原先小家碧玉的清美姿色。 粉衣郡主得意地笑了笑,不屑地扭过头不再看,“不长眼睛的东西!滚远点!丑死了!” 秀女急得频频给唐百衣使眼色,意思赶紧说点好话,讨饶。不然若是脸像她一般被打花了,那一会儿陛下来,可就没法占得先机,没法借姿色引得陛下侧目。 京城都传言,新帝王祁王北堂染,可是气宇轩昂,身形高大,一等一的俊美。更难得的是,北堂染不仅没有立下正妃,更是连侧妃,妾室都没有。这可是她们第一批秀女绝佳的表现机会! 必须,一战,出挑!皇后的位置就在朝她们招手。 唐百衣扫过秀女肿起的脸颊,忽略了她急迫的眼色。 顿时秀女急得要哭出来。 一声慢条斯理,却趾高气昂的威胁声,“披麻戴孝的,该你了。” 粉衣郡主扬了扬眉,慢慢走上前,那秀美的小臂已经高高扬起。 广场上一众秀女纷纷围拢上来,兴奋地瞪大眼,等着吃瓜看好戏。 反正挨打的人轮不到她们头上,看倒霉人还能解闷解乏。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干净利落! 几乎所有人神情都是一振,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然而,只有一个美人,捂住脸吃痛地僵住半边失去知觉的脸,脸皱得像一坨废纸,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愣住! 怎么回事? 被打的那白衣女子呢? 唐百衣站起身来,转脸看了看代替自己挨打的吃瓜美人,谁让她看好戏兴奋到挤进最前排,紧挨着自己呢。 看戏不出门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个什么,我鞋子松了。”唐百衣刚才在巴掌落下一刻,蹲下身堪堪避过一击。时机拿捏正好,从容不迫,理由充分。 “不好意思啊。你要不要,再来一巴掌?”唐百衣笑得人畜无害,一脸无辜。 “你!” 粉衣郡主气到噎住,刚扇痛的手心还火辣辣疼,她可是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凭借她多年宅斗的功力,这一巴掌足够将人扇懵,痛到脸僵麻一天,耳内轰鸣一炷香。 然而,却被这披麻戴孝的女人避开了? 不!她不信!这绝对是巧合! “啪——” 秀美的小臂高高抡起,粉衣郡主鼓足劲,美目圆瞪,腮帮子都鼓起来,整个身体发力,使劲旋转腰,抡出强悍霸道的一击耳光! 清脆嘹亮的掌掴,干脆利落! 一声凄厉惨叫。 又是一名秀女整个人被扇倒在地,额头磕在广场青砖上磕出血污一片,骇人万分。 唐百衣直起腰来,抱歉道,“年龄大了,腰闪了。喂,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凑那么前面看什么,好像故意送脸给郡主扇一样。郡主体恤我腰扭,故意先拿你们练练手。” 一句话一出,很快四面八方围观的秀女以疾风般的速度频频后退。纷纷扯着惊恐慌张的俏脸,不敢在凑上前看戏吃瓜。生怕被卷入毁容风波。 粉衣郡主美目气得瞪大到滚圆。她手指颤抖地一指,“你!你故意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唐百衣确实是故意弯腰九十度,一方面是避开那巴掌,一方面也是给这群起哄扇风的八卦女一点颜色瞧瞧。 一声慵懒的笑声,唐百衣摊了摊手,“哪能有这么多故意啊,郡主您故意躲开试试看。” “轰——” 突然硕大的铁拳高高抡起! 唐百衣抡起拳头,手臂肌肉贲张暴起,拳风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破开劲风,凌厉狠辣地直冲郡主面门飞去。 “嘭——” 顿时粉衣郡主俏脸被砸开花,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重重跌落倒地。 一声悲惨凄厉的嚎叫。 她的吃痛声后知后觉地在落地后才发出,似乎也像是不敢相信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变故一般。 周围一边安静。 所有人惊呆,张大嘴,噤若寒蝉。 周遭只剩下粉衣郡主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哀嚎。 唐百衣无辜地摊了摊手,人畜无害地解释道,“郡主,你看,你故意躲开都躲不了,总能相信我是闪到腰了吧。” 一行鲜血自粉衣郡主鼻梁上缓缓淌下,血污一片,狰狞异常。 “流血了!流血了!郡主殿下流血了!” 经过丫鬟们惊慌失措的喊叫,粉衣郡主这才迷茫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张大嘴呐喊出惊天动地的凄惨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起高枝上乌鸦一只。 “毁了,我脸毁了!”粉衣郡主又气又急。 她气得是唐百衣她打不过,急得是一会儿就是陛下亲临,她还怎么出头夺得新帝欢心,去争那皇后之位?周遭那么多极品美女,哪个都是活色生香勾引男人的一把好手,她,不甘心就这样输掉! “你!你等着!我去喊姑姑过来教训你!你死定了!等着下大狱吧!” 粉衣郡主气哼哼地丢下一句话,掏出巾帕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抹着眼泪扭头就跑。 “你等着啊!”她走出不远,还不忘回头提醒。 唐百衣点了点头,“嗯,我就在这里。” 哪儿也不去。 带路的宫女还昏在地上呢,她不苏醒带路,自己怎么去找宗伯?怎么巴结未来的顶头上司。 很快,粉衣郡主果然亲热地牵着一名人高马大的妇女走回来。 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步撵。 粉衣郡主鼻头血已经止住,痛楚却依旧。她目光淬毒,恨不得立马让姑姑把面前这给她颜色瞧苦头尝的披麻戴孝女人就地正法,不得好死。 “我姑姑来了!她可是大史!举国女官中的最高位!”粉衣郡主高高扬起倨傲的下巴,得意洋洋,边炫耀边用目光将面前的唐百衣就地凌迟。 唐百衣内心唏嘘一声。 大史?那是什么官位?好像很牛的样子。 身穿得体威严官服的中年女官一打量唐百衣,就发现她腰间佩的玉坠。正是肆师的佩饰,玉牌上写了个大大的“肆”字,金光毕现。 “这是,你的?” 中年女官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定睛盯着面前人腰间的官坠。 第两百六十二章一计三雕 唐百衣点了点头,“是我的。” 粉衣郡主得意地晃着中年女官的胳膊,撒娇道,“姑姑,姑姑,就是她!就是她打我!”说着呜咽哭起来,煞有介事地抹着泪珠,哭嚎,“姑姑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完,她嘲讽地瞥了眼唐百衣。 你完蛋了! “啪!” 一声尖叫。 粉衣郡主捂住半边脸,被整个儿打趴在地,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姑姑?你干嘛打我?” “不长眼的东西!”中年女官气得头顶冒烟,随后恭恭敬敬对着唐百衣拱手施了一个标准大礼。 “下官不知肆师大人已经走马上任,还请大人恕罪。”说着,大史女官身后跟着的一众下官纷纷再拜。 所有人哆哆嗦嗦头磕了一整排,大气也不敢喘。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唐百衣点了点头,看来肆师的官位高于大史。同为管理祭祀的官员,那么这些就是自己往后的下属了。于是自己起了个手势,“本师还没去拜宗伯,你们不用这么大礼。” 中年女官一脚踹开粉衣郡主还打算扒拉上来的手,恭恭敬敬垂首,“下官管教侄女无方,冲撞肆师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粉衣郡主俏脸被打得又红,眼色又委屈,“姑姑,她,很厉害么?您可是举国最高位的女官啊。” 中年女官一记眼刀冷冷瞥过郡主,告诫意味甚浓。 唐百衣笑了起来,笑声让所有人头埋得更低,心里都没底。 “恕罪?单单一个恕罪就可以抵过?大史年龄不小,怎么这么偏袒?” 一句年龄不小,一句偏袒,直接把中年女官高高架了起来,送上鞭挞的高度。皇亲国戚,目无法度,仗势欺人,嚣张跋扈! “噗通!” 顿时中年女官一把拉住郡主跪了下来。 粉衣郡主趾高气扬惯了,自尊心比天花板都高,哪里受过这种气。登时整个眼圈红红的,居然真的落下眼泪来。不甘心地胸口大喘气。 唐百衣指了指郡主的左手,“这一下,是替被你扇晕的宗伯侍女打的。” 不等郡主自己动手,中年女官很有眼色地一把抄起郡主的左手就往她脸上扇去。 唐百衣点点头,大史不愧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的老油子,很懂规矩,于是指了指右手,“这只是替被你扇出血的秀女打的。” 那试图维护唐百衣的秀女,此刻讷讷地站在一边,怎么都不敢相信,她努力维护的人居然是这么高位的女官,而且,还恩怨分明,反而来回护她。她感激地眼中闪着泪花。 “啪!” 大史女官拉住郡主的右手,反手就给她狠狠又扇了一巴掌。 加上唐百衣的一巴掌,和大史的一巴掌,郡主总共吃了四个耳光,两个脸颊高高肿起,竟然和被打的秀女不分伯仲。这俏丽的脸庞,狰狞不堪,丑陋异常。 “哇啊啊啊啊!” 粉衣郡主终于忍耐不住羞辱,一口哇一声哭出来,掩面什么都不顾,转身跑了。 管事嬷嬷还在身后追着喊,“陛下马上要亲临!” 粉衣郡主呜咽大骂一句,“不见了!” 直到此刻,广场上所有人心才落定。不少人转脸带着俱意,敬佩,和敬畏,看着高高在上的唐百衣。 就连她那件像极披麻戴孝的白衣,都顺眼了不少。 大史女官垂头再拜,“肆师大人,下官给您带路,去宗伯管事大殿。” 就在这时,高台上传来一句宦官尖细的传音。 “陛下朝务繁忙,派内臣总管亲临督察,替陛下择选。” 一群秀女立马叽叽喳喳议论开。 “陛下不来么?派总管来选人?” “什么!陛下不来啊!唉,白打扮那么久,我还带着香囊。” “总管选人也是好的,听说是刚上任的新总管,但愿我能被挑中。” 唐百衣晃了晃头,转脸问了句大史,“内臣总管?” 这又是什么职务?自己果然只是个摸着铜臭的商贾生意人,对宫内这些职务一无所知。 大史女官恭恭敬敬拱手,“回肆师大人,宫内最高宦官。” 唐百衣内心“哦”了一声,不就是大太监了。上回那个得罪自己的大太监魏公公被沐珩弄下去后,不知现在的大太监是谁。 便宜了谁呢,哪个小阉人被提拔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寒风乍起,惊起一片飞鸟。 当那白色拂尘旋过凌空,扬碎一片金光时,自己的眼睛,看直了! 好绝色的太监!这侧影,绝了! 墨发在寒风中张扬,镶有繁复暗纹的月牙白宦官服,自带禁欲高冷气势,和拒人千里的寒意。高大的身形,冷冽孤高,不染半点凡尘,如同九天下凡的谪仙,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唐百衣定睛眨了眨眼,努力垫脚将高台上那人看仔细些。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寒凉无波的嗓音,透骨凉心。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夭寿啊! 殷北离总管说了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只知道,沐珩这家伙说话的时候,那寒凉的目光一直如同鹰隼一般盯紧自己! 呜呜……自己是无辜的!又不是自己上赶着要进宫当官的! 你这个小阉人! 当所有秀女一听到大太监称呼内臣总管为殷大人时,所有人眼神都瞪直了。 “殷千岁?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殷北离么?他果然没死啊!” “非但没死,新陛下还将他请回来重新任命他为原先的最高权位!陛下真是仁心啊,不计前嫌还给殷千岁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陛下真是宅心仁厚,明君!我越来越喜欢陛下了!” 唐百衣心中掀起千涛万浪。 北堂染这家伙,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他了。他居然能做出把沐珩身份告知与众,还重新把殷北离请回朝堂。可谓是一计三雕。 北堂染新帝上位,势力单薄,拿什么和沐珩斗,他老子都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但他直接把沐珩架在人前烤,故意挑明殷千岁的身份,来稳住朝堂上沐珩一派的势力。既得了臣心,又博得好名声,还稳住沐珩的大动作。 什么混吃等死的草包?北堂染才是九龙里最黑最有城府的一条! 在所有秀女挺直身板,想要将最好一面展现给殷千岁看,供挑选时,高台上那月牙白身影从容不迫地顺着台阶一路走下。 一直走到唐百衣身边。 第两百六十三章殷北离的风采 唐百衣抬起脸,对上沐珩那清冷孤高的漆眸,如对上深不见底的幽谭。 内心慌得一批。 这就是沐珩原本的风姿气度吗? 拒人千里的寒凉,拂尘轻扫不染半点凡尘,淡琥珀色的眼底如映满秋霜,寒凉无波。 倾城绝色,染尽风华! 唐百衣咽了咽喉。 不愧是将女帝迷魂倾倒的朝廷第一宦官,举手投足间写满生人勿近,清冽高洁如同高岭之花,但那周身散发的上位者威严气势,震慑人心令人不敢仰视,只想立马臣服跪拜。 这样的绝色太监,是自己的……夫君? 唐百衣怔怔地看着身形高大的男子一步步逼近,一把叩住自己的下颌。 “我,我不是来,参加秀女竞选的。”唐百衣感觉到面前人隐隐含着一股怒意,不知是不是针对自己,自己一定要解释开这个误会。 一股犹如实质的气势冲天弥散开,饱含上位者威严。 “噗——” 周围秀女战战兢兢竟然在滔天的浑厚威势下,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大公公和大史女官也纷纷匍匐跪地,来承接殷北离的盛怒。 唐百衣被叩住下巴不能动弹,快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沐珩换上殷北离马甲就能这么恐怖?好像他一来,乌云蔽日,滔天汹涌的雷云铺天盖地,万鬼齐哭一般。女帝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大魔王着迷啊?女帝是不是有抖m爱好。 “嗯?”沉哑的嗓音,带着玩味。 唐百衣意识到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打断面前盛气冲天的隐忍怒意。 吻他! 自己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啪叽!” 嘟起的红唇如同无数遍做的那般,一口咬住面前那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嗯,沐珩换上殷北离马甲后,果然连唇瓣都更好吃了呢。 嘿嘿,殷北离的嘴巴,女帝想吃吃不到,自己得狠狠啃个够。 一群秀女,想看又不敢看地哆哆嗦嗦侧过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头顶那出离惊悚的一幕! 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吻殷千岁?! 这女人,哪怕是肆师女官!她不要命了吗? 她脑袋被驴踢了吗! 不少秀女惊恐地倒竖着柳眉,心中翻涌起汹涌浪涛。 “不过,殷千岁真的太绝色了,任谁看着都会心动啊。看到殷北离的瞬间,就不想再见陛下。可惜,他是个太监啊。” “殷千岁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简直俊美到人神共愤!如果他不是太监该多好。” “如果殷北离不是太监,我还做什么秀女,直接去踩平殷千岁门槛了。唉,还是想想算了,谁敢顶着被杀头的危险,去送身子?” 一众秀女心中腹诽成一片,但无一例外对唐百衣投之以“烈士”的目光。 她们心中虽然都很馋殷北离身子,但清醒的脑袋让她们不敢肖想这奸佞大魔头。拿下殷千岁的想法,比在陛下后宫修罗场争破头挤上皇后位还要危险许多。 就在所有人诚惶诚恐跪地,等着听那一句盛怒之极的“拉下去砍了”时,令她们眼珠都要掉下眼眶的一幕出现了。 沐珩先是如同雕塑一般静止不动,任由怀中不老实的小手游离在身体各处,揉圆搓扁,随后居然英眉一蹙,反叩拥吻。 唐百衣不老实的爪子一下子被钳箍在背后,任凭怎么挣扎扭动就是被紧箍到难以挣脱半分。 有力的长臂一舒,一把将怀中女子揉揽进温热结实的臂弯中,薄唇倾覆而上,滚烫,激烈。不论怀中人怎么呜咽挣扎,都难以逃脱臂弯的桎梏。 所有秀女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将耳畔的挣扎喘息声全部丢出耳朵。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所有秀女通红的脸颊都能滴出水来,手绞动在一起,坐地不安时,交织的身影才分开。 “你吸痛我了。”委屈的女音。 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全部垂着眼不敢看。 “嗯,下次轻点。”清冽无波的嗓音。 众人心中一颤,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快,宫内一句话不胫而走。 肆师女官能从一介民女爬上女官权利的高位,不是因为有多少真才实学,就只是因为,她色诱了权倾朝野的内臣总管殷北离大人! 皇宫东墙外,礼部大殿。 庄严恢宏。 唐百衣正煞有介事地端坐在类似办公桌的礼部办事公桌上,偷懒摸鱼,像极了现代写字大楼里的混吃社畜。 自己正在琢磨刚才沐珩转身离开前留给自己的眼神。 他看着自己的肆师官坠,若有所思,随后盯着自己的目光晦暗难测。好像放任自己进宫当官一般。 沐珩他会不知道自己是被新帝从将军府里提来皇宫的么?他会不知道现在自己住进皇宫一座别苑内么? 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顿时,自己有点困惑,沐珩很少这么任由事情发展。只能说明,这回,他确实遇上对手了。北堂染对朝堂的把控力,对他的拿捏,很出乎他意料。 两大神相斗,翻天覆地,搅乱京局,自己这草民还是乖乖随波逐流混吃等死好了。 “你听说了么,这唐肆师可有本事的很,本来就是个卖糕的,居然能勾引到殷大人。” “殷大人不是宦官么,怎么还能近女色?”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狐媚子总有办法,古时太监不还有对食么,下贱的手段,谁知道。” 周围一群同级同僚在窃窃私语,对着自己的背影指指点点。 “啪——” 突然公桌被重重一拍,唐百衣倏地站了起身。 一群嚼舌根的同僚都是一愣,嗤笑道,“怎么了?怎么了?新来的还发脾气了?像话么。这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本事对宗伯烧去,对咱们烧什么。” 唐百衣看着清一色的女官,不免对惹事郡主吹牛的水平腹诽。什么大史姑姑是第一女官?假的吧!那现在这群绕着自己说东道西嚼嘴皮子的女官又是哪儿来的,位份可都比大史高。 “宗伯给你布置的文书写了么?你识字么?” “商贾懂什么?识字?怕是疯了。” “她能数清铜币就不错,还写字?问问她一二三四怎么写!” 一股明目张胆的嗤笑声,尽带嘲讽。 唐百衣也不恼,“没写。” 第两百六十四章让她走着瞧 顿时,周围哄堂大笑起来,更有人极具教养地压抑住笑声,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没写?没写你在干什么!还等着求咱们帮你?” “告诉你,你对咱们好点儿,孝敬一下前辈,说不定前辈们还帮你出出主意。不过,就你这一滴墨水都没的货色,还是立马滚回去贴花黄,琢磨怎么迷惑男人吧。不,不是男人,是太监啊!” 又是一通大胆的放声讥笑,屋梁上飞灰被震下一片。 这时候,一名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叩了叩门,刚毅果断的嗓音,“半时辰后,贵人阁聚餐。”说完转身离开。 周围人立马变安静,点头附和,“是,宗伯!” “没问题,宗伯大人!” 唐百衣挑了挑眉。 怎么,古代也流行摆宴迎新人?而且,还这么照顾自己生意? 很快,一众女官相视望了一眼,飞快撤离,一路上埋头背地里窃窃私语。 “贵人阁美酒最著名,那新来的肆师文书没写,一会儿灌得她头晕脑胀,看她怎么办!” “宗伯公私分明,但最恨任务完不成的下属。这回,她如果新官走马上任,第一件事就把宗伯得罪。别说是她同内臣殷总管有私情,就算她是皇后,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她。” “就是,谁不知道宗伯最铁面无私,眼中揉不进沙子。宗伯可是经历了三朝的元老,哪怕是新帝站在面前,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哎,一会儿,咱们这般。” 很快,一众女官交换了眼神,低低得意笑出声来。 官场,尤其是女人多的官场,下层喽啰为了升迁踩踏最是严重。 当唐百衣赶到贵人阁的时候,一场鸿门宴已经赫然摆起。 “唐肆师,这里坐。” 一名胖女官笑得滴水不漏,很亲热地挽住唐百衣的胳膊将人“请”进对着门的中央主座位,“唐肆师,今天是为您设下的宴席,您可得赏光了。”说完,她一马当先高举杯盏,笑得眼角皱出褶子,“来,咱们,走一圈!” 不等那胖手将自己按进主座中,唐百衣立马侧身一让,堪堪闪避过,笑起来,“前辈真是糊涂。宗伯还没到,主座我一个小小新人哪里敢坐。” 众人脸色都是一绿,胖女官更是高举杯盏放下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讪笑,“唐肆师说的哪里话,咱们礼部最讲礼数,主座自然是给今宴新人坐的。” 唐百衣努了努嘴,示意主座左右空空如也的两个座位,“为什么你们偏偏不坐这两处?” 自己刚开始还没想到这茬,在现代酒局上,尊贵客人和领导都有可以坐在主座的例子。但自己自认分量没到,而且主座左右的空位也太明显了吧,显然是下属不愿意挨着领导坐,刻意避险让出来的啊! 顿时,自己也为只有一面之缘的顶头上司宗伯默哀一声。一个中年男人,管一群疙里疙瘩的妇女,真是委屈他了。连吃饭都没人愿意挨着他坐。 唐百衣问句一出,周遭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习惯性留出的主座,挤了挤眼。 功亏一篑! “各位坐。”这时候,门口一名高大威严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正是宗伯。他很自然地落座在主位上。 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随后,宗伯更自然地把站在原地的唐百衣和胖女官拉进了左右两边位置。 “唐肆师,新官上任,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宗伯偏过脸露出和善慈爱的微笑,嘴角一只甜酒窝若隐若现。和平日不怒自威的严肃感,不可同日而语。 唐百衣不免不由自主也跟着微笑起来。 这位顶头上司,看起来很有人格魅力啊。虽然是个三四十的大叔,可仪表堂堂,年轻时肯定是大江南北罕见的英俊美男子,无数美女为之倾心的那种。 相比唐百衣的坦然自若,胖女官就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她坐在宗伯左手不断绞动手腕搓着手,一刻都不想待。 一众女官,立马埋头吃菜,摄于领导威严,一语不发。 唐百衣感慨。 古代的事业单位社畜啊,也比现代好不到哪儿去。 威严又慈祥的声音响起,宗伯含笑偏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和殷北离大人认识?” 周围,鸦雀无声! 一句话就掐中了重点! 所有女官都竖起耳朵,脸深深埋进碗里,好奇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唐百衣不知道新帝对外是怎么宣称沐珩身份的,也不知他是怎么解释殷北离和沐珩的关系,只能含糊其辞道,“嗯,挺熟的。” 不少女官埋头的同时,瞥了唐百衣一眼。 威严的声音轻笑起来,温润如玉,令人心生好感,“看出来了,亲密无间,确实相熟。” 唐百衣“噌”一下脸有点烧。 若是换成别人用嘲讽或者揶揄的语调说,自己一定浑然不在意。但是由一位翩翩君子般的上级,这么云淡风轻的调笑着说出,隐隐给广场上的拥吻增加了一丝色彩。 感觉到唐百衣的不自然,宗伯也没继续调笑,只是举了举杯,隔空敬了所有人,“新肆师唐百衣上任,各位多提携。”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 一众女官不敢怠慢,同样端起杯子饮了个底朝天。 宗伯来如风,走如虹,对唐百衣顿首笑了笑,离席离开。 “这就走了?”唐百衣看着有些过分潇洒的威严大叔,困惑不已。 雷厉风行,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位中年美男子年轻时肯定没少祸害纯情少女。 胖女官一直到那威严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长舒一口气,愤愤地别过脸,“你还真是牛犊子什么都不怕。” 唐百衣疑惑,“怕什么?” 自己环视周围一群女官,所有人居然都用看勇者的目光敬佩地盯着自己,同时也有兴奋中还带着等着看好戏的窃喜。 一众女官窃窃私语。 “看她的模样,还以为宗伯是和蔼可亲的人。天真!” “这年头新官都这么愚蠢么,等她认了栽,哭爹喊娘就会吵着要离开礼部。” “谁不知道礼部有个铁面悍官?寻常人哪里敢进礼部?也就咱们几个没地方跳的女官呆一呆。这里根本没有男官愿意进来。” “她爱做事回头咱们就让她多做。在宗伯面前,多做多错,保准让她见识见识宗伯魔鬼的嘴脸!” “有得她好瞧了,走着瞧!” 第两百六十五章就你还千杯不醉 胖女官一把扯开话题,扬起杯盅,笑道,“唐肆师,走一个啊。” 顿时,一桌的女官哄笑起来,拍桌呐喊。 “走一圈!走一圈!走一圈!” 走一圈,就是新人挨个进前辈一圈酒。 唐百衣数了数,一桌有九名女官,自己可就是以一对九。 手一扬,唐百衣召来王离,使了个眼色。顿时王离心领神会,命人抬来八坛美酒。 “各位客官,吐蕃玫瑰葡萄酿造的葡萄酒,本店新款,还请各位品尝。”王离笑得客套,令人如沐春风。 不少女官一见倾心,纷纷赞扬贵人阁当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主事亲自来陪侍,还长得这么俊美标致。 对此,王离淡淡一笑,更是引得一桌女官的内心尖叫。 “来!”唐百衣豪气万丈地一举杯盅,和一众女官挨个儿碰了一圈,当真是碰了一整圈人,“酒杯太小,一杯一杯喝不成敬意。这样!我以酒壶代杯,敬各位!” 一壶酒,能倾倒五六大杯盅,九十小杯盅,倒也不能说少喝。 胖女官狐疑地看了看那就酒壶一眼,想来是贵人阁主事亲自运来的酒坛,也不会有问题,就点了点头。 “这位姐姐,貌美如花,真是令人羡慕得很。” “王前辈资历最长,往后还得多指教。” “陈姐也太年轻了,看不出来大儿子都这么大了!您可真会保养。” “干!” 胖女官困惑地看着唐百衣说着滴水不漏的官场话,闭上眼能瞎扯一大堆,还偏偏句句都体面得体令人揪不出一处错来。唐百衣越是那么能说会道,她越是来气。 这年头,新官都那么猖狂了么?不仅勾引大宦官不说,还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这官场真是说融入就融入啊!她年轻时可是为了能抱住铁饭碗吃够了前辈奚落的苦头! 顿时,柠檬精到家的胖女官愤愤然,一把拉扯开和一群女官喝酒聊天谈笑风生的唐百衣,抱住一杯酒壶,努了努下巴。 “礼部规矩,新人,吹壶!” 唐百衣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想不到现代流行吹瓶,古代还有吹壶的说法。怕是这位大姐被逼急了自创的? “别呀,两人单吹有什么意思。咱们一起吹壶!”一名喝到嗨起的女官大大咧咧姐妹好地勾搭住胖女官肩头,笑起来,“咱们吹壶,唐肆师,你,吹酒坛!” 说哇,她挑了挑眉,揶揄讥讽之意尽显,还给胖女官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 顿时,一些女官也反应过来。 “行啊!反正新肆师得挨个轮流敬酒。咱们喝酒壶,新人喝酒坛。倒也正好是一圈。省去反复倒酒的麻烦。唐肆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收到了胖女官的眼神,将话题扯回来,继续齐心合力灌唐百衣酒。她们要保准新人醉得天旋地转,吐个天昏地暗,随后明天交不了差,文书别想呈给宗伯。 唐百衣面露苦恼神色,哀叹一声,“酒坛,这么多酒么?” 胖女官和一群人兴奋到脸通红,立马更一鼓作气地起哄喧闹,“来!走一个!走一个!” 成功近在咫尺,她们今夜非要放倒唐百衣不可! “好吧。”唐百衣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指着胖女官,“这一圈敬完,前辈可得陪我吹坛。之前咱们说好了,今夜不醉不归,喝酒要尽兴!” “好!”胖女官一听唐百衣愿意继续喝酒,先满口答应下来,“谁不喝谁是孙子,趴着滚出门去。” 唐百衣点点头。 很快,一众女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纷纷喝掉一壶酒,随后亮了亮酒壶底。胖女官也不例外,她灌下酒壶后,嘚瑟又得意地挑了挑眉,神情间尽是促狭。 唐百衣笑了笑,抄起一坛酒,仰头就灌。 一边站着陪侍的王离,蹙起英眉。 他脑中不断浮现出慕容止少爷和他说过的话,“老板她,很好。她同一般女子不一样。”那时候,他不理解,慕容少爷为什么在阿依记边记账本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现在有些明白过来。 一身月牙白衣的女子笑得明媚,她仰头抄起酒坛飒然张口接住倾泻流淌下的酒液。酒液顺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淌,滑进微敞的衣襟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酒痕。 潇洒恣意,风流不羁。 “怎么样?再来一圈?嗯?”清脆明媚的女音,缥缈间带着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自由飒然。 王离面对这样的唐百衣,看呆了。 一时间,他忘记身处于何时何地,眼中只有那闪耀到瞩目的那个人。是否可以,做她一辈子的主事?帮她料理一辈子的店面?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止步于这个距离。 这个念头一出来,王离自己都吓了一跳。 很快,酒水周转流转于一桌中。 一圈又一圈。 一轮又一轮。 终于,不少不胜酒力的女官,纷纷垂头磕倒在桌上,说起胡话来。 唐百衣笑着摇了摇酒坛。 葡萄酒的后劲,这帮古代人是真没见识过。今天就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天旋地转!什么是头痛欲裂眼冒金星叫苦不迭! 自己现代时候,可是喝到一闭眼就恶心反胃,脑袋痛到不行,天花板以光速在旋转。那滋味,酸爽!自己可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你!怎么不倒?”胖女官打了个打嗝,显然也是不胜酒力,脚步虚浮踉跄。 唐百衣转脸,笑道,“因为,我外号千杯不醉啊。” 王离神色古怪地看了看特地给唐百衣准备的酒坛。 “干!”胖女官不服输地一扬酒杯,整个儿饮尽。小眼睛不甘心地瞅着神色正常的唐百衣,冷哼,“巧了,本官也有绰号。” 一个大嗝。 胖女官打完嗝,迷离着眼接着道,“万杯不倒!”中气十足颇有酒神气势。 “啪啪啪!”唐百衣摇摇头鼓起掌来,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贵人阁包厢中,桌上横七竖八倒了一群女官。 “来!啥都别说,干!”唐百衣豪气万丈地扬起酒坛对着胖女官的酒杯就是一撞。 顿时,这挑衅的举动把胖女官心中的无名怒火都勾起。 娘个西匹!你个狐狸媚子刚来就出尽风头!喝了好几轮的车轮战不说,现在还想撼动她的酒神地位?要知道她的酒量不仅在礼部名声大作,其他部的男官要和她碰酒都要掂掂自己分量! 胖女官同样抄起脚底的酒坛对着唐百衣的坛身就是一撞! “干!” “干!!!” 酒香四溢,两酒坛的美酒撞成了一片。 第两百六十六章文斗挑群雄 两整坛酒都被吹光,胖女官脚步更是虚浮,但神志清醒。 唐百衣不免对胖女官也是刮目相看。万杯不倒的称号还有有点真金含量,若不是自己喝的是桑葚汁,早就被干趴在酒桌前。 鸿门宴确实是鸿门宴,只是鸿门宴来的客人不知道,自己才是鸿门楼幕后的主人。 “我去个茅厕。”唐百衣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胖女官肚子喝得又涨又鼓,腿脚失去知觉,脑中也是嗡嗡麻木作响,可还是有清醒的意识。 “你!不就想去茅厕吐么!”胖女官口中舌头打结,含含糊糊地说着断断续续的醉话,笑得大声,“吐完再喝?哪里有这种好事!你是不是要去茅厕抠嗓子?我得跟进去看看。” 胖女官心中得意的很。 让你装!让你面不改色!还不是要进去吐个天昏地暗!她偏偏要跟进去看看笑话,好好嘲笑讥讽一番,打压新人的气势。 然而,当胖女官跟进茅厕后,她愣住。 唐百衣探出个头来,笑道,“怎么?常前辈,还有偷窥人如厕的癖好?” 胖女官怔在原地。 怎么可能?她怎么没有催吐?她不是喝得比自己都多,不是应该强撑到不行么? 不可能!她一定在里面装,其实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个幻象,难不倒她! “嘭——” 胖女官一下子推开虚掩的茅厕门冲了进去,狐疑地四下望了望,一把捶向唐百衣的腹部。 “装什么装!忍不了就吐!现在的新人都这么没规没矩,装蒜逞强么!” 胖女官撸起广袖,强行将唐百衣推搡抵在茅厕壁上,准备捶完面前人肚子后再抠她嗓子。她就不信,有人能比她更能喝! 这贱妮子肯定是装的! “嘭——” 重重的捶音回荡在狭小的茅厕间,震得隔板嗡嗡震颤。 只听胖女官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随后挣扎吹出咕噜噜的气泡声。 粪水四溅! 刚才唐百衣侧身闪避掉重拳的同时,反手还给胖女官肚子一拳头。拳头力道不大,但足以让本就是腹部爆炸的女官吃痛到头重脚轻。 唐百衣伸脚一绊,胖女官整个脸栽进茅厕粪水中。 腥臭味带酸,溅得到处都是。 无论胖女官怎么扭动肥胖的身体挣扎,唐百衣叩住她勒到紧绷的腰带就是不撒手。 “松手你就得掉进去。”唐百衣闲闲淡淡的来了一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气息微弱的胖女官一把揪了起来。 污秽的官服,胖女官满脸挂着各种粪色的屎,熏得她越想越恶心,登时“哇”一口伏在茅厕边大吐特吐。 吐出的酒液溅起来,又将粪水和浑浊呕吐物溅到她锦靴上。蓦地,她越想越反胃,越吐越猛,直到把绿色胆汁都吐了个干净。 唐百衣站在茅厕门口探着头张望,“常前辈,还晕么?要不要派人送你走夜路回府?下回别再喝多了。” 以酒神自居的胖女官哪里受到过这等屈辱,立马怨愤地怒意毕现,一把抹去一头臭到令人发昏的污秽,愤恨地转身离开,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现在!不许走!” 唐百衣点了点头,“我不走。” 很快,贵人阁里冲进一批混混。 各个神情如同饿了极久的乞丐,但眉宇间又没有丐帮的侠气,属于模仿丐帮少侠没有模仿出神采的山寨泼皮无赖。 都说官家黑派势力是一家,果然没说错。 唐百衣抱臂倚靠在包厢门前,悻悻地想,古代官员真廉洁不到哪儿去。自己吃亏解决不了的麻烦,居然喊来京城的黑派组织? “喂!”不等混混冲上贵人阁二楼包厢,先前抵债在贵人阁后厨做小弟的丐帮少侠已经箭步冲出来大大咧咧抄起还挂着菜叶的菜刀就要搞事。 “嘭!”丐帮少侠被唐百衣随手丢了一根筷子,赶了回去。 别搞事!自己贵人阁刚重新装修完,如果他还想下辈子也在贵人阁做后厨抵债的话,尽管继续砸场子。 “你就是那个姓唐的?” 为首混混扬起胡子脏成一坨的下巴,流里流气地看着唐百衣,身后跟着一众小弟。 唐百衣往后看了看,王离有些不安地杵在门口,而那胖女官嘚瑟着腿,一脸耀武扬威地瞪视自己。脸上的污秽倒是已经清理干净。 呵,这是自己掐不过,找来帮手干架了? 京城单个泼皮无赖不少,但这么大一群拉帮结派很有组织纪律性的倒是少见。 一众混混在包厢一站,顿时场子挤了个水泄不通,一楼权贵客人们一看有闹事的,立马缩了缩头准备撤。 没等一楼客人来得及起身,唐百衣站在包厢门口侧身对着楼下,所说的话所做的动作,楼下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哗!”一锭银元宝,银亮亮,刺瞎一群混混的狗眼! 唐百衣笑得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对着一群手中抄着棍棒的混混笑道,“我左右两边空着,谁站过来,这银子就是谁的。” 众混混面面相觑,为首混混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唐百衣猖狂大笑。 “这些都是俺出生入死的兄弟!想用金钱收买俺兄弟?放屁!” 一楼想要躲避哄乱的贵人们一看二楼有戏瞧,顿时不走了,纷纷停下脚步仰头看。反正在二楼,火要烧下来,他们也来得及跑。 唐百衣点了点头,又在手里加了一锭金元宝。 金光闪耀,灼灼逼人! 顿时所有混混纷纷咽了咽喉,目光紧紧随着那金光闪闪的大个金元宝转来转去,难以移开。 唐百衣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栏边,晃了晃手中的两枚元宝,“我唐某人说一不二。你们可以尽管来试试,我身边只需要站五个人,五个人每人都有金元宝和银元宝各一枚。但是,我数量有限,耐心也有限。” 说完,犀利的目光抬起,极具威慑力地转过面前一圈混混的眼。 为首混混破口大骂,“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俺兄弟像是那么缺钱的人么!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 然而,为首混混话还没说到一半,一名瘦小的年幼混混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试着跨了一步,随后小跑到唐百衣面前,拿走了金元宝和银元宝,开心地长舒一口气,又紧张害怕地解释道,“大哥,你知道的,俺爹刚死,老母病了,俺还要给爹买棺材钱,还要给老母买药,俺,俺苦啊……” 声泪俱下! 为首混混愣住! 门口等着看唐百衣倒大霉的胖女官也怔住!讷讷地呆若木鸡。 有一必有二,很快,唐百衣身边五名混混就站满了。而为首混混身边动作慢的一群人懊悔不跌。 第两百六十七章瞧见这元宝了没 为首混混目光变得极为凶狠。 “就算五个兄弟站去你那了,又能怎样!你还能把俺怎样?来人!”为首混混扬手高呼,声势浩大,中气浑厚,极具威慑力,他凶悍狰狞的模样如同广袤草原上的凶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娘皮,往死里打!死了算俺的!” 顿时,棍棒被高高抡起,为首混混手握目光,目眦欲裂,看唐百衣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门口的胖女官晃着虚浮的胖脚,得意地看着好戏。 这些人可是她多年前专门勾搭的帮派,混道上的。这些京城老油子,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激怒他们,便是满手血腥,不死也是个半残! 胖女官心情愉快地噙着狞笑,对着二楼重重冷哼。 这个新来的唐肆师居然敢这么得罪她,还把她的脸往粪坑里按!当她是软柿子么!今天,她就要借助这些京城败类的手,将唐百衣送进无间地狱!让她尝尝被活活棍棒打死的痛苦! “嘭——” 一众棍棒被高高扬起,错杂在一处,像是铺天盖地的滔天巨浪,汹涌扑面袭来,惊涛骇浪!万鬼齐哭! 一句清晰闲淡的女音打破了这片乱葬岗般的修罗肃杀。 “一个金元宝,换你们手中的棍棒给他一下。”唐百衣迎着满头的棍棒,掂了掂掌心的金子,对着为首混混努了努嘴。 周遭一片安静! 不仅包厢,一楼的一众看客纷纷呆若木鸡,鸦雀无声! 一众扬起棍棒的混混呆了一下,随即唐百衣又加了一句,“一共五十个金元宝,打完就没有了,谁先打谁拿。” 说着一大箩金元宝从怀中被揣出,凌空掂了掂。金光灿灿的金子,瞬间吸引了整座贵人阁的视线,混混的目光紧紧盯住金子在空中滑过的弧度,上下转动。 为首混混气得破口大骂,“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就这些钱还想收买老子的……” “对不起了大哥,就一下,不疼的。那可是实打实的金子啊!兄弟俺,发财了呀!” 一句“发财了”勾起像蟑螂蛇蚁般摸爬滚打的京城底层所有混混的心。 心里躁动,手也跟着躁动。 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快众混混七手八脚纷纷将棍棒小心地敲击在为首混混身上。 “马了个巴子的!你们反了么?你们要造反么!”为首混混抱头鼠窜,但架不住人多势众,顿时被打趴在地,屈腿护住头。 众混混平时没少刀尖摸血,一看为首大哥这个德性,还破口谩骂,也被激起几分血气。 “老子打你怎么了!上回你踩老子头,还揍老子你忘记了?告诉你!老子早就想揍你了!” “什么老大哥!不就仗着力气大么!老子上回偷来的钱是不是被你一把抢走了?混账!还敢抢爷爷的钱!爷早就看你不顺眼!” “打打打!打死他个混球!俺妹子多么水灵,他还动不动踹开俺的门去亲俺妹子!俺不敢说,但俺敢揍你!看俺不打死你个下流痞子!” 一众混混刚开始还小心翼翼抄起棍棒,但越说越气愤,众人一把甩开棍子,撸起袖子对着满地告饶的老大哥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金子已经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出掉这平时积攒下来的怨气! 一时间,拳头与巴掌起飞,脚劲共血水溅一色。 一楼仰头看戏的吃客惊呆! 门口还等着看唐百衣好戏的胖女官也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唐百衣清脆嗓音一出,手指对着门口一指,“还有她!揍她的人,每人加一锭元宝!” 胖女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楼楼梯已经气势汹汹地横行下一众混混。 “常大人,对不住了!” 小混混怒目圆瞪,打红眼的泼皮无赖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抡起硕大的铁拳直接冲击砸向胖女官的肥脸。 “叮——” 牙齿落地的脆声。 胖女官整张脸被揍到变型,歪着被揍飞出一大口唾沫,身体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起,重重摔倒在地。 唐百衣在一众食客惊呆的目光下,淡定地对王离努了努包厢内醉倒一桌,趴得横七竖八的女同僚,“遣人送她们回府。” “是!” 王离看向唐百衣的眼神不太一样,但眉宇间依旧恭恭敬敬,挑不出一丝茬子。 当夜,唐百衣独自走出贵人阁,正面被一名身材精干,神情可怖的黑衣男人堵住去路。 “唐大人,请。” 唐百衣挑了挑眉,注意到黑衣男人不凡的身形,以及他手中黑色手套指腹处的磨损。 高手! 货真价实的高手! 从这男人身上,自己能感受到不同于沐珩的血腥。这男人手上结束的性命,数以千万计。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只机械性地服从上面的指令。 “谁派你来的,让我去哪。”自己其实是明知故问,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这黑衣人的身份。 黑衣人垂头,没有给予多余的眼神,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如同冰块削成的出鞘宝剑,“陛下命在下护送。” 唐百衣勾起嘴角。 果然,自己还是有些高兴过早了。本以为出了皇宫借着机会能回府找沐珩,谁想到,北堂染居然还专门派遣一个贴身高手,监视自己! 说是护送,不过是牵着绳遛自己罢了。这也是北堂染仅剩的耐心。 “好,不过,我先街上散个步走走。”唐百衣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将军府方向走去。 自己就不信了,既然北堂染这么看重自己,专门派遣高手监视,那自己究竟能拥有多大范围的自由,还是得亲身试验,来考验这位“护卫”耐心的最大限度。 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在自己慢慢踱步到将军府门口,这位黑衣护卫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也没有展现出阻止自己的举动。 还真的是放任自己“散步”? 唐百衣勾唇窃喜,一把叩响将军府朱门的铁环。 只要将军府出来人,只要将军府有人出来,那么,自己就得救了! 自己才不想被那变得阴森恐怖的北堂染囚禁在深夜皇宫,万一他半夜敲门呢?谁知道他到底安什么心! “嘎吱——” 将军府朱门开了。 唐百衣喜出望外,不敢向后看,生怕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被黑衣人攥回去。 第两百六十八章对不住了您嘞 “老三!快!”唐百衣频频给开门的暗卫老三使眼色,自己扑进将军府大门的瞬间他可得把自己身后给防住了! 然而就在自己一个飞身要扑进门的时候,果然,后领一紧,自己被整个人像是提小鸡崽子一般拎了起来。 “师,师叔祖?”暗卫老三此刻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唐百衣心中一震。 这黑衣人就是暗卫老三天天嘀咕的天底下最厉害的高手?也是他最崇拜的人。居然这么年轻! 身后一紧,衣襟被提起。 “嘭——” 唐百衣被攥紧后衣襟的瞬间一个鹞子翻身,双腿反剪,踩住黑衣人的肩头一个后翻挣脱束缚。 抱歉了! 自己本不想出手用杀招,但既然北堂染非派人死死纠缠自己,那么就别怪自己反抗。 “嗤!” 一双鹰勾般的手爪探出,堪堪擦过唐百衣的脸颊。 唐百衣噙着冷笑,顺着鹰探爪的收势一拧一踩,整个人跃上黑衣人的肩头! 暗卫老三此刻嘴里能装下十只鸡蛋。 就在黑衣人身体一沉,预备反手上掏探抓时,唐百衣一把攥紧黑衣人的长发,膝盖死死抵住他的喉颈,如同铁钳般禁锢。 “黄泉路上别怨我!” “擦咔!” 铁箍般的膝盖瞬间爆发惊人的骇怖力量! 膝盖一拧!抵着黑衣人的喉脖清脆一声,唐百衣目光沉下,攥紧长发的手一松,整个人轻巧落地。 暗卫老三整个人石化当场,久久不能将下巴托上。 唐百衣落地后,瞥了眼张大嘴看傻眼的暗卫侍卫们,轻哼一句,“没用!” 然而,唐百衣装逼完,下一秒就后悔。 暗卫老三如临大敌地手指颤抖叫叫嚷嚷,“师,师叔祖!您,您息怒!息怒啊!” 唐百衣只觉得背后劲风刮过,眼色一沉,下意识下蹲闪避,堪堪避过那凌厉出奇愤怒的一掌。 怎么回事? 这个脖子骨都被拧断了,还能好好的? 当自己转过身子,对上黑衣人愤怒的视线时,才明白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这家伙,原来就是一个歪脖子啊! 这黑衣人正面对着人的时候,脖子就是向左侧歪着,现在倒是被自己掰得更古怪了些。 顿时,唐百衣背脊窜起一股凉气。 原本自己就是凭借出其不意制胜。这黑衣人肯定猜不到自己一介女流会近战搏击。但这下好了,他有了防备后,自己还想占上风简直是难上加难。男女力量本就差距悬殊,加上他那深不可测的爆发内劲。自己完全没有信心正面硬碰硬防住他盛怒下的一击。 “好汉!”唐百衣讪笑,人畜无害,“好汉真是好功夫啊!陛下派您保护我,我真是感觉安心的很!三生有幸!” 狗腿的讨好笑,唐百衣内心暗暗鄙视自己!怎么就对手下败将这么谄媚,还不是看在实力悬殊的份上想要活下去!再顺便提点提点,他现在可是帝王派来保护自己的事实!再生气也不能对保护人动手!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 几名暗卫神情紧张。 “师,师叔祖,您……” 不等暗卫老三嗫嚅搓完手,黑衣歪脖子对着唐百衣重重冷哼一声。 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锣鼓般,低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人,“别存侥幸,殷北离不可能在宫外。”说完他垂首如同在街上一般跟在自己身后,似乎隐形。 暗卫老三有些害怕地旁站了一步,离黑衣人远点,“夫人,主子这几天都住在宫中,帝王似乎总是传唤主子。” 唐百衣突然摸了摸下巴,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北堂染,究竟是对自己有兴趣,还是对沐珩有兴趣? 这摘星塔唐楼,不是让自己住的,而是专门困住自己的吧。这样北堂染才能创造和沐珩两人卿卿我我,掰弯他的机会? 这个惊悚的念头一晃而过,自己打了个寒颤。 一想到金刚直男北堂染试着去掰弯懵懂纯情诱受小太监沐珩,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令自己无奈的是,整个将军府似乎所有人都对黑衣人怕的很,就连管家也没有硬把自己留下的念头。反而一群侍卫对自己的离开很是欢欣鼓舞。 将军府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位大夫人就在宫里住了几天,他们眼中就没主子了么?开除!全部要开除! 唐百衣不知道的是,古人对忠君这件事执念很深。圣旨一下,召自己入宫为官,入住宫中,那么在一群下人看来,圣旨顶天。只要沐珩没下令抗旨,那么他们就会遵从圣意。 可是,为什么沐珩不把自己从宫里捞出来呢。 唐百衣又开始胡思乱想。或者是……帝王受?呸呸! 当唐百衣回到摘星塔别苑,沿着塔身走了好几十层台阶后,终于来到观星台,仰天看着数以千万计的璀璨群星时,冒出一个想法。 这里真的很高,伸手能摘星,出言恐惊天上人。那么自己望望帝王住的寝宫会怎么样?沐珩真的陪在帝王身边么? 可那一座宫殿才是北堂染的寝宫? 不明白就要问,然而当唐百衣一回头就算有心里准备还是被歪脖子黑衣人吓了一大跳。 “这位……这位好汉……”唐百衣捂了捂心口,盯着如怒目金刚般的黑衣护卫,心脏狂跳,“你别在摘星塔上这样瞪我。这里高的很,风又大,我怕你控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把我推下去。” 自己险些拧断他的脖子,高手都是有尊严的,会不会借此报复? 沙哑如同破锣鼓般的轰鸣声,在大风中断断续续,“该怕的是在下!” 怒气冲冲,不爽的语调中还带着压抑的暴怒。 唐百衣一想到自己可是险些将人家脖子拧断,那么人家担心自己继续出手直接把他推下高塔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呵呵……天下第一高手害怕自己么……听上去倒是挺令人兴奋的!自己好有排面! 能让天下第一高手害怕的人有几个? 自己是不是很牛! 饶是黑衣人不爽,还是指了个方向。 在黑夜中,唐百衣顶着高处能将人脸吹僵成风瘫的寒冷狂风,眯着眼艰难地看了看那座黑漆漆的宫殿。 “陛下只让你保护我,没让你阻止我行动是吧。” 黑衣人默不作声,身形一僵。 唐百衣点了点头,很哥俩儿好的拍了拍黑衣歪脖子的肩膀,“大叔,咱俩会相处得很愉快。”随后转身走下高塔,往帝王宫殿方向走去。 黑衣人看了看被拍打的肩膀,怒气冲冲地扯了下嘴角,揉了揉克制的眉心。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第两百六十九章真百衣,假百衣 唐百衣腰间佩着北堂染相赠的宫内通行令,一摇一摆招摇过市地往帝王寝宫走去。 嘿嘿,今夜自己能不能抓个现行。 沐珩这几天都在陛下身边过夜啊,听上去,怎么这么有猫腻。这攻受有点难分。 在一队宫女路过时,唐百衣偷偷潜入队列最尾端,跟着潜行了一路,听听消息。 “你说陛下真是奇怪,这么多秀女进宫这么多日,也不见陛下召见一个。” “可不是,是不是这届秀女不行,听说都不合陛下的口味。” “那陛下喜欢什么口味?” 唐百衣悄悄跟着,听着心里痛快。今日份的八卦,口味挺重。 捧着托盘的宫女叹了口气,促狭道,“还能喜欢什么,咱们宫里最大的建筑是什么。” 唐百衣一边走一边晃了晃脑袋,狐疑,是什么? 宫女接口继续道,“摘星塔啊!” 唐百衣内心“哦”一句,摘星塔,听上去挺耳熟。 等等!摘星塔! 不是自己住得那座嘛! 自己的宫殿别苑就在摘星塔边,还是新造热乎的。 一群宫女吃吃笑起来。 “谁不知道摘星塔里养着的女子,就是陛下心中最念念不忘的女人。听说,摘星塔里的女人长得又老又丑,和个丑八怪一样,身形瘦如甘草杆子。所以才天天不出来,躲在摘星塔里不敢见人。你们说,陛下放着这么多秀女美人不喜,怎么偏偏好这口?” 唐百衣躺着也被流言击中,身形跟着一僵,晃了晃。 身后黑影中潜行的黑衣人也好奇地重新打量面前的女子,看看是不是甘草杆子。 一排宫女继续窃窃私语。 “陛下一定是美女看腻歪了,所以眼光清奇。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啊。” “你们不知道,后宫那一群秀女纷纷节食瘦身,就为了和传言中陛下的意中人相仿来博取圣宠,谁知道,陛下连后宫一步都不踏进,你说好不好笑。” “是啊,现在估摸着后宫哪位秀女又饿出病来,刚才还瞧见有人宣太医。” 一众宫女纷纷摇摇头,露出“作孽啊”的可叹神情。 在一处拐角边,唐百衣一个闪身躲进墙侧,换了条路,撇下众宫女,超近路探到帝王寝殿。 金碧辉煌的金宫玉殿! 惹眼瞩目!大殿拥有世间绝无仅有的华丽!令人移不开眼。 唐百衣听到寝卧里有人说话声,大着胆子依照沐珩先前带自己翻窗的方式,一个鹞子探身,从窗棂抄进寝殿中。随后一个咕噜利索地翻滚钻进床榻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唐百衣匍匐在榻底的缝隙里,甚至能想象到黑衣老哥歪着脖子,气得两眼发直又不敢跟进来的模样。不免心中好笑。 然而,一听到屋内的人声,自己就呆若木鸡般,石化在榻底。 沐珩也在! 沐珩果然在! 自己真是绿油油,绿得发亮!自己这艰难的匍匐姿势,好像前来捉奸的绿巨人。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缩着身子,慢慢挪动到榻底的最边上角落里,试图从那狭窄的光亮缝隙中朝外看。然而目力所及,只能看见远远的两双锦靴。 一双金黄的发亮,另一双玄如寂夜。 肯定是北堂染硬扣沐珩留在寝殿内,就如同他也硬押着自己住皇宫一般。北堂染一定在打什么主意,等着抓沐珩把柄。 然而,唐百衣侧耳狐疑地听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是北堂染在到处躲避,而沐珩步步紧逼! 反过来了? 真的是帝王受?那自己的存在就很微妙了! 正在唐百衣闭气凝神专注听壁角时,“嘭”一声颇为响亮的撞头声,床底居然又咕噜噜滚进一个人。 唐百衣,“……” 这年头,床底都成了风水宝地? “谁!”干脆利落的沉音。 两双锦靴动了动。 唐百衣“哎呀”内心哀嚎一声,捂住脸。 哪来的倒霉孩子!你业务不精被发现也就算了,还要连累自己?职业道德啊兄弟! 然而,耳边一声娇笑。一名身材丰腴的年轻女子大大咧咧地从床底爬了出去,似乎没有发现蜷缩在黑暗阴影中的自己。 这倒霉孩子,胆子不小,眼神也不太好。 唐百衣努力仰起眼,透过缝隙最大限度往外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心惊肉跳! 这年轻女子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连身材都一样! 手臂蓦地被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自己头皮炸起,阵阵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有点惊悚……皇宫里,帝王的寝宫里,居然藏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而且,她还大大咧咧地出现在沐珩和北堂染面前,丝毫没有惊慌和做作。 “北堂哥哥。”如同出谷黄鹂一般的娇音。 “唐妹妹。”北堂染的沉音,极富宠溺,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他对面前女子的纵容和缱绻。像是对方有任何要求,他都能尽数答应一般。 唐百衣躲在床底抖了抖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北堂染是脑子不好使么?将自己圈养在宫里就算了,还找了个和自己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子,还故意喊她唐妹妹。自己最恶心北堂染喊自己唐妹妹,心都能听到揪起来。 唐百衣死死咬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嘴艰难地仰起眼,从缝隙中窥视。 沐珩腿真长啊,他往那随便一坐就是好看!像是九天下凡的仙君,不染尘埃。 “北堂哥哥,刚才百意扮得像不像。”娇柔到银铃般的嗓音含笑,撒娇之意尽显。 “像,像。你藏得地方好极,唐老板也喜欢藏起来偷听。”北堂染沉音响起,顿了顿,嘹亮一呼,“来人,赏!” 随着门口被“嘎吱”打开,出谷黄鹂的娇音笑得咯咯脆响。 “多谢北堂哥哥!” 唐百衣躲在床底咬牙切齿。 自己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凭借自己对沐珩的了解,他定然是为了绊住北堂染不去摘星塔找自己,故意夜夜来寝宫骚扰帝王,明里增进君臣之谊,暗里牵制北堂染,让他没时间盯着自己。 而北堂染更是回招恶心,直接找了个女子假扮自己,调笑勾搭秀恩爱给沐珩看,给他添堵。 这神仙打架,一来一回,都是滴水不漏,明里天下太平,暗地里刀枪无眼。 “北堂哥哥,亲一口。” 随着一声响亮的轻嘬声,还有更令人遐想的交缠喘息声,唐百衣脸气到面红耳赤。 第两百七十章按捺不住的拳头 “北堂哥哥,揉揉这里,这里啊。” “北堂哥哥,你好坏哦,哪里不可以。” “北堂哥哥,好舒服,人家好喜欢。” 唐百衣憋在床底胸腔起伏,死死咬住牙关,不动声色。 我,忍! 不知道沐珩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连身材都是一模一样的女子,近在咫尺和北堂染亲热,他会是什么表情。 耳畔依旧充斥着旖旎缠绵到不堪入耳的喘息,唐百衣努力仰起眼,继续从床底缝隙间窥视。 咦,那正襟危坐端坐如松的白衣男子真的是沐珩? 太淡定了吧!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升级,交织在一处的两道身影衣衫尽褪,衣冠不整,大有在寝宫内上演活色生香场景的意思。 “北堂哥哥,这阉人好讨厌,能不能赶他走。”出谷娇音如同黄鹂一般,软糯带着撒娇和哼哼唧唧的鼻音。 唐百衣心中为这位女子点了根蜡。 敢当面说殷北离是阉人的人,敬你是条汉子!明年会记得给你烧纸! 自己好奇地又瞧了瞧沐珩。 然而,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神情寒凉无波,清冷寒冽,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不愧是权倾朝野的心机男啊!就是从容不迫! 北堂染沉声响起,冷哼一声,“唐妹妹,他喜欢瞧,就让他多瞧瞧。”一声有些悲凉的长叹,似乎安静了很久才复又开口,“唐妹妹,你的心,真的是冰块做的,孤怎么捂都捂不热。” 唐百衣钻在床底蹙眉。 这句话,北堂染还是祁王时,总是不时地对自己叹息。现在,他一边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的鬓角秀发,一边深情款款地盯住她如泣如诉。 这话,似乎是对自己的长叹。 黄鹂般的清脆娇音,伴着咯咯的轻笑,“北堂哥哥说得哪里话,百意的心里装得都是北堂哥哥,身子也是北堂哥哥的,百意等着北堂哥哥轻轻宠,嗯?” 那出奇灵性的娇叹“嗯”彻底将自己头皮激麻。 从缝隙内窥去,沐珩眉头紧锁,似乎对面前即将上演的活春宫十分抵触。 很显然,北堂染用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成功把沐珩恶心到了。 “北堂哥哥,百意好喜欢你,百意好想要你,现在就要。” 干柴烈火一通炽热燃烧,整个寝卧一片旖旎春色,交织的两道身形一路从屏风边拥揽深吻滚到榻上。 唐百衣只听得床榻一颤,床板朝着自己本就挤到不行的狭小空间一压!登时自己头差点被敲了个正着。 床幔被轻佻勾下,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春光。 沐珩脸黑透了。 但他隐忍地克制住内心,如同一尊大佛般端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监视着帝王寝宫内的一切,不允许他踏出这里一步。 沐珩忍得住,但唐百衣忍不住! “嗤——” 就在两人滚得你侬我侬温度骤然上升时,唐百衣一把探出手,将后仰着脖子享受地倒挂在床榻边缘的女子一把扯下! “嘭——” 重物落地! 唐百衣顺势抡起硕大的铁拳狠狠砸向还兀自张嘴欢吟的女子的鼻梁骨! 老子忍你很久了知不知道! 还撒娇,还咩咩咩,嘤嘤嘤,你再嘤一个试试!还顶着我的脸嘤?! “擦咔!” 就在重拳落下之际,唐百衣一手死死捂住女子的嘴,防止她惊叫出声。只用出奇愤怒的一老拳,就足够让一个弱女子昏迷晕厥。 自己动作飞快地将女子拉扯进床底,连忙扯下她凌乱不堪的外袍,随意披上。 “唐妹妹,你没事吧。” 榻上北堂染狐疑的沉音。 唐百衣连忙在起身时,一把撕揭开女子的面皮。 呵,果然,人皮面具。 不然自己说怎么可能有一个身材一样,长得还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同龄人呢。 “北堂哥哥,淌血了,百意去洗把脸。”唐百衣煞有介事地兜着随意披上的外袍,连忙捂住脸疾跑出寝宫,生怕泄露了身份。但这“北堂哥哥”和“百意”的称呼还是把自己恶心了个透。 然而,不等自己冲向门口,身后一条有力的长臂一把将自己钳箍住。 北堂染放大的脸,淡定自若,似乎先前沉迷温柔乡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唐妹妹,哪里伤着了。” 风流温柔忠犬男的既视感。 唐百衣,凝固了! 自己该怎么办? 刚才出手太急了,贱手动作又比脑袋快,做了一步就没想下一步。所以按照原来的一幕,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乖乖床上躺好,然后任这家伙…… 夭寿啊! 手被北堂染强制扯下,慢慢露出自己的五官。 自己有点慌张。 但是,有什么好慌的?明明那女子就是戴着自己伪装面具啊!自己才是本尊,完全没有被戳破的可能吧。 唐百衣偏过脸,看见了神情变幻莫测的沐珩。 嗯,沐珩还是一样淡定,只是看自己的目光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那眼神,挺复杂的。 “唐妹妹?” “啊。”唐百衣立马投入角色,笑得明媚,声音娇俏到比刚才那掐嗓子的女子还高了一个度,甜腻到粘牙,“北堂哥哥好厉害哦,好威猛,好有力气。要不喝点水吧。” “孤不喝水。” “北堂哥哥,百意给你揉揉肩,捶捶,一会儿北堂哥哥要更卖力哦。” “孤不用。” 就算神经大条的自己也明显发现了北堂染有些怀疑。 当然了!那假冒自己的年轻女子动作那么主动投怀送抱,恨不得处处揩油,将北堂染这位玉树临风的年轻帝王生吞活剥,自己怎么可能模仿得了精髓呢?自己话间处处排斥和他亲密,肯定露了马脚。 沐珩还在旁边看着啊! 默默,流泪…… 就在唐百衣挖空心思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北堂染一把叩住自己的下巴,端详一笑,大手一挥,“赏!” 门一开,黑夜寒风灌进,自己打了个哆嗦。 困惑不解。 北堂染笑得爽朗,负手称赞,“好,好,好!更像了!栩栩如生,就像……她一样。”那嗓音慢慢低哑沉下,弥漫上浓郁到化不开的落寞。 唐百衣震惊地看着两整排的宫女,恭恭敬敬递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弯腰呈在自己面前。 因祸得福? “过来。”北堂染招了招手,年轻帝王风姿倜傥,气宇轩昂,威严的眉宇间自带上位者气势和些许缠绵的深情。 唐百衣下意识瞥了沐珩一眼,噤若寒蝉。 第两百七十一章各打四十大板 “瞧殷大人做什么。”北堂染英眉紧锁,明显不悦。 唐百衣抿了抿唇瓣,机智地应答,“北堂哥哥,殷大人他……” “嗯?”龙颜不悦。 唐百衣内心哀嚎,悔恨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己为什么要出手揍那女的一拳,这下,“阉人”两个人要轮到自己喊了。 自己是,喊,还是,不喊? “殷总管他……” “嗯?”北堂染的脸色黑到能滴出墨来。 唐百衣狠了狠心。 阿珩啊,你被喊阉人也不是一两回了,那女子刚才就喊了你好几次,要不牺牲一下? 沐珩眼眸凉薄。 唐百衣被那寒凉无波的冷冽视线射中,登时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如阵芒在背。 哎?为什么啊!刚才那女的随便喊都没事。为什么自己一喊,沐珩就怒那么大的怒气,连周围温度都骤冷了好多。 两神仙打架,自己不想做夹心饼干。 只能各打四十大板! “阉人先盯着我的!你这单相思的变态!” 脱口而出后,唐百衣气势浩大地手叉腰,一副准备干仗的斗鸡模样。 自己就是骂了! 对!自己亲口骂的! 沐珩反正也不是真太监,北堂染又不可能明白现代“变态”的含义。 你们俩谁都别逼我,逼急了我连自己都咬! 一股冲天而起的盛极圣怒!如同滔天汹涌浪涛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窗外隐隐雷声轰鸣,带着闪电的破空惊鸣。覆顶乌云,惊涛骇怖,犹如万鬼齐哭! 唐百衣怂怂地膝盖有点哆嗦,但腰杆子还是坚持挺直了,不敢动弹。 对,自己不仅仅当面骂了权倾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殷北离殷千岁,还出口当面侮辱了当朝天子! 自己这穿越,哪怕立马被打回现代,也是值了! 就在唐百衣紧闭上眼,准备接受被五花大绑押送进皇宫大狱,或者直接被胸腔快要怒到爆炸的北堂染拔剑相向时,一声压抑克制的冷笑。 北堂染噙着讥诮的冷笑,“好,很好。” 自己忍不住抖了抖。 这就是北堂染的真面目么?居然比他老子北堂护还要气势威严。果然是个城府极深的戏精!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沉痛的叹息。 北堂染深吸一口气,抬起悲伤的眼眸,专注地看着面前努力挺直腰杆的女子,“你是越扮越像了,若是孤不知你是假扮,还以为今天站在孤面前的就是唐百衣。” 重重的朗音,带着绵绵悲凉,“赏!” 八整排鱼贯而入的宫女,团团将唐百衣包围。 满眼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金钗玉珠链,玉镯,足环应有尽有,更有上好布匹和银丝桑幔。 这可是人人都羡艳的御赐贡品! 全部让唐百衣一人独占了。 唐百衣被一堆昂贵到不敢想象的赏赐围住,心中五味杂陈。 这天降财运,掉得有点急,自己想缓缓。 沐珩恭恭敬敬拱手,拂尘一扬,拨碎银色月光。 “陛下,时辰不早,请陛下歇息。” 说完,他没有顾及还沉浸在自嘲中的北堂染,一把扯过唐百衣的手,将人提了出去。 唐百衣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 北堂染负手站在原地,向着窗外的新月,似乎没有顾到自己的离去。 也是,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一个用来讽刺沐珩的伪装假人,这样的假货,想要多少有多少,只需要一张面具。 等等!自己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北堂染不知道自己身份,那么沐珩呢?他从容不迫又坚定地扯着自己的手带出宫殿,是不是已经……是不是……是…… 一阵飞沙走石。 该来的,躲不掉。 一声讥诮的寒笑,沐珩脚步一停,“夫人胆子是越发大。” 唐百衣被突如其来的刹车,停了个措手不及,一头撞到面前如山的坚硬宽背。 “好痛。” 真实的痛感。 沐珩转身,声音清冷寒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夫人可知道后果,如果我不在宫内呢?” 唐百衣心中一凛。 原来沐珩不是气自己喊他“阉人”而是生气自己的胡来。 只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人是自己的?算了,以沐珩的敏锐心思,怕是自己一走出来,只踏一步,就已经被看穿。 唐百衣感受到面前高大男子的盛怒,眼眶有点红。不是委屈的,而是刚才额角被撞痛的。 无辜可怜的目光抬起,晕上一层水雾。 沐珩身形一僵。 唐百衣眨了眨眼,一把将头埋进面前人结实的胸膛里蹭了蹭,又蹭了蹭,转了个方向继续蹭了蹭。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沐珩一把紧紧搂住怀中还在蹭的女子,叹了口气,“算了。” “痛。”唐百衣委委屈屈。 沐珩绷紧的身体舒缓下来,就连周遭温度也不再冷冽。 “哪里痛。”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吹吹,就不痛了。” “还是痛。” “好了,乖。”沐珩心疼地将怀中女子用力揉进怀中,宠溺地环住,像是哄小孩般,极有耐心地慢慢拍怀中女子的背,一遍又一遍轻柔抚触。 唐百衣舒舒服服地窝进清香好闻的胸膛,感受着浑厚的男子气息四面八方将自己紧裹,舒心地阖上了眼,任由沐珩将自己凌空抱起。 原来,沐珩喜欢女子来软的。撒娇多好啊,不用钱,又省事。 “阿珩。” “嗯?” “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从你翻窗的时候。” 唐百衣内心腹诽。果然,比自己想得更早些…… 一路上,沐珩将自己送进摘星塔别苑。 自己问过沐珩,为什么最近都不把自己接进将军府里。沐珩只是关切地捋了捋自己的秀发,“放心,信我。”看来,沐珩确实被北堂染制衡到了,两人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在这个节点,自己不能节外生枝。既然沐珩能护自己在宫内无恙,那么自己就乖乖听之任之,白捡一个官位当也不错。 “往后你可以随意出入宫门,不必担心。”沐珩在离去前,轻柔地替自己掖好被角,沉柔的低音回荡在耳畔,“别踢被子。” “嗯。”唐百衣乖乖地点了点头,勾环住面前人的肩,探身啄吻。 自己相信沐珩,他说他解决了北堂染对自己的禁锢,自己能自由出入皇宫,那就一定可以。 阿珩,好温柔啊。 第两百七十二章如画中仙君 “阿珩,等等。”唐百衣突然想到自己从贵人阁回来后写的文书。 “阿珩,能不能帮我看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写文书自己也不擅长,今夜正好沐珩在这,他临走前能帮自己过过眼的吧。 “这份?”沉柔的嗓音,温润好听。 唐百衣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遮着被角小心翼翼地问,“还……还可以吧?” 这可是自己正儿八经头一回写报告,还是运用了现代的报告写法和分段节奏。不知道古人会不会觉得另类,横竖自己总觉得差强人意。 沐珩点上火烛,清冷的姿容沉静无波,在榻边一坐低眉看手中的文卷,美好的像一幅画。 唐百衣欣赏着绝色美男的侧颜,不由得感慨,这就是女帝馋的男人,可不是么,这般神采气度,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禁欲冷冽,对谁都是一种诱惑。 “尚可。”低沉暗哑的嗓音。 唐百衣内心激动到叫好声一片!心中的小人儿哗啦啦啦拼命鼓掌! 能让阅遍千万宗卷的殷北离得出“尚可”的评价,那自己这份文卷已经发挥出了超常水准!至少碾压万千人! 沐珩淡淡地回眸瞥了眼。 唐百衣立马端正姿态,收起手舞足蹈,露出外交官式端庄微笑,“尚可就是还有不足的地方,还请阿珩指教。” 然而自己内心在嘶吼,什么不足啊!已经很完美了好嘛!谦虚,谦虚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沐珩正经地转身,端详着面前人的神情。 唐百衣努力挤出更标致的职业假笑,“虚心接受,每天进步。” 沐珩眼神有点古怪,像是头一回认识面前人一般,上上下下将自己又打量了一遍。 估摸着,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假扮了。 “我替夫人修改。”沉哑的嗓音,极有耐心。 唐百衣探着头,好奇地看着研磨完墨开始蘸笔的沐珩,那指节明晰的大手,居然能仿自己笔迹仿得惟妙惟肖,而且更将自己笔迹中的神韵风骨提拔了好几个档次! 别说文书内容,光说这一卷的墨字,就足够京城一众人疯狂好几天。 自己从翰华学堂专门学好的繁体行楷,经由沐珩的潇洒挥墨,更兼具飒爽恣意的倜傥形神,每个字都是一件艺术品,令人豁然开朗醍醐灌顶。 “好了。”沐珩一展墨痕未干的文书,轻轻吹拂,温柔珍重的耐心模样像是对待一位恋人。 “阿珩。”唐百衣心中有点复杂,“你每天都会来摘星塔别苑吧。” 沐珩目光柔和坚定,“只要夫人想。” 唐百衣将下巴点得快甩出去,“想!我想!” 有了这么一位人形作弊器,自己还怕不能胜任肆师女官?绝对连女宰相都能做了好么!或许,连做帝王都可以啊! 嗯,自己膨胀了。 “嗯,歇息吧。”沐珩低声轻笑,宠溺地捋过面前人滑在肩头的一缕秀发,修长的手指将长发拢到肩后。 唐百衣盯着面前明晰好看的修长手指看了看,手指和自己长发缠绕在一起,在烛火的映衬上,交织纠缠。 “嗷呜!” 不知怎么,自己就咬了上去。 空气瞬间凝固。 动作定格在这一瞬间,沐珩身形一僵。 唐百衣还定在咬住那修长手指的瞬间,有点尴尬,眼珠左右动了动,舔了舔。不知道是该直接起来,还是解释什么再起来。 “别动。”沉哑的嗓音,带着磁性。沐珩眉头蹙紧,盯着他被咬住的手指。 唐百衣想了想,是因为这样吗? 咬住手指的唇,又舔了舔。 沐珩身体更是紧绷,英眉紧锁。 唐百衣歪着头,又悄悄,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哎?沐珩为什么手指这么大反应? 清冷淡漠的目光转来,琥珀色的眸底流转红烛的柔光。大抵是那眼眸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的光晕像是深秋的晚霜,染尽风华。 唐百衣被幽谭般的漆眸盯着,小心松了口,不知所措,又抿了抿,舔了舔红唇。 沐珩低眉,看向被咬出轻微齿痕的手指,细不可闻地叹了声,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明天给夫人送来泡椒鸡爪。” 唐百衣:??? 自己是这个意思么?不是吧,自己只是单纯觉得这爪子很好看,很具有美感。 长身而起,那月牙白长袍离开自己床榻的刹那,唐百衣抬头仰视高大的沐珩,脱口而出,“嗯,要夫君亲自泡的。” 沐珩转头闲淡瞥了一眼,慢慢道,“好。”这才转身离开。 唐百衣盯着窗棂间泻下的星光,想着,能在古代有着这样一个体贴的夫君,真的很不错。 主要是,绝色啊。 突然不太想回到现代……回去继续做单身狗么。 翌日。 皇宫东城墙外礼部大殿。 唐百衣抱着一卷文宗落座在公文桌前,翻阅文件。刚才自己已经把昨夜的文书呈给了宗伯,宗伯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自己做另外一大堆事。礼部光是祭祀类的杂事就多到数不胜数,有时候自己觉得这不是礼部,而是行政部。 “今天常肆师没来么?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昨天咱们真的都喝多了,唐肆师,你呢。” 唐百衣转脸笑了笑,顺口道,“一样一样,感谢各位替我摆迎新酒。” 一众女官围着窃窃私语,纷纷猜测唐百衣究竟有没有在醉醺醺的情况下夜里挑灯完成文书。 “常前辈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门口踱步进来一尊如同大佛般沉重的胖女子。 饶是唐百衣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常肆师吓了一大跳。 这满头的绑带,尤其是鼻梁的一处绑带,看来真是伤得不轻。那群常肆师喊来的小喽啰出拳挺重的,连相熟的靠山都不放过。 一道凌厉犀利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剜过自己。 自己哆嗦了一下,这九尺寒冬天,真是冷啊。 “常前辈,你怎么了!” “常前辈啊!这是怎么了呀!怎么搞成这模样?被谁欺负了?谁打你了?” “常前辈,是姐夫揍你的么?这夫君不能要了啊,怎么出手重成这样!” 一群女官还以为是人家家务事,纷纷关切地嘘寒问暖。 唐百衣看着气势汹汹,连鼻孔都喷出怒火的常肆师说了句,“是啊,常前辈,谁打的,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啊,别憋在肚子里小心气不顺。” 顿时,常肆师脸更铁青! 谁打的?还不是她自己喊来的混子打的!但她能说么?不能说!说了就是不打自招,自揭她雇人对新官施暴。 她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生生吞下这一口怨气! “自己,自己摔的。” 第两百七十三章下官求鉴 “自己摔的?”一众女官纷纷表示不相信。哪里有人会摔得这么惨。 本就憋了一肚子委屈却不能说出来的胖女官,死死盯住唐百衣,气到胸口剧烈起伏,“摔的!摔的!我都说了摔的爱信不信!” 顿时一众女官纷纷甩起白眼,小声嘀咕。 “好大的脾气。” “摔就摔了呗,向咱们甩什么脸子。” “早就看她不顺眼,摔得好,恶人有恶报。” 胖女官脸更黑。 这时候,宗伯从屏风后转出来,不怒自威,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 被那视线扫过的女官们纷纷低垂下眉眼,不敢直视,她们明白,这是宗伯发怒前的征兆。 不少人心中腹诽。 “肯定是那新来的女官,写的东西不成样子。这下惹怒了宗伯,咱们一众人都得跟着遭殃。” “那唐肆师新人不说,还是个做商贾出身的,能写文书才奇怪了。昨夜她又喝了个酩酊大醉,能写出什么鸟样。” “宗伯骂新来的一个人得了,干嘛把咱们都牵扯进去,真是流年不利。躺着也遭罪。”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时,宗伯一把提起手中的宗卷,往地上狠狠一摔! “啪——” 众人眼皮子被惊得一跳,心中跟着一颤。 “谁写的!”威严的怒喝声,回荡在礼部大殿内,震得地面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下一片,众人脑中嗡嗡直响。 所有人头皮都跟着一紧,心中嘀咕。 “谁写的,还有谁!还不是那唐百衣!” “姓唐的,赶紧去承认啊,别连累咱们这么多人!” “真是倒了血霉,今天唐肆师肯定是最后一天任职,就算陛下也救不了她。她被罚,咱们还要跟着被牵连,她真是害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就在众人低头盯着脚尖,烦躁不安地内心躁动时,宗伯突然点名了。 “张肆师!”威严的低喝。 被点名的张肆师整个人险些惊到跳起来,哆哆嗦嗦,“宗,宗伯?这是,是我的?” 她顶着宗伯严肃可怕的目光,艰难地慢慢上前将摔落在地的宗卷捡起来,一看。 还真是她的! 见了鬼了? “啪——” 又是一本宗卷落地。 所有人眼皮跟着一闭,内心惊恐到哀嚎。 一声重重的冷哼,宗伯威严的声音缭绕在大殿内,“安肆师!你写得什么东西!” “冤枉啊!宗伯!我以前都是这么写的,也没见宗伯您……您说……” 一声冷笑,宗伯将手中宗卷摔得“啪啪”响,像是当头一棒敲打在所有人头顶一般。 “不思进取!倚老卖老!你写了一行我就能猜到你一路写到尾的内容!” 被唾沫喷了一头的安肆师,整个人惊恐到缩成狭窄一团,噤若寒蝉,但嘴里依旧不服输,“宗伯,没道理啊。大家都是这么写的,这是习惯性的写法,为什么今天您,您,您……” “嘭——” 一大摞宗卷被狠狠轰击向木台,所有人身体跟着一震,闭眼不敢看。 宗伯怒目圆瞪,气势陡然冲天而起,滔天怒意席卷而来,令人胆寒。 “习惯!都是这么写!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混日子的人在,礼部才会固步自封!停步不前!” 所有人低垂着头,抖若筛糠地接受着宗伯怒火冲天的训斥,没人再敢顶着盛怒还嘴。 唐百衣现在才明白众人口中的魔鬼级别上级的含义。 宗伯平时看起来温润儒雅,但一旦涉及到工作,就如同严苛至极的魔鬼。 “嘭——” 宗卷再一回重重摔落在书案上,所有人只觉得脑袋被震到嗡嗡直响。 宗伯怒气淤堵在心头,继续扯开一卷文宗开始念。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写得都是什么东西!” 然而,在文宗一扯开的瞬间,宗伯神情一滞。 所有人背脊窜上一阵凉气,不敢动,等待血雨腥风的怒骂洗礼。 宗伯眯起眼,缓缓扫过工整整齐的文案后,仔细斟酌,品味,一时间没有再出话。 一众女官狐疑地竖起耳朵,好奇地等待。 等待的空气是安静的。 安静的空气是凝固的。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艰难地站直了身体,困惑地看着脸色瞬息万变的宗伯。 “啪——” 宗伯一把扬了扬手中的文书。 所有人眼皮跟着一跳。 果然,这一份,也逃脱不过被批的命运!为什么礼部宗伯那么严苛,她们好想转部! 然而,宗伯下一句话,让所有人瞳孔倏地紧缩,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把所有人心中的好奇都勾了起来。 宗伯喜上眉梢地继续凌空将文书一抖,一甩,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他鼻子都快闻上了宗卷,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喜出望外。 “能著写出如此文宗之人,可堪大任!”顿了顿,他接了一句,“宰相危矣!” 女官们纷纷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杏目圆瞪。 她们明白宗伯说的意思。宰相危矣就是指,现任宰相不堪大用,比不过这位写文书的人! 这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宗卷,能让宗伯给予如此高的赞赏可评价? “唐肆师!”宗伯满意地合上宗卷,含笑的眉眼,威严又慈爱,和刚才发雷霆盛怒的人,判若两人。 唐百衣抬起眼,“宗伯,下官在。” 宗伯慢慢踱步到唐百衣面前,拍了拍面前女子的肩头,满意之情毕现,“宗肆的位置,可有想法?” 一句话一出,四下所有人闭气凝神,张大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什么!宗肆! 这可是仅次于宗伯的高位!比肆师还要高半级!类似于宗伯的左膀右臂! 整个礼部还没有宗肆出现过! 胖女官更是眼珠子都快要惊掉出眼眶。 不可能! 不过是个新女官,还是个商贾出身的低贱民女!凭什么能做到让宗伯如此满意? “下官不信!下官求一鉴!”胖女官直接站出来,昂头挺胸,目光灼灼地盯着宗伯手中的宗卷。 宗伯重重冷哼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宗卷递给手边最近的张肆师,供众人浏览,“看看!看看!你们看看你们写得都是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唐百衣真是才不外露,低调谦恭!” 第两百七十四章叫你写赶紧写 说完,宗伯换了个慈爱的脸色,满意地对着唐百衣点点头。 唐百衣不仅有些怀疑宗伯是练过换脸绝技的,不然怎么转瞬间将面色换得这么快? 众女官好奇地看了文书后都瞠目结舌,对唐百衣刮目相看。 “唐肆师?” 唐百衣点了点头,“是。” 这份文书内容确实是自己写的,沐珩给自己修改的部分并不多,只是稍加润色,让文案更符合朝代的入流写法而已。怕是沐珩的仿字风骨给自己的宗卷增光添彩了不少。 胖女官一把夺过张肆师手中的宗卷,让正在围观的一众女官惊呼一声,不满地斜眼。 胖女官仔仔细细,目瞪口呆地将上下左右尽数阅览一遍,抬起难以置信的眼,瞪出来,“不信!我不信!唐肆师,你另外起一份!” 空气安静下来。 所有女官纷纷在胖女官的带引下,开始怀疑唐百衣是否作弊。 “是啊,说不定是请人写的。”众人窃窃私语。 正在唐百衣从容不迫开始研墨,准备当场再写一份时,宗伯鼻孔一张,发出重重寒冽的冷哼。 “糊涂!” 胖女官一吓,手中宗卷险些掉落。 宗伯眯起眼,周身散发经年上位者的浑厚威势,震慑人心,令人胆寒。 “写此文卷人的才华堪比丞相!尔等可有门道,托人专门请丞相给你们写一份宗卷?” 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所有女官惭愧地低下头。 是啊,能写出这般绝世思路文案的人,早就扶摇直上青天。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给小小礼部的一个新肆师写文卷?除非唐百衣有通天的本事,不然只有一个可能,这文卷只能是唐百衣自己写的。 唐百衣看着坚定不移不怒自威的宗伯感激地笑了笑。 下回自己还是不能让沐珩替自己小修,不然可是愧对这位上级的信任。字迹什么的,自己再多练练,文案修辞上,自己专门找沐珩多请教,往后可不能再麻烦沐珩修文。 好领导,提着灯笼也难找啊。 胖女官不甘心地咬住嘴唇,斜睨了唐百衣一眼,暗自翻了个白眼翻出了天际。 她怎么都不相信,一介商女居然可以满腹经纶,和诡谲的思辨思路,超凡脱俗,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 宗伯点了点手指,沉吟一番后,转身交代,“唐宗肆,回头我请命陛下给你下新诏书,过一阵子,是礼部和太康书院的斗艺,准备准备。”顿了顿,他欣赏地爽朗笑起来,“不愧是陛下钦点进礼部的人,果然有两下子!陛下好眼力!” 说完,宗伯仰天哈哈大笑,满意地回了后殿。 原地,留下一众干瞪眼的女官。 唐百衣怔在原地。 这位顶头上司不仅仅给自己提拔了半级,而且还指名道姓点了自己去参加文化人的文斗? 夭寿啊!这位领导也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自己不过将现代文案和文书逻辑结合进宗卷中,又加上了一些历史学家的思辨观点,自己只是专业的搬书人,哪里衬得上宗伯的褒奖?别说才华堪比丞相了,自己就连丞相的一根小手指也是够不到的。 太惭愧!和太康书院的斗艺,自己铁定会露出马脚给礼部丢脸吧! 胖女官顶着一张绑满白绑带的伤脸,不爽地冷笑。 周围女官不知该露出什么神情,纷纷呆在原地。 胖女官在路过唐百衣身边时,重重擦肩一撞,冷声威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得小心思!是不是贿赂买通宗伯了?嗯!” 周围女官被胖女官一提点纷纷恍然大悟。 但也有人质疑。 “常肆师,宗伯可是清廉严苛的正直人,众所周知,你这也太给咱们礼部抹黑。” 胖女官眯起小眼睛,负手围着唐百衣转了一圈,冷笑一声,“你们不觉得有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 胖女官拿捏住重点,逐一分析,有头有尾,“唐百衣一介商贾,有钱有闲,宗伯清廉正直,家中老母重病,正缺钱用。先前唐百衣煞有介事地说要当场做文书,却又被宗伯拒绝,用话堵了回去,还故意升一名新人的官位,还放言让一个新人参加那么重要的比试!” 胖女官声泪俱下,字字诛心,“姐妹们!咱们在礼部共事多少年了!奉例涨过么?活少过么?好事轮得到咱们头上么?凭什么唐肆师一个新人能被宗伯青眼相看,还担起这么大任!这当中没有猫腻,你们真的信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远山洪钟一般震荡在周围女官的心上。 原本摇摆不定的几名女官也犹豫动摇。 不少人纷纷对唐百衣投之以不信任的目光。 是啊,不过是平凡商贾,不入流的人物,凭什么一朝越上枝头狠狠踩了她们一脚? 她们这些礼部老人为礼部奉献青春光阴,但一没涨薪,二加班还多,三经常被宗伯挑刺。这新来的唐百衣是不是命太好了点? 胖女官得意洋洋地仰起倨傲地下巴,一把将砚台和狼毫笔对着唐百衣狠狠一甩! “哐当——” 砚台和狼毫笔被狠厉投掷在书桌上,摔得七零八落。 “写!”胖女官噙着冷笑,屈腿晃荡,胸有成竹地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写!当着咱们的面再写一份文书!若能和原先一样精彩,那么我就相信你。”胖女官摇头晃脑,屈指对着宣纸狠狠敲击两下。 “砰砰”的敲击声,如同高高在上的命令,回荡在空阔的礼部大殿。 周围女官一阵起哄。 “写!写!写!” “是啊!撇清你嫌疑的最好方式就是当着咱们的面再写一份!” “敢不敢写!你写不写?你不写就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肯定贿赂了!她不肯写就是用了肮脏的手段!不然她为什么不写!” “写啊!刚才你不是很能说么!怎么到这时候就不写了!写了咱们就信你!” 众人将唐百衣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手舞足蹈地挥舞哄闹,言语间尽是得意和幸灾乐祸。 唐百衣扬起手,举起狼毫笔,做了一个手势。 众女官纷纷安静下来,一脸期待地等着唐百衣落笔。 唐百衣白皙的手腕翻动,狼毫笔蘸墨,落笔倜傥流畅。 众人纷纷期待地瞪大眼,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等着看第二份文书。 然而,当所有人看清唐百衣写得字时,纷纷怒从心起。 “宗肆。” 大大的宗肆两个字,占据了整片宣纸。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啊!你写这两个字是干嘛!你的文书呢!” 唐百衣手转着狼毫笔,歪头笑了笑,“你们叫我写,我就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第两百七十五章一战成名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如同被戏耍了一般,怒气心起,纷纷横眉冷竖。 唐百衣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将墨迹未干的“宗肆”两个字抬起来,在胖女官面前晃了晃。 “怎么念。” 胖女官冷笑一声,看着游龙舞凤般形神俱在的洒脱行楷,讥讽,“我不认识字么?” “很好。”唐百衣伸手弹了弹字迹。 随后她抬高声音,嘹亮清朗的嗓音极具震慑力地回荡在礼部大殿中。 “宗肆,统管肆师!上级两个字,不懂什么意思么!” 铿锵有力的话语一出,地面震颤,众女官脑中嗡嗡直响,眼皮一跳。就连胖女官都倒抽一口冷气,被面前人的气势震慑住。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唐百衣一步一步逼近怔住的胖女官,眯眼俯身凑近,双手在桌子上一撑,威慑力弥散,周身散发狠厉的上位者威势,令人胆颤心惊。 “你可以不满意我这个人,但是,得尊重我这个位置。” 一句轻而缓的话,面前人嘴角边噙着的别有深意的冷笑,都让胖女官瞳孔骤然紧缩,背脊窜上一股凉气。 唐百衣一把抓起胖女官手边未写完的宗卷,随手一撕。 “嘶啦啦啦——” 刺耳的撕纸声,令所有人心惊肉跳。 唐百衣叩住胖女官的下颌,迫使她对视,慢慢道,“比如说,你的上级,我,想要搞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周围空气凝固。 所有人膝盖颤抖,噤若寒蝉! 众女官吓到哆嗦,她们可是沉浸在象牙塔内的文化人,最多和一些下官打打交道,哪里见识过唐百衣这么不要脸的威胁法。 仗势欺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明摆着的赤裸裸的威胁! 但宗伯对唐百衣青眼有加,她们还能怎么办呢?她们动得了官位高她们半级的唐百衣么?唐百衣可是她们名义上的领导啊! 唐百衣一把甩掉胖女官的下颌,笑道,“我这人,耐心不好,凡事也就说一遍。宗伯都已经说了,我是陛下钦点进礼部的人。你们觉得,你们背后的靠山,能比得过本宗肆?” 顿时,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 原本还稍有微辞的几名女官彻底膝盖一软,傻眼! 是啊!这位唐姓的商女,并不是一招跃上高枝,而是陛下钦点的人!靠山可是举国最尊贵的帝王!她们还眼瞎地眼红嫉妒她,可不就是以卵击石么! 胖女官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你,你是,你是陛下引荐进来的?” 唐百衣笑了,“小常,耳朵不好就请假回去看看大夫。” 胖女官到这时才彻底没有脾气。 她一想到唐百衣进礼部后她所做的一切,简直是嫌命太长,各种作死。 “噗通——” 胖女官膝盖一软,加上伤势疼痛,整个人匍匐倒地,跪坐在地上。 “唐宗肆!下官不知唐宗肆……多有冒犯,还请唐宗肆恕罪!” 众女官一看胖女官带头跪下,见到她额头沁出淋漓冷汗,青筋暴起,立马也吓得战战兢兢弯腰行大礼。 “唐宗肆!” 唐百衣找了张椅子,闲淡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拜成一片的众女官,挥了挥手,“行了,往后各位也是一个部里干活的人。本宗肆下的任务,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现在,你们把宗伯交代的宗卷,重新改一遍。”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过自己这火可是有的放矢。 领导对下属的工作不满意,自己作为新上任的左膀右臂总得主动点,揽点事。 很快,礼部的女肆师们忙活起来,毕恭毕敬地一遍遍修改着老套路宗卷,被唐百衣一个人一个人仔细点评。 众人在听得唐百衣的点评后,才真正佩服起唐百衣的思辨来。这时候若有人再用“商女”两字来评价唐百衣,她们会是第一个不服,站出来辩解的人。 自己,用一张嘴皮子和一杆笔,拉拢起一整个礼部人的心。 余晖西斜。 皇城东墙逆光而立,被金灿灿的余晖照映地极富韵味。 唐百衣沿着礼部大殿的小径,一路往神武大街走,准备去瞧瞧阿依记最近怎样了。在和北堂染斗智斗勇的几天里,自己都没能按照惯例去阿依记和贵人阁查账。幸好沐珩解了自己禁足令,自己才能在北堂染眼皮子地下大摇大摆。 唐百衣回头望了眼。 果然,墙角跟的阴影里,黑衣歪脖子人还杵在那。监视自己。 神武大街,阿依记。 铺前依旧人来人往,而铺边立了个明晃晃的大招牌异常惹眼。 “礼部大官,心想事成,吉祥如意!” 额…… 唐百衣脸彻底变黑。 慕容止!这是慕容止想出来的好事吧!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阿依记的唐老板去礼部做大官了!阿依记已经这么火了,真的需要借由自己的官位名声再打得更响么! “慕容呢!”唐百衣撸起袖子,准备拨开人群冲进店铺找慕容止的麻烦。 这小子!自己刚给他涨了点股权份额,就开始耀武扬威!为了赚钱直接把老板卖了!若被宫里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发现自己用官位来招揽生意,还不知道要背后怎么编排自己。 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看沐珩前阵子都被那折子戏折磨烦了,就知道风言风语的力量! “唐老板!” “是唐老板!” “真的是唐老板啊!恭喜恭喜啊!” “恭喜唐老板喜提官位!大吉大利啊!来,给俺也沾沾喜气!” 顿时,唐百衣惊恐地瞪圆了眼,被一大群热情洋溢的排队客户拉拉扯扯。这些过分热情的买糕客官恨不得撕下一点唐百衣的衣袍回去供着,来蘸蘸运气,一代传一代,流芳百世成为传家宝。 “轻点!别拉!我的袖子!” 人群中,唐百衣被层层欢笑热情的人淹没,只剩下露出的一截手臂,无助地摇晃着。 “到底是谁想出的广告主意!”唐百衣内心呐喊,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慕容止正有些烦躁地打了个喷嚏。 “红红儿又去哪了,最近怎么总不见她人。”慕容止擦了擦鼻子,抬起眼看着紫雀。 第两百七十六章巧了我也在等你 紫雀依旧伪装成小厮的模样,神情冷淡,眉宇间有着不属于这般平淡容颜的气度。 “回慕容公子,她有些不舒服,休息了。” 慕容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很是烦恼得揉着太阳穴,自言自语,“女人,就是麻烦!”顿了顿,抬起眼,“你,赶紧去把她找过来。店里太忙,让她撑着过今天,明天我调些人手来再给她安排歇息。” “是。” 京城,淅淅沥沥下起雨。 余晖西斜,衬得天际玫瑰色一片,美到令人移不开眼。 紫雀独自步行在京城城郊的一处九曲花径内,长叹一声。 “啪嗒——” 她手中攥紧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正是小厮容貌的伪装。 她独自站在一座飞檐凉亭内,垂手看向夕阳余晖方向,数着飞过的孤雁,一只又一只。 就在前一天。 她沐浴时,被突然闯入的红红儿瞧了个正着。她的女儿身已经被红红儿看破,但不知为何,红红儿不说话也不解释,竟然再也不理会自己。 她天天戴着面具,从未揭下,就连沐浴时也一样。但京城她忌惮的那位爷已经没了,她完全可以得到自由,为什么她还天天戴着那张平凡至极的男人面具。 就连她,都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是,不想这一切有变化吧。现在的生活,她很满意。 突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 黄昏时刻,下起阵雨,令人蹙眉。 “这位姑娘。”突然一声清脆如出谷黄鹂的嗓音,清亮好听,传入紫雀耳中。 一名身穿红袄子,披着白巾的可人女孩,手在头顶遮挡支起,一路小跑,有些狼狈地跑进飞檐凉亭中。 正是红红儿。 “这位姑娘,下雨了,我能同你一起在亭下避雨么。”红红儿声音带着有些距离的客套,寒暄起来。 紫雀转脸看了看笑得乖巧的红红儿,点了点头。 自己以真面目示人,她是不会认得自己的。 一时间,两人各自看着雨景无话。 紫雀有些奇怪,红红儿平时这么爱说爱笑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突然这么敛口少语起来。 安静的红红儿,有些特别。 紫雀只字未提阿依记店铺的事,只是屈腿慵懒倚靠在凉亭长椅上,支着手,侧目盯着余晖落日,等着雨停。 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第二日。 慕容止正在哀叹调人难,回头一瞧,一把抓住紫雀,愤愤道,“赶紧去,把红红儿找出来!这小妮子又躲去哪里偷懒了!明天,明天一定给她歇息!” 京城郊外九曲花径,同样的一处飞檐凉亭里。 巧了,天空同样淅淅沥沥下着雨。 紫雀揭开伪装,负手仰脸看着飞檐下一滴又一滴连成线落下的雨丝,缄默不言。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清脆娇人的嗓音,“哎呀!姑娘!好巧啊,又见到你了!不好意思,今天我也能进来避雨么?” 红红儿手支着额头,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 紫雀点了点头。 倚亭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墨发随意搭在肩头,紫雀绝美惊艳的眉眼仰起,伸出手接住一捧雨水,慢慢倾覆。 两人相顾无言,只余下雨声点点。 时间婉若静止,凝固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间。 雨,渐渐收了。 紫雀正要迈出凉亭,准备回去时,身后传来一声颇为焦急的清脆声。 “姑娘!” 紫雀回头,逆光而立。阳光洒下,在她风华绝代的绝色姿容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 美人傲然立于亭边,风姿绝艳,惊艳了一方天地。 红红儿愣住,一时间竟然喃喃不知该说什么好。 “姑娘,有事?”紫雀开口,轻缓的低音,磁性知性,如同华丽低柔的乐器,浅唱低吟。 红红儿脸颊飞红,有点委屈地抿住嘴唇,鼓起勇气,仰脸道,“紫雀哥哥!我,我,我……” 一连好几个“我”,红红儿都没有说出心底的那句话。 紫雀好奇地美目瞪亮,难得露出惊讶的目光,“你怎知道是我?” 自己从未在红红儿面前露出过真面目,自己是女儿身,这张脸,红红儿从未见过,她怎么会知道。 红红儿目光沉下,眼神悲哀,却是笑得灿烂明媚,“紫雀哥哥,好巧啊,又在这里见到你了。”说着说着,那小脑袋慢慢低下,缓缓淌下两行清泪来。 这地方是她曾经和小厮紫雀来采风的凉亭,在这里,她曾经啄吻了小厮紫雀一口,表明了心意。但是,却被无情拒绝,甚至,连原因都没有给一个。 少女的心意,破碎零落一地,风一过,连碎片都没有留下一星半点。 一阵低沉稳重的脚步声。 默默流泪的红红儿,努力揩去眼梢的泪水,挤出一个明媚的笑脸,仰起脸开始完美地解释,“没关系的紫雀哥哥,我……” “我在等你。”一句沉音,撩拨了周遭的宁静。 红红儿杏眼难以置信地张大,仰起俏脸,喃喃,“啊?” 一柄油纸伞撑开,打在红红儿头上。 红红儿抬起脸,看见的是那倾城绝代的惊艳容颜,还有那人噙着似有若无的温暖笑意。 世间幸事,我装作巧遇,一再和你相见,而你,早就在这里等我。在原地等我,一路,同归。 另一边,唐百衣昨夜过得非常不好,以至于今天顶着一天的黑眼圈。 唐百衣满腹心事地从礼部大殿回摘星塔别苑,想着昨夜北堂染命人传来的话。 “唐老板,如果有意造访腾龙殿,孤随时奉茶恭候。” 唉。 果然,床底被自己打晕的那冒牌女子被北堂染发现。他找上门来了! 完蛋!这下,自己言语刺激讥讽他的那句话,可得被完完整整记在自己头上。更令人忧心的是北堂染命人送来的请帖。 明天,御花园,欢送匈奴使节的聚会。不少皇亲国戚的名媛千金都会受邀前往,沐珩也会去,只因为匈奴使节这回带来了大型歌舞团,可谓隆重,本国面子得给足。 唐百衣愁眉苦脸,揣摩了一下圣意。北堂染定然是想见自己,又碍于摘星塔应该被沐珩把控住,他不能明里冲突直接闯进,只能迂回相邀,来见一面。 北堂染,他对自己真的念念不忘?这两年的徒劳追求,还没让他死心! 第两百七十七章没成本的投资 皇城恢宏,御花园人来人往,遍地绫罗绸缎,名媛丽人。 唐百衣正探长脖子准备踏进御花园大门,突然被一个声音喊住。 “唐官人。”清脆的声音带点娇怯,战战兢兢的。 唐百衣回头一看,一名身段曼妙姿容清丽的美人,正娉婷婀娜地绞着巾帕站在不远处,有些彷徨。 这美人,挺眼熟的。 自己自诩为美人收割机,正在苦苦思索这位美人是翰华学堂的哪位,或者是自己在街头扮作矜贵公子沾花惹草时招惹上的桃花? 这桃花挺有本事啊,还追到宫里来了? “唐官人,有个冒昧的请求。可,可否请唐官人,带,带妾身进去。” 美人娇柔怯懦地低垂眉眼,死死绞着手中快要被扯烂的巾帕。 唐百衣终于想起来了,这位不正是先前在广场上,那出言维护自己的秀女么。 “脸还疼么。”自己一想到,这位秀女平白无故替自己挡下一记掌掴,内心就五味杂陈。 美人羞怯地抬起脸,一看就是个绝色美人胚子,“不,不疼了。”她看着御花园内人来人往的盛况,犹豫不决。 唐百衣明白过来。 秀女,最终是想爬上龙床的。宫中传言北堂染对一众后宫佳丽不理不睬,所以后宫宫斗的主要内容,围绕着怎样能见到帝王,给帝王留下深刻印象。 自己倒是小看这位秀女,她可不是天真傻白甜,城府深着呢。她能鼓起勇气,打探到御花园的消息,还一路独自试图混进去,可见胆大心细。 这宫斗啊,还不是一般长得漂亮的女人,能斗的。 “我带你进去,我有什么好处。”唐百衣盯着美人的眼。 “好,好处?”美人秀女显然没想到面前人会说出这句话。她心中,她是有恩于唐百衣,那自然来求报恩。唐百衣将她带进御花园,哪怕让她作为跟班一路跟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匈奴使者的恭送舞会,官员都能参加,她跟着唐百衣混进去,不就能有机会见到陛下了么。 唐百衣连这个小忙都要讲条件? 立马,美人脸色一僵,眼沉下。 唐百衣挑了挑眉,勾起嘴角。 美人垂眉低目,很快复又抬起脸,娇俏的脸上依旧染上怯弱的惧意,令人心生怜惜,“自然,自然是要的。钟儿身无长物,倒是善舞,以后唐官人心中烦闷的时候,随时召钟儿,钟儿给您跳舞逗趣。” 唐百衣笑了笑,“叫什么。” “阮钟儿。” “名字倒是好听。” 美人阮钟儿听到夸赞,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倒是发自内心,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滋味。 “走吧。”唐百衣顺手一把牵住阮钟儿的手,牵拉着一路往御花园里走,“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姐妹就行,不用以丫鬟相称。” 自己堂堂宗肆,带个相熟的秀女进御花园还是没有问题的。总不能在有人问的时候,把这位美人说是自己的跟班丫鬟吧。 在自己看来,如果北堂染身居高位而不倒,如果他有一天放下对自己的执念,那么后宫中,最有可能脱颖而出的宫斗圣手,怕就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心细胆大豁得出去的阮钟儿。 这可是一本没有成本的投资,卖阮钟儿个好,未来如果自己霉运当头,还能有根绳索扯一扯。 然而,自己还是高估了如今年纪轻轻的阮钟儿。她面露感激,目光盯着自己牵住她的手,险些垂下泪来,“谢谢,谢谢唐官人。” 这是个还没有黑化的聪明小机灵,宫斗圣手黑化前,真是可爱啊。 一进御花园,香风吹过。 铺天盖地繁花花瓣扑面而来,沾在秀发云鬓边,落在锦缎袄子上,美不胜收。 自己正困惑,大冬天哪里来的花瓣,仰头一看。 呵?居然有几个小太监,专门守在门口,扬着新鲜摘下的冬梅? 浪费!奢侈!主要还是,有钱! 这排场,很北堂染! 一众名媛佳人肩并肩走过,斜睨过来,乜了几眼。 “这不是后宫新秀女打扮的人么?咱们潜到御花园来了?那秀女身边的女官倒是有点眼熟,白衣像是礼部的人。” “可不是,礼部的唐百衣啊,你们都不知道?那做贡糕的唐百衣进宫里来当官了!” “什么?阿依记的女老板居然来宫里当官?这官位是花钱买的么?人人都能当官,乡下的村姑也能来做官了?” 一声哄笑,“你们怕是不知道,阿依记本来就是穷乡村出来的牌子,听说唐老板发家前,可是村里插秧的农女!” “这么穷!那岂不是上茅厕都没纸?” “穷人家哪里有钱买纸,听说呀,那些落魄农女,如厕完,都是用手指抠。”一名贵妇说着眉飞色舞,很形象地掏出两个手指头做了个抠的动作,惹得一众名媛咯咯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 阮钟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唐百衣,“唐官人。” 唐百衣充耳不闻,继续牵着她,往前走,“不必理会。” 一句清澈的话,灌入嚼舌根的一众名媛耳中,立马激起千层浪。 原本背后窃窃私语的贵妇,高声重重冷哼一声,刺耳尖利的说着风凉话。 “这穷人家的野麻雀啊,一朝飞上高枝儿,就是这么目中无人。”说着,贵妇乜了唐百衣一眼,阴阳怪气地冷笑,“没规没矩,还不来拜礼!” 冲突一触即发,御花园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原本准备候着传说中年轻俊美的帝王,这不,帝王还没来,她们乐得找个好戏看看,消磨时间。 “是买了官位做的唐老板么?”一群矜贵的官家千金簇拥向前,磕着瓜子探长脖子。 “唐老板真是有钱,还买了礼部这么高的官位做。真是,赚了咱们多少银子!都是从咱们头上剥的,偏偏她家糕点还真是好吃。” “她要完了,她被大司空府上的诰命夫人怼上。要知道,司空府的大夫人,那脾气可是一等一的暴躁,上回我娘还被她怼得三天吃不下饭。” “是啊,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咱们站远点儿。”一个官家女小声嘀咕。 唐百衣向前一步,“让开。” 贵妇笑得咯咯停不下来,长长的腥红指甲凌空划了一个弧线,转头揶揄讥讽,“让开?你可知道本夫人是谁?” 唐百衣不耐烦地向右旁站一步,绕过面前挡路的贵妇,径直往前走。 “站住!”尖刻凉薄的低喝,带着刺耳的破音,“本夫人,准你走了么?” 第两百七十八章说拜就拜我面子呢 周围一众名媛嬉笑着看好戏,更有人幸灾乐祸看到唐百衣撞了司空府大夫人的晦气。 阮钟儿担惊受怕地攥紧唐百衣的衣摆,小声道,“唐官人,要不,算了吧,咱们赔个不是,给夫人磕几个头,就算过去了。” 众人起哄叫道。 “是啊,磕几个响头不就没事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做生意的商女又不是磕不起头,你当你项上的脑袋有多金贵呢?商贾罢了。” “这商女还真把自己当个金子了?权贵就是权贵,可不是她这样的暴发户比得了的。” “磕头!磕头!磕头!” 众名媛边嗑瓜子边笑得前俯后仰,更有人对唐百衣指指点点,巴望着看她出丑或是恼羞成怒的脸。 但是,唐百衣神情闲淡,什么表情都没有。 身后,司空府大夫人抱臂高高在上地俯视面前人,倨傲地仰着下巴,冷笑,“没规没矩!本夫人可是当朝诰命夫人!正三品!你个小小女官看到本夫人,理当拜礼!你一个乡村出身的农妇,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么?” 铿锵有力的责难,振聋发聩,震得众人脑中嗡嗡直响。 就在贵妇抱臂狞笑,等着面前人服软吃瘪时,唐百衣抬起眼,眉目清冷,没有一点情绪。 “夫人为什么觉得本官应该给夫人拜礼?” 一句话,掷地有声! 贵妇身边看戏的名媛千金帮腔讥讽,盛气凌人,“你个商女好不要脸!夫人都这么对你和颜悦色,屡屡给你机会,你还这般不知好歹!夫人可是当朝正三品诰命夫人,你个小小买官来的商女,有什么资格对夫人大声说话?” 另一位身穿鹅黄袄子的官家千金,对贵妇巴结谄媚,找到机会就要让贵妇对她高看一眼,“是啊,夫人是正三品诰命夫人,你不过是个肆师,礼部肆师,谁都知道级别低于正三品。你这点礼数都不知道,还进宫做什么?” 一群千金名媛哄笑起来,“乡下人没规矩,哪里知道拜礼,怕是她连纳福怎么做都不知道!” “她肯定会,但是啊,做起来,比男人做得还丑!那么矜贵漂亮的动作,她一介农女,肯定做不美。” “怕是,就因为做起来丑,她才不愿意当众出丑啊!你说她一个女官专门赶来御花园做什么?莫不会是故意来等候陛下吧!” “唐肆师!你也太不要脸了!买官不说,还肖想陛下!陛下年轻英武,相貌堂堂,岂是你一介不入流的商女可以肖想的!” “赶紧滚回宫外,搓你的糕点去吧,别来宫里丢人现眼,脏了咱们的眼!” 顿时,众名媛人声鼎沸,一口一句唾液都能把人喷淹。 阮钟儿是真觉得被羞辱到,她好歹也是县令的嫡女,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性阵仗,当即两眼汪汪,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中打着圈转,“唐官人,咱们回去吧,我,我不见陛下了。咱们别待在这里。” 贵妇一挺腰,倨傲地冷笑,缓缓说出三个字,极富威胁,“怎么样?” 说完,她腥红的长指甲意有所指地敲了敲面前的地面。 意思是,跪下,拜礼! 阮钟儿被贵妇冷傲的气势一震,膝盖一软,险些匍匐倒地。她毕竟还是个宫斗雏儿,面对强势霸道的宅斗王者,她内心畏惧。 然而,唐百衣笑了笑,由衷地笑起来,令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贵妇狐疑地蹙起眉头,“你笑什么。” 唐百衣笑得酣畅,指了指腰间的官坠,“诰命夫人,正三品,真是了不起啊!” 一句赞叹,让周围一众名媛都困惑不解地歪了歪头。 官坠亮出! 大大的两个字。 “宗肆”! 贵妇眯着眼,艰难地辨认有些潦草的繁体字,正要破口大骂面前人故弄玄虚,突然人群中有个看戏的贵公子发出感慨。 “宗肆,正三品!”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 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居然……也是……正,正三品么? “不可能!”贵妇突然凄厉刺耳尖叫一声,指着那官坠,“你明明是肆师!肆师啊!什么时候升为宗肆的?” 唐百衣拱了拱手,谦虚道,“小官不才,正是前些日子被升迁。” 所有人,闭嘴安静下来。 众名媛脸上都觉得像是被打了巴掌般火辣辣的疼痛。 如果两人都是正三品,那么自然不用拜礼,但是……她们可都没有正三品头衔的普通千金啊! 唐百衣对着众烦躁不安的名媛笑道,“这御花园可真是礼数严苛的紧,既然诰命夫人放言下来,说礼数不可废,见到正三品要磕头拜见,那么。” 顿了顿,唐百衣努了努众名媛,“那么,磕头吧。” 说完,唐百衣果真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地自斟了一杯茶水,很有耐心地等着众名媛的纳福。 “你们说我纳福不好看,抱歉,我那是官位高,没有机会给人纳礼。现在,各位姐姐妹妹倒是来现身说法,教教我,怎么纳福啊。” 一杯热茶被吹了吹,唐百衣掀着茶盖,对着众面色青紫的名媛,笑得露出白牙。 顿时,众名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纷纷绞着巾帕要将帕子绞烂似的,咬牙切齿,郁闷到不行。 莫非,真的要给她纳福? 贵妇脸色一黑,扬了扬手,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死板的规矩,今天赏花为先,别坏了这好景致。”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要先行离开,离开这让她晦气的地方。 “站住,我准你走了?” 一句闲淡的声音,让贵妇彻底暴躁如雷,跳起脚来。 “你个贱奴!”贵妇不管三七二十一,亮起嗓子骂骂咧咧冲来,一把拂去石桌上的茶水杯盏。 “哗啦啦啦啦——”杯盏碎落一地,惊起动静一片。 整个御花园人的目光都被聚集过来。 贵妇的泼辣很出名,她一把叉起腰,趾高气昂地仰起下颌冷笑,“想要和本夫人叫板?给本夫人脸色瞧?也不看看身份!你是正三品又怎样?还不是个乡野出身的草包!” 就在这时,大惊动惹得远处谈笑风生的一众官员,纷纷侧目过来。 一名身穿官袍的高大中年男子,墨发张扬到凌乱,大步跑来,一把将盛气凌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贵妇扇倒在地。 “啪——”响亮的巴掌声。 贵妇被整个人扇懵,难以置信地捂住半边脸,讷讷地看着来人,“老,老爷?” 第两百七十九章他是我夫君啊 来人正是大司空! 大司空瞪着夫人愤怒地胸口起伏,强作镇定,转脸恭恭敬敬对着唐百衣抱拳,神色愧疚。 贵妇看不明白了,掐着尖利的嗓音高叫,“老爷!你认识这狐媚子?老爷你凭什么护着她!你和她什么……” 不等贵妇再嚷嚷,大司空一把扯住她的肩头,连拖带拐将人拖出了御花园,忙不迭地离开。 一众名媛窃窃私语,纷纷看不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们怎么都觉得大司空认识唐百衣,而且相当维护她。 唐百衣是明白的。 大司空是沐珩的人,还将自己带进过大司空府。自己作为沐珩的夫人,大司空怎么会允许有人踩着自己的脸?那就等于踩在沐珩的脸上。 “好了。”唐百衣气定神闲地依旧端坐在石凳上,扫视一众失去靠山的名媛,笑了笑,“还愣着做什么,正三品诰命夫人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纳福吧。” 说哇,茶盅扬了扬。 失去靠山的官家千金们,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她们无奈地认命,纳礼的话是诰命夫人说的,可诰命夫人已经被带走,她们现在只能依着唐百衣的话做。 一个标准的纳福。 “林小倾给唐大人请安。” “韩霜霜给唐官人请安。” “唐官人万福金安。” “唐官人万福。” 一个个名媛恭恭敬敬施礼,娉婷婀娜的身姿,清脆的娇音成为御花园里最美的画。 “殷大人到!”御花园门口,尖细的小太监通秉声。 当沐珩白衣广袖,一捋拂尘,逆光从容迈进御花园门口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给唐大人请安,唐大人吉祥。” 唐百衣笑得很嘚瑟地品着香茗,一口一个“好说,免礼。”还探出手装模作样地虚扶美人一把。 络绎不绝的美人施施然排队献礼,而唐百衣笑得活像一个不正经的富家公子。 沐珩脸色沉下。 他天天盯人通报礼部大殿的情况,传摘星塔的消息,就是担心唐百衣的安危。没想到,他不在的时候,唐百衣自得其乐,如鱼得水,而且,居然还撩遍京城所有的名媛千金。 他一想到他为她操的心,顿时脸色更黑。 “阿,阿,殷大人。”唐百衣一个箭步起身,也不再顾念一众排队纳福的名媛,讪笑着向沐珩迎来。 然而,刚走一步路,自己才发现不对。 自己的身份是沐将军的夫人,应该和殷北离从未见过才是。 北堂染在宣布殷北离任职后,并未对外解释说殷北离就是沐珩。所以如今京城的人都以为沐珩依旧是将军,而殷北离则是复又回京的另一人罢了。 “殷大人,久仰久仰。”唐百衣一个急刹车,停在距离沐珩足足有五尺远的地方,笑得有点尴尬,就连那凌空抱拳的手,都有些敷衍。 沐珩长身而立,眸底映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清冷寒冽,周身散发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凉。 他,什么都没说。 唐百衣一愣,这就尴尬的很了。 周围原本被迫纳福的千金们,咯咯笑出声来,小声嘀咕。 “唐大人不是有夫君么,好不要脸,还勾搭殷北离大人。” “就是,可见唐大人来御花园本就勾搭陛下的心思。”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为了殷北离大人而来。全京城谁不知道殷大人的姿容最是绝色。” “相传女帝都得不到的殷大人,这唐百衣胆子倒是挺大的,她凭什么呀,凭什么那么有自信。” “有钱呗,还有她那张嘴皮子利索着。刚才你没瞧见她能说会道的么,咱们那么多人都说不过她一个。” “还真的是,掐尖要强,狐狸媚子霸道的!” 一众千金虽然议论地很小声,还是被唐百衣听了个分明。 很尴尬。 沐珩不理自己是对的。殷北离刚回宫,按照殷千岁目中无人的做派,根本没有可能认识自己一介小小女官,更别说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来同自己回礼。 自己和沐珩互相施礼寒暄说着客套话的场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不!这事确实不可能发生! 所以,自己现在只能戏精地演成殷北离的热情粉丝,来化解这一尴尬局面? “阿,殷大人!”唐百衣连忙轻咳一声,扯出一张招呼贵客的笑脸,热情洋溢地抱拳寒暄,“久闻殷大人大名,下官十分欣赏殷大人的书画,不知可否有幸得墨宝一观?” 自己也明白现在自己的笑脸一定非常狗腿,加万分谄媚。但没有办法,常言道,说了一个谎,就必须用是个谎来弥补!如今的自己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这回,不仅仅是一众名媛千金,连在御花园里谈公事的官员们都纷纷转过身来,被动静吸引。 “殷大人!” “是殷北离大人!” 一众官员眼睛都冒出精光来,晶晶亮。俨然有沐珩的地方就是人群的焦点! 很快,众官员争相迎上来,将沐珩团团围在中央,准备溜须拍马,仰望殷千岁的风采气度。 然而,就在这时,唐百衣好巧不巧说出了那一句话。 “求见墨宝一观。” 嚷嚷成一团的官员,纷纷闭嘴沉默下来。 一股可疑的静默,流淌于众人间。 顿时唐百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下不来场子! 不知谁带头嗤笑一声。 “殷大人的墨宝,也是你一个小小三品女官可以得见的?” 顿时,诡谲的安静中,轰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错。女人再怎么说也是女人,不明事理,都不知道殷大人墨宝的弥足珍贵。” “如果殷大人的墨宝能随便给咱们看,那也不会流传甚广。珍贵啊!一字值万金!” 唐百衣咂了咂舌。 万金?这么贵! 自己还以为最多一副字千金而已,幸好自己没有把一整箱的书画拿去黑市卖,不然就亏大发了! 然而,就在众官员你一句我一言的奚落讥讽中,沐珩广袖一捋,转身迈步走到石桌前。 “嗯?”唐百衣困惑地抬头眨眨眼。 沐珩垂下眉眼,眸底清冽如幽谭,嗓音寒凉无波,“研磨。” 第两百八十章沸腾的名媛们 唐百衣咽了咽喉,立马很狗腿地照做,大手一挥,将上好的墨研得直作响。 众官员垂手站在一边看傻眼。 每个人都像木头一般,呆呆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阿,殷大人,墨还没研好。” 唐百衣惊呼一声,只觉得后背一阵温热,似乎贴靠上结实坚硬的胸膛,浑厚的男子气息紧紧将自己包裹。手上被温暖带着薄茧的大手覆盖,大手握住自己的手,极有耐心地拉着自己的手,蘸着墨,一笔一划,在宣纸上游龙走蛇。 御花园,红梅飘过。 梅树下,两道白衣身影交织,共同完成一副潇洒恣意的字贴。 空气凝固! 所有官员屏气凝神,时间好像停滞在这一刻。 红梅边,那紧贴在一处共同书写的两人,像是自带拒人千里的气场,众人明明距离他们极近,却觉得离他们很远,远到伸手也难以触及。 良久,直到那两身影分开,官员们还没缓过神来。 “殷大人,您写得真好。”唐百衣很迷妹地仰头笑起来,欢喜地看着一整张游龙狂草般的大作!还有左下角那殷红的盖章,老值钱了!殷北离正品! 沐珩俯身,温热的气息喷在面前人耳畔,沉吟磁性暗哑,“喜欢?” “喜欢啊。”唐百衣吹了吹未干的墨痕,左看右看欢喜的很,“还是你带着我一起写的,感觉就像是,这字是我写得一样。” 众官员原本已经清醒回神,突然看到两人很熟稔又自然说话的模样,更是眼珠子都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殷北离大人的墨宝,确实是很值钱吧!一字万金吧!可为什么,为什么殷大人这么慷慨大方,居然亲自教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新女官写字? “殷大人,在下也到处求您墨宝而不得,可否也赐教……” 正当一名官员笑得谄媚讨好,恭恭敬敬捧起一张空白卷轴,上前时,沐珩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白衣蹁跹,衣袂翻飞,宽肩劲腰的背影已经走远。 “殷,殷大人……”官员手停滞在凌空,尴尬不已,收回又不是,不收回又不是。 “唐大人。”最终,官员按捺不住近在咫尺的宝贝,舔着脸,咬着牙,转脸看向唐百衣,笑得狗腿,“唐大人,您手上这份,要不,高价卖给……” “这位前辈是不是搞错了?”唐百衣抖了抖手中未干的字帖,吹了吹,“这张可是我写得啊。我的字,前辈你也要买?” 官员愣住! 是啊!这可是他们亲眼看见,殷北离握着这位女官的手,带引着女官写的!准确来说,并不是殷北离大人的字迹。但是,却又确实是殷北离大人的狂草! 这……怎么评说。 官员咬咬牙,出了个价,“本官要!原价要!一字万金收!” 周围围拢的一群人哗然! 一字万金本只是一个虚指,哪里真有人一个字万金的!然而这位殷大人字画的狂热粉居然真的愿意高价收。 唐百衣扇了扇未干的墨痕,沉吟作思考状。 官员一看有戏,更是怂恿扇动,“唐大人,你看殷大人对你青眼有加,你一会儿或是明天去殷大人殿里再讨要一张,不是更好?反正你是女官,殷大人又愿意和你……” “停!”唐百衣一把制止住官员的话,“啧啧”了两声,“越说越不像话!殷大人是那样的人么!你想要字画是一回事,但少拿殷大人的名声泼黑水!我问你,如果你今天的话被传出去,你觉得殷大人会放过你?你的仕途,想要么?” 义正言辞的辩驳! 官员皱眉,越听越胆颤心惊,心有余悸地望了望沐珩远去的方向,生怕他听见。 唐百衣处处用沐珩的身份堵住众人的话头。 自己是沐珩的妻子是一回事,沐珩用殷北离的马甲在众人面前和自己亲密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可不愿平白被人乱嚼舌根。而堵住众人话头的最好办法就是,搬出殷北离的魔王形象,让他们生生把看见的吞回肚子里去! 想要搬弄魔王殷北离的八卦事,他们有几个胆子? “此事到此为止。”唐百衣弹了弹字帖,冷眼瞥了一众官员,作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顿时,一众官员诚惶诚恐,纷纷垂下眉眼。 很快,御花园另一头传来爽朗的笑声,蹩脚的中文,极富异域风格。 是匈奴使节。 唐百衣同众人一般,探长脖子,遥遥望着一众匈奴舞者,以及伴在匈奴王子身边的北堂染。 阳光洒下年轻的帝王身上,那不羁桀骜的眉眼,尽显胸襟志向,爽朗的笑声,像是炫目的金光般,令人心胸开阔。 北堂染,气度雍容,自信大气,背后似乎隐隐有腾龙吟啸,尽显帝王风范! 众名媛千金一片沸腾! “是陛下!是陛下啊!” “真的是陛下!陛下真的在!怎么办!我要见到陛下了!陛下看我了,他看我了!” “早知道我再换个妆容,万一陛下不喜欢咬唇妆怎么办啊!陛下,看我,快看我!” 唐百衣忍受住充斥耳膜的刺耳尖叫,努力克制住想要龇牙的冲动。 这帮女的,真的是官家千金么?怎么像极了追星的女友粉,还是嗓门特大特不厚道的那种。 很快,北堂染带着匈奴王子落座于御花园正中央摆设的高台中。 琼浆玉液,珍贵果蔬,满目罕见的春季鲜花,竞相被献上,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宾。 一群匈奴舞女,赤足踏着银铃,踩着鼓点,翩翩起舞,令人目不暇接。 阮钟儿已经快要激动地晕过去。 她也管不到唐百衣,拼命地涌在一众千金人流中,挤向高台的方向,期望着能被高高在上的尊贵帝王看一眼。 只要一眼,她就满足了。 那么尊贵雍容的上位者,那么俊美年轻的陛下,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眼,哪怕是听到他对自己说一句话,她都能高兴到晕厥。 北堂染目光扫视在人群中,似乎在找寻一个人。 众千金名媛沸腾! 她们纷纷掂着脚尖跳,恨不得长得更高一点,好将周围这些碍眼的女子都踩在脚底,撑着她们的脑袋爬上高台。 第两百八十一章目光能撕碎人? 匈奴王子望着热情洋溢的人群,放声笑了起来,“陛下,你们中原,冬天还有这么多花?” 他指了指舞台中央那一大丛一大丛的蓝色鲜花,颇有兴趣地俯身仔细望了望。 北堂染笑了笑,唇角勾起不羁的弧度,“兰鸢花。” 众千金一听年轻帝王富有磁性的迷人嗓音,立马眼睛一翻,兴奋到双腿瘫软。 匈奴王子大笑道,“这些,全部都是这种花!”说着他揶揄地看着年轻帝王一眼,“陛下,这花对你很重要?不然怎么全部都是。” 所有千金像是探听到偶像八卦一般,安静下来,纷纷竖起耳朵。 北堂染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声,苦笑,“不错。” 一时间,整个御花园一片寂静。 千金们纷纷屏住呼吸,心中好像缺了一个角,重要的心被人狠狠剜去一般。 很快,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那密不透风的摘星塔别苑都是兰鸢花。” “是不是那个神秘的摘星塔?听说摘星塔里锁着陛下最重要的女子。” “就是那个又老又丑,还身材平板的么?陛下是不是眼神不好,还是审美不好,为什么会念念不忘一个丑八怪?” “就是啊,咱们哪一个人不比那丑八怪强?陛下又是为她造摘星塔,又是为她种了一整个园圃的兰鸢花,真的是……哼!” 一股酸溜溜的柠檬味弥漫在名媛群间,不少后宫秀女各凭本事混入人流,也纷纷黯然伤神,垂下眉眼,心中像是被灌了一大桶陈醋般,酸到不行。 “等我闯进摘星塔别苑,看到那丑八怪时,一定要给她一个巴掌,问问她到底用了什么迷魂术,居然绑住陛下的心!” “就是!肯定用了情蛊,听说苗疆蛊毒可灵验了,百试百灵!” “真的么!这么吓人?那丑八怪,当真用了苗疆蛊毒来陷害陛下?好不要脸!苗疆蛊毒哪里有买么,贵不贵?快介绍一下啊。” 唐百衣听着一众女子大大咧咧的咒骂,无言以对。 若是她们知道,她们口中的“平板身材”“又老又丑”“施苗疆情蛊”的摘星塔女子就混在她们中间,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匈奴王子笑得爽快,“陛下果真是性情中人!合在下胃口!陛下这朋友,在下交定了!”顿时,他一挥手,一众匈奴舞女踩着劲舞鼓点,旋转扭着腰身,赤足甩着银铃,盈盈旋舞上台来。 众男官看见美艳动人的异域舞女,各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好!”“好啊!!”“跳得好!” 顿时,各个男官兴奋地拍手击掌,纷纷叫好,起哄声一片,将舞台气氛推向顶峰! 众异域舞女得到叫好声后,更是卖力地频频抖动臀胯,将丰盈的小肚颤到妖娆,水汪汪的媚眼灵动,盈盈带电,电得一众男官幸福到张大嘴各个如同痴汉。 然而,北堂染没把心思放在众舞女群里,反而仔细地扫视人流,似乎在找人。 “陛下?”匈奴王子敏感地发现身边人有些走神。 就在众人对着异域舞女鼓掌起哄时,北堂染倏地长身站起。 高大威严的身形,站立在高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众千金,兴奋到不能自已。 “陛下一定是看到我了!” “陛下这么专注地盯着我!看这里!看这里啊!” “陛下果真和我前世有缘!咱们是三生结缘。” “唐老板。”突然高台上传来一声爽朗愉悦的嘹亮声音。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北堂染快步下了高台,一步并作两步地拨开众人,驻足在唐百衣面前。 “唐……唐老板。”轻柔试探的语调,北堂染想了想,斟酌深思,还是用了这个称呼。 唐百衣硬着头皮顶着无数道锋芒般的视线,仰起头,笑了笑,“下午好啊,陛下。”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么此刻自己一定已经被戳成筛子,死无葬身之地! 北堂染眼中没有其他人,他兴奋地喜上眉梢,完全卸下一国之君的威严和包袱,如同一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给,给你准备的。” 唐百衣看了看手中被塞进的一个兔子状小包子,有点失神。 这个包子,不是北堂染头一回送给自己。在这两年间,北堂染隔三差五来骚扰自己时,都会带上这样的包子,还问自己好不好吃。 自己肯定说好吃了,这点面子得给。 然后每回,北堂染都笑得和铁憨憨一般。 自己总觉得这兔子模样的小包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天午夜梦回时见过一般。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于是,自己顶着能把自己扎成马蜂窝般的无数道犀利视线,硬生生咬了口手中的兔子包子,挤出笑脸,“好吃。” 咦,后脑勺那道新射来的寒凉目光是哪儿来的。这也太冰冷了吧! 在唐百衣看不见的角落,沐珩一捋拂尘,没有理会还在动嘴皮子絮絮叨叨的官员,径直走上了高台。 北堂染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喜欢就行!唐妹……唐老板喜欢就行!”说着,他手足无措地探出一个手势,“请”带引唐百衣走向高台的方向。 众名媛千金纷纷怔住! 一群女子目瞪口呆,美目圆瞪,手中巾帕纷纷落下。 在北堂染的手势示意下,唐百衣坐如针毡地坐到仅次于高台的第三顺序坐席上。 漂亮的果蔬几案,镶满了暗纹宝石,鎏金色的烤漆,精致纷呈! 自己顿时觉得自己的跪坐下的膝盖都上了不少档次。 “殷大人?”北堂染起身时,一愣,还是恭敬点了点头。 唐百衣在北堂染的提示下,慢慢回头。 心中“咯噔”一声。 夭寿啊!沐珩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坐席旁边? 他手握拂尘,神情寒冽,那清冷到深不见底的眸子似乎能杀人! 前有北堂染,后有沐珩,台下还有一众虎视眈眈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剁烂的名媛千金。 我真的不想跪坐在值钱的几案边。 ——摘自《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沐珩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自己的心,跌到谷底。 第两百八十二章龙争虎斗 沐珩嘴角噙起弧度,目光清冽,“唐大人?” 唐百衣哆嗦了一下,心中哀嚎,不管自己的事! 北堂染高大威严的身形,一下子挡在唐百衣身前,将沐珩隔开,爽朗笑起来,“殷大人,孤给您预备了位置,在那边。” 说完,年轻帝王恭敬地指向左手边第二个坐席,正是顺在匈奴王子之下的一张坐榻。 台下众人的目光带着可疑的探究,频频流连于台上纠葛在一处的三人。 唐百衣被北堂染威武的身形挡住,面前是一道长长的影子,眼前全是金光灿灿的金缎龙袍,闪瞎自己的眼。 自己突然觉得北堂染的模样,有点像是护住崽子的母鸡,而沐珩在他眼里,就是那只爱叼肉的野鹰隼。 三人凝固在原地,谁都没有先动作。 沐珩挑了挑眉,嘴角噙着讥诮的笑意,直视进北堂染的眼睛。 北堂染当仁不让,横立在他身前,胸膛挺起,如同傲雪凌霜的寒松一般不退让。 唐百衣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头疼……这两人,在争什么? 众台下人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连翩翩起舞的异域舞女踩着鼓点的赤足都有点停滞。 “陛下的座位,在上边。”嗓音寒凉无波,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冽。 年轻帝王揶揄地勾唇,拍了拍身后的蔬果几案,“孤,有贵客要作陪。” 被冠以“贵客”之名的唐百衣暗戳戳看了看高台上同样面色很差的匈奴王子。 拜托,陛下,您这么不给匈奴王子面子,真的不在乎两国修好的事么?今天的贵客应该是匈奴人啊。 这场御花园的送别宴可是专门为匈奴王子准备的,怎么说这些小事也得放在宴后你们再争。 然而唐百衣不知道的是,这一回和内臣总管殷北离的当面争斗,对于北堂染来说,被附上另一层含义。 区区匈奴,他没放在心上,这回是他和殷北离的头一回正面冲突。他要当着那么多文武大官的面,落掉殷北离的场子,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帝王持着坚定的态度和殷北离斗到底。扬起保帝一派势力的信心。 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唐百衣没有想到这么多。 “唐老板,来,喝茶。” 令唐百衣瞠目结舌的是,年轻帝王居然一拂龙袍衣袖,大大咧咧地屈腿坐在自己身侧!他还十分惬意地自斟自饮,丝毫没有把沐珩放在心上一般。 台下众名媛千金纷纷憋红了俏脸,酸意滚滚袭来。 台下一众男官,若有所意,摸索着胡须盯着不同寻常的一幕垂眉沉吟。 “陛下。”唐百衣叹了口气,转脸看着十分享受的年轻帝王有点无语。 一道阴影落下,自己下意识地转脸一看,正对上的是一双深邃如幽谭般的漆眸。背脊下意识窜上一股凉气,好冷。 “陛下,那个,我……” “哎!坐,坐!”北堂染爽朗大笑,瞥了站着的沐珩一眼,笑起来,“殷大人,怎么不坐啊。这一曲舞甚合孤意,来人,赏!” 两排鱼贯而入的婢女,纷纷捧着金贵的托盘将赏赐奉于匈奴王子身侧。这一句赏赐既给匈奴贵客解了围,也奚落了沐珩。 高台上气氛风起云涌,诡谲极了。 就在唐百衣觉得沐珩忍不下北堂染设下的局面,会愤愤离场,或者直接发难时,沐珩有了动作。 拂尘轻扫,凌空滑过一道弧度。 月牙白衣袂捋过几案,落下一道阴影。 墨发在寒风中张扬,拂过自己脸有些酥痒。 清冷寒冽的嗓音,沉静低沉,“唐大人,喝茶。”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怔怔看着沐珩居然就这么落落大方地坐在自己另一侧,从容不迫地开始替自己斟茶? 自己瞳孔倏地瞪大。 右边北堂染胡来也就算了,他胡来的事情还少么。 但沐珩居然这么放低身段,给自己一介三品小官亲自奉茶? 突然,自己觉得,茶都香了好多。 嗯,殷北离殷千岁奉的茶,就是好喝!甘冽! “嘶拉——” 乐师手一抖拉了个重重的破音,琴弦断了! 一众踩着银铃翩翩起舞赤足舞女,美目圆瞪,不敢喘气,双手停滞在凌空。 台下一众人,手中握着的器皿纷纷落下。 “哐当——”重重的摔碎声,整齐划一! “哗啦啦啦啦啦!”就连碎落一地的声响,都整齐无比! 所有人石化在原地,呆若木鸡,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就连高台上原本有些不太爽的匈奴王子,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唐百衣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被强迫一杯又一杯地喝茶。 “唐老板,尝尝这一壶,孤亲自泡的。” “唐大人,这包贡茶稀有罕见,请。” 一杯又一杯。 一壶又一壶。 御花园里,一只八哥飞过,嘲讽地大声嘶鸣。 唐百衣原先还觉得热茶甘冽回味甘甜,但现在脑中沉沉的有点晕眩。自己是不是茶叶中毒了? “嗝。”唐百衣忍住被噎到翻白眼的冲动,一把捂住再也塞不下的肚子。 好饱……流泪……自己真的喝不下了。 好想找茅厕。 “唐老板。”北堂染雍容有度地端着名贵的茶壶,笑得爽朗威严,“久闻唐老板年纪轻轻,功绩颇丰,孤有意向将唐……” 沐珩一捋拂尘,清冷的嗓音是时候地插进来,带着戏虐,“唐大人新官上任,不知有何功绩,颇丰从何谈起。” 北堂染瞥了沐珩一眼,笑得不露声色,“殷大人对唐老板倒是挺上心,连何时上任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沐珩勾起嘴角,声音寒冽,“陛下一介明君,坐拥后宫佳丽无数,偏偏对臣妻青眼有加,是为何故。” 臣妻,将军府沐将军的发妻。京城人不人不知。但他们只知道阿依记的唐老板是将军府的夫人,却不知殷北离和沐将军是同一人。 但在台下众人眼中,堂堂殷北离殷千岁肯这般为一位将军的夫人出头,和陛下对着干起来,也是大跌眼镜。 一时间,北堂染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唐百衣内心淡定,眼珠子直瞟距离最近的茅厕。 你们斗吧,斗吧尽管斗,现在我只想要抱厕所! 第两百八十三章有人解围么 在这个节骨眼,唐百衣万分感激有人出言替自己说话。 匈奴王子风趣地扇了扇中原的折扇,笑出声,“唐老板是商人?正好小王有意寻中原商队合作,不知能否在今日回程前,和唐老板相约畅谈一番。” 不等左右两人回应,唐百衣连忙热情地招呼,“没问题殿下!小的这就去喊来店中主事的一同梳理准备一番,等欢宴结束,小的来寻殿下!” 不等北堂染和沐珩表态,自己赶紧一溜烟,忙不迭地卑微行了个礼,快步跑没影。 开玩笑! 两大神掐架,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被殃及的么? 台下众人瞪着诧异的眼,眼睁睁看着一道残影掠过,凛冽劲风刮过,那女子风风火火冲出了御花园。 快如虹,疾如电! 一名官家千金挤了挤柳眉,鼻头都皱起,“那人,真的是……阿依记的唐老板?”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一名做了女官的商贾,会在如此尊贵的高台上左右逢源,享受陛下和殷千岁的殷勤侍候。 哪怕现在,她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匈奴王子笑得大声,爽快的笑声回荡在高台上,抚掌直笑,“有趣有趣!陛下,你们中原的女子都这么不见外的么?” 按照他的理解,能承蒙如此皇恩的女子,势必会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蜷缩在几案上。但唐百衣却十分坦然地一杯又一杯喝光了帝王和最高权臣奉上的所有热茶! 淡定,不客气,安之若素。 他哪里知道,唐百衣不是淡定,而是脑子一片空白。在那种情况下,左右大神进入绞杀局,她一个小小平民,除了乖乖受着,还能做什么。 北堂染在唐百衣离开后,目光紧紧一路跟到御花园门口,才转脸不悦地瞥了眼匈奴王子,重新落座在高台坐席上。 沐珩则是淡淡瞥了眼高台,拂尘一扬,转身离开。 一路溜远的唐百衣内心慌得一批。 北堂染这家伙是越来越大胆!他和沐珩的斗争似乎越来越激烈。他原先只不过是一介不被看好的皇子,何德何能可以凌驾在北堂护之上?连先帝都拿沐珩没办法,而北堂染居然隐隐有着压制的态势。 会不会,和黑衣人有关? 自己跑在大街上,突然一个骤停回头,果然看到不远处,黑衣歪脖人站在不远处。 暗卫老三称呼他为师叔祖,那么他在江湖中一定是暗卫老三那一脉的传承,而且,是个很年轻的师叔祖。 “大叔,你怎么称呼。”唐百衣尽量笑得自然,语调轻松随意。 “盖复。” 唐百衣上下打量黑衣人,猜测他会不会是北堂染的一张暗牌?但是,哪里有人会把暗牌这么明晃晃地放在自己身后。而且,不过江湖中人而已,能帮北堂染赢得什么朝堂势力? “行,盖大爷,您继续跟着吧。”唐百衣摇了摇头,继续大步回到阿依记,顺路溜去找茅厕。 御花园。 气氛重新回归平静。 当唐百衣扯着慕容止和一大堆关于阿依记糕点的文宗介绍回到御花园时,台上开始才艺表演。 匈奴王子依旧摇晃着头,大大咧咧地抚手大笑,对每一个表演都赞不绝口。 “嘭!” 突然自己肩头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力量之大,让自己脚步一个踉跄,被身后的慕容止扶住。 “老板?” 一名粉衣女子,目光凌厉,幽怨地狠狠剜了一记眼刀。 唐百衣突然觉得这位女子有点眼熟,最眼熟的地方还是这件玫粉色的广袖流衫裙。毕竟很少有人会在大冬天要风度不要温度地穿这么少。 “你是?”唐百衣努力思索着,装作很相熟的模样。 粉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屑地一拂秀发掖到耳后。 “还算你有眼色。”讥讽的冷笑声,女子不屑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唐百衣努力频频思索,“我见过你!” 粉衣女子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嗤笑,扬了扬手中的巾帕,“算你有眼力。你不过运气好攀上贵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谁不知道朝堂上陛下和殷大人斗得厉害,你不过就是被夹在当中被利用的人罢了,别自我感觉良好。你没听见陛下说么,你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商贩,不入流的商贾。” 粉衣女子白眼都翻到天上去,自我感觉良好地整理着鬓角妆容。 唐百衣沉下声,“所以这位姑娘您到底是哪位?” 粉衣女子美目圆瞪,难以置信地尖叫一声,瞬间尖音淹没在人山人海的热浪中,“你连本郡主都不记得?” 唐百衣苦苦沉吟。 自己是真的想不起来。 来到京城后,找茬的郡主没有一批,也有半沓。只能说皇家人太能生养了,公主不多,郡主多到数不清。好像随意出个门,就能撞到两三个郡主。 粉衣郡主气得戳了戳她俏脸上的红印,因为恼怒手上劲道重了点,将俏脸拍得直响,厉声尖叫,“想起来了没!你想起来了没!” 唐百衣这下恍然大悟般“哦”一声,手指动了动,“是你啊!好久不见啊!你脸上印子倒是下去些了,你那姑姑出手挺重啊,连侄女都不放过。” 不说起这茬还好,一提起这档子事,立马粉衣郡主脸再次被气红。 “你!你!你!” 粉衣郡主憋着红到发紫的脸,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 上回还不是因为唐百衣,她才吃了大亏!什么时候她被人这么打压过!这份委屈和愤怒,让她毕生难忘。但她偏偏还不能动手,只能占占嘴皮子便宜,因为唐百衣是正三品女官。 “唐官人。”阮钟儿终于挤过人流,走到唐百衣身边,迎面对上粉衣郡主狐疑的目光。 “是你?”粉衣郡主冷笑几声,伸手一把狠狠将阮钟儿推搡。她不能找唐百衣麻烦,还干不过一个小小同级秀女么。 “嘭——” 顿时,阮钟儿娇弱的身体一歪,整个人被推倒在地,跌坐得敦实。 然而,冲突声淹没在人声鼎沸的欢呼声中。 又一位名媛千金献艺结束,众人纷纷叫好。 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中,属高台上那位匈奴王子喊得最大声。 “瞪大你们的眼看好了!”粉衣郡主将柳腰一扭,手一插,“让你们这些乡巴佬好好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名门!” 说完,粉衣郡主不屑地瞥了两人一眼,扭动腰肢,摆胯扭臀,将胸挺地像一只矜贵花孔雀一般,上了台。 第两百八十四章阮钟儿触及圣怒 在众人的吆喝起哄声中,丝竹奏乐缓缓响起。 粉衣郡主手持两把大白云,将蹁跹衣袂挥得哗哗作响,一路如同金蝴蝶一般旋转亮相上台。 四面空白屏风。 挥毫浓墨。 舞姿优雅灵动。 媚眼如丝,身段婀娜,腹有书香气自华! 众人困惑地猜测,这位千金献演什么才艺。很快,他们明白过来。 “好!” 台下频频叫好鼓掌声。 只见粉衣郡主飞快舞动旋转,纤腰扭动,大白云毛笔频频挥舞泼墨。加之以细节勾勒。不出一盏茶时间,四块屏风顿时遍布四副精美绝伦的画作! 丝竹奏乐停止。 画作成!梅,兰,竹,菊,四块屏风同时亮相! 台下掌声雷动! 就连北堂染眼前都是一亮! 粉衣郡主得意地对着唐百衣的方向扬了扬倨傲的下巴,笑得高贵至极,像是天地间最美丽的一只金孔雀。 “好!”匈奴王子大手一拍,眼前明亮地发光,“陛下,此女子才色绝艳!不知怎么称呼。” 才色绝艳。 虽然异族王子用词不妥,但也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顿时粉衣郡主脸上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北堂染沉吟一下,似乎在思索,她是谁。 粉衣郡主得意地对着高台施施然纳了一个礼,仰起美艳的俏脸,笑得像是聚集了全天下最明亮的阳光,“回殿下,妾身是陛下的佳人,贺氏,也是长公主的义女。” 粉衣郡主在后宫秀女中,也算是有头有脸,凭借她家族的荣光勉强买了一个佳人的名号。 有名无实。 “陛下的佳人”四个字一出,匈奴王子蹙眉。 台下所有人惊讶无比。 “陛下的女人真的是才貌双绝。” “这后宫女子怎么还来人前抛头露面了?” “还不是因为陛下不去后宫么,女人被逼急了什么法子都用得出来。” 原本粉衣郡主十分嘚瑟,但在台下众人评论她身份的话一出后,立马她脸色拉下,有些挂不住。 是啊,后宫女人不受宠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坐冷板凳的秀女那么多,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但虽然这么想,她心中依旧十分不舒服,好胜心在作祟。 匈奴王子轻咳一声,遗憾地抚掌大笑,“陛下好福气!有如此绝色的美人相伴,令人羡慕!” 北堂染神情寡淡,不可置否。 粉衣郡主原本想要借此画舞,一飞冲天,收获帝王的芳心。但她一对上高台上年轻帝王冷漠寡淡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落了下去。 突然,她想到一个主意。 唐百衣作为将军府夫人,刚才被陛下如此厚待,莫非当真有私情?陛下究竟是对女人不敢兴趣,还是对她不敢兴趣,一试便知。 “回陛下。”粉衣郡主声音清澈嘹亮,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唐老板回来了,今天既然是给匈奴贵客设下的欢宴,那么替匈奴朋友献舞表达敬意是我们该做的事。” 一句话,直接把唐百衣拱到明面上。 唐百衣全身一怔。 嗯? 要自己干什么? 粉衣郡主不依不饶地对着人流中唐百衣的方向,笑道,“唐老板,您该不会是,不愿意给匈奴王子献上才艺吧。” 周围安静无声。 所有人翘首在人群中找人。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被无数道目光盯住,背上火辣辣的,成为众矢之的。 粉衣郡主夸张地掩口“哎呀”一声,抱歉道,“唐老板,是妾身冒昧,忘记唐老板出身乡野。该不会,唐老板身无长才,有献艺的心,也没献艺的才艺吧。” 迎着四面八方怀疑嗤笑的目光,唐百衣阖上眼,深吸一口气。 自己一个现代人,哪里会什么才艺? 难道,古人能接受女子在台上拳打脚踢施展一套格斗功夫? 不!自己还是有节操的。 但是,自己真的一不会舞,二不会吟诗作画啊!自己在翰华书院恶补了识字写字,并没有补上琴棋书画! 粉衣郡主一挺腰板,咯咯直笑,“要不,唐老板来台上介绍一下五谷杂粮的食疗好了。应景的很,别让匈奴贵客久等。” 台下人哄笑声一片,纷纷向唐百衣投来瞧不起的目光。 在富贵权臣间,根正苗红,三代为官是清白家世的基础。乡野出身的新晋官员,是会遭到白眼和讥笑,属于不入流的暴发官。 “我不会跳舞。”唐百衣实话实说。 粉衣郡主笑得花枝乱颤,“那作画呢。” “也不会。” 台下人跟着笑起来,指指点点。 粉衣郡主不依不饶,“那你会什么?除了种地耕田做糕,你还会什么?” 高台上,北堂染目光沉下,英眉紧锁,眼底幽深。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阮钟儿挺身而出,施施然上前对着高台上的年轻帝王纳一个礼。 “陛下。”清脆带着娇羞的嗓音,我见犹怜,“陛下,唐大人执笔为百姓,是个好官。家父常说,舞为取悦人,唐大人这般心怀天下的好官不必学这些讨好奉承的事。” 顿时,场下一片安静。 所有人瞪大眼,怀疑他们听见了什么。 北堂染眯起眼,周身散发不怒自威的上位者威严。 阮钟儿不安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话说完,对着匈奴王子遥遥一拜,“殿下如果想看中原舞蹈,妾身愿意一试。” 一句“妾身”勾起匈奴王子的好奇心。 “你是?”匈奴王子露出有趣的神情。 阮钟儿惶恐不安地盈盈再拜,“妾身是陛下后宫秀女阮钟儿。” 众人纷纷对视,窃窃私语。 今年御花园聚来这么多不请自来的秀女?如今佳丽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北堂染眯眼,散发震慑人心的威势,令所有看好戏的官员纷纷垂下头去,不敢作声。 “放肆!” 顿时,众人纷纷惊恐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瞳孔紧缩。 陛下动怒了! 后宫女子接二连三地擅闯御花园加入贵宾欢送宴,可谓是八仙过海用上了浑身解数,目的只有一个!能入年轻帝王的眼! 但是北堂染,怎么会放任此事频频发生?后宫乱套,众女目无法纪! 第两百八十五章惊艳四座 阮钟儿被年轻帝王威严的低喝声一震,双膝盖一软,直直跪拜下去,战战兢兢,很是惶恐。 她也算是孤注一掷,试图引起陛下的注意。若是能够在御花园欢宴上崭露头角,获得陛下垂青,那么日后她前程不可限量。 但是,显然,如今她的莽勇,触及圣怒! 陛下,怒不可竭。 “饶命啊陛下!”阮钟儿呜咽啜泣,拼命告饶。 粉衣郡主看好戏般嗤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她可是长公主义女,母亲是北堂皇族,货真价实的郡主。 她做什么都可以被谅解,谁让她从小就跟着北堂染身后一口一个北堂哥哥的喊呢。她极有自信,在陛下心中,她是独一无二不一样的存在。只要北堂染记起年幼时她对他的好,那么定然会对她另眼相看。 如今,她看到同为秀女的阮钟儿吃了瘪,心中畅快极了。 然而,就在粉衣郡主一脸嘚瑟,冷哼看好戏时,唐百衣往前站了一步。 “陛下。”唐百衣朗声行了个礼,潇洒倜傥的手势,与其说像女子,不如说更带着男儿的飒爽英姿,“下官前来献艺,以助兴,只是,需要借阮氏一用。” 众人纷纷愣住! 粉衣郡主柳眉蹙起,不安地嘀咕一句,“又来搞什么幺蛾子。你是特地来献丑的么?你会什么了?” 北堂染如同换了个人般,喜上眉梢,长身站起,负手径直走向台下,热情地笑起来,“唐老板,愿意献艺?” 唐百衣内心腹诽。 这北堂染一点都没变,哪怕他做了帝王,还是一脸地主家傻儿子的憨样。 在众目睽睽下,唐百衣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献曲,我唱一首歌吧。就是没人伴奏,特别单调,还劳烦阮妹妹伴个舞。” 粉衣郡主刹那间,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她千防万防哪里能想到,唐百衣居然借着献曲的名头,把阮钟儿也带上了台。万一阮钟儿舞姿打动陛下呢?万一阮钟儿跳的舞能力压她的画舞一头呢? 顿时粉衣郡主内心如同翻了九味陈醋一般,各种不是滋味。 “啪,啪,啪!” 北堂染有节奏地抚掌大笑起来,“好!好!唐老板肯献曲,当真是孤的大幸!” 年轻帝王丝毫不遮掩他对面前女子的喜爱,台下一众人纷纷沉下脸来,开始各种揣测。更有原本站在皇族这一边的官员,为陛下亲女色而担忧起来。 阮钟儿感激涕零,她施施然对着唐百衣悄悄纳了一个礼。 唐百衣有点尴尬地走上台中央,故意往旁边站了站,将舞台中心让给阮钟儿。 哎呀妈,自己当真应付不过来这类大场面,自己现代也不是什么百灵鸟的歌喉,这么多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当真是令人喘不过气来。 轻而缓的音调,如瀑布般流泻出。 “西风夜渡寒山雨,家国依稀残梦里……蜡炬已残泪难干,江山未老红颜旧。” 一曲现代古风曲子红颜旧,缓缓吟唱出。 自己突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嗓音像是被天使吻过一般,当真是别具特色,天赋异禀,宛若天籁。 阮钟儿柔软的身形应和着灵动的歌声,疾疾徐徐,下腰下劈反踢,柔若无骨,媚眼中自有一派动人娇柔的韵律。 舞姿应和着歌声,如泣如诉,缓缓道来。将江山未老却红颜旧的诗意,赋予了惆怅,令人百感交集。 一众异域舞女看呆。 匈奴王子惊讶地站起身来,连抚掌都忘记。 北堂染负手凝固着刚才的姿势,站立在原地,一时间讷讷地盯住舞台中央刚歇下歌声的唐百衣,眸底清亮澄澈,胸口起伏。 台下众人都听呆了,良久,雷鸣般的哗然声才响起。 “好音律!” “歌词也好!妙极!妙哉!” “是哪位谱曲人著写的曲子?音律太有意境!尤其衬上歌词!” “好一个红颜旧!旧红颜!当真是唱在人的心坎上!这作词人,大有可为!” 粉衣郡主震惊之余,气得咬牙切齿,又担忧地去拿眼瞅陛下。 她原本可是想看唐百衣出丑的,哪里知道,唐百衣非但没有出丑,在人前狠狠风光了一把,居然还带起一位秀女一同沾光。抢了她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这下,再没人关注她献上的才艺,风头都被台上的两人抢走了! 北堂染没有关注任何事,只是大步向台中央的唐百衣快步走去,情绪不复沉静。 红颜旧,江山未老红颜旧,她在影射什么? 她是否有想说的话,没有机会单独告诉他? 她是否是被那个人胁迫的? 唐百衣正给阮钟儿使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余光瞥到有些失常的北堂染。她咽了咽喉,有点震惊北堂染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他是没听过歌喉好听的歌女么? 就在北堂染面露激动地作势要上台和自己说些什么时,唐百衣早有准备一个滑步闪开,利索地将阮钟儿扯在身前,堪堪挡住北堂染的脚步。 “陛下。”唐百衣笑得像只狐狸,“您当真收了位妙人,阮钟儿的舞,连我一个女子看了都馋的紧。” 阮钟儿突如其来险些撞进帝王那坚硬的胸膛,她面泛绯红,少女怀春,整个心砰砰跳个不停。原本准备好的话,居然一句都说不出口。 北堂染定睛对上阮钟儿期待的目光,那小鹿般纯良漆黑的眼瞳,怀着娇羞的心思,令人心生怜惜。 最终,北堂染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下去。” 阮钟儿一愣,随即欣喜地纳了个福,复又抬起眉眼,娇俏地瞥了帝王一眼,才施施然离开。 她这回是进了帝王的眼,帝王原谅她擅闯御花园的罪过,放了她一马。 “陛下。”匈奴王子饶有兴致地旋转着手中华彩杯盅,剑眉星目,笑得爽朗,“小王想向陛下讨要一个人。” 台下人喧哗起来。 众人激动成一片,纷纷猜测匈奴贵宾瞧中了谁。 众所周知,匈奴王子原本的和亲对象,北堂氏公主突然暴毙,可谓让贵宾跑了一场空。如今北堂氏并未另择一位皇室公主给匈奴,那么是否意味着,今日匈奴王子会亲自瞧中一位千金? “是谁!是谁啊!” “对啊!您瞧中了谁!说说啊!” “陛下肯定会答应,毕竟是咱们国答应和亲在先,不送公主过去总有点说不过意。” 第两百八十六章我到底是谁 “她!”匈奴王子英姿飒爽地站起身来,手指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北堂染脸刹那间黑到极点。 粉衣郡主笑得嘲弄。 台下一众官人紧张地面面相觑。 “她?” “她不行啊。” 北堂染拳头攥紧,面露冷笑,一步一步逼近高台,周身上位者威势倏地散发出来,如同滔天巨浪一般汹涌骇怖,震慑人心。 匈奴王子被年轻帝王突如其来的威势也吓了一跳,蹙眉问,“为什么?” 北堂染面色沉到骇人,额头青筋毕露,眼眸危险眯起。 台下一名官员好心提了一句。 “殿下!这位是我朝将军府的夫人,也是一位女官。有夫之妇,怎么能外嫁他国,更遑论是身居高位,有官衔的官员呢。” 匈奴王子恍然大悟,讪笑,“陛下莫见怪。” 北堂染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匈奴王子觉得脸上无光地很,边视线一扫台边,眼睛一亮,“那么陛下,小王换个人讨要,这位跳舞书画极好的中原美人如何?” 随着匈奴王子手指一指,粉衣郡主立马如同被判了死刑一般,惶恐到无以复加。 粉衣郡主惊恐地频频摇手,惊呼,“殿下,妾身可是陛下的佳人啊,妾身还是郡主,妾身母亲是北堂氏,不可啊!” 帝王的后宫,有谁敢动? 可匈奴王子一听“北堂氏”心中一动。但他碍于面子,若是两回都被拒,那更是脸上无光,于是对着北堂染多问了一句,“陛下,旧有香车宝马赠故人,古有君王赠美人。不知小王可否有这个资格。” 粉衣郡主频频眨眼,愣是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心中笃定,陛下是绝对不会将后宫赠出,那损失的可是大国的颜面。 然而,北堂染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 眼中俱是厌恶和嫌弃,依旧深深的嫌隙。 粉衣郡主心中大惊,她怎么都想不到她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陛下。不然为何陛下看向她的目光那么憎恶,好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不可啊陛下!” “陛下!不可!” 台下已经有不少老臣大呼小叫起来。 然而,北堂染冷笑一声,屈指在几案上敲击两下,笑道,“君王赠美人。如若孤将佳人赠与你,你当如何?” 匈奴王子立马会意,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父王缠绵病榻,小王代理朝政,今年贡品翻番,另赠汗血宝马一匹,以示两国之谊。” 只要他能带回一名和亲公主,还是拥有高贵血统的公主,那么他就能在众多王子中脱颖而出,真正掌握住匈奴大权。老王病重命不久矣,他要将王权牢牢拿捏在手中,这些贡品和宝座相比,算得了什么。 “好!”北堂染立马大手一挥,判了粉衣郡主死刑。 “陛下!” 粉衣郡主凄厉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台边,余音缭绕久久不绝。 北堂染没有将台下一众大臣的哀嚎声放在心中,只是负手慢慢走下高台,在和唐百衣擦肩而过时,转脸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 “百衣妹妹,天底下,没有人比孤待你更好。” 唐百衣身形一震。 他是发现粉衣郡主处处针对自己,才故意在众人面前把她打发到遥远的边疆和亲么? 这是……昏君的前兆啊。 自己原来还以为城府极深的北堂染会是个胸有大志的明君,想不到,他居然直接把自己架到了红颜祸水的高空。 顿时,自己只觉得妲己烽火戏诸侯的事,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忐忑…… “百衣妹妹。”低沉的声线,将人思绪不断牵扯,“等孤势力培植起来,定然将你从那个人手中救出。” 信誓旦旦的承诺,郑重万千。 唐百衣突然觉得“百衣妹妹”四个字有点耳熟。 原先北堂染还是祁王时,一口一个“唐妹妹”的喊自己,自己还没觉得什么。 但这“百衣妹妹”四个字,加上兔子包子,总将自己的思绪不断牵扯,扯回极其久远的过去。 但是,这具身体的回忆,自己是极为模糊的。看不清,想不起来,那些回忆并不属于自己。 莫非,北堂染和身体原主,很早前就认识?那他为什么一开始时,不提醒自己? 这具身体的身份究竟是谁? 唐百衣困惑的时候,全神贯注都在寻找答案上。手总比脑子先行一步。 “嗤——” 就在自己反应过来时,贱贱的手居然抢先一步一把扯住黄金龙袍的衣襟,很是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北堂染风度万千,气势威严的龙襟。 额……好尴尬! 被所有人像看死人一般的视线盯住,真的好尴尬。 “对不起对不起陛下。”唐百衣口中说着抱歉,但动作麻利的很,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嘭!” 北堂染没有抗拒,任由他被面前女子一把扯近,两人身形贴得极近。 唐百衣附耳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当机立断直接问,“你告诉我,我姓什么,我是谁,我的名字叫什么?” 果断的问句!当仁不让的强势态度! 台下众人只见到,大胆包天的女官唐百衣,居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调戏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王!那咸猪手居然还不要命地一把扯住帝王的龙袍! 震惊!惊呆!气愤!气晕! 果真有不少老臣,气到晕厥过去,砰砰倒地了一片。 大胆!胆子太大了!这女官是嫌弃命太长么! 人群中,一道白衣身形长身而立,目光清冽冷淡,沉如幽谭。 北堂染欣喜地一把反手揽住面前女子的肩头,欢喜若狂地极力压抑他内心的激动,艰难地克制住澎湃的内心,“百衣妹妹,你失忆了?你失忆了?” 唐百衣内心快要吼出来了。 我失忆你那么高兴做什么?你这人是脑子不对么!赶紧告诉我身体原主是谁!这谜题挠得人心痒死了! 唐百衣咬牙切齿地狠狠威胁面前人,附耳道,“快说!我到底叫什么!赶紧的别墨迹!” 答案就在面前! 越等越会有幺蛾子!自己快被好奇心折磨地够呛,绝对不能放过知道真相的北堂染! 北堂染无声地动着口型。 唐百衣眯起眼,努力辨认着口型,歪着头一脸困惑,内心快要骂娘了。 大哥!你真是磨叽!要说赶紧说啊!让人猜什么?这名字有这么见不得人么?不能念出来么?你以为是大魔王的名字么? 北堂染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一般,俯身凑近面前人耳朵,开始说话。 第两百八十七章咱家内人 就在这时。 “铮。” 清澈的弦音,扬起一阵撩拨。 嘹亮的琴声,回荡在台上,漾起一片惊鸿。 北堂染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 唐百衣恨得磨牙,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知道!这回又是谁! 台中央,一柄拂尘施施然摆放在众人面前。一把焦尾琴,一袭月牙白衣。 沐珩清冷的背影如端坐的雅僧,寒凉淡漠,衣袂蹁跹,张扬在风中。 “铮——” 刹那间,弦音疾速如虹,快撩挑抹,铮铮铁骨如同金戈沙场的千骑骏马,踏破万里浩瀚浪涛,狂奔疾驰而来! 须臾,铿锵有力的铁骨琴音,缓缓放慢,窃窃私语般,如琢如磨。 那悠扬带着哀思的旋律正是刚才自己献上的一曲红颜旧! 众人都听呆了。 唐百衣忍不住跟着熟悉的旋律慢慢哼唱,渐入佳境,琴音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 “江山易老红颜旧……” 最后的和鸣声,缭绕回荡在台上,弦音尾音拖得极富韵味,令人心中惆怅,百感交集。 台下不少名媛贵妇,都纷纷垂下泪来,泪湿巾帕。 女子容颜易老,色衰而爱弛,谁又能享有永久的爱恋呢? 一袭白衣身影长身而立,少了凌厉不羁的肃杀感,多了不染尘埃的谪仙气息。 沐珩转过身来,淡淡地杵在台中央,手握拂尘,清冷的眉眼看着不远处的唐百衣。 “好!”台下不知谁先带头鼓掌,为配合完美,音律妙极的一曲献艺叫好! “不愧是殷大人!国琴圣手!果然不同凡响!” “有生能听见殷大人弄琴,当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若是被那群同僚知道只有在下听见殷北离大人抚琴,他们不知该有多羡慕!” 唐百衣被沐珩那清冷的眼眸盯得有些呆愣。 这般风姿卓绝的殷北离,自己从未见过。 一声寒冽无波的嗓音,闲闲淡淡,清晰地传来,“久闻左贤王大名,咱家献丑。” 那冷淡疏离的语调哪里有“久闻”的恭维感,分明带着一丝冷漠的寒暄。 匈奴王子立马战战兢兢,额头沁出冷汗来。 这位内臣总管,他怎么瞧怎么眼熟。为什么有些像在边疆征战频频遇到的敌手?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唐百衣呆了呆。 “咱家?” 这称呼还真是很新奇。 不过太监用咱家自称也不奇怪吧。沐珩以前是不是也天天自称咱家?感觉,很有意思! 唐百衣摸了摸下巴,想象了一下沐珩天天在家里用“咱家”和自己说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鬼畜的么! 沐珩挑了挑眉。 就在北堂染准备一把拉过唐百衣的手时,一道白衣身影依旧率先牵扯住女子的衣袖,行礼告退。 “陛下。”沐珩意有所指地沉下眼,眼中不悦和不耐明显。 北堂染脸色一黑,生生忍住发作的怒火,冷冷看着两个人共同下了高台。 现在的他,羽翼未丰,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作为皇族,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朝堂终究不可能是宦官贼子的一言堂!他,必须铲除奸佞,将朝堂大权夺在手中! 众人对着唐百衣指指点点。 说的无外乎是,“将军府夫人这么不知检点。”“没有妇德。”“狐媚子勾引陛下,还居然蛊惑殷北离大人!” 但有不少人对唐百衣深感佩服。 能魅惑住年轻帝王或许有点难度,但终究还是人力可以办到。但是,能吸引住堂堂殷北离大人的视线,还令殷大人亲自牵她下高台,那就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 这女子,究竟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下了什么迷魂药?惹得两人争相竞逐? 唐百衣有点委屈。 自己就连步子都加快了一点,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乱生是非的御花园。 “她好不要脸,明明已经霸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居然还这么嚣张!” “就是,她长得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沉鱼落雁都比不了,凭什么这么大胆,居然当众勾搭殷大人?” “谁不知道殷北离大人的身份?殷大人不近女色,禁欲到严苛。就连先女帝都在殷大人身上屡屡失败,可谓是油盐不进。这唐百衣何德何能,居然能拿下殷大人?” “你们说,是不是唐百衣当真去苗疆求了情蛊?” 众名媛贵妇倒抽一口冷气,夸张地惊呼,“不会吧!这也太龌龊!不择手段啊!” “她真的想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才罢休?” 流言蜚语扑面而来,疯狂刮进自己的耳朵,污秽不堪。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手心一紧。 这细节没有逃脱面前沐珩的眼。 突然,白衣高大的身形倏地停下。 唐百衣没有刹住车,加上心头烦闷,撞了个正着,痛得直捂住头。 众目睽睽之下,沐珩长身而立,宽肩劲腰,一袭月牙白长袍在风中蹁跹。 他一把将面前女子拥揽入怀,冷冽的嗓音带着昭告天下的气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此乃咱家内人,休得非议!” 说完,他一把将面前愣在原地的女子横抱而起,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呆若木鸡石化的众人。 良久,冷风吹过一树又一树红梅,终于有清醒的官员小声道。 “刚才,我是不是听错了?殷北离大人,说,他说,他说……” “我好像也听到了……那女子不是将军府的夫人么?” 众人恍然大悟起来,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 “殷北离大人,就是,就是将军?这,这怎么可能啊!” 北堂染想瞒的事,终究还是没有被瞒住。而且殷北离就是沐珩的事,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一夜间在京城大街小巷流传了个遍。 很快,关于殷北离大人的八卦风风火火地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更多的八卦还是关于他和那小娇妻的娇房事。 与此同时,唐百衣正窝在摘星塔别苑里,郁闷地数星星。 “我是不是变成名人了?” 自己有点郁闷。 摘星塔很高,伸手好像就能摘下星辰,大声说话恐惊天上人。 自己任凭高处的寒风一阵阵刮着脸,冷得哆嗦了一下。 “奇怪,那黑衣人怎么不跟着了?”自己转头,居然今夜没有看见那如影随形的黑衣人,太蹊跷。 突然,塔下响起一阵嘹亮的唿哨。 唐百衣俯视,只能看见一抹黑,塔太高,地面显得非常小,什么都看不清。 当自己七手八脚从摘星塔上爬下来后,居然看见一个熟悉又欠扁的脸。 “你来做啥?” 第两百八十八章他曾是药人 暗卫老三舔着个脸,依旧笑得贱兮兮,“夫人,小的奉命来,来护着夫人。” 沐珩原话是“服侍”但老三一想到他堂堂一代高手要低声下气地伺候一个女子,总觉得气节不保,所以婉转地换了一个词。 “就你?”唐百衣十分直爽地表达了一下轻蔑,连比带划,义愤填膺,“你忘记你那偶像师叔祖了么?那天你躲在门后怎么卖我的?你可是看着你家师叔祖比什么都亲热啊!” 暗卫老三嗫嚅,“夫人,偶像,是什么?” 唐百衣懒得和铁憨憨饶舌,左右环顾,“你师叔祖呢,为什么今夜他没来?” 黑衣歪脖人属于北堂染势力,他没来,暗卫老三来了,那是不是说明,沐珩的手已经伸到宫里,能力压北堂染一头? 暗卫老三挠了挠头发,贼贼地绕开了话头,“夫人,主子已经恭候您多时了,就在屋里。” 唐百衣这才转头,果然看见摘星塔旁的宫殿里灯火通明,还隐隐飘来香喷喷的味道。 “不早点喊我啊。”唐百衣搓了搓手,满脸憧憬地大步走向宫殿门。 暗卫老三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高耸入云的高塔,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才不会说我怕高。” 一声嘹亮的嗓音,“什么?你恐高?” “不不不!”暗卫老三被惊了个寒颤,险些跳起来,“没没,夫人,您进去,您进去。” 老三心中腹诽,什么时候夫人耳力这么好了。看来以后得小声点说话。 富丽堂皇的宫殿。 唐百衣伸手一推开门,只闻到空气中香喷喷的鲜香味。 那隐隐的鲜辣味,香到令人十指大动。 “阿珩?” 整座宫殿有些空旷,除了几处屏风,自己几乎没有命人多加别的装饰。不过就是一处睡觉歇息的地方而已。 宫内没人。 唐百衣循着那缭绕的香味一路推开宫殿侧门,走到后院。 一块篝火,架子上烤着香气袭人的一团被包裹着的料理。 沐珩盘腿坐在篝火边,跃动的火焰跳跃着,映衬在他的侧脸,身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 有些不真实。 “是香辣蟹!”唐百衣蹲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一团被炙烤的料理,欣喜地喊出来! 辣子在中原没有,需要走丝绸之路从西域进,可谓是十分昂贵罕见的香料。就连贵人阁也只有每年特定时间会引进一批,定时定量高价供应。 外脆里嫩的香辣蟹,被满满的鲜红辣子覆盖。掰开那肥美的蟹壳,鲜黄的蟹油,明晃晃地像是要流淌出来。 肥厚的蟹肉,一口咬下去,弹牙爽口。再蘸上一抹香鲜辣子,满口嚼劲,回味无穷。 唐百衣没忍住,好吃地险些将手指都吞进去。 “阿珩,你也吃啊。”唐百衣好吃到感动地眼泪汪汪。阿珩就是懂自己,还特意百忙中进宫给自己加餐做夜宵。 “不用。”沐珩眉眼清冷,拨弄着柴火,让火焰跳动地更大些。 篝火“滋啦滋啦”地燃烧,很快,又一团香辣蟹被烤好。 鲜美的香味汩汩冒出,勾得人馋虫四起。 “阿珩,你不会是怕辣吧。”唐百衣剥开着一根肥美的蟹钳,将里面香甜甘醇的弹肉挑出,蘸上鲜辣子,一口咬下,辣!爽!鲜! 沐珩一袭月牙白衣,身形不动如钟,“不会。” “为什么不怕辣呢,辣子是西域才有的,中原人都怕辣啊。”唐百衣说完发现自己下意识将自己划出了中原古人的范围。 清冽的嗓音,平稳沉静,“我,没有味觉。” “滋啦!” 篝火依旧在跃动,唐百衣剥蟹的动作停下,慢慢抬头看着面前男子。 “阿珩,你,没有味觉?” 困惑,狐疑。 自己突然想到,过去在清口村时,自己炒了十分鼾咸的酱油茄子,沐珩都是一口咽下,好像十分宠溺自己,自己做什么难吃的菜都能吃下一般。 现在想来,不是,只是因为,沐珩他,没有味觉? 自己怎么才发现?而且,还是听他亲口告诉自己! 顿时,自己对面前人有些怜悯,手中的香辣蟹都不太香了。 世间有这么多好吃的美食,但他却没有机会尝到滋味,是不是太可怜了? “怎么会呢?” 沐珩轻而缓的嗓音,似乎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药人。年幼时,味觉被毒坏了。” 唐百衣严肃正经起来,“药人?苗疆药人?阿珩,你年幼时不是在殷将军府么?”说完,自己有些明白过来,“是殷家被抄家后,你沦到苗疆,被抓去做了药人?” “滋啦!” 沐珩探手拨弄了篝火,熟练地将新出炉的一团香辣蟹抄出,仔细吹了吹,等到不烫手后,才递给面前女子。 “之后被救进宫。” 唐百衣接过香辣蟹,顿时觉得如果自己再啃着吃,就有点太不合适。听到这么悲伤的过往,自己肯定得表现得感同身受一下,来安慰几句。 “那个,没事。额,正好以后你就能天天吃我做的饭啊!正好,我想要练练厨艺!”自己说着,煞有介事地重重点了两下头,加重一下语气。 “你?”沐珩抬起眼,眼底幽深清冽,一如既往的寒凉无波。 “对!我难得也会想要提升一下,阿珩你做菜都那么好了,还没有,没有味觉……我一个正常人,怎么说都,都要……” 突然,腰间一暖。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人揉进一处温热的胸膛。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紧紧将自己包裹。好闻的皂荚味清香扑鼻,让人放松下来。 一声轻笑,回荡在耳边。 “不用。”沉柔的嗓音。 唐百衣被揉进有力的臂弯,感受着面前人结实精壮的身躯,和坚硬富有张力的肌肉。 小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这八块腹肌,真的手感不错,弹性又坚硬,这胸肌鼓鼓的,热热的,嗯?怎么越来越热了? 逐渐,自己觉得温度升高地有些不太对。 这篝火什么时候这么滚烫? 当小手游离在那肌肉贲张的精壮背肌时,沐珩身形一僵,喉结滚动。 “阿珩?”唐百衣好奇地抬起眼,又环住面前人,揉了那健硕背部两下。 面前人身体发生细微的变化,肌肉紧绷,结实有力。 唐百衣一看捅了人家马蜂窝,立马频频后退,险些踩中篝火。 “小心。”沉哑的嗓音带着克制。 第两百八十九章念给我听听 唐百衣不禁迟疑了。阿珩背部挺敏感的啊,倒是有点稀奇。 “那个,我吃蟹,热乎的。”唐百衣立马乖乖坐好,撩完就跑,坐直了开始慢条斯理地啃蟹肉。 沐珩深吸一口气,英眉紧锁,一揽衣袍,复又重新端坐在篝火边,像是什么没发生一般。 唐百衣一边吃一边拿眼瞅着清冷无波的男子,慢慢蹭到他身边,蹭了蹭那泛着柔和月光的衣袍,道,“阿珩,我姓什么。” 一句话,带着试探,带着谨慎。 沐珩神情沉静,就连拨弄篝火的手都依旧从容不迫,“唐。” 唐百衣点了点头,乖乖坐好,抱膝看着面前跃动的火苗,“阿珩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空气十分安静。 火焰晃动背后,流淌着暗涌。 唐百衣只觉得那两道清冷的视线望了自己一眼,沉柔的声音,“四年前。” 哦,四年前。 自己原本没觉得什么,但突然掰着手指算了算。 不对呀,按照原主和沐珩的相识日子,怎么算也应该是五年前或者更久之前才是。四年前不正是自己穿越来的那年的。 唐百衣转过脸,审视地盯着依旧闲淡的男子,凑得极近,端详着映衬红光的绝色容颜。 沐珩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唐百衣,知道自己来自不同的地方,也明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这个意思!这话,自己接不了。 深如幽谭的漆眸抬起。 四目相对。 唐百衣只觉得那漆眸中衬出一个小小的自己,段位很低的模样。 可恶!沐珩是个王者,自己只是一个青铜么?这场试探,自己怎么可能赢? 终于,唐百衣叹了口气,乖乖坐回原地,坚持不懈地啃着剩下的香辣蟹。 低沉暗哑的嗓音回荡在耳畔,“之后几天,我不会常过来。” “什么?”唐百衣倏地抬起眼,有点难以置信。 沐珩长身而起,一捋月牙白长袍上的尘土,负手而立,清冷寒冽不染凡尘。 “此物夫人拿好。” 唐百衣看了看一个玲珑小器被装入自己袖口,精致浮华,金属质地的器皿,镶有繁复暗纹,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阿珩,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今天什么日子啊还送礼物。”唐百衣喜滋滋地将漂亮到不行的宝贝塞好,看了看上面的一个机关按钮,作势就要研究。 “这是蜀中暴雾梨花。” 一句话,直接让唐百衣伸手想要摸机关的贱手停滞在凌空。 “蜀中暗器?暴雨梨花?”自己整个人险些跳起来,赫赫有名的暴雨梨花!上等攻击暗器!那不是只有江湖中人才有耳闻的么!这个时代居然也有? 沐珩沉着耐心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暴雾梨花。” 唐百衣:??? 怎么听上去像是暴雨梨花的山寨版本,暴雾是什么?真的管用么? 沐珩轻笑一声,一把抚上身边人的手,将暴雾的机关按钮打开。 很快,唐百衣明白过来。 这是一件顶尖防御装备。 并非是攻击暗器,而是妥妥的类似伸缩防弹背心一般的防御装。 沉柔的低音,温和好听,“换上。” “好嘞!”唐百衣刚答应,身形就一僵。 换上?这可是机关背心啊,贴身穿的吧?自己在沐珩面前换上?那岂不是要……岂不是……等于要…… 沐珩支着手,屈指在膝盖上颇有耐心地敲击,等待着。 唐百衣咬牙切齿,悲愤道,“夫君!看不出来,你还是一头大尾巴狼啊!什么纯情小太监,都是假扮的吧!” 说着自己一把捂严实了衣襟,想要在深夜广袤的星空下,瞧自己换里衣?想都别想! 这小太监,思想还挺前卫。 沐珩英眉蹙起,困惑地沉吟一下,随后耳垂羞粉,面泛绯红。 他轻咳一声,转脸指了指机关护甲,想了想,还是起身亲自上前替面前女子环上。 那高大的身形俯身下来,长臂拥环时,唐百衣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呵,这机关还能这样用。原来只是罩在袄子底下而已么。这么方便,穿脱还挺简单的。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随时穿着,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唐百衣寻思,这么件防护宝贝肯定很贵重,沐珩一定花了不少代价才拿到。最近朝中一定是出了大惊动。不然为什么沐珩说要一连好几天来不了。而且还特地送自己一个防御的护甲。 京城快要出大事了。 但,唐百衣看着这么正经严肃的沐珩还是将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阿珩,你刚才自称什么?” “嗯?” “就是,你刚才说,谁不在的时候?”唐百衣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笔划。 快说“咱家”呀,赶紧说“咱家”,自己好想听。 这么正经如同谪仙般的男子,在自己面前说“咱家”怎么怎么样,一定很有意思。 阿珩在自己面前太正常了,一点不像高高在上的殷北离殷千岁。赶紧念一句“咱家”给自己听听。 沐珩沉下眉眼,认真道,“尤其是,为夫不在的时候。” 唐百衣哀嚎一声,身体一瘫。 果然,沐珩是个不上当的人,好无趣啊!等不到沐珩的“咱家”人生索然无味! 拂尘一扬,一捋毛飘在自己脸上,鼻子微痒,激出一个喷嚏。 突然,低柔的嗓音回荡在耳畔,沙哑缱绻。 “乖,咱家改天来看你。” 说完,白衣身影转身离开,拂尘惊扰了一片月华。 唐百衣愣在原地。 刚才,刚才阿珩那样对自己低低说话,还真的,说了那两个字! 沐珩一定是太监中声音最好听的那个低音炮。——摘自《唐百衣的饭后随笔》 翌日。 唐百衣在礼部那告了假,只因为匈奴王子左贤王约见自己。 皇宫郊外,一处歇脚的行宫里,处处翠竹傲然挺立。 唐百衣狐疑地想着,御花园欢送宴之后,左贤王不是应该赶紧回匈奴么,怎么还有心思在这一处行宫里约人唠嗑? 深冬时节,行宫里幽竹依旧错落有致,别有一番君子风韵。 “唐老板,怎么样?这片竹林不错吧。” 蹩脚的中文,从不远处传来,笑声爽朗。 第两百九十章打脸要爽 唐百衣转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幽竹,这才在一座竹间亭里看到大冬天煞有介事摇着折扇的匈奴左贤王。 左贤王神采飞扬地努了努一大片旷幽的竹林,笑得眼眸晶亮,“唐老板,此处如何。” 唐百衣内心腹诽。 如何?不如何!又不是您老的别苑,这好歹也是皇家行宫,多少也得有排面啊。中原竹子在大冬天傲然挺立,不是很正常的景色么。 但自己好歹还是做足了场面功夫,盈盈下拜,笑得客气,“甚妙。” 一说完这么文绉绉的话,自己的牙床都险些被酸掉。 匈奴左贤王“啧”一声,很骚包地一把将折扇拢在手心,负手围着面前女子转悠了一圈,仔细端详一般,大笑起来,“不愧是唐老板!合小王心意!合的很!” 唐百衣内心有气无力。 你们匈奴不仅仅有向君王讨要后宫美人的癖好,还有追求人妻的兴趣么?自己是殷北离的内人,可是沐珩当着一众御花园人的面宣出的。还是说,这位口音蹩脚的匈奴王子,不懂得什么是“内人”的含义? “殿下约我是……” 唐百衣试探地接入话题,突然匈奴左贤王摇了摇头,蹙眉不悦地摇头晃脑,“唐老板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唐百衣这才一愣,发现好像确实问题在自己身上。 欢送宴,自己为了临时逃脱,拿匈奴王子当作托辞,扬言说要和匈奴合作走商,才出了御花园一趟。这不,那天回去后,被一众人耽搁住,最后离开地匆忙,倒是没有时间和匈奴进一步协商。 这不,人家专门特地推迟回疆几天,专门候着自己。 有些惶恐! 自己好大的面子! 一个大大的拜礼。 唐百衣这个道歉礼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虽然自己行的是男子官礼,但也是最高规格的拜礼。 “还请左贤王恕罪。” 自己鞠躬达到了九十度,以示诚心。对方好歹是未来匈奴的王。若是自己因为礼仪不合乎规矩被人家揪住小辫子,回去小事化大事,给自己颜色瞧,那么自己都没地方说理去。 “唐老板!”突然匈奴左贤王诚惶诚恐更是大步上前,一个箭步将唐百衣扶起。这般速度对于匈奴王族来说,也是极为罕见。 这一幕,被正从亭子后走出的粉衣女子看见。 “唐百衣!”怨毒气愤的娇叱。 唐百衣抬头一看。 嗯?效率这么高?这位粉衣郡主居然已经住进人家左贤王的落脚处了?还是挺主动的不是么。 毕竟,左贤王可是未来的匈奴王,如果郡主运气好,当真被扶持为王后,那可是大有荣光的事。总比在这里面对一个不近女色的北堂染强多了。 “唐百衣!怎么又是你!”粉衣郡主恼羞成怒,一瘸一拐,在提着裙摆下台阶时,脚步一踉跄,竟然直接绊倒在亭前。 她膝盖一软双膝跪地的模样,像极了给亭内的两人行跪拜大礼。 唐百衣脸一绿。 大姐,您昨夜是多劳累啊,走个路不用这么哆嗦吧。 突然,自己狐疑地目光瞥向身侧很骚包扬着折扇的匈奴左贤王。这个家伙!是罪魁祸首?看起来斯斯文文,居然是个败类!人面兽心!人家郡主还没被运去边疆,居然就被他这么糟蹋了? “兰儿。”突然左贤王很心疼地一把将面前跪匍下的粉衣郡主贺兰扶起,眼梢余光意有所指地瞥了唐百衣一眼。 唐百衣困惑地试图理解这两人的眼神。 怎么看都觉得左贤王专程喊自己来,不仅仅是为了商讨生意啊。怕是还有让自己做个见证人的意思。见证什么?见证这两位伉俪情深?让自己对着陛下吹吹风,说他带相赠的后宫美人很体贴照顾? 北堂染头顶绿油油的,他会觉得高兴么? 这顶绿帽,送的人欢喜,戴的人也欢喜,自己还是别多插足。政治的明争暗斗,咱也看不懂,咱也不敢说。 只有粉衣郡主贺兰,娇媚态毕露地施施然,有些嗔怪地斜睨了左贤王一眼,秀拳头扬起砸在他胸膛上。 唐百衣垂下眉眼。 人家夫妻秀恩爱,自己不能看,看多了会长针眼。 “唐百衣!”郡主贺兰得意地仰起倨傲的下巴,炫耀般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可是人妇!揣明白自己的身份!” 唐百衣频频点头。 这是典型的正宫宣誓主权。 郡主贺兰吃痛地挪了挪腿,娇嗔眼含媚波地乜了一眼左贤王,得意地对着唐百衣指了指门外,“今天唐老板要是有礼相赠,那本郡主就收了,就当是唐老板的贺喜礼,本郡主会笑纳。” 说完,她柳眉娇俏地一扬,眉间尽是餍足的喜气。 情不自禁的炫耀流露在她的眼中。 唐老板嫁的是一名宦官,殷北离再怎么绝色惊艳,也逃脱不了是个阉人的事实。她这辈子怕是很多美事,无福享受!一想到这,她就心中快意十足。 就在郡主贺兰伸出手,扬了扬,等着唐百衣奉上贺礼时,唐百衣目光纯良,人畜无害地开口。 “郡主,左贤王殿下喊我来的急,我没来得及带上贺礼。要不,下回商队路过匈奴的时候,给您补上,若是陛下那时候有赏赐给你,我也一并捎上。” 一句话,听上去完全没有毛病。 匈奴左贤王还面露得体地微笑,看着两名美人寒暄,然而,他隐隐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郡主贺兰气得五官扭曲,却不得不在左贤王面前保持优雅得体的正宫风范。 “陛下有赏赐?”郡主贺兰咬牙切齿,几乎目眦欲裂。 唐百衣点了点头,自然接口道,“郡主是送去和亲的佳人,陛下赏赐也是情理之中。” 郡主贺兰只觉得头一晕,险些要栽倒。 她是郡主不假,也是陛下的后宫佳人。这可是多么显赫高贵的身份,如果陛下能多看她一眼,那么她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可偏偏,她被帝王当作礼物,从后宫捞出来,被双手奉给了别的男人!还是遥不可及要远嫁的匈奴!虽然左贤王待她温柔,但架不住中原对荒凉匈奴的极差印象。 耻辱! 这是她的奇耻大辱!居然还被唐百衣翻来覆去地嘲弄!她还嘲笑地这么不显山露水!令人捉不出马脚! 第两百九十一章少了还是少了 匈奴左贤王不明就里地扶着气得俏脸通红的郡主贺兰,“你?” 郡主贺兰越看什么都不明白的左贤王就来气。 她甩手冷哼一声,仗着左贤王昨夜对她的宠爱,撒着脾气,转身离开,丝毫不给面子。 左贤王探出的手抓了个空,一时间,放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在客人面前尴尬万分。 唐百衣作为客人,眼观鼻,鼻观心,仰头数着天上飞过的孤雁,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女人冒昧,还请唐老板见谅。”忍了好久,匈奴左贤王才憋出这么一句蹩脚的中原话,讪笑。 “殿下。”唐百衣揉了揉鼻子,绕过话题,进入正题,“今天方案没带来,要不咱们坐下详谈商队的事。” 阳光洒下。 幽碧的翠竹在冬风中摇晃发出“沙沙”脆响。 不知觉,余晖西斜,夜色已经有些沉了。 唐百衣仰头“咕咚”灌了不少茶水,继续口干舌燥地和中原话蹩脚的左贤王碰商队方案。 一名充当翻译的中原人垂手站在亭子边。 但他郁闷极了。 匈奴王子丝毫没有使唤他的念头,而是操着一口令人听着十分费劲的中原话,磕磕巴巴地面前的女子相争。 争到酣处,他还会抚掌大笑,好像觉得十分有趣一般。 翻译人神情困顿。谁能来解救他!他已经端着站了整整一个白天! “八千两黄金!” 匈奴左贤王一巴掌拍在亭间的石桌上。 “嘭——” 石桌上的杯盅,茶壶跟着震颤一下,茶盖发出脆响。 唐百衣眼皮也没动,目不转睛地盯住面前高高在上的匈奴王族,“少了!” 翻译人吓得腿脚一抖! 少了? 八千两黄金还少了? 这是哪来的京城大老板啊,口气这么大? 要知道八千两黄金足足够养活一整个商队十几年! “一万两千两!黄金!” 左贤王眯起眼,神情凛冽地撑起身子,显然他也有些动怒。 翻译人登时险些惊得屁滚尿流。 一万两千两?还是黄金? 殿下险些就翻倍了!这递增的幅度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然而,让翻译人更是惊慌的是,唐百衣屈指在石桌上弹了弹,从容不迫地吐出两个字。 “少了。” 翻译人慌乱到怀疑人生。 一万两千两,还是黄金,还少?这是多大的商队出来做生意啊,怎么这么贪心不足蛇吞象?也太贪婪了吧! 左贤王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周身散发危险的气势,滔天磅礴的震慑力扑面而来。 “少了?”上位者的威严,左贤王沉声,嗓音嘶哑,危险地反问一句。 翻译人立马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他哪里敢动,只求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左贤王,太恐怖!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毕竟也是权势滔天的匈奴太子。 上位者的狠辣手腕,不是他这等小人物能想象的。 更令翻译人惊恐地腿脚乱颤的是唐百衣接口的下一句话。 唐百衣笑得随和,大大咧咧地拨了下珠盘,从容不迫地仰起脸笑道,“回殿下,花一万两千两黄金包下小的糕点秘方,买断五年内的供应食材和路费,确实少了。” 翻译人整张脸皱成一张废纸,不忍直视。 商队路费的开销可是左贤王垫付啊,不就买下这位女老板五年的供应食材和糕点秘方么。只需要她提供一下秘方,引荐一下食材货源,最多就是劳烦她走访几家供货商,带引一下商队的行进路线。这么简单的事,能获得常人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财富,多少人梦寐以求! 这唐老板究竟是摆什么架子不答应啊!莫非她还想要更多的财宝?她不知道左贤王的手段么?只要左贤王愿意,捏死中原一介商贾就和捏死蝼蚁一样容易。 匈奴左贤王声音骤冷,目光骤冰,重重冷哼一声,“哦?” 唐百衣这时候才感受到,面前不愧是挑下一众匈奴得宠王子,傲立于太子不败之位的左贤王。他的气势,才是真正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换脸瞬息万变,心冷至寒。 和左贤王相比,北堂染可谓是有情有义。 唐百衣摸了摸额头沁出的汗水,娓娓道来。 “殿下,阿依记是个本土传承悠久的百年老牌。本源能追溯到红糖方糕的老店。瞥去供货食材,商队进行这些不说,单单说秘方这一件事,殿下觉得区区一万两千两黄金,能买断?” 翻译人两眼一翻,险些吓晕过去。 居然有人敢当面出言顶撞左贤王?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 唐百衣顶着面前极度威压的探究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继续道。 “殿下,阿依记主铺在京城一年营业额就有八千两黄金,分店遍布大江南北,足足有三十多家。这样的收益,殿下觉得我作为一介利益至上的商人,会为了手头的薄利,而献出珍贵的镇店秘方?拱手让人?” 空气凝固! 周遭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良久,左贤王扫着冷冽探究的目光,冷哼一声,命令道,“唐老板,开价!” 一句威胁震慑力极强的“开价”两字,让翻译人倏地,胯下一热。 屎尿齐流! 唐百衣笑得随和,抬起手中拨弄的算盘,亲和道,“殿下,一分不要。” “什么?” 这下,不是左贤王出言震惊,而是翻译人。 翻译人脱口而出自觉失态,捂住嘴,频频反手甩了两个巴掌。 “一分不要?”左贤王逼人的威势,令人喘不过气来。 唐百衣装作自然的模样,仰起脸笑起来,“是的,一分不要!” 顿了顿,解释,“买断在下的秘方这是一次性生意,在下愿意和殿下四六分。鉴于殿下愿意垫付路费,出带引接头人,骆驼,以及愿意为在下拓展销路。那么在下肯定不能让左贤王吃亏,殿下六,在下,四。五年后在下能赚到翻好几倍于一万两千两黄金的钱。” 盈盈笑脸,亲和的面容,从容不迫的语调,逻辑缜密的言辞。 顿时,匈奴左贤王后仰身子,抱臂落座在石凳上,探究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将面前人打量。 “你,对你的生意很有信心。” 左贤王戏虐地噙着冷笑。 第两百九十二章大猪蹄子左贤王 唐百衣相信,人前爽朗阳光的左贤王只是他的伪装,而现在换脸后冷面无情的心思缜密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左贤王。 所谓贤,不过是为了夺得权势的面具罢了。 唐百衣笑道,“当然,这样分成,我确实会有亏得血本无归的可能。买断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落在口袋中。但是,我对我的生意有信心。也对殿下的宣传有信心。有钱,一起赚。有亏损,我来。” 左贤王看着将胸脯拍得啪啪响,神采飞扬的女子,噙起一个有趣的笑意。 “你。” 左贤王话说到一半,唐百衣连忙倏地起身,大手一挥写下一张协议书,率先盖上手印画押,“殿下,口说无凭,请!” 周围一片安静。 一声低笑,“你这女人,有意思!”左贤王大手一挥,爽朗地也印下一个押,大笔书写下潇洒的大字。 唐百衣不等左贤王再多说话,立马扬起协议两人各一份,都没吹干墨痕,转身就溜,朗声留下一句话,“一会儿我送人来和殿下对接!殿下贵人事忙!小的先告退!” 翻译人忍住憋笑,斜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堵住的匈奴左贤王。 那唐老板,是怕这位异国王子吞了她呢! 拔腿跑得那么快。 连翻译人都能瞧出的端倪,左贤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负手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低低笑得邪肆,妖媚魅惑的狭长眼眸眯起,“唐百衣?阉人的女人?有意思。” 他,定然会再找她。 能入他左贤王眼的女人,天下并不多。 “殿下。”一声娇俏不满的娇嗔声从竹亭外传来。 郡主贺兰等了一整天,当真没等到左贤王哄她,郁闷到不行。她已经失身给未来的夫婿,在她心里,她已经可以说是左贤王的女人。 这么温柔又能满足她的男人,怎么可以晾下她一整天呢? “殿下!”郡主贺兰嘟着红唇,扭着柳腰,娉婷走到亭间,却看到那墨痕未干的协议。协议一方赫然落款“唐百衣”。 “殿下!你同那个女人!你同她聊了一整天?”郡主贺兰险些将“狐媚子”三个字脱口而出,但在未来夫婿面前还是要端着身份,不能信口胡说。 她准备任性地撒泼胡闹,等着面前人哄她,依着她,搂抱她,就像昨夜那样。 然而,亭中左贤王冷冷瞥了粉衣郡主一眼,噙着似有若无的无情冷笑,“记住你的身份!” 顿时,郡主贺兰如雷轰顶! 她整个人呆呆杵在原地,难以相信这位早上还同她耳鬓厮磨,诉说款款绵绵情义的尊贵男人,居然能这么翻脸不认人? 他,早上还说,会爱她一辈子! “殿下?”郡主贺兰美目怔怔,强忍住下身隐隐的撕裂痛楚,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个人,真的是昨夜宠爱她的殿下么? 左贤王垂下眉眼,如同换了个人般,大步迈上前,无情地一把叩住面前粉衣女子的下颌,迫使她对视,仔细端详,笑了笑,“不用多时,你我缠绵的消息就会被放出,你们的帝王会对你很满意。而你,本王的女人,不能有愚蠢的幻想。” 郡主贺兰美目滑下两道清泪,难以置信面前这般无情的男人,居然就是昨夜抵死缠绵的有情郎。 男人怎能下床后这般翻脸不认人。 她挖空心思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她抛下了这么多,准备一心一意跟随他去遥远的国度,还这般被厌恶嫌弃。 左贤王凝视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粉衣女子,失望地“啧”一声,“你们中原女子,怎么相差这么多?”说完,手一甩,嫌恶地转身离开。 原地徒留下怔怔的郡主贺兰。 她捂着刚才被左贤王钳住的下巴,隐隐作痛。 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中原女子相差这么多?她和谁相差那么多了?她哪里比别人差了? “嘭——”绝望地郡主贺兰,瘫软跪坐在原地,绝望啜泣。 夜幕哗一下而至。 黑夜降临。 另一边,唐百衣大步溜出行宫后,连忙奔进阿依记把慕容止喊上,让慕容止带上王离一同去行宫和左贤王接洽。 慕容止年纪轻,阅历浅,另外加上对慕容世家忠心耿耿的家臣王离,自己就放心下来。 “紫雀?”唐百衣突然发现紫雀什么时候把伪装面具摘下了,身边红红儿还形影不离。 自己记得这两人关系没那么亲密,红红儿还各种嫌弃小厮紫雀丑来着。 “唐老板。”紫雀盈盈下拜,惊艳绝丽的姿容犹如宫廷仙娥,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风韵。 唐百衣咽了咽喉。 好大一个美人。 难怪阿依记主铺最近生意越来越红火,都是来欣赏美人了。不过紫雀可是京城几年前的名人,她这么抛头露面,当真不会被人认出么。 “老板。”红红儿嘟着唇,委委屈屈,一看就是来告状,“老板!赶紧给紫雀歇息一天吧,紫雀可是忙得很,总有人要来找紫雀麻烦。” “紫雀?小妮子!没大没小!你连敬称都不喊了?”唐百衣总觉得乖巧懂事的红红儿有点不太对,“你以前好歹还念紫雀哥哥,现在赶紧的,加个姐姐!喊紫雀姐姐!” 红红儿才十三四的年纪,真是青春疼痛叛逆期,这样半大的娃,自己得管着。不然以后给她寻夫家都不容易。 唐百衣考虑等红红儿及笄后,广招京城的青年才俊,一定给跟着自己最久的红红儿,寻个如意俏郎君。 不能远嫁!远嫁不行的,再不济,上门赘婿也行啊。 自己正沉浸在美好憧憬,想象自己和一个老妈子一样操心红红儿的终身大事时,突然,红红儿说了一句话。 “老板,我要嫁给紫雀的。” 唐百衣,“……” ??? 什么?自己是耳朵坏了?一定是,一定是今天精神不对,梦游呢。 红红儿挺起板正的身子,很确定地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 唐百衣立马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不可以!你敢,我打断你的腿!” 顿时,自己突然明白了有些现代丁克的想法。有个不听话叛逆还让人操心的娃儿,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第两百九十三章哪里迂腐了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转头,看了看依旧妩媚动人,绝色惊艳的紫雀一眼,立马将红红儿后脖子拎小鸡般提起来,“是活儿不够多还是糕点不好吃?赶紧的,干活去!” 红红儿委屈地将嘴嘟得半天高,气鼓鼓地转身进了铺子,“老板,当初还是你说的,封建教条思想要不得。虽然红红儿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老板最迂腐!” 唐百衣望着养大留不住的娃儿,努力平顺胸膛的大喘气。 自己一个现代人,居然被古代的一个小妮子教训“迂腐”? 好气! “唐老板。”四平八稳地女低音,带着磁性。 唐百衣艰难地转过脸,看着神情沉静,却风姿绝艳的第一花魁紫雀,陷入沉思。 自己这老板是不是光环越来越低迷? 怎么店员各个容貌绝色,还光芒万丈的?自己当真是招了一批颜值极高的店员。从慕容止,王离,直到红红儿,随后还是花魁紫雀。 如果京城有一场店员容颜大比试,那么阿依记一定能夺得魁首。 紫雀施施然行了一个礼,沉稳知性的嗓音,令人挑不出刺来,“紫雀明日要出门一趟。” 唐百衣心里闷闷的,装作很大度地挥挥手,“当初你跟着我,不外乎是为了帮你赶走京城老丑爷。现在,赵家爷早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也没有一直跟着我的必要。这样,明天我招一批孩子,你教他们各国语言,教会了你就走罢。” 几个月前,自己同意紫雀跟着自己,不外乎是打着她精通各国语言的主意。而现在,紫雀不再需要靠山来帮她挡住赵家爷的骚扰,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在店里拼死拼活挣钱。 紫雀可是名人花魁,并不缺钱。 她离开后,自己少了一个帮手,但自己也并不缺钱雇人。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然而,令自己惊讶的是,紫雀轻笑一声。 笑声如同婉转啼鸣的谷鸟,悠扬好听。 “老板说得哪里话。”紫雀歉意地瞥了眼店铺里屋,施了一个礼,“紫雀明日被人下了擂书,不得不前去赴约。只要唐老板不赶紫雀走,紫雀断不会离开阿依记。” “擂书?” 知道紫雀不是离去的意思,自己内心还是有些欢喜。毕竟这么美艳的阿依记门面,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啊! 只是……怕是紫雀不愿走,并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而是不愿离开红红儿吧。 想到这里,自己心里“咯噔”一沉,养大的姑娘留不住啊。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红红儿哪天眼睛长歪,看中了哪家行将就木的油腻老头,哭死哭活要嫁,还不如留在店里,内销。养女娃子的人,真是操心多…… 紫雀低眉含笑,恭敬地又施一个礼,有些抱歉地抬起绝色眉眼,沉声道,“不知老板,明日是否有空。紫雀毕竟一人,怕是……” 唐百衣挑了挑眉。 这妮子,是把自己当做保镖了。还不是看中自己拳脚功夫好,能护她周全。 “不过,到底是哪家的人,敢邀擂你?” 很快,紫雀将经过说了个明白。 京城那家醉花苑,是捧火她的地方。醉花苑,盛产京城名伶花魁。每几年都会捧火一名美人,火到紫透半边天。令大江南北的无数客人纷纷慕名前来。 而所有名魁中,只有紫雀在鼎盛时期,功成身退,散财赎身离开。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怅然话题。名头比当年更甚。 如今,醉花苑风起云涌,新人再起。新魁首以能打败紫雀为荣光,特此相邀战擂。而老鸨也看中这商机,频频亲自出面邀请紫雀赏光登门。 紫雀原本是不愿意的。但她被老鸨的说辞打动,“你若不来,京城那些恩客永远心中惦记你,骚扰的人不断。若你这回来,还输了,恩客不是那么专情的人,很快会移心。那么你就能获得一世清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紫雀决定赴约,当众输给新魁首,那么便淡出京城恩客圈中,清静一世。 唐百衣听着频频为老鸨的心思叫好。 不愧是老滑头! 既能收获一票看擂台的包场钱,赚个提满钵满,还故意说服紫雀输,将新人捧到一个惊人的高度。这老鸨,不去现代开经纪公司,可惜! “行,明天陪你去就是。哪家不长眼的油腻老爷敢骚扰你,我揍扁他!” 是夜。 唐百衣回到摘星塔别苑,发现兰鸢花圃中央的石桌上,放了一个还热乎的蒸笼。 蒸笼打开,一只大大的兔子包子,白白胖胖,煞是好看。 没有留言,但自己知道,是北堂染差人送来的。或许是,亲自送来的。 直到入睡前,自己也没等到沐珩的身影,于是自己爬上床榻,披着月色沉沉睡去。 一个熟悉的梦境,将自己包裹。 “给。”一个粉雕玉啄的男孩子,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我不要!一个贱奴别再纠缠我!”盛气凌人的女娃娃。 漂亮的男孩子有些委屈,缩回了手。 女娃娃挽着另一个男孩子离开,扬了扬手中的包子,转头皱了皱鼻头,“看清楚了,这样好看的才是包子!” 梦中,自己明白这只是原主的记忆。这个梦境曾经在清口村时自己也做过。这被称为贱奴的男孩子是谁,那看着很欠扁的漂亮女娃娃是原主么,她挽着离开的人又是谁。 …… 翌日,唐百衣飞快跑去礼部大殿打了个卡,露了个脸,便摸鱼跑走。 宗伯今天不在,领导不在,底下人摸鱼成一片。这就是社畜吧。 醉花苑。 京城最大的风花雪月之地。 唐百衣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男装跟着紫雀大步踏进。 这类给富贵闲人享乐的昂贵消费场所,自己一个女子,还是不太合适进去的不是么。男装自己也能自在一点。 刚一进醉花苑,整体感受就是,壕!阔气!暴发户! 这进门一整张波斯真皮红地毯,罕见的西洋晶亮大吊灯,整得醉花苑大堂,不像是风月之地,而像是奢华殿堂一般,西洋韵味十足。 唐百衣不禁有点怀疑,这真的是类似怡红院的地方么? “官人!”一声响亮地粗俗嗓门。 老鸨一路飘来,带起一阵香到熏人的香风,巾帕直接甩在自己脸上。 就在自己眨眼的瞬间,面前紫雀不见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人去了哪里 “官人!官人!你做什么!里面不能擅闯!”老鸨尖刻的嗓音嘹亮地响彻整个醉花苑。 地面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下,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 “紫雀呢!你们把紫雀掳走了?” “哎呀!官人说得哪里话,咱哪里见过紫雀啊。没来的人,咱怎么可能见到?” “胡说!” 唐百衣顾不上这么多,直接一巴掌拨拉开挡路的老鸨,径直往里追去。 紫雀是自己带来的人,也是自己承诺保护的人。醉花苑能是干净的地方么?那看起来钻到钱眼里去的老鸨万一没安好心。那紫雀今天就是进得去,出不来! 顿时,一通人贩子的狰狞嘴脸印刻在自己脑中,而想象中被五花大绑囚禁的悲戚美人,正是紫雀! 自己的店员,绝对不能出事! “来人啊!拦住他!拦住这小子!” 身后,老鸨掐嗓子尖叫到破音的惊呼回荡在整个堂厅中。 唐百衣环顾醉花苑一二三层,没有见到紫雀的身影。这么短时间,她能被带去哪里? “轰——” 距离最近的包厢被唐百衣踹飞,没有紫雀!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包厢门被踹飞,没有!还是没有紫雀! “来人呀!闹事啊!有人敢在醉花苑闹事啊!”老鸨放声尖叫。 “嗤!”唐百衣回头一把像拎小鸡一般高高提起老鸨的富贵衣襟,威胁般将头抵住面前人。 “说!把紫雀带去哪里了?” 老鸨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她眼珠子一转,丝毫不惧,冷冷笑道,“官人,你想找咱们紫雀?你也不问问紫雀是多么金贵的人,也是你一个小官能找的?” 说着,老鸨手指头暧昧地对着面前人的锁骨一推,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少糊弄!”唐百衣扮起男人来丝毫不费力,“你明知道爷是和紫雀一同来的!将人藏到哪了?” “轰——”锦靴对着身侧最近的一张木桌就是一记大劈! 整个木桌立马从中央裂开,一折为二。 声势惊人,骇怖如斯! 醉花苑打手纷纷手持棍棒冲出来。如此大的场子喝酒闹事人天天有,但打手们也为面前景象震惊,他们很少看见有人撒野闹得这么大。 还是单独一个人! 唐百衣看都没有看打手们一眼,猛地一把将惺惺作态的老鸨摔在地上,冷笑,“行,装,你能装,爷自己找!今天紫雀若是出了事,别说你这个人,醉花苑爷都能一把火烧了。” 老鸨吃痛地龇牙咧嘴,眼珠子一转,眸中闪过异色。随后大笑起来,腥红的嘴唇像是涂了人血,“来人!这小子还真以为他是个人物?以为咱们醉花苑养的男人是摆设?” 顿时,一众打手气势汹汹地手持棍棒横在楼梯口,生生挡住唐百衣的去路。 五大三粗体型彪悍的壮汉,各个摩拳擦掌,露出嗜血的狞笑。 醉花苑一众莺莺燕燕纷纷捏着巾帕掩面看戏,不时发出一声嘲弄。 “又来个傻子。” “紫雀离开这么久,还有人会为她痴了,还疯了。” “这小子活不长,咱们醉花苑里死过的痴人还少了?” “不等官府来,嬷嬷就能给这死鬼收尸。” “擦咔!”彪形大汉们纷纷将骨节搓出震慑的响声,手臂肌肉高高鼓起,筋脉虬结盘踞在健硕的臂肌上,蕴藏爆发力量。 “好!”一众看客们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唿哨叫好。 为首的彪悍壮汉轻蔑地上下打量了面前少年公子一眼,吹了个口哨,“小子,你想怎么死,脖子还是……” “嘭——” 不等壮汉说完,电光火石间,唐百衣硕大的铁拳已经迎面轰至,爆破力强悍如同出膛炮弹。 周围一阵安静。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壮汉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笔直僵硬倒下。 “轰!”巨山倾倒,激起飞尘一片,地面震颤。 所有人,震惊! 不等周围几名打手缓过神来,唐百衣铁拳已至。 “轰——” 凌厉劲风划过。 闪电般的拳风,带起疾风。强悍狠辣的铁拳丝毫不留情面地正面轰向打手的鼻梁。 残影快如虹。 又是一声闷哼,第二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狠狠撞击在楼层扶手上,“擦咔”一声,脊柱断裂的脆响。 老鸨错愕到傻眼! 一众刚才还纷纷起哄的看客,和莺莺燕燕,手还停滞在凌空,呆若木鸡。 “你!混账!”一众强悍壮汉回过神来,纷纷抡起棍棒就要还击。 “呀!别别别!!!” 棍棒刚高高扬起,狠狠抡出之际,老鸨惊恐狰狞的嘴脸突然放大出现在打手们面前。 唐百衣一把提起老鸨的衣襟,对着一群壮汉投掷飞出。 然而,迟了。 “嘭——” 结结实实的一闷棍,直接砸在老鸨额角。 顿时老鸨僵直倒下,瞳孔放大,额角淌出鲜血,眼见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 一众看客错愕地瞪大眼,纷纷惊呆! 这是,当众闹出人命啊!这可是大事! 抡出棍子的打手也吓得将棍棒脱手一丢,连忙频频挥舞手,慌张大喊,“不关俺事啊!不是俺打的!俺没有打!都是,都是这小子!” 唐百衣没心思管老鸨死活,踩过晕厥在楼梯口的壮汉,就加紧步子上楼。 留下一楼堂厅乱哄哄惊恐尖叫成一片的哄乱局面。 “嘭!” 二楼包厢被踹飞。 “紫雀!”唐百衣焦急地一扇门一扇门地寻找,一无所获。 “嘭——”又是一扇包厢门。 直到整个二,三层翻了个遍,都没找到紫雀的下落。 很快,官府衙门就会出人了。 唐百衣冷静下来,回神慢慢思索。 自己是进门时,揭下飘在面前的巾帕后,紫雀人影消失的。除了在醉花苑里,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人被带出了醉花苑外,在那一刻和自己擦身而过。 只是,紫雀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醉花苑呢。 老鸨明明见到紫雀却说没见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件事紫雀知道,老鸨也知道。她们是一伙的。 第两百九十五章一场谋算 “咔——” 突然帷幕缓缓拉开。 唐百衣蹙眉从三楼往下,大堂中央,一道炫目华丽的高台被揭开神秘帷幕。 两名美艳的女子纷纷掩着面纱垂下眼帘站在两侧。 单是隔着面纱,也能惊觉那面纱后是绝色丽人,美到触目惊心。 堂厅里哄乱声渐渐放轻。 老鸨依然昏迷不醒,众壮汉诚惶诚恐地将被他们打晕的老鸨围在中央,拼命死掐她人中。 不知哪位看客轻笑一声。 “果然是个痴人做梦的小子,还肖想紫雀姑娘和他同来?紫雀姑娘明明在幕后准备擂赛。” 一众人跟着笑起来。 “就是,紫雀姑娘别说离开京城几年,就算离开十几年,也不是他那小子可以肖想的。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那家伙病的不轻,疯了般的说是醉花苑将紫雀姑娘藏了起来,可人家紫雀明明就在幕后,有病就该去治。” “若是每个客人都像那小子一样疯疯癫癫,这些姑娘也真是够遭罪的。那小子怎么不说醉花苑的姑娘都是他的纳回府的女人呢?” 顿时,众人不屑地嗤笑起来,纷纷看着三楼的唐百衣摇头。 唐百衣看着幕帘后准备擂赛的美人,蹙眉。 很快,一阵歌声清澈悠扬地从高台珠帘后飘出,衬上琵琶私语,更令人如痴如醉。 众莺莺燕燕连眼红嫉妒的心思都不敢有,纷纷佩服地欣赏倾听。 一众看客纷纷震惊,此曲只应天上有。饶是最沉迷温柔乡的阔少,也为这般迷人的歌喉倾倒。 泠泠清歌,切切如玉盘,空灵千转百回,如泣如诉令人心中肝肠寸断。只想好好将这拥有绝美嗓音的美人拥揉入怀,好好疼惜。 一曲歌罢,琵琶声停。 周围一片寂静。 “好!”良久,众看客纷纷抚掌,激动起身,兴奋地像是能隔着珠帘,扒掉美人面纱一般。 激动人心的擂战一旦开始,京城慕名而来的客人们很快将唐百衣和老鸨的冲突置之脑后。 一身紫衣的美人,随后持剑登台。 一袭轻纱,一头纱帽,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住,难以窥视她的真容。 “是剑舞!”不知谁起了个头,很快众看客更眉飞色舞地期待起来。 昔日花魁紫雀用剑舞来迎战新魁,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 很少有花魁会选择献艺张扬跋扈的剑舞,物以稀为贵,众人翘首以盼。 唐百衣隐隐觉得不对。 紫雀会舞剑么? 自己从没见过紫雀佩戴剑饰,紫雀是以文闻名的。剑舞确实能博人眼球,但也得常练才行,阿依记最近也没人通秉有人带剑。 “嗤——” 凌厉的剑法,冰冷凉薄的剑刃! 美人舞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英气逼人,美不胜收! 一柄长剑被高台上人舞得飒爽魅惑。回眸一笑中,倜傥又不失妩媚,当真别出心裁,令人春心萌动,欲罢不能。 众看客都惊呆。 台下的莺莺燕燕再也没有不服气的眼神,而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台上传闻中的历年花魁之首。 醉花苑的传奇! “叮——” 然而,就在剑舞结束之际,风波抖生! 灵动如长蛇的剑,反手一刺,脱手不稳,居然生生扎进舞剑人的腰腹! 瞬间,鲜血浸染紫裙。 血污满地! “哗!”众看客震惊!所有人齐刷刷地站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看傻眼。 “怎么回事?” “紫雀姑娘?这怎么会……” 面戴薄纱的女子吃痛一吟,捂住腹部的伤势转头就要钻进珠帘。 就在这时。 高台幕帘边窜出一个残影。 快如风,疾如虹。 唐百衣一个箭步窜出,拦住闪身疾退美人的去路。 “急什么?敢不敢用真面目见人?” “嘶拉——” 美人惊惧地捂住脸,顾不得腰间的伤势,然而薄薄面纱还是被唐百衣一把扯下。 看客们惊怒大吼。 “看什么!赶紧让紫雀姑娘回去诊治!你这小子当真以为没有王法么?” “哪儿来的疯子!衙门出人这么慢么?不管管么?” “赶紧把这肖想紫雀姑娘的臭小子押进大狱!他是想紫雀想疯了吧,居然连紫雀姑娘身受重伤都不放过?” 所有人恼羞成怒咆哮怒喝之际,唐百衣冷笑一声,押着手中美人的后脖颈,将人提到高台前,朗声道。 “你们看看,这人可是你们的紫雀姑娘?” 一句话,铿锵有力,众人纷纷惊呆。 美人很美,美艳绝伦。但他们哪里有机会得见赫赫有名的花魁紫雀?紫雀神秘无比,京城见过她的恩客寥寥无几。 但是,还是有醉花苑的熟客小声道,“好像,好像是有些不一样。”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你胡说什么!你是说,参加擂战的人不是紫雀姑娘?”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糊涂了,还是记错了,几年过去,你连紫雀姑娘的相貌都忘记了?她明明这么美,怎么可能不是!” 熟客也不确定地补了一句,“或许,或许是记错了吧。” 众看客当即指着唐百衣破口大骂,“听见没!这美人就是紫雀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赶紧将人放下!” “你疯了吧是!杀人要偿命的!你赶紧放紫雀姑娘看大夫!要死人的!” 唐百衣听着一众骂骂咧咧的怒喝声,也不恼,笑着揽住怀中美人的柳腰,笑道,“诸位老爷,你们倒是看看,你们口中的紫雀有没有流血。” 说着,美人腰间的一枚破败袋子被粗暴扯下。 已经破洞的袋子还兀自往外流着腥气的血,一闻就是猪血的腥味。 众原本还穷凶极恶到唾沫横飞的看客,立马住了嘴,震惊到无以复加。 “刺伤是假的?血是假的?” “怎么可能?莫不会,人也是假的?” 美人吓得惊呼一声,双眼一黑,膝盖一软,立马就要瘫软跪地。 “说!”唐百衣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而是恶狠狠地摇晃着美人的衣襟,将人摇得来回直晃,“紫雀去哪里了!” 众看客还沉浸在这场假局的惊骇中,每个人都愤怒地怒目圆瞪,恶狠狠瞪视着还晕厥未醒的老鸨,等待一个说法。 第两百九十六章紫雀的局 “噗通——”美人惊恐地双膝瘫软一跪,吓得泪流满面,“不知啊!奴家哪里知道!奴家只是被紫雀姐姐塞了一柄剑,奴家也惶恐的很!” 唐百衣面色沉下。 这是一个局。 这个局等着自己来钻。 紫雀特地提前知会自己同来,如今又故意正大光明地消失,还留下明晃晃的线索。就好像故意将疑点都引向老鸨,故意告诉自己,“我走了,我有问题,你来找我”一般。 昨天,自己问紫雀是否愿意离开时,紫雀特地表明忠心,说她不会离开。 但是…… 一团团的疑点铺天盖地袭来。 突然,视线瞥向那柄剑。 眼熟! 剑柄上的徽记自己再眼熟不过了! 这徽记不正是在清口村被自己当做菜刀剁肉的那把匕首的同款么!匕首是凌偡的……那这剑…… 老鸨突然哆嗦一下,眯眼睁开一条缝,随后立马阖上眼继续装死。 众看客正义正言辞开始声讨醉花苑弄虚作假,质疑紫雀姑娘到底回京城没有。是不是醉花苑请不回来人,所以故意弄这么一出。 “嘭——” 醉花苑进门右手第一间包厢门被踹飞。 唐百衣大口喘气,胸口起伏不定,一把将手中长剑扬在空中。 “凌偡,好久不见!” 包厢内,一名衣着华贵,客商打扮的男子正捋着小胡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人。 唐百衣上前一步,手晃过道残影一把扯下客商的胡子。 假的! “凌偡。”唐百衣屈指敲击了一下剑柄的徽记,端详面前披着伪装的男子,讥诮道,“还是该称呼你为,已经被广传死于夺嫡的北堂偡殿下?”顿了顿,“你和北堂染联手了?一个殷北离值得你们兄弟联手?” 凌偡的事,沐珩已经详细和自己讲述过一遍。自己当时也难以相信如此不同凡响的茶楼老板凌偡,会这么快销声匿迹。果不其然,这套假死计谋用的巧。 沐珩都没有察觉的事,必有妖。 紫雀埋伏在自己身边日子并不短,自己身上有凌偡穷尽心思也要图的东西。自己一介商女,胸无大志。凌偡除了图自己身边的沐珩,还能挖掘自己什么利用价值? “啪,啪,啪!”有节奏的抚掌声。 凌偡揭开伪装,露出温润儒雅的俊脸。 漆眸深邃如幽谷,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红糖娘子,好久不见,你的御人本事倒是出乎在下意料。” 唐百衣沉下嗓音,“紫雀是你派来我身边的,你经营茶楼,什么时候还开了醉花苑做这不入流的勾当。” 包厢外已经炸开了锅,官府的人听闻惊动冲进醉花苑来,纷乱的脚步声阵阵,叫喊声一片。 “嘭!” 凌偡抄起距离最近的一枚糕点,隔空一探,包厢被踹开的门登时“轰”被打合关上。 包厢内瞬间安静。 如同有个结界将包厢内外隔开。 唐百衣挑了挑眉,干脆扯开一张凳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等着面前人。 一声轻笑。 凌偡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啊!在下是真没想到,会被一个女人捅了篓子。” 唐百衣知道他说的是紫雀。 紫雀昨天那一番表忠心,并非是为了承诺她不离开,而是为了提点今日的一个局! 这局,是紫雀设下的,只为了她可以在关键时刻逃跑,又能向自己无声地暗示潜伏在自己身后的一只虎狼凶兽! 凌偡! 紫雀忠心于自己,不愿意继续做细作,但她也要考虑怎么在凌偡这全身而退。所以今日之后,定然没有人能找到逃之夭夭的紫雀,她也回报了自己对她这些时间的照顾。 唐百衣抱臂冷冷看着面前人,笑了笑,“所以,你原本安插紫雀在我身边,除了收集情报外,还安排她对沐珩做什么?”顿了顿,“你应该知道,以紫雀她的细胳膊腿,她动不了我。” 这回,轮到凌偡笑起来。 儒雅的笑容,从容不迫,“唐姑娘也应该知道,紫雀引以为傲的不是身手,而是。”说着,他点了点额角。 唐百衣揶揄了一句,“她是脑子好使,所以把你卖给了我。” 嘲讽,直击人心。 立马,凌偡脸色相当不好看。 他怎么知道,他花了时间精力捧出的心腹,专程送到对手的女人身侧,却反水将他卖了。 吃瘪!一口闷! “怎么?想动手?”唐百衣戏虐地用剑柄点了点包厢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如果凌公子现在有恃无恐,那也不会躲在醉花苑里用伪装示人。以我的身手,足够可以在你出招之前,击破门冲出去。外面都是官府的人,凌公子你是要让全京城知道,北堂偡皇子死而复生?” 顿了顿,她继续笑道,“你的好兄弟北堂染,会想替你对全京城人解释或者遮掩?” 自己注意到,自己在念出“好兄弟”三个字时,凌偡并没有反感厌恶。这就比较称奇,他莫非已经堂而皇之接受了“北堂”这个极具侮辱的姓氏? 凌偡脸色不好看。 他嘴角边习惯性的温润笑意,也消失不见。 唐百衣后撤一步,抵住包厢门,揶揄笑了笑,“你想杀人灭口也没用。我身后跟着一溜暗卫的事不怎么稀奇。你猜现在沐珩有没有得到消息?你假死脱离和沐珩的合作,反而转向投奔北堂染,这算盘打得真好。” 突然,唐百衣想到什么般,继续道,“还是说,我小看了凌公子的心思。您不想和任何人合作,而是觊觎那个位置!” 一句话,掷地有声! 回荡在包厢内,余音缭绕,经久不绝。 三下有节奏的抚掌声。 凌偡长身站起,露出赞许的目光。 “宦官的发妻。”他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言语间确实犀利,“唐姑娘,殷北离何德何能可以拥有你这般女子的忠心?” 唐百衣心中一凛,“唐姑娘?” “怎么?宦官发妻,不正是姑娘么。”凌偡当仁不让,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让原本就狭小的包厢更显压抑。 强悍凌厉的威势从面前男子周身弥散出,如汹涌滔天的骇人巨浪,令人心生畏惧,震慑非常。 第两百九十七章疯魔黑化的狂人 唐百衣仔细看着面前人虎口的茧子,想了想,道,“茶楼老板,醉花苑老板,富贵王爷,江湖高人。凌偡,你的身份真挺多啊。” 面前如巨山般的高大男子,周身散发震慑强悍的威压,令人背脊窜起一股凉气。 唐百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凌偡的真面目? 什么温润儒雅的茶楼老板,什么富贵闲人金贵王爷,全都不是!他是一条伺机埋伏在黑夜中的毒蛇。 “哦?”饶有兴致地含笑声。 凌偡拢起折扇在掌中有节奏的敲击,笑得温和,眉眼间尽是从容不迫,“唐姑娘,你以为,在下没有早做准备?” 倏地,唐百衣瞳孔紧缩。 包厢门口响起叩门声,很快,两名官衙打扮的小厮,拖着昏迷的黑衣暗卫出现在门口。 是暗卫老三! 门后垂下眉眼,整个身体沉浸在黑暗中的人,正是歪脖黑衣人! “你们果真联手了!”唐百衣整个身体僵住,深吸一口气,紧盯住瘫软倒地不知死活的暗卫老三,内心涌起阵阵不安。 歪脖黑衣人什么都没说,恭恭敬敬地贴着墙根站着,敛起全身桀骜不羁的张扬,乖巧懂事到判若两人。 “你是谁!”唐百衣沉下眉眼,紧紧盯住面前的凌偡。 一句话,回荡在本就不大的包厢,回音阵阵,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 良久,包厢中没有任何人说话。 就连倒地昏死的暗卫老三都仿佛失去呼吸一般。 安静到落针可闻。 唐百衣整个身子弓起,警戒戒备达到巅峰。 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止皇族商客那么简单。他将自己躲避在黑暗阴影中,同北堂染联手将沐珩包抄围攻,怕是早有准备。 沐珩,现在一定,四面楚歌。 殷北离的神话,终究挡不住皇族后裔的联手合作。殷千岁的势力,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冲击,有人准备将宦官势力连根拔起。 挫骨扬灰! 凌偡饶有兴致地探出手欲攥住面前女子的后脖颈。 “嘭——” 狠辣凌厉的拳风轰然袭至。 唐百衣一个闪避探身,堪堪避过那探出的手臂,侧身抡起一拳头直接轰至凌偡面门。 “轰!” 一个覆满薄茧的手掌,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挡住划破劲风的铁拳。 凌偡笑了笑,仔细端详了唐百衣戒备的神情,探出另一只手,划亮火折子。 顿时,一股熏香的气息缭绕在狭小的包厢内。 凌偡气定神闲地负手看着唐百衣,耐心等待,从容不迫。 门后,抵门的黑衣歪脖人一闻到熏香的烟味,身形一动,难以置信地瞪亮了眼睛。 “嘭!” 很快,黑衣歪脖人背难以坚持地倚靠住门框,额头沁出冷汗,青筋暴起,目光灼灼不敢眨地盯着面前人。 “你,要违拗陛下?” 凌偡挑了挑眉,没有回答黑衣歪脖人的问题。左手一扬一抄,一枚糕点径直飞出。 精致小巧的糕点在空中直直划过犀利凌厉的直线。 “嘭——” 糕点轰击在黑衣歪脖人眉心的时刻,如同出膛炮弹带着雷霆千钧之力弹射一般。 黑衣歪脖人整个身体瘫软垮下,眉间糕点碎裂殆尽,碎屑落下后,留下殷红一片。 小小的糕点能被激射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唐百衣死死咬紧嘴唇,背脊发凉,手臂激出鸡皮疙瘩,艰难地转脸,看着身侧这一如既往笑得温和的可怖男人。 他,凌偡。 身手,深不可测! “你动了北堂染的人。你要杀我?”唐百衣自知这问题愚蠢,因为很明显凌偡意不在自己。但只有这般套话才能有耐心地套出他背后的目的。 凌偡明面上是同北堂染合作,铲除沐珩的势力。但他却对北堂染的心腹出手凌厉不假思索,甚至当仁不让地一击必杀。 凌偡他到底要做什么?双面策反?他想要的仅仅是皇位么? “哦?”低沉的笑意。 唐百衣一听到面前人含笑,手臂就渗出细密的冷汗。 凌偡偏过头,探究地端详丝毫没有受到熏香作用的唐百衣,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你,没有内劲?” 唐百衣明白过来。 这熏香怕是专门卸人内劲所用。 但自己是现代格斗拳击手,并不像江湖中人一般从小锻炼内力,而是凭借精细准确的格斗技巧和横劲罢了。 迷香,当然对自己作用不大。 “你可以再多点两根迷香试试,卑鄙小人!”切齿的低斥。唐百衣无意激怒面前人,但他所做的行径勾当实在令人不齿。 凌偡一听到这四个字,眉间蕴上一层郁色,整个人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要爆发的雷霆震怒,隐隐轰鸣,令人胆肝具裂。 门口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不少看客飞快路过包厢外,这也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卑劣!行事下作!凌偡,你弃了和沐珩的协定不算,还卖了北堂染。皇族,权势,你全部都要!所有可以利用的有价值的东西,都被你圈在手中。你出卖了多少盟友,你是不是卑贱!你的所作所为,还能称得上光明正大么?你卑不卑贱!” 一通破口大骂,直接把凌偡的怒气点燃到巅峰。 “你?”凌偡突然听到“卑贱”两个字,想到什么般,气急反笑,上前一把钳箍住面前唐百衣的下颌,仔细反复端详,狂态毕露,张扬大笑起来,“原来是你!是你!” 唐百衣下巴被禁箍地生疼,眼泪差点疼出来。无奈面前人内劲过于彪悍,出手丝毫不留情面,自己没有万全之策时,不能轻易反抗打草惊蛇。 疯狂肆意的狂笑声,如同上古洪荒凶兽的低喝咆哮般,阵阵回荡在狭小的包厢。地面震颤,震得人脑中嗡嗡作响,包厢门颤动。 唐百衣被迫被面前疯魔般的凌偡对视,那恣意憨爽的狂笑,像是禁锢多年的猛兽终于破出牢笼一般,令人心悸,胆颤。 “好,很好。”凌偡噙着狞笑的嘴角,不再留手,眉眼如疯如魔,如同毒蛇盯住青蛙一般倏地俯身凑近面前人,冷笑,“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 “嘭——”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烈撞击。 “有人!里面有人!那个小子就躲在里面!” 第两百九十八章百倍偿还 终于,包厢门被踹烂。 一众恼羞成怒的醉花苑壮汉打手,抄起棍棒准备找唐百衣的麻烦。 然而,就在他们脚将迈未迈时,为首的人战战兢兢哆嗦了声,“你,你谁啊!” 凌偡整个人散发非凡恶煞的肃杀威势,天边异相倏地来袭,原本万里无云的晴天刹那间雷霆震怒,犹如万鬼齐哭! 一众打手,膝盖一软。 “嘭!”众人纷纷吓得双膝跪地,连爬带嚎地惊慌匍匐后退,恨不得卷起尾巴逃离这处修罗乱葬场。 唐百衣心知不妙,但如今在凌偡分心的时刻怕是自己唯一后撤的机会。 “嗤——” 自己连滚带爬地一个飞窜,从被砸烂的包厢门中滚出,然而身后夹杂凌厉劲风的飞器已经扑面而至。 强悍犀利的破风声袭到后心! 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后心在千钧一发之际承受的强悍可怖压力。 凌偡憎恶自己! 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自己! 哪怕,丧失自己制约沐珩的价值,他也要将自己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怎样的过去,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偏执,憎恨到如此地步! “轰——” 一声闷哼。 唐百衣只觉得后心偏心脏的地方受到汩汩沉重的轰击,心口一滞,整个身体被强悍的力道带的飞起,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 然而,自己没有事。 “擦咔。” 护甲的碎裂声。 自己一把捂住救了自己一命的护甲,慌不择路地一路夺门而出,向神武大街狂奔。 凌偡疯了! 他不惜倾尽一切内劲也要将自己一击必杀! 自己能逃过他的一击,还能逃过他追击而来的另一击么? 神武大街。 一名舔着冰糖葫芦的胖娃娃正指着沿街一路狂奔的两道人影,憨态毕露地仰头同妇人道,“娘,大哥哥大姐姐在玩什么?” 妇人吆喝着卖菜,脸也没转,随口敷衍道,“春天快到了,母猪都能跳墙,还能玩什么?” 然而,很快妇人就觉得不对。 “嘭!” “嘭——” 两道拖着残影的劲风一下子冲撞倒她的摊位,一箩筐的萝卜掉落一地,横七竖八的茄子“哐当”跃起,又重重落下。 “哪个鳖孙赶着投胎哩!娘个希匹不长眼的东西!”妇人望着一地狼藉,气得捶胸顿足骂骂咧咧。 唐百衣额头青筋暴起,胸口无规则地起伏,直喘着重气。 狂奔的一路让自己气息乱如麻,两条腿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失去知觉,只能机械性地拔腿狼狈奔走。 而身后那喘息的鼻息,依旧如影随形,像是故意调戏猎物的狐狸一般,不慌不忙,刻意享受追逐猎物的乐趣。 “嘭嘭——” 又是一道摊位被撞翻。 唐百衣艰难地吸着冬日凛冽的寒风,整个人像是失去操纵力一般,就连撞翻水果摊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一路疲于奔命让自己心力衰竭,再也坚持不了多久。 自己……不行了! 身后传来魔鬼般的狞笑。 自己脑中浮现的依旧是凌偡那如沐春风般含笑的脸,而此刻自己只觉得全身冰凉,这魔鬼居然潜伏在自己身边那么久! 怎么能有人伪装地这么好?明明是恶魔却披着温和驯良的外皮,令人放松警惕。沐珩也是被凌偡这般精湛的演技欺骗的么。 “唐姑娘。”凌偡笑声温润,似乎还饱含阳光,“前面就是将军府,唐姑娘想要求助殷北离?” 唐百衣还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双腿下意识地带着自己奔回了心中最安全的一片角落。 将军府! 自己能感受到凌偡的低笑声紧紧挨着自己耳畔,如影随形,紧紧相逼。 耳边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好像有人贴着脑后喷气,惊悚骇怖! 沉哑的笑声,威胁之意浓郁,“但是,唐姑娘现在回府,殷北离也不在府里,只因为……” 凌偡顿了顿,陡然笑得张狂放肆,嚣张的气焰冲天而起。 “因为殷北离被困在朝堂上!他一定也想不到我早就在他势力中埋伏下眼线,现在正是替北堂皇族收网的时候!” 恶魔的狂笑声,惊悚骇人的大笑,惊得人胆肝具裂,魂飞魄散。 唐百衣沉住气,一个箭步停在将军府的朱门前,生生忍受住突然骤停带来的心绞痛,和全身丧失控制力的无力感。 “凌偡。”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大喘息,紧紧盯住好整以暇一步步逼近的男子,勾起一个纯良无害的笑,“我不记得很多事。如果凌公子对我有切齿痛恨,难道不应该尽数告诉我,让我在死前后悔个明白,凌公子你才比较爽么?” 凌偡停住脚步,显然没有想到死到临头的女子,还能伶牙俐齿,头脑清晰地辩驳。 “哦?” 唐百衣揶揄地勾起笑意,“凌公子你也说了,沐珩被北堂染和一众朝臣困在朝堂,如今的将军府不过是一个虚壳。凌公子还会害怕虚张声势的将军府么?还是说,凌公子依旧对殷北离心有余悸。” 殷北离的势力,举国纵横,浩荡无边,是个不落神话。 而如今,凌偡幸灾乐祸地准备亲眼见证,这不落神话怎么被他一个“皇族贱奴”攻破。 凌偡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沉下阴沉的眉眼,低声冷笑,“你,和过去,不一样了。” 唐百衣对着将军府朱门做了个手势,“愿闻其详。” 随着将军府朱门缓缓开启,暗卫中留守在将军府的老大,神情陡然严肃。 堂厅屋梁上,暗卫老大隐藏在高高的梁柱后,整个身体隐蔽在阴影中。 两壶清茶。 氤氲的茶香,弥漫在空阔的堂厅。 唐百衣蹙眉,淡看了一眼隐蔽在梁后的暗卫老大,示意了一个方向。 “凌公子,请说。”唐百衣举起杯盅,沉着冷静地紧紧盯住面前人的动作,内心却惊慌到不行。 暗卫老大可千万得比老三靠谱啊! 香茗清香缭绕,凌偡含笑,温润如玉地品了一口香茗,眯起眼散发危险的气势。 “百衣妹妹,当初你对在下的羞辱,在下要百倍偿还。” 一句话,让自己头皮炸开,手臂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原主,到底是谁!她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 第两百九十九章出其不意的一击 唐百衣登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惊惧感。 恐惧不断放大,再放大。凌偡身上似乎散发着令人心生畏惧的血腥气息,那是踩着千万人尸骨才能爬出的血腥修罗场,千万遍洗涤都难以清洗掉的肃杀气息。 凌偡勾起唇角,冷冷盯着面前故作镇定的女子,屈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 清脆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回荡在开阔的堂厅中,给人带来极为震慑的威逼感。 唐百衣沉住气,耐心地等待面前人开口。 只要他多说一句话,那么自己就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时间就是生命!如今的自己可谓是在和生命赛跑! 周遭一片安静。 突然,凌偡动了。 他的杯盏被径直退向前,“百衣妹妹可还记得当时对在下的称呼?” 唐百衣道,“不记得。” “很好。”凌偡大笑着和面前杯盅一个碰杯,爽朗利落的撞杯导致茶水四溅,两杯的茶水相混,“我问你,你是怎么称呼,他的!” 唐百衣下意识和凌偡碰杯仰头灌入茶水后,看了看凌偡长臂一伸,径直指向的方向,脸色一变! 他,怎么知道暗卫老大躲藏的梁柱? 暗卫老大的轻功身后可谓是暗卫中顶尖的存在,但即便是这般,凌偡居然还是发现!而且,很有可能,他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发现! “嗤——” 空落落的杯盅被凌偡修长有力的指节一夹,内劲挥出,穿破劲风。 “哐当!” 杯盅破碎的地方,正是暗卫老大复又翻身上梁的阴暗处! 一片血污缓缓顺着屋梁淌下,腥红的鲜血浸润梁柱。 “你!”唐百衣震惊一个起身,紧张地盯住屋梁上摇摇欲坠的暗卫。 一声轻蔑的冷笑,凌偡仰起春风般的温和笑容,语气却冰冷如塞外的寒风,“回答我。” 唐百衣生生按捺住内心汩汩涌起的愤怒,紧紧盯住凌偡冒着不甘和盛怒的漆眸,一字一顿道,“我称呼他,老哥。” 一句话,让凌偡整个人一愣。 在他的回忆中,他作为北堂护和侍卫夫人的私生子,从来都是被人一口一个“贱奴”的称呼。而这贱奴的来历,正是缘于面前此女子! 冤屈,愤怒,屈辱! 他过往的频频示好,期望能够上那群衣着华丽孩子的脚步,没想到却是被无情唾弃嘲讽“贱奴”。 在她眼中,侍卫的孩子就是低贱的奴人。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怎么讨好,始终够不到她手指的万一。贱奴两字不仅仅是一个极具侮辱性的称呼,更激发他对北堂护仇恨的怒火。 北堂氏的人,都该死! 无论是北堂护,还是北堂染,或者……是面前曾经瞧不起侮辱践踏他的女子。 他要夺去北堂氏的一切,虐杀尽所有北堂氏的人,包括,那个位置! 唐百衣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仅称呼他是老哥,我称呼所有将军府的家臣,都是老哥。” 老哥,是现代带来的称呼。就像自己称呼姑娘是小姐姐一样。这完全没什么不对。 一时间,凌偡神情变幻莫测,目光复杂非常。 他看向唐百衣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思索,隐隐变得不一样。 窗棂外天色渐暗,夜色升起。 “嚓!” 唐百衣离开茶几,走向窗台,抽出火折子,对上身侧的一处烛台凑近,很快跃动的火光欢快跳动起来,像是手舞足蹈的小人。 唐百衣静静地手持烛台,转身看向兀自定睛观察自己的凌偡,慢慢道,“凌公子,你的故事,是不打算说了?话只说一半,是不是有些不好。” 就在凌偡眉头紧锁,试着探查面前人说话有几分真实性的时候,唐百衣身形一动! 烛台凌空划过一道残影弧线。 华丽的抛物线,欢脱跳跃的火焰,仿佛兴奋嘶喊的疯狂小人。 唐百衣冷冷看着正襟危坐在茶几边的凌偡,无声地动着口型。 “轰——” 强悍绝望的爆破声响起的一刻,凌偡依然有所察觉,他整个身体闪电般匍匐一扑! 然而,没有用! 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掀飞堂厅宫殿的屋顶!强悍的火药硝烟爆发出磅礴惊怖的骇人杀伤力!阵阵余波滚滚袭来,滚烫灼热的气浪将人击飞!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 屋顶被气浪击掀!将军府地面震颤,周围一众宅院疯狂晃动,整个神武大街跟着颤抖起来,犹如震天惊雷,万鬼齐哭! 唐百衣被滚滚气浪击飞,身上护甲“擦咔”一声彻底皲裂开!碎裂成粉碎!但也幸亏这层防护严密的护甲,才能在紧要时刻救下自己一命。 “嘭——” 唐百衣一连几个翻滚,一路被滚烫气浪冲击力推得摔落进府内墙角根。额角被墙壁剧烈撞击,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浑身肌肉已然失去知觉。 自己不能晕!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常言道,杀人必须补刀! 沐珩带给自己暴雾梨花的那夜,自己就考虑到蜀中唐门的暗器,自己是否也能研发一个杀伤性攻击暗器。比如这时代还没有的火药之类。自己将想法和沐珩说了后,简单说出硫磺和硝一类的配置物,想不到沐珩居然真的命人从蜀中将混制的药粉带回了将军府。 这件事,暗卫老大知道。但药粉威力自己不明,也不敢轻易尝试。想不到,居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头一回试验,没想到,蜀中火药就给自己带来了巨大惊吓!这威力简直无可比拟!或许是这个时代最骇人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整个将军府,弥漫着惊骇的浓郁硝烟。滚滚浓烟遍布一地残骸狼藉的残瓦断垣,如同乱葬岗般破败不堪。 唐百衣艰难地拖着两条被震到麻木的双腿,爬行在一地狼藉的宫殿残瓦间,一脸血污,如同肃杀厉鬼。 但,自己现在管不了这些。 自己想得只有一件事,杀人补刀! 碎落的砖瓦内,一个兀自挣扎的焦黑身形,喉咙口发出嘶哑“嗬嗬”声,身体冒着焦烟,漆黑的眸子淬毒带着深深的怨愤和不甘。 第三百章记忆逐渐抽离 唐百衣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正是紫雀留给自己,印有凌偡徽记的那把。 “嗤——” 手起剑落,利落果决。 唐百衣凑近直视凌偡那瞳孔渐渐扩大,失去焦距的眼神,附耳留下一句话,“要杀人,忌话多。” 那失神的眸子,最后闪过怨毒的冷光,最后归为一片晦暗。 干掉凌偡的那一刻,唐百衣整个人脱力般仰天一瘫,顾不上自己头发被焦炭的梁柱熏得散发阵阵蛋白质的焦味,眼前一黑,胸口一滞,昏厥过去。 果然,没有试验就乱尝试点燃火药,十分危险。 自己意识抽离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沐珩在宫内怎样了?他如果锒铛入狱,或者快挂了,自己要不要过去救他? 想着,自己一个坐拥无数金银珠宝的富婆,拍拍沐珩的脸,轻佻地勾住他下巴将他像小白脸一般勾搭带走,哄骗带回去包养,就很带劲。 然而,事与愿违。 一处京城郊野别苑内。 鸟语花香。白头鹎跳动在腊梅枝条上,灵活抖动长尾,发出喧杂的啼鸣。 唐百衣悠悠苏醒过来时,看到的是一捋随意搭下的墨发。 “你是?”唐百衣只觉得头中阵痛,似乎什么记忆在快速抽离,但在努力思索后,还是吐出熟悉的两个字,“阿珩?” 一袭月牙白衣,广袖长袍,清冷寒冽的气质,不染半点凡尘。 沐珩眉头蹙起,担忧地轻抚过面前女子的鬓发,神情倦怠,嗓音暗哑地不像样,“感觉怎样?” 唐百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一开口,发现自己嗓音都有点陌生,“你是,阿珩?” 沐珩眼色沉下,紧锁的眉头,薄唇因紧张抿成一条线。 唐百衣笑着试着坐起来,床榻很柔软,但自己总觉得手臂腿脚有些麻,怕是好久没有动弹的缘故,“阿珩,我昏了几天?” 沐珩什么话都没有说,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清冷寒凉,只有那紧绷的薄唇和眼底的憔悴出卖他的心思。 “我。”唐百衣揉了揉胳膊,逐渐发现控制力回来了,可见自己当真躺了很久,“老大和老三他们……” “无妨。”沐珩这回倒是回答的很快。 唐百衣心中嘀咕。 沐珩说无妨那肯定是捡回一条命,至于要受多少折磨,苏醒会不会比自己更晚,就不得而知。 “女帝把你困在宫里,没把你怎么样吧?” 自己小心说出这句后,真的觉得一定有地方不对劲。自己的记忆有些散成一瓣一瓣,像是零落在不同地方等待被拾捡一般。女帝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的帝王叫……叫什么来着? 果然,沐珩神情严肃,身体前所未有的绷紧。 “没事没事。”唐百衣回忆着那一阵爆炸,“或许就是被炸傻了,降了智。” 不等自己继续打完哈哈,面前人一把攥紧自己试着抚摸头发的手,语调沉稳,依旧从容不迫。 “你吃了凌偡下的药?” 唐百衣一愣,慢慢思索了一遍。凌偡,这名字挺耳熟的啊……药? 突然,自己和凌偡碰杯的画面出现在脑中,那四溅的茶水,带着诡谲的异色。 不可能吧!自己……被凌偡临死前,还下了药?还是,慢慢抽去记忆的药? 这……也太…… “不会的!”唐百衣立马一个打挺,信誓旦旦地反手抓住面前人的大手,庄重起誓言,“阿珩你放心,我就算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毕竟,你是欠我钱最多的人!将军府每天那么多糕点都是阿依记进的,赊账都赊到明年。” 沐珩神情清冷,逆光而坐,琥珀色的眸底深如幽谭,寒凉无波。 自己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被提醒了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将军府现在……还好吧?” 火药是自己引燃的,将军府顷刻间一夜毁于一旦。如果说起谁欠谁的账,那明显将军府昂贵到飞出天际的重建费得算在自己头上。 谁欠谁钱最多? 房内有些安静。 唐百衣局促不安地倚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地继续装昏。 沐珩这块冰坨子能不能别在自己面前散发寒意,他就不能偶尔温暖一回么。 过了良久,久到唐百衣舒舒服服地靠着软枕阖眼,都快要睡过去时,耳边才钻入一丝呢喃般的低语。 “好好休息,杂碎为夫会清理,明日医谷的人会来。” 说完,白衣身影长身而起,转身离开。 直到“嘎吱”的合门声响起,自己才睁眼发现,沐珩确实是离开了房间。 他,很忙? 最近,他一直没有时间陪在自己左右。沐珩真的陷入麻烦了? 唐百衣翻身下了床榻,对着铜镜一照,突然脸色一黑。 总算明白刚才沐珩一直抓着自己手不让自己碰头发的原因。 这鬓角的一条缠着丝带的编发是怎么回事?还被编得扭七扭八,一看就是生手缠的发辫。 自己鬓角的头发,真的被焦炭烧短了??? 最近京城发生了大事件。 神武大街每个行人都局促不安地揣着手,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一般。 “陛下重病?这怎么可能啊!陛下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得了难以治愈的重疾?” “还等什么,赶紧立太子啊!但陛下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后宫那么多佳人,总有怀胎的吧。遗腹子能立太子么?真不是我咒陛下啊。” “什么?女帝还留下了传召书?女帝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帝王都换了好几轮,怎么还谈起女帝的传召书?” “女帝没有子嗣,这点还用说。所以现在到底太子会立谁?” 大街小巷茶余饭后,京城所有富贵闲人都私下窃窃私语,津津有味地交流,像是谁赌对了就脸上倍光彩一般。 “我听说,女帝是有子嗣的,还不只一个!”一名说书老头儿,饶有兴致地在茶馆暗戳戳同一群茶客津津乐道,眉宇间竟是此消息只有我知的炫耀。 “怎么说,赶紧说说!” 很快,京城关于立储的事,又流传出了一个新说辞。 皇宫内。 帝王寝殿中。 一身黄金龙袍的北堂染正负手傲然独立,面前黑压压跪拜了一群文武大臣。 愤怒的低喝声,带着隐隐龙吟气势,“孤今日偏要出此殿!众爱卿休得阻止!” 第三百零一章惊现传召书 满地文武大臣诚惶诚恐,噤若寒蝉,纷纷劝阻。 “陛下!三思啊!” 北堂染气宇轩昂,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磅礴霸气,冷声道,“众爱卿,今日若孤从此殿踏出,会如何?殷北离还能令孤血溅皇城?” 宫殿外并无禁卫军的脚步声,空寂一片,安静的像是每一个平凡午后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然而,宫殿内,没有一个大臣,有困乏的念头。他们纷纷匍匐在地,试着平息帝王的滔天盛怒。 北堂染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下来,安抚道,“众位爱卿,汝等都是先帝留给孤的爱国功臣,孤对你们,相当信任。” 匍匐在地的大臣没有一个人出声。 整个大殿回荡着北堂染一人嘹亮的洪声。 “但是!”年轻帝王中气低亢,带着薄薄怒意,“爱卿为何贪生怕死!莫非,你们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可能容忍一位宦官,一而再再而三地仗势欺人,践踏皇族威仪?这是要跟着造反么!” “造反”两字一出,地面震颤,屋梁飞屑被震到落下。一众大臣额头紧紧贴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噌——” 长剑出鞘! 宝剑镶嵌着象征皇室威严的传世宝石,灼灼生辉。 北堂染手握长剑,一把砍下几案一劈为二。 惊涛般的嘹亮怒喝声,回荡在整座宫殿,令人脑中嗡嗡作响,气势恢宏! “不忠君爱国的乱臣佞贼,有如此桌!” “轰——”断裂的几案轰然垮塌!惊得所有臣子眼皮一跳! “哐!” 就在这时,殿门被强悍的力道推开,刺骨的深冬寒风阵阵刮入殿内,飞雪扑进,所有臣子瑟瑟发抖。 “咕噜——”一堆头颅被随意丢弃在地面,沾满血污的狰狞头颅滚落在地,不甘怒目圆瞪的眼珠子,陡然让所有臣子惊得大呼出声。 “这是!这人是!”距离头颅最近的文臣,吓得胆肝具裂,浑身哆嗦颤抖地匍匐跪地,大气也不敢出,头也不敢抬,“殷大人恕罪!” 顿时,殿内没有一个臣子敢大口呼吸,所有人背脊窜上一股凉气,鸡皮疙瘩零落一地。 那目眦欲裂的一颗颗头颅,不甘地张大嘴,似乎临死前还在破口大骂,怨愤没有因为死亡而消弭。 “殷北离!”北堂染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上最忠于他的老臣头颅。 这些宁死不屈的老臣可是他多年培植的势力,不为别的,只为他从小擅筹谋,曾暗中通过各种方式对这些老臣有大恩德。他们才愿肝脑涂地地报答,甚至不惜故意屈从殷北离的浩荡势力。 只是! 现在最忠于他的老臣,居然全部,被绞杀殆尽! 一个不留! “殷北离!你……你好,你好得很!”北堂染额头青筋暴起,手心紧紧攥住,沁出冷汗,咬牙切齿,怒目瞪视着门口闲淡迈入的白衣男子。 那扬起的拂尘,凌空划过一个不经意的弧度,搅碎一片金色阳光,也将京城的局势搅得动荡不休。 不染凡尘的沐珩,此刻周身散发骇人可怖的肃杀威势,如同披着战袍从地狱踏出的魔鬼。磅礴汹涌的怒意丝毫不收敛地弥散出,令人惊惧到胆肝具裂。 沐珩嘴角噙着嘲讽的弧度,一步一步逼近近在咫尺的年轻帝王。 他每踏出一步,零落在地的狰狞头颅都随着脚步的震颤滚翻一下,似乎挣扎着尝试远远逃避这魔鬼的利爪。 北堂染气愤地目眦欲裂,他身体紧绷,眼眶赤红,“殷北离!佞臣贼子!你就是这么对待忠君爱国的老臣?你为了你的欲望,不惜杀遍京城所有与你作对的人?” 众文武大臣匍匐在地,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 沐珩眉眼清冷寒冽,蹙起的眉让他有了些情绪。 怒气! 寒凉无波的嗓音,带着令人惊惧的肃杀威势,“他们?你以为他们是谁。” 北堂染目光灼灼地盯住死不瞑目的老臣头颅,青筋暴起,咬牙道,“他们是,爱国功臣!” 一声轻笑。 “啪,啪,啪。”清晰的掌声响彻殿内。 迎着北堂染不解的目光,沐珩沉静道,“为人做嫁衣,浑然不觉。北堂氏,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什么!”北堂染狐疑中,目光紧紧盯住被一个个攥紧提起的头颅。 那些头颅的后脖颈,赫然印着同一种徽记。 鲜明!著名!整齐!就连位置都一样。 “不可能。”北堂染原本气势汹汹的怒火,瞬间掩息旗鼓般,神情慢慢困惑。 清冷的嗓音,颇有耐心地多加了一句,“孤家寡人罢了,你盟友设在你身边的人,咱家替你清理干净。” 一句话一出,四下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 良久,北堂染大口喘息,才明白沐珩话中的含义。 他的盟友凌偡已经被发现,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身死道消。而这些人,居然是凌偡埋伏在他身边的线人?他从少年时便刻意救下施与恩德的老臣,居然全在人掌控之中?他多年经营的人脉势力,都是被人操纵提线的木偶,而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正是凌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他只是那只蝉,而螳螂已经被吃抹殆尽。他面临的是虎视眈眈的黄雀! “嘭!” 愤怒的拳头狠狠击落在书桌上。 砸到通红的手,一个深陷的凹坑。 “所以?”北堂染抬起恼怒到喷火的目光,冷冷凝视着面前从容不迫的白衣男子,重重冷哼一声,“所以,殷大人今天是来取孤的项上人头?” 四目相对。 滔天怒气对上冰川寒冰。 匍匐在地的文武大臣,纷纷惊恐万状地扬起脸来劝阻。 “殷大人!您糊涂啊!” “殷大人,您何苦走到这步田地!您并非皇族,名不正言不顺,您是要挑战天下人吗?” “下官誓死捍卫皇家!佞臣乱政,其罪当诛!” 宫殿内哄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 “哗啦啦啦啦啦!”一枚金色卷轴被扯开。 娟秀的行楷傲然跃于卷轴之上,一枚大大的玉玺印章。 “这是?”北堂染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瞳孔倏地紧缩,眯眸沉声道,“传召书?” 女帝传召书! 前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连北堂护都没有寻到的传召书!居然在沐珩手上! 一众文武大臣跟着看傻眼。 第三零二章美人庸医 京城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唐百衣蹲在京城郊外的别苑里养伤,也能从暗卫老二那探听一些外头传来的消息。 “启禀夫人,宫外传言,陛下身染重病,有感于九天传召,新女帝不日即将应天命继位。” 暗卫老二是个不苟言笑,身形瘦削的干瘪青年。 自己很怀疑他那骨瘦如柴的枯手,举把剑都会被折断。 “新女帝?是谁?宫外是这么传言的,你肯定知道更多。阿珩最近跑里跑外都忙些什么?” 试探的话,果不其然,得到否定的回答。 暗卫老二恭恭敬敬抱拳,脸头都没抬一下,两眼直勾勾盯着那没什么可看的鞋尖,“启禀夫人,主子心思非属下可以揣测。” 唐百衣瘪了瘪嘴,无趣地仰靠在软枕上,继续涂抹药膏。 朝堂的事,自己不太了解。就如同自己不知道北堂护有几个女儿,先女帝有几个女儿一般。这新女帝估摸着是哪位公主吧。毕竟,女子当政也不是稀罕事,前朝那么多女皇帝,照样将国家治得服服帖帖。 就是面首多了点。 “这医谷大夫带来的膏药真管用,凉凉的。你这么没趣,我一个人呆着也闷,又不能下床,要不,你去找医谷那美人大夫来陪我说话解解闷。” 紫藤谷出神医,医者仁心,更有妙手美人大夫,素手回春。沐珩说给自己请神医,果然,不到一日的功夫,大夫就来了。 在自己意料之内,暗卫老二眼皮也没抬,言语利索,刻板地像是个木头人,“启禀夫人,属下不可离开夫人一步。” 唐百衣郁闷地挠了挠被焦炭烧毛躁的鬓角发,一把翻身坐起,双脚蹬进锦鞋里,“行了行了,我自己去瞧。” 真是够够的,幸好平时跟着自己的老三,不然谁能受得了老二这刻板无趣的扑克脸。 云容别苑。 处处风景秀美,更有温泉池两三。 唐百衣拖曳着长长的袍摆,一身月牙白素衣,忍着后背结痂的痛楚,心情不错地漫步在温泉池苑。 氤氲的热气,蒸腾而起,让周遭温度高了好些。 这别苑中别有洞天的温泉池,将冬天的寒意驱散,将人顷刻拉进暖意洋洋的春夏温度。 “那神医大夫,是在医治你师兄和师弟么?” 温泉池别苑一侧的一座院落中,传出撕心裂肺地嚎叫,凄厉沙哑的破音像是在杀猪一般。 这音色,一听极有老三的风采。 “启禀夫人,属下不知。” 唐百衣挥了挥手,不再理会刻板无趣的暗卫老二,独自拖曳着衣摆快步踱到门口,推开门,从缝中窥视暗卫老三的惨状。 一名身姿婀娜的美人,眉眼寡淡,如同出水清莲一般,不染尘埃。 修长白皙的手臂利落地挽起,一根足足有筷子粗细的针干脆果决地扎入面前宽阔的后背。 “啊啊啊啊啊啊!” 猪嚎般的破音嘶哑惨叫,冲破上空! 自己寻思,这美人不愧是沐珩找来的神医。这清淡的气质,这丝毫不留情的出手,若有人说她是沐珩的同胞姐妹,自己都信。太狠了吧!看老三的后背都被扎成什么模样了? 这不是针灸,是挨捅吧! 一导管液体顺着针头缓缓灌入。 唐百衣仔细看,啧啧称奇。 古代什么时候有吊盐水的说法了?这很现代啊!如果说,这个时代只有自己一名穿越者,那么只可能是一种情况。 这位美人神医,认识何涤!而且,关系匪浅。 何涤这笑面虎跟在自己身边三年时间,可是将自己对西医仅存的了解给套了个干净。虽然自己抢了他的扇器,但他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何涤的身份是什么,他和紫藤谷神医什么关系。 “夫人!夫人救我!救我啊!” 轻微的门缝动静,惊动耳力极其敏感的暗卫老三。 他高高探出手,声嘶力竭地哀嚎,就差两眼淌下哗啦啦的泪,见唐百衣像是见了亲娘一般。 “不对。”突然,美人大夫沉吟一下,一把将筷子般粗细的针头生生扯出来,手腕一转,准备换个角度继续扎。 “哗——”一大片血直接飙出! 溅了转脸呼救的暗卫老三一脸。 空气,瞬间安静。 老三惊恐地慢慢转过脸,好像这才发现他到底处于什么悲惨境地。 “血?血?大夫,怎么这么多……血?”暗卫老三喃喃道,艰难地转过脸,试着看看后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他瞧见如此粗如同暗器一般的针头,尖端还淌着殷红的鲜血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内心的憋闷,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大夫!什么神医!你个小丫头爷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是主子请来的大夫,爷就不会乖乖趴着给你治!”暗卫老三一个咕噜翻身爬起,越想越是憋屈,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继续骂骂咧咧,“你个丫头想要戳死爷是不是?后背这么多穴位你不知道?针灸就算了,这么粗的针,你嫌爷命长,早点送爷见阎王是不是?” 美人大夫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虔诚圣洁的姿容如同观音下凡。 唐百衣顿时内心为美人大夫鼓掌称好。 不愧是被自己内心赞为能和沐珩肩并肩的冷面美人,四平八稳!面对医闹太沉稳了!一看就是专业应对医闹的大神! 突然,身侧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有气无力,好像随时能咽气。 自己转脸一看。 !!! 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惊呆到跳起! 这后背上鼓起一个大大包块的人,不是暗卫老大么! 暗卫老大四肢烧伤的程度比自己厉害很多,身体结痂,破掉的血痂露出细腻的新肉。幸好脸没事,不然自己也愧疚的很。 那火药,怎么说,都是自己点燃的。 虽然事出情急,自己也跟着倒了大霉,可没试验就将整个一大捆火药都点了是自己的过错。 “师兄!”凄厉悲戚的哭嚎! 暗卫老三一个咕噜翻下床,利索的如同没事人一般,双膝对着暗卫老大的床榻一软,生生跪了下去。 “亲师兄啊!”婉若哭丧的仰天哀嚎!拖着长长的破音。 第三百零三章冲突一触即发 唐百衣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抽拔掉暗卫老大后背那粗得不像话的针! 鼓起的大包连着针,针一拔落,血混着输液的水四溅开来,洒湿一大片。 “胡闹!”女子寒凉的冷声,掷地有声。 不等唐百衣解释,身后一阵香风飘来,美人神医一把夺过自己手中拔下的针筒,作势就要继续对着趴着的男人后背扎。 “大夫!师兄烧得那么重!”老三一摸暗卫老大的额头,登时心慌了,哆嗦着手不淡定地愁眉苦脸,“大夫!您倒是赶紧医治啊!这都已经三天了,再烧下去,会死人!” 暗卫老三急的团团转,也顾不上神医美人的手段,只是一个劲地催促。 他生龙活虎的模样,生命力顽强到犹如小强,哪里有病号的自觉。 “不可!” 就在神医美人作势继续捅扎的一刻,唐百衣一把拉住筷子般粗细针头的末端,生生阻止了美人大夫的执着拼尽。 “胡闹!放开!”神医美人板着绝色的冷脸,丝毫没有让步。 美目寡淡,寒凉无波。 暗卫老三也急了。 “夫人!您又不懂医术就别帮倒忙。这位可是主子专门请来的神医,您是不知道,每年紫藤谷发出的令牌只有三十枚,主子可是搭进了人情!” 暗卫老三听着气息奄奄师兄的呻吟,脑中炸开,什么都顾不得。只要有人能治好他师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唐百衣咬牙切齿。 暗卫老三这措辞又蹬鼻子上脸了许多,他对自己身份的敬畏对着时间不断递减,现在居然熟稔到喊自己“不要帮倒忙”! “夫人。”暗卫老三双手合十,拜了拜,“求您了夫人,您回去养伤吧,这里有小的,和神医在,小的一定会照料好师兄!不会让他有事!” 合十的双手搓了搓,暗卫老三一脸苦苦哀求,委屈地可以淌泪。 清冷的女音,神医美人柳眉蹙起,将唐百衣当作空气一般,挥袖一甩,“无关者退下!人命关天!切勿胡闹!” 门口的暗卫老二依旧镇定端站,如同杵在门口的一树松。 趴在榻上不断重喘气的暗卫老大,后背鼓起的包,还在不断往外渗出液体,血痂因为鼓包而皲裂开。痂痕触目惊心,惊悚骇怖! 唐百衣不顾美人神医的阻挠,和暗卫老三的央求,一把夺过那筷子般粗的针筒,开始检查吊瓶里的液体,以及标签字样。 “这输液是你佩的?”唐百衣丝毫不留情面开始质问。 神医美人一愣,不悦地沉声道,“师父留下的。” “你师父姓何?”唐百衣瞥都没瞥一眼神医,依旧检查导管装置,“名是什么。” 美人神医蹙眉,还是依言回答,“何子瑜。” 唐百衣心下了然。 果然是何涤!何涤字子瑜。这家伙偷学自己从现代口述的西医技巧,结合太医馆和西洋流传进的医术,居然将抗生素留给徒弟。他收的爱徒,居然还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真是会占便宜。 “这输液吊瓶,不是这么用。”唐百衣一把抽出匕首戳在床梁上,将吊瓶挂在震颤晃动的匕首柄端,按压挤空导管内多余的空气,让输液液体顺着导管一路挤压进针筒中。 尖锐竹片削成的针管,对于古代人的技巧来说,这根筷子粗细的空心针已经可谓是鬼斧神工。但在现代医学目光看来,简直是……胡闹! 美人神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悦,冷声道,“夫人,请您移步到门外等待。紫青需要半炷香的功夫即可。” 暗卫老三心疼地一边挤压冷布捂着师兄滚烫的额头,一边出言催促,“是啊,夫人,您又不懂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师兄都烧成这样了!您就赶紧门外等着,别耽误神医救治啊!啊!求您了夫人。” 美人神医上前一步,阻挡住唐百衣上前的脚步,如同一尊玉佛,坚定地护住病号。 不大的房间内,燎原的气氛,一触即发。 寂静无声! 唐百衣道,“我为了确定是不是这都是何涤设计的医疗用具,针筒不是这么用的,你让开。” “不让!”美人神医固执地挺身拦住病床,柳眉紧锁,寒意毕现。 暗卫老三嚷嚷道,“夫人啊,您又不是大夫,您自己不也靠着神医的膏药才痊愈的么。夫人您赶紧让开,别阻拦神医医治啊。” “夫人。”美人神医语调寒冽,目光沉着,“小女子给夫人的膏药看来是起效奇快,夫人都有闲心管旁人事。” 唐百衣捏着已经挤气完毕的针头,迎面对上死死挡住病床的神医美人,解释道,“何涤跟随我身边才习得输液方法,你说我懂不懂?你输液不扎静脉,反而对着后背肌肉。这吊瓶可不是肌肉注射,你若想他鼓包更大一点,浪费输液的疗效,尽管试。但百害而无一利!” “夫人,请回!”美人神医听不进任何话,冷着一张绝色容颜,挡在面前。 “夫人啊,别说了,您快出门吧,您是大夫还是神医是大夫啊。”暗卫老三抱住越来越滚烫的师兄,快要哭出来,“夫人您平时吹牛皮也就算了,这医术,您是真不懂。神医的师父拜您为师,那您可是紫藤神医谷的祖师爷了!小的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让开。”唐百衣也怒了,沉下脸,“行或不行,试一试便知。我还吃饱了撑着的来阻拦你给府上的属下治伤?” 自己就差点脱口而出,你们这些古代人,哪里懂得现代输液的方法。在鼓起大包还继续注射输液盐水会怎么样,自己也不知,但想想也知道,剧痛无比! 自己在医院挂点滴时,若是实习护士扎歪了,手背鼓起小包都是需要摇铃喊护士台重扎的,何况是暗卫老大后背那么大的一个巨大鼓包!鼓包都将血痂撑裂开,还在往里灌输液水。 “夫人,请回!”美人神医当仁不让,固执执着地油盐不进,什么都听不进耳中。语调颇有瞧不起的意味,“殷北离大人的夫人,好好待在深宫,做夫人该做的事。侍奉殷大人,伺候殷大人,不该管的,别管!” 紧张的气氛,空气都凝固。 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冲突,一触即发。 暗卫老三突然被神医美人如此神勇的挑衅,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接话。 第三百零四章见过师祖! 面对神医美人这般伶牙俐齿的人身攻击,唐百衣眯起眼,冷冷道,“如果,我治好了他,你待如何?” 暗卫老三噗嗤一声笑出来,嘀咕了一声,“举国闻名,三不治的神医,还能让神医怎么样。还让神医喊夫人一声师祖不成?” 房间寂静,小声的嘀咕就显得颇为清晰。 三不治神医:看不顺眼者不治,君宁卿不治,君宁卿不治。 这三不治在江湖流传甚为有名,不少人纷纷猜测君宁卿是谁,能惹得神医那么大的怨恨。 “好。”美人神医突然挺胸直起腰板,严肃道,“如果夫人治得好他,小女子便磕头喊夫人一声师祖。” 她师从何涤,而面前唐百衣又自称是何涤的带引人。这“师祖”的承诺带有嘲讽意味,她看向唐百衣的眼神充满不屑。 不过是仗着殷北离大人宠爱才嚣张跋扈的女人罢了,有什么本事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精湛的医术,远扬的美名都是靠日以继夜的钻研获得。 而这女人呢,不过是讨好男人在榻上侍候男人的祸水罢了。 “好。记住你的话。”唐百衣大步上前,一把拨拉开挡道的美人神医,将暗卫老大的袖子撸起。 “夫人!不可啊!”暗卫老三一见唐百衣居然堂而皇之地撩起男人的袖子,立马惊恐地出声哀嚎阻拦,“师兄已经很惨了!夫人您放过他!” 在老三的臆想中,只要夫人多瞧一眼的男人,都会被主子暗中处理掉。被夫人直接上手的男人,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下场。他最敬爱的师兄会不会被主子当作花泥,剁碎了施肥? 不等老三惊呼完,唐百衣解下发绳,绑住暗卫老大裸露出的有力手臂,勒紧扎结。 有力健硕的手臂,肌肉鼓起,富有张力和阳刚味道。那白皙的手指捏着发绳在手肘位置打结,指腹摸索过结实精壮的手臂,肌肤相触。 “夫人啊!”暗卫老三仰天尖叫,两眼一翻,差点吓晕过去。 夫人碰了大师兄!那大师兄这条手臂,还能不能保住了?主子会不会直接下刀砍了? 清晰的血脉,随着唐百衣的拍打,慢慢浮现出来,凸起明晰。 “咦?”神医美人惊奇出声,上前一步,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 “嗤——” 针管顺着青色静脉扎入,唐百衣熟练地压下控制流速的开关,不得不感慨何涤当真是古代天赋异禀的神医,居然能把自己描绘的输液器具,在有限的条件下做得同现代大同小异。 “滴答滴答。” 唐百衣一边检查何涤留下的抗生素药包,一边用消炎水轻轻给一身血痂的暗卫老大擦拭。 神医美人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揉着下颌,仔仔细细地定睛看着唐百衣的一套动作,不遗漏一个地方。 没有再鼓包! 病患的手臂上,青色经脉完好,而且,没有再鼓起令她十分困扰的包。 “阿奇霉素。”唐百衣沉吟了一下,不知何涤配出的抗生素疗效是否和现代一样,“先试一天吧,行就连吊三天。但不能超过五天。” 暗卫老三急得手舞足蹈,眼珠都生生瞪出来,“夫人啊!小的来擦!小的来擦!您别再摸……别再碰师兄了!” 他焦急地看着唐白衣涂抹消炎水的手,一下又一下擦拭着榻上人的后背。 完了! 师兄手臂保不住,这背怕也是危险。 唐百衣忍不住瞪了老三一眼,“阿珩那我去解释行不行?医者不分男女你知不知道?你怎么不问问神医大夫遇到男伤员会不会挑三拣四。” 暗卫老三快要哭出声,“可是夫人……您不是大夫啊!”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就算是,也是庸医的那种,等同于夫人的厨艺。 阿奇霉素见效奇快。 一吊瓶输完,暗卫老大呼吸渐渐平顺,夜里,脸色不再泛潮红,热度退却。 唐百衣支着手,守在病榻边,数着窗棂外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下巴。 “夫人,烧,退了?”暗卫老三难以置信地摸了摸,有捂了捂榻上师兄的额头,狐疑地偏了偏头。 矜矜业业守着病号的神医美人,犹豫踌躇了半晌,还是轻咳一声,红着脸看向唐百衣。 清冷无波的嗓音,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带着难耐的好奇,“夫人,您白天扎的是什么?” 暗卫老三惊异地抬了抬眼。 这几天,他只见到这位美人不苟言笑,日日严肃正经地板起脸,如同玉面佛祖一般,哪里见到过她有些犹豫红着脸主动开口求人。 唐百衣眼皮子都没眨,依旧数着窗外繁星,“静脉。” 神医美人环顾四下,避开好奇的老三,有些尴尬地继续追问,“还请问夫人,静脉二字如何写,是什么静什么脉,是何意?” 暗卫老三是当真没见过举国闻名的神医这么虚心谦逊的模样,更是好奇地凑上前打量。 神医美人脸更红了,她不悦地转过身,背对着老三,继续追问,“小女子早就想问师父,这输液到底是为何物,为何进入人身后可以治愈各种疾病。还请夫人为小女子明示。” 说完,美人恭恭敬敬地一个弯腰,鞠了个长长的礼。 暗卫老三看呆了! 这可是江湖人求也求不得的紫萝谷神医!每年神医只发三十枚号牌,多少江湖人为了争夺号牌,抢得救治机会争个头破血流。传言,紫萝谷神医可以起死回生,能将死人都救活! 而这么个堂堂神医,居然对着夫人行了大礼!还如此谦恭尊敬! 唐百衣看也没看美人一眼,屈指在窗棂上弹了弹,深吸一口气,“有治记性差的药么?” 暗卫老三不明所以,困惑地歪了歪头。 神医美人立马心领神会。 她咬了咬牙,胸口起伏,喘了一大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跪拜下去。 一记恭敬的拜师响头。 “弟子紫青,见过师祖!” “噗通”一声,铿锵有力!震得地面发颤!回荡在整个房间中。 暗卫老三惊呆地震落下巴,大张的嘴里能装下三只鸡蛋。 唐百衣将一通现代西医原理简单地和美人紫青讲解一番后,神医美人更是激动地情难自抑,频频对着书卷做记录,下笔如游龙,奋笔疾书,生怕漏下任何一个疑点。 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第三百零五章当面欺辱 经过唐百衣的精炼讲解,神医紫青对何涤留下的一套医书有了更深的体会,此刻的她,只想闭关三个月,细细将面前女子讲解的所有知识学术吃透!钻研明白! “夫人!”神医紫青激动地如同融化的冰川,眉头因兴奋呈现倒八字,抱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夫人!小女子,可以,可以多停留几日么!” 神医紫青原本清冷寒凉的眸中,此刻灼灼生辉,晶亮到神采飞扬。 暗卫老三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原本江湖人称,不近人情到无情的神医,活脱脱像一个苦苦磕头拜师的小徒弟。 当唐百衣对照了何涤的药包,留下新的治疗剂量后,转身离开房间。 暗卫老三舔着脸,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追了上去。 “夫人。”老三一把将作势要阻拦的老二拨拉到身后,笑得狗腿无比,“有一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百衣头也没回,“知道不要讲,就吞回去!” 被哽住的老三,顿时噎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厚着脸皮,讨好谄媚地搓着手笑起来,“夫人,那个,能不能帮忙问问您的徒孙,那三不治的后两句,君宁卿,是谁啊。” 说完,他连连摆手,推脱个干净,“夫人,属下没兴趣,只是……只是江湖中到处都在猜测,实在没人知道。这不,这不夫人您近水楼台先……” 唐百衣瞥了暗卫老三一个眼神,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子,笑起来,“我怎么最近没看出,你大师兄把你宠惯成了这样。” “什么?”暗卫老三一脸困惑,反手指了指他的鼻尖,“大师兄,宠我?”他笑起来,眉眼弯起弧度,“夫人您怕是看错,大师兄那么严厉,最烦属下晨练摸鱼,怎么会宠我?”说着,他讪笑了几句,却被面前女子板起的神情瞪回,立马住嘴。 唐百衣负手,充分学会了沐珩的讥诮笑容,“不然,你怎么胆子越发大。想问消息不问你主子讨要天机阁的情报,倒欺到我头上来了?” 说哇, 袖子一甩,自己转身离开。 暗卫老三脑子没转过来,还在苦苦思索,被身边的老二猛捶了一下,“别放肆。” 老三立马有些委屈地缩成一团,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他真的很无法无天,莫非,当真是被大师兄惯出来的?但是,大师兄那么凶狠,怎么会罩着他。 温泉别苑的日子十分清闲。 唐百衣白天被粘皮糖般的神医紫青骚扰,被迫解答各种西医浅显易懂的困惑点,晚上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数着窗棂外的繁星。 沐珩好久没有来了。 自己有些忘记上一回同沐珩说话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几天前,或许是好几周前? 然而,今天清晨的温泉别苑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请留步。”门外传来暗卫老二恭敬淡漠的阻止声。 唐百衣正懒洋洋地窝在松软的被窝里,享受着美美的回笼觉,边眯着眼抱着软枕淌着哈喇子。 一阵脚步声。 随后便是暗卫老二震惊地单膝跪地声。 “嘭!”响亮的触地。 唐百衣一个警觉,惊醒,迅速翻身坐起。 随后,“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炫目刺眼的太阳金光洒进大敞的门中,令人眼眯起,忍不住探手挡住些许光线。 “杨柳依?”唐百衣遮挡着半数光线,眯眼打量着逆光走进的女子。 黄袍加身,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势在必得的得意。 一袭黄金袍,镶满锦绣华丽的暗纹,那张扬舞爪的腾龙与金凤共舞,和谐地将龙袍映衬的威势蓬勃。 一声志得意满的尖刻笑声。 “唐百衣,孤终于找到你了。” 暗卫老二额头沁出层层冷汗,手心汗湿。 他不断犹豫踌躇终究还是上前一步,抱拳下拜。 “陛下!主上有吩咐,夫人不可踏出别苑一步。” 杨柳依来的时机蹊跷,恰逢早朝。按照常理来说,这时候,新女帝最不可能踏出皇宫,而应该正襟危坐在朝堂上主持朝政。 但是,杨柳依来了! 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上下将面前龙袍加身的女人打量,狐疑地问了句,“你谁?” 一时间,周遭一片安静。 暗卫老二惊惧地不敢答话。 夫人之前中毒,慢慢洗去记忆的药性应当已经被紫藤谷神医解了才是,为何突然又犯起病来? “回陛下,夫人中毒失忆,还望陛下见谅。”暗卫老二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 杨柳依原本嚣张跋扈,准备仗势欺人耀武扬威,然而,她一对上唐百衣那迷茫的目光,登时内心所有盛气凌人的念头,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一般,失望扫兴! “你,不记得我是谁?”一字一顿,杨柳依充满怒气的质问声,从咬紧牙关的牙缝中蹦出。 如果面前人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她当年是怎么被奚落的,那今天她刻意挑选这时间前来打击报复还有何意义? 杨柳依甩着宽大的黄金龙袍广袖,气得面目狰狞,柳眉也因愤怒和失望狠狠皱在一起,拧巴地相当丑陋。 唐百衣轻松地坐在茶几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闲闲淡淡地喝了一杯,还心情不错地招手命人来梳洗打扮。 “抱歉,有疾在身。卧房内空气浑浊,怕是贵人久呆沾染不干净。” 杨柳依瞬间愣住,小心翼翼地环顾整个房间,果然闻到一股诡谲的中药味,连忙掩住口鼻。 在她错愕间,一众丫鬟已经鱼贯而入替唐百衣梳发盥洗。 “你!”杨柳依一拂龙袖,气得嗓门也大了不少,“唐百衣,你脑子不好使,连眼睛也坏了么?孤身上穿的,你看不见?孤今天告诉你,欺君之罪,当诛!” 一众丫鬟虽然战战兢兢,但服从性极好,灵活的巧手飞快地替面前女子梳洗完毕后,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侧,垂目不言。 杨柳依一看众下人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内心怒火熊熊窜起,冰冷的话语甩下,“怎么?你们这些卑贱的奴婢,见到孤,都不下跪?” “噗通——” 顿时房间内黑压压地跪满了一众丫鬟。 杨柳依这才气顺,深吸一口气,转脸对上兀自对镜的唐百衣,欲发难。 第三百零六章真相如此不堪 就在杨柳依张嘴发难之际,唐百衣倏地回过头,笑得从容。 “陛下,下官当然知道。” “你!”杨柳依刚顺下的气,立马被高高揪起,一口怒火提到喉咙口。 “而且。”唐百衣起身,慢慢踱步到一身龙袍的杨柳依身边,端详起胸前的巨大刺绣来,“而且,下官刚才只是刚睡醒没看清。杨大夫的大名,谁不知道,下官当然知道你。”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认。 唐百衣笑得熟人哥俩好一般,亲热劲自然又亲切。 杨柳依怔怔地盯住面前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子,喉头一紧,被噎得词穷。 她怒火郁结于心,恶狠狠地剐了眼垂眼恭敬杵在门口的暗卫老二,重重冷哼,“唐百衣!孤看你嚣张,你见到孤加冕为王,丝毫不惊讶么?孤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特地寻你来了!” 淬毒的目光,怨恨的眼神。 杨柳依丝毫没有压制她对唐百衣的印入骨髓的嫉妒,妒恨经年逐渐刻为憎恶,转为仇恨。 唐百衣淡淡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登基第一件事,是睡了沐珩。” 杨柳依心心念念惦记的不就是那个虐她千百遍,她依旧心甘情愿为他献出所有的男人么。 自己觉得这样的女子有些悲哀,甚至有受虐倾向,简直就是故意将她自身雕刻为一枚棋子,供人驱使,甚至被压榨掉最后一份利用价值。 一众丫鬟将头埋得更低,额头触地,不敢抬脸。 周遭有些安静。 能听见丫鬟们刻意压抑的小声呼吸。 杨柳依脸色十分精彩,千变万化的神情中带着不甘怨愤和屈辱。 就在唐百衣以为她会癫狂仰头大笑,骂出句,“你以为我不想么,还不是睡不到”时,杨柳依沉下脸,噙着冷笑,挑着眉,如恶魔蛊惑般循循善诱。 “唐百衣,你以为孤全心全意侍奉那个男人为了什么?” 低沉的女音,带着酣畅淋漓的快意。 杨柳依逼近一步,死死盯住面前女子神情的细微变化,很期待在那张脸上看到震惊和愤怒,“还不是为了,取代你啊。你不知道吧,这个位置原本属于你,孤只是,送上一点忠心,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得到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势!” 然而,令她失望之极的是,唐百衣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怎么?”杨柳依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观察面前人是否伪装是否说谎,“你不怨恨?这都是他做的,他故意将你雪藏起来,故意将孤送上高位。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任何人拱手送上那位置。但是,想不到吧,他偏偏就是不准你上去!” 一阵猖狂的大笑声,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 杨柳依越想越是兴奋解气,咧开嘴酣畅淋漓地狂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生笑出眼泪来。 “唐百衣!你糊涂又愚蠢!你心心念念爱慕的男人,可是将你拉下马,不准你坐上高位,不准你母女相认的奸佞!而你,还活在梦里!你还奢望那男人肯真心实意地对你?你以为他娶你图你什么?还不是要将你控制在他的手掌心,哪里都去不了!” “北堂百衣,先女帝若是看到你窝囊成这幅德行,怕是棺材盖子都压不住,直接跳出来虐打你这不孝后人!” “北堂百衣,你夜夜同那男人对食,你不恶心么?你不知道先女帝怎么死的么?孤这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先女帝正是被殷北离派人刺杀剖腹致死!你枕边的男人,双手全是你母亲的鲜血,你不倒胃口么?” 每一句话,都让唐百衣内心震撼惊动。 虽然自己已经从凌偡那猜测到这具身体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是女帝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女。 自己锁骨下那红痣怕是胎记。而杨柳依应当是被沐珩烙刻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刻印,以假乱真。 新女,从来不是别人,而应该指的是自己的身份。 突然,自己想到一件可怖的事。 如果沐珩彻头彻尾都在谋划这一件事,那清口村沐珩抱送来的那婴孩是谁。 贵人的孩子,谁的。 背脊窜上一股凉气,自己整个身体难以抑制地发抖发颤发寒。 果然,沐珩迎娶原主根本不是心怀不忍,而是别有用心。他扮作流民混在乡野间,不只是为了简单地掩人耳目,更是为了伺机接近原主。 接近,女帝流落在民间的子嗣。 好深的心计!好环环相扣的谋略! 杨柳依一见到目光错愕,相当震惊的唐百衣,心中大爽。 咧开的大嘴,酣畅痛快的狂笑声。 杨柳依挥着黄金龙袍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快活,“唐百衣,你知道孤今天选的是什么日子么。” 唐百衣低头不语。 杨柳依更是爽得狂笑出声,上前一步,附耳悄声道,“是给殷家洗刷冤屈平反的日子。” 顿了顿,她笑声阵阵,狂妄地放下狠话,“孤如愿以偿得到帝位,也依言将证人证据大白于天下,还殷家清白。孤虽然朝堂没有势力,但贵在登基时日短,你说,如果孤今天将你除去,殷北离会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将孤扯下帝位?” 尖刻的女音带着颤笑凑近,得意地炫耀,“不会的。唐百衣,孤告诉你,不会的。” 唐百衣脸色煞白,静静听着。 杨柳依环顾匍匐跪地的一众丫鬟,笑得欢肆,“今天早朝,孤称病不上朝,但旨意已到,殷家平反翻身就在今朝。你说,殷北离会不会这时候撇下他心心念念筹谋了二十年的家族平反洗白,转而特地来此寻你?” “哪怕他来了,也没用!因为,孤才是权倾天下的帝王!殷北离只能作为被孤圈在后宫的宠臣,你投胎时,记得招子放亮点,可别一个不小心,投身在京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孤房事和美,心生嫉妒。” 杨柳依笑得泪花泛出,探出手轻蔑地拍了拍唐百衣的脸,笑得更大声。 突然,窗外乌云密布。 原本万里晴空的清晨,下起冰雹大的雨点来。雷霆作响,轰鸣阵阵。骇怖惊悚的滔天雷电布满上空,万鬼齐哭! “嘭!”门被突如其来的凌厉劲道踹飞。 守护杨柳依的侍卫一个转身下意识要防卫,然而在盛怒大力下,他整个人斜里飞出,重重撞落在墙壁上。 一整排黑压压的黑衣人,阵势凛然,气势彪悍地垂手站在门口,恭敬让出一条道来。 白衣男子气质清冷寒冽,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慢慢走近。 第三百零七章沐珩的手段 杨柳依瞳孔倏地紧缩,美目难以置信地瞪大,惊恐地抬起黄金龙袖,下意识遮挡在身前,徒劳地想要挡住来人遍身冷冽的骇人威势。 “不,不可能……”杨柳依嗓音带颤,浑身难以遏制地哆嗦,头皮炸开。 她惊恐地抬起龙袖想要遮挡住面前人肃杀冷冽的威势。 然而,只是徒劳。 “殷,殷大人……”杨柳依手指难以抑制地颤抖,原本尖利刻薄的语调变为绵羊般软绵,卑微中带着乞求。 “殷大人,孤,我,我只是,只是……” 语无伦次的破碎颤音,句不成句,调不成调。 “噗通——” 黄袍加身的杨柳依只觉得面前有如被巨山覆压一般,头颈千钧重,一个坚持不住,双膝一软,生生跪倒在地。 清脆的落地声。 “殷大人,饶命!” 先前,她眉飞色舞地吹着登基后才不怕沐珩,会将沐珩像是圈养宠臣一般禁锢在后宫宠爱。然而,此时,她哪里还有之前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孤傲模样。卑躬屈膝地如同侍奉主子的下人。 唐百衣冷脸转向门口的白衣男子。 杨柳依所说的真相在脑中挥之不去。 沐珩,居然一开始就打着一副好算盘。他的筹谋,他的城府算计,老辣狠戾,就连自己的情绪都被他一路牵着走。 顿时,自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一个被人卖了还端坐在地上仔细给人数银票的傻子。 沐珩逆光而立,一袭白衣蹁跹,耀目的月牙白衣袍在跃动的阳光中,被笼上一层金色光晕。 大抵是他与生俱来有些凉薄,琥珀色眼眸如被染上秋霜,寒凉无波,沉静如幽谭。 四目相对。 唐百衣沉下眉眼,抿紧唇,嫌恶地转过脸。 这样的男子,一生功于心计,算无遗策。是否就连杨柳依的行径尽数在他掌握中? 沐珩眉头紧锁,清冷的视线紧紧盯住面前厌恶转脸的唐百衣。 “殷大人!饶命!”杨柳依良久等不到面前人的回应,心怀恐惧,重重地磕在地面,额头撞出血污来。 沐珩冷哼一声,闲淡中带着令人浑身鸡皮疙瘩骤起的冷笑,骇人惊怖! 杨柳依蓦地抖若筛糠,情不自禁地重重将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殷大人!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就是你的偶人,我再也不敢出宫。殷大人!您将我捆起来,将我拘禁起来,怎样都可以!求您!求您饶我一命!” 杨柳依倏地一把扒拉住沐珩的白袍,像是攥紧救命稻草般死死扯住,哭得撕心裂肺,凄厉悲凉,“殷大人!我保证!有我坐在这位置!您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乖乖听您的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放我一命,好不好?” 沐珩不为所动。 杨柳依眼珠子一转,利索地翻身爬起,指着门外飞速道,“殷大人!今天可是殷家平反昭雪的日子,您不想回宫主持大局么?这么重要的时刻,我陪您一起回宫好不好,您处心积虑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局,今天终于得破,您不高兴么?您坐轿撵,我跟着您,好不好?” 然而,她每说一句,沐珩沉色更阴暗一些。 很快,杨柳依身形倏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人掐住喉脖一般,艰难地动弹不得。 沐珩慢慢转过脸,勾起嘴角,漫不经心道,“陛下今日来见夫人,准备怎么动手。” “擦咔——” 杨柳依惊恐地倏地往后退一步,下意识摸了一把腰间令牌。 淅淅索索的令牌声,如同世间最惊恐骇怖的绝望呼嚎一般,令她脸煞白,额头沁出大颗大颗冷汗,倏倏滚落。 “哦?”沐珩一挥手,顿时几名黑衣暗卫上前,一把扯下黄金腰带间的腰牌,好像面前人并非女帝,而是一个被审问的囚犯一般。 铜漆腰牌,毫不起眼,但上面一个大大的字,渗人骇怖。 杨柳依绝望地双腿一软,两眼一翻就要晕厥。天底下可以有人不知道这腰牌是什么意思,但沐珩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好,很好。”低沉暗哑的嗓音,沐珩冷笑,抬手如弃蝼蚁一般,将那铜腰牌往杨柳依怀中一抛。 铜牌在凌空划过一个弧度,堪堪落进面前女子怀中时,一声惊天地的凄厉尖叫。 “不要啊!” 很快,一身黄金龙袍的杨柳依被拖进一处破烂屋宅。 臭味熏天,血腥逼人。 一个大大的转轮,像是绞刑架一般,慢慢转滚。下方正是一滩盐水。 “嗤——” 剑落无痕,杨柳依闷哼一声,都没有察觉到痛楚,身上就被划出数道血痕。很快,吓晕过去的她被暗卫七手八脚绑在转轮上。 随着轮滚,盐水倾覆在伤口处,痛到钻心挠肺,肝胆寸断。 本已吓晕的杨柳依披头散发被捆缚在转轮上,凄厉惨叫。嚎声回荡在狭小刑房中,震得地面颤抖,回音阵阵。 “殷大人。”杨柳依目光淬毒,愤怒地咬牙切齿,不甘心地怒骂一句,“为了那个乡村野妇,殷大人真的不分孰轻孰重?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女帝,我比那唐百衣有价值千倍万倍,难道你就能为了那野妇,丢弃我这颗有用的棋?” 杨柳依满脸怨气,散发披脸,如同成形厉鬼。 沐珩面容清冷,闲淡扯出个冷笑,“棋子?不自量力。” 随着沐珩一挥手。奄奄一息的杨柳依被扯下滚轮。 就在她兴奋地以为凭借伶牙俐齿说服沐珩时,一盆甜水猛地浇淋而上。 紧随其后的是,一桶又一桶的活蛇活蝎,毒蛇长毛毒蛛,蚂蚁,被尽数倾覆倒落在杨柳依头上。 黄金龙袍很快被腥臭的血污沾染。 痛到晕死过去的杨柳依反复徒劳地挣扎在遍布蛇蝎蛛蚁的池中,满身没有一寸好肉,腥红的皮肉外翻,很快又被一群群兴奋不已的蚂蚁覆盖。如同一个巨大黑球不断翻滚,惊起虫浪一片 绝望的凄厉嚎叫慢慢微弱,最后,消失在蛇蚁池中。 沐珩冷冷地转过身,“听话的才是棋子,不听话,自然有人取而代之。” 暗卫恭恭敬敬垂手杵在刑房门口,小声提醒,“主子,别苑传来消息,夫人离开了。” 他迎上两道寒凉冰冷的目光,额头沁出冷汗,还是忠诚地继续禀报,“苑里传话,夫人提着包袱,出了别苑。老二紧跟在后,却被夫人打晕,至今未醒。” 沐珩沉下脸,嗓音寒凉无波,“府里不需要没用的人。” 暗卫手心渗出冷汗,头也不敢抬,“是!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他心里为暗卫老二着急,但又别无他法。 第三百零八章天罗地网 温泉别苑里,卧床养病的暗卫老大被匆忙撞进屋的老三震得眼皮一跳。 “大师兄!不好了!”老三气喘吁吁一口气将原委说了个大概。 暗卫老大蹙眉寻思,越想越是心悸。 “你说,夫人听信了他人的鬼话?她怀疑主子别有用心?” 老三急得一口气也没喘过来,大口灌凉茶,“大师兄!你关注的太偏了吧!我是担心二师兄!主子怒气一上头,他可不,撞口上了!” 暗卫老大思索沉吟了一下,道,“等夫人回来。” “说笑什么!”老三大嗓门直嚷,“主子早就派人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咱们。” “我是说,稳住,夫人回来后,事情定然会有转机。”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确定夫人会回来?这事儿一出,我看,依着夫人这硬脾性,铁定躲得远远的,不可能回来。主子还敢对夫人来硬的?硬碰硬?他能么?必须不能啊!” 暗卫老三越说越气劲,喷得唾沫横飞,后脑勺猛地被狠击一巴掌。 “大师兄!做什么!” “就你这脑子,想破头也想不出。主子是能甘心蒙受冤屈的人么?” “大师兄,你直接说,别绕弯子啊。” …… 另一边。 一炷香之前。 唐百衣收拾完包袱,揍晕了形影不离的暗卫老二,快步离开了温泉别苑。 在沐珩将杨柳依带走时,自己就猜到她或许不会有多好的下场,毕竟那时候沐珩脸上能拧出冰碴子来。 如果杨柳依说的是真的,那沐珩再怎么处理她,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沐珩是殷北离,他工于心计故意扮作流民接近原主,伺机将原主控制捏在手掌心,不理不睬冷漠一生。他杀害了原主的生母,将先女帝剖腹残忍处死。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众皇族朝臣玩弄在手掌心。 换帝王和玩似的。 他这么权倾朝野,势冠天下,自己陪他玩不起。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沐珩将自己的身份掩藏住,却派了个冒牌货坐到高位。是因为北堂护对他殷家一族的旧年仇怨,导致他憎恶整个北堂氏么? 若沐珩像凌偡一般,怨气逼人,疯癫狂笑,扬言要将北堂氏赶绝杀尽,那么自己还心甘情愿地被囚于他设下的温柔陷阱做什么? 这是个局。 专门为自己开设的局。 等着自己不知者无畏地头铁钻入。 但自己要感谢杨柳依,若没有她,自己怎样才能从密不透风的防护中,套出自己的生母身份?就连天机阁都怕沐珩的势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将自己整个笼罩。 根本没有脱身可能。 机会,是人创造的。唐百衣离开别苑前,谨慎地回头看了看是否还有人跟着,随后大步离开。 可谓是慌不择路。 天罗地网,自己逃脱了!自己怕了他,如果心软是一生的纠缠,自己宁远不要。 “唐师祖!等一下!”远远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娇音,牵着匹快步疾奔的灰驴,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息,明显是跑得喘不过来气。 神医紫青,头发凌乱,跑得灰驴背上缠满的包袱都快抖掉,却依旧迈开大步,不肯放弃。 唐百衣脚步一顿,正要考虑是否狠心甩开她,但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紫青脚一绊,摔了个倒栽葱。 “嘭——” 惊起尘土一片。 “唐师祖……”可怜兮兮的脸上布满秽土,不再高洁孤傲,像是掉落凡尘的仙娥,接地气的很。 唐百衣看着拧巴又傲气的神医紫青,心中如同酱油陈醋黄酒一同被打翻,味道怪怪的。 “唐师祖!”神医紫青像是打定主意一般,眼神灼灼,眼眸晶晶亮,下决心道,“小女子决定停诊几个月,还请唐师祖去哪都带上紫青,紫青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只有唐师祖才能解答。” 唐百衣心有余悸地探头看了看遥遥的别苑门口,“少来,你是沐珩招来的人,顺藤摸瓜这事情懂不懂。我像是会给自己埋炸药的人么。” “唐师祖。”神医紫青眼色坚定,眉宇间尽是孤傲,“唐师祖觉得您闹性子离家出走,殷大人就寻不到你?天机阁包罗万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就算天机阁今天毁了,情报没了。唐师祖您的店铺跑得了么?举国那么多铺子,每一家都跑得了么?殷大人寻不到你,一天杀一铺子的小二,您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一时间,四下鸦雀无声。 唐百衣如同感觉如鲠在喉,生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特么的!神特么一天杀自己一家铺子的小二!但,凭借自己对沐珩的了解,这种惨无人道的狠辣事,他真的干得出来! 自己一想到,专门收集的一大箩帅气逼人的俊俏掌柜少年,被割喉掐脖子的样,心中就心痛到生疼。 这沐珩!当真是难缠到死的活阎王? 灰驴打了个响鼻。 “唐师祖。”神医紫青松动了神情,亲热地一把挽住面前人的胳膊,晃了晃,“前面市集边有一家口味很不错的店,香辣蟹很好吃的。紫青陪你去尝尝。” 唐百衣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什么神医,绝对是沐珩下手假扮的吧!居然会知道自己喜欢吃香辣蟹?还说和沐珩八竿子打不着,谁信?怕是自己一旦被拉着进了店里,就没可能出来。 温柔陷阱!只有心狠,才是生门! “嗤——” 唐百衣一个翻身跨上驴背,对着驴屁股就是一抽。 吃痛的灰驴颤抖着宽厚的唇,呼哧嘶鸣一声,拔腿就跑。 “嘭嘭!”驴背上一个个包袱被唐百衣反手挥刀割下,掉落在地。 “紫青!好好研读笔记!等你师父回来我自然会找上门给他寻麻烦!”唐百衣留下一句拖着长长尾音的呼喊,骑着颠巴的灰驴,扬长而去。 原地留下看傻眼,怔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的神医紫青。 “哎呀!”紫青烦躁地狠狠拍了拍大腿,气得头顶冒烟,不甘心地试着追赶。但驴子跑得那么快,哪里是她一个大夫能追的上的。 “怎么办,主子会不会杀了我……”紫青欲哭无泪,懊恼地颓然瘫坐在地。 重获自由的唐百衣心情不错地骑着灰驴,一路沿着小路疾奔。 “好好跑啊,跑到下个城,我给你买苹果吃。” 就在唐百衣寻思这驴子真是好驴,脚力相当不错,也通人性时,一声尖利隐约的哨声,凭空响起,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 第三百零九章这些药包都是我的 “喂!别!” 顿时,灰驴激动兴奋地暴起跳跃,疯了般直直冲向斜里的方向。 唐百衣一个没坐稳,险些身体后仰,被生生抛出去。 哨声越发急,如催命符般,一声赛过一声。 就在自己打算是否要翻滚落地,哪怕冒着骨折的风险时,灰驴一个疾步,骤停在一处茶楼前。 京城郊野,居然有茶楼? 唐百衣下意识以为死去的凌偡回来夺命,背后一凉。 荒无人烟的草地,一座耸立巍峨的茶楼,是不是很诡谲? 哨声停止,灰驴悠闲地漫步在草丛里,啃食冬日新冒出的红草莓打着牙祭。 “哗——”折扇抽开的果断声。 一声斯文温和的笑声。 “唐老板,好久不见啊。” “是你!”唐百衣一见到面前人咬牙切齿,自己还没上门寻他麻烦,他居然就这么找到自己来了? 这梁子易结,不易解。 “嘭——”秉着事出异常必有妖的原则,唐百衣率先抡起硕大的铁拳对着那笑得贼兮兮的脸,就是一通招呼! 很快,书生何涤的细胳膊细腿被五花大绑,结结实实地束缚在椅凳上,愁容满面。 “唐老板,在下寻思也没得罪你啊。”何涤哭丧着脸,频频示意面前人腰间的扇器还是顺了他的。 唐百衣大步一迈,气势逼人地俯身凑近,细细观察面前热笑得鸡贼的眉眼,威胁道,“说!你是不是替殷北离干活?” 何涤笑得依旧贱贱,只是笑并不答话。 “嘭!” 威胁般的硕大拳头带起凌厉劲风,招呼在何涤耳边。 唐百衣眯起眼,危险地一把叩住面前书生的下颌,逼诱道,“果然,把你干掉,就没人会去通风报信。是不是?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是不是应该……” 说着,那频繁勾动的手指,疯狂暗示。 何涤疑惑地看了看面前不断勾动的手指,像是得了癫痫一般,扬起斯文俊秀的眉,“唐老板,你曾经和在下说过一种病症,叫……对!被迫害妄想症!” 唐百衣,“……” 何涤点了点头,很肯定道,“也就是说,唐老板得罪了殷北离,现在自身难保?”顿了顿,他苦恼地准备抬手摸摸下巴,但忘记手被绑在身后,险些从椅上翻下来,“这可不好办啊。” “嘭!” 又是一道凌厉夸张的拳风,堪堪贴面擦过何涤的脸颊。 然而斯文书生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啧”一声,“众所周知,殷北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唐老板你现在彻底和殷北离决裂,那可真是……危险的很啊。” 说着重重摇了摇头,加重语气。 “你知道?”唐百衣冷笑一声,故意虚张声势地抽出匕首慢慢划过面前书生那细腻的俊脸,威胁,“果然,我就说怎么那么巧和,你徒弟的灰驴一跑,就出来哨声。你躲在这家掉不拉屎的茶馆等我。这都是你们师徒安排好的对不?你不就是殷北离的人么。” 书生何涤抬起脸,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后爽朗笑起来。 干净的笑声不染尘埃。 “唐老板,你觉得,在下是殷北离的人?”揶揄的反问。 这么信誓旦旦的口吻,倒是让唐百衣不确定起来。 而且他张口闭口直呼其名,丝毫没有旁人下意识带上的敬意。 “嘭——” 又是一记硕大的老拳,生生将何涤脸后的墙壁砸出一个深陷凹坑。 自己拳头……好痛。 “我管你们这么多乱糟糟的事!反正,现在,你落在我手上,赶紧把抗生素交出来!不然……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锋利的匕首耀武扬威地频频贴着书生何涤的脸滑过,震慑非常。 空气,有些安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何涤困惑地蹙起眉头,看着威逼不成有点尴尬的唐百衣,大声笑起来,“唐老板原来是觊觎在下研制出的新药。您早说在下肯定会给你,再不济,在下的徒弟那也有不少。不是什么金贵物。” 唐百衣克制住内心的大骂。 你当初走得匆忙!若不是你拔腿连夜就跑,自己肯定要从你那搜刮一批好处!要知道你的西药研发都是从自己这学来的。什么抗生素,什么消炎药,自己能没有一份么?行走江湖,这些必不可少啊,万一高热难治,还真的听古代老封建的话,请人跳大神在额头贴符箓么? “砰砰砰!” 唐百衣决定不去对上面前这笑面虎的脸,直接自己动手搜身。 果然,不少上好的药包零落一地,洋洋洒洒掉了一大片。都是跨越时代的稀罕西药。 “别!” 书生何涤瞳孔倏地放大,心痛地滴血,使劲徒劳地瞪着细胳膊细腿,像只被五花大绑的板鸭艰难地晃悠在一张旧椅凳上。 有些可怜。 唐百衣一抄手,将全部药包尽收囊中,抽出腰间折扇抬起面前书生的下巴,凑近道,“怎么?只允许你算计我,不允许我抢你?这些药包,在下笑纳了!徒弟的孝心,真是可以广传为佳话。” 孝心,佳话。顿时两个字直接把何涤架到上不去下不来的道德制高点。 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 一点药包算什么? 何涤倏地脸都绿了,“唐老板,唐大官人!大夫人!你这么不自持身份,还做这种劫掠的事,你心里不会痛么。” 唐百衣晃了晃折扇,将一手的抢夺战利品在书生面前晃了晃,笑得露出白牙,“你跟在我身边骚扰了我整整三年,我天天被你烦,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你说我顺区区这么几包孝敬师尊的药包,过分么?” 说着,药包高高抛起,仿佛也咧开嘲讽的嘴角,无情地畅快憨笑。 何涤咽了咽喉,脸色更绿了。 “扇器还我。” 利落清晰的一句退让,逻辑清楚。 唐百衣“哗”一下将折扇抽出,机关一开,炫耀了一下依旧锋利无边的扇器,笑得欢快,“怎么?你背后的势力不供出,就打算盘回好处?” “砰!”拢起的折扇敲击在书生头顶的束冠上。 唐百衣笑得切齿,“你这读书人,怎么这么精明呢!身份不说,天天跟踪我,就连这大半年你都没少睡墙角跟听我壁角吧?真是辛苦你了。”说着,她一把抽开锋利尖锐的扇器,犀利凌厉的扇刃对准面前书生喉脖比划,声音寒冽,“说吧,是谁派你来跟踪我。” 第三百一十章饕餮大餐 唐百衣一把划出扇器,精准凌厉地将扇刃架在书生何涤喉脖处,带着致命的威胁。 气势渗人! 自己原本也猜想何涤是沐珩身边的人,赶来监视自己劝说自己回府。但细细想来又不对。 早在半年多前,自己就发现何涤一路一直以跟踪者的身份,隐瞒扇器的来源,伪装成一名普通太医馆学子,接近自己。 若说他是沐珩的手下,未免太过牵强。沐珩派人跟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更不会有暗卫露出马脚。 何涤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被打败了一般,垂头丧气笑起来,“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唐老板后,唐老板能将药包归还么。”顿了顿,他心痛地加了一句,“这些药包对在下真的很重要,很多药材,在下配了很久,花了无数精力才炼制成。可谓万金不换。” 唐百衣努了努下巴,示意继续说。 何涤笑起来,眉眼柔和,神情间尽是骄傲,若不是他被绑得狼狈,此刻像是高中状元的好儿郎,“沉弥勒是在下师弟。” 沉弥勒这名字一出,唐百衣脑中还真没搜索出是谁。只是觉得熟悉的很,仔细想,总觉得这位定然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不然怎么会名字熟悉,脑中却没有形象。 “知道了,那你真是厉害。”敷衍的场面话,唐百衣慢慢将手中的药包一个个收进包袱中,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书生何涤怔住。 他师弟沉弥勒可是堂堂天机阁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机阁领头人! 他作为师兄,在竞夺阁主失利后,踏遍各处搜寻沉弥勒了解不到的情报,准备破了天机阁的神话,给他师弟一记重创!从而树立威名,迫使阁内重新选阁主。 他知道唐百衣早认识沉弥勒,也打算顺着唐百衣这根绳索,一路摸到堂堂殷北离不为人知的稀罕事,来和师弟一决情报的高下。 但他没想到,唐百衣在听到天机阁阁主的名头后,居然和没事的人一般。好像听到的只是一个普通过路人,一个赶集的客商。 面前女子丝毫不为所动! 何涤此时只觉得唐百衣越发气定神闲,视野广阔,居然连天机阁阁主都不放在眼里。 牛! 唐百衣头也没抬,理也没理心中震撼成一片的何涤,兀自将装满了药包的包袱扎了个绳结。 “好了。”唐百衣笑得轻松,掂了掂不算太重的包袱,甩在背后,笑了笑,“多谢徒弟的孝心,扇器为师继续拿去把玩,这药包为师也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说完, 煞有介事地掂了掂可以继续塞的包袱,“真重!可惜了,徒弟被绑成这样没办法替为师拿啊。” 说完,她转身利索地推门离开。 原地,空留下被绑在椅凳上挣扎的如同活蹦乱跳蚱蜢般的书生何涤。 “唐老板!唐百衣!给我回来!这些药包你知道多金贵么!” 空阔的天机阁分舵茶楼被嘹亮悲愤的怒嚎填满,闻者落泪,听着心中怜悯到颤抖。 唐百衣继续扯着灰驴的缰绳赶路。 何涤被自己收拾一通后,总算不会胡乱吹哨来扰乱驴子的行动。 论拥有一匹倔强到一门心思走直线赶路的驴子有多幸福! 唐百衣发自内心地感激何涤出现,又是送药包,又是亮身份,还送了自己一匹训到乖巧好使唤的灰驴。 “天机阁阁主的师兄。”唐百衣走出老远后,才回过神来想起沉弥勒是谁,“下回见到何涤可得好好勒索他!” 谁都知道天机阁富到流油!天天赚翻。不敲诈天机阁关系户一笔,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行了一路,自己总觉得针芒在背,似乎总有人一路跟着自己。 但当自己设下各种陷阱,甚至来回绕路故意突然袭击时,都没有找到任何端倪。 很奇怪。 沐珩请了轻功更好的暗卫么? 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次的暗卫轻功和隐蔽性绝对比老三那个铁憨憨强多。 但自己打定主意,要竭尽所能地隐藏起踪迹。 官辞掉,反正朝堂现在完全是沐珩的一言堂,抬头不见低头见。 阿依记京城主铺收摊清空,贵人阁歇业。反正大额钱都捞到,赚了个提满钵满,可谓是收获颇丰。以后改个店名马甲继续浪。 举国各地的分铺根据时间慢慢关闭,以免遭受到沐珩的打击报复。 自己钱赚够多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陪王离和慕容止去匈奴边疆走一遭,也能顺路继续往西,走一趟波斯之行。 多么美好的愿景!古代世界旅行! “客官,您住店么。” 就在自己骑着灰驴一路颠簸摇晃到出神时,不知觉已经沿路走进神武大街。 京城最繁华的主街! 唐百衣心中忐忑,怎样尽快将偌大的阿依记和贵人阁收摊,还要妥善处理经营善后,可是个不小的挑战。 看来自己还得在京城呆上一阵子,有点危险的一阵子。 “行,来一间大房。”唐百衣将驴绳递给小二,怀着心事踱步进一间不大也不小的客栈,“再来一桌酒菜,不差钱,特色菜各来一样。” 一句阔气十足的“不差钱”直接把茶楼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不少道好奇猎奇的视线纷纷投来。 唐百衣铺张惯了,反正兜里金银多到花不完,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不过一家平价客栈,就算按照菜谱各来一份,自己也丝毫没有压力。 很快,满满一桌菜出现在面前。 蒜蓉生蚝,开背大龙虾,大盘鸡,糖醋排骨,香煎豆腐,锅包肉,肉末焖茄子煲,粉蒸肉,滑炒醋鱼,手撕包菜,虾仁炒百叶,四喜烤麸,蚂蚁上树。 香气扑鼻,新出炉的菜品热气腾腾,勾得人馋虫四起。 顿时,整个客栈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一处。 唐百衣抄起筷子,开动! 外脆里嫩的小酥肉,香麻焦香的脆皮鸡,软糯有弹性的炭烤猪蹄,口感有嚼劲一口滋味饱满的大龙虾肉钳…… 尽管自己很注意没有嚼出声音,但周围食客还是纷纷转脸投来眼红悲愤的目光,随后整齐划一地吞了吞喉。 “客官,小店店小,还请先结。” 唐百衣正蘸着香醋,一边舀着香喷喷的蟹黄肉,随口“哦”了一声,翻手掏了掏衣襟兜。 唐百衣,“……” 嗯?怎么回事? “客官?客官?”小二狐疑地沉下眼,露出不信任的神情,继续出声催促,“客官?” 第三百一十一章我真的不想吃霸王餐 唐百衣心中五味杂陈。 出门前还有的,怎么突然没了? 一定是何涤! 一定是这看上去纯良无害的腹黑小子!自己狠狠坑了他一把,他怎么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自己钱囊呢?自己随身带这么多金子,都进了那小子的口袋,足足可以买下十倍于他的药包。 天机阁阁主的师兄没两把刷子自己真就不信!别说他被反手捆绑,就算他被吊起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自己都能相信他有着空手探囊取物的本事。 “客官,您该不会是……”店小二沉下脸,和刚才殷勤热情的模样判若两人。 唐百衣老脸一红,悄悄转头环顾四周。 周围一众食客不明所以地投来视线,纷纷探头探脑,猜测发生了何事。 还有什么事啊!自己钱囊被人顺走了!没钱! “客官,请付账!” 店小二板起脸,十分严肃地屈指敲击了一下桌面。一根蟹脚被震得一颤。 唐百衣想要捂住脸的心思都有了,自己该怎么委婉地和这位店小二解释,自己钱囊没有,如果要钱,请等贵人阁的主事送来? 这话,店小二会信么? “客官!”店小二将脸板得更冷,脸黑的能掐住墨汁来,“付账!若买不出单,怕是要委屈客官在这等候片刻,请衙门。” 唐百衣将脸埋得低低的,心虚道,“这位小哥,你给我一点时间,或者,帮我送一封信行不?不远,就在前面那条街。” 自己得喊王离来送钱啊!真要命! 周围一众食客看明白后,立马放声大笑,奚落起来。 “哪儿来的吃白食的,俺说怎么有人一进门就阔气地点了那么多菜呢。原来是个女无赖。” “就是!有钱人也不会来这个小店啊,早就隔壁几个大酒楼。也不知哪儿来的穷鬼,居然在这里耀武扬威,演给谁看呢!” “瞧她刚才吃白食的模样,一看就熟练的很!明显是做惯这混账事,赶紧喊衙门人来吧,将这女子抓进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什么妖魔鬼怪都敢上街糊弄。” 纷纷攘攘的风言风语将人淹没。 店小二盛气凌人地将腰杆子一挺,手一插腰,娘气地掐着嗓子叫起来,“赶紧来人,去衙门前敲鼓啊!将这吃白食的嚣张女子抓起来!” 很快,小店里走出几名披着厨衣的壮汉,撸起袖子,五大三粗的身形往那一站,犹如巨山压顶。 唐百衣揉搓着腰间的官坠,心中五味杂陈。 这可是官坠啊! 宗肆的官坠!正三品的官衔!如果有任何可能自己当真不想将官坠押在这麻雀般的小客栈里,供一众食客奚落看笑话。 堂堂正三品女官上街吃饭不带钱?赊账?说出去,自己老脸红一阵白一阵。 突然,一名腰膀浑圆的中年汉子从幕帘后走出来,眯起眼仔细地上下将面前女子打量。 唐百衣阖上眼,心中嘀咕,千万别认出自己!别认出自己! 自己很有名,可是京城大大的名人。若是被传出去吃饭没钱只能赊账,被人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说不定还会被编成折子戏流传千古,那当真是……呵呵。 “你……”腰膀浑圆的糙汉子震惊地瞪大眼,瞠目结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一众食客好奇地竖起耳朵,连声嘶力竭喊人的小二都歪着脸打探。 唐百衣心被高高提起,攥紧,等待“哗啦啦啦啦”面子落地的一刻。 “掌柜的,您说什么?”店小二好奇地打探一句,催促着糙汉赶紧将后面半句话说出口。 唐百衣心中一横。 算了,横一刀竖一刀,自己豁出去了!不就是没钱赊账么!不就是被全京城人看笑话么!沐珩明天也不用煞费苦心地追查自己下落,这么大一件荒唐事,直接把自己行踪暴露。 糙汉子掌柜一脸痴汉相,喃喃道,“你,真好看。” 他脸泛潮红,一脸憧憬地大步上前,急不可耐地自我介绍,“贱内故世已久,俺见姑娘面熟得很,怕是梦里见过。不知这位姑娘可是从外乡来探亲?吃吃,姑娘尽管吃,这顿饭,俺请了!” 说完,掌柜地将健硕的胸脯拍得震天响,豪阔地大手一挥,笑得憨爽。说完,他还不忘试探性地加一句,“俺看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还作姑娘打扮,要不,考虑考虑俺?” 店小二惊呆。 一众食客更是震惊到手中筷子都落下。 原来,搭讪还能借着这种方式?鳏夫都这么出手迅速的么?直爽,简明,直入主题! 唐百衣登时被噎住。 不行!自己哪怕将官坠押在这小店,也不能被一个老男人占了“横竖你年龄也大了,剩女呗,咱俩凑合凑合”的便宜。 剩女怎么了?吃谁家大米了?再说……自己也不是剩女啊。 “擦咔——” 官坠被解下。 唐百衣咬咬牙,心中一横,作势就要一把将官坠拍在桌上,将自己官衔大白于众人面前。 就在这时。 “咔。” 门口最近的桌子上,传来一阵轻响。 顿时,店内所有食客都觉得被闪瞎眼一般,脑中嗡嗡直响。 金元宝!密密麻麻一箩筐的金元宝!金灿灿的像是极致耀眼的阳光一般,刺瞎他们凡人的眼! 店中安安静静。 没有一个人出声。 门口传来闲闲淡淡的一句话,“这家店,在下买了。” 低沉暗哑的嗓音,从容不迫的语调,如同九天霜雪一般清寒孤傲。 唐百衣心中一紧,死死垂眼盯住鞋尖。 这熟悉的嗓音,自己再认不出也枉为人了。他,居然亲自跟到这来了么? 掌柜糙汉子,倏地眼瞳张大,难以置信地瞪圆眼,下巴险些掉落在地。 “贵,贵人,此话,此话当真?” 要知道这些元宝买下十倍于他的店都绰绰有余!这可谓是天上掉财,苍天眷顾! 立马,糙汉子忙不迭将头鸡啄米般频频点,一把将金元宝揽住怀中,生怕金子长腿跑了似的,就差激动到痛哭流涕。 在一众食客震惊到难以复加的目光下,门口清冽的嗓音再度响起,留下一句话。 “给她上满菜谱所有的菜。”顿了顿,加了句,“将酒撤走。” 说完,门口清冷寒冽的男子转身离开。 唐百衣被众人羡慕,眼红,嫉妒的视线团团围绕,险些喘不过气来。 “太好命了吧!” “刚才那公子是谁?一掷千金阔气啊!我要是是女子该多好,一定寻他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两院相斗 原本嗓门嘹亮嚣张的店小二顿时震惊气结,手中持的碗筷“哗哗”碎了一地。 “你,你认得他?那么有钱的贵人,一整箩金元宝啊!”店小二望着金灿灿的金子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唐百衣烦躁地将一桌的菜一推,登时也再没吃饭的心情,摔下句话,“不认识!”转身离开客栈。 踏出门后,自己对着马厩内灰驴鞍子一侧扬手拍了拍,浮起一片白色粉末。 “喂!客官!您的驴子!”远远的,店小二拼命挥动手臂,高高提着灰驴的缰绳,扯着嗓门。 “留着吧,自然有人会来领。”唐百衣头也没回,反手挥了挥,烦躁地走远。 这可是何涤的宝贝驴子,有天机阁阁主师兄采集不到的情报? 不过,自己给驴子鞍上涂抹的刺痒粉,怕是够何涤受一阵子。猜猜他能不能破解他徒弟紫青调制升级的药粉?谁让他顺手捎走了自己的钱囊袋子?一袋金子还抵不上这点惩治? “唐大人?” 突然,一匹矫健的黑骏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停下。 一名丰神俊朗的青年官员笑得雄姿英发,豪气万丈,“可巧,唐大人也是去太康书院么?下官顺路,可以同往。” 唐百衣正心中烦闷,自己已经被沐珩盯住,那还怎么脱身?官位还没辞,阿依记和贵人阁还没关门大吉,自己能顺利出京么?好巧不巧,又遇上礼部下级官员,若不是他提醒,自己倒是忘了礼部和太康书院的斗艺。 自己还用得着去斗艺么?官都要辞了,宗伯留下的任务自己不去也罢。 “不……”然而,唐百衣回绝的话一出,青年官员有所顿悟地了然笑了起来。 “唐大人没有轿撵怎么行?一定是唐大人遇上了麻烦,这样,马让给您,下官牵着您走。” 说着,热情洋溢的年轻人一个潇洒的跨步翻下骏马马背,二话不说直接轻托带起,利索地将还在犹豫中的唐百衣托上马背。 高头骏马,足足有一人半高。 顿时,有点恐高的唐百衣艰难地咽了咽喉。 这……还不如自己骑驴子。 “唐大人,您坐稳了。”年轻官员笑得飒爽,轻吹一声唿哨,顿时牵着黑骏马健步如飞。 唐百衣只觉得身体剧烈地向后一靠,凌空失重感袭来,险些一个摇晃不稳摔下马背,只能死死攥紧缰绳,惊恐的如同小鸡般缩在马背上动也不敢动。 夭寿啊!这马也太高了吧! 自己来古代还没骑过马,就算在现代也没有。自己可以拳打脚踢,但一碰到这么危险的骑乘,立马萎了。 “这位……这位老哥……”唐百衣只觉得屁股随着马背疯狂颠簸,半个身子都失去知觉,腿臀麻木。可偏偏这骏马没有现代公园走马场那样的铁环箍住,只有一道在自己看来什么用都没有的缰绳。 天要亡我! 丰神俊朗的年轻官员回头笑得露出虎牙,俏皮俊秀,“唐大人头一回骑马?下官听闻唐大人英勇无双,功夫甚好,文武接通,还以为唐大人善骑。” 好一通夸。 顿时唐百衣只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但话锋一到最后一句,自己就沉下眼。 呵呵,不会骑马怎么了!自己迟早会骑大马的!不就是御马么! 区区一匹不能成精的动物,还能把自己摔下来不成? “吁——” 突然,马后腿一崴,整个马身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疾速下沉,马后腿直接一屈,跪倒在地! “唔!”唐百衣一个闷哼,双眼蓦地睁大,惊恐地发现面前的景物居然能那么慢镜头的滑过。 嗯?这角度不太对,好像歪了,歪了九十度,现在一百八十度。 “嘭!” 正当唐百衣阖上眼,准备以身侍马迎接脑磕地的噩梦一幕时,身体触及的是一处富有张力的肉。 这是什么? 有弹性,坚硬又舒服,戳上去软软的。 “唐大人,小心。”年轻官员将如同豹子般的身子紧绷,直线窜来,一把用手臂挡住马背上摔落的人。 然而,那不经意戳动他手臂肱二头肌的手指,让他双颊飞红。 “唐大人?” 年轻官员喉结滚动,僵立在原地,刹那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抱歉,抱歉,是下官莽撞。下官这就给大人雇轿撵。” 头重脚轻的唐百衣被扶稳后,天旋地转,觉得今天太过于霉运当头! 先是钱囊被偷,又是被沐珩追上,现在连童年噩梦摔下马背都经历了一遍。 “程太史,唐大人,还不赶紧的?礼部不都守礼将信么?居然还要太康书院久等?” 突然,路过的车轱辘声响彻在耳边,车帘被掀开,一名眯着眼的迂腐老头,话中有刺。 “来了,这就来。”丰神俊朗的年轻官员恭敬拜了拜,有些焦急地抬头看了看日光的方向,手足无措地转脸看了看唐百衣。 车轱辘声慢下来,老者讥笑地哼了声,“一男一女,只有一骑,授受不亲,想要在半炷香内赶到太康书院?”说哇,他重重冷哼一声,看笑话般,“礼部无礼,无信,无德。老朽倒是看看今年礼部怎么出洋相!” 说完,老者鼻音喷了一声不屑的哼,揶揄地翻了个白眼,垂下撵帘。 很快,车轱辘声逐渐远去,还隐隐传来老者拖着长音的嘲讽。 “半炷香!老朽给你们记着时辰!” 沿街众人纷纷围观上来好奇地指指点点。 “太康书院离这里好久呢,怎么可能半炷香内赶到?” “就算是纵马,怕也是紧赶慢赶。这年轻男女共乘一骑,更是不成体统啊。” 年轻官员红着脸,小心地瞥了一眼唐百衣,嗫嚅道,“唐大人,下官去给您雇轿撵,这样快。” 一旁众人嘘声一片。 “轿撵也不行,赶不到的,得雇马车。最近的驿站得往回走两里路。” 年轻官员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从这里倒回去走两里,肯定来不及,况且,他还不能骑马带人,男女不合适。但唐百衣独自一人又不会御马。 这可怎么办? 年轻官员紧张地来回踱步,原本神采飞扬的精神气顿时有些萎靡,苦苦思索都想不出个法子来。 难道,礼部今年又要被太康书院瞧不起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抱歉了我先走一步 太康书院一帮迂腐老头,年年奏请派书院新秀和礼部斗艺,只为博个名头,以为书院吸引更多年轻才俊。 总被书院力压一头,踩一脚的礼部气不顺。每年都派出最有实力的年轻人参加斗艺,压上礼部所有的希望。 今年,太康书院更是耀武扬威嚣张到不行,只因为书院新进了一位厉害的角色。 榜眼! 照理说,榜眼一般瞧不上太康书院这没权没晋升通道的养老地方。但这位榜眼不一样。他指名道姓加盟太康书院,一展长才。 这就让一群书院的老古董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觉得斗艺成效显著,更是立志将和礼部的斗艺每年继续举办下去。 年轻官员踌躇了半天,叹了口气,“唐大人,下官陪您牵马慢慢走。迟了就迟了,总比跌下马好。” 众沿街路人纷纷抚掌叫好。 “不愧是礼部才俊,程公子果然有程家风范!程家老爷养了个好儿子!” “谦和有度,进退自如!好,好啊!” “这唐大人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要迟到,还偏偏带程公子落水,这不是故意坑人么。她一人迟到不就好了,这算是什么事?” 唐百衣顿时只觉得路人清一色的攻击言语和怨毒目光射来,而所有赞誉和褒扬都分给了身边的程公子。 自己原本没打算去斗艺,只想着和宗伯交个辞呈完了。但今天这么一看,不行!太康书院都嚣张到自己头上,程公子那么彬彬有礼,礼数周全,还有一众吃瓜看戏不嫌事大的路人。自己这腰杆子,得挺起来。 “唐大人?”丰神俊朗的年轻官员重新噙着爽朗的笑意,丝毫没有受刚才书院老者的影响,谦和有礼地牵着缰绳,准备陪唐百衣一同前去。 “不用了。”唐百衣回绝,努了努马背,“你上马吧,你骑马比较快,这样也赶得及。” “不行。”年轻官员斩钉截铁,坚定地牵着缰绳,“礼部共同进退,再说唐大人为上级,在下只是下官。哪里有下官纵马,大人步行的道理?于礼不合。” 人群一片叫好声! 掌声四起。 “好!不愧是礼部程公子!俊杰!” 唐百衣踩出一步,笑得明媚,“程太史哪里话,我也得踩着点赶路啊。我怕是我到了书院门口,程太史牵着缰绳得走到什么时候?” 众人纷纷愣住。 周围有些安静,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 “什么?你一个走路的还能比骑马快?吹什么牛?” “你们礼部的人都咋回事儿?说话漏风呢,你两条腿的还能走得过四条腿的马?” “唐大人。”年轻官员有些局促地揉了揉头发,“下官知道唐大人是不愿下官迟到,但下官真的没事。下官愿意陪唐大人走一路。” 众人长叹一声,指指点点。 “看看!看看!这胸襟,这气量!这才是礼部人应当有的风范。” 唐百衣斜了吃瓜群众一眼,对着年轻官员摇了摇手,“行吧,那,我先行一步,在书院门口等你就是。” 说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风驰电掣的残影掠过。 凛冽的劲风一晃。 所有人努力眨巴了一下眼,再瞪眼去看,哪里还能找到唐百衣的身影? “哎,那人呢?” “怎么回事,不见了?” “刚才是不是有妖风?是有妖风吧?” 众路人没有看清,但年轻官员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神采飞扬的女子居然用缩地千里的功夫,一晃眼疾步奔走消失在视野里! 这,怎么可能! 缩地千里的脚法,他只是耳闻江湖中的事,想不到,今天居然亲眼所见! “唐大人,居然身怀绝顶轻功!”年轻官员震惊到无以复加,整个人呆立在远离,良久才缓过神来,纵马追上。 另一边。 唐百衣喘着粗气,扶着膝盖大口重喘,终于赶到太康书院门口。 什么缩地千里,自己是完全不知的,这只是现代格斗术中最普通的换位身法,被用作疾奔罢了。 一阵车轱辘声响彻神武大街。 车厢内传来老者沙哑的咳痰声,“现在礼部的后生,各个无视教条,无法无天!这回,老朽定要将此事向上禀报,让那礼部那稳坐官椅的宗伯吃一壶!”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掀开车帘。 然而,车帘一掀开,老者整个人石化愣住。 迎面真是唐百衣放大的笑脸。 “大人,您脚程也不慢啊,是不是路上耽搁了,怎么这么久?” 老者瞬间难以置信地瞳孔一缩,颤抖地伸出手指,“你,你,你,你不是刚刚那个,那个……丫头?” 唐百衣笑得人畜无害,连连点头,“是啊!正是那目无法纪,迟到无礼数的在下。” 远远的,一阵飞尘扬起,一串疾速马蹄声传来。 随着黑骏马高高扬起前蹄,丰神俊朗的年轻官员倏地翻身下马,神情复杂地盯着面前笑成一团花的唐百衣。 “唐,唐,唐大人。” 唐百衣点了点头,颇有几分官架子。 太康书院的牌匾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灼灼生辉。 老者立马将原本摸黑礼部的话尽数噎下,颤抖的手指久久不能平静,说不出话来。 沙哑的嗓音带着震惊,“你们,你们,你们这么快?” 他揉了揉老眼,怀疑要么是眼花,要么是记错了。 唐百衣负手跨步迈进太康书院门槛,笑着回头,“程太史,还等什么,时辰正好。” 年轻官员还处在震惊中,呆呆地跟进了书院。 两人谁也没搭理老者一句。 唐百衣已经将沐珩跟着自己的事放下。横竖自己的行踪都已经被他发现,自己这几天在京城做什么事,和什么人说话肯定都在他掌握之下。与其自己这么累,处处东躲西藏还落不得好,不如光明正大该吃吃该喝喝。 能不能跑走……就……看造化了。 太康书院,幽兰芳园。 唐百衣原本以为太康书院是个类似大型图书馆的地方,里面有不少垂着白眉白胡子的老头眯着老花眼,垂头埋进书卷中苦做老学究。 但直到自己走进太康书院后院,幽兰芳园时,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曲水流觞,一处蜿蜒水渠,处处兰草沁心。 十几名身穿青衣长袍的年轻儒雅文士,墨发随风拂动,衣袂在风中猎猎摇摆。广袖凌风,文人傲骨,染尽风华。 俊男云集。 第三百一十四章暗流涌动各怀心思 唐百衣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年轻官员程公子。 曲水流觞,处处风景惹眼。 想不到,在深冬也有如此傲人幽美的兰草可供欣赏。 不愧是讲究到极致的太康书院!就连对礼的新秀也选的相貌绝艳,令人眼前一亮! 流觞小径前,端坐十几名年轻文士,各个傲骨浑然天成,举手投足间尽是与生俱来的矜贵气。 “礼部唐宗肆到!程太史到!” 顿时一众目光齐齐对着自己射来。 唐百衣瞥见赶来的老者不由分说地坐在高台上的鼓边,闭目锤击起来。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一下接一下,果断节奏感十足。 “这是做什么。”唐百衣跟着众人敛起衣摆端坐在曲水边,看着清澈清水中漂浮的流觞,器皿繁纹刻得极为精美。 程公子附耳小声道,“击鼓传觞,鼓停后捞觞作答。” 唐百衣环顾四周,心中暗道,这不就是现代般的行酒令么? 自己不知礼部派来多少名新秀,横竖在座的人里,自己除了程太史谁都不认识。 很快,击鼓声越来越快,老者重重冷哼一声,闭目摇头晃脑好一通锤击。 唐百衣心中默念,别晃到我这,别晃到我这……别啊…… “咚!” 鼓停! 曲水中的流觞好巧不巧,不偏不倚,落在唐百衣面前。 唐百衣,“???”臭老头,你故意的?公报私仇?自己不就怼了您老一句么,还惦记上了。 几十道视线齐刷刷地射来。 顿时唐百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课堂老师点名到的顽劣学生。 觞中有辩题,是一簇极小的卷轴。 “唐宗肆,久闻大名,久仰久仰。”老者别有深意地勾起干瘪的嘴角,缓缓睁开眼,老神在在的像是两人初见一般。 唐百衣顶着一众好奇探究的视线,艰难地吞了吞喉。 这卷轴,还用得着打开么?自己虽然识了几个繁体字,但远远达不到可以和一众儒雅学者口灿莲花辩论的地步。这不是……摆明了将自己现场宰杀么?原本自己只想躲在一个清净的角落安安静静做一个美文士而已。 老者沙哑地嗬嗬笑起来,痰音极重,鼻音嗡嗡,“唐宗肆不会是……不愿对题吧。” 一众人探究的目光整齐看来,令自己如针芒在背。 突然,清朗大气的笑声传来。 年轻官员程公子倏地起身,指着沿着曲水慢慢转来的流觞,笑道,“夫子莫怪,唐大人是瞧着这觞转到下官面前,才迟疑。这道对题由下官作答。” “此题解为,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程太史自信流畅地答完,抬起眉眼笑得合乎礼仪,顿时赢得一众新秀文士的好感和掌声。 “不愧是程大人的嫡子,后生可畏。” 老者摸着胡须,不耐地看了看侥幸逃过一劫的唐百衣,冷哼一声,继续击鼓。 唐百衣定睛,用力瞪大眼,盯着那鼓槌。自己就不信,这老头儿闭着眼,还能每次都将觞击停在自己面前? “咚咚咚咚!” 鼓声停! 流觞,再度转了个悠悠的小圈,晃到自己面前。 唐百衣,“???” 不少文人雅士纷纷蹙眉,狐疑地将视线在唐百衣和上位长者之间转悠。 老者抚摸着胡须,笑得一脸慈祥,颇有长者威仪,“有道是,不巧不成书!请!” 唐百衣咽了咽喉,准备豁出去,随便乱扯一通就是,胡写总比不交卷的强。至于礼部的颜面……顾不上了,宗伯也没说对礼是这形式啊,实打实地考验肚子墨水。 倏地。 一只白皙好看的大手横截里探出,生生截下自己准备够的流觞卷轴。 “唐大人。”程公子笑得滴水不漏,“唐大人真是谦虚了,夫子说的巧合是指下官,唐大人莫和下官争着扬名的好机会啊。” 说话间,流觞悠悠转了半圈,果真换到程太史面前。 高台上老者脸都黑了。 周围一众雅士纷纷窃窃私语,有人怀疑程太史好大喜功,有人怀疑唐百衣就是个徒有虚名的混子。 清朗干净的嗓音,“此题解为,非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 众人纷纷叫好声一片!各种赞誉扑面而来。 高台上老者哑着嗓子重咳一声,眯眼追问,“威势有能乎?” 唐百衣整个表情就和地铁老头看手机一样,眉头眼睛皱在一起,艰难地露出苦涩的笑。这什么问题?自己怎么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就是不明白一句话的意思? 程公子恭恭敬敬抱拳,谦和有礼地稳妥应答,“法不阿贵,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公忧中国之患,苦夷狄之乱,欲以存亡继绝,崇天子之位,广文武之业。” 周围人安静一片。 就连高台老者抚摸胡须的沧桑老手都顿住,震惊的呆在当场。 良久,不知谁抚掌高呼,“好!” 一众人才纷纷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哗然。 “不愧是程太史!太厉害了!” “闻程太史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终于,高台老者动容,也情不自禁地称赞起来,“礼部有太史如程文远,当得住大任。” 唐百衣快哭了。 如果耳朵能动,那么自己的耳朵一定是耷拉垂下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这种神仙打架级别的文斗……自己,完全,听不懂! 很快,高台老者冷哼一声,指名道姓伸出手指,严厉地亮明态度,“唐宗肆,程太史两次为唐宗肆挡下流觞,莫不会是因为礼部只有程太史一人,可堪重任?唐宗肆,你来说说,何谓君臣,何为治国之道。” 直接点名! 无处可逃! “何谓君臣,何为治国之道。”这敏感的问题一出,让周围所有人屏息凝神,竖起耳朵。 唐百衣整个身体僵住。 这特么,指名道姓啊!自己今天果然不应该来对礼,简直就是出门不看黄历的后果。 程太史有点着急地抱拳站起,恭敬道,“夫子,我等下官妄论君臣之道,不合礼数,更不合君臣之礼啊。” 他句句替自己周旋,替自己挡下所有唇枪舌剑,虽然他心中也着急,额头生生沁出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滚落下。 第三百一十五章师从君宁卿 突然,对面曲水边,一名眉目张扬邪肆的年轻人笑起来,“程太史着急的很啊,你说说看,你若说的令夫子满意,那唐大人今日就能免去对题。” 唐百衣脑中嗡嗡响成一团,也来不及听两个古代大神文士一来一回怎么用文绉绉的古言辩驳,只听到众人唏嘘哀叹。 “啧。”周围一众文士纷纷摇头叹息。 “不愧师从君宁卿君公子。” “这怎么比得过,鬼谷君公子的门徒,唉。” 程公子脸色一变,煞白。 唐百衣莫名觉得君宁卿这名字有点熟悉。 张扬邪肆的年轻人哈哈大笑,抚掌道,“程大人的嫡子,水准也就只到这里,再向前进一步可就难了。” 程公子更是强忍住被当众奚落的冲动,手心死死攥紧沁出冷汗,“君大人请说。” 唐百衣只听那笑得邪魅的年轻人极为顺畅地说出一溜文绉绉的古话,类似以德治邦,外加以法令和强硬手腕约束。顿时众人信服,纷纷鼓掌叫好。 一时间,风头无量! 夺得对题之魁! “不愧是榜眼,就是墨水足。连程大人都不及他的万一。” “就是,程大人虽然说的句句在理,但论点过于陈旧,没有当世才华。榜眼兄才是在下心中无可匹敌的学者。” “程大人还是别班门弄斧,榜眼忍你很久,人家不说不代表人家听得过去。你也不看看你考了多少名,人家考了多少名。” “程大人赶紧回礼部吧,就你那半瓶水晃荡还碾压咱们太康书院?你在礼部是魁首,但在咱们太康书院面前什么都不是!咱们榜眼兄可是力压了你好几条街,赶紧回去温书别出来丢人现眼。” 高台老者满意地摇头晃脑,任凭众书院的新秀纷纷对着礼部叫衰。而礼部的一众文士憋屈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谁都不敢上前挑衅榜眼的威仪。 程公子死死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强忍住被众人当众奚落嘲讽的屈辱,眉头紧锁。 老者心中的偏向,众人心知肚明。 突然,曲水一侧,一个不嘹亮却清晰的声音传进每个人耳中。 “治国之道,在于控制百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臣之道,在于左右权臣,抬一边,力压一边,隔一段时间,再力压一边,抬那一边,势力均衡,君王不愁。” 顿时,四下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不敢大声呼吸,没有人敢重重喘息,而是纷纷惊呆在原地。 唐百衣说完十分通俗易懂的现代思想后,便窝在一边,不再言语。 自己听不懂他们绕弯说的那些复杂又生涩的古话,但君臣和治国之道的正确答案自己还是历史课熟背过的。 良久,一声恍然大悟的长叹。 不知谁带头小声说了句,“浅显易懂的解释,明了精准的切点,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有辩世之才。” 榜眼脸色很难看,他眉头紧锁,狠狠剐了唐百衣一眼,一口气提在喉间,重重摔袖起身离开。 颜面无光。 走得飞快。 顿时,雷鸣般的抚掌声四下响起!众人纷纷对唐百衣投来敬佩倾慕的目光,那一席话让自己惊艳四座! 高台长者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生生讲不出话来,只有冷哼一声,鸡蛋里挑骨头,“唐宗肆,你平时做学问也这么直白么?言辞都不修饰?成何体统!” 唐百衣应答极快,笑得纯良,“老先生,在下说的白,是怕有人听不懂,这么晦涩的命题,需要多深多含蓄的措辞修饰啊。如果有人只是关注在怎么将觞停在在下面前,怎么看在下出丑,那又怎么会专注在理解深奥措辞上呢?” 顿时,周围一众人吓了一跳。 “谁故意将觞停在唐宗肆面前?” “有人要陷害唐宗肆?是旧愁还是新怨?” “这是流觞对艺啊,公报私仇是不是不合礼数。” 很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高台长者脸色更是黑的能掐出墨一般。 唐百衣恍然大悟般接了一句,“在下可没说是捶鼓的夫子,在下还以为是这有人故意对觞做了手脚,不然怎么这么巧。” 顿时,高台长者更是脸面丢尽,吹胡子瞪眼怎么都拉不下老脸来。 一声重重冷哼! 老者胸口气得频频起伏,重重喘气,脸上无光地拂袖愤怒离开。 中途退场,不合礼数。但老者已经顾不上了,他只知道如果他再待下去,会被唐百衣生生气出病来。他纵横书院几十年,什么时候遇到过唐百衣这般油盐不进还难啃的硬骨头。 礼部!最近是越来越棋出险招,为了对付他书院,居然甘愿招收这般路子诡谲的官员。 剩下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对艺是否还该继续下去。 很快,礼部的新秀轰然叫好声一片,纷纷从角落里探出来亲热地坐在唐百衣身边。 “唐宗肆,您真是太有才学了!您每天挑灯夜读看很多书吧!” “唐宗肆!您是怎么想出这么简单明了的大学问的?在下对您的论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唐大人!您还缺属下么,在下轮岗换去您下面行不行?” 唐百衣有些惭愧,自己哪里挑灯夜读了?自己夜夜睡得比猪早,起得比鸡晚。什么闻鸡起舞,头悬梁锥刺股,不存在的! “唐大人。”程公子面色回归正常,带着感激的笑容,恭敬道,“唐大人真人不露相,今夜定能收获夜灯十枚往上。” “什么夜灯?”唐百衣还沉浸在被高高捧起的飘飘然感觉中,随口问了句。 “今天是中元节。” “哦,然后呢。” “中元节也是礼部收获赏灯的日子。” 很快,周围一众礼部新秀插口道。 “唐大人不会连感念灯都不知吧。” “那可是礼部特有的庆典。” 唐百衣艰难地后仰,挡住一窝蜂有些热情过头的新秀,“什么?中元节做庆典?” 庆典什么,庆典鬼么?是不是有点儿戏。 自己记得中元节要么放灯,要么不出门啊。谁愿意和一城的鬼在夜间漫步啊。阴风阵阵的。 余晖夕下,太康书院的文士纷纷散去。 几只乌鸦飞过,扯来黑幕,“哗”一下,夜黑了。 唐百衣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跟着一众礼部同僚走出东城墙,来到一处城中湖边。 月光温柔地流泻而下,湖面波光粼粼。 湖对岸就是繁华热闹的京城中心,不少点着跃动火烛的水灯,顺着湖流缓缓蜿蜒飘向更远的流水尽头。 第三百一十六章八千明灯魁首 唐百衣不紧不慢地跟在宗伯身后,看着一众女同僚兴奋到搓手难耐,有些困惑。 很快,顺着湖水,不偏不倚地飘来一队点着橙亮红烛的串灯。 串灯大小比中元节放出的小灯更大些,明晃晃的十分好看。每盏串灯造型不一,看得出是出自不同人的手艺。 “程公子,这是什么。”唐百衣后退了半步,秉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指了指那被长长串起的感念灯。 程太史心情不错,显然已经忘记白天被奚落的不愉快,对为他长脸的唐百衣更是心生好感,“回唐大人,这就是感念灯,咱们礼部主持大小祭祀无数,能语鬼神,能感应神召。所以中元节在这湖边会有写着姓名的感念灯顺着湖水飘来,对应就是谁的功绩更旺。” 唐百衣眯眼吸了一口气,准确地找出当中的逻辑疑点,“你们该不会相信,这是鬼神给礼部人寄的吧?” “当然不是。”程太史也被这说法逗笑,“不过是种说辞,其实是感激咱们的百姓放的,湖那边专门有人负责扎灯串起,谁的感念灯多,也能说明谁的功绩被人认可,这可是大大的荣耀。前十会写进年末彰绩中去,上面会有重赏。” 顿了顿,他加了句,“不过感念灯极为贵重,全京城能买的店也就两三家,每一盏价值不菲,所以一般人家不会买。除非感恩戴德。” 唐百衣点了点头,很快注意力被湖边那嘹亮的大嗓门吸引,也不知哪位公公,居然能把长尾音拖得和公鸡打鸣似的。 “感念灯数量已出!第十名,叶清平大人!十三盏!” 顿时,周围人倒抽一口气,掌声雷动! “居然有十三盏!太厉害了!” “叶大人可是今年刚升迁的太史,这功德,被那么多百姓记得!” “我今年能突破五盏就感恩苍天,哪里还敢奢求前十。” 公公尖利的大嗓门,“第九名,柳如虹大人,十五盏!” 周围又是一通哗然和恭喜声。 “柳大人才上任三年,想不到已经能挤进天榜!真是不露相!” “柳大人平时沉默的很,原来是厚积薄发。” 公公继续例行公事般,一路报到第四名。 “第四名,程文远大人,二十五盏。” 周围纷纷震惊起哄。 “二十五盏,太厉害!” “程大人年轻有为!不愧是程家的栋梁!” “程家能培养出程大人这般青年才俊,当真是祖上功德!” 公公瞥着青眼,赞赏地转脸看着程公子,点了点头。在他眼中,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少见。 很快,众人殷勤期盼的前三来了。 “今年前三会是谁?” “还能有谁,宗伯肯定第一。剩下估计是往年紧随宗伯其后的胡大卿和陈公伯了。” “那也说不准,胡大卿今年呼声高的很,他在城北很有影响力,赶超宗伯。” “陈公伯也不差啊,三人中,就数陈公伯年纪最轻,今年公伯肯定摘下魁首。” 公公斜睨了众人一眼,冷冷乜,继续掐着嗓子高声道。 “第三名。” 众人纷纷闭气,竖起耳朵。 “第三名,陈公伯。三百五十六盏!” “第二名,吕宗伯,四百六十八盏!” “第一名,胡大卿,六百五十一盏!” 一口气,三甲尽数出炉!众人纷纷惊呼起来。 “胡大卿干掉了宗伯?这怎么可能?” “太意外了!今年胡大卿居然领先这么多盏?完了,这下宗伯脸上没光,这可怎么办。” “宗伯平日做得也挺多啊,想不到还是被比下去,唉,年纪大了,号召力不行,不被人看好,这不,比不过年轻官员。” 顿时,宗伯脸色十分难看。 这场子,他有点下不来。但他还是秉着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心态,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对摘下魁首的胡大卿远远抱了个拳。 “等等!”突然公公尖利的惊呼声,响彻在湖面,所有人耳膜都是一震,生生被刺耳的尖细叫声戳痛,“还有!” “哗——” 整个湖面突然如被漫天华彩点燃一般,沸腾如炫目亮眼的光河! 数以万计的感念灯,交相辉映,缓缓顺着湖水慢慢飘来。 柔和跳动的火焰,笼下一层金色光晕,将整个湖面装扮的美轮美奂,惊艳绝伦! 四下一片安静。 所有人捂住嘴,不敢说话,恐惊这些似乎被赋予了生命柔光的感念灯。 万千感念灯,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公公声音颤抖,哆嗦着手,慢慢扯开感念灯上的名字…… 所有人瞳孔中被漫湖光晕映得华彩流转,明亮异常。 良久,公公终于哆嗦地掐着嗓子,撕心裂肺喊了句,“第一名!唐百衣大人,八千盏!” 整个湖面一片安静。 倏地,众人恍若被惊醒一般,一片哗然! 人群激动到炸裂! “八千盏?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八千盏这么情况?要知道一盏感念灯足足可以供一户人家吃喝一整年,而上面赏下的恩赐不足感念灯的一半,所以没人会专门去刷灯。” “谁会吃饱了去刷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亏本事?所以说,这八千盏是货真价实的!” “八千盏啊……历年所有人加起来都够不上吧!” 震惊,错愕,羡艳,惊诧的目光纷纷齐刷刷地射向唐百衣。 唐百衣自己也很震惊。 自己主持祭祀也不过两三场,而且都是规模不大的小型祭祀,哪里有这么多百姓会感恩自己? 八千盏……就算阿依记的流动资金都不能支撑这么庞大的开销。 原本夺魁的胡大卿脸色大变,被突如其来的一匹黑马震得整个人魂不守舍,难以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这可是他难得力压宗伯一头的时刻,胜利在望,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夺了风头? 另一边,宗伯倒是心情不错。怎么说人都是出自他的直属麾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怕大家脸上都没光,他也不是被踩得最惨的那个人。 “唐宗肆,士别三日,真是想不到啊。”宗伯笑得爽朗,相比之前他对胡大卿的恭贺,这一句赞誉倒是更发自内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哪家厉鬼半夜出来晃 很快,所有人将唐百衣团团围住。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兴奋地说了什么,自己完全听不进。 自己眼中只有那流光溢彩的湖面。柔和的月光洒下,和湖面上漂浮的烛火交相辉映,像是在耳边缓缓倾诉不能言说的缱绻。 突然,唐百衣从那遥遥的对岸人海中,隐约看到一袭白衣,临湖乘风。 是他么?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处处紧跟自己,处处甩下大手笔。莫非自己若是继续装傻下去,他就一直这么若即若离地跟着? 要杀要剐一句话的事! 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还被玩转得一头雾水。自己已经轮为人刀俎上的鱼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头一刀,这种感觉,差极了! 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来个了断!对,是同一个意思……横竖自己都是活着的那个。 唐百衣转身撇下兴奋到七嘴八舌的众人,提着一口气飞快奔向感念灯飘来的方向,湖对岸。 气喘吁吁。 湖面非常辽阔,中间没有桥梁。 自己独自离开人群,沿湖狂奔,才发现月光没有想象那么明亮。 寂寥无人,周围虫鸣阵阵,昏黑一片。自己独自踩着湖岸草地一路奔走,黑暗像是一个庞然大物般,踩着上古洪荒凶兽般的巨爪,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声冷笑地向自己逼近。 “嘭——” 突然黑暗中一桩巨大的树根,盘根错节虬结密布,狠狠绊在脚底。 一阵悬空失重感,自己整个人被绊到高高飞起,平铺重重砸落在地。 好痛! 额头一个鼓包。 唐百衣反手摸了摸一地的碎石,以及额头温热的液体,还带着血腥味。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平时自己怎么会平地摔。 出门没看黄历也罢了,今天这具身子的本命年还没到,居然就这么霉。 唐百衣吃痛地捂住额角,艰难地放眼再朝对岸望去。那密密麻麻的人海已经依稀难辨,越来越远。 一阵迷雾氤氲晕上湖面。 “哗”一下子,整个湖面陷入死寂般的朦胧晦暗中。 “擦咔。”唐百衣踏出一步,踩着枯树叶,凭借脑中对路线的印象,继续慢慢摸索。 突然,草地中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自己没有做理会,依旧踏着大步,谨慎地当心着脚底盘踞的树根,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着。 夜雾朦胧,柔和的月光尽数被遮挡,很快,天上如同被拉扯进一片黑幕一般,整个夜空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 唐百衣脑中放空,聚精会神地慢慢前行,但下意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四下漆黑一片,一股诡谲的气氛慢慢笼罩而上。 “擦咔。”枯树叶被踩实,发生清脆的响声。 唐百衣越走越觉得奇怪,湖水的流动声听不见不说,居然连原本隐隐的烛火光晕也看不见。 阴风阵阵,中元节的夜晚,百鬼夜行。 突然,自己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安静! 太安静了! 连夜虫的鸣叫都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震慑住一般。 一阵阴寒的冷风刮过,顿时自己手臂被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后脖颈像是被吹了口凉气一般嗖嗖发寒。 一阵淅淅索索声,隐隐从身后传来。 自己突然想到古代民间有个迷信的说法,中元节夜晚,若是有不愿亲人离去的厉鬼,会专门埋伏在深夜的深林中,勾人摄魂。所以,中元节夜里不能独自出行。 淅淅索索的声音渐渐逼近,像是有个刺挠的声音不断划拉着草皮,绕着弯不断刺激人的神经。 唐百衣努力瞪大眼,但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黑暗,仰头观天,但依旧什么都瞧不见,像是被人用厚实的黑布遮挡住眼睛一般。 淅淅索索的声音逼近耳畔,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猖狂。甚至自己能想象到那不干净的东西真在自己耳边叹气,喷出温热的气息,撩拨自己的耳朵。 一声细不可闻的嘶声,就在耳边!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下意识地抡起拳风作势转身向后挥出! “轰——” 然而,预料中的鬼影并没有出现,淅淅索索声出现在脚下,两只绿油油的小眼睛顺着草皮警惕地盯了自己一眼,“嘶”一声,蜿蜒爬走。 呵,原来,是一条小蛇。 自己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放松地转身回头。 “嘭!”突然自己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黑暗中,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但这物体自己十分确定刚才明明不在自己面前,什么时候,居然移动了过来? 阴风吹来,厉鬼成形! 黑夜中,一声嘹亮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冲入云霄! 唐百衣闭上眼,不顾三七二十一,一边惨叫一边乱拳轰击! 拳风甩出阵阵毫无章法的残影。 什么格斗技巧,什么借力打力,全都顾不得了!这可是厉鬼啊!古代的厉鬼会不会比传说中更厉害些?能成形挡住自己去路的厉鬼定然是吐着红舌,吊着粗眉,满脸血迹的烂尸! 然而,自己纷乱挥出的拳力就像是泥牛入江一般,被那坚硬如巨山的物体卸的一干二净。就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点威力都挥不出来。 “你是?” 拳头触及的地方一片温热。就算唐百衣再被鬼影恐吓到神志不清,也反应过来,这热乎乎的巨山,不是鬼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又是一阵夜风吹刮来,终于将临湖的迷雾吹散了些,月华柔和地流泻而下,在面前人墨发上笼罩下一层光晕。 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晰的下颌线,眉眼清冷,长身而立。面前男子眼底带着与生俱来的寒凉,那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深秋的夜霜,不染凡尘。 “阿,阿珩。”唐百衣松了口气,然而,就在全身神经松懈的一刹那,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身体紧绷起来。 现在的沐珩,可不是自己的原本口中的阿珩,而是一个处处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自己入套的做局人。 腹黑城府深,心机密布! 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一些无奈和让步。 “跟我来。” 唐百衣正要后退一步,试着先套话,再做考虑,但那有力的大手不由分说扯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牵着走。 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想刺就刺得更深些 唐百衣被一路攥着,顿时也心中来气,“别扯!你弄疼我了!” 面前人脚步一滞,果然不再拉扯。 自己只感觉身体一个悬空失重,居然被横抱起来。 “别动手动脚!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果然,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后,又夺回了主动权,双脚落地。 面前清冷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不发一言。 唐百衣甩了甩凌乱的袖子,挥了挥,哼了一声,“还挺听话,去哪里,你带路吧。” 沉哑的嗓音带着寒凉,“阴曹地府。” 唐百衣倏地身体一紧,难以置信地抬眼。 阴曹地府?等同于杀人灭口! 沐珩这家伙,是说笑?不可能!他从来不开玩笑!他每句话都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真话! 自己艰难地咽了咽喉。 乖乖,自己这算不算千里送人头?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自己若不求个痛快还好,这不撞到枪口上了!沐珩这双手浸满鲜血的心机男要抹杀自己!送自己下阴曹地府! 两人互相对视,唐百衣狠狠瞪着眼睛,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沐珩一如既往地沉默。 两人身后的阴暗角落里,暗卫老三慢慢探出头,苦恼地唉声叹气。 “主子什么时候能不把话说一半啊,就不能完整说完么。” “啪嗒!”老三被暗卫老大狠击后脑勺。 暗卫老三有点委屈地捂着头,露出眼睛,“我花五文钱打赌,夫人一会儿要动粗。” “嘭——” 硕大的铁拳挥出凌厉的劲风。 唐百衣抡起拳头,一个闪身后退,避开可能会出现的反打,抽出腰间的紫雀留下的长剑提气挥出! 果然,拳头被堪堪避开,打了个空。 但实实虚虚,谁能分得清剑和拳头哪个是实? 一套基础的剑法,划出犀利的破风声! 冰冷的锋刃,锋利的剑口,明晃晃的剑身倒映出唐百衣严肃专注的脸。 “嗤——” 剑身倏地上前送出,擦着将那张扬的墨发划过。乌黑的长发被割断,顺着夜风慢慢滑落。 阴影中,暗卫老三看得带劲,连连无声地动着夸张的手势叫好。 “不愧是夫人!干他!快干他!主子终于碰到对手!” 暗卫老大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看主子动手了么,他连避都没避。” 暗卫老三定睛一看,狐疑地歪了歪头,惊呼一声。 “是啊,主子干嘛不避啊!刀枪无眼!夫人又是用剑的门外汉,万一……万一夫人下手狠,那主子岂不是……” “闭嘴!”暗卫老大怒斥。 “嗤——” 好巧不巧,好死不死,就在暗卫老三喊出“岂不是”的同时,尖锐锋利的剑刃倏地直直捅进面前男子的腰腹。 汩汩鲜血浸染透出,将月牙白的长袍染成腥红一片! 唐百衣惊恐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人,手还握着剑柄直哆嗦。 “阿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不躲?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自己剑法是纯新人,原本自己只是想着借助剑法的虚来掩盖实打实的拳头。没想到拳未挥出,长剑居然已经刺进面前一动不动的身体。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唐百衣双手狂颤,不知该怎么做,慌乱成一团。 然而。 有力的一只大手覆盖在自己手上,沉柔暗哑的嗓音紧贴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 “想刺,就应该刺得更深。” 大手一用力,带着自己的手握住刀柄,更猛烈地一捅! 剑透腹部! 剑刃滴血,一滴,两滴……溅在寂静无人的草地上。 一阵闷哼,面前男子身体如同失去重心一般慢慢压下。 自己惊恐地瞪大错愕的眼,慌乱间一把丢开全是血的剑柄,反手抱住面前那血人般的男子。 但剑透腹部,自己再丢开剑柄,那坚硬的剑柄还是用力抵在自己身前,像是个无情的疯子般裂口狂笑。 沐珩的身体很重。 唐百衣用力托住那如巨山倾覆压下的身体,只觉得温度在快速抽离。原本温热的胸膛慢慢发寒,转凉,生命力也随着那温度的骤降而慢慢飘散开。 阴影中,暗卫老三震惊地张大能装下三个鸡蛋的嘴,下巴险些掉下来。 “主子!” 老三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要翻身冲出去。 “站住!”暗卫老大一把拦住他的去路,揪住他的后领狠狠一把将人摔回草垛,低喝,“别坏主子的好事!” 老三头皮炸开快要疯掉,“大师兄!什么好事不好事的!我只知道主子要死了!” “死不了!” 暗卫老大拎起老三的后领,一刀手刃劈晕了他,阻止那无尽喋喋不休的唠叨。他担忧地看了看不远处,拖着沉重的老三身体反身慢慢走远了些。 “阿珩!”唐百衣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利刃穿透肉体后是不能随意拔出,因为会血溅三尺,动脉无法堵住。 但……一直让剑这么贯穿着也不是办法啊! 自己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果能是医生有多好。如果那冰山神医紫青在身边也好啊! 男子坚硬的胸膛慢慢变凉,汩汩鲜血浸透白衣,温热的鲜血在夜风中很快流失温度,湿湿嗒嗒的血衣披在那湿冷的身上。墨发无力地垂下,破败绝望的气息的如同凋零的君子兰,生命力逐渐抽离。 唐百衣咬了咬牙,一把将湿透的血衣撕开。 “哗——” 尖锐刺耳的撕裂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兜中药包被哆哆嗦嗦颤抖打开。 自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手抖,惊恐骇怖的情绪似乎从来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担忧面前这个男子,还是心怀愧疚无法面对自己。 毕竟,剑是自己扎的。扎透了一个丝毫没有避让的高手。 他就那样闲闲淡淡地站在原地,清冷无波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剑,生涩地捅进他的腰腹。 而自己,原本有机会收住剑势。 只是自己不相信沐珩。 自己不相信那么精于算计筹谋的男子,会放任他自己立于一个危险的边缘。 但是,自己错了。 一声低低的闷哼。 单是痛楚的呻吟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一般。 唐百衣死死咬紧嘴唇,颤抖的双手哆哆嗦嗦掰开药包,将从何涤那顺来的止血粉一股脑全部洒在面前人的伤口边。 第三百一十九章真相大白 “阿珩,忍住,就一下,一下过了你会没事。”唐百衣双手紧紧握住剑柄,艰难地咽了咽喉,紧张地身体紧绷,又加了句,“我保证。” 肩头男子沉重冰凉的身体压下,虚弱的呼吸声,就连“嗯”一声都像是穷尽毕生之力。 唐百衣不忍看肩头血人的惨状,想着原本是这么叱咤一方的绝色人物,权倾天下坐拥权势最高位的男子,居然就这般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卸下任何防备,主动将生命拱手交到自己手中。 如果自己立马转身离开,将他弃之不顾,那么名扬天下的九千岁殷北离是否就在今夜身死道消? 自己,决定了他的生死。 “会很疼,疼就咬住我肩。”唐百衣紧张地钳握住剑柄,阖上眼,猛地一抽! “嗤——” 漫天鲜血冲破伤口长飙出! 血腥味浓郁到令人以为这里不是湖边草地,而是乱葬岗修罗场。 唐百衣脸上被溅满了鲜血,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串成线顺着自己的下巴淌下,在草地上汇聚成一条蜿蜒小溪。 多!血太多了! 唐百衣双眼被溅飙的血污遮挡到迷离一片,不顾三七二十一,将怀中所有止血粉药包尽数掰开。 无数白花花的止血粉不要钱一般“哗啦啦啦”洒在浑身浴血的男子腰腹间。 一双小手绝望颤抖地胡乱涂抹,汩汩涌出的鲜血不断冲破止血粉的阻挡,很快,腰腹间的粉末被浸染的血污浊成了一团团糊状,依旧没等阻止喷涌而出的血流。 “怎么办!怎么办!”唐百衣分不清脸颊流淌的究竟是泪还是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自己甚至想到,抽自己的血去供给沐珩。 但理智阻止了这一荒唐的行为。荒郊野外,没有装置,没有办法验血型,用什么输血? “怎么办!阿珩!你为什么不躲!”唐百衣下唇颤抖,生生忍耐住崩溃的冲动,狠狠用双手死死按压住那血肉外翻的伤口。 伤口柔软,自己甚至能透过血肉摸到那残破的五脏肺腑。 极度崩溃! 自己不是没有杀过人! 但是伤人后,还亲自摸到那柔软的内腑就令人头皮发麻,彻底炸开! 寂夜。 草地上。 伤重到近乎昏厥的男子整个身体无力地压在女子的肩头,墨发垂下,如同残破人偶般任由人摆布。 女子低声呜咽,额头大颗大颗冷汗滚落,青筋暴起,疯狂按压住男子严重的伤口,披头散发,近乎崩溃。 良久,一声低哑的闷哼。 “点穴,止血。” 清晰的嗓音,依旧虚弱暗哑,但极富条理。 唐百衣并没有注意沐珩的变化,崩溃地呼喊,“哪里有穴?止血穴吗?哪里?” 沐珩不再有动静。 唐百衣一个机灵,转头大呼,“老三!出来!止血穴在哪里!” 空阔寂寥的草坪没有回应。 良久,才出现暗卫老一的身影。 老一探指止血后立马一个转身纵跃又回到阴影中。 唐百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暗卫十分不正常。 忠于殷北离的暗卫难道不应该及时护主么?沐珩都伤成这样,奄奄一息,暗卫居然还和没事的人一般遥遥观望? 果然,腰腹伤口的鲜血缓缓止住,血糊般的止血粉立马发挥了功效,彻底止住伤口。 一卷从何涤身上顺到的白色绑带被掏出,唐百衣摸了摸脸颊不知是泪痕还是血痕的液体,转眼看了一眼还压覆在自己肩头的沐珩。 两人凑得极近,肌肤相触。 绑带绕过那紧致的腹部,一圈又一圈,慢慢回旋上升。 唐百衣本想推开伤情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的沐珩,但无奈沉重的男子身体太紧实,那矫健的双臂像是有意环住自己一般,禁锢住自己,自己怎么都推不开。 唐百衣,??? 白色绑带又在那结实的腹部缠绑了一圈,唐百衣艰难地抽着绑带一端,绕过那精壮的背脊,凑身向前,整个身体埋进那浑厚的怀中,才能双手交错,再将绑带环绕一圈。 一圈又一圈。 自己不知道埋进那怀中多少次,只知道那环箍住自己的双臂倒是越来越紧。 “阿珩?” 唐百衣将绑带扎上最后的结,准备看看沐珩的情况。 毕竟,体温流逝不是假的。 那个人在淌了这么多血后,还能若无其事?那简直就是违背现代医学! 但是,无论自己怎么推开那禁锢自己的怀抱,就是推不动。 沉哑的声音,“别动”。 唐百衣僵住,没有动。 低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喷着温热的气息,有些疲倦,“别动,就这样抱一会。” 唐百衣,没有动。 深夜。 暗卫老三悠悠转醒。 然而他一睁眼猛地一个翻身,下意识警惕地打量前方。 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夫人乖乖任由主子抱着,而主子翕动唇瓣,整个身体覆压在夫人肩头,在附耳低诉着什么。 夫人听得很认真,没有以往的跳脚,只是一动不动地倾听。 月光洒下,映照在两人身上,笼下一层柔和光晕。 沉静的两人,墨发交织舞动在夜风中,如同一幅画一般美好。 暗卫老三长舒一口气,笑叹道,“大师兄,主子终于得偿所愿了是不是,嗯?” 令他惊讶的是,身边哪里还有暗卫老一的身影? 没多久,几声令他面红耳赤的轻啄声响起。 一下又一下,郑重又珍重。 暗卫老三“噌”一下脸通红,忙不迭回头去找大师兄的身影。 等等我啊师兄!明知道要回避,还不带我一起! 唐百衣听明白了沐珩的低语。 他被诬陷建神祠一事后,遭到女帝的通缉,隐入江湖了一阵子,随即开始着手探查女帝私生女的消息。 他接近原主确实另怀心思,但当他了解到原主为人后便失去了兴趣。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丑角罢了,随便找人取而代之都能做的比原主好很多。 但他没想到,原主死缠烂打,居然用名节清白威胁他。他思量着如若有妻室,那么对隐瞒宦官身份将大大有利,能够避开女帝追查的眼线。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出现是那么巧合。 自己和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令他警惕又敏感,忍不住细细探究。慢慢的,他了解到,自己虽然确实是女帝私生女,但性格完全和原主迥异。 随后唐百衣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你将杨柳依扶上那个位置。你杀了我身体的母亲,你觉得我会毫无芥蒂地同你在一起?” 第三百二十章你怎么不去死 沐珩顿了顿,身体更沉重了些。说了那么多的话,让他脸色更苍白。 “好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唐百衣声音闷闷,不忍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不动也不避是为什么,不就是想勾起我的愧疚么。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有基本的良心。你从前待我虽然不冷不热,但从来没有苛待我过。就算有人欺负上门,都是你冲在前面。” “撇去我们的关系,撇去那么多的旧年恩怨。单凭这一剑是我刺的,不说其他,这人情我欠着。”唐百衣深吸一口气,一把撩起手腕,肌肤袒露出来。 “你杀我母亲,我一定不可能继续跟着你。这一剑,大不了你刺回来。今夜过后,咱们各不相见。你也不用天涯海北地去找我。如果你狠下心思动用粗暴的武力,那我的性子你知道的,肯定是斗个不死不休。” 狠话说完,自己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点。 若是自己和沐珩不死不休,那么死的还真有可能是自己! 不过,撂狠话就是狠狠的砸下,管他什么后果。 周围一片安静。 虫鸣声渐起,给寂寥的月色增添一丝生机。 良久,久到自己以为沐珩失血过多昏厥过去时,耳畔回荡的低吟带着沉哑。 “先女帝没有死,我,带你去见她。” 唐百衣身体一僵,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沐珩慢慢直起身子,缓缓站起。一身染血的绑带将他身影映衬地更为肃杀寂寥,寂寞如雪。 “走吧。” 沐珩迈开步子,走路带风,像是没有事的人般。 但自己从那煞白的脸色,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能看出,沐珩只是在勉力强撑,他,失血太多,伤得极重。 自己“别在今夜去”的话就在嘴边,但看着那不由分说已经走远的高大身影,一时间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沐珩他竭尽全力,只是想要解开自己的心结。 他,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很快,为何沐珩扶上杨柳依,而没有将自己身份大白于天下的原因,自己也彻底了然,恍然大悟。 沐珩,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那皇权高位,步步惊心,一步一个血印。 他宁愿看着自己做个欢脱沙雕的平凡商女,绞尽脑汁地天天想着怎么晋升官位,升职加薪,也不愿看着自己坐在那高处不胜寒的高位,天天绷起脸色,谨慎工于心计。 他,只是很简单的,想要舒展羽翼,守护自己罢了。 为此,他不惜算计自身,换回自己倾听他的低诉。 他,想要得到的,是自己的信任。 唐百衣犹豫了一下,“别在今夜去”的话,堵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远处,男子高大的背影,如同上古洪荒时期的巨人,在一望无边的暗夜中蹒跚独行。 “阿珩!” 唐百衣喊了一声,最终什么都没说,快步追上。 皇宫高墙。 一如既往的高大巍峨。 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月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唐百衣跟着沐珩一路畅通无阻,殷北离就是皇宫最大的通行令。 很快,两人穿过一路无人小径,来到冷宫的一处边缘宫殿。 “这是?” 唐百衣震惊地抚摸着落满尘埃的偏殿一角,屋檐上,处处落满废弃的蛛网,像是很多年没有人打扫过一般。 “嘎吱——” 沐珩什么都没解释,推门大步迈入。 很快,偏殿内传出一声重重的冷哼,“你,又送哪个该死的人进来?” 低哑的女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薄怒。 脚拷声阵阵,回荡在寂寞安静的偏殿中。 唐百衣蹙眉,跨进门槛,眼前一幕让自己惊呆! 北堂护! 北堂染! 还有!一名衣着华贵,姿容威仪的中年女子! 女子面容坚毅果敢,薄唇下坠,眉眼英气十足,谈吐间尽显尊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陛下。”沐珩恭恭敬敬回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唐百衣震惊于北堂护没死,也震惊于北堂染还活着,更震惊的是,沐珩对这位中年女子的态度,居然堪称谦和恭敬。 她,是自己的母亲吧。 她是不是先女帝? 一声冷哼,“还有脸来看孤?说罢,今天又带来北堂氏那位帝王?”女帝眉眼孤傲,神情桀骜不羁,“殷北离!孤看,你真是疯了!你非要赶尽杀绝么!你曾说孤对你有恩,你就是这么回报孤的?” 很快,一边镣铐疯狂被扯动。 北堂护披头散发,浑身遍布旧伤新疤,被高高悬吊在高空,痛不欲生。 北堂染被囚禁在铁笼中,目光呆滞,嘴巴大张,唾液慢慢顺着嘴角淌下,宛若痴儿。 相比北堂护的酷刑,和北堂染的失去自由,先女帝要舒服很多。 一张松软的床榻,一处茶几,书桌,还有纸笔。就连脚上的镣铐也给了她好几尺的活动空间。 唐百衣细细观察才发现,北堂护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嗬嗬”声,再难以发声,或许是被灌入了猛药。 沐珩对北堂护将殷家赶尽杀绝的报复,可谓是不急不慢,慢慢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甚至,他生生逼迫北堂护亲眼看着最宠爱的儿子被折磨成这般鬼样。 九龙夺嫡。 九龙俱死,再难回天。 北堂护覆灭了殷家九族,殷家后人卧薪尝胆,受尽屈辱,一朝权倾天下,折杀他的所有子嗣,以作报复。 唐百衣盯着姿容威仪的先女帝,看了半天。 或许是原主长得不随女帝,眉眼间没有那么凌厉和咄咄逼人。但五官整齐还是有些相仿,一看就有血亲关系。 “你是?”先女帝注意到闷不吭声的唐百衣,眯眼,周身散发凌厉的上位者威势,震慑非常。 唐百衣小心地将衣襟往下扯了扯,露出锁骨下的红痣。 突然,先女帝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僵直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边笼中的北堂染,眼神动了动。 激动的狂笑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女帝整个人疯狂颤抖,就连膝盖都忍不住剧烈抖动,笑得疯癫,“像!太像了!怎么这么像!” 唐百衣心中一紧。 果然,自己身份真的是先女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 自己这身体的身份,弥足高贵? 先女帝如同疯魔般笑得手舞足蹈,脚拷被扯动地“哗啦啦”作响。突然,她停止仰天大笑,陡然神情严肃狠厉地破口大骂。 “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第三百二十一章我答应你在一起不分开 唐百衣后背骤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浑身发寒发凉。 这就是原主的生母? 原主是被先女帝亲自丢弃,像个垃圾一般随意丢弃在民间荒郊野外的? 她想要杀死自己。她淬毒的眼光中,盛满切齿的恨意。 尖锐的长指甲狂乱挥舞在空中,披头散发的女帝一脸狰狞,再无原先高冷孤傲的威仪,如同发疯发狂的魔鬼,“去死!你去死!孤,孤掐死你!” 当那尖锐的长指甲戳来的瞬间,自己下意识后仰脖子眼睛一眨。 沐珩一把挡在自己身前,隔开目眦欲裂疯魔般的女子。 她,就是自己身体的生母。 一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 原主的命,还真是多舛…… 突然,先女帝怔怔地盯着沐珩浴血的身体看了很久,低低冷笑起来,如同厉鬼般令人胆颤。 “你,终于要死了。殷北离,你在阴曹地府继续侍候孤怎样?你曾说孤有恩于你,那么孤命你永生永世陪着孤。” 说着,先女帝妩媚地动了动手指,眼波迷离,如同一个心怀春意的普通女子。 唐百衣心中哀叹。 疯了,又疯了一个。 “母亲。”唐百衣想了想,还是代替原主喊了出口。沐珩为什么留下女帝性命自己从女帝口中也听出来了,女帝曾有恩于他,所以他留了个活口,令她苟延残喘。但自己没想到,女帝居然如传闻中一般,对九千岁殷北离存有别样心思。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疯狂回荡在偏殿中,“贱人!快封住这贱人的嘴!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唐百衣心中大骇。 原本自己以为女帝不认自己也就算了,或许自己的生父令她十分不堪,但女帝动不动就习惯性施以暴行完全破坏了自己心中女帝的形象。 沐珩蹙眉抽动了一处机关。 很快,偏殿门口缓缓落下一处机关门。他牵着自己转身迈出偏殿门口。 唐百衣没有看到的是,机关门后,笼中原本痴呆张大嘴淌着唾液的北堂染,沉下眉眼,目光晶亮。 “这是隔音门。”沐珩闲淡解释,负手而立,好像一身重伤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楚。 唐百衣没有说话,还沉浸在先女帝带给自己的震惊中。 原主母亲没有死,她是这样一个人,她对原主的切骨恨意顺着这具身子蔓延到自己身上。那一句句愤怒的破口大骂,让自己心中跟着震动,心惊。 顿时,自己对现代妈妈的想念,浓烈到无可自拔。 妈妈现在一定很痛苦吧,自己和她时空相隔,她又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抱着自己的照片掩面哭泣,夜夜以泪洗面。 耳边,低柔的沉音回荡。 “夫人,为夫陪你离开京城。” 唐百衣下意识回了句,“去哪儿。” 沐珩认真的慢慢道,“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一处富饶田乡,或者,一座小城。或者,去邻国隐姓埋名,买下一片良田,几匹牛羊,几只鸡鸭。” 唐百衣狐疑地转脸,探究地看着身边人。 沐珩神情从未那么认真过。 他目光灼灼,眼中带着期盼和向往。 唐百衣忍不住笑起来,“殷千岁想归隐了,居然还是做个穷种地的。阿珩,你好没志气。” 沉柔的嗓音,带着郑重,“和夫人在一起,就算是种地,也是好的。” 唐百衣愣住。 回想清口村那些日子,虽然平凡穷困,还有喋喋不休看自己不顺眼的亲戚作梗,但日子平稳又淡然。 好像除了填饱肚子,收获庄稼,斗斗极品亲戚,就没有其他可以烦恼的事情一般。 自己和沐珩在清口村一年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那些日复一日的田园生活,似乎没有给自己留下太深的印象。但比起京城的风起云涌,皇族你争我夺,生死厮杀,不得不说,田园日子可谓是一片难得的净土。 曾经身在桃源,心却不知。 如今,身陷囫囵,身世被不可避免地牵扯出,前方等待自己的是浩荡劫数,还是深不可测的修罗深渊? 自己的日子,注定因为身世大白,不复平静。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哪怕沐珩只手遮天,只要先女帝未死,自己的红痣还在,总有组织能抽丝剥茧般将自己挖出来。 随后,自己被亮堂堂地晒在全天下人面前。 看!这是王族私生女! 她!有利用价值! 沐珩定定地垂眉看着面前女子,耐心地等一个答案。 良久,唐百衣抬起眼笑起来,“我才不去种地。你给我当掌柜的,我要把生意一路往西,开到波斯去!什么小富即安,不存在的!我可是要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富婆!” 好远大的志向! 沐珩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眉眼间尽是宠溺。 琥珀色的眸底,染上淡雅的月光,不再寒冽,而是盛满温柔缱绻。 他,终究是解开了面前女子的心结。 她,将全身心敞开,接纳他。 唐百衣轻柔地捧起面前男子的脸,垫脚印上一个啄吻。 “谢谢你阿珩。” 自己不知道自己要谢沐珩什么,是谢他至始至终对自己极富耐心,还是谢他留下女帝母亲一命,还是谢他愿意放弃江山权势,摒弃所有富贵荣华,跟自己远走高飞。 甘心上门做自己的女婿。 “等我,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她。”唐百衣笑了笑,复又留下一个吻,令他安心。 沐珩点了点头,自知应该回避。 唐百衣转身进了偏殿,开启机关门。 如果沐珩知道这一面就是诀别,那么他死也不会让唐百衣再踏足进殿。 “轰——” 突然,强有力的爆炸声! 冲天气浪凶猛袭来! 整座偏殿平地爆炸开!股股浓烟四起,疯狂的大火舔着滚烫的火舌,如同嘶吼的庞大凶兽,张牙舞爪地挥舞惊人的力量。 “哐当——” 偏殿倾覆!屋梁压下!整座殿顶垮塌落下! 沐珩生生凭借重伤的身躯受下迎面滚烫气浪的猛击,墨发被火焰燃烧到蜷缩,焦臭味弥漫开。 “来人!”嘶哑疯了的呐喊声! 嘶鸣的嗓音,尽数破音,声嘶力竭的呐喊,撕心裂肺。 沐珩反身冲破焦烟热浪,不顾遍体鳞伤,披头散发地冲进滚滚大火中。 “轰——” 二次爆破的滚滚热浪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怒气,生生将人挤压出好几丈远。 然而沐珩疯了般不顾周身的伤势,义无反顾地继续冲进滚滚浓烟中。 如飞蛾扑火。 第三百二十二章每日洗脑刺杀殷北离 京城中有传言。 皇宫一夜大火漫天,将无数隗宝尽数烧毁殆尽。 宫中人诚惶诚恐,被大火吓得心肝俱裂。 更有传言,新登基女帝在大火中丧生,此场大火就是上天愤怒的雷霆怒火。 以警世人,废除女帝制。 男权的呼号声越来越响,很快借着大火的势头,力压女性地位,舆论一边倒,宣扬必须扶持男帝。抹杀女权。 还有流言传出。 九千岁殷北离不见了! 权倾朝野的殷千岁当夜疯了一般屡屡冲进火场,但毫无收获。他双手被烧到通红,披头散发,墨发被燃到蜷曲,衣不蔽体依旧疯狂地不顾众人阻止,一而再再而三整个人跳进大火中央。 所有试着阻拦他的人都被大火阻挡在外。 而后,殷千岁就如同平地蒸发一般,踪迹消失。 有人说,他游走于江湖,无心朝政。 有人说,火场中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但被大火烧到尸骨无存。 有人说,他不信心爱的女子已经葬身火场,踏遍天涯也要将她寻回来。 所有人都说,“殷千岁,疯了。” 已经被大火烧到挫骨扬灰的人,怎么可能还能被找回来?就算是三魂七魄也得由做法师的道长才能追回。 就算是紫萝谷神医,就算是上天入地的神仙,都没有办法将一个尸骨无存,魂魄俱丧的人起死回生。 “新女帝薨了,朝中无国君,怎么办?” “有殷千岁在,还怕群龙无首?” “但殷千岁疯了,人都找不到啊!” “……” 举国乱成一团! 不少起义军打着前朝和前前朝后人的旗号,逐鹿中原。一时间,整个太平盛世乱成一锅粥。 烧杀劫掠,乱兵侵入,没有一个地方的百姓能安居乐业。 每个人都像疯癫一般,嚷着“逐鹿中原,割据为王!”“带上兄弟!咱们就是王!”“找个易守难攻的城池!捞个城主当当!” 很快,中原版图被迅速割裂开,北堂氏的姓氏也被埋没进乱战烽火中,被众人慢慢遗忘。 …… 唐百衣觉得眼皮似乎有千钧沉。 鼻子里灌进一股十分难闻的恶臭。 像是腐肉的味道,令人反胃。 眼皮努力支起撑开。 眼前的一幕让自己彻底炸毛!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回荡在狭小的木屋中。 一个腐烂焦黑显然已经死去很久的男人,根据那身形勉强可以辨认出是个男性,居然死死伸手环箍住自己?!那已经僵硬很久的焦炭手臂怎么掰都掰不开! “擦咔!”自己用力下,焦黑的手骨居然被自己折断了? 凄厉崩溃的尖叫声再度震响木屋。 自己头皮炸开,手上还提着那被掰断的僵硬手骨,整个人汗毛都根根竖起。 怎么回事?太恶心了!自己在哪里?怎么周围都是古装戏里的家具? 自己,穿越了? 自己在现代和人打拳被击昏,居然就,穿到这种地方?别人穿越都是郡主公主的,为什么自己这么霉运当头,一穿就被一个死人紧紧缠住? “你醒了。”一声沙哑如同破锣的嗓音,一个歪脖子男人。 “别!别过来!你们是干嘛的?你们谁啊?” 唐百衣惊恐地频频后退,游走在奔溃边缘,一把将粘在手掌中焦炭手骨连忙扔掉。 莫非,这是一档整蛊节目? 自己飞快搜索脑内记忆,但是,空空如也。 别人穿越好歹能记起一点原主的身世,来方便适应身体。自己这穿越怎么回事?从零开始?什么提示都没有? 歪脖子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裂开受伤的嘴角,笑了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师训都忘记了么?” 唐百衣下意识就觉得这个笑得很冷的怪人不像个好人。 “什么师训。” 歪脖子男人将脖子折得更厉害,笑得裂开嘴角,努了努面前的卷轴。 唐百衣狐疑地一把抽出竹筒里卷轴,连忙离床上那恶心的焦尸远一点,打开卷轴仔细看。 奇怪,自己居然认得繁体字?这也是这具身体带来的好处么?自己明明应该不认得繁体才是。 “刺杀殷北离?” 唐百衣念完随手将卷轴合拢,狐疑地想了想,“殷北离,谁啊?” 突然,整个房间被一股极度悲伤和切骨的恨意埋没。 黑衣歪脖人一听到“殷北离”三个字整个人抖一个哆嗦,重重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呼气,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像是不手刃仇人死不瞑目一般。 “大哥大哥,好了。”唐百衣连忙挥了挥手,随手将卷轴收在腰间,“大哥,你是不是有哮喘啊,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很吓人知不知道。” “嘭——” 黑衣歪脖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钳住面前人的喉脖,高高提起。 唐百衣刚苏醒,身体僵硬,被那横冲直撞的内劲掐了个正着,艰难地双手使劲抓住那钳住脖颈的粗手,拼命挣扎双腿。 双目赤红的歪脖人,脖颈额头虬结的筋脉根根凸显,骇怖异常,“不记师训!忘恩负义!为师今日,要清理门户!” 唐百衣,“……” 突然,自己觉得是不是拿错了穿去玄幻的剧本,这里是穿书,不是穿去古代吧? 这么荒谬的荒唐事,居然被自己撞上了。 想回现代…… “行行行,师父,师父,我谨记师训,杀杀,他该杀,那样的大魔头一样的魔鬼肯定应该乱剑杀死。” 黑衣歪脖人这才满意地松开钳箍的粗手,“嗬嗬”冷笑几声,歪着脸仔细端详面前大口大口喘气的唐百衣。 “好徒弟,这才乖。从今往后,这面墙上,你每早练剑前,都要写上一百遍‘殷北离该死’可明白了?” 唐百衣唯唯诺诺,自己刚来到这朝代一脸懵。看来这身体是这怪人的徒弟,自己充当别人徒弟来了。这身体的原主一定是个身上背负血海深仇,还是个师从一个精神病疯子的倒霉蛋。 “是,师父,徒弟明白了。徒弟定然会每早抄写一百遍,然后圆满完成刺杀任务。” 就在黑衣歪脖人满意地点点头,留下一张写满殷北离其罪当诛的卷轴,供自己誊写。开始每日洗脑。 黑衣歪脖人转身离开后,唐百衣瞅准了侧门边的小窗,翻身跃出! 什么殷北离,自己不认识! 什么便宜徒弟,自己不当! 自己不过是个现代人罢了,不掺和你们这些国仇家恨,自己更不想天天跟着一个歪脖子疯子,还和一个冷硬尸体躺在一处! 神经病啊!自己跑了,不伺候! 第三百二十三章龌龊的人浪 唐百衣翻窗的瞬间,已经警惕地听到耳后有动静。 一道残影飞速接近自己身侧。 阴森沙哑的嗓音,带着“嗬嗬”喉音,显然这人声带被大火灼烧坏了,“徒弟,要去哪里。” “嗤——”一道劲风袭来,带起一阵肃杀的血腥味。 唐百衣心中一凛! 这便宜师父,居然恨自己?不然为什么出手就是杀招? 但是,自己今日不跑,来日更跑不了!一想到自己夜夜要和一个焦尸面对面,不行!忍不了!反抗就要利落! “嘭——” 硕大的铁拳抡起一阵凌厉劲风。 自己心中大喜! 这具身体,没有自己想得这么脆弱!而且,自己能十分顺手地驾驭身体! 就像是,已经和这身体身形合一了一般! 这具身体的力量,灵活度,居然不亚于现代的自己! 一股窃喜弥漫上心间。 “师父,抱歉了。” 唐百衣扯出个笑脸,探手直抱面前人的左臂。 撞膝,顶胯,压覆一气呵成! 就在黑衣歪脖人被自己紧紧压制在地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掀力冲天而起!磅礴滔天的内劲浑然漫出,直直将自己掀翻! 这男人,好恐怖的力量!好惊人的爆发力!就算是现代的自己,恐怕也会不敌。 阴冷的笑声,歪脖人“嗬嗬”发出沙哑的冷笑,“徒弟,长进了。” “不敢不敢。”唐百衣一边讪笑一边退后,寻找着可乘之机拔腿就跑。 打不过就跑! 这是万年遵循的不变原则,难看却很管用。 “目无尊长,欺师灭祖!”歪脖人的声音越来越嘹亮,怒气从喉脖处顺着沙哑的嗓音磅礴爆发出,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地面震颤,“孽徒!你这是要叛师吗!” 一句话比一句话刺中人心。 直探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师门,是个安全的守护地。 唐百衣心中一凛,为原主悲哀一下,随后抬起脸,坚定地笑了笑,“师父,叛师会如何?” “你!”歪脖人显然没想到面前人居然会笑着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这种丧心病狂的话绝对不会从当世任何一个门徒口中说出。 但是,唐百衣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自然也不明白徒弟和师门背后深层的羁绊含义。 “好,好,好!”歪脖人仰头哈哈大笑,狂妄的笑声震得不远处树上的飞鸟惊起一片,“不遵师门祖训的孽徒,留你何用?你不守戒不愿刺杀仇人,为师留你有何用?” 说着,鹰隼般的勾爪已经探至面门。 尖锐锋利的勾爪,凌厉轰来的内劲,犀利的劲风,惊骇可怖!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自己会死! 他要杀自己! 这么强悍的高手要出手杀了自己! “抱歉了。”唐百衣眼一沉,身体如豹子般紧绷,倏地不后退反而正面相迎。 矫健的步伐在歪脖人身上一点,一个纵跃!整个人跃起直上! 双膝紧紧抵箍住歪脖人的脖颈,蓦地向侧一拧! 气势磅礴,喷涌而出的劲道如同滔天怒浪,直取膝下人的脖颈。 “擦咔——” 清脆嘹亮的声音。 唐百衣一个箭步跃下后,头也没回,连忙扯开大步,飞一般跑走! 这可是自己的成名技,反剪断喉。 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被自己的断喉后,活下来。 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或许自己一穿越就杀掉原主的师父其罪当诛,但对方要灭自己,束手就擒乖乖闭眼等死,这是不可能的。 四方城。 大大的牌匾高挂在城门口,阳光照耀下,有些威武,十分霸气。 唐百衣裹紧有些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直哆嗦。 这古代城池,怎么这么荒凉?人烟都没多少?这真的是城池么? 一声骏马的嘶鸣。 高高扬起的马蹄,倏地如同巨山倾覆一般压在自己头顶。 破口大骂声,“喂!哪来的流民,没长眼睛啊!死在老子蹄下,老子还嫌你晦气!” 兵荒马乱。一群凶神恶煞的起义兵高高在上地驱着骏马,凌厉的马鞭高高扬起。 “哗——” 马鞭声犀利地抽出劲风,作势就要抽下。 “哎哟!等等,等等!让爷好好瞧瞧。”马背上的恶汉嬉笑着咧着下作的嘴角,一把跳下马背,凑近仔细端详面前拦住去路的女子。 淫邪的“啧啧”声。 “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啊。怎么?死男人了?还是情郎没了啊?爷给你暖床好不好?” 淌着哈喇子的恶汉,哈哈大笑,一把作势要叩住面前女子的俏脸,好好端详。 “滚!”唐百衣没好气,侧避了一下。 “哎哟!”恶汉更是眼前一亮,对着众人使着眼色哈哈大笑,“小娘皮挺泼辣啊!老子就喜欢辣货!够劲!” 众骑马的恶汉纷纷起哄跟着嚣张大笑。很快,唐百衣被一众下马的汉子围了个结实。 “只有一个娘子,兄弟们怎么分?” “这小娘皮老子瞧中了,你们谁都别给老子抢。” “滚你妈了个蛋!你还想抓回去做媳妇?别忘了咱们可是要称王的啊!区区一个女人,还能和江山比?有了江山,你什么货色的婆娘找不到?人家巴拉着撅着屁股求着你!” 说完,众恶汉更是淫邪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原本就不多的过路人纷纷垂眼绕着走。 原本安泰的城池,不再太平。 牵马的汉子想想有道理,点了点头,“行,但这娘皮是老子先发现的,可得给老子先上,你们靠后等着,听见没!” 众恶汉舔着狰狞丑陋的下作笑脸,摩拳擦掌撕扯开衣袍,慢慢逼近唐百衣。 “小娘皮,赶紧乖乖躺好,爷宠你!” 嬉皮笑脸的油腻脸,恶汉一个飞身猛扑,直压向唐百衣而去。 “嘭——” 唐百衣侧身站了一步,顿时恶汉撞了个狗啃泥。 “马了个巴子的!兄弟们,这婆娘还有几分功夫!来人,给老子上!老子就不信,人多还干不了她一个!” 顿时,汹涌的人浪一股股扑面而来,三四十名恶汉一股脑用沉重的身体,将唐百衣压覆在人海底。 一声闷哼。 唐百衣左右没法瞬间突围,架不住人多,被压了个结实。 第三百二十四章熟悉的阿依记 唐百衣只觉得整个胸腹被巨山倾覆压垮一般,背脊剧痛! 沉重的碾压让自己胆肝具裂,五脏受损。 “让,让开……”虚弱的呻吟。 唐百衣徒劳地抽动被压到失去知觉的手,试着夺回身体的主动权去推开压覆在身上数不清的人,密密麻麻的攒动人头,狰狞疯狂的裂口笑容。 “滚……滚滚!”艰难的切齿声。 自己头顶第二个被压住的男人正是牵马的恶汉。他满脸涨得通红,眼珠被压到凸起,额头青筋暴起,舌头不可遏制地伸长探出。显然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蠕动的人海更加猖狂到失去控制。 一听到唐百衣的哀嚎,众恶汉更为嚣张地层层叠叠罗汉般使劲压覆,巴不得底下泼辣的婆娘儿再叫的更响被悲戚些,来刺激他们兴奋的神经。 “噗——” 自己头顶的恶汉猛地两眼一翻,口中喷出大片血水,整个人艰难徒劳地仰着脖子,试着动着胸脯来吸进更多空气。但山峦般的罗汉叠在他背上,他胸腔被牢牢压制怎么能呼吸? 终于,恶汉头一垂,双手一软,长舌一耷拉,整个人没了气。 唐百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己胸腔被牢牢压覆没有办法吸气,就像是整个人被埋进两米深的沙坑,四周被灌满结结实实的黄沙,然后被压实了一般。 嘴巴大张,但是,一口空气都吸不进,五脏肺腑被压到变形。 “擦咔!”肋骨断裂。 终于,自己喉头一酣。 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 溅了头顶的恶汉尸体一脸。 人群开始慌乱。 终于有人发现有兄弟死了。 “让开让开让开!滚开!都滚开!” 众人海慢慢散去时,唐百衣瘫软平躺在地,脸上溅满血污,不知是死去恶汉被挤碎的内脏血,还是自己喷出的腹内血。 身体剧痛!每一根神经都像被死死压紧实后,慢慢恢复弹起一般。车祸被轮子碾压也不过如此吧,自己现在是快要死了?还是已经死了?内脏剧烈,肋骨腿骨背脊骨折,还有的治么? 唐百衣徒劳地睁圆空洞的双眼,瞳孔放大。 一穿越来就嗝屁,呵呵,自己真是史上最丢人的穿越人士。 “她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死了也是个女人!你们不上,爷上!” 唐百衣努力屈手指,终于慢慢恢复了些对身体的掌控力。 这具身体,真的很合适自己,很听话,连肌肉反射都如此贴合。 “婆娘!你死了有怎样?你以为死了就能躲开爷?告诉你!现在早已不是女帝当政,你们女人,早就没有地位了!就算死了,给爷享受腻了,也得给爷兄弟配个冥婚去!” 一群起哄的人群,哈哈猖狂大笑的恶汉,一把扯开裤腰带,作势欲上。 “轰——” 突如其来的一记直拳。 硕大的铁拳强悍抡起,划破劲风声阵阵。 唐百衣倏地睁开眼,一脸血污地咧出白牙,笑得阴森无比,“配阴婚?来,给你们配一双!” 有力结实的手臂肌肉贲张,虬结的筋脉盘踞凸起,穷尽毕生之力的一拳,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直直击中面前淫笑恶汉的眉心。 眉心劲力寸寸,贯穿后脑! 顿时恶汉整个头剧烈震荡,脑中嗡嗡直响,如同锅碗瓢盆全部洒了一地般,轰鸣成一片。 “嘭——” 顿时恶汉整个人僵住,硬挺挺地笔直倒地。如同巨山垮塌,瞬间倾覆!眼见是没了气。 唐百衣双肘撑地,抬起血脸,狰狞地笑出白牙,“还有谁,要配阴婚?” 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周围一片安静。 所有恶汉惊恐地纷纷后撤,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突然倒地的兄弟。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不知谁喊了一句,“妖女!是妖女!” 顿时,一众恶汉吓得屁滚尿流,连给兄弟收尸都顾不上,马不停蹄地翻身上马频频抽着马屁股夺路而逃。 风吹过。 四方城很安静。 街头寂寥萧瑟一片,只有两个横尸在地的僵硬尸体伴在自己左右。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检查了身体。 果然,肋骨折断,怕是断了两根不止。 就连右小腿骨也折断! 浑身,剧痛! 为什么自己不是医生,如果自己是医生那么自己在古代或许还能自救。 突然,这念头一出,唐百衣吓了一跳。 这想法,有些熟悉,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想过?但不可能,明明自己是头一回穿来古代。应该没有这些念头才是。 “嘶拉——”长衫被扯下一条。 唐百衣克制住齿边呐喊出的吃痛哀嚎,努力慢慢给自己处理伤势。 自己不是医生,但打拳的人总难免身上带伤,一些简单的处理自己还是明白的。但,如果找不到医疗物资和大夫,怕是自己这腿,总要一瘸一拐,而肋骨也是不能彻底痊愈。 一呼吸,全身痛到想撞墙! 或许,自己五脏肺腑也有破损。 唐百衣独自拖着伤腿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一个摊位吸引了自己的眼球。 “包子!卖包子哩!” 是肉包子! 唐百衣一个机灵,像是发现希望一般,瘸着腿,艰难地扶着沿街建筑,慢慢磨蹭挪到摊位边。 “大哥,这包子怎么卖?”晶晶亮的眼睛。 “两文钱一个,姑娘买几个。” 唐百衣摸遍了全身口袋,也没摸出一文钱来,“那个……” “没钱?没钱滚一边去!” “大哥!我可以给你唱曲子解闷!三首曲子换一个包子好不好?” “行,你哼哼看。” 唐百衣努力压制住胸腔的剧痛,哼唱起一首现代古风歌。 “滚滚滚!难听的和乌鸦叫一样,少站在老子摊位前,晦气!” 唐百衣怒气一上头,刚想争辩,但胸腔的疼痛提醒自己,自己不能再武斗,就连文斗耍耍嘴皮子都很艰难,只能……算了。 抢不过人家,讲不过人家,摊位又是人家的,自己还能拖着废物般的身体,烧杀劫掠吃霸王餐? 夜,慢慢深了。 唐百衣一瘸一拐地吹着冷风,晃荡在四方城里,突然看到一处有点面熟的招牌。 “阿依记”。 大大的繁体字,很是亲切。 第三百二十五章受人照顾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或许是有一个同音的“衣”? 店面里没什么人,唐百衣拖着残身慢慢挪过去,好奇地打量了一下。 “这位客官。”一名穿着姣好的小二,是个漂亮的女子,姿容大方,款款待人。 “呀!”突然女小二惊呼一声,细细打量起唐百衣来,“这位客官倒是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大人物。” 唐百衣掀开被血污沾染到湿漉漉的刘海,苦笑了一下,“是吗,哪个大人物。” 女小二看着一身寒碜,凄凉孤苦的唐百衣摇了摇头,笑得明媚,“怕是认错了,现在兵荒马乱,姑娘可以去隔壁柳城,那里有个流民接济点,那里的大人可是好官,每天免费布施白粥呢。” 唐百衣感谢地抱了个拳,“谢过姑娘。” 一只乌鸦飞过,扯了一块夜幕过来,“哗”一下,天黑了。 唐百衣搓着冰凉的手臂,弓着背,紧紧抱住自己受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找个避风的地方将就过一夜。 自己全身没有一个铜板,当务之急是赚钱。 但自己身体残病,还是个女流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时代,能有什么工作给自己做? 街头卖艺? 吹拉弹唱? 放个破碗一路磕头? 自己肋骨痛到连呼吸都困难,磕头这动作对于残破的身体来说也是个奢侈想法。 夜风阵阵,深冬狂风凛冽,吹得人披头散发,就连血污都凝结成块。 四方城的木屋牢牢插上门栓,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 木屋中的烛火相继熄灭,无聊的古人或许开始榻上夜间生活了吧。 “咚咚咚。” 唐百衣想了想还是叩响一处木屋。 “谁啊!滚!” 唐百衣叩响另一处木屋。 “来了。” “别去开!这年头万一是打劫惯偷的流民呢?要你去充好人?” 唐百衣垂头丧气地慢慢游走在夜风中,突然眼前一亮。 有个棚! 内心一阵狂喜。 这棚虽然说不大,但被铺上层厚厚的草垛,足以抵御风寒。 “倏倏。” 唐百衣舒舒服服地窝在草垛棚里寻了个好位置,阖上眼,再也抵受不住疲惫的残破身躯,脑袋一重,眼前一晕,沉沉睡去。 然而。 眼皮刚耷拉上,一阵惊天动地的犬吠! “吼——”足足有半人高的黑色恶犬龇牙咧嘴,吼出浑厚低沉的愤怒低喝,震得大棚哗啦啦作响,草垛震颤。 唐百衣艰难地连拖带爬从狗窝中挪出,悲愤地咬牙。 若不是那群汉子崩断自己的肋骨,压断腿骨,自己怎么会惧怕一条狗? 恶犬也通人性。 黑狗不屑地睥睨面前狼狈不堪的唐百衣一眼,高傲地仰着头,一下子扑进那舒服松厚的狗窝中,惬意地探出后腿挠了挠下巴。 唐百衣咬牙切齿。 自己还不如一条狗!连狗都有窝,自己只能在寒风中露宿! 是夜,唐百衣又困又饿又冷,蜷缩身子寻了块大石头避风,头一沉,昏睡过去。 一夜里,自己不知冻醒了几次,身体僵硬失去知觉。头晕昏沉,额头却是滚烫。 起烧了。 “哥哥,这里有个人。” “还真有个人?若是坏人就,杀了!” “是个女人。” 唐百衣只觉得僵硬的双腿似乎贴着地面再被人拖行,而提着自己腋下努力使劲的“哼唧”声,似乎像个孩子。 “哥哥,是个大姐姐。病了。” “咱们自己都吃不饱,能有什么办法。” “不嘛,哥哥。” “好吧。” 唐百衣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肚子饿到痉挛,口渴无比,但面前似乎有个稚嫩的孩童一直事无巨细地照料自己,一口一口灌着泛着腥臭的水喂给自己喝。 终于,烧退了。 “你们是……” 唐百衣晃了晃痛到不行的额头,眼前有些犯晕,看什么都是双影。或许是被烧糊涂,或许是饿过头的关系。 “大姐姐醒了!”喜出望外的幼童惊喜呼声,发自内心的高兴。 唐百衣只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娃娃,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眨巴着好奇的眼打量自己。 “大姐姐,俺是阿红,他是俺哥哥阿狗。俺今年有八岁啦。” 唐百衣定睛再仔细看了看,八岁?这瘦弱到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居然有八岁? 但自己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两个小身板将烧到迷糊的自己连夜从一里开外的地方生生拖到这处道观里来。 “阿红,这名字好好听。”唐百衣只觉得阿红有点耳熟,像是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阿狗就……不敢恭维。 “大姐姐,咱们原本要去隔壁柳城,听说那里有官老爷布施薄粥。” “不中!”男孩阿狗突然严厉地板起小脸,像个小大人一样,“乖,阿红别去,俺今天在街上打探,听说隔壁柳城那个官老爷,会吃人。” “什么嘛,哥哥,没有人会吃人的。” “真的!别去!”男孩阿狗急了,手脚一同比划,“你还记得牛蛋和二顺么,他们先咱们一步过去,但是,但是俺今天在街上看到二顺了,问起牛蛋他什么都不肯说,而且,他……” 唐百衣灌着腥臭的河水解渴,“他什么?” 阿狗急得连笔带划却怎么都说不清楚。 “哥哥。”阿红嗓音幼嫩清脆,幼小的脸上板起和年龄不符的懂事,令人心疼,“哥哥,咱们已经饿了六天了,阿红不想再吐树皮,阿红不想饿死。” 娇弱的嗓音,说出最明晰的渴望。 饿了,想吃东西,不吃,会饿死。 阿狗跺脚咬咬牙,“行!俺去!” 唐百衣晃了晃饿得头晕眼花的头,捂住已经痛到麻木,感觉不到痛楚的身体,支起身子站起来,“我是大人,我去。你们两个小不点留在这里。” “不中!”两个孩童齐声阻止,连语调都如出一辙。 “行了,受你们照顾,我去探探路,如果那官老爷没问题,我将粥带回来,给你们填饱肚子后,再一同过去。” 唐百衣不由分说地在地上捡了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拄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 “大姐姐!”阿红心疼地探长脖子,被阿狗挡下。 “她是大人,她如果不中,那咱俩两个更不中。” 柳城。 沿街人来人往,人气比四方城高许多。 唐百衣拄着树枝一路寻到传闻中官老爷布施粥的地方。 果然,一个大棚支起,一大锅香喷喷突突冒着热气泡的薄粥惹人眼球。 第三百二十六章吃,尽管吃 唐百衣咽了咽喉,艰难地拖拉着有些沉重的身体,忍着干涸的喉咙,慢慢拄着树枝挪过去。 “这位爷,是布……” 自己“粥”字还没出口,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倏地挡在自己面前,生生将自己和一锅热气腾腾的热粥隔开。 唐百衣后退半步,想或许是自己动作鲁莽,别人还以为自己要抢。 小厮上下转着眼珠子将面前人打量,随后咧开嘴角一笑,“想喝粥?” 唐百衣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还是客气道,“对,听说官爷在此地布粥,德行仁厚,特地过来的。” 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小厮让出一条路,探出手示意大棚后的官衙朱门,指了指,“想喝粥?请吧。” 唐百衣直觉不对,非常不对。 然而不等自己慢慢挪动脚步离开,前后左右已经有几名身材彪悍体格健硕的小厮,不由分说地架着自己往里走。 “干什么!”唐百衣转脸下意识去看周围围着的一众喝粥人。 清一色,都是中年汉子。没有老人和小孩,更没有女人。 所有汉子见怪不怪一般,目光冷漠,面无表情地看着唐百衣被小厮粗鲁蛮横地拖进官衙朱门中,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唐百衣思量过是否要挣扎反抗。 但一来自己受伤严重,不是四五个高大男人的对手。二来自己刚穿到古代没几天,一点都不了解民风现状,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这布粥的老爷或许只是审问自己几句话呢? 或许情况没那么糟糕,毕竟官府中人,可是高高在上自持身份的老爷,怎么会和流民一般做下流龌龊的事。 “嘭——” 四五名小厮粗鲁蛮横地将唐百衣让地上一丢,随手嫌恶的模样像是看一条死狗。 “老爷,今天又有白羊到了,是宰了还是吃了。” 唐百衣手中的树枝被夺走,一个穿着锦靴的大脚作势就要对着自己面门踹来。 自己下意识后仰,堪堪避过这一侮辱性的一脚,不然怕是现在自己后脖会被牢牢踩在那脚底。 “哎哟,还挺灵活!”小厮不信邪地还要再踩,突然被威严的目光盯住。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低沉不悦的“嗯”一声,彻底让小厮们恭敬垂首。 唐百衣这才抬起头打量这看起来不怒自威官架子十足的官爷。 果然,看起来,正直威仪,肯定是个好官!自己果然不会那么倒霉! 威严的官爷面容严肃沉稳,“嗯。” 唐百衣正猜测“嗯”是什么意思,突然周围四五个小厮齐刷刷如同演练了无数遍般,一股脑顺着自己身后衣襟就是一扯! “嘶拉——” 刺耳的撕裂声,后背空荡荡,凉风灌入让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唐百衣,??? 好官?父母官?威仪? “官老爷,这是做什么。”唐百衣眉眼清澈,不拒不惊慌地抬起,眼底一片沉静。 小厮们,愣住。 高台宝座上的官老爷也愣住。 一时间,四周安静无声。 官老爷扯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倾身向前,仔细打量与众不同的女子,沉声发问,“你,不怕?” 唐百衣任由身后布条褴褛,背脊大敞,“怕什么?” 正在众小厮准备哄笑嘲笑这个女人是个痴儿傻子时,唐百衣继续道。 “是怕官老爷对民女做出令世人不齿的事,还是怕官老爷为了钱财将民女卖进青楼,赚个好价钱?” 一句直击痛点。 小厮心惊肉跳地怒喝,“贱人!胡说什么!咱们老爷可是青天大老爷,百姓父母官!老爷会做这种事?不过是看你个贱人长得令人怜惜,心疼你宠你罢了,你个骚贱人还真喘上了?谁给你的脸?” 唐百衣干脆坐在地上,舒舒服服地将伤腿放平,抬起头笑了笑,“原来布粥也是看人的。男人就可以布粥,抓去当劳力苦力,小孩老人全部抓走,至于女人……只是老爷胯下的玩物。” 一句话,铿锵有力! 官老爷眼皮子一跳,眼睛危险地眯起。 小厮急得跳起来,嚷道,“你这贱人!长得狐媚子骚气的,嘴巴倒是伶牙俐齿,你再敢编排老爷的不是,咱们将你剁碎了喂狗!现在的流民少了一个两个谁能知道?你就在阴曹地府反省你这张惹祸的嘴皮子!赶紧乖乖躺好!等着老爷宠!明天隔壁怡红院老鸨亲自接你,也算待你不薄。” 唐百衣沉下眉眼。 人常说,鬼怕被人喊名,恶人怕被人拆穿动机。自己这一番话,确实是打草惊蛇,让这人面兽心的官爷下不来台面。 先奸后卖,打得好算盘。 “啪,啪,啪。”有节奏的抚掌声。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端着官架子十足的威严,一脸正气地鼓掌,“有脑子,有胆子。” 唐百衣寻思着哪扇窗翻窗逃跑最近,自己的体力和腿脚能否在小厮追上前赶到窗边。 就在这时,官老爷沉下嗓子,笑得一脸慈祥,“粥,你去喝吧。想喝多少,都可以。” “老爷!”小厮们纷纷惊异地抬起眼。 唐百衣也狐疑地瞪大眼。 这官老爷怎么,说变就变?莫非是自己戳穿他的虚伪脸皮,他良心发现,改过自新?这绝无可能! 官老爷挥了挥手,一派官家威仪,负手站起,简直就像是个正气好官,“去吧,想盛多少盛多少,没人会阻拦你。” 唐百衣狐疑地瞥了官老爷一眼,慢慢后退到门口。果然,小厮们没有拦住自己脚步。 怀着一肚子困惑和对食物的渴望,自己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挪动到大棚边。 周围一众男子困惑惊诧地盯着自己。 “盛吧。饿了吧,赶紧喝。”官老爷负手慢慢踱步而出,一脸雍容大度,如同菩萨下凡。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瞥着官老爷的神色,慢慢端起一只碗,将重心挪到没有受伤的腿,探出一只手从热气腾腾翻滚着气泡的薄粥锅中,舀了一勺。 “啪——” 一道凌厉的鞭声。 破空劲风阵阵,带着倒刺的藤鞭蓦地抽击在自己左肩膀处。 “哗——”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被勾去大片布料,血肉外翻,殷红的鲜血哗啦啦淌下。 唐百衣努力叩住碗边缘,死命护住来之不易的一碗薄粥。 “继续盛!”官老爷威严地负手命令,眼睛眯起,危险的气势陡然散发。 第三百二十七章来的是谁 小厮面目狰狞,将带着倒刺的鞭子凌空抽得霹雳作响。 一下又一下,不知是第几下鞭子抽中那血肉模糊的胳膊,唐百衣倏地瞪亮了双眼。 “哟!这娘皮还挺倔!还敢瞪眼!”小厮得了官老爷的眼色,更加盛气凌人,猖狂无比。 “啪——” 凌空又是一记凛冽的破风声,鞭子如同远古洪荒巨蟒一般舔着红信子咆哮龇牙袭来。 两碗满满的薄粥。 唐百衣侧站一步。 “轰——” 强势彪悍的鞭子顿时袭了个空,卷着尖锐倒刺的鞭身呼啸着直扑向那冒着气泡的滚烫粥锅。 “啪——”唐百衣顺势撅起坏腿对着那放粥锅的几案一踹。 “哗啦啦啦啦啦!” 顿时,一整锅滚烫的热粥一股脑被狠厉的鞭子抽倒,如同九天上倾倒的玉琼瀑布一般,冒着滚烫的气浪,尽数倒在负手噙着冷笑的老官爷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撕心裂肺嚎叫,活像被按住烫水的活猪。 老官爷整个衣衫被滚烫的开粥浇得同皮肉黏连在一起,“哗”一撕,烫出气泡的皮肤被扯下一大片! 腥红的嫩肉再度被灼烧在开水中,烫得他跳脚的力气都没有,几次两眼一翻,活活要晕过去。 “老爷!老爷!”闯了大祸的小厮双膝一软倏地跪地,大事临头地苦苦哀求告饶,只盼能留下一条命。 一众围观的男人哗然!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杀猪叫的老官爷身上,哪里还有人管唐百衣的死活。 唐百衣忍住肩胛骨的剧痛,端着两碗满满的薄粥,一瘸一拐地逃也似的绕道离开。 四方城,废弃道观。 当唐百衣托着两碗满满薄粥回到道观时,双肩再也坚持不住。 “啪!”薄粥完好无损地平放在道观地面时,自己的双臂如同瘫软的面条一般软塌榻地耷拉下,没有一丝生机。 “大姐姐!”阿红兴奋地跳出来,“有吃的!真的有吃的!” 阿狗欣喜地深吸一口气,满鼻子都是清爽的粥香,“好饿啊!真好闻!是大米!” 阿红两眼放光,“是大米!大姐姐,你也吃,你也吃!” 当三人狼吞虎咽地将两碗薄粥喝了个底朝天时,阿红奇怪地看了看唐百衣空荡荡的袖子。 “大姐姐,这个……” 唐百衣双肩已经没有知觉,不知伤到什么程度。 “看,像不像面条?” 唐百衣来回晃着两条空荡荡的袖子,手臂软塌榻地吊在两边,随着袖子一晃,也跟着一晃。 “好玩!” 很快,阿红和阿狗也照模学样,跟着一起将手臂甩得和面条一般。 三人咯咯笑成一团。 很快,柳城官老爷的小厮追了上来。 只要他将唐百衣供出去,将黑水全部泼给唐百衣,他就能捡回一条性命。 都是这娘皮干的好事!他的鞭子只不过抽了个空,都是这娘皮陷害他! 道观被一众小厮团团围住。 “大姐姐,俺害怕。” “不用怕。” 小厮吊着一条没有手臂的空袖子,半身血污,满脸都是惊恐和仇恨,“你个恶毒娘皮!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抽你的筋拔你的皮!老子这条手臂被你害的!” 唐百衣一把挡在两个孩子面前,低声道,“赶紧走。” “阿红不走!” “走吧阿红,俺们能干嘛?” “阿红不走,哥哥也不要走,俺们要陪大姐姐。” 唐百衣苦笑一声,“陪我做什么,陪我一起死么。” “阿红就是不走!阿红死也不走!” 唐百衣转脸看了看来到古代后,唯一给自己温暖的两个孩子,笑得苦涩,“阿狗,快带你妹妹走,这间道观要烧起来了。” “滋啦——” 道观外围被众小厮堵上的稻草已经被火苗一口一口吞噬。 火焰舔着火舌高高窜起,爆出滋啦的灼烧声。 “阿红!快点跟哥哥走!” “不要!阿红不走!”倔强的女娃子死死攥紧唐百衣的裤摆,哭得好大声。 小厮站在道观外哈哈大笑。 “烧!尽管烧!看你们能挺到什么时候?老子就想看看你们是不是宁可被烧死也不会出来。” 阿狗咬了咬牙,悲哀地看了看犟如牛的妹妹,叹了口气,“阿红,你不走,哥可走了,哥不想被烧死。” 说完,阿狗头也没回,顺着还没燃烧起的道观侧门,一路逃也似的没了影。 阿红没想到哥哥当真抛下她走了,咧开嘴哭嚎得更大声。 唐百衣望着墙角跟蔓延起的火焰,顿时思绪有点茫然。 这大火,似乎在什么时候见到过? 那一场大火里,有个男人给自己灌了一口东西,随后自己便被看见漫天火光,夹杂着爆破声一阵阵袭来。好像还有个疯女人,瞪着血红的眼睛喊自己“快逃”。 但是很奇怪,自己明明没有经历过大火,现代自己连厨房都不会进,又怎么会熟悉火苗呢? “阿红,走!”唐百衣叹了口气,抱着吓到瘫软阿红,拖着腿走出道观。 留得性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自己穿进古代,过得再艰难,成为身体残疾的废物,哪怕是爬着匍匐在地上,啃着泥巴,自己都要难看地活下去! 拳场打手,从来不服输!有命在,就不会输! 小厮阴沉狞笑,咧开一嘴黄牙,“啧啧,怎么着?怕死了?跪下!跪下喝老子黄水!” 一阵北风刮过,道观大火“轰”的窜起,灼热的火舌狂肆地舔着观身,浓烟千里,“哐当”屋梁垮了一片,整个道观倾覆倒下。 阿红吓到失语。 唐百衣冷冷看了小厮一眼,“可以,但是,放她走。” 小厮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流出泪花,“好,跪下喝!喝了老子黄水,老子放这丫头走!” “噗通!” 唐百衣硬生生跪地,膝盖磕在石子上剧痛。 小厮笑得险些背过气去,高高在上地作势抬起脚,“想要老子放过她?问问老子的兄弟们乐不乐意!这女娃子虽然长得寒碜,但卖去窑子也是银子啊!” 唐百衣抬起眼,愤怒,屈辱,不甘。 走投无路,被逼到悬崖,拖着废物般的残疾身体,这个时代,自己被逼到退无可退! 一阵马蹄声夹杂着车轱辘声。 简朴大气的马车,虽然谈不上尊贵奢华,但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小城一隅,也称得上是格格不入。 第三百二十八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百衣憋住闷哼,头顶吃痛。 “救我们。” 不大的声音带着哀求。 唐百衣眼睛晶亮,盯住马车的帘子,带着最后的期望,“拜托你,救我们!” 坚定的重复。 从未低声下气求过人的自己,在头一回念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带颤,隐隐带着不甘和走投无路的绝望。 自己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穿越在古代的时候是投在一户人家家里该多好。不用多富有,哪怕是一穷二白的落魄户,至少还有个清白的身份,和一个安稳的居所。如果还能附送一个夫君,不用多俊俏,不用对自己很好,哪怕冷淡些也没关系。都是一个家。 自己这般一眨眼穿到兵荒马乱的乱战时代,孤身一人,孑孓独立,哪天死在荒郊野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希望下一回能投生在一户普通人家家里,有个不咸不淡的夫君,自己再做做小生意,说不定能发家致富,小富则安。 “拜托你!”唐百衣眸底明亮,死死盯住那掀起竹帘的大手。 指节明晰,温润好看。 小厮冷笑一声,“想什么?四方城这可是起义军抢着占领的地方,你以为这里能碰上什么人?有钱有势的贵人会在这破地方,还专门同情你来多管闲事?放屁!” 道观浓烟熏得呛鼻,袅袅黑烟一路飘到很远的地方,想来这马车主人也是循着浓烟找到这里。 墨发白衣,衣袂蹁跹,神情淡漠,如仙君下凡。 唐百衣一看愣住。 小厮也愣住,随即破口大骂,“哪儿来的骚包!来这地方多管闲事?这女人老子废定了!” 一句咄咄逼人的“骚包”并没有让来人神情有一点变化。 唐百衣反应奇快。 这青年明显是因为自己的呼救才下马,他同官爷应该不认识。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总比落在官爷手里好。 正在小厮破口大骂间,唐百衣牵着阿红,一瘸一拐地赶到马车前,这才发现马车没有车夫。 小厮瞪圆眼,一挥手,“来人!这骚包不过就一个人!给老子把车围了,这两匹马倒是不错,正好卖了换点银子。” 小厮一口一口骚包,横眉冷竖,骂骂咧咧就带着一群人抄起拳头要开揍。 唐百衣心一横,率先将阿红托上了马车,让她靠坐在最里面,嘱咐道,“一会儿如果我和那大哥哥都不在了,你自己踢马屁股跑路,知道吗。” 阿红死死咬住嘴唇,吓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都流不出来。 然而,当唐百衣从车厢里再探出头来时,发现车厢外居然躺了一地的人。 甚至,没有打斗声! 就连闷哼都没有! 这一群气势汹汹的小厮居然转眼间横尸遍地,连脸色都转成了诡谲的紫青色。 “你是?” 自己这才发现,遇上了高人。 “感谢大侠!”唐百衣眼看着墨发白衣的青年淡定踱步到马车前,闲淡看了自己一眼,托手掀起竹帘。 那气定神闲的示意,显然是请自己入座。 唐百衣有些紧张地四脚并用,爬进了车厢,什么都没问,戒备地看着白衣青年的动作。 他敛起衣摆,坐在车架边,缰绳一紧,赶着骏马疾行。 耳边车轱辘声阵阵,有节奏的同马蹄声伴在一处,催生人的困意。受惊的阿红瞪圆眼动也不敢动。 白衣青年闲闲淡淡地架着车,什么都没说,身形跟着车厢摇晃,似乎就像个普通人。 唐百衣掀起竹帘看着窗外兵荒马乱的田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 “大侠,怎么称呼啊。” “君宁卿。” 自己当时不知道君宁卿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名字挺好听。 “我叫……我叫……”唐百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具身体原本名字叫什么,又不能随便杜撰,将自己名字按上去也不合适,万一以后有人认出自己怎么办,只能实话实说,“我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驾车的白衣青年轻笑一声,令人如沐春风。 唐百衣大着胆子,努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君大侠身手很厉害,我能拜你为师么。” 自己孤身处在乱世,孑孓一人,如果能有一个靠山,自己就能活下来。 “好。” 简明扼要的回答。 唐百衣愣住。 这……这就,答应了?他是不是有收徒弟的癖好?他徒弟一定很多吧。 “从今往后,你就叫君紫青。” 唐百衣讷讷地顺口应了一句,“谢谢,谢谢师父。” 特么的……这就有师父了!这也太容易了!上天眷顾我么!有救了! 很多日子后,自己才知道君宁卿救自己,十分随性。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任何人,他都会救,只为了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而当自己问起时,他只是闲淡搪塞,“你出口的第一句话,很不一样。” 那时候单纯的自己想了半天才了然,苦苦哀求的第一句话是“救我们”而不是“救我”。心怀天下,仁义高德的君宁卿,收徒居然看中的是这么渺小的点滴。 其实,屁! 车轱辘声有节奏地响彻在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还有,为师不会武艺。” 简明了然的一句话,令唐百衣大跌眼镜。 他不能打?不能打是怎么在瞬间干掉那一票人的?这不是……扯淡么? 很快,车厢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 “师父,咱们,去哪儿?”唐百衣听着阿红咕噜噜叫的肚子,担忧地看了看千疮百孔的中原荒田。 这样的乱世朝代,真有地方是太平的么? “去为师的国家,大理国。” …… 三天三夜后。 大理国境内。 春风过境,处处桃花盛开。 繁华美景,历历在目,就好像是,春天“哗”一下子将深冬的凛冽驱散跑了。 唐百衣也终于明白,自己拜了一个怎样牛气的人物为师,以及自己的地位是何等荣耀。 “国师大人,恭贺国师大人喜收高徒。” “恭喜国师大人,贺喜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游历一趟,大有收获,不仅中原传来对我们大理国有利的好消息,就连陛下都大病痊愈。国师大人料事如神!国师大人的高徒更是陛下的福星!” “国师大人定然是专门为陛下祈福,带回有福门徒,也令陛下久病得愈!” 一众戴着大理国高冠的名仕,齐齐作了个长揖,恭恭敬敬,“拜见君紫青姑娘!” 唐百衣看着面前弯腰超过九十度的雅士名仕,有一种“上帝为我关上一扇门,又给我打开一扇窗”的幸运! 第三百二十九章翻身了!翻身了! 拜师礼,十分隆重。 直到唐百衣头上压着沉重的金玉紫雀珠冠,身穿镶有繁复暗纹的紫雀南飞流衫华裙,脚踩鎏金色锦靴,站在高耸入云的摘星台上,才发现一朝走了狗屎运是什么感觉。 翻身了! 流泪满面! 自己终于不用匍匐在泥坑里过着贱民办朝不保夕的日子,能有人罩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摘星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清脆利落的声音。 “师父,请喝茶!”唐百衣乖巧地双膝匐地,抬起眼一脸虔诚。但因为胳膊坏了没法亲手奉茶,只能努了努摆在一边几案上的茶盅。而跪地更是让自己的伤腿舒服了许多。 君宁卿淡淡“嗯”了一声,接过玉盅,珉了一口。 高台下,隐隐约约传来祭师的高呼声,为了传音,喊得有些声嘶力竭到破音,“拜师礼成!” 唐百衣顺理成章地从君宁卿那接过一个象征国师徒弟的腰坠。 紫流苏,煞是好看。 高台下,皇宫广场上文武百官跪拜成一片。 至此,唐百衣才明白,国师对于大理国的重要性。 这几日,唐百衣都住在宫内的国师府中,借着君宁卿的光,有了个体面的身份,受到众人照应。 国师府,宫内一处简单的小院。 简单了然的装饰,一盆幽竹错落有致地摆布在院落门口。 唐百衣动了动被绑得硬邦邦的右腿,努力抬起头,想看一看。但自己自腰腹以上,被绑得和白色木乃伊似的,动都不能动弹。 “别动。”温润的嗓音。 唐百衣扯出个难看的笑,“师父,还有救不,没事,如果要截肢也告诉我,我能受得住。” 君宁卿瞥来一个眼神,没作理会。 “师父,陛下早晨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我都听不明白,咬字太有文化底蕴了。” 君宁卿闲闲淡淡,手上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慢慢道,“出兵北上。” “北上?”唐百衣狐疑地想了想,大理国往北,就是自己原先在的地方,那地方叫什么国来着? 君宁卿道,“为师夜观星象,出门游历,果然路过颐国碰上机缘收了徒。”说着,他瞥了一眼,闲闲淡淡,“徒弟你眼底很干净,这些事,不用过问。” “师父是因为我眼睛干净才收我的?” “连年战乱,两国细作何其多。你倒是为师见过最特别的人。” 君宁卿没有再说话,专注于治疗伤腿。 唐百衣顿时内心腹诽。 怕不是最特别,而是最呆吧。自己对这朝代一问三不知,两眼一抹黑,当然眼底干净了。自己连国家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脸色泛出坏心思啊。这大理国师收徒还真的挺……随性的。 “师父。”唐百衣露出乖巧的好学生模样,“我伤好了后,需要做什么?以后是不是能继承您的国师位啊。那个,奉例……会不会挺高的。” 自己说着比划了一个钱多多的手势,一脸期待。 君宁卿探手扒拉了一下面前女子的眼底,将眼眶撑得露出眼白,端详了一下红血丝,“徒弟已无大碍,休息到夏天即可痊愈。”顿了顿,他起身负手加了句,“徒弟挺闲的,这些书,熟读默背,三天后为师来考。” 顿时,唐百衣手一僵,眨了眨被掰大的眼,僵硬地目送白衣青年转身离开。 然而,君宁卿前脚刚离开没多久,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嘭”一下撞开房门,险些摔个趔趄。 “你就是国师收来的徒弟?”嘹亮的大嗓门,一个胖乎乎的少年,虎背熊腰,显然发育不错。 唐百衣抬了抬被绑到动不了的硬腿,点了点头。 少年顿时嘿嘿一笑。 “哗啦啦啦啦——” 他一把将书桌上放置的卷轴扯裂开!得逞般挑衅地盯着唐百衣将零落一地的碎纸狠狠踩踏。 “国师的徒弟?国师为什么收你这个废物做徒弟?你比得过小爷么!你有啥本事!让你背!让你背!小爷把轴都弄坏,看你怎么背!国师不收我,你也别想好过!” 唐百衣定睛看着胖少年撒气般的动作,眉毛都没皱。 “你,你为什么不生气?”胖少年终于剁痛了脚,困惑地眨了眨眼。 唐百衣抬起被绑得绷硬的胳膊捅了捅窗外,正经道,“因为,师父会再给我一卷的。” 胖少年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如同炸毛的花猫一般,原地一蹦三尺高,哆哆嗦嗦道,“国,国师?” 窗户外,墨发搭肩,神情冷漠看着房里的脸,不正是国师君宁卿么。 胖少年边讪笑边打着哈哈,连忙后退了几步夺门而逃。 “嘭!” 木门被他匆忙间摔出嘹亮的动静。 唐百衣瞧了瞧窗户外的君宁卿,顿时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场景像不像小时候教室后门窗户外偷窥的班主任? 只是,君宁卿的眉眼更冷淡罢了。 “师父。”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书卷坏了,所以,能不能,不考呀。” 顺水推舟,自然而然,情理之中! 君宁卿复又推门进来,叹了口气,开始研磨伏案写字,“你往后不用理会小侯爷。”顿了顿,他加了句,“如果他再来找你麻烦,推给为师。” 唐百衣应了一句,“师父,你有几个徒弟啊,那胖……小侯爷的话听上去,好像很……”自己想说很妒忌。 “大理国师历来只收一个徒弟,一脉单传,为师作为国师自然也只有你一个徒弟。” 一句话,直接把唐百衣哽住。 这待遇……这地位……这高度,也太令人舒适了!但自己怎么听这话头都觉得如果君宁卿不只是国师,就还有其他徒弟似的。 一张墨痕未干的宣纸,平放在自己榻边。 比起之前的卷轴,可是字数少多了。 不由得,自己有种因祸得福的窃喜感,巴望着小侯爷赶紧下回再来扯,多多益善!横竖旧锅新祸都能推卸到他头上。 小侯爷在自己心中,等同于万年背锅侠。 “师父?”唐百衣看着宣纸上清隽俊逸的字迹,不免有些发怔。 原本自己以为瞧不懂很复杂的古代字,更是对篆体繁体一窍不通。本想央求君宁卿从识字教起,没想到,这么一看,自己居然全部都能明白,而且连成句子也懂。 自己这身体,是识字的!而且,自己也能识字!还辨识得很好! 内心欣喜感油然而生。 第三百三十章这师父挺自恋啊 “嗯。”君宁卿应了一声。 唐百衣脸上有些讪讪。 自己总不能说,原先以为自己不识字,现在突然发现识字了,没事师父,您去忙吧,我继续看着。 于是话到嘴边,自己转成了,“师父,你字真好看!” 君宁卿随意应了一声。 “师父,果然字如其人!”一句话一出,唐百衣顿时觉得有点不妥。 那岂不是当着君宁卿的面,夸他也好看? 不行,毕竟初做师徒没几天,这些话不合适。 没想到,君宁卿负手,又随意应了一声。 唐百衣,??? 君宁卿闲淡地踱步,理所应当道,“为师的姿容,在大理国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唐百衣,“……” 自己,是听错了么? 这么霁月清风如九天仙君下凡般的谪仙师父,居然还有点……自恋? 本着马屁不穿的原则,唐百衣笑得露出白牙,纯良无害,“师父最俊!倾国倾城这些词就是为师父量身定做的。” 这些牙酸的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腮帮子痛,良心也有点痛。 本以为君宁卿会怒斥一声,或者推脱半句,没想到,他闲闲淡淡斜睨了自己一眼,道,“知道为什么为师相中你为徒么。” 唐百衣心中一紧。你之前不都说了么,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君宁卿风姿高洁的如同高岭之花,清风朗月,“徒弟你的眼神,很,干净。” 唐百衣,“……” 呵呵,突然自己就明白了。 原来这眼神干净不是自己以为的意思。而是……对这位自恋的国师没有非分之想!!!! 如果可以,自己很愿意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世间居然能有如此极品的美男子,还是……自己的师父?敢情他真的以为全天下的雌性都将他国师院门槛踩烂,争赶着一窥他的盛世美颜,所以才将国师院设在皇宫围墙内? 虽然吧,君宁卿是挺俊的。 但是吧……自己总觉得下意识觉得,自己见过更帅气的小哥哥。 “师父。”唐百衣乖巧地扬起明媚的笑脸,“等徒弟伤好了,给您做一套新衣服吧。” “好。” “嗯,师父一定要穿的,是徒弟拜师的心意。” “好。” 自己决定了!君宁卿就不合适高洁的白衣,适合粉色,或者大红色,或者基佬紫?嗯,就决定是粉色了!不然实在是,太亵渎白衣了! 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唐百衣终于好手好脚地站在君宁卿面前,还换上一件漂亮的翠绿流衫裙。 “师父,为什么给徒弟绿衣服呀。” “好看。” 唐百衣内心腹诽。 骗人!明明就是因为不想让我抢你的风头! 什么绿色衣服……丑死了……更可气的是,就连头上的珠钗蝴蝶,也是只绿蝴蝶。自己走起路来,头顶总觉得绿油油。 决定了!自己一定要给君宁卿安排一件亮瞎大理国万千少女眼的粉色国师服! 然而,不等唐百衣将报复计划落实,就被君宁卿送去了国学院。 大理国国学院。 唐百衣很郁闷地发现了一个熟人。 胖乎乎的小侯爷。 小侯爷自从上回骚扰国师院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自己又僵硬卧床,也没时间想那么多。想必是被君宁卿驱逐出院。 “这不是国师新徒弟么,怎么,拜了国师就可以威威风风地现在才来?”胖乎乎的小侯爷抖着三下巴,亮出大嗓门,一下子将所有学子视线聚集而来。 唐百衣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 “喂!这是小爷的位置!”小侯爷立马哇哇大叫,叫得让刚踏进国学府的先生都是一愣。 “先生。”唐百衣立马仰起乖乖好学生的脸,双手很君氏范儿地搭在桌上,端正的风姿同国师君宁卿如出一辙。 小侯爷嗓门嘹亮,气得直跳脚,大声告状,“先生!这是学生的位置啊!” 唐百衣环顾四周。 每个座位都有人,只有小侯爷一人站着。 少一张凳子。 按照道理说,自己作为国师的唯一门徒,今天来国学院应该是受到众人瞩目才是。怎么会缺了自己的座位?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先生知道。而且,先生和君宁卿不对付。 唐百衣勾起嘴角,乖巧地看着初次见面的先生,准备瞧瞧是什么样一个人,会和国师对着干。 还是个秃顶老爷子么? 然而,先生刚踏进门的刹那,唐百衣就愣住。 青衣道袍,举止从容如清风朗月,谈笑间飒爽恣意,颇有一番傲骨。 这就有意思了。 “哗!”一柄折扇被唰抽开,年轻的先生斜眯着眼,含笑打量着乖巧的唐百衣。 唐百衣目光瞬间被那折扇吸引。不知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把扇子或许是有机关的,或许按下一个什么地方,会变成凌厉可怕的武器。 “君紫青?” 唐百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只因为君宁卿从来只是“徒弟”称呼,三个月自己也没见过旁人。君紫青这名字对于自己来说太陌生。 周围一阵哄笑。 “好呆。” “国师莫不会是收了个聋子?” 唐百衣这才朗声道,“是,先生!” 青衣先生挑了挑眉,豪放不羁地撑臂前倾,扯出一个爽朗邪肆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周围人一阵窃窃私语。 唐百衣从青衣先生洞察力十足的眼底,知道这人不一般。那双漆眸像是能洞悉一切一样,偏偏又漫不经心似乎浑不在意地掠过自己。 “先生,学生叫君紫青。”唐百衣答得滴水不漏,还不忘继续笑得乖巧。 四目相对。 青衣先生颇感兴趣地上下又扫了唐百衣几眼,笑得爽快,“行,君紫青喜欢这凳子就坐着。”顿了顿,“段八田,你再去搬张凳子来。” 唐百衣脑中一恍惚。什么?段霸天?这名字有点……厉害啊。 小侯爷段八田气得三下巴抖了几抖,亮出嗓门嚷嚷,天不怕地不怕地将肥硕胸脯一挺,“先生!凭什么呀!这明明是我的位置!” 唐百衣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侯爷,没人和你抢位置。你看我这手,先生常说,要友善互助,小侯爷替小女子搬一凳子来,小女子再把位置让给你就是。” 说完,自己煞有介事地晃了晃刚痊愈,却还是没拆下绑带的手。 管先生有没有说过呢,现代古代学子互相帮助可是万年不变的道理,将先生抬出来肯定没错。 “晦气!”小侯爷段八田唾了口,恨恨地一跺脚,惶恐地对上青衣先生的眼神,转身离开。 第三百三十一章恶贯满盈殷北离 在国学院上课,让唐百衣整个人昏昏欲睡。 下巴像是情不自禁被扑了瞌睡粉一般,来回支着桌子啄。眼皮打架个不停,整个身子匍匐在桌上。 没办法,在自己印象中,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也没有听着老师的絮絮叨叨声睡得踏实。一听老师讲课就睡觉的思想,深入骨髓。 白百衣:睡个屁!快起来!没看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么! 黑百衣:着什么急啊,不睡他们就不会盯着我么,困死了,睡了睡了。 白百衣:不许睡!你快被点名了! 黑百衣:点就点了,还能把国师徒弟赶出去么? 白百衣:…… “君紫青。” 当一声不响却明晰的声音钻入自己脑中时,自己哆嗦了一下。白百衣瑟瑟发抖,完了! 周围一众学子纷纷埋头嬉笑,小侯爷段八田笑得最大声。 “国师这几年游访那么多地方,千挑万选,居然选了这么个家伙!” “上国学课睡觉,丢不丢人!国师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看走眼收了这么个窝囊废。” “废物啊,怕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她连咱们的礼仪都不知道,就连对先生行二十八大礼都不会,怎么会识字呢?” 众人窃窃私语,纷纷掩面低笑。 台上的青衣先生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纷纷奚落开,没有说话。 小侯爷段八田兴奋地将凳子来回跷,“噔噔”声音不断,“君大门徒,还看什么?赶紧回答问题啊!先生点你没听见?” 唐百衣咽了咽喉,晃了晃有点晕的脑子,对着青衣先生笑开,“先生,请问吧。” 周围人更是将白眼翻上天。 “怎么还信誓旦旦的?她不过是国师从荒郊野外捡回来的野丫头,还真以为自己能沾染上仙气了?” “她该不会是有办法作弊吧,不然怎么那么气定神闲。” 小侯爷段八田冷哼一声,瘪嘴嘟囔,“一会有的你哭的。” 青衣先生定睛看了唐百衣一眼,笑了笑,开始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字。 众人纷纷起哄。 “先生是考验她呢!” “这什么字体啊!好难懂。” “好像是古时候的篆书,我哥哥学过,我倒是……不太明白。” “先生写的是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 “你不懂了吧,我看得明白,先生这题当真是太犀利!一般人,谁会知道这答案!鬼才知道!” 笔落,墨痕未干。 一幅工整的篆书展现在众人面前。 小侯爷段八田眯着眼仔细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青衣先生有意刁难般,扯出一个没温度的笑,挑了挑眉,“君紫青,你虽然是国师徒弟,但也不能免俗。进入国学院的学子都要通过测试,但唯独你是例外,今日,在下就来考考你。请。” “请”字一出,周围不少学子纷纷叫好起来。他们早就对走后门的唐百衣看不顺眼,如今先生和他们想的一样,正好能打击唐百衣来出气。 就算国师徒弟不会当真被赶出国学院,但今日这篓子一捅,唐百衣脸面丢尽,也足以让国师府丢面子。 他们都是凭真才实学考进的国学院,凭什么半路插班进来个关系户? 唐百衣定睛看了看游龙般鬼都不认识的篆书,歪了歪头。 一众学子更是放声大笑,其中属小侯爷段八田笑得最大声。 “看什么!看不懂的!放弃吧!” “她还真的觉得自己能明白写的是什么!” “咱们都不懂,她居然还真的想答题?这就是不自量力!” 青衣先生笑了一下,爽朗道,“识得题目的人,也未必能答得上来。” 然而,此话刚落,清脆的嗓音轻而缓地响起。 “颐国强夺朝权恶贯满盈的人是。”唐百衣顿了顿,说出了答案,“殷北离。” 一时间,四下寂静。 所有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众学子愣住! 就连青衣先生也僵在原地。这么拗口的问题,这么冷僻的异国事,居然这年龄不大的国师徒弟能答得上来? 唐百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先生明媚地笑了笑,“先生,学生,没有答错吧。” 这可真是巧了!先生问什么其他大理国的事,自己还当真未必知道。可自己穿越来第一天被一个黑衣歪脖子怪人强逼要每天写满一墙壁的“殷北离恶事”,可见殷北离当真能称得上是“恶贯满盈”。 青衣先生脸色一变,脖子处青一阵白一阵。 小侯爷段八田如同被掐住喉脖的鸭子般立马闭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周围有人问起来。 “殷北离是谁啊,有人知道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有名千金很快脱口而出,“我爹说,沙凝聚则力大无穷。颐国少了殷北离,就像是一团乱沙,可被冲溃!幸好殷北离消失无踪,不然要是等那宦官之首再度掌握朝政大权,那还哪里有咱们大理国的事?” “糊涂!”突然,青衣先生阻止了学子的有心卖弄,“宰相提议归提议,你切记不能乱说。” 大理国宰相的千金,立马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 唐百衣眼睛一转,立马有些明白过来。 大理国想要发兵北上,现在殷北离消失无踪正是好时机。若是等到宦官之首的殷北离重握大权,颐国凝聚齐心,那小小大理国,哪里是地广人多的颐国的对手? 想想殷北离也挺惨的,听说是为了一个女子吧,奔到天涯南北还差点疯了。但心爱的女子没找到,连国家都要被人一锅端。两面不讨好。还不如好好保住江山,直接拥立个娃娃称王,也比满世界找那不知所踪的女子好。 女的哪里找不到啊,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 这殷北离也是个死脑筋。 青衣先生目光复杂地看了唐百衣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讲课,这犯瞌睡的事,就此揭罢。 唐百衣获得先生的首肯,也乐得继续大大咧咧趴在桌上打瞌睡,无视周围射来的一众恼怒妒忌心里不平衡的视线。 自己可是能破解先生刁难的好学生啊!好学生就有特殊待遇!就可以上课打瞌睡!有本事,你们也来答先生的题啊! 然而,刚下学,青衣先生前脚刚离开学堂,后脚宰相家千金就尖声嚷嚷开。 “谁偷了我的金狼毫!” 更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的高喊,“还有谁!那新来的呗!” 第三百三十二章他不想被打断腿 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得不感慨这青衣先生嗓音真是低沉好听,还带着沙沙的质感,一起一伏用来催眠最是上乘之选。 “君紫青偷的!”小侯爷段八田兴奋地对着唐百衣一指! 那粗短的手指因为激动还不断震颤,像是急不可耐要看着唐百衣倒霉一样。 唐百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了摇头。 大理国的孩子都这么浮躁么?那么愚蠢的陷害,一点都不上档次。 “是你吗?”宰相府千金瞪圆杏眼,狐疑地上上下下将唐百衣打量。 小手一摊,脆生生的命令,“把本小姐的金狼毫还过来!” 小侯爷段八田对着一名学子使了个眼色,随后学子对着唐百衣书桌一掏。 果然! 一支金灿灿的狼毫笔,出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是你!”宰相府千金气得胸口频频起伏,就差粘把胡子吹起来,“你!国师府的人,好不要脸!看见本小姐的笔金贵就偷么?说,你什么时候偷的!” 一口一个“偷”字让人听得不太舒服。 唐百衣闲淡道,“这位小姐姐,我上课睡个觉别你们那么多双眼睛来回监视,你们那只眼睛看到我梦游拿你书桌下的笔了?” 一句话,直接把宰相府千金怼了个懵。 是啊,她因为看不过眼唐百衣,整整一天都怒气冲冲地想要抓唐百衣的小辫子。但无奈,唐百衣睡得沉沉,比谁都香甜,一动都不动,就像冬眠的棕熊一般。 “那是谁干的。”宰相府千金狐疑地瞥了唐百衣一眼。 唐百衣,“谁先指认我,就是谁干的呗。”说完,自己煞有介事地努了努小侯爷。 不等小侯爷慌忙辩驳,唐百衣一把抓住他的胖手,“啧”一声,“还有金粉呢!还说不是你栽赃我的。” “放屁!”小侯爷段八田将唾沫喷了个七七八八,急不可耐地连比带划,“那金狼毫根本不掉粉!怎么可能有金粉!” 话音刚落,小侯爷愣住,破口大骂,“你故意的!你骗我!” 周围一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唐百衣慢慢拍了拍手。 宰相府千金困惑地看了看小侯爷,“段傻子,你,你碰过?” 没碰过怎么会知道不掉金粉? 小侯爷段八田立马慌了神,口齿也不利索,慌慌张张将三下巴抖了个颤,“胡说,胡说!小爷猜的!小爷又不缺钱,小爷怎么会,怎么会……君紫青她缺钱!她最缺钱了!国师没钱,她肯定想要偷笔去卖个好价钱,手脚不干不净的!” 立马,小侯爷的话茬子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唐百衣身上。 唐百衣苦笑了两下,哀叹大理国的学子是不是都不会宫斗宅斗,都是铁憨憨。 另一支金碧辉煌的簪花小楷笔从唐百衣的书桌中掏出。 繁复精致的雕刻暗纹,细腻无暇的雕玉小花,就连笔杆上都刻有一个秀气灵动的“君”字。 此笔一出,顿时吸引了学堂里所有人的目光。 宰相府千金更是目不转睛地流连在簪花金笔上,像是能把笔一口吞了。 唐百衣掂了掂笔,将簪花金笔递给宰相府千金。 “可,可以吗?”千金爱惜到手足无措,那入手的沉甸感,直爽清晰地揭开这支笔的身份。 纯金! 岂是一般镀金和仿金笔可以比拟的? 更不论在纯金笔杆上雕刻下如此繁复精美的雕字纹理,需要多么精湛的工艺技巧! 大理国最有名的雕刻大师都无法雕出的极品金纹,今天,居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有学子纷纷张大嘴,呆若木鸡地看着那金笔,震惊到久久说不出话来。 “君紫青,这笔,这笔,是你的?” 唐百衣指了指笔杆上的“君”,道,“这姓氏不多见吧,我叫什么,君紫青啊。” 小侯爷段八田整个人怔住,呆呆的瞪大眼发愣。 唐百衣笑着拍了拍段八田的胖肩,一巴掌险些把他拍摔下去,“段爷真可以。你说你有这个本事偷笔,偷我的多好,你知道这笔值多少价么?” “多少价?”小侯爷段八田习惯性接了句。 唐百衣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数,“单说这雕刻工艺,八万两!黄金!” 其实这数是自己编的,自己哪里知道值多少钱,不过是早上出门前随便抽了师父君宁卿笔筒里的一支笔罢了。 君宁卿看起来表面简朴大气,其实书房里细致的摆设豪阔到令人咂舌。 财不外露! 果然,小侯爷段八田吓得整个魂都快飞了般,声音酸溜溜,“八万两!黄金?国师还真是疼你……” 唐百衣笑道,“这笔不是我拿的,很明显了吧。我天天能用纯金笔写字,哪里还会觊觎别人的镀金笔呢?” 顿时,整个学堂蔓延着一股柠檬精的酸味。所有人都捧着心口,心塞了半晌。 “君姑娘,国师还缺弟子么。” “君姑娘,您和国师通个气呗,国师府收个陪读小厮成不成?” “君姑娘,你明天坐在我边上,你管你睡觉,我帮你挡住先生,只要能……能借我玩这笔两天……” 整个学堂里的学子将唐百衣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探长脖子就想要一观金笔的风采。 一时间,原本风头无量的宰相府千金被众人遗忘,还有不少学子纷纷狠狠将她推搡来,毫不谦让地扯住她手里的簪花金笔就要玩赏。 “给我写几个字!” “我还没写完呢,你走开!” 宰相千金被推得坐了个趔趄,痛得大哭起来。小侯爷段八田更是不甘心那八万两黄金的笔摸都没摸到,一下子扑进人群争抢起来。 整个学堂,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咔嚓——” 不大的声响,回荡在学堂,所有人如同石化僵住一般,呆在原地。 小侯爷段八田,瞳孔倏地紧缩,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金笔。 一众学子,呆若木鸡。 随后,所有人纷纷立马后撤,回避不及一般脚底抹油夺门而逃,跑得风一般。 小侯爷段八田难以置信地瞪圆眼,怔怔地看着手中被拗弯的纯金笔,突然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起地反向一拧,想试着再把金笔拗成原状! 纯金,牙咬易留下印,用力折更容易弯。 然而,无论小侯爷段八田怎么努力地连拗带咬,金笔的情况越来越差。他额头沁出冷汗,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双目赤红,目眦欲裂地继续努力拗着。 八万两黄金啊! 若是赔,他整个侯爷府都得搭进去!他会被老爹打断腿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赔,价格胡开的 “坏,坏了。” 小侯爷段八田一抹一整个额头的汗水,双腿一软,瘫坐在原地。 完蛋! 怎么都拗不回去,连细腻的雕纹都被扭成了乱糟糟一片。 唐百衣蹲下来,额头也抹了把冷汗,“嗯。” 一边宰相府千金突然跳起来,指着段八田扬声道,“段傻子!说!就是你偷了本小姐的笔,还丢给君紫青,对不对!你现在还弄坏这么矜贵的金笔?怎么赔?” 小侯爷段八田急得一脑门冷汗,正要来个脚底抹油不认账,将锅甩给那群溜得快的学子,然而他一听到这话,气息立马焉了。 有证人,证人还是和他素有过节的宰相府千金。 这下,他逃不掉了! 唐百衣也愁。 这笔,自己出门只是在书房顺了一支。到了学堂才发现这么矜贵。 现在,金笔在自己手上弄坏了。君宁卿,会很生气吧。 怎么说,君宁卿也是大理国高高在上的神仙国师,常人不可亵渎的尊贵男子。自己刚痊愈下床,就给君宁卿捅了这么大篓子。 这……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小侯爷段八田急得直跳脚。 同样跳脚的还有唐百衣。 “赔!”唐百衣斩钉截铁,“少了一个铜子儿都不行!” 小侯爷段八田立马吓得双膝一软就要栽倒。 他就怕这句话!若是国师府告状告到侯府,让侯府出这八万两黄金,那还不是要他老命了?那他严厉的老爹别说会揍折他的腿,连魂魄都被板子揍散几条。 “便宜一点儿……”可怜巴巴的段八田。 小侯爷段八田挤眉弄眼,就差卖弄那肥胖身子搔首弄姿,“君姐姐,君奶奶,君大小姐,给便宜点儿行不行?” 唐百衣义正言辞,“不行!” 自己还不知多少价呢,这么极品的笔最起码八万两黄金,若是自己说少了,那多余的自己赔么? “听见没,不行!”宰相府千金正好借着由头也吼了两句,“段傻子,你平时作弄我也就算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不行,听见没!” 唐百衣看了看盛气凌人的宰相府千金,顿时有种狐假虎威的念头,而自己就是那个老虎。 小侯爷段八田咬咬牙,“两万两黄金!” 唐百衣,“八万两!” 小侯爷段八田欲哭无泪,“四万两黄金!” 唐百衣,“八万两!” 小侯爷段八田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胸脯拍了个砰砰响,“好姐姐!君姐姐!四万两是极限了,我姥爷家宠我,我还能向我姥爷要到四万两,这八万是断断不行的!”他煞有介事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苦苦哀求,“还有小爷!我把我自己抵给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四万两!” 唐百衣咬了咬牙,再逼也没办法,还真让段八田被侯府打断腿么,“行!成交!” “啪——”一张大大的宣纸。 “做什么?”段八田瞪圆了眼。 “契约!”唐百衣当仁不让,“刚刚你说什么来着,连带你自己抵给我,我吩咐你做什么都行。” 顿时,段八田被哽住。 他没想到他随口说说为了砍价的话,还被当了真。还是被白纸黑字加画押地写下来? 这下,逃不掉了。 半炷香后。 唐百衣扬起宣纸吹了吹未干的墨痕,心情很好地接过小侯爷段八田递来的欠条“四万两黄金”,“行,明天见!” 段八田心痛到咬牙切齿,“再也不见!” 唐百衣惊异看了小侯爷段八田一眼,回忆了一下,“当初我卧病在床时,你怎么说的?你可是说隔三差五来骚扰我给我寻晦气的啊。” 说完,唐百衣咧开嘴扯出个恶劣的笑,“才过了多久啊,小侯爷记性就不好了。” 小侯爷段八田恨恨地将牙都快咬碎,但又别无他法。 还没走的宰相府千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惊呼,“段傻子!你也有不敢见的人?” 小侯爷脸上无光,悻悻然转身就走。 他身后唐百衣摇手招呼道,“四万两黄金三天内命人送到国师院啊!过期不候!侯府不会希望接到催债的对不对!” 小侯爷原本胖乎乎的背影一顿,好像整个人都怂的缩了几圈。 宰相府千金在段八田走了后,斜睨了唐百衣一眼冷哼,“别以为我是在帮你。”嘀咕了声,“一个走后门运气好的家伙罢了。”说完,她不屑地扭头跟着出了门。 唐百衣看着两个气鼓鼓有些幼稚的背影,觉得好笑。 这个朝代的人若都这么幼嫩,那自己可就舒服的很!这种程度的陷害勾心斗角,自己根本不用多花脑子。 唐百衣看着手中被掰弯到惨不忍睹地簪花金笔陷入沉思。 怎么办。 君宁卿会不会大发雷霆? 自己一想到霁月清风般的谪仙师父盛怒的模样,就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要不,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价值能抵得上簪花金笔的宝贝,过几天,用小侯爷段八田送来的钱去换。以物抵物,说不定,等君宁卿看到自己的诚心后,就不会怪罪自己那么狠。 于是,唐百衣怀揣着美好的心愿,信心十足地走上了大理国的繁华街头。 大理国皇城外。 永安大街。 “这位掌柜的,你们这最贵的宝贝是哪件。”唐百衣看着牌匾走进一家规模宏大的奢华当铺。当铺门口的两个戏球镀金石狮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尊贵气派! “客官能出多少。”掌柜的眼皮都没抬。 “四万两。”唐百衣从容道,“黄金。” “嘭——” 掌柜的原本在眯着眼边记账本边拨弄珠算盘,一听到这话,他拨弄算盘的手一晃,险些把砚台撞翻。 “四,四万两,黄金???”掌柜的眼珠子险些惊讶到瞪出来。 唐百衣屈指在柜面上弹了弹,“没有值钱的宝贝?那大理国最贵重的宝贝是什么?” 自己看着掌柜的模样也猜想到了,或许,当铺并没有稀世珍宝,或许自己还得去其他类型的店铺看看。 掌柜的有些磕巴,遥遥指了指东面,“琼华拍行,你去问问。”顿了顿,他摇头加了句,“这四万两银子的宝贝或许有,黄金,就……难讲啊!传世名画都开不了这个价。” 唐百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琼华拍卖行。 当拍行掌柜的听到小厮禀报说有人开价几万黄金来求宝贝时,倒是镇定淡定,只是他哆嗦的手指出卖了他的内心,“白羊啊!赶紧的,安排上!白羊送上门来!” 拍行掌柜的喜滋滋,昂首挺胸大步迎着门口的唐百衣走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这是狠狠宠呀 “这位客官。”琼华拍卖行掌柜笑得一脸精明,“四万两黄金可并不多啊,小店有不少八九万两黄金的拍品,这四万两只能买些次品。” 唐百衣什么话都没说。 掌柜的一见有戏,更是心中激动到不行,但神情依旧镇定从容,“客官这边请,咱们慢慢品。” “不用。”唐百衣伸手制止了掌柜叨叨不休的话头,环顾了一下堂厅的屏风。 四展屏风十分特别,不是梅兰竹菊,也不是山水名胜,反而是四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画物。 “这画的是什么。”唐百衣努了努屏风,只因为中间有一展画的正是簪花小楷金笔! 韵味十足的紫罗兰水墨画,映衬着石桌上金光灿灿的簪花金笔,显得矜贵雅致,别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美感。 掌柜的以为唐百衣对四展屏风感兴趣,更是喜不自胜地漫天要价,“客官真是好眼力啊!这四展屏风可是前朝王太师所画的书斋四宝,笔,砚,樽,扇,每幅都惟妙惟肖。咱们撇去这失传多年的书斋四宝不说,单是王太师的画作就能拍到三千两银子一幅。加上这失传已久的名宝,啧啧,那价格啊,简直翻了好几倍!” 掌柜的夸夸其谈,心中暗爽,“客官既然心仪这屏风,那在下便给客官便宜一千两银子,四展屏风,算您两万两黄金如何?” 话一出口,掌柜的也想自扇耳光。他为何就不把价格直接抬高到四万两黄金呢!但这屏风,哪怕画的是皇帝老子,都难编排出那么天际的价格。 就这两万两黄金,都是他心中鼓起无数遍勇气,漫天抬价的到顶数目。价格再高,鬼也不会信! “客官,您看?”掌柜的搓着手,笑得讨好,一遍又一遍打量着面前白羊的神态。 唐百衣“哦”了一声,感叹,“这么贵?” 掌柜的一愣,果然,这白羊也是有脑子的啊。不行!到嘴的羊肉不能跑了! 他咬咬牙,惆怅地一跺脚,“再减一千两,黄金!客官,最低价了!一会儿您再瞧中咱们店里其他的宝贝,在下再给您便宜些。” 唐百衣随意点了点头,绕着屏风又走了两圈,仔仔细细地把四展屏风都看了遍。 “掌柜的,这屏风上画的,是失传的书斋四宝?” “是啊!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但求也求不得的旷世遗珍啊!” “掌柜的,这书斋四宝,多少钱。” 掌柜的一吓,险些连嘴皮子都不利索,连忙挪着小步上前,惶恐的“哎呀”一声。 “客官,您是外乡来的吧!您有所不知啊!这失传的书斋四宝可是先朝开国陛下的御用之物,更有传言,先朝陛下是午夜梦回,问天上神仙求来的宝贝!客官,您说,九天之上的宝贝,值多少钱啊?” 唐百衣看了看掌柜抖若筛糠的模样,懵懂地加了句,“多少钱?” 掌柜的差点没晕厥,“无价啊!我的财神爷!真的无价啊!失传的珍宝,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只有这屏风能一窥九天宝贝的神貌。来,客官,只要两万两黄金,考虑一下啊。” 掌柜的顿时好像智慧又回来了,继续对着屏风好一通夸,搜罗肚子里的墨水,将屏风夸得天花乱坠,险些就和太阳肩并肩。 唐百衣掏出兜里的东西,平摊在掌柜的面前,指了指屏风的第三展,“簪花金笔,就是这支?” 簪花金笔一出,整个琼华拍卖行堂厅,黯然失色! 掌柜的如同三魂七魄都被打离身体一般,呆呆站在原地愣住,久久没有动静。就连门口有小厮嘬着嘴皮子,眨巴着眼皮喊他都浑然不觉。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唐百衣叹了口气,“好吧,知道了,多谢。” 话音刚落,自己就将被掰坏的簪花金笔收入兜里,心情沉重地回国师院。 一路上,唐百衣脚步有点凝滞,不是因为簪花金笔天价难觅,而是因为…… 屏风上,另外三个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的失传宝贝,自己很眼熟! 那砚台,不就是君宁卿端来给自己练习临摹的文房四宝么? 那扇子,自己还开玩笑给君宁卿捶背扇风时拿来把玩过,当时只觉得手感特别好,一玩就是大半天。 那樽……不提了! 前些日子,自己拖着病腿遛下床榻偷酒喝时,正是用的那个樽!而君宁卿正好叩门,自己吓得一咕噜钻进床上,那樽连着酒液一同“咕噜”一下滚落在地。 “哗”酒洒了满地。 君宁卿大步踏进房中,二话没说,直接上前检查自己的手和腿。 “没伤到?” “没有。” “那就好。” 至始至终,君宁卿都绝口没有提那酒樽一句话。 幸好樽摔不坏,不然自己真是被当五花肉卖了也赔不起。 唐百衣虔诚地捧着歪的不像样的簪花金笔,心情沉重的踏进了国师院。 “怎么都要面对的!” 当世能和簪花金笔相媲美的宝贝都在国师院中,还都被自己摧残了一遍,自己上哪里去找更昂贵的宝贝来和君宁卿赔不是? 唉…… “师父。”唐百衣乖乖双手高高将坏掉的簪花金笔奉出,头埋得低低,不敢抬眼看,“师父,对不起,徒弟愿意受罚。虽然把徒弟卖了也比不上这宝贝,但……要是师父实在生气,就狠狠打我吧。我抗揍的很,打个几年也不会打坏。” 君宁卿没有说话。 房里,气氛凝固。 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唐百衣内心哀嚎死定了!更是将头埋得低到可以够到脚尖。 “师父,对不起!”如果可以,自己真的很想哭得涕泪滂沱来增加道歉的诚意砝码。但在天价的碾压下,自己怂到呆滞,连一滴泪都淌不出来。 虽然自己真的很想哭。这祸闯的,太操蛋了! 君宁卿随意“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就像是平常检查背书一般。 唐百衣内心漫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当真撞上了一个绝世好师父!宠徒弟宠到没边没际的那种!自己身边被堆满宝贝,就算自己弄坏全天下最矜贵的宝贝,师父也会宠溺地拍拍自己的头发,说声,“徒弟没伤到就好。” 对不对!一定是! 自己一定是修来的福分,遇见个宠徒狂魔!若是自己再主动点儿,说不定两人还能擦出师徒禁忌恋的动人火花! 听上去,真是令人心潮澎湃! 然而,君宁卿下一句话直接把唐百衣飘飘然的自得心思,狠狠拍落进谷底。就像是瘸了腿的鸭子,扯着嗓子一边难听的“嘎嘎”叫,一边绕着池塘打圈圈一般。 第三百三十五章想要多少有多少 “不必在意。”君宁卿眉毛都没动,闲闲淡淡,“那是假的。” 唐百衣,??? 君宁卿瞥了那被掰弯的簪花金笔一眼,将书卷揭过一页,慢慢道,“坏了去书房换一支就是。”顿了顿,他看了看依旧呆若木鸡的唐百衣,加了句,“想要多少,有多少。” 唐百衣,“……” 如果世界上有不会动又栩栩如生的稻草人,一定是用来形容现在的自己。 唐百衣两眼发直,呆呆地杵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师父,那砚台呢?那酒樽呢?还有我一直冬天把玩的扇子呢?” 君宁卿随口应了一声,“自己去书房拿,要多少,有多少。” 唐百衣,“…………………………” 敢情是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那樽和其他樽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注意过一堆砚台和扇子的区别,早晨匆忙间抽了竹筒里的一支笔出门也没和其他笔做过比较。 所以,真相其实是! 君宁卿十分欣赏失传的九天四宝,所以他专门命人高仿了一堆一模一样的? 纯金的软硬度可以仿造,颜色可以仿造,重量也可以仿造。 “嘭!”唐百衣内心炸开锅! 君宁卿这家伙怎么不去开个淘宝店专门卖高仿山寨品呢!别做什么国师了,他只要将这些仿造的四宝拿去拍卖行一卖,就算是假货,也足够他赚个提满钵满,此生不愁! 这么想着,唐百衣伸出了罪恶的魔爪,笑得一脸狗腿。 “师父啊,您这些东西这么多,徒弟拿一点出去好不好。” 他不卖,自己卖! 古代的第一桶金啊!有了! 君宁卿闲闲淡淡瞥来一眼,书卷一合,长身而立,留下一句话,“闭门思过,三天不得出!” “啪——” 书卷敲击在自己头上。 不重,但是打在天池穴上,好痛! 唐百衣愤愤地抱头,揉了揉。 什么宠徒狂人,什么宠溺的眼神,师徒摸头杀……都是假的!师父什么的,最讨厌了! 三天后。 唐百衣闭门思过一结束,就收到门口堆积成小山高度的金元宝! 满满当当,数之不尽! 金元宝小山堆背后,小侯爷段八田幽怨的探出头来,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倒是没巴掌印,“扯平了是不是?” 唐百衣连连小鸡啄米般点头,“扯平,一言为定!” 小侯爷段八田这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憔悴的眼圈,幽怨地虚着步子飘走。他忙不迭的离开,一刻也不想呆在国师院。 看来,他这三天没好过,光是求姥爷就求了不少时候。 唐百衣喜滋滋地抱着小山般的金山,乐不可支。 大概就像是耗子落进油缸的狂喜。 空手套白狼! 有人送钱上门。不劳而获的感觉,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正当唐百衣抓了一些金元宝,准备孝敬一下高仿狂人君宁卿,以聊表徒弟孝心时,君宁卿头一回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眼。 “徒弟,陛下宣。” “啊?”唐百衣兜里金子都还没掏出来,惊诧地指了指自己鼻子,“陛下?宣,我?” 大理国皇宫中。 唐百衣换上身国师徒弟的朝见服,白到耀眼,如同……披麻戴孝。 自己总觉得这白衣让自己有点熟悉,好像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人揶揄过一般。 雄伟巍峨的圆金宝殿。 “陛下。”唐百衣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国师门徒的专用礼节,虔诚地探手抚在左肩,垂下眼帘。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行礼的模样肯定在旁人眼中如同仙人下凡。毕竟无论谁换上这等奇怪的仙服,刻意装作老神在在的模样,都会令人心生崇敬。 国师门徒,尊贵无双。 果然,殿中一众随行侍候陛下的宫人,纷纷眼前一亮,屏息凝神,无声惊叹。 整个殿内,安静一片,落针可闻。 然而,帝王眼皮子也没抬,挥退众人,只留下他和唐百衣面对面。 唐百衣腹诽。 肯定是君宁卿故意装神仙太多次,陛下看腻了,这叫审美疲劳。 “哗!” 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倏地展开在自己面前。 帝王一手提着人像,一手支着膝倾身向前,眼睛瞪得雪亮,带着洞悉一切的洞察力,冷声道,“此人,可是君姑娘?” 唐百衣狐疑地定睛看了看。 人像,同自己,一模一样! 落款,游龙狂草的几个大字。 殷北离。 唐百衣身体整个僵住,动也不敢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震撼!困惑!狐疑!不明白。 人像上的女子眼底明媚,手托腮,不知看着窗外什么好玩的事,笑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人只消看上一眼,就有跟着一同笑起来的冲动。 唐百衣眨了眨眼,十分肯定地一口否认,“陛下,您看错了!这美女,绝对不是民女!” 说着,唐百衣托着腮,按照画像上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对帝王笑得一脸僵硬,“陛下,虽然长得像,但神态和精气神,绝对不一样!” 自己就差脱口而出,陛下你没眼力吗?这画像上的人五官虽然同自己像,但整体气质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大美人啊! 自己什么姿色自己不知道么?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清秀漂亮罢了。 果然,帝王的目光频频流转于画像和唐百衣,最终作罢。 唐百衣,“……” 我客气客气罢了,陛下您还当真了。 莫非,自己这身体当真和殷北离有关?原主,会不会是殷北离的前女友? 大发!自己居然穿成赫赫有名大奸佞反派的前女友!原主还挺……厉害的啊! 这算是脸上有荣光呢,还是嫌命太长? 但愿真的只是长得相仿。 “无妨,孤要的,只是你,给大理国做一件流芳千古的美事。” 唐百衣眼皮一跳。 自己已经知道在自己养伤的这三个月里,大理国已经出兵偷偷摸摸地徘徊于两国边境,准备找准机会给颐国来个措手不及。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下,传来一个令帝王掩面哀呼的惊天噩耗! 殷北离,回来了! 颐国的举国中心人物殷千岁,携着幼年新帝回来了!他高居摄政王的宝座,操纵一切势力。瞬间,原本一盘散沙的颐国如获重生。散乱在各处的起义军夹紧尾巴,趁着朝堂势力还没找上门的时候,如同猢狲一般,落荒而逃,一夜散尽。 颐国,又双叒换新帝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陛下,请说。”唐百衣一副大义凛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全心全意为国捐躯的烈士模样。 内心慌得不行。 一个不好的预感。 帝王薄唇翕动,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紧紧攥住唐百衣的一切神情。 “刺杀,殷北离。” 一句话,掷地有声! 整个大殿空阔阔,回荡着帝王铿锵有力带着枭雄怒意的回音。地面震颤,屋梁上飞屑被震下一片,脑中嗡嗡直响。 唐百衣只觉得两眼一抹黑,脑子险些被这句话给震得三魂七魄一轰散尽。 “陛下?”唐百衣被噎得气都喘不过来,故作淡定地扶着一侧的几案尽量不让自己失态,“陛下,真是……看得起民女啊。” 泪流满面! 就算自己身体是殷北离的前女友,凭借自己这小伎俩,怎么能单枪匹马闯进一个国家的都城,还牛气哄哄地去用肉身拳头或者是匕首,干掉对面的摄政王? 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如果古代摄政王有这么好干掉,还有荆轲刺秦王什么事?吕雉啊武则天啊早就被看她们不顺眼的人杀掉千百回了! 自己只有一条命,自己真的不想用鸡蛋般的脑袋去撞殷北离这块难啃的硬石头! “陛下……”唐百衣楚楚可怜地打算卖个惨,或者将君宁卿搬出来,看看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再不济,换个和自己长得相仿的人也行啊。 自己别说要舞技没舞技,要歌喉没歌喉,难道自己直接闯入颐国皇城,站着对殷北离嚷嚷“喂!你前女友来刺杀你了!赶紧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么? 就在唐百衣挖空肚肠准备推脱时,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严地大手一拂,斩钉截铁负手起身。 “君紫青,此事事关大理国百年大计,兹事体大。孤已经派人告知国师,今天你就留在宫中,会有人来教学歌舞。”顿了顿,“国学院,就别去了。” 说完,不怒自威的帝王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退下。 唐百衣能拒绝么? 自己能开口说“不!陛下您再考虑考虑”么? 唐百衣丧气满满地告退,心情沉重地转身离开大殿。 求君宁卿? 顶个什么用! 人家可是帝王!君宁卿的上级!最大的老板!社畜君宁卿能办到什么,他还不是一个拿死工资的打工仔! 比较体面的打工社畜。 很快,唐百衣真正明白了帝王给自己定下的一年培训大计。 真的是……全方面的大计! 扭腰扭屁股的风骚媚舞,千转百回的高亢清歌,富有高尚情操的书画写作,颐国历史的疯狂灌输,更有匕首实战真人训练。 每一天,都被排得满满当当,令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强烈怀疑,若是自己再被这么摧残下去,怕是还没到训练完成,就已经猝死在训练中。 这一天,唐百衣正瞪着黑眼圈和大眼袋,有些疲惫地按照舞娘的要求,用肚皮画圈圈。 宫廷内舞坊,穿着各色漂亮裙装的舞妓人来人往。 “那个人不是你们国学府开后门进的人么。” “我看看。” “还真的是!是国师的门徒!怎么混到这地方来了?” “表妹,你们国学府的人怎么会来学那么风……风流的舞?” 一名身着华丽罗裙的矜贵女子,挽着宰相府千金的胳膊,探头探脑地望过来。 “表姐,别管她了,你赶紧练吧,今夜可是表姐和陛下的良辰啊。别辜负。”宰相府千金很懂事地朝矜贵女子使了个眼色,一边拉来一名舞娘,气势凌人道,“还是上次的舞,来教。” 矜贵女子脸色绯红地指了指唐百衣的方向,“换一个舞吧,那个舞我看就不错。” 宰相府千金原本故意想忽略唐百衣的存在,那风骚到媚浪的腰肢让她整个脸涨得通红,“表姐!这种勾引男人的舞,你也想学?” 矜贵女子嗔怪地乜了一眼,“管用……就行。” 宰相府千金咬牙跺了跺脚,恨恨道,“行!管用那咱们就学!表姐今夜最重要!” 舞娘哆哆嗦嗦地小声道,“两位贵人,奴家,不会跳波斯舞,这舞种,只有那位舞娘会。要不,两位贵人去那坊里,一起学就行。” 矜贵女子和宰相府千金顿时面面相觑,脸色都不自然地飞出俏红一片。 “不行!”宰相府千金一跺脚,“不能一起!”这么尴尬的舞,她怎能眼看着表姐同她认识的人一起跳呢,光是想想就让她手臂上鸡皮的疙瘩一片。就好像两个一丝不挂的熟人面对面斗舞一般。 “君紫青!”宰相府千金扯开嗓门大声嚷嚷,“给本小姐下来!” 舞坊里曼妙的踩点声依旧,赤足上环着银铃,动作随着节奏带起轻脆悦耳的响铃声,叮叮一片,煞是好听。 没有人听到宰相府千金在喊什么。 唐百衣依旧跟着舞娘的节拍“一二三四,转,好,再转,起,一二三四,哒,五!” 轻薄的纱幔层层叠叠在空中一旋转,配合上轻盈扭动的腰肢,妩媚风流,哪怕是女子看了都面红耳赤。 “君紫青!你!你好不要脸!”原本还想不多管闲事的宰相府千金,被那漫天旋转轻薄纱幔撩到脸颊的瞬间,就如同炸了毛的猫咪一样跳起来。 “君紫青!你穿成这样!还学跳这种舞!是要去勾引谁呢!”宰相府千金死命揉了揉被撩拨到的脸颊,搓了搓,像是把不干净的东西搓掉一般。 唐百衣一个回旋转身,终于看到高高的舞坊下拼命跳脚,恼羞成怒的宰相府千金。 “你是……那个……那个叫什么……” 宰相府千金气得直跳脚,端庄形象全无,“你又忘记本小姐名字了?” 唐百衣挥了挥手,不在意地笑道,“算了,也不重要,你来找我做什么。” 宰相府千金一愣,随后气得咬牙切齿! 居然有人说她名字不重要! “君紫青!谁让你学媚舞的!”宰相府千金怒气冲冲,将整个舞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唐百衣道,“陛下啊。” “陛下?”矜贵女子顿时整个人如临大敌般,身体紧绷,“你,你不是国师的门徒么!你居然,居然要勾引陛下?” 一句话一出,整个舞坊鸦雀无声! 第三百三十七章看白戏是不行的 乐师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拉弦,好奇地探长脖子吃瓜。 矜贵女子先入为主的这么一喊,直接将宰相府千金给点炸。 “好你个君紫青!你好不要脸!大理国史书上从来没有国师是陛下的宠姬!”顿了顿,她慌张地脑子一转。不对!史书上没有记载,只是因为国师还从来没有过女子!唐百衣开了未来女子国师的先河,说不定,还她还真的会成为第一个进入后宫的国师! 顿时,宰相府千金,整个脸色十分难看。 唐百衣也不能解释。 帝王将在一年后秘密派遣自己进入颐国这是重大机密。目前也只有君宁卿和自己知道。 君宁卿知道消息后,神色淡淡也看不出变化,只是抬眼说了句,“你长得倒是挺不巧。”又加了句,“小心些。”可见君宁卿也没觉得自己就是画像上的女子,只是长得相仿罢了。帝王下的这条指令,可以算是能最快将大理国带上雄图霸业的捷径。 自己还煞有介事地哀求过君宁卿,“徒弟一年后只有尸体会被运回大理,师父你好狠的心肠呀!” 君宁卿眼也没抬,“你?不会的。” 自己那时候不知道君宁卿是什么意思,直到多年后,自己明白君宁卿真正身份时,才起了一身厚厚的鸡皮疙瘩。 “君紫青!”宰相府千金气得杏目圆瞪,“你好不要脸!你快下来!” 唐百衣没做理会。 “君紫青!”宰相府千金将腰一掐,仰着愤怒的喉脖俏脸憋得通红,“行!你不下是吧!本小姐倒是看看,你区区一个国师门徒,凭什么和本小姐斗!” 矜贵女子还很“懂事”地劝说,“表妹,算了,能和国师弟子共侍陛下,也是荣光。” “屁!”宰相府千金怒气冲冲地伸手对着唐百衣被缠着金玉链的肚皮一指,气得浑身发抖,“君哥哥的面子都被这个贱人丢光了!君哥哥不收本小姐也就算了,这么多人君哥哥都不收,但他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一个贱人!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败坏国师院的名声!” 宰相府千金气得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身后还跟着不断劝说,实则煽风点火的心机女子。 “君姑娘。”舞娘惊慌地缩了缩头。 “继续。”唐百衣看也没看两人离开的方向。 很快,清歌妙舞,轻薄红纱幔层层叠叠,勾诱起令人心动的色气,妩媚到让人欲罢不能。 “啪,啪,啪。” 突然,有节奏的抚掌声出现在舞坊边。 一众舞娘诚惶诚恐地下跪匍匐,“陛下!” 这不是帝王第一回来舞坊,但每次帝王来只是为了见一人,国师君宁卿的徒弟,唐百衣。 唐百衣没有因为帝王的抚掌而停下练舞,反而从容地跟着乐师鼓点声继续。 自己知道,这是陛下来检查自己进度来了。就和每次诗画课,匕首刺杀演练课一般。陛下对自己这枚会被安排进颐国的棋子,真的相当重视。 “好!”龙颜大悦! 舞坊间埋伏了不少后宫妃子的眼线,顿时纷纷窃窃私语,更有风言风语快速地从舞坊传开,传进后宫佳丽间。 鼓停,银铃晃了最后一个音,清脆悦耳。 “谢陛下。”唐百衣大大方方地穿着如同西域肚皮舞的舞娘服,站在舞坊中央,安静地等着什么。 嗯,赏啊! 看得开心就应该赏赐是不是!不然,堂堂国君看了白戏转身走么? 帝王负手而立,满意地眯着眼,威严地大手一挥,“来人,赏!” 顿时两整排宫女施施然捧着银盘,托着各种各样的新奇金贵玩物,恭恭敬敬站在两边。 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古玩玉玲珑应有尽有。 令不少舞娘羡慕地惊掉眼珠子。 唐百衣笑得开花,从容地施了个礼,“谢陛下!” 回应有礼有节,进退有度,滴水不漏。 很快,帝王点了点头,算作额外嘉奖,满意地转身走了。 帝王前脚刚走,舞坊就迎来一大堆不请自来的后宫贵客。 “良妃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娴妃娘娘到!” “……” 唐百衣刚披上国师门徒白袍,还没换鞋,就被一众气势汹汹的后宫妃子撞了个正着。 “你就是,国师院的君紫青?” 原本互相不对付的后宫妇人,纷纷将话口对准了唐百衣。 现在,她们有了一个共同嫉妒的敌人,唐百衣! “是我。”唐百衣将足踝上的银铃取下,不紧不慢地穿锦鞋。 银铃声一颤一颤,带着撩拨人心的清脆声,也将一众后宫佳丽心中的无名之火勾起。 “光天化日!国师门徒淫乱浪荡!祸乱君心!” “国师就不来管管么!收的什么狐媚子徒弟!掐尖要强,居然将手伸到陛下面前!” “什么狐狸精的舞!要不要脸!什么衣服!这些布料子这么一点点,干脆你什么都别穿得了!” 舞坊间,同样穿着西域舞装的一众舞娘纷纷垂下眉眼。她们各个露着大截的腰肢,透明纱幔顺着胯披下,遮的白花花的大腿隐隐约约,春光乍现,带有勾人的媚态。 这些后宫佳丽说西域舞是狐狸精跳的媚舞,那岂不是连带她们这些舞娘也骂了进去。也让她们干脆什么都别穿得了。 顿时,一众舞娘听着难听的侮辱话,生生落下泪来。 “这种舞,就连妓院的人都不敢跳!什么扭脖子还扭腰的!真是不要脸!” “这舞,本宫多看一眼,都嫌脏了本宫的眼!” “来人,赶紧把这狐媚子腿剁了!将她剁了腿就不会再勾搭陛下,真是狐媚子霸道的!” “这地方本宫踏进来一步都嫌脏!本宫看了你这舞,只想回去洗眼睛!这种勾搭男人的风骚舞,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就是!不可理喻!妖女才跳的舞!下贱!” 唐百衣叹了口气。 众舞娘纷纷垂泪,恨不得立马离开这让人唾弃的舞坊。 后宫妃子骂波斯舞,等于也将她们骂了进去。她们可是从年幼少女时就苦心钻研怎么将波斯舞跳好的专业舞者!她们彻夜练习的技艺被人骂得狗血喷头,怎能让她们不绝望。 “怎么?狐媚子不说话了?狐媚子还能争辩什么?来,说着给本宫听听!” 一名后宫佳丽,端着长长的尖指甲,倨傲地仰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唐百衣,随时等着争辩。 争辩,可是她的强项! 第三百三十八章对我又回来了 后宫女人嘴巴最是伶牙俐齿,而她更是出其右!整个后宫,瞥去皇后,没有人能辩得过她。 就在众后宫佳丽眼睁睁看着唐百衣,看她怎么百口莫辩,看她怎么狗急跳墙准备欲盖弥彰时,唐百衣“哗”一下子,褪下披在最外头的国师门徒白服。 外袍褪下,露出勾人诱惑的舞娘装来。 众后宫佳丽惊得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们这般谩骂侮辱她,她居然不辩解?她还脱衣做什么? 唐百衣什么都没说,转身将舞坊边的银铃,和一些多余的舞娘服饰,像是丢杂物一般,一个又一个,抛在众后宫佳丽面前。 “嘭——”服饰落地,发出一声声的摔落声。 银铃更是被丢在地上,惊叫不停。 “看好了,我只跳一遍。”唐百衣也没辩解,也没解释,只是当着众后宫女子的面,复又将西域媚舞跳了一遍。 水蛇腰,柔软舒展的手臂,赤足点地银铃作响。 顿时,原本还在扯开嗓门叫嚣的众后宫妃子,各个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瞪大眼,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地紧紧盯着面前人的动作,像是要将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印在脑中一般。 唐百衣跳完就重新披上外袍,当着众还在沉默妃子的面,留下一句话,“套装就这么几件,多余的怕是得专门去波斯商人那定,可想好了。” 说完,她留下一个背影,走出舞坊。 舞坊内,原本争相掐着嗓子骂骂咧咧的后宫佳丽们,纷纷哑口无言,各怀心思。 没有人继续追着唐百衣破口大骂并不是因为错愕,而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地上那一团团过度暴露的舞女套装吸引。 一众妃子在心中嘀咕。 “只有……这么几套?” “那狐狸媚子就是靠这点花样博得圣宠,要是本宫也能习得这媚舞,那岂不是……” “娴妃就是手段花样多,可不能让她得逞!本宫必须抢在她前头!” “这些衣服,本宫都要了。哪怕本宫自己不跳,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好处去!大家都别想打鬼主意!” “轰——” 唐百衣前脚刚踏出舞坊,后脚整个舞坊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各路丫鬟替主子争抢的嚎叫,各路掌嘴和掐头发的惨叫,还有各路火药味弥漫到飞起的嘴皮子相斗。 “嘶拉——”好端端的舞娘套装,刹那间被撕毁了好几条……原本就衣不蔽体的布料穗子,更为暴露!但是哪怕舞娘套装坏成这般,也有不少佳丽争着抢夺。 就在众人争了个头破血流时,门被推开,探进唐百衣的笑脸。 “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原本骂得最凶,一口一个“狐媚子霸道”咬在嘴边的良妃,惊诧地一把将抢到手的碎布料藏在身后,挺起胸膛装作什么都没干一般,藏起心虚,“你回来做什么?” 众嫔妃都惶恐地捂住抢下的残破布料,低下眉眼,心虚无比。 唐百衣笑得一脸纯良,随意地踏进门,努了努一边的香囊,“忘东西了,怎么?各位娘娘好兴致啊,大白天这么热闹,娘娘们在说笑什么?怎么连衣襟都乱了,鬓角都散了?要不说出来,也给我听听,乐呵乐呵。” 蓦地,一众歪着发髻的嫔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刚才,她们怎么奚落唐百衣来着? 风骚浪荡的舞,只有最下贱的人才会学。但现在,她们争先恐后抢着能夺得圣宠的舞娘服,闹了个鸡飞狗跳。 最让她们羞愧没脸的是,还被唐百衣撞见了个正着! 这就好像有人拿巴掌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扇她们脸一样。 “君紫青!你故意的!”良妃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双眼淬毒,恨得咬牙切齿! 今天她的丢脸,都是唐百衣害的!她要报复! 她要让唐百衣知道,什么是宫斗,什么是在皇宫内死掉一个女人丝毫不稀奇! 唐百衣正打算继续揶揄众嫔妃,逗逗她们时,门被“嘭”一声撞开。 “君紫青!” 撞开门的壮汉身边跟着一名娇小的少女,正是宰相府千金,去而复返。 宰相府千金显然没料到舞坊里会聚集这么多有名的尊贵嫔妃。 “良妃?淑妃?娴妃娘娘?” 原本气势汹汹的宰相府千金在看到这么多后宫大人物在场后,也收敛了张扬跋扈的气势,变得乖顺起来。 但宰相府千金命人踹进门的凶悍气势没有逃脱良妃的眸子。 “宰相嫡女孙绮安?” 宰相府千金乖乖行了个礼,看起来简直就是长辈眼中的乖乖女,“孙绮安见过良妃娘娘。” 唐百衣恍然大悟,原来她叫孙绮安,对对,古代人名字太多,自己总不记得。 良妃气势陡然上升,周身散发一股大女子的上位者威势,指着孙绮安身边的八名壮汉打手怒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吃窝囊饭的?” 良妃虽然手指着壮汉说,辱骂的也是低贱的打手,但眼神却瞟向孙绮安。 宰相府千金孙绮安得了良妃的眼神暗示后,立马心中豁然,欣喜地高喝一声,“来人,打!” 原本她只是想把唐百衣诱骗到舞坊的角落中,命打手教训她几下,让她吃点苦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到处给国师院丢人现眼。但如今她得了良妃的首肯,有了一座大大的靠山,就腰杆子更硬挺,肆无忌惮起来。 良妃可是后宫仅次于皇后的高位妃子,娘家更是开国元老级功臣,高不可攀。有了良妃撑腰,她对唐百衣做什么都有人遮掩。再不济,周围这么多人,全部推到良妃身上就是。 一众壮汉有些犹豫,纷纷抄着拳头,不太敢做第一个开揍的人。毕竟,他们要打的对象可是深受陛下青眼相待的国师门徒。 单单说国师君宁卿的地位,就高不可攀,更遑论唐百衣现在可是帝王身边的红人。 “打!” 良妃柳眉倒竖,面目狰狞的哪里还有卿卿佳丽的柔弱感,倒更像是怒发冲冠,恼羞成怒的恶毒妇人。 一声怒喝,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地面震颤。 第三百三十九章有来有往一下顶三 孙绮安勾起嘴角,笑得兴奋,又置身事外。 众后宫嫔妃纷纷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观望着良妃和唐百衣的相斗。 不过是国师的门徒罢了,还能斗得过娘家位高权重的良妃?就说是今天国师在这,良妃这嚣张跋扈惯了的野性子都未必会给国师面子。 众壮汉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欺身而上,试着用健硕的身体将唐百衣压在地面上,命她跪下,随后无论是揍板子或者是掌掴都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嗤——” 众人突然眼前一闪,一亮。 一枚金光闪闪的纯金腰牌,瞩目的“升龙”图腾阳刻在腰牌中央,灼灼生辉。 “这是?”众嫔妃纷纷错愕地美目圆瞪,难以置信地掩住嘴。 唐百衣将纯金腰牌高高举起,笑得纯良,“是御赐腰牌,代表最大的通行权限,能出入皇宫任意角落,包括……诸位娘娘的寝宫,还有……冷宫。” 人畜无害的话,淡淡的威胁。 一句话,掷地有声! 一众嫔妃纷纷面面相觑,开始计较得失,开始算计她们是否得罪得起唐百衣。 唐百衣转眼看向停足不前的壮汉打手,笑了笑,“各位是宰相府的人吧,这宰相府和良妃娘家太尉府素来不合。你们说,若是宰相知道他的人被太尉府的女儿借去做了黑手,触犯了圣怒,宰相府,会不会保你们?” 众壮汉面面相觑,显然脑子没跟上,没听明白。 唐百衣接着道,“你们,说好听点,会被宰相逐出府,说惨点,明天正午会被挂在城门前充当护住良妃的平安福。” 城门口高挂的咸肉,风一吹,晃荡的那种。 众壮汉脸色一变,纷纷惊慌地看向宰相府千金孙绮安。 孙绮安也心里七上八下,她本只是一时冲动,想要悄悄给唐百衣尝点苦头,哪里知道良妃居然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弄到明面上来,还是借着她带来的打手。若是这事情传出去,她可是会倒霉的啊! 一声轻咳。 孙绮安缩了缩脖子,有点怂地将壮汉召回,“君紫青姐姐,你这么生气是做什么,本小姐什么都还没说呢,就是路过……路过罢了……” 她想当着众人面洗白,横竖那两句“打!”也不是她喊的。 众嫔妃纷纷心下一松,准备咽下这一口气,将这件事作罢,突然一道凌厉的怒喝声,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在舞坊炸响。 “你们都这么没胆量?行!这事,本宫一力担下!” 良妃横眉冷竖,一口怒火就含在喉口。 滔天磅礴的怒气犹如实质,冲天而起,如同更年期的妇人般歇斯底里,暴躁骚动。 “打!”良妃一把将身侧的贴身丫鬟狠狠一推。 瘦小文弱的丫鬟顿时一个趔趄生生扑倒,磕了个眼鼻充血,抬起脸时,人中处淌下一行殷红。 “没用的东西!”良妃怒气冲天地一脚将血流满面的丫鬟踹飞,撸起袖子拉开长臂,重重的一记巴掌狠戾抡出。 “啪——” 响亮的掌掴声,顿时回荡在整个舞坊。 所有人震惊了! “君紫青?”就连怂怂的孙绮安看着唐百衣左脸上殷红的五个巴掌印都心惊肉跳,吓得浑身发颤,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这么深,这么鲜红的巴掌印!还高高肿起了! 常人哪里受得住良妃这么狠戾毒辣的掌掴! 孙绮安感同身受地缩了缩脖子,就像那血淋淋的巴掌落在她脸上一般。 良妃笑得酣畅淋漓,前俯后仰,腥红的唇笑得大张,怎么都合不拢,“怎么?还以为你多有本事!你不是国师的门徒么,怎么国师没有教你怎么避开掌掴?” 周围嫔妃跟着纷纷掩口笑起来。 “刚才还挺猖狂,还不是躲不过良妃的巴掌。” “良妃的通关掌真的是厉害,在她手下吃瘪的妃子多到数不清,光说去年那个才人,不就被良妃活活扇巴掌打死了么。” “让这狐媚子心服口服,咱们都不用出头,良妃是个二愣子,她自然会替咱们教训人。这下,这国师弟子有的受了。” 就在良妃仰头哈哈大笑之际,唐百衣淡定地指了指右脸,清晰的嗓音传到舞坊每个人的耳中。 “还有这里,娘娘不会是手痛的只能打一下吧。”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 所有人纷纷闭气凝神,落针可闻。 良妃愣住,随后重重冷哼一声,冷笑,“行!是你一心求死!本宫就如你所愿!黄泉路上,你可一路好走!” “啪——” 又是狠厉毒辣的一巴掌。 众嫔妃有幸灾乐祸的,又不忍看的,更有人感同身受地捂住耳朵,好像被打到脑中嗡嗡轰鸣的人是她们一般。 孙绮安忍不住,破口大喊,“君紫青,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哪里有你这样的蠢人上赶着找打?” 唐百衣仰起被打到两边一样肿起的脸,狐疑地看了看孙绮安,“刚才,要揍我的人,不是你么?” 孙绮安顿时哽住,气结。 她那只是一时冲动,摆出排场恐吓罢了,她也知道分寸,会见好就收。但良妃那巴掌可是揍出人命来的啊! 死在良妃折磨下的后宫新人,还少么? 良妃气得狞笑,面目狰狞,眼梢褶子皱得像一团废纸,“行行!你还能说话!本宫倒是看看你能逞能到什么时候!” 手再度高高抡起。 “轰——” 然而,就在良妃手要落下时,被一只有力的巴掌如同铁钳一般紧紧钳箍住。 唐百衣晃了晃被揍地高高肿起的两边脸颊,笑得露出森白的亮牙。 “良妃是吗?众人都瞧见这是被你揍的,现在,轮到我了!” 良妃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美目圆瞪,大张的红嘴,能塞进三个鸡蛋。 “嘭——” 硕大的铁拳如同出膛炮弹一般,夹杂着凌厉的劲风,呼啸冲向良妃面门。 “擦咔!” 清脆响亮的骨折声。 不等良妃捂住鼻梁哀嚎,第二拳已至。 破风声犀利,健硕有力的拳头,难以匹敌的拳风攻速,轰然击出! “轰——” 一口漂亮的白牙顿时被拳头蹦断两颗,“叮”一声,断牙掉落在地,咕噜噜一路滚,像是带着嘲讽的弧度。 “不要!”良妃尖叫声凄厉,扬起破音。 唐百衣笑得如同地狱恶鬼,晃悠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更是狰狞可怖。 “急什么,我这人有个习惯,别人给我一拳,我肯定得还他三拳。那么你数数刚才给了我几巴掌。” 第三百四十章护短的他 “嘭嘭嘭——” 顿时良妃整个脸如同酱油陈醋黄酒撂翻一般,各种血污颜色和涕泪纵横落了一片。原本凄厉的破口大骂,慢慢变成嗷嗷大哭,渐渐变得气若游丝,最后求爷爷告奶奶的哭求。 “够了够了!六拳到了!” 良妃哭得涕泪交错,整张脸高高肿起,如同调色盘一般,门牙的豁口淌下混着血丝的唾液。 唐百衣点了点头,“是,六拳是到了,但我记得良妃刚才是准备扇第三下巴掌的。我这人有个习惯,吃的亏都记在心里,一件都不能忘。” 就在良妃努力睁着眼皮子都掀不开的肿眼,准备据理力争时,凌厉的拳风又轰然袭至。 “轰轰轰!” 蓦地,良妃两眼一翻,生生歪头晕了过去。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国师门徒打死良妃了!出事了出事了!” “快点告诉陛下!大事不好了!” “来人也告诉国师啊!国师的门徒杀人了!杀人了!” 整个舞坊哄闹成一片,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的后宫嫔妃们,哪里还敢在舞坊多停步,纷纷一溜烟脚底抹油,逃得比谁都快。 很快,得到消息的帝王携着国师君宁卿大步赶来。 两人走路疾疾,迈步带风。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良妃娘家,大理权臣,刘太尉。 帝王一进舞坊门,看到的就是歪脖子瘫软躺在地的良妃,以及落地的两颗门牙,还有一片血污。 “太医!快宣太医!” 同帝王同时脱口喊出的还有刘太尉。 权臣刘太尉护女心切,生怕帝王心变,有所偏袒,连忙马不停蹄地亲自赶来。 龙颜大怒! 帝王盛怒下,龙袖一拂,怒喝一声,“君紫青人呢!国师,你那做好事的好徒弟呢!” 刘太尉一听帝王这么怒气冲天,立马心中大石头落了地。 只要帝王不偏袒,不为女色所诱惑,那么他定然要唐百衣死无葬身之地!以报千金被打残之仇! 他从小到大没舍得揍女儿一下,哪里想得到女儿居然在外被人欺辱成这般!他那乖巧温柔的女儿哟! 心痛!愤怒!怒不可竭! “陛下!”刘太尉双膝跪地,高高抱拳匍匐,声音带颤,闻者动容,“老臣求陛下做主啊!求陛下明察!” 帝王深吸一口气,生生按捺住心中同样滋出的滔天怒火,切齿道,“君宁卿!你的好徒弟呢!别让孤说第三遍!” 君宁卿长身而立,不卑不亢,拱手一揖,“启禀陛下,在您脚边。” 帝王一低头,顿时身体紧绷,被吓了一大跳,险些跳起来! 什么时候,脚边,有个人的? 还是一个血人? 唐百衣口吐鲜血,双颊高高肿起,如同猪头一般,两边脸颊泛着紫色黑色的五指巴掌,指指分明,整个五官被打得挤成一团,分不清鼻子和眼睛。 “哇——” 又是一大口鲜血汩汩喷出,溅了龙靴一片。 “陛下……”唐百衣艰难地屈指扒拉着地面,拖着无力的双腿蠕动,煞有介事地一抹脸上血污,白衣殷红一片奄奄一息,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陛下恕罪。”唐百衣眯着高高肿起的眼皮,只能睁开一条眼缝,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气息微弱,“民,民女,怕是没法完成陛下交代的事。” 说完,自己头一歪,煞有介事地仰天一翻,正好将半个带血的身体翻到君宁卿的脚边。 君宁卿挑了挑眉,眉头隐忍的突突直跳。 帝王脑中只留下“没法完成交代的事”一句话。 刺杀殷北离是大理国当务之急!也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有人可以将殷北离杀掉,解决挡在大理国面前的心腹大患,他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 在江山大计面前,区区一个宠妃,毫无分量! 国师的门徒,绝对不能出事! 唐百衣话音刚落,一时间,周遭空气凝固。 帝王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刘太尉声嘶力竭地求做主声还在继续,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宠爱良妃的帝王,突然不再冷面怒火冲天了? 按照他的推测,陛下不应该盛怒下令杀人么? 再不济也是卸了唐百衣国师门徒的身份,勒令君宁卿另收个弟子。 可,为何现在,陛下的脸色不太对? 刘太尉绞尽脑汁,只想出圣心难测这么个缘由。 门口一阵骚动,一位老太医忙不迭地揣着药箱奔来,喘气上气不接下气,胡子都飞起。 “陛下,太医来了!赶紧……”刘太尉话音未落,帝王手势已经探出。 威严的嗓音,带着浓郁的上位者威势。 “先治,她!” 龙袖一甩,刘太尉惊诧地看着龙袍甩得方向,眼珠子圆瞪,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陛下啊!”刘太尉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呼,“莫被妖女蒙了心啊!”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帝王不耐烦地喝令,“来人!将刘太尉和良妃,请出去,再派一名太医医治良妃。” 帝王刚才手指的方向,赫然正是鼻青脸肿的唐百衣! 门口刘太尉哀嚎遍野,闻者落泪,但他还是被铁面无情的侍卫架了出去,双腿凌空乱蹬。 …… 当唐百衣悠悠转醒时,只觉得眼皮子沉的很,只能睁开一条眼缝。 唉,自己这苦肉计,货真价实! 若是自己没有豁出去,生生受下良妃的两巴掌,现在哪里能有这般好日子?宫内横着走,宫外遍地跑!若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那怕是现在要么被良妃糟蹋殴打,要么因无脑反抗被押入大牢。 “胡闹!” 一句闲淡的训斥从耳边响起。 唐百衣眯着眼缝艰难地扭动脖子看了看。 白衣青年,霁月清风,清高冷冽的如同高岭之花,不染凡尘。 “师父。” 君宁卿淡淡乜来一眼,低声训斥,“目无规矩,横行霸道,这三日闭门思过。” 唐百衣垂头丧气地“哦”一声。 君宁卿转身离开,带上门前,回头留下一句,“下回,揍得应该更狠一些。才掉了两颗牙,下次不打掉四颗别说是我的徒弟。” 说完,门“嘎吱”一声,被带上。 唐百衣怔怔地靠在软枕上,辨听着国师院里熙熙攘攘的纷扰声,不由得心中一暖。 这三日闭门怕不是为了让自己思过,而是君宁卿出面替自己挡下太尉府里找上门的麻烦吧。 自己的师父,真是护短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不完美的毒舌师父 这三日,唐百衣彻底像条咸鱼一般舒舒服服平躺在软榻上,甘心做个饭来张口的肿脸猪头。 “师父。”唐百衣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后仰,继续埋在软枕中,看着亲手端来饭菜的君宁卿,觉得自己这副尊容有点对不起人。 “师父,端菜这种小事,让下人做就行。” 国师院里这么多小厮丫鬟,每天自己都要晃着这么个肿脸猪头脸对着九天仙君下凡般的国师君宁卿,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君宁卿没有说话,干脆利落地舀起一勺饭,狠狠塞了进来。 “噗——” 果决的塞饭,唐百衣立马被噎了一大口。 “师父!”唐百衣眯着一条眼缝,低着头不敢抬脸,生怕自己的模样将君宁卿吓到,“我手脚好好的,我自己来。” 果然,自己手中被塞进一只饭勺。 唐百衣艰难地努力支起沉重的眼皮,试着将眼缝撑得更大点,歪着头,从眼缝中去找饭菜的位置。 耳边一声冷笑。 唐百衣下意识一抖。 君宁卿声音冷冽冰凉,“你自己吃?你连碗都看不到,怎么吃?” 唐百衣颓丧地垂下头,不作声地伸手举平勺子递过去。 投降!放弃!自己不舀了不行么! 冷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对付权贵,你只有苦肉一个办法么。你只有一张脸,两边两块脸肉,宫里妒女这么多,这一年时间,你是要卖多少次脸,才敢反击?为师看,别说一年,就单说一个月里,你这张脸就会被打烂。”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 师父,别说了! 自己真没想到,看起来矜贵高冷无欲无求的国师,居然还有毒舌属性!自恋又毒舌的师父,自己真的难以招架。 “张嘴。” “啊——”唐百衣顿时被一噎,乖乖闭嘴,吞下一大口饭菜。 好吃! “师父,这些菜是你做的么。加糖的,真好吃。”唐百衣嚼巴着鼓鼓的腮帮子,晃着笨重的肿脸,努力将脸埋下去。 对面没有声音。 “张嘴。” “啊!” “张嘴。” “啊!!!” “张嘴。” 唐百衣被噎了个够呛,“师父,我真的,吃不下了!” 自己卧病在床的前三个月至少被喂肥了四斤肉,这两天又是各种像猪圈里的白猪一般疯狂被一勺又一勺地硬塞强灌。 嗯,离自己出栏的日子越来越近。 “张嘴。” 唐百衣认命地机械性“啊”,一大口好喝的鲜汤被灌下。 自己咂了咂嘴,知道这一定是最后一口。 有强迫症的君宁卿每次吃饭完都要灌下一口汤才作罢,终于……自己被放过了! “恭送师父!” 唐百衣兴高采烈地送走君宁卿后,只听国师院门“擦咔”一声,知道君宁卿肯定又被陛下通传过去忙了。 大理国的国师,真是任务繁杂啊! 又是上观星象,又是替帝王算卦占卜,还要感召天命,以测国运盛衰。 自己怎么都觉得君宁卿是个骗吃骗喝的混子。未来如果自己能活着从颐国回来,是不是也能天天故作高深地板着一本正经的冷脸,换上仙气飘飘的白衣,老神在在地捋一捋墨发,闭目感知天命,实际上是闭目养神在御前打瞌睡? 然而,还没等唐百衣腹诽完,门口就传来公公的尖细声。 “君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唐百衣一愣。 自己就顶着这么个猪头脸去见后宫最尊贵无上的皇后? “君姑娘,请吧。” 门口公公声音客气,唐百衣也翻身出门的麻溜。 横竖看着被辣到眼睛的人不是自己,和自己素来毫无瓜葛的皇后既然要做妖,那么自己就去看看。 主要是……自己地位低下,不能不去! 泪流满面,卑微的皇宫底层人。 凤栖宫。 金碧辉煌,飞檐精致,颇有一番风情。 “皇后娘娘!” 唐百衣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国师门徒的礼节,右臂搭肩,浅浅下拜,垂下眉眼。 自己故意不去理会那个一路反胃泛着恶心的传令公公。 他好几次捂着嘴转过脸对着墙角根干呕,夸张地翻起白眼,自己都当作眼缝太细,看不见。 你喊我出去,你还吐上了?我还没嫌路远呢。 宫殿内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风光无限的女子。 只有她眉角眼梢的褶皱,悄悄透出那已经不再年轻的年龄。 “来,到本宫这里来。”皇后娘娘笑得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但唐百衣心中知道,宫里这些看起来越人畜无害的好人,背地里手段越是玩得溜。不然后宫怎么会有那么多被埋葬的红颜枯骨? “是。”唐百衣笑得扯起肿脸。 倏地,脸抬起。 “呀——”周围挥扇子的宫女吓得俏脸煞白,扇子都一松落地。 “哐当!”另一边端着茶托的宫女直接惊诧到犯了大错。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摔了茶托的宫女又惊又怕,连连跪地磕头求饶,直到额头在地上被磕出好大一片血污。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脸色一僵,身体紧绷,随后慢慢恢复成处惊不变的沉稳样来。 四平八稳,稳到不行! 唐百衣睁着眼缝看了看诚惶诚恐的两名犯了错的宫女,立马心中暗笑。 看,这皇后还演呢,就是个厉害角色!不然下人怎么会惊恐成那样。 “皇后娘娘召见民女来是为何故。” 唐百衣故意将肿脸抖得更厉害些,青紫的脸肉狰狞可怖,鼓起的沉重眼皮耷拉下,一条眼缝眨巴,显得异常悲惨,触目惊心。 终于,皇后一把捂住巾帕,忍不住“呕”一口,肠胃翻腾,喷出一口带着酸水的呕吐物来。 “哗——” 一大口污秽直接顺着熏香巾帕淌进凤袖中。 唐百衣将肿脸点得更厉害,“皇后娘娘那么急的召见民女来,一定有要紧事吧。民女抱恙在床,担心耽误娘娘的大事,忙不迭就赶来了。” 说完,自己向前踏了一大步,就站在高台宝座下,眼缝瞪得亮晶晶,直勾勾地盯住脸色很难看的皇后。 “唔——” 终于,四平八稳还试图掩盖失态的皇后,又瞅了唐百衣一眼,脸色惨白地又喷出一大口酸水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倒霉的孙绮安 “本宫,本宫原先确实有要事。”皇后娘娘一边失态地努力后仰脖子,左右瞟,就是不看唐百衣,一边艰难地将话头说完,“不过,这事还是容后再议。” “别啊。”唐百衣不依不饶,“民女身体好得很,就是脸重了些,娘娘的要事,怎么可以因为民女耽误?这可真就是民女的罪过了。还请娘娘说。” 自己可不傻,皇后惦记上自己,迟早要来寻幺蛾子。这种衰事与其慢慢拖着,不过赶紧冲着自己来,早解决早安心。 皇后终于起身,故作高深地背过身去,负手在身后,慢慢道。 “君姑娘有心了。” 很快,唐百衣竖着耳朵将皇后的一番话,揣摩了个透彻。 简单说,自己被当枪使了。 皇后这几年掌管后宫也是不容易,左有良妃天天作妖使绊子,各种不听话挑衅后宫权威,右有娴妃淑妃上蹿下跳,争着请求陛下给她们多一些后宫权利,美言道多一些自由。 皇后色衰而爱弛,在帝王这本就有点越来越说不上话的趋势。这几年被娘家尊贵的良妃,和娴妃淑妃煽动一掺和,她正宫的势力和气场顿时弱了很多。 不少新进宫的才人,都在拜完皇后之后,特意去良妃,娴妃淑妃那也拜一拜。更有才人,故意每天准时给良妃请安,怠慢皇后这的礼节,好像后宫整个儿都要听良妃的一般。 皇后打算趁着唐百衣大闹舞坊的时机,竖一竖后宫正主的威信。 “君姑娘,如此这般即可,都是演,君姑娘可莫怪本宫。事成后,本宫自然会赐给君姑娘无上的好处。” 按照皇后的计划,自己只要在后宫荷花塘边伸着脸,狠狠被皇后的下人招呼伺候即可,装作很卑微很听话的屈服模样,对皇后言听计从。 皇后这一招杀鸡儆猴,可谓是杀了猴王儆小猴。 现在自己在后宫里风头一时无量,所有人都在传国师门徒如何如何了不得,居然有胆子打碎良妃两颗门牙,还将良妃打得整夜说胡话,吓得精神错乱。 如果这时候皇后能力压自己一头,那对后宫起的震慑效果可谓是事半功倍。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民女自然会为皇后娘娘效劳。”唐百衣晃了晃猪头的脸,看着皇后故意背过身去的背影,忍不住内心笑出声。 “不过……”唐百衣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皇后好奇地转过脸,下意识问出口,“不过什么。” 然而,皇后刚别过头,就又看见那招人梦魇的狰狞肿猪头脸,顿时刚平息的胃里又泛起阵阵恶心,强忍住作呕的冲动。 唐百衣瞪着眼缝,笑得人畜无害,“只是皇后计划里有掌掴这条,民女觉得由皇后亲自做会更具有震慑力!” “嗯。”皇后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唐百衣继续笑道,“只是,皇后可得仔细袖口,太医说民女脸下都是淤血,万一将皮扇破,脓水和淤血淌出来,沾了娘娘一手,黏嗒嗒的,搓也搓不干净。” 轻又快的一句话,不经意地说出口。 四下一片安静。 然而,努力听着的皇后则是脑中浮现出逼真的画面感,黏嗒嗒的,搓不干净。 她红唇一张,果断又转过身去伏案作呕。 皇后艰难地挥了挥衣袖,“不用这些,只要君姑娘跪拜就行,做个样子。本宫还能真为难君姑娘不成?” 唐百衣点了点头,笑得欢畅,“那民女就先去荷花塘边等娘娘了。” 呵,说得好听!之前皇后可不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自己提出来,她倒是换了口风,若是自己装聋作哑任人欺负,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或许君宁卿说的没错,自己在宫内用不了待一年,只要待上一个月两边脸颊就够受!谁让后宫里那些抄着长指甲的娘娘,各个都对扇人脸这件事情有独钟呢。 后宫荷花塘。 唐百衣丝毫不介意形象地揣着宽袖,老神在在地对着清新空气深吸一口。 初春的天气,荷花塘凄凄凉凉,只有几片浮叶晃悠。 “君紫青?” 一声惊讶的呼喊,脆生生的。 “怎么又是你,君紫青!”宰相府千金孙绮安快要哭出来了。 她每次怀着好心情悠闲地磕着酸梅干,都能遇上唐百衣,而且,一旦遇上唐百衣后,她就会碰上倒霉事! 在她眼里,唐百衣和霉神总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唐百衣晃悠着大大重重的肿脸转过了身,“谁啊。” 孙绮安正准备拜访身在后宫的表姐,突然瞳孔紧缩! 她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惊悚狰狞的肿脸!还被涂抹上颜色诡谲的膏药,黑糊糊,青紫一团,更显得渗人万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天地的凄厉尖叫。 孙绮安惊恐地转身就要跑,但仓皇混乱间,居然一脚踩进荷塘边,浮着潮湿杂草的稀泥里。 “唔——” 孙绮安顿时整个身体一落,一阵凌空失重感袭来,头重脚轻地就要栽倒。而她面前就是明晃晃的一大片池水! 初春乍寒,若是这般直直落进冰凉的水中,非得冻出一身病来不可!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游泳! “救命啊!救命!”孙绮安不管三七二十一,紧闭眼睛,亮出嗓子响亮惊呼起来。惹得周遭飞鸟惊起一片,扑倏倏的踩落一枝树叶。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孙姑娘,我抓着你呢,你叫什么?” 孙绮安惊异地美目一睁,看见的还是一大片无边池水,她目光下移,居然看到她被潮湿稀泥沾湿的锦鞋嵌入泥里。她脚上一凉,空荡荡的直晃。 她居然被唐百衣整个人掐着腋下,提了起来! “君紫青!你!”孙绮安震惊地转过脸,口中下意识感激的话还没脱口而出。 突然。 “嘭——” 孙绮安身体一震,一股巨大的推力顺着她腋下提拉着她的两只手传来。 “噗通!”两个交织的人影,齐刷刷重重落入冰凉的荷花池中。 岸边皇后娘娘重重的冷哼声。 “来人,给本宫好好教训!后宫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一场大乱斗 “噗——” 唐百衣后腰被重踹后,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扑进池水,顺带还让手中提拉的孙绮安连着遭了秧。 冰冷的池水四面八方灌入,自己全身透心凉,钻出水面的瞬间,刘海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好不狼狈。 “特么真狠!”唐百衣重重唾了一口,喷出一大口淤泥水。这和皇后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剧本里哪里提到自己会被大冷天踢下水? 呵,皇后,你等着! 洗干净脖子等着! 荷花池水中咕噜噜翻滚着气泡,渐渐,气泡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弱一般。 “噗——” 唐百衣顺手一把将险些呛死在浅池里的宰相千金孙绮安捞起来。 孙绮安顿时咳了个昏天黑地,淤泥覆盖在她原本干净整洁的头发,流衫裙上,就连两只鞋都不知去向。 “君紫青!”孙绮安又哭又呛,两只小手频频挥舞,哭成一团,俏脸泥中带花,好不凄惨,“本小姐就知道!就知道!遇到你没有好事情!本小姐好倒霉!倒霉啊!” 整个荷花池都回荡着孙绮安凄厉可怜的哭声。 听者动容,闻者落泪。 然而,唐百衣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孙绮安,不厚道地笑了。 很快,热衷八卦和吃瓜看戏的后宫嫔妃听到动静纷纷带着贴身丫鬟齐齐出门。 美言曰,透个风。 “呀!那不是上回在舞坊大出风头的国师徒弟么!” “上回她可是一个人让良妃吃了个哑巴亏,还折了人家良妃两颗大白门牙。” “这么牛?我也听说了,陛下好像还过去了呢,但陛下居然没有惩戒她,看来传言陛下垂青国师门徒是真的。” “国师院还收徒么,我也去试试。说不定,陛下就钟爱这口,有事国师上,没事上国师啊。谁让历年来国师都是男子,好不容易出个女子徒弟,陛下肯定喜欢这款。” “你别想了,国师院最近都排起了长队。好多掐尖要强的才人啊新秀女啊都挤破头,争着要进国师院,有些人还连夜跪了一晚上,有什么用?国师历年但是一脉单传,别想了。” 很快,众嫔妃纷纷让出了个道。 两位位高权重的嫔妃款款搭着丫鬟的手,施施然扭着腰肢慢慢走来。 淑妃,娴妃。 唐百衣看了看两嫔妃扭屁股的得意样,嗯,挺作的。 “哟,这不是君姑娘么。参见皇后娘娘。” 淑妃娴妃温温柔柔地给皇后纳了个福,随后面带讥笑地看着落汤鸡般杵在浅池里的唐百衣。 “君姑娘这在做什么?国师大人教导门徒占星,都是大白天观水里倒影么?” 说着,淑妃掩面探着长长的指甲咯咯笑出声来。 孙绮安冻得哆嗦了个机灵,正没好气,恰逢表姐刚和她抱怨过受了淑妃的气,于是她暴躁喷出口,“还以为是谁这么大口气,原来是安县令的庶女。区区一个芝麻官家不受宠的庶女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没规没矩。”顿了顿,怒斥道,“安县令是嫌官帽戴着压脖子了么!” 一句话一出,四下寂静无声。 唐百衣倏地转脸,难以置信像是头一回认识孙绮安一般,震惊! 这有些精明,还有些怂的孙绮安居然能这么霸气地当众怼人,暴躁老姐啊!爱了! 皇后娘娘眯了眯眼,观察了一下这位传说中风评不错的宰相府嫡女。 周围蓦地传来各种窃窃私语,一众嫔妃纷纷掩面对着淑妃指指点点,嬉笑不已。 “原来是县令的女儿,还是个没地位的庶女,她倒是有本事能攀到妃子的位置。” “有什么用,娘家没人不顶事。你没听说么,安县令还是县令,一点官位都没升。依我看,若不是淑妃生了个双胞胎皇子,她可没现在那么大面子。” “腰杆还挺硬,不就是肚子好使么,真把自己当盆菜了?” 顿时,淑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面子落了个精光。 皇后娘娘没理会淑妃,直入主题地对着唐百衣开口发难。 “目中无人,眼中没规矩!真以为后宫是谁都能闯的么!” 威严富有中气的话,顿时在荷塘上方回荡,激起涟漪几片,令所有人脑中嗡嗡直响。 突然一声轻笑。 娴妃扭着腰肢施施然走来,将巾帕一甩,努了努唐百衣腰间的御赐的黄金腰牌,“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君姑娘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任何地方,包括凤栖宫,和……潮唐宫。” 潮唐宫,是冷宫中比较出名的一处,因原先出过吊死女鬼而闻名。 娴妃将唐百衣前几日作弄良妃的话,一丝不差地还给皇后。 顿时,娴妃笑得欢畅,等着看皇后变脸的好戏。 毕竟当时唐百衣这腰牌一出,冷宫的威胁一甩,她们所有人都脸上大变,好不狼狈!她狼狈,也想看着别人狼狈,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皇后越是狼狈,她就越高兴。 栽下坑都得拉个垫背的。 果然,皇后脸色大变。 她晶亮的目光死死盯住唐百衣腰间的黄金腰牌,上面赫然印了个阳刻升龙图腾。 果然是出入得皇宫任何一个角落! 原本只是想要按照口风给唐百衣一点苦头的皇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莫非,陛下真的相中了国师门徒? 原本她是不信谣言的,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信。横竖她有和唐百衣打过招呼,所以,她做什么唐百衣都是必须服从,不能反抗。 “君紫青,你,上来。”皇后高高在上,一脸愠怒盯着水中湿漉漉的唐百衣,眉眼沉下,声色俱厉。 娴妃内心更是兴奋又激动。 她原本只是想戳戳皇后痛点,没想到居然巧了,一箭双雕!能看到唐百衣吃瘪,还是借着皇后的毒手,她最是高兴不过。 坐山观虎斗。 “皇后娘娘。”娴妃开始煽风点火,唯恐皇后的盛怒不够旺似的,“都说陛下对国师言听计从,现在看来,陛下不仅仅听国师的天启诏令,更是对国师门徒也顺从的很呢。皇后娘娘,咱们都多久没有见到陛下了?国师院就设在宫内,真不知,是方便了谁。” 娴妃意有所指地乜着美目,斜睨了湿漉漉的唐百衣一眼,掩帕轻笑。 果然,皇后娘娘眼睛眯起,胸口起伏,波澜不惊的脸上头一回露出阴沉的神色。 第三百四十四章出手得爽 “君紫青。”皇后娘娘原本气定神闲的语调中带着薄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上来!” 按照约定,唐百衣可是得跪拜匍匐在她面前,在众目睽睽下诚惶诚恐地臣服。 唐百衣看了看已经拖着湿漉漉的衣裙打着喷嚏上岸的孙绮安,一步一步走上岸边。 很是听话乖巧。 “皇后娘娘。”唐百衣仰起肿脸,同样按照约定没有反抗,乖乖站在岸边,脸上就差写着“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娴妃笑得尖细的嗓音频频颤动,好不欢畅,“想不到啊想不到,国师门徒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你就敢欺压着良妃,却不敢违拗皇后娘娘半句。”她媚眼不屑地朝天上一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低声嘀咕,“不过是个草包!没用的东西!” 周围一众嫔妃纷纷掩嘴嗤笑,指指点点,看着唐百衣的好戏。 皇后娘娘怒喝一声,“君紫青,跪下!掌嘴!” 盛怒的火苗像是能把周遭点燃一般,顿时众人只觉得周围温度骤升好多度,皇后横眉冷竖,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语调冷厉狠戾,令人心生畏惧。 顿时,不少嫔妃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探长脖子努力垫脚张望,活像一个个被掐住脖子的鸭。 “皇后要掌嘴了!” “皇后说的掌嘴肯定是让人自扇,皇后她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就连罚都不愿玷污她的名声。虚伪!” “假慈悲!和良妃一个德性。” 众人心中腹诽成一片。 娴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美目流转,得意洋洋地盯着唐百衣的一举一动。 “皇后娘娘命你掌嘴,你听见没啊!还不赶紧扇!你还想劳驾皇后娘娘亲自来赏你么,真是好大的面子!” 原本被孙绮安噎了个脸色煞白的淑妃一听唐百衣触了大霉,立马翻身精神起来,将被奚落嘲讽的怒火连带发作到和孙绮安站在一边的唐百衣身上。 “掌嘴啊!皇后娘娘说话你个贱婢没听见么!皇后娘娘自持身份不打,本宫来代为管教!” 淑妃袖子一撸风风火火地大步迈来,整张脸因为愤怒和羞耻涨得通红。 “嘭——” 然而,淑妃的广袖还没扬起,一只硕大的铁拳已经迎面轰至。 唐百衣扭头看了看震惊的皇后娘娘,扯出一个笑,露出森亮的白牙,“娘娘,看好了。” 这是威慑!震慑出尔反尔的皇后,自己的脾气可不是任由人欺负的软蛋! 自己肯同意配合皇后演戏,也只是因为自己愿意,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辱,骑到头上无法无天! “轰——” 如同出膛炮弹般的铁拳,激起凌厉劲风。 顿时淑妃夸张地张大嘴凄厉惨叫,然而声音还没发出,就中途被中断。 “擦咔!” 清脆的崩牙声。 带血的门牙落地。 唐百衣晃了晃拳头,高高举起扬了扬,“皇后娘娘,看好了,这是一颗!” “嘭!擦咔——” 惨烈的哀嚎,震得人脑中轰鸣一片。 唐百衣,“这是第二颗。” “嘭嘭!”一脸血污的淑妃痛到晕厥过去。 “这是第三第四颗。” 一边的娴妃瞳孔倏地紧缩,双腿一软,顿时瘫软倒地,频频爬着后退。 声音带颤,“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君紫青,你疯了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声更为凄厉刺耳的破音惨叫。 “轰——” 强悍凌厉的劲风破空而至! 高高鼓起的手臂肌肉贲张,虬结的筋脉蕴含彪悍的力量,硕大铁拳高高抡起,凌空袭来狠厉的一击。 “嘭!” 顿时娴妃整张嘴被打到歪斜,两眼一翻,径直倒下。 “嘣——” 落下的血牙,正好四颗。 一时间,四下安静。 没有人敢大口呼吸,众嫔妃背脊齐齐蹿上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唐百衣笑得令人心底发凉,“两位娘娘,陛下都没为良妃说话,反而请太医医治我,你们猜猜,如果你们搬来陛下哭诉鸣冤,会比良妃更管用么。” 皇后愣住! 众人都震惊到不敢动弹! 良久,当唐百衣对着皇后娘娘施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礼,抱拳时,皇后才缓过神来。 “君,君紫青,你,你这是,是做什么?” 原本端庄大方,完美到挑不出刺的皇后突然磕巴,惊骇到话都说不完整。 她不是没见过更狠辣的女人,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整个人反应不过来。原本还乖顺到可以欺辱的小白兔,刹那间转变为一只吃人的凶兽。 这怎么让她接受? 唐百衣恭敬地行礼笑了笑,纯良无害,乖顺无比,“皇后娘娘刚才说要怎么责罚民女的?民女教训了一下看不过眼的长舌妇,有些忘了。” 皇后顿时如鲠在喉,那句“掌掴”的话,愣是堵在喉咙口,怎么都出不了口。 “你,你你……”皇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焦躁,重拾后宫正主的威严,“本宫罚你在此地跪下!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唐百衣乖顺地匍匐拜了拜,“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民女不敢不从。” 极度听话,俯首称臣! 一时间,众嫔妃哗然。 “什么情况!这么嚣张跋扈的国师徒弟居然对皇后毕恭毕敬?” “那可是横行霸道连良妃,淑妃,娴妃都敢打的君紫青啊!皇后这么厉害居然能把她管得服服帖帖?” “看来,后宫形势要有大转变了,皇后毕竟是皇后,手段还是狠辣,能将一匹野马训得服服帖帖。” “嘘,以后咱们还是每早去给皇后请安,别动歪脑筋去奉承良妃,没瞧见良妃都吃了大亏么,而且好像还翻不了身。站队不能站队啊,皇后还是皇后,厉害着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不少窃窃私语也溜进皇后耳中。 皇后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过分失态的神色,转脸看向一边跪地还一边对着她笑的猪头脸唐百衣。 唐百衣暗搓搓伸手动了个手势,无声的口型。 “宝贝。” 按照约定, 唐百衣只要在众人面前臣服于她,将她的威信抬起,她就得给唐百衣许诺中的宝贝。 皇后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虽然最终局面是她想要的,但这过程……可是令她万分烦躁不悦。 很快,在唐百衣对着荷花塘跪到夕阳余晖落下时,一名皇后身边的侍女捧着一个看起来就十分矜贵华丽的宝盒,双手奉出。 宝物来了! 自己按捺不住大动的手指,只想赶紧拆开看看,出手阔绰的皇后带来的宝贝是价值千金,还是万金不换! 第三百四十五章孽徒! “君姑娘,娘娘特地嘱咐,这宝物可是无上至宝。苗蛊魂符。只消有人打开宝盒看上一眼,便会立刻身死道消,魂魄散尽。” 唐百衣,??? 我特么,努力了半天,得了个什么奇葩祸害? 敢情皇后不是给自己送来宝贝,而是送来催命符的? 只是,世界上这种巫符毒蛊多了去了,都是骗人的吧?来自现代社会的好青年,是不会相信这种歪理邪说的! 侍女将宝盒一放,心惊胆战地甩了甩手,像是生怕有不干净的东西沾染到手上一般,恐惧之极,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唐百衣和内心旺盛的好奇心做着强烈斗争。 打开吧,不打开吧,到底打不打开呢。 乌鸦“哇哇”嘶鸣两声,扯了块黑幕,一下子,夜色深了。 “滴答,滴答——”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很快小雨转变为大雨,再转变为滂沱大雨。 唐百衣仰起还有些肿的脸,伸手摸了摸,那黑青色的药膏总算被暴雨冲刷走,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没鬼魅那般恐怖了吧。 湿漉漉的刘海狼狈不堪地紧贴着额头,雨滴不断冲刷着全身。 “轰——”一阵强劲的狂风呼啸来,带起更为猛烈的滔天雨势。 豆大的雨点,颗颗练成串,打在身上,头脸生疼。 狂风暴雨中,一把青色油伞斜来。 唐百衣眼帘上扑倏倏刷下的雨水瀑布猛地停了。 “师父?” 青色油伞下方,白衣广袖,蹁跹而立,从容冷冽的青年如同霁月清风一般,像是随时都要乘风远去。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暴雨来得疾,去的也快。一轮毛月亮高高挂起,明天,怕是要起风了。 月华洒落在白衣青年身上,笼下一层柔和光晕。青年衣袂随风飘扬,整个人隐在无边的月色中若隐若现,不太真实。 “师父。”唐百衣仰起脸,虔诚地叫了一句。 “起来,回去了。” 君宁卿闲闲淡淡留下一句话,收起油伞转身离开。 “师父?这三天三夜……” “放屁!” 斩钉截铁的骂声。 唐百衣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清风朗月般美好到不似凡人的国师君宁卿,也会脱口说脏话? “师父。”唐百衣笑得狗腿,有些小声,“徒弟腿麻了,膝盖也动不了。” 君宁卿背影一滞。 唐百衣趁势撒了个娇,“师父,得劳烦您老,背徒弟回去了。” 君宁卿僵了僵,慢慢转身,看着笑得狗腿又欠扁的唐百衣,倏地一把抓起那胳膊,一把将人甩在背上。 唐百衣凌空被一甩后,自动环过手臂,一把叩住君宁卿的后脖,大肆溜须拍马,将马屁拍的砰砰响。 “师父力气真大!不愧是大理国最圣明牛气的国师!别说历任国师了,就算是上数三千年里的国师都没您这么神勇啊!师父真当……” “唔——”一声闷哼。 唐百衣,“师父???” 自己歪过头,顺着手臂环住的身下人后脖,探头望向君宁卿的表情。 怎么好像……很痛苦? “徒弟!最近心宽的很啊!”君宁卿强忍住额头凸起的青筋,努力使出所有力气将后背的人向上托了托,一步一颤地慢慢走回国师院。 唐百衣冥思苦想了很久,才明白“心宽”是啥意思。 心宽体胖! 君宁卿这家伙!居然嫌弃自己重!明明他是个大男人,还背不动自己一个女子,真是缺乏锻炼! 说起来,自己这身体结实的很,力量不亚于现代的自己,体脂率很低,肯定比一般古代女子重上不少。而和君宁卿初遇时,他就说了他不会武艺。 不过……师父的背,很宽阔,很温暖,盛满了无尽令人心安的力量。 “师父,今天徒弟真的按照您说的,打碎了她们四颗牙,不多也不少。” “嗯。” “师父,徒弟第一夜还没跪满就回去了,皇后那真的没事么?” “有为师在。” “师父,您为什么气喘吁吁的?” “孽徒!” 毛月亮高挂。 大理皇宫一隅,白衣青年背负着浑身淌水的女子,落下两道长长的拖影,如同上古洪荒巨人般,乘着无边的黑夜,在昏暗中蹒跚而行。 另一边。 颐国皇宫议事殿。 “嘭——” 奏书被狠狠一摔。 顿时一众臣子匍匐跪拜,瑟瑟发抖。 “再报!”清冷寒冽的嗓音,寒凉无波。但没有任何一位臣子会当真以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没有动怒。 “启禀殷大人,老臣派人搜遍了中原南部,一无所获。” “启禀殷大人,臣命人在江南布下严密阵网,但这么多月过去了,别说女子,就连一个可疑的流民都没搜到。” 一时间,整个议事殿,万籁俱静。 落针可闻。 所有臣子背脊窜上凉气,噤若寒蝉,不敢多言,生怕多说了一句话人头落地。 上位者一袭白衣,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突然,殿后传来一声娇娇糯糯的啼哭声。 “爹爹,爹爹。” 沐珩依旧周身散发上位者的摄人威势,如同蓄势待发的喷涌火山,盛怒的怒火能将整片江山灼烧殆尽。 “爹爹,孤拿不出来娘亲给的头绳了。” 奶声奶气的哭音带颤,萌化人心。 沐珩身形一僵。 众跪拜伏地的臣子纷纷长舒一口气。 “爹爹,紧,爹爹,孤要娘亲。” 沐珩最终深吸一口气,一拂广袖白袍,长身而起,撇下一众心惊胆战的臣子转身离开。 议事殿后。 一个粉雕玉啄穿着龙袍的小娃娃正小心翼翼地和脖子中的头绳努力奋斗,但怎么都缠不出来。 沐珩叹了口气,温柔地俯身,轻松将一根黑色的头绳松出。 “爹爹,娘亲很快就能回来见孤了对不对?爹爹从小和孤这么说,只要孤乖乖的,娘亲一定会来亲亲抱抱。”一身黄金龙袍的奶娃娃胡乱抹着花脸,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唐百衣画像,那署名正是游龙走蛇的“殷北离”三字狂草。 沐珩目光深邃地盯住还不通晓太多人事的幼帝,点了点头,“娘亲,会回来的。” 远在大理国的唐百衣,并不知道自己被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喊成了娘亲,也不知道有人疯狂地满世界寻自己。 第三百四十六章计中计 “师父。”唐百衣回到国师院后,换下一身湿漉漉的外袍,换成厚厚的棉服,灌了大口姜汤,打了两个冷颤,才捧着皇后命人送来的宝盒犹豫地敲响了君宁卿书房的门。 “师父,这个真的……” 唐百衣话头还没说完,君宁卿捧着书卷的手一滞,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哪里来的。” “皇后给的赏赐。” “扔掉。” 唐百衣头一回听见君宁卿这么慎重严肃,狐疑地又看了看手中的宝盒,拿起来晃了晃。 轻微的摇晃声,里面有东西。 “糊涂!不知里面是什么就敢如此大意地收下,你不知皇后的母家是苗疆大祝么。”君宁卿难得严厉一回,板起脸,一本正经地伸手欲夺过。 唐百衣下意识将宝盒往后一藏,“师父,苗疆大祝是什么啊。很厉害么?这盒子里真的装了能杀人的东西?看一眼,就会死掉?” 自己真的不相信,这种苗蛊巫符根本不能用现代科学来解释。简直就是古代迷信。 但自己身处在陌生世界,或许有些事情不能用常理推断,自己还是怀有一份敬畏之心。宁可信其有,不敢贸然动手。 君宁卿两次探手都没有抢过那宝盒,肃然地冷眼板起脸来。 “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冷冽的嗓音,薄薄的怒意,令人心中一震。 唐百衣立马讪笑两声,讨好地连忙殷勤狗腿地给面前青年捶腿捶肩,捏起胳膊来,“师父啊!我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但……” “但”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君宁卿就像是知道面前人会说什么一般,叹了口气,无奈道,“此盒为历代苗疆大祝所有,可杀人可救人。想要得到此盒的人不计其数。皇后将这盒子给你,那么看来,不是特地赏赐你,而是,要杀你。” 一句话,要杀你。 “轰——”突然,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大作。刚刚骤停的狂风又夹杂着新一轮暴雨猛烈袭来,将窗棂捶打地砰砰作响。 唐百衣愣住。 皇后,好阴毒的心思。 门外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混杂着浑浊泥溅声。 君宁卿顿了顿,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世人只知道苗疆宝盒在大祝那,没人知道大祝已经将盒赐给他的独女,皇后。如果不出所料,皇后必然将盒子赠赐的消息散播出去。江湖人多势杂,这鼎鼎有名的苗疆盒子足够诱人豁出性命。” “轰——”又是一阵雷电轰鸣,刺眼的闪电以惊天地的气势劈开层层夜幕,气势骇怖! “豁出性命,也要抢夺。”君宁卿说完,双眼凌厉地紧紧盯住书房门口方向,一把将唐百衣攥住一拉,彻在身后。 唐百衣耳边被灌满隆隆的雷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师父,这盒子对皇后那么重要,她用来干掉我,是不是太浪费了!” “皇后想要干掉的,不只有你。” 君宁卿说完这句话,大步挺身而出,站在门口,伸指,一推。 “轰——”漫天惊雷,一个又一个在平地炸响,地面震颤,大树被狂风吹倒一片。 今夜的皇宫,注定不太安宁。 唐百衣眼看着君宁卿慢慢伸指推开房门。 就在书房门被推开一道门缝时,唐百衣纵跃向前一扑,一把将君宁卿扯回身后。 “师父!你不会打,你躲在徒弟身后!” “嘭——” 唐百衣扬起一腿对着书房门就是一记猛烈大劈。 被踹飞的大门狠狠砸下,直接将门外的一名侍女砸晕。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良妃娘娘。”唐百衣笑着打哈哈,敷衍地探了个“请进”的手势,“那么晚了,良妃娘娘不在殿里治伤修养,还专门来看我,真是让我心里好感动。” 门口一群撑着油纸伞的侍女,簇拥着脸上缠了个七七八八的良妃顶着大雨,进了国师院堂厅。 “君紫青,你……”良妃一进堂厅,将脸上溅到的雨滴一抹,愤愤地盯着同样脸上挂彩的唐百衣。 唐百衣慢慢晃到博古架边,笑了笑,“良妃娘娘是来找师父的么?你们谈,你们慢聊。”说完一晃眼,身形消失在屏风后。 “君紫青!你回来!”良妃顿了顿,还是敷衍地对君宁卿施了一个礼,“见过国师大人。” 而君宁卿,随意点了点头。 “君紫青!本宫是来找你的!”良妃穿过屏风,大大咧咧地到处游走找唐百衣的踪影,“本宫知道今天皇后赏给你个宝贝。你觉得你配得上拿那宝贝么?本宫这里有个更合适你的,同你换如何。” 说完,良妃哄小孩一般将怀里揣着的名贵玉器捧了出来,环顾四下,到处找人。 然而,空落落的堂厅,哪里还有唐百衣的踪影。 “君紫青!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本宫和你打商量交换是给你面子,若你蹬鼻子上脸,本宫就……” “就怎么样。”突然唐百衣如同平地闪出一般,晃在良妃面前,倒是将她唬了一大跳。 “就怎么样啊良妃娘娘。” 良妃陡然一惊,没想到突然面前闪出个人,猛地后仰脖子,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地。 “换不换!”良妃气势凌人地将胸脯挺起,门牙的豁口有些滑稽,有说话漏风有点凄惨。 “这宝贝你这么稀罕,那肯定是个好东西了,我就是不换。” 良妃眼珠子一转,说话漏风,吐字不太清晰,“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宝贝,那本宫告诉你。这盒子从来没人看过后可以活着出去,传说一打开盒子的人,就会立马死!” “擦咔!”窗外惊雷炸开,震得整个堂厅震耳欲聋。 唐百衣震惊又困惑,好奇地问了句,“真的?” 良妃看着唐百衣有些吃惊的脸,笑得更是得意,“你不信?好,那本宫命人试给你看!” “来人!”良妃衣袖一挥,一把将身后的贴身丫鬟提着衣襟给扯了上来,一把压在丫鬟的后脖颈上,对着唐百衣扬了扬眉,“你不知道盒子的好处,本宫来告诉你,如何?试一试,就能知道会不会死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真盒子假盒子 唐百衣点了点头,一脸傻白甜地将手中盒子递了过去,“世上真有这么玄的事情?皇后娘娘居然给了我这么个盒子?” 良妃一把接过盒子,提拉着贴身丫鬟的后脖颈,威胁般的训斥低喝,“打开!” 贴身丫鬟战战兢兢就是不敢。 “打开!贱婢!”良妃对着丫鬟就是一记大耳刮子。 “嘭”一下,贴身丫鬟整个人被打得摔出去,捧着脸喉脖一歪,哭得撕心裂肺。 “打开!”良妃喝声振聋发聩,可以和窗外惊雷一比高下。 贴身丫鬟这才哆哆嗦嗦地忍住哭泣,小心翼翼心怀侥幸地抽开盒子。 “擦咔!” 盒子打开。 “嘭——”侍女应声倒下。 唐百衣眨了眨眼。 君宁卿负手倚靠在屏风边没有说话。 良妃笑得开怀,“好好好!果然是好东西!”说哇,良妃一把攥紧盒子提起婢女的尸体头也不回地抢了盒子就夺门跑路! “君紫青!多谢你拱手相赠!”良妃大步踏入雨幕中,笑得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她回头看着呆呆的唐百衣越想越好笑,花枝乱颤,“后悔了是不是!早知道盒子能落在本宫手里,还不如换本宫的宝贝!” 良妃挑了挑眉,挑衅似的揣着盒子就大步奔进狂风暴雨中,头也没回。 就在良妃走后,君宁卿抱臂淡淡地看了唐百衣一眼。 唐百衣紧跟着大步打开房门,扯着嗓子大声喊。 “良妃娘娘!把盒子换回来!那盒子危险啊!良妃娘娘!” 院外传来良妃更得意猖狂的大笑声,兴奋的狂笑阵阵回荡在激烈的暴雨中,如同雨夜厉鬼,令人心惊胆颤。 唐百衣也喊够了,竖起耳朵,似乎原本埋伏在房门外的一阵诡异男子脚步声消失不见,似乎是追着良妃走,顿时心中一松,一口气放下。 “砰”房门一关。 四下安静,暴雨闪雷慢慢收弱,停歇下来。 君宁卿闲闲淡淡挑了挑眉,“所以,徒弟是准备藏起来了。” 唐百衣身体一僵,扬起明媚的笑脸,笑得一脸尴尬,“师父,你这眼睛,透视的吧。” 君宁卿没有多问“透视”是什么意思,淡淡地笑了笑,“还用看?那女婢根本没把盒子完全打开。” 没有打开盒子就昏死倒下,只有一种可能,装的。女婢贪生怕死,不敢看良妃口中会杀人的盒子,只能装死。 而自己给出的是假盒子,就算女婢看了,也绝对不会出问题,因为真盒子,还在自己手里。 一个精致带着繁复暗卫的宝盒被唐百衣从兜里揣了出来。 盒子带着隐隐威势,像是在嘲笑所有对它有肖想念头的人一般。 与此同时,国师院外。 良妃怀揣着宝盒疾奔在渐渐收势的雨幕中,不敢停歇。 “那个傻子君紫青,还以为她是国师门徒又能怎样。皇后给她的宝贝,还不是倒头来被本宫占为己有。”良妃笑得欢畅,脚步不带停,提气疾奔,一路飞快。 显然有轻功在身。 “娘娘,娘娘!”身后一个丫鬟大喘气,显然已经跟不上,“娘娘,好像有人,有人追过来了。” “这么快?”良妃呼吸一滞,更是卖力地夺命飞奔。 时间就是性命! 只要她能将盒子运出皇宫,给到太尉府赶来的家臣哪里,那么她就是给太尉府立了一件大功! 苗疆蛊盒,天下绝无仅有,十年才能培出一盒! 可以杀人,也可救人。 江湖上有三样宝贝,让无数豪杰争相抢破头:天机阁令牌,苗疆蛊盒,尸祖手抄。 天机阁令牌每年散出十枚,可以窥得天下所有机密。苗疆蛊盒生杀在握,就连大理国国君亲自向苗疆大祝交涉,大祝也只是用“时间未到未能成形”来推脱。 而尸祖手抄更是只有耳闻,无人见到,更不知效用。神秘异常。 “呼哧呼哧——” 良妃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窜出。 太尉府原是开国功臣,更是文武俱捏在手的名将。太尉府的女儿更是文能斗,武能打。 但此时的良妃,心怀惊恐,只因为身后的步步紧逼的脚步声怎么都甩不掉。 她大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脚步已经有些凝滞,失去知觉。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停。 “呼呼呼——” 黑夜中,一名提步飞奔的矜贵女子,乘着无边夜风夺命狂奔。而她身后紧紧跟着一长串的黑衣势力。 皇宫高墙,就在面前! 良妃心中顿时扬起兴奋喜悦!只因为城门外等候的正是太尉府家臣的奢华马车! 太尉府的人,来了! 这个功劳,是属于她的! 再有几步!再有几步,她就能塞银子给守城侍卫,将盒子交到太尉府手里!她的爹爹是多么需要这传闻中的盒子! 有了这个盒子,太尉府能调动江湖势力卖命,更能在朝堂里搅乱平静的湖水! 太尉府,要崛起了! “嘭嘭——” 良妃瞳孔倏地紧缩。 总觉得那步步紧逼的脚步声就不偏不倚地回荡在耳畔,近在咫尺一般。 她惊恐地倏地回头,忐忑不安地扭头看。 身后无边无际的黑夜,什么人都没有。她这才长舒一口气,继续转头跑。 然而,当她转过头的瞬间,已经清晰地看清了守门侍卫的脸! 那张满是凌乱大胡茬的糙脸,绝对!不会是守城侍卫! 良妃倒抽一口冷气,心中顿时迸发无比忐忑的惊恐。 “娘娘,请留步。”当胡茬守宫侍卫抹去暴雨溅在脸上的泥泞,露出清秀俊逸的脸容时,良妃已经发疯般的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地夺路就逃。 “娘娘!来人!拦住娘娘!”侍卫大喊一声,顿时一众侍卫齐齐奔出。 已经疯癫到难以分辨人脸的良妃惊恐地歇斯底里尖叫一声,胡乱两手臂狂挥,将所有企图拦住她的侍卫尽数抓伤。 “来人!来人!拉本宫上去!”良妃终于一步冲到太尉府马车前,一把将怀中的盒子掏出,试着够马车,惊恐地想要逃脱身后追兵的袭击。 “好。”赶车的轿夫将遮面的斗笠一摘,一张凌乱难堪的大络腮胡子糙脸。 蓦地,良妃瞳孔骤缩,红唇大张,小舌震颤,惊恐地声嘶力竭凄厉尖叫起来。 “来人!救命!来人啊!” 良妃凄惨的哀嚎声随着马车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远。 一众皇城侍卫没命的追,然而轻功绝佳的侍卫怎么都抵不过太尉府的扬蹄黑骏马。 “完蛋。”气喘吁吁的侍卫怎么都追不上宝马的速度,“追啊!追不上咱们全部人头落地!” 第三百四十八章小侯爷骚话连篇 翌日。 很快皇宫内出了两个惊天大消息。 良妃疯了。 被侍卫遣送回来的良妃支支吾吾每天抱缩成一团诚惶诚恐,谁喊都不理。 令一大大消息是,陛下对皇后非常失望,一怒之下将皇后关了禁闭,一个月内闭门思过。 传闻都说,有一样东西对陛下十分重要,他试图走访皇后娘家苗疆大祝去索要,但都被拒绝。可现在传出,那宝贝就在皇后手上,皇后眼睁睁看着陛下在苗疆吃瘪就是故意将宝贝遮着掩着。 这怎么能令陛下不上火? 最逍遥的当算唐百衣了。 唐百衣这几日一边欣赏着宝盒上精美繁复的暗纹一边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将丫鬟传来的各路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 “还真是个宝贝,看来可得藏好。” 自己不由得窃喜起来。 原本以为这盒子只是个累赘,现在看来,当真是人人想抢的热门稀有货啊!国君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轻而易举藏在自己手里,还没人知道! 陛下一定是想用这盒子来对付殷北离,毕竟传闻打开盒子的人,立即暴毙没有活口。这盒子可是自己的护身符,虽然有违现代科学。但苗蛊是个什么蛊,现代也没有定论啊,说不定当真有生物杀伤力呢。 正当自己窝在桌案上发呆时,窗棂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唐百衣眼也没抬。 “没空。” 又是一阵叩击声。 唐百衣换了个姿势发呆,“说了没空!” 小侯爷段八田悄摸摸地扯开窗棂透出半个脑袋来,笑得贱兮兮,“小爷好心来宽慰宽慰你,想不到你不识好人心!” 一道劲风。 唐百衣倏地抄手一把扯住段八田肉嘟嘟的脸颊,将那一大块肉扯得上上下下。 “痛痛痛痛痛!”小侯爷段八田眼泪里生生泛出泪花来,痛得歪着半边脸,苦不堪言。 唐百衣听到他惨叫了才满意地放下手,“行了,说罢,今天是我哪里又倒霉了?是出门会摔磕牙,还是会撞到棺材,还是会踩到狗屎。” 自己对小侯爷非常无语。 自从上回小侯爷在自己这吃瘪后,就隔三差五来找自己的不痛快。要么是诅咒自己不看黄历遇上霉运,要么是喊来鬼模鬼样的大神绕着自己来回跳驱魔舞,要么是撕下黄橙橙的鬼画符对着自己念疾疾咒。 横竖就是打不过自己,骂不过自己,干不过自己,只能诅咒自己晦气的意思! 混账! 小侯爷段八田吃痛地揉了揉肥如猪头的脸颊,指着唐百衣的脸笑起来,“你这猪头倒是养好了。” “痛痛痛痛痛痛!哎呀!哎呀!真的小爷错了,小爷错了!” 肥肉被上上下下又撕扯了个遍后,段八田才幽怨地抬了抬闪着泪花的眼睛,委屈地哼了两声。 唐百衣恨得咬牙切齿。 自己只是被扇肿了像猪头,而你呢!是肥如猪头!还没有减肥的自觉!还自以为很萌? “小爷错了,真的错了。”小侯爷段八田连连告饶,才委委屈屈得努了努嘴,“小爷也是好心来看看你,国学院里都在传,孙绮安说最近观星塔上住了个美女,国师都不要你了。” 唐百衣,??? 胡扯吧,观星塔是谁都能上去的?哪个活腻了脖子痒?这等同于机长开飞机时有网红边握着操纵杆边比剪刀手自拍啊。 段八田一看唐百衣在听,立马邀功一般将胸脯拍得嘭嘭响,“小爷也是跟着爹爹溜进宫来,这不观星塔那块都还没去,就特地来找你。这件事,小爷就是觉得国师大人做得不对!国师既然已经收了你为徒,肯定要带你上观星塔教你啊,怎么可以教别人呢!” 唐百衣想了想。 好像自己跟着君宁卿的日子里,确实没有学过什么。刚开始君宁卿还指点自己念了几本书卷。但他在看自己念得飞快之后就不再教,反而将自己塞进国学府,随后便是跟着陛下派的各路师傅学习各方面的知识。 就连自己和君宁卿相处的时间,也只是两人分别忙完了白天的事,偶尔在晚上会说上那么几句话。 男女还是要避嫌,就算是晚上,这三天加起来两人说的话,也没有超过二十句。 “走!小爷带你评理去!”小侯爷段八田一个猛子钻入房间,就作势要拉着唐百衣一同翻窗。 突然,他踏在窗口的胖身子一僵,慢慢往后看。 唐百衣狐疑,“干什么?” 段八田摸了摸下巴,仔仔细细观察,终于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君紫青,你长得不是小爷喜欢的那款,所以,你长得不合男人口味。国师大人宁愿教美人也不教你是情有可……” “嘭——” 一记凌厉的铁拳,惨痛的哭嚎! 唐百衣咬牙切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明明是你的审美比较奇怪吧!” 大理皇宫内。 观星塔下。 唐百衣仰起头,看着高耸入云的观星塔,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段傻子。” 段八田习惯性地应了一声,随后立马暴跳如雷,“君紫青!你别和孙绮安学!小爷有名字!” “这样的塔,周围几个国家,有几座?”唐百衣有些迷茫地看着高耸到看不清塔顶的塔身,顿时有点恍惚。 “当然就一座了!”小侯爷段八田理直气壮十分骄傲,“大理国的观星塔可是赫赫有名的!周围的颐国,小春城,扶桑什么的,哪里能造得出这般神迹!” 顿了顿,他想了想,“对了,国师大人从来没说起过你从哪里来,君紫青,你跟着国师大人之前,是干什么的。看你也挺穷的,你之前在哪里,干什么,吃什么的?” 唐百衣斜睨了段八田一眼,随口道,“吃人的!我是妖女,专门吃胖子!” 段八田顿时缩了缩脖子,脱口喷道,“又胡扯!小爷我……” 突然,唐百衣向前走了一步,只因为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 嘤咛啜泣,惹人怜爱,闻者心碎。 “这就是,你们说的住观星塔上的美人?”唐百衣指了指抱膝缩在观星塔下哭成泪人的曼妙美女,转头看了看段八田。 段八田僵立在原地,呆若木鸡,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好美……好美的……美人姐姐啊……” 一捧哈喇子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散财童子 美人兀自啜泣,丝毫没有发现有人来。 “小美人儿,在这溜达呢?”小侯爷段八田一甩风流倜傥的刘海,一捋散下的一撮鬓角毛骚里骚气地迈着自以为最阳刚的步伐,扯起一个拽拽的笑脸,迎将上去。 美人眼皮都没抬,依旧自顾自地抹着泪花。 “小美人儿。”段八田脸上讪讪地回头看了看唐百衣,“嗨呀”一声,准备掰回点颜面,“知道小爷是谁不?” 他故意抬起眉头,露出两丝额头的褶子,显得颇有成熟男子的风情。但在唐百衣看来只是赘肉多到堆积满了额头罢了。 美人停止抹泪,身体绷紧,转脸别向另一边,冷傲孤傲,如同北风中霜打的红梅。 “哎哟哎呦。”小侯爷段八田最烦有人瞧不起他,登时内心窜起一股火苗来,烧的旺旺的,火焰直接拱满喉脖,“小美人儿,小爷好心好意来提点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甩起脸色给小爷看了?谁给你的胆……” 然而段八田“胆”字还没出来,整个人被美人掏出的腰坠震慑住。 御赐腰坠! 腰坠下方还挂了个别致的小香囊,颇有一番韵味。 段八田艰难地咽了咽喉,喉头如同被哽住,“后宫,你是后宫的嫔妃?新来的?才人?”蓦地,段八田自觉不对。 观星塔位于皇宫东南墙边,毗邻国师院,和内围后宫是两个方向,属于皇宫外院。他一个侯府嫡子,难得可以舔着侯爷的老脸皮混进宫来在外围转转,但也仅限于国师院这一处外墙。但若是涉及到后宫女子,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皇宫内围,三千佳丽。没有一位君王乐意看见自己的女人被臣子瞎转悠瞧见。 “小爷,先,先走了。”小侯爷本来以为这女子和唐百衣差不多,都是国师君宁卿带进宫的门人,但若女子身份是后宫人,那他再出现就是大大的不妥当。 “站住!”凌厉的一声低喝,带着隐隐的威势。 小侯爷顿时脚步一滞,他哪里想到原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大美人,居然如同蛇蝎一般凶狠至此。 “你谁啊!小爷不认识你!”小侯爷段八田留下一句话就准备拔腿就跑。 哪里知道,美人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攥住段八田后腰的垂发,如同拔萝卜一般,将段八田的头发毫不怜惜地扯向她的方向。 “占了我的便宜,还想跑!没长眼的东西!” “嗷嗷嗷嗷嗷嗷!”段八田紧紧护住被扯拉的头皮,痛得两眼直翻,“救命!救命!救命!” 他一手护住头皮,一手如同紧紧扯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唐百衣的手,“姐姐!好姐姐,亲姐姐啊!救我啊,救我啊!有个疯女人!” 段八田此刻早就将什么“美人”的话丢在脑后,此刻,他只想着怎么赶紧从这个疯狂出手狠戾的女人手心逃脱。 唐百衣无声地翕动嘴型,吐出一个数目。 “没门儿!君紫青!你趁机揩小爷油!三千两黄金门儿的没有!你怎么不剥了小爷的皮呢!你这个雁过拔毛的坑货,小爷认识你那是八辈子倒了大霉!” 美人都是狠狠抽动那长发就是猛烈一扯! 段八田仰头长嚎,小舌头疯狂震颤,痛得眼泪哗哗直流,“住手啊!你这个疯婆娘!你这个毒妇!活该在后宫混不出头,有男的看上你就奇了怪了,你这种货色送给小爷,小爷也是剁碎了拿去喂狗!” “嗷嗷嗷嗷嗷嗷!” 更为凄厉惨绝的痛嚎。 段八田无助地死死攥紧唐百衣的袖子。 唐百衣翕动嘴唇,无声地又说出一个数目。 “什么!”段八田倏地眼睛圆瞪,惊诧地又气又恼,破口大骂,“五千两黄金?你咋不去抢呢!你给爷爷五千两爷爷帮你揍人好不好!滚滚滚!你个落井下石看好戏的小人!和这疯婆娘就是一路货色!都是人见人嫌狗都不理的……” “嗷嗷嗷嗷嗷嗷嗷!” 段八田整个头皮和头发像是快要分家一般,怕是最严厉的酷刑也不过如此,奈何他偏偏嘴贱,嘴皮子逞能。 “好好好!小爷答应你,五千两就五千两,赶紧的赶紧的!什么!怎么又变成八千两?你咋不给小爷说八万两呢!”段八田顿时险些就剩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虚弱的声音还在骂骂咧咧,“行行行,听你的,赶紧给小爷把这个恶妇毒婆娘给弄了!弄死她!小爷谢过您十八代祖宗嘞!” “嘭——” 一记强悍的铁拳抡破劲风,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直取美人面门。 美人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抹去牙口的血迹,眼睛淬毒,怀着怨愤。 “得嘞!”得救的小侯爷段八田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唐百衣笑得一脸纯良,“下午就让人送来国师院啊,过时不候。你猜陛下会不会知道今天的事。” 立马,段八田肥脸煞白! 陛下会怎么罚他,他不知道,但肯定会牵连侯府,他往后也肯定不能再跟着老爹混入宫中找唐百衣麻烦了。老爹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算你狠!”段八田恨恨地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我等着你送钱来啊,散财童子!” 段八田一边落寞悲痛地往回走着,一边听到身后远远飘来的雀跃欢呼,别提内心有多憋屈。 散财童子,是他么?可恶!他就是唐百衣的送钱童子吧! 小侯爷走了后,唐百衣转过脸来,盯着摔倒在地抹着嘴角血的冷面美人笑得露出白牙。 “这位娘娘,不在后宫服侍陛下,来观星塔做什么?” 美人突然冷笑一声,慢慢站起,个头居然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货真价实的胳膊以下都是腿,身材妙极。 “你管得着?” 唐百衣内心“啧啧”两声,最近这宫里人火气都有些大啊,是春天要来的原因么。 “我管不管得着先不说,但是这位娘娘,你正摔得不巧,挡住我的路了。”唐百衣努了努美人背后,正是观星塔通天的旋转阶梯。 第三百五十章摸鱼的两社畜 观星塔只有历任国师可以上启天听,感应神召。甚至连国师门徒都无权涉足。 但自己倒是不止一次上去,只因为君宁卿见自己恐高特别有意思。他故意在塔顶将自己掰正面对着广阔无边的天空,看着自己紧闭眼拼命摇晃嘴里直叫唤的怂样大笑出声。 谪仙般的国师大笑,很伤形象。 不过横竖,君宁卿在自己心中的霁月清风形象早就幻灭了,崩得渣都不剩。 “就你?”美人扯出一丝冷笑,顶着红肿的眼,“国师大人身居高位,上能通晓天启,下能占卜人世。观星知运,启迪国运。这么重要的观星塔,也是你能登上的?你是哪院的才人,真是癞蛤蟆肖想天鹅肉!” 一句话,将唐百衣听得一愣一愣。 敢情这位美人是将自己当做和她一般的后宫妃子了?这位姐姐有点闭塞啊,自己最近闹了这么大声势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绝对死宅? 更可疑的是,一般后宫妃子不会胡乱揣测别人对国师“肖想天鹅肉”吧,除非……她自己就是! 唐百衣试了试口风,“这位娘娘,您该不会在这里,守着国师大人吧?” 美人一僵,身体紧绷,没有出声。 唐百衣点了点头,“是算卦还是求子?国师大人应该不会被金银贿赂吧。” 守着国师,除了肖想,那就是有求于人。君宁卿一个数星星的大骗子算卦不就是胡扯么。 自己能肯定,这美人同君宁卿有私交! 有八卦! 美人冷哼一声,高傲地别过脸去,没有答话。 唐百衣摸了摸下巴,“娘娘,这观星塔也没拦门,也没带锁的,国师通达天听有时一凝神就是一整天连带过夜的,娘娘真的要等在这过夜?” 有后宫妃子在国师观星塔下过夜,大发啊! 传出去,可是惊天大事! 美人重重冷哼,奚落嘲讽道,“这年头新来的就是爱管闲事。你有本事,你上去啊。这里确实没锁。” 顿了顿,美人揶揄地乜了唐百衣一眼,讥笑,“嘴皮子倒是利索,上去,你敢么?吹起凉风来倒是痛快。” 说着,美人仰头翻了个白眼,果然侧站了一步,挑衅般扬了扬柳眉。 “请。” 唐百衣上前探头看了看通上观星塔的阶梯,“哎哟”一声,“挺高啊。” “可不是!”美人一看唐百衣怂怂的模样,更是大笑出声,“就是逞嘴能的很!真不知哪来的阿猫阿狗都敢肖想觊觎国师大人,居然还死皮赖脸地想要上塔?今天,你上了这塔,明天,你的断头就在城门口高高挂着!你试试!” “噔。” 唐百衣对着第一级台阶踩了一步,回头看了美人一眼,“要是明天我没被挂在城门口,你待如何。” 美人一愣,所有注意力都死死盯在唐百衣踏出的脚上,更是幸灾乐祸地嘲讽笑道,“没被挂城门口?你做梦做傻了?那是不可能的事!若是你明天好端端地站在本宫面前,那本宫寝殿里你看中什么,随便拿!” 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好嘞!记住你的话!”唐百衣一边应下,一边飞奔般大步迈上了高塔阶梯。 原地留下瞠目结舌的美人,震惊地美目圆瞪,呆呆地仰着脖子看着唐百衣消失的背影。 红唇因为仰着脖子而张开。 “这人是个疯子!” 过了很久,唐百衣终于拖着精疲力竭的双腿,艰难地瘫软成泥般躺倒在观星塔顶端。 这里,是大理国最隐秘的圣地! 也是连君王都被禁足的地方! 传闻里,若是有不被上天认可的人踏进观星塔感召处,是会受到上天惩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大理国运也会因此而受创。 有时候,自己问君宁卿,为何第一回敢带自己上观星塔。 君宁卿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闲闲淡淡,“真实的事,能被称作传闻?” 立马,自己闭嘴了。 无数人都敬畏的观星塔顶端,神秘莫测。 有人曾说,那里镶满了各色碧玉,能照映出天道。 也有人说,那里只是个铺面大理石的平台,夜晚繁星一照,星光同大理石的反光交相辉映,一语能惊天上人。 还有个流传最广的说法,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处水盆,印着月亮,启迪神音。 此刻,唐百衣正揉搓着攀登到麻木的腿脚,生无可恋地瘫软倒在一张松软的大床内。柔软的白色棉被,还带着阳光晒后的香味,暖暖的好舒服。 观星塔顶端,是有床的。 不仅仅有床,更有……松软到一陷就想入睡的蓬松大蒲团,这平时是君宁卿观星(睡觉)用的。还有一张白虎裘皮铺在整洁的地上,柔软的皮毛蹭一蹭,舒服到令人放不下来。 顶端除了吹冷风的平台外,就是一间堪比豪华寝卧的白色房间。一进到房间里,各种催眠的布置就令人昏昏欲睡。 “师父。”唐百衣无力地扬了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徒弟观星了,一会出关。” 说完,自己蹭了蹭松软好闻的阳光大棉被,怀中搂着一只弹性十足的大抱枕,呼呼入睡。 房间另一边,蓬松的白色大蒲团上,墨发随意搭在青年肩头。白衣青年,侧颜沉静,仙气袅袅,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一般,正在屈腿酣睡。 君宁卿睡熟了。 唐百衣,也睡熟了。 观星塔上师徒两人呼吸此起彼伏,睡得酣甜到淌下哈喇子。 与此同时,朝堂内。 “今天国师也很辛劳啊。” “是啊,一整天没有见到国师,相必正在耗费心神地钻研天象,以佑我大理!我等能尽享繁荣盛世,浩荡国运,国师大人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 夜深了。 君宁卿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辛劳,揉了揉睡眼,踢了踢大床上兀自磨牙的唐百衣。 唐百衣一个翻身惊坐起,“啊!下,下班了么!” 上班就睡觉,下班还是睡觉。这样拿着高奉例的金饭碗,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自己未来如果能活着从颐国回来,继承君宁卿的国师位置,那简直是……爽翻天了! 呜呜呜。 当唐百衣跟着君宁卿走下观星塔后,居然意外地发现,白天那苦守君宁卿的美人,还留在原地! 有好戏看了。 这回是苦命鸳鸯,还是挥泪送佳人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本道真言诅咒 “国师大人。”杵在观星塔楼下吹着夜风瑟瑟发抖的冰美人,此刻一反常态,委屈地垂下泪来,红唇一抿,我见犹怜。 唐百衣有点兴奋地使劲拿眼神瞟君宁卿。 哎,师父厉害了。 看起来禁欲清冷不近美色的师父,居然一来就来了票大的,敢挖陛下的墙角! 真汉子! 君宁卿看都没看美人一眼,自顾自一拂广袖,擦边走过,衣袂带风,婉若仙君下凡。 “师兄!”美人死死咬住红唇,眼泪扑倏倏不要钱地淌下,“婉儿为什么来大理,师兄不知道么。”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地一把上前扑住君宁卿的衣袍,仰头露出绝美的脸庞。 唐百衣一惊,师兄? “师兄,婉儿是赌气,故意接近陛下,哪里知道师兄还是对婉儿视若不见。婉儿是清白的,陛下没有在婉儿宫里过夜过。师兄,只要你乐意,婉儿就能陪在你身边。” 美人说着,拿绝色美目瞥了唐百衣一眼,打量地仔仔细细,努力将唐百衣的五官刻进眼底一般。 唐百衣被那诡异的眼神盯得一愣。 这什么目光?怪模怪样的。你要怎么绿陛下是你的事,瞅我做什么?这和我有关么? 君宁卿什么话都没说,负手任由美人攥紧他的袖袍,长身而立,墨发随夜风蹁跹,不染凡尘。 美人目光一沉,声音骤冷,“师兄,听说你收了个徒弟,就是她,对不对?” 唐百衣心中暗道,这妃子也不算孤陋寡闻,看来终究是将自己想起来了。毕竟自己在大理皇宫惹出这么大动静,后宫女子没听说过自己,不应该啊。 美人笑得阴寒,“观星塔就算是国师门徒也是不能踏足的对不对。” 唐百衣没有动,安心地看着同样无动于衷的君宁卿。 美人莞尔一笑,笑容绝艳,“师兄,你说,若婉儿将此刻禀到陛下耳里,有人肆意破坏大理国运,涉足圣地观星塔,陛下是会管,还是不会管。” 君宁卿眼皮也没眨。 唐百衣倒是想了想,道,“陛下封你为妃,却对你不感兴趣,这不应该啊。你将事情托人传到陛下耳朵里,这不是故意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么。” 美人蛇蝎般的美目很有兴致地一遍遍瞟在唐百衣脸上,像是要将她的面容印刻在心里一般。 一声清脆的讥笑,“师兄,想不到,你什么都没有教你的宝贝徒弟。你这个徒弟也不过是个顶替你身份的废物罢了!你想要全身而退,才故意找了个草包替罪羊么!” 美人倏地站起身,笑得花枝乱颤,她修长的小臂慢慢拂过君宁卿的墨发,嗓音带着迷人蛊惑,听着令人心中警铃大作。 “师兄,咱们才是一路人。不想做的事,就放下吧。至于你的宝贝徒弟,婉儿来替你教,好不好?” 低沉清冷的嗓音,在浓浓的夜色中掀起一番风浪,“滚。” 君宁卿沉下脸,第一次漫出冰冷寒凉的气势,令人心惊胆颤。 唐百衣惊诧地看了看君宁卿,那熟悉的轮廓漫出陌生的气势。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闲散师父么? 君宁卿,是什么人? 一枚玉笛从君宁卿怀中被掏出,刹那间,美人盯住玉笛的眼神清亮贪婪,极度渴望。 “嘭——” 君宁卿扬起玉笛威慑般的将一端抵住美人的眉心,将那枚朱砂印戳花,冷冷道,“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美人渴求地抬眼盯着眉心那带着生杀予夺威势的玉笛,恨得咬牙切齿,“好,好,君宁卿,你够薄情,你没有心!你就像一块万年寒冰一般,怎么捂都捂不热!” 她随即冷笑,语调凉薄透着恼怒和不甘,“君宁卿!师父说你是最淡泊无欲的人,但婉儿今天放三句本道真言在这里。君宁卿,你总有一天,定然会求而不得,思而无果,尝遍世间百苦,肝肠寸断!求死不能!” 求而不得,思而无果,尝遍世间百苦,肝肠寸断!求死不能! 一句话,在深夜乘着夜风回荡开,回音千转百回,怨毒无限,令人心中胆颤心惊。 美人怨气冲天,冷冷盯着唐百衣笑起来,“我得不到的东西,你凭什么能轻易得到。明天午时,我会恭候在城门口,等着你高高悬起的头颅!” 美人冷笑一声,闪身让出一条路来,笑得令人心里凉凉的。 唐百衣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美人,是君宁卿的师妹,还是个身怀绝技可以迷惑陛下,给陛下施展障眼法的人?她在后宫横行丝毫不用顾忌任何宫内禁忌,只为了接近君宁卿? 那君宁卿的师父就不是前任国师。他师从什么人?难怪他对观星毫无兴趣,只因他根本不是国师正经传人。 唐百衣探头看了看那晶莹剔透的玉笛一眼,觉得好看的很,不自觉就夸了出来。 “是真玉刻的?好精致。” “喜欢?”君宁卿顺手将玉笛递到唐百衣手中,“拿去玩,别弄坏了。” “好,谢谢师父!” 君宁卿走在唐百衣一侧,故意将美人的视线挡开。 美人贪婪地盯着那求而不得的玉笛,看着唐百衣像是把玩一个寻常玩意一般,心中顿时漫出无数复杂情绪。 嫉妒,妒恨,怒火,不甘,怨恨。 她为了能跟在君宁卿身边,费尽心思,处处使心机,却不可得。凭什么唐百衣就能如此轻松,还理所当然!更可恶的是,那能让江湖惊起腥风血雨的玉笛,唐百衣居然像是把玩一个普通物件一般,翻来覆去的玩捏。 丝毫不珍惜! 她不甘心! 很快,君宁卿携着唐百衣的背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师父,你真的会观星象?” “嗯。” “师父,那美人说的是真的么,你是不是在算计我,你收我做徒弟肯定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嗯。” “师父,如果我被扶上国师位后,你是不是就能离开皇宫?”唐百衣寻思了一番,换了个思路探口风。 “嗯。” “果然!师父,你那么草率地决定收我做徒弟,其实根本就是碰巧吧!当时你遇上任何一个人都会愿意收他做徒弟,只是为了找个挡箭的而已。” 第三百五十二章挖好的坑 “嗯。” 顿时,唐百衣无言以对,心情竟然有些轻松下来。 原本自己一直担心君宁卿别有用心,或者接近自己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看来只是自己太过谨慎罢了。君宁卿他只是简简单单想要退休,赶紧找个能上岗又听话的倒霉孩子罢了。 那么,君宁卿一定有万全的把握帮助自己成功完成刺杀殷北离的任务,活着回大理。 “师父。”唐百衣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师父你会助我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对么。” 这回君宁卿没有答应,而是奇怪地反问了声,“盒子不是在你手上么。” 那苗疆罕有的蛊盒,多少江湖人垂涎的宝贝,他最终想了想还是相信唐百衣不会无脑真的因为好奇而打开,丢了性命。所以,他没有将宝盒收走。 唐百衣心中一沉。 果然,这任务还是得自己一个人完成。背后没靠山,有些……惆怅! “师父,你教我点师门的本事吧,还不知道师父学什么的。”唐百衣开始试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好奇心一旦被激起,就有着奋力挖掘的念头。 既然君宁卿不是正宗国师后人,还听上去大有来头的样子,那自己可得将师门好好参透,从君宁卿着学点本事来。 黑夜有点安静。 周遭只余下两人有节奏的脚步声。 君宁卿腿长,脚步稳节奏又慢,故意合着唐百衣的步伐一般。 唐百衣等了很久,只听到夜风刮过的呼啸声,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呵,果然,他可以给自己打所有哈哈,一碰到师门的事就是不说!就是让自己的好奇心膨胀,堵得慌! 翌日。 唐百衣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脖子。 嗯,头还在。 随后自己听了听门口,没有人敲门。 本着对谨慎的原则,唐百衣还是努力窝在安全的被窝里,想要等到午时之后再出门,生怕昨天的诅咒成真。 什么明日午时城门口高高悬挂自己的头颅,听上去就瘆得慌。 “咚咚。”客气的叩门声。 “病了,不去!”唐百衣捏着鼻子高声喊了句,嗡嗡的鼻音浓重。 “咚咚。”公公尖细的嗓音,“君姑娘,今日陛下亲自检查水墨画,还请君姑娘移步。” 唐百衣心中大呼不好!险些忘了这一茬。 每隔七天,国君都很有闲心地来自己训练场转一圈,每回轮着检查自己的舞技,歌喉,还有那狗按爪印一般的书画,就连危险至极的匕首行刺技巧课,国君都会按时监督。 每回,国君盯着自己努力的模样都重重点头,好像笔下压的是殷北离的脖子一般。 可见国君对拿下颐国的执念之深。 刺杀殷北离,他势在必得! “来了。”唐百衣瓮声瓮气地披上衣服,垂头丧气。今天自己最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陛下! 很快,皇宫画坊就在面前。 “陛下。”唐百衣乖乖巧巧地小碎步跑过去,很听话地提起笔就开始蘸墨泼出山水轮廓,大有将国君的一肚皮问责堵在喉头里的志向。 原因很简单。 帝王身边站着的冰山美人,不正是昨夜诅咒自己的“婉儿”么。 自己真没想到,这叫婉儿的美人,居然亲自来找国君告发自己,还得逞了!国君居然肯见她,还将她带来这里!为什么陛下这么听她话,却不宠爱她? “陛下,很快就好了。”唐百衣垂头乖乖地依照先生的话将这几周所学的山水基本技巧尽数用上,一回头,却觉得帝王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对劲。 “陛下?好了。”唐百衣转脸,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同往常一般捏着宣纸两角高高拉起,将墨痕未干的书画晾竖在帝王面前。 以供评价。 不怒自威的帝王负手而立,什么都没说。 唐百衣从宣纸背后探头狐疑的看了看。 嗯,陛下怎么了? “画的不错啊。”出声的是冰山美人。 唐百衣只觉得背后窜起一丝凉意,只因为这位美人师叔的尖细嗓音带着笃定的沉稳,胸有成竹。 陛下没有动作,只是依言说了句,“画的不错。” 那眉眼动都没有动,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唐百衣咽了咽喉,心中警铃大作。 冰山美人咯咯笑着,上前一步,在帝王面前晃了晃,“陛下,臣妾觉得君紫青画得虽然好,但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帝王什么反应都没有。 美人沉稳地上前,一捋墨发,将长发随意搭在肩头,露出白皙的脖颈来,“陛下您看,这一处山水,像不像腾龙困笼?铮铮傲骨的升龙被囚在笼中。”顿了顿,她嗓音陡然严厉嘹亮开,“君紫青!你故意欺君罔上,戏弄君王!安的什么心!” 一句怒喝问责,回荡在空阔的画坊间,余音缭绕在屋梁上,久久不绝。 整座画坊的宫女“噗通”一声齐齐跪下,吓得胆肝具裂。 戏弄君王,死罪! 唐百衣怔住。 这美人师叔,原来并非要借着自己踏上观星塔的事铲除自己,而是动用了更狠的一招,戏君。 这山水,自己怎么看,都没看出哪里有腾龙困笼。 一声重重的怒哼。 一袭龙袍的帝王一拂黄金龙袖,果真横眉冷竖,怒喝一声,“来人!”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拿下,斩立决!” 夸张的怒喝声,居然带着浓浓的恨意和绵绵的怨气,那阴冷语调同冰山美人如出一撤! “哗!” 门口蜂拥而入两排侍卫,顿时唐百衣被众身手矫健的侍卫团团围住。 “等等!”唐百衣连忙出声。 冰山美人咯咯直笑,妩媚动人地扭动腰肢,施施然上前亲热地揽住帝王的胳膊,如同刚承完恩露的宠妃一般,洋洋得意。 “死到临头,君紫青,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以为你一个国师弟子,能对抗陛下?陛下上承龙运,下达苍生,能被你一个区区弟子迷惑?就算你生得冰肌玉骨的皮囊,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顿了顿,美人更是美艳绝伦地一眨眼,勾起帝王的下颌,呵气如兰,轻笑道,“陛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如同被操纵的傀儡一般,眉眼沉下,任面前美人轻佻勾引,动也不动。 第三百五十三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等什么,还不快拿下!”冰山美人美目一瞪,狠狠扫过杵在画坊门口的侍卫,声色俱厉,很是威风。 唐百衣看了看画坊门外,笑起来。 “你笑什么?”冰山美人不悦地上前一步,仔细将唐百衣端详。她本以为唐百衣会因为恐惧,而吓到胆肝俱裂。但是,令她不爽的是,唐百衣居然像是没事的人一般,淡定自若,还能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 美人见唐百衣笑得更爽朗,不由得美目一眯,狐疑起来,也探头看了看画坊外。 但是,什么人都没有。 “来人!拿下啊!还等什么!” 唐百衣慢慢道,“我笑,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了。” 美人困惑地想了想,随后更肆无忌惮的仰天笑起来,畅快无比。 “君紫青!你以为,还有人能救你么?将你拿下可是陛下的圣旨。”冰山美人巧笑倩兮,水汪汪的媚眼对着身后的帝王一勾,骚而不浪,“大理可是陛下的大理,这里,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救你?” 突然,门口传来的通秉声,让美人浑身一震。 “皇后娘娘驾到!” 冰山美人眯眸戒备地斜睨唐百衣,低声冷道,“别以为皇后来了能救你。有陛下在,皇后能顶什么……” 话音未落,门口“嘭”一声,一名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的女子携着一众宫女走来。 凤仪天下,威势毕现。 “见过皇后娘娘。”就算是美人,也必须进退有度,她不得不迫于凤威行了个礼。 “君姑娘,所谓何事?”皇后玩弄着长长的指甲,根本没看见垂首立在一边的美人。 美人一听,皱起了眉,心中忐忑。 皇后确实是唐百衣在出门时派阿红请来的,阿红跟着自己在国师院住,各种宫殿位置都熟悉的很,办起事来也利落。 原本自己请皇后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 唐百衣笑道,“皇后娘娘,听闻娘娘是苗疆人,不知苗疆是否有可以将人催眠的法术,或者是……隐藏存在的法术。” 皇后一愣,陡然警觉地环顾四周。 很快,皇后蹙眉,细细看向一处墙角边。 “你是?”随后,皇后蓦地拔高音量,厉声喝道,“脸抬起来!” 美人眉眼闪烁地慢慢抬起眼帘,动人的美目流转妩媚的光晕,我见犹怜。 唐百衣加了句,“皇后娘娘,陛下从您进来到现在还没说过话,我倒是觉得这位美人娘娘背后的图案花纹邪门的很。” 画坊四下安静。 侍卫纷纷悄悄拿眼去瞅确实有点不太对劲的帝王,困惑地静观其变。 “转过来!”皇后厉声怒喝,气势如虹,强悍的凤威令人心惊肉跳。 美人怨毒地看了看唐百衣,死死咬紧牙关瞥了眼背后几案上的香烛,蓦地猛扑过去。 “轰——” 烛火遇特殊材质的衣袍瞬间爆燃! 冲天而起的火光令整个画坊惊慌一片。 “护驾!护驾!”顿时侍卫们鸡飞狗跳,拔剑的拔剑,护王的护王。 一声凄厉吃痛的尖叫! 冰山美人后背被整个儿燃烧成一团火球,她疾速将袍子褪下后,一猛子扎进脏污颜料洗池里。 颜料池里燃起一通滚滚浓烟,带着难闻的刺鼻气味。 而被褪下的着火袍子顷刻间被烧为灰烬,风顺着敞开的大门吹进,飞灰乱舞,渣都没剩。 “君紫青!” 冰山美人艰难地从脏污洗料池中爬出后,湿漉漉的刘海混杂着灰色斑杂的墨痕,耷拉紧贴在她的额头处,好不狼狈。 她怨恨的目光淬满了毒,恶狠狠地紧盯着唐百衣,像是黑暗中的毒蛇死死盯住青蛙一般。 唐百衣摊了摊手。 如果自己不是现代来的人,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催眠这种方法,那肯定不会起疑心,或许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巫术。但这美人衣袍后的图案也太奇怪了好么,加上那看起来半雪纺半塑料的质地,明显像是写着“这衣服有问题,来查啊”。 古代人居然能熟练运用图案和材质催眠,看来很多古技已经失传,若是流传到现代,绝对非同凡响。 就在美人湿漉漉地拖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抬起丰腴的臀,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踏出洗料池时,帝王,清醒了。 “嘭——” “陛下!”皇后娘娘一把扶起腿脚一软,作势要摔倒的帝王,却也被那高大挺拔的健硕身体带的摔了个趔趄。 美人薄纱般的里衫,湿漉漉地淌着水,毫无遮挡地紧贴在白皙丰腴的身上,勾勒出一片春光。 刚清醒的帝王,看愣了,痴汉般的张大嘴。 “你是……”帝王努力回忆,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位绝色妙人是哪个宫的妃子。但从她头上戴的金玉钗来看,位份应该还不低。 皇后眼神一暗,长指甲紧紧攥住帝王的龙袍,却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回陛下。”冰山美人暗中剐过唐百衣一眼,随后柔弱地施施然行了一个婀娜多姿的礼,“婉儿是陛下钦点进宫的,陛下忘记了么。” 说着,美人妩媚的眼帘慢慢垂下,故意遮藏起倾国倾城的美艳姿容,那绝色容颜,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倾倒。 但,她越想低头去遮,帝王越是感兴趣。 “婉儿?好名字,你,把头抬起来。”帝王目光灼灼,哪里还管得着皇后是不是攥着他,他眼中此刻只有一个惊艳天地的绝代佳人! 美人死死咬紧红唇,手心沁出冷汗,却迫于皇后凌厉戒备的目光,她什么花招都不敢使。 “乖,婉儿,抬起脸来。”帝王此刻的痴汉相,绝对能写上“大猪蹄子”。 冰山美人胆颤心惊地仰起脸,扯出一个苦涩又惊慌的笑。但这微笑在帝王眼中,是羞涩,是闭月羞花,是含苞待放等候他采撷的蔷薇。 “好,好,好。”大猪蹄子帝王眼睛射出精光!眼底一亮!怎么都难以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胸口激动起伏。 皇后怨恨地扫了美人一眼。 唐百衣眼见没什么自己的事,而且陛下肯定忙着好事去了,哪里会再顾得上检查自己的诗画,于是默默地对着耳朵里听不见任何事的陛下拜了个礼,转身就走。 “君紫青!” 一声怨毒狠戾的幽怨低呼。 第三百五十四章太纵容你了! 唐百衣刚出门没几步,听到喊声回头看了看。 冰山美人被皇后屈尊降贵亲自架着胳膊,慢慢挪向恩泽宫的方向。而她们身后,紧跟着眼冒灼灼精光的陛下。 恩泽宫,洗浴后直接被送入帝王寝宫。 美人衣袍也没了,还被深谙苗疆巫术的皇后亲自押送,看来这回,她是想逃也逃不了。再多的计谋和迷药,在“侍寝前必须搜身”这条勒令面前,会毫无作用。 “君紫青!” 又是一声咬牙切齿仇恨之极的低喝,还带着欲盖弥彰的小心翼翼。 唐百衣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被皇后死死钳住的美人,叹息了一声。 “知道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回头我再去娘娘宫殿里坐坐。” 美人脸色刹那间更是煞白一片! 之前她亲口讥讽“午时城门口将会高挂你的头!想逃?不可能的事!如果午时城门口空空如也,那本宫宫殿里的东西,你看中随便拿!” 如今一语成戳。 她一厢情愿为君宁卿守身如玉二十余载,一门心思只想魅惑君宁卿得到他的身心。哪里知道,他的身她得不到,心,更得不到。 而今天,她的身子,也保不住了。 很快,帝王寝宫中传出声嘶力竭吃痛的惨呼声。就连门口把守的公公都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陛下,未免,太性急了些。今夜这妃子,有点遭罪啊。 另一边。 唐百衣披着夜色回到国师院时,等候自己的却是一处愠怒的背影。 君宁卿负手背着门口,墨发沉静地披在身后,白衣蹁跹,月光跳动洒下,在他背影上笼下一层光晕。 这,原本是个极为普通的居家一幕,因为君宁卿向来如此。 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心中一慌,敏锐地察觉到,君宁卿,生气了。 “为师是太纵容你了么!你如此胡闹!可知道后果!”君宁卿转身,手中扬着一条戒鞭。 凌厉的戒鞭泛着阴寒的煞气,同它主人一般,气势逼人,怒气滔天。 唐百衣看到戒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奇怪,自己明明不可能见到古代戒鞭,今日是头一回见,怎么感觉像是和戒鞭搏斗过一般? “师,师父。”唐百衣磕磕巴巴,“对不起师父!徒弟将未来师娘送到陛下床上去了!给师父您戴了绿帽子!徒弟错了!”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嘴皮子一软先认错,绝对是不会吃亏的! 唐百衣秉着痛哭流涕戏精上身的求生原则,率先一把抱住君宁卿的裤摆哭得涕泪纵横,好不凄惨。 “师父!徒弟不是有意给您戴绿帽子的!师父您如果实在心里难受,徒弟这就连夜给您去怡红院包场请姑娘上门。再不行,徒弟给您出钱买美人去!大理那么多美人,总有合适做师娘的!” “胡闹!”君宁卿大手一挥,一把试着将裤摆扯回。 但无奈唐百衣抱得很紧,还一边痛哭一边往裤摆上蹭。顿时白到发亮自带仙气的裤摆,马上被涕泪淋了个狼狈。 “嘶——”君宁卿抽了抽眉骨,艰难地低头看了看难以认出的下摆。 唐百衣顿时觉得,君宁卿有强迫症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至少,对自己不是。 “师父!”唐百衣像是无尾熊一般,攥紧裤腿,一股脑攀附上君宁卿的腿,顺便更肆无忌惮地揩着那整洁干净的衣袍,“师父!您要罚,徒弟不敢有怨言!您随便罚!但能不能,不要打脸!徒弟好不容易才消肿的。” 一句话,直接把君宁卿的怒气噎了回去。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剩下唐百衣的间歇性鼻抽音。 良久,君宁卿才憋出一句,“孽徒。” 唐百衣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有转机了么。 君宁卿叹了口气,无奈道,“为师才斥责你一句,你就将话堵为师到现在。你觉得为师是因为你师叔侍寝的事斥责?” 唐百衣想了想,“不是么?” 君宁卿又叹了口气,慢慢抚上湿淋淋的衣袍,随后,倏地飞快将衣袍从面前人的魔爪中抽出,“为师问你,今早出门为什么没有问过为师。” 唐百衣双手一空,回忆了一下,“师父,您今早没出门?我以为你和以前一样去观星塔了。” 君宁卿道,“为师守在隔壁,随后跟你去了画坊。” “师父?” “如果今日皇后没来,你待如何。” “如果今日你师叔没有用那么低级浅显的法术,你待如何。” 君宁卿声音慢慢转冷,一句赛过一句。 唐百衣小心翼翼抿了抿唇,“没想,那么多啊。还能怎么办。” 君宁卿冷哼一声,带着薄薄怒气,“回头再去娘娘宫殿里坐坐,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唐百衣一惊,“师父!你偷听!你居然,在画坊外站了一整天?” “胡闹!”君宁卿一拂广袖,难得沉下脸来,“你师叔是什么人!也是你一个普通人可以接近的?昨日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想着去接近你师叔?为师是不是过于纵容你的,才将你教得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掷地有声的斥责,回荡在书房中,震得屋梁上飞屑落下一片。 唐百衣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乖乖垂着头,迎接着狂风骤雨。 “师父,徒弟错了。”唐百衣瘪着嘴,小心翼翼地上前晃了晃君宁卿的胳膊,“师父,你不要生气了,徒弟不去师叔那,徒弟离她远远的。” 书房内,良久,没有人再说话。 唐百衣不断晃着面前人的胳膊,居然黔驴技穷。 怎么哄盛怒中的师父呢?在线等,挺急的。 没人说话的空气,是沉默的。 沉默的空气是安静的。 安静的空气,是适合人睡觉的。 唐百衣努力一下又一下晃着面前人的胳膊,直到眼皮有点打架,直到头难以抑制的轻点靠在面前人的胳膊上。头随着下意识的晃动一同蹭啊蹭,呼吸声渐渐均匀,脚步渐渐虚浮。 “嘭——” “嗯?”唐百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起眼发现君宁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一阵凌空失重感袭来。 “师父?”唐百衣发现自己整个被横抱起来,被送回了卧房。 “师父,你举得动我了?果然,上回你是装的吧!” 君宁卿脚步踉跄,坚持到把脖子憋红,额头青筋暴起。一阵痛苦的闷哼,他一把将怀中人毫不客气地摔进松软的床榻中。 “徒弟。”君宁卿神情复杂。 “我知道!别说了!”唐百衣捂住脸,“只要师父别再塞饭,我一定会瘦的!” 自己重么?不!肯定是君宁卿太文弱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杀伐果断 “师父,婉儿师叔那怎么办。”唐百衣也只能用师叔来称呼,冰山美人毕竟是君宁卿的师妹。 “她自求的后宫妃位,当然有她自己承担。” “师父,有时候,师叔说的没错,你还真的挺无情的。”唐百衣翻了个身坐起,突然又觉得没那么困。 顿了顿,自己小声加了句,“还以为你会去救她。” “为什么。”寒凉的嗓音沉静无波。 唐百衣想了想,“师父,那如果是徒弟咎由自取,你也不会管对不对。” 自己总觉得君宁卿还有点佛性的味道,凡事都会考虑因果论,谁的因就是谁的果。 “就你?”君宁卿丝毫没有掩藏眼底的鄙夷,斜睨了眼身边人的身子,索然无味地转过脸。 “嗨呀!”唐百衣立马暴脾气上来,这原主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那就是这丰腴的身体,傲人惹火的身材,绝对的火辣派。 “师父!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唐百衣边说边努力挺了挺腰板,骄傲地仰了仰脖子,原本宽松的国师门徒服,也因此被勒出了傲人的曲线。 君宁卿正要转脸开始毒舌,倏地立马别开脸去。 “胡闹!” 他长袖一拂,蓦地起身,大步离开。 “师父!”唐百衣已经被趣味激上头,恶劣地笑起来,“你耳朵上是不是涂了蜜啊,不然怎么这么红。” 君宁卿并没有耳红,依旧身影笔直,如同一棵孤傲的白桦树般,清冷寒冽。但在唐百衣话音一落,他脸上泛起一层愠怒,转脸斥责。 “孽徒!” 随后,他转身以逃也似的速度,快步离开。 门内,唐百衣已经笑瘫在床上。 什么正经八百的禁欲国师,什么拒人以千里的刻骨寒意,不过都是闷骚罢了。这师父,真的是有意思。 翌日。 很快,唐百衣就尝到了美人师叔的报复。 “啧啧。”窗外,小侯爷段八田啧了两下唇,叩开窗,脸色很差,“送钱了!走!” 唐百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你怎么又混进宫了?行,你送进来吧。” 若不是段八田提醒,自己险些就忘记他欠自己钱的事。最后是敲定多少价格来着?五千?八千? “没法带进宫,今天守门的侍卫不是侯府的人。跟小爷来。” 唐百衣顶着一头随意束起的墨发,抹了把脸,打着哈欠跟着段八田出了门。 “侯府在哪呢,你赶紧的,一会儿我还有事。” “到了,就在前面。” “你们侯府在北城门旁边?这么偏僻?” “转个弯就到了。” 唐百衣看了看今天有些不对劲的段八田,挠了挠下巴。 “段傻子,你要是被人劫持了就吱一声,怎么感觉你这表情和便秘似的。” “快到了。” 然而,刚一转过弯,唐百衣就敏锐地觉察到不对! “嘭——” 硕大的铁拳面朝段八田的面门轰击而出,唐百衣先发制人。 “段傻子!你是不是搞我!” 然而,当段八田摇摇晃晃后退好几步时,脸……掉了。 一张薄薄的面具,顺着那光洁的额头慢慢起了皱褶,滑下一大半,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姿容。 “婉师叔?”唐百衣警觉地四下望了望,没有埋伏,但是,这地上交错画的轨迹很是诡谲。 冰山美人慢慢一把将被重击砸坏的伪装撕扯下来,愤恨地攥紧将面具揉成一团,恶心地猛一挥扔掉。 “君紫青!”冰山美人咬牙切齿,刻骨的仇恨弥漫出,如同毒蛇般阴鹜地死死盯住面前人。 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吃痛的倒吸声。 冰山美人不再掩饰身体的痛楚,而是将内心的巨大耻辱尽数发泄在唐百衣身上。 “都是你!君紫青!你将我毁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唐百衣懵了。 扑面而来的紫色雾霭像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霾般,铺天盖地将自己整个裹起。腥臭的辛辣味令人生理性作呕,只觉得胃酸强烈泛出,肠胃不断抽搐紧缩,整个人也难以扼制地痉挛。 手脚……狂抖! 抖到拳头握不住,脚站不稳。 阴鹜狞笑像是从四面八方环绕扑来一般,带着浓郁的煞气和怨毒。 “我受到的痛苦!君紫青!我要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唐百衣努力闭气。 不能吸!不能吸入!必须离开这团毒瘴!这到底是什么巫女,居然能随身带这么多毒? 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弥漫天地,“没用的!这雾渗透肌肤,你就算憋死了都没用!我倒是要看看你个贱人是怎么被万人骑,被千人当作狗!就算你被毒成一具走尸,我也要你尝尝求死不得不伤不灭的滋味!” 狂笑声振聋发聩,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地面颤动。 唐百衣倏地抬起眼,双目被毒雾熏得赤红,遍布红血丝,青筋暴起,整个人肾上腺素被高度激发,催发出瞬间爆发的暴击力。 冰山美人更是笑到花枝乱颤,“怎么?就你一个国师门徒还想反击?师兄什么都没教你,你一个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废物又有什么出息和能耐,敢和我叫板?你不过就是凭借国师的名头,脸上沾光罢了。就你这窝囊废的模样,离了师兄,你还能做什么?你只配蹲进下贱的窑子里,供万人骑!” 美人越说越激动,她的绝色容颜狰狞成一团,眉眼因为愤怒和冷厉越发惊悚,如同爬出炼狱的女鬼。 毒雾还在弥漫,眼色越发厚重。 美人捂住吃痛的下腹肆意大笑,“告诉你,君紫青!你给我的屈辱,我会一夜一夜,慢慢的,慢慢的好好还在你身上,让你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等到我玩腻了,一刀一刀将你砍成人棍,会特意记得带师兄来好好欣赏,好好欣赏他好徒弟临死前的惨状!” 说完,一阵风拂过,吹散了一些毒雾,更是将美人狰狞裂口大笑的模样拨弄出来,骇人惊悚! 唐百衣双目赤红,整张唇瓣已经因为接触毒雾而高高肿起,脸颊也泛起诡异的紫红。 “你这眼神,是死不瞑目么!”美人哈哈笑到身体乱颤,直不起身来,拿手指看笑话般指着唐百衣惨不忍睹的模样,心中爽极! “轰——” 突如其来的一腿大劈! 凌厉强悍的脚力自上而下如同劈山巨斧一般直接高高抡起,狠厉劈下!腿速快如出膛炮弹,破开劲风一片! 直击面前美人的头颅顶端。 “擦咔——”闷闷的脆裂声。 电光火石的瞬间,狂笑的美人一下子全身僵硬,直挺挺地笔直躺倒,重重摔下! “嘭——” 后脑勺着地。 第三百五十六章曾经的他,染尽风华 唐百衣积聚打出了仅剩的力道后,全身软绵绵地瘫软倒进浓到化不开的紫雾中,慢慢意识消弭。 这一脚大劈可是自己最炉火纯青的一招,被击中头颅的人,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是自己意识消散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君宁卿不会怪自己的吧,杀了他的师妹。不过,就算怪,也管不着了。 …… “就是她!或许还在她身上!” “赶紧搜!” 当唐百衣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处荒野郊外,身边还有一团篝火,以及七七八八的人。 而那正在闲闲淡淡坐在篝火边烤鱼的人,正是君宁卿! 哦嗬,完蛋。 自己中招前想什么来着,自己搞死了人家的师妹,人家果断地不会放过自己啊! 就算是师徒又怎么样,自己可是人家捡到的便宜徒弟,被领回来当作宠物养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了解程度就连朋友都算不上。 君宁卿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往,更不会知道自己现代人的生活,自己也从来没问过君宁卿过去是怎样一个人,做了国师多少年,做国师之前在哪里做什么。 自己和君宁卿说是师徒,其实,就是暂时有交集的陌路人。 “醒了?” 唐百衣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说话的人不是君宁卿,而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起来颇有江湖侠气的味道。 “嗯?” 汉子摸索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下了个结论,“傻子。” 唐百衣,??? 大哥,您下结论不要那么武断行不行,自己只是刚苏醒反应慢了点。 “君宁卿,你的女人中了你们师门的独门毒雾还能活下来。究竟是你女人太强,还是你们鬼谷一脉后继无人?” 篝火“滋滋啦啦”冒着火花,君宁卿一言不发,只是专注于手上动作。 胡子拉碴的汉子琢磨着君宁卿的冷淡神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君宁卿!没想到你果真成了废物!传言当真没错!现在,你废到居然找上我来帮忙配置解药!要知道当年你们鬼谷一脉纵横南疆多猖狂!多嚣张啊!你们鬼谷不是自诩为最能掌控生死的人么!怎么现在连区区一个女人也救不了!连你们师门的解药还要花上那么大代价求着我来配!” 汉子越想越是得意,笑得停不下来,“君宁卿!我时老三能看到你低声下气找上门来的样子,真是活得值了!”顿了顿,他沉下声,威胁道,“大理都在传,苗疆蛊盒在你手上!交出来!下阶段的解药我就去帮你配!” 唐百衣试着努力去听,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君宁卿依旧闲淡地拨弄着篝火,仔细地烤鱼,将汉子的嗤笑置若罔闻。 “嗯?”陡然汉子冷声站起,对着一众弟兄使了个眼神。 很快,一众魁梧健硕的汉子从四面八方慢慢逼近篝火边的君宁卿,试探着他究竟还剩几分实力。 “君宁卿。”汉子小心翼翼地探着口风,“想当初你脚踩我们归云谷时,那个狂啊!谁都瞧不起,谁都不放在心上,连我们师祖对你跪下哀求你都不看一眼。现在呢!真是苍天有眼!你又落在了我时老三的手上!” 汉子将胸口捶得“嘭嘭”响,“放心!我时老三将义气的很!这女人,我答应要救,就一定会救满三天!三天后她是死是活和我没关系。你!君宁卿!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归云谷和你的仇怨至死方休!今天你有胆子敢踏进我归云谷一步,就别肖想活着走出这里!谷底祖宗的牌位等着你去磕头!你的骨灰正好洒了埋作花泥!” 长长的怒喝声,一口气说完,不带喘。 强悍的中气!无与伦比的肺活量,还有罕见的爆发力。 唐百衣心中大震。 君宁卿,从前是江湖人?而且,功夫还不低? 那他现在怎么会沦落至此?连横抱自己都抱不动,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自己在发现婉美人会催眠,会使毒雾时,已经猜到,作为同门的君宁卿学的应该也是一些不入流的巫术,玄学。哪里想到,他居然曾经货真价实的,很能打? 篝火边,君宁卿依旧闲闲淡淡地拨弄篝火,像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一般。 汉子命人将圈子越围越小,将君宁卿团团围住。所有人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大意。 “君宁卿。”汉子试探般笑了起来,“你的独门秘术在归云谷没法使,这你知道对不对。你用毒,我归云谷也是使毒的好手。这几年咱们破解了鬼谷不少的毒雾,正好,今天你又赶巴巴送来一枚解药秘方。” 说完,汉子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说你,怎么还能苟活在世上,甘心做那什么劳什子国师,你真的相信真龙气运能帮你疗伤?别扯了!你就是个废人!就算天皇老子也救不好你!” 唐百衣大惊。 君宁卿原来,他原来一直用国师的身份藏在皇宫摸鱼,只是为了接近帝王?去试着借真龙气运? 这本就是封建社会的迷信!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国运,君王气运。有病就要治病,被打残了,伤成废物了,还能怎么办?治不好,只能……认命吧。 不由得,自己开始乱想。 现在故人口中如同废人一般的君宁卿,在大理混得风生水起,受到众人敬仰和膜拜。还能凭借秘术解决一些不入流的杂碎。 那鼎盛时期的君宁卿,该有多惊艳世人? 白衣少年,血染剑花,染尽风华! 顿时,唐百衣望向君宁卿的目光,十分复杂。 这么高傲孤傲的君宁卿,居然为了救自己,为了给自己配置解药,将自己带到仇家地盘上么?这里是远离皇城的江湖,不受法令的约束,在这里,只能凭借实力说话。弱者只能被强者,为所欲为! 十几名汉子小心翼翼地围成一个圈慢慢逼近篝火边的白衣青年,为首的汉子笑得兴奋,眉梢都难掩激动的笑意。 “君宁卿,你说如果江湖上传开,是我时老三提了你鬼谷首徒的头颅,那我时老三是不是就发达了!” 长长的半月砍刀,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起冰冷的寒光。 第三百五十七章蛊盒的秘密 刹那间,君宁卿被一众归云谷汉子团团围住,危难一触即发! “滋啦——” 篝火跳动,欢脱的活像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偶。 “喂!”唐百衣倏地出声。 一众汉子齐刷刷回头。 “哟呵,还能说话?看来没毒坏脑子。” 唐百衣动了动依旧酸软无力的胳膊,笑道,“过来点。” “过来做什么?你个小娘皮自己都被毒到命去掉半条,还想对老子动手?”为首的汉子仰头哈哈大笑,瞧不起地盯住面前人瘫软成泥的模样,“我要是你,就乖乖看着,保住性命要紧。还是说……” 汉子的目光狐疑地盯着唐百衣和君宁卿之间转了转,斩钉截铁道,“君宁卿,这娘皮,真是你的女人?” 原先他只是随口一说,并不相信。十年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谷首徒,向来不近女人,向来与那个人并肩而行,同来同往。那个人死后,君宁卿也消失无踪,人间蒸发一般。 所以江湖中有传言,君宁卿隐退其实只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这样执念至深的君宁卿怎么可能会对女人感兴趣呢。 篝火边,君宁卿依旧闲闲淡淡地拨弄篝火,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喂。”唐百衣吹了声唿哨,十分不正经地调戏来,“你们归云谷的人就这点本事么,连一个女流都害怕?我让你过来,你还真的不敢了?” “放屁!”汉子登时勃然大怒,整个人怒发冲冠。 只因为这句话十分耳熟! 曾经在十多年前,鬼谷首徒孤身一人闯归云谷时,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气势惊人,目光不屑,清傲孤高的像是从九天上跌落的仙人。 “放屁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害怕了?老子怕过什么!”汉子恼羞成怒地甩开大步就气势汹汹地直奔向唐百衣瘫卧的方向。 沉重的身体,强悍的脚劲,整个大地被踩踏到颤抖,连枯草都扑倏倏落了一片。 “老子,来了!你个小娘皮有什么本事尽管对老子使出……” 突然! 开盒的机关声轻微难辨。 汉子瞳孔倏地紧缩,整个人戒备到如临大敌! 然而,迟了。 唐百衣一把将怀中揣着的苗疆蛊盒打开。繁复华丽的古朴暗纹,带着上古最骇怖的咒雕,盒身大大的饕餮,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然利牙,像是嘲笑无知的人般哈哈狂笑。 在蛊盒打开的刹那,猛汉时老三,应声倒地! 他喉脖处慢慢淌下深褐色的液体,混杂着汩汩白色气泡,浑身剧烈抽搐! 唐百衣不敢动,也不敢看。 特么的!这封建迷信的蛊盒,居然是真的?打开看一眼,真的会一念生一念死?刚刚是不是有个什么虫子跳出来了?钻进了面前人袒露出的喉脖。 很快,一众汉子惊恐大叫声包围过来,然而所有人在看见剧烈抽搐两眼上翻的时老三后,犹豫了。 “这是什么东西?在分裂!” “老三肉下爬的是什么?怎么越来越多?这特么!也太多了吧!” 时老三喉脖处开始只是鼓起一个大包,随后大包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疱疹一般遍布每一寸皮肤!肉包里青筋和殷红的血管隐隐可见,更能见到的是时不时窜起爬过的棕色虫形物体。 “马了个巴子的!真邪门!老三脸上怎么了!” 很快,时老三布满横肉的额头,脸颊,胡子拉碴的下巴居然也鼓起各个颗粒般大小的鼓包,皮下隐约有虫子爬过,而且数量越来越多,鼓包也随之涨得越来越大! “嘭——” 终于,额头一个肉包支撑不住越来越多的爬虫,生生撑破皮肤挤爆开。 汩汩棕褐色的脓血,混杂着说不清的黑点流淌出。黑点爬过之处,皮肉没有一寸完好,啃噬中的皮肉大绽,露出里面更为鲜嫩的红肉。 “马勒戈壁!呕——” 终于,一名猛汉忍耐不住这么多密密麻麻虫子啃噬活人的场面,一通干呕。 “还等什么!赶紧救人!” “怎么救啊!” “水!火!喷洗药!都试试!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一众猛汉愤怒地剜了眼瘫软倒地不能动弹的唐百衣,纷纷拿各色解药试着驱赶蠕虫。但是,蠕虫的繁衍速度太快!没多久的功夫,原本藏在时老三皮肉中的爬虫纷纷破肉咬出,将还在神经性抽搐的时老三啃了个对穿! 一片汪洋虫海! “马了个巴子的!不行!邪门!太邪门!这玩意儿弄不了!” “别管老三了!他铁定活不了!那妖女将她一起烧了!” “对,只能先烧了老三,也把妖女丢进去烤了!什么救人,都这样了还救什么人!兄弟都没了!鱼死网破!” “对!鱼死网破!” 突然,哄乱的四周,冒出一声过于刺耳的蜂鸣声。 所有人竖起耳朵,警惕地戒备防范。 “马勒戈壁的,这回又是什么!” 蓦地,有汉子惊恐地瞳孔骤缩,眼睛圆瞪,难以置信地指着被虫海包裹的时老三,讷讷道,“哥,哥!这虫子,会,会飞,会飞啊!” 唐百衣也看见了。 时老三身体上盘成坚固虫海的顶端,有一只正竖着身子,振翅的小虫。 那努力的样子,就像头一回使用翅膀一般,发出尖锐的高分贝蜂鸣。 很快,虫海上更多的虫子纷纷竖起,振翅的虫子越来越多,蜂鸣声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个巨大马蜂窝紧贴着耳朵,发出嗡嗡恼人的噪音。 刹那间,汉子们慌成一团,鸡飞狗跳一片。 “跑!跑!跑啊!” “那是什么邪门玩意儿!要死人!要死人啊!快跑!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 汉子们拔腿疾奔,哄散逃开,但这时,虫海已经如同压顶乌云般慢慢飞升起,振翅轰鸣声响彻整个荒野,如同万鬼齐哭! 唐百衣惊得一下子扑身没跑开。 刚才,蛊盒里只是弹出了一只虫子,就能在顷刻间在人体内繁殖出那么多的幼虫,而幼虫成长为成虫只需要那么短短刹那间!若是这漫天虫海冲出去,那……外面还能有活人么? 这虫子,简直是……无法对抗的惊天毒物! 极度恐慌! 苗疆蛊盒,只要打开便不会有活人。 原来,这句话指的不是打开的人死,而是,打开后,要死就是一大片!甚至会弥漫到外界! 唐百衣努力试着动弹,却发现中毒后发紫变青的身体,像是老太婆一般,居然麻木到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要费很大力! 自己,活不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还留了一个 虫海对移动中的热物特别感兴趣,升腾起的虫浪,密密麻麻翻滚在凌空中追逐狂奔离开的一众汉子。 剩下的虫浪中,有不少对篝火感兴趣,纷纷围拢上前,更有大胆的虫子贴在君宁卿衣袍上,搓着振翅。 唐百衣瘫软在地,惊恐地动都不敢动,一筹莫展! 只因为,虫海中,似乎有一只比较独特的小虫,居然对自己感兴趣起来,一边振翅一边冲自己飞来。 不!别!您老别过来!什么盒子,什么宝贝,自己再也不稀罕了!真的是要把命都玩丢! “师父。”唐百衣差点哭出声,“您那句孽徒真没说错。我一直受师父提携,还从来没孝敬过师父,今天还害师父要和我一同挂。” 唐百衣出口一句话就不敢再说,只因为那虫子对自己喷出的热气更是感兴趣,不断振翅挥舞飞向自己的唇边。 好惊悚! 尤其是自己脚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被虫浪来来回回爬滚的白骨架子! 君宁卿没有动作,只是“嗯”了一声。 唐百衣艰难地后仰着脖子,心中悔极了。但是在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关头,自己若不打开盒子,那现在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君宁卿吧。自己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被人害死却什么都不做呢? 就算是尝试,也得努力试过才知道。可现在不是眼看着师父挂,而是自己跟着一同挂,还是死相很悲惨的那种。 “师父……”唐百衣眼看着好奇的小虫振翅慢慢停在自己脸上,绝望地阖上眼。无能为力就是指现在吧。 突然。 夜风中传起一股尖利的刺耳音,疾如虹,尖如利刃,嚣鸣的音浪像是将周遭都划破一般,把整个诡异的气场一切为二! 玉笛亮起。 君宁卿手持玉笛慢慢吹奏,顿时整个篝火边的虫浪如临大敌般如同潮水滚滚退走。 爬在唐百衣脸上犹豫的好奇小虫,也翅一振,呆了呆,随即逃也似的飞走。 玉笛晶莹剔透,在幽深的暗夜里泛起诡谲的绿光,疾疾徐徐的节奏如同赶尸人手中的挑担,一上一下来回摆动。 君宁卿长身而起,一步一踏,一踏一吹奏,夜风拂过,衣袂蹁跹,恍恍似谪仙。 唐百衣惊呆。 很快,地面上虫浪退得一干二净,消失无踪。荒野里,一具骨头架子更是亮到发白,那空洞的眼中似乎带着浓郁的不甘。 “师父!”唐百衣看着那玉笛,看着闲庭信步的君宁卿,劫后余生地一把攥住面前人的裤摆,激动到险些淌泪,“师父!原来,你是御虫人啊!” 御虫人的说法,自己曾在一处现代博物馆中见到一页记录。 古代失传的几项稀有技能中,有偃技,豢技,还有御虫技术。御虫十分艰难,在华夏南疆以家族为传承,学习时还需要抓工具人和药人来试虫试毒。越是毒性大的虫越容易驾驭,只要得要领,能击出虫脑中敏感的分贝和节奏,就能操纵虫。 自己还曾对养蜂人能用嘴发出音波来使蜜蜂静止十分感兴趣,现在想来,这也只是御虫的一种。 君宁卿淡淡地将玉笛插回腰间,端详了面前人一会,吐出一个字。 “丑。” 唐百衣,“嗯?” 君宁卿,“太难看,转过脸去,别脏了为师的眼。” 唐百衣,??? 自己不用看也能猜到现在脸上肯定因为毒雾吸入,变得和调色盘一般惊悚可怖,青一块紫一块,脸上肯定没一处好皮。 但是,君宁卿也不用在生死关头过后,这么奚落自己吧!自己好歹也是为了救他才打开了蛊盒。 一盒只能用一次,用了就废。那么珍贵的盒子啊! 果然,君宁卿瞥了眼蛊盒,摇了摇头“啧”了两声。很是惋惜。 “师父!还有一只!” 刚才被笛声驱走的那只停在自己脸上有些呆笨的小虫,居然摔在不远处的一片叶子上,呆呆地振翅辨认着方向,显然是跟丢了。 君宁卿两眼一亮,伸手十分熟稔地将空盒子对着小虫一套一关。顿时盒子内传出小虫徒劳地振翅声。 有点可怜。 “师父!送给你了!”唐百衣很大方地挥了挥手,“这么名贵的虫子,多少人争破头想要,师父打算怎么谢我啊。” 君宁卿看着一边打哈哈笑到欠扁的唐百衣,一把将盒子塞进面前人怀里,“徒弟辛苦!为师赏你!” “不不!我不要!师父才最辛苦!师父拿!” 唐百衣连忙挥挥手,像是努力挥开死神一般使劲将盒子塞进君宁卿的衣中。 两人推推搡搡的模样活像饭店里抢着付钱的亲戚。 “师父,我没事,咱们走吧!” “走不了。” 唐百衣揉了揉有些过分凉的脸,想也知道自己体内的毒素肯定没有祛除干净。但归云谷的人想着法子要弄死君宁卿,更不会再给自己提供谷里药草解毒,剩下的毒怕是没法除去。 “嗤——”锋利的匕首划开手腕。 “胡闹!做什么!”君宁卿一把就要来夺。 “别!我放血!”唐百衣闪避开,一本正经地划拉。 果决的一刀,刀落血出。 妖异的紫红色污血顺着手腕汩汩淌出,在地上蜿蜒成一道细细的小流。 “你!” 不等君宁卿阻止,唐百衣很是豁达,很有仙风道骨地将手腕放低,让血更快淌出。 “师父还有其他方法救我?还是,又要去另外一家仇家送上门?”顿了顿,唐百衣笑起来,没心没肺道,“对了,师父,一会儿我若失血过多晕过去,要不要采补些给我?” 自己很快想到,古代没有鉴定血型的方法。看君宁卿这不爽利的模样,也不像是o型血,自己更是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性格会是什么血型。若是碰上排异,挂的还是自己。 “算了,听天由命。”唐百衣很想得开地仰天一瘫,任由手腕处的伤口汩汩冒出鲜血,依旧是浑浊的紫红色。 君宁卿没有说话。 空气有点安静。 唐百衣等了好半天,瞥了眼发现手腕处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唉,看来划手腕自杀也是技术活。 一刀更深更长的刀口被划拉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他什么都不知道 君宁卿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耳畔。 “怎么采补。” 唐百衣一愣,还以为君宁卿只是说笑,随口道,“就弄个类似导管的针,连接根管子,插到你的静脉里,再接进我的静脉。算了,师父肯定听不懂。” 自己突然觉得脑袋更是晕沉沉,手臂渐渐从指间开始转凉,发冰发寒,失去知觉。 横竖自己都是要死的,毒发身亡,还是血流干净,任选一个。可自己就是不乐意死前还拖上个无辜的人垫背。 师父待自己很好。他几个月前还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渊源,短短几个月里,自己没觉得同他有多深的羁绊。他若是被自己牵连遇上不可逆的麻烦,那自己肯定会心怀愧疚。 自己,也不应该欠他什么。 身体变冷发硬,意识逐渐抽离。 自己在意识消散前最后想的是,这个陌生的时代,会不会在自己死后,有一个人在有生之年没有一刻忘记,一直在牵挂自己。每年中元节,会不会有人也给自己送上一盏送魂灯。 君宁卿应该是不会的,那想来也没有其他人会,自己真是有些落寞啊。 月黑风高。 夜风吹起一片落叶,林子沙沙作响。 …… 唐百衣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是早上。 微弱的晨曦洒下,驱散荒林间的氤氲雾霭,一切宛若新生。 唐百衣慢慢转过脸,居然看到的是几缕丧失生气的墨发,随意有些懒散地搭在自己脸边,像是被抽离生命力的傀儡,没有一丝生机。 “师父!”唐百衣倏地翻身坐起,额头一阵剧痛。 这是? 自己反手摸了摸,额头上居然被自己扯下一片被削平扁的细竹。直筒筒的细竹,很粗暴霸道地接上了君宁卿的手臂。 导管?! 自己震惊了! 这么简陋的自制导管,却实打实地将身边人的鲜血汩汩传送给自己的身体中。扩张的细竹,粗暴地插进君宁卿的手臂青色静脉里,那么粗的竹片,完全不给手臂伤口愈合的可能。 君宁卿如同被抽干生命力的木偶,瘫软屈腿躺在一侧,白皙的手臂无力地搭下。晨曦洒下,给他全身染上一层决绝的孤寂。 “师父!”唐百衣骂了句,“混账啊!” 竹片被自己一把扯掉,君宁卿呼吸微弱,身体发寒。 “师父!得罪了啊!”唐百衣几下把君宁卿胸口撕开一个大大的口子,扒拉地他袒露出整个上半身,再度反手将自己后背撕拉出一个豁口。再将毫无生气任人摆布的君宁卿一把托上背脊,提起一股求生欲,艰难地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向归云谷外走去。 君宁卿很冷。 自己后背的温度能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希望这能给他多争取一些生机。 唐百衣一边背负着沉重青年一边蹒跚穿越山谷寻找出路,心中暗骂。 君宁卿,真是个烂好人啊! 自己不过是他便宜徒弟而已,居然这么豁出命地救自己? 自己在这个时代,不会和任何人有羁绊,也不想和任何人牵扯上生死人情的亏欠。为什么君宁卿偏偏不顾一切地将血导给自己!放弃生命! 他,他就这么不在乎自身吗?自己值得他这样对待? 一路上,唐百衣深深浅浅地艰难行走在谷底,不知道绊摔了多少次,不知道将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君宁卿托起来多少次。脸上挂满了泥泞,野草荆棘的带刺果实挂了一头发,也浑然不知。 “师父!坚持住!很快就能出去!会有大夫救你!”唐百衣狠狠咬住牙关,内心顶起一股坚韧的硬气。 走! 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必须走完这条路! 自己的命,是师父救的,只要自己还能动弹,就必须将师父带离这里! “师父,快到了,快到了。” 唐百衣眼前开始模糊发晕,看出的景物都是晃晃的双影。 “师父,我哼个小曲给你听好不好。”唐百衣自言自语,脑中沉重到嗡嗡轰鸣,脚步越来越不受控制。但只有不断说话,不断和身后人说话,就有继续坚持的希望! 君宁卿,不会已经死了吧。 背后托着的青年越来越重,整个人乖顺地平铺在背后,从未有过的听话。 山谷间淅淅沥沥下起雨。 唐百衣突然想起记忆中一段坊间打油歌,断断续续地哼唱出来。 “淅淅沥沥下起雨,月亮躲进云彩里,出嫁有谁陪着你,自己打着油伞去。” 拉巴城。 医馆前。 一名遍身泥渍,狼狈不堪的女子背着生死不明的男子一步一步地蹒跚挪到医馆门口。 “大夫……”唐百衣抬起眼,一头栽进了医馆大门中。 周围一众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这姑娘咋回事儿啊,什么情况?怎么还背着个汉子?” “这汉子死了吧,脸色煞白煞白,还能是活的?” “这女娃子糊涂啊!背着有情郎,怕是私奔去的。” 医馆内,一身平民老百姓布衫装扮的何涤抬起眼。 “什么?来了谁?” 何涤挥退小厮,转身探头一看。 他眉头蹙起,困惑地揉了揉下巴,再三确认倒下女子的脸。 “唐老板?” 随即,他嘴角荡开个弧度,兴奋地咧开嘴角,眼睛灼灼带光,“真是惊天大消息!沉弥勒那个草包追了那么久都探听不到的消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唐百衣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完完好好地躺在一处白色医床上,而另一侧狭窄的医床上正有个人侧过脸来对自己笑了笑。 “师父?”唐百衣震惊后,随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 君宁卿没死!他被救回来了!他还活着! 君宁卿目不转睛地盯住邻床的唐百衣,点了点头随意“嗯”了一声。 “师父!”唐百衣就快激动到痛哭流涕,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一时间脑中头晕目眩,竟然又眼前一暗,就要晕,“师父!你是不是傻,有必要以命换命么!我哪里有那么重要!费得着你出那么多的血来救我!” 自己还有后半句没说。幸好自己还活着,没被排异反应弄死,不然这不知血型的输血就是两尸两命。 “以命换命?”君宁卿有些虚弱地眨了眨眼,璨如星辰的眼中有大大的困惑。 第三百六十章不带讹人的啊 “不是吗!师父,你知道人一晚上能流多少血吗!你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不可能的事!”唐百衣倏地有些激动,将医床捶得嘭嘭响,大有爱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师父!你这就是,胡闹!” 一句“胡闹”让君宁卿挑了挑眉。 这好像是他经常斥责唐百衣的话。 “为师以为,那小小的竹片,淌不了多少血,就睡过去了。”君宁卿实话实话。 唐百衣,“……” 敢情自己感动了半天都是假的。君宁卿根本不是担心自己,也不是什么以命换命,更没有大义凛然的烂好人。他只是……很医盲地觉得输点血不碍事,又恰好有点困倦,就趁着夜色睡过去。 一睡,就是一晚上。 一晚上,快淌干了五分之一的血! “师父……你真的是……”唐百衣突然有些乏力,总觉得自己有这么一个看似如同仙君下凡,实则怪脾气怪癖好很多的师父,有点不容易。 “对了徒弟。”君宁卿有些虚弱地掀开被褥,指了指胸前一个大到可以拖拉到腰间的巨大撕扯豁口,困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唐百衣心虚地将后背紧紧贴住床单,讪笑,“树枝勾到的,勾到的,不小心的。” 君宁卿古怪地瞅了唐百衣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徒弟。” 难得,他有点难以启齿。 “师父,请说。” 君宁卿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努力掩饰后背,但其实后背撕扯衣袍已经荡出一小截的唐百衣,慢慢道,“为师不在意那些世俗目光,如果徒弟当真对为师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为师会担负起责任来。” 唐百衣心惊肉跳,“啥,啥责任?” 君宁卿认真地看着身边人,一字一顿道,“娶你。” 唐百衣,“……” 空气突然整个安静下来。 整个医房,寂静无声。 唐百衣如同被惊吓到的兔子,缩了缩脖子,狐疑又警惕地打量着斩钉截铁的君宁卿。 什么情况! 这还是那婉师叔口口声声说追了一辈子却怎么都追不到的君宁卿么? 高高在上禁欲国师大人,居然不顾师徒禁忌,一开口就说要娶自己?不就是前胸贴后背么,还是为了救他!而且,也不是自己的前胸啊!后背平成那样,男女都一样,他怎么不摸摸他自己的后背看看是不是不妥当呢。 君宁卿目光明亮,坦荡的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就像是说的不是“娶你”而是“教你课业”一般稀松平常。 唐百衣,震惊了! 突然,门口被大力一推。 窥听壁角的何涤再也忍耐不住内心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的震动,一把推开门。 “大夫。”君宁卿依旧霁月清风般对门口客气地点点头,好像被人窥听不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唐百衣好奇地看了看进来的书生大夫,总觉得这个人看着自己眼神怪怪的。 谁啊。 何涤将巴掌拍得震天响,就如同宣泄他内心的震惊一般。 “可以可以!数月不见,真是厉害啊!外头一个,里头一个,各个为你要死要活的,真是看不出来,这才多久时间居然……” 唐百衣一头雾水。 君宁卿依旧闲闲淡淡毫不在意地躺在软枕上,休养生息。 “你,在说,我?”唐百衣反手指了指自己,随后一个箭步翻身下床,一把将何涤狠狠拉近,攥紧那褶皱成一片的可怜衣襟。 “你认识我?”唐百衣眼看何涤转身要跑,又是一记肘击,击中他的膝盖内侧,将他整个生擒,“咱们好好聊聊。” 何涤脑子反应奇快,他立马将最近数月如同飞雪般传来的消息融会贯通,串在一处。 唐老板,失忆了! 顿时,他内心更是喜悦。失忆,那就更好了! “不认识不认识!”何涤连忙将手摇得直晃悠,求爷爷告奶奶地苦笑,“姑娘长得沉鱼落雁像极了在下的一位故人,这才认错。现在仔细看来,也真是不像。” “哦?哪个故人,怎么个不像法?” 何涤立马脑中连轴转,胡诌一气,“一个贩私盐的钦犯,姑娘可比那个不入流的商贾好看多了。” 唐百衣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狐疑地斜睨着笑得很古怪的何涤。 何涤连忙扯开话题,轻咳一声,“在下是这座小城唯一的大夫,看诊繁忙,就先不奉陪了,有事传唤就是。对了,还有诊金。” 何涤眉眼一挑,笑得像只斯文狐狸,搓了搓手指,比了一个数。 唐百衣立马道,“十两?你这小城的大夫开的是黑店吧!不就看个诊,你知道十两够一户人家用多久么!两年啊!这种天价你也敢随便开,是不是缺钱缺疯了!” 君宁卿若有所思地扫了扫何涤。 何涤顿时被噎住,气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比的“一”,不是十两,不是一百两,而是一万两黄金! 他想当然地觉得唐百衣就算是失忆,肯定也是家财万贯,毕竟唐老板的家底放在那里。京城的阿依记也并没有因为唐百衣的离开而歇业。不知阿依记的那主事少年为什么那么勤奋地经营阿依记,就好像老板还在一样。 何涤不知道的是,唐百衣同慕容止和王离协商的都是股份制,两人手里捏了阿依记和贵人阁许多的份额。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也不可能让两个大品牌垮掉。能下金蛋的母鸡,谁不稀罕。 何涤顿时被哽住,艰难地动了动喉头,“不是十两!我说的是……” 唐百衣立马恍然大悟,抱歉地拍了拍何涤的肩头,愧疚道,“不好意思啊大夫,我这人心急,听句子也就听一半,原来是一两银子。虽然也是贵了点,但还能接受。多谢你啊大夫!这件事是我不对,回头请你吃饭!” 豪爽大气的话语,哥俩儿好的拍肩,何涤顿时被唐百衣整个儿禁锢,肩膀被“嘭嘭”打得直疼。 “额,不是……不……”何涤无力。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紫萝谷神医的师父!请他出山看诊的人能从城里这头,排到邻村那头! 他最近顶着大夫的名头出门游历实属意外,哪里想到居然就碰上了狠狠杀价的唐百衣! 他以往正儿八经出诊,全部都是两千两起步,更有晦涩疑难杂症能抬价到五千两。更不用说他还有个近几年风头无量的徒弟。 唐百衣随手拿起一边的一件布衫披上,翻遍口袋,对着衣兜乱摸,倏地抬起头,倒是将何涤唬了一大跳。 何涤小心翼翼,“一两,有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一段佳话 唐百衣对着全身拍了拍,苦苦翻了半天,才有点难堪地抬起脸,对着君宁卿苦笑。 “师父啊,有吗。” 君宁卿衣衫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破布料一缕缕颓丧地挂在两侧。就算是有什么银子,也一定被一路颠晃到洒落。 何涤探头看了看君宁卿又看了看唐百衣。 唐百衣果断斩钉截铁地转回头道,“没有!赊账!” 顿时,何涤整个人如同被充了气的鸭子,一股被侮辱的怒火盘旋在他的体内。 他内心,充满了一股浊气! 他堂堂一代名医,花了大代价才将这垂死的青年从鬼门关拉起来,花了他多少珍奇药材,花他正心疼着呢。刚想拔拔雁毛,劫财唐百衣,居然被告知“一两”银子的诊金也要赊账! 这是什么世道! “大夫?大夫?”唐百衣晃了晃何涤那冒火的眼睛,讪笑道,“还好么大夫?你看起来好像疲劳过度,这医患嘛,是经常有的事,大夫昨夜肯定没有休息好。要不,赶紧去补个觉。” 整个房间回荡着何涤隐忍克制又斯文落尽的怒喝。 “一两银子!去挣来!不拿来一两银子!别想出我的医馆!” 这已经不是一两银子还是一万两黄金的事,而事关他何涤的名声!开玩笑!一两银子还想赊账,传出去他能被人笑掉大牙! 被怒气冲昏头的何涤没有想到,就算是唐百衣真付了一两银子,他还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唐百衣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我去挣,你等着。” 正好师父也需要安心休养几天,能免费住在医馆里,还能二十四小时有免费大夫急诊,这可是会员级别的高等待遇! 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就是一两银子么!自己就算是卖艺要饭也能讨到! 很快,唐百衣就发现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拉巴城。 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城。 小到,从城西门走到城东门,只需要一小截香不到的时间。 风吹落叶,萧瑟一片。街头行人三三两两,大都是路过的商贩,还有挑着扁担沿路在驿站饭馆蹭摊位卖馄饨的老叟。 “走过路过来听听嘞!不好听不要钱!粗茶一壶只要两文钱啊!” 一名说书人正在茶馆边吆喝,很快,茶馆聚集了一大批人。 怕是……拉巴城所有闲人都聚集在这里听书了。 唐百衣不仅哀叹这物价,一壶粗茶两文,那自己就算是表演钻火圈胸口碎大石,能一天赚到一两的施舍,也是天方夜谭! 一两,不少了。 沙哑有节奏的嗓音,徐徐道来,说书人摇头晃脑眯着眼,像是说了无数遍一般。 “常言道明月清风会无双,这座石碑上篆刻的各位可知道是什么故事?” 苦想不出赚钱门道的唐百衣被有节奏的说书声吸引,干脆坐了下来,要来一杯白开水,托着腮听着,边转着脑筋想生财的门道。 很快,一众茶客“嗨呀”一声,“这谁不知道,两道士呗,换个换个!” 说书人有点难堪,随后笑得咧开嘴,抑扬顿挫道,“行,那老夫今天就给诸位换个不一样的!各位只知道明月清风双道行走江湖的故事,那老夫今天给诸位说说这座铁锁吊桥的典故!” 众人纷纷顺着说书人指的方向望去。 拉巴城毗邻山谷,占据高位。 而拉巴城城外正好有一座荒废已久的铁索吊桥,耸拉拉地毫无生机,甚至有不少锁链经过风吹日晒生锈而断裂。 早就没有人敢走。 “那破桥还有什么典故。” “说来听听!” “好嘞!”说书人顿时起着抑扬顿挫的语调,沉着沙哑的嗓音娓娓道来。 “十多年前,有个姓君的少侠被人邀在这座吊桥上约战。那狂风一吹啊,这锁链哗啦哗啦的响。那约战的恶人一看这君姓少侠又厉害了不少,这心里是又急又气,随后指明,扳指丢出,谁先抢到,谁就获胜。 姓君的少侠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好友的徒弟。扳指一丢出,哗一下子弹射在空中,整一条直线啊! 桥的这边两道身影像是风一样窜出。不分伯仲!但很快君姓少侠首当其冲,马上要够到那凌空飞出的扳指! 但哪里想到,就在这时。那恶人的手下,一看到恶人要输,真是丧尽天良啊!那黑手直接将那年幼的小徒弟一把推向了深渊! 铁索吊桥下面寒风四起,深不见底!掉下去必死无疑啊!” 说书人说到这里,老神在在地抚了抚胡须。 立马,一众茶客不干了。纷纷抱怨催促起来。 说书人努了努手指,很快,不少铜钱四面八方地丢来,在他面前堆积成一块小山。这下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继续说。 唐百衣内心“啧”一声。 厉害啊老头子,还知道卡点了!这么紧要的关头故意卖关子讨要银子,这生财的办法太妙。 呸,龌龊! 说书人继续抑扬顿挫道。 “说时迟那时快呀!就在那小徒弟惊叫的那刹那!一道白衣身影疾风般的一个翻身,凌空对着那悬崖峭壁就丢出一把长剑! 正是君姓少侠! 他的友人,黑袍一甩猛扑向悬崖一把攀住那被精准投出嵌进峭壁里的长剑,一手一捞,将那小徒弟救下。 等到君姓少侠一掌崩飞那恶人手下时,悬崖峭壁边缘,黑衣好友已经提着那小徒弟威风凛凛地站在边角上。 白衣疾如虹,黑衣张狂似风。从此呀,江湖上就落下黑白两少侠的名头!一时间,风头无量!威风堂堂!” 说书人感慨似的一捋胡须,像是还回味在故事中一般,“这可真是,一段佳话啊!” 唐百衣看着底下坐着的一众喝茶人,都听得目不转睛,兴致盎然。 “那现在呢!既然那一白一黑两少侠那么名头鹊起,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不应该那么寂寂无名啊!” 说书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诸位有所不知啊,这件事可不是老夫编的,你们去那断桥铁锁边看,那里还立了个无字碑,画着两个携手并进的身影,可不正是追忆那黑白双杰的么。”顿了顿,他接着道。 “传闻那黑袍少年死得早,世间只余下那君姓的白衣少侠。但至于那白衣少年的去向,倒是没人知道下落。横竖是……消失在江湖中了。” 很快,桌上又是淅淅索索无数铜板赏赐声。 唐百衣心中震撼,起身去城外寻那块说书人提到的石碑。 君姓少侠?君本就是罕见姓氏,会不会是…… 第三百六十二章娶媳妇儿喽 果不其然。 悬崖峭壁边,立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碑上无字,只有那略带稚气的画押。简略的白描,描绘了两个身姿飘然的少年。 一白一黑,风姿卓绝,神采飞扬,两少年正并肩行走在危险至极的铁索吊桥上,却闲庭信步般随意飒然。 “看什么呢。”身后传来的一声问询,突如其来。 唐百衣被唬了一跳,“师父?你不好好地躺着养伤,乱跑什么。” 君宁卿淡淡瞥了眼那无字碑,像是头一回见到一般,慢慢走上去,拂去石碑上的落灰。 “这故事,传得倒是绘声绘色。” “师父,那君姓少侠,是不是您。” 君宁卿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蹲下来,一遍遍探着手指抚摸着无字碑上的黑衣少年背影。 风华正茂,飒爽英姿,正当少年! 唐百衣总觉得君宁卿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间。 “师父,前任国师是不是因为你死的。” 君宁卿手指一颤,竟然头一回失态。 “师父。”唐百衣慢慢上前跟着蹲在石碑前,温言道,“这黑袍少年就是前任国师对不对?国师后继无人,您顶了上去,为了宽慰你的好友在天之灵对不对。” 君宁卿没有说话,只是手指顿在半空,对着那黑袍少年的墨发,久久点不上去。 唐百衣轻声道,“这石碑画刻得稚嫩,当场只有你和挚友还有他徒弟三人。那一定是那小徒弟事后回来悄悄刻得,以祭奠他师父。前任国师徒弟还在世,师父您却顶补了国师的位置,当初您挚友的死,和他徒弟有关对不对。” “够了。”君宁卿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眉宇间除了初愈的虚弱外,还有饱经沧桑的痛楚。憔悴的神情,怅然的悲戚,完全不属于他的年龄。 唐百衣闭上嘴,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君宁卿一遍又一遍地吹冷风。 料峭的悬崖冷风,吹得人手臂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长久的静默。 君宁卿无言地站在石碑前,唐百衣更是蹲得脚发麻,想要站也是站不起来。 唐百衣有点委屈地抽了抽被寒风吹出的鼻涕,小声道,“师父,徒弟不会背叛您。” 君宁卿挚友的小徒弟定然是因为什么事出卖了师父,害得那黑袍少年惨死,留下一段旷古国师传奇。自己只觉得君宁卿突然睹物思人,会不会也跟着对自己产生偏见。 突然,自己背脊窜起一股凉气。 仔细想一想,君宁卿功力被废,会不会也和那黑袍挚友的小徒弟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徒弟可真是厉害了啊!小小年纪,东西没学多少居然能在顷刻间弄死一位名声在外的少侠,还废掉了另外一个! 这江湖,真是黑暗啊!连小孩子都黑化了么。 君宁卿像是明白唐百衣在想什么一般,叹了口气,“别乱想,风凉,快回去。”说着,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袍,“哗啦”扯开一把披搭在面前女子身上。 唐百衣回头看了看那袍子,有点眼熟。 “师父,这是不是那大夫的。” 君宁卿衣服不是被自己扯烂了么。 “嗯。” “那大夫不知道吧。” “嗯。” “师父,徒弟腿麻站不起来。” 君宁卿无奈地俯身指了指背。 “别啊师父,你的诊金我还没筹到,这下再把您压坏了,徒弟就算是卖身也卖不出诊金钱。你瞧那个大夫黑心的。” 君宁卿一把将兀自叨叨的唐百衣整个驮在背后,艰难地慢慢走,“徒弟,你如果想卖,就卖给为师吧。” 唐百衣,“……” 真是看不出来,原本只以为君宁卿毒舌,现在居然还发现他嘴贱!占自己口头便宜。 “师父,我可是很贵的,怕你一个穷国师买不起。” 君宁卿沉默。 就在唐百衣寻思自己这梗接的一点也不幽默,是不是要换个诙谐的说法时,君宁卿开口了。 “徒弟。” “啊?” “你一个女子,背着为师一个大男人走了几十里的路,以后,断然不会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甚至有点病句。唐百衣努力想了想,总觉得君宁卿是心怀愧疚,立马打哈哈。 “师父,说什么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等师父您老了,走不动路了,徒弟还得背着您,还要将牛肉丝炖得烂烂的,给您煮牛肉粥抿着喝。” 君宁卿没有接话。 他一步一步走得艰难,筋脉重伤失去功力让他这十年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能够伪装成和正常人一样,蒙混过所有人的注意,已经是他筋脉能承受的极限。 “师父,我腿不麻了,放我下来。” “不行。” 唐百衣一个挣脱,随即飞快地像是扛米袋子一般将君宁卿整个儿一托,轻快地背起君宁卿一路向着城里疾奔。 “胡闹!放为师下来!” “就是不放!”唐百衣背着君宁卿健步如飞走得飞快,耳边劲风阵阵,引得路过的行人惊诧到合不拢嘴。 唐百衣边驮着君宁卿狂奔边哈哈大笑,“背媳妇儿喽!背个媳妇儿娶回家!洗菜做饭喽!师父!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媳妇了!猪八戒娶媳妇!娶到就是赚到!好水灵的夫人嘞!” 说着,唐百衣边笑边一把背着君宁卿冲进了医馆大门。 果然,是一扇门。 “胡闹!孽徒!”君宁卿嘴上说着,脸上却难得露出一丝温柔来。 那温柔,同他在人前表露的温和不同。沉静的眉眼,卸下了所有伪装。 周围路人一听到这句话,合不拢的嘴更是险些掉下来!瞠目结舌,下巴落地! 医馆二楼。 何涤眯眼,他兴奋到难捺内心的幸灾乐祸,一字不落地将这些事记录下来。 好家伙!他要发达了! 若是将这些消息透露几个字给那权倾天下的殷北离,他肯定能交换到足够强悍的筹码来抗衡沉弥勒!他的师弟,天机阁的好阁主。 但是,这可是他手中捏着的唯一王牌。 何涤沉下心思,扯着嘴角,开始算计怎样能将这消息发挥最大的作用。 第三百六十三章下台吧赶紧下台 唐百衣将君宁卿安顿回医床后,就大步走回拉巴城大街,开始自己的赚钱计划。 “免费的热水,两文钱的热茶,随便坐!随便喝!故事不好听不要钱,好听随便给。捧个场嘞!” 很快,刚刚散去的吃茶人们听到吆喝声纷纷齐聚而来。 “怎么是个女娃子?” “你个姑娘家说什么书,你说过书么,这不是胡闹么。” “这女娃娃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这么缺钱?老李家正好新媳妇死了,要不介绍你去老李家看看?” 一时间,茶馆里聚集了不少拉巴城的汉子,更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一听说有个女说书,纷纷探头探脑进来看。 整个茶馆挤了个人山人海,都对着唐百衣指指点点。 “嘭。” 唐百衣依照印象中说书老头子的做法,将几盏杯盅倒扣放在面前,成一列。到时候赏钱尽数落在杯盅后,这叫献艺。 “女娃子,你打算讲个什么故事啊。” 唐百衣看了看茶馆里人头攒动的浩大场面,不由得内心先松了一口气。 若是按照每人给十文钱,那也差不多能凑满一两银子。 清脆的声音沉稳地传遍整个茶馆,唐百衣朗声道,“今日给诸位老爷说个草船借箭的故事。” 自己寻思,这个朝代,同历史不一样。那么三国的那些乱世豪杰对于这朝代的人,肯定也是头一回听闻。 什么桃园三结义啊,草船借箭啊,三顾茅庐啊,司马昭之心啊,这种现代人耳熟能详的典故,自己是想扯多少就能扯出多少来!甚至能一口不停地说个三天三夜! 什么一两银子,自己怕是要凭借这一肚子历史书,在这小地方发个小财!自己就不信,三国里的那些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故事,会比那什么双道长江湖人士的故事差。 自己自带作弊知识!还怕赚那区区一两银子? 然而,当“草船借箭的故事”一句话一出,周围一片嘘声。 唐百衣眼睛晶亮,莫非,这些人还听过?这怎么可能。 一茶馆的汉子纷纷摇头,索然无味道。 “什么草什么船!老子日子已经过得够苦了,才不想听劳什子的破草棚船的衰事!” “箭那种东西,离咱们太遥远!没兴趣没兴趣。” “就是!你个女娃子讲得故事咱们都不想听!赶紧换一个!不然散了!” 整个茶馆唱衰声一片,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驻足的脚步,索然无味地扭头就走。 唐百衣着急地吆喝,“别!别走啊!那咱们换个!说个三顾茅庐怎么样?” “呸!茅庐?俺还粪坑呢!有个屁的味道!” “茅坑还要看三次?恶心死个人了!别说了!你个女娃子再讲下去,老子这被茶是喝还是倒了?茶水费你赔?” “换个!再换个!有没有墨水啊,没本事就别占这个位置,留给正儿八经的说书先生讲去。真的是,什么人啊缺钱就随便往那一站,你以为谁都可以说书?” 众人纷纷攘攘奚落了一片,很快,茶馆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散了个大半。 唐百衣一连报出好几个经典历史段子,然而越报一个,走的人越多。这些汉子总是能扯出各种不想听的理由,就连“烽火戏诸侯”“西施浣纱”这类同美人有关的故事都毫不感兴趣。 唐百衣挠了挠脑袋,深吸一口气,露出被迫营业的苦笑,“诸位老爷,你们想听什么故事?你们想听什么我来说。” 顿时茶馆内一个沙哑的笑声响亮地回荡起来,笑声带着抑扬顿挫的节奏,怎么都停不下来。 “是说书先生!” “老先生!您赶紧上去再说个故事吧。咱们兄弟几个都等着听呢,这女娃子不行啊,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妄想靠这个赚钱,她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么。咱们都是聋子瞎子啊,钱是捡来的啊随便抛!” “就是啊先生,咱们胃口都被吊到一半,就差个好故事!来来,赶紧的,俺铜板都准备好了。” 说书老先生老神在在地负手慢慢踱步上来,对着唐百衣嘿嘿一笑,颇有得道高人的孤傲感,“想学说书?” 唐百衣顿时无言以对。 不,自己不想学说书,只想赚快钱,也完全没有拜您为师的意思。 果然,说书老先生上下打量了唐百衣两眼,不屑嫌弃地冷哼一声,“还差得远,磕头老朽也不收。” 顿时,周围一众茶馆客人纷纷叫好起来,抚掌声一片。 “就是!咱们老先生的徒弟哪里是这么好当的。” “不是随便哪来的阿猫阿狗都配做老先生的徒弟,喂,女娃子,下回动嘴皮子前,先把招子擦亮点!别天黑撞了鬼!” 唐百衣实话实说,“我没想拜师。” 蓦地,周围没声音。 所有人纷纷拿眼去瞅老先生。 这可是一句极为不尊重说书老先生的话!人家不收徒可以,看不上徒弟可以,但如果晚辈讲了大实话“不想拜师”那就是让老先生大大地下不来台面!尊严扫光! 哪里有晚辈回怼前辈的道理,何况这位说书人可是附近几个城里最赫赫有名的一位。想要拜他为师的小年轻还不少。 说书老先生眯起小眼睛,冷厉的目光将唐百衣上上下下扫视一遍,犀利至极,“你,不想拜师?” 唐百衣被几十道目光险些戳成筛子,顿时发现那些汉子的目光除了带着鄙夷和看好戏盯着自己以外,还带着某种别的念头。 就像一群屌丝。 顿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唐百衣想了想,道,“小女子没什么学问,若是拜师怕是要玷污老先生的美名。这样,我先讲一个家乡发生的故事,然后老先生再看看小女子够不够资格好不好?” 一句话,直接打了圈太极,让一众旁观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意思横竖就是,先不拜,先耗着,先讲故事。 不等老先生吹胡子瞪眼冒起火来,唐百衣已经用白话的通俗说法,将韦小宝的故事说了出来。 吐字十分白,用词各种小白屌丝,这故事和“有文化”三个字,一点关系都沾不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财,真的爱我 “有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名叫韦小宝。他上诱主子的女人,下亲各种郡主公主,还和五六个大美人拥在一起。 韦小宝左手抱着郡主,揉着她的后腰香吻,右手攀上美人姐姐的妙手。那美人苦涩道:姐姐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猜那韦小宝怎么说?” 顿时,整个茶馆的汉子纷纷竖起耳朵,没有人再胡乱扯别的事一句。 “他咋说的?和人亲热被撞见,还能咋说?” “跑啊,怎么办,那可是郡主啊!” 唐百衣接着道,“韦小宝说,不,你来的正是时候。随后便左拥右抱,一口亲一人,好不痛快!” 说话,整个茶馆的汉子纷纷如同激素上头一般,兴奋地涨红了脸,按捺不住最原始的冲动,频频喊道。 “不好不好!说的一点都不详细!那韦小宝和他的老板娘还是谁,到底怎么样了?怎么亲热的?详细讲讲!” “还有那个双儿!不过老子不喜欢双儿,太普通了,还是骚气郡主婆娘更带劲儿!” “就是!韦小宝勾引那骚婆娘然后呢!半夜他们见面了没?还有几个女的?” 一时间,整个茶馆像是炸开锅一般,纷纷等着续集。 唐百衣半真半假地将韦小宝和各种现代男性都市臆想混杂在一起,短时间内编排出了一个最合适给欲求不满的男子解闷消磨时间的情趣故事。 呵,不就是一群屌丝听客么! 自己还不信了,这群屌丝不爱听三国枭雄故事也就算了,还能不喜欢正儿八经的小黄文? 想要抓住听客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代入感!切入他们的核心臆想点!泡妞! 很快,唐百衣说了个唾沫飞扬,一连把韦小宝的后宫美人扩充到二十八个! “就说那丰腴的美人一把褪下薄纱般的衣衫,慢慢将身体浸泡在浴盆中,湿透的薄衫啊,勒得那美人什么都被瞧清楚了!” “惹火傲人的身材,让韦小宝整个脸憋得通红。那郡主这么说:韦哥哥,你看本郡主美么。说着,澡盆哗一下裂开!” 普普通通的聊天般的吐字,唐百衣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老神在在地阖上眼。 一时间,周遭安静的茶馆纷纷哄闹成一片。 “说啊!怎么不说了!” “马了个巴子的!怎么就卡在这了!” “然后呢!然后那郡主干啥了!韦小宝怂没怂!” 唐百衣睁开一只眼,瞅了瞅面前的杯盅,疯狂暗示地屈指敲了敲桌面。 很快,一众茶馆汉子纷纷明白过来,摇头怒骂。 “什么破故事!这么俗气!不就是女人么!老子赏你二十文钱,赶紧给老子编!” “就是!这是二十文钱!爷赏你了!赶紧编,编不出来揍死你!” “那双儿给爷说个好下场啊,可别给说死了!对了,韦小宝啥时候把那神教主的夫人给上了?快点往下说!” “哐当——” “叮——” “嘭——” 顿时,数不清地投钱声,如同金珠银珠落玉盘一般,砸向唐百衣面前的杯盅。 很快,唐百衣面前堆满了如同小山一般的铜钱! 满满当当! 还没走的说书老先生立马瞳孔倏地放大,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口老血提在喉咙口。 这臭丫头面前的这些钱,可是比他辛辛苦苦说破了嘴皮子,说上一整天的酬劳还要高啊! 唐百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继续用最普通的对话,丝毫不过脑子一般慢慢说。 “这几天过后啊,教主的美夫人悄悄给韦小宝手心塞上一张纸条,里面写着‘子时树下见’,这绝对是有好事儿啊!可当韦小宝赶巴巴地按照时间跑到大树下时,你们猜他看见了什么?” 整个茶馆寂静无声。 “看见了什么?” 唐百衣点了点头,继续道,“看见了那神教教主老头!那老头瞪着凶神恶煞的眼,高高举起一根灵鞭,对着韦小宝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挥啊!你敢撬我马子!那教主老头这么说,疯了一样将鞭子一通狂甩!” 整个茶馆的汉子都震惊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期待地盯着台后的唐百衣,纷纷身体紧绷,神色紧张,更有人不断搓着泛出冷汗的手心。 “然后呢!” “快说啊!然后呢!韦小宝不会死了吧!” “那教主老头这么可恨,赶紧弄死他!拐了他马子跑啊!” 唐百衣老神在在地又弹了弹面前的杯盅。 “哐当——” “叮!” 一时间,七七八八的铜钱如同雪片一般飞来,不一会儿,铜钱小山更高了。 说书先生气得脸都发绿,他眼中只有那成倍的铜钱堆,为什么,为什么他说书时,没有这么多的赏钱!为什么连抑扬顿挫和节奏都不懂的女娃子就能讨到这么多! 茶馆里时而爆发出嘘声,时而爆出兴奋的叫好声,更多的是众听客大有兴致地讨论美女的窃窃私语声。 很快,一个小小茶馆再度吸引汇集了整条街的路人汉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将整个茶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唐百衣说完韦小宝怎么追求上最后一个美人,将美人拐进房后,众茶馆的听客纷纷发出餍足的满意叹服声。 “这韦小宝当真是我等典范啊!” “这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什么道长什么侠客,算个屁!” “能征服这么多美人,还能把那么多厉害人物的夫人搂进怀里,这特么才是本事啊!” “妙哉妙哉!” 顷刻间。 一通数不尽的赏钱声,稀里哗啦地成堆成堆摞满唐百衣面前。高高的好几堆小山,直接把狭窄的台面挤得拥挤不堪。 唐百衣抱着怎么都环不拢的钱堆笑得泛出泪花! 狂喜! 钱,来的就是这么简单! 讨钱,也得讨亦有道!能抓住这些听客内心最爽的点,一击而中!让他们代入到韦小宝的角色里,泡遍全世界的美人!这些赏钱,就是对自己故事的最大肯定! 这么多铜板啊!数钱得数到明年!这些铜钱怎么看都能超过一两!自己真是赚翻了! “站住!”突然一声怒喝从茶馆角落传出,中气沉稳,沙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说书老先生终于忍受不住。 那成堆的钱山压垮了他最后根神经! 第三百六十五章荒诞无耻该捉 他讲了三十多年的书都没见过这么多赏钱!这是凭什么啊! 唐百衣转脸抱着怎么都捧不起的铜钱山堆笑得无比满足,心情愉悦到顶峰,“老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啊。” 说书老先生垮着脸,整个人埋于阴鹜的影中。 唐百衣想了想,悄悄道,“老先生是看不得您瞧不起的女娃子赚得比您多是么。” 刻意压低的嗓音,煞有介事的探讨意味,激起人群里的哄堂大笑。 一群听客对着老先生指指点点。 “行了,吴老二,你不服气也没法子,人家确实讲得比你好听啊。” “是啊,这女娃子讲得故事,真好听!就是好听!怎么都停不下来!” “吴老二,您回去歇着吧,讲了几十年,你肚子里那些货早就翻来覆去讲烂了,咱们也听腻了。赶紧让位给后辈,啊。” 登时,老先生的褶子脸更是气得皱成一团,如同一张废纸一般狰狞可怖。 “你!”老先生狠狠指着唐百衣,气得吹胡子瞪眼,下巴都气歪。 “不入流的荒唐故事!你这女娃子真是不知礼义廉耻!居然敢当众大肆宣扬这些害人的祸害故事!你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黄事!朝廷抓的就是你这种人!大理有法令,严禁当众贩售黄图黄文,严禁当众传播荒唐故事!” 老先生怒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茶馆。 顿时茶馆里四下安静,有听客缩了缩脖子,后怕道,“完蛋,吴老二是去般衙门的人,咱们听了会不会也跟着被牵连?” “完蛋,听了会怎么样?会被抓么?不行啊!俺上面还有生病的老母,俺不能被抓啊!一家子就指望俺过日子!” 不过须臾,衙门的人就跟着吴老二气势汹汹地闯进茶馆中,惹得茶馆掌柜的躲在柜后瑟瑟发抖,不敢吱声,生怕被连累。 官员看了看唐百衣面前堆成山的铜钱,眉头紧锁。 “就是她?” 官员狐疑地将唐百衣上下打量,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漂亮又年轻的姣好女子会当众宣扬这些下作淫乱的荒唐事! 说书老先生顿时扬眉吐气,趾高气昂,“对!官爷!就是她!不把法令放在眼里,知法犯法!这种下流龌龊事被当众讲出真是伤风败俗!毁我大理啊!” 唐百衣淡定地坐在台后,气定神闲。 “来人!拿下!” 就在官员气势汹汹大手一挥命人凶悍上前时,唐百衣倏地站起来。 “几位官爷,不知小女子犯了什么罪过。” 说书老先生立马抄起沙哑的嗓音怒喝出声,“荒淫无耻!公然宣肆淫邪污秽!老夫将眼睛擦亮都不敢相信你是个姑娘家!” 官爷蹙眉负手,冷冷看着唐百衣,审视的目光就像盯着一个犯了铁律的钦犯。 一时间,老先生铿锵有力的斥责声回荡在整个茶馆,令人脑中嗡嗡作响,轰鸣一片。 说书老先生见官爷也站在他这一边,不免更趾高气昂了些,挺直了腰杆叫嚣,“毫无礼义廉耻!愧为做人!你这等姑娘家还有谁敢要你!活该你嫁不出去!” 所有人盯着唐百衣的披发,点点头,果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就在官爷准备不再废话直接上前捉拿人时,唐百衣清脆的声音扬起。 “诸位官爷,捉人也讲究人证物证。小女子说的是不是荒淫下作的黄文,各位官爷听一听便可。至于是不是之前说的那个故事,在场那么多人都可以为小女子作证。” 轻而淡的一句话飘出,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 连官爷都沉吟一下,顾忌着这么多平民围着,样子可得做足。 “行,你说。” 有了官爷的首肯,唐百衣很快简略地将整个故事重新顺了一遍。关键冲突点,添油加醋,将韦小宝和各类高傲冰冷的美人冲突,推向了顶峰! 一个故事再度说完,原本茶馆内频频叫好的听众们纷纷错愕地瞪大眼,难以置信。 明明是同一个故事,为什么他们觉得这第二遍听得更精彩!每一句每一段话他们都不舍得错过一星半点! 真的是,太精彩了! 很快,雷鸣般的叫好声呼哨声再度惊起。 唐百衣谦虚地拜了拜,却发现一边本应该同自己水火不同的官爷,居然也目瞪口呆地听愣。 “这样,就,就没了?那郡主到底心里怎么想的?韦小宝打服她没?最后韦小宝到底跟谁住一起了?” 官爷细细品味了几番后,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提出,很快被一众茶馆的听客殷勤解答。 “这位官爷!您只听了精简版的,这姑娘说书说的可好嘞!第一遍更是让人不想放下!哪里淫秽荒唐了?那些夜里,这姑娘都用文绉绉的话一句带过啊!” “就是,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种话带过了!没了啊!俺倒也想听,但是这姑娘就是不讲啊!再说了,俺也不是为了听那些事情,这韦小宝征服这些冰山高冷美人,就很带劲!” “将美人心驾驭地死死的,看她们百般痛苦却只能妥协,这才是故事最精妙的地方!什么淫秽,这些都低级!玩弄美人心思,这才高级!” 很快,众听客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让官爷连连点头称赞。 说书老先生这时候整个人垮掉。 “没有淫秽?你们耳朵都坏了吗!这故事里一个男人追求那么多女人,本来就是荒唐事啊!这种事情一宣扬当然是荒淫放纵!这女子,就是该抓!” 该抓! 铿锵有力的话语嘹亮地回荡。 官爷都有些犹豫了。 唐百衣笑了笑,清脆的嗓音响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佳话。一名男子拿下多名美人的芳心,本就说明他有魅力的。故事就是故事,在老百姓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连想象一下都不行么?先生,你想象一下有一众美人围着你,你不快乐不虚荣么?” 这时,说书老先生脸色倒是没变,可官员变了。 三四名官员突然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像是想到什么快乐事般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眼中晶亮冒光。 第三百六十六章穿越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唐百衣笑起来,“几位官爷,小女子也给官爷们说了遍书,官爷们也确实没有听到任何淫秽下作的情节。这听书也得支持一下,请吧。” 一个手势扬起,指向一排铜钱小山堆。 登时,几名官员面面相觑,纷纷有些犹豫,还是敌不过面子,意思了一下从兜里撒了点银子丢在铜钱山堆上。 官员的表态,立场非常明显。 刹那,说书老先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精彩。 “你!你!你们!”老先生手指颤抖指着非但没有捉拿唐百衣,还反而施银子的官员气闷到讲不出话来。 “多谢几位官爷。”唐百衣乘胜加了句,“这位同行前辈赚得少了来找我的麻烦,还麻烦几位官爷将他带出茶馆,免得一会儿他气不过砸了茶馆,这倒又是一桩闹乱了。” 很快,老先生气得袖袍挥舞,被几名雷厉风行的官员架走。 原地,留下唐百衣笑眯眯地数着数也数不完的铜钱小山堆,笑开了花。 发达了!发达了!这么多钱! 而且,谁能想到这四位官爷出手还真是豪阔!随便一抛就是几枚碎银子!可比那些穷路人阔绰多了! 一枚两枚三枚……唐百衣数了整整三两多的银子!顿时乐得狂喜。 这可比自己原先预估的一两要高出太多!大夫那的诊金终于能付出来,多余的还能充作盘缠,自己可以带着君宁卿回国师院了! 当真是一枚铜钱难倒英雄汉,就算自己和君宁卿再厉害,没有盘缠也是断然赶不了路的。 医馆里。 何涤正百般试图将要离开的唐百衣留下。 “大夫老哥?”唐百衣总觉得这书生大夫浑身透露着不对劲,“你……” 何涤敏锐地连忙将手挥得和摆子似的,讪笑,“不认识,从不认识。” 唐百衣,“嗯?” 何涤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得嘞!路上慢走吧您嘞!” 唐百衣看着肚子里明显有鬼的何涤,一把上前勒住他的衣襟! 何涤潜意识地觉得他要被揍了! 唐老板的拳风令他无数个深夜都会被噩梦惊醒,于是他下意识地一哆嗦,兜中的一个小物件掉落。 “这是什么?”唐百衣注意力都被掉落在地的木头小鸟吸引。 “别!” 就在何涤阻止前,自己手臂利索地抄地一捞,顿时夹起一只迷你木鸢。 “机关鸟?”唐百衣翻来覆去将木鸟看了个遍,眼前一亮!奇货可居啊!这机关居然还能操纵木鸟飞起,“真好看。” 古代当真有偃师这个职业? 面前这个大夫还挺触类旁通。 “别,快给,给我。”何涤急得手脚乱比划。 就在唐百衣玩弄机关鸟时,“擦咔”一声,机关鸟肚皮弹出,掉出一个纸团。而且正面就写着大大的“唐百衣”三个字。 唐百衣,??? 何涤,“……” 何涤语无伦次,“不是,这鸟送你,那个给我!” 唐百衣慢慢抬起眼,审视着何涤。何涤顿时像是一只被毒蛇盯住的可怜青蛙,难以动弹。 这纸团里写的居然是自己现代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何涤,认识现代的自己? 就在唐百衣沉下眉眼,严肃地洞察审视何涤时,何涤连忙反应迅速地高呼一声,“穿来的!是穿越来的!” 唐百衣大惊。 何涤紧张地结巴,“对对,就是穿越来的!没错!” 他一口咬定这木鸟是从邻国穿来,穿越了颐国和大理边境才到他手里,这般不认账,不知能不能洗脱嫌疑。横竖他不能让唐百衣知道这纸团的内容! 这纸团可是要交到殷北离手里的啊!若是被唐百衣发现,那他还怎么勒索殷北离! 一个美好的误会,产生了。 唐百衣沉下嗓音,眯起眼,一字一顿确认着重要信息一般,“你说,是穿越来的?” “对!对!”何涤讪笑得十分夸张,额头沁出冷汗,尴尬地揉了揉头发。 唐百衣低头想了想。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同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莫非,这大夫同自己现代还认识?现代有什么男同事或者男同学也传到同一个朝代来的么? 就在唐百衣发愣之际,何涤一把夺过面前人手中的纸团。 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了! “唔!”何涤张大嘴利落果决地一把将纸团吞了进去! “你!”唐百衣生生被面前“现代老乡”震惊,开始怀疑这位大夫是不是穿越穿傻了。加上自己曾见过这大夫用针的手法类似现代西医,有些导管和吊瓶也和西医很相仿,顿时对这大夫说是“穿越”的话深信不疑。 嗯,看来,他一定是给自己看病时的某位忠犬男医生!居然还能认识自己! “嘭——” 立马,唐百衣很是哥俩儿好的将手臂一下甩在何涤肩头,亲热地大笑起来,“真是巧了啊对不对!要不要喝一杯畅谈一下!” 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何涤被唐百衣这么声势浩大地一拍,蓦地整个人跳起来,吓得心惊肉跳,以为他会被狠狠一勾拳揍飞,随后将医馆大门撞裂,摔个头昏脑涨。 唐百衣毫不客气的拳风,他可是再也不想见识。 “唔……”何涤顿时一把痛苦地捂住肚子,整张脸吃痛般褶皱在一起,非常夸张,“肚子,疼,疼!在下失陪!” 戏精附体的何涤顿时脚底抹油,一溜烟窜远,顺着医馆边门一路逃之夭夭! 他既然已经得到唐百衣位置的消息,那么他已经稳操胜券,他绝对有信心拿到殷北离的信任,来干掉师弟沉弥勒。 至于那个暴力女唐百衣,何涤一想到就缩了缩脖子,还是能离她多远就躲多远吧。 惹不起! 突然,逃到一半的何涤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 他那传递消息的机关鸟还落在唐百衣手里!没有了木鸢他怎么把情报传到颐国殷北离哪里?从遥遥大理赶车一路北上到达京城,怎么算都要个把月,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倏地,何涤颓丧地耷拉下脸,整个人缩小成一团,连天空都阴霾了不少。 另一边,还在医馆的唐百衣正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机关鸟一边爱不释手。 “你们大夫还没出来啊?他这闹肚子挺厉害嘛。” 第三百六十七章有钱的快乐 被问话的小厮支支吾吾,但作为老实人,小厮还是实话实说,“大夫他有事离开了。” 唐百衣狐疑,“什么事?”什么事还能比老乡见老乡更重要?两人能聚在一起回忆现代吐槽未来,多么美好啊! 小厮立马有些懊悔,不应该出卖主子,“大夫他,他,他媳妇生了!” 空气有点尴尬。 唐百衣“哦”了一声。 既然别人有媳妇孩子,自己还是得避个嫌,把酒畅谈什么的,不合适! “叮。”一两银子被留下,唐百衣很是大方地笑起来,“回头告诉你们大夫,这银子就算作是我的红包礼了。” 虽然金额少,但自己身上真的没更多的钱。只能聊表心意,现代人就要互帮互助嘛! 小厮已经能想象到何涤接到这一两银子的暴怒神情。 “抢了在下的木鸢!还用一两银子侮辱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盏茶时间后。 唐百衣揣着何涤答应送自己的机关鸟,携着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君宁卿出了医馆。 “师父,咱们回大理皇城,是不是要租个马车?” “嗯。” “师父,怎么租啊。” 唐百衣看着君宁卿信誓旦旦的模样,毫不怀疑地将手中剩下的一两多银子给了他。 很快,君宁卿跨坐在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上,驾着两匹毛发噌亮的骏马,云淡风轻地一路驶来。 白衣仙君,霁月清风,衣袂蹁跹,宛若天上人。 唐百衣看呆了。 师父这一身清冷气质,搭上这辆浮夸华美的马车,简直了! 周遭路过的女子纷纷驻足停留,窃窃私语。 “这位公子是哪家的啊,真俊。” “好冷淡的公子哥啊,看起来就很沉稳,当真是能托付的良人,而且,还很有钱!你看他那马车!” “阿娘,琇儿就喜欢他,让那媒娘来呀。” 在众女子痴痴的目光下,君宁卿一把攥紧唐百衣的手,将她扶进身后车厢。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自然到就和每天早起吃早饭一般自如从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众女子惊呆! “那女的是谁啊!太好运了吧!” “不会吧,这位贵公子居然已经有……我怎么这么霉!” 车轱辘声很快响起。 对车帘外事情充耳不闻也完全不知道的唐百衣正满意地打量着车厢内饰。 真阔气啊! 果然是师父!选的马车就是好! 马车沿途一直跑,途径不少村庄小镇。唐百衣掀开帘子,看到的是一处难得一见的城,还有那高高的飞檐酒楼! “师父!” 唐百衣惊喜地呼了一声,还什么都没说,君宁卿便沉稳地“嗯”一声答应。 “就去。” 很快,马车停在一处阔气奢华的酒楼面前,唐百衣不免有点捏一把汗。不知道君宁卿剩下银子多不多,够不够两人吃一顿。 或许,只能点两碗鸡汁粥吧。 “走。”君宁卿一挥广袍轻松下马,温和地顺手也将唐百衣扶下马车,“想吃什么尽管点。” 唐百衣狐疑地看了看君宁卿,怀疑是不是在自己赚钱的时候,师父也摆了摊位赚钱。说不定是摸手相算卦什么的,江湖骗术? “好嘞!” 秉着有人请客莫问来由,埋头大吃的信念,唐百衣乖巧地端坐在圆桌前,目光晶亮地盯着一大桌满满当当的菜肴。 都是君宁卿点的! “师父!”唐百衣感激涕零,没想到君宁卿居然也这么努力地赚钱,不然自己就说怎么会能租下如此豪华的马车!显然银子是不够的嘛。 “吃。” 君宁卿下筷子的姿态十分优雅。慢条斯理地夹筷,低垂眉眼温柔地对待每一份食物,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同恋人低语倾诉一般。 顿时,整个酒楼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不少人纷纷对着一袭白衣的君宁卿惊叹。 “好俊的公子!” “这女的是谁?随行丫鬟么?” 被称为“丫鬟”的唐百衣顿时气结。 什么?自己不就是换了一身看起来不太值钱的布衫么。为什么君宁卿同样也穿着布衫,却所有人都喊他公子?还有人加了句贵公子? 这世道,呵。 “多吃点。”君宁卿看唐百衣没有动作,一筷子夹起离唐百衣最远的一盘糖醋鲈鱼的肚皮嫩肉,只因为唐百衣被气噎时视线好巧不巧盯在糖醋鲈鱼上。 顿时,一大块鲜嫩的肚皮肉被夹起,还被很贴心地蘸上了酱汁。 糖醋酱汁,看起来就勾人食欲,酸酸甜甜,肯定好吃! 好看的男子大手,指节明晰,夹筷动作优雅矜贵,就连那被带起的糖醋鱼肚肉,都因此看起来更美味了几分。 周围邻桌的几个姑娘都眼红了。 她们也想吃俊逸公子亲手夹的鱼肚肉啊! “哧溜!” 唐百衣二话不说,张大嘴,很自然地一大口将整块鱼肚肉吞了下去,就连鱼骨头都没检查,百分百的信任。 顿时,邻桌传来几声心碎的哀嚎。 “暴殄天物啊!” “她就不该吃什么鱼肉!她啃青菜不香么!那帅气公子快来喂我啊!” 君宁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吞完鱼肚肉还对他笑得很欢快的唐百衣,明显她的眼神直勾勾地全部盯在剩下的鱼肉上。 糖醋鲈鱼,好吃! “有刺。” “没事师父,你会挑掉的。来吧!啊。”唐百衣张大嘴,大大咧咧地等待投喂。 君宁卿夹筷的手一顿。 他敏感地想问,为什么唐百衣能这么信任他,甚至连鱼刺都不检查。她,从来不是这么粗糙的人。 唐百衣欢天喜地地又吞下一大块鱼肉,一本满足。 “师父的强迫症太厉害了,别说是鱼刺,就算是一本书放错了地方,师父都会特意去挪了。”含含糊糊的嚼巴声。 君宁卿手一滞。 原来……是因为这样么。 鲜炖乌鸡汤,二十四过桥米线,菠萝盖饭,油爆大虾,黄焖咕咾肉,大盘鸡,整切蹄髈,鲜嫩小羊腿,油炸猪腰,香煎带鱼,糖醋鲈鱼,蒜末茄子煲,蚂蚁上树,猪肉炖粉条,叉烧酥,油焖芦笋,虾仁水晶饺…… 很快,唐百衣埋头对着一整桌菜吃得欢天喜地,对周遭的嫉妒视线和酸溜溜的话充耳不闻。 这油爆大虾真香啊! 这小羊腿烤得真鲜嫩!汁水好浓郁,外脆里嫩! 周围邻桌一众姑娘,眼红的咬牙切齿。她们也想有帅气公子请她们吃饭,她们也想吃满满当当一桌子好菜! 第三百六十八章霸王餐吃定了 唐百衣元气满满地拍了拍鼓起的肚子,畅快地放下筷子,看着早就吃不下的君宁卿,一本满足。 “师父,有你在真好啊!我已经是史上最幸福的徒弟!” 不要钱的好听话一句又一句飘出。 君宁卿点了点头,很是受用。 “感谢最好的师父!师父,请结账吧!”唐百衣笑得一脸明媚,自然又从容。 君宁卿奇怪地看过来,“徒弟,钱不是在你这么。” 一时间,空气十分尴尬。 唐百衣一愣,“师父,徒弟可是把所有赚来的钱都给你了啊。师父,你没赚钱么?不赚钱怎么能雇得起这么贵的马车?” 君宁卿理所当然道,“老板是个妇人,为师把你给来的那点塞牙缝的银子摊出来,那女老板就给为师换了这辆。” 唐百衣,“……” 无语,非常的无话可说! 敢情这位女老板是看中君宁卿的色相了啊!还特地照顾他给他那么便宜?这等于亏本租赁啊! 居然说自己辛辛苦苦赚了一整天的银子是“塞牙缝”?这真的是……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两人都没有钱,那这顿饭谁来付账? 没钱付账啊! “师父!您没有去街上要饭……不,看手相么?”唐百衣下意识地将自己说书讨钱和要饭划等号,理所应当也觉得君宁卿或许也会摆摊位。 “看手相?”君宁卿摇了摇头,十分坦然又淡定,“为师病了,需要静养。” 一句铿锵有力的话!令人无法反驳! “徒弟,为师是为了救你病的。”君宁卿忽的凑近,十分从容地附耳低语,就像是债主来催债一般。 唐百衣只觉得耳边有点痒痒,下意识一拳头崩出。 “嘭!” 君宁卿那俊逸非凡的脸上挨了一拳。 众邻桌的姑娘们纷纷掩面惊呼。 “好蛮横的女子!可怜这位贵公子。” “母夜叉!公子,您若是有苦衷就和奴家说说,奴家一定帮你。” 君宁卿转脸笑得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如此那就谢过姑娘了,在下正好有难,需要……” “嘭——” 突如其来的一阵劲风! 唐百衣不等君宁卿把借钱的厚脸皮话说完,一把提拎起他的后领,像是拖小鸡般恶狠狠地将他粗暴拖走! 速度之快,惊起一片强风! “师父啊!您不能那么没有节操!出卖色相这种事,借到了便宜马车就算了,可不能骗吃骗喝啊!” 正在跑堂的店小二只觉得脑后一凉,像是一阵狂风袭过,两道残影掠过,随后就听见马匹嘶鸣。 “霸王餐!有人吃霸王餐!快拦住他们!快拦住!” 嘹亮的惊呼声回荡在整个酒楼。 很快,整个酒楼的跑堂的纷纷抄起棍棒,拔腿就追! 大街上,一路疾奔的浩荡人群,一辆车轱辘飞速转动的奢华马车,扬啼跑得欢畅带劲的骏马,吸引着无数人的视线。 “阿娘,这些人追那马车干什么呀。” “囡囡乖,别看,以后可别学!” 车厢里。 唐百衣掀开帘子探出头,看着一路尾随狂奔的酒楼小二们惊得大喊,“师父!快点儿!再快点儿!要被追上了!” 马鞭凌厉地一抽!君宁卿稳稳当当坐在车辕前。 “师父!再快点!再快点啊!” 君宁卿被催得耳朵生茧,一把将车厢里探头探脑的唐百衣提拉出来,将人拽地同他并排坐。 “师父!好晃!好颠啊!我不想被晃下去!” 不知为什么,唐百衣只觉得这霸王餐的场景有点眼熟,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自己更是对马匹有着恐惧,就好像曾经被高头骏马吓唬过受惊过一般。 君宁卿飞起一脚,将求生到胡乱挥舞手臂甚至要抓马尾巴的唐百衣踹回车厢,继续淡定驾起车来。 “嘭!” 唐百衣被踹得撞回车厢,愣的一怔,随即惨呼,“师父!人前你给徒弟又是剥虾又是挑鱼!要是被那些大姑娘们看见师父这么粗暴的一面!呵!” 哼,什么温柔贵公子,什么沐如春风,都是假的!假的! 很快,车后的哄乱怒骂声越来越远,最后渐渐轻到听不见。 唐百衣一把撩起车窗帘子,欣喜若狂,“甩掉了!师父!咱们甩掉了!” 这顿霸王餐,自己终究是吃到了! 免费的豪华大餐! 流泪…… 奇怪,为什么好像自己觊觎霸王餐很久了一般。 马车一路往西,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停在一处看起来恢宏气派的飞檐楼面前。 金色的牌匾,明晃晃写着“醉局坊”。 “醉局坊?”唐百衣撩开帘子,蹙眉。 “徒弟,进来。” 唐百衣难得看到君宁卿如此熟门熟路地进一处地方,就好像是串门一样熟悉。 “师父,醉局坊是什么地方?这小破城,不会是黑店吧!”唐百衣警惕地看了看黑压压到昏暗的坊里,总觉得这些布置陈设看起来很有问题。 “赌坊。”君宁卿说完,闲庭信步般大步迈进坊里。 唐百衣瞪圆了眼,“赌坊?”很快,反应过来,“师父!不要啊!这种地方,会亏得裤衩子都掉没的!” 嗯,不是裤衩子,是亵裤。横竖君宁卿从来不纠正自己的咬字,这方面他没有强迫症,真好。 很快,唐百衣气势汹汹地将赌坊的坏处掰着手指算了算,换脸般扒拉着君宁卿的衣摆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不能进啊!师父!” 师父啊!您可是一个江湖骗子,不懂观星测运的混子国师!您来赌坊不就是活脱脱一只待宰白羊么!自己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豪华马车都被赌没。到头来,自己真要落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城里过活。 自己想念国师的金饭碗!自己还难得开始想念那些刺杀课程!至少,可以浑水摸鱼,还每天都有好吃的! “师父!我来!”唐百衣一把揽住作势要落座的君宁卿,吓得胆颤心惊。 老赌鬼什么的,最恐怖了!万一君宁卿一个没收住,把自己这唯一的徒弟给赌掉了怎么办?自己的金饭碗好日子啊,那就是到头了! “大,小?” 唐百衣看也没看脸上带疤的赌坊恶汉,随口道,“大大大,我赌大!” “好!”恶汉倒也爽快,“那老子赌小!” 顿时骰钟一揭。 一,二,一,小! 唐百衣只觉得脑中隐隐作痛。什么赌坊霉星,压根不是君宁卿,而是自己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这个坑难爬 君宁卿倒是很大方地直接将内腕掰下。 那闪着华丽珠宝金坠的护腕,一看就价值不菲。 “好!”周围一众赌鬼哄堂大笑,纷纷起劲地叫好!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枚护腕至少上百金! 唐百衣如同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奄奄的,双眼发直发愣,盯住那闪着金光的护腕。 君宁卿居然藏着一只那么值钱的护腕!要是自己知道师父还有贴身宝贝,那就算将宝贝拿去当铺当了,换些银子,也足够能回到大理皇城。又怎么会跟君宁卿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赌坊什么的,铁定是要输得两袖清风啊! “徒弟,继续。” 轻而缓的声音依旧闲闲淡淡,随性的很。 唐百衣整张脸垮下来,“不!师父,咱们回去!哪怕是走路回程,都绝对不能再败家!” 周围众人笑得捧腹直不起腰来。 “这女娃子居然还想着来醉局坊碰运气?这皮啊,不把她拔下十层来,她是别想回去!” “醉局坊高手无数,能听骰钟,猜骰点的人就多到数不清,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的,凭什么来醉局坊赚银子回去?” “就是!除非,她运气爆了!” 就在众人起哄等着看好戏时,君宁卿清冷地吐出,“继续。” 从容不迫的嗓音带着斩钉截铁的镇定。 另一枚金坠珠宝护腕也被他从另一只手臂取下。 闪亮亮的华彩珠子,在阳光下泛起各色晶莹透亮的光泽,令人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欣赏这样的华美。 唐百衣彻底耷拉下头,败了。 居然……还有一只! 而且,师父他居然要自己继续! 别看君宁卿平时好商量,但他其实是一个很轴的人,只要他决定的事,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劝动他……何况,这也是他的护腕。 周围人更是爆发出一阵哗然。 “还有一只!这票玩得大啊!” “赶紧赶紧的!赵老八,你赶紧上啊,有人送钱来了!” 所有人像是盯着绝色美女一般瞪着满眼精光,目不转睛地看着亮到闪瞎人眼的珠宝护腕。 “快上!快上啊!赶紧的!” 唐百衣硬着头皮,怂到不行地回头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君宁卿,挺着脖子再度走上前。 “老妹啊,大还是小?” 叫赵老八的汉子笑得一脸慈祥,但自己只觉得他是在问候财神爷而已。而这财神爷就是特地老远眼巴巴来送钱的自己。 “大!”唐百衣坚定地又咬住大。 赌大还是小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玩得都是概率,自己又没有透视眼,又没有磁铁或者其他能作弊的东西。猜什么都是……要命一条。 “老妹,你可想好了啊。”赵老八笑得眉飞色舞,颇有哄骗小孩的感觉。 “嗯,就是大。”唐百衣抱臂站在一边,定睛看着那骰钟均匀地被摇晃,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嘭!” 骰钟停下。 周围人纷纷好奇地探过头来,屏住呼吸。 “开!开!开!” 唐百衣心中默默画了个十,大,得是大啊! 赵老八故意卖了个关子,嘿嘿一笑,对着唐百衣比了个手势,“老妹子,请启钟吧。” 唐百衣一愣。啊,是让自己起钟吗。 “哐——” 骰钟起! “二,一,三,小!”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和此起彼伏的哗然。 “小!又是小!又是小啊!这白羊真是名副其实啊!笑死我了!” “怎么会有那么蠢的白羊,这骰钟肯定有猫腻不知道么!这看起来就有问题!一上午了,这骰钟接连开的都是小,你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唐百衣死死咬住唇瓣。 什么!一整个上午,这口骰钟开的都是小? 那自己咬定了要大岂不是撞在枪口上! “老妹,承让了。”赵老八笑得眉飞色舞,令人想给他几老拳。他小心翼翼地将价值连城的珠宝护腕收下,还贪迷地轻轻摸了摸那如玉珠宝。 “极品,极品啊!”赵老八嘴都乐得合不拢。 唐百衣更是郁闷。 “师父,咱们真的要赤脚回皇城了,连租马车的钱都没。” 就在唐百衣拉着君宁卿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被一股大力带回。 “师父?” 君宁卿有深意地看了看面前人,“还没赌完,怎么会赤脚走回去。” “师父,咱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连续租马车的钱都没。”这简直就是身无长物啊!除了两人身上轻飘飘的两套长袍,真的是来去赤条条。 好不凄惨! 君宁卿沉下眉眼,俯身看着面前人,闲淡的声音令人发憷,“怎么会什么都没有,还有,人。” 唐百衣顿时抖了个机灵!惊得嚷开,“孽师啊!师父,您怎么可以觊觎徒弟身体!” 莫非君宁卿把身上唯一值钱的护腕都赔完后,准备把自己压在赌桌上当注?虽说自己比不上沉鱼落雁的西施啊貂蝉啊,但哪怕是当五花肉卖,这重量也是很值钱的! 周围人看了看唐百衣,摸着下巴胡须仔仔细细将唐百衣打量了一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行吧,五十两,不能更多。” 唐百衣炸了毛般,“五十两?”连笔带划,“你们瞪大眼好好看清楚,怎么可能只值五十两?” 赵老八不屑地扯弯了嘴角弧度,嘿嘿冷笑,“这位老妹,你是不是计较错了?要知道这年头彩礼也就十两一个黄花大闺女。” 说着,他挑剔地看了看唐百衣,“老妹,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二十有了没?就你能抵个五十两,赶紧笑开花去吧。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要老子说,五两都值不上。” 唐百衣气得两眼喷火,当即撸起袖子就脾气上头。 突然,一声清冽的沉音。 “徒弟,是为师。” 唐百衣愣了愣,转眼看着君宁卿。君宁卿刚刚说的“还有人”指得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他? 赵老八笑得前俯后仰喘不来气,周围人群也爆发出阵阵嗤笑。 “有没有搞错,女人能当抵注也就算了,你个大男人,谁要你当注?” 然而,当墨发一捋,君宁卿整个人站起,抬起低垂的眉眼,露出那俊逸风姿时,所有人都看愣了! 第三百七十章跟跟跟继续跟! 原本,一场子人都被大大咧咧吆喝的唐百衣吸引,哪里注意到她身后跟着的男人? 但这么近距离一看,众汉子更觉得君宁卿风姿卓绝,比城里那名伶都出彩几分。 令人,怦然心动。 很快,汉子们的羞耻心漫上来。 他们个个大老爷们居然觉得一个大男人长得不错!还移不了眼?这若被传出去,还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但,众人心中都泛起一个心思。如果能拿下这风采斐然的年轻人,卖去苑里做绾儿,那肯定是一大笔钱! “八十两!”赵老八咬了咬牙,开出一个价! 唐百衣原本还心里对君宁卿怀着说不出的感动。他宁可将自己卖了,也要赌自己能赢!然而被突如其来“八十两”震得瞠目结舌。 八十两!为什么君宁卿比自己还要高出三十两银子? 就因为他比自己重么?这年头五花肉那么值钱? 君宁卿向前一站,长身而立,玉树临风,就连不起眼的布衫挂在他身上都显得矜贵许多。 唐百衣酸了。 “押!”赵老八一把将八十两往桌面上一碰,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老妹,你可要思量好了,是大,还是小。” 说着,赵老八别有深意地扯着嘴角嘿嘿一笑。 唐百衣抿紧嘴唇,身体紧绷,看了看依旧云淡风轻不在线的君宁卿。 牙一咬,“大!” 清脆的“大”一出,周围人哗然哄笑成一团。 “听到没!这女的挺愣的,居然又压大。” “和她都说了要压小,小,这骰钟压根就开不出大。” 赵老八笑得直不起身来,“这样,老妹,咱们玩个有意思的,猜具体点数,俺猜中不作数,老妹你要是猜中,给你翻个倍!” 顿时,更多看客蜂拥围来,把赌桌围了个密不透风。 “还是老赵厉害啊!这么牛气。” “这铁定是小了,看老赵都那么笃定,居然还猜具体点数!” 唐百衣咬了咬牙,“六,六,六,大!” 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四下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这般气定神闲的唐百衣,顿时各个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女的咋回事儿啊,六六六也能喊得出来。” “好!”赵老八也被气乐了,大手一挥,“老妹,这骰子要是真的三个六,那老哥直接把这醉局坊送你!” 刹那间,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送醉局坊?赵老八,你也太大手笔!” “你这都听不出来?赵老八是绝对有把握,我看啊,这什么点数,赵老八不可能不知道,他怎么会骰出个三个六出来呢。” “也是,赵老八经营赌坊这么多年,绝对是个中好手,高手啊高手。” 唐百衣也不甘示弱,“行!要不是三个六!我这师父不仅跟你们走,还随你们处置!什么富婆快乐球,什么老爷千斤顶,你们尽管玩!我师父都不会带眨眼的!玩坏了送回来,我帮你们把他养好后继续押给你们!包治!” 自己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咬准了君宁卿来这赌坊胸有成竹,不然他不可能主动上前,还把手贴在骰桌下,老神在在地准备出老千! 君宁卿眼皮子一跳。 唐百衣继续夸海口,“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师父啊上知群星下知地脉,懂卜算,讲风水,就连看手相都是一看一个准!” 周围人面面相觑,“真这么厉害?” 唐百衣不管君宁卿眉骨怎么抽动,继续夸道,“那是肯定!只要这树叶抖一抖,我师父就知道明天刮什么风,只要富婆屁股翘一翘,我师父就知道换个姿势趴。” 君宁卿脸色更绿了!那无声翕动的口型,明显骂出“孽徒!” 周围人纷纷摸着下巴,惊异地再度打量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君宁卿,恍然大悟,“这八十两,挺值的啊!” 君宁卿眉骨跳动地更厉害。 唐百衣鼓励般的拍了拍君宁卿的肩,附耳悄声道,“师父,可别把自己赌输了。” “哐——” 骰钟飞快地疾速晃动,掠出一片残影。 周围众人兴奋地连连惊呼时,君宁卿出手了。 “嘭!”骰钟停。 揭开—— 六百六十六,大! 周围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赵老八难以置信般瞪大眼,眼珠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气,狐疑地看了看站得老远的唐百衣,困惑不解。 这……是老千? “你!”赵老八立马跳起,翻脸不认人,“你个娘皮出老千!” 唐百衣摊了摊手,无辜道,“我站那么远,怎么出?” 所有人视线转向清冷淡漠坐在那,如同孤傲座钟一般的君宁卿。 不可能啊,他没时间没机会动手。怎么会是他。 “八十两,全部押进!”一不做二不休,唐百衣将赚来的八十两往台中央一推! 骰钟再度晃起,快如闪电,残影连连! 赵老八死死盯住君宁卿的动作,眼睛都没眨。 “开!” “嘭——” “六,六,六,大!”周围人惊呆! “再来!”唐百衣又将赢来的全部赌注再推进池中。 骰钟飞快再度晃起,赵老八不信邪地死死盯住云淡风轻的君宁卿,和瞪大眼兴奋的唐百衣,狠狠转动骰钟底部开关,出千! “嘭!” 骰钟停,揭! 周围人瞠目结舌地大声念出来,“六,六,六,大!” 又是六六六大!怎么又是! 所有人像是活见了鬼一般紧紧瞪住唐百衣,像是要用视线将她贯成筛子一般。 “承让,承让了。”唐百衣笑得开花,又将手中翻倍的押注继续推。 “嘭——” 不信邪的赵老八誓死要看穿这两人出千的手法,他怒喝一声,“跟!” 无数遍怒吼的“跟”之后!赵老八绝望地瘫软跌坐进椅中。 周围人已经习以为常地“啧啧”嘴笑道,“六六六,大!” 赵老八眼珠子颤动!瞳孔放大! 那三个骰子上醒目的“六”就像放大的小人咧开嘴在疯狂嘲笑他一般。他经营赌坊那么多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但,他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出的老千! 整整一天!白天加黑夜! 时间久到甚至不少看热闹的看客都一哄而散回家吃饭抱媳妇睡觉,赵老八才颓丧地捂住额头,将整个脸埋在手掌心中。 他没想到八十两银子翻倍翻倍再翻倍后,一天一夜居然就将他整个醉局坊赌了个精光! 醉局坊,没钱了! 赌桌对面,唐百衣身后堆积满了遍地的金银,活脱脱一大座山! 晨曦的微光照射在金银山上,闪烁着动人的华彩。 第三百七十一章一年很快过去 赵老八颓丧地抬起眼。 那一刹那,他目露凶光! “你们以为,醉局坊会让你们活着出去?”冷狞阴笑的赵老八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醉局坊破产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杀人后大不了花银子收买官员,而醉局坊要是倒了,那他可就是彻底完蛋! 唐百衣无视赵老八的威胁,用衣兜挑拣了些最大颗的金子,装了个满,还将金山堆中两个珠玉护腕丢还给君宁卿。 “赵东家。”唐百衣一边淡定地填塞着衣兜一边打量门口围拢的打手,“赵东家能憋到现在才发难,也算是心胸博大了。” 带讽刺的话,原先客人多赵老八碍于赌坊的颜面没出手,现在零零星星几个客人在,他就开始露出张牙舞爪的本性。 赵老八狞笑,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来人!上!打死算老子的!” 就在众打手包抄围拢上来的刹那,唐百衣紧紧攥住君宁卿,一拳“嘭”揍飞最近的打手,从空处一溜烟,飞奔出醉局坊。 马车还停靠在门前,两匹骏马打着响鼻。 “你们,跑不掉的!”赵老八紧跟在后,嘿嘿冷笑。 那车轱辘上被绑了一只大铁锤! 没人能窜上被绑着大铁锤的车厢还能脚底抹油逃跑!真是卑鄙的很。 唐百衣正要倏地停下脚步,考虑是不是再度驮起君宁卿,用脚徒步跑跑看时,君宁卿两三下解开马和车辕的绳索,一个利落地翻身上马。 “上来。” 晨曦洒下,在白衣青年身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 唐百衣抖抖索索地看着高头骏马,内心起了一层似曾相识的惊恐。 不行!自己恐高!更是不敢跨上这么高的马背!会跌下来的! 身后赵老八紧逼的脚步响起,笑得开怀,“跑啊!老妹,赶紧把钱交出来,再把你人留下,说不定啊,侍候老子舒坦了,老子考虑把你扶正!再慢慢逼问你到底这一晚上是怎么忽悠老子的骰钟!” “来。”君宁卿声音清冽温和,柔和的眉眼带着耐心,探低的大手带着温热的温度。 唐百衣咬咬牙,看着探在自己眼前的大手,一把握住! 就在赵老八准备命人围住瓮中捉鳖时,一声骏马扬啼的嘶鸣! 前蹄高高扬起,嘶鸣嘹亮!马背上紧贴的两人影迎着渐渐红亮的日光。逆光的剪影,绝美非常! 一骑绝尘,飞灰一路扬起! 赵老八愤愤地咬碎了牙,眼睁睁看着两人一骑活生生在面前慢慢远走缩小,疾奔出城。 “马了个巴子的!” 地上被狠狠摔碎的骰钟被一脚碾碎!赵老八咧出口黄牙,破口大骂。 马背上,唐百衣被晃得眼冒金星,鼓鼓的衣兜里黄金撞击更是硌得皮肉生疼。 “师父!不行!” 唐百衣只觉得双手不知道抓着什么好,马头那么远!连鬃毛都是低低的!莫非自己要抓空气不成? 颠簸的马背一起伏,自己就好像被高高抛起一般。 随着马背的落下,自己的屁股又整个儿狠狠摔落,撞击在坚硬的马背上,痛到酸爽至极! 一个奇特的想法冒出来。 女的不会骑马也就算了,男的要是不会骑马,那是不是一天颠簸下来就变成了阉人? 耳后,温热的喷息,语调依旧沉静干净,但如此近距离不免难以回避地缱绻起一阵酥麻。 “徒弟,靠紧。” 唐百衣一个机灵,靠紧? 但自己实在是被颠晃地受不了!若不是自己屁股还有二两肉,绝对会整个被颠到散架! “师父,别说我。”唐百衣下意识往后一靠,整个身体埋进一处温热的怀抱,淡雅的男子气息令人感到熟悉和安心。自己总觉得这么亵渎的动作一做出,君宁卿会又斥自己“孽徒”。 果然,向后舒坦地靠下后,整个世界平静了! 那淡雅的男子气息将自己整个包裹。 长臂从后环来,裹起自己的身子,同马背的起伏一般有节奏地上下。果然,不再颠晃。 “师父,我好像,会骑马了。” “哦?” 很快,唐百衣只觉得马肚子上一震,随后骏马扬啼嘶鸣长啸一声,四蹄猛地撒开!如同脱缰野马一般蹄不沾地,飞一般地惊奔! “轰——” 四周景物呼啸疾速掠后!劲风扑面,狂风将人脸上吹得猎猎生疼。欲惊欲狂! “师父呀!混账!” 唐百衣吓得双目紧闭,什么都顾不上吓得瘫软后靠,整个人窝在那温暖清冽的胸膛中,动都不敢动! “孽师!!!” 整个通往大理皇宫的小道上充斥着唐百衣闭眼大骂的声音。 古道骏马,君宁卿拥环住面前受惊的女子,附耳沉声还了句,“孽徒。” …… 回到大理皇城的那天,唐百衣整个腿脚软成了团麻花,下地都站不利索。 若是早知道这骏马脚力非凡,路上也就两天时间,自己也不用听信君宁卿的话去什么赌坊。直接连夜赶回就得了。 “师父。”唐百衣瞪圆了眼睛,活脱脱一只狐狸,“师父,你教我的东西也不多,要不,就教教怎么出老千吧!”晶晶亮的眼睛,明媚如阳光。 君宁卿挑了挑眉。 他怎么看这双眼,都有一种亮出金币的感觉。他这徒弟,真的是爱财的很。 “为师,靠的是吃饭手艺。占卜。”君宁卿闲闲淡淡,懒洋洋地牵着马走进皇城。 “谁信!”唐百衣小步跟在后面,“不想教就不教,师父又忽悠人!” 君宁卿才不会什么观星卜卦,他绝对是出老千的能手!还有靠这张看起来赛神仙的脸拼命忽悠! 时间过得很快。 春去秋来,转而入冬。 大理国的冬天很温暖,只需要披一件厚袍子就能遍地走。 渐渐的,离约定的一年时间,越来越近。 很快,就是自己被送入颐国刺杀殷北离的日子。 这天,国师院里,唐百衣正支着手趴在书案上晒着午后的暖暖太阳打瞌睡。 突然,门口听到一阵骚动。 “你出去!我先进来的!” “你才出去!小爷凭什么听你的!” “段傻子!你牛上了是不是?不就是考得不错么,再不错也还是个傻子,就喘上了?” “得得得,小爷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小爷等着,您先请嘞!” “你才女人!本小姐是姑娘家,是女孩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故友相送 唐百衣虽然淡定地趴在太阳底下耷拉着眼皮,但心里清晰的很。 数数日子,只有七天了! 七天啊! 七天后,会是自己的死期么……那可是颐国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殷北离!自己有这胆子去,还真没胆子爬着回来。 自己不免考虑起最悲观的局面。 人没杀成,自己也没死成,被削成很可怕的那种模样,永远被关在囚笼里吊在城门上,供万人瞻仰? 一个机灵狂抖! 唐百衣“嘭”一声沮丧地将脸贴在书案上,颓然到悲戚。不!自己想求生! “君紫青!”书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女扯着嗓门闯进来,“君紫青!国师大人说你要外出游历一阵子,游历回来后就有继承国师的资格了!恭喜你!这是本小姐给你做的礼物!” 情绪阴霾到内心淅淅沥沥下起雨的唐百衣,无力地抬起脸,撑开眼皮喘着一丝气努力看了一眼。 一只看上去白花花的点心。 哦,是一只兔子模样的糕点。上面那“阿依记”的题字标识还没擦掉。 孙绮安狐疑地转脸看了看唐百衣盯得方向。 “呀!”手忙脚乱的宰相府千金孙绮安居然慌忙间一把拗断了兔子的脖子! “擦咔——” 蛋糕兔子头掉在了地上。 整个房间有点安静。 唐百衣石化。 孙绮安也张大嘴惊到一动不动。 良久,终于书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凄厉尖叫,孙绮安放声哭喊,“本小姐托人大老远运来的蛋糕啊!阿依记很贵很难买到的!” 唐百衣只觉得头更痛了。临别赠礼,这兔子头还被拗断,这简直就是凶兆! 大凶啊! 自己这趟出远门,绝对是有去无回! “谢谢你孙绮安。”唐百衣张大嘴一口将剩下的兔子身体给吞了! 血盆大口,震颤的小舌头“啊呜”一下子凶狠地把兔子蛋糕一口闷。看得孙绮安惊呆到愣在原地,眼角还挂着没抹去的一滴眼泪。 唐百衣内心流泪满面,嘴里嚼巴地却很带劲。 呵,反正自己都是有去无回,不如临走前好好享受几天生活!这只断头的兔子,自己也要大口吃掉!不能浪费!默默流泪…… “君紫青,你……”孙绮安看着对待美食如此粗鲁霸道的唐百衣,惊恐到美目圆瞪说不出话来,“君紫青,你知道这蛋糕多贵嘛,居然,你居然就一口吃完了?真的是!大老粗!” 孙绮安气哼哼地鼓起腮帮子,仰着脖子就要发火。 正在孙绮安准备提起中气,习惯性抬杠几句发泄怒火时,唐百衣拍了拍她柔弱的肩头,抬起微笑的脸。 语调前所未有的正经。 “孙绮安,你是我在大理见过最真实的姑娘,我会记得你的。谢谢你。”说完,唐百衣感慨万千地拥面前少女入怀,默默拍着她的后背,给了一个大力熊抱! 或许,孙绮安永远对人都是这么别扭,但在自己救她落水之后,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别的不说,单说有谁会冒着大风险,隔三差五来给自己送各种她觉得非常不错的好东西呢。 只是,每次这些搜罗来的宝贝,孙绮安都偏偏要扯谎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而每件宝贝的标识牌,从来不会被记得扯掉。 孙绮安是关心自己的,只是她性子别扭,不知怎么表达。 “君紫青,你!”孙绮安抽了抽鼻子,顿时眼框也泛红。她反手一把将唐百衣推开,大大咧咧地笑起来,眼角的泪还挂着,“胡说什么!你又不是这一去不回来了!不就是出门游历么,每个国师都会经历这个,说不定,你这回能撞见大机缘,获得天赋异禀!” 孙绮安说着说着眉飞色舞起来, “君紫青!等你飞黄腾达后,可别忘记本小姐啊!虽然本小姐以后会嫁人,但肯定会来国师院骚扰你!反正你以后回来也住国师院嘛!”顿了顿,孙绮安掩饰起来,“喂,本小姐可不是看你顺眼,只是巴结一下未来的国师罢了,毕竟,你会是大理的第一个女国师!” 孙绮安傲娇地别开脸,却怎么都不舍得转身走人。 这礼物都送了,话也说完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着呢。 唐百衣看着两眼到处瞟,绞着手,不知继续说什么,却又不肯马上走的孙绮安,笑起来,“行了,坐吧。门口不是还有个么。” 很快,小侯爷段八田也风风火火地被“请”进来。 “君紫青!”段八田嗓门丝毫不比孙绮安弱,他一开口整个书房地面震颤,书柜上飞屑落下,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 “君紫青!小爷来送你上路来了!” “嘭——” 不等段八田吼完,唐百衣一记老拳将人揍飞出去。 “那个,孙绮安啊。”唐百衣笑眼弯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你送的这家糕点真好吃,叫阿依记是吧,来来,咱们出门详细说说那家铺子在哪,回头我也搞点去。” 直到唐百衣将孙绮安送回宰相府,再打道回国师院时,发现段八田还杵在院落门口呆呆地等着自己。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兔子蛋糕。 唐百衣,??? 小侯爷段八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君紫青,那个那个……小爷说送你上路不是真的……” “停!”唐百衣眉骨抽动,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呸!自己本来就很窝心这趟刺杀任务,结果要命的段八田上来就是各种不吉利的话!简直了!段傻子这称呼,孙绮安真的没说错。 段八田老老实实说道,“本来小爷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但看到孙绮安托人买了阿依记,所以,小爷也跟在后头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唐百衣摸了摸下巴,狐疑地看了看眼神闪烁的段八田,小心试探道,“所以,你……打探了孙绮安?”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两个冤家一般的人,结果同时上门送了一样的礼物,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侯爷居然会主动派人打听孙绮安做的事? “君紫青!赶紧吃你的!这些银子是小爷赏你的!不够再来问小爷要!”段八田被拆穿后脸颊飞红,丢下一捧盘缠模样的银子扭头就跑。 第三百七十三章君宁卿的决定 唐百衣看着书桌上一摞银子有点愣。 别看小侯爷段八田平时同自己不对付,但临别时刻,他倒是惦记着自己。 这人情往来有时候就是这么捉摸不透。 唐百衣想着段八田最后留下的那句“不够再问小爷要”笑着摇起头来。看来段家是真有钱,段八田也是真的关心自己。 如果自己能从颐国活着回来,是能看到段八田追求孙绮安成功呢,还是看到段八田被宰相府的家臣打破脑袋呢。不过,如果这两人在一起,怕是段八田入赘也未可知。 自己想象了一下胖乎乎的段八田戴着赘婿银面具做宰相府上门女婿的场面,不免被逗乐笑出声来。 孙绮安能不能接受个胖乎乎的夫婿,还是两说呢。段八田的路,漫长又修远啊。 当唐百衣一边将第二只兔子蛋糕也一口吞下后,觉得这口味真的是合自己胃口。这蛋糕当中夹层的奶油,就好像是现代西式糕点一般。 太熟悉了! 若是自己在颐国能有机会随意走动,定然要去阿依记再买些糕点来。 书房门再度被叩响。 正在唐百衣思索着还有哪个平时和自己拌嘴吵闹,其实内心关心自己的故友来送行时,君宁卿一袭白衣,踏进了书房。 “徒弟。” “师父。” 个把月过去,自己和君宁卿相处已经有一年时间。自己倒是被君宁卿喂肥了不少,身材更柔软,跳起媚舞来更有风情,但君宁卿一点都没有变化。 今天的君宁卿有点不太一样。 “师父?”唐百衣有些忐忑地恭敬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陛下下旨了?我什么时候动身啊。” 君宁卿抬起眼来,目光深沉又复杂。 这样的眼神,不免把自己唬了一跳。 自己可是现代人,在外对高高在上的国师君宁卿从来都是投以虔诚的目光,虽然关上院门,斗嘴揶揄也不少,可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打量君宁卿。 这深邃如幽谭的目光自己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男子看向女子的眼神。 唐百衣心惊肉跳。 空气刹那间凝固。 “师父?您该不会是,不想让徒弟出行了吧?” 只有这一个答案,君宁卿反悔了! 他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赶巴巴奔到殷北离的面前,献舞献身,用美色勾引刺杀,落得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虽然,自己刚被君宁卿带回大理时,他不是这个态度! 那时候,君宁卿无所谓自己被陛下怎么安排,但是现在,他变了。 “师父?” 唐百衣看着君宁卿手心里有些汗。 师父,他打算怎么做? 君宁卿一反常态,目光沉沉地盯住面前人,漆眸幽深,神情严肃,似是在酝酿一件颠覆他以往行为的大事。 “徒弟,别去了。” 唐百衣倏地手攥紧衣摆,有些紧张,“啊?不去了?” 君宁卿语调严肃,不容置疑,“为师虽然不比过去,但保护你一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一时间,书房有些安静。 唐百衣看了看君宁卿那单薄文弱的身体,知道他所说的是曾经他受过的重伤,十年前的伤让他如同废人一般,只能简单控制身体,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恢复成正常人那样。 现在的君宁卿顶替昔日好友成为国师,是为了找到那挚友的徒弟报仇,还是为了完成挚友守护大理的心愿? 但为什么现在在自己面前,这些理由都不再有力,君宁卿居然想要抛开一切,顶撞帝王,带自己离开? “师父,不行的。”唐百衣一下子心中涌起百般滋味。 君宁卿背后的深仇大恨,国家兴衰,这些都不是自己一个女子可以比拟的。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他大仇未报,身体没有恢复,国家没有崛起,居然就要舍弃一切离开? 君宁卿蓦地上前一步。 白衣长袍,清冷孤傲,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意,俯身上前。 唐百衣下意识后退半步。 “徒弟。”君宁卿有些激动,他目光灼灼,眸底沾染一片秋霜,“那可是要豁出性命的事!为师可以带你离开,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甚至可以找一个荒僻的小城和你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话音未落,唐百衣垂着眉眼,不敢抬头,急忙打断,“师父,不行的。咱们,是师徒啊……” 君宁卿紧盯着面前人,放缓了语调慢慢道,“那些闲言碎语,禁忌人伦,为师不在乎。”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蹙眉凝视,“为师不怕,徒弟,你怕么。” 唐百衣惊慌地后退一步,整个人背抵在书桌上,慌张地抬起头来。 顿时,四目相对。 “师父,我怕啊。”唐百衣艰难地死死咬住嘴唇,心中涌现出无数大理国民朝拜高耸入云的观星塔场景,忍不住喊出声,“师父!我当然怕!你一世清明,清白的声誉,我不想毁在我手里啊!” 君宁卿眉头紧锁,手不可控地颤抖,他一遍又一遍深吸气,克制住想要揽面前人入怀的冲动。 只因为,唐百衣无力地慢慢攥紧他的衣袍,整个人滑落瘫软坐在地上。 泪流满面。 “师父,我知道你对我好。在我被折磨到受不了的时候,快要死的时候,是师父把我从快死的垃圾堆里捡出来。那时候,我觉得师父是高高在上的,我看您的时候,多余的眼光都不敢有,你就像是高处的明珠一样。” “这个地方,师父就像遮风挡雨的屋檐一般一直护住我,保护我。我不知道师父过去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师父现在在皇宫里过得很好。这里没有厮杀,也没有勾心斗角,国师还有奉例拿,还有那么多追随者,他们看您的目光只有虔诚。” 唐百衣抬起脸,清泪滑下,涕泪纵横,“师父,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也只做了您一年的徒弟而已。您是大理国师,大理国君嘱咐我办的事,就是为大理做事,也是为师父您做事。土地赤条条的来,身无长物,也只能做这一件事来报答大理,报答师父您。” 君宁卿英眉锁得更紧,冷声道,“为师不需要你的报答。为师救你不是为了索要报答。” 冷冽的话语,如同极地冰川。 第三百七十四章刺杀殷北离 唐百衣抽了下鼻子,冷静了一下,抹了抹脸颊,沙哑道,“师父,这是徒弟唯一能献上的孝心。师父有师父要做的事,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天大地大,知道师父在一处角落过得好,徒弟就高兴。” 说完,唐百衣忍住哗啦的泪水,恭恭敬敬匍匐在君宁卿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咚——” 掷地有声! 君宁卿艰难地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十指紧扣,将衣摆攥得折出深深的褶皱,身体颤抖。 他不断审视面前人的神情,只要唐百衣有一丝动摇或者一丝犹豫,他都会果决地将人带走远奔天涯。 但是,他看到的,是决绝。 唐百衣,斩钉截铁,不肯回头。 君宁卿听到那重重的磕头声,顿时整个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或许,刚开始,他就错了。 如果在他将唐百衣带来大理后,他立马阻止国君的投机取巧谋划,那么,他就能保下唐百衣。 可是,那时候他没有。 一年前,他怎么会知道,在一年后他心中满满都是唐百衣的身影。他只要一想到唐百衣是以诱物的身份接近颐国摄政王殷北离,或许还会被杀死,他就心如刀绞。 或许,婉师妹本道真言是对的。 “君宁卿,你总有一天,定然会求而不得,思而无果,尝遍世间百苦,肝肠寸断!求死不能!” 君宁卿俯视着唐百衣重重磕头不起的身影,自嘲笑起来。 他,不信命。 哪怕有一天本道真言会成真,他都要去争上一争。 “嘭——” 唐百衣惊异地看着被丢在地的一个白色粉盒,疑惑地抬起脸,“师父?” “带上,随为师来。” 君宁卿冷冷站起,脸色恢复如常,像是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依旧是恩师,和乖徒。 很快,唐百衣明白过来这白色粉盒是什么。 模具制作! 君宁卿是要采集自己的面容来制成面具伪装!鬼谷的独门技艺,婉师叔那天就是戴着段八田的伪装面具骗过了自己。 “师父?这是给谁戴的?” 君宁卿面色清冷,嗓音闲淡依旧,“为师戴。” …… 大理宏建元年,一支浩浩荡荡的乐旅顺着大理南疆主路一路北上。 沿途不少百姓纷纷围观。 乐旅进入颐国境内后,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好漂亮啊,这就是什么队伍?” “嘘,小声点,听说啊,这是南国给咱们年幼的陛下送上的一支乐师。” “什么?咱们陛下才四五岁吧,哪里能需要这么庞大的乐师队伍?” 高头骏马,马车奢华,蜿蜒的车队荡出轰鸣般的车轱辘声,一路上更有吹吹打打的奏乐,好一幅浩荡盛景! 车队中央,一处镶满繁复暗纹的豪华车厢,垂下金玉穗子,里面端坐着一名高挑美艳的女子。 风吹过,掀起金玉穗子一片,隐约露出女子的侧颜。 沿街围观的众颐国路人纷纷哗然。 “好漂亮的舞娘!真的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太美了吧!大理南国美女这么多的么!咱们陛下真是好命,不对,应该说摄政王殷大人好命才是!这些舞娘都是大理国送给摄政王殷大人的吧?”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陛下年幼,朝堂都是殷大人在把着。不过,咱们颐国本来就是殷大人守着,若是没有殷大人,怕是一年多前颐国早就被流窜的野军给弄没了。” “就是!殷大人可是咱们颐国的就命人!没有殷大人就没有现在的颐国,大理国献来乐师舞队也是应该的!” 唐百衣垂首跟着马车亦步亦趋地走着,身上穿的是最下等的普通布衣。头上没有多余修饰,只披上一层普通女子的面具伪装,看起来就像是个寂寂无名的丑丫鬟。 而车厢内,惊艳世人的“女子”正是戴上唐百衣脸模伪装的君宁卿。 君宁卿,按照唐百衣的五官,专门用鬼谷独门秘术,做出一张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他,戴上面具,要代替唐百衣,去刺杀殷北离! 途径七十二小城后,终于,大理国浩荡的乐师队伍,抵达了颐国皇城。 京都。 京都皇城,一片歌舞升平的盛景! 夜色慢慢落下,柔和的月光洒在紫禁城上,给神秘的京都皇宫披上朦胧的美。 唐百衣紧张地死死盯住穿戴合身的君宁卿,心中五味杂陈。 “师父,要不……” 君宁卿淡淡瞥来一眼,阻止了自己接下去的话。 唐百衣明白,颐国殷北离可谓是魔王一般的人物。这次刺杀人物,不成功便成仁!而师父挺身而出,要代替自己完成刺杀完全是想在危难时刻保下自己一命。 刺杀若是失败,那么刺杀人一定会当场被乱箭斩杀。 自己扮作陪舞站在一边,或许还有机会迂回求生。 周围来来往往的颐国宫女不少,唐百衣担心隔墙有耳也不能多说,不能多看,只能站得远远的,手心中汗湿一片。 君宁卿一拂长摆,墨发垂腰,姿色撩人。 唐百衣不免多看了一眼。 原来,自己的脸装在师父脸上,能美到那么惊心动魄!或许这样的美人,才和令殷北离动情的心上人相似吧。自己不过是个稍显清丽的秀气女子罢了。 很快,鼓点奏响,劲歌鼓点一起,君宁卿就得率着舞队一同献艺了。 唐百衣心里像是有无数拨浪鼓拼命敲响一般!乐队鼓点声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炸响在自己心里! 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是殷北离啊! 君宁卿,要代替自己去刺杀他!自己还只能,垂首站在一边看着! 生死,就在这顷刻间!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唐百衣冷不防被吓得险些跳起来。 一个年长的公公,脸色煞白,像是涂满了面粉,冷笑,“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 唐百衣这才发现,鼓点声已经起了好一会,君宁卿已经率领一众舞娘走远了十几步,而自己还紧张地留在原地。 “对不起大人,马上进去。”唐百衣心快要跳出嗓子,连忙低着头,挪着小步,尽量减少存在感,亦步亦趋地跟在舞队最后方,慢慢走近金碧辉煌的宏伟大殿。 大殿高台上,那睥睨一切的男子,正是传闻中颐国摄政王,魔王殷北离! 第三百七十五章绝地一搏 大殿,金碧辉煌,刻满繁复暗纹的墙壁,令人心中顿生一股敬畏之情。 殿中央,一群身穿孔雀舞裙的绝色舞娘们,踩着鼓点,媚舞撩人。 赤足一点,晃出阵阵银铃脆声。 长臂一卷一舒,撩起香风一片。 媚眼迷离,红唇勾人,灵动柔软的舞姿恰如玉环娇舞落于掌心。 大殿高座内,高高在上坐着一名白袍男子。 沐珩眯眸,直视前方,望进缭乱多姿的舞娘群中,仰头灌下一盏美酒。 墨发随意搭在肩头,白衣清冷依旧,多了几份怅然寂寥,和不为人知的落寞。 “铮——” 突然位于舞娘身后的一处屏风被拉开。 一名绝色佳人,端坐在蒲团之上,嘴角噙着笑意,翻手弹奏起一曲水龙吟! 古琴琴弦上下撩拨颤动,佳人抬起眼,眼眸中似有灼灼星光,璀璨明亮。 沐珩持杯盏的手一顿。 “殷大人!” 随行伺候在摄政王身边的公公一愣,大惊失色! 那女子不是,不是殷大人苦苦寻找一年无果的夫人么!那女子,不正是殷大人的夫人唐百衣么! “轰——”整个几案被倾倒一地,白袍扬起,沐珩大步走下高台。 “大人!” 周围一众侍卫丫鬟纷纷匍匐跪地,“咚”一下子额头重击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他们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劲舞鼓点还在继续,赤足银铃舞娘们蹁跹旋转,带起香风一片。 君宁卿扮作唐百衣的模样,将一曲水龙吟弹奏地抑扬顿挫,吟挠间充满女子风情。 他噙着嘴角,目光坚定,含笑慢慢等着高高在上摄政王的靠近。 唐百衣垂手站在君宁卿身后,手心冷汗湿透!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权倾天下的殷北离,横穿过一众媚舞舞娘,目不斜视地慢慢走向这一处。 师父!挺住啊! 唐百衣内心狂叫,紧张地似乎有惊涛骇浪迎面拍来一般! 大殿中央。 沐珩慢慢,一步又一步地逼近弹奏古琴的君宁卿,沉稳的步伐,从容不迫。 君宁卿仰起脸,停下手中的拨弦,露出一张唐百衣的脸来,勾起极浅的笑容。 唐百衣咽了咽喉,背脊被汗水湿透。 就差几步了! 只要那魔王殷北离再向前走几步!师父隐藏在古琴中的短剑就能毫不留情地贯穿殷北离的心脏! 不,或许是眉心! 毕竟师父虽然功力尽失,但鬼谷首徒的底子还在,师父的剑法举世无双。 沐珩白衣蹁跹,墨发被透进大殿的月色浸染上一层柔光,上前又迈了一步。 正在唐百衣拼命咽喉,藏在袖中的手拼命颤抖,发泄内心的不安紧张时,面前出现一双锦靴。 唐百衣,??? 这靴子,是哪里来的? 大殿周围众侍卫公公丫鬟纷纷错愕地抬起眼。 什么情况? 他们的摄政王,为什么不走向那弹琴的夫人,而是专门绕了个弯,走到屏风边的一个随行丫鬟那? 唐百衣倏地抬起眼。 突然面前放大的男子脸。 “噗通——” 虽然很不雅观,也很愚蠢,但紧张过度的唐百衣真的噗通一下被吓到瘫坐在地。 嗯,挺没出息的。 但是,真的太恐怖了! 任谁在突然抬头时,看到一张最最不想见到,最最令人惊悚到毛骨悚然的脸,都会双腿一软吧!就像是恐怖片高潮时,面前突然出现的厉鬼一样。 现在,沐珩就是那个恐怖片厉鬼。 “殿,殿下。”唐百衣磕磕巴巴,连忙同周围一众颐国宫女一般,匍匐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嗯?这好像是自己头一回跪人吧……嗯,真的是……啧啧。 “噗通噗通——” 巨大的地面震颤声! 整个大殿所有人纷纷跪倒在地,一个接一个,震得整个大殿哗哗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下一片,脑中嗡嗡直响。 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唯一没有跪下的,只有端坐在蒲团上,双手停留在琴弦上的君宁卿。 君宁卿神情冷淡,目光垂下,清冷的像是九天之上的霁月。 “殿下。”唐百衣只觉得下巴被扣住,难以控制地被抬起脸,被迫和面前人对视。 嗯,跪着仰起脸看一个高大男子,这种仰视的感觉,挺差的! 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蝼蚁,被迫和高高在上的巨人对望一样。 沐珩叩住面前女子平平无奇的脸,仔细端详,就像在欣赏一个爱不释手的华美雕塑。 只因为,唐百衣僵跪的样子,眼睛都不敢眨,真的很像一尊石化的雕塑。 “你,献舞。” 冷冽的嗓音,寒凉无波。 沐珩漆眸如千尺寒潭,沉静深远,令人难以捉摸。 唐百衣不免想到各种传闻,大理人都传言,颐国摄政王殷北离喜怒无常,桀骜不驯,狠戾残暴,出手就是人头落地,白骨森森堆积如山。 大理人还传言,这颐国摄政王殷北离,是宦官出身,没命根子的那种,性格古怪,极近变态!不可用常理推断。 顿时,四目相对。 唐百衣望进那冷冽孤寒的漆眸,有点犹豫了。 好像,传闻也不那么实际,至少自己觉得殷北离长得真是……帅到人神共愤!这绝色容颜,就算是自恋的师父君宁卿也比不上。 “舞?献,献舞?我,我么?”唐百衣磕磕巴巴,手还僵着,身体有点不听使唤。 啧,自己原来这么怂的么!如果师父没有将自己换下,还是自己出手刺杀,关键时刻铁定要掉链子啊! 为什么殷北离气场那么强大!那上位者逼人的气势,好像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吓到臣服。他周身散发的骇人威势,令人抬不起头来。 “对,你来献舞。”寒凉沉静的嗓音,一如既往带着耐心。 沐珩垂下眉眼,墨发温热地搭在肩头,静静等待。 周围一众侍卫公公宫女都错愕地怔住,久久不敢抬头。 他们严厉尊贵的摄政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过?就好像在哄一个心爱女子一般。 但他们怀疑地再看了看那女子,脸,平平无奇,服饰平平无奇,就连发髻都没有过多修饰!他们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是眼瞎了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不过是个死人 “好,吧……”唐百衣局促不安地攥紧拳头,手心湿了一大片,冷汗顺着袖子一路浸染。 “会跳舞么。”清冷的嗓音突然出现在耳后,又把唐百衣唬了一大跳。 “会,会吧。”唐百衣艰难地转过脸,目光在掠过君宁卿的脸上时,苦笑到僵硬。 谁能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是说殷北离有个心心念念的爱人同自己长得很像么! 为什么明明师父伪装成自己的模样,自己伪装成路人女的模样,但这喜怒无常的殷北离却看中了自己啊! 莫非,他对那心爱女子腻了,口味变得重口又清奇,专门喜欢路人脸? 君宁卿什么也没表示,只是淡淡望了过来,眼神复杂。 唐百衣内心哭嚎。 师父也没法子!师父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懵逼!这殷北离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突然,自己肩头一暖。 唐百衣刚把平平无奇的衣袍褪到肩臂下,想要换成舞娘装,胳膊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揽住。 “不用。”寒冽的嗓音有些柔和。 唐百衣别头看了看左肩,肩头褪下的衣衫露出的肉被那大手遮掩地严严实实。 嗯?这摄政王,果然癖好挺奇怪的,不喜欢别人露肉? 不露肉,怎么跳媚舞啊? “开始吧。”温柔的嗓音带着十足的耐心。 沐珩随意坐在一处蒲团上,支着手抵着头,墨发垂下,顺在蒲团上,同白色衣摆散在一处,别有一番风姿。 乐师们重新翻身坐起,面面相觑,很快劲歌鼓点再度响起,喜庆的鼓乐回荡在整个大殿内,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气氛! 唐百衣努力咽了咽喉,抛开杂乱的思绪,依照这一整年大理国君对自己的训练,开始原地翩翩起舞。 自己原本是不太会跳舞的,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训练,加上这严肃紧张的诡异气氛,让自己的舞,显得……有点僵硬。 沐珩很有耐心地随着节拍,抚手打节奏,像是鼓励,也像是赞美。 慢慢的,自己找到了媚舞的感觉。 长臂舒展,秀发旋转轻扬,起伏的肚皮,扭动的腰肢,恰到好处的踢腿下腰,撩起一片风姿。 沐珩噙着笑意,垂下眼帘,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抚手敲击。 大殿内,陆陆续续一众舞娘被清场。 不知不觉间,侍卫公公宫女尽数被请离,随后合门的随行公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大殿内,轻轻合拢殿门。 君宁卿顺着一众舞娘队伍离开大殿,眉头紧锁转身望着大殿内,一语不发。 “看什么!请吧!”公公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地指了指路,“你个小小琴女还敢违拗摄政王的意思?” 君宁卿垂下眉眼,蹙眉。 “还做什么!你们大理王不就是派你们来献舞的么,莫非,你个小小琴女还有别的意思?”公公眯眼,威胁的话就在嘴边,将事态升华到两国邦交,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最终,君宁卿深吸一口气,行了个礼,若有所思地盯着大殿内望了眼,转身离开。 公公冷笑一声,“这就对了,你们南国最好懂事点,不该问的,别问!” 大殿内。 正在旋转起舞的唐百衣渐入佳境,将一曲媚舞跳得惊艳绝伦,尽显迷离妩媚风姿,惊起一片惊鸿风韵。 突然,自己在旋舞中,扫了眼沉静靠坐的摄政王,脑中突然漫出一个想法。 师父君宁卿没能接近他,所以没有刺杀成功。 那自己呢! 自己现在离他这么近!距离只有半个身子!这么近距离若自己出手,绝对有把握一击必中! 唐百衣努力进行思想斗争。 自己腰间佩饰里,隐藏着一把匕首,只要自己把佩饰抽出,一把将匕首捅进殷北离的胸口,那自己是不是大功告成了? 只要殷北离死了,自己趁乱逃脱,或者翻窗或者藏在侍女中逃出去,就能和师父回到大理。 自己就能长长久久地回归宁静的生活!捞个金饭碗国师当当。 这不正是自己和师父期望的么。 腰间佩饰哗哗作响,似乎也在应和自己的想法。 沐珩勾起嘴角,仰头将面前一盏美酒一饮而尽,淌下的醇香酒液顺着敞开的衣襟没入胸前,流下晶亮的酒痕。 唐百衣一咬牙,眼睛晶亮,就是现在! 又一阵疾舞旋过,撩起衣袂纷飞。 “嗤——”一柄短小锋利的匕首瞬间破风刺出! 沐珩眼一沉,手中杯盏一顿,抬起漆眸,直视进面前女子眼底。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唐百衣以为他会一掌轰击自己,或者一巴掌把自己拍飞出去,或者一脚将自己踹蹬开。 明明,他已经发现。 明明,他已经抬起眼,严峻地盯住自己,但却还是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手。 锋利尖锐的匕首轰然扎进那血肉胸腹,接触皮肉的质感,让唐百衣紧握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那是……真的,捅穿了? 好用力的一刀! “你!”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想要见好就收。虽然自己紧张之际捅得有点偏,但只要自己将匕首拔出,大出血下,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是古代。 大出血,感染,恶化,高烧,只要没有抗生素,这位身受重伤的摄政王绝对活不了太久。 就在唐百衣想要一把将匕首拔出,亲眼见到鲜血狂飙时,自己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按住。 “你。”唐百衣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漆眸,声音冷静的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意,“你,找死。” 唐百衣眼色沉下,瞬间,自己的勇气力量又全部回来了!这是必杀一击!不能前功尽弃!他不过一个摄政王而已,坐在朝堂上的文人,还能敌得过自己的拳脚? “轰——”硕大的铁拳劈开劲风,迎面轰至。 快如出膛炮弹般的凌厉拳风,内蕴惊人爆发的力量。 唐百衣高高扬起鼓起肌肉的手臂,抡起拳头,直接轰向面前男子的面门。 想要阻拦自己拔匕首?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殷北离,你很快会是个死人。 殿外,寒风凛冽,叫嚣着不死不休的戾气。 第三百七十七章记忆不要钱一般涌入 “嘭——” 唐百衣眉头紧锁。 一只宽大的手掌,准确无误地握住自己出拳的手腕,似乎没有用多大力气,但自己就是难以前进一分! 这家伙,好大的力道。 但是,他手离开匕首把柄,正好给自己拔出匕首带来机会。 “嗤——” 捅入胸腹的匕首被强势拔出。 霸道凌厉的抽力,让唐百衣整个身体惯性飞出,往后踉跄几步。 刹那间,血溅三尺,鲜血喷涌,溅得自己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带着温热。 成功了! 唐百衣内心狂喜,下意识拔腿就要朝着窗棂疾奔。大理国君交代的任务完成,自己只要逃出生天,就能获得自由! 奇怪,他为什么不喊人? 好奇心是有力量的,尤其对于自己。 唐百衣抬起腿同时,好奇地转脸看了看,望进一双有些凉薄的眼底。 这摄政王,居然那样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喊人的意思。 “你?”唐百衣下意识低头看向那鲜血汩汩涌出的巨大口子,总觉得眼睛刺痛,脑中嗡嗡作响。 皮肉外翻,殷红的血不要命地喷出,一股又一股,怎么都止不住般。 这场景为什么,那么熟悉。 唐百衣咽了咽喉,蹙眉直盯在撕拉开巨大豁口的伤处,眯着眼,努力回想。 为什么,这么眼熟,这场景,那么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好像曾经也见过一样。 内心一股巨大的悲伤涌出,堵得心口闷闷的。 好像有片深蓝色的海洋,不断从蓝色的海面传来哭泣声。 难受,悲戚,哀伤,绝望。 不知觉间,唐百衣抹了抹眼梢,手中滴下透明温热的液体。 自己,哭了? “你是?”唐百衣抬起眼,努力试着辨认面前人的五官,却怎么都看不清。泪水夺框肆意横流,任凭怎么胡乱抹,都抹不干净。 这是什么情绪? 沐珩淡然地支着手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完全不在意胸腹上的伤口一般。 大抵是他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里的月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唐百衣瞳孔倏地放大。 无数记忆蜂拥涌入脑海中。 数不清的回忆碎片,一块又一块,逐渐拼凑成形,斑斑驳驳合成好几年的记忆痕迹。 沐珩勾起嘴角,笑得淡然,清冷的白衣身影有些落寞。 他在等待。 “阿珩?”轻而快的话吐出,带着试探。 沐珩眼底亮起,薄唇忍不住噙起弧度。 “阿珩!你牛逼!”唐百衣破口骂了句,一股脑抓起面前人的衣襟,撕烂上衣成条,直接上手包扎。 嗯,这个男人,叫沐珩。 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着数不清的回忆。 沐珩坦然地低眉看着怀中女子不断撕扯他的白衣,绑扎在那捅穿的伤口处,然而喷涌的鲜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按穴。”清冷的嗓音有点疲倦,沐珩垂下眼帘,掩起眸底的温柔,却怎么都藏不住嘴角的浅笑。 他的夫人,还是那么手足无措,看到鲜血还是那么手忙脚乱。 唐百衣唾了口,“你自己按!我哪里知道什么穴!” 夜深了。 大殿中央的蒲团上,身穿布衫的女子正矜矜业业地伏低身子,环住面前男子的腰腹,将白条一圈又一圈,细细密密地缠环而上。 小心又轻柔。 男子低垂的眼底,温柔宠溺怎么都掩不住。 “好了。”绑带最后打了一个看起来有点蠢的蝴蝶结,唐百衣长舒一口气,有点累。 突然,一个大力的拥怀,温热的胸膛欺身而上。 “别!伤口烂了!”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筹谋算计,王权天下,为了你,我全都可以不要。” 沐珩紧紧环拥着怀里的女子,墨发垂下,低眉在女子眉心印上一个吻。 认真且郑重。 大殿内,很安静。 唐百衣被紧紧揽入臂弯内,只能听到面前男子胸膛里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有力又坚定。 只是,自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记忆是回来了。 可这也不是自己的记忆啊。 这具身体看来和自己重名,那原主真的是殷北离的夫人。还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也同自己一样拳脚功夫强悍。 可是,和殷北离谈恋爱的人,也不是自己啊。 自己可是一年前从现代穿越来的现代人。自己平白占据了殷北离夫人的身体,还收获了这么个痴情忠犬夫君。 但,心中很膈应! 唐百衣努力读着脑海中奔腾出的无数回忆,最后停留在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里,有个叫北堂染的人喂了原主丹药,随后原主就应声倒下,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或许,原主是死了,所以自己才魂穿进入这具身体? 这些所有回忆,都是原主发生的事,和沐珩纠葛的过去,也是原主经历的故事,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若是北堂染死而复生得知他喂唐百衣的失忆药,没有起到他预想的作用,他会极其失望。因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计到,唐百衣是穿越的灵魂。而那颗丹药只是洗去了唐百衣在古代的记忆而已。唐百衣苏醒后,脑中都是现代人的思维,自然不会受他人的洗脑和摆布。 但也正是因为唐百衣苏醒后自带现代身份,所以她怎么都想不到,其实,那些和沐珩发生的回忆,就是她自己!她重新读入的回忆,并不是原主的,而是她失忆前的事。 “阿珩。”唐百衣突然坐起,有点尴尬地推开拥怀住自己的沐珩。 顿时,自己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总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对。 “夫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疲倦,一地的鲜血惊人骇怖,沐珩形如血人。 唐百衣看着面前人胸腹间还不断渗出血污的伤口,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做的好事,总得自己擦屁股。谁叫这个男人是原主的恋人呢,自己借着人家的身体活着,怎么也得做件顺手好事。 “行吧,抱着吧。”唐百衣认命般一头扎进面前人的臂弯,连哄带骗地扯来一条裘皮毯子给他裹上,寻思着,等他睡熟了,自己就溜走。 只是……没有完成任务的自己,回到大理国,会不会被国君劈死。 自己除了浪迹天涯,还能去哪里呢。 还能……继续做殷北离的夫人? 不!其他事情都可以勉强,但洞房这件事,没有感情基础是断断不行的!自己一读到记忆中的唐百衣同沐珩拥吻的片段,就全身炸毛! 看来,自己同谁恋爱都可以,唯独殷北离不行!这……不洁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爆发冲突 一整夜,唐百衣无数次悄悄仰起头,或者转过脸,或者直接掀起眼帘瞪着白眼,都望进一双清明的眸中。 这家伙!失血这么多,不睡觉的么? 夜深了,大殿内能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虫鸣,一声接一声,格外有节奏,又催人酣眠。 唐百衣努力支起眼皮,再度翻着脸往上瞅。 嗯,他还没睡。 谁能告诉自己,为什么有人可以重伤后还如此坚挺的盯着自己看,就好像自己欠了他很多钱,以防自己连夜跑路一样。 终于,唐百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头一歪,倚靠在面前人的臂弯上。 “老哥,你赶紧睡觉好不好。” 后半句话,自己没说出来:求你了,赶紧睡吧,你睡了我就能跑了。 横竖自己现在有小金库,有点闲钱,从颐国开始流浪,永远不回大理也是可以的。完不成国君交代的任务只能不回去,虽然日子苦一点,但也能活。 沐珩低垂眉眼,一遍又一遍捋着怀中人的秀发,眼底深邃。 她,变了。她是她,又不是她。 “有蜜酒。”沉哑的嗓音带着蛊惑。 唐百衣倏地一个机灵,两眼晶亮,“什么?真的有蜜酒?” 这颐国还有蜜酒?自己最喜欢就是甜甜的小酒,醇香浓郁的那种。 一杯又一杯。 唐百衣眯着眼,很享受地一连灌下好几杯盅的蜜酒还嫌不够过瘾,最后直接抱起一坛浓醇厚香的蜜酒坛,咕咚咕咚灌起来。 月光照进窗棂,女子逆光而坐,仰头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灌酒解馋,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笼下一层光晕。 “哐当——”酒坛落地。 唐百衣打了个酒嗝,两腮飞红,舒舒服服地抱着硕大的空酒坛,枕靠在坛身上,迷迷糊糊说着胡话昏睡过去。 沐珩眯眸,看着面前醉生梦死的女子,沉下脸,但还是不舍得打破这样的美好。他俯身轻松将喝断片的唐百衣横抱起,大步迈出大殿,步履带风。 就像是,没有受伤一般。 大殿上方,暗卫老三古怪地咬着手指。 “师兄,主子这是怎么了。这女人谁啊,长得这么丑。主子怎么朝三暮四的。” “嘭!”老三后脑勺中了一拳。 “没长眼睛就别乱说话!” “大师兄,你又吼我……”老三委委屈屈,捂住后脑勺。 一整夜,在摄政王寝宫内,沐珩极其有耐心地靠卧在床头,慢慢审问。 而醉酒迷糊到神志不清的唐百衣,把什么都交代了出来。 搜肠刮肚,所有的事……包括,嫌弃沐珩不洁的事…… 另一边,舞娘歇脚的偏殿内。 君宁卿眉头紧锁,望着大殿的方向一语不发。 “君姑娘,休息吧。”不明所以的舞娘,望着顶着唐百衣脸的君宁卿,好心劝慰,“这颐国摄政王也是个喜怒无常的怪性子,谁会知道他居然倾慕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丫头。” “君姑娘,要不明天再试试,总有机会。” “是啊,天色不早了,君姑娘早点休息,这里处处都禁足。摄政王不传我们,我们也没办法过去。” 君宁卿对着无边的月色,沉下眉眼,整个人埋没进阴影中,拂袖大步出了偏殿。 翌日。 唐百衣睁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看见一大片白光,正面见到一张放大的脸。 好像……是自己? “师父!”惊喜的呼声,唐百衣一个翻身坐起,利索地检查了一下完好的衣服,准备溜之大吉。 沉柔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师父?” 唐百衣一愣,明白过来,这声音是沐珩的。 “阿珩,不,殷大人?”自己虽然被灌入所有记忆,对面前这个人也有了解,但怎么说昨天也是自己和他的初见,有些生分。 沐珩揭下脸上的面具伪装,淡淡瞥了榻边人一眼,看了看她利索要跑路的模样,什么都没说。 唐百衣明白过来。 定然是昨夜君宁卿担心来找自己,然后,被沐珩抓了! “明人不说暗话。”唐百衣横眉冷竖,正经地抱臂站起,气场大开,寸步不让,“你把他,押到哪里了?” 铿锵有力的话语,当仁不让的气势,让沐珩蹙眉。 唐百衣一把抓过沐珩手中的面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 果然,自己的面具伪装也被他除下。他,从自己跟着舞队进入大殿时,就发现自己和君宁卿戴面具了?但他怎么能那么精准地走到自己面前,认为自己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唐百衣冷冷看了看沐珩胸腹下的白色绑带,沉下脸,上前逼近一步,“殷大人,他在哪。” 君宁卿是自己到这世界后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也是救下自己的人。如果没有君宁卿,自己早就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沐珩筹谋尽天下事,却没有算到那个人会对她这么重要,以至于她居然能当面质问,不让一寸一毫。 “死了。”清冷的嗓音,寒凉无波。 唐百衣整个人浑身颤抖,愤怒,悲戚,绝望,无数负面情绪扑面而来。 “死了?”唐百衣冷笑,不知哪儿鼓起的勇气,一个箭步逼近上前,探手掐住面前人的喉脖。 而沐珩,不偏不让,清冷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沉静,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抚上他的喉脖,狠狠掐住。 唐百衣一把抽出腰间匕首,“嗤”一下威胁般的划破面前人的脸颊。 沐珩白皙的脸颊被划出一丝线,渗出几滴血。 “殷大人。”唐百衣头皮发麻,额头沁出冷汗,青筋暴起,眼眶赤红一片,“殷大人既然对我有了解,那应该知道,就算我不能从殷大人手中逃脱,但同归于尽,还是可以办到。” 顿了顿,威胁的话语脱口而出。 “殷大人若是不信,尽管试试。尸骨呢!” 唐百衣眯着赤红的眼,弓起背,汗毛一根根炸开。 君宁卿死了?师父死了? 唯一对自己好的师父若是死了,自己定要这个人,跟着陪葬!至于自己……命本来就是师父救的,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有必须想要保护的人。 君宁卿虽然没教过自己太多,但他就像一个安全屏障一样,为自己撑起一处安全温暖的地方。他毒舌,自恋还强迫症,但这些不完美都不妨碍他倾尽所有对自己好。 如果君宁卿死了,那自己,拼尽所有也要为他报仇。 第三百七十九章只对她有耐心 沐珩直视进面前女子的眼,心中一痛。 “尸骨呢!”震慑人心的叱喝声,震颤在整个房间。 整个房间一片安静。 落针可闻。 良久,沐珩阖上眼,深吸一口。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唐百衣紧紧盯住面前人的一举一动,指节带颤,紧张到青筋暴起,就怕那一句“剁碎了喂狗”。 沐珩眼眸深如幽谭,带着破碎的星光,“随我来。” 唐百衣盯着沐珩冷笑,“随你来?可以。”说完做了个手势,示意抱起。 如果自己离他太远,没有威胁他的方式,那么自己独自跟着他走在他的地盘内,怎么死都不知道。 沐珩也没多话,很自然地一把将面前女子横抱起,任凭她环绕脖喉的双手,威胁般掐住他的喉脖。 外人看起来,两人身影交织,很是亲密,连走路都要挂着走。 其实,沐珩内心各种情绪交杂一片,难以言说。因为他魂牵梦萦的小手正环在他喉脖处,另一手抄着匕首挂在他后颈。 他是能避开的,但是,他随她去。 一路上,不少宫女垂首纳福,不敢多看,身后却在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没,摄政王居然光天化日下宠爱一个女子。” “你都不知道,昨夜摄政王还带那女子进寝宫了,可亲密。” “真的假的,那女子是谁也太厉害了,咱们多看摄政王一眼都不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砍头。” “我看啊,那女的也别得意的太早,说不定摄政王就是一时兴起,明天就剁了她喂狗。” 众人口中喜怒无常如同魔王一般的沐珩,正被一把匕首抵着后脖,神情如常地继续抱着唐百衣赶路,看不出有一丝不悦。 就连怀中人一路像是瞪视仇人一般瞪着他,他都丝毫不在意。 很快,眼前出现一处地囚。 阴暗潮湿的囚牢,一路狭窄的台阶一路往下。 唐百衣蹙眉,抵住沐珩后脖的匕首更有力了些。 这家伙,居然把师父关押在这里处刑?师父那小身板,还是被废了功力的娇弱身板,能经受得住这样的严刑拷打? 唐百衣心中涌起盛怒,冷冷又剜了头顶人一眼。 然而,沐珩恍若不知一般,继续大步往里迈进。 “殷大人。” “殷大人。”门口,两名狱卒恭恭敬敬,头也不敢抬。 沐珩随意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 唐百衣发现,这处地囚结构奇特,居然有两层。而师父怕是被关在最里面? “哐——”机关声开启,第二扇门打开。 一大片阳光透过大门照射进来,让深处在阴暗地囚中的唐百衣眯起眼,艰难地适应过于明亮的日光。 怎么回事?这就出来了? “徒弟。”一声熟悉的声音,带着苦笑。 “师父!”唐百衣差点哭出来,一下子挣脱开沐珩向前扑去。 一处鸟语花香的田园场景,君宁卿一身长衫,有些无奈地避开左右过于热情的异域美人。 君宁卿没有事,甚至可以说,好到不得了!因为他周围围了七八名惊艳绝伦的蓝眼睛波斯美女! 一众美女施展着动人媚功,扭着水蛇般的腰肢,不要命地凑上君宁卿的耳边,呵气如兰。 “来嘛。” “来呀,很舒服的。” 唐百衣脸“噌”一下红了。 君宁卿一脸尴尬,大呼,“徒弟!相信为师!为师没有!” 唐百衣抡起硕大的拳头,赏给卖弄风骚的异域美人,一人一老拳。 顿时,众美女脸蛋带花,委屈气愤地懵在原地,消停下来。 “殷大人。”唐百衣倏地一把攥紧君宁卿的手臂,生怕他化成蝴蝶飞走似的,转身拦在沐珩面前,神情严肃,“多谢殷大人。”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谢他,但师父能没事,简直是太好了! 自己也不想深究为什么沐珩把君宁卿关在这么个古怪的地方,因为自己对沐珩,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想怎么样,和自己没关系,自己只要知道师父没受伤就行。 沐珩点点头,很自然地侧身让出一条道,白衣蹁跹,清冷如谪仙。 唐百衣怕他反悔,一把将君宁卿甩上背,驮着就跑,疾奔如虹,一路飞奔离开幽深骇人的地囚。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放自己一马么? 或许他是看在原主面子上放水,但不管怎样,自己不是原主。只要他动了君宁卿下手的念头,那自己就会像母鸡护崽子一样,死死护住师父。 唐百衣身后,沐珩垂下眉眼,沉静寒凉的神情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意,手心攥紧。 “主子。”暗卫老三探头探脑地冒出头来,有些怕生生地多嘴了一句,“夫人要离开皇宫了。” “嗯。” “主子。”暗卫老三还是放心不下,急忙加了句,“夫人背着那男人,翻墙走了。” “嗯。” 暗卫老三彻底急毛了,一脑门的热汗,“主子,夫人走了一年,这再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沐珩慢慢仰起脸,嘴角噙着冷笑。 “走?她能走到哪里去。” 暗卫老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哆嗦了两下,不敢再多话。 果然,主子还是那个主子。还是那个运筹帷幄,将一切紧紧捏在掌心的主子,只是,他对夫人有着无比强悍的耐心罢了。 沐珩转身离开后,暗卫老三环顾了一眼过于幽静,和皇宫格格不入的第二层地囚,放眼望去,一派田园景色。 老三挠了挠头,困惑道,“主子把囚牢布置成清口村,又是什么癖好?” 画地为牢,甘愿自囚,只为那一人。 另一边,唐百衣一路驮着君宁卿疾步狂奔,直到试着翻墙时,才发现,自己真是太低估皇宫的高墙! 这,特么的怎么这么高! 唐百衣忍不住往后看了看,居然没有追兵。而且整个皇宫就像是个空城一样,连巡逻护卫都没有,就好像大门敞开,等着自己跑出去。 “师父,墙怎么翻?” 自己还是没勇气试探沐珩的底线,不敢正大光明走皇宫正门,还是翻墙比较稳妥。古代人不是有轻功么,不是能飞檐走壁么,君宁卿就算被废也是鬼谷首徒,响当当的名号,他肯定会轻功。 然而,出自己意料之外的是,背后一轻! 唐百衣一声惊呼,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正在震惊时,自己居然已经被如同抛物线般,丢投到了高墙墙头。 “嘭!” 顿时,唐百衣额头撞在墙头,眼冒金星。 “师父!你!压根不是什么废人!你有内劲!而且,还强悍的很!” 破口大骂!自己绝对是被诓骗了! 第三百八十章谁在阻拦 高墙脚下,君宁卿捂住腰间一侧,仰头苦笑,“徒弟,怕是要把为师拉上去。” 唐百衣这才发现,君宁卿腰侧穴位不自然地下凹,就像是刻意冲破阻碍一般。在蛮横外力激发下,能有片刻爆发性力量,但这不是源源不断的内劲,只是勉力催发罢了。 “师父,你不用这样的。”唐百衣内心五味杂陈,双腿勾在高墙边缘,探手一把将君宁卿拽拉上去。 “师父,你又重了。” “为师知道。” “嘭——”唐百衣利落地跃下高墙,呼吸到宫外自由的空气。 她倏地舒展开双臂,仰起脸对着高墙上的君宁卿笑道,“师父!别怕,跳……” “轰——” 最后一个“跳”字还没脱口而出,沉重的男子身体就翻身跃下,利落地不带一丝犹豫。 一声吃痛的闷哼。 唐百衣立马被砸扁,脸整个被埋进一处十分有弹性的肉上,拼命挣扎,忍无可忍地一把对着君宁卿一踹! 师父真的是,太过分了! 一路上,唐百衣继续驮着君宁卿狂奔,直冲向南城门,争取立马逃出京都。 “师父,我想了个很妥当的办法。等到咱们回大理后,师父你给我再戴上副伪装,扮成小厮的模样留在国师院,那我不就还是能混在大理胡吃海喝嘛。” 唐百衣跑得气喘吁吁,为脑中冒出的机智法子点赞! 谁说只有完成大理国君的刺杀任务才能回大理的,作弊这件事,自己最擅长。 背上,君宁卿浅浅应了一声,晃了晃头,“不妥。” “怎么不好?扮小厮不行,那师父还要我扮丫鬟?天天给你洗臭脚?呸。” 南城门就在眼前,唐百衣喜出望外。只要越过南城门,再雇上一辆轻便马车,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管他什么殷北离还是大理国君,自己只想在乱世中混吃等死,安安心心做个米虫!而师父,就是自己能够抱住的大腿! 君宁卿眯起眼,朝日的光辉映照下,将他幽深的漆眸衬得清亮。 “徒弟,怕是,你得换条路。” 唐百衣大步已经冲到南城门口,顿时面前“锵”一声,落下八把重型砍刀,守城的护卫战战兢兢却又如同罗汉一般驻守在城门后,不挪动半步。 一个急刹车,唐百衣身形顿住。 “夫人!摄政王有令,禁止夫人出城!”护卫高声喝令,难掩他内心的焦灼。 殷大人的夫人,唐老板的拳脚曾轰动京城。谁都知道殷大人丢了一个极为能打的夫人,而现在,夫人就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横眉冷竖,怒气冲天。这怎能令护卫不惶恐? 摄政王的夫人,谁敢还手?只有他们挨打的份!顿时一众护卫抖若筛糠,脸上好像已经有点火辣辣的疼。 “让开。”唐百衣低声冷喝,慢慢把君宁卿放下,上前一步。 众守城护卫纷纷后仰身体,却坚守在城门下,再慌也不敢挪动一步。 “夫人,您去北城门,或者西城门吧,别来南城门,求您了。” 守城领头护卫快哭出来。 唐百衣再度大步迈进,压了一步逼近上前,冷冷道,“让开。” 守城领头护卫哭丧着脸,仰起脖子,誓和南城门同生共死的烈士模样,哀求道,“夫人,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娃子,您要打别招呼要害,打腿,打腿行不……” “轰——” 凌厉霸道的硕大铁拳欺压而上。 犀利的劲风破开,出膛炮弹般的拳风呼啸袭至。 “唔——”守城领头护卫眼睛都没眨,如此霹雳闪电般的疾拳下,他根本没有闪避的可能,那道狠厉的拳风残影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轰击到面门。 一声闷哼,领头护卫僵直笔挺挺倒下。 “下一个。”唐百衣扬起拳头,分毫不让地凌空挥了挥,周身嚣张的气势犹如从修罗炼狱里爬出的恶鬼,令人闻风丧胆。 一众守城护卫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背脊窜上凉意,噤若寒蝉。 “夫,夫人,拜托你,求你,别……” “嘭——” 又一个守卫僵直倒下,当他看清残影时,凌厉的老拳已经轰至,连格挡防卫的机会都没有。 唐百衣眯眼搓着指节,丝毫不放水地再度逼近南城门一步,冷冷扫过剩余六把挡在自己面前的砍刀,沉下眉眼。 树影摇风,女子整个身影藏在大树阴影里,被渲染上一层肃杀和冷厉,令人心怀恐惧。 “夫人,您,您来真的?”一个瘦小的护卫转了两下眼珠,耍起嘴皮子,“夫人,摄政王特地交代不能伤害您,不是咱们不还手,而是咱……” “轰——”毫不留情的重拳。 瘦小护卫应声倒下,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唐百衣沉下脸,埋于阴影中,语调森然,令人不寒而栗,“你们,当然可以还手。” 一句话,让南城门剩余的护卫腿脚抖若筛糠,嘴唇发颤。 唐百衣抬起脸,扯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冷笑,“你们倒是,试试看啊!” 试试看啊! 就算给你们机会还手,你们打得过么! 自己在这一年里,已经把这具身体的灵活度和力量锻炼到了难以置信的高度。这样的训练都拜大理国君所赐,那些刺杀力量练习,和不少运用刀剑的格斗术,都让自己的身手比一年前更凌厉,更接近刺客。 “哐当——” 登时,有一名护卫吓得手一软,没握紧重型砍刀,巨大的砍刀坠落在地,惊起巨响。 唐百衣斜睨一眼。 “夫人!”落刀的护卫惊到膝盖发颤,忍不住匍匐苦苦哀求,“求夫人回去吧!回去吧!要是完不成任务让夫人出了城门,那咱们兄弟几个性命不保啊!” “噗通——”一时间,整个南城门的护卫跪了一片,涕泪纵横地苦苦搓着手。 他们怎么都拦不住如此强悍的摄政王夫人,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斩杀!摄政王,不需要无用的人。 唐百衣攥住君宁卿上前迈出一步,越过南城门的边界线,冷冷道,“谁让你们性命不保求谁去。这道门,我今天说什么都是要出去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全京城戒严 跪地苦苦哀求的护卫倏地仰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看起来很是好说话的唐百衣。 夫人,她,她居然这样说! 夫人居然说什么都要出南城门,完全不把他们的命放在眼里。要知道,他们可是会被摄政王斩杀的啊! 顿时,护卫脑中只冒出一句话。 魔鬼的夫人也是魔鬼! 天下谁都知道摄政王殷北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而很多人下意识觉得摄政王的夫人已经是个身娇体软易推倒,天天对着摄政王哭到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娇柔美人。但谁能相信,唐百衣却是个更为冷硬的魔鬼! 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人!护卫瘪瘪嘴,只觉得项上人头不保。 就在唐百衣大步踏出南城门边界的时候,身后传来堪称温和的男音。 “本王不留没用的废物。” 清冷的嗓音清冽,如同九天之上倾倒的冷泉,汩汩沁人心脾。 然而,说得却是世上最重的狠戾话语,夺人性命。 顿时,众守城护卫吓得胆肝俱裂,一股脑排得整整齐齐拼命跪地磕头。就连原本被揍晕的护卫都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拼命将额头磕出血污来。 “殷大人饶命!摄政王饶命!” 一众护卫哭得涕泪滂沱,大鼻涕甩了一地。 唐百衣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孤高清寒的高大男子。 阳光洒下,照映在他如瀑的墨发上,笼下一层金色光晕,将他琥珀色的眸子衬得越发不染凡尘。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心中盘算了一下驮着君宁卿强行离开的可能性为多少,直到自己背后倏地落下四名暗卫。 暗卫老大,到老四,排成一列,拱起背,蓄势待发。 自己是明白这些暗卫的身手,他们很强,何况他们还列出一个阵型,自己更是硬碰硬划不来。看来今天,是出不去了。 “也好。”唐百衣闲庭信步般攥起君宁卿往回走,大大咧咧地返回南城门内,仰头斜睨了眼面色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沐珩,笑道,“正好我还没赏够京城,等我玩够了再走。” 君宁卿路过沐珩身侧时,注意到他脖侧一处不显眼的黯淡斑点,眸色幽深。 “师父,走吧,我给你买好吃的去!”唐百衣一把将杵在原地的君宁卿一拉,很无所谓地拽起他袖子就走,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尴尬。 呵,这些守门杂鱼自己干得过,但摄政王身边的暗卫四人,自己可是断断不行的。古代人功夫高深莫测,何况还是师门默契十足的四人,自己可不想鸡蛋碰石头。 很快,当唐百衣走出一段距离,偷偷摸摸往回望了望,发现沐珩已经消失在城门口时,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把他甩掉了。 正好自己也饿了,不如买点美食打打牙祭。 “师傅,这串糖葫芦……” “不卖不卖!走开点!” “掌柜的,你这阳春面……” “不卖!今天小店关门!” 唐百衣,??? “小二,上点你们这的招牌菜,别管价格,尽管上!” “好嘞客官!额,抱歉客官,今天小店打烊了,您改日再来。” 唐百衣,“……” 君宁卿揣着手,笑道,“有意思,这是要把徒弟你关在围城内啊。” 唐百衣登时火冒三丈,“师父!为什么你不说还有你呢!明明咱们是两个人啊!是那殷北离把我和师父你一起关在围城内!还不给吃喝!故意把咱们当耗子一样戏耍!” 君宁卿闲闲淡淡,心情不错地望了望天,“徒弟。” “嗯?” “信不信为师现在跨脚出城门,不会有任何人阻拦,还有人奉礼相赠。” 顿时,唐百衣被噎得哑口无言。 师父话是没错的,沐珩要留下的人只有自己一个。至于师父,他肯定巴不得他有多远跑多远别回来才好。但是!师父这轻描淡写的话,真的很伤人啊! 突然,唐百衣摸了摸衣兜,整个人石化般怔在原地。 果然……如此! 君宁卿奇怪地看了看身边人的异常举动,也摸了摸衣兜。 同样,他也呆愣在原地。 钱囊,没了。 “师父。” “嗯。” “看来,师父你也跑不了。”唐百衣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阳光灿烂起来,笑得幸灾乐祸,“师父还想一个人跑路?现在咱们可是一根串上的蚂蚱!殷北离那不要脸的派人来摸走我身上的盘缠,顺带还摸走了师父你的钱囊!现在,咱们俩人身无分文……哪里都去不了。” 什么雇马车一路往南回到大理,想都别想!没钱,身边还游走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摸钱扒手,绝对是个比夏天半夜酣睡时抓不着蚊子更恼人的事。 沐珩手下真的是藏龙卧虎,连神偷扒手都有。 呸,下作! “徒弟。” “嗯?” 一阵秋风扫落叶。明明是春天的风光,但萧瑟的寒风如同人的心情,带起寒凉的旋儿,令人心中拔凉拔凉。 “赚钱吧。” “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突然唐百衣想到一件很威风的事。 原主不是阿依记创始人么,还是贵人阁酒楼创始人,那自己身在京城还愁什么开销?去这两家店不就好了么! “慕容止!王离!” 果不其然,唐百衣再度被两家豪华气派的门面店铺赶了出来。 “你们!是想要被炒鱿鱼吗!”唐百衣气到打噎,指着阿依记的铺子两眼冒火。 “唐老板,抱歉啊。”慕容止同王离揣着手一脸歉意地站在铺边,恭恭敬敬,“唐老板,多大一点事啊,您去和殷大人认个错不就行了。” 整个阿依记的小厮都站了出来,所有人目光谨慎地流连在唐百衣和身侧那白衣蹁跹,美如谪仙的青年身上。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一个想法。 唐老板泡腻了殷大人,居然找了个气质相仿,甚至更沉静稳重的美男来。啧,唐老板艳遇香的很啊,难怪老板娘殷大人怒极。 现在全京城下令封锁唐老板的自由,不给唐老板行方便,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红红儿心直口快地窜出来,一脸兴奋地嚎叫,“老板!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个小哥哥,更俊美更禁欲!老板!你真的很吃这口哎!” 刹那间,唐百衣脸色黑到如同煤炭一般。 第三百八十二章男人的尊严 唐百衣心烦意乱地挥挥手,不想和过于热情的阿依记众人纠缠。 他们见到自己是很高兴,阔别一年没见想要亲密唠嗑。但自己和他们又不熟,他们想唠嗑的只是原主罢了,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何况,自己饿得要命,他们又是一门心思站在沐珩那一边,一块糕点都不会留给自己的。 当务之急,填饱肚子! “唐老板?” 突然一枚石子正面踢来,差点弹到唐百衣额头。 “你是……小丐帮?”顿时,认出故人的唐百衣喜出望外! 这穿着破破烂烂,露出精壮上半身的潇洒少年,不正是当年原主救下安排在贵人阁后厨的丐帮么!没想到居然能在贵人阁附近遇上。 果然是养乞丐千日,用乞丐一时。 “来来!”唐百衣快要激动到流泪,连连挥手,“赶紧的,偷,呸!拿点吃的过来!” 潇洒少年虽然困惑,但看着唐百衣连笔带划的焦急模样还是顺从地拿来一堆东西。 当唐百衣看到丐帮少年带来的用具时,脸色垮下。 自己是要吃的啊,他给自己整来这么多做饭的炊具干什么,就连生米,生肉都有。果然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怪力少年。 丐帮少年打量了一下云淡风轻的君宁卿,又瞥了瞥黑着脸的唐百衣,潇洒挥了挥手,“唐老板,京城已经发通缉令了,建议你改个装扮。”说完,他一溜烟生怕惹事一般跑远。 唐百衣恍然大悟,直呼自己被气傻了,脑袋不灵光。 三下五除二,唐百衣戴上素面朝天的丫鬟脸伪装,大大咧咧地支起炊具在街边摆起摊位来。 “香喷喷的炒饭嘞!走过路过看一看!好闻又好吃的炒饭嘞!” 唐百衣揉了揉被炒饭塞饱的肚子,一本满足地拉着君宁卿当街吆喝起来。 换装吃饱,身后还跟着四个不准自己出城的暗卫。不出城就不出城,吃喝拉撒住自己都能在京城里解决。就算钱囊被人摸走了又怎样,自己还能凭借本事赚回来。 “小姑娘,你做的?”一个老汉拄着拐杖眯着老花眼走来。 唐百衣笑得明媚,抬出大厨君宁卿,“大爷,是这位厨子做的!可厉害的!要不您尝尝?” 系上白围裙,扎了个厨子帽,围着炊具翻炒添油的白衣青年,正是君宁卿! “一碗炒饭只要两文钱!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划算的很!”唐百衣笑眯眯地吆喝起来,印象中的京城物价十分昂贵,这两文钱一碗炒饭可以说是廉价实惠的很了。 果不其然,很快,摊位前,围满了旁观的人。 君宁卿一展长材,将炒锅颠得极其富有艺术感。上下稳稳颠锅翻炒,顿时让众围观姑娘们一见倾心。 “好帅气的公子,还会做饭!” “这是哪家公子啊,莫不会是落魄王侯?那气质,真是绝了!” “娘,快给我钱,我要买那公子炒的饭!” 一时间,唐百衣忙着收钱,忙到乐不可支。 “叮!” “哐当——” 无数银子被丢进框中,一碗又一碗的炒饭鱼贯被盛出,映衬着各色京城怀春姑娘的笑颜,美如灿花。 君宁卿从容不迫地含笑对着一众姑娘点头。 白衣青年长身而立,霁月清风,颠着炒锅,如同误入凡尘的高岭之花。 “好帅啊,本小姐还要一碗!” “公子,再给奴家盛一碗!” “这位公子,跟姐姐回去吧,姐姐开店足够供你一世衣食无忧。别出来抛头露面过这苦日子。” 君宁卿笑得如沐春风,一一点头谢过,美好到让人不忍亵渎。 众姑娘痴汉般仰脸望着皎洁孤高的俊美青年,心中小鹿乱撞,宛若置身在仙境。 收银子忙到飞起的唐百衣,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对着君宁卿就撞了一胳膊肘,大大咧咧嚷道,“师父师父!别笑了,赶紧的!再炒一锅!今晚咱俩客栈费就有了!” 顿时,一众捧心怀春的姑娘,齐刷刷地怒目瞪视,恶狠狠地瞪着指挥君宁卿的唐百衣,像是瞪着一个无良老板一般。 就在唐百衣乐不可支地数着银子,盘算着今夜住客栈的第一间房有了的时候,蜂拥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鹤立鸡群的高大身影。 嗯,鹤立鸡群这个词,简直太贴切! 唐百衣讷讷地仰起脸,有点好奇地看了看那过于高挑精壮的身形,足足高出人群中最高大的胖汉子半个头。 墨发白衣,清冷淡漠的孤高气质,就像是人群中闪闪发亮的三千万大灯泡! 闪瞎人的狗眼! 唐百衣眼瞎了。 怎么又是他!完蛋!他到底有完没完!原主这个前男友怎么那么难缠,拼命纠缠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啊! 沐珩一袭白衣,衣袂迎风鼓动,不着痕迹地挤在人堆中,淡淡望过来。 阳光下,他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深秋银霜,晕出层淡金色。 君宁卿挑了挑眉,看了看身侧人,事不关己地笑道,“徒弟,要不要招呼?” “不招呼!招呼什么!”唐百衣正没好气,生怕沐珩便装前来坏了自己的生意,连忙更卖力地吆喝起来,必须赶在沐珩砸场子前赚够过夜的客栈钱。 “叮——” 一枚银元宝被投掷在筐中,唐百衣眼前一亮! 一筐的碎银子铜板,只有那大大的银元宝分外瞩目! 沐珩轻巧地拨开众姑娘,挤到君宁卿面前,冷眼看着那熟稔的颠勺功夫,嗓音清冽,“来一碗。” 顿时,唐百衣震惊了! 人群依旧是叽叽喳喳吵闹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认出沐珩就是他们皇城中高高在上的神秘摄政王,倒是有不少姑娘家,一看到又来一位白衣贵公子,激动地捂住嘴兴奋尖叫起来。 沐珩直视进君宁卿的眼底,当仁不让地接过一盘炒饭,自然又自在地舀了一勺。 唐百衣死死咬紧唇瓣,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会懊悔万分的事。 沐珩这家伙,居然公然买了自己摆的路边摊?还很阔气地丢给自己一锭银元宝?他是怎么想的?京城里对自己的禁令,不正是他下的么。别人不能给自己行方便,他却能? 君宁卿闲闲淡淡倚靠在灶边,含笑看着细嚼慢咽的沐珩,神情温和,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客官。 唐百衣就没那么好涵养,直接出口问。 “殷……沐老哥,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如果他敢出言讥讽自己的摊位,那么自己就……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卑微脸)。 周围人群安静。 不少姑娘对着沐珩和君宁卿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笑得一脸痴汉。 沐珩抬起眼来,嗓音寒凉无波,慢慢说出两个字。 “尚可。” 顿时,君宁卿眯眸冷哼,重重的冷哼把认真盯着沐珩神情的唐百衣唬了一跳。 第三百八十三章前男友PK师父 “师父,你干什么。” 唐百衣被君宁卿突如其来的冷哼吓得身体一颤,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沐珩紧紧盯住君宁卿的漆眸,勾起嘴角,重复了一遍,“尚可,尚能入口。” 一时间,紧张的气氛拔弩凶张! 空气凝固,周遭一众看客纷纷惊讶地掩嘴惊呼。 “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好吃的炒饭,他居然说尚可。这也太严厉了。” “这位姑娘摆的摊在街边摊里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这位公子为什么这么挑茬。” “两文钱,能买到这么好吃的炒饭,已经是千里难寻,全京城去看一看,哪里还有两文钱的饭食?” 唐百衣一把将君宁卿护在身后,护犊子地冲在前面,小身板一挺,顿时冲着沐珩掐腰,“殷……沐老哥,你在宫……在家里吃得都是锦衣玉食,当然看不上咱们这小摊位,但你也不用这么砸场子吧。咱们能用这么惨的炊具炒出炒饭来已经很不容易,你想有多高要求?” 顿时,在唐百衣挺身而出下,人群中更多君宁卿的小迷妹纷纷帮腔。 “就是!这是哪家的公子要求这么高?你说一般般,那你上啊!” “人家金枝玉叶的贵公子肯下厨做饭可是绝世好男人,你这一看就是不进灶膛的公子哥,凭什么这么说人家?” 唐百衣突然抹了抹额头沁出的冷汗,为这些帮腔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们心中着急。这些人不知道沐珩就是摄政王,若他们得知面前站的是权倾朝野残暴狠戾的摄政王,怕只会跪地叩拜,哪里会这般上赶着寻死? 如果沐珩当真和传说中一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那现在这帮京城百姓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 然而,自己的担忧没有实现,因为沐珩很随意地一把接过君宁卿手中的炒锅,扯下君宁卿系着的围裙,摘下君宁卿头上的发带,反手给他自己带上。 一时间,空气安静! 所有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最最石化震惊的人,当属唐百衣! 沐珩他……这天杀的摄政王,居然!居然不顾君子远庖厨这样的话,亲自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下阵卖弄厨艺,就为了,迎击君宁卿的挑衅? 夭寿啊!这个人,真的是摄政王殷北离吗? 怎么有点幼稚,还有点……小孩子气? “轰——”煤火升腾起,燃起滚滚炊烟。 “咄——”砧板上飞快切碎的食材,精细的刀功,令人眼花缭乱的菜刀残影,节奏整齐飞速的切菜声,就像是劲歌鼓点一般猖狂。 “哗——”油冒起,令人充满期待感的下锅爆炒声。 所有人看到惊呆! 空气好像静止在原地,众人纷纷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君宁卿倏地眼睛瞪大,薄唇抿成一条线,不再说话。 唐百衣嘴巴里能塞进三只鸡蛋。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下又一下,极富有节奏感的颠锅声。 沐珩一袭白衣,衣袂飞扬,轻巧随意地颠勺,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融入一种别样的美感韵味。那一袭白衣身影已经和极致的颠勺融为一体。 五颜六色的精致食材,混合香油,被颠到高高抛起,富有韵律地复又重重落下,再度被颠抛起,凌空翻滚跃动…… 唐百衣,眼瞎了。 嗯,非传统意义眼瞎。但自己真的震惊到呆若木鸡! 虽然记忆中沐珩确实会做菜,可印象中从来没见到他卖弄至此。这炫目到耀眼的厨艺已经到了炫技的地步! “嘭!” 一盘香喷喷外酥里嫩的椒盐排条,被盛装入盘。每一根排条都带着勾人食指大动的魅惑,令人馋到难以抑制。 肚子里似乎有无数只馋虫疯癫般蠕动上蹿下跳,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很馋!太馋了!再不吃就要馋死! 唐百衣忍无可忍吞了吞口水,眼睛晶晶亮,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一盘金光灿灿的椒盐排条上。 勾人食欲! 一时间,摊位周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众人纷纷惊呆,眼珠子险些掉出眼眶。 君宁卿身体紧绷,不再说话。他冷眼看着从容随意的沐珩,正面对上那双清冽的寒眸。 两名白衣男子目光凌空交汇,同样的寒凉,同样的沉静,擦出火花。 唐百衣趁着沐珩和君宁卿用目光分胜负的时候,利索地一把抽出一根刚出锅的椒盐排条,啃起来。 外酥里嫩!又香又脆!一口咬下去,酥脆过后,鲜嫩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富有弹性的肉嚼劲十足。 “太好吃了!”唐百衣感动到泪流满面。 这简直就是极致的美味啊! “哐!” “叮——” 刹那间,无数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一把拽过还在和君宁卿侧目对视的沐珩,连忙把银子强塞进他怀里。 “我出十文银子买你一盘!” “让开让开!老子先来的,老子出二十文!” “你们都别废话!这盘是爷的!爷出八十文!” 水涨船高,一盘金光灿灿的椒盐排条被众人推推搡搡抢来抢去,眼看着就要倾覆翻倒! 一只大手稳稳托住整盘排条。 沐珩身形本就高,他一手托举盘子,顿时没有人再能够到。 “吃掉它。”清冷的嗓音带着勒令的语调。 一盘椒盐排条被托在唐百衣面前。 唐百衣努力抑制胃里不断叫嚣的千年馋虫,艰难地克制住本能对美食的渴望。 最终,自己胜利了! “不要!师父做的最合我胃口。”有点傲娇的扭头。 沐珩神情一僵。 君宁卿含笑,心情大好,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徒弟,还想吃什么菜,为师来做。” 人群炸开锅。 “她不要吃,给我们吃啊!我们要啊!” “你这公子哥怎么回事啊,怎么可以浪费粮食呢!这么多肉啊!倒掉多可惜,哎,别,别倒啊!” 沐珩随意将盘子倾倒在地,一挥手,顿时不少侍卫奉来炊具。 一个崭新的摊位被安置在唐百衣的摊位旁边。 唐百衣惊呆了。 这是……要明目张胆抢生意的节奏? 请问,摄政王大人,您平时很闲么?您不用参与政事搞朝政么?怎么感觉你好像豁出去要和自己对着干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说爆衣就爆衣 很快,唐百衣尝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沐珩这家伙,非但厨艺绝顶也就算了,连他带来的食材都高自己好几个档次! 小丐帮带来的不过是些贵人阁的边角料,和不贵重的碎肉大米,可沐珩呢!什么山珍海味鲍鱼熊掌,轮番上阵! 更可恶的是!他价格还压得极低。 这简直是不让自己赚钱,不给自己生路的节奏。 “你!”唐百衣吹了一下午冷风,亲眼看着身侧沐珩街边摊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兴旺后,终于忍不住了,“你卖的什么价格啊,一只蒜末粉丝扇贝一文钱,一盘爆炒栗子鸡两文钱?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 沐珩眼皮也没抬,随意笑了笑,嗓音清冷,“愿闻其详,姑娘来告诉在下怎么做生意。” 顿时,唐百衣住嘴。这家伙,明明就是借机找自己和他说话,他是故意挑起自己的怒火,趁机纠缠。 呵,他想看自己生气,自己偏不生气。 “本摊位不售,只下注!来人下注!”很快,唐百衣吆喝起来,冒出一个新主意。 君宁卿狐疑地揣着手,看了身边人一眼,“什么下注?” “师父,你不是最爱吃辣子么,带了没?”唐百衣悄悄靠近君宁卿,果然在他衣兜里搜出不少南国辣子。 大理位于南部,邻国盛产红椒,那可是极致变态的辣度!可以和现代魔鬼辣椒相比拟。 君宁卿偏偏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有阵子研究红椒粉末,打算制成新的毒雾来替代鬼谷紫雾。 君宁卿额头青筋直跳,蹙眉,“徒弟,这有点……” “好!好得很!”唐百衣一把顺势对着君宁卿身体掏了掏,将几包被研磨成粉末的南国红椒辣子顺了出来。 一边,沐珩盯着唐百衣的亲密动作,眉头紧锁。 “师父,就这点了?” “嗯,就这点。”君宁卿很自然地舒展胳膊,任由面前女子上下搜索,不免有些身体触碰。 沐珩眉头锁得更紧。 不远处阴影中的暗卫老三摸了摸下巴,“大师兄,你觉不觉得,主子今天脸色更臭了?” “嘭——” 老三后脑勺再度亮出一个肿包。 摊位边,唐百衣吆喝开。 “小女子不才,做的菜也比不上隔壁这位公子,但是小女子做菜有个本事。” 周围看客齐齐蜂拥围在沐珩摊位边,一听到吆喝声,好奇地探头望来。 “什么本事?” “啥本事,说来听听,怎么个下注法?” 唐百衣笑得明媚,眉眼弯弯,“爆衣的本事。”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要有人吃了小女子做的菜,半炷香之内,一定会疯癫发狂,撕烂衣服,你们信是不信?” 周围人哗然。 “不信!” “你当咱们是傻子啊!衣服那么贵,凭什么你说撕就撕烂?没人是傻子!” “对对,没人是傻子!你吹牛皮能吹上天啊!” 唐百衣继续不紧不慢地朗声道,“不信那就请下注,凡是下注的人,小女子这里抽取两成,赌能爆衣的站一边,赌不能爆衣的站在另一边。我先来。” 筐中那唯一一锭大银元宝被唐百衣高高举起,很是显眼地放在左手侧,“这是赌能爆衣,请各位下注。” 很快,沐珩摊位边等候美食的众人纷纷被唐百衣的新奇玩法吸引,探头探脑地跑过来不少人。 君宁卿闲闲淡淡抱臂站在一边,含笑温和地看着忙乎的女子。 沐珩长身而立,睥睨盯了君宁卿一眼,复又望向明媚到令人移不开眼的唐百衣。 “放屁放屁!”一名五大三粗的猛汉唾了几口唾沫,撑起鼓鼓胳膊大步走来,破口大骂,“哪来的小娘皮!敢消遣老子?老子屁都不信一个!来!爆老子衣试试!” 猛汉气势凌人地大步上前,叫嚣着昂首挺胸,隔着摊位那硕大的胸肌险些顶上唐百衣的脸。 赤裸裸的挑衅。 周遭一众人看好戏喧哗起来。 “下注啊!下注啊!绝对爆不了!” “怎么可能有人能爆衣?肯定是个托,你们都下不能爆,那老子偏偏反着来,下注能爆!” 很快,人流从沐珩摊位边散开,蜂拥而至的人群将唐百衣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百衣仰起下巴,远远对着不远处的沐珩致敬,眉眼神采飞扬。 人流量还不是被自己引过来了!这年头,付费人少,流量就是王道!只要有流量,还愁赚不了钱?早就不是传统生意思维了好么。 “请吃!”唐百衣胡乱将辣粉对着小一口炒饭洒了个满,直视着挑衅猛汉的眼,高高举起巨辣炒饭,端在他面前。 一时间,周遭寂静一片。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 “啥玩意儿?”健硕猛汉对着这一盘看起来很是古怪的红色炒饭,犹豫了一下。 唐百衣煽风点火,“这位大侠,刚才谁信誓旦旦地顶着我额头啊?你刚才挺牛气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萎了?太衰了吧。” 一个萎字,让一众人群窃笑不已。不少汉子眉眼猥琐地指着猛汉,奚落大笑。 猛汉整个人像是被怒火浸染一般,如同野牛般怒气冲天,脸憋得通红。 “胡说!你个娘皮怎么知道老子萎不萎?老子吃给你看!” 说完,猛汉抓起红辣辣的炒饭一口闷! 他仰起粗厚的喉脖,狠狠嚼巴两下咽了一口,像是示威一般张大嘴,露出震颤的小舌瞪大眼转了一圈给众人看。 “怎么样!老子嘴里没东西是不是!老子吃完了!”说着,猛汉哈哈大笑,舌头一甩,叉腰兴奋地笑到脸颊通红发紫。 周围人窃窃私语,对着唐百衣哄笑起来。 “什么爆衣啊,吹什么大牛,不会是骗钱的吧。” “就是,不下注了,就是个骗钱的玩意儿,你看那人,屁事儿都没一个,好端端的站在那。” 突然,一声艰难的闷哼。 刚刚还疯癫如狂牛般的健硕猛汉,突然眼眶充血,怒目圆瞪,瞳孔倏地紧缩。 他高高仰起粗大的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喉脖一般,痛苦地重重喘气,嗓子发出“嗬嗬”窒息的呼吸声。 “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 人群慌乱开,所有人惊恐地紧紧盯着不正常的猛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第三百八十五章就是个托 突然,五大三粗的猛汉疯癫一般,张大嘴狂吼嘶叫! 强大的分贝让众人脑中嗡嗡直颤,惊得人群难以置信地抱头捂住耳朵,纷纷惊恐地盯着发狂的猛汉,避之不及。 “老子!老子要烧起来了!” 猛汉痛苦地眼珠子凸起,喉脖青筋暴起,脸上发红发紫,显出一片片异常诡谲的潮红。 “呀!” 距离最近的姑娘恐惧地尖叫一声,一把捂住眼睛。 “嘶拉——” 健硕猛汉再也忍受不住火烧火燎的滚烫灼热感,反手一把将上身衣袍扯烂,撕了个一干二净! 一身精壮的腱子肉弹出,随着他狂暴的动作晃了晃。 人群又惊惧,又兴奋,不少汉子瞠目结舌还在抚掌叫好。 “嘶拉——”又是一声更大力的撕扯! 如同洪荒凶兽的嘶鸣咆哮,“老子再也忍不住了!” 瞬间,猛汉下身光溜溜,只剩一条大亵裤,随风单薄的飘扬。 “呀啊啊啊——”一众年轻姑娘们羞得满脸通红,脸颊能掐出水来,掩面惊呼。 “快!穿上!快穿上啊!” “伤风败俗!快穿上!” 然而猛汉哪里听得进这些,火爆南国红椒后劲十足。 层层辛辣,如同翻江倒海的巨浪一般,滔天浪花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地袭来! 刹那间,猛汉两眼赤红,辣到险些痛死过去。 他如同赤条条的鲤鱼躺倒在地蹦跶两下后,猛地撒开脚丫一溜烟飞奔到不见踪影,下意识地去找水灌。 一阵风吹过,扫下一片落叶。 顿时,原本还热闹非凡的人群,也随着猛汉的逃离,有些呆若木鸡。 良久,终于有人喃喃道,“这家伙,也太夸张了,会不会是托?” 一名曼妙身材的红唇女子,一扭性感惹火的身躯傲视着唐百衣,“别动!放下!” 性感美女傲然站出,美目流转在君宁卿和沐珩间,不屑地盯着唐百衣冷哼。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丑丫头,居然能玩弄两名公子在股掌之间,你倒是厉害得很啊!” 唐百衣顶着丫鬟的伪装面具,被驳得哑口无言。 等等,自己玩弄谁了?自己将哪两个公子玩在手心?这天降冤屈……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不对!自己哪里玩弄君宁卿和沐珩了?自己明明是被沐珩逼到走投无路,开始筹划从零赚起的京城求生路。 性感美女美目流转光泽,施施然扭着腰身上前,凑近一袭白衣的君宁卿,呵气如兰,“公子,如果手上拮据,奴家愿意为公子分忧解难。” 一锭金灿灿的黄金递到君宁卿面前。 性感美人嘟着红唇,笑得巧笑倩兮,缱绻的尾音拖得老长,“不知,这些公子觉得够不够。” 君宁卿被一股扑鼻熏香熏得有点鼻痒,忍不住后仰了一下脖子。 “够够够!”唐百衣看到金子两眼冒光,不管三七二十一频频给君宁卿使眼色,让他收下。 不过就是美男计罢了,出卖一下色相嘛。自恋又闷骚的君宁卿在大理时,出卖的色相还少过么? 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君宁卿以前所未有的决绝,坚定地拒绝了! 他还顺手一把将性感美人推开,默不作声地用衣摆擦了擦手。 唐百衣,??? 这还是自己那两面派的师父么?怎么那么正直?那么两袖清风那么能做优秀表率? “徒弟啊。”君宁卿沉痛地苦口婆心道,“为师说了多少次,不能被金钱诱惑,不该拿的钱,不能拿!”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负手挺了挺腰杆,一副世外高人的孤高模样。 唐百衣,看愣了! 很快,自己就明白过来,因为不远处站着沐珩啊。 沐珩不动声色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其实他肯定将自己这边发生的事,观察了个一清二楚。 而正在和沐珩杠上的君宁卿,居然一改原先懒洋洋的慵懒样,一本正经好为人师起来。 这两男人的抬杠,简直是……逼死人! 被推搡开的性感美人摔倒在地,美目圆瞪,凄厉尖叫起来。 “你!你!”她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君宁卿,很快目标一移,转到唐百衣脸上,“你这个毒女!都是你干的好事!” 怨毒的刺耳尖叫,引发人群哗然。 唐百衣环顾四周,仔细看了看双眼一闭事不关己的君宁卿,惊诧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位姐,你怪我?又不是我推你的,谁推你你去怪谁啊。” 性感美人失去理智般一咕噜爬起,将水蛇腰一掐,破口大骂,“就是你干的好事!你找了个托,故意赚咱们钱,还故意骗这位公子对奴家出手!” 唐百衣一头问号,自己骗君宁卿出手?她哪只眼睛看见的? 性感美人骂骂咧咧,喷得唾沫横飞,“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大度,一定是受了你的唆使!真是丑人多作怪,看你生得那么丑,肯定是有娘没娘养的骚货!”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也将唐百衣平白生出三分火气来。 沐珩身边侍卫战战兢兢观察着沐珩的脸色,蓄势待发地按住剑柄准备出手。 沐珩眉眼深邃地盯着已经像是一只斗鸡,炸开毛准备一战的唐百衣,勾起嘴角。 她,还是那个她。 暴躁脾气,没有一点改变。 唐百衣撸起袖子,搓了搓拳骨,冷笑,“说吧,你想怎样?” 性感美人不甘示弱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还能怎样?奴家要当众戳穿你的卑劣把戏!那汉子不过是个托罢了,这什么炒饭,就是洒了红粉的普通炒饭!怎么可能爆衣!你当众骗钱的把戏,恶心的让奴家想吐!” 唐百衣一把抬起另一碗洒了南国红椒的炒饭,忍不住气笑,“行!你吃!我就放在这,你有胆子骂人,就有胆子吃!” “呸!”性感美人一扭腰肢,笑得花枝乱颤,“奴家怎么不敢吃?你不过就是个江湖骗子,还诱拐涉世未深的名门公子,奴家这就为两位公子讨一个公道!” 说着,美人施施然抬起修长的大腿上前,衣摆蹁跹,嗤笑一声,瞪着唐百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抬起玉手就接过那盘红辣的炒饭。 京城,辣子没有被大规模引进。 除了贵到离谱的贵人阁里,有香辣蟹是洒了西域辣粉的以外,其余饭店根本不知道辣椒是什么,更遑论南国变态辣的魔鬼红椒! 变态辣!辣到人变态!痛不欲生! “奴家,这就尝尝。”性感美人媚眼如丝地勾了勾君宁卿,又眼波流转妩媚地汪了汪不远处的沐珩,惋惜地摇摇头,“两位公子,这毒女就是个江湖骗子,莫要被她欺瞒,奴家这就为二位公子试菜。” 说着,她红唇一张,一口嚼入辣饭。 第三百八十六章他纡尊降贵 周围人群纷纷屏息凝神,瞪圆眼,眼睛眨都不眨一吓,紧紧盯着性感美人的咀嚼动作。 美人慢吞吞咽下后,十分享受地回味了一下,阖上美目,深吸一口气,感慨一句,“炒饭味道真不错!什么爆衣,不过如此!” 说完,她冷冷瞪着唐百衣,嗤笑一声,“哗众取宠!果然,刚才那胖子就是个托……” 突然,“托”字还没冲出口,性感美人喉脖一紧。 舌头慢慢回味上一层隐约的辣意,紧随其后的是滔天磅礴的辣,如同汹涌浪涛一般一阵又一阵狂肆扑面袭来! 变态辣! 性感美人难以控制地反手紧紧掐住喉脖,喉咙口艰难地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珠子瞪到能掉出眼眶! 四面八方的辛辣滚滚轰来!口腔里爆发般的变态辣,灌入喉中,劲道十足的辣顺着喉脖一路往下蔓延,辣透食道,灼烧遍蠕动的胃,滚滚轰向肠子! 凄厉到刺耳的尖叫。 “不行了!不行了!奴家不行了!水水水!!!” 性感美人张大嘴活像能吞下一整坛水的母狮子,她痛苦的涕泪横流,大鼻涕甩了一地。辣!漫天的辛辣!怎么都除不了!从体内五脏肺腑滚滚燃起,像是上古洪荒的火种要将她整个吞噬! “嘶拉——” 性感美人终于忍无可忍,尖利的长指甲利落果断地撕烂上衣,扯破裙摆,最后赤条条地狂奔在风中,惹火白皙的耀眼背脊吸引住所有汉子眼中的精光。 “水!水啊!”性感美人光溜溜地越跑越远,终于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一众人群瞠目结舌。 更有不少带着痴汉傻笑的汉子,还淌着哈喇子目送美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道,“春园的老板娘真的是……人间尤物!” 可惜,再尤物的美人,现在也变成个赤条条的剥皮烤鸭。 就在所有人回味无穷地盯着美人的背影时,唐百衣大大咧咧招呼开,“来来来,下注的人每人抽两成啊!剩下的你们分!来,开始分钱!” 一筐又一筐的铜板“哗啦啦啦”撒下,顿时堆积在唐百衣面前的抽成银两同小山一般越堆越高,数目已经超越了一锭银元宝的五十两价格! 充满激情的呼嚎响彻在神武大街,“下一位!还有谁想要爆衣!” 唐百衣踩着破破烂烂的凳子,高高站起,顿时高高在上,颇有睥睨天下人的气势。 总有人不信邪,按压不住好奇心想要一尝,也更有不嫌事大的看客想要押注。 不管他们胜负如何,自己作为抽成的东家,只要有人流量,银子就像流水一样不要命地溜进自己兜里! 真的是,太省事了! 沐珩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来。 他看着踩在破烂凳子上,神采飞扬的明媚少女,内心五味杂陈。 “徒弟,你快摔了。”君宁卿抱臂闲闲淡淡地倚靠在几案边,衣袂随风飞扬,大有仙风道骨的神秘感。 “师父!您帮我扶着点!”唐百衣正踩着椅子,享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快感,一点都不想下来。 君宁卿歪着头,盯着豁了个口的凳子腿,挑了挑眉,“徒弟,你真的快摔了。” 唐百衣一听人群中又有攒动人头,指着那不信邪的人笑道,“来!过来!” 人群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哄笑声。 “爆他衣!”“爆他衣!!”“爆他衣!!!” “擦咔——” 就在唐百衣准备踩下来之际,凳子腿突然豁口处一瘸,整个破破烂烂的凳子再也无法支撑住一个人的体重,轰然四分五裂。 唐百衣只觉得凌空失重,整个身体难以遏制地倾倒。 完蛋! 自己摔倒前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师父身子骨不好,他压自己没事,但若是自己落到他身上,非把他五脏肺腑压坏不可。 “嘭——” 千钧一发时刻,君宁卿一把按压住侧腰的穴位,双臂膨胀出瞬息横劲,脆弱的筋脉暂时性贲张,只为了一把托住凌空摔下的女子。 然而,就在君宁卿探手够到唐百衣的一刻,一股强悍霸道的劲道,横截探出,一把将女子身体一扯。 空中摔落的唐百衣正紧闭眼,侧倾身子,避开君宁卿站立的位置,随时准备同大地进行亲密碰撞。然而凭空生出一股巨大的牵扯力道,让身体十分不舒服。 就像是五马分尸的感觉。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 肩头被人扯住!另一边的胳膊,被另一个扯住! 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围人群发出声惊呼,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唐百衣一下子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身体凌空被两个男子扯成了条麻花? 还是,十分丑的麻花。 “师父!”吃痛的闷哼声。 唐百衣张口就准备骂骂咧咧,然而胳膊一松,身后人倒是率先放开自己。 “嘭!”唐百衣在强大惯性的作用下,将君宁卿扑了个结实。两个人团团滚在一处,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唐百衣摔了个狗啃泥,忿忿不平地一转头就要对着始作俑者沐珩发难。 沐珩他,率先松开了自己,然后自己被惯性甩了出去。 突然,唐百衣转脸对上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映下,笼了一层淡金色光晕。 “谢,谢谢。”虽然不甘心,但唐百衣开始拍了拍沾染泥泞的裤腿,甩了甩胳膊。 若是沐珩没有松手,怕是自己会被两股强大的内劲撕扯到痛苦不堪。毕竟,五马分尸的感觉不是说着玩的,就好像全身筋骨都被不可抗力一路拖行一般。 一声沉稳的脚步声。 一双锦靴停在眼前。 唐百衣惊诧地垂下头,发现沐珩居然蹲下身子,十分自然又亲近地替自己拂去裤摆上的泥渍?! 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亲自俯身替人拍灰?而且拍得从容不迫又轻柔。就好像他拍得不是泥灰,而是一件珍贵的雕像。 唐百衣石化的模样确实很像雕塑。 “你……”话到口边,唐百衣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感激?感动?还是,沾沾自喜? 第三百八十七章光辉的师门训诫 沐珩淡定地站直身子,长身而立,高的让自己不得不仰脸才能对上那双清冷的眉眼。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转眼看了看一几案的成堆银两,挥了挥手。 很快,一众侍卫出现。 唐百衣咬牙切齿地发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居然都被侍卫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搬空了! 这就是抢劫! 沐珩,你果然无耻又卑鄙!派来神偷扒手不算,居然还搬来侍卫出手抢钱? 真的是!恶贯满盈殷北离! 很快,一众人群被侍卫驱散,整个神武大街又恢复以往的平静安宁。 就连沐珩也负手携着侍卫离开。 整个街边,空旷到有点冷清。 原地,只留下忿忿不平的唐百衣,和吹着风显出一派仙风道骨的君宁卿。 “师父!”唐百衣气到磨牙,两眼冒出凶光,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咱们又没钱了!” 君宁卿闲闲淡淡应了一声,感受着难得清爽的拂面风。 “师父!咱们夜宿客栈的钱都没有了!”唐百衣捏了捏空瘪瘪的衣兜,快要哭出来。 这么多的银子啊,说没就没了!自己是不是无论怎么挣钱都会被摸空? 君宁卿满不在乎地倚靠着几案,敲了个鸡蛋,剥出香喷喷的蛋白,随口应了一声。 “师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蛋。”唐百衣耸拉着头,沮丧又颓,整颗脑袋无奈地一下又一下敲在君宁卿的肩头,发泄着坏心情。 “没事,徒弟。”君宁卿随手抓了抓肩头那颗不太听话的脑袋,捋顺那几撮怒发冲冠的呆毛。 淡淡的嗓音,含着温和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徒弟,你以前说,你和狗抢过狗窝,还没争过对不对。” 唐百衣一愣,“对啊。”都什么时候了,师父怎么还想起这件事。这可是自己的黑历史啊,最悲惨的一段落魄岁月,最接近死亡的黑暗时间。 君宁卿抬起眉眼,清明的眼底含笑,宠溺地揉了揉肩头那有些呆的脑袋,“今夜有为师在,徒弟你,肯定抢得过狗。” 唐百衣,“……” 空气凝固。 沉默的空气充斥着说不清的尴尬。 唐百衣怔在原地,嘴角抽搐。 师父他,是认真的? 君宁卿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聚集在远处的良宅后院,笃定道,“这户人家养的是黄狗。若是徒弟看不上狗窝想要住好的,那为师也能勉为其难试试打家劫舍。” 唐百衣愣住。 高高在上的大理国师,名噪一时风光无限的鬼谷首徒,去打家劫舍? 这传出去,简直是笑掉牙的笑话! 而君宁卿他为了自己,宁愿窝在一处城中,做那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事。 “师父,您不是曾经教导我说,要有……” “有风骨,有气节。”君宁卿站起,霁月清风,淡漠的面容宛若九天下凡的仙君。顿了顿,他接着道,“但是,只有活着,才能讲究这些。徒弟,什么险境里,都不能放弃性命。” 阳光洒下,照映在白衣青年的墨发上,将仙风道骨的衣袂晕上一层清冽的光辉,染尽风华。 唐百衣看愣了。 “是,是,师父。” 师父他真的……很接地气,还能屈能伸。自己能在危难时刻被师父所救,遇上他,那是自己修来的福气。 顿时,唐百衣觉得自己内心有点变化。 什么时候开始,内心向来直呼君宁卿名字的自己,开始喊他师父。莫非,自己内心,真的已经将君宁卿供奉到师父的位置,来尊敬膜拜。 君宁卿随意一站,顿时像是聚集了天地精华,日月光辉,不染凡尘。 唐百衣努力点点头,目光崇拜又虔诚,坚定道,“我明白了师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还有机会继续赚钱。只要没到最后地步,就不能放弃希望。” 最遭的结果不过是和狗抢窝不是么。 自己就不信,有时间,还能赚不到钱。 君宁卿揣着手,看着落日余晖洒下金光,看了看已经食材一空的摊位,看了看目光坚定到射出黄金光的唐百衣。 良久,君宁卿叹了口气,“徒弟,这些都是门规里的训诫,你看你,果然没有好好熟背门规。” 顿时,西风吹落叶,一只乌鸦聒噪飞过,唐百衣气结。 什么?这么有道理的话,居然只是门规上的?什么门规啊,君宁卿天天抱来大团大团的卷轴让自己背,自己哪里有闲时去读那些,不过草草了事敷衍搪塞罢了。 “师父!你!”唐百衣气到噎住,瞪圆了眼,说不出话来。 君宁卿笑了笑,随后又看了看气到河豚鱼般的唐百衣,忍不住仰头放声笑开。 爽朗的国师笑声,若是被大理国朝拜国师的信徒百姓们瞧见,一定会大跌眼镜。那可是霁月清风如同高岭之花的仙人国师啊!怎么能这么……没有形象? 就在君宁卿笑道捧腹,露出后糟牙时,唐百衣正经想了想,严肃道,“师父,你别糊弄我,那些门规不就是你写出来的么。国师上一代早就断了,而且师父你肯定没耐心去念国师训诫的话,那些卷轴的字迹,明明就是师父你自己写的。” 突然,君宁卿笑声一滞,脸色一变。 被拆穿的君宁卿一甩衣袂,不在意地王顾左右言他,语速飞快,“徒弟啊,天快黑了,打算怎么赚钱?” 唐百衣探了探头,眯着眼打量着明显有点尴尬的君宁卿,嘿嘿一笑,“有师父的训诫在,徒弟肯定要把门规发扬光大。” 顿了顿,清朗的声音带着兴奋。 “师父!咱们去要饭吧!” 咱们去要饭吧! 去要饭吧! 饭吧! 一时间,君宁卿眉骨抽搐,身体一僵,呆若木鸡。 他堂堂国师,去当街要饭? 他努力咽了咽喉,晃了晃神。刚才他用了打鸡血的方式激励看起来颓废的唐百衣,但没想到,生龙活虎后的唐百衣,居然依照门规果真振作崛起。但是,确实用这种赚钱方式。 顿时,君宁卿懊悔了。 悔得肠子都有点青。 京城神武大街。 阳光西下,余晖四起。 不少人家已经扬起炊烟袅袅,开始做饭。 大街边,一个吼得风生水起的女子,正将锣鼓敲得“哐哐”响。 “走过路过看一看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嘞!” 第三百八十八章漫起煞气 君宁卿看着将锣鼓敲得虎虎生风的唐百衣,艰难地抬起袖摆掩面,觉得老脸都掉光了。 他一代鬼谷首徒,堂堂大理国师,就算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有各种生计手段,哪里会沦落到当街卖艺要饭? 君宁卿欲哭无泪,恨不得不认识敲着锣鼓扯开嗓门的唐百衣。 “徒弟啊,为师看还是……” “不!师父!”唐百衣眼睛晶亮,坚定的话语斩钉截铁落下,“师门训诫时刻要牢记!就算爬在泥坑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振作!惜命!” 君宁卿手凌空僵住,他看着眼底明亮,神采飞扬的唐百衣,顿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训诫是他写的。 振作的鸡汤也是他灌的。 现在,唐百衣有点打鸡血过头,他该怎么办? 论有个暴躁亢奋的自强女徒,当师父的该如何自保。——摘自《国师泣血抄》 很快,在唐百衣的卖力吆喝下,原本空空落落的神武大街围满了三圈人。 虽然说人不多,但也够排场。 一众汉子有人认出这女子正是下午摆摊的人,大笑道。 “小娘子,现在又想捯饬什么啊,只要小娘子肯折腾,小爷肯定给赏钱!” “你们不知道,这小娘子厉害着呢,能做出爆衣的饭,哎,你们看看你们行不行?” “小娘子,今天还表演爆衣么?嗯?今天莫非是小娘子你亲自爆衣?” 很快,众人下作的目光反复流连在唐百衣身上。 虽然自己身材丰腴,但在宽松布袍的遮掩下,还是什么都瞧不出,宽松大条的长袍将身体遮得像男人似的。 众人嬉闹调笑了一阵后,发现唐百衣穿得还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爆点,想来身材也是干瘪平庸,顿时有点无趣地瘪瘪嘴,作势要散场。 “别走啊!”唐百衣一看人都要哄笑离开回家吃饭,有点着急,“今天,给各位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前脚刚抬起,作势要走的众人一听胸口碎大石,纷纷轰然嘲笑开。 “胸口碎大石?这是多少年前的卖艺人干的了?” “现在还演胸口碎大石?你这是给谁看呢,打发咱们没见过世面?” “太老套了吧,换一个换一个!” 唐百衣见众人熙熙攘攘地嘲讽开,有些犯难。 自己现在手中没现成的道具,只有不要钱的巨石,和一个棒槌,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散了,散了!回家吃饭去!”就在众人挥挥手,很无趣地扭头就要走时,唐百衣一个箭步躺倒,连忙对着君宁卿招手。 “师父,赶紧的。” 按照两人原本的商量,唐百衣躺倒,凭借紧绷鼓起的肌肉来抵御巨石。而君宁卿要做的只是往自己身上垒石头,再狠狠捶上一棒槌就可以。 为了营造夸张的卖艺效果,唐百衣特地从老远的地方搬来好几块巨型青石! 硕大的青石,一块又一块,两个人环臂才能围起。 众人一见到唐百衣一个弱女子躺倒,顿时有了点兴致,纷纷驻足,看看到底这卖艺卖个什么名堂。 “师父,快砸啊!”唐百衣躺成一条直线,身体紧绷拼命给一边站着的君宁卿使眼色,让他赶紧搬起石头放在自己身上,然后,抡起棒槌拼死砸下。 然而,君宁卿闲闲淡淡抱臂站在一边,什么也没做。 “师父?师父?”唐百衣挤眉弄眼,终于使唤动了这位大神。 君宁卿乜了眼躺平在地,像一条不能翻身的咸鱼一般的唐百衣,径直走上前。 唐百衣狐疑地定睛看了看。 师父这是做什么? 君宁卿二话不说,一下子平躺在唐百衣身侧,如同另一条咸鱼一般,拍了拍紧致的腹部,嗓音温润又沉稳。 “孽徒,放上来。”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望着束手就擒般走上刑场任人宰割的君宁卿。 刚才师父还百般不乐意,好像让他一同卖艺很丢脸似的。而且,师父这小身板,哪里就承受得了那么大块的巨石了? “师父,我来,你去捶。” “不用,为师来。” “师父,真的,你身体不行的,我来顶着。” “不用,为师可以。” 两人推推搡搡间,不少看乐子的人群围拢过来,吃瓜群众不是对卖艺感兴趣,而是很新奇这对当街吵吵嚷嚷的师徒。 就在君宁卿躺平,阖上眼,勾勾手,使唤唐百衣去搬巨石压在他胸膛的时候,唐百衣倏地转过脸被人群中一晃而过的一道残影吸引。 “小贼!哪里跑!” 一个小贼偷偷摸摸上前,准备对自己放了一地的要饭碗动手!唐百衣赫然认出,这人不就是先前摸了自己钱囊的扒手么! 只要抓到这小偷,自己哪里还需要卖艺要饭,直接将他摸空,想要多少银子就能有多少银子。 “混蛋!站住!”唐百衣一溜烟撇下独自仰天躺倒在地的君宁卿,拔腿就追,冲入人群中没了影。 顿时,空空阔阔的场地,只剩下君宁卿一个人。 周围人“嗨呀”两声失望地就要散场。 君宁卿还没起来,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高大男子。 “继续?”清冷的嗓音寒凉无波。 君宁卿仰天冷冷望着身侧走上前来的男子,点了点头。 “当然,阁下请。” 远远追赶扒手的唐百衣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卖艺场上热闹到如火如荼,水火不容的两名白衣青年,斗到难解难分。 “还麻烦阁下去搬一块石头,压上来。”君宁卿眉眼淡漠,示意了一下场边。 沐珩轻松举起一块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围拢的巨青石,像是托举鸡蛋一般抬在君宁卿胸膛前,没有落下。 周遭围观的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瞳孔紧缩。 “娘希匹!这么大的石头!那得有多重啊!” “这小哥看起来斯斯文文也没几两肉,他真的不会被压死?” 君宁卿眼神示意,点了点头。 “嘭——” 硕大的巨石,轰然压下,将那白衣小身板压了个扁。 顿时,人群紧张到哗然! 不少看客纷纷捂住嘴,惊恐地眯眼盯住被巨石倾覆压住的君宁卿,错愕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小哥,不会,已经死了吧。” 沐珩勾起嘴角,抄起粗重的棒槌看了看,嫌弃棒槌太过无用后,他以手为刃,高高扬起。 锋利的手刃灌进霸道凌厉的内劲,如同尖利骇人的重刀,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晕着渗人的光辉。 周围人屏气凝神,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这年轻人,是要在光天化日下,杀人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幼稚的两个男人 沐珩高高举起手刃,勾起嘴角,冷冷盯住身下被巨石压覆的君宁卿,猛地挥手劈下! “轰——” 霸道犀利的大劈,震得巨石瞬间四分五裂! 一众吃瓜看客只觉得地面震颤,脑中嗡嗡直响,更有不少巨石碎屑迎面四溅飞来,擦刮他们的脸颊,渗出血丝。 人群一阵暴乱! 很快,有人惊慌失措中尖叫一声。 “那个人!没有死!他,他站起来了!” 在众人惊恐骇怖的脸色中,君宁卿拂去胸口溅到的巨石碎屑,拍了拍,唇边溢出一股鲜血,晃悠两下,站起身。 沐珩挑了挑眉,嘲弄地定睛看着勉力支撑的君宁卿,注意到那淌血的嘴角,什么也没说。 君宁卿双目能喷出火来。 他冷冷盯着神情揶揄的沐珩,一把抹去嘴角的残血,指了指地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同样,他也什么都没说。 沐珩爽气地一下躺倒在地,就躺在君宁卿原先的位置,眸色冷漠,似乎浑然不在意。 周遭人起哄声更响,不少人纷纷发出猴子般兴奋激烈的呼嚎声。 很快,神武大街众多被吸引来的过路人加入围观,里三层外三层好不热闹。 君宁卿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按压侧腰穴位,一把抱起与人等高的巨石,挪到沐珩平躺的地方,放手砸下。 “嘭——”硕大的重石,轰然砸落,直接碾压平躺在地的沐珩,发出与肉身碰撞的激烈响声。 人群愕然! 君宁卿不等沐珩有所反应,同样嫌弃棒槌过于碍眼,抡起拳风直接轰击砸向硕大的巨石! 鬼谷首徒爆发的横劲,不容小觑。 “轰——” 整个巨石,如同平地起惊雷一般轰然炸裂! 溅起碎石无数! 周围吃瓜群众纷纷尖叫一片,掩面避开,但第一排的人怎么都回避不掉漫天射来的碎石,不少人脸颊中招,淌下鲜血来,也不甘心离开。 君宁卿很解气地甩了甩手腕,冷冷看着被巨石轰击个正着的沐珩。 周围群众捂住伤口窃窃私语。 “不会死了吧。” “这么大力,这公子多愤怒啊!搁谁被这么一砸都会恼啊。这拳头,啧,太厉害!” “是不是死了?这人怎么都不动弹啊。” 就在众人惊恐地交头接耳时,沐珩拍了拍落满碎石的白衣,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站起身来。 只是,他脸颊被刮擦出了血。 两块石头被砸碎,但两位年轻人完好无缺地站在原地。 刹那间,人群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抚掌声! “好!” “好啊!!!!” “太牛了!!!这艺卖得好!好看!” 一时间,银两铜板不要钱般的被砸向卖艺场子。 无数雪片般飞舞的银两齐刷刷被丢在君宁卿和沐珩脚边,没多久,数不清的铜板就垒成几处小山堆。 全是的钱! 平白赚到钱的唐百衣还不知道离开的卖艺场发生了什么。 唐百衣一路追踪扒手,只隐隐听到身后有人群呐喊狂呼,心里有点奇怪,但还是抓小偷第一位。 沐珩淡淡拂了拂袖,白衣长袍,长身而立,大有明月清风的清冷气质。 君宁卿看着满地的铜板正要收手,只听到耳畔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冽嗓音。 “不错,继续。” 君宁卿转头看了看目光凉薄的沐珩,看到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冷漠的眼神里大有不屑的睥睨气势。 “自当奉陪。” 君宁卿受到挑衅,本来并不放在心上,但对方是沐珩,那事情就大不一样。 “请吧。”君宁卿闲闲淡淡躺在地上,不动声色地按压侧腰,整个身体贲张起精壮的肌肉。 众人望着沐珩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一块。 两块。 沐珩居然搬来两块沉重的巨石,压覆在那白衣青年身上! “轰——” 当第二块巨石狠狠落在第一块巨石上方,压着第一块巨石一同砸在君宁卿胸口上时,所有人都艰难地捂住眼,不忍看。 那公子的胸脯会被压断的吧? 这可是两个成年人都合抱不拢的巨石啊! 君宁卿艰难地吐出一声闷哼,上方传来沐珩清冷的嗓音,带着冷笑。 “不行?” 君宁卿眉头紧锁,同样回敬了一声冷笑,“不行?怕是阁下捶不烂,当心丢人现眼。” 沐珩意味深长的“哦?”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时,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 “嘭——”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锤爆第一块巨石!压爆第二块巨石!所向披靡的拳风贯穿两块巨石,轰然砸到君宁卿胸口! 顿时天边飘来一大团乌云,雷云密布,低喝怒吼,犹如万鬼齐哭! 众人震惊! 所有人脑中嗡嗡蜂鸣作响,失聪片刻。 已经没有人顾及脸上被碎石擦到多少血口子,他们只在意一件事!那白衣青年死了没有。 这么凌厉的拳风,一定是死了吧! 然而,就在众人战战兢兢探头探脑观望时,君宁卿一把撸去碎在胸口的碎石,艰难晃悠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了! 唇边淌下的鲜血,将薄唇染得一片殷红。 众人惊呆!各个石化,呆若木鸡。 君宁卿随手揩去嘴角血渍,冷冷对着沐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沐珩二话不说,径直躺下。 同样两块垒起的高耸巨石。 “轰——”君宁卿额头青筋暴起,扬起拳头,狠厉轰击! 四溅开的石头让周遭人更兴奋起来! 莫名亢奋!激动到难以自拔! 沐珩拍了拍一身碎石站起身,额头同样沁出热汗,青筋突突恼怒到直跳。 吃瓜众人将整个场子围到密不透风,哗然的人群顾不上抹去一脸被碎石砸出鲜血,激动地纷纷掏起钱囊欢呼喝吼。 白花花的银子不要钱一般纷纷洒进卖艺场中。 无数银子“哗啦啦啦”涌进来,就像是飞舞的雪花。 人群,亢奋到失去理智!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牛逼的胸口碎大石!这绝对是赌上性命的啊!这两个卖艺的年轻人真的是……技能太娴熟了!这胸口碎大石,表演得太合他们胃口! 十几堆小山般高耸的钱堆,在余晖照耀下,闪烁着金光!晕着有钱的光辉! 第三百九十章任你处置 另一边,唐百衣好不容易抓到扒手的一只胳膊,将小偷正面掰过来,发现……捉错人了。 这是一位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姑娘,浑身上下,除了一点铜板,多余的银子一点都没有。 奇怪,一定是当中跟丢了人。 这扒手,太过于狡猾,居然会利用颜色和发型的伪装。 正当唐百衣有点丧气地回到卖艺场中时,看到的是里三层外三层拥挤到根本挤不进去的人群。 怎么回事? “让让!借过,借过啊!” 唐百衣好不容易拨开疯癫到失去理智的人群,拖着被挤变形的身体,终于挤到第一排时,却被扑面而来的碎石轰击了个正着。 “轰——” 四分五裂炸开的巨石,足足有三块! 狠戾的拳风自上而下直透石背,“嘭嘭嘭”三下疯狂到无可比拟的狂击声过后,便是惨绝人寰的炸裂爆发。 人群爆发出嘹亮的喝声。 “好!!!” “厉害!牛逼!太牛逼了!” 四面八方的铜钱蜂拥被投进卖艺场中。 三块啊!足足三块高高垒起的巨石!抛开那劈劲不说,哪里有人可以承受住三块巨石压覆在胸口的重量? 牛!不是人可以办到的! 唐百衣皱紧眉头,艰难的抹去砸了一脸的碎石,这才看清面前发生了什么。 沐珩居然高高举起手刃,力透三块巨石,轰到君宁卿的身上? 这还得了么! 这是反了么! “你给我让开!”唐百衣气势汹汹地挤出人堆,一把凶狠地推开沐珩,心疼地把躺倒在地的君宁卿扶起来。 “师父,师父,你有没有怎么样?你别吓我啊。”唐百衣急到语无伦次。 君宁卿嘴角边赫然淌下的鲜血瞩目万分。 “师父……”唐百衣慌了,哆嗦着手,胡乱抹着怀中青年的嘴角,但那鲜血是越抹越多。 在唐百衣没看见的角落,沐珩墨发张扬在傍晚的风中,缕缕发丝掩盖住他嘴角同样溢出的鲜血。 那三块石头,他也挨到了。他和君宁卿谁也逃不了,谁都被砸了个遍体鳞伤。 然而,身体的伤可以痊愈,内心的酸楚就没那么容易转好。 沐珩望着面前女子胆颤心惊地抱着君宁卿,像是护住一个稀世珍宝一般,他痛彻心扉。 如同当年在清口村初见,他就知道有今日的结局,那么他一定说什么都会牢牢将她护在手心。不让她离开半步,不准她离开清口村,也不准她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他宁可画地为牢,将她圈在一处静谧安宁的地方,亲自守着她,护住她,也不愿两人拔弩凶张到如今的地步。 “你!”唐百衣仰起脸,怒目瞪视,狠狠盯住站在原地的沐珩,怒极。 君宁卿闷哼一声,艰难地摇了摇头,“徒弟,为师怕是不行了。这仇不报,为师……死,死不瞑目。” 说完,他头一歪,手一坠,当真胸口不再有起伏。 唐百衣吓得贴住耳朵去听心跳。 居然,没了心跳? 师父,就这么,被砸死了? “你找死!”唐百衣愤怒地紧紧咬住唇瓣,抬起脸来,不管不顾,如同从修罗炼狱中爬出的魔鬼,双眼赤红,青筋暴起,就要同沐珩搏斗个你死我活。 人群吓到乱作一团,踩踏接踵而至,一群人被形同厉鬼的唐百衣吓到胆肝俱裂,避之不及。 很快,哄闹的人群作鸟兽散,生怕殃及池鱼。 沐珩清清冷冷杵在夜风中,墨发随意搭在肩头,眸色清淡。 唐百衣喉脖气到暴起筋脉,胸口大幅度起伏,“师父死了,是你杀的!沐珩,我同你,不……” 狠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刻,唐百衣突然一顿,下意识觉得不太对。 君宁卿是不是曾经教过自己一个水下闭息功夫来着?俗称假死术。那么现在的师父会不会也是…… 唐百衣总觉得紧握君宁卿的手,有点颤抖。不是自己手颤抖,而是被带着颤。就好像有人在得逞后忍不住笑起来一般。 死人,会笑么? 唐百衣狐疑地低头看了看阖上眼一动不动的君宁卿,呵了一口气,挠了挠身下人的胳肢窝。 没有反应。 嗯?那应该就是死透了。 就在自己准备继续朝着沐珩发难时,沐珩俯下身,同样学着自己呵了一口气,随后戳中君宁卿的一处穴道。 顿时,身下人一阵狂颤! 唐百衣吓得后跳一步,诈尸了?! 君宁卿被点穴点得笑到发抖,前俯后仰,滚了一地。 “师父,你……你干什么装……” 君宁卿好不容易逃脱了沐珩的魔爪,整了整衣襟,恢复几分从容,一拂衣袂,找回仙风道骨的感觉。 “徒弟,你再晚来一步,就……” 唐百衣看着生龙活虎完全没事人一样的君宁卿,烦躁地瘪了瘪嘴,“我再晚来一步,师父你就痊愈了。” 真的是,自己怎么会摊上这么个戏精师父。 沐珩看了看相处自洽的师徒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白衣蹁跹,神情淡漠地站在原地,清冷孤高的不似凡尘人。 唐百衣愉快又满足地将一地的铜板银两收拾进衣兜里,随后警惕地转脸盯着沐珩看了两圈。 “休想再派人来抢。”唐百衣护食般将鼓鼓的钱囊塞在最隐蔽的兜里,整个人像是母鸡护崽子一般将钱袋子护得死死,目露凶光。 沐珩眉眼清冷,嗓音淡淡,“有用么。” 一句话,险些把唐百衣打回原形! 是啊,有用么。摄政王一声令下,别说是抢自己的银子,就算是自己再换十几张面具顶在脸上,他也能一一下通缉令,今夜绝对不会有客栈敢收留自己。 京城谁敢和摄政王作对?等着被查杀九族。 沐珩转过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捋了捋衣袍,淡淡道,“回宫。就算是为了你师父,也得请御医照看。” 君宁卿难得脸上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想要辩驳却又哑口无言。 他内伤严重,又屡次激发爆发内劲来抵御,不得不说,确实需要静养。 唐百衣抿紧唇,思量了下后,很快做出正确的决定。 “行,跟你回宫。但是,你得请太医来给他治伤,若是被我发现药有问题……” 话音未落,沐珩扯了扯嘴角,低沉暗哑的嗓音接口道,“任你处置。” 能让堂堂摄政王说出“任你处置”的话,世间仅有一人。 第三百九十一章神秘徒弟 很快,唐百衣有点垂头丧气地一路抱着伤重的君宁卿,又踏回了皇宫。 君宁卿被一个女子抱着,多少老脸无光,尤其是在沐珩面前。 沐珩若有所思的视线一直盯在他脸上,让他非常不自在。 但很快,君宁卿释然。 他能被徒弟抱,但沐珩他可以么? 这可是颐国摄政王求也求不来的事,他再盯,也求不来! “师父?你眼睛疼么?总看着后面做什么。” 君宁卿立马更坦然地放松身体,懒洋洋地斜睨了眼身后不爽的沐珩,隐隐含笑,“徒弟,为师眼睛不疼,有人眼睛疼。” 唐百衣顿时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自己这师父,是越来越无良了。 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君宁卿仙风道骨?这绝对是掩饰!金玉其外的掩饰! 几天后。 唐百衣也没想到,沐珩居然会这么信守诺言,请来几十位御医给君宁卿会诊。大有杀鸡用牛刀的豪迈感,足以显示出重视来。 而一名书生气十足的御医踏着稳重的步伐走进时,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你是?”唐百衣眯起眼,觉得这人眼熟,十分眼熟。 何涤顿时一愣,脚步一僵。 他本是忙完了手边事,跨了大江南北,亲自从大理跑来准备同沐珩分享唐百衣的动向,甚至考虑将唐百衣的消息卖个好价钱。 他哪里想到,唐百衣居然抢先到了京城,身边还站着个目光幽深的沐珩! 这两人,居然已经碰面了! 顿时,何涤内心哀呼一片,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怎么就让他耽误下来。 但是,这也没办法,谁让沉弥勒出事了呢。 天机阁阁主沉弥勒被教了八年的徒弟给害了,还被夺了权。此刻沉弥勒正半死不活地倒在紫藤谷神医那,绝对的意难平。 何涤看沉弥勒倒霉到如此境地,念在同门的份上,还是抛下成见亲自救治。 瘫倒在病榻上的沉弥勒,迷迷糊糊间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捡回一条命……爷不亏……不亏……” 何涤那时候很奇怪,纵横天下如同鬼魅般的天机阁阁主沉弥勒怎么会被一个小徒弟折磨到如此境地,还说出“不亏”的话来。 沉弥勒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性子,但他却认栽了。 何涤倾尽医术也只能给沉弥勒掉一口气,谁也不知道沉弥勒能否苏醒恢复意识。这太蹊跷! 居然有人可以让全事通的沉弥勒中招,还是一个年仅十七八的少年徒弟! “这位姑娘,您认错人了。”何涤讪笑一声,连忙掩面回头就走。 “等等!”唐百衣掏出兜里随身把玩的迷你机关木鸢,扬了扬,笑道,“果然是你啊,大夫。” 登时,何涤脸黑如煤炭。 沐珩眼梢一瞥,没有给何涤多余辩解的时间,低沉的嗓音响起,“押下去。” 立马,周围几名侍卫不顾三七二十一,粗暴地押着倒霉的何涤,进了小黑屋。 唐百衣看得瞠目结舌。 这摄政王沐珩,是真的有点手腕狠戾,谁知道小黑屋里会发生什么。 很快,小黑屋中,悲惨到没眼看的何涤一五一十将事情都交代出来,连沉弥勒被徒弟祸害的事都吐露出。 一连好几天,唐百衣陪着君宁卿养伤,亲眼看着君宁卿复又开始毒舌,洋洋洒洒地说教起来,才放下心。 “师父,我头疼。” “徒弟,道义规这抄本,内容博大精深,你需要好好誊写研读,回去后为师会查……” “师父,别考了,我回不回得去都是两说。”唐百衣有些颓然地支着手,坐在榻边,两眼发直地盯着窗外打架的喜鹊,菜鸟互啄。 “徒弟,只要你想。”君宁卿突然严肃正经起来,端正危坐。 这倒让唐百衣心中一紧。 “别别别,师父,您老赶紧养伤,别捣腾。真的是,你说你好端端的和那摄政王置什么气。”唐百衣一想到沐珩那天面色也有点煞白,就打心眼里觉得这两个大男人无可救药。 幼稚! 自己不是不相信君宁卿可以带自己回大理。但一想到君宁卿反复揉按侧腰穴位,激发身体爆发潜能,用一次自伤无数,自己就不乐意。 师父,您好好地活着,就能让徒弟安心。 京城,突然被一个洋洋洒洒的惊天消息传遍。 波斯最年轻的帝王来到京城,拜访故人! 全京城人都知道波斯新帝曾经还是王子时,曾经来过京城,那时候爽朗豪气的他,还在京城惊起轩然大波。 无人不知,波斯新帝同一名郡主和亲,而现在,那位幸运的郡主已经登上华贵的高座,成为波斯新帝后宫里最盛宠的一名妃子。 异乡人不能为后,这是波斯帝国的规矩。 唐百衣自然利用这一次机会,主动攀上前来造访的波斯新帝,打算趁机履行原主当年同他的约定,前往波斯开店。 自己读了遍脑海记忆,确定原主没有说亲自前往波斯。但自己和沐珩可以变着话说,横竖只要让自己能脱离京城的魔爪,获得自由,去哪里都是曲线救国。 只要自己获得自由进了波斯,那么自己再往哪里去,都可以凭借心意。沐珩再也束缚不了自己。 波斯新帝倒是答应的很爽快,甚至可以说求之不得。 他话中意思是,一年前阿依记的主事确实派人前往波斯履行契约,但波斯人不吃那套味道,所以生意惨淡,几乎经营不下去。他也觉得契约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唐百衣眼巴巴地盯着波斯新帝去和摄政王迂回,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就这样成了! 沐珩松口,答应下。 自己可以被解除禁令,同波斯新帝前往波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唐百衣兴奋地立马准备规划路线,怎样从波斯曲线绕回大理最近。 “师父,咱们一起去波斯吧,你留着,我不放心。” 自己得把君宁卿也带走,谁知道沐珩会怎么报复。 君宁卿笑得令人如沐春风,摇了摇头。 “师父?” 君宁卿难得正经严肃起来,整个人如同出鞘宝剑般凌厉,“徒弟,你管你自己去。为师有事要调查。” “什么事?”唐百衣隐约觉得不对,师父最近总跑小黑屋,他和何涤有什么话说? 君宁卿负手站起,转身露出个高大的背影。 浓郁的月色照耀下,在那坚定的背影上笼下一层光晕。 “徒弟。”淡淡的语调一如既往,霁月清风,“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第三百九十二章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刹那间,唐百衣愣住。 这话谁说自己都信,但是由君宁卿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没正形的很。 师父曾经对自己怎么说来着?他总是开玩笑说要带自己浪迹天涯,还说娶自己。虽然自己没这打算,只是供奉着长辈一般孝敬着他。但君宁卿突如其来说要离开,还是让自己接受不了。 “师父,你是不是……要调查那个人的事?”唐百衣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口风。 世间,能让鬼谷首徒身残吃瘪的事,只有十年前那一件。君宁卿也只因为那个人才放弃自由的江湖生活,顶替他坐上了大理国师之位。那个人在师父心中一定是白月光般的存在。 那个人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留下个大有问题还不知所踪的徒弟。 这一定让君宁卿,寝食难安。 “师父,你真的要走?” 不知为什么,临别在即,自己心中有点酸楚来。 世间最幸福的事就是重逢,最痛苦的事,是离别。 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是最伤人的话。 “徒弟,珍重。”君宁卿转身离开前,深深望了面前女子一眼,扯出一个平常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为师庆幸,没带走你。” 好像,他不是前去赴生死约,而只是很平凡地出去散个步一般。 说完,一道残影掠出房门。 唐百衣飞快地跑到门边,发现君宁卿步伐疾如虹,轻盈如狡狐。不知什么时候,师父的功力好像一点一点在恢复。 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是何涤治的? 只是,筋脉的损伤,十年都没能恢复,何涤就算医术顶天,能在短时间内治好?还是说……师父又用了催发的自伤办法? 很快,君宁卿的身影消失在皇宫高墙外,不见踪影。 唐百衣并不知道的事情是。 三天前,沐珩传令君宁卿进入议事殿,而议事殿高座上,坐的正是调皮好动的年幼帝王。 “爹爹,爹爹,娘亲回来了对不对?为什么孤不能见娘亲?” 君宁卿看着年幼帝王抱着一副画卷,仰起稚嫩的脸蛋,浑身一僵。 那画卷上描绘的女子,正是唐百衣!而幼帝的眉眼,同唐百衣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人在看到幼帝后,会怀疑他同唐百衣没有血脉关系。只因为,太像了!尤其是那双明媚的眼睛,太像了! “娘亲,孤想见你,爹爹,让孤见见娘亲好不好。” 君宁卿蓦地脸色瞬息万变,呼吸急促。 颐国摄政王究竟是个怎样的魔鬼!他居然扶持上位了一个这般身世的幼帝!名不正言不顺! 年幼帝王,正是先女帝被剖腹取子的幼子,也是唐百衣在清口村亲自照料了几个月的奶娃娃。奶娃娃长大了,唐百衣倒是将这同母异父的弟弟忘了个一干二净。 沐珩没提过,她也不记得。 但看着唐百衣画像长大的幼帝,天天将娘亲挂在嘴边。 众大臣只以为年幼看的是先女帝画像,只因为唐百衣眉眼颇有几分先女帝年轻时的风姿。 君宁卿沉默下来。 他脑中嗡嗡直响。 唐百衣同殷北离有了个孩子,还被扶正坐上了王位。这是一个怎样惊世骇俗惊心动魄的离奇事! 或许,她和殷北离在一处,也不是坏事。总好过,跟着身上背负血海深仇,还武功尽废的他。 君宁卿望着天真浪漫的幼帝,心中苦涩。其乐融融,一家三口……他是该去完成属于他的事。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这一刻,君宁卿自嘲地笑了笑。婉师妹的本道真言应验。求而不得,思而无果……他正是强按捺下内心的渴望,不得不甩袖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 几日后,唐百衣如愿坐上通往西域波斯的车队,搭着波斯新帝的顺风车,一路顺风,离开繁华喧嚣的京城。 唐百衣乘坐在颠簸摇晃的车厢里,掀开帘子,看到的是碎石小路,以及扑面而来的大风。 狂风,夹杂着砂砾,再往前就是一望无边的沙漠。 很快,自己就必须换乘骆驼了。 这丝绸之路走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 唐百衣觉得有点迷茫。 她怎么也想不到,几天前还舒舒服服窝在皇宫软被窝里的自己,转眼间,居然做出一个那么惊天动地的决定。 孤身一人,独闯波斯,赴约一年前同波斯新帝的契约。 身后,连一个阿依记的小厮都没带。 可以说是,光杆司令。 唐百衣苦笑。自己一遍遍念着记忆中阿依记的创办史,总觉得原主智慧过人,还十分善于筹谋。这样的原主,调教出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自己作为穿越人,肯定行事同原主有差异,原主亲近的人,自己还是远离为好。 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惹出祸事。 如果唐百衣立马能将记忆接轨,意识到她有些崇拜的原主就是她自己时,一定会嘴角抽搐,如被惊雷贯体轰个外焦里嫩。 车厢外传来一阵鬼也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话。 唐百衣头疼地钻出头。 波斯新帝早就启程出发,自己作为随行人远远被安排在后方,身边一个翻译都没有。 印象中,曾经原主收了个细作紫雀,那个花魁出身的女子倒是会古波斯语的,现在自己只能像是两眼一抹黑般,胡乱抓瞎。 一个个金发碧眼的波斯小厮,不知道横七竖八在比划些什么,唐百衣困惑到烦躁,直接大步踏出车厢,扯住一根骆驼缰绳,翻身爬上。 他们一定是让自己换车!这漫地黄沙,怎么可能继续做车厢。 就算自己听不懂古波斯语,也一样能……瞎猜! 然而,唐百衣还是低估了站立骆驼的高度。 沙漠骆驼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宽厚的嘴唇,不耐烦地站直了身子,丝毫没有蹲下的意思。 唐百衣拽进缰绳,跨上腿。 一下没翻上。 第二下还是没翻上。 第三下……算了,翻不上去。 波斯小厮们面面相觑,更是着急地摊开手,叽里咕噜一通念叨,像是敲锣打鼓一般节奏密集,顿时唐百衣头更大了。 唐百衣心中不免开始恼。 沐珩一脸忠犬样地对待原主,但自己提出要跟着波斯新帝远走波斯时,他倒是一脸坦然,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甚至,还不给自己配翻译! 男人啊……都是嘴里灌蜜的大猪蹄子。好歹也给前女友配个翻译官呢,多顺手的事。 波斯小厮们突然惊恐地瞪圆眼,更是焦躁不安地叽里咕噜一通念,震惊地齐齐看向唐百衣的后方,不少小厮惊异到开始跳脚,难以置信地抹了抹眼睛。 唐百衣狐疑地顺着众小厮的方向,转头一望。 怎么?自己身后有怪物? 第三百九十三章狂肆灾难 当唐百衣转脸,望到身后那神奇稀罕的动物时,也惊恐地张大嘴,瞪大眼,同波斯小厮如出一辙。 雪白的骆驼! 一匹亮白皮毛顺滑的罕见骆驼!简直就像是上苍恩赐的礼物。 沙漠里,商旅遇上沙尘暴迷途时,传闻只要跟着白骆驼走,一定能找到安全躲避的地方。白骆驼也被荒漠旅人誉为神明的恩赐。 但现在,一匹神情倨傲的雪白骆驼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这真能让众人不惊叹! 一位牵着白骆驼缰绳的小厮,顶着斗笠帽,走来,恭敬施了一个礼,递上一枚波斯皇家车队的腰牌。 唐百衣不免心中宽慰。 呵,沐珩这大猪蹄子不给自己方便,波斯新帝可是很大方的。连御骆驼的小厮都给自己准备好,真是心思细腻还贴心。 这高高在上的王啊,不是谁都能做。所以,那波斯王子怒压一众兄弟,一跃而上登基新帝。这沐珩只是个区区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说都是个坐不长久的位置。人家幼帝长大后,心里不堵着慌么?好端端的江山,横出一个异姓人来指手画脚。幼帝十来岁还好说,要是二十来岁三十来岁呢。有气节的帝王都知道力排众议这件事,等幼帝长大后,摄政王沐珩就是他最大的拦路石。 沐珩,你的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百衣这么想着,顺口就溜出嘴边。 “沐珩,你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幼帝长大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反正周围都是波斯小厮,也听不懂自己说话,胡乱调侃政权,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戴着斗笠的御骆驼小厮,身体一滞,牵缰绳的大手一顿,脸色不好看。 很快,唐百衣被牵骆驼的斗笠小厮扶上白骆驼后,一边扯着缰绳慢悠悠跟着波斯皇家旅队一边走,一边口出芬芳。 “某些人嘴里说得好听,厌旧起来比谁都快。不过这也正好,不然我还出不来。” “男人啊,总是喜欢江山的,有钱有权哪里还愁少女人。” “这一趟出行正好能看看波斯的帅气哥哥们,听说异域美男最有味道,能顺路拐一个回去也不错。” 唐百衣一边乘坐着白骆驼,一边摇头晃脑欢快地吐槽,满脑子都是高鼻梁蓝眼睛的温柔波斯小哥哥。 身侧,牵着骆驼缰绳的斗笠小厮,低垂眼帘,将整个面部埋于一圈圈裹着脸的挡风布里。 他脸色很难看。 黄金广漠。 一望无际,艳阳高照,风沙四起。 很快,唐百衣难耐脸上脖子里疯狂灌入的粗糙砂砾,弯腰俯身,扯了扯斗笠小厮的肩,指了指他脸上的挡风布。 狂风吹脸,将所有脱口的话都吞噬。 只要一张嘴,一定能吃进一嘴沙子。 先前自己不信邪,没有裹上挡风布,现在终于尝到苦头。 脸上被沙风吹拂到粗糙发疼,还有点痒,糙砂砾无孔不入,就连鼻子里都能灌进不少。 “老哥!” 源源不断呼啸刮来的凌厉狂风,将话头吞噬。 唐百衣不得不连笔带划,示意小厮也递来一块裹面布,或者再找一块。 斗笠小厮二话没说,一把将他自己脸上缠覆的面布一圈圈扯下,扬手递了过来。 狂风咆哮,粗粝的沙子逼得人不得不闭上眼,将眼眯成一条狭小的缝。 唐百衣眯着眼,艰难地俯身去够面布,没注意斗笠下露出的脸。乘坐白骆驼的居高位置,只能看到小厮硕大的斗笠帽子。 “谢了!” 简单的两个字再度被风沙吞噬,唐百衣呛了一嘴沙子。 骆驼队伍继续长途跋涉。 裹上面布的唐百衣隐隐觉得抢了小厮的面布,非常不妥当。 “嘶拉——” 衣摆的一大块布料被扯下,唐百衣无奈地扯了扯布料。早知道自己会扯破衣服,还不如刚才就用衣服蒙面。 想着,唐百衣伏低身子,瞧了瞧小厮的斗笠,将衣摆布料递了过去。 广袤沙地里,没有东西遮挡露出的面部,是会受伤的。 斗笠小厮一愣,头也没抬,很自然地顺手接过去,就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小厮身形高大,挺拔修长,宽肩劲腰墨发张扬。看起来像是中原人,那一定是波斯新帝给自己找来的随行翻译了。 突然,唐百衣内心冒出个古怪的念头。 这小厮气质不错,也挺体贴,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刹那间,天边狂风肆虐,漫天黄沙滚滚来袭。 浪涛般磅礴滔天的黄金砂砾,铺天盖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波斯皇家队伍惊乱起来。 隐隐约约的叽里咕噜声,被吞噬进狂暴的沙尘暴中。 惊恐交加的驼队小厮,吓得胆肝俱裂,纷纷骑上骆驼准备寻个可以避难的掩体躲一阵。 “嘶——” 唐百衣乘坐的白骆驼突然扬啼一嘶鸣,惊恐地踏着前蹄,焦灼不安地左右挣扎,想要甩开牵着它响鼻的绳索。 骆驼队伍被串成一串,哪里是凭借它一匹骆驼之力可以挣脱的。 “吼——” 天边铺天盖地笼上乌云阵阵,蓦地,原本明亮的天际彻底归于诡谲黑暗的乌压压一片。 滚滚沙尘暴以肉眼可见之力一浪一浪推进,漫天扬起可怖惊悚的尘暴,所有骆驼涌起求生欲,惊恐到撒开四蹄就想逃跑! 唐百衣被震撼了! 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沙尘暴。 如果自己知道丝绸之路有大概率会遇上极端恶劣的灾难天气,那么自己宁可被困死在皇宫,也不会冒着声音危险出来作死。 毕竟,自己怂啊! 果然,淹死的都是作死的,唐百衣悔到肠子发青。 “别再动!” 唐百衣死死攥紧缰绳,只觉得身下的白骆驼发癫发狂到双目赤红,暴走到前后撒开蹄子狂撩。 “嘭——”果不其然,白骆驼埋头努力后蹬腿,一扯喉脖,串联住它和前骆驼的绳索被震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广漠中,唐百衣惊恐地尖叫声,被疯狂横扫的尘暴风沙吞噬殆尽。 一骆驼队伍的波斯小厮惊惧地指着唐百衣远远被白骆驼拐跑的方向,喊得嗓子都哑了。但在如此恶劣的沙尘暴灾难下,白骆驼发疯狂奔,波斯小厮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贸然救人,就是自杀。 没有人,不惜命。 第三百九十四章可疑的年轻人 狂沙暴风在耳边肆虐呼啸。 漫天沙暴里,一匹显眼的白骆驼正在撒蹄狂奔,驼背上,一名年轻女子惊恐到整个身体低低伏下,动作难看地怀抱住骆驼脖子,动也不敢动。 能勉力维持不被摔下已经很不容易! “我再也不折腾出来了!能被困在有吃有喝的皇宫里不好么!” 痛苦的哀嚎,声嘶力竭,很快又被风沙吞噬。 唐百衣努力挺住,平衡住身子,欲哭无泪。 什么你是风儿我是沙,电视剧里的都是骗人的!浪漫个鬼! “嘭——” 一阵凌空晕眩。 唐百衣只觉得身体被高高抛起,晕头转向后,眯起眼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黄金沙漠。 高,太高了! 高到不切实际。 此刻的沙漠充斥末日临头的骇怖感,如同死亡之地。 顿时,自己明白过来。 自己被吸进气流旋涡,沙尘暴的风暴威力将自己裹进巨大飓风中。那匹骆驼,怕也惨遭吸卷。 沙漠神明的恩赐,果然只存在于传闻里,白骆驼一样遭殃! 唐百衣使劲阖上眼,艰难地感受着眼里迷进砂砾的痛楚,双手一摊,两脚一伸,该咋样咋样。 这遇上灾难,天要自己死,自己也逃不过对不对。 如果自己能侥幸活过这一茬,那一定屁滚尿流地滚回中原,打死也不再妄想横跨广漠逃去波斯。 活着,不好么? “我要回去!”唐百衣捂住裹面布下的口鼻,悔到高声惊呼。 很快,惊呼声被狂暴肆虐的风沙吞没。 刹那间,唐百衣只觉得身边似乎有个人。 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很糟糕。 “轰——” 滚滚旋转飓风生成的快,风力消失也只是顷刻间的事。风沙骤缩的瞬间,飓风无法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唐百衣被重重抛落在地。 满嘴黄沙!半个身子都撞进松软的沙尘中,狼狈不堪。 自己身边,同样匍匐着一个人。 唐百衣紧闭双眼,头顶呼啸的沙尘暴一圈又一圈。狂风沙依旧没有熬过去,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谁!” 唐百衣眯着眼,一把拽起已经被砂砾淹没了半个身子的年轻人。 西域广漠如果遇上沙尘暴,骆驼倚靠聚集在一处,慢慢踩着淹没脚踝的黄沙往上走,一夜过后才能安然无恙,不然早就被掩埋进深到不可估量黄沙里。唐百衣用的也是同样的办法。 一名眉眼俊俏的年轻人,看起来气质乖顺,很是温驯。 是中原人! 唐百衣长舒一口气,放松警惕。毕竟这年轻人皮相长得太好,相由心生,他看起来这么乖顺,那应当深陷广漠也是别有原因。 年轻人仰起脸,白皙的皮肤干净透亮,让女子都羡慕的好皮肤! “姐姐,你是?” 年轻人懵懂的眼神,干净的口音,都给人一个很好的印象。 很乖巧。 “君紫青。”唐百衣想了想,还是用了大理的名字。 年轻人瞳孔倏地一缩,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乖顺笑容,有些阴冷,“君姐姐,这姓氏倒是少见。” 沙尘暴慢慢消失,万里无边的广漠渐渐恢复平静。 唐百衣没有遗漏年轻人目光中的忌讳,警觉地站起身来,套话道,“这路只通往波斯,你一个人?” 年轻人笑了笑,眉眼似有阳光,“不,我不去波斯。” 说完,年轻人探出手来,作势要拂去唐百衣肩头的黄沙,笑道,“此路艰难,君姐姐一人迷途倒是得小心。” 唐百衣瞥了瞥年轻人白皙的手,狐疑地沉下眉眼。 就在年轻人手要触及到肩头的瞬间,横里探出另一只大手来,截胡。 清冷暗哑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威慑。 “试试。” 唐百衣顿时惊诧地向后倏地一退。 突如其来的第三人探手一把挡在年轻人的手前,由于距离过近,年轻人不可避免地握了上去。 两手交握。 年轻人勾起邪肆的阴鹜冷笑,刹那间如同变了个人般,整个面色沉在阴影中。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多管闲事的大手,猛地翻转手心,一只爬虫慢悠悠晃出。 然而。 “擦咔——” 一声凄厉哀绝的惨呼,回荡在寂寥无人的广漠。吃痛的呼嚎,能同刚刚平息的沙尘暴相媲美。 年轻人,手腕无力地耸拉下,瘫软晃动,眼见是生生被拗断。 戴着斗笠的小厮,上前一步,气质冷冽清寒,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意。 年轻人难以置信地瞳孔骤缩,死死盯住凌空掉落在地已然被捏死的黑虫,讷讷后退,惊恐到眼珠颤动。 “不可能!你,是谁?” 这只黑虫,他培育了三年,亲自以血喂养三年。剧烈的毒性,沾者即死,更别提面前这个斗笠男人生生用掌力捏死了它! 而斗笠男子却什么事都没有。 唐百衣也惊了。 凭空出现还暗斗的两人,都是谁?有这么巧合么?自己是招祸体质? 年轻人凶狠地目眦欲裂,倏地再后退两步,勾起阴鹜的冷笑,得逞般一甩长臂扬出一圈细细密密的黑雾,拔腿跑远。 这黑雾,带着摄人的气势,大大咧咧蔓延开,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黑沉。 唐百衣惊惧到心提到嗓子眼。 这黑雾!若说别人不认识还说得过去,但自己绝对不可能不认识! 云南蛊毒! 那杀人盒子!那群会飞,产卵繁衍惊人的黑虫,能瞬间将整个活人吞噬到渣都不剩。 “闪开!”唐百衣来不及提醒斗笠男子,一圈黑雾已经洋洋洒洒冲着自己扎猛子飞来。 哪怕是被一只触碰到,都是要命的结局!当场横尸丧命,从活人变成眼眶空洞的森白枯骨。 “轰——” 团团黑雾声势浩大,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去盯斗笠人,反而目标明确地面对自己俯冲而来。 蜂鸣的振翅声,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满地金沙也被震颤到抖动。 “嘭——” 沙漠高低不平,就在唐百衣一口气狂奔出三百米,被坑洼的沙地绊倒时,身后轰鸣声大作,似是夺命煞神追来索命一般。 哦嗬,这回,自己怕是真的跪了。 没想到,穿越来后,自己没有跪在和人斗上,反而跪在一群简单的爬虫里。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挤进沙尘中。 宁可被憋死,也不能被层层虫浪啃噬到只剩下森然白骨。这是尊严的问题! 第三百九十五章曾经的自己所向披靡 突然,唐百衣只觉得背后一热。 好像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扑倒压上。 耳边充斥着汩汩涌入的黄沙,似是要把自己埋没。自己选择了扑进沙漠,口鼻全部被砂砾捂死,窒息到不行。 如果自己能坚持到闭息的最高记录,那么或许还能挨过去。也或许,自己会生生憋死在沙地中。 一声闷哼。 唐百衣还是低估了地理环境。 沙漠阳光毒辣,在烈日暴晒下,沙子滚烫到可以煮熟鸡蛋。 自己脸刚贴住砂砾,忍不到两秒,就后悔了! 这已经不是被虫子啃噬干净,还是窒息憋死的问题,而是活生生的炮烙啊! 全身贴紧滚烫铁板的那种炮烙,还是自发主动上刑。别说憋气了,正面被烫了个正着的唐百衣只想立马滚进虫浪中,哪怕是被啃干净,也比慢慢烤焦的好。 咸鱼遇上油锅,烤完正面,翻个身烤背面。 嗯,没两分钟就可以出锅开吃了。 “呼——” 唐百衣重重地仰起头,满嘴的黄沙。然而就在自己想要看一眼世界最后的阳光时,耳边嗡嗡轰鸣声消失不见。 嗯?虫浪呢?没了? 唐百衣翻过身来,看到的是拍了拍全身沙尘,没事人一般的斗笠小厮。 虫子呢?那么多虫子呢? 唐百衣狐疑地望了望沙地,探脚搓了搓砂砾。不会是,钻到沙底下去了?没有啊。 斗笠小厮抬起裹上挡风巾的脸,眉眼清冷,琥珀色的眼眸在毒辣日头下,笼上层淡金色的光晕。 “你是……”唐百衣困惑地探手停在斗笠小厮脸边,考虑要不要直接揭开那挡风布。 这名波斯新帝派来的中原小厮有点特殊啊。他很了解苗疆毒蛊?莫非也是大理国人? 斗笠小厮没有动,任由面前人试探般的探出手。 “算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唐百衣甩了甩手,还是感激地谢了谢。 自己穿越到这世界,踩过生死边界,被君宁卿捡回一条命。早就将好奇心这多余的情绪摒弃。 如果自己穿越在一户普通人家,过着有屋子睡觉,有灶台做饭,哪怕是粗茶淡饭的贫穷日子,自己都不会像现在一般胆颤心惊。 只有被压制到死亡边缘的人,才明白,宁静的生活是多么可遇不可求。 唐百衣不知道的是,她被灌入失忆药后,所做的决定,同一年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现在的她,更为小心谨慎,更警惕惊觉,像是深夜的独行侠一般,严防死守。而过去,曾经落在清口村的她,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天下没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 曾经的所向披靡是她,只因为身边站着一个人。 现在的她,孤身一人,摸爬滚打在污浊险恶的乱世。 沐珩压了压斗笠,清冷的眉眼抬起,细细端详面前的女子。将她的犹豫和徘徊尽收眼底。 “那……”唐百衣斟酌了一下,望了望不远处慢慢开始集结的散落骆驼队伍,抱歉道,“怕是得辜负你们陛下的厚爱,这趟旅途,到此为止了。” 唐百衣长舒一口气,下了决心后,望了望复又精神的毒辣烈日,浑身释然。 这广袤沙漠里,不知有多少沙尘暴和灾难天气等着前行的驼队,横穿沙漠至少得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里谁说的请会发生多少诡异的事。而自己,如果就此调转枪头,回到中原,或者回到大理,那么都能摆脱皇宫人的追查。 就此脱身。 颐国,自己是不可能再去了。那摄政王难缠的很,这趟出行最大的好处就是重获自由,摆脱他的束缚。 而大理,自己也断然回不去。没有完成大理国君交办的任务,自己回去怕是也有重刑等着自己。 那么自己还能去哪里呢? 偌大江湖,当然是走到哪算哪了! 原主的阿依记和贵人阁,不管自己经不经营都好端端地在两名主事手里,像生蛋的金母鸡般天天咯咯哒。 从此,世间再无唐百衣,只有君紫青! 沐珩戴着斗笠,凝视着神情坚定的唐百衣,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替面前人重新缠裹好有些松散的防风沙裹面巾。 “你还跟着?”唐百衣走出几步路,回头一看,发现斗笠小厮居然还牵着白骆驼跟着,不免内心一颤。 没有骆驼,自己也走不出沙漠对不对。 就算队伍在刚刚赶路了两天,但自己能否在没水的情况下徒步走两天,不迷路,还真的不好说。 也好。 “真是劳烦你了。回去后,该付的银子,我不会少给你。”自己从皇宫里捎出来不少体己钱,大都是剥削小侯爷段八田的金子,随后换成的银票。回头,自己确实要在江湖寻个谋生的途径。 沐珩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只是探出长臂,轻巧一把将唐百衣托上白骆驼背,牵着骆驼踩着深深浅浅的沙漠路,慢慢前行。 一望无际的广漠,艳阳照下,将黄金沙漠照耀的金灿灿。 热浪阵阵,绵延万里的沙漠,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沙漠中央,一匹白骆驼异常显眼,驼背上,坐着一名有些慵懒的年轻女子。骆驼前方,一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牵着缰绳,引领方向。 唐百衣好几次都险些问出,那些虫浪到底去哪了。但一想到两天后同这位波斯新帝派来的小厮会就此分别,天各一方,就住了嘴。没有过问的必要,反正这闷葫芦也不会说。 波斯队伍派人来寻找了好几次,都被沐珩借地形绕道避过。 他想带走的人,还从来没有失败的先例。 夜深了。 唐百衣窝在斗笠男子找的一处怪石堆后,同白骆驼聚在一处,躲避寒冷的夜风。 广漠,当真是灾难。 白天热到能把活人烘烤焦,夜晚骤降的温度能生生把人冻到发抖。 唐百衣紧缩起身子,抱膝蜷起,努力将身体挤成一小团,倚靠在骆驼肚子下,期盼白骆驼别突然发飙压下,那自己怕是得费一番周折才能爬出来。 一件衣袍被递到自己面前。 唐百衣一愣,颤抖着牙关,道,“大哥,你不用那么拼吧。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冷,你就穿着。” 沐珩压了压斗笠,看不出表情。 第三百九十六章古纸的秘密 唐百衣很是大方地拍了拍右侧,往怪石上更贴靠了些,把白骆驼肚皮底下另一个空地留了出来,“共患难,来一起坐,别拘束。” 自己生怕斗笠男子顾忌身份尊卑,不敢落座,还特意探手一把将男子裤腿一拉。 嗯,他衣服都脱了,只能拉裤腿。 沐珩身形一僵,还是顺从地窝进了狭小的空间里。 两人挤在一处,胳膊紧贴,沐珩顺手一把将褪下的衣袍扬起,利落地裹紧在身边人身上。 唐百衣被男子布袍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好温暖,好舒服,好像突然牙齿不打颤了。 “你……就这样?”唐百衣暗戳戳转脸窥视了一眼,斗笠男子精壮的上半身一丝不挂。若不是他过分冷淡,自己铁定会怀疑这闷葫芦想要趁夜色借机卡油。 不过,有男人能揩到自己油么? 沐珩支起胳膊,随意屈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把两人过近的距离放在心上。 唐百衣古怪地看了看斗笠男子一眼,心中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 自己曾经看过一个说法。 两个人之间的舒适距离说明两人的关系。就像是在饭店里,如果碰到看似很像夫妻但却喋喋不休一直跨桌讲话的男女,一定只是同事朋友关系。如果遇上挨着坐,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尴尬的男女,那定然是长久在一起的夫妻。 唐百衣往右边挪了挪。 嗯,不尴尬。就算是这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自己也没觉得多尴尬,好像两人相处本来就该这样似的。 突然,斗笠男子说话了。 “还冷么。” 唐百衣一愣,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点错愕。 这家伙,原来是会说话的。 “冷。”惊诧间,唐百衣实话实说。 然而,这个字脱口而出后,自己才发现这句话有多少威力。 一个温热的怀抱欺身而上,富有张力的肌肉,紧致结实的男性身体,透出浑厚阳刚的力量感,直接紧贴到自己背后。 男子气息带着好闻的皂荚清香,紧紧包裹住自己。 唐百衣被身后人大胆的动作,唬得一愣。 “嘭——” 一记狠厉的手肘带起劲风,下意识向后猛击。 这是条件反射的下意识反应,任何近身揩油都不存在的。 然而,唐百衣没有想到的是,身后男子就像是早就了然于心般,堪称柔和地托出自己反手挥击的手肘,一夹一带一引,自己长臂就被反剪在背后。 可恶! 要不是疏忽大意,他怎么会得逞! 不过一个区区牵骆驼的,居然这么能打? 一个熟悉的沉柔嗓音,回荡在耳畔。 “别动。” 唐百衣刹那间整个人怔住。 只是因为这语调很熟悉,好像是千遍万遍重复在耳边一般。 沐珩轻柔地环拥住面前女子,墨发随意搭下,高大精壮的身躯整个将女子怀揽进怀中。 唐百衣哆嗦两下后,牙关不颤,腿脚也不发抖,就连手臂被夜风吹起的鸡皮疙瘩也消失。 好像……挺暖和的。 不知是白天太过疲惫,还是怀抱过于温暖熟悉和舒心,唐百衣蹭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头,向后窝了窝,一边寻思这声音到底哪里听过,一边昏沉沉地眼皮耷拉下。 好困,这怀抱真舒服,臂弯也有弹性。 回头,可得好好用金钱忽悠一下这位小哥,如果他乐意,那自己不介意将他拐回去,当作赘婿养着。 不过,前提是,得鉴别一下是不是帅哥,毕竟自己是颜狗。 唐百衣脑中一边昏沉沉地胡思乱想,一边下意识脱口而出。 断断续续的梦话,“给你钱……你,跟我走,包你……吃香喝辣……来做赘婿啊……” 沐珩眸色幽深如寒潭。 他探出指腹,细细摩挲过怀中酣睡女子的发丝,盯住那墨发沉静思索,随后慢慢勾起嘴角。 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 赘婿? 翌日,不到下午,唐百衣就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僵直地坐在白骆驼背上,望着目力可及的小镇,发出胜利的呼喊。 “到了!” 自己终于要出荒漠了! 沐珩戴着斗笠,牵着缰绳,矜矜业业地扮演着靠谱的小厮。 突然,唐百衣总觉得面前这一幕有点熟悉。尤其是,地形,怎么自己来时没发现呢?是因为走回头路的关系么? 一张缺了半张的泛黄宣纸被翻出。 唐百衣在颐国皇宫时,翻阅了曾经原主住过的寝宫,打开一个暗柜。这古纸就压在暗柜底部。记忆中,这泛黄宣纸是从一处前朝凤玺里得来的,不知用途,古怪的很。 原本自己想留着问问君宁卿,但师父走得急,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就眼看着他离开。 唐百衣掏出泛黄宣纸,上下颠倒翻了翻,又左右颠倒翻了翻,抬起眼和面前风景比对一下,狐疑道,“是有点像吧。” 小镇远观像极了一个仰卧的女子侧脸。而古纸最上角,正好就是形同侧脸的白描线。 沐珩转脸望了望,眉头蹙起。 唐百衣没有介意古纸被人看,横竖自己也不信一个牵骆驼的小厮能看出什么。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沐珩蹙眉严肃地将古纸左右一撕扯。 “嘶拉——” 响亮果决地撕裂声,险些让唐百衣急到骂娘。 小老弟,你咋回事啊,别人给你看你怎么乱撕? 很快,被撕扯后的古纸反向一拼。 一张明确的地图被拼合成。 地图中央,原本唐百衣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边缘图案,赫然成了一处风水宝地! “这是?”唐百衣下巴险些被震惊掉落。 沐珩严肃地沉下眉眼,比照了一下古纸左下角的暗戳,冷冷道,“阴兵借道。” “啥?” 唐百衣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世间有阴兵,这说法太封建迷信。 沐珩望着风水宝地的焦点,勾起嘴角,目光灼灼,“翁家族陵。” “别啊!”唐百衣一抓握住面前人的斗笠,想要阻止,险些将斗笠抓落,“犯法的!不不,这是要倒大霉的!” 自己算是听明白了,这确实是一张藏宝图,藏了无数金银珠宝的宝库,还是被阴兵镇守的禁忌地。但这不是金库,而是一座族陵! 谁得到藏宝图,谁找到翁家族陵,谁就发财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得罪了 翁家可是纵横西洋最顶尖的商贾大族,想不到翁家族陵居然没有藏在中原,而是躲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里确实隐蔽。 但,自己没有窥抢人家身后物的打算。 太特么,龌龊了! 好吧。主要是,自己胆小,不敢下墓。 “还给我!”唐百衣一把握住斗笠男子的手腕,又生怕扯坏藏宝图,不敢乱来。好在斗笠男子温和地主动将古纸递过来,看上去很好说话。 “我有打算了。”唐百衣扬了扬泛黄的古纸,脑中一转,美美地想象了一下,道,“我要把这宝贝换个天大的好处!” 这可是翁家族陵啊,全天下人抢着搜寻的地方。自己不敢下地去摸宝贝,不代表这藏宝图没有价值。 沐珩看着神采飞扬的女子,嘴角不自觉地扯起弧度,眉眼温柔,“和谁换。” 唐百衣笑得像只狐狸,斩钉截铁,“当然是同全天下最有全权势的男人做交易!我要同摄政王殷北离换!” 沐珩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换什么。” 唐百衣有些苦恼,苦苦思索了半天,“就是换什么还没想好。但殷北离握着天下,还玩弄幼帝,肯定是应有尽有了。这……换什么呢……他肯定很需要这笔钱。” 财富遍及西洋的翁家,富可敌国!如果能拥有翁家的陪葬,那定然可以瞬间充盈整个国库。 “这,换什么呢,肯定得换个好东西啊。”唐百衣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沐珩笑起来,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广漠上。 “你笑什么?” 沐珩压了压斗笠,含笑道,“你想要什么,同他说,他有的定然会给你,他没有的,也会替你夺过来。” 从容淡定的语调,说得就像是一件十分理所当然的事。 唐百衣“啧”一声,满不在乎地飞了个斜乜眼,哼道,“你又知道了?你又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 沐珩牵着缰绳,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迈步在沙漠中,嗓音沉柔,“唐姑娘,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唐百衣闷声闷气地又苦恼了半天,快把下巴的汗毛都摸脱了,才瓮瓮道,“想要……个家。” 想要一间茅草屋,不,一间豪华的大屋子。里面干净整洁,有个帅气逼人的小哥哥一边奶娃一边给自己做饭烧菜,一边等着自己回来。 等到自己踏进门时,帅气小哥哥恭恭敬敬弯腰朗声道“欢迎回来!” 开玩笑的…… 自己只想要一个安稳长久的住所,能够躲避一些纷扰和忧患。 沐珩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唐百衣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只会继续充当一个闷葫芦时,沐珩说话了。 “得罪。” 唐百衣。??? “嘭——” 一记强悍霸道的手刃。 唐百衣哪里能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会落在自己后脖颈处。 顿时,后脖穴位被切了个正着,唐百衣难以控制地瘫软慢慢滑下。 可恶! 自己意识消散前,忿忿不平的想,这闷葫芦果然不是好东西! 春去秋来。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百衣断断续续醒了一些时候。 但能记得的只是醒来后就被很温柔地喂一些饭食,灌下一杯好喝的甜酒,随后继续人事不省。 有时候,自己难得清醒时,能听到隔壁有政客在谈话,有时候,能听见年幼的娃娃在哭闹,还喊着“孤,孤”的,有时候,听到的是一声低沉暗哑的低喝,“拿下。” 唐百衣下意识觉得,能被呵斥“拿下”的人,一定活不长。 迷离间,自己总能看到一袭白衣,在自己朦胧苏醒的时候,及时赶到身边,喂自己喝下一点流质食物,随后轻拍自己入睡。 自己真的很困,而这甜酒也能让自己睡个好觉。 等等,拉屎拉尿怎么办? 算了……太困了,没力气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百衣终于晃了晃沉重的头,悠悠转醒。 而这次,身体不一样起来。 轻盈,有力量,有活力,不再昏昏欲睡。 唐百衣一个猛子翻身下床,想看看那个胆敢偷袭自己还故意劈晕自己的斗笠男在不在。他真的是活腻了!还故意囚禁自己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些迷药喝多了有没有副作用。 然而,当唐百衣推开看起来很普通的木门时,门板发出响亮的“嘎吱”声,廉价又便宜的样子。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景色,让自己瞠目结舌。 好美的一片花场! 遍地绽放的兰鸢花,深蓝浅蓝,密密麻麻扎了一地,围成一片花的海洋。碧绿的青草,悠悠流水,花海中央还矗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 高塔半身没入云间,就好像伸手能够星辰,恐惊天上人一般。 这高塔,自己不陌生。 北堂染先是给原主造了一座,大理国皇城中国师院毗邻的观星塔也是一座。想不到,自己能见到第三座。 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塔应该是近日新建完成的宏伟建筑。 而周边密密麻麻的兰鸢花,正是江南特色花朵,也是自己最喜欢的一种。 美不胜收。 “这里是……”唐百衣迈出门一步,被一边长身而立的布衫男子唬了一跳。 布衫男子戴着斗笠,脸上缠满裹面巾,俨然广漠里的小厮打扮。 “是你?”唐百衣顿时气得头皮发炸,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偷袭让自己颜面都落光,更可恶的是,自己还被灌了迷药昏睡了这么久!这落叶,明明就是秋天的红枫!自己居然睡过了春天,睡过了夏天,直接到了秋天! 这小子,胆忒肥。 “轰——”高高抡起的拳风劈开劲风就要砸落。 斗笠男子一把揭落斗笠,探手抚在脸颊处,慢慢开始解开裹面巾。 唐百衣扬起的拳头停滞在半空,盯着那披散垂下的墨发,愣了愣。 这家伙的头发,还挺好看。墨发柔柔顺顺的,干净又有光泽,简直能去拍洗发水广告。 唐百衣咽了咽喉,紧盯住斗笠男子慢慢解开裹面巾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终于肯揭开面目了?自己倒要看看这胆子肥到上天的家伙,长什么模样! 第三百九十八章真相令人眼疼 唐百衣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握住面前男子的手腕,直视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眼睛也不眨一下。 自己只觉得,这双眼中似乎有着很多内容。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过于深沉,浓重到自己承受不住。 “嘶拉——” 唐百衣心中犹豫,还是一把揭开面前人的裹面遮掩,手辣狠厉,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墨发飞扬在秋风中,头顶飘落的几缕红叶给墨发增添几许色彩,给那过于清冷的面容增添几分亮色。 一张惊艳绝色的姿容,薄唇含红,棱角分明,英眉微蹙,狭长的眉眼蕴着柔和的情意。 大抵是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秋日阳光映照下,眼底的光泽如同银霜,怎么都化不开。 “沐,沐珩……”唐百衣内心毛到不行,下意识后退半步,瞳孔倏地紧缩。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疑,但当真亲眼见到的瞬间,还是令人炸毛。 这些花海和高塔都是沐珩命人建造的? 自己昏迷的半年里,他居然马不停蹄地嘱咐完了京城的事,特意把自己搬到这么一处世外桃源的清净地来,是想干什么? “你,别过来。”唐百衣内心快哭了。 脑中只有大大的几个字,阴魂不散。 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感动到哭泣,一分都没有! “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啊。”唐百衣努力后退,后背抵到墙面,“你如果敢来强的,信不信小爷我废了你!” 原主的前男友,不,夫君,敢对自己来硬的?自己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真阉人的滋味! 沐珩淡淡瞥了过来,像是早就猜到一般,果然没有半点胁迫。 “随我来。”寒凉无波的语调,带着疏离。 过于冷静的话语,让唐百衣不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以为,他并没有半点意思。他同自己说话的模样,就同和文武大臣说话没有任何区别。 来就来。 唐百衣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袖袍,抓起院落里几案上的一叠小茶饼,胡乱塞进嘴里。 自己被饿了半年,真的是被迫减肥,太过分了! 很快,唐百衣跟着沐珩走进花海边的一处造型独特有鬼畜的房中。 说鬼畜,一点都不为过。就好像是现代独栋别墅同古代飞檐没有混合好的怪异形状。 在踏进房门的刹那,唐百衣震惊了! 这……绝对的现代白墙,现代书桌,仿真电视机,仿真电冰箱,还有仿真微波炉? 虽然都是不能用的家具,但看上去同现代可谓是大相径庭。 莫非,这里不只自己一个穿越人?不对,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沐珩,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是从现代魂穿来的。沐珩他是怎么知道? 唐百衣惊诧地坐在双人现代大床边,一遍又一遍摸着过分真实的现代双人床,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 一本看起来破破旧旧的记账本,被递到自己面前。 唐百衣狐疑地抬起头,看了看将破布衫穿出高档矜贵感的沐珩,又看了看很有年份的泛黄记账本。 “这是什么。” 沐珩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倚靠在床边,有些好笑,“娘子你,记性真的不好。” “别喊我娘子!” 唐百衣小心翼翼捧起破烂到好像一翻就会被毁坏的记账本,打开了第一页。 一个很丑陋的简洁白描,画的是一个伏案点着火烛翻书的青年。 那青年眉宇应该长得不错,至少白描画出了那清冷孤高的气质。但人像中,几滴墨水特地给青年丑化了倒竖眉,加了橡皮艇腰,还故意在青年头上画了个违和的乌龟王八。 很卡通日漫的王八画法。 唐百衣疑惑地想了想,还真的,有点眼熟。 一边抱臂站立的沐珩,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唐百衣又翻了一页。 密密麻麻的记账,流水账到不行。都是精确到几文几铜板的小金额。还有很多糯米,大米的采购,和磨具灰驴的租金,一看就是用来磨糯米粉做糕点用的。 又一页,还是同样的流水账,连日期都没写。就像是记账是每天必做的功课一般。 又翻了一页,同样的内容。 唐百衣有点烦躁,飞快地捋过整个破破烂烂被翻了无数页的账本,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一名农家女子的画像,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农女眉眼晶亮神采飞扬地在与人说话,神韵的刻画堪称精湛,就像是与之生活了很久一般。 “这些是什么,给我看这记账本做什么。”唐百衣胸闷气不顺,一把将账本合上就丢给沐珩,一脸困惑。 沐珩定定望着面前人一会,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唐百衣并没有想起所有的事,北堂染的失忆药丸过于霸道,单凭她主动回忆起,怕是不可能。 “再看看。”沐珩极有耐心地落座在床边,把着记账本,翻到第一页,指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温和地给了唐百衣一支狼毫笔,“写写看。” 唐百衣不明所以。 直到自己落笔下纸后,恍然大悟! 这记账本,不对啊! 那些字,怎么都缺胳膊少腿,楷体不是楷体,隶书也不是隶书的。 分明就是,现代简体字! 一个可怕的念头漫上脑海。 唐百衣倏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依旧温和有耐心的沐珩,惊诧地说不出话来,手指有点哆嗦,“这个记账本,我的?” 如果能用一样物体来形容现在自己的眼睛,那铜铃一定是错不了的。自己的眼睛瞪得大到像铜铃一样。 沐珩什么也没说,又递来第二本簿子。 唐百衣翻开第一页时候,就震惊地险些把簿子扔掉! 这第一页画的居然是自己最爱的明星偶像肖小战! 肖小战含笑盈盈,像是被阳光眷顾的美少年一般系着帅气逼人的领带,手指比心。 妈哎! 现代的偶像,居然被画进了薄子里。 沐珩又递来第三本。 “不看了,不看了!我不看了!”唐百衣惊诧到炸毛,如果没有发绳,头发一定一根根竖起,活像公狮子,“真的不看了!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懂你!我真的懂你!” 沐珩摇摇头,温和又坚定地当着身侧人的面,继续翻开第三本。 第三百九十九章乖顺忠犬又禁又欲 第三本翻开,一位美少年的白描肖像。 就算自己用脚趾头看也能明白,这画就是自己画的,而且美少年正是自己初中时候的暗恋对象,初中部赫赫有名的校草!自己当年是个丑小鸭,还默默无闻地悄悄暗恋了他整整三年,直到毕业也没表明心迹。 沐珩挑了挑眉,看着反应超大的唐百衣,勾起嘴角,扯出一个难以言说的弧度,“娘子,你画的不错,专爱画男子。” 唐百衣咽了咽喉,被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本薄子,沐珩随手从床头柜递来。 唐百衣内心咆哮一片。 怎么还有!为什么还有!自己一定千真万确地相信也明白了,自以为的原主就是自己!自己一定是早就穿到这个世界,还狗胆包天地扑倒了权倾朝野赫赫有名的殷北离! 那个胆子大到日天,超有本事,所向披靡的原主,原来就是自己啊。 真是狗血。 “真的不看了,不看了,看不进。大哥,您行行好,您想看自己看吧,别那么客气!”唐百衣万般推辞的模样活像酒场上被人劝酒的社畜。 我真的喝不进了。 真的不喝了,您别客气了。 您喝,您请,请吧您嘞。 沐珩挑了挑眉,勾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果然顺从地将第四本脖子搁到床头柜,不再翻阅。 唐百衣松了口气。 随后,一个强势的力量席卷而来。 沐珩欺身而上,霸道地一把将面前女子拥揽揉入怀中。 浑厚的男子气息夹杂着好闻的皂荚清香,将自己紧紧包裹。 “做什么……” 很快唐百衣的抵死挣扎,慢慢被融化在一滩温柔多情的拥吻中。 细细密密的吻铺天盖地般袭来。 耐心细腻的动作,堪比最轻柔的羽绒,撩拨在每一寸每一处角落。 沉重的呼吸,灼热滚烫的脸颊,唇齿间的试探。 “你,走开。”唐百衣红着脸,努力恢复神智,推开面前男子,但手推到的却是一处精壮结实的胸肌。 弹性不错,富有张力。 很快,有力的臂弯带着霸道强势的力量,紧紧将怀中女子钳箍,任凭她怎么挣脱都难以撼动半分。 温柔耐心的吻,渐渐移开,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路下滑。 沐珩琥珀色的眼底倒映出怀中女子渐渐削弱的反抗,交织的身影倒进柔软厚实的床铺中。 唐百衣迷迷糊糊中,想的是。 为什么沐珩对自己的身体这么熟悉,不应该啊。这循序渐进和撩拨,得心应手到过分了吧。 “别动。”低沉暗哑的嗓音撩拨在耳畔,温度陡然上升。 “不要!” 沐珩敏感地眯眸一滞,果然深呼吸后慢慢停下,顺从地翻身坐起。只有那紧绷的身体,和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内心的滂湃潮涌。 一处温床,几分旖旎。 唐百衣抿了抿唇瓣,一个翻身将坐在床边深呼吸平复喘息的沐珩扑倒,恨恨地咬着他微粉的耳垂,咬牙道,“停。” 沐珩没有反抗,疑惑地仰起眼,淡金色的眸子,好看到不染凡尘。 唐百衣霸气地抵住身下人的宽肩,迫使他仰面正视自己,眯眼欣赏了半晌摄政王殷北离又禁又欲的半敞风情,心中一动。 恨恨道,“不要停。” 很快,沐珩瞳孔倏地紧缩,咬住薄唇,墨发披散了一片,抬手抄起床头最近的一支笔对着房门一掷。 大开的房门,倏地被合上。 白皙结实的精壮身躯,染上旖旎春色。 唐百衣贴近男子的耳垂,低哑道,“阿珩,你哼得真好听。” 今天的秋风,也吹得格外聒噪。 门外红枫树上两只乌鸦,不嫌事大地大张嘴,恼人地发泄无聊。 “哇哇!” 门外,竖起耳朵的暗卫老三,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想要守在门口。 主子终于得偿所愿啊! 天下人都以为主子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但只有一直跟在摄政王身边的他才明白,主子这一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果说,世间还有事能让主子失眠到凌晨,那只有夫人一人。 那本记账本,被主子这一年里翻了多少次,多快翻烂了。每次主子午夜梦回蹙眉惊醒时,只有一遍遍地翻阅夫人的笔迹,才能够好受些。 暗卫老三激动到涕泪滂沱。 主子,翻身了! 然而,老三不知道的是,沐珩确实翻身了,只是这姿势有点不太对。 一天又一夜。 一夜又一天。 暗卫老三顶着狂风骤雨揣着小手,可怜地窝在门口守了三天三夜,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主子这也太久了吧! 不对啊! 暗卫老三环顾左右,没有见到大师兄的踪迹,不免内心打嘀咕。 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万一出事了呢?哪个男人能三天三夜还不下来,这绝对……会死。 暗卫老三搓了搓手,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松了松筋骨,终于深呼吸一口,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 “嘭——” 一支狼毫笔飞出,犀利到直扑面门! 暗卫老三顿时鼻梁骨被笔杆戳撞,痛到酸出眼泪来。 “滚。”沉哑的嗓音,万分不耐。 暗卫老三连忙夹紧不存在的尾巴,屁滚尿流地爬走。 什么三天三夜,呸!咱主子是什么人啊,禁了这么久,就算是九天九夜又能怎样! …… 终于,在被暗卫老三打扰的两个时辰后,沐珩披上衣袍,沉着脸大步迈出屋子。 “阿珩,别走啊。”屋内,俏生生的邀请声。 沐珩脚步一顿,额头沁出薄汗,艰难地转脸耐心道,“娘子,歇息吧。” “歇什么,进来啊。” 沐珩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薄薄的晨曦,薄唇透红,转头又回了卧房。 很乖,很顺。 太阳升起时,唐百衣穿戴整齐,精神十足地走出房门,迎面看到的就是嗫嚅踌躇,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暗卫老三。 “嗯?”经过三天三夜的折腾,唐百衣脑中想起了更多的事。 原来几年前的自己这么牛气,勾得禁欲淡漠的殷千岁欲罢不能。那被自己崇拜的原主,原来就是自己。 暗卫老三支支吾吾,有些关切的小心道,“夫人,您还好么。” “好啊,怎么不好。”唐百衣觉得今天的暗卫老三挺古怪的,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古怪过。 暗卫老三一脑门的汗,抱拳很义气道,“夫人,虽说小的是给主子办事,但夫人若是受了委屈小的也是讲理的人,一定会,一定会……” “会什么。”唐百衣好奇地端详了一下认真过分的暗卫老三。 顿时老三哑口无言。他能怎么样?他还敢对主子做什么,哪怕是顶撞一句,都是不可能的事。 唐百衣挥了挥手,心情不错地大步迈出,“给你主子倒杯水去,累坏他了。” “啊?”暗卫老三登时眼珠子都睁圆,难以置信地朝屋子探了探脖子。 累坏的人,居然……是主子么。 第四百章拥有三种身份的人 这几日,唐百衣白天调戏一下动不动耳垂飞红的沐珩,问问他关于京城的事,和自己离开后发生的动乱。 自己没想到,沐珩能凭借一人之力,把江山管得那么好。 “幼帝是你找来的?”唐百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像同故友唠嗑一般。 沐珩温和地将剥好的一碗瓜仁递过去,又斟了一杯热茶,吹了吹,“嗯。” 唐百衣腹诽,果然还是个闷葫芦。 估摸那幼帝是沐珩从北堂家随便找来的一个孩子吧,傀儡帝王,是谁不重要。 “阿珩,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离开京城这么久真的没问题么。” 沐珩抬起眉眼,琥珀色的眼眸晕出淡金色光辉,惊艳到令人移不开目光。 唐百衣不仅看愣了。 怎么自己以前没发现沐珩是个绝色美人……以前自己只觉得这个帅气男人难啃的很,脾气冷硬,还难搞。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自家阿珩美极了。 若放在耽美文里,妥妥的诱受。 果然,自古阉人出忠犬。 虽然阿珩不是阉人,但……耳濡目染嘛。 沐珩望着面前人,沉静温柔,将这半年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什么?”唐百衣听到君宁卿被大理国君关押起来的消息,不敢相信,“师父他被锁地牢了?” 沐珩像是早就猜到一般,换上一件月牙白袍,墨发扬到腰间,繁复暗纹镶边将白袍衬得的孤寒矜贵。 “走罢。”沉哑的嗓音,坚定稳重。 唐百衣明白过来,恨恨地咬牙,“阿珩,你早就知道。你是怕我在你交待政事的半年里,独自跑去大理救人,才故意药了我几个月。” 颐国的政事,沐珩在几个月间,处理稳妥,暂时平顺下来。只有大事才会被木鸢传信,传到他手中。而大理君宁卿那的危机,不能再拖。 沐珩不置可否,清冷的眼中有些无奈。 江山稳固,非他不可。而他想要守护的人,却偏偏固执地要远走他乡。他只能稳住政权后,在短时间内亲自陪着唐百衣共同救人。 “师父他,为什么下狱。”唐百衣一想到君宁卿那小身板,还落下重疾病根,若是困在阴寒的囚牢中,残病复发了怎么办。 哪怕何涤医术再强,君宁卿也不再是曾经名动江湖的鬼谷首徒,而是一个文人国师罢了。 沐珩若有所思地望来,淡淡道,“擅自出大理,加上……刺杀失败。” 刺杀失败不言而喻。 唐百衣同君宁卿信誓旦旦地北上到颐国时,谁都没想到刺杀任务会失败。 君宁卿不是没考虑过利用蛊虫或者玉笛强行阴杀沐珩,只是,他一想到幼帝软糯喊着爹爹娘亲的模样,就不忍下手。不是为了幼帝,而是为了,唐百衣。 他知道,终有一天,唐百衣会记起全部。那一天,她会不会憎恨他。 自始至终,他只是路过她低谷时的路人,只能听她喊一句“师父”。 “走。”唐百衣一把拽起沐珩的手,就要离开这片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花海。 “对了。”唐百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脸道,“幼帝如果挂了,阿珩,你不会要……拥立我吧。”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世人都知道,摄政王殷北离换皇帝就跟换衣服似的,几年一个,几年又一个。当真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摄政王。 唐百衣搓了搓胳膊,搓平了鸡皮疙瘩,“先说好,就算我是先女帝的后人,但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上那个位置!我对做个圈养面首的女帝,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斩钉截铁的话,信誓旦旦的誓言! 若是这句话被几年后的唐百衣听见,绝对会将脸扇得噼里啪啦响。 是,颐国的帝位确实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果然,宿命这种事,躲也躲不过。 “这个,给你。”唐百衣背上包袱迈腿前,把兜里的泛黄古纸塞进沐珩怀里,很大方地挥挥手,“送你的赏钱!” 沐珩眉骨抽搐。 这一幕何其相似。 夫人当真把他当作宜春院的绾儿么,嫖一次送一顿赏钱,这次送来的直接是翁家族陵的宝图。 “不用。”沐珩避之不及,一把将古纸嫌弃地丢回唐百衣手中。 “别啊!拿着!多少人抢着要。”唐百衣一个箭步想要追。 沐珩缩地一闪,侧身避开,面色古怪,“不用。” 唐百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珩一定是嫌自己给的少了。毕竟是三天三夜啊,还是摄政王的价格。这腕儿真大,不是一般人睡得起的。 不远处,暗卫老三探头探脑地看着漫步游走在花田中,看起来很是打情骂俏的两人,很事儿妈的甜蜜笑起来,“主子,真是熬出头了!” …… 大理国。 古道边的一座小山丘上,劲风扑面,一只硕大的木鸢缓缓下落。 机关鸟振动的木翅,扇起飓风一片。 若是被远在紫萝谷养伤的沉弥勒知道,沐珩又擅自征用了他的机关鸟,定然会气到打挺惊醒。这可是天机阁独门出行方式!祖传的啊!他太祖爷爷公子沉香可得从棺材板里跳起来揍人。 大理皇宫今天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一名身穿白色国师门徒长服的年轻女子,手中把玩着小型木鸢,身后跟着一位面部沉在斗笠中的男子,施施然走进大理皇宫。 唐百衣,回来了。 大理皇宫议事殿内,一名温和年轻人身穿国师白色长袍,正气定神闲地同国君谈笑风生。 不怒自威的大理国君,抚着长须,带引周围一众臣子交口称赞,“不愧是公子苑,孤自你年幼时就观你面相不凡,想不到先国师还专程送你去颐国天机阁求学,偃术当真是……精妙绝伦。” 大理国君反复把玩年轻人带来的人形傀儡,对那栩栩如生的面部神态,和逼真眉眼,爱不释手。 一具美女傀儡。 在丝线的牵扯下,美女眼睑一开一合,长翘的睫毛震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美艳勾人。 大理国君双目炯炯有神地盯住与真人等高的傀儡,惊诧到嘴巴大张,十分怀疑他触摸的就是真人,而非偃师手中的傀儡人。 “陛下。”年轻人右手腕不正常地扭曲,看起来十分古怪。 他正是在荒漠时,对唐百衣施加蛊虫,却被沐珩横截里拗断手腕的年轻人。 公子苑。 同时也是,跟在天机阁阁主沉弥勒身边八年的首徒。十年前,他更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先国师门徒!一个让君宁卿败北身残的狠角。 公子苑,这一生坎坷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正以国师的身份,在教国君如何赏玩傀儡。 第四百零一章掩人耳目 “陛下!”门口一位神色慌张的公公,努力喘平呼吸,尽量让语调正常些,叩门道,“陛下,君紫青姑娘求见。” 大理国君抚触美女傀儡的手一顿,停在半空。 “君紫青?”国君一字一顿,像是再努力搜索记忆一般,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 身穿国师白袍的公子苑勾起冷笑。 她,终于来了。 他这血淋淋的断手,无时不刻不再提醒他半年前的折腕屈辱。 他本可以轻轻松松凭借天机阁的情报查到拗断他的男子身份,但天机阁却在一夜间,被何涤拿下。他不信邪不信命,终于顺藤摸瓜找到何涤背后的靠山。 摄政王,殷北离。 他处心积虑谋划了八年才拿下的天机阁,居然被殷北离轻松摘到手,不费吹灰之力,怎能让他不愤怒! 只要他撬开大狱中君宁卿的嘴,得到他要的消息,夺下大理后,接下来,他势必北上,拿下颐国,干掉殷北离! 公子苑眉眼温润,看起来就像手无寸铁的斯文书生。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其实,他已过不惑之年。 他的身体,在少年时,永远僵停在那一天。 他相信,这是天赐气运,是不老的预兆。 他势必被苍天眷顾,一揽天下,能成为长生人! 议事殿门口,阳光洒下,笼罩在女子身上,映染出一片光晕。 “陛下。”唐百衣一甩广袖,笑得爽朗,“臣回来了。” 整个议事殿内一片安静,连门口通秉的公公都抹了抹额头沁出的热汗,低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整个议事殿,静到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一声重重的冷哼划破诡谲的宁静。 门口垂手弯腰的公公被陛下突如其来的冷哼吓得手一抖,颤巍巍的手没拿住拂尘,“嘭”一声拂尘掉落在地。 “陛下恕罪!”尖细的求饶声,公公倏地跪地匍匐,吓得噤若寒蝉。 公子苑斜睨了一眼站立在门口的女子,露出个有意思的微笑。 国君脸色很难看。 不仅仅是被人打扰了玩赏美女傀儡的好兴致,更是内心郁结,险些气笑。 “君紫青。”威严的叱声,一字一顿,充满震慑力,中气十足地回荡在议事殿中。 唐百衣瞥了眼牵引傀儡丝线的公子苑,沉了沉眉眼,大步走上前,大大咧咧地施了个礼,笑道,“见过陛下,臣此去颐国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请陛下恕罪。” 一句不痛不痒的致歉,听得匍匐在地的公公眉骨直抽搐。 公子苑饶有兴致地一把将丝线扯动,跪地的美女傀儡顺势站起,灵动敏捷,栩栩如生。 “嘭——” 几案被巴掌地响亮一拍,国君威严地低喝道,“好大的胆子!” 顿时门口公公将头跪得更低,吓得直哆嗦。 众所周知,大理国师君宁卿被废,更是被打入大狱,只因为君宁卿违背圣命,居然擅自离开大理,远赴颐国。 更令国君愤怒到窝火的是,国师门徒训练一年后被派去颐国,国师亲自前往颐国监督,想不到,颐国摄政王居然还好端端地稳坐那个位置,动都没动弹! 而唐百衣足足有好几个月销声匿迹不说,连国师君宁卿都失踪了一段时间。如果唐百衣细作身份被发现,死在颐国也就罢了,但现在,唐百衣居然好端端回到了大理,还站在他面前对他笑?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刺杀失败还有脸回来?更可气的是,居然被颐国放回来了。这大大有可能是双向细作。 “来人!”国君沉声低喝,一拂袖将几案“哐当”推倒,怒到横眉冷竖,“将君紫青,关押下狱!” 一句掷地有声的话,直接把迎面进门的唐百衣打入爬不出的深渊。 门口一众侍卫准备冲进,就在这时,唐百衣笑道,“陛下,不知陛下为什么关押臣?” 国君气急反笑,怒极一巴掌挥出,殃及到身边的美女傀儡,怒道,“好,好,好,真是君宁卿的好徒弟!你们一个模子刻出来!来人!给孤押下!” 公子苑从容自得地仰靠在坐榻上,勾唇冷笑,看着好戏。 君宁卿的下落是他举报给大理国君的。不然,他还等着君宁卿找上门来收拾他不成。况且,他顺势还能捞出十年前的位置,继承国师位,毕竟,他是前任国师名正言顺的首徒。 “锵——” 侍卫们抄起尖锐的长毛,迎面轰击向门口的唐百衣。 “陛下消息挺滞后的。”唐百衣不慌不忙,旁站一步,避开最近的长毛后,利落地辩解起来。 国君脸色阴沉,重哼一声,“君紫青,你就没你师父聪明,死到临头,还甩嘴皮子功夫。你师父什么都没说直接下狱,免去皮肉之苦,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押下去,乱棒打死。” 一句“乱棒打死”直接给人定了死刑。 公子苑扯出的笑意更浓,他耷拉着诡异的右腕,笑得露出白牙,气定神闲。 “等等。”唐百衣朗声道,“陛下真是心急,陛下怎么知道臣没有完成任务。” 一声反问,直接让整个议事殿再度陷入寂静。 国君狐疑地眯了眯眼,摸索两下胡须,气笑,“君紫青啊君紫青,你是真的把孤当傻子?就算你现在捧来殷北离的人头,你以为孤会相信没有做手脚?颐国好端端的,朝堂安稳,摄政王若不在,颐国会这么安定?” 唐百衣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英明。殷北离的人头,臣真的带来了。” 整个议事殿,鸦雀无声! 就连看戏的公子苑都身体紧绷,俯身前倾,认真起来。 国君眼睛眯起,像个狡猾的老狐狸一般,不断打量面前的唐百衣,辨认说话的真伪。 唐百衣故意看了看那具人形等高的美女傀儡,掏出怀中的机关木鸢,笑起来,“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到沉家后人,倒也巧了,陛下,臣在颐国遇到奇遇,正是借着操纵偃术,出其不意地拿下殷北离,报效大理。” 公子苑神情古怪,他认真打量着唐百衣怀中扑哧振翅的机关鸟。精致到无可比拟的机关术,绝对是天机阁一脉相承的偃术制成。但唐百衣又怎么可能会和隐秘至极的天机阁扯上关系? 在国君一遍遍目光的审视下,唐百衣扯了扯手腕,门口走进一位机关人。 第四百零二章灵魂三拷问 成年男性傀儡,遍体布满银丝,由唐百衣操纵五指丝线施展动作。 傀儡男子动作流畅,行云流水地走进议事殿,如同真人一般栩栩如生。 国君震惊到眼睛眯成一条缝,彻底被中原偃术震撼! 傀儡男子手中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沉甸甸的,盒外还结着血痂。 国君倏地站起身,正经板起脸来,严肃震撼地难以从方盒上移开视线。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解决的人,殷北离? “快,快打开。”大理国君低沉威严的嗓音带颤,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确定,盒中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解决的颐国摄政王。 “陛下这就相信?”一边默不作声的公子苑突然出言嘲讽,温和的嗓音带着讽刺,带着难以言说的奚落感,“陛下可有见过殷北离?” 议事殿里,国君怔在原地,反复用威严震慑地眼神打量信誓旦旦的唐百衣,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端倪来。 公子苑负手起身,从容踱步,“陛下,君紫青可是大理要犯,如今颐国人心整齐,根本没有摄政王被刺杀的可能。君紫青随便用一个人头来充数,陛下也难以鉴别。” 一句话,堵得国君哑口无言。 颐国摄政王殷北离是个神话。 在大理传闻中,殷北离是个阉人,同时也是先女帝的后宫面首。更是常胜将军,还常驻边关。最不可信的说法是,如今幼帝其实是阉人殷北离的私生子。 有人传言殷北离美到男女一见都会倾倒,绝色倾城,还有人传言殷北离是个尖嘴猴腮刻薄毒辣的小人面相,还有人传殷北离其实是个高大粗鲁的糙汉,只会率兵打仗。 大理众人,对殷北离的长相和故事各执一词,一时间,大理国君也短暂犹豫了一下。 “报!” 突然门口传来通秉的侍卫。 “陛下,有密报。” 卷轴被打开,国君刚翻开时,面色阴鹜,刚才的愤怒还没消散,很快,国君脸色变得震惊有诧异,最后,国君喜出望外地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唐百衣,欣喜若狂地连连探出手势请唐百衣入座。 公子苑眉头蹙紧,被眼前的场面惊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发展和他想的不一样? 颐国线人到底密报了什么? “陛下?”公子苑一拂国师长服,端起国师架子来,旁敲侧击询问,“陛下可是有好消息。” 国君眉开眼笑,喜得眼梢折出了褶子,“嗨呀”一声,拍了拍龙袍大腿,看着唐百衣语重心长道,“好,好,做得好啊!这趟行程,真是辛苦君姑娘了。” 傀儡男子怀中端着的方盒“啪”一打开,露出一只血淋淋的头颅,和披散乱发。 国君只瞥了头颅一眼,便没胃口再看,只觉得恶心,没觉得多俊美或者多粗蛮,连连挥手命人拿下去。 “君姑娘啊,想不到,你赶回大理倒是挺快,孤的线人消息可是快马加鞭灵通得很啊,你这趟完成的不错!” 一句肯定的赞许话,让公子苑彻底困惑起来。 “陛下?” 国君复又落座在高位,很是热情地一摆手,命人给唐百衣上茶,笑起来,“密报说,颐国摄政王闭门不出多日,文武大臣怎么都见不到摄政王的面。就连早朝,摄政王也不在席。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事!谁都知道殷北离倒是勤勉于朝政,怎么可能闭门不出。” 国君长叹一口气,喜滋滋地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殷北离倒是一代枭雄,可惜啊,还是栽进孤的手里。” 殷北离闭门不出,那是去哪儿了。当然是死了!死在他派去刺杀的唐百衣手里! 说完,他一扬手,阔气地朗声喝道,“来人,赏!” 门口鱼贯而入两整排宫女,每个宫女手中都捧着金盘玉盘。绫罗绸缎,金源马,福尔裘,珊瑚树,夜明珠,青器皿,染花陶瓷,水墨古画……恩赐无数! 唐百衣很是满意。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大理国君出手就是豪阔,不过,如果能货真价实来点银子那就再好不过。 国君将唐百衣耷拉眼皮的模样看进眼里,他心情甚好,抚掌大笑起来,“贪,真是贪心!来人,加赏黄金三千两!” 须臾,门口又涌入一排手捧着金灿灿金元宝的宫女们,堆成小山的金元宝,亮到闪瞎人的眼。 唐百衣顿时虚情假意了一番,“陛下,这怎么好意思呢。任务是臣应该完成的,陛下可不用那么客气。” 国君沉下脸,佯装生气,道,“君姑娘,贪多不可取。觉得不够,那连这些都没了。” 姜还是老的辣,陛下看出,推托是为了获得更多。唐百衣的计策就是以退为进。 顿时,唐百衣连连应下,牵动五指丝线,指引着傀儡男子将黄金托盘移到门外。 公子苑的脸色更难看。 他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危机感来,莫非接下来会是…… 好巧不巧,唐百衣说出了公子苑内心最焦虑的话。 “陛下,既然任务已成,那师父那……此行若没有师父挡刀,臣怕是早就死在颐国皇宫。” 公子苑的脸色铁青,他僵硬地梗着脖子,转向威严的帝王。 大理国君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正色道,“自然。”说着,他颇为感慨地长叹一声,“君宁卿也是个人才,他临危受命,为大理贡献多年,如今孤有愧与他,是应当赶紧将他请出来,还清冤屈。” 刺杀任务完不成,君宁卿就是违背圣命擅自出大理。任务若是完成,君宁卿可就是不可或缺的助攻,有功之臣! “来人。”国君大手一挥,眉梢间尽是可以干一番大事的喜悦,“将君国师用大礼请上来!” 唐百衣瞥了瞥脸色难看的公子苑,笑得纯良,“陛下,师父是国师,那这位新国师怎么办?对了,这位公子叫什么来着,会不会占卜观星啊,懂国师的天启通诏法么?获得神明神赐了么?” 一连三拷问,直接把公子苑噎得喘不过气来,气得火冒三丈。 这女人!闯进皇宫二话不说就把陛下忽悠地放出了君宁卿,还想要将他扫地赶下台。他才是先国师的唯一门徒好么! 第四百零三章翻老底时候到了 唐百衣身后,傀儡男子站如松,没有丝线牵引,一动不动,只有那清冷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凉薄。 国君有点为难。 他迟疑地手一顿,望向被唐百衣刁难的公子苑。 公子苑冷笑,反问道,“那么请问君姑娘,不知君宁卿如何教习观星占卜之法,君宁卿又是如何上听天启,感悟神命。” 一句妥妥的反问,像是利剑一般,射向唐百衣。 国君目光盯住唐百衣,也有点好奇,一脉单传的国师通天法是如何进行。 当初先国师出事后,留下信函指命国师接任人可以是君宁卿。在别无他法的困窘情势下,他这才把国师之位交给君宁卿,而后者继位的这十年中,也做得令人挑不出刺来。 国师又是如何上奏天启的呢? 公子苑笃定地望着唐百衣,得逞般挑了挑眉,气定神闲地干脆抱臂端坐下,等着唐百衣的回答。 “君姑娘,你作为君宁卿门徒,不会连这些基本的都没学吧。” 国君目光也紧紧盯住唐百衣,等着她的答案。 可唐百衣哪里会观星,又哪里会占卜! 君宁卿是个国师冒牌货,他天天窝在观星塔顶层软榻内酣睡偷懒。唐百衣不会听神谕观星空,倒是会披着星光跟着君宁卿一起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蒲团上,淌着哈喇子享受人生,快乐地摸鱼。 君宁卿一摸鱼就是十年,唐百衣一望星空就眼皮重到想要打鼾。 公子苑勾起嘴角,阴笑起来,“怎么?被在下说对了?君姑娘莫不会是,什么都不懂。还是说……” 他顿了顿,陡然嗓音拔高分贝,气势凌人地含沙射影,“君宁卿做国师,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嘹亮的逼问,久久回荡在议事殿内,震得人脑中嗡嗡作响。 国君眯起眼,怀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将唐百衣打量,充满不信任。 “君姑娘?说说吧,君宁卿都教了你些什么。” 门口跪地匍匐的公公更是额头沁出冷汗。 这当真是惊涛骇浪,一波三折啊,陛下什么都能忍,就是国之气运不能被动摇。若是由不被天道认可的人走上观星塔,那可是要折损国运的! 这是陛下心中的大事! 唐百衣迎面对上国君和公子苑不善的目光,笑得淡然。 两袖一拂,长袍扬动,唐百衣眉眼含笑的翩翩模样,倒是有几分君宁卿骗吃骗喝的仙风道骨来。 国君眼睛一眨,心中又有点不确定。 当初就是君宁卿的这副好皮相和不染凡尘的谪仙气质,让他对先国师的信函深信不疑。 清脆利落的嗓音响起,唐百衣慢悠悠道,“观星卜运都是为了通天启,巧了,臣虽然学艺不精,但对通天知命倒是擅长的很。” “哦?”国君眯眼,怀疑地质疑开,“你会通天启?” 其实,虽然历代国师代代相传,但天启神召这类虚无缥缈的号令,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没亲耳听过,而是由国师代为传授。 一个才做了国师一年门徒的女弟子,居然大言不惭的说能通天知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公子苑不屑地扯起嘴角,都懒得理会,气定神闲地靠在榻坐上,等着陛下发难。 果然,国君逼问道,“说说看!” 唐百衣身后的傀儡男子眸底冷冽,低沉的眉眼让人看不清面部。 轻而缓的女音飘出。 “段氏大理,由先帝段思平联合洱海权贵高方,董伽罗灭大义宁国,定都羊城。历年风调雨顺,但如今危矣。” 一句“危矣”让国君眼睛紧眯,心口一提。 大理开国帝王的建国史,可谓是不传之秘!开国先祖联合权贵高方,本就不是英勇大义的事,更何况先祖杀鸡儆猴,取的就是高方人头! 这件事彻底被史官压下,成为不传隐秘,这件事,唐百衣怎么会知晓? 唐百衣继续道,“今,宰相高升泰权势盛极,生有异心。若不打压,高升泰将会篡位改国号为大中。翌年,薨逝归政于段正淳。” 淡淡的女音一出,整个议事殿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 大理国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焦虑和紧张,沉声冷冷道,“这些,是君宁卿告诉你的?” 宰相高升泰这几年举动异常,早就成为他的心中刺,如鲠在喉。没想到,今天降下天启,指命高升泰会谋权篡位,这怎能让他不忐忑。而且,段正淳正是他极为看中的幼弟,才思敏捷,思辨过人。 如果说,当今让他除开子嗣,再找一位后继人,那么一定就是段正淳。 国君背脊窜起一股凉气,头皮发麻,“说,你,怎么知道!” 潜意识间,他完全相信了唐百衣的话,就是天启神谕。 唐百衣淡定地一口咬定,“回陛下,这是臣感召神谕获得的天启。” 信誓旦旦,气定神闲。 其实自己内心也很忐忑。大理国确实存在于历史间,自己只是根据大理国的兴衰时,对照着当下的时间线念出历史罢了。但这里是异世界,究竟自己说的对不对,这大理国是不是历史书中的大理国,自己并不知道。 只是恰好,这处大理国的皇姓,也是段。 国君脸色很难看。 公子苑脸色更难看。 整个议事殿安静到诡异。 良久,久到唐百衣脚都有些站麻时,终于国君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摇了摇头,“来人,传君宁卿上来,孤要以礼相待,他教出了个好徒弟。”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直接将身陷囫囵的君宁卿命运整个翻了个面。 唐百衣长舒一口气,赌对了。 “陛下!”公子苑气得脸色发白,眼眶赤红,抱拳上前一步,“陛下,不可!” 唐百衣笑起来,“怎么不可?臣的师父本就是国师,臣的感召技艺都是师父传授的。倒是你,不知是从哪儿冒出的冒牌货,到现在,你都没说名字。” 公子苑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就你?不配听到在下的名字。” 唐百衣来的一路,已经向沐珩打听了有关大理朝政的消息。天机阁的情报都被何涤传给了沐珩耳中,自己也理所当然地多调查了一番公子苑的的身世。 他,正是十年前陷害君宁卿和先国师的小徒弟。 想不到,十年前少年模样的徒弟,到了十年后,年龄看起来倒是没变。这到底是娃娃脸呢,还是有其他隐秘。 清脆的女音响起。 “不配?怕是你不敢说吧。苑公子倒是说说,十年前先国师是怎么死的,苑公子你又是为何放着好端端的国师位置不继位,转而北上去颐国,还拜学了偃术?” 话头又由唐百衣当仁不让地射向公子苑。 既然碰了面,那就干脆将老底翻空!什么黑料,尽数抖出! 第四百零四章来人护驾 “嗯?”不怒自威的国君冷冷剜了公子苑一记凌厉的眼刀,低沉的威喝声带着隐隐龙吟,“怎么回事。” 帝王就是帝王,真龙气运加身的国君眯眸一瞪,立马整个议事殿陡然低气压,凝固的空气令人窒息,令人只想匍匐跪地。 “噗通!” 门口的总管公公吓得又是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不敢吱声。 公子苑脸色煞白,原本白皙的年轻脸庞更是白了好几分。 他眼中淬毒,死死盯住唐百衣,怨恨仇怒尽在眼底。 唐百衣往大理国君身边站了站,狐假虎威地嚣张道,“赶紧说,陛下都让你解释了。” 公子苑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胆颤地望了望国君的怀疑神情,脸色更是难看的惨白。 他手心紧紧攥紧,捏出一掌的冷汗。 他活了四五十岁,还是五六十岁,他自己都不记得。这张永远年轻的容颜,让他无比坚定地相信,他就是被上天眷顾的神子。他将发现他长生秘密的先国师杀了后,君宁卿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 他无计可施,只能假扮纯真善良的小徒弟,在悬崖边留下壁画,设下陷阱引诱君宁卿前往,哪里知道还是让君宁卿逃过一劫,只落了个伤残难愈的下场。 他,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折在一个看起来二十上下的丫头手里! “嘭——” 几案被重重一拍!震得人眼皮直跳,整个议事殿回荡愤怒的拍桌声。 大理国君眯眼重重冷哼一声,大手掌落下,玉龙戒指将几案敲出了个凹坑,怒喝,“说!” 唐百衣身板一挺,狐假虎威地接口一句,“说!” 公子苑额头沁出冷汗,眼珠一转环顾四周,看了看空旷到无侍卫守护的议事殿,扯出一个冷笑,“君姑娘,与其将矛头指着在下,不如你同陛下解释解释,你如何同颐国天机阁搭上线,如何学来的偃术。” 傀儡男子栩栩如生地站立在唐百衣后方,而一侧站立的正是国君先前把玩的美女傀儡。 两具傀儡人气宇轩昂地往那一站,颇有阴兵借道的犀利感,令人生畏。 唐百衣顿时被噎住,内心直呼卑鄙。 大家都知道大理国君是个好奇心泛滥的人,这招王顾左右而言他,企图转移陛下注意力实属卑鄙。而自己也真没有万全的解释借口。 公子苑挑了挑眉,冷冷一笑。 唐百衣眯眼抿了抿唇。 空气有些安静。 各怀心思的两人,以及一位沉稳的国君,让整个议事殿气氛诡异起来。 “陛下。”唐百衣笑起来,率先打破这宁静,“师父还没被带上来,这位新任国师就要给臣泼脏水,陷害臣同颐国有染。还是由臣先说吧,臣倒是碰巧打探到这位公子苑当年杀害先任国师的动机。” 首当其冲,黑水先泼回去! 大理国君支手眼一眯,威严的气势陡然散发,洗耳恭听的模样。 刹那,公子苑慌了。 如果唐百衣当真学会一手偃术,那么被他干掉的天机阁势必已经同她有匪浅的交集。天机阁向来以“熟知天下事”为名,他的长生术如果被唐百衣知晓,还告知陛下,那他的计划将会…… “嘭——” 美女傀儡眼珠一转,栩栩如生的脸庞如同活起来一般,灵动逼人。 “咔!”美女傀儡在丝线的牵扯下,一下子下巴掉出,露出一道巨型机关。森然的机关,卡满密密麻麻闪着诡异莹光的毒针。 公子苑冷冷笑起来,怨毒的嗓音带着逼人的威慑,“伶牙俐齿!蛊惑圣心的妖女!” 蓦地,公子苑一扯手中丝线,国君身侧的美女傀儡距离唐百衣极近,突如其来的星雨飞花机关术,避无可避。 “嗤——”美女傀儡眼珠一瞪,下巴以夸张诡谲的角度掉落,同时,万箭齐发的毒针,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针网,齐齐射向唐百衣的面门。 这,就是天机阁沉家偃术的机关! “啊啊啊啊啊啊!护驾!”近在咫尺的国君,吓得瘫软在高座上,身体倾斜倒向一侧,这是他尽了最大努力能做的闪避角度。金黄龙冠歪斜摇摇欲坠,威严的国君,脸色吓到煞白。 他哪里想到,美艳可摸揉的美女傀儡,居然不是床榻寻欢而用,而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利器! 这般骇人听闻的惊悚武器,居然就站在他真龙身侧,只要一根丝线,就能取他首级。 “来人!护驾啊!”国君刺耳的尖叫喊出破音,如同即将被放在油锅里炸的真龙。 “轰——”美女傀儡接连弹出第二道机关。 公子苑噙着冷笑,一把牵拉丝线,傀儡那带着惹火曲线的身体赫然被打开!白皙的肚皮机关一拉,整个中空的肚皮弹出整框机关。 一整机关的铁钳夹刹那弹出,带着尖利倒刺的勾器,如同上古洪荒的凶兽,嘶鸣咆哮獠牙毕露,死死探出冲着唐百衣身体勾去。 就在千钧一发间,唐百衣身体紧绷,后撤一步。 手中尖锐扇器格挡挥出的同时,身后傀儡男子更是疾如闪电一般踏步迎击。 “锵——” 一柄重重弯刀,从傀儡男子背后“唰”抽出。 宽厚的重刀掀起凌厉骇人的劲风,同时也挥出繁华三千的灵动残影,千转百回。 “哐哐哐!” 刹那间,无数暴雨梨花的机关毒针被密不透风的刀法层层叠叠围住,尽数轰然跌落在地。 一时间,七零八落的机关针,落了一地残骸。 “锵!” 重型弯刀最后挥出犀利的刀影,架住美女傀儡肚皮中央弹出的机关勾器。 两铁器轰鸣,发出刺耳的“滋啦”声,谁也不相让。令人头皮发麻,汗毛炸起的刺耳器鸣声,嘹亮地回荡在整个议事殿内。 公子苑死死扯住丝线一端,脸色极其难看。 大理国君瞳孔紧缩,两腿一软,整个人从宝座中瘫软跌落,金冠摔在一边,也没注意到。 “你们……”国君手指颤抖,他哪里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宫议事殿会成为一处硝烟场?他的性命就夹在相斗两人的鼓掌中。 护卫倏地赶到。 国君长舒一口气,心中总算大石落地。然而让他心再度吊起到嗓子眼的事立马发生。 “呵。” 美女傀儡肚皮弹出的勾器爆天星,正和傀儡男子的弯刀交缠到难解难分。这时候,美女傀儡下扯的机关下巴发出声栩栩如生的轻笑。 “哐——” 美女傀儡的头颅转了一百八十度,含笑的美目瞪出,死死盯住长舒一口气的大理国君。而下巴中再度弹出一整排密密麻麻的机关银针。 森然的锋利银针,正对着国君的眉心。 耸人听闻的一百八十度转头,让国君整个人背脊窜起一股凉气,惊得瞳孔紧缩,噤若寒蝉。 “来,来人,护,护驾……”国君战战兢兢,气若游丝。 第四百零五章抱歉,他可不是傀儡 就在护卫看到国君被胁迫,手握长剑不敢上前时,唐百衣动了。 “嗤——”一枚扇器,狠厉飞出。 扇器机关术开启,尖锐的勾刺戳出,一把扇子如同带着无数矛尖的利刃,直飞往公子苑的左手腕。 只要把牵引傀儡的丝线割断,那么国君就能获救。 唐百衣一把投掷出扇器。 没想到,公子苑的野心,居然是得到整个大理国,他的目标是操纵帝王,还是说,把帝王制成栩栩如生的活人傀儡? 公子苑张狂大笑,他一把松开牵引丝线的手腕,抄出一枚看起来黝黑古怪的盒子,仰天狂啸,“笑话!你以为在下右手坏了还能操控偃术自如?不过是,掩人耳目,你们这些蠢人!” 他左手高高举起黝黑的蛊盒,刻满繁复暗纹的虫盒,带着阴森逼人的寒光。 只要蛊盒一开,那么整个大理皇宫,将会尸骨无存! 这是他最后的退路,无法一举得手,只能徐徐图之,先给大理笼上一层巨大灾难。 “你!”匍匐在地的国君吓得胆肝俱裂,目眦欲裂,他怎么都没想到,狼子野心的恶徒居然是他亲自首肯迎进皇宫。 “来人!来人啊!护驾!”国君艰难地抬起眼,躲过了美女傀儡的银针机关,想不到,等待他的是更惊悚骇怖的必死蛊盒。 公子苑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他欲颠欲狂地高举黝黑蛊盒,笑得畅快淋漓,“老头子,你想不到吧!先破而立这句话,在下先用上。大理,势必先破而立!” 狂妄嚣张的大笑声,兴奋至极的疯癫,公子苑裂开嘴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高举的手中,“擦咔”一声,蛊盒机关就要弹开。 “嘭——” 一记飞快地肘击。 唐百衣一个箭步将整个身子轰击冲出,带着如同出膛炮弹般的冲速。 然而,公子苑的动作比自己想象的更灵活。 他一个侧步避开,高举蛊盒饶有意思地盯着已经放开丝线的唐百衣,冷笑,“半瓶水晃荡的废物,偃师离开丝线,什么都不是。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能阻止得了我手中机关的速度?” 唐百衣紧盯住公子苑的狞笑,右侧闪身上前,勾起嘴角,“是么?” “轰——” 就在公子苑心中笃定地弹开蛊盒机关之际,左侧突然被一记犀利霸道的力量轰击了个对穿。 一柄重型弯刀,狠戾地穿透他的身躯,透骨穿出。 整个议事殿,一片寂静。 只剩下公子苑胸腔口汩汩洒下的鲜血,如同小溪般发生滴答声。 傀儡男子斗笠掀开,露出一张清冷绝伦的脸。 冷冽孤高的姿容,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意,如同九天之下降临的仙君。 “不,可能?”公子苑惊诧地艰难转过脸,看着失去丝线还能灵活动作的傀儡男子。 震惊,惊怖,恐惧!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傀儡,失去丝线还能动作? 没有一个偃师能做到如此! 除非……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傀儡! “你!够毒!”公子苑咬牙切齿,阴冷盯住唐百衣,不甘心地从牙缝中蹦出切齿的仇恨。 唐百衣抱了个拳,“毒不过你,兵不厌诈。” 瞒天过海同偃师对决,只能将沐珩假扮傀儡,掩人耳目。 这一招,看来,是有奇效。 公子苑哪里能想到,自己根本不会偃术,没有傀儡,有的只是跟在自己身后,扮作傀儡人的沐珩。 殷家将军府出身的沐珩,武艺速度,不在话下。 沐珩一把将弯刀抽出,冷冷看着歪斜倒地的公子苑,嫌弃地随意抽刀在梁柱上揩了揩满刀的血痕。 公子苑惊恐地倒地,两眼直勾勾盯住杀人如同吃饭一般的沐珩,张大嘴,久久反应不过来。直到他偏脸看过沐珩脖侧一处不显眼的黯淡斑点,才大笑出声,笑到双眼流出眼泪。 “好,好,好!好极!好极!是你!是你!” 唐百衣一脚把倒在血泊中兀自狂笑的公子苑踹飞,看他翻了好几个筋斗才作罢,“陛下?这个人,你是不是得……” 震惊到下巴都惊掉,久久匍匐在地缓不过神来的大理国君,完全失语,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刚才,他经历了离鬼门关最近的一趟游走。 险些,他就要进到阴曹地府报道。 “陛下?陛下?”唐百衣皱眉看了看失态的国君,趴在地上努力用手晃了晃他,“陛下,这回的赏赐……” 自己可是救驾有功啊,赏赐,呵,绝对少不了。 “赏,赏,赏。”国君深吸一口气,魂魄归为,重新捡起掉落的真龙金冠,镇定神情,“赏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 “好嘞!”唐百衣笑得眉飞色舞。这顺手功夫就得了一笔又一笔的恩赐,简直就是天上掉钱,地上捡钱。 “来人!押下去!孤要亲自审问!”国君重振圣威后,冷眼剜了剜滚落在一边,半死不活,浑身浴血,看起来没多少时间能活的公子苑,恢复了帝王威严。 唐百衣顺手扯过机关全掉落撒一地的美女傀儡,塞在沐珩怀里。 这次救驾的收获,万两黄金是远远不够的,大理国君命不能只值万两黄金啊对不对。这具偃术傀儡,自己就顺手牵羊拿走了。 想来,陛下就算问自己讨要,自己也会用“危险”“恐撞国运”的由头避过去。 傀儡美女,自己笑纳了! 这可是多少江湖上的人求也求不来的天机阁傀儡啊! 就在这时,门口同样惊诧到失语的公公,尽职尽责地扯了一嗓子,“国师到!” 门口,一个不成人样的血人被侍卫架进来的刹那,唐百衣就炸了! 君宁卿,披头散发,满脸污浊,剥去上衣的上半身,血肉外翻,腐烂的血肉溃烂一片。更有蛆虫来回爬满整个上半身。 “师父?”唐百衣此刻只有一刀砍了国君的冲动。 大理囚牢,就是这么对待先国师的? 师父不过是跟随自己去了一趟颐国,无功而返,就算被公子苑抹黑,国君看在师父为大理鞠躬尽瘁十年的份上,也不该这么蹂躏虐待。 这……是人能做出的事么? “徒弟。”君宁卿艰难地仰起眼,扯出苦涩的笑。 第四百零六章扑朔迷离局中局 “师父……”唐百衣生生隐忍住反手挥刀砍死国君的冲动,心痛地一个跪地,死死抱住被蛆虫爬满全身的君宁卿。 这可是将自己捡回一条命的师父啊。 就算自己中途失忆,师父并非自己穿越后对自己好的第一人,但救命授业的恩情,大于天。 自己不是个烂好人,甚至不是个好人。但君宁卿对于自己,是不一样的。 “师父。”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唐百衣紧紧抱住君宁卿哭得痛彻心扉,泪流满面。 这些伤口,就好像一刀刀剐在自己身上一般。 身后,沐珩眼色沉下,望着君宁卿清明的眼眸,眉头蹙起。 那双眼睛,过于明澈干净,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人的精气神。 君宁卿,在演。 国君刚威风凛凛地挥手命人把公子苑拿下,此刻蓦地愣住, 戴着金玉龙冠的国君眯起眼,反复打量重伤不治的君宁卿。 他什么时候命人这般虐待过国师?这明显不是出自他的旨意。但身陷囫囵的君宁卿重伤不治,落了个这般凄凉的惨状,他作为一国之君,还能逃脱责任? 若不是他十分确信,他没有下达过虐打国师的命令,他也险些以为蹂躏君宁卿是他自己的旨意。毕竟,整个大理国,还有谁,敢屈打顺应天命聆听天启的国师? 哪怕是,被废先国师,也不可。 “徒弟。”君宁卿苦笑一声,一缕缕被鲜血浸染的墨发,此刻如同失了生机的枝条,随风凄凉地晃荡。 “滴答——”嘴角流出的血,恰到好处的一滴滴淌下。 “师父……我早就该来。”唐百衣生生咬住唇瓣,一下又一下心疼地用手描摹那皮肉外翻的伤口,懊悔自己没随身带止血药。 “陛下!快宣御医!”唐百衣焦急地转过脸,对上的却是国君两袖清风,事不关己的威严模样。 就好像,出事的人不是国师,而是街头随便哪条阿猫阿狗一般。 “君姑娘。”高高在上的帝王,难得露出一份踌躇,“君姑娘之前说的聆听天启下的国运预言,是真的?” 国君一想到唐百衣能把大理国运从古到今,再预言的那么通透,顿时心中燃起一个想法。 君宁卿继位国师后,大理并无多好起色,甚至还有天灾人祸。如果君宁卿的徒弟是担任国师的一把好手,那么他不介意立马将唐百衣扶正,扶上国师位,以佑大理! “对。”唐百衣实话实说,自己确实背诵了一遍现代历史书里的大理历史。 国君更是喜不自胜,看也没看重伤难愈的君宁卿,恭恭敬敬地一把将唐百衣搀扶起,礼贤下士般语重心长道,“君姑娘当真乃大理幸事!天佑大理!” 唐百衣,“……” 国君立马大手一挥,准备下旨,“来人!即日起,封君姑娘为无上国师……” “陛下!”得知国君圣意的唐百衣头皮发麻。 自己只想着怎么把君宁卿带离大理。沐珩不在颐国朝堂的事可以瞒一时,但沐珩终究是要回归朝堂的,若自己和君宁卿还在大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成为大理陛下口中的美食。 “还请陛下治好师父的伤,此事容后商榷,师父在上,弟子不敢越矩。” “哦?”国君声音骤冷。 圣威大怒。 居然有人敢出言顶撞。 这在大理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有人敢当面同他这位帝王说“容后商榷”,反了天! 沐珩冷眼看了看狠狠抖威风的大理国君,面无表情。 “你可想好了。”重重的威严,圣颜大怒! 唐百衣咽了咽喉,额头沁出冷汗。 在皇权强压下,什么本事都是假的,权就是权,有权有势有天下,再蹦跶的狠人都能被镇压。 唐百衣悄悄瞥了眼君宁卿。 君宁卿一身满是伤痕,颓然歪坐在地,血肉外翻,大面积感染,游走在生死边缘。 出乎自己意料的是,君宁卿极难地翕动唇瓣,苦笑了一声。 “陛下。”君宁卿一身血污,沉静的声音却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国师,“丹药一事,在下愿意一试。” 一句话,从容不迫,带着笃定的淡然。 整个议事殿,鸦雀无声。 唐百衣冒出一头问号,什么丹药? 沐珩若有所思地看着君宁卿,等待他后半句话。 大权在握的大理国君,眯起眼,冷厉的目光打量慢条斯理的君宁卿,一字一顿,“探孤的消息,胆子不小。国师怎知孤命人炼制丹药。” 君宁卿无视唐百衣一头困惑,淡然笑了笑,虚弱道,“在下徒弟愚钝,还请陛下命人寻丹药药方,药方齐全后,三个月内,在下必能配出。” 唐百衣咬了咬牙,看着一身血污还气定神闲的君宁卿,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又是什么药方,什么丹药。 “至于在下的门徒。”君宁卿咳出一滩血,任由明晃晃的鲜血浸染大地,抬起如同破碎人偶般的白皙侧颜,笑得淡然,“还请陛下赐她自由。” 一句“赐她自由”让唐百衣心中刺痛。 自由,这本是鬼谷首徒君宁卿拥有的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桀骜不羁少年臣,鲜衣怒马纵歌踏行。这是江湖上盛传的美谈,也是所有江湖人对鬼谷首徒最深的印象。 而现在,被困一隅的君宁卿,屈于皇宫一角,事事被匡正,哪里有自由可言。 “陛下,是在下斗胆。”君宁卿含笑提完要求,便随意歪坐在一边,也不顾凌乱的散发,不顾袒露在外触目惊心的肌肤。 唐百衣更是哽咽,师父当真是处处为自己设想,自己能有这么个温暖的师父,是自己的大幸。 沐珩目光流连于气定神闲的君宁卿,和被感动到涕泪纵横的唐百衣间,默默勾起一个冷笑。 大理国君一抚几案,眉头紧蹙,沉吟后,眯眼缓缓道,“可以。” 唐百衣身体一震。 国君随后继续接口道,“但是,寻找丹药,得由她!” 说完,国君手一指,直接指向兀自感动到垂泪的唐百衣。 唐百衣,“……” 怎么感觉这是一个局。 是不是有人挖了个坑,故意要把自己埋了? 第四百零七章我的仆人又聋又瞎 国君威严地屈指在几案上弹了弹,笑得颇有帝王威仪,“此事这么定下,既然你们师徒情深,那么孤不妨成全。”顿了顿,“君宁卿,你暂居国师位,至于你,君紫青。” 唐百衣身体一僵。 国君充满威严的沉音回荡在议事殿中,“若你寻不到药方,那么你师父的头颅将被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唐百衣难以置信地锁紧眉头,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辩驳道,“陛下?师父可是国师,您就不怕遭到天……” “谴”字未出,后半句话头已经被君宁卿怒喝住,“住口!能替陛下分忧,佑我大理,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徒弟,你,越矩了。” 顿时,唐百衣眼泪含在眼眶中,憋屈又不明白地盯住立场坚定的君宁卿,一时间,实在捉摸不透师父到底在坚持什么? 君宁卿登上国师位,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真的是为了贴近真龙气运以恢复功力么?还是为了接替羁绊深厚的故世友人,成全友人的遗愿?还是为了,精忠报国? 唐百衣死死咬紧嘴唇,忍住委屈,不让更多的感情发泄出来。 自己只想把君宁卿救出大理,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他保护起来。他,不愿意么? 他是自己的师父,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自己都希望他能安稳地活着,而不是身陷囫囵,被一个昏君操纵来去,折腾掉性命。 “师父?”唐百衣小心翼翼最后试探了一句。 君宁卿冷下脸,看都没看唐百衣一眼,恭恭敬敬拜了个臣礼,“臣自当殚精竭虑,做好分内事。请陛下放心。” “好,好,好。”国君抚掌满意地勾起嘴角,愉悦的笑容将眼梢挤出好几道褶子。 顿了顿,国君疑心地瞥了眼垂手站在梁柱边,存在感很低的沐珩,眯起眼,“你,是谁。” 饶是天天伏案批阅奏折的国君,也看出,梁柱边的男子是个高手。 沐珩眼皮抬起,闲闲淡淡地扫了眼前方,看都没看问话的国君,孤高清冷的如同高岭之花。 君宁卿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等着沐珩陷入困境。 国君更是狐疑,“你,把脸抬起来。” 铿锵有力的命令,充满君王威仪。大理觊觎中原颐国已久,百业兴盛后的颐国更是将目光放在吞并大理上。而颐国摄政王沐珩,更是对攻下大理做了提前布局和规划,就等时机成熟。 两国迟早会有一战。 如今,大理国君,指名道姓要颐国摄政王把脸抬起来,带着高高在上的勒令口吻。 整个议事殿,气氛低沉到一触即发。 就在千钧一发间,唐百衣一个箭步跨上,抹了抹湿润的脸,讪笑道,“陛下,他是臣的人。” “什么人。”国君脸色不好看,只因为沐珩完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梁柱边垂手站立的沐珩负手而立,清冷淡漠的眼中,毫无对大理国君的敬畏。 唐百衣连忙破涕为笑打着哈哈,“是臣的……仆人!” 仆人! 整个议事殿,万籁俱静。 一句“仆人”直接把权倾朝野的颐国摄政王从高位打入地下。 君宁卿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矜贵冷漠的“仆人”沐珩。 沐珩身形一僵,难得神情有了变化,脸色极其复杂。 唐百衣继续正色道,“回陛下,臣这个仆人,有点特别,他不仅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看不见也听不见。所以他没法回答陛下您的问题,也看不到陛下您,还请陛下恕罪。” 煞有介事的解释。 唐百衣顿时心中一舒坦,觉得自己可谓是绝顶机智。只希望沐珩别再同政治仇敌大理国君碰面,不然有的自己心惊胆颤。 “仆人?又聋又瞎?”国君有些不相信地蹙眉又盯着如谪仙般的沐珩上下打量了一下。 “对对对!没错!没错!”唐百衣一把扶住冷下脸的沐珩,一边讪笑一边连忙把沐珩带了下去,“陛下,您先和师父交代事,回头臣来领命。” 说着,君宁卿眼睁睁地看着唐百衣一路挟着沐珩,狠狠将人拖出了议事殿。 他震惊了,居然能有人把传闻中喜怒无常的魔王殷北离制衡成这般。 还有人敢当着殷北离的面,诽谤他又聋又瞎?而殷北离只能生生受着? …… 另一边,一把将沐珩挟出议事殿的唐百衣,长舒一口气! 终于能缓一缓! 不过,事情好像毫无进展。 师父到底在高什么名堂!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折腾什么?怎样才能把斩钉截铁要留在皇宫的师父带出大理? “阿珩。” “这是好事。”沐珩沉下目光,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什么?”唐百衣狐疑地凑过去,“阿珩,你知道什么?” 沐珩淡淡转过脸来,棱角分明的侧颜,绝色惊艳的姿容。 唐百衣咽了咽喉,发誓不能被美色冲昏头,尤其是一个长得很绝色的忠犬。 沐珩笑了笑,温柔地抬起大手,捋过面前女子的长发,长臂一舒,将人拥揽进怀中,在女子眉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放手去做。”沉哑的嗓音缭绕在耳畔。 唐百衣被结实的臂弯搂抱地挺舒服,但心中依旧有好多问号。 沐珩既然不肯说,自己也有办法查明白。 是夜,月黑风高。 唐百衣披上一件玄黑夜行衣,鬼鬼祟祟地绕出客栈,紧跟上沐珩远行的步伐。 呵,自己就知道,沐珩肯定有线索!大半夜,他还想抛下自己,去和什么人会面?你们一个个对我打哑谜,我还不能顺藤摸瓜自己查了? 沐珩墨发张扬在夜风中,他白衣一闪一转,整个人轻功纵跃飞快地消失在皇城高墙后。 唐百衣,“……” 这就是自己业务不精的后果么,连跟踪都要跟丢? 突然,耳后响起一阵兴冲冲的聒噪声,带点幸灾乐祸,“夫人,要追么。” 突如其来的低声,吓得唐百衣一跳,整个人蹦起三尺高! 第四百零八章对立的两大佬达成共识 “干什么……”唐百衣刚喷出一句,准备口吐芬芳,看到暗卫老三那贱兮兮的脸时,登时搓了搓手,讨好地笑起来,“三儿啊。” “夫人,能不能换个称呼。” “阿三,来,赶紧的!翻!”唐百衣抄起暗卫老三的手,指了指高墙,急切地敲了敲墙面。 暗卫老三总觉得“阿三”这称呼好像更奇怪,却还是矜矜业业托起身侧人,轻功翻墙,“好嘞。” 唐百衣在暗卫老三脚不沾地的带路下,顺风顺水地跟着藏在一处殿梁后。 高处视野好,最合适窥视。 唐百衣看着兴奋莫名的老三,只觉得八卦如他,或许真的很合适暗卫这个活儿。 “夫人,看!”暗卫老三眼睛兴奋地晶晶亮,一副好奇心得到满足的餍足模样。 老三所指的树影下,沐珩正抱臂倚靠在树干上,同一名长衫青年对话。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眼睛瞪到最大!难以置信地眯眼又努力看了看。 那干干净净手脚完好,走路顺畅带风的长衫青年,可不正是师父君宁卿么! 师父他,什么伤都没受? 他是装的? 骗取自己的眼泪?还是为了别的? 大树阴影中。 沐珩抱臂慵懒倚靠在树干上,淡淡望着含笑的君宁卿,冷哼一声,“好算计。” 君宁卿广袖灌风,夜风吹得他仙风道骨,霁月清风般缥缈。 “算不过摄政王你。” 沐珩挑了挑眉,扯出讥诮一笑,“想不到鬼谷首徒居然是个忠国之人,再倾慕的女子,在社稷前都是粪土。” 一阵猛烈夜风刮来,吹得大树婆娑摇晃,暗影叠叠。 不远处,殿梁后,唐百衣竖起耳朵,依稀听了个大概,眉头蹙起,恨不得听得更清楚些。 “哦?”君宁卿笑得依旧如沐春风,眉眼温润,“殷大人以为在下算计的是唐姑娘?” “不然呢。” 君宁卿端详着倚树站立的沐珩笑出声来,“在下算计的可是殷大人你啊。” 树影下,两个交谈中的青年,和谐地站在一处。 殿梁后,唐百衣困惑地竖起耳朵,只想听得更明白些,但是,夜风太大,听见的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夫人,回去吧。”暗卫老三有些担忧地看着远处的两人,估摸了下时间,交谈也该结束,万一被主子瞧见是他带夫人来,又要倒大霉。 然而,唐百衣做出一个决定。 既然你们背着我,达成一致,各个一肚子的坏水,还把我蒙在鼓里,那么就算是唬你们,我也得拿出气势来。 “嘭——” 树影边,一名女子腰杆一挺,闲庭信步般散步走来,煞有介事地将折扇甩得“哗哗”作响。 “两位公子,风景不错啊?” 女音一出,君宁卿脸色刹那间很难看。 他整个人后退一步,下意识环顾左右。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唐百衣会出现在这里。 “师父?”唐百衣率先对君宁卿发难,“师父这伤好的挺快啊。” 一句轻飘飘的话,带着寻常的关切慰问,让先前还对沐珩卖关子的君宁卿,突然间不知怎么作答。 “徒弟。”君宁卿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为师自幼伤口愈合的快。” “嗯?”唐百衣倏地凑上前,狐疑地眯起眼,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拽开君宁卿的衣襟。 “嘶拉——” 大大的破损,整块衣襟破破烂烂地荡在夜风中,凄凉无比。 而君宁卿紧致精壮的上半身,肌肤白皙温润,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光辉,哪里有白日里看到血肉外翻的狰狞伤口? “嗯?”唐百衣意有所指地努了努君宁卿过于美好的上半身,闲淡地等着解释。 沐珩看着唐百衣过于大胆的撕扯,没有说话。 “胡闹!”两声齐刷刷的斥责,节奏都一般,整齐划一。 唐百衣跟着君宁卿的呵斥,晃着头老神在在地同时喊出。 “孽徒!”又是两声齐刷刷的怒喝,一模一样。 唐百衣早就想到君宁卿会怎么训斥自己,踩点都精准万分。 沐珩看了看左右两人,挑了挑眉,抱臂倚靠在树干上,什么都没说。 君宁卿一时语塞,被精明的徒弟堵住所有的话头,以往口若悬河的教诲话语被彻底堵在喉间。 堂堂大理国师,从未像今日这般窘迫。 他居然被徒弟堵了个哑口无言! “师父?”唐百衣揶揄地学着沐珩靠着树干,一派气定神闲的从容神态,“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要不要,解释一下?” 其实,自己只听了个前因,后半截交谈自己是一句都没听见。 但套人话总得虚张声势,在气势上,把一肚子黑水的师父压倒! 君宁卿尴尬地翕动唇瓣,却什么解释都没说出来。 “师父?”唐百衣逼近一步,看着面前霁月清风的君宁卿窘迫地后退一步。 自己连连逼近,君宁卿连连后退。 如果有大理子民,看到他们高高在上奉若神明的国师,居然被这么亵渎逼迫,绝对会奋起反击也要维护国师声誉。 那可是他们每天用虔诚目光膜拜的国师啊!居然被一个丫头逼到毫无反手之力? “徒弟。”良久,君宁卿终于放弃般的长叹一声,仰起依旧清明干净的眼,冲唐百衣笑得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相信为师。” 唐百衣瘪了瘪嘴。 特么的,自己不信!你们两个大腹黑,自己一个都不信! 全是一肚皮的坏水。 君宁卿眉眼似乎落进星辰,灼灼星光将他衬得越发月朗风清,令人不忍亵渎,“徒弟,相信为师,为师会一直站在你身侧。” 一句话说完,君宁卿一卷广袖,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唐百衣看愣了。 这么不拖泥带水,也不絮絮叨叨了?这还是自家那自恋毒蛇还强迫症的师父么? “阿珩?”唐百衣狐疑地继续将目光转向闲淡从容的沐珩。 这两人到底是交换了什么意见,才从对立立场达成了共识? 而且,这个共识和自己密切相关。 但,自己,却不知道! 沐珩眉眼清冷,眸底却一片温柔。他一把叩住面前好奇心爆棚的女子,在那眉间印上一吻,用温热的体温将怀中女子整个包裹住。 浑厚的男子气息夹杂着好闻的皂荚清香扑面而来。 “回去,领罚。”沐珩抱着唐百衣,头也没回,翻出高墙,沉声交代给尾随在后的暗卫老三一声。 暗卫老三整个人哆嗦一下,内心委屈。 主子明显就知道夫人跟着!主子就是故意让夫人跟着来拆穿国师的主意。主子肯定对自己带着夫人躲在附近满意的不得了,但他居然在夫人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让自己领罚。 真是倒大霉…… 第四百零九章孽徒的回礼 这几天,唐百衣过得并不安稳。 大理国君命人宣召下旨,命自己在两个月内必须带回三枚药材。 虽然国君没有下明确的威胁,威吓如果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会怎样,但沐珩倒是兴致颇高。 “不去会怎样。”唐百衣有点愁闷的看着连字都看不明白的药材名,发愣。 沐珩瞥了瞥三枚药材,目光深邃,“不难拿到。” 唐百衣立马心中翻了个白眼。 不难拿到?那陛下派谁去拿不是拿,为什么非派自己?还不是看中自己有个高手“仆人”? 这三枚药材如果不难拿,自己能把舌头咬下去。 沐珩,我信你个鬼。 “师父他怎么说。” 沐珩若有深意地看了看什么都不知道的唐百衣,淡淡道,“国师被关押禁足,等到你带回药材才能被放出来。” 唐百衣瘪了瘪嘴,用“你在逗我”的眼神横了沐珩一眼。 君宁卿被关押?还重伤?那前些天自己看到生龙活虎的君宁卿,是假的么?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能打,还一个比一个能演。 行,自己就去拿了那三枚药材,看看这两人在算计自己什么。 “圣旨到!”突然门口尖细的嗓音亮起,一位公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君紫青接旨!” 唐百衣连忙恭敬跪下,乖顺地一板一眼。 “奉天承运,帝王诏曰,命君紫青即刻动身前往南疆,两月内,带回雷母草,玉珍丸,化天水三枚药材,缺一不可。如有逾期,君宁卿教徒无方,以身抵过。钦此。” 一句圣旨一出,唐百衣脑中如同被惊雷轰过一般。 抗旨不遵是死罪。 领了圣旨逾期交付也是死罪。 现在,陛下居然拿捏住自己死穴,直接用师父的死活来威胁自己? 这是不是很卑鄙! “这……”唐百衣抬起眼,登时试图迂回,但看着公公眯着眼闲哉的模样什么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铁公公,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一枚金灿灿的元宝。 传令公公眼前一亮,习以为常地翻手,不经意间收下,尖细的嗓音冷哼一声,“君姑娘倒是懂事,说罢,什么事。” 唐百衣笑得狗腿,“君国师在皇宫被禁足的事,还请铁公公多……” 话音未落,公公心知肚明地点点头,颇暧昧地瞥来一眼,笑得爽快,“得嘞,照顾个人咱家还是没问题的。一定好鱼好肉招待起来。” “不是。”唐百衣一想到君宁卿和沐珩合谋算计自己,导致如今自己被国君下了铁令,恨得咬牙切齿,“还请公公务必给君国师每日三餐送上素食,国师伤重体弱,一闻油腥会反胃,还请公公多照料,忌荤。” 公公一愣,没想到这一锭金元宝居然落了这么个嘱托,连忙喜笑颜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君姑娘师徒情深,忌荤也是为了国师好,咱家这就吩咐下去,一定办妥。” 说完,公公一捋拂尘,揣着元宝,保证再三地离开。 沐珩望着像没事人一般的唐百衣,不禁抹了抹额头。 夫人的报复,来得真快。 “走吧!阿珩!”唐百衣一拍沐珩的肩头,帮他戴正了小厮斗笠,兴冲冲地就要出门,“就当是游历!陛下送的黄金万两,够咱们好吃好喝!” 免费的古代旅行! 这可是自己穿越来后求之不得的欢畅假期!至于寻药材么,身后有个免费劳动力,不愁拿不到天机阁的线索。 另一边。 往后几日,君宁卿在皇宫里的日子苦不堪言。 “国师大人,这是今日份的调养菜品。” 满满一桌子清一色的绿叶菜,少油寡淡,有些菜里连盐都没放。 君宁卿眉骨抽搐,揉了揉并不存在的伤口,装作隐隐作疼,“铁公公,为何如此清汤寡水。” 疯狂暗示,受伤了,要吃点好的。 何况,他原本就爱肉食。这一顿没荤,都要他老命。 铁公公笑得露出黄牙,将拂尘捋得高高扬起,“回国师大人,这是您爱徒为您特地准备的疗养饭食,这段时间御膳房专门调人为国师大人您下锅唰的。” 下锅唰,直接过水,无油无盐,一品清淡。 君宁卿捂住有些反胃酸的肠胃,眉头紧锁,试着辩驳,“这事,陛下知晓么。” 顿时,铁公公脸色一沉,狗仗人势地冷哼一声,讥讽道,“还陛下?咱家尊称您一声国师还是给您爱徒面子。陛下令给您闭门禁足,没有关押下狱已经是念及旧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家劝国师大人认清形势,有吃就吃,有喝就喝!” 公公尖细的嗓音说完,怒甩拂尘,转身离开,留下一桌子绿莹莹的饭菜。 君宁卿望着满桌绿色,半点胃口也无。 他脑中浮现出唐百衣报复的畅快神情,不免苦笑,“孽徒!” 与此同时,大理国皇城。 沐珩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骏马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唐百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怪了,是谁在骂我。” 皇城城门口一路吹吹打打,俨然有人家在办喜事。 唢呐声不绝于耳,欢快的合乐喜宴摆满了皇城大广场,处处张灯结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喜事。 “赶紧去领份礼!侯府的管家说,只要去贺喜,每个人都有份礼啊!”路边几个吆喝的八卦婆娘,欢天喜地卖力高喊。她们传起街头八卦事来,一个顶俩。 唐百衣原本正要出城去寻药,倒是好奇地瞥了一眼,“侯府?是段八田那个侯府?” 直到唐百衣挤进分发份礼的人堆中,才知道,今天居然是宰相府千金同侯府嫡子的大喜日子。 “孙绮安和段八田?”顿时,唐百衣脸挤成地铁老公公看手机的表情包,整个人都不好了。 特么的,自己当年国学府的两个同学?还是两个互相不对付,处处掐架的两个家伙? 段八田那么胖!孙绮安又是个颜狗,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处的? 很快,唐百衣毫不犹豫地爬上沐珩肩头,终于探长脖子,看清新娘下轿后的热闹接亲场面。 一名大红喜袍的俊俏少年,若是忽略他一脸憨厚的傻笑,那绝对能称得上帅气逼人。但此刻少年幸福的傻样只让人想到“铁憨憨”三个字。 等等,这个帅小伙是谁? 第四百一十章故人“喜”相逢? 正将轿内娇俏新娘子横抱起的段八田,眼睛一瞥,突然双眼一亮! 他俯身同管家交代了一句,颇为得意地对着唐百衣仰头笑起来,笑得阳光灿烂明媚至极!他笑容闪耀的如同三千瓦的浴霸,亮瞎人眼。 正趴在沐珩脖子上,努力骑上肩的唐百衣,在拥挤的人海中艰难地探长脖子。 “不可能!真的是段八田?”唐百衣对上那闪耀浴霸眼后直接炸毛,跳起来,“段八田居然!减肥成功了?” 是什么动力能让一个敦实的胖子在短短半年里减成一个俊俏小哥? 是酸臭的爱情力量么? 很快,侯府门口亮起段八田干净的声音。 同往常一样,嗓音敦厚。 “诸位!小爷今日要感谢一个人!” 新郎官一句话一出,直接让全场安静。 突如其来的一句喊话,让侯府管家同一众接亲的下人都始料未及。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如此隆重的大喜日子里,侯府嫡子段八田居然会当街说出“感谢一个人”的话。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小侯爷,什么时候说过“感谢”二字?连对他老娘都没有! 整片张灯结彩的场地,万籁俱静! 所有路过的人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唐百衣同样竖起耳朵,狐疑地打量瘦下来后的段八田。果然,减肥就是最好的整容,不得不说段八田现在这般还真有点翩翩贵公子的味道。 胖子都是潜力股啊。 “感激谁啊?” “咱们大理赫赫有名的小侯爷,大喜日子来谢恩了!厉害啊,到底是谁?” “莫非感激的是新娘子?媒人?” “肯定是感激岳父了!在大喜日子赶紧巴结一波宰相,这对侯府可是大大有利啊!” 就在众人纷纷揣测时,段八田横抱着一身繁复嫁衣的孙绮安,笑得阳光灿烂。 嘹亮的嗓音震遍全场。 “小爷要感激的人,是。” 众人纷纷屏住一口气,眯着眼,探长脖子,动都不敢动,生怕漏掉一个字。 唐百衣也身体僵住,扒拉住沐珩的脖子努力维持平衡。 段八田目光缓缓扫过密密麻麻的人海,落在唐百衣身上,手指猛地一指,“就是她!君紫青!” 一时间,铿锵有力的指名道姓声,回荡开来。 数以百计的目光纷纷射向唐百衣。 唐百衣看到段八田不正常的目光,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自己被点名,还是一怔。 他感谢自己什么? 自己有什么好被他感谢的,孙绮安又不是自己帮他追到手的。 段八田迎着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亮起干净响亮的声音,眼神干净剔透,“君紫青!欠你的债,小爷终于还清了!就因为还钱,小爷天天夜不能寐,茶饭也没胃口吃,连夜市美食街都不去逛,每天琢磨怎么填上这窟窿!现在,无债一身轻!小爷还瘦了!” 说着,段八田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腰杆,秀了秀那不再是三圈橡皮艇的肥胖腰身,很是得意地仰起倨傲的下巴。 活脱脱一只减肥成功的傲气童子鸡。 唐百衣嘴角抽搐,一时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整片人海纷纷哗然! “那君姑娘就是国师门徒么?” “当真是大义凛然啊,还肯借小侯爷钱,谁都知道小侯爷顽劣不堪连侯府都管不住。能让小侯爷欠债还钱的人,一定是大大了不得的人!” “君姑娘当真好胸襟好气量啊!舍得借钱,阔气!不愧是国师院的人!” 顿时,趴在沐珩肩头,傲立人群的唐百衣只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纷纷射来,带着无比的虔诚! 人群望向自己,就像望着高高在上的国师一般,虔诚敬畏又拜服。 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听到人群热议的段八田,脸色一变,恼羞成怒。 他原本只是想讥讽一下唐百衣,让她看看,当年她变着法子各种折磨他,恐吓讹他钱,现在他因祸得福,喜抱美人归。 但是,他哪里想到,他口中的讥讽,在众人耳中,居然听成了“他向国师门徒借钱后,努力填窟窿还钱。”小侯爷顽劣不堪的印象深入人心,众人只觉得如果小侯爷还钱,那一定是欠债!而且借的数目还不小。 他的嘲讽,生生给唐百衣带来一波交口称赞。 “你!”段八田憋得脸通红,一时间,他对唐百衣炫耀体型的爽感也消失了。 趴在沐珩肩头的唐百衣想了想,很大度地一挥手,朗声道,“今日是故友大喜日子!我倒是来的晚了。这样,一会儿我命国师院送来我这几年赚的私房钱,三千两黄金,以贺大喜!聊表对孙姑娘和段小侯爷成好事的心意。” 三千两黄金! 一众路人纷纷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朝唐百衣转过脖子,将头都差点扭下来。 三千两黄金!他们没有听错吧! 国师门徒真的是出手大方!为人大度!我辈楷模典范! 如果说,之前众人望着唐百衣的目光是虔诚,那么此刻就是激动到眼睛发亮发光,如同钻石般灼灼夺目! 小侯爷段八田张大嘴,呆若木鸡,连他怀里的孙绮安都扭着一头的喜帕,有点待不住。 三千两黄金啊!她嫁妆都没这么多! 唐百衣当真是顾念旧谊,送了她个天大的面子! 顿时,孙绮安心中对唐百衣更是感激,恨不得立马揭开帕子给故友一个大大拥抱。 在众人窃窃私语间,段八田脸色更是难看,憋到黑! 别人不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刚开始震惊到没反应过来的段八田,此刻心中了然,恨到咬牙切齿。 这三千两黄金,不是唐百衣赚的什么私房钱,而是她从他口袋里讹的啊!还是九牛一毛而已! 天知道唐百衣一共讹了他多少钱!这时候用送喜礼的方式,光天化日之下又还到他口袋里。众目睽睽中,他还必须表达感激! “谢,谢君姑娘了!”段八田咬住牙,脸色丰富多彩,话中不得不端着喜气洋洋的感激,看起来滑稽无比。 唐百衣很大度地挥挥手,笑得明媚又纯良,“不客气,故友喜事,表示表示是应该的。”顿了顿,又加了句,“对了,小侯爷可别高兴地又胡吃海喝啊。” 段八田有了私房钱会怎样? 逛夜市美食街,天天大鱼大肉,将减掉的膘长回来! 被唐百衣堵了一句,硬生生憋住一口气的段八田,不能发泄,不能在人前破口大骂,还不能吐露欠钱的缘由。他气得脑门都憋住青筋来,只能恶狠狠咬碎牙,从牙缝中蹦出,“自然!小爷先不送了!” 一句赶紧走! 唐百衣笑得眼睛眯起,环住沐珩的脖颈,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 原地留下气得心肝直颤的段八田,和开心感激到喜极而泣的孙绮安。 第四百一十一章咱们不欢迎外乡人 骏马撒开四蹄一路狂奔。 唐百衣很舒服地一路后仰窝在沐珩宽厚的怀里。 因为恐高和颠簸,原本骑高头大马是件惊悚的事,但如今不知沐珩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将自己带的能同马背起伏的韵律一致,而且稳到完全不用考虑跌落。 “阿珩。” 扑面而来的劲风将话头全部吞没。 算了,唐百衣还是住了口,任由沐珩策马赶路吧。雷母草,玉珍丸,化天水三样药材虽然自己不知道有多稀有,多难找,但在天机阁阁主沉弥勒被弄下马后,沐珩胁迫何涤,拿到天机阁的不少权利。 天机密报,尽数在手。 突然,唐百衣想到一件事。 沐珩权利这么大,如果哪天同自己起了冲突,那自己岂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额,不过,全天下还有人能反击殷北离么? 算了,干不过的仗就不要硬打,该怂就怂。 南疆,锡兰城。 南域处处草木葳蕤,湿度很高。 整个小城弥漫着一股瘴气。 沐珩牵着马,头戴不显山不露水的斗笠,将整个面容遮掩在阴影中,缓缓穿过锡兰城主街。 马背上,唐百衣正环顾四周东张西望。 先前在进城时,沐珩已经交代过,南疆最容易找到的药材就是雷母草。不过,雷母草很特别,喜欢隐藏成雷芝的模样,隐藏在石缝后。只有买下南域一种对气味特别敏感的探路鼠,才能轻易探查到雷母草的位置。 锡兰城,聚集了南疆最大的几处黑市,唐百衣乘坐在马背上在主城区缓缓漫步,正是在找寻探路鼠的摊位。 很快,黑市一个偏僻的角落,散落几十个大笼子。 笼子里,各色探路鼠,应有尽有。 “这么容易?”唐百衣搓了搓手,不免乐呵起来,“阿珩,你帮我选一只吧。” 唐百衣翻身下马,却发现沐珩闲淡地牵马站在一边,神情清冷。 “阿珩?你随便帮我挑一只。” 沐珩抱臂站在一侧,眉眼温和,“随便选就行。” 他遗世而独立般长身而立,大有两袖清风一甩,不过问不掺和的架势。 唐百衣狐疑地望了望从开始就这般事不关己的沐珩,不免怀疑他是不是同君宁卿串通好了,特地安排这场游历来消遣自己。 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他只是作壁上观,这打的什么主意。 “掌柜的,给我拿一只最好的!”唐百衣高调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到摊位前排,指了指一只最显眼的笼子。 摊位上,最显眼的笼子,摆放的都是镇店之宝。 最大的笼子里,那只兴奋地一直在转圈圈的探路鼠,毛色油光顺滑,一双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得狡黠。一看就是探路好手。 掌柜的老头抬起眼,一看有生意上门,立马笑得眉飞色舞,“好嘞!客官,八百南疆币。” “好。”唐百衣正要翻口袋,一听到南疆币狐疑地蹙眉愣住,“南疆……币?掌柜的,八百南疆币换成黄金多少价?” 顿时,人群乐呵起来,纷纷起哄。 “什么黄金,不卖不卖!” “别拿外头那套来敷衍咱们南域人,没有南疆币就别想来换好货!” “还当黑市是你家开的呢,外乡人算什么玩意儿。” 唐百衣一听,惊呆了眼。 什么?黄金银两都不通用?颐国大理国的钱币都不能在南疆流通? 连换币都没地方换?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太闭塞了吧! “掌柜的?你们这连金子都不收?”唐百衣左想右想不可思议,又重重确认了一遍。 “不买就滚!咱家货都是宝贝,有的是人来抢。”掌柜的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皮子都懒得抬。 大笼子里,探路鼠活灵活现地上蹿下跳,将腮帮子喊得吱吱鼓起,似乎也在肆意嘲讽。 唐百衣当即深吸一口气,怒瞪着狗仗人势的大探路鼠,咬牙切齿,“小崽子!还敢笑我?把你炖了!” 大探路鼠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嘲笑地越发响亮,吱吱叫唤个不停,还不断转圈圈用屁股迎击。 唐百衣暴脾气上来,扬起巴掌瞪起眼,怒视气势汹汹挑衅的大探路鼠。 “来人,这只老鼠灵性的很,给我递过来。”一名身着鲜艳服侍的年轻女子,施施然走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姐妹。 这些漂亮女子,一看就是南疆人,一颦一笑,眉梢间的风情,极具南疆特色。 “师姐,这老鼠可不便宜啊,要八百币呢。” “咱们大师姐有的是钱,放心吧。师姐,能不能也给咱们分一只啊?” 一群身穿各色艳服的女子咯咯笑成一团,青春靓丽的气息吸引了不少过路汉子痴迷的目光。 很快,唐百衣先前看中的几只毛发最油光顺亮的探路鼠,都一一被连笼子包起来。 就连最角落的那只蓝点鼠也不例外。 “掌柜的。”唐百衣没死心,咬咬牙,“这里有没有哪里可以换币,哪怕是折价换也可以。” 自己身上还带着大理国君赐的大量银票,都是用十万两黄金换的。自己可是大富之人啊!这些银票足够自己在南疆胡吃海喝十几年! “没有没有,滚滚滚!南疆不欢迎外乡人!”掌柜的眼皮都懒得抬随手一挥,将人打发。随后他立马换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热情接待一群南疆女子。 顿时唐百衣沉默了。 这是,天要亡我!气运不佳么! 莫非,自己还真的要在南疆重新抄起胸口碎大石的卖艺技能,脏着脸要饭? 唐百衣一边想着要饭,一边拿眼睛去瞅身后的沐珩。 沐珩看上去,很抗打,碎大石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四目相对。 沐珩正好也抬起斗笠,望过来,眸底干净澄澈,深如幽谭。 “缺钱?” 唐百衣兴奋地险些跳起来,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沐珩肯定准备了南疆币!听他的话头,这是绝对准备充分气定神闲啊! 沐珩看了看兴奋到搓手的唐百衣,不动声色地将手掏了掏衣襟。 唐百衣激动地险些要跺脚,探长脖子努力盯着沐珩衣襟,像是能瞪出来八千南疆币一般。 自己就不行了,加价,甚至翻倍,能拿不下那只最机灵的大探路鼠! 有了探路鼠,自己寻找雷母草绝对事半功倍。别说两个月了,这三样药材一周内自己就有信心找全! 然而,当沐珩的大手慢慢从衣襟里掏出时,唐百衣笑容逐渐消失,脸垮下。 第四百一十二章还是花了一枚币 一枚寒酸,小薄,脏兮兮的南疆币。 只有一枚。 孤零零的南疆币躺在宽厚的手心中,可怜,弱小,又无助。 唐百衣努力接受现状,却发现怎么都接受无能,“阿珩,这个是……是所有的……咱们所有的……南疆钱?” 沐珩干脆利落地承认,将币递来,“偶然所得,没有准备过。” 唐百衣可疑地沉默了。 自己要收回先前大肆夸赞摄政王殷北离的话,世间还是有情报能难倒沐珩的,比如,南疆不通行也不兑换他国货币的事。 固步自封,闭塞自大到令人闻所未闻的南疆! 周围不知谁嗤笑一声,“这姑娘太可笑,刚才还信誓旦旦要买咱们师姐瞧中的探路鼠,现在倒好,居然只带了一南疆币。这不是消遣人么。” 轻松自然的嘲讽,将一众人流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很快,唐百衣成为人群侧目的焦点。 “师姐,她只有一枚币,就想买探路鼠,还想和师姐你抢呢,这怎么办?” “大师姐可是胸襟宽厚,说不定啊,大师姐心情好还能赏她一只。不就是一只几百南疆币呢。” 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回荡在人群中。 唐百衣不免心中对这声音产生一丝好感,还是有人替自己说话的,虽然自己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但至少有人声援自己,听上去心里舒坦。 然而,那人下一句话,让自己脸色沉下。 脆生生的女音再度响起,“大师姐每天走在路上施舍人家讨饭的,都给不少钱呢,权当她是要饭的好了,这可是积德行善。” 说完,人群哄笑声一片。 掌柜的也看热闹仰起脸大笑,抚掌啪啪直响。 脆生生的嗓音娇笑起来,带着嫌弃和厌恶,越笑越大声,鄙夷看好戏的心态毕露。 “师姐,你看这姑娘,脸色就像吃了隔夜饭一样,臭的很,她还真以为你会送她一只,居然当真了!” 更大声的哄笑声一阵又一阵,如同浪潮一般铺天盖地袭来。 就在众南疆女子人手一只毛色油亮的探路鼠时,唐百衣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来,逗了逗笼子里一只气息奄奄,肚皮朝天,眼看着要没气的探路鼠。 “掌柜的,这鼠怎么卖。” 南疆大师姐好奇地瞥来一眼,不屑地转过脸去。 不过是只快要死的探路鼠,就算吊着一口气活着,也派不上用场。 气息微弱的小探路鼠,身体瘦小,看上去又蠢又愚笨,还身怀脏病,显然活不长。 唐百衣没有等到掌柜的回话,亮起嗓音,朗声道,“掌柜的,你怎么卖死老鼠呢?” 一句死老鼠,将人群注意力吸引过来。 “呀!真的快死了!” “会不会传染啊,最近西边鼠瘟闹得厉害,这几笼还能买不?” “真的不行了,这老鼠脚都蹬天,动也不动。” 很快,原本不愿意搭理唐百衣的掌柜,怒气冲冲地抬起脸,对着唐百衣就是烦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喂!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胡说!小店会卖死耗子?” 掌柜烦躁地踢了踢笼子,瘦小的探路鼠更是四脚蹬天,僵立身体,动也不动,俨然咽了气。 人群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纷纷斥责无良商家用病耗子滥竽充数,也怀疑商家整个摊位都传上了鼠瘟,那些笼子里的探路鼠没有能躲过盛极一时的灾难鼠瘟。 顿时,掌柜的慌了。 “呀,有探路鼠得病了,大师姐,要不咱们换一家。你看,隔壁那家最前面的一只,可比咱们手上的还要好!” “那只探路鼠好聪明看起来,师姐,咱们去隔壁买吧。” 很快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个精光,众南疆女子纷纷调转枪头去光临隔壁黑市店铺。原地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掌柜。 掌柜整个人讷住。 要知道,他刚刚可是能卖出十几只上好探路鼠的!这些可是大客户啊,还是群体客户,他明明能赚翻的! 掌柜愤恨地望着唐百衣咬牙切齿,气得懊悔不迭,他今天出门怎么就能看黄历呢,撞到煞星。 唐百衣依旧不紧不慢笑得耐心十足,“掌柜的,这只,您怎么卖啊。” 自己指得赫然就是那奄奄一息的瘦小探路鼠。 “拿走拿走!赶紧拿走!晦气!”掌柜的连连摆手,恨不得把唐百衣呼吸吐出来的空气也挥走一般,恨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送你了,找个地方埋了得了!” 唐百衣有点兴奋地提起装着快死探路鼠的笼子,递上一枚南疆币,笑起来,“这哪里好意思呢,掌柜真是太客气。您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 仅仅一枚南疆币,被放在掌柜的面前。 顿时,掌柜脸黑一片。 周围还没散完的人群围着掌柜指指点点,纷纷感慨那仅有的一枚南疆币。 “这姑娘不错啊,肯冒着鼠疫风险给你收拾死耗子不说,还给你钱。可以可以。” 众人纷纷交口称赞,却掩口躲得远远的,生怕传上最近南疆最热的鼠疫。 于是,掌柜脸色更黑了。 “掌柜的,谢了!”唐百衣丝毫不见外地放下南疆币,提起装有探路鼠的笼子,转身离开。简单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唐百衣走了之后,掌柜的苦苦思索,又检查了一下一串探路鼠,摸了摸下巴胡须,困惑地猜测,“不可能啊,早上刚进的货,怎么可能鼠疫。不会是……那耗子装的?” 南国有智鼠,擅伪装。 顿时,掌柜的恍然大悟,懊悔不已。然而不论他再怎么想找回唐百衣,把那精明的探路鼠追回来时,唐百衣早就纵马离开,消失在视野中,难以追寻到踪迹。 “完蛋!好几百的南疆币!”掌柜痛哭流涕,望了望生意红火的隔壁摊位,肠子都悔青。 另一边,唐百衣兴高采烈地抱住装有瘦小探路鼠的笼子,悠哉地贴靠在沐珩坚硬的胸膛前,随着马背节奏起伏纵马。 “这耗子真是能吃啊。”一枚大理国特色蜜果被塞进笼中,唐百衣看着突然翻肚子精神起来,抱着蜜果肆意啃食的探路鼠,笑得眉飞色舞。 这探路鼠虽然看起来蠢蠢的,但倒也憨态可掬。就当是花了一枚南疆币,豢养一只宠物得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弱小可怜又无助 骏马缰绳被一扯,沐珩翻身下马,一套行云流水的跨马动作酣畅淋漓。 “这里,可以么?”唐百衣狐疑的揣着瘦小探路鼠,跟着翻身下马,却看见不远处聚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南疆女子。 还是熟人。 这群穿着艳丽服饰的女子正是先前在黑市摊位前碰上的一队人。 “大师姐,应该就是这里。” “咱们,放吧。” 美艳女子纷纷将硕大精明的探路鼠放在草地上,任由探路鼠探长身子,在空气中嗅气味,动耳朵。很快,为首的一只结实探路鼠机敏地向一个方向坚定地小跑离开。 “不愧是大师姐花了两千币买来的好宝贝,寻得这么快?” “大师姐,你肯定能寻到好东西!真羡慕啊。” “那是,也不看咱们大师姐是什么人,论起运气来,大师姐可是一等一的,又兼具实力。大师姐可是咱们出离谷里最厉害的人。” 一众明艳的年轻女子聚集在一处欢欢喜喜交口称赞,等到大师姐率先跟着探路鼠离开时,才有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大师姐不过就是运气好点,长得漂亮点,嘴甜会撒娇,才哄得师父把本事都传给她。要我说,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股酸溜溜的气氛蔓延在空气中。 一时间,一队女子各怀心思,奉承巴结大师姐的从众声音很快转变为一股柠檬酸味。 唐百衣慢慢抱着瘦小探路鼠走上前,看了看一众苗疆女子放鼠的圆圈。 这圆圈估计是有什么讲究,既然来到苗疆还是要根据当地风俗来。毕竟能依托一只宠物鼠找到雷母草的事,自己心里也没底。 沐珩将自己带来这里,一定也是发现这群人窝在这放鼠寻宝贝。 探路鼠,最能引路探宝,这块山谷也一定是暗藏丰富资源的风水宝地。 “去吧,试试。”唐百衣搓了搓看起来瘦小,可怜又无助的小探路鼠,将它捂热了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圆圈内,蹲下慢慢观察它。 这耗子,当真能闻到好东西? 一众酸溜溜的苗疆女子正趁着大师姐不在,聚众背地里嚼舌根,突然发现身后居然多了个人。 “你谁啊!” 一名暴躁女子首当其冲。 唐百衣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蹲着看着瘦弱的探路鼠。 瘦小探路鼠,刚被放下来,有点懵,脑子也不太灵活。 它努力扒拉了两下地面,东嗅嗅西闻闻,还原地开始不断转圈,很迷惑的模样。 如果说大师姐的探路鼠是学霸尖子,那唐百衣毫不怀疑地猜到自己这一枚币买来的探路鼠,是个傻憨傻憨的吊车尾。 或许,它在笼子里四仰八叉躺着,并不是鼠瘟也不是故作聪明的装死,只是脑子不想转,身体也懒得动,能躺着绝不趴着。 顿时,唐百衣耸拉下耳朵,也很绝望。 这特么……真的能闻到宝贝?还不如自己的鼻子呢! 一声尖刻犀利的嗤笑,暴躁苗疆女子一扭腰身,施施然往前一站,整个身子近乎贴到唐百衣蹲下的后背,“你谁啊!来咱们地盘干什么!哟,这不是连只老鼠都买不起的外乡人么,怎么,白捡来的老鼠,还指望它给你寻宝贝?你这个外乡人是把咱们南疆当金山,随便在地上舀一勺,就能挖到好东西是不是?” 众女子一见到唐百衣,立马认出来。 “二师姐,和这外乡人说什么呢。她这探路鼠脑子不好使,说不定啊,她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你看,她连药粉都没放,就想指使探路鼠寻宝?” 周围苗疆女子纷纷嘲讽大笑,笑得好大声。 这时候,唐百衣才注意到,每个苗疆女子手中都攥紧一包药粉,她们给伏地嗅气味的探路鼠身边都洒了些药粉。 “喂!”暴躁女子蛮横地伸腿重重一踩地,挑衅道,“你这个外乡人,知道这药粉是干嘛的么?” “二师姐,她怎么会知道,她肯定在做无用功。” “连药粉都没放,她这白捡来的探路鼠,怎么知道她让它闻宝贝?这不是乱来么。” “那老鼠看起来瘦不拉几,别说听命令了,估计连药粉的味道都闻不出。”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讽刺下,圆圈内,瘦小探路鼠有些困惑地扒拉草地,嗅了半天,又努力探起短小的前肢站起,在空气仰着头确认起来。 众人笑得更狂,不少苗疆女子指着唐百衣那可怜巴拉的老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看!这探路鼠还去瞅我买的老鼠!它居然还知道学样?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唐百衣端详着虽然弱小无助,但却很努力的瘦小探路鼠,它果然侧过脸望着其他同类在做的事,努力辨听,试着去理解它们在干什么。 自己没有下达寻宝命令的苗疆药粉,这只白捡来的探路鼠真的能找到雷母草么? “呀!”突然,一位苗疆女子惊喜呼了声,“找到了!” 她脚下的探路鼠终于确认了方向,朝西北角撒开四条腿猛冲过去。 很快,一人一鼠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接二连三,不少苗疆女子都紧紧跟着自家探路鼠远远离开,兴奋地准备挖宝贝。 半炷香时间过去,唐百衣蹲在圆圈内,身后只剩下暴躁苗疆二师姐。 圆圈里,可怜无助的瘦小探路鼠更迷茫了,它侧着头,就这样呆呆吹着冷风,眨巴一下圆溜溜的黑眼睛,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喂!”暴躁女子抱臂嗤笑,“我看你也别白费功夫,就你这样,是找不到好药材的。不如你来咱们出离谷,全天下所有的药材,哪怕是天上神仙吃的金贵药材,都能买到。” 唐百衣托腮慢慢道,“多谢,我要雷母草,玉珍丸,化天水,你们有么。” 暴躁女子倏地瞳孔紧缩,美目圆瞪,像是听见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顿时红唇一咧,仰头哈哈笑起来,前俯后仰,“你说,你说你要找什么?”她笑的眼泪流下,胸口剧烈起伏,“雷母草?玉珍丸?化天水?” 唐百衣肯定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转过脸,道,“你不是说出离谷什么药材都有么,连神仙吃的都有。这三样,肯定不是神仙吃的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不存在的药 被怼了一口的暴躁女子立马就怒到炸裂,横眉冷竖气得胸口直喘,红唇一张,唾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说出离谷有神仙吃的药材!但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三昧,连神仙都吃不到!” 连神仙都吃不到! 唐百衣不禁脑阔隐隐作疼,苗疆这怪地方,所有人说话都是这么夸张么,又是神仙又是世上第一,她们干脆说是人首蛇身的女娲后裔得了。 唐百衣不再理会口中吹大牛的苗疆女子,依旧蹲着注视着困惑不解的瘦小探路鼠。 “吱吱。”突然,暴躁女子的探路鼠有了反应,而且万分迫切很兴奋。 “好宝贝!”暴躁女子激动地口吐一句苗疆当地话,兴奋地眉飞色舞,头也不回地追着探路鼠跑远,离开前还不忘奚落一句,“少浪费时间!不然就等着化成望穿石!” 唐百衣也不懂望穿石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圆圈内,迷茫困惑的探路鼠好像受了启发一般,小眼睛圆睁,滴溜溜的转,短小的前肢探出,小心翼翼地往一个方向踏出一步。 东南方。 探路鼠一边踏出一步,还一边谨慎小心地回头,盯着唐百衣的脸色。好像胆子十分小。 唐百衣不禁大喜。能踏出一步也是好的,赶紧走,赶紧走啊!就算不能挖到雷母草,至少还能挖到点别的宝贝,能让自己在黑市换些苗疆通行货币就行。 很快,唐百衣脸色黑下来,只因为这只瘦弱的探路鼠又不走了。 它不断扒拉脚底的草地,还不时回头小心翼翼地看唐百衣的脸色,有点难以说出口的凄凉感。 唐百衣,“……” 果然,白捡的没好货。 这耗子怕是连自己让它干嘛都不知道。 然而,探路鼠一看到唐百衣沉下的冷脸,更是着急的团团转,反复用爪子扒拉草地,努力刨坑,吱吱乱叫。 “行,信你一回。如果什么都没有……”唐百衣一把掐住探路鼠的小身体,凑近大脸狠狠龇牙威胁,“就把你烤来吃掉!明白?” 探路鼠吓得瑟瑟发抖,圆溜溜的小眼睛诚惶诚恐地眨了眨,细小的爪子缩了缩。 可怜弱小……还没几两肉。 “嘭——” 唐百衣一把轰出老拳,狠狠砸向脚底地面。 然而,突如其来的震裂感,让自己直咂舌,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拳头,好痛! 这地下,是石头嘛? “让开。”低沉暗哑的嗓音。 唐百衣转头看了看。哎,怎么把沐珩忘了呢。阿珩这一路背景板,倒是存在感挺低的,不过这是现成的免费劳动力。 “阿珩。”唐百衣努了努沐珩背后的重型弯刀,想试着借过来,把大刀当作铁锹挖土。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撑起地球。 不过是地下的一块石头而已,一柄重刀,一个支点,一定能撬起。 沐珩古怪地看了看唐百衣过于明亮的眼神,随手将身后背负的弯刀解下。 正当唐百衣托着双手准备接刀时,沐珩“唰”一把抽开弯刀对着地面开始挖。 嗯,非常原始的挖土方式。 自己突然脑中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沐珩这般风姿绝色的人物,穿着贫穷寒酸的小厮布衫,头戴遮掩姿容的破斗笠,挽起袖子抄起大刀,看起来活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年轻农民。 若是现在有人指着努力垦地的沐珩,同大理国君指认说“这就是颐国摄政王”,大理国君铁定会把那个人乱棍打死。 唐百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膝坐着,欣赏着沐珩哗啦淌下汗水的侧颜,不禁想起在清口村时,看沐珩开春插秧的场景来。 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记录一下呢。 堂堂摄政王殷北离亲自上山下乡插秧垦地,若是把这样的画卷放在黑市上拍卖,那绝对能拍出天价! 一块大石头,又是一块大石头,又双叒是一块大石头。 沐珩每挖出一块大石头,唐百衣脸色都更黑一分。 手中被掐住的瘦小探路鼠瑟瑟发抖,努力仰着喉脖吱吱叫,像是再给沐珩打气,让他挖得更深一些。 阳光照耀下,沐珩将斗笠摘下,墨发披散搭在肩头,笼下一层金光。 他一甩额头沁出的汗珠,逆光而立,侧颜在光晕的衬托下,风华绝代,美得不染凡尘。 唐百衣抱膝托腮看呆了。 嗯,就算自家阿珩是农民,也是最俊的那个! 很快,先前离开挖药材的苗疆女子纷纷聚拢回来。 “呀!”为首的女子惊呼一声,“大师姐!你看!这傻丫头还在!” 唐百衣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掐捏着乖巧一动不动的探路鼠,一同看着沐珩辛勤挖地。 一个又深又窄的深坑。 沐珩整个人伏进深坑中,身影消失在地下,兀自向下刨着。 唐百衣已经看不到深入地下的沐珩人影,又被周围聒噪的人声吵得心烦。 “大师姐!这丫头莫不会是个疯子吧!” “还是个痴傻的!” “我看啊,这丫头的傻劲就和她手上那只老鼠一模一样!大师姐你瞧,这一人一耗子的呆样也差不离!” 周围爆发出哄堂大笑。 不少苗疆女子纷纷凑上前,提着珍惜名贵药材又是看看唐百衣,又是对着她手中的探路鼠比划两下,笑得不亦乐乎。 “还真的是挺像的!怎么有人能傻到和耗子一样?” 暴躁女子的嗓音亮起,嗤笑一声,“这丫头可不就是个傻子么,你们知道她刚才问我什么,她居然问我买雷母草,玉珍丸,化天水。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周围嘲讽的笑声更热烈,笑得震耳欲聋。 “这三昧药材可真是只在传闻里才有,她真是活在梦里!” “只有咱们出离谷长老的秘辛中才有记录这三种药材,那可是配出长生不老药的材料。但这世上,哪里有长生不老药啊!” 唐百衣虽然望着沐珩消失的身影发愣,还是将众人的谈话听进耳中。 大理国君要自己寻找的三昧药材,让君宁卿炼制,原来是为了制成长生药。 这当真是……荒谬,无稽之谈。 既然师父知道国君的意思,他还同沐珩联手设下局唆使自己奉命去寻药,那这两人又是在筹谋什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这宝贝我笑纳了 突然,地底一动。 地面微微震颤,一声又一声的开挖声从地下传来。 众苗疆女子震惊地美目圆瞪,发现地上居然还有个不显眼的深坑。 她们之前只顾着嘲讽唐百衣都没注意。 随着开挖声越来越接近中心,唐百衣手中的探路鼠激动兴奋地仰头吱吱乱叫,短小的前肢奋力挣扎,似乎也想要钻入地下寻找。 “吱吱吱吱——” 四面八方的老鼠吱吱声,众苗疆女子手中的探路鼠纷纷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师姐?” “大师姐,你这新买的探路鼠怎么也要跳下去?它们是发现了什么?” 众苗疆女子手中的探路鼠越发疯狂,它们努力撑起前肢,翕动鼻头,空气中弥散出的味道让它们兴奋到难以抑制。 顿时,大师姐手中的探路鼠,疯癫一窜,整个人挣脱开钳箍,掉落在地,疯了般的上蹿下跳后,右半边难以控制地颤抖。整只鼠身剧烈狂抖。 与此同时,所有苗疆女子手中的探路鼠都激动到癫狂,纷纷试图拼命挣脱。 一时间,所有苗疆女子都震惊怔住。 什么情况! “轰——” 一声来自地底的轰鸣,震颤大地,令众人脑中嗡嗡直响,草叶颤动。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从地坑里钻出的一名青年。 青年手中攥着一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根系植物,自然又随意地交到唐百衣手里。 唐百衣低头看了看。 什么玩意儿?这也不是草啊,不可能是雷母草,看起来也太丑了。 周围一声惊呼。 所有苗疆女子纷纷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美目圆瞪,瞳孔倏地紧缩。 就连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苗疆大师姐都嗓音带颤,震惊道,“篓嫁灵芝的根系?” 二师姐更是收敛起暴躁和利爪,瞠目结舌。 周遭一片安静。 所有人屏气凝神,视线紧紧盯住唐百衣手中的丑陋灵芝根,难以移开分毫。 唐百衣看了看在怀里欢快蹦跶难掩激动的瘦小探路鼠,很大方地扯下灵芝一撮根须,喂了过去。 瘦小探路鼠,哪里还有半点无精打采,它利索又果断地抬起小爪子,几下就把根须啃了个干净。嚼巴的模样似乎回味无穷。 周围寂静无声的沉默气氛,持续……直到探路鼠将根须的尾巴都吞进去。 突然,暴躁二师姐高高跳起,又惊又怒,恨不得张牙舞爪发泄狂怒。 “喂!你这个外乡人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喂给一只老鼠了什么东西!那可是篓嫁灵芝的根啊!” 她不解气似的,整张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眼眶赤红,“篓嫁灵芝!失传几百年的宝贝!最值钱最有药效的就是它的根系!你倒好,直接喂给一只老鼠!它配吗!它配吃那么金贵失传的宝贝么!你懂个屁!你个外乡人屁都不懂就乱来!” 周遭苗疆女子纷纷怒目圆瞪,气得胸口直喘气,好像唐百衣做了件天理不容的事,好像唐百衣是抢了她们的宝贝喂给一只宠物耗子。 “哦。”唐百衣淡淡应了一声,云淡风轻。 暴躁二师姐更是气得目眦欲裂,一把伸出手指指着唐百衣的鼻尖就要开骂。 “吱吱。” 就在暴躁二师姐气得浑身颤抖时,唐百衣又捋下一根篓嫁灵芝的根须,慢条斯理地喂给怀中的探路鼠。 又喂了一口。 这下,所有人愣到头皮发麻。 原先她们以为唐百衣不知道这南域失传宝贝的价值,但如今,她们二师姐口口声声告诉她了,她怎么还继续喂? 唐百衣等到探路鼠心满意足吃到饱,还打了个饱嗝后,才抬起眼来,提着被啃掉三分之一的篓嫁灵芝根系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我知道。” 一句话被落下后,唐百衣抱着探路鼠,提着剩下的篓嫁灵芝根,头也不回地离开,就好像同这些人毫无交集一般。 “嘭!” 一名苗疆女子手中的宝贝掉落在地,然而她一点都不心疼。 居然有人在明知道篓嫁灵芝金贵到价格飙上天的情况下,还舍得用来喂一只探路鼠? 那说明,这外乡人得有多财大气粗! 她们本地人引以为傲的失传宝贝,唐百衣居然不屑一顾,还大气地用来喂宠物鼠?! “那只鼠!”原本清高冷傲端着架子的大师姐也不能再淡定,她柳眉飞翘入鬓,眼眸中尽是不甘和胜负欲,冷冷道,“那根本不是探路鼠。” “大师姐?” 苗疆师妹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难得动怒的大师姐,战战兢兢,“大师姐,那小耗子不是探路鼠,还能是什么?” 大师姐努力深吸气,平顺呼吸,强压下意难平,冷声道,“是智鼠!” 南有智鼠,形貌类探路鼠,性机敏小心,擅伪装,不可豢养,寻遍千里而不可得。 所有人都愣住,惊诧地怎么都合不拢嘴。 暴躁二师姐望着唐百衣远去的方向,张大嘴呆呆道,“难怪难怪。” 她们嘲笑看不起的瘦小探路鼠,居然是个狡黠精明善于伪装的智鼠?她们脚底明明有失传宝贝她们却不知。 顿时,众苗疆女子纷纷低头看了看她们寻到的珍稀药材,恨恨地只想把药材摔落在地! 再珍贵的药材,在篓嫁灵芝根系的对比下,也不香了。 一声冷冷的切齿哼声,苗疆大师姐望着唐百衣还没走远的背影踏出一步,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器,沉声道,“想要白捡智鼠?没那么容易!” 一众苗疆女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师姐的意思。 一言不合,开抢! 南域的两大宝贝,智鼠和篓嫁灵芝,怎能落在外乡人的手里,传出去真是被人笑掉大牙。 “锵——” 就在苗疆大师姐踏出第二步的时候,面前直直插下一柄沉重弯刀。 漆黑的刀身,锋芒毕露,深插进地的弯刀兀自颤动。刀面倒映出大师姐惊诧的脸色。 沐珩转过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斗笠,长臂一舒,将斗笠扣在头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染尽风华。 阳光洒下,在张扬的墨发上,笼下一层金光。 大师姐一愣,眼底一亮。 苗疆青年才俊众多,追求她的年轻人数不清。但她除了师父外,何曾见过如此绝色惊艳的青年。 第四百一十六章一块背景板 沐珩长身而立,一袭布衫,一顶斗笠,广袖凌风,面容清冷寒冽,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凉。 一众苗疆女子纷纷眼前一亮,望着沐珩,如同望向一朵不染凡尘的高岭之花。 沐珩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准备找茬的苗疆女子,嗓音清寒无波,“试试。” 说完,他反手抄起沉重到两人都无法抬起的重型弯刀,插入刀鞘,转身离开。 步伐沉稳,背影沉静,墨发张扬。 原地留下一众呆若木鸡的苗疆女子。 暴躁二师姐喃喃自语,“刚才,那个年轻人,是威胁了咱们?” “二师姐。”一个师妹模样的少女,呆呆道,“看他气势就很厉害,咱们打不过的,也抢不过。” 众人眼睛眨也不眨,看到的一幕让她们惊呆。 沐珩缩地几步,疾步如虹,很快闪身赶到唐百衣身侧,替她牵着马,体贴地扶人上马后,充当牵马小厮的角色。 两人一骑,马背上揣着宠物鼠的年轻女子,马下牵着缰绳的修长青年,披着夕阳的余晖,浑身金光灿灿,留给她们一幕剪影。 “那个年轻人好像是,是那外乡人的马夫。”一个师妹小心翼翼地侧脸看了看心中悸动的大师姐。 大师姐更是拳头死死攥紧,手心沁出不甘的汗水,眼神淬毒。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外乡女子,得了南域的两件宝贝不说,还能有着如此忠心耿耿的绝色小厮? 此刻,唐百衣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被一众眼红的苗疆女子看成了御马小厮。如果她知道,一定会……乐开怀。 另一边。 唐百衣揣着被苗疆人誉为失传百年宝贝的篓嫁灵芝根系,找了一家拍卖行,想问问价格。 哪里知道,第一家拍卖行一看到这宝贝眼珠都快瞪出来,直接报出一个天价。 唐百衣头也没回地离开。 “客官!价格好谈!好谈!您别跑啊!” 唐百衣又去了第二家拍卖行。 这回,第二家给出的价格比第一家多了一个零。 唐百衣又头也没回地离开。 “客官!翻倍行不行!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唐百衣一连走访了好几家拍卖行和当铺,越听价格越离谱,简直是高出天际!甚至有当铺愿意倾家荡产也要包下这颗失传的篓嫁灵芝根系。 怀中智鼠悄咪咪的吱吱两声,不安地挠了挠前爪,直叫唤。 “行了,别再吃,当然撑破肚皮。”唐百衣挠了挠智鼠的下巴,摸了摸它柔软的下巴毛,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捏松软的小脸蛋,才送上一根根须。 “最后一根听到没,再要,就啃包子去。我就喜欢把嘴刁到难养的耗子喂肥了炖汤喝!” 强势威胁! 智鼠缩了缩小脑袋,战战兢兢的委屈模样,乖顺地缩进衣襟里,露出两只圆眼睛,但它目光始终盯着篓嫁灵芝,眨都不眨。 若是被出离谷的长老知道,世间有这么一只毫无出息,甘愿为了名贵药材委曲求全给人充当宠物的智鼠,一定会惊诧到眼珠子都掉出眼眶。 沐珩安静地牵着马绳,望着和一只宠物鼠撒气的唐百衣,静静站着。 唐百衣将整个黑市都逛了一遍,终于打探到雷母草的下落。 “锡兰城雷家有田,田中种有雷母草。”一个牙都落光,口齿不清,耳朵也不好使的古稀老头子,这么说。 唐百衣狐疑地望了望身后的沐珩。 南域这么罕见的三宝贝之一,就这么容易找到? 是不是,太容易了? 沐珩温和地一把将唐百衣托上马背,牵着缰绳俨然投入到牵马小厮的角色中。 唐百衣不免嘴角抽搐。 这一路,沐珩完全顺着自己胡来,他好好地充当一块背景板,什么都不多说,什么都不多做。总感觉,他和君宁卿的联手协商,一定有猫腻! 行罢,既然沐珩不给线索,那只能自己找。 自己就不信,花上十成功夫和耐心,自己将南疆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大理国君要的三种药材了! 锡兰城雷家。 唐百衣直截了当地“嘭嘭”将朱门捶得轰鸣作响,准备上门见机行事。 直接到令人不忍直视。 身后牵马的沐珩眉头蹙起,随即释然勾起嘴角。 她,一向这样不是么。 “嘎吱——” 朱门被拉开后,管家模样的人上下斜眼打量了一下外乡服饰的唐百衣,随即扯着大嗓门,喷了个唾沫横飞。 “哪来的乡巴佬!滚滚滚!老爷五十大寿,别来添乱!” 说完,管家暴躁地要关门,额头淌下热汗,显然是忙出来的。 “哎!”唐百衣一手撑住门框,朗声道,“在下是来给雷老爷拜寿的!” “拜寿?”管家狐疑地望了望服装普通的唐百衣,手指着高高天空,冷笑一声,“你可知咱们雷家老爷是什么人?两手空空来拜寿?告诉你,想给咱们雷家老爷拜寿的人,从城东面可是排到了城西面儿!” 突然,门后一队人马赶来,纷纷给管家递上名贵的贺寿礼,但管家只是斜眼看了看这些价值连城的寿礼,眼皮也没抬。 “雷府今日客满,诸位还请回罢!” 说完,管家斜睨了一眼众人带来的贺寿礼,不屑地瘪了瘪嘴,就要关门。 这闭门羹,又狠又绝。 “嘭——” 雷府朱门毫不客气地被摔上,门府左右威严戏珠的两尊石狮子也像是在嘲笑众人一般,将利牙龇得噌亮。 唐百衣当即耸拉下眼皮,险些口出芬芳。 这管家,好大的脾气! 他给自己吃闭门羹就算了,居然给那么多贺寿的人都甩脸色。贺寿可是大喜事啊,他区区一个管家何德何能,还真把鸡毛当令箭了。南疆风俗,都这么古怪的么。 然而,唐百衣听到周围贺寿众人的叹气声,才知道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这雷家,狡猾的很!” “不过就是有两根雷木草,还真的觉得咱们稀罕去贺寿?” “谁都知道雷家盛产雷木草,咱们在别的地方求不到,只能上雷家来求。他们倒好,封了全城的雷木草种植不说,还故意不外售。这不是膈应人么。” 唐百衣挠了挠下巴,又望了望淡然的沐珩。 雷府果然有雷母草!那耳朵不灵便的老头子果然没胡说!不过,这雷母草这么珍贵,怎么众人都说“盛产”?怎么回事? 雷府到底种了多少株雷母草?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大理国君以为雷母草很稀有?其实,雷母草只是株南疆平凡的药材吧。 唐百衣打定主意,当机立断。 锡兰城雷府的雷母草,自己要定了!想不到,稀世罕见的宝贝药材,居然能得来不费功夫。 第四百一十七章疯狂奉承讨好 沐珩望了望脸色瞬息万变的唐百衣,心中有了计较。 果然,她听错了。雷母草当世绝种,可雷府种植的,是雷木草。 “喂喂喂!你干嘛啊!做什么!”众吃了闭门羹的壮汉纷纷吵闹起来,指着将朱门叩得“嘭嘭”响的唐百衣扯开嗓子吼。 “咱们好歹还带了贺礼,你一个两手空空的丫头,干什么呢!” “让她去,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让她挨上雷府家丁一顿毒鞭就老实了。” 众壮汉纷纷看着勤奋叩门的唐百衣,不屑地嗤笑。 “大妹子啊,爷看你还是老实点儿。你知道雷家是什么人么?城里都传啊,雷家祖宗是山上修仙的高人,眼高于顶!咱们带来的宝贝雷家都不稀罕,更别提你了。” “你个外地来的丫头,一看就穷得叮当响,还袖里灌风。你看看咱们,这贺礼是用马车装的,屁用都没一个!得了吧你,啊!” “让她去!咱们就乐得看她被人揍!这年头,还有不要命的傻子敢在雷家门口挑事?她是真不知道雷家那出名的老爷,俗称三把火!” 顿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数落起三把火雷家老爷早年的狠戾手腕来,各个喷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唐百衣没有理会这些人,继续坚定地叩着门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嘎吱”一声,朱门开了。 “来人!给我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管家气势汹汹地两手一插,横眉冷竖,大张的嘴里能看到震颤的小舌头。 一众雷家小厮抡起粗板子,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对着唐百衣就要落下劈头盖脸的痛打。 “慢着!在下是贺寿的!这是在下奉给雷家老爷的寿礼!聊表心意!” 女音清朗,唐百衣边说边高高奉起一根篓嫁灵芝根须。 虽然是一条根须,但从中散发出的淡雅香味,沁人心脾,一看就非凡品。 “这个是?”管家眯着眼,狐疑地辨认,努力探着鼻头嗅。 众汉子抱臂纷纷看着热闹。 他们困惑地望着那根看起来寒碜又丑陋的根须,纷纷张大嘴露出后糟牙仰天狂笑。 “什么破烂玩意儿!这就是你送给雷家老爷的寿礼?” “太寒碜!你这是在膈应谁呢!你在地里随手拔的白萝卜吧!” “真特么恶心人!这娘皮是来砸场子的么!雷府家大业大,老子看你就是找死!真是活腻了。” 就在众人讽刺大笑时,雷府管家沉下脸,小心翼翼地挥手命人喊来一人。 一个手持扫帚的老者赶来后,定睛望着唐百衣手里随意捏着的根须,闻着那淡雅香味,脸色大变。 “来人,请,请进来!”老者视线死死盯住根须,难以移动分毫,他手指带颤的指着那根须,难以置信地盯着唐百衣,慢慢道,“这是……” “篓嫁灵芝。”唐白衣从容的念出名字。 就在篓嫁两字一出的时候,门口众汉子脸色大变! 所有人脸上如同酱油,醋,黄酒,众多调料打翻了一般,神情瞬息万变,惊骇万分。 朱门门前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良久,才有汉子喃喃道,“篓,篓嫁灵芝?” 这遗落百年的名字一出,所有人呆若木鸡,瞠目结舌,他们的视线再难从唐百衣手中移开。 唐百衣点了点头,自然道,“对,但只是一根须。在下不才,只弄到一根须。” 手持扫帚的老者震惊到腮帮子都在颤抖,强忍住带颤的声音,勉力镇定道,“就算是,就是一根须,也举世难觅!一眼难求!” 能看到篓嫁灵芝的一根须,哪怕是看一眼,也是极大的荣耀。 他活了近百年,只在年幼时在族长怀里闻过。这味道,让他一辈子难忘。 唐百衣很大方地将一根须递上去,连包装都没有,直接塞进管家怀里。 “给,这贺寿礼雷老爷满意不?我能进去了吧?” 管家激动到险些没有接住那根须。 他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把须包了又包,生怕被人抢走,这才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弯腰邀请,“恭迎这位姑娘,还请教姑娘贵姓。” “免贵,在下姓君。”唐百衣大大咧咧地带着沐珩跨进雷家高到离谱的门槛,在身后众汉子又惊诧又眼红目光中,踏进了雷府朱门。 “嘭!” 朱门合上,将众汉子拦在门外。 “刚刚你听到没,这丫头带的是篓嫁灵芝的一根须。” “妈的!早知道她带着这种天上才有的宝贝,老子早就抢了!” “放屁!你没看到她身后那小厮的眼神么?那种普通打扮,那种眼神,那小厮身上肯定背着不少人命。咱们打得过?” 众汉子长声哀叹,望着怎么都跨不进的朱门,深深绝望。 另一边,唐百衣舒舒服服地跟着恭敬到令人心肝颤的管家,进了雷府。 “君姑娘,这是您的上等厢房,老爷还在会客,一会儿老爷会亲自来见您。” “君姑娘,晚宴一会儿才开始,这桌菜给您备的,您先在这委屈垫一垫肚子。” “君姑娘,这是特地来招待您的几个角儿,您先享用起来。” 雷府大到令人窒息,就算皇家园林都未必有这奢华阵仗。处处风景迷人眼,处处繁花似锦,九曲长亭。 正当唐百衣被带引进一处美到极致的小院,准备拉着沐珩先喝口水休息时,管家满脸堆笑请进一队名角儿。 尽数都是红院小生。 七八名端着潇洒好面相的俊俏小生,肤若凝脂,唇红如血,一个塞一个惊艳。 “君姑娘,您慢用。”管家笑得别有深意,悄悄带上院落门,将一众红院戏班小生围在院中。 临走前,管家还特地又开门嘱托了一句,语调严厉,“你们,照顾好君姑娘!”话音刚落,他变脸似的对着唐百衣又满脸堆笑起来,眉梢笑出褶皱。 “嘭!” 院门一关。 七八名俊逸小生,有些羞涩地垂下眉眼。 夜风吹过,吹拂起小生们的墨发,吹起他们风姿蹁跹的广袖,更是让唐百衣内心“咯噔”一沉,心绪大乱。 自己心乱不是因为帅哥在面前,而是因为……自己身后站的可是沐珩啊! 这管家,怎么讨好自己都行,偏偏打着红院戏班角儿的名义,给自己送上一队绾儿。自己看起来像是好这口的人么? 嗯?自己是这样的人么?! “君姑娘。”为首的小生含羞仰起脸,他广袖一捋,身姿修长,玉树临风,貌赛潘安。 唐百衣惊呆到身体僵硬,不是因为被男色蛊惑,而是因为自己感觉后脑勺被两道凌厉犀利的目光盯到头皮发麻!汗毛炸起! 第四百一十八章还想听一遍 “君姑娘,可有想听的小曲。”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生,手握折扇恭恭敬敬拢扇做了个揖,斯文知礼,博人好感。 一众红院戏班子小生,纷纷向唐百衣投来目光。 顿时唐百衣脑中只闪过一句话。 这群戏班子里的角儿都可以组团出道! 按照他们的颜值和笔直大长腿,放到现代绝对是吊打一杆男团组合的扛把子啊。 不等唐百衣发呆完,为首的戏院小生已经亮开嗓门,抑扬顿挫的戏腔应和着清风朗月,潇洒倜傥地流泻出。 “今夕何夕,青龙与衣矣!” 尖扬拔高的戏腔,余韵悠长,拖长的尾音缭绕百回不绝。 唐百衣眯着眼,努力抚平手臂激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努力后仰着脖子。 耳朵,挺痛的。 现代最近曲子里,特别流行戏腔,想不到自己能有幸在古代近距离聆听一众酣畅淋漓的标准戏腔,按照道理说,当真是耳朵“有福”。 然而唐百衣笑不出来。 为首的小生亮起嗓门起了一个戏调后,身后一众戏角儿纷纷应和,此起彼伏的戏腔,音色高高低低,抑扬顿挫。久久缭绕在月色中,余韵悠长不绝。 唐百衣努力地深吸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有艺术鉴赏力。 但是。 “与之天乎!敢与之地乎唔呜!”高高扬起,近似海豚音的高潮戏腔,让唐百衣跟着一起张大嘴,惊恐到后退一步,一同跟着众人仰起脖子。 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死死掐住一般,动不了! 心中只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有一面玻璃横在自己和这群小生中间,那玻璃一定……会碎裂!四分五裂到碎屑炸开! 这群人就好像仰着脖子很投入地在群魔乱舞,万鬼齐哭。 一众戏院小生看到唐百衣聆听地如此投入,更是卖力献艺起来,恨不得将调再拔高八个度! 就在唐百衣欲哭无泪,想试着婉拒雷家好意,把一群戏班子请出院落时,身边一道残影晃过。 出其不意的一道残影,快如风疾如虹,带着肃杀和怒意。 “轰——” 唐百衣刚把仰起的脖子放下,视线从朗月移到小院里,只听到一片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嚎。 撕心裂肺的惊恐叫声,如同山林野火般从院落外传来,声浪起此彼伏,夹裹着浓浓的戏腔。 一如既往的抑扬顿挫。 偶尔还带着破音。 唐百衣困惑地扭了扭头,环顾四周,发现那群戏班子小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原地。 不见了?被丢出去了? “阿珩?” 院落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形慢慢逼近,宽肩劲腰,墨发张扬在寂夜中,暗影摇风。 月光洒下,伴着院外声嘶力竭的凄厉嚎叫,沐珩慢慢一步一步走近,面容沉静,眼眸深如幽谭。 “阿珩?这,这不赖我啊。”唐百衣下意识后退一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莫非,沐珩也被那阵杀猪海豚音吵到耳朵疼? 沐珩再逼近一步。 唐百衣惶恐地往后看了看,试图再后退,但身后已经是房屋外围,显然是退无可退。 “阿珩,你要干什么。”有些无力的辩驳。 唐百衣扭头看到背已经抵到房屋,只能再转脸回来,却意外撞进一处温热坚硬的怀抱。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浓浓暗夜的味道,“好听么。” “好听啊。”唐百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对,连忙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好听,不好听。没有阿珩唱得好听。” 讨好的笑容,浓浓的求生欲。 唐百衣努力扯起一个笑容,后仰着身体,但倾覆压上的男子胸膛令人难以躲开,甚至能听到明晰有力的心跳声,“阿珩唱歌最好听,唱一个好不好。” 沐珩低眉凝望着怀里刻意奉承的女子,以及她有些惶恐的神情,不免心情大好,“唱什么。” 唐百衣一看有戏,沉吟了一下努力想了想,眼珠一转,“要不?也唱段戏腔听听?” 沐珩身体一顿,嘴角勾起弧度,望着怀中笑得讨巧的女子半晌,什么也没说。 清脆的女音带着惋惜,“阿珩不会唱啊,那只能算了,今天特别想听戏腔。” 夜风吹拂,捋乱两人的发丝,长发交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唐百衣双手抵住面前人宽厚的胸膛,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歌声,有点委屈地屈指点在面前坚硬的胸膛口。 “别的……也可以。” 正当唐百衣慢慢戳着结实的胸膛,发现微敞的衣襟里有两处特别的韵味时,耳边低低回荡开一首沉稳好听的歌声。 低吟哼唱,千转百回,低哑沉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耳畔。 好听到令人窒息。 “阿珩,再唱一遍。”唐百衣抿了抿唇瓣,抬起眼望着头顶沐珩眼底的柔和,不免心中一动。 沉柔暗哑的嗓音再度亮起,一首带着浓浓缱绻意味的古调流泻而出,应和着夜风,带引着心中的小鹿,阵阵乱撞。 “阿珩,好听,还想听。” 沐珩宠溺地倾覆凑近,薄唇擦过怀中女子的耳垂,顺从地再度低吟唱起。 低柔的嗓音撩拨,激起一片缱绻。 唐百衣舒服地拥怀着面前温热结实的胸膛,探手掀开微敞的衣襟,慢慢摸索。男子胸膛紧致又光滑,肌肉富有张力,就连那两处韵味都格外撩人。 突然,沐珩身形一僵,呼吸急促,温度骤然上升。 “阿珩,不要停,还想听。” “好。” “阿珩,好好唱,别断啊。” “嗯。” “阿珩,你脸好红,这么烫啊。” 今夜的月色格外温柔,就连清风都蹑手蹑脚地路过,生怕惊扰交织的身影。 “嘭嘭——” 院门被叩响。 雷家管家进了小院后,突然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 院边的小树林里,似乎有动静。 “君姑娘?君姑娘?老爷奉了美酒恭迎君姑娘。” 很快,小树林里骚动平息,唐百衣一本正经地正了正整齐的衣襟走了出来。 雷府管家狐疑地眯着眼望了望唐百衣身后那衣衫凌乱的小厮,看起来还挺俊的。 “这位是……” 第四百一十九章繁星怎能与月争辉 唐百衣淡定自若地拍了拍沐珩衣衫上的落叶,尤其是背后沾上的枯叶,坦然吩咐道,“往后别再找戏院小生来。” 管家更是眯眼定睛瞅了瞅沐珩。 白衣年轻人长身而立,若是忽略他穿得一袭破旧布衫,还有头顶的斗笠,单说他那从容气质都比那些红院戏子不知高上多少倍。 “走罢。”唐百衣携着沐珩,擦身过管家,走出院落。 管家在和沐珩擦身而过的瞬间,从斗笠下方看清了那阵清冷寒冽的姿容,顿时身形一顿,呼吸凝滞! 这是个绝色年轻人啊! 亏他还寻来红院小生,自以为能够让君姑娘满意。就算是红院名角八月红站在这位年轻人身边,也只能是繁星衬月罢了。 星辰怎能与月争辉! “惭愧惭愧。”顿时管家觉得没脸的很,同时也对唐百衣更是高看了一眼。 怎样牛逼的人物才能随手赠出篓嫁灵芝的根须作为寿礼,还能养着如此绝色惊艳的小厮下人。 唐百衣自然不知道管家心中怎么纠结怅然,自己只知道,刚才沐珩欲拒还迎的模样看起来可口极了! 雷府,贺寿殿前。 当唐百衣携着沐珩赶到雷家老爷的贺寿晚宴时,发现人山人海,桌子铺满了整个广场,规模空前繁盛,浩荡万千! 每桌铺满各色酒菜,山珍海味,人想得到的或是想不到的应有尽有。 “君姑娘还请这边坐。”雷府管家笑脸相迎,恭敬到恨不得把腰弯得更低。 突然,一位威严壮实的中年男子,端着酒坛风风火火地拨开人群向这处迈步走来。 大步流星,虎虎生威。 “你就是送来篓嫁灵芝的君姑娘?”威严低沉的嗓音,如同虎啸一般震出。顿时桌上菜品震颤晃动不停,人脑中嗡嗡直响。 在“篓嫁灵芝”四个字被脱口而出时,在场所有谈笑风生的贺寿宾客纷纷转脸望来,将视线盯在唐百衣脸上。 唐百衣望着威严的中年男子笑道,“是我。送的不是灵芝,是根须。” 这整株灵芝和根须还是有非常大的差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要纠正雷家老爷一下。 “根须?”雷家老爷顿时脸色沉下,犀利的目光转向惊慌失措的管家,“可有此事?” 管家战战兢兢,“确实,确实是根须,君姑娘没有整株篓嫁灵芝,是属下没交代清楚。” “嗯?”低沉威严的一声质问冷哼,带着浓浓的不满和愤怒,让管家立马膝盖一软就要匍匐跪地。 雷府老爷力拔山兮气盖世,以大力神威闻名于世。更有传闻说,雷家先祖当年是南疆仙山上修仙的仙人,那风采不可和常人同论。 唐百衣没心思掺和老爷和管家的事,只是拿眼去瞅周围的空地。 听说雷府院子里种满了雷母草自己才要来的,怎么这时候一株草都没见到。 “这位姑娘。”威严的嗓音,雷家老爷抬了抬眼皮子,不屑地望过来,“为何来贺寿。” 贺寿的缘由被雷家老爷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倒是让人有些尴尬起来。 周围一众桌子的宾客纷纷扬起嘴角扯出讥诮的笑意。 他们来雷府,不也是为了一件事么,为了拿到雷木草啊。这女子还能为了什么,不也想在这雷木草丰收的季节来分一杯羹么。带礼物还不带点好的,居然带的是什么植物的根须,丢脸的很。 雷家老爷双眼直直盯住唐百衣,富有威慑力的目光令人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唐百衣仰起脸,望着气势盛人的雷家老爷,从容道,“在下想和老爷做一笔生意。” 一笔生意。 现场所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锡兰城雷家,威风凛凛的名家望族,缺钱么?不缺钱!这只带来一根根须的女子又凭什么张口就说做生意。 “哦?”雷家老爷眉头也没动,阴沉着脸,眉眼同夜色混在一处,冷冷道,“说。” “听闻雷家产有雷母草,不知是不是。” 唐百衣话一出,周围人嘲笑声一片,纷纷笑得前俯后仰。 “咱们没听错吧?你这丫头是说雷母草么?是母么?雷家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 “这丫头是不是咬字不清啊!雷木草和雷母草都念不来。爷劝你一句,你把老爷服侍舒服了,别说一株雷木草,就算是十株,雷家家大业大送你又何妨。” “雷母草那可是天上才有的仙草,锡兰城怎么会有?雷家最多的就是雷木草,你想要多少啊,就有多少!” 众人拍着桌子笑到不行,纷纷讥讽外乡人连咬字都不清,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南疆寻找雷木草。 唐百衣惊呆,脸色很难看。 啥?黑市那个耳背的老大爷说的居然是“雷木草”么?这和自己要找的雷母草,差别大了去了!自己这根须……是白给了?好歹也能给小耗子解解馋啊。 众人望着唐百衣震惊到错愕的眼神,更是抚掌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姑娘是个傻子吧!居然觉得世间能有雷母草?你怎么不说今晚清炖一只麒麟来熬汤呢。” “她还想拉头饕餮来走走,这年头,居然有人把上古神话里的药材当回事,这不是扯谈么!” 唐百衣恨得咬牙切齿。那个黑市老爷子!耳朵不好使算了,居然口齿还嚼不清!自己这趟是白跑了! 突然,怀中一直酣睡偷懒的探路鼠吱吱两声,不安地骚动起来。 “雷母草,只是神话中的?”唐百衣难以相信,又确认了一遍。大理国君居然让自己找一个不存在的药材,那岂不是等于让自己拉回大理一只火凤凰一个道理么。 一声重重的冷哼,威严的嗓音带着沙哑,雷家老爷阴鹜着脸,愤怒不屑地冷声道,“你这生意怕是要赔本了!” 一根篓嫁灵芝的根须白白赠出,可不就是赔本么。 唐百衣攥紧拳头,却发现怀里的探路鼠发癫发狂般扒拉着衣襟,兴奋到整个鼠身疯狂颤抖,淌下哈喇子。 吱吱乱叫。 前所未有过的骚动。 这一日,探路鼠通常吃完就睡,一路躺尸般动都不动,甚至连沐珩哼歌它都没醒半分。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狂起来。 第四百二十章沐珩出手 唐百衣被众人凌厉鄙夷的目光激得火气冒上来,冷声道,“生意就是生意。诸位都知道篓嫁灵芝价值登天,就算是一根须也足够人打破头地争抢。” 众人都闭嘴不再说话。 唐百衣望着气势凌人的雷家老爷,朗声道,“这贺寿吉祥话,我也说了,贺寿礼我也送了。酒菜我倒是没什么胃口吃,不如雷家老爷容我在雷府逛一圈,就当对得起这见面礼。” 一句话,让众人鸦雀无声。 雷家老爷眯眼上下将面前女子打量,冷哼一声,“还不死心?”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高声大笑。 “这姑娘长得不错,人倒是个傻的,她真以为雷府能藏有雷母草?” “别说是雷母草了,就算是寻常药材,这雷府都是没有的。雷家除了雷木草什么都不种。” 雷家老爷高高在上地睥睨了唐百衣一眼,嘲讽笑起来,“我雷某平白受大礼,若是不应你一回,倒显得我雷某小家子气。”顿了顿,他大手一挥,颇有望族风采,气势雄浑,“雷府今夜随便你逛!能找到雷母草的半点残叶,我雷某……” 唐百衣睁大眼,好奇地问了句,“就怎样?” 周围人更是哄闹笑起来,“雷府先夫人早逝,雷家老爷不会是瞧上这小妮子了吧。” 雷家老爷眯眸再度瞥了眼唐百衣丰腴的曲线身材,勾起嘴角的弧度,沉眼道,“就将你娶进门。” 顿时,周围一片哗然!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拍桌子笑得像一群花果山的猴子。 “就你?”唐百衣嫌恶地瘪了瘪嘴,看了看面前五十岁往上油腻又过度自信的中年男子,口快道,“雷老爷,我找到雷母草的残叶,还要被你娶进门?这是把雷母草当作嫁妆送你呀?雷老爷这笔账真是怎么算都不亏。” 赢了还得送嫁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沐珩不动声色地站在后侧,眉眼埋进斗笠阴影中。 雷家老爷想了想也自知不妥,很阔气地扬了扬,带着恩赐的高高在上口吻,“若你找到雷母草,哪怕是叶片,我雷某都给你做上门女婿!相反的,若是你没找到……”顿了顿,他眯眸沉下嗓子,含笑将唐百衣惹火的身材再度打量,频频点头,“你,进府里伺候。” 进府伺候,没说是填房还是小妾,或者是个不入流的陪床丫鬟。 周围人看热闹吃瓜,不亦乐乎。 雷家老爷做上门女婿,真是个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哪怕是给人肖想一下,都觉得乐不可支。 “我呸!”唐百衣冷眼剜了自信过剩的雷家老爷一眼,头也不回地揣着吱吱烦躁的探路鼠,进了后院。 雷府深夜游。 沐珩留在原地,整个人埋在树影中,暗影摇风。 雷家老爷望着唐百衣远去的背影,回味般一边摇晃着头,一边抚着胡须。 “爹!”一名雷家后裔,不悦地走开,烦躁道,“爹!你这在那么多人面前提这个也太……” “逆子!怎么说话的!滚!”雷家老爷看也没回头看,一巴掌甩出,把身后年轻人扇倒在地,身体飞出,僵硬挺直躺着动也不动。 眼看是晕了过去。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动也不敢动弹。 雷府老爷,神威在世,大力过人,他的勇猛和威名不是盖的。同样,他发怒起来不管夫人小妾还是子嗣都是照样一顿拳头巴掌伺候。 相传,他的先夫人就是被他一巴掌呼啦在后脑勺揍死在血泊中。先夫人尸体被杵作验尸时,被发现身前背后密密麻麻全是青淤交加的伤痕。连敏感地方都血淤一片。 可见雷家老爷的暴戾和狠厉。 雷家老爷搓了搓手掌,不顾长子还挺尸般僵躺在地,一脸兴奋地望着唐百衣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召来管家。 两人低声暗语几句,除非耳力敏感的人,其余人都听不清。 巧了,现场耳力敏锐的人就站在他们不远处。 沐珩边听边眉头紧锁,倏地抬起眼,眼中犀利一片。 “回头,给那婆娘住房的茶壶里,放上一粒安神散。” “老爷?” “不不不,安神散不够,去把仓库里前年从西域得来的媚药找出来。给那婆娘下双份剂量。” “老爷!这,不过一个普通女子,不妥吧。” “闭嘴!”在雷家老爷的瞪眼威吓下,管家唯唯诺诺,如同被猛虎盯上一般,吓得夹紧尾巴连忙去办事。 管家离开前心中琢磨,这前年的媚药,还能不能用,吃了会不会伤身。 雷家老爷交代完后,心中喜滋滋。 这女人他要了,这女人能拿到篓嫁灵芝第一根须,那她肯定知道篓嫁灵芝的下落。将她霸王硬上弓,强拉进府里,那还愁问不到篓嫁灵芝? 女人,和宝贝他都要。这女人自以为聪明来他府里寻宝,殊不知,他才是将她一口吞下的那个。 篓嫁灵芝啊篓嫁灵芝,雷家老爷边摇头晃脑地肖想得到天材地宝后,会怎样扬眉吐气,边嘴角勾起,怎么都止不住笑容。 “锵——” 突然,一柄重型弯刀被抽出。 凌厉犀利的拔刀声,掀起一阵劲风,唬得周围人眼皮一跳。 “你小子,想干什么!”雷家老爷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盯住拔刀的斗笠小厮,当即起了一个进攻手势。 周围众人吓得脸色惨白,所有人惊恐地纷纷后退,如退下的潮水。 雷家老爷眯眸盯着白衣沐珩,整个人如同上古洪荒的猛虎般,锋芒毕露。 “就凭你还想来雷家挑事?找死!” 雷家老爷虎虎生威地怒喝一声,当即衣袍被鼓起的肌肉绷到炸裂。他手臂遍布虬结的筋脉如同盘踞的树根,肌肉贲张鼓起,内蕴强大爆发性的力量。 一声如同下山凶兽般的低喝,震耳欲聋,喊得地面震颤,“哪来的嚣张小子!就凭你还敢对我雷某拔刀!” “嘭——”硕大的铁拳高高抡起,雷家老爷目眦欲裂地抡起老拳狠戾袭向沐珩面门。 月光洒下,在弯刀冰冷的刀刃上,笼下一片寒光。 沐珩清冷寒冽,面容沉静如常地翻转刀身。 此刻,如明镜般的刀身倒映出雷家老爷俯冲而来的狰狞面容。 第四百二十一章杀族灭门罢了 周围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心提到嗓子眼,整个人僵住。 “轰——” 强悍霸道的相交声对撞暴起,夜空中高悬的圆月都被蒙上一层血雾。 众人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背脊窜上一股凉气,噤若寒蝉。 嘶哑不甘心的沉音,雷家老爷错愕瞪出的双眼,缓缓试着翕动唇瓣,说出纠缠在心底的疑惑。 但是,他发出的只是艰难的“嗬嗬”声。 喉咙口汩汩冒出的气泡混杂着血水,让他难以发声。 “嘭——”雷家老爷僵硬身体笔直倒下,至死眼珠瞪圆贲张,目眦欲裂,死不瞑目。 一时间,周遭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管家已经按照吩咐去下媚药。头一个发出呼嚎声的是距离最近的客人。 “老爷!”很快,此起彼伏的哭嚎声络绎不绝。 所有人惊恐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要泡妞的雷家老爷,居然在顷刻间被划破喉脖,连反击都来不及。 “你,你是谁!快报上名来!”很快,雷府众家丁提着棍棒赶来。然而他们看到神威彪悍的老爷已经身首异处时,惊得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 “你!你死定了!雷家不是好惹的!” “你居然,居然敢杀老爷?雷家上下八十多号人,单说子嗣就有十六个!雷家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干掉!” “对!还有咱们!咱们可是雷老爷生前的好友!你居然敢在老爷大寿日子上杀人,你真是反了天了!”一众吃客纷纷挺着腰杆子,将炮筒对准出手凌厉的沐珩。 “来人啊!报官府!把这个男人和那个娘们都抓起来!” “别!咱们直接把这男人就地正法!咱们这么多人,就不信干不过他!” “对,他肯定是使了什么妖法让老爷中招!咱们老爷神勇过人,怎么可能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干掉?他一定用了卑鄙龌龊的法子!” “一起上!一起上!干掉他!为老爷报仇!” “为老爷报仇!” 一时间,整个寿宴场群情激愤。横尸在地的雷家老爷,同张灯结彩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有些荒唐,有些滑稽。 众人不管有兵器还是没兵器,一致叫嚣着,对准沐珩指指点点,恨不得将人立马撕成两半,来报仇雪恨。 夜风起。 暗影拂动。 沐珩上前一步。 距离最近的打手下意识额头沁出冷汗,后退半步。 沐珩继续逼近,勾起嘴角噙着冷笑,一步步上前。 一众打手被唬得纷纷后退两步,然而还是倔着脖子硬生生停下脚步,准备对峙。 “喂!告诉你小子!别以为装神弄鬼咱们就怕……” “轰——” 不等打手叫嚣完,血光高溅,一个物体带着残影被高高抛起,随后重重摔落。 “哐当!” 不甘又难以置信的脸。 周围人纷纷倒抽冷气,吓得眼珠圆瞪,又后退一步。 他们原来只以为这年轻人使了什么妖法,让雷家老爷停止不动。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沐珩动作居然这么快。 疾如风,快如虹,残影连连。 就在众人准备四下溃逃,乱作一团时,狂风骤起。 寂夜狂风,吹起血光万千,扫过横尸遍地。整座雷府在顷刻间,夷为一处乱葬岗。数不清的冤魂,目眦欲裂地瞪着不甘的眼,歪斜一地。 雷府,没了。 一夜之间。 高挂在寂夜中的明月,被血雾晕染,柔光带血,惊悚骇怖。 一名白衣青年逆光而立,孤独清寒的背影,张扬不羁。他眉宇中的戾气与冷漠,如同深秋的银霜,浓郁到化不开。 沐珩随意扯过一块布,擦过刀刃后,嫌恶地丢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做了千百遍一般。 他嘴角勾起,望着遍地横尸,随意踏过,如同踩着最卑贱的亡魂。 “连根拔起罢了。”一声寒凉的冷哼,带着不屑和冷漠。 今夜一过,锡兰城不会有人知道是谁杀光整座雷府人,但这日子会被整座城的人铭记在心。 神威盖世的锡兰雷家,一夜间,没了。 另一边。 唐百衣正毫不知情地跟着探路鼠“吱吱”的叫唤声,一路寻找,最终来到一块广袤无边的苗圃旁。 “雷,木,草?”唐百衣在黑夜中眯眼,努力辨识牌上的字迹。 这就是种植雷木草的园子? 这么大!还能被称为是园子?这是一片原吧! 怀中探路鼠越发急躁和烦闷,几下居然挣脱开怀抱,笔直冲向一个隐秘的角落。 “你要造反?信不信晚点我把你捉起来烤了吃掉!” 身后,唐百衣追得气喘吁吁,一路大喊。终于在狂奔很久后,才看到停下脚步不断扒拉地面的探路鼠。 探路鼠激动又兴奋,前肢边扒拉边哆嗦,显然是激动到险些晕厥。 唐百衣望着地面密密麻麻的雷木草犯了难。 这家伙,不会意思是让自己和沐珩一样挖地吧? 沐珩有把刀,还能刨地,但自己有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 倏地,探路鼠一把将一株深陷在地面泥土里的雷木草扒拉开,激动到浑身发抖地一口咬下。 “嗤——”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能阻止一只探路鼠啃宝贝,那么就是捏住它的后颈肉。 唐百衣死死捏住小鼠的后脖子,当仁不让地一把将它拎起,粗暴蛮横毫不温柔。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天了?” 卑微可怜的探路鼠开始戏精般的拱手又蹬腿,眼泪汪汪搓着爪子。 “门都没有。你啃草皮去!”唐百衣毫不怜惜地把探路鼠随地一放,提起被鼠扒开的那株雷木草仔细观察。 很普通啊。 这株草,有什么别的异样? 耳边,探路鼠吱吱叫的异常可以用疯癫发狂来形容,它激动到原地打转,一刻也停不下来。 “行,估计也是个宝贝,能换不少银子。”唐百衣将那株雷木草随意揣进怀里,一把提着探路鼠命运的后颈肉就离开。 “吱吱!”探路鼠气愤又怨念地使劲挣扎蹬腿,探长脖子,只希望能够到面前人怀里的宝贝! 但是,都是徒劳。 唐百衣提着探路鼠和草直接回了雷府客房,雷府大到离谱,客房位置距离寿宴有很长的距离。 “奇怪,什么味道。”唐百衣随意将探路鼠关进木笼子里,塞进一根篓嫁灵芝的须,又放了一小盅水,就仰头灌下几案上的茶水,准备休息。 第四百二十二章被冤枉的九千岁 探路鼠难得望着尊贵到天价的篓嫁灵芝根须,爱答不理。 “还喘上了?你知道我喂你的东西可是多少人抢也抢不到的宝贝!”唐百衣看着宠物鼠一脸傲娇的小脸,顿时心中郁闷。 世人如果知道有只老鼠的宠物粮,顿顿都是篓嫁灵芝根须,不知道会疯多少人。好在这灵芝根须又长又多,养只宠物鼠绰绰有余。 探路鼠忧郁地探出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很享受地朝着唐百衣放有雷木草的方向,眯上小眼。 “真有股味道。”唐百衣靠在软枕上,狐疑地望了望窗外,“好像,是血腥气?” 一股翻滚汹涌扑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肠胃翻江倒海十分难受。 “阿珩,你来了。”唐百衣望着推门进来的沐珩,自然地翻坐起,将战利品指了指,“阿珩,这是什么。天机阁有记录么。” 沐珩淡淡瞥来一眼,白衣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经历了一场单方向压覆的绞杀。 “雷母草。” “什么!”唐百衣顿时脑中嗡嗡作响,只以为沐珩在寻自己开心。 这上古时期才有的宝贝,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自己得到。虽然说自己养的宠物鼠很牛,但也太巧合! “真的?”唐百衣下意识总觉得沐珩有事情瞒着自己。 沐珩随意点点头,翻开一般图薄。 唐百衣细细翻了翻图薄,果然,这是一本天机阁的药材典籍。 “大理说的雷母草和南疆人说的不是同一种?” 唐百衣困惑到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原来大理国君让自己寻找的雷母草,不过就是雷木草迅速生长出的草芯罢了。探路鼠咬住的这根,恰好长得比较快,抽出了成熟的芯。 大理国君让自己找的三种药材,或许根本不是南疆人口中天上才有的仙药,而只是比较难得的绝品药材罢了。 “阿珩,你早就知道?不告诉我?”唐百衣气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 这不是,耍自己玩么! 早知道大理国和南疆对药材品类的鉴别不一致,自己还等什么,直接去大理找家药材商贾问问不就行了。或许剩下两种能直接在拍卖行里买到。 果不其然,沐珩叹了口气,看不过去般,沉柔道,“玉珍丸,城北宴试的魁首可以拿到。” “城北宴试?什么是宴试,什么时候开始?”唐百衣顿时觉得沐珩绝对是故意隐瞒,把这简单级别的寻药,提升到了困难难度。 沐珩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望了望盯着雷母草跃跃欲试的探路鼠,随口说了句,“可以先回大理上交。” 唐百衣明白过来,这一路颠簸,新鲜的雷母草肯定会枯萎,绝对要先把战利品交到国君手里才行,不能白干。 “阿珩,你觉不觉得房里温度很热。” “嗯,确实。” “阿珩,你过来点坐,近点。” “好。” “阿珩你穿这么多做什么。” 沐珩难得没有顺从,只是淡然看了看身侧被灌下药后,躁动不安的唐百衣,温柔地将人拥揽入怀。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下腹窜起一股火辣辣的灼气。 这股异样的感觉,有些熟悉。 不对!自己应该最熟悉不过了不是么! 为什么自己穿来古代后三番四次都要和这种药打交道!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吧!是谁干的! “阿珩?”唐百衣仰起眼,目光复杂地望着清冽高洁的沐珩,翕动唇瓣,欲语还休,“阿珩,其实你不用这种方式,我也会主动的。” 在卧房几案上,喝到了这种药,还有谁会下? 雷家人会莫名其妙给自己下药?那只有沐珩了。 被冤枉的沐珩笑了笑,眉眼温润,眸底干净澄澈,如同高岭之花。 “难受么。” 唐百衣难得想要倔着脖子不顺从,道,“不难受。区区一昧药,怎么会让我难受,我定力可是很强的。” 柔软的长臂环箍缠上面前男子的脖颈,唐百衣笑得明媚,眉骨的抽搐却出卖了自己。 这药劲,也太霸道! 沐珩真的是下得去手啊! 他在暗示自己什么?暗示自己可以来点更猛烈激情的么? 莫非,看起来无欲无求禁欲冷淡的沐珩,居然还好这口? “阿珩。”唐百衣努力斟酌着用词,眼神复杂地仰头望着面前男子,试探道,“你喜欢有点刺激的?” 尽管用词很小心,当自己说出这话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劲爆么,自己可能下不去手。 “什么?”困惑不解的沐珩,微微歪过脸的模样,很是好看。 一根漆黑束带,一根鞭,一道手铐,一枚蜡烛。 唐百衣努力抑制住下腹药劲的撩窜,尽力让嗓音正常些,“选吧,我也不太会。” “什么?”沐珩难得蹙眉,沉思般盯着看起来浑身不相干的几样事物,陷入思考。 然而,就在唐百衣涨着昏沉沉脑袋,被灼热的下腹憋到痛不欲生,险些晕厥过去时,身后贴靠上一个温热宽厚的怀抱。 精壮结实的胸膛,坚硬有力,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阿珩,别过来。”唐百衣被灼热折磨到浑身颤抖,忍到青筋暴起,额头沁出冷汗。 沉柔暗哑的嗓音包裹而来,令人倍感安心和温存,“娘子,放松。” 一根漆黑的束带。 唐百衣来不及发出惊异的呼声,眼前就是一黑。 可恶!那束带怎么绑到自己眼上了? 身体凌空失重感袭来,随后便是被抱进一处松软温暖的床榻。 “阿珩,你等等!” “阿珩,你是不是蓄意报复?” “阿珩,你再下药,我是会记仇下回来的!” 房间温度骤然上升,粗重的喘气声隐隐交织,旖旎一片。 唐百衣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耳边温热的喷气。 沉柔低哑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带着笃定和从容。 “为夫随时恭候。” 唐百衣顿时身体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恶!卑鄙! 很多日子之后,当唐百衣的报复计划终于成功实施后,才发觉是冤枉了沐珩。这媚药根本同沐珩没有任何关系。 中了药的九千岁,真是美到香艳欲滴。 ——摘自《唐百衣的饭后随笔》 第四百二十三章她是敌国细作 一路返程。 自己回到大理的一路并不太平。 唐百衣前脚刚被沐珩带离雷府,后脚就听到路人传言雷府被连锅端了的消息。 雷府被端了?是自己刚跨出的雷府么,是同一个么? “阿珩,你等我一下。”唐百衣被沐珩携着抄了条小径出门,也觉得事有异常。哪里知道,这话还没说完,自己整个身子就被沐珩强势霸道地带起,丝毫没有挣扎余地。 “阿珩?” 唐百衣下意识知道,街头人说的雷府,就是这一家,而且还同沐珩有关。 沐珩一路横抱着人,跨上骏马,头也没回地策马离开锡兰城。 “别看,脏了你的眼。” “为什么……啊。”唐百衣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沐珩清冷肃杀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隐隐带着残忍,“不喜。” 唐百衣吞了吞喉,身体一僵。 不喜欢,这也是灭族的理由么?可以,这很殷北离。 “阿珩。”唐百衣艰难地僵硬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努力说了句,“你什么时候不喜我,记得提前和我说啊。” 自己会不会也突然被传闻中,喜怒无常,暴戾狠辣的魔鬼殷北离弄死。而且,死得消无声息? 突然,身后呼吸一滞。 一个温热的胸怀贴上,带着郑重和小心。 清冷暗哑的嗓音在耳后响起,“会的。” 唐百衣,“……” 哦,呵呵。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他如果不喜自己,弄死自己前,确实会记得提醒告诉自己。 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古怪。 暗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在耳后响起,只是低低笑了声。 唐百衣忍不住偏过脸去看,却意外撞进一双深如幽谭的眸底。 他的眼神,认真又带着戏虐。 呵,沐珩他居然会开玩笑了。真是……原先冷面绝情的九千岁呢?什么时候变那么浮夸了? “敢算计我?骨灰都给你扬了!”唐百衣还是唾了口,放下决词。 风刮过,吹得马鬃猎猎作响。 良久,身后人没有话。久到唐百衣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耳后再度传来沉哑的声音。 “可以。葬在一起。” 一字一顿,千珍万重。 大理国皇城。 等唐百衣快马加鞭赶回大理,带着雷母草参见国君时,听到的却是一场噩耗。 “陛下?您说什么?” 皇城议事殿,金碧辉煌。 高高在上的大理国君眼皮都没抬一下,很随意地命周围人收下唐百衣呈上来的雷母草,淡淡瞥了一眼,挥手命人退下。 不怒自威的国君,阖上眼,晃了晃头顶金龙玉冠,理所应当道,“国师院,不再有设立的必要,你今夜不用再回去。连夜启程去寻另外两种药材即可。” 慢悠悠的声音,不容置疑的口吻,欠扁的脸色。 唐百衣攥紧拳头,狐疑地望了望国师院的方向,心中一颤,“陛下,所以,现在的国师院……” 威严的国君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冷冷抬起眼皮,斜睨来,沉声道,“国师院已改建,君宁卿早移步炼丹房,你随后可以去那里寻他。” 唐百衣知道君宁卿对陛下还大有用处,需要炼制长生药,但……国师院里,可是藏了自己的小金库啊! 先前被赏赐的一万两黄金,还有剥削段八田的好几千两黄金,以及断断续续赚来的不少银子,加起来至少也有两千多两银子。 这些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囤积在自以为最安全的国师院内,哪里知道,说被改建就被改建,一点风声都没有。 “陛下?”唐百衣小心翼翼追问一句,满脸担忧。 议事殿里十分安静。 良久,高高在上的国君,一挺他的大腹,眉头一锁,声音凝固冷到如同寒冰,“君紫青,你好大的胆子!” “嘭——” 几案被狠狠一拍。 国君宽厚的手掌一震,直接把几案拍得一抖,颤了很久。 整座议事殿回荡着帝王愤怒的低喝声。 “欺君罔上!敛收不义之财!你们师徒二人,罪不容恕!” 真龙愤怒的喝声,振聋发聩,将屋梁上飞屑震落一片,令人脑中嗡嗡直响。 唐百衣抿紧唇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陛下?何罪之有。” 两声重重的冷哼,国君气急反笑,大手一挥,“来人!” 很快,众侍卫将一队人马押送上来。 议事殿门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年轻人,都是阿依记靠近大理国分铺的伙计。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国君讥讽冷笑,“君紫青,或者说,孤应该称呼你为,唐百衣?” 唐百衣。 一个久违的名字。 唐百衣在耳中听到自己在颐国的称呼时,心中如同被大石压覆一般,闷闷烦躁。 这件事,陛下终究还是知道了。 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传来气急的怒喝,国君冷冷道,“一个君宁卿,一个君紫青。孤怎么没想到,君宁卿这冒牌国师,潜进皇宫本就是个祸患!他还带回一个敌国细作。” 冰冷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魔的低语。 国君斜睨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唐百衣,嗓音冷到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君紫青,不,唐百衣。你说,孤应该把你怎么处置?或者,应该怎么处置你的师父,君宁卿?” 一字一顿,极具嘲讽。 国君心中盛怒。 大理国被万人朝拜的无上国师,被他深信不疑拜了十年的天启国师君宁卿,居然带回一个颐国细作! 那么,国师君宁卿的动机又为哪般? “嘭——” 唐百衣上前踏一步,护住身后阿依记的伙计们,冷声道,“陛下,您不是求长生药么。您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我底翻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阿依记伙计们惊恐地跪地,无助地抖若筛糠,望着他们的老板唐百衣,眼神近乎哀求。 他们的性命都挂在唐百衣一人身上。 良久,议事殿里没有回应。 国君眯眸冷冷端详了挺身而出的唐百衣,勾起嘴角,缓缓抚掌三下。 “啪,啪,啪!” 带着讥诮的抚掌声,让人心中大骇。 “你以为,孤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以为,孤就必须派你去寻那三昧药材?” 第四百二十四章龙烛断了 “臣不敢这么想。”唐百衣紧紧盯住帝王那充满威严的眼睛,动也没动,如同望着高高在上的鹰隼。 “但是。”唐百衣接口道,“这三昧药,非常人所知,也非常人能得。陛下如果能派他人去,绝非在一周前派臣前往。天演术……全大理只有我和师父知晓。” 一句话,三分正,七分假,掺和着编。 自己赌的就是国君并不知道三昧药材的所在。 如果他知道,何必千辛万苦指定自己,国师门徒前往。大理国毗邻南疆,南疆有仙山,山上有仙人。 天演术,偃术,符箓术,炼丹术,器术都相传是仙人所学。几百年前,临仙门倾覆,仙人无踪,这才让懂天演术能成为国师的后继人,少之又少。 国师,习得天演术,才能上观星辰,下通天命。 这些,都是君宁卿书房里卷轴中的消息。但事到如今,先国师已逝,唯一留下了个弑师的门徒。大理天演术,怕是再无传承。 但陛下不知,他至今仍相信自己和君宁卿是奉天命出现的国师后继人。 唐百衣继续沉声威胁,冷冷道,“陛下,您改建国师院,得到天命承认了么?您擅自将国师押往炼丹房,还曾囚禁他,这些,都被天道认可么?” 既然对方迷信,自己就要比对方更迷信。 威严的国君,眯眸,脸色沉下,盛怒慢慢浮现。 唐百衣怀中智鼠吱吱两声,悠悠睡醒。 议事殿主桌上,燃有龙烛,这是真龙之运,国家气运的象征,福佑所有前来议事殿的文武大臣。 龙烛袅袅泛出薄烟,带有威严雄浑的气势,和沁人心脾的冷香。龙烛不可熄,常年需要专人接火,不然必伤国运。 然而,此刻,一只瘦小懒洋洋的小鼠,正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主人袖中的手势,万分不情愿地挪步到主桌。 唐百衣冷笑,逼近一步,重重放下话,“真龙擅动国师院,事关天道。神明怒意,岂是你一个区区帝王能承受的!” 铿锵有力的质问。 咄咄逼人的气势。 狠厉直接的威胁。 “噗——” 燃有龙烟的龙烛,突然一晃,熄灭。 灯芯兀自通红,但一缕即将消散的青烟,怎么都护不住。 整个议事殿,鸦雀无声。 “轰!”蓦地,守护龙烛的护卫震惊到下巴都掉下来。 “来人!来人!赶紧续烛!” “龙烛长盛不能衰!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断过了!不能断啊,不能断啊!” “赶紧的!来人续火,接火啊!” 一时间,整个议事殿,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原本还威严沉稳的帝王立马慌了神。 他倏地站起,紧张到金龙玉冠都险些晃下,颤抖道,“怎么回事?”随即,他横眉冷竖,立马发怒,“来人!把护烛人拉下去,砍了!” 斩立决。 护烛人一被拉走,议事殿更是乱到鸡飞狗跳。 众公公七手八脚,手慌带颤地将那龙烛点了又点,却怎么都接不上。 “陛下!”公公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咱家点不上啊!还是得由护烛人才能点上!” 顿时,议事殿里,乱到万鬼齐哭。 “不可能!”国君一听闻,更是心慌意乱,气也不顺,连忙走到主桌边,紧张地看着那怎么都点不燃的龙烛,心中“咯噔”一响,警铃大作。 莫非,天要亡大理? 唐百衣抚了抚怀中跳进来的智鼠,严厉道,“陛下,天降警示,请重建国师院!事后把君宁卿请回国师位。” 趁机揩油。 唐百衣又加了句,“还请陛下,把臣院里搜出来的金银归还,这些都是天降恩赐,是神明给大理的福赠。” 国君满头是汗,对着那怎么都燃不起来的龙烛,忙得抓耳挠腮,怒吼道,“还闲着干什么!你若不来把龙烛点起来!孤必不轻饶!” 唐百衣闲闲地干脆盘腿坐下,破罐子破摔道,“是陛下推翻国师院,还绑了国师,搜罗国师院的财富,这和臣有什么关系。” “反了!反了!”国君气得吹胡子瞪眼,也不管那什么劳什子龙烛,一把抽出黄金剑,对准唐百衣就劈来,“大理只需要一个国师,就算孤重建国师院,也得先解决你这个细作!” 在那顷刻间。 唐百衣心中涌现出杀心。 若是杀了国君,会如何? 自己若是被逼到弑杀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 突然,在那瞬间,自己明白了沐珩的立场。 殷北离,在殷家被抄斩灭族后,流落江湖险些死去,被老太监救入宫中,本想效忠于女帝,但却被诬陷“建生祠”,以至于被女帝打压赐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只要自己想活下去,那必须得,双手沾满血腥。哪怕对方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唐百衣死死咬住嘴唇,忍住杀意,绕着议事殿乱窜,并没有反击。 “嘭——” 黄金剑刃一把劈开无数桌椅。 “哐当!” 龙烛,被追杀到急眼的君王失手劈断。 唐百衣站起身来,回头笑了笑。自己是故意往主桌下钻,就是想看看,帝王觉得国运重要,还是干掉自己以泄愤怒更重要。 “陛下。”唐百衣望着惊呆错愕到望着断烛的帝王,认真道,“第一,臣不是细作。第二,你要防的人,也不是臣。臣可以替陛下继续寻找另外两种药材,但有个前提,若是下回臣回来,发现这些阿依记的伙计,哪怕是少了一根手指头。臣都会立马把药材生吞下去。” “陛下尽管可以考虑,是长生更重要,还是捉一个子虚乌有的细作更重要。”顿了顿,加了句,“何况,大理懂天演术的人,只有臣同师父二人。陛下以为凭师父弱不禁风还重伤的身子,还能出外寻找天道药材?” 唐百衣回头看了看门口。 幸好,沐珩乖乖等在宫外没有进来。 不然,依照沐珩的性子,不得直接拧断大理国君的脖子?帝王千防万防,却没有防到,他真正要手刃的殷北离,就在他大理国内,还曾经同他站得如此近。 议事殿里,一片安静。 有几个公公没能经受住龙烛被帝王亲手砍断的打击,双眼一翻,生生昏厥过去,晕前口中喃喃道,“天亡大理,天亡大理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谁的地盘 整个议事殿里,只剩下帝王沉沉的喘息。 他愤怒到身体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地瞪着闲淡的唐百衣,又望了望被他亲手砍断的龙烛。 国运被掐断,他亲手干的。 唐百衣后退半步,负手什么也没说。 怎么滴,您砍我,我没还手,也没动口。这龙烛是您亲自弄坏的,和我一杆子关系都打不着。 就算是气愤,您也一口气憋回去。 对我撒气,没道理啊。 帝王眼眶通红,眼中血丝密布,额头青筋突突跳动。 他硬生生望着两袖一甩,事不关己的唐百衣,就盛怒到险些晕厥。 真是看不惯还干不掉。 议事殿里,唐百衣慢慢走向安置有半截龙烛的主桌,看了看劈断的横截面,拿起火烛,将龙烛里的捻芯向上拔了拔,点燃的时候吹了口气。 “别!别吹气!小心!”仅剩的一个公公尖叫惊呼,迟了。 “呼——”更大的一口气被唐百衣吹出。 通红的灯芯一闪,燃起来了! 整个议事殿再度燃起袅袅的青烟,龙烛的淡雅香味悠悠缭绕在高台之上。 唐百衣挑了挑眉。 这些公公,都没下过灶膛吧,不知道乡下生火,点不合适点燃的木柴时,要吹口气么,不吹怎么点燃。 明亮的火焰,照映在君王的眼前。 国君眸底明亮一片,明晃晃的全是龙烛火焰的光辉。 顿时,他喜极而泣,就差匍匐跪拜这天赐龙烛。 大理国运,再度兴起!龙烛,接上了! 在唐百衣的紧紧注视下,国君终于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可以。”顿了顿,国君眯眸冷冷道,“你的要求,孤答应你。” 门口一众阿依记伙计长舒一口气,他们的命,是暂时保住了。 整个议事殿,除了袅袅青烟外,还有真龙国君盛怒的喷息。 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世英名如他,居然会在一个女娃子面前松口,受了要挟。不过,或许这女子,当真有奉天知国运的本事?不然,为何独独她能接上龙烛? 唐百衣告退后,大殿内,正值盛年的帝王深吸一口气。 这女子的背影,怎么看上去这么欠揍呢。 更可气的是,眼下,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等到她奉上他需要的三昧药材,就是她的死期! 帝王气得胸口起伏,重重喘息,连身边赶来服侍的公公都被他一巴掌扇晕。 “滚!废物!” 另一边。 唐百衣带着圣旨,连忙赶回国师院旧址,看到了改建后的别苑,成了一处奢华寻乐处。 真的是……天差地别。 不得不说,陛下的口味挺重的。 原本映满翠幽碧竹的国师院,一派谦谦君子气息,就连竹帘都带着淡雅清香,令人心生祥和宁静。 但是! 现在这满地的耀眼红地毯,波斯白虎皮,浮夸张扬的镂金雕是怎么回事? 就连墙上都画满镶有金粉的壁画,歌舞升平,大波美女,风情万种。简直就像是个寻香猎艳的场所。 唐百衣踏进一步,险些被面前罕见的盛景震惊。 偌大的殿内温泉! 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扭着腰肢风姿妖娆的后宫妃子!甚至,还有几张熟人面孔。 各个嫔妃,纷纷舒展玉臂撩起水花,娇媚地往门口飞来眼色,以为进来的人就是君王。 然而,逆光而立的身影,是唐百衣。 “呀!”一声出离羞愤的尖叫。 “你谁啊!你怎么能进来!” “这人谁啊!为什么乱闯!脖子痒了么!” “臣妾要找陛下!陛下!陛下!” 一时间,一众赤条条的嫔妃惊恐地抱住白皙的身体,面色慌张又羞恼。 唐百衣淡定地站在门口,随意抱臂倚靠着门框。逆光而立的剪影让众嫔妃看不清来者面孔。 呵,原本自己还以为是一众西游记里的蜘蛛精在盘丝洞门口洗澡诱惑人,现在看来,居然是一群惺惺作态的小白兔。 她们以为繁忙的国君会来这新改建的殿内温泉临幸美人? 国君改建的目的,不外乎就是用来羞辱国师院罢了。 将国师院踩得越低贱,陛下心中越爽快,以泄被欺骗的愤怒。 但是,现在看来,国师院,立马就会被重新修建成一处更豪华,更繁盛的新殿宇。 唐百衣倚门而立,目光毫不掩饰地扫过一众美人赤条条的身体,下了评论。 “b,b,c,a,没眼看。” 众嫔妃又气又恼,完全不明白门口的人说的是什么。 她们当然不会明白现代的罩杯。 “还愣着干什么,起来啊!等我下去赶人么。”唐百衣一步步逼近,闲庭信步般走到殿内温泉池边,蹲下来,揶揄地望着一群如同被饿狼盯住的小羊们。 很快,一个妃子惊恐尖叫,手指颤抖。 “她是,她是君紫青!” 君紫青,闻名后宫的大名! 让三宫六院妃子们闻风丧胆的名头。 唐百衣的几下老拳,曾经将无数妃嫔的门牙打断,落下战功赫赫的名声来。传闻,她就是和美人的牙齿过不去。 顿时,一众妃子脸色煞白,吓得急忙捂住嘴,生怕被这恶名昭彰的女魔王打断俏牙。 “君紫青!快滚!再放肆,小心陛下取你性命!” 已经有嫔妃给丫鬟使眼色,不少丫鬟纷纷惊慌逃命,去找门路告状,相信不用多久援军就会赶来。 而国师院被拆,国师被关押软禁的消息传遍大理。众嫔妃都知道国师地位下滑的事,也就不再把唐百衣放在眼里。 “不过是下台国师的门徒,君紫青,你凭什么这么嚣张!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一名倾国倾城的妃子惊怒地捂住上半身,羞愤的俏脸通红。 唐百衣蹲在岸边歪了歪头。 自己来干什么的,自己当然是来看看被夷为平地的国师院遗址,顺便来问管事公公拿走自己被陛下扣押的小金库。 倒是不巧,遇上了个殿内温泉。 “噌!” 一张金黄色的卷轴被“哗”一下扯开。 唐百衣敲了敲圣旨,逆光而立,笑得露出白牙,“不识字,颜色总辨认的出吧。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泡澡,问过我同意了么?” 一句话,铿锵有的,掷地有声! 第四百二十六章受宠妃服侍的感觉很不错 众窝在温泉里的嫔妃纷纷震惊愣住。 有几个识字地探长脖子,望着黄金卷轴里的字,瞬间惊恐的美目圆瞪,脸色大变。 “这个是……是……” 磕磕巴巴的嗓音带颤。 唐百衣点了点头,又敲了敲卷轴,很耐心地为其他不识字的嫔妃解释了一遍。 “国师院是我的地盘,不管它被改建成歌舞坊也好,温泉也好,你们在我的地方搔首弄姿,是想勾引谁啊?”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男子身影。 人影逆光而立,剪影带着不真实的朦胧感,在氤氲的温泉水汽中,更增添几分神秘。 众嫔妃突然吓得一缩头。 如果国师院被下了圣旨,重新修葺,国师地位再度被拔高,那现在出现在门口的男子是谁,不言而喻。 一定是,当今国师! 顿时,赤条条的嫔妃们,更是面色惊慌地将整个身子沉入温泉下。 这可是斩首抄家的大事! 她们原本只是想借着新修缮的温泉来接近魅惑陛下,哪里知道,居然等来了国师? 皇宫外院有国师院,国师原本就可以在外院任意活动。但是她们不一样。 后宫嫔妃,擅自动用门路离开后宫,进入国师旧址的温泉中,这简直就是落人口舌! 更不用说,如今国师就站在门口! 她们的身子若是被国师看见,清白不保,贞操不在,不用问也能知道会引得龙颜盛怒。 打入冷宫已经是幸事,这事若是被陛下发现,她们定然会被抄家灭族!她们这可是直接给帝王头上戴绿帽啊。 何况,还是她们亲自使眼色让丫鬟去寻陛下来做主。 这事情,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作死。 顿时,蜷缩在温泉中的嫔妃们,各个闭上嘴,瑟瑟发抖,身子带颤。 唐百衣随着众人的吓到瘫软的眼神,往身后望了望。 哦,是沐珩担心自己,跟进来了。还扮作了个公公的模样。不得不说,沐珩扮作公公,拂尘在手,挺有那什么的气质。 “怕了?”唐百衣望着噤若寒蝉的妃子们,挑了挑眉。 顿时一众妃子连连小鸡啄米般点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唐百衣望着氤氲的温泉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大门一关,把沐珩关在门外。 “还愣着做什么。”唐百衣舒舒服服地坐在岸边,双臂一舒展,拖长了音,“没眼力见?” 蓦地,有几个极能察言观色的妃子了然于心,立马扑腾着水花,划过来,讨好地笑了笑。 长臂一舒,舒服地阖上眼,这正是她们这群后宫佳丽等待人服侍的模样。 后宫嫔妃,不管地位高低,都不把丫鬟公公当人看。 沐浴池中,只要她们舒展双臂,坐在池缸中,阖上眼,什么都不做,就会有公公丫鬟来服侍洗浴。 而且,公公必须不能睁眼,还得拿捏轻重地替妃子搓身。 一旦睁眼,或是搓重了,轻了,等待的就是杀身之祸。所以,侍候嫔妃沐浴,也是大理国宫里众公公最厌恶恐惧的一项差事。 殿内温泉池中。 唐百衣舒服到阖上眼,窝在温泉池里,任由一众嫔妃服侍洗澡。 “重了。” “再往左一点!” “没吃饱饭么!那么轻做什么!” 众嫔妃忍气吞声,气得牙齿痒痒,恨不得立马将面前舒服到差点睡着的唐百衣给吞了。 “君姑娘,这力度行么。”饶是众妃子愤怒,还只能扬起讨好的脸,阿谀奉承。 她们手不沾阳春水,哪里受过这等耻辱,但只能将憋屈怒火往肚子里咽。 “不错,可以。”唐百衣舒服地快要睡过去。 这妃嫔的小手,就是软啊。 锦衣玉食的美人又怎样,再嚣张跋扈的妃子也得乖乖蹲下来服侍。 先前喷嘴最凶的嫔妃,在看到唐百衣身体时,愣住。 这身材,这么丰腴!这么惹火!她们若有那么大,还愁怎么勾引魅惑帝王? 顿时,一众嫔妃酸溜溜到牙痒痒,盯着面前阖眼享受的唐百衣,越看越不顺眼。 可恶!但她们即便看不惯,也没有任何办法! “行了,退下吧。”唐百衣翻了个身,一呼吸才发现自己身处温泉池中,这一短觉睡得真香,身上被一众嫔妃按摩地酥酥麻麻,酣畅淋漓。 “是。”众嫔妃虽然恼火,但更是兴奋激动。 她们终于能被放行出去了! 幸好国君还没前来,不然,若是被抓到她们赤条条地蹲在国师遗府里,门口还蹲着国师,有得她们好受! 然而,正当一众嫔妃穿戴整齐,狼狈又羞恼地打开门要离开殿内温泉时,发现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 “德,德公公?”为首的嫔妃大惊失色。 她哪里想到她给眼色使唤去寻门路的丫鬟,居然找谁不好,居然找到内衬总管,俗称嘴巴漏风的德公公面前。 “德公公。”为首嫔妃讪笑,扫了眼周围,长舒一口气。 幸好国师不在。 “怎么回事。”尖细的嗓音,德公公一脸不悦,斥责的话就在嘴边。他可是国君身边的大红人,这些不受宠的嫔妃哪里比得过德公公的一张嘴皮子。 为首嫔妃美目滴溜溜一转,盯在唐百衣身上,当即就想来个嫁祸。 她们厌恶憎恨唐百衣已久,今天唐百衣居然敢明目张胆威胁她们去服侍! 她们可是大理最尊贵的女人们,怎么能做这种低贱的活。 这个仇,她今天必须得报。 “德公公!”为首嫔妃呜咽一哭,梨花带雨两行泪,楚楚可怜。她边哭边施施然上前作势悲痛,实则往公公手里塞元宝。 袖口里,一锭大大的元宝,闪闪夺目。 公公小眼睛顿时就被元宝吸引住。 为首嫔妃一看有戏,内心窃喜,连忙再接再厉开始泼脏水。 “德公公有所不知,君姑娘她……” 然而,还未等她进入正题,头顶一声重重的冷哼。 德公公一把将嫔妃袖子里的元宝攥出,狠狠丢在地上。 “嘭——” 重重的摔声,刺耳犀利。 “呀!”众嫔妃震惊地眼皮子一跳,纷纷掩嘴惊呼。 为首嫔妃哪里见过这等诡谲场面,立马愣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有人可以不收这么大的元宝,德公公更不是这么清高廉洁的人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没戏的回去吧 德公公小心翼翼地斜睨了唐百衣一眼,随后飞快变脸转向嫔妃开始冷嘲热讽。 他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摔落在地的元宝冷笑,“殷招娣,你就是这么看待咱家的?咱家是这种人?” 唐百衣眼睛朝天空一扫。嘿,别说,你还真是这种人。谁不知道大理贪官前三里,有你德公公的位置。 为首嫔妃吓得俏脸煞白,抖抖索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着狡辩一句话,“不是,不是,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光明正大地在宫内行贿,还被揪出来,可是重罪。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 顿时,嫔妃心惊肉跳地两眼一翻,直直昏了过去。 德公公立马换了张脸,对着唐百衣讨好地拱了拱手,深深弯腰行了个大礼,恭敬道,“君大人,陛下派老臣来给您引路。” 引路,引什么路,自然是引自己去拿回国师院囤积的小金库了。 装晕的为首嫔妃眼睛眯了一条缝,心塞到哽噎。 原来,德公公不是她的丫鬟请来的帮手,而是被陛下派来的。居然还是为了唐百衣而来,还行这么大的礼。 “好嘞。”唐百衣大大咧咧地在众嫔妃动也不敢动的小心谨慎中,慢慢走了出去。 一路直线,路过昏倒嫔妃时,踩到她白皙柔美的纤纤玉手。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尖叫,装昏的嫔妃痛得眼泪都淌下来,直抽气。 唐百衣回头看了看,抱歉笑了笑,“挺好,踩一脚,殷招娣头也不晕了。” 为首嫔妃气得咬牙切齿,频频揉搓吃痛的玉手,但却什么话都怼不上来。 她还能怎么样啊!为什么唐百衣看起来那么欠扁,但她又偏偏干不掉! 在唐百衣跟着德公公离开后,众嫔妃纷纷探长脖子议论起来。 “国师院好像又得势了。这君紫青居然受到陛下盛宠。” “陛下真的很宠君紫青,你们说,这狐狸媚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可恨!居然连内臣总管德公公都亲自来给她引路。真是个祸水!陛下一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一众嫔妃一想到唐百衣丰腴惹火的身材,又想到最近她们频频失宠的凄凉孤寂夜晚,纷纷愤恨地咬着巾帕撕扯。 真是个狐狸媚子霸道的! 然而,远在议事殿的大理国君,开始频频打喷嚏。 他并不知在后宫嫔妃口中,他变成一个受唐百衣勾引蛊惑的昏君。此刻,他心中盛满了对唐百衣的怒火。 都是因为唐百衣!他天天寻思怎么对付她,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连后宫都没常去。 “陛下,您需要宣太医么。” “不用。”国君很恼怒。 “嘭——”可怜的几案一天被三番五次锤爆,顿时“哗”一下四分五裂开。 “陛下?” 国君冷冷扫视过重新点燃的龙烛,内心涌出被唐百衣威胁勒令的愤怒来! 居然有人敢要挟真龙天子,居然,还成功了? 他迟早要唐百衣付出代价! 另一边,唐百衣跟着德公公拿到属于自己的小金库后,开心地全部找了家银铺,都换成轻便易携带的银票带在身上,还找了家南域商队,换了些南疆币。 自己重新成为有钱人了! “阿珩,你说的玉珍丸在哪里能拿到的?” 唐百衣很省时省力地直接转脸问沐珩。 沐珩既然拿下了天机阁阁主沉弥勒的师兄何涤,那就等于把天机阁密要掌握在手里。虽然传闻中“天底下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事”这句话有点名不符实,但一般情报,天机阁还是知晓的。 自己哪里懂什么天演术,这连大忽悠君宁卿都不懂,自己只是有块情报可靠的背景板,沐珩罢了。 大理国君不知道三样药材哪里能拿到,但是,自己随时能知道。 沐珩依旧小厮打扮,牵着马,戴着斗笠,声音低沉暗哑,“东沽城北宴试魁首。” “宴试?” 不会是……做菜吧。 自己做菜有点,不太好吃。 沐珩牵着马,点点头,看不清他的脸色。 南域,东沽城。 经过几天赶路,唐百衣好巧不巧正好提前半天赶到。而这时候,东古城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整个东沽城,简直就像个繁华鼎盛的……菜市场。 “大闸蟹来一串!挑肥的!” “黄鳝来六条!小的能切丝的!” “这老母鸡皮不黄啊,是不是土鸡啊,别充数啊。” 熙熙攘攘的街头,充斥着讨价还价的交易声,等到唐百衣走进城的时候,摊位基本都被一扫而空。 “嗯?”唐百衣有点迷茫地望着一众即将收摊的摊主,愣愣道,“这是做什么?” 突然,一个匆忙的人影闪过,直接把唐百衣擦肩撞了个趔趄。 “让让!你不长眼睛啊!”一名娇叱声怒喝,远远跑开。 被撞地七荤八素的唐百衣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哪家的娇小姐,撞了别人还骂人? 突然。 “嘭嘭嘭嘭嘭嘭——” 又是好几道人影的残影掠过,如同奔牛节庆典蛮牛入侵。 正好走在街头中央的唐百衣左右肩分别又被撞了好几下,身体都被左右冲撞到不稳。 若不是自己下盘稳健,换个大千金绝对会被直接撂倒在地。 “我……”唐百衣张口准备口出芬芳,一想到沐珩还在身侧,只能生生忍住,往后一看。 呵,沐珩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那群野牛般的人,还真是无差别攻击,胆子大到敢冲撞殷千岁。 “疼么。” “不疼!没事!”唐百衣连连摆手,生怕沐珩一个不高兴,在街头大开杀戒。 越来越多的摊位被抢购一空。 零落一地的菜皮菜叶,顿时有种被大举丧尸入侵后的悲凉场景。简直就是末日现场。 “你们?在做什么。”唐百衣终于没按捺住好奇,跟着冲撞自己的一行人上去一看。 只见,那伙人将仅剩的所有肉抢购一空,就像末日屯粮一般恐怖惊悚。 “老哥,你这是……” 然而,不等唐百衣说完,摊主看不过去了。 “这位姑娘,你也是来参加宴试的?劝你赶紧回去吧,你一看就是外乡人,回去吧,你来了也是白来。”摊主很好心的规劝,苦口婆心。 一伙人终于扫荡完毕,准备摇摇摆摆回程,一瞥脸就看到两手空空的唐百衣。 “就你?还想参加宴试?食材都没了,回去吧!”嗤笑声一片。 第四百二十八章不可能用的食材 唐百衣确实是来参加东沽城宴试的,但这如同被丧失入侵般的零落场面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市集菜市场,居然都被抢购一空? 连一根奄巴菜梆子都没留下? “掌柜的,还有什么食材,都拿来吧,您开价。”唐百衣放眼望去,整片市集早就空空如也,不少摊主已经收摊。这时候,就算想要抢到一捆玉米,都是异想天开的事。 自己,来晚了。 一声讥讽的嘲笑声,周围一伙人对着唐百衣指指点点,忍不住嗤笑。 “回去啊,还来做什么?你以为宴试是个人就能参加?” “多少南域的厨子都慕名过来,你一看就是中原过来的吧,你做中原人的菜,怎么可能合南疆人的胃口?” “中原以清蒸慢炖出名,什么红烧油焖那些,咱们这可不一样啊。” 唐百衣不免好奇问了句,“那南域都流行什么菜色。” 这一问,更显得马脚毕露。 周遭人哄堂大笑,连收摊准备回去的市集老板都忍不住捧腹笑出眼泪。 “这位姑娘,你当真是来参加宴试的么?还是来过家家玩闹的?” “参加宴试的人,先得交一千南域币,这可是一大笔钱啊。你,出得起么?” 一伙人来来回回上下将唐百衣打量,怎么看面前女子都不像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唐百衣在众人目光的提示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普通衣衫,又回头看了看沐珩的小厮长袍。 嗯,确实两人都很寒酸。 不寒酸不行啊,自己最近有招扒手的体质,穿得好就好像一盏三千瓦的灯泡,召唤引诱扒手“来呀,来偷我呀”。行走江湖,还是得低调为上。 收拾摊位的老板好不容易喘平了笑气,还算好心地指了指隔壁鱼摊,抹了抹笑岔气流出的泪花道,“你去他家瞧瞧,说不定还能捞到两条死鱼。” 死鱼两个字一出,一伙人笑得更厉害,频频捶胸顿足。 “死鱼,死鱼?宴试居然能用死鱼,这外乡人是有多不懂规矩。” “别说死鱼了,就算是活鱼里,那些普通的鱼,一般人也万万瞧不上。” “一般鱼只能用作配菜,主菜那一定是昂贵的品种活鱼啊!” 唐百衣在一伙人好奇的注视下,走到鱼摊边,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鱼腥气的腐烂味道。 “掌柜的?”唐百衣忍不住捏住鼻子,这腐烂味道也太浓郁,就好像现代赫赫有名的鲱鱼罐头。 原本自己以为死鱼不过是死了一两天,没想到,居然有鱼死了那么久,以至于飘出那么浓烈的臭味。 太恶心了。 “呕——”一伙人里,一个男子忍不住捂住口鼻背过身大吐特吐起来。 “呕呕——”另一个女子巾帕一掩,但胃酸呕吐物还是顺着她的鼻孔喷出,溅了一地。 唐百衣瘪了瘪嘴。 这鱼腥味自己还算能忍受,但小老弟们,你们是咋回事儿啊。 你们这样当着自己的面,从鼻孔里喷溅出呕吐物就很恶心了。 “闻不了就回去,别碍眼。”唐百衣忍不住唾了口,嫌弃的扯了扯衣袖,离这群好事的人远些。 顿时,一伙人脸皮就拉不下来。 为首的汉子对着唐百衣就咧开嘴喷到,“什么碍眼!老子好心来提点提点你,告诉你,这摊位专门卖死鱼!买不得!真是不识好人心!” 吐到天昏地暗的女子,一甩巾帕,抹了半张脸的呕吐物就嚷嚷喊起来,“还不是你挑的事!你这个外乡人好没道理!咱们帮你参谋你还嫌弃这嫌弃那,你自己好好闻!若不是咱们离得近,怎么会这么恶心。” 女子嘴巴张开,又连连呼吸了好几口鱼腥味,瞬间整张脸惨白,复又转过身抵着墙头吐了个天旋地转。 唐百衣确实嫌弃,不说这满耳的呕呕声音,就算是满鼻子的呕吐味道都能猜到这伙人中午吃了什么。 嗯,是了香菇和韭菜。 这刺激的气味,混杂着胃酸胆汁,简直了! 就在一伙人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他们震惊地看到,唐百衣淡定又从容地走进了死鱼摊铺里。 而且,她走得闲庭信步般,丝毫没有受到鱼腥味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 一伙人惊诧到瞪圆了眼,错愕地眼睛圆瞪,张大嘴反应不过来。 这女的,没有嗅觉吗?她,不觉得恶心吗? 更让一伙人大跌眼镜的是,唐百衣身后的小厮居然也面无表情地跟进了摊位,好像面前的不是死鱼摊铺,而是一个寻常卖蔬果的摊位一般。 一群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纷纷擦了擦眼,以为看错。 “这两个人,不是人啊!” 唐百衣没理会看热闹的众人,只是慢慢走进死鱼摊。 这整个菜场市集,除了这家摊,都收工回去,一点菜料都没剩。自己,没有太多选择。 自己走进了死鱼摊,才发现这家摊主是个老婆婆。一个耳聋又哑,眼睛还有点浑浊不好使的古稀老太太。 这鱼摊,是她出海捕鱼的儿子交代给她的。 这些鱼,都不是南疆寻常的鱼类,而是海洋中的深海鱼。 离开深海水和深海压强就会死。 “大婶?”唐百衣晃了老奶奶半天,发现她没什么反应,只会坐在阳光下眼睛发直地呆呆望着一处发愣。 “老婆婆?”唐百衣换了个姿势晃了她半天,她终于目光动了动,望了过来,很欣喜的模样。 或许,她是在等她出海的儿子回来吧。 只是,这些死鱼,一看都挂了有点时间,有不少已经快在太阳底下晒成鱼干。她儿子究竟离开了多久啊。 “嗬嗬。”老婆婆欣喜若狂地用两只枯手死死攥紧唐百衣的手,眼中激动地泛出泪花,喉咙里发成简单的音节,好像看到的是她出海未归的儿子。 唐百衣望着攥紧自己的两双枯手,上面都泛起干枯的褶皱,写满了孤苦伶仃。 “婆婆,这鱼摊,您开了多久啊。” 可无论自己怎么问,问什么,老婆婆都笑呵呵露出唯一的牙,高兴地怎么都合不拢嘴,攥紧自己不肯放。 唐百衣,难得无计可施。 “老三。” 自己最近使唤暗卫老三熟稔地就和唤沐珩一样勤快。 第四百二十九章不认识吧是鱿鱼啊 横竖,一个是牵马小厮,一个是尾随自己躲在阴影中的小厮。 缩头缩脑的暗卫老三,胆颤心惊地冒出头来。 他挤了挤眼色,看了看同样一身小厮打扮的沐珩主子,可疑地沉默了。 主子都成了这样,他一个暗卫,还奢望什么? “夫人,您尽管吩咐。”暗卫老三舔着个脸,十分有做狗腿的潜质。 “婆婆啊,您看他是谁。”唐百衣循循善诱,指了指冒出头的暗卫老三。 瞬间,老婆婆的眼睛焕发出全新的光芒,她像是好久没那么激动和欣喜一般,浑浊的眼睛难得晶晶亮,哆嗦着枯手,干涸的喉咙发出语无伦次的音节。 “狗子,狗子……” 暗卫老三,??? “狗子!”老婆婆瞬间老泪纵横,死死攥紧老三的手,哭得闻者落泪,见者心惊。 暗卫老三愣住。 沐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瞥去一眼,瞬间老三老实到动都不敢动,乖乖听吩咐。 唐百衣在铺子里挑挑拣拣,甩下不少南疆币,拍了拍老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托,“恭喜你,母子重逢。你乖乖在这陪着你老母,等咱们把你接回去。” 暗卫老三努力后仰着脖子,安抚般的拍拍过于激动的老婆婆,一脸艰难,瞪着眼珠,“夫人,你该不会让我留在这演人家儿子吧!若人家儿子回不来怎么办?” 老三眼珠乱晃,顿时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唐百衣随意抬了抬眼皮,就决定了老三往后的命运,“听说你们暗卫师兄弟也都没家人,人家儿子若三个月内不回来,那你白捡了个老母,带回来一同尽孝,多好。” 暗卫老三白眼险些翻上天。 他才不要白捡的老母!又不是他的老母! 话说,他的老母什么模样,他都没福气见到。 唐百衣围着鱼摊乱转,终于挑拣了几条没腐坏到特烂的海鱼,带走了。 “主子!夫人!”被留下的暗卫老三一把鼻涕一把泪,任由枯瘦的老婆婆激动地攥紧他的手臂。 唐百衣离开时,头也没回,兀自挥了挥手,喊了喊,“给你放假三个月!等咱们回来接你!” 顿时暗卫老三头差点惊到掉下来。 三个月! 假期! 虽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休假,还求了好几年,但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 “狗子!狗子啊,俺地狗子啊!” 暗卫老三努力地安抚身边老婆婆激动的哭泣,一般内心泪流满面。 他是想要假期,但他想要一个人的假期,而不是和一个老奶奶在一起的假期! 夫人是主子专门派来克他的吧…… 另一边,唐百衣提着一筐死鱼,慢悠悠朝东沽城北走去时,发现那伙呕吐的人还没离开。 “你们这是……” “呕——”刚面色恢复些的女子一闻到唐百衣筐里的死鱼,又眼珠一瞪,忍无可忍的反胃。 “听闻中原有道菜叫臭鳜鱼,奇臭难闻,你居然想要做这种?” 一伙人纷纷后退三步,和唐百衣保持距离。 唐百衣笑得明媚,如同灿烂阳光,专门将筐子举高了些,笑道,“不是鳜鱼。” “那是什么?” 然而,一伙人看到唐百衣筐里的死鱼时,纷纷惊呆了。 一众人惊诧到下巴都险些掉下来,磕磕巴巴道,“这是,是什么?” “这是什么怪物?” “太妖孽了!这是水怪么!是海怪!” 唐百衣没理会呆若木鸡的一伙人,径直转身朝城北宴试集结地继续走去。 “你!回来!”女子惊叫,气得怒不可竭,“你居然胆敢买水怪!这是要遭天谴的!你信不信我这就去告诉监判官?” “去呀。”唐百衣头也没回,继续走,很快消失在众人视野内。 “嘭——”女子气得将手中买到的老母鸡狠狠一丢,怒的胸口直起伏,呼哧呼哧重喘气,“大哥!走!咱们一定要狠狠告这人!敢擅炖水怪,这可是要遭天谴的!更要连带东沽城一起遭天谴!” 东沽城北,宴试地。 很快,众参加宴试的人密密麻麻扎成堆。 高台上有十名审判官,为首的审判官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一看就极富有烹饪经验,是个神厨。 唐百衣混在成群的人堆中,直接被埋没到消失,就像沙滩里的一粒砂砾一般。 自己最后买的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海怪,只是几条大鱿鱼。 海洋鱿鱼,不像寻常海鱼那么容易腐烂。自己将几条大鱿鱼洗了洗,刨除内脏剪掉不可食用的部分后,闻起来还是挺正常的。 只是,缺了一味调料。 “阿珩,咱们在京城摆摊时候小丐帮送来的调料,是不是还剩些。” 沐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挥了挥手,很快暗中又冒出一个脸生的暗卫。 唐百衣顿时有点无语。 堂堂殷千岁身边到底跟了多少名暗卫,这一向是个谜。 正午的日头高照。 东沽城城北,众料理厨子纷纷抄起手中的菜刀,磨刀霍霍,对着新鲜食材一劈一个狠。 “哗哗哗。”整齐的剁菜声。 “嗤啦!”爆炒冒油声。 “轰——”颠勺喷火声。 先前扬言要告状的一伙人终于爬到审判官的主桌后,附耳盯着唐百衣的方向对着判官窃窃私语。 十名审判官纷纷看向唐百衣的方向,眯起眼睛,神情肃然。 “水怪?当真?” “千真万确!”女子重重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为首判官蹙眉,严厉地望向唐百衣手中的食材,但因为距离太远,并看不清。而且,场中磨刀起火灶的厨子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意外。 “知道了,下去。”主判官挥了挥手,很有气势风采。 女子扬起得意的笑脸,看着远处唐百衣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勾起红唇。 她倒要看看,这个外乡人凭什么在她面前那么嚣张。 城北看台上,有许多围观的百姓,其中有个清丽明艳的少女。 她就是当年跟着唐百衣被君宁卿一同救下的阿红。 一年半时间过去,阿红出脱的更漂亮。 唐百衣在离开大理回到颐国出使刺杀殷北离的任务时,给了阿红一大笔钱,将她寄养在大理的一家百姓家中,也任她回颐国寻找失散的哥哥。 看台上,阿狗已经不再是寒酸尖刻的少年,已经隐隐有桀骜成熟的风范。 “那是,君姐姐!”阿红喜上眉梢,欢喜地摇手喊起来。她一点都不后悔离开寄养人家里,因为她找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哥哥。 但阿红殊不知道,在其中,有天机阁何涤的帮助。 “君姐姐!时间快到了啊!”阿红急不可耐地手心攥出汗来,她翘首以盼,就希望唐百衣能快一点,烧得再快一点。 但是,她远远望去,心中疑惑,唐百衣到底在烧什么? 第四百三十章孜然鱿鱼香不香 周围一众参加宴试的人,纷纷已经进入最后一道工序,开始装盘。 香辣风味的鲜香烤鸡。 冒着碧莹莹油光的脆皮烤鸭。 三鲜大虾煎饺。 酥皮蜜汁叉烧。 …… 各色各样的美食,将城北点缀得别有一番滋味,令人闻香十指大动。 一伙人里,那女子得意洋洋地特地找到唐百衣的位置,蹲在一边开始烹饪。 她做的是一锅纯真鲜香枸杞老母鸡炖汤。 鲜嫩有嚼劲的香菇,泛着油光的浓郁鸡汤,缀上清新可人的红色枸杞,美不胜收。 “嗯,可以。”女子珉了红唇,尝了一口,顿时深吸一口气,长长一舒,发出衷心的赞美。 这老母鸡汤,太鲜了! 爽口的枸杞更是将鸡汤勾起别有滋味的鲜香来,让味蕾富有不一样的味觉。 好吃! 顿时,女子心中洋洋得意,像是被美味的鲜汤浸染了一般,喜上眉梢。 这次宴试,就算她进不了前三,也一定能有个前十! 以她南域贺岁楼主厨徒弟的名号,她绝对能在这次宴试上,大放异彩! 很快,众厨子先后将完成的菜品端到审判官面前,陈列了一大片。 看台上,阿红急得手指绞动,着急道,“哥,君姐姐怎么还没好?她到底在干什么?那火堆是怎么回事?” 阿狗也愣住。 谁都知道烧菜是用锅,再不济也是用蒸盆,怎么会有人用野炊这种不入流的方式? 一道袅袅升起的篝火,在城北尤其醒目。 或者说,碍眼。 篝火带起的熏烟味呛得正在炖老母鸡汤的女子连连咳嗽,怒不可竭。 “我说你这个外乡人,怎么回事啊!砍杀水怪,得罪水神,居然还这么大张旗鼓地膈应人?” 唐百衣眼观鼻,鼻观心很闲淡地又挥了挥扇子,抱歉道,“你挨我太近了,那边空地那么多,你去那边炖去。” 一伙人中的女子原本就是想要抓唐百衣小辫子才故意坐得那么近。 但现在可好,她炖得一锅汤不能挪地,导致她只能平白闻唐百衣的篝火浓烟,呛得她眼中泛出泪花。 可谓是搬石头砸脚。 “你别狂得太早!”女子一看到唐百衣这么作践水怪,就背脊窜起一股凉气,脚底心都是凉的,“你这么亵渎神明,你会有报应的!” 篝火,烟熏,鱿鱼串。 香气浓郁的鱿鱼串上还被唐百衣撒上了孜然。 这孜然可是西域少有的罕见香料,只有贵人阁自己派人进了点货,只是因为自己现代喜欢吃烤串,特地让贵人阁做些解解馋。 沐珩在京城时命人做扒手偷了自己的口袋,这下倒好,被暗卫捎来的孜然,正好能用到。 “什么报应。”唐百衣掀了掀眉头,又对着篝火对上的烤鱿鱼串撒了点孜然粉末。 顿时,一股扑面的辛香勾得人食指大动,辣中带爽,爽中带鲜。 正要出口喷的女子顿时被这股独特的异香吸引住,忍不住也阖上眼,嗅了嗅。 真好闻! 太香了! “不愧是水怪!这么香。你连水怪也下得去手,真是不要命了?亵渎神明,亵渎水里的水神,你叫什么名字,你就不怕被整个南域通缉嘛!” 女子美目圆瞪,横眉冷竖,雄赳赳气昂昂地张口就喷,“你这么亵渎神明,就不怕遭天谴吗。你是大理人吧,你就不怕被大理的国师抓起来通缉?把你名字报上来!我这就朝大理通个气,看你还怎么蹦跶。” 一伙人里,几个男子也凑上来帮腔。 “就是,亵渎神明,让国师把你抓起来处以火刑!就你这微末的厨艺,香还不是因为水怪本身就是香的。你再怎么做菜也比不过咱们的师妹,咱们师妹可是励志以后要去周游列国,到颐国京城的贵人阁交流的人。” “就是,听说贵人阁里,都是厨艺大能,别说罕见香料了,就是天上的星辰他们也有。菜品囊括大理南域,就算是南域的香辣烤串他们都能做出来。” 一伙人一提到贵人阁,各个摇头晃脑,像是说起天府之国,向往之心明显。 唐百衣忍不住暗笑。 你们说的国师,巧了,正好是自己的师父。君宁卿会把自己架起来火烤? 你们说的贵人阁,也巧了,正好是自己开的。你们想去贵人阁交流学习厨艺,也得看自己这老板答不答应。 时间流逝的很快。 十名审判官开始倒计时。 看台上阿红忍不住站起身来,着急的来回跺脚。 “君姐姐怎么这么慢,怎么还没好。” “是啊,都多久了,她还要烧到什么时候。”阿狗也隐隐着急。他对唐百衣印象已经不深,但他一看到妹妹阿红变成个体面的女孩站到他面前时,他是欣喜又激动的。 看台后的人不满地大喊,“前面两个人怎么回事儿啊,坐下坐下!不让别人看?” 阿红焦虑紧张地只能坐下,继续干着急,“君姐姐,快点啊!时间不够了!” 一伙人中的女子也已经把鲜炖老母鸡汤装盘盛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到看台上,才施施然转身,瞥给唐百衣一个胜利的笑容。 她就不信,审判官会对唐百衣用水怪做食材,置若罔闻。 然而,其实,在她炖汤时,已经有审判官来转悠过一圈。他望了望唐百衣串起的鱿鱼,什么都没说,又转回了高台。 “三,二,一,时间到!” 就在主判官高喊出倒计时的时候,唐百衣一把高高举起二十串大鱿鱼,喊道,“出锅了!” 顿时,鱿鱼的浓郁海洋鲜味,被辛辣的孜然一勾,味道盛浓,又高调。 整个看台袅袅缭绕着孜然的辛辣味,和说不清的海洋香味。 “什么味道,这也太好闻了吧。” “我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行,饿死了饿死了,我好想尝一口那东西。” 看台上一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其他食材他们都认识,但唯独不认识唐百衣手中这个。 十名审判官按照顺序,一一将端上来的菜品尝了尝。 每尝一个,他们情不自禁地点头,就连最严苛的主判官都忍不住放松眉眼,笑得和蔼。 南疆名厨甚多,后辈一代比一代强,他们这些元老深感欣慰。 第四百三十一章撒开手这一串是我的 很快,众审判官给出一众菜品分数。 一伙人中的女子,毫不意外地得到一个高分。 她更是将腰杆子挺得硬邦邦,骄傲地像个斗胜的小公鸡。 “轮到你了。”女子对着唐百衣笑得乐不可支,比划了一下喉脖,冷笑,“敢用水怪做食材,还有脸来比赛?你一分都没有,而且,会被下狱。”说完,她扬了扬眉,挑衅地比了比地下,笑得合不拢嘴。 “怕不怕?”一伙人中的男子看着唐百衣气定神闲的从容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有人能死到临头还淡定从容。 唐百衣闲淡地走来,将十串鱿鱼串递给十名审判官,将一串分为扇火辛苦的沐珩,将九串高高举在看台上,大有分享的意思。 沐珩挑了挑眉,看着手中被塞进的鱿鱼串,内心五味杂陈。 这是……他的辛苦费么。 他堂堂名人居然沦落到给人扇火还被塞进辛苦费的地步了么。 看台上,众人盯着黑糊糊到看不清是什么的鱿鱼串,垮下脸来。 “这特么的,是啥玩意儿啊!” “这是妖怪么,怎么黑漆漆的,还这个形状。这是有几只手?” “卧槽!这怪物居然有八只手,这能吃么!” “听说啊,吃什么补什么,俺如果吃了八只手的怪物,会不会也长出八只手来?” “吃不得啊,吃不得!” 顿时,看台人声鼎沸,纷纷惊慌失措。 一伙人中的女子更是得意洋洋,倨傲地扬起下巴,冲唐百衣嗤笑,“还说不是水怪?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是假的么?你烤得就是水怪!那是要遭天谴的!” 就在看台上众人吓得大惊失色时,阿红和阿狗从看台上努力挤下来,艰难地挤到第一排抢着拿走两串鱿鱼串。 “好吃!君姐姐!您烤得特别好吃!无论君姐姐做的是什么阿红都觉得好吃!” “就是!好吃!” 唐百衣望着半年没见到的阿红,和她吃到眼眶泛出的泪花,感动了。 阿红,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这边,就算吃的是蟑螂蚂蚁或者是蝈蝈都不介意。但是,水怪对于迷信的南域人来说,可是比虫子更可怕的食物啊。 然而,唐百衣误会了阿红。 阿红和阿狗原本只是为了挺一挺恩人,但直到他们咬下第一口开始,他们胃里的馋虫全部被勾起来,满肠胃的馋虫都在叫嚣一个字! 馋! 三个字。 我要吃! 很快,两串鱿鱼串被阿红和阿狗啃得涕泪纵横,好吃又辣,又停不下来,生生吃出了满眼的泪水。 被孜然辣出来的。 周围看台上的人沉默了。 有这么好吃?不行,一共没几串,咱们也得尝尝,再不吃就没了! “给我来一串!” “我也要一串!” “俺的!这是俺的!你们谁也别抢!” 很快,剩下的七串鱿鱼串在顷刻间被争抢光。看台上还有不少人为了能抢夺到一根鱿鱼须而大打出手。 “撒开手!”“莫挨老子!”“这八只手都是俺的,你们滚开!” 一伙人,尤其是女子,看到看台上哄抢的盛况,惊呆到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什么情况? 啥玩意儿? 这些人是疯了么,他们明明知道吃的是水怪,居然还啃得这么欢畅? 女子头一回望着被撕来扯去的最后一串鱿鱼串有点动摇,咽了咽喉,吞下口水。 这香味真是浓郁啊,真勾人。 混账!但无论怎么也是水怪,吃不得! 然而,在主判官的一声餍足叹息下,女子震惊到呆若木鸡,整个人僵硬到动不了。 主判官撕了一口孜然鱿鱼串嚼巴了几下,感受着满嘴的弹性韧劲,和孜然香料的芬芳辛辣,满足到眼睛阖上,深吸一口气,发出声难以克制的赞美叹气。 “妙极!” 主判官评价一出,周围九名审判官纷纷跟着赞不绝口起来。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赞美充斥在耳边。 一伙人中的女子彻底惊呆。 “大人。”女子惊呼,“这可是水怪啊!是水怪啊!吃了会遭天谴的啊!” 她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些判官都疯了么。 然而主判官冷笑一声,将判笔往桌上重重一敲击,发出“嘭”一声。 “南域厨子所见所闻有限,但也不能闭塞至此!” 一句低喝,带着斥责,让女子顿时震惊到不能呼吸。 什么?她闭塞?她所闻有限? 主判官接着继续闭眼享受鱿鱼串的芳香,满足地含笑勾起嘴角,怎么都压抑不住嘴角的弧度,道,“鱿鱼能做出这般风味,除了在下走访的京城贵人阁,不做第二想。想不到,今日还能有幸尝到这般风味的鱿鱼。” 说完,主判官赞美有佳地对唐百衣投来感激的眼神,频频点头,“你叫什么。” 唐百衣仰起脸,笑得纯良无害,“回大人,我叫君紫青。” 一伙人中的女子彻底傻愣在原地。 君紫青?大理国师君宁卿的唯一门徒?她刚才还辱骂唐百衣什么来着?被大理国师吊起来处以火刑? 唐百衣看了看一脸餍足的主判官又很好心地加了一句,“我曾在中原做生意时,也被叫作唐百衣。” 唐百衣,贵人阁创始人,名满京城的美食老板。 顿时一伙人中的女子如被五雷轰顶,整个人像被惊雷闪焦过一般,惊诧到难以动弹。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嘛? 她心心念念想去游学交流的贵人阁,掌事老板就叫唐百衣!贵人阁有个她吃不到的名菜,孜然鱿鱼串。 莫非,就是她面前失之交臂的烤串? “等等!你们住手!”缓过神来的女子,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看唐百衣,而是直接冲向看台,挤入争抢最后一串孜然鱿鱼串的冲突中。 她哪里还顾得上形象气质。 那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啊!贵人阁的孜然鱿鱼串!她满脑子都是,要吃!要吃!!要吃!!! “你们撒手!这串是我的!是我的!!!” 很快,唐百衣被十名审判官团团围住。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这十名高高在上的审判官不是判官,而是唐百衣的小迷弟。 第四百三十二章人不可貌相 “唐老板,您真的是贵人阁的那位唐老板?听说您还开了阿依记,糕点这事,能请教一下吗?” “唐老板,听说您对处理辣子特别有想法,香辣蟹能稍微透露一下做法吗。” “唐老板,您专门来东沽城,莅临咱们小城是有什么指教吗?咱们小城真是太,太,太荣幸了!” 被彻底遗忘在人群外的沐珩,望着被众人里三圈外三圈包围到透不过气的唐百衣,薄唇抿成一条线。 “主子。”一名暗卫收起剩下的孜然小心翼翼地望着沐珩的脸色,谨慎又小心,“要不要属下去……”说着,他指了指被人包围的唐百衣比了个手势。 俨然是带回夫人,让她好好知道主子才是天下最牛的人,怎么可以把主子忘在脑后。 “滚。”低沉暗哑的嗓音喝出,十分不悦。 “是。”多嘴的暗卫连忙屁滚尿流地滚回阴影中。 唉,果然,三师兄的话是对的。夫人地位比主子高啊。宁可开罪主子也不能得罪夫人。 唐百衣开开心心准备领魁首奖励。 这么一闹腾,第一肯定是自己的吧。 然而没想到,事出有妖。那群刚才还围着自己毕恭毕敬的小迷弟审判官们,居然出奇一致地把魁首投给了一位苗疆厨子。 唐百衣,??? 主判官一脸抱歉,道,“真的没办法,但东沽城宴试有条规则,宴菜必须是南域风格。” 也就是说,中原的特色美食,不能算在菜品里? 唐百衣转头望了望人群外的沐珩,顿时一脸问号。 沐珩一定是知道这条规则,他却不说? 他将简单难度的取药材生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晋级为地狱难度的寻找药材门路,这是为啥。 沐珩笑了笑,眉眼清冷温和,什么都没说。 唐百衣气得咬牙,又是这样!又是什么话都不解释也不说!他是不是个闷葫芦,几拳打不出吱声的那种? 主判官朗声开始宣读魁首和优秀名单。 一名人高马大的苗疆青年,站在台上,弯腰领下魁首赠礼。 唐百衣眼睛瞪得圆圆的,探长脖子。 那赠礼,赫然就是自己寻找的玉珍丸! 这……玉珍丸倒不是多么名贵的药材,但贵在不可得。 什么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什么三年一次的露水,什么五年结出的果实……统统加起来,讲究到矫情后,才能炼制出大理国君口中的玉珍丸。 其实自己倒是觉得,加点香精挑个味,或许也能摸鱼弄出可以糊弄陛下的药材。不过,自己是个药材门外汉,还是别走独木桥了。 宴试结束后,唐百衣紧紧跟着那苗疆青年,一步都没落下。 “三千两!买你手中的药丸!” “五千两!五千两最高价了!别捂着严实。” “八千两!机会放在这里,再高没有了!” 一直等到自己将价格喊到突破一万两,这苗疆青年眼皮都没眨一下。 当即,唐百衣就炸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直接抢啊!”唐百衣磨拳霍霍,大有穷凶极恶反派的架势。 呵,果然是跟在沐珩身边久了,近墨者黑,手腕也跟着暴戾直接起来。 一言不合就开打,能武力解决绝对不费嘴皮子。 然而,当苗疆青年转过脸来时,唐百衣震惊坏了。 这……憔悴疲惫的脸色,真的是一个年轻人的脸么? 他,还好吧?看起来怎么困倦疲惫到随时要昏厥一般。 “你……”唐百衣探手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太好,还是小心谨慎地将手缩了回去,“你别想不开啊。” 真的是,为什么有人会露出一副寻死的表情,还是夺得了南域宴试魁首的男子。照理说,他应当前途无量啊。 “想要?”苗疆年轻人困倦地转过脸,两个青紫色的眼袋垂下晃悠,眼睛凹陷,布满红血丝。 “想。”唐百衣望着他手里的玉珍丸咽了咽喉。 这可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啊,能不想要么。 苗疆年轻人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如同出弓弦的利箭,残暴又暴戾,“别过来!” 他说着,将唐百衣狠狠一推,冷冷道,“你有钱,捂好你自己的口袋,别多管闲事!” 一句话,让唐百衣听出了门道。 “你不会是真的很缺钱吧。” 自己作为一个财迷,不会忽略另一个人对财的贪婪。但这个人不一样,他似乎不是因为贪婪,而只是因为缺钱。 而且,他很需要玉珍丸。 之前,自己听沐珩说了,玉珍丸起到的是解毒作用。至于功效怎样就没人得知,毕竟这极为罕见,属于食补中的滋阴佳品。对于一般人没太大益处,所以能被作为宴试魁首奖励发放也不奇怪。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唐百衣换了个角度,小心探了探口风,“这样,我花五千南域币,买你一半的玉珍丸,怎么样?” 四下有点安静,只剩下街边吆喝的摊贩声。 苗疆青年停下脚步,终于回头看了看目光坚定的唐百衣,困惑道,“五千南域币?” 这可是笔巨款,相当于大理国八千两黄金的价格。 有了这钱,那他就不愁救不回村子。 唐百衣取出一沓子银票,虽然不足五千南域币,也足够让苗疆青年眼前一亮,欣喜若狂。这女子当真很富有,还很挥金如土。 苗疆青年停下脚步,认真思索了一下,盯住唐百衣怀里鼓鼓的银票,谨慎道。 “姑娘你的钱,是随身带着的?” 唐百衣不明所以,随口应了声。 顿时苗疆青年眼色一沉,一个主意浮现出来,他嘴角勾起弧度,浅笑道,“可以,不过姑娘需要跟着在下走一趟。在下只需要刮玉珍丸的一点浮沫,等村子把问题解决后,在下将玉珍丸双手奉上。” 唐百衣虽然心中警惕,但一想到能拿到整个玉珍丸,还是有点高兴。 不就是走一遭么,还能怎样,还能把自己扒一层皮么? “行!” 很快,击掌为誓。 然而,几天后,当唐百衣发现这苗疆小伙一肚子的坏水时,悔不当初。 人,果然不可貌相!——摘自《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第四百三十三章瘟疫村 苗疆桑弥村。 这是唐百衣被“请”进桑弥村的第三天。 直到自己亲眼在村里晃了一圈过后,才发现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灾难。 瘟疫。 古代瘟疫传染性极强,但桑弥村的瘟疫看上去十分另类,就好像行动力变强变敏捷一般。 唐百衣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 嗯,就像丧尸入侵。 自己永远忘不了在刚刚进入这处吊脚房里的时候,身后突然猛扑过来一个张牙舞爪的苗疆少年人,那模样根本丧心病狂到不像人类。 “怎么回事!”唐百衣那时候警惕地赏了少年人一脚,狠狠将他踹飞,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好几丈远。 苗疆厨子名唤蚩由,他神色躲闪却一把叩住玉珍丸,凌厉地努了努吊脚楼的方向,冷冷道,“钱,都交出来!” 唐百衣脸色沉下。 呵,原来是个抢钱的。现在强盗都那么恬不知耻地威胁逼迫人了么。 这可是一个瘟疫村子,他居然就这般将自己和沐珩骗进来。 不对,沐珩呢? 唐百衣那时候左右望了望,惊异地发现沐珩不见了。 厨子蚩由笑得淡漠,眼珠子一瞥,指了指身后苗疆独有的瘴气密林,笑得阴寒,“你的随从都被拦在古林外。想要通过古林,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唐百衣咬牙切齿却拿蚩由没有办法。这玉珍丸近在眼前,却拿不到,还得提防他毁了去。 “你要钱做什么。有事好商量。” 蚩由笑得憨厚,大有扮猪吃老虎的意思,“有钱,就有粮食,就能和隔壁村交换。不然等瘟疫挺过去前,村里人都饿死了。” 唐百衣忍不住想要唾一口。 这可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疫的,你们还明目张胆地派人去隔壁村交换。这不是害人么…… “拿着,这些银票,我笑纳了。”蚩由倒也大方,果然按照约定将玉珍丸刮了一些药末下来,随后搜了唐百衣身上的银票就把玉珍丸递了过来,道,“你也别打主意,咱们桑弥村,没有头人领路,你出不去的。” “头人是谁。” “我。”蚩由笑得憨厚,后脖颈露出一个威风凛凛的黑色纹身,一看就不同凡响。 唐百衣气得胸闷。这样的家伙,居然是村长?他扮演厨子拿下魁首就为了得到玉珍丸? “这丸能治病?你为什么只刮了点粉末?” 蚩由转身又望了唐百衣一眼,饶有深意地指了指周围,“不能治,但是一味炼药的药材。若是你倒霉地走了,那这药丸还是我的。” 唐百衣怒的险些当着他面把玉珍丸吞下肚来个鱼死网破。 不,但若是自己成功跑出去了呢。 三天后,唐百衣终于啃光了所有吊脚楼内的食物,饿着肚子在软榻上又翻了个身。 “阿珩还没来。看来是来不了,也不指望他。” 沐府又不是大夫,他权势再大地位再高,面对瘟疫也不过是多送人头罢了。还不如请何涤来送人头。 唐百衣揣着怀中的迷你木鸢,一边把玩一边发现这木鸢还有巡航机关。 “哗——”木鸢从吊脚楼的窗户中被放出,扑倏倏木翼飞到高空,消失在天边。 唐百衣饿着肚子心情不错地猜想,何涤看到自己信条里的威胁会有什么表情。 “嘭!”吊脚楼外又被少年踹了一脚。 “嘭嘭嘭——” 接连好几脚,将可怜的木门踢得直作响。 唐百衣整个人捂进被窝里,又翻了个身。 这瘟疫也太诡异了,照理说,患病人不吃不喝应该会体力减弱或者瘫痪在床。可从自己对这名瘟疫少年的观察看,他非但没有体力衰弱,还隐隐有更强的征兆。苗疆的土地专门滋养瘟疫?还附送升级? “吼——”龇牙咧嘴的瘟疫少年对着窗户咧开狰狞的后糟牙。 “轰!” 唐百衣暴躁地掀开窗户就赏了他一老拳。 硕大的铁拳带着出膛炮弹一般的威慑力,夹裹劲风,呼啸俯冲,径直砸在少年面门上。 “擦咔!”那根可怜的鼻梁骨,在这三天里不知多少次再度折断,连唐百衣都为他惋惜。 “噗通——” 按照惯例,瘟疫少年笔直滚落下吊脚楼,如同失去痛觉一般,一个鲤鱼打挺再度仰起脸,继续凭借满腔的愤怒,对着吊脚楼再度冲锋。 唐百衣合上结实的窗户深吸一口气,捂了捂太阳穴。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自己屋里食物和水都已经消耗一空。那古林自己这几天夜里悄悄进去过,都是以迷路告终,再转出来时,又回到这处吊脚楼。这桑弥村,古怪得很。 自己所在的吊脚楼算是桑弥村里比较偏僻的地方。 窗外,东南方向,是村中心。 那里,硝烟漫天,显然又发生了生死冲突。估摸着又是村里带瘟疫的村民发了病,癫狂发疯到开始咬人。 唐百衣不免想了想,疯牛病?疯狗病?这谁知道是什么种类的瘟疫,就算何涤来了,他能有办法配置救命药? “轰——”东南方向,升腾起一股蘑菇云,浓烟密布,带着前所未有的怨气。 自己耳边能隐隐听到哭喊声一片,惊叫,尖利的哀嚎,和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到最后,归为一团死寂。 “妈呀,这是末日村?”唐百衣手臂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难得有些认真起来。 村中央距离自己这块吊脚楼还有点距离,万一那帮不怕死的瘟疫病人疯了般冲过来,自己至少得囤积点物资啊。 水,粮食,蛋白质肉类,蔬果? 呸!都这时候还讲究这么细?有得树皮啃就不错! 唐百衣当机立断,一拳又把冲在门口准备扑上来的瘟疫少年揍了个脸蛋开花,急急忙忙冲出吊脚楼往后院跑去。 但愿这处偏僻的地方能有物资。 这种悲惨的时候,物资就是生命。 吊脚楼后院,是一大片古林。这也是自己千百次试图逃离的地方。不过反正自己跑不出古林,正好掏点好东西。 “吼——” 身后,记仇很厉害的瘟疫少年再度扑过来,声嘶力竭地张大嘴,努力吼出沙哑的破音,小舌震颤。 “嘭——”唐百衣看都没看他,又飞起一老拳。 顿时瘟疫少年满脸血污,不成人形。 唐百衣淡淡道,“小老弟,你悠着点,再这么冲动,万一你被治好了,也娶不到媳妇。” 第四百三十四章囤粮好满足 随着越来越深入古林,唐百衣觉得越来越不对,后背发麻,窜起凉气。 这里的味道,有点古怪。 苗疆古林瘴气浓郁,眼前就像被蒙上一层水雾一般,朦朦胧胧看不清。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瘟疫少年也跟丢了。 唐百衣嗅了嗅潮湿的古林气味,辨别到里面有股隐隐的腐烂味道,令人作呕。 突然,肩头一重。 唐百衣下意识往后跳,脑中嗡一下轰鸣起。 卧槽!会不会是鬼搭肩? 古林悠静,视野受阻。唐百衣努力蜷缩成一小团,怂又胆小地悄悄往上一看。 哦,是果子落下来了。 嗯,是南域特有的水果布福娜。红红的,水水的,看起来很是可口。 自己长舒一口气,顿时觉得这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这棵树好端端的没事掉果子干什么。 不过,正好自己在寻找物资储备,囤粮中,这天上掉水果的美事,可谓是上天眷顾。 正当唐百衣弯下腰,将砸在肩头落地的水果捡起来时,觉得手指触摸到一块温软的东西,绵绵的。 “这是?” 然而,唐百衣一脚将脚底的泥土抹开后,看到面前的景象,立马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炸起,只想尖叫。如同被一只掐住脖子的白鹅一般尖叫。 一个不成人形的腐尸,苗疆人打扮,脸上被涂抹了各色各样的彩泥,完全分辨不出原有的五官。 但从繁复精致的彩泥纹身来看,这腐尸的地位还不低。 “呕——” 不过,这腐蚀纹身再精致也和自己没关系。这时候,自己只想尽快远离这处地方,太恶心了! 谁知道长在死人边的水果属会不会有毒。自己吃了果子,会不会变成瘟疫二号? 很快,唐百衣深吸一口气,一溜烟跑出古林,快到自己也不可思议。 嗯? 那瘟疫少年好像没跟来。被自己甩脱了! 很好。这也算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唐百衣只能围绕吊脚楼附近找。 还算好,找到一处小溪,取了桶水。 自己又在沿水的大树上摘了些木耳,地里扒拉了点野菜。 可见在清口村劳动改造的经历,也对求生有帮助。至少自己能分辨出野荠菜和苦隅草的区别。 唐百衣又沿着溪水走了段,发现一边还有不少白蘑菇。 这蘑菇是好东西!煮着吃不用撒盐味道都很好,配上点野荠菜沫沫做汤,味道更是可口。 “嗤——” 溪水一阵翻腾。 居然还有条被困在溪石凹缝里的鱼。 这真是上天赏饭吃。 唐百衣喜不自禁地徒手握住兀自挣扎的鱼,甩进背后的竹篓里。 不得不说,蚩由还是有点良心。虽然他为了抢钱将自己骗进死人村不假,但好歹没亏待自己住处。这吊脚楼里的工具可谓是应有尽有。 “咯咯咯。” 远处浅林里传来几声鸡叫。 唐百衣勾起嘴角。不管是野山雉,还是逃脱鸡窝的老母鸡,自己都得一举拿下!这样,晚上就有野味吃了! 浅林里,一只踩住捕兽夹的山林野雉,扯着五彩斑斑的尾羽,正徒劳地咯咯挣扎。 唐百衣眼睛都亮了,冒出穷凶极恶的绿光。 一只野鸡被自己撞见,还正巧被困在捕兽夹里,这是什么运气! 自己也太好命了吧! 自己被骗进这险恶的地方,太倒霉了,一定是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故意补偿给自己……赏给自己一顿丰盛的绝饭,吃完赶紧上路? 呸。 “咕咕咯!!!”随着山林野雉鸡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挣扎,唐百衣丝毫不怜惜地扯下一根藤条,将它整个翅膀和爪子捆了个结实。 “这儿没冰箱,还能再养你几天,等我快饿死了,就串烤田园鸡翅!” 野雉鸡好像听懂了一般,吓得魂飞魄散,一股脑的直叫唤,梗着脖子试图钻出篓框。 唐百衣掂了掂沉甸甸的篓框,觉得差不多了。这一桶水,一条鱼一只鸡,那么多蘑菇木耳和野菜,就足够自己对付好几顿。 打道回府。 一路上,四周都特别安静,安静到不像是个瘟疫村。 唐百衣警觉地竖起耳朵,慢慢沿着小溪走着,谨慎地探头望了望远处自己的吊脚楼。 嗯,周围没人,还算安全。 一个下午的时间,唐百衣又来回跑了后山好几次。 终于,半个吊脚楼都被食物塞了个满满当当。 一窝鸡蛋,一只逃出来的老母鸡,五条白水鱼,一条昂刺鱼。一大堆荸荠,两根白萝卜,十块红薯。一地的野荠菜,一整框白蘑菇,一只野山雉,一大片木耳,还有一堆看起来酸涩的小山楂。 让人心中充实又满当。 唐百衣逗了逗吓到直翻眼皮的老母鸡,又挠了挠垂下脖子彻底放弃抵抗的野山雉,心情大好。 这么一大屋子的粮食,还有两只储备鸡,自己这小日子,可谓是美满又舒服。 就算自我隔离一个月又能咋样。只要自己不开门,躲在这吊脚楼里,还能有人杀上来不成? 等到桑弥村的瘟疫被耗死,那群像是疯牛还是疯狗一般的病人全部躺倒,自己就能大大咧咧地琢磨怎么穿过古林出村。不用担心走到一半,周围扑来丧尸一般的恐怖人群。 “轰隆隆隆——” 夜雷惊起。 村落里,夜雨说下就下。 “哗啦啦啦啦啦!” 连夜的暴雨倾盆浇淋落下,将吊脚楼外的窗户,浇得像是瀑布。 唐百衣慢悠悠找来一支蜡烛点上,又烧了点蘑菇炖荠菜汤,还很好心地喂了两只鸡一点菜叶,才拍拍吓坏的母鸡屁股,揉了揉她头顶的两根呆毛。 “喂,给你找了个媳妇,乐意不乐意?”唐百衣戳了戳野山雉的艳丽尾巴,惊叹一声。真是漂亮!像个花孔雀。 老母鸡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偏过脸,漆黑的小眼睛一转,看向野山雉。然而后者,丝毫不领情,依旧焦躁地直叫唤。 唐百衣点了点头。这是妾有情郎无意啊。 “还喘上了?嫌弃人家年纪大?女大三抱金砖啊,别嫌人家老母鸡怎么怎么地,你看看你自己这怂样。”唐百衣忍不住又揉了揉野山雉的漂亮尾羽,眼中尽是贪婪。 野山雉警觉地晃了下身子,气愤地咕咕直叫,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行行,明白了,回头就把你们俩一同炖了,我会记得煮得美味一点的。” 野山雉惊恐地缩了缩脖子。 听,这是说的是人话么! 第四百三十五章穿越人的秘密 夜深了,窗外雷雨也越来越大。 越发紧的雨点扑成一道道雨幕,把窗户纸浸透。顿时“哗”一下,外头的狂风破开湿烂的窗纸灌入,吹得人浑身冰冷。 唐百衣吃饱喝足后,很淡定地窝在吊脚楼的一处厢房内,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引起自己的注意。 这盒子,看上去,过于现代感,甚至,还很有未来感。 一个足足有半个人高的金属盒,四下按有不少生锈了的电线,和灯管,还有看不明白的装置。 唐百衣沉默下来。 古代,就算是苗疆,也根本没有可能做出这么科幻未来的仪器。那么就说明,这个吊脚楼里,曾经住过现代人? 同自己一般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好几枚螺丝钉在仪器上,唐百衣想了想,绕着古怪生锈的仪器转了圈,摸索了半天还是考虑拆螺丝。 十字螺丝,古代人看不懂,压根就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但自己是现代人,明白这代表什么。 能够拆掉螺帽,就能看清楚仪器里的构成空间。这仪器到底是不能现代人设计的,同自己魂穿有什么关系,或许打开就能发现。 “轰隆隆隆——” 窗外,雷声一下比一下紧。 屋内,唐百衣蹲着身子艰难地拆除螺丝,急得额头沁出热汗。 然而当螺丝堪堪除下后,一扇机关小门被打开,更是让自己浑身骤起鸡皮疙瘩。 这螺丝不是锁住仪器内部架构的螺丝,而是一扇屉门,里面密密麻麻放着好多卷轴。 有竹简卷轴,有木片卷轴,有近代开始的宣纸卷轴,还是单纯的卷纸。 从远古到如今,无数小卷轴全部汇集在一个屉门里,无数的简体字,无数现代用语,令人脑中阵阵发炸。 唐百衣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忍不住炸开。 这些是……历代穿越者集中留下话的地方! “轰隆隆隆隆——”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劈开半边夜幕,明晃晃到刺眼。 “哗啦啦啦啦!”狂风骤雨不要命一般顺着破损的窗户灌入,放肆又喧嚣。 唐百衣长发被狂风卷起,身后被拍进来的暴雨湿漉漉淋湿了大片,但也没有抬头。 这些卷轴对于自己实在太重要! 是不是弄明白这些穿越者的留言,自己就能穿回现代? 自己,能回家了! “安庆三年,女国五十七年,安泰十六年,永安二十三年,长留元年……”一行行国号,让唐百衣深吸一口气,瞳孔倏地紧缩,背脊窜上凉气,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居然能追溯到五百年前? “放弃帝位,带我家帅哥哥回去了,后人看到记得前往东鲛海域找到蓬莱,有位置可以离开。唐薛湳留。” “这里的小哥哥太热情,霸道又男人,实在选不了,我抱球带娃回去了,不然可得被弄死。叶青梅留。” “我也不敢相信,有二十四个公子喜欢我追求我,我能不能同时嫁给二十四个有钱人?他们说就喜欢我这款别具一格的口味,我真的不是白莲花也不是绿茶。程倾歌留。” 唐百衣一一看着这些有点炫耀,又有点遗憾的卷轴,不免挠了挠下巴。 其他人写的屁用都没有,只有这叫唐薛湳的人留下的还有点用处。东鲛海域找蓬莱岛?路上能有机缘离开这里?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确实挺给穿越者丢脸的。人家都是将一群高富帅迷得团团转,甘心成为穿越人的舔狗,但自己呢。嗯,自己好像就干掉了一个沐珩。 额,自己给穿越人,丢人了。 至于怀球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若穿越人在古代生下个娃叫范闲,那绝对是一众有权有势的名字争抢着做娃的爹啊。可惜,可惜,自己没这个能耐和本事……流泪。 唐百衣将卷轴塞回去后,发现角落里还躺着一份险些成碎片竹页。 “走一个,进一个。” 啊? 唐百衣莫名瞳孔一缩,张大嘴倒抽一口冷气,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自己连忙飞快地重新翻开这些卷轴连起来把时间一念。 “我真是日了狗了,这果然是走一个,进一个。离开一个穿越人,立马接上来进一个。” 这些卷轴上留下的时间和人的年龄,完全能够连在一处,前后相隔,连一年都不到! 这仪器,根本不是将人送回现代的魂穿仪器,而是一个交换仪器! 若有人乘坐仪器离开,那绝对会有另一个灵魂被捉进来。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抱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仪器找到东鲛海蓬莱,自己离开这里回到现代的瞬间,现代会有另一个倒霉无辜的妹子也魂穿进来。 唐百衣彻底愣在原地。 若穿越进来的妹子,同自己失忆后一般,穿到兵荒马乱的战乱时代,那岂不是立马和这里说再见。 自己运气好被君宁卿救下,那其他人呢,狗屎运不是人人都有的。 顿时,唐百衣望着生锈却制作复杂的仪器,目光复杂。自己意外被扯进这座瘟疫村子,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若是没有蚩由的黑心肠,自己怎么可能来苗疆一日游? 自己又怎么可能找到这么一个重要的仪器呢。 必须,带仪器一起走! “轰隆隆隆隆隆隆——”突然窗外惊雷划过,劈下炽亮的明光,照映出一大堆簇拥挤在窗户前狞笑的人脸。 老少男女挤在一起的人脸,嘴角咧开惊人的弧度,纷纷以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倒挂在窗前。 “嗬嗬嗬嗬。”众感染村民喉口发出汩汩气泡声,艰难地眯起眼盯着屋内尖刻奸笑,似乎闻到新鲜健康的人味。 唐百衣放好仪器,站起身来一回头,立马就炸了。 “妈了个蛋!”被吓到哇哇大叫的唐百衣立马条件反射地鼓起结实的臂肌,流畅的肌肉线条高高吹起虬结的筋脉肌肉,青筋一根根暴起。 “找死哇啊啊啊啊啊!”受惊的唐百衣惊恐地瞳孔紧缩,张大嘴开骂,骂到小舌头疯狂震颤。硕大的铁拳抡起,对准窗外就飞出老拳。 拳风犀利划破劲风,如同出膛炮弹一般凌厉狠辣。 “轰——” 为首的感染老头,裂开狞笑的嘴角还在发出闻到新鲜人味的贪婪喉音,然而,就在他准备扑进窗口的瞬间,拳风轰至。 第四百三十六章玉珍丸的隐秘 “嘭——” 感染老头顿时整个脸被砸了个稀烂,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唐百衣来不及考虑沾染到拳头上的血有没有传染性。自己只知道,自己不想在丧尸围城的时候,被像是丧尸一样的感染村民咬个稀巴烂。 “抱歉了!”一声毫无愧意的道歉声,肌肉贲张的结实手臂轰然抡出第二道拳风。 “轰——” “哗啦啦啦啦啦!”顿时窗口七八个簇拥挤在一起的狞笑脸,被轰了个烂。几道人影如同破碎的人偶一般飞出窗外,狠狠跌落在地。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连忙赶到窗户边,探头看了看跌落进黑暗中的七八个感染村民。 突然,肩头一湿。 一股血腥潮气,滴在自己后颈里。 上面,有人。 唐百衣压根没有转过脸看屋顶,就猜到这些村民倒挂在窗口,一定是破门失败,才顺着屋背爬来,现在屋顶肯定还有人。 “轰——” 头缩回的同时,拳头已经挥至。很快,一个张牙舞爪头已经歪到肩颈的少年人,不甘心地怒目圆瞪从屋顶被架着胳膊甩下。 “嘭——” 眼熟的瘟疫少年再一次被掀飞摔进夜色中。 唐百衣长舒一口气。这少年,哪怕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也不放弃,真是坚韧啊。如果他参加现代高考,依照他这不服输的性格,定然能高中名校。 “吼——” 屋顶骚动一片。 唐百衣做了短暂的心理建设,还是歪过头仰头探出了些,看了看屋顶。 妈了个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自己这吊脚楼,已经是危楼了么!这么多人聚集在自己屋顶,以为是村里开会呢!若是末日丧尸有这么高的智商,还知道统一战线来欺负自己一个外来的,那逃难者还玩什么? 嗯? 唐百衣擦了擦眼睛,本来已经把头缩回去,准备守在窗户前,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原则,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严防死守,但刚才好像看到屋顶探出的一张脸有点眼熟。 是……蚩由。 居然是!村长蚩由么! 他也中招了?!他中招前还把自己骗来桑弥村,不是坑人落水么,混蛋! 内心悲愤的唐百衣再度翻过身,仰头看了看屋顶。 嗯,那个眼眶中布满血丝,尤为激动的感染人,确实是蚩由。 他脖子里好像还系了一根绳,上面捆着一个带血的卷轴。 是信。 给谁的? 唐百衣自问自己没什么好奇心。但现在情况非比寻常。自己被村长蚩由拐骗来瘟疫村,连村长都中招成这般半死不活地模样,自己还出不了古林。那等同于自己被困死啊! 食物总有耗完的一天,若外界没有人能穿越古林来救自己,或者进来的人也被干掉,那自己岂不是真的把穿越游,当成末日求生? 不,这种事情,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哗——” 怎么想就怎么做。 唐百衣捞出长臂,勾引诱惑瘟疫感染者一般,探手凌空虚晃了两下。 若不其然,屋顶被新鲜人味吸引到越发兴奋激动的村民纷纷作势就要下扑来,而已经挂在最前面的蚩由,毫无防备地被人海挤下。 “嗤——”就在蚩由面露惊恐,好像还有点意识,但脑子明显不清醒的时候,唐百衣一把攥紧他脖子上系的绳,抓紧。 “嘭!”掉落在地的蚩由,脖子空空,眼神同样口空空。但他脖子上挂着的书信已经到了唐百衣手中。 “玉珍丸,并非清热解毒,而是加速发作?”唐百衣念了遍蚩由冒着性命也要保住的遗言,有点摸不着头脑。 蚩由原本千辛万苦来到外界,就是为了带回炼制解药的其中一味药材,玉珍丸。而现在看来,正是玉珍丸导致整个桑弥村死得更快。 如果玉珍丸不像外界所说,是有清热解毒功效,那大理国君让自己带回的这玉珍丸,是不是真的能炼丹? 一个疑惑盘绕在心间。 唐百衣开始思考,说服大理国君明白,玉珍丸功效有误的可能性有多大。 “吼——”窗外,歇斯底里的感染村民暴怒的吼叫声一浪赛过一浪,大有丧尸围城的即时感。 顿时,自己觉得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 困兽无门。 “阿娘!阿娘!”窗外隐隐传来哭喊声,是个幼童。 蓦地,所有感染村民齐刷刷地回过头,纷纷被幼童的哭喊声吸引。 就连对吊脚楼怀有深仇大恨的瘟疫少年都侧歪着血烂的头,努力辨听幼童的方向。 “阿娘,帮帮我,我头疼。”又是一声哭喊的求救,顿时所有感染村民整齐划一地抛下吊脚楼,就飞奔进暗夜中,跑向村中央的方向。 村中央,浓烟滚滚,血腥味弥漫。 唐百衣已经看到那独自踽踽行走在夜幕中的幼童。他的头呈现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挂在肩头,显然刚被啃噬过。 他应该不是头疼,而是头失去了痛觉。 他保持着一丝清明的意识,但整个人慢慢消失对身体的控制。 “吼——”众感染村民前赴后继地扑向头挂在一边的幼童,很快人山人海层层叠叠,再没有了声息。 站在吊脚楼窗户前的唐百衣险些吐出来。 什么末日就该窝在家里哪里都不去,这句话果然有忽悠人的!是人就应该拔腿跑路!跑出去才有出路! “哗——” 大门被一开,唐百衣腰间绑着一堆烤好的溪水鱼,右手提着两只吓到翻白眼的鸡,趁着夜色,一溜烟再度窜入古林。 黑夜沉沉,古林泛着湿润的瘴气,难闻又刺鼻。 唐百衣揪着一身的存量,兀自心慌意乱,千万别迷路!不能迷路!一定要闯出去! 能穿越回现代的仪器就放在这吊脚楼里好了,这瘟疫村若有人闯入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群感染人就像是天生的守卫,保护仪器安然存放在吊脚楼里。 “嘭!” 前面就是亮光! 唐百衣欣喜若狂,一路狂奔,终于,要出古林了么!这是上天眷顾么?有亮光就有希望! 一众喧嚣的人声,地上散落不少火星,古林的边际能看到人影,绝对令人振奋激昂。 第四百三十七章这里真正的名字是 然而,唐百衣差几步就要跑进亮光里时,脚步倏地停下。 不对。 这浓烟,这喧嚣,根本不是外界。 而是,村中央啊! 瞬间,自己手臂再度骤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自己果然又回到了充满瘟疫的桑弥村,村中央大火连天,所有寨子木屋都被付之一炬,一众感染的村民百无聊赖地匍匐在新鲜的人身上,贪婪地舔舐。 怎么办。 又回来了。 唐百衣无助地后退半步,试图小心翼翼地在不打扰这群感染村民的机会下,慢慢再度回归古林。 就算是躲在古林里闻瘴气,也好过被啃撕啊。 右手中,吓得魂飞魄散的两只鸡,两脚一蹬,连咕咕哀嚎的勇气都没有,被吓破了胆。 唐百衣揉了揉肚子,自己的胆也快被吓破。自己虽然拳脚很牛,但胆子不大啊。什么恐怖医院,什么鬼屋,是断断不敢进去的。若是自己进去,那里面扮鬼的工作人员怕是得向自己勒索治疗费。 胆小又怂,说的就是自己。 “擦咔。”地上树枝被一踩。 立马村中央有众村民齐刷刷扭头过来。 所有村民的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弯曲,僵硬地脖子歪着,眼神空洞。 唐百衣内心哀嚎一片。这是什么瘟疫啊!这就不是瘟疫而是丧尸病毒好么!太形象了! “嘭!”就在唐百衣转过身,提着两只吓到翻白眼的鸡,准备拔腿就跑时,迎面撞到一个温热的事物。 一个人。 “妈了个蛋!”唐百衣吓到头皮炸起,头发一根根竖着,眼珠子差点吓到掉出。 不等自己看清面前人是谁,是活的还是死的,有没有腐烂,有没有不正常的味道,只听到耳边一声凌厉的拔刀声。 嗯?自己要被人砍了? “嗤——”锋利的刀刃划破劲风,重型弯刀在凌空划过一道刀花,披着夜色,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拦截在古林边际线上。 “吼!”众拔腿奔来的感染村民,张牙舞爪地裂开狞笑的嘴,露出尖利的亮牙。 然而重刀就和长了眼睛似的,无论多少人扑面而来,刀锋无情。 一刀一人。 顷刻间,古林边际线上,哗啦啦啦落下的鲜血不要钱一般流淌成河,将整片古林浸染成难以言说的殷红。 血色骇人,将圆月映照成血月。 “咕咕咕。”恢复了点清明的野山雉,有点崇拜地点了点脖子,歪着头,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打量着男子。 “咯咯。”老母鸡依旧翻着眼,吓到哽噎,不断抽气。 沐珩长身而立,反手扬起重刀擦了擦树皮,但刀身上浓郁的血迹怎么都抹不干净。他嫌恶地随手一甩,将重刀丢弃在古林中。 “铮——”锋利的弯刀插在泥地里,兀自颤动,蜂鸣一片。 “阿,阿珩?”唐百衣惊魂未定,比两只鸡好不到哪儿去,胸口重喘气直起伏,脑中嗡嗡直响,“阿珩?你怎么,怎么来了?” 自己脱口而出时,才发现问的多么愚蠢。 沐珩月牙白的长衫挂满藤条树蔓,原本顺滑的墨发也挂着枯叶片,一看就是翻越古林进来。自己在村落呆了多久,沐珩应该尝试着突破了古林多久。 想不到桑弥村这古林,居然能让殷北离着道,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突破,也算得上值了。 沐珩淡淡瞥来,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清冷干净,慢慢道,“烧了。” 唐百衣看了看右手的两只鸡,狐疑地“嗯”了一声,“是能烧了,方便下嘴。” 沐珩果然是饿了。 原本还崇拜地望着沐珩的野山雉,顿时激烈挣扎起来,嘶鸣哀嚎,闻者落泪。 沐珩转眼看了看两只蹦跶的鸡,面无表情重新说了一遍,“村子,烧了。” 说完,他直接踏进村落,凌厉果决又利索地开始将火放得更旺一些。 “阿珩,虽然我知道你很怨念,毕竟在一个林子里转悠三天哪里有人不怨的,但至少留点屋子吧。万一这里村民的家人几年后从外面回来,也能留个念想。” 唐百衣正考虑是不是把吊脚楼里仪器的事告诉沐珩,让他放过那栋楼,突然脚步一停滞,发现沐珩脸色古怪。 自己从没见过沐珩这么复杂的眼色。他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眼底像幽谭一般沉静,什么时候见他露出过这么切齿的恨意。 “阿珩?这里,你来过?” 唐百衣后退了半步,下意识要离危险远一点。 而现在,整个桑弥村,危险的人不是那些感染的村民,而是眼前这身形肃杀,面色阴郁的男子。 沐珩同这个村子,有过节? 然而,沐珩仇恨的眼色一闪而过,立马恢复成没事的人一般,什么都没解释,自顾自的放火烧起来。 很快,整个桑弥村中央被付之一炬。 “等等!”唐百衣快步奔到吊脚楼里,把那沉重到自己堪堪能搬起的现代仪器盒子艰难地搬出来,却发现沐珩的脸色更古怪。 “怎么了,这个我要。”唐百衣话语坚定。 能回到现代的仪器,自己一定要守住。 沐珩若有深意地望了唐百衣一眼,看了看那繁复的仪器,深吸一口气。 “喜欢就留着。” 沐珩说完,继续毫不留情地将整个吊脚楼摧毁。 “轰——” 整座楼被烧垮下来的瞬间,唐百衣望着被火焰映照的越发空灵的沐珩,有点看不懂他。 明明,这个男人同自己有很深的羁绊,但这时候自己为什么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一般。 在这村里,有他的过往,有难堪到刻骨的仇恨。 “阿珩,要走么?”唐百衣望了望沐珩怀中的木鸢。果然自己发给何涤的木鸢被他半途拦截,他一进来就在转瞬间毁灭了整个村子,当真是个魔鬼般的男人。 他丝毫不顾忌是否有幸存者,阻拦在面前的无论是神佛还是善人都一并诛杀。好吧,这很殷北离。 “桑弥村有瘟疫的事,回头我们告诉南域吧,毕竟外面可能也有传染人。”唐百衣想了想,这瘟疫传染性极强,若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病人遍布各处,那真的要被迫来一场末日逃杀。 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嘲讽,“这里,叫桑弥村?” “不是么。”唐百衣想了想,蚩由确实是这么说的。 沐珩沉哑的嗓音带着浓郁的嘲讽,冷冷道,“这里,被人称为,鬼谷。” 第四百三十八章给夫人的零花 一路上,唐百衣跟着沐珩在古林里拐七弯八,绕着走了好大一个圈,心里忐忑又胆颤。 这里,不是桑弥村,而是鬼谷? 鬼谷君宁卿,那岂不是师父曾经修炼的地方? 这个村落看起来古怪的很,透露出邪乎。师父知道鬼谷被瘟疫一锅端了么。 沐珩和鬼谷又有什么渊源,他和君宁卿会不会曾经认识? “擦咔。”两人穿行在古林深处。 唐百衣心事浓重,但跟在沐珩身后反倒不再紧张。只要看到身前那道白衣身影,就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自己能肯定的是,自己怕鬼,但沐珩绝对不怕。 他一定属于在恐怖医院里走一遭,都会面色如常,淡定从容走出来的人。 “阿珩。”唐百衣想了想,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自己拿到了能穿回现代的仪器,还得到了穿回去的具体方位,那自己能不能同那唐姓的前辈一样,带着夫君一同回现代?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看到沐珩在恐怖医院里从容不迫的模样。 沐珩脚步一停,身形顿时。 他转过身,下意识握住身后唐百衣的手,沉声道,“别怕,有我在。” 唐百衣一愣。 他牵住自己,以为自己害怕了。 这夜深人静望不见路的古林中,自己原本应该害怕的,但一想到沐珩去到现代会发生的趣事,就忍不住期待起来,也没功夫想神神鬼鬼的事。 “阿珩……”正当唐百衣想把回现代的想法说出的时候,脚下一下子踩到一处温软的事物。 这触感,有几分熟悉。 还带着黏糊的黏连拔丝。 唐百衣本能地向下一看,和一张腐烂的人脸再度对视。 “啊啊啊啊啊啊啊!”深夜的古林,炸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唐百衣抖若筛糠。 这位喜欢在脸上彩绘的老前辈,您吓谁不好,怎么三番五次赶来吓唬自己?人老实不代表可以被多欺负啊,这太狗了! 沐珩盯住地底已经严重失去血肉的腐烂人脸,蹲下身,仔细辨认。 “阿珩,咱们赶紧走吧。”唐百衣提着两只鸡,嗓音带颤,脚底黏糊糊的拔丝还在。一想到自己脚底的触感……这双鞋,不能要了! 夜风吹在林间,呼啸的风声形成空洞的回响,像是凄厉的猫叫声。 唐百衣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第一次发现沐珩有研究死人的爱好。 他不当仵作可惜了。 沐珩定睛翻看,还选了根枝条更细致的检查辨认。 夜风吹拂,唐百衣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声重重的冷哼,极尽嘲讽。 唬得唐百衣吓得一怔。 老哥,大半夜,山村老尸旁,您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不是真的猫,但您是真的狗! 沉哑的嗓音,带着难得的兴奋,“尸祖落了个被刨坟鞭尸的下场,倒也配得上他。” 唐百衣咽了咽喉,没敢说话,毕竟这腐烂的人味,过于恶心,令人一刻也不想呆。 沐珩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失去了味觉,幼年被抄家后,曾流落于江湖被做成药人试毒。如果自己没猜错,那当年沐珩应该就是在鬼谷试毒。 那君宁卿这鬼谷首徒,和沐珩应当说是渊源颇深,而且……仇恨切齿啊! 想想,一个可怜的药人娃娃,天天看着意气风发的鬼谷首徒走来走去,那心里得多憋屈,多恨。 这尸祖,或许就是天天给沐珩下药的人了。 唐百衣并不知道“尸祖”这名号在南域疆土意味着什么,只是很简单地以为是个下毒老人。 她也不知道君宁卿过去经历过的千难万险,以及……君宁卿曾经也是药人。 鬼谷,从来不收善类。 能在鬼谷活下来,或者逃出去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阿珩,赶紧走吧,将玉珍丸给陛下送去,还有最后一味药。” 沐珩意味深长地回头再度望了望古林尽头隐隐的浓烟火光,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紧握住身后人的手,慢慢绕着路穿越古林。 终于,古林那边,开始出现一条通马车的小径。 唐百衣望着新出现的路,喜极而泣! 四天了!自己终于,走了出来! “阿珩!”唐百衣感激涕零地紧紧抱住面前人的胳膊,鼻涕眼泪蹭了一胳膊,“出村后,我要请你吃一顿好的!” 什么卷饼烤鸭,什么香酥焗油鸡,什么番茄小牛肉,糖醋里脊,梅干菜扣肉,茄汁鲍鱼煲……自己要点个遍! 这四天里,自己简直被饿瘦了好几斤! 能回到文明世界的感觉,真好。管它是鬼谷还是佛谷,没得好吃的,都不能去。 突然,唐百衣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银票被蚩由搜走了,而蚩由,被村里的大火烧没了……那岂不是等于自己银票也没了…… 那么多的银子啊! 心在滴血!自己是不是突然变得身无分文?这一年多在大理骗吃骗喝的日子,一点积蓄都没留下? 自己,突然一夜变成穷人了……郁结郁闷,抑郁到喘不过气来。 沐珩转头淡淡看了唐百衣一眼,沉声道,“为夫请。” 唐百衣依旧耸拉着头,垂头丧气。 沐珩接口加了句,“夫人扫荡鬼谷有功,嘉奖三十万两。”说完,他手一挥,登时身后不知哪儿又跳出一个面生的暗卫,恭恭敬敬奉上纸笔。 游龙走蛇的狂草一洒,挥罢墨痕未干。 一张规整妥帖的欠条。 沐珩望着愣住的唐百衣,挑了挑眉,淡淡道,“凭借此条,去京城任意一家钱庄兑换,都能兑出银票来。” 话音刚落,一个殷红的印章,刻上,赫然写着“殷北离”三个字。 红到透目的“殷北离”好像是个名号,也是一个震慑人心的标识。没人知道殷北离究竟有多少钱,正如同没人知道颐国的殷千岁,势力究竟遍布到什么程度。 唐百衣呆呆地看着垂在自己面前的欠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嘉奖?” 鬼谷又不是被自己铲平的,一场诡异的瘟疫,就连村民都是沐珩亲手砍杀殆尽的,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沐珩沉吟了一下,也觉得不太妥当,难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是……为夫给夫人的零花。” 第四百三十九章这两人是旧识 唐百衣再度愣住。 零花这个词,还是自己先对他说的。 曾经自己开玩笑说,自己赚了大钱后,要赏赐给他零花。想不到,如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被送还回来。 还是三十万两的零花?自己被蚩由摸走的银票也不过两万两。 沐珩真的是,太大手笔了! “谢谢阿珩!”唐百衣立马倏地将白纸黑字的欠条夺过来,笑成一朵花。 “嗯?”沉哑的嗓音,带着耐心。 唐百衣想了想,立马改口道,“谢谢……夫君!” 沐珩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转过脸去继续赶路。 然而唐百衣没有动,沐珩牵住身后人的手一滞,没有牵动。 正当沐珩困惑地转回脸时,唐百衣咬了咬唇,快速地飞出一句,“谢谢老公。” 说完,唐百衣一溜烟,走在前面,跑得比谁都快。 在自己那个世界,夫君是叫做老公的。而沐珩……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公。 沐珩望着他被甩开的胳膊一愣,又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女子,忍不住嘴角含笑。 这个称呼,他喜欢。 身后还奉着砚台的暗卫,顿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终于明白三师兄为什么天天嚷着要歇息几天,跟在主子和夫人身后服侍,肯定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啊! 比如……主子居然脸颊飞起一点粉色? 这,这还是他那严厉到不苟言笑,还手段毒辣的主子么?! “嗯?”沉哑的嗓音,寒凉无波。沐珩慢慢转过头,看向脸色瞬息万变的暗卫,眉头蹙起。 暗卫立马噤若寒蝉,吓得膝盖抖若筛糠,倏地滚得远远的,脚底像抹了油一般。 不该看的不要看!三师兄诚不我欺。 大理国皇城。 明艳的阳光照耀下,将大理国皇城门口的牌匾映衬地金光四射,灼灼耀眼。 长途跋涉后的唐百衣顿时激动到泪目。 终于回到大理了! 和南域的古怪食物和住宿条件相比,大理简直是苏杭般的舒适! 果然,同一个民族的习惯就是合胃口。 “阿珩,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唐百衣将牵马小厮沐珩依旧放在离皇宫最近的客栈里,兴高采烈地进宫去面圣。 玉珍丸,自己搞到手了! 虽然不知道蚩由最终交代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玉珍丸的疗效是不是同传闻中一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寄期望于长生的陛下该考虑的事。 横竖,长生都是古代帝王美好的泡影,历史中也没那个帝王真的长生不老,陛下铁定会失败。 突然,唐百衣想到个更严重的问题。 陛下若是吃了丹药失败,那岂不是将怒火都洒在炼丹的君宁卿身上? 自己这师父啊,当真是人比花娇,等待自己千里迢迢去解救。 自己要不要把鬼谷的灾难告诉师父?算了,这种坏事得捂严实了不能说,端了人家的师门老窝,哪里有赶巴巴上去送死的道理。 沐珩不说,自己不说,师父绝对不会知道。 唐百衣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何况鬼谷也当真不是自己的锅。 当唐百衣走了后,沐珩留在客栈中,整个人埋在阴影间。 “殷大人。”梁柱后,绕出一个白衣青年,眉眼温润如玉,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沐珩淡淡瞥了君宁卿一眼,冷冷道,“按照你说的办了。” 君宁卿一拂广袖,衣袂蹁跹地不似凡人,笑道,“殷大人费心。从颐国运人也只有殷大人能办到。不过,在下似乎听说,殷大人出手管了苗疆的事。” 沐珩眼也没抬,从容自斟了一杯茶,薄唇抿了一口,“烧了。” “烧了?”这下,君宁卿大惊失色,瞳孔倏地紧缩。 他当然知道沐珩烧的是哪里,因为瘟疫蛊虫便是他为了继承尸祖的衣钵,而命人掏出,想不到动了鬼谷根本。 但是,鬼谷有一样,比蛊虫更珍贵的东西。 沐珩举起杯盅,含笑望着惊诧的君宁卿,侧了侧脸,嘲弄道,“怎么,天底下还有能让尸祖慌乱的事?我还以为,尸祖君宁卿,弑师灭门,从容的很。” 老一辈尸祖已死,继承尸祖衣钵的,便是江湖上流传被废了功夫的君宁卿。 鬼谷谁都没有料到,一个内劲被废的废物,居然能弑师。 君宁卿望着沐珩的目光十分复杂,他盯着沐珩脖侧一处不显眼的黯淡斑点,顿了顿道,“在下也没想到,当年的无心之举,居然能让大理陷入危难。殷北离,你倒是命大。” 君宁卿自嘲地笑起来,若是被虔诚追随者看到国师这么笑,定然会吓到大跌眼镜。 他当初救下同为药人的沐珩,两人连夜试着跑出尸祖设下的迷阵古林。然而,在离开古林的最后关头,他拦住追赶来的鬼谷人,匆忙护住沐珩命他快点离开。 一逃,一留。 两名药人幼童,命运截然不同。 而现在,他誓死守护的大理,却被虎视眈眈的颐国盯住。 大理国君,筹谋北上一战,而颐国何尝没有窥伺物产丰盛的大理。 强者逐鹿天下,这个江山,谁都不想只拿半壁。 要拿,就夺下整片山河! 沐珩紧紧盯住君宁卿的眼睛,慢慢道,“你这招是,在将我的军。” 君宁卿轻笑,眉眼温润,笑容浅淡,“可以这么说。” 两人目光交汇,冲突一触即发。 如今,两人立场已经截然不同。 沐珩是颐国摄政王,捏住颐国命脉。而君宁卿为了护住逝去知己的爱国忠心,甘愿倾身顶覆上,也要将大理守得稳固。 君宁卿的知己,本就是倾心为大理的呆子国师。 而他,为了践行和知己的承诺约定,更是亲自顶上国师之位。以防公子苑使心计。 大理的江山,被太多人觊觎,危在旦夕。 整个客栈里,一楼的一众食客纷纷惊呆到筷子落地,瞪着眼望着两名异常瞩目的青年,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两人站在一处,真是好景致。” “可不是么,好久没看到这么俊的公子,一来还是两个。” “这两人看起来倒是般配得紧,阿娘,你看他们的眼神,真是含情脉脉,肯定是一对。” “别浑说,这当真是玉人般的公子哥,你这么说,让他们的意中人怎么活。” 大理皇宫内。 一名年轻女子走在宫内小道上。 “阿嚏!”唐百衣接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奇怪,有谁在背后讨论我。” 第四百四十章再度叫板帝王 唐百衣提着两只咕咕叫唤的鸡,先回了趟国师院,把鸡丢在后院里。 果然,国君还是挺守信用的。国师院被再度重建,更豪华,更奢侈,隐隐有宫殿的美感和艺术。 只是,后院里原本种菜的圃园,现在被一汪温泉池代替,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露天温泉。 呵,谁泡啊。陛下真的是对温泉有着独到的见解和审美。 “你们在这捉虫吧,老实点,不然清炖煮了烧汤!双鸡煲!” 被威胁的两只鸡瑟瑟发抖挤在后院草丛里不敢吱声。 等到唐百衣揣着玉珍丸进入议事殿,参见陛下时,整个议事殿里里外外跪满了人,所有人都被负手捆得结实,双膝跪地,如同犯了事一般。 这些人,自己都眼熟得很。 “老板!”一名少女哭出声,惊恐的俏脸上满是泪痕。 “红红儿?”唐百衣呼吸一滞,慢慢放眼望去。 整个议事殿里,跪满了阿依记的人。不仅有京城主铺的人,就连偏僻小城的分店,甚至贵人阁的王离都跪在里面。 所有伙计战战兢兢地匍匐跪地,如同卑微的蝼蚁一般仰视高高在上的帝王。所有人祈求的目光望向唐百衣,寄希望于他们的老板能够保他们一命。 整个议事殿鸦雀无声。 “唐老板。”沉稳如王离,这时候也不免神情惶恐。他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避开跪伤的膝盖,焦急地望着唐百衣,急切到喉结滚动。 黑压压跪地的一群伙计,人人都露出卑微想要求生的愿望。他们被千里迢迢带来大理,一路上虽然没有受太多人为折磨,但慌忙赶路,也去了半条命。他们已经不再希望发财发达,只希望能活下去。 “唐老板!”一众议事殿里,齐刷刷喊出整齐的声音,气势有点恢宏。这让高高在上的大理国君眉头紧锁。 “陛下。”唐百衣上前一步,冷冷望着主座上气定神闲的帝王,慢慢道,“出发前,臣以为已经领会了陛下的意思,现在这么做,是何意。” 整个大理,能够堂而皇之质问帝王“何意”的人,只有唐百衣一个。 而事到如今,国君一而再地挑战自己底线,将自己在颐国的根基连根拔起,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克制的问题。 “陛下。”唐百衣上前一步,冷冷盯住国君的眼神,不让一步。 王座上的帝王,眉眼轻佻一扬,很是欣赏面前女子怒不可竭的模样。 她越是气愤,他就越舒畅。 横竖,唐百衣在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后,下场都是一个,那他提前审问起她的手下,来确定她细作的身份又有何妨。 “唐百衣。”帝王心情不错地俯身前倾,把玩着手中的祖母绿玉扳指,饶有兴致地望了望有点狼狈的女子,“孤要的药方,你带来了?”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窝火,慢慢道,“带来了。但是陛下也要记得约定。” 两方制衡的约定。 大理国君冷哼一声,在他看来,和一个平民定下约定简直可笑,荒唐,滑稽。 “呈上来。”国君大手一挥,周围有公公弯腰上前,脸都不敢抬。 唐百衣想了想,还是将玉珍丸递了过去。 “陛下,这群人,我要带走。” “嘭——” 议事殿的几案被国君狠狠一拍,宽厚的手掌拍击下,将整个几案轰了个四分五裂,震得所有人眼皮子都是一跳。 “荒唐!唐百衣,你可知罪!” 真龙盛怒,铺天盖地袭来,滔天怒气能无差别地灼烧整个议事殿。 顿时,地面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下,怒喝声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 唐百衣不免勾起冷笑,豁出去道,“陛下,这话可有耳熟?” 这是否知罪,正是自己带回第一样药材时,国君对自己下的怒喝。这才几周过去,同样的辩论还要再来一遍? 不等国君再度发难,唐百衣仰起脸,道,“陛下,还请让臣见一见师父。” 师父,君宁卿。 国君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冷哼一声,威严震慑,“若孤不答应呢。” 唐百衣攥紧拳头,手心湿出冷汗。 周遭众阿依记伙计纷纷投向自己求救的目光。 自己没能带走君宁卿,居然还要将这么多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伙计带入坑中? 再度,一股愤怒和狂躁涌进胸腔。 自己,想要杀人,想要弑君。 如果干掉大理国君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自己还等什么?但是,若是自己贸然出手,皇宫逃不出去,自己依旧会沦为大理皇宫守卫的刀下亡魂。 想要刺杀君王的人,不计其数,历史上成功的又有多少?荆轲尚且没有成功,更不用说,要带出一众人的自己。 头一回,唐百衣妥协了。 “陛下,臣可以即刻动身帮您拿到最后一味药材,只希望陛下能把众伙计安顿起来。百姓是无辜的,他们也只是平民百姓罢了。素闻陛下仁德盖世,不会妄杀平民。” 国君眯眸,更肆意地挑了挑眉,冷哼一声,慢悠悠笑起来,“若孤,还是不答应呢。” “陛下?”唐百衣倏地抬起眼,眼中充满不理解和愤怒,“陛下不怕您的一世英名和清誉,毁于一旦吗?” “嘭——” 茶几被盛怒的君王狠狠一拍,再度粉碎成飞屑,哗哗落了一地,震得最近的公公眼皮子一跳。 “大胆!”国君眯着眼,严厉冷傲地瞪着面前出言不逊的女子,怒喝,“谁有胆子败坏孤的清名?你么!” 怒极的喝声,振聋发聩。 一众匍匐跪地的伙计,纷纷将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就连议事殿里的公公们也纷纷恭恭敬敬低弯着腰,大气也不敢喘。 整个议事殿,落针可闻。 国君气得胸膛直起伏,大口大口呼吸,鼻孔长大,喘得呼哧直响。 唐百衣抬起眼,直接开怼,“陛下说的没有错。不过,臣不是败坏,而是,实事求是。” 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公公吓得抬起脸,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不怕死到直接和帝王杠上,还是在众目睽睽下,实打实地杠。 第四百四十一章呸,不要脸 不等国君气愤来直接挥手命人将她拉下去问斩,唐百衣接口继续道,“大理素来笃信神谕国师。臣作为国师门徒,在大理说话也颇有分量。陛下说,若是明日国师被软禁,国师门徒被公开问斩,再加上臣散布出去的消息。陛下您手中沾满几百号平民百姓的鲜血,您可要想要了,怎么和大理百姓交代。同样为人,您能弑杀平民,还能惺惺作态地用爱民如子还自称?” 国君气得胸腔要爆炸,唐百衣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 “陛下,臣不才,但皇宫外有臣的人,就算臣现在立马被斩立决,消息还是会被放出宫去。陛下,您想要隐瞒是瞒不住的,何况,龙烛被陛下您亲手砍断的事,大理百姓还不知道吧?国运已经被陛下亲手斩断,您说觊觎您位置的人,会没有别的想法?” “大理不稳了,陛下,您自身难保,还请自惜羽毛。” 唐百衣说完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同众人一般垂下头,听候圣旨。 然而,被怼了一大口的国君,气到胸口意难平,却一句话都没办法辩驳。 唐百衣说得没有错,朝堂内不安稳,右翼势力不断增强,权势力量已经不均衡。但是,这也不是她一个民女可以堂而皇之威胁他皇位的理由! 她,凭什么那么有底气! 国君盛怒难平,却没处发泄,只能胸口大喘息,意难平。 国君不知道的是,唐百衣没有底气,她想的只是保住阿依记无辜的伙计们。甚至,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寻找第三味药材,若药材都找到,那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君王的优势,只能任人宰割。 整个议事殿,寂静一片。 所有人诚惶诚恐匍匐跪地,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终于,国君深吸一口气,像是把怒火都吐出一般,悠悠憋出一句话来,“来人,把君宁卿带去国师院。你见完后,就速速离开去寻药。” 唐百衣道,“陛下,还请命人将阿依记的伙计们都安置在国师院,院落够大,足以安置人。” 王座一侧的公公,听得惊恐地瞪圆了眼。 陛下已经松口让她去见国师,她怎么还蹬鼻子上脸,居然继续为平民求起情来?她……不要命了? 国君身体一僵,一股刚被强制压下的怒火又滚滚窜起。 唐百衣倏地仰起脸,坚定地重复了一遍,“陛下,还请命人将阿依记的伙计安置在国师院。” 一句话,掷地有声。 震耳欲聋。 公公内心哀嚎一声,这小丫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频频试探真龙的底线么?她就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被人逼到这地步过,居然还不识好歹,继续索要更多? 国君气得胡子都吹起,横眉冷竖,浑身气到发抖。 然而,唐百衣眼神坚定,目光晶亮,不肯退让一步。 整个议事殿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终于,国君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将拳头都攥出痕迹来,沉声冷冷道,“准!” 一句“准”代表圣旨。 代表的是,在第三味药材找到前,阿依记的伙计们,不会有事。 这是一道生门。 公公惊呆到眼珠差点落出眼眶。 陛下居然准了,居然准了?这么嚣张的条件陛下也能准?这朝堂局势究竟紧张成什么地步了啊! 阿依记众匍匐跪地的伙计们,纷纷内心长舒一口气,望向唐百衣的眼神盛满了感激。 更有不少伙计喜极而泣,频频跪地磕头。只是他们跪得对象不是陛下,而是唐百衣。 王离看了看面对强权坚定如铁,从容不迫的唐百衣,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唐老板,还是那个唐老板。 只是,更嚣张了些。 想不到,谨慎如唐老板也有怼上位者脸的时候。 都是为了他们。 很快,众人纷纷被带路人带出议事殿,走向皇宫一隅的国师院。 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在大理活多久,这取决于唐百衣的羽翼能够护他们多久。 “王大哥。”红红儿小步贴近王离,小心翼翼地问道,“蹊跷的很,咱们阿依记是被将军府的人带出来的,王大哥在贵人阁也是么?” 将军府,沐珩的人。 王离眼有深意地望了望战战兢兢的红红儿,点了点头,猜测道,“没错。一路护送出境的人,也是将军府的人。” 红红儿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吓到想要尖叫,“唐老板知道么?她知道是殷大人做的么?殷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唐老板不是殷大人的夫人么。” 王离淡淡看了看焦急到要喊人的红红儿,一把拉住她,“安分点。让你那姓紫的朋友也安分点。这局,迷得很。” 红红儿一想到追她一路追到大理的紫雀,心中就泛起悲哀来。 紫雀她,就不能放手么。 另一边,唐百衣在国师院门口果然见到了君宁卿。 一个双目无神的白衣男子,墨发微乱,面露疲惫,眉眼依旧温润,笑意令人心疼。 “徒弟。” “师父!”唐百衣一个箭步将看起来飘摇在风雨中的君宁卿扶起,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崩溃。 师父他,居然被陛下折磨成这样?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伤口,但师父向来是广袖凌风的仙人,哪里会像今天这般疲倦不振,身形瘦削,好像随时会化成一道清风离开。 “师父,你都经历了什么啊。让我看看。”唐百衣一把扯住面前人的白色衣襟,想撕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伤痕。是不是同上回一般,皮肉外翻,血肉溃烂到爬满蛆虫。 “徒弟。”君宁卿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避开面前人的手,整了整衣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堪称灵动,“为师没事。” “没事”这一句话,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理解。 但唐百衣一听到“没事”就立马心中涌现酸楚。 师父说没事,更是意味着有事!师父在硬抗! “师父,你好好养伤,徒弟定然会给你讨要一个说法。只要师父不怪徒弟,那就算逆天会留下千古骂名的事,徒弟也能做得!” 师恩如山,救命恩情如山,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好人,做恶事又能怎么样。 “徒弟。”君宁卿笑了笑,虚弱的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容如同破碎的人偶,越发虚无缥缈。 明明君宁卿什么都没说,唐百衣更是心中打定了主意,“师父,你在这等着,一个月内,徒弟定然把第三味药材带回来。师父您专心炼丹就行,您的一世清名,不会有染。徒弟一定护你周全。” 唐百衣将肩头捶得砰砰响。 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在国师院高墙的一隅,沐珩正淡淡瞥向这里。 他望着故作虚弱的君宁卿,扯起冷笑。 “不要脸。” 沉哑的嗓音喷出一句恼怒的声音,难得有了情绪。 第四百四十二章墓地碑刻 很快,唐百衣在安顿好阿依记众人后,马不停蹄,如同旋风一般晃出了皇宫。 身后,红红儿欲言又止地被王离拉扯住,王离暗暗示意了一下高墙边。 高墙边,沐珩跨坐在高墙上,支着手淡淡望向他们。 红红儿惊诧地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将军?” 在红红儿心中,沐珩还是将军府里唐百衣的夫君,而不是手段狠辣刁毒的摄政王殷北离。 沐珩点了点头,转身跃下高墙离开。 来去自如。 这下,不仅红红儿惊呆,连慕容止,王离都纷纷错愕到眼睛圆瞪。 摄政王殷北离居然同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还颇为友善的模样,像是同故人招呼一般。 “慕容公子,殷大人是不是对我点头了?是不是啊!”红红儿惊喜地险些喊出声,被王离一把捂住。 慕容止晃了晃头,随口道,“没错,你以后还能见到他被唐老板暴打的样子。” 这点头算什么。 红红儿怔在原地,苦苦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唐百衣飞快窜出皇宫,飞奔进客栈,把正在小睡的沐珩揪出来。 “阿珩,虽然打扰你午睡很不对,但是,咱们赶紧出发!” 沐珩抬起眼,眸底清明一片,哪里像小睡的模样。 之后几年,当唐百衣回忆起大理国这段时间的遭遇时,愤恨地提笔书写了一段,险些将牙都咬碎。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戏精。怎么奸臣记里没他们呢? ——摘自《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大理国皇城。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唐百衣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吃不好睡不好,但有一项技艺有进步。 就是,自己会骑马了! 在沐珩耐心的控缰和教诲下,自己终于学会了怎么压浪和推浪。哪怕是让自己一个人单独骑一匹马,都绝对可以稳稳的,操纵自如! “阿珩,你再去买一匹马。这样两人两骑更快些。” “好。” 沐珩刚温顺地翻身下马,骏马顿感背后一轻,欢快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欢脱地一蹦跶。 马背上一声惊呼,“阿珩,阿珩,你赶紧回来!我说笑的!” …… 一路上,有了沐珩这天机阁活线索,自己朝着化天水的方向一路高歌猛进。 化天水,位于南域中央的盆地处,有传言称,喝下化天水,一日功夫精进千里! 当然,自己是不相信的。估计也就是山泉水比较好喝的缘故,若是当真能让内劲增加,岂不是早就被不要脸的武林前辈争抢光了。 很快,一则天机阁消息,被木鸢送达。 “化天水,是南域比拼的门派奖励。” 唐百衣望着沐珩手中的信条,有点迷茫,“南域比拼?又是什么比拼?” 为什么又是奖励,自己暗戳戳去盆地偷水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经过那么复杂的比拼。这武林争霸的盛典,就算自己比拼过了,怕也是缺胳膊断腿,带着一身残疾。 “阿珩,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唐百衣望着沐珩,眨巴两下。 沐珩盯着身侧女子看了看,洞悉的目光能看透一切一般,勾唇道,“夫人已经有主意。” 那犀利的目光,深如幽谭,能点亮人心中所有的心思。 唐百衣觉得无趣,抹了抹嘴角,道,“阿珩,咱们去……抢吧。” 一句“抢吧”,险些让一路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暗卫惊呆到摔个趔趄。 这么不入流的龌龊事? 这当真是夫人的打算? 他们主子,别说是南域的武林争霸,就算是千军万马,只要夫人说要,主子绝对会将魁首拿下。 能轻松到手的化天水,夫人真的不打算正大光明地派主子去拿到么? 卑鄙啊卑鄙,“抢”真的让他心塞到哽咽。 果然,夫人同主子一样,都不是好人! 狼狈为奸。 不过这些心里话,暗卫是断断不敢表现出来的。 “嗯?”唐百衣突然发现身后阴影里,面色古怪的暗卫,“你是第几个啊,胆结石么,脸色这么难看。” 暗卫立马抖一个机灵,朗声高喝,“回夫人!在下是十六!” 嘹亮的嗓音,震得树枝上飞鸟惊起一片。 唐百衣挥了挥落在头顶的枯叶,嫌弃地又摘落身上被震下的叶子,道,“知道了。” 沐珩手下的暗卫到底是出自什么师门,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居然还有一个练狮吼功的。 暗卫十六立马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安心下来。 幸好夫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学的才不是狮吼功。 南域中央小冬城。 小冬城,盛名在外,常年积雪,位于高山之巅。 遍布盆地的南域,能看见一处高峰实在是罕见又稀奇的事。 南域传说中,有一个故事。 几百年前,有个教派,以训虫出名。有位大祭司名唤蓝偡。在一位唐姓圣女离开后,蓝偡为了纪念她,故专门命无数教众,堆土为山,立山为峰。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么一处盆峰奇景。 对此,唐百衣肯定是不信的。 愚公移山还能千千万万代子孙,这叫蓝偡的大祭司又凭什么这么一呼百应,还有着通天的本事? 然而,当唐百衣站在山脚下,看到一处碑文,才惊到深吸一口气,反复用手触摸碑文上那三个字。 唐薛湳。 “阿珩,这传闻中的大祭司纪念的女子,叫唐薛湳?” 沐珩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放在心上,道,“传闻罢了。” 传闻,不属实的才叫传闻。 但唐百衣心中暗暗震惊。 自己知道,这是属实的,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穿越仪器的屉笼里,有一个卷轴,留下的人名,就是唐薛湳。唐薛湳是几百年前曾经穿越来这里,又利用仪器回到现代的人啊! 她在南域留下了无数现代的痕迹,包括火药,还令那叫蓝偡的大祭司,心心念念想着她,至死没有嫁娶,就连落葬也落在山峰边。 一道墓碑,一处碑文,在历史沧桑中,不断演变,令人唏嘘。 “阿珩,如果有一天我走了,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挺远的地方。你会不会……”唐百衣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第四百四十三章曲线迂回的男人 自己若能成功将君宁卿带出,救出阿依记众人,那自己就能回到苗疆带走那穿越仪器,随后到达东鲛海域找到蓬莱。那里有一处,是无数穿越来的人,回到现代的地点。 她们可以,自己,也一定可以回去。或许,未来会有一个倒霉孩子,再度被魂穿吸进来,但只要有仪器盒子在,大家都能想方设法回去。 有方向,就有希望。 现代有无数想念自己的亲人朋友,在等待自己。 不等话音落下,沐珩转过脸来,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严肃的神情,让唐百衣心惊肉跳,“阿珩,你,别,别想不开。” 沐珩勾起嘴角,冷冷笑了笑,令人不寒而栗,“想走?”他挑了挑眉,“用鬼谷的箱子?是这个?” 一张卷轴,画出一个盒子,赫然就是自己搬出吊脚楼的穿越仪器。 “你,你,你!”唐百衣吓到语无伦次,“你别弄坏!这个,很重要,很重要重要重要的!” 沐珩转眼看了看卷轴上的盒子图案,再度笑了笑,沉下眉眼。 唐百衣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阵阵发怂。 如果用个动物来形容自己,或许二哈挺合适的,只是看起来威风厉害。 “阿珩,那盒子,在你手上?”唐百衣小心翼翼看着沐珩的神色,问了句。 沐珩紧紧盯住面前人有些慌乱的脸色,想到很多,想到她梦话里一个叫现代的地方,那被称为微薄微信的东西,还有些千奇百怪的名词。 这些,都属于她。 “想回去?”沉哑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唐百衣点点头,坚定道,“等到事情都妥了,我就会回去。” 这里不属于自己,哪怕自己混的风声水起,也不是自己的时代。 沐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挥手吩咐来暗卫,“让许鸠把盒子保管好,夫人什么时候要,他随时送来。” “是。”暗卫十六恭敬点头,立马离开。 一句斩钉截铁的命令,命属下不能有阻拦,命属下随时随地送货上门。 唐百衣愣住,觉得有点看不明白沐珩。 刚才,他明明很生气,显然要强留阻止自己。可为什么他又突然改口,随自己心意了? 迎上唐百衣困惑不解的眼神,沐珩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无奈,慢慢叹道。 “夫人,你想要的东西,为夫从来有求必应。不管眼下有,还是没有。” 一字一顿的声音,像是承诺。 重如千钧。 唐百衣顿时感动到险些淌下泪来。 “阿珩,你真是……好。” 自己内心好像动摇了一下,到底回去,还是不回去呢。 远在两人身后的暗卫十六,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内心狂笑。 主子还说君宁卿不要脸,他才是不要脸吧。 居然能把君宁卿的欲拒还迎学了个十成十,还演化了一下。这是直戳夫人内心啊。 这下,就算夫人再坚定不移,也埋入动摇的可能。 暗卫十六观察细致入微,他没有忽略沐珩嘴角噙着的弧度。 呵,主子这叫曲线迂回。主子只说东西随意拿,没说包送入海域。若没有主子的首肯,哪里有船敢违拗朝廷的命令,硬着脖子载夫人出海? 唐百衣仰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山巅,感受几百年前造化钟神秀般的鬼斧神工。 山巅,就是化天水的聚集地。 按照天机阁消息,化天水起源于南域峰巅,凭借雪山化水累积得来,流淌的小溪中,汇聚了各色名种草木根植。在溪水淌过这些特定植被的时候,味道发生变化,引入疗效。这才有化天水的说法。 化天水难得,只因为那些南域的特定草植,只能生长在海拔高的山区。而南域的山峰,只有这么一处,再也寻不到第二处。 唐百衣坚定地尝试砍出一道小径来,攀爬上山。 这山,没有路,是做野山。 不过,在难的路,也挡不住自己想要赶在武林争霸大赛前抢夺化天水的决心。 自己这强盗,当定了!化天水源源不断流下,自己就拿一壶,还能碍着谁的眼? 然而,就在唐百衣抬起一只脚,刚刚向高山踏出第一步时,身后响起一声刺耳尖利的声音。 “还以为是谁,又碰见你了。”一声女音。 唐百衣往后一看。 乖乖! 清一色的明艳靓女!还是一群眼熟的故人。 这群苗疆女子,不正是高价买下探路鼠的那群人么。自己的小鼠嗅到了好东西,赶在她们前面刨了地,她们居然还记得至今。 为首的苗疆大师姐斜眼汪了汪依旧是小厮打扮的沐珩,美目一飞,转脸又冷冷望向唐百衣,道,“怎么?想上山?” 她身后一众师妹们纷纷拿出同一门派的气势来,各个叉腰挺背,整齐划一,颇有大门大派的势力。 唐百衣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手中的狗尾巴草,看也没看她,“怎么,苗疆的女人,还挺喜欢管闲事的。这山是你们买下的么?我站在这里,还要同你们汇报?你们谁啊。” “你!”暴躁二师姐立马冲出来,愤恨的横眉冷竖,喝道,“怎么说话的?什么苗疆的女人?咱们才多少年纪?你这中原的老女人倒是嚣张的很!猖狂的不知天高地厚。” 一众苗疆师姐妹纷纷齐刷刷地仰起倔傲的下巴,就连鄙夷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这倒是把唐百衣看笑了。 “你们不是苗疆的女人?都这把年纪还想扮作女孩子?怕是走在路上被人叫姨叫婶都行了吧。装嫩扮年轻,你们牙不酸么?” 顿时,一众苗疆女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古代及笄便能出嫁,苗疆出嫁年纪更早一些。按照她们的年龄算,确实寻常苗疆人都能抱上两个娃了。 众苗疆女子被唐百衣的话噎得俏脸飞红,生生憋住一口闷气,却又不知怎么发泄出来。 暴躁二师姐不甘心,张口就喷,“好不要脸!你都二十有余了吧,按照中原的法令,你大把年纪还没成家,可是要交税的。咱们门派不能出嫁,朝廷也不收咱们的税。你这中原的女人还有点奚落我们?” 话题渐渐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延伸发展。 暗卫十六听着一众女人吵架,一头雾水,锁紧眉头。这都什么和什么,吵得毫无章法,他都不记得这两拨人是为了什么吵起来。 二师姐一说到年纪大不成家要交税,一众苗疆女子纷纷埋头窃笑,用异域服袖掩住红唇,笑得咯咯直颤。 第四百四十四章借东风潜入内部 “那可得不少钱呢。” “不妨事,她可有钱的很,单是药材就够她发一波。” “那她当真可以招赘婿了。是吧?中原是不是有赘婿这么一说。” 众苗疆女子纷纷窃窃私语,笑到花枝乱颤,拿眼偷偷瞟唐百衣,想要看她的窘迫模样。 苗疆大师姐更是肆无忌惮地勾唇,对着唐百衣冷笑。同时,她不甘心地瞥向垂手站在一边的小厮沐珩。 她还记得这年轻人染尽风华的绝色风姿。但那时候,她被狠狠威胁了一句“试试”。但是,这倒是让她对着年轻人更好奇了些。 追求不到的东西,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既然能被这中原女人收为的小厮,那她堂堂大门派的大师姐,砸下重金,还愁雇不到他? 顿时,苗疆大师姐美目一亮,心中有了个计较。干掉这令人嫌恶的中原女子,然后,将这白衣小厮占为己有。 “行了。”大师姐沉稳的喝止。 顿时众人纷纷如同喙上被装上锁链的麻雀,不再言语。 整个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唐百衣看着慢慢走上前逼近的大师姐,挑了挑眉。 苗疆大师姐走了几步,看了看山巅,转头问道,“你,要上去?上去做什么。” 暗卫十六一把拍住脸。 女人啊女人!绕了一大圈,问题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唐百衣抱臂随意一站,心中也被问出火来,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事,都是你管的?我去哪里,去干什么,同你有关系?” 暗卫十六再度一把搓了搓脸。 又是同样的开怼,这两女人,真是没完没了。 苗疆大师姐脸色沉下,正要发怒,还是生生克制住,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要上去做什么。化天水是不是。山上整整一条溪水都是化天水,给你拿些又有何妨。上来吧。” 说完,一条绳子放下。 半山腰有不少女弟子解开绳扣,放下绳索接应。 唐百衣一愣,心中有个猜想。 这么个保存化天水的高山不可能没有门派镇守。若有门派或者聚集了一大群互相监督的门派,那也一定是武林翘楚级别的大门派。 这位苗疆大师姐熟门熟路的模样,显然对这里很是了解。半山腰站满了女弟子,莫非这群苗疆女子就是守护这群高山的门派弟子? “怎么,怕了?”苗疆大师姐看着唐百衣脸色的变化,嘲讽勾唇一笑,“中原人天生胆小。别说上山取水,就算是攀绳爬梯,你们都没这个本事。” 众苗疆女子纷纷跟着嗤笑起来,不少人笑得前俯后仰。 “大师姐说得对,我赌啊,这中原人,根本不敢爬绳。” “她哪里敢,怕是不要命了。这绳索一端都是由咱们门派的姐妹捏在手心里。她一上去,爬到半山腰,要是绳索被割了,她岂不是没了。” “喂,你这外乡人,到底敢不敢爬啊。别说是咱们没给你机会,先不说你能不能拿到化天水,就你这胆子,我看你连摸绳都不敢。” 众人纷纷大笑,笑得淌出眼泪。 若唐百衣敢爬,她们是一定会命半山腰的师姐妹割绳的。 居然有人敢在武林争霸大赛前明目张胆地跑来圣山偷化天水。真是胆子了得! 别说化天水可以再生,就算化天水取之不尽,多到如同黄河一般,她们也断断不会违背师门祖训放外人上山半步。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大师姐在教训人。 苗疆大师姐紧盯唐百衣,冷笑,“怎么?怕了?不敢?” 三连反问。 遇到这种激将,唐百衣第一反应是拒绝。这就是个坑。 但自己一想到若有大门派镇守这处山峰,凭借自己攀顶登上,不知要耗到猴年马月。巧了在这里碰见贵人,有这位大师姐挺身出马,甘愿“送”自己上山。 天底下哪里还能寻到这样的好事? “乐意之至。”唐百衣还了大师姐一个挑衅的目光,探手就抓住送下来的绳索。 一众苗疆女子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这中原女子当真是个不怕死的?或者说,脑子不好使?她明知道绳子会被割断,又为什么还这么冲动? 一声冷笑。 苗疆大师姐勾唇冷笑,对远在半山腰放绳索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众苗疆女子顿时反倒有点兴奋。 她们期待这来自中原的傻子握住被割断的绳索掉下来的瞬间。这中原女子没有内劲,这是她们有目共睹的,单凭她握绳的动作,就知道,她不是武林练家子。 “她死定了。”暴躁二师姐不爽地眯着眼,等着看高空坠落下来一个死人。 更是有不少师妹,纷纷闪避出一个圆圈,有人使坏指了指圆圈内,又朝上指了指,笑道,“她正好能掉进这里,不会砸到人。回头就地埋了。” 暗卫十六胆颤心惊地仰头望着夫人慢慢攀爬上绳索,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主子同个没事的人似的,那么淡定站在一边。爬上去的可是夫人啊,主子就不着急么? 沐珩抱臂倚靠在树侧,仰头望着缓慢爬绳的唐百衣,一句话都没说,俨然是个随行小厮的模样。 苗疆大师姐美目一转,注意到沐珩仰起眉眼时,那修长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她不免心中一动。 这青年不受她的魅惑,真是罕见。偏偏他还生得那么绝色,还讥讽她放下“试试”的狠话。 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凶狠过。这倒是更激发了她的猎奇心理。 这个白衣小厮,她想要得到。 一众苗疆女子刚开始还纷纷嬉笑,仰头看着唐百衣慢如老头的动作,窃笑不已。但很快,她们笑不出来。 唐百衣虽然动作缓慢,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节奏极稳。就连半山腰的狂风都没有奈她如何。 稳健,从容,淡定。 这中原女子当真是个什么武功都不会,也没有内劲的普通人么? 不少苗疆女子纷纷揉了揉眼睛,以为她们看错了。但当她们再度定睛看时,确实发现,唐百衣一举一动都没有灌入任何内劲,只是单纯地攀爬。 沐珩仰头,眉头蹙起,整个身子绷紧如同一张弓,蓄势待发。 暗卫十六不免心中嘀咕。 主子啊,夫人都已经爬到这高度了,就算一头栽下来,您还接得住么?这再神勇的人,也不可能接得住啊。 然而,他不明白,唐百衣要做的决定,没有人拦得住她,沐珩唯一能做的,只是暗中保护。而他,恰好有这个能力和资本,护她周全。 终于,唐百衣磕磕碰碰,慢条斯理地爬到了半山腰! 苗疆大师姐对着半山腰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顿时,一阵狂风刮来,吹得周遭枯叶纷乱迷人眼。 “擦咔!”绳索被利落地割断!连轻微的声响都没有传到山底。 “轰——”劲风卷起被割断的绳子,孤零零地飘荡来。 山底众苗疆女子竭尽所能地张大嘴,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刺耳尖叫! 有人,要掉下来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这波仇恨拉得稳 众苗疆女子张大嘴,纷纷捂住头,惊恐地放声尖叫。 但刺耳的叫声里,带着些许兴奋和刺激。 她们早就预料到的,唐百衣定然会绳断坠亡。 暗卫十六瞳孔倏地紧缩,难以置信地试图向前冲步。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的时候,沐珩蓄势待发的身子已经如同离弦的箭般飞出。 但是,沐珩什么都没有接到。 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断绳随风落下,孤零零地被吹出好几丈远,消失在看不见的天边。 一个小到难以辨认的人影,顽强地匐在山体边,如同壁虎一般紧贴住凹凸不平的山岩。 那趴在半山腰还扭头往下看的人,正是唐百衣!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有一项运动,叫攀岩。” 半山腰上传下来的声音,在山谷里阵阵回荡,缭绕持久,振聋发聩。 一众苗疆女子纷纷怔住。 为首大师姐美目圆瞪,就连平时没有感情的柳眉,都差点惊呆到飞出额头。 这个中原女的,居然,居然没死?她一个没有内劲的普通人,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指力和臂力凭借山体的凹凸处,往上攀爬? 这……是一般女子能办到的事么? 大师姐震惊到眼珠错愕地晃动,眨都不能眨。 徒手爬陡峭危山,这只有她们内劲最高的长老级前辈能办到啊!但那些前辈年事已高,就算能办到也是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如今,他们整个门派绝对没有人可以徒手攀山。 这是不可能的事! “主子?”暗卫十六也被唐百衣的身手震惊。 他只听几个师兄弟说,夫人不是一般女子,但他没有想象到,会如此奇特,甚至能用恐怖来说。攀登峭壁这样的事,他都有点心里没底,夫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上去了? 沐珩眯眸,阳光照映他琥珀色的眸底,流转光泽。 他的夫人,总是这么特立独行,什么事都能给人来一记重锤。 很快,半山腰上的人影越爬越高,绕过山腰的门派守卫,居然靠在一处突出的崖壁上慢条斯理地休整。 更让苗疆女子们气愤的是,唐百衣独自休整也就算了,居然一边休整一边口出芬芳。 从山腰上传来的吆喝声,嘹亮又空旷,回音阵阵,“没弄死我,是不是特别不甘心啊。” 唐百衣嘻嘻哈哈地倚靠在突出的崖壁上,边喘气,边嘲讽拉仇恨。 苗疆女子们又气又恼,张口就喷。 “谁说是在咱们弄你?你看见了?明明是绳子自己断的!” “就是!咱们大师姐仁心仁德,哪里会让人干这种龌龊事,你别诬赖人!” “算你厉害,你厉害得很,你有本事倒是一口气爬上去啊。你不过是攀在绳上,借了个东风,自己只爬了一点点,算什么本事?” “就是!耀武扬威,还不是大师姐给你行方便,你才能站那么高的?说到底,不过是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你看你,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被逼到没路了吧。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皮子硬!”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骂得好不热闹,纷纷掩饰大师姐的手段,开始激将,逼唐百衣继续爬。 “有本事你就少废话!再往上爬!不爬你就等着困死吧,咱们也没这本事,能上来救人。” 暴躁二师姐开口,喷得满嘴唾沫横飞。 苗疆大师姐气定神闲地抱臂噙着冷笑。 这中原女子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没有内劲的人能徒手攀登上这座危山?简直是笑话!她爬一小段路是一回事,但一鼓作气攀登到顶,又是一回事。 就算是南域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高手,也未必有这个能耐和魄力,放言出来一口气登顶。 若是人人都可能轻功攀峰,那他们门派还守着做什么。化天水早就被哄抢干净。 半山腰突出峭壁上的唐百衣,边休整,边望着小如迷你蚂蚁的大师姐,笑起来,“我是你们放上来的,就连继续爬,也是你们说的。那我倒是要问问,若是我真的爬上去,你们会怎么样?” 自己被大师姐命人用绳索吊上去,还被众苗疆女子起哄继续爬。 这座山峰上,门派守卫森严。就算自己钻空子真的爬上去,怕也讨不了好。 苗疆大师姐被这么一挑衅,美目一沉,脸色凝固。 冷笑声带着讥诮,“就你?若是你能活着上去,咱们苗疆拜月教绝不阻拦。就算你被误俘,我也会把你放出来。” 大师姐说完,仰起倨傲的下巴,冷哼,“不过,前提是,你得有命上去!” 有命上去! 命上去! 上去! 空阔的山谷频频回荡开袅袅回音,振聋发聩,骇人听闻。 “行,你说的,记住你说的话。”唐百衣望着底下小到迷你的苗疆大师姐,转过脸看向陡峭的山崖,深吸一口气,将双手埋在腰间粗糙粉砾里搓了搓,攀岩上山。 现代攀岩手法。 手脚并用,灵动如同狡猿。 快速舒展如同上坡的脱兔。 山脚下。 一众苗疆女子张大嘴,难以置信她们看到的场景。 如果说,之前唐百衣从绳索掉落到爬到突出休整地,是侥幸,那么现在,她展现出来的就是实力。 臂力,腹肌,强悍的指力,惊人的肌肉协调力,缺一不可。 “怎么会?”暴躁二师姐都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会有人没用轻功,还爬得那么稳?还快?” 这……简直匪夷所思! 震惊到怀疑人生的,当属苗疆大师姐。 若是按照这么个势头,那不用半炷香的时间,唐百衣就能完好无损地攀爬到巅峰!那么到时候,她就得履行诺言。 她可是在众师妹面前,明打明地承诺下金口:只要唐百衣登顶,拜月教绝对不会有人驱逐她,还会奉若上宾。 话是她说的,若唐百衣当真登顶,她又怎么和门派里的长老开口,怎么交代? “放心吧,再往上就是冰雪层。湿滑的很,就算她练的是体术,也不可能爬过冰层。”苗疆大师姐一口咬定,信誓旦旦。 圣山巅白雪皑皑,悬崖峭壁上,不知有多滑,这绝对不是凭借指力和臂力可以上去的。 一众苗疆女子,顿时虔诚地望着她们的大师姐,奉她为领头羊,各个瞪着崇拜的美目。 不愧是大师姐!大师姐肯定早就计较好了!大师姐就是高瞻远瞩。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大师姐心中也忐忑万分,七上八下。 这中原女子太作妖,谁知道她还有什么古怪的法子? 第四百四十六章下马威不吃 山腰上,唐百衣一鼓作气,凭借现代良好的攀岩素养,快如灵猿地一路爬到靠近山峰的地方。 但很快,自己陷入了麻烦。 嗯,忘记了山顶覆盖冰雪。 这里,又滑,又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自己只能横行三步,在一处凸起的小峭壁上稍作休整,再考虑办法。 “呼——” 耳畔呼啸刮过阵阵狂风。 越往高处越寒冷,手指都发硬发僵。这山体大都由峭壁组成,自己不禁开始怀疑,或许这里压根不是那名叫蓝偡的大祭司命人填造的山,只是地壳运动而已。或许五百年前的匠人只是奉命开凿这座山峰,毕竟,陡峭崖壁的鬼斧神工,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正当唐百衣准备踩着崖壁上生长的植被慢慢消耗体力磨上去时,山脚下回荡起阵阵喧嚣的回音。 山脚下。 暗卫十六被众苗疆女子的起哄吵得险些耳聋,这山谷回音怎么那么好。 “主子,夫人有点危……嗯?主子?” 暗卫十六惊诧地扭头寻找,却发现身边的主子不见了。 “大师姐!你看那个人!”苗疆女子一声惊呼。 在众人惊叹错愕的目光下,沐珩纵身长跃,轻功提起,竟然高走山体如履平地。 众人哗然! 在一片倒抽冷气声中,众苗疆女子的眼眸里,倒映出沐珩笔直掠攀山体的身影。 白衣小厮服干净又寒酸,就连靴子也是最为普通的平民靴。墨发透过寒碜的斗笠张扬在凌空。 “哐——” 斗笠被狂风吹下,落在苗疆大师姐脚边。 “大师姐!那个仆从,居然只休息了一下,就把那中原女子带上去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大师姐!他们上去了!上去了啊!怎么办!那仆人轻功怕是比长老都高!” “大师姐!咱们真的放人上山了!师父若是问起来,咱们全部都要完蛋啊!” 顿时,山脚下哀嚎痛哭声一片。 最为震惊的当属苗疆大师姐。 她不动声色地俯下身子,将面前的廉价斗笠捡起,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随手拎着。 “大师姐!都这时候了,你还做什么好人,捡什么破烂!”暴躁二师姐怒不可竭。 大师姐望着手中虽然廉价但却干净的斗笠,心中冒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那个小厮,很强。 那个小厮,曾经对她不屑一顾,还扬言威胁她说“试试”。 这小厮现在也在山上,就在她的地盘里。 “上山。”大师姐抬起眼,清明的眼中,镇定自若,带着隐隐的威严气势。 顿时,众人纷纷吃瘪,相视望了望,哪怕内心不甘,也只能先上山再议。 人家都闯进家门来了,还是她们亲手打开门放的。 这口气,只能打碎牙咽进肚子里。 等到众苗疆女子纷纷攀着绳索上山后,暗卫十六急得团团转。 “主子!您上得去,我可上不去啊!” 这口饭是越来越难混了,改天和师兄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转个主子投靠。 另一边,唐百衣被沐珩携着连滚带爬卖相难看地滚上山后,立马被守山的门徒们,带进一处长老殿。 圣山长老殿,拜月教燃放长明灯的地方。 听说是曾经名声赫赫,在朝廷拜将封侯的大祭司蓝偡,为了纪念那名叫唐薛湳的女子所建。 唐百衣被一众门徒带着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一处广阔华丽的宫殿内。 沐珩垂手跟在身后,俨然同行随从。 宫殿墙壁上,镶满繁华精致的符文。 各色壁画,栩栩如生,还夹杂着古老的法阵和篆文,雕刻阴阳。 唐百衣站在大殿中央,环顾四周。 四周坐满了密密麻麻的拜月教长老,全是清一色的老头。 “牟——” 整齐划一的沙哑沉音,缓缓念出。周遭所有长老唇瓣翕动,念出同一个音节,令人头皮发麻,好像陷入一个古怪氛围中。 “啪——” 蓦地,一众长老纷纷睁开双眼,眼底明亮,周身散发出惊人的威势。 一个人的气势是有限的,但上百人围成个圈,整齐地散发出毕生威势来震慑人心,那力量,不可被小觑。 别说是普通武林中人,就算是武林内劲神手,被困在拜月教的困势阵中,都呼吸困难,周身凝滞,甚至会两眼一翻,生生被震慑晕厥。 “牟——” 木鼓声起,众长老气势如虹,眼底锋利如同利刃,紧紧盯住圆圈中央的唐百衣。 所有长老沉下眉眼,将周身散发出的威势鼓到最大。形同实质的威严震慑力,从四面八方呼啸崩腾向中央的唐百衣。 顿时,气势滚滚,如同惊涛骇浪,扑打着滔天怒火,层层翻滚,袭击冲向圆中央的女子。 唐百衣眨了眨眼,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像是在跳大神一般的老头子们,不明所以。 眼神似乎在说。 不明白,看不懂,你们在做什么。 顿时,周遭一圈长老眉头紧锁,再度更卖力地挤出所有内劲,将遍布全身的威慑力,形同实质地朝着唐百衣的方向,密如不透风的蛛网般,呼啸铺去。 “轰——” 一众长老死死将枯唇抿成一条线,定然要给这不知死活的擅入者,一个下马威。直接震杀她! 这样,就算是她有拜月教大师姐的口谕,也不能如何。拜月教也不会落个失信于人的口舌。 滔天气势,滚滚袭来,顿时密不透风的内劲能将任何一个高手都困到窒息。 唐百衣莫名地眨了眨眼,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很随意就踏出一步,踩着圆圈出了困圈。 闲庭信步。 就和参观一样。 众长老纷纷错愕地瞪大眼,瞳孔骤缩,“你,你,不可能!你怎么能不受影响?” 唐百衣狐疑地扭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吗?有做什么吗?” 随后,自己回过头,发现坐在圆圈中央的沐珩脸色很差,煞白一片。 额,原来,这群老头跳的大神,只对有内劲的人有效? 自己是个古武门外汉,半点内力都没有。什么气势阵法,内劲攻势,自己随手拍拍就像拍风一般,感受不到。 自己有的,只是体术外横劲而已。这两样原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事。 顿时,一众长老纷纷垂下手,惊诧地望向迎面走来的唐百衣。 没有人对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感兴趣,只要他们解决这名女子,那小厮算什么?不过是个仆从罢了。 “啪——”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镶有繁复精致的湛蓝衣摆拖曳过地,一名男子踏着稳重威严的步伐,慢慢走到主座上。 第四百四十七章仗势欺人行不通 “大祭司!大祭司千秋万代,福寿绵长!” 众长老纷纷跪拜,虔诚地匍匐叩首。 唐百衣望向主座,没有任何苗疆礼数,赤裸裸的目光掠过主座上帅到过分的男子,“啧”了一声。 颜狗都是有气节的。 但面对如此有辨识度,还自带孤傲高冷光环的帅哥,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但唐百衣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目光,有点太过了。 这宽肩,肩头肉肯定紧致,还有这敞开的衣襟,都快开衩到肚脐了好么。是故意露出两块半露半开的胸肌给人看的么?还有这小蛮腰,就算他穿戴整齐,但束腰这么一收,劲腰就这么出来了。 隐约的腹肌,光洁有张力的白皙肌肤,还有高冷不爽的俊脸,分分钟想要把人掐死撕碎的扑克表情。 可以,这很合胃口。 唐百衣对上高座男人冰冷到极点的视线时,才收了收嘴角无意间挂着的笑。 呸,自己有气节好么!欣赏,只是欣赏。 身后,沐珩撑地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唐百衣身侧,冷冷望来。 唐百衣顿时觉得周身一冷,好像坠入千年冰窟一般冷到发颤。 得,寒冰制造机还是您牛。 天下第一高岭之花,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山雪莲,沐珩!谁都比不过你。 高座上男人无声地将两人的互动望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一股无形的气场,密不透风般在高座上弥散布开。 形同实质的逼人气势,滚着惊涛骇浪,带着万鬼齐哭的压抑和黑暗,如同绝望的暗夜般席卷而来。 唐百衣蹙眉,只觉得喉头一甜。 这个人,绝对不是只散发震慑力那么简单。 一声重重的冷哼,缭绕在整个大殿内,令人脑中嗡嗡作响,地面震颤,屋梁上飞屑落下。 一众年过古稀的长老,纷纷惊恐地匍匐跪地,动也不敢动。 更有老头子“哇”一口喷出夹裹着胆汁的黑血来。 “大祭司!”长老们哀嚎,浑身湿漉漉,浸满大汗,纷纷求饶。 “哇!” 唐百衣也没忍住,一口老血喷出。 这就是苗疆大祭司的实力么? 难怪那穿越者唐薛湳留下一页信,洋洋洒洒写了不少给大祭司蓝偡的话。可见,实力超强的舔狗还是能给人心中留下形象的,虽然,那可怜的蓝偡只是个陪衬。 五百年过去了,这位大祭司居然光“哼”了一声,就将众长老震到五脏受损。这等无差别攻击,和残忍的狠辣手段,倒是和某人有点相仿。 “阿珩?”唐百衣觉得自己都喷出血来,那有内劲在身的沐珩岂不是更惨。 然而,在自己扭头的瞬间,耳垂一痒。 一个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被堵在自己耳中。 身后沐珩面容寡淡,依旧神情埋在阴影中,令人看不清神色。 但自己知道,他定然是想到抗击的办法。 在耳被堵住的瞬间,果然,自己胸口的厌烦感消失,就连原本有点麻木的口舌都变得利索起来。 这个装神弄鬼的大祭司,居然用的是声波? 唐百衣努力去观察高座上的男人。 果然,原本自己只被外貌迷晕,没注意到他薄唇中含着一个小又方的孔。看来那就是出音波的秘法了。 不过就是靠吹哨发出震荡脑波的高分贝穿透音,来扰乱人的神经和正常心智罢了,寻常人不会注意到有哨声,这分贝太高不能被听力捕捉。用现代狗捎来揭秘,再恰当不过。 高座上的男人,神情威严,英眉紧锁透出他不好惹的脾气,薄唇抿成线彰显他的无情。 唐百衣看着故弄玄虚又高冷的大祭司,开始嘴炮。 “你很厉害嘛,继续使劲啊。”清脆的女音回荡缭绕在大殿中央,激起阵阵回音。 唐百衣大大咧咧地负手慢慢来回踱步,也不敢离主座太近,但就是想要狐假虎威地叫嚣一阵。 没办法,有沐珩在身边,自己把仗势欺人这几个字眼,演绎地比泰迪更泰迪。 嚣张! 高座上的大祭司,眼色一沉。 周遭跪地求饶的长老纷纷吓得背脊窜起凉气,噤若寒蝉。 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同大祭司叫板?她就不知拜月教如今的大祭司,法力无边,胜过历届所有祭祀?甚至,连极富盛名的那位蓝祭祀,或许都不如他。 沐珩勾起嘴角,淡淡望向盛气凌人的女子,眼中盛满掩不住的笑意。 唐百衣有着沐珩的壮胆更是无所顾忌地动嘴开炮。 “不过就是含着一枚口哨,就想迷惑人?你当所有人都同你这群老眼昏花的手下一样,白内障看不清么?” 唐百衣一把直指向高座上身穿湛蓝大祭司服的男人,口出芬芳。 “徒有虚名,只会故弄玄虚拿眼睛瞪人,你以为我见识少么?告诉你,我见过多少冰冷眼刀子,你都想象不到!” 唐百衣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杆子,挨在沐珩身侧,大有“拉仇恨有我,挡子弹你上”的架势。 自己当初挨了沐珩多少冰冷眼刀,数都数不清。凭借迷信和落魄地区人的愚昧建立门派的人,还敢在鲁班门前弄斧?自己就差把沐珩当作精灵球里的神兽,直接丢出去!让他和对面看起来很欠扁的大祭司大战三百回合。 高座上的男人,目光如同冰冻三尺的冰川,寒冷无情到不似活人,令人手臂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唐百衣迎着那过分危险的眼神,悄悄后退半步,往沐珩身侧站得更近了些,小声附耳道。 “阿珩,咱们速战速决,你把他……”一个“擦咔”动作比划出来。 沐珩闲闲淡淡负手站在一侧,活脱个乖顺随从的模样,侧脸附耳应了句,“干不掉。” 唐百衣,??? 什么?老哥,这世界上,还有你干不掉的人? 老哥,这种事,为什么你不早说。 唐百衣努力挠了挠头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自己只想安安心心做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或者做一只仗势欺人的泰迪。哪里想到,老虎不顶事,人也不管用。沐珩居然说,他干不掉?! 正在唐百衣脑中嗡嗡直响,震惊到当机,怎么都寻不到退路的时候,沐珩再度附耳道。 “不过,带夫人离开,绰绰有余。” “轰!”这句话,虽然是个退路,但依旧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唐百衣瞬间有点懊悔,非常的后悔。 如果自己早点知道,也一定不会嘴贱到频频激怒挑衅这位大祭司。现在……怎么办? 高座上的阴鹜男人,一挥湛蓝大祭司服,冷冷哼了声。 冷哼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内,振聋发聩,如同雪崩的巨石轰鸣般,将人心中锤出无数震撼蜂鸣。 “嗨。”唐百衣苦着脸讪笑,慢慢抬起手来,挥了挥,“大祭司好,大祭司千秋万代,福寿绵长。” 第四百四十八章这手,剁了 “叮。” 高座上一袭大祭司服的男子,慢慢站起,不屑一顾地将口中含着的哨子吐出。 哨子咕噜噜一下滚落在地,直接滚到一众长老面前。 众长老惊诧到两眼一瞪,以为他们看错了。 这擅闯山门的女子是什么来路?大祭司的威慑居然被她说中了?原来根本不是法术,而只是一枚上古口哨罢了。 唐百衣望着滚落在地的口哨,上面还刻了个简体汉字,就猜到估计是那叫唐薛湳的穿越者做的。估计还真的是根据现代狗哨刻的。 沙哑低沉的嗓音,带着阴鹜和冷酷。 “你,有意思。” 一袭湛蓝色大祭司服的男子慢慢走下高台,直接走到唐百衣面前,勒令道,“抬起脸。” 唐百衣内心腹诽。 这种霸道强悍的命令句式,活脱就是昏君帝王说的啊。远离朝廷的拜月教大祭司居然这么盛气凌人,完全把他自己当成是土皇帝了? 大祭司面前,年轻女子倏地抬起脸,晶亮的眼中透着坚定……和几分鄙夷。 大祭司英眉紧锁,薄唇因为不悦和被冒犯更是抿成一条线,冷酷无情。 两人四目相对。 一时间,谁都没有退让。 一众长老惊到诚惶诚恐,拼命将脸伏低,紧贴地面。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师父!” 突然殿门被“轰”一推,苗疆大师姐忙不迭地闯进门,原本沉稳的女低音变为娇俏的甜嗓子,娇美到酣甜。 唐百衣惊了。 嗯? 这还是原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大师姐么,居然一进殿就撒娇? “师父!”苗疆大师姐几个箭步就倏地移到大祭司身侧,小心翼翼地牵了牵那湛蓝色的广袖,带着几分女儿娇态和谨慎,“师父,这人是昧朦带上来的,师父不会怪罪吧。若是师父不答应,昧朦闭门思过,此人任师父处置。” 大师姐昧朦一句话,直接让唐百衣眉骨抽搐。 这搪塞推脱得真是好。 若是怪罪,她只要闭门思过一阵,自己可是会被折磨处死。这样,她既保全了大师姐的名誉和面子,又把看不过眼的自己咔嚓掉。 苗疆大师姐撒娇完,悄悄拿眼去瞅唐百衣,看到对面人死前的模样,她才高兴。 一袭大祭司服的男子,面容孤傲阴鹜,风姿斐然的气质愣是被他的神情扯低了好几个档次。 大师姐得意地望着如同刀俎上的鱼肉般的唐百衣,欢畅地扯出一个冷笑。 这中原女子,死定了! 果不其然,阴沉沙哑的沉音,回荡在整个大殿中。 “来人,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那凌厉的目光,残酷冷傲的眼,直盯着的人,就是唐百衣。 一句话,嘹亮中气十足,骇人的余音不断回荡在整个殿内,震耳欲聋。 唐百衣沉默了。 这大祭司,还真是和沐珩如出一辙啊,就连“拉下去砍了”这样的话,也是用“剁碎了喂狗”代替。 或许,在别人眼中,魔王殷北离,就和自己面前的这无情大祭司,一模一样。 只是自己比较幸运,沐珩的利刃从来不会挥斩向自己,而只会将自己护在身后。 苗疆大师姐更是得意到嘚瑟,她扬了扬眉,笑得如同娇艳的红花一般,咯咯颤抖,“听见了没,师父要把你喂狗!你死到临头,还不磕头求饶?” 虽然求饶也没有用,但她就是想要看到唐百衣低头的模样,以泄愤怒。 “嘭!” 很快,殿门口冲进一群弟子,准备将唐百衣捆绑束缚住拖出去。 杀人这种血腥肮脏的事,怎么能劳烦大祭司动手。 唐百衣回头望着一众冲进来的弟子,又看了看冷傲到孤僻的高座男人,顿时内心涌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或许,自己真的是穿越人里,最没有异性缘的了。 自己穿到古代都多少年头了?按照其他穿越前辈的手札,别人都至少能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四五个,五六个俊男周围,将一众美男子甩得团团转,被爱情迷晕了眼,以至于成为她们身后的舔狗。 但自己呢。 自己的绿叶们在哪里。 若是穿越者前辈遇上今天这种情况,是不是早就用媚眼或者楚楚动人的笑容把这难啃的大祭司收了? 遇上不能解决的男人,就用美色,将他们收为后宫。这都是历届穿越者百试不爽的手段,怎么到自己这……就失灵了呢? 对不起!自己给穿越人士丢脸了。 “慢着!”唐百衣望了望身后准备动手的沐珩,咬了咬牙关,大吼一声。 雄浑的女音,带着骇人的威慑,气势磅礴。 一句话喊出,唐百衣自己都惊了。 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没有异性缘了! 因为自己的气场,绝对比男人更男人!什么柔弱小白莲,里外不一小绿茶,娇柔可人戏精,都和自己八竿子关系都打不着。也就沐珩这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伪生理残疾人,先上车后补票。 “嗯?”沙哑阴鹜的沉声,带着不耐烦。 一袭湛蓝色大祭司服的男人,阴沉着眉眼,危险地一眯。 唐百衣一把指了指面前气宇轩昂的大祭司,豁出去般朗声道,“敢不敢打赌?” 整个大殿所有人都愣住。 大师姐昧朦更是嗤笑一声,“你是傻子么?凭什么?师父凭什么要和你打赌?你配么?你不过是个快死的废物,命贱的蝼蚁!” “擦咔——” 就在大师姐话音刚落时,她身体一僵,手腕一痛,整只玉手软塌榻地耷拉下,没有一丝生机。 “怎么会?”延后的疼痛如同滔天浪涛般滚滚袭来,大师姐吃痛到尖声惊叫,声嘶力竭,痛入骨髓。 唐百衣甩了甩手,直视进大祭司阴鹜冰冷的眼底,冷冷道,“就凭这个。” “唰!”唐百衣手动,匕首划出。 苗疆大师姐耷拉下的玉手被连着筋骨削下,出手狠辣,冷厉果决,一丝犹豫也无。 “啪嗒。”玉手被无情甩在大祭司脚前时,纤长的手指还因神经反射跳动了两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绝望惊恐到失控的苗疆大师姐,更是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放声尖叫,红唇以一个夸张的形状大张。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好欺负又没本事的中原女子,居然一出手就剁了她的手! 那可是她练功的手啊! 所有长老全部震惊,所有人如同看怪物一般盯着大殿前的年轻女子,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大祭司,怎么样?”唐百衣凝视着面前眼神寒冽的大祭司男子,勾唇冷笑。 比狠?生死面前,圣母行不通。 第四百四十九章恶人一双 整个大殿寂静到可怕。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屏息凝神死死盯住那还兀自抽搐在大祭司脚前的玉手。 那可是拜月教大师姐的练功手掌啊!居然被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女子给一刀砍了?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中原女子的身手,在大师姐之上,凌驾碾压。 唐百衣弹了弹被血溅到的衣摆,望了望大祭司主桌后的香囊,和他腰间佩饰的囊袋,挑了挑眉,“赌不赌?” 同一个问题,第二遍询问,但气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大殿,除了大师姐昧朦痛到抽吸的哀嚎声,其他什么动静都没有。 所有长老和弟子,面色古怪地望向大祭司。 他们似乎有点怀疑,地位稳固到高不可攀的大祭司,或许会动摇。 一袭大祭司服的男人,噙着冷笑,薄唇翕动。 就在他要开口拒绝的同时,唐百衣笑了笑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继续道,“您赌或者不赌,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我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什么借口?”一位距离最近的长老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口。 “嗤——” 一道凌厉劲风强势划过。 唐百衣抡出拳风的同时,抬起眉眼,眸底晶亮,“揍你的借口!” 什么苗疆法术,毒门巫蛊,在快速贴身的外横劲道肉搏战面前,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拳风,快准狠,密不透风的老拳直击向面前男人的面门。管他是吹哨,还是故弄玄虚地捣鼓些迷信法术,还是跳大神,在绝对近战武力的碾压下,肉身终究是脆弱的。 “轰——” 硕大的铁拳如同出膛炮弹一般轰向男子眉心。 狂风袭过,带起墨发一片。 唐百衣手臂肌肉贲张如被风吹一般鼓起,虬结的筋脉盘踞密布,内蕴强悍的爆破力量。 一道残影欺身压覆而上,唐百衣勾唇冷道,“太慢了。” “嘭!”爆破力极强的老拳,顷刻间轰击而至。直接击中大祭司男人的额头。 “哗——” 男人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出,重重摔落在大殿后侧的墙壁上,慢慢滑下。不染尘埃的大祭司服凌乱一片,狼狈不堪。 只有一拳。 整个大殿,所有长老都纷纷愣住。 就连断了手的苗疆大师姐都难以置信地瞳孔紧缩,磕磕巴巴失了往日骄傲的风采,“师,师父?你把师父给,给打了?” 全殿震惊! 唯一面色如常的,只有一语不发的沐珩。 唐百衣甩了甩手,踏出一步,留了个背影给众人,道,“没错,我干的。谁不服,尽管来。”顿了顿,她提起主桌边的香囊袋子,一把点燃,“你们管这个叫法术?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法术。” 香囊袋子被引燃,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 大殿内所有人不明所以,不知唐百衣要做什么。这香囊可是大祭司献天求来的圣物,不容亵渎! 一道抛物线划过凌空。 香囊冒着滋滋的浓烟,直接被丢向大殿一隅。 “轰——” 顿时囊袋爆破! 一股冲天而起的硝烟浓郁刺鼻,将整个梁柱炸得摇摇欲坠,大殿倾塌在即。 众人惊呆到捂头怒呼。 “你这是做什么?你亵渎了祭祀殿!你冒用大祭司法术?” “你,你怎么会使用法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咱们教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妖术啊!你居然偷用大祭司的法术,创出了妖法!” 唐百衣晃了晃第二个香囊袋子,作势就要引燃,“我来告诉你们,这不是法术,这个叫火药。你们真是闭塞太久了,不信你们去颐国问问,火药早就被普及,驱赶年兽的炮竹就塞进了火药。” “轰——” 又是第二个刺鼻的香囊被引燃丢出,大殿另一角落的梁柱也被爆破冲击波轰及,破烂不堪,显然支撑不住大殿的重量。 大殿内众人惊慌失措到如同没头的苍蝇。 “大祭司!大祭司起来了!” “擦咔!”被拳击落在地的大祭司,一把捂住被击断的鼻梁,周身弥散出愤怒的怒火。 “咄!去——” 一声暴戾肃杀的低喝。 大祭司大手一挥,顿时广袖一抖,闪现出一只六角见方的蛊盒。 此刻,整个大殿火势弥漫,浓烟熏呛。 一袭湛蓝大祭司服的男子迎光而立,火光映衬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淬毒的凶悍眼眸,如同从炼狱爬出的修罗恶鬼般,狂怒暴戾。 一丝阴鹜的冷笑,从容不迫的语调。大祭司缓缓勾着冰冷的唇角,吹响竹笛。 笛御万蛊虫,这是苗疆千年不变的绝技。 再强悍的肉身也敌不过无孔不入到难以抵御的蛊虫。 “哗啦啦啦啦啦啦——” 顿时整个大殿淅淅索索声一片,轰鸣的虫浪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一般袭来。 虫海中央,阴沉冷笑的大祭司,周身散发出危险的逼人气势,笛声急促,刺耳到撕心裂肺,犹如万鬼齐哭。 苗疆大师姐一脸熏灰,艰难地匍匐在地面,伺机嘲讽讥笑,“中原女人,师父开始认真,你,死定了!” 就在虫浪如同密不透风的蛛网般席卷滚滚扑来时,沐珩踏出一步,迎挡在前。 “轰——” 剩余所有的香囊都被唐百衣引燃,毫不怜惜地抛向万虫蛊王大祭司的方向,落在他唇边兀自吹响的玉笛上。 “阿珩!” 一道残影飞一般掠出大殿。 就在残影消失的瞬间,“轰隆隆隆”惊天动地的喧嚣声爆鸣四起。整个大殿垮塌,殿顶坠落。 此起彼伏的余爆,足足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结束。 唐百衣被沐珩架在高高的古树枝丫上,望向远处兀自时不时轰鸣几声的废墟,心有余悸。 自己这趟是挺险的。 那硝烟味极重的香囊,自己只是猜测或许是炸药。没想到居然赌对了。神秘的拜月教大祭司,居然真的是利用火药来掩人耳目,宣扬有法力。 自己只是猜测,既然穿越者唐薛湳给拜月教带来过便利,那她肯定也将现代思维注入进这门派。 一切,都同自己设想的一样。再厉害的虫海,也怕火。那些珍奇虫蛊,怕是葬身火海,没有活路。 “阿珩,采水去。”唐百衣慢慢滑下粗糙的树干,已经看准了西北面的一道冰雪融水。 化天水,唾手可得! 沐珩眸底幽深地望着丝毫没有负罪感的唐百衣,挑了挑眉,“夫人,倒是心狠手辣。” 唐百衣抬起头,看了看还坐在树梢上的沐珩,弯眼笑起来,“殷千岁真是惺惺作态!” 恶人一双,狼狈为奸。 第四百五十章他的复仇 然而,当唐百衣徒步走到冰川滴水汇聚的小溪边时,发现已经有个人等着自己。 “君紫青,好久不见。” 唐百衣瞳孔倏地一紧。 这个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他整个脸容被掩藏在斗笠阴暗中,肩膀如同融化一般垮塌,整个瘦削的身形,像是被高温熔炉淬过一般,空荡荡,软塌榻。就连露出袖子的手,都枯到耷拉下一层枯皮。 “你……咱们见过?”唐百衣小心翼翼走上前。自己十分肯定,如果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将他忘记。毕竟,能古怪成这般的人,实在罕见。 陡然,面前人倏地摘下披纱斗笠,露出苍老到惊骇的脸。 这张脸,或者说垂拉下的枯皱赘皮,活脱就是个老头。 但那双异常活灵活现的眼睛,却散发狡黠和欲望。 这不是个正常老人家的眼睛。 一阵阴鹜的笑声。 肩膀融化般耷下的男人,慢慢走上前,沙哑阴沉地一步一步逼近唐百衣,从身后拽出一个人头。 “你说,你叫君紫青?” 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赫然是名正直大好年华的年轻女子。 唐百衣眉头紧锁。 这个女子,自己认识,正是紫萝谷名医紫青。也是在颐国时,曾经为自己救治的大夫。 如同枯槁老头一般男人仰头哈哈大笑,哭笑难辨,耸拉下的枯皱赘皮频频颤抖,惊骇可怖,“可笑!荒唐!这世上居然连君紫青,也有要冒充!” “嘭——” 年轻女子的人头被咕噜噜狠狠摔落在地。 那空洞的眼神里再无光泽,两枚血洞,带着腐臭的气味,刺鼻难闻。 “天下名医紫青,你就这样把一个大夫杀了?你知道她每年能救多少人?” 唐百衣望着那空洞的血洞眼眶,心中一紧。 紫萝谷救人有三不救,后两样,都是“君宁卿不救”。名医紫青原来姓君,她同君宁卿是什么关系,这疯了般的怪人为什么要把紫青大夫的人头从颐国千里迢迢带来大理? 一句问话,直接把肩膀融化的怪人激怒。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如同上古洪荒凶兽一般瞪得目眦欲裂,枯槁的赘皮一层层斑驳骇怖,沙哑的嗓音像是来自修罗炼狱的洪钟。 “名医?大夫?她就是个废物!她连我都治不好。我可是长生人!她凭什么治不好我!” 撕心裂肺的怒吼,沙哑的嗬嗬声。 怪人耸拉着塌软的肩膀,浑浊的双眼赤红,嘴里连牙都掉了不少。 唐百衣沉下脸。 长生人。他是公子苑? 目光下移,自己在看清怪人腰间扣满的蛊盒后,立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公子苑从大理皇宫囚牢逃出来了?他不是面容几十年都如少年么。他怎么能在一夜之间白头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他发生了什么? “说吧,你找我干什么。你不会只是想提一个和我同名人的头颅来见我吧?” 唐百衣思绪跑得飞快。 这个怪人能前往紫藤谷将紫青大夫带出来,那说明他已经和沉弥勒打过照面。他的师父沉弥勒在紫藤谷修养。现在的紫藤谷说不定已经惨遭荼毒。 天下再无神医谷。 公子苑望着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死人头颅震慑到的唐百衣,眯起浑浊的红眼,冷冷逼视,“你的命格,逃得过所有人,逃不过我。哪怕你顶冒别人的名字,也依旧逃不开灾星祸世。” 灾星祸世。 唐百衣蹙紧眉头。 这四个字,自己不是第一回听见。最早说这四个字的,还是杨柳依。自己那时候没当回事,但现在,面前站有前国师的徒弟,天演术传人,不得不让自己认真思索灾星祸世的意思。 公子苑看到唐百衣有一丝的懈怠,立马勾唇,蓦地横斜里跨进一步。 “嗤——” 一枚蛊盒激射出,直直插进地上血污的人头中。 “哗啦啦啦啦啦啦——” 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瞬间蠕动变大,簇拥成团,风风火火地在顷刻间炸开成一团虫浪。 公子苑防备着般一连投出四五个盒。 顿时,几十条花色斑纹尖头蛇,吐着红芯,向外窜出,目标赫然是拦住试图冲进来的人。 沙哑的狂笑声。 “君紫青,不,唐老板。你说你一介商人,安安心心做生意不好么。有人掏空心思把你灾星祸世的命格捂住,这不,千算万算还是被我发现!” 公子苑仰头笑到弓背抱腹,笑得抬不起身来,大口喘息,沙哑的嗓音如同破锣鼓一般。 “灾星祸世,这是长生的最后一味药方!只要吃了灾星,那定能永享天道,突破寿限,长盛不衰!” 公子苑浑浊的老眼倏地清明,像是毒蛇般死死盯住面前被蛊虫围绕成团的唐百衣,笑得淌下哈喇子。 “唐老板,你的命格,我笑纳了。” 说完,被融化的肩膀一塌,公子苑眼中淬毒,狞笑着慢慢逼近唐百衣,一把捏住她的喉脖。 细长的脖颈被枯手直接攥紧,唐百衣被高高提起,满身爬遍静候指令的虫海。只要面前人一声哨音令下,这些冷血蛊虫就会如同吞噬一团棉花一般,将人吃成白森森的骨架。 唐百衣眯眼,冷静定住,盯住张大嘴慢慢逼近的公子苑,被掐住的喉脖已经不能呼吸,全靠一口气。 那慢慢靠近的大黄牙,枯槁沧桑的褶皱面皮,以及仅差最后一步的喜悦狞笑。 “嘎吱!” 就在公子苑的黄牙磕到唐百衣额头的时候,唐百衣仰着被掐住的喉脖,抬起眼冷笑。 笑意森然寒冽,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苑显然没有想到有人死到临头还能这么从容不迫不免手上一滞。 唐百衣艰难地梗着被掐住的喉脖,无声地翕动口型。 “老头子,给你咬,你咬得动么?” “嘭——” 唐百衣顶着坚硬的额头轰向面前大张黄牙的公子苑。 火星撞地球的头槌! 重重的头槌,就差擦出星球相撞的火花和闪电。 突如其来的轰击,直接顶向公子苑大张的黄牙。 “擦咔。” 清脆的响声,最后几颗黄牙都扑倏倏地落在地上,寂寥又孤独。 第四百五十一章万虫反噬 公子苑瞳孔倏地紧缩,瞬间整张脸狰狞到如同洪荒凶兽般,惊悚骇怖。 “你……你!”他胸口频频起伏,龇牙咧嘴,怒火冲天到目眦欲裂。 唐百衣示意了一下爬满全身的蛊虫,提醒道,“你想同归于尽也行,毕竟,你的虫子吃了我,就没你份了。而且,你也不知道怎么操纵虫子,给你留下一杯羹吧?” 嘲讽的话语,轻佻的态度。 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 公子苑顿时赤红的老眼喷火,胸口激烈起伏,愤怒到重重喘气,垂垂老矣的枯槁眼袋因为愤怒不断颤抖。 他确实不敢,他穷极那么多精力,只是为了拿下唐百衣这最后一味长生药材。 沧桑的皮肤,很快起了新的褶皱,像是被迅速脱干水份的皮囊一般,松松垮垮。 遍布在脸皮上的老人斑,越来越多。 那双浑浊的眼底,慢慢起了更深的黄褐色,和青灰色。 唐百衣望着公子苑以目力可及的衰老速度,放缓了说话的速度,慢慢道,“世上没有长生人。” “胡说!”公子苑瞪得目眦欲裂,狰狞骇怖,整个人如同被脱水机脱干的布袋子,就连垮塌的双肩,都好像融化地更厉害。 世上若无长生人,那为什么他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维持少年姿态? 他,就是被上天垂恋的异星。他相信以他的气运,加上天演术定能将整个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可是要活千年万年的人啊! 他的丰功伟绩,他的江山万里,可定然会比始皇,更名垂千古! “荒唐!”公子苑狰狞着脸容,赤红的老眼死死盯住被虫浪困住不能动弹的唐百衣,怒气磅礴,“祸世灾星,你可是被天道承认的祸世,轮驾于天道之上,我的天演术,从来不会出错!” 唐百衣不能动弹,但能慢慢拖延时间。 “你知不知道,世上有一种病,叫做汉森氏帕罗综合征。就是,早衰症。”唐百衣解释得极慢,一边慢慢观察面前人皮肉迅速脱水的惨状。 “早衰症,开始有逆龄容颜,到一定年纪后迅速衰老,这是你体内螺旋基因的问题。当然你也听不懂。” 公子苑整个肩膀融化垮塌地更厉害,他已经难以站立住,只能倚靠着树干,艰难地像扯风箱一般吸气。 唐百衣慢慢道,“有人童颜不老,有人天山童姥,也有人得了病,还以为自己是神仙。当然,我确实能轮驾天道之上。” 自己是穿越人,可不就是有违天道。碰到有人推算出自己是灾星祸世,也不稀奇。 一句“轮驾天道之上”让公子苑倏地抬起苍老到不敢辨认的脸,他激动兴奋起来。 果然,他没有天演推算错! 这个女人,就是灾星祸世!就是天道推算出的唯一一个异类! 唐百衣慢慢附耳贴近公子苑苍老到耳背的耳朵,附耳慢慢道,“我听说,在附属物发现主人过于虚弱的时候,会有反噬。” 两身影相接。 唐百衣一把紧紧将虚弱到站不稳的公子苑抱住,遍布身体的虫浪不要命一般如同涨潮的潮水疯狂扑向公子苑枯槁的身体。 那具身体上,有它们憎恨依旧的蛊哨,也有它们憎恨已久的体味。 千万年御从它们的蛊哨,将它们如同囚徒一般监禁一般戏弄。 一声撕心裂肺地沙哑怒嚎。 唐百衣紧紧揽住公子苑挣扎的身体,死死将他最后的反抗钳箍在筋脉虬结鼓起的臂弯中。 赤红的苍老双目空洞地凸起,大张的嘴,徒劳地怒吼出最愤世嫉俗的咆哮。 声嘶力竭。 唐百衣紧闭眼,不敢看。 这蛊虫浪潮过于霸道,自己难以逃脱,除了同归于尽,还能怎么样? 很快,自己身体也会被蛊虫啃噬一空。 如果沐珩突破蛇群的防线,发现两具抱在一块的森然白骨,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他能分出哪一具是自己的么。千万别把公子苑这千刀杀的当作自己厚葬了啊! 身体麻木刺痛,又麻痒。 唐百衣死死将头埋下,不去想象万千蛊虫密密麻麻如同行军蚁一般来回进出自己眼眶的样子。 万千穿越人士,都有金手指,自己屁都没有。 呵,这就是现实。 “轰——” 一阵巨响。 飞沙走石,泥石滚滚。 当唐百衣整个人被提起来时,慢慢睁开眼,望到的是一双焦虑到疯狂的眼睛。 嗯,阿珩来埋自己了,他一定认出自己没被虫浪啃完的衣服布料。 沐珩眉头紧锁,将面前狼狈不堪的女子打量一般,深吸一口气,将人紧紧揽进怀中,久久没有说话。 唐百衣想着,嗯,他不会要再配个阴婚吧。阴鹜病娇的殷千岁,就算把自己做成活标本,天天放在床头,也不奇怪。 真恶心。 “埋了我,每年烧纸,记得要元宝。” 唐百衣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后,发现沐珩古怪的眼神。 沐珩俯视着怀中眼睛鼻子黑成一团,分辨不出眉眼的女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搓了搓那脏兮兮的脸。 刚才不知哪儿来的爆破,把秽土劈头盖脸地直接砸在自己脸上。 “阿珩,你不是有洁癖么。”唐百衣出声后,揉了揉脸,又摸了摸四肢,惊奇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被万虫穿心。 自己,没死。 沐珩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一把再度将人揉揽进怀中,慢慢轻抚拍着。 “夫人,越发厉害了。” 唐百衣不知道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不过沐珩从来不是爱说反话的人,他应该真的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彪悍到非人。 甚至,自己让他做了一整天的背景板。 “那虫怎么又不盯我了?”唐百衣望着地上被爆破炸晕的蛊虫,以及三三两两绕着自己走的虫子,想了想。 自己全身的血,被洗过。 是君宁卿? 师父曾经为了救自己,给自己献血,还洗了血。莫非,君宁卿也同沐珩一般,是…… 药人。 鬼谷药人,浸透百毒而存活。 沐珩端详着唐百衣倏地抬起的眼,俯身轻叹一声。 整个山巅,一片狼藉。 唐百衣跪坐在一条极近干涸的冰融小溪中,努力取水。 这就是自己经历千辛万苦得来的化天水! 真是,太不容易了! 三味药材,终于集齐。 第四百五十二章百死不足惜 唐百衣取到化天水后,看了看地上公子苑的森然白骨,又看了看一边血淋淋的紫青头颅。 “阿珩。” 沐珩像是知道身边人在想什么一般,走上前,俯身两指插在头颅的眼眶中,一把将血淋淋的人头提了起来。 饶是极有心里建设的唐百衣在见到魔王沐珩自然而然的动作时,也忍不住干呕。 这可是您故人紫青大夫的头啊,至少尊重一下吧。 这直接戳人家的眼眶,实在是…… “嘶拉——” 一张贴面极好的人脸被撕下。 面具落下后,露出毫不意外的白骨。 唐百衣还扶着溪石干呕。 不过这异常自己刚才也想到了,为什么蛊虫啃完公子苑,没有继续啃这头?看来,这头确实被虫浪袭击了,只是因为贴了伪装面具的关系,所以看起来还是栩栩如生。 沐珩随手将面具和头颅一丢,淡淡道,“沉弥勒没有那么窝囊。” 天机阁阁主沉弥勒,因为被徒弟公子苑重伤,被何涤接走送去紫藤谷养伤。若是紫青大夫遇害,那就说明,沉弥勒也没了。 唐百衣顿时对天机阁又起了几分好奇心。 这扇器,偃术,移人木鸢都是天机阁的秘术,就算公子苑学了八年,也只是学了个皮毛,还是被沉弥勒用人皮伪装的方式蒙混避开。 天机阁,真的是狡兔三窟。 “天机阁手段这么多?” 沐珩淡淡看了身后一眼,古怪地看着唐百衣,慢慢道,“天机阁创始人夫人的手札,你都见了,上面有记录。” 唐百衣倏地沉默下来。 手札?仪器盒子里,唐薛湳的手札? 那盒子里确实有卷手札,太厚了,自己随便翻了翻,都是什么爱恨情仇,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唐薛湳,那个被先祖大祭司蓝偡惦念了一辈子的女子,居然是天机阁创始人的夫人? “那天机阁创始人一定姓沉是不是?” 沐珩慢慢收拾残局,很洁癖地用一块布料擦拭器皿武器后,嫌恶地丢弃布料,淡淡道。 “不是,那个人,叫墨北。” 唐百衣随口“哦”了一声,跟着一起收拾起来。 这些历史离自己太过遥远,天机阁同自己的关系也谈不上不密切。 “对了阿珩。”唐百衣突然想到,“公子苑说有人掩盖我灾星祸世的身份,他指的是你吧?” 沐珩应下更显随意,“对。” 他眉眼清冷寒凉,淡漠的目光,不带一点情绪。 唐百衣愤愤地将化天水盖子塞紧,插在腰兜中。 果然,自己在颐国被沐珩捂得各种严实,像是个闭塞的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走了。” 唐百衣心情不错,很快,自己就能把药材给君宁卿带过去,等师父炼制完丹药,应该就会答应,跟随自己离开。 …… 大理国,皇城。 威严恢宏的皇城,被渲染上一层暗黑。 整个皇宫,黑压压一片,昭示着大难临头的祸患。 皇城广场中央,密密麻麻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名高架斩刀的刽子手。 阳光洒下,在锋利的斩刀上染下一层寒凉的冷光。 “陛下?”唐百衣死死咬紧唇瓣,冷眼抬起。 高高在上的威严帝王,大笑着晃荡手中的化天水,沉哑地“嗯”一声,召来君宁卿。 唐百衣抬起眼,眼睛眨都不眨,盯住一袭国师服白衣,如同下凡仙君一般走来的君宁卿,深吸一口气。 热风吹过,勉强吹散了一些夏天的暑气。 君宁卿广袖凌风,霁月清风一般走上高台,垂手站在帝王身侧。 “陛下。”恭敬的嗓音。 炼丹炉就架在高台之上。 随着化天水被缓慢倾倒下,君宁卿一拂广袖,一边搅动快收干的丹汁一边慢慢抬起眉眼,注视向人群前排的唐百衣。 这一群刽子手刀下的人,都是阿依记的伙计。 而跪在人群前的唐百衣,是阿依记的老板,也是大理国君口中的细作。 唐百衣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逼到绝境,但,也没料到国君出手会那么凌厉果断。 自己在献上化天水的瞬间,就被侍卫夺过水瓶,格挡在高台之下。随后一众刽子手,提着阿依记的伙计,飞一般地铺满整个广场。 自己,一点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师父。”唐百衣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看过来的君宁卿,痛苦出声。 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料想错了。 君宁卿,是大理人。 他属于大理。 他忠于国君,忠于大理,又怎么会跟着自己远走他国?就算国君要勒令斩杀他,或许,他都甘之如饴。 自己想要救下君宁卿,只是一厢情愿。他就算被禁锢在大狱,被铁链镣铐囚禁一生一世,或许都是愿意的。 这个恩情,自己报答不了。 阳光毒辣,热风扑面。 很快,炼丹炉中开始凝结,一粒珠圆玉润,散发股股清雅幽香的丹药被取出。 君宁卿眉眼温润,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 “陛下,丹,炼成了。” 唐百衣屏气凝神,盯住高台上君宁卿的神情,试图从中探寻出一点不情愿来。 但是,一丝都没有。 高台下,无数宫内人,纷纷抬着虔诚的目光,崇拜地望着他们独一无二的国师。 君宁卿,受万人瞩目。 高高在上的帝王冷冷一挥手,凌厉果断地指向人群。 威严的低声,沉沉缭绕在高台之上,“你,试药。” 那手指,指得正是唐百衣! 唐百衣咬紧唇瓣。 试药,药人。世上根本就没有可以长生的丹药。何况那玉珍丸有问题。蚩由冒死都要写下玉珍丸的隐患,那定然是吃不得的。 自己,能拒绝么。 “嘭!” 一众侍卫丝毫不留情面地左右架着唐百衣,不给她一点逃脱挣扎的机会,一把将她压上高台。 “轰!” 唐百衣只觉得膝盖内侧被狠狠一击,喉中一紧,整个人已经被踢得一个前倾,跪倒匍匐在地上。 而面前,就是威严无上的帝王。 自己被侍卫捆缚押着,被逼到给国君下跪。 国君身侧捧着丹药托盘的君宁卿,眉眼一沉,蹙眉紧锁。 “试药!”国君冷冷一挥手,顿时周围两名公公上前,一把扯开唐百衣的下巴。 唐百衣艰难地挣扎,努力将下巴合上,不愿意配合。 公公尖细的嗓音,狠狠地讽刺道,“不过就是个细作,陛下能留你至今,已经是你的荣幸。你三番五次得罪陛下,触怒龙颜,百死不足惜!” 唐百衣死死咬住牙关,望向君宁卿的方向,眼睛蒙上一层湿润。 师父,就算这样,你也坚持么。 第四百五十三章被逼迫的选择 君宁卿眉头紧锁,身体绷起,一言不发地对视上唐百衣的眼。 她在哭。 帝王威严的声音,带着讥讽,“国师,你这徒弟教导有方,居然敢威胁孤。这丹药也非一颗,还请国师亲自给你的好徒弟试药。” 顿了顿,帝王继续道,“若是试药成功,孤作为嘉奖,特赦你的一众伙计。但是你!”陡然,嗓音拔高,带着盛怒,“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一出,所有广场上的侍从,纷纷惊慌跪地,叩首臣服。 在圣威下,他们噤若寒蝉。 帝王紧紧盯着君宁卿,眉眼闪过一丝兴奋,勾起冷笑,挥手示意。 “孤长生之日,即是大理重归繁盛之时。万国来朝,永世绵延!国师,不要让孤失望。” 唐百衣咬紧唇瓣。 试药成功,能赦免?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若是死了,谁来保护阿依记的众人?君无戏言,但可以玩弄诡计。 唐百衣望着一袭月牙白国师长袍的君宁卿,一步一步从容镇定地向自己走来。 他拂袖踱步的模样,像极了和自己初遇时的场景。 “请你,救救我们!拜托你!” 当时,兵荒马乱,庙宇飞火,哀嚎遍野。那时候,君宁卿就像普天济世的仙人一般,将自己从修罗炼狱中,拉了上来。 而现在,君宁卿依旧广袖凌风,乘风而立,只是,他手中多了一枚药丸。 “嗤——”身边的公公丝毫不留情地一把掰开唐百衣的下巴,粗笨的手指狠狠抠烂唇瓣。 君宁卿眉眼清寒,寒凉无波的神情,不知在想什么。 唐百衣被迫张开下巴,紧紧盯住君宁卿的动作。 师父他,会给自己下药吗。 师父会把自己当做药人吗。 一粒丹药被灌下,残影掠风,君宁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连距离最近的公公都没有看清。 “回陛下,丹药没问题。” 半炷香时间过去后,君宁卿施施然一抱拳,孤傲从容,不染凡尘。 唐百衣如同一个破损的娃娃一般,跪在一侧,任由公公翻来覆去揉捏脸颊,给帝王看脸色。 “陛下。”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音,谄媚笑道,“她好得很,就是阴阳怪气。” 帝王顿时哈哈大笑,心情好到大手一挥,“孤今日得长生药,就是她的死期,既然她不给孤好脸色看,那孤,就要赏她一个礼!” 顿时,威严的嗓音一喝,嘹亮的沉音,回荡在整个广场。 “来人!将这群颐国贼子尽数砍了!一个不留!” 震耳欲聋的低喝! 这是圣旨。 “是!”顿时,站在阿依记众伙计身后的刽子手纷纷得令,高高扬起冰冷泛着寒光的锋刃。 “陛下。”公公顿时小心翼翼,“不将人拉去刑场么,还从未有在宫里杀头的先例。” “嗯?”国君威严的眼神剐过公公,冷冷道,“先例?孤就是要让这细作在临死前,看个明白!来人!行刑!” 君无戏言,但是有诡。 “轰——”一排排森亮的斩刀高高架起。 人群中,瑟瑟发抖的阿依记伙计们,没有一个人出言求饶,也没有一个人哭泣。 就算是死到临头,他们都跪得一板一眼,任由冰冷的闸锋抵在他们喉间,寒凉到一点温度也无。 “阿止。”王离侧脸对着身边的慕容止苦笑,“阿止,我很早就想这么唤你,而不是,少爷。” 少年慕容止已经出落倾城,他惊诧地转过脸看着忠心耿耿的家臣王离,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红红儿被闸锋抵在喉头,还努力望着高墙上慢慢探出的人影,艰难地遥遥头,“紫雀姐姐,不要,不要进来。” 无声的口型,怎么都传不到那么远的距离。 随着斩刀高高扬起,国君一把将丹药服下,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真龙玉冠乱晃,前俯后仰,“好极!好极!看看!这是孤的江山!这些人,都是孤的……!” “嗬嗬——” 突然! 惊天变故。 一把匕首横贯穿入国君的喉脖。 唐百衣浑身没有绳索束缚,两手紧紧握住匕首,一把穿透帝王的喉脖,将他的大笑声横里截断。 喉脖被割开,汩汩气泡声顺着鲜血一同泛出,“嗬嗬”的呼吸声混杂着听不清的咒骂。 大理国君怒瞪双眼,眼珠凸起,死死一把反手握住唐百衣的手,寄希望于那穿透他脖子的匕首,可以消失。 然而。 唐百衣盯着国君开始青紫的脸,狰狞地笑了笑,悄悄凑上前附耳道,“陛下,您活得够久了。” 国君瞳孔倏地紧缩。 “陛下,这丹药您吃了也是死,君宁卿的药您还不知道么?反正我也活不了,不如一起。” 君宁卿给自己灌下的根本不是他手中的丹药。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君宁卿动作行云流水,快成残影,但自己还是看清了。 他从袖中掏出的是止血丸,还瞬间反手出匕首划过自己的束缚,将匕首塞进自己袖中。 师父,真是,好算计。 陛下今日怎么都会死。究竟是死于自己手中,还是死于丹药,这取决于自己的选择。 然而,自己为了救下阿依记的人,一定会出手,先发制人。 只是,君宁卿准备怎么善后呢。 大理国君难以置信地怒目圆瞪,喉中艰难的发出汩汩气泡声,怨愤盛怒,眼眶赤红。 “哇——” 一口鲜血从喉中喷出。 国君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君宁卿的方向。 他至死都不明白,君宁卿居然会背叛他。 忠君爱国,是君宁卿的一世清誉,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淬成毒丸,还助一个将死的细作行刺。 “轰!” 国君僵硬倒下的身影,整个躺进血泊中。殷红的鲜血像是散落一地的绝望鲜花,令人唏嘘。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良久,终于有一名吓到失语的公公,屁滚尿流地跪地爬,慌不择路,“来人!来人!陛下薨了!有人,有人行刺!” “哗啦啦啦啦啦!” 高墙上,翻进一大批人。 然而,没有一个人是禁卫军。 公公瘫软跪坐在地,惊呆。 一批批大理百姓模样的士兵冲进来,各个举着刻有颐国刻印的兵器,从四面八方翻越高墙,横跨冲来。 皇城内,所有大理国侍卫震惊,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迎面抵抗。 唐百衣蹙眉,看着人群后那长身而立的男子。 沐珩,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大结局 三个月后。 秋日红枫摇曳。 大理国皇城脚下,国泰民安。 今日,是新帝登基大典的好日子。 一众大理子民早早聚集在皇城东墙边,纷纷整齐地靠街而立,来迎接新帝的加冕游行队伍。 大理民风开放,每当有帝王加冕,都需要脸戴黄金面具,象征与日月同辉,乘坐龙撵绕着主城大街游行一圈,祈求风调雨顺。 人群激动地惊呼一声,有人带头兴奋地喊起来。 “新帝来了!” 一座恢宏大气的轿撵,从永安大街南面,稳稳当当地前行。 秋风吹拂起帘子,露出缀有金冠的鬓发。 人群中,有个娃娃看呆了。 “阿妈,为什么陛下是个大姐姐?” “天佑大理!”众人一阵哗然,整齐划一地高高扬起手掌,匍匐跪拜。 好奇的娃娃也被母亲摁下头,紧紧叩在青石板上,狐疑地抬眼努力去张望。 “阿妈,陛下看我了!”娃娃兴奋地呼出声。 帘子飞起时,轿撵中盛装打扮的女子侧脸瞧了瞧街边好动调皮的娃娃,多看了一会。 “闭嘴!做啥子哦,要死嘞!小心神仙把你招子劈瞎!”母亲低喝一声,随后娃娃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右侧为尊,轿撵右侧,一位月牙白国师服的青年,广袖凌风,不紧不慢地走着,带引轿撵前行。 众人纷纷虔诚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国师,眼中充满崇拜和敬畏。 “天佑陛下!天佑国师!佑我大理!” 整齐划一的高呼声,一浪赛过一浪,余音缠绕,层层叠叠地蔓延开去。 大理皇城,繁荣似锦! 风停了,红枫也停滞在凌空,不再随风摇摆。 轿撵队伍依旧有条不紊地围着永安大街行进。 唐百衣透过面前细密垂下的金玉珠帘,望着侧方君宁卿的白衣背影,有点恍惚。 自己,被君宁卿和沐珩架上了皇位。 这一切,都是筹谋好的。 唐百衣耳边充斥着人潮兴奋激动的呼声,以及各种喜庆的高喝,深吸一口气。 荒唐。 荒谬至极。 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觉得,沐珩跟着自己南下来大理,当真只是为了跟随。自己也不想想,颐国朝堂里,没有殷北离,可能么。 颐国大军,早就跟在沐珩身后,南下压到大理边境。 只是自己消息闭塞,被沐珩完全蒙在鼓里。 而君宁卿,唐百衣内心突然有点无力。 君宁卿他,确实护国,但忠君就十分勉强。他忠于大理,忠于整个南国江山,而不是那一个帝王。 他以至高无上的国师身份,利用天命启奏,借助真龙气运的昭示,将自己扶上帝位,也实属无奈之举。 君宁卿,护住了大理,扶正了唐百衣,也成功让颐国退兵。 整个大理皇城弥漫着一股欢腾的气氛,挨家挨户点亮明烛,庆祝女帝的登基。 在大理子民看来,能同中原一般拥有一位天启选中的女帝,也是一件幸事。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条件虔诚地信奉国师,在他们眼中,能通天知运的国师,远胜过帝王。 一年后。 颐国京城。 唐百衣结束了一年繁杂冗长的政事磨炼,疲惫地将一摊杂事尽数丢给君宁卿,拉着久坐到屁股都不挪的沐珩,直接回京城休假。 自己是需要休假的! 就算乾隆也有下江南的休闲时间,自己长久被两个阴魂不散的男人夹在中间,快要……不能呼吸! 唐百衣兴高采烈地飞一般在京城广搜罗美食,甚至不惜掏沐珩的零花金库,把贵人阁的酒楼又改造修缮了一遍。 “对了,阿珩,你现在辅佐的幼帝是什么来头。”唐百衣一边咬着贵人阁生煎,一边口齿不清。 一阵风吹来。 “什么?你大声点?风太大听不见。” 都是这阵风,以至于唐百衣很久之后,才知道幼帝的身份。他原来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是清口村带过的奶娃娃。 “阿珩,若是幼帝过几年或者过十几年懂事了,和你对着干怎么办。”唐百衣看了看一点都不威风,甚至出门都带着点居家好男人气质的沐珩,有点担心起来。 “他?” “对,翅膀硬了总是会飞的,何况阿珩你名声又不太好。”唐百衣咬了口生煎,实话实说。 这话若是被朝廷人听去,定然会大惊失色。居然有人敢正面说殷千岁名声差。 殷千岁何止名声差,简直就是恶如魔王好么! 沐珩提了提两手的好几袋包裹,闲闲淡淡走着,慢慢道,“那就,南下投奔夫人。” “噗——”唐百衣险些把一口生煎喷出来。 居然有人上赶着要做入门赘婿,还死皮赖脸地要来填充自己的后宫。 一想到沐珩心甘情愿穿成面首模样,进宫服侍自己。那滋味……简直了…… 沉哑的嗓音,低柔温和,“放心,不会。他没有飞的可能。” 温言的一句宽慰话,直接把唐百衣惊到手一抖。 “哗——”生煎滚了滚,带着个豁口落在地上,不能吃了。 唐百衣眼皮有点抽搐。 在幼帝羽翼丰满之前,扒光他的毛么? 可以,这很殷北离。 果然,历史中换皇帝最勤快的奸佞臣子,定然就是殷北离! 几日后。 清口村的张氏也被接来京城。 沐家老爷子腿脚不便,还在村里,但张氏可谓是风风火火,扯着嗓门耀武扬威地闯进摄政王寝宫门,一众侍卫拦都拦不住。 “儿啊!老母看你来咧!” 一声亲亲热热的“儿”,将众侍卫喊得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唐百衣正撩着裤腿,任由沐珩捏拿有点酸胀的小腿肚子,抬起脸就被“嘭”撞开的殿门,糊了一脸风。 “果然是个贱蹄子!咱儿子可出息了!现在是贵人了哎!摄政王了哎!你这贱蹄子居然还敢让咱儿子服侍你?真是不长眼睛的东西,狐媚子霸道的!赶紧下来!”张氏一进门顿时扯开大嗓门,嘹亮的破锣鼓声回荡在寝宫中。 沐珩抬起眼,清冷的眉眼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墨发随意搭在肩头,清傲孤绝,染尽风华。 唐百衣迎上张氏久违的挑衅,嘻嘻笑道,“大娘你怕是搞错了,你宝贝儿子是出息厉害,但我,是帝王。” 摄政王,帝王,孰高孰低。 一句帝王,直接把张氏怼到小眼睛圆瞪。 她难以置信张大嘴,震惊到久久不能平静! 正文完 第四百五十五章番外一叛逆女儿和盒子一 宏建十五年。 大理国皇城。 一位十三四岁上下的少女,背负一大袋沉甸甸的包袱,气鼓鼓地徒步叩开大理皇城门。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公主的令牌?”少女雄赳赳气昂昂,口出芬芳,刁蛮无礼。 顿时一众大理侍卫眨了眨眼,望着和女帝相似度极高的少女,又看了看她手中阳刻空雕腰牌,各个盯成了斗鸡眼。 “殿下!”众侍卫纷纷匍匐跪地。 这少女,正是唐百衣的独女,名唤唐果核。 这名字被少女唾弃了无数次,然而一点办法都没有。 传闻,当初唐百衣产女时,宫口三指开了一天一夜,随后连开七指,痛得哇哇大叫,嚷着就要啃苹果。 终于,苹果啃完了,注意力转移了,娃也生了出来。 一只苹果核滚落在地,被产婆一个大脚丫子踩碎。 “恭喜陛下,是个囡囡。请陛下赐名。” 唐百衣想了想,自己辛辛苦苦生出来的,怎么能让沐珩赚了这个便宜,姓氏什么的得跟自己。跟着自己才有“钱”途。 “就叫唐果核吧。” 顿时,门口一片欢庆鼓舞的喝彩声。大理女国,后继有人。 然而,唐果核一天都没有在大理待过。只因为她那不太正经的老娘,总喜欢把政事甩锅给国师,随后耀武扬威地带人北上,私会情郎。 众大理文武大臣都不太明白,为什么陛下会情郎,还要带上内臣总管沐大人。 众大臣都觉得沐大人看起来不太像是公公,反而……更像面首。 “沐大人监督陛下寻欢作乐去了。” “那是,传闻都说中原的绾儿那叫一个水灵。陛下不喜大理少年,专爱中原美男,也是情有可原。” “陛下至今怎么还没有立后?这国师也不管管?” “国师管?国师上听天启,下承国运忙得很!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国师管。去去去。” 众人口中“忙得很”的国师君宁卿,此刻正悠闲懒散地窝在观星塔顶层的松软大床榻里,睡了个昏天黑地,慵懒地张开嘴,淌下哈喇子。 “不愧是国师,真是我大理栋梁!天佑大理!福泽大理啊!” 众人虔诚地双手合肩,崇拜地仰起头,远远瞭望者观星塔方向,好像看着夜空中最明亮的光。 “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不能进这宫殿啊!陛下亲自交代的,这宫殿必须封锁!”皇宫里,一位公公急得满头大汗,试着拦住唐果核的脚步。 “滚开。”唐果核双手一插,气势凌人地飞起一脚把公公踹到一边。 “殿下啊!”公公又急又恼。他可是位高权重的宫里老人,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唐果核倨傲地仰起下巴,慢慢环顾宫殿,笑得露出明亮的虎牙,开怀的很。 “母亲说不让进?本公主偏要进!看你们谁敢拦我!” “嘭——”话音刚落,唐果核一脚蹬飞宫殿大门,生锈的铁锁颓然挂在一边,凄凉无比。 公公登时眼睛倏地圆瞪,惊骇到一个头两个头,“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她……” 一个屁滚尿流的身影连滚带爬地跑远,公公急于喊人。 他治不了的祖宗,宫里总有人能治,比如,国师。 对这样一位被宠惯坏了的公主,大理宫内上下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仁德宽厚的女帝唐百衣,会生出这么顽劣的公主。 不,用顽劣,有点轻。用骄纵蛮横无法无天更合适。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这位公主能赶紧北上,该去哪儿去哪儿,别再回来了。 唐果核,是离家出走逃出来的。 唐百衣万分后悔把女儿给沐珩教育,这简直就是宠女狂魔。别看殷摄政王人前凶悍的很,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家门一关,他就是个女儿奴。 全能奶爸。 唐百衣立誓,一定要把女儿管教好,穷尽现代科学方法,也要杀杀她的脾性。但是,这倒是不巧了,正好赶上青春叛逆期。 唐百衣心里悔啊。 自己本打算把女儿带大,沐珩也把幼帝拉扯大,这样自己就能带沐珩回现代,开始爽歪歪的现代人日子。谁能想到,女儿开始叛逆了?! 幼帝叛逆也就算了,揍两顿就好。但女儿充分继承了自己的暴力属性点,而且拳脚天赋满级。一般侍卫,还捆不住她。真是令人头大。 “那仪器盒子什么时候才能用到,我想回现代。”唐百衣哀嚎一声。那穿越仪器盒子被自己专门找了个冷僻宫殿放置,还上了一道铁锁。 想来是挺安全的。 然而,就在唐果核离家出走,回到大理的时候,碰巧在皇宫内撞到了安置穿越仪器的盒子。 “嘎吱。” 唐果核揍跑公公后,径直大步走进全是蜘蛛网和灰尘的冷僻宫殿。 “这个是?” 都说,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就在唐果核对着穿越仪器一通乱按,胡乱接电路的时候,仪器启动了。 “轰——” 一道金色光束,将唐果核的惊天嚎叫声淹没。 整个地面震颤轰鸣,金光只持续了顷刻,很快,地上只留下一件空落落的华丽公主长裙,缎鞋,巾帕。 而唐果核,消失无踪。 整个大理皇城,一片动乱。 “国师大人!公主消失不见了!怎么办啊!” “国师大人!这事情要不要立马告诉陛下?这……陛下人到底在哪里啊!” “国师大人……这太诡异了啊!” 君宁卿被观星塔下纷纷扰扰的喧哗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揩掉嘴角的哈喇子,迷迷糊糊探头往外看了看。 随后,他继续躺下睡了。 一张古朴宣纸慢悠悠顺着观星塔高层飘落,掉进文武大臣人群中。 潇洒倜傥的字,风骨铮铮。 众人一板一眼地念着,“城北,将消息递给卖糖葫芦的汉子,自有天言会降下。” 众大臣高兴坏了,不愧是国师!就是有办法!还是国师厉害!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城北卖糖葫芦的人,正是扬言要游历大江南北的何涤。情报顺着他的手,定然能在顷刻间由木鸢传到颐国皇城的唐百衣手中。 君宁卿,什么事都不用做。 大理,有两个甩手掌柜。一个大忽悠,一个从不签到。能够国运康盛,全靠划船不用桨,真浪。 第四百五十六章叛逆女儿和盒子二 唐果核消失在金光中后,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脑子昏沉,全身像是被麻痹了一般。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过后,光芒彻底陷入沉寂,消失无踪。 异世界,古国。 一栋香艳怡红院内。 高台上,一位青楼女子正在竞价,任由恩客出价拍下她的初夜。 “两千两!”一声清朗沉着的公子音,震慑全场。 立马,原本纷纷叫嚣出价的官员们闭嘴,整个怡红院鸦雀无声。 两千两? 那可是天价!他们出不起! 一位桀骜俊美的年轻公子勾唇,冷冷上前,慢慢走上高台,一把叩住青楼女子的下巴。 “贱人,好久不见。想卖身?不如卖给爷。” 男子出离愤怒,但眼中盛满克制压抑。 他曾经深深爱过这个女子,但是谁能想到,她居然嫌恶他,还让姐姐替嫁。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既然她不愿意做王妃,还下贱到来青楼卖身,那不如他来买下! “别看我!”一位女子惊声呼嚎,她面容绝美华丽,令人挑不出瑕疵来,“祁王,小女子受不起。” 悲痛欲绝的青楼女子掩面哭泣,飞一般地扭头就走,消失在高台上。 顿时,整个怡红院哗然! 所有恩客都在看年轻公子的笑话。 王爷又能怎样?这天子脚下,侯爷王爷郡主多了去了,但能被青楼女子拒绝的王爷真不多。 祁王整个身体僵直站在高台上,耳边充斥各种嘲笑浪语,拳头死死攥紧,额头暴起青筋。 “滚!” 低喝咆哮。 唐果核就是这个时候穿越到了那青楼女子身上,准确的说,是两魂一身体。 唐果核读出了青楼女子所有的记忆。 她是侯爷嫡女,身份贵不可攀。但侯爷正房死了后,那填房居然带来一个姐姐,侯爷还放言说这是他的亲骨肉。这下,谁是嫡长女,扯都扯不清楚。 姐姐穷极白莲花的手段折腾了一处替嫁风波,败坏原主名声,将原主折腾成了私生女,不知是死去的前夫人和哪个野侍卫苟合生的。 原主无可奈何,被侯府赶了出来,连娘亲的尸首也被气急的侯爷从棺材里挖出。 她,需要钱,另外找个棺材,给娘亲入土为安。 一天一夜后。 唐果核发现,原主居然抱着腐烂到发臭的尸首开始痛哭。好几天了,她依旧没能筹到棺材钱,这尸首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手指头都要掉下来。 很快,唐果核有点无语。 因为原主擦干眼泪,磨磨蹭蹭地走到祁王府门前,频频叩响大门。 “王爷。” 也不知怎么,两人或许心有灵犀,年轻的公子就候在门口,门一开,祁王抱臂倚靠在门边,冷冷望着面前人。 “嗯?” 女子痛哭流涕,死死咬住唇瓣,眼前全哭花到什么都看不清,“王爷,我卖给你,我今天就卖给你,请你,给我两千两。” 一声放荡不羁的冷笑。 祁王像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头放声笑开,“两千两?你,配么?” “王爷?”女子不敢相信地抬起哭花的脸,死死忍住抽泣,“我明白了,王爷,你想怎么折磨我?” “跪下!” 女子乖乖跪下。 “嗯。”一只锦靴被伸到面前,祁王冷冷望着跪倒在地的女子。曾经的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女子一惊,委屈到唇瓣颤抖,还是依言慢慢匍匐跪倒在锦靴声,用袖摆擦拭那缎面锦靴。 这是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唐果核被束缚在女子的身体中,气愤地想要呐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头一回,她觉得这么无力。 她想念严厉唠叨的母后,想念宠她没底线的父亲,她更想念皇宫里的美食!她乱碰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碰那劳什子盒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想回去! “学狗叫。”祁王冷冷低喝。 女子乖顺依言叫了两声。 “用你最擅长的声音学男女欢好,你身在青楼,这不应该是你最擅长的么。”祁王看着顺从匍匐跪地的女子,心中越发窝火。曾经的她,是那么骄傲瞩目,走在人群中就像耀眼的星辰。 但如今,她居然愿意为了钱,对他趋炎附势?这样的谄媚恰恰是他最厌恶看到的模样! 但是,他控制不住怒火,他倒要看看,他心中最爱也是最恨的女人,能为了钱心甘情愿做到什么程度! 女子一惊,死死咬住嘴唇,憋回泪水,仰头看着年轻公子。 眼神绝美,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美。 祁王一愣,心中犹豫了。然而,恨意油然而生,这个女人,抛弃了他,还一肚子心机。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喊!”一声令喝。 女子看了看王府门口人来人往的众人,被侮辱到宁可一头撞死过去。但是,她不能,她还要给母亲买棺材下葬,她必须拿到这笔钱。 “嗯……嗯……嗯……” 一声勉强生硬的嘤咛,女子羞愤地直想要以头抢地。 周遭所有路人像是看大戏一般,嘻嘻哈哈,对着女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唐果核被困在女子的身体中,气到胸口都要炸了。 良久,女子不知喊了那污秽不堪的声音多少遍,祁王才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丢下钱。 “哐当。” 一枚铜钱。 “王爷!您说好的,两千两!”女子难以置信地一把抱住面前公子的裤腿,就像溺水者抱住圆木一般,死死不肯放开,“王爷!” 一声低沉嘲讽的冷哼。 祁王像望着一条母狗一般,盯住女子的眉眼,冷声道,“就你?只配一枚铜板!” 只配一枚铜板! 好一场羞辱,最终换来的是刻骨的耻辱。 当场,一连好几天没进食,身子本就孱弱的女子两眼一翻,生生晕死过去。 原主,被气死了。 唐果核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举夺得身体的控制权。 不知仪器盒子有什么作用,唐果核发现,这具身体的力量,肌肉,都同自己原来的身体别无二致,只是面容不同罢了。 王府门前,一名晕死过去的女子慢悠悠苏醒。 众指指点点疯狂大笑嘲讽的人群还没离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王府大门层层围住。 祁王转身,踏步埋进门内,护卫正把朱门关成一条缝。 “嘎吱——” 就在这时。 清脆沉稳的女音,带着暴躁和蛮横。 “喂,你这个叫祁王的,本公主,准你走了么?” 一句话,直接震慑全场! 第四百五十七章叛逆女儿和盒子三 唐果核慢悠悠站起,欣喜地发现这具身体同自己的契合度好到不行,全身手臂和腿充满力量。 祁王消失在门后的背影突然一滞。 他狐疑地转过身,看着似乎同以前一模一样,但又似乎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惊呆到说不出话来。 门口先前还卑微跪地的女子,如今,气势判若两人。 “你,给我过来。”唐果核双手将腰一插,盛气凌人又蛮横无礼,活脱脱被骄纵坏了。 王府门后,起哄的众人越发兴致高昂。 甚至有人开始打赌,祁王敢不敢出来。 祁王英眉紧锁,逼人的森冷目光扫视过一众幸灾乐祸的路人,慢慢走出门口,冷冷道,“贱人,你配用这种语调和本王说话?” 然而,他注意到原本如同枯竭死水一般的女子,眼中再度映照出光辉。 女子眉眼晶亮,灼灼发光,眸底似乎蕴有星辰。她的骄傲,她的从容,明亮到令人不敢近窥,亮到刺眼! 祁王惊呆了。 当初就是她这样的骄傲孤高的眼神,才令他深深着迷。 正在祁王整个人震惊地细细打量面前女子,带着一丝久违的倾慕和怀念时,一记硕大的铁拳已经迎面轰至。 出膛炮弹般的凌厉拳风,呼啸袭来。 “轰——” 犀利狠辣的拳头,直接轰击在祁王俊逸的脸上,将那棱角分明的脸颊直接暴击到凹陷。 祁王整个脸难以控制地击打飞出,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被打飞在地,重重摔落。 “嘭!” 男子僵硬的身体倒下,被暴打出好几尺远。 周围众人惊呆。 王府朱门前把守的一众侍卫也纷纷呆若木鸡。 这个女人,真的是之前同他们王爷情真意切的侯府千金么? 就算有人落魄陷入危难,也不应该变化那么大啊。 唐果核在众人惊悚目光的打量下,胸口直喘息,大肆起伏。不是打出一拳头累的,而是被气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这么无耻卑鄙,居然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作践玩弄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爱他爱到要死要活的女人。 原主有多爱祁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一切细想就明白,是侯府嫡长女的阴谋。什么替嫁,什么填房,这些都是母后当初哄她说睡前故事时,说烂的梗。恶毒姐姐,说的就是那朵白莲花! “嘭——” 就在侍卫们都没反应过来时,唐果核气势汹汹地一把撞开震惊到呆住的侍卫,很随意地大步踏进祁王府。 “那白莲花呢?让她出来见我!”唐果核嚣张跋扈的嗓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王府门口众看热闹的行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明白“白莲花”的意思。 很快,唐果核闯入王府的消息惊动整个府邸。 王妃大气端庄地任由丫鬟搀扶着,施施然走了出来。 唐果核在走向王妃的时候,路过被暴揍晕倒在地的祁王,狠狠踏脚碾压了他一番。 “嗷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惊天地的凄厉哀嚎。 唐果核回头看了看。 呵,真是不巧,这下脚的地方也是准确的很了。祁王,您就下半辈子做公公吧。 “妹妹。”一声温言软语,带着几分惶恐和担忧。 王妃端着架子,施施然走近,柳眉蹙紧,焦虑又忧心,活像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妹妹不必如此,虽然妹妹不是侯府血脉,也被赶出家门。但阿姊明天就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咱们姐妹一场,你可是阿姊的心肝肉啊。” 说罢,王妃抹着眼泪,泪水哗哗流下,不要钱一般。 唐果核看愣了。 这厉害了,她是手上抹了辣子么? 唐果核一愣,脚上更没有轻重。 “嗷啊啊啊啊啊!来人!来人啊!” 脚底的祁王,手舞足蹈死死把着践踏在他下腹的脚,想要挪开。 然而,唐果核可是继承了唐百衣的暴戾血统,同时这十三年里,也深受父母的良好熏陶和训练。后浪早就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她的脚劲,可比唐百衣更彪悍,更没有分寸。 “嘭——” 又是一脚践踏。 祁王嘴巴大张,眼珠吃痛到瞪出,艰难地死死盯住苍天,然而两手怎么都掰不开碾压在他要命处的脚。 唐果核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王妃,歪了歪头,大声道,“什么?你说啥?我听不清。” 每拖延一分,祁王被践踏的力量就更多一分。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活像杀猪。 王妃一看未来幸福的依仗都没了,吓得俏脸煞白,大惊失色,“妹妹,好妹妹,你先把脚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她替嫁进王府,本就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若能诞下子嗣,更是一世荣华不愁。但如今唐果核要当场废了祁王,她怎能不惊怒? 但是,哪怕是惊怒,王妃也端了个十足的架子,仪态万千。 “妹妹,侍卫马上要来了。你会被处死的,赶紧逃啊。” 王妃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唐果核着想开脱,但实际上,她只想保住祁王的宝贝,同时内心谩骂着侍卫怎么还不来。 唐果核脚下力量不减,耳边充斥着祁王痛到渐渐虚弱的惨嚎,盯着王妃仔细瞧了瞧。 王妃被打量地心里发毛,磕磕巴巴道,“你,你看什么?” 唐果核笑了笑,眉眼弯弯一脸明媚,“看哪里下手。” “轰——” 一记更为致命猛烈的出膛炮弹,硕大的铁拳直接轰击向王妃的眉心。 王妃整个身体被击飞,“哗”一下后背撞击在院墙上,“擦咔”清脆声响起,她身体软塌榻像根面条一般缓缓滑下。 脊椎断裂。 侍卫终于赶来。 七八名侍卫吓到魂飞魄散,三魂跑了两魂,大喊,“王妃死了!王妃被这女人打死了!” 祁王一听,两眼一翻,晕厥过去。不是因为王妃身死,而是因为,要命的地方被死死碾压到痛到生不如死。 唐果核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得六亲不认,嚣张到如同一个混世魔王。 “老子就是打了!你们拿老子怎么样?老子爱打谁就打谁!” 一个时辰后。 皇城脚下的刑场受理了一件极其恶劣的杀人伤人事件。幸存者心理阴影之深,影响范围之广,史无前例。 “即刻,行刑!” “嘭——” 唐果核被刽刀削断脖子的瞬间,高喊一声,“混账!老子是公主!” 一道金光闪过。 人头落地。 同时,唐果核再度在大理国皇宫内的偏殿里醒来,手边正是她手贱触摸的穿越盒子。 “怎么回事?本公主,回来了!本公主回来了!” 唐果核揉了揉脖子,喜极而泣!她死死抱着穿越盒子又哭又笑。 “擦咔。” 一个不知哪儿的机关被碰到,又是一道金光闪过。 唐果核再度被吸进金光中时,气得破口大骂,“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敢陷害本公主!!!!” 陷害本公主!!! 本公主!!! 主!! 第四百五十八章叛逆女儿和盒子四 唐果核,又穿越了。 这回,她变乖也变谨慎了不少。终于明白胡作非为是会吃亏的,这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一处松软舒服的大床榻。 唐果核身处的环境十分满意,唯独不爽的是,自己又是同一个女子共用一个身体,而且,自己没有控制权。 大床榻的一边,屈腿侧卧着一名绝色年轻人。 年轻人眉间有一点天生的朱砂痣,狭长的眉眼上垂下细密的睫毛。饶是那沉静的睡颜,都让人能轻易联想到,他是个俊美绝伦的青年。 青年警觉地睁开眼,冷冷盯住面前紧贴的女子。 睁眼的一刻,眸底寒光四射。 他眉眼中的不羁和桀骜,自带上位者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虽然他绝美,但绝没有人会把他看做女人。 “陛下。”清脆的女音,带着无奈和爱恋。 “哐当——”粗重的铁锁链层层叠叠束缚在青年的皓腕上,如同密集的蛛网,让他挣脱不得。 “轰!”青年愤怒地一把扯住铁锁链想要挣脱,然而在机关触动下,锁链越收越紧,将他死死绑在床头,不能移动一分一毫。 “滚。”沉哑的嗓音,强抑住滔天的怒火。 但是,女子依旧慢条斯理的靠近,一边垂着泪,一边慢慢脱下一件又一件的衣裳。 白花花一片。 唐果核震惊了。 虽然她同女子共用一身体,但女子所做的事,就如同她正在做的事……这,她简直快要炸毛疯掉。 “滚!”更为愤怒沉哑的嗓音,青年愤怒到眼眶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被束缚到不能动弹的手臂紧绷。 然而,就算他再负隅顽抗,也最终脱不开身体的反应。 女子,得逞了。 整个寝宫,温度骤然上升,一片旖旎。青年放弃挣扎,寒冽的目光冷冷盯住头顶的女子,冰如针芒。 “陛下……陛下……” 难以抑制的声音从唇边滑出。这让共处一个身体的唐果核险些羞愤到炸裂! 特么的,她不过就是碰了碰盒子机关而已,这回又是什么情况!简直是……逼死人! 良久,终于等到一波结束。唐果核如果能操纵身体,一定是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后口出芬芳。 女子擦干眼角的泪水,看着凌乱的床榻,默默扶起被镣铐束缚了个紧实的青年,慢慢带着他游走在宫殿内。 这座宫殿,设有迷阵机关,三天机关开启一次方可离开。而今天,就是机关启动的日子。 女子很有耐心,牵着青年的手,慢慢地不断地在绕着特定的步子,向门口走去。青年手腕上的铁链也随着步子,慢慢拉长,拖曳在地上哐当作响。 “陛下,可记住了。”女子颓然转脸笑了笑,试着探出手触摸那张脸,苦涩地笑道,“陛下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青年没有回应。 女子手僵硬在空中,想着,若是他回应,也一定是“滚”。这三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反复让她滚罢了。 “擦咔——” 机关阵开启。 女子嘴角慢慢淌出黑红的血丝,越淌越多,最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半张脸被浸染在黑血中,俨然中毒已深。 她极尽全力爬到床头,打开那束缚青年的镣铐,颓然浴血倒在床边,转过脸,望向打开的宫殿门。 阳光洒进,白亮到令人睁不开眼。 青年顺着迷阵的步伐走到门口,墨发垂腰,逆光而立,威严不可侵犯。 女子侧脸望着那冷漠的背影,卑微地小声祈求,“陛下,再看我一眼。” 沉哑的嗓音,冰冷寒凉,“脏了朕的眼!” 言罢,青年摔袖大步离开宫殿,头也没回。 就在青年背影彻底消失的一刻,殿门口冲进来一群黑衣人。 顿时,尚存一口气息的女子,被扯着头发,披头散发地随意甩在冰冷的地上。 “嗤——” 锋利的刀刃划过。 一刀又一刀。 女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眼睁睁看着身体被大卸八块。 “嘭!”断裂的头颅被高高抛弃的瞬间,女子看见的是零落一地的身体,还有……他曾经留下的痕迹。 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替他挡下这场阴谋。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更疾,他们留下一地残身断体,匆忙离开,就好像从未踏进宫殿一般。 女子死了。 唐果核终于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然而,好像只能动头? 唐果核震惊了! 这都行?自己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刚才那次穿越,似乎是死了就能回去。自己定然会二话不说直接反手给心窝子捅一刀,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只剩了个头,和能眨眼的眼睛,能动嘴的嘴皮子。 这特么太惊悚! 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唐果核心虚到立马闭眼。转念一想,不对,如果自己闭眼,那定然会被当做尸体活埋。但如果自己不闭眼,那会被当做是妖精鬼怪。 怎么想,都很令人不爽。 她细细将女子脑中的记忆念了一遍。 这女子在一年前曾经在狂风暴雨夜里救下一个青年。 那时的她,极度缺钱又穷困。她开门见到一位狐裘锦靴的落难公子,看见他墨发湿漉漉地淌下雨水,连忙将他请进屋。她听到,雨夜里有追兵的脚步声。 “公子,寒舍只有粗茶。” 那时的她,不知这位贵人是困滩潜龙,也不知他一字千金万人争。她只能从公子的字迹中,看出铮铮傲骨。 他,是个很骄傲的人,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 “这字帖是在下赠给姑娘的谢礼。” 她欣喜地接过,珍藏般的贴靠在胸前。 以采药为生的她,细心地给青年擦拭伤口,甚至不惜帮助他逃脱追兵的密集搜捕。然而,她被官兵捉了。 严刑拷打,折磨蹂躏无所不用其极。 “说!那个人逃去哪儿了!快说!” 兽性发狂的追兵,死死盯住衣衫褴褛,却细皮嫩肉的她,眼睛晶亮,垂涎欲滴。 “这娘皮倒生得不错,爷先尝尝。” “滚滚,老子先来!” “得,咱们谁也别争,先把这娘皮给大哥,然后咱们再一个个来。” 很快,撕心裂肺的女子尖叫声,回荡在狂风骤雨的雨夜中,凄厉哀绝。 第四百五十九章叛逆女儿和盒子五 当唐果核把女子记忆读到这里时,逼真的回忆,一幕幕场景,和真实的体验让她感同身受。 “混蛋!”唐果核忍不住张口唾了一句,气愤到义愤填膺。 这女子就是被卑微的舔狗!母亲是这么说的没错,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居然还救了个白眼狼! 这年轻帝王,眼睛不好使,脑子更不好使。一个豁出贞洁和性命也要救他的女子,他居然将人家给忘了。 好吧,或许他欠下的人情债多了去。但自己就是为女子意难平。 意难平! 门口脚步声渐近。 唐果核立马闭眼,如同一个乖顺的死人头。 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睁开了条眼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瞅了瞅。 殿门口,阳光洒进来,带出一片白光,刺眼万分。 青年逆光而立。 他难以置信地踏进一步,死死盯住零落一地的尸身,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会? 那女人不是右相派来的细作么,为什么会身首异处,还被这般惨无人道的杀死? 他才离开多久? 之前,他离开后,只听到身后有兵器动静。本着警觉和狐疑,他再度折返查看,没想到,居然看到零落一地的血身。 “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青年瞳孔紧缩,诧异错愕到哑然。 他走上前,慢慢蹲下,捧起零落在地的头颅,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沉哑的嗓音,缭绕在空旷的大殿内,带着质问,更像是自问。 他察觉到这女子的不同寻常,只以为是美人计。这才故意对她的示好,和照顾视若无睹。 “到底为什么啊。”青年沉声颤抖,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怔怔地紧紧盯住那颗似曾相识的面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 唐果核倏地睁开眼,坚定道,“雨夜,一个药女救了你,就是我。” “嗷啊啊啊啊啊啊——” 饶是镇定的年轻帝王,都被冷不防睁开眼的死人头,吓了个魂飞魄散。 唐果核对面前青年的惊恐神情很满意。不愧是绝色国君,就连吓破胆,都带着不可侵犯的高贵感。 若不是青年将自己这颗头高高抛向天空,像是丢开一个火药包一般,自己还能对他印象分往上再加点。 “想起来了?” 唐果核这颗头,咕噜噜地滚落到一边,还宁死不屈地继续开口解释。 心直口快,是她的美德。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青年整个人瘫坐在血泊中,惊诧到一动不动。 任何人在紧贴一只死人头颅,满心悲伤地和人头说话时,都会被突然睁眼回答的头吓一跳。 帝王也不例外。 “你,你……你是谁。”青年有些磕巴,错愕地眼神里盛满困惑和惊恐。 作为真龙天子,他已经很镇定了。 唐果核快言快语,很简明扼要地把女子记忆复述了一遍。尤其把那段追兵奸淫侮辱的事,添油加醋描述一番。 她觉得,女子这些罪,都是这男人带来的,他应该知道。 青年安安静静地盘坐在地,一字不落地听完,出离平静。 唐果核费了不少唇舌终于解释完,看了看丝毫不为所动的青年,很愤怒。 青年沉哑的嗓音,清冷到不真实,“原来……是她。” “亏你还记得她!” “朕,没有忘记她。朕登基后,连夜派人去那村庄寻了,怎么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左邻右舍一打听,说是她死了。朕只能命人修建了个陵墓,埋了个衣冠冢。” “朕,原本是惦记着,把她接进宫。一年前,她家里昏暗,那夜也没有月光。她的面容,朕看不真切,但朕记得她的村庄。” “她家穷,没有火烛。就连字帖也是朕借着夜色写的。写得鬼都不认识。” “她很傻,还说她爱钱,让朕多写几张,说定能卖个好价钱。” 唐果核听着青年絮絮叨叨的话,插了句,“她都藏起来了,她不卖钱也不识字。” 青年苦笑一下,像是苦苦追忆一般,一下又一下轻抚面前说话的头颅,顺着那浸染鲜血的长发。 “朕,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王位,只是,负了她。” 话音未落,年轻的帝王垂下两行清泪,抱住一颗死人头颅,埋头哭泣。 哭得很大声。 唐果核看着颓丧到顷刻白头的年轻帝王,看着他匍匐跪地,慢慢地拼接那被砍到遍地都是的残肢断骸,有些唏嘘。 为什么,原主不说出来呢。 她早点说出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么。 这种芝麻般大小的事,还拼命要男的猜。猜猜猜,你记得我是谁?鬼知道你是谁!不说那夜没火烛,他看不清。就算是有蜡烛,都过了一年了,谁还记得长的什么模样。 唐果核突然觉得自己挺墙头草,两边倒的。 很快,皇陵里,多了一具奢华棺木。 里面躺着一位盛装女子,那沉静的眉眼,嘴角勾起的笑意带着满足。 心愿已了。 就在入土的瞬间,唐果核只感觉到眼前一大片炽热金光闪过,再度回到大理国皇宫偏殿。 而她面前,那穿越盒子,正好端端地杵在那,带着嘲讽般闪了闪金光。 三世为人的唐果核,看到盒子就来气! “混账!你是诚心作弄本公主?你就是看本公主不入眼对不对?呸!” 一记老拳狠狠砸在仪器盒子上。 仪器敏感地闪烁起金光。 “不!不是的!不要!” 拖着长音的绝望尖叫声,贯透整个大理皇城,凄凉悲惨,声嘶力竭。 唐果核一拳打在机关上后,再度被吸进金光中。 大理皇城外,唐百衣正气势汹汹地大步奔来。她就知道,这青春叛逆期的混蛋女儿,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像她平时那样! 无法无天。 “陛下。”君宁卿闲闲淡淡倚靠在偏殿门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她叫了?”唐百衣没有忽略耳边细微的声响。 君宁卿做了个手势,慵懒至极,“嗯,第三次了。” 唐百衣气不打一处来,“师父!您看到了还不……” 君宁卿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笑意温润,“徒弟,为师演算到的。” 唐百衣顿时被堵到噎住。 演算?谁会天演术都不稀奇,但师父他,绝对是个混子!他能推演到才有鬼。 “这到底怎么开。”唐百衣将穿越仪器揉圆搓扁,都没能找到魂穿或者身穿的方法。 这盒子,怎么还对人区别对待? 终于,君宁卿忍不住了。他伸指对着盒身指了指,淡淡道,“徒弟,念出来。” 唐百衣盯住盒身一端,小到看不清的古语,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第四百六十章叛逆女儿和盒子六 另一边,唐果核再度被如同抽马桶水般,抽入金光中,转了个头昏脑涨。 她,淡定地任由身体被盛放的金色光芒揉捏搓扁。 嗯,习惯了。 “嘭——” 唐果核再度恢复清醒意识时,耳中传来一声清脆乖巧的女音。 “师尊,请喝茶。” 可以啊!这嗓音甜美的很,是自己喜欢的那款。 然而,当唐果核晃了晃神才发现,这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所处的身体。 她穿到了一个身穿广袖流衫裙,仙气飘飘的少女身上。 “师尊,尝尝徒弟给您做的水晶荷莲吧,徒弟可是一大早,在昆仑山巅的玉池泉里采下的。” 少女眼睛晶晶亮,期待又虔诚地抬起眼,望着高高在上的白衣师尊,像名最忠诚的信徒。 白衣师尊长身而立,高冷的像是冰川北原的一尊雕像,没有一丝人间情感。 “师尊,尝尝好不好。”少女小声地撒娇,卑微到令人心酸。 她欲言又止地想要握一握面前白衣师尊的袖子,但手刚伸出,又停滞在凌空。 她不敢。 “嘭——” 洁白的水晶荷莲被整个摔碎! 师尊冷冷拂袖,冷峻孤傲的面容寒冽到让人不敢直视。 少女一下子吓到惊呆。 “孽徒,可知罪?” 冷若冰霜的嗓音,带着严峻的威慑。 少女惊恐地双膝跪地,战战兢兢磕头匍匐,一下又一下磕着地面,“师尊息怒!这荷莲确实不是昆仑山的,是徒弟从师伯院子里偷摘的,但徒弟也只是想让师尊的伤势恢复地更快些。” 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将整洁的青石板浸染血污。 少女俏丽光洁的额头,立马皮肉外翻,殷红的鲜血淋了大半张脸。 “师尊,徒弟知错了!” “徒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突然,门口走进一位漂亮高挑的年轻女子,明亮的眼睛满是精明。 “还有脸求掌门?我告诉你,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少女吓到连忙想要站起,去捂住她的嘴,但话还是被门口的女子飞快说出。 “你,枉顾人伦,居然敢肖想掌门!你们,可是师徒啊!” 一句震慑天地的话,如同炮弹般炸裂在门口。 殿门前一众弟子纷纷惊呆。 “哐当——”无数人,手中的剑纷纷落地。 众弟子惊呆到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望进门内。 掌门徒弟,居然,爱慕掌门? 这简直是他们昆仑山临仙门的笑话! 少女吓到手足无措,她惊恐到涕泪纵横,连滚带爬地爬到师尊脚下,死死攥紧那不染凡尘的白衣长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 “师尊!徒弟没有!徒弟没有?” 门口女子哈哈大笑,手握一瓶丹水,慢慢走进,如同恶魔一般。 “没有?那你敢不敢喝下这瓶情欲水?” 昆仑山临仙门,修仙忌七情六欲。山上炼有情欲水,来监督弟子的品行。越是心生爱恋者,遇上情欲水,越是噬骨灼舌。 “轰——” 不等少女反应过来,女子死死一把叩住少女的下巴,一股脑儿将情欲水泼上她的脸,以及疯狂灌入喉鼻。 “啊啊啊啊啊啊啊!”惊恐的尖叫声,伴随的还有“滋啦滋啦”的腐蚀声。 顷刻间,原本貌美如花的少女,立马被毁容烧舌。情欲水顺着她的喉,一路滑下。 噬骨穿肠。 凄厉惨绝的呼嚎,惊天泣地,回荡在空阔的大殿内。 一众弟子震惊了。 就连白衣师尊都震惊到说不出话。 情欲水,虽然有效,但不可能这么霸道。能够拥有如此威力,那说明,这少女的爱恋之心,得有多么浓重。 求而不得,思而无果,碾转反复,魔心顿生。 “师尊,徒弟知错!求求您,不要看。”少女艰难地发出“嗬嗬”的喉音,说着鬼也听不懂的话。 女子得逞般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前俯后仰。 “对了,我今日特地来告诉你,掌门已经放话要将我收作门下弟子。而你,伤风败俗的败类!按照门规,你得被逐出师门!” 女子洋洋得意地狂笑,这可是她算计多年得来的好处!能够成为掌门弟子,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没事。 “师尊。”少女整个脸被烧伤到血肉斑驳,深可见骨,“师尊,您答应过我的,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当年,昆仑山光明殿,上仙掌门广袖凌风,对着所有临仙门众人放言。 “本座此生,只收一个徒弟!她就是……” 那时,少女欣喜地发现她居然就是那位幸运儿! 能成为掌门唯一的徒弟,她三生有幸,她何德何能!她虔诚地仰起头,望着如同仙君下凡般的高贵男子,眼神崇拜又迷恋。 从此,她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 “谢师尊!” …… 然而,这时候。 少女难以置信地捂住毁容的脸,死死盯住白衣师尊,哭喊道,“师尊!您不会把徒弟逐出师门的对不对?您不会另外收徒弟的对不对?” 听到这里,唐果核已经有点不耐烦。 虽然她被困在少女身体里,但痛感可是实打实的。这浇淋毁容的痛楚,真不是人能受下的! 好像,鼻子不能呼吸,鼻孔被黏住了。好像,眼睛也睁不开,眼皮也被黏住。 唐果核勉强试着探查周围。 一感知,才大吃一惊! 这情欲水居然霸道到将这具身体的头皮也腐蚀溃烂。少女那长到腰际的秀发,没了! 混蛋!那现在这身体岂不是晃着一只茶叶蛋一般的光秃秃脑袋,在和人求情? 真要命。 白衣师尊眉头紧锁,冷峻孤傲地睥睨面前毁容到不成人形的少女,冷冷道。 “滚。” 顿时,少女整个人瘫软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主心骨的稻草,惶惶然不知所措。 年轻女子得意地大笑一声,飞起的眉梢写满了兴奋。 “大胆。你肖想师尊,还不认错?” 少女呆呆道,“我没错。” 年轻女子被气到跳起来,“你没错?好一个硬骨头!你说,你到底有没有错?” 少女努力睁着黏连的眼皮,望着高高在上的师尊,坚定道,“没错!” “错了没有?” “没错!” 白衣师尊负手离开,冷漠无情如同一尊冰雕。 “来人,将孽徒绑上城门悬挂示众!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放下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叛逆女儿和盒子七 很快,众弟子将少女拖走,就像拖曳一个死人一般。 少女被拖走后,年轻女子大惊失色,望着白衣师尊,试探道。 “掌门,您至今还称她是孽徒?您还要放她下来?这样的罪罚,是不是太轻了点?” 临仙门忌七情六欲。 更何况是最为禁忌的师徒恋。少女胆大包天,义无反顾爱上的还是最为冷漠无情的掌门。 天底下有句话传言,临仙门是最接近神的门派。而临仙门掌门更是最接近神仙的人。 掌门动情? 除非天地毁灭。 白衣师尊冷冷望着挑事的女子,威严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女子对上那冰冷的眼刀,立马噤若寒蝉,“是掌门,云容这就告退。” 昆山路临仙门城门口。 一个高高悬挂的少女,不成人形。 少女被灼烂的头颅吸引了不少秃鹫和苍鹰。 临仙门城门口,不断有飞鸟盘旋。并不是吉利天象,而是垂涎奄奄一息的少女。她腐烂的头皮和散发臭肉味的焦脸,刺激了一众飞鸟的味蕾。 一天,两天,三天…… 少女被高高悬挂在城门口,足足有三天,如同晾干的肉脯一般。 临仙门大殿中。 白衣男子高坐宝座上,挥手喊人。沉哑的嗓音,冰冷的口吻。 “三天了,她肯认错没有。” 一名门人恭恭敬敬道,“回掌门,没有。” “继续,吊到她认错为止。” “掌门,她已经死了,变成了沙雕。” “什么?” 白衣师尊大惊失色,满眼不敢相信。 门人更是吓到满脸淌汗,抖若筛糠,“回掌门,确实是一具沙雕。” 直到白衣师尊大步飞一般掠到城门口,才发现门人口中已经死去的徒弟。 确实……变成了沙雕。 整个腐烂的尸体被黄沙包裹住,如同黄沙雕像一般悬挂在城门口。 哪来的沙子? “怎么回事?”素有仙君别称的临仙门掌门,此刻再也不能淡定。他急忙挥袖命人把城门上的沙雕放下来。 “哗——” 沙雕碎落一地……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沙子雕像。 而人,不见了。 众临仙门看门人,惶恐到纷纷匍匐跪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回掌门!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早来守门就发现人没了。” 很快,整个昆仑山,上下震惊纷乱成一片。沙雕的传说,传出了临仙门,还传到山上其他修仙门派耳中。 与此同时,唐果核正一脚踹开死掉少女的魂,彻底将身体占为己有。 原本腐烂到毁容的尸首,彻底换成娇艳欲滴的模样,如同没有经历过灼伤一般。 “本公主就是好看!”唐果核游走在昆仑山巅的玉池中,很自恋地摸了摸光洁的脸,随手摘了身边的一朵千年玉莲啃,“味道不错。” 若是被太山仙君知道他辛辛苦苦栽种的千年仙莲被人这么张口就啃,一定会心痛到昏死。 很快,唐果核出现在山巅的消息,传回了临仙门。 “回掌门!发现大师姐在山头,还和一群男子混在一处。” “回掌门,大师姐喊其中一个人师尊。” “回掌门,大师姐好像喊了不少人师尊。” “回掌门,大师姐好像没中情欲水,她看起来……好,好得很。” 白衣师尊大惊失色。 没有人能从情欲水手下恢复。情欲水的灼烧不可逆,就连最出色的医师都诊治不好。被情欲水灼伤,是最耻辱的结痂! 很快,唐果核被众临仙门人,兴师动众地“请”回了临仙门。 “跪下!”门人一脚踹向唐果核的膝盖内侧,但是却被灵巧躲避开。 唐果核有心扮演那悲催的少女,同时也在苦苦思索,前两次到底为什么能回去。 看起来不是死亡。 莫非,是帮助原主解决夙愿? 原主,有什么心中极度渴求的愿望? “师尊,徒弟自己跪。”唐果核避开门人踢脚之后,灵活地噗通跪下,哭得梨花带雨。 这演技……临场发挥的。 唐果核只知道,原主是个很爱哭的娇娃娃。自己若是能帮助她完成夙愿,拿下师尊,那必须也得扮演她,不能穿帮。 很快,她想到被母亲唐百衣怒揍的回忆。 那屁股,痛得呀! 母亲揍自己,当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可恶又可气!虎毒还不食子呢,真是越想越悲伤! “呜呜……”抑制的啜泣,越来越大声,最终爆发般开始瀑布决堤! 嚎啕大哭! 唐果核恨不得立马和母亲唐百衣打一架,让她知道屁股开花的滋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唐百衣的拳头,可是能一拳让一个壮汉僵直暴毙的。那招呼到她屁股上的小拳,早已是克制又克制。 整个大殿里,回荡着极度悲伤和崩溃的大哭声。 白衣师尊英眉紧锁,目光复杂又意味深长。 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徒弟,从来都是懂事乖巧,就连哭也只是轻声躲着哭。如今这么哭到眼泪滂沱,那定然是委屈到了极点。 很快,在临仙门众人狐疑不解的眼神中,白衣师尊屏退众人,单独将唐果核留下。 年轻女子在临走前,气愤到眼中淬毒。 她的计划,尽数落空! “徒弟。”白衣师尊高坐在宝座上,望着台下兀自哭个不停的少女,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并非师徒。 他很早就知道,只是视而不见。 但,他内心当真厌恶她么? “徒弟。”白衣师尊叹了口气,眼中盛满悲凉。 无情无欲的仙人,悲天悯人,怜悯苍生。 “师尊!”唐果核倏地抬起眼,眼神坚定又明亮。 白衣师尊有些不解地望着言行举止透露古怪的徒弟,望着她慢慢一步步走向高台。 他不知素来乖巧的徒弟要做什么。 他困惑不解。 “师尊。”唐果核走到白衣师尊面前,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抱歉了!” 白衣师尊,??? 当那凌厉老拳轰然袭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彻底安静一般。 被击昏过去的师尊,瘫软在宝座内,白衣不染凡尘,仙气飘飘如同高岭之花。 唐果核想了想,干脆反手将一根绳索束缚住白衣师尊的手腕,将他固定在宝座上,随后……解扣子。 第四百六十二章叛逆女儿和盒子八 一炷香时间过后。 白衣师尊痛到惊醒。 他难以置信地瞳孔骤缩,不敢相信,他痛的部位,以及身上那对他施暴的人。 正是……他的徒弟! 殿门口,来来往往的门人,脚步声不断,平白给旖旎的大殿,增加一份刺激。 “孽徒,你!下去!”白衣师尊惊恐到怀疑人生。 他可是全天下最接近神仙的男人! 断绝七情六欲的修仙人! 唐果核死死咬住唇瓣,将红唇咬得能滴出血来,努力回想上一场穿越,原主做的步骤。 一回生,二回熟嘛。 母亲都说了,女人不能那么迂腐,和个老封建似的。虽然她不懂老封建是什么意思,但母亲说的话……多少也不全是错的。 “孽徒!滚!” 白衣师尊彻底愤怒,他情不能自控地发现,他居然并不厌恶。 唐果核用过来人的口吻,慢慢开导,“放松。师尊,放松点。” 白衣师尊整个身体紧绷,怒到怀疑人生。 他愤怒不仅仅因为他被施以暴行,更因为,他发现,他素年来积累的修行被毁于一旦。 他对她,并不是……没有感觉。 一声带着亵渎的娇喊。 “师尊……” 旖旎的嗓音,彻底击碎了白衣师尊脑中最后的防线。 “师尊,师尊……师尊……” 高岭之花,被亵渎了。 唐果核事后表示,辣手摧花,真是舒畅。 …… 昆仑山临仙门,掌门殿。 衣不蔽体的白衣师尊慢慢揽过衣袍,遮掩全身,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他的步伐从来没有这么沉重。 此刻,他慌乱,凌乱,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打击轰到外焦里嫩。 他,居然对徒弟,也存有男女之情? 不然,怎么解释他刚才极力掩饰的闷哼? 白衣师尊眼神不复镇定,他惶恐到怀疑一切。 “师尊。”唐果核再接再厉,继续用言语击破防线,魅惑的嗓音带着妖异的蛊惑,“师尊,徒弟知错。” 一句知错,让白衣师尊脸色稍微缓和些。 她终究,还是低头认错了。 然而,唐果核下一句话,让他更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般心慌意乱。 唐果核慢慢跟下高台,倏地探出手臂环绕住那劲腰,嗓音旖旎,“徒弟错在,早就该顺从师尊的心意。师尊本就想这般,不是么。” 一句话,让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白衣师尊怔住。 他想么?他本就想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也对徒弟怀着同样的心意?龌龊的禁忌师徒情。 唐果核紧盯住师尊的眉眼,一把叩住他的下颌,诉说着魔鬼的嗓音,“师尊,以后每天徒弟都来这里陪师尊好不好?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知道。 白衣师尊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红唇,鬼使神差地应了声。 “可以。” 沉哑的嗓音一出,唐果核面前金光大盛。 熟悉的金光又缭绕在身畔! 唐果核激动到险些流泪……果然!果然是完成原主的夙愿和执念就能回去!原主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徒弟,她就是馋人家身子! 不枉她下了血本! “轰——” 金光一闪而过,唐果核的身体也消失在原地,空留下错愕惊呆的师尊。 …… 大理国皇宫。 刚顺着金光穿越回到偏殿的唐果核,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人。 母亲,唐百衣。 “妈!听我说,听我解释!不是这样……”唐果核一对上唐百衣愤怒到要吞人的目光,立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连告饶。 然而,她手舞足蹈间,再度碰到穿越盒子。 “嘭——” 金光起。 唐果核,??? 卧槽!卧槽!!卧槽!!!!! 不行!停下!我死也不要再穿了!!!!! 整整三天时间内。 唐百衣守在穿越盒子前,一脸愠怒,沉下十万分的耐心。 金光回来了。 “妈!听我解释!!!!” “嘭——” “日……怎么又不小心撞到了。” 金光再起! 唐百衣,“……” 金光又回来了。 “妈!把这杀千刀的盒子踢开!” “轰——” “我勒了个……啊啊啊啊啊啊!” 金光又起! 唐百衣,???? 金光又双叒回来了! 唐果核有气无力,虚弱地哀求,“妈,你别动我也不动,咱们决计不能乱动!” “报!陛下!!!”门口一名通传官飞奔而入。 “嘭——” 唐果核骂娘的力气都没,对着通传官比了个中指。 金光再起! …… 白天是寂寞的,黑夜是孤寂的,一个人守着箱子是无聊的。 就在唐百衣默默蹲在穿越盒子面前,盯着盒子上的花纹看到犯困时,盛光大亮! 唐果核,再度回来了! “妈!女儿回来了!” 已经认命的唐果核,甚至开始爱上这游戏,兴高采烈地准备继续摸盒子。这穿越,真带劲! 唐百衣劈头盖脸就准备招呼向唐果核的时候,穿越盒子轰鸣两声,红灯闪烁,随后,一切动静全部消失。 没电了。 唐百衣,??? 唐果核,??? “不行啊,本公主还没玩够!” 唐百衣瞪了瞪眼,提着盒子转了好几圈查看,这才绝望地惊呆。 穿越盒子,被女儿玩没电了……自己,回不去了。 立马,唐百衣炸毛!如同一个毛发竖起的母狮子一般,气到打噎。 她辛辛苦苦保存了十几年的穿越盒子,就想等幼帝长大,等女儿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带着沐珩回现代,再也不管这些烂摊子。 现在好了,现代,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你!”唐百衣气得怒目圆瞪,大口大口直喘气,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唐果核。 “妈!娘!母亲!息怒,息怒。女儿错了,女儿知错了。从此,女儿就听母亲的话,乖乖的哪里都不去。母亲!!!!!!嘤嘤嘤……” 唐果核一改骄纵到顽劣的常态,头一回抱着人腿撒娇认错,还像个温顺的猫咪一样蹭着唐百衣的衣袍。 “母亲,求求你,放过女儿吧。女儿什么都听你的,嘤嘤嘤。” 唐百衣震惊到眼珠都快从眼眶子掉下来。 这还是自己那青春叛逆期,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的女儿么? 她居然……变乖了?知道认错了?还知道……嘤嘤嘤??? 唐百衣望着如同大熊猫般抱着裤腿,将鼻涕眼泪蹭的到处都是的宝贝女儿,心里一软。 行吧,不回去就不回去。这穿越盒子,也没白费电。 顽劣到没救的女儿,能一改叛逆期的桀骜,乖乖学着处理政事,当真是不枉自己下了血本。 只是……这血本的代价,令人悲痛! 唐百衣望着再也没可能跳灯闪烁的穿越盒子,揉了揉女儿的圆脑袋。 嗯,手感好,顺溜的很。 番外一结束 第四百六十三章红红儿的艳遇一 这一年,正是唐百衣刚登基的一年。 红红儿跟着阿依记众人被送回颐国京城后不久,阿依记对面风风火火地开张了一家新店。 “慕容公子,这是谁开的店啊,怎么尽把炮仗往咱们店里头招呼,烦不烦人。” 红红儿烦躁地捂着耳朵,应付着阿依记排着长队的众人。一条长龙,所有客官都纷纷捂住耳朵,不耐烦地望着对街那怎么都放不完的鞭炮。 就好像有人故意同阿依记干架一般。 慕容止,摇了摇折扇,大有名家风流小公子的派头。 “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户人家,是来借风水来了。” “借风水?” 一排长龙的客官纷纷为阿依记鸣不平起来,更有人朝着对街喷唾沫,“好不要脸!” “慕容公子!这事包在我身上!”红红儿像只小公鸡一般,昂首挺胸,就差把“搞事”两个字写在额头上。 她气鼓鼓地挺直腰板,头也不回地大步穿过神武大街,走进对街的恢宏红门中。 阿依记店铺中,有客官愣了愣,不怕事大地笑得鸡贼。 “喂,掌柜的,你们店的女伙计,当真不知道这楼开着是干嘛的?” 慕容止有点发愣,不明所以。 很快,客官们纷纷大笑起来。 “这女娃娃真是有意思!居然一个人跑进烟雨楼找绾儿,她闲钱挺多的啊。” 一个“烟雨楼”,一句“绾儿”,把慕容止听愣了。 “这位客官,你是说,对街经营的是……” “正是!” 另一边,红红儿已经气势汹汹地闯进烟雨楼中,还脾气不好地仰着下巴,掐着腰,一股要找麻烦的架势。 京城烟雨楼。 有名的寻欢作乐之地,慕名前来的人非富即贵,但都是……富婆。 红红儿一走进烟雨楼富丽堂皇的堂厅中,一下子有点找不着北,眼前被华丽的亮光迷到晕乎。 然而,堂厅里,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甚至,没有小二,没有伙计,也没掌柜的来迎接。 她顿感迷茫。 这到底是什么店? 突然,二楼传来一声慵懒至极的嗓音。 磁性的沉音,阵阵回荡开。 “在这烟雨楼里,银子才是喜欢。您给够了,我今儿个就是您的。没带够,那我就只能对您说声。对不起,改明儿见了。” 红红儿一愣。 她顺着嗓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俊美夺目的公子,慵懒倚靠在二楼梁柱边,衣襟半敞,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手中的折扇。 顿时,红红儿整个脸,红如猪肝。 她不是没有见过绝色男子。但如同这般懒散玩世不恭的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公子语调魅惑,却又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凉,令人浮想联翩,欲罢不能。 这就是烟雨楼名绾儿吃饭的本事。 红红儿磕磕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忙将脸垂下。 奇怪,她平时也是个伶俐的人,怎么这时候,居然有点自卑起来。好像,她若是拿眼睛看了那公子一眼,就脏了他的气质一般。 “我,我没银子。” 红红儿一出口,就觉得不对,连忙仰起脸更正道,“我有银子!但是,我凭什么给你!” 俊美公子眯眸一笑,慵懒地侧了侧头,打量了有点冲撞的少女一眼,慢慢顺着阶梯走下楼。 他步伐沉稳,衣袍长到拖曳垂地,墨发随意搭在肩头。 红红儿看着年轻人慢慢走下楼梯的模样,有点发愣,直到……年轻人走近她。 沉哑懒散的嗓音带着倦意,他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怎么,反悔了。” 明明是一句问句,但却被年轻人说出气定神闲的语调来。 “呸!”红红儿跟在唐百衣身边久了,也学会口出芬芳。 她被眼前放大的俊脸惊艳了一下,立马恢复了往日的伶俐,“想要从我口袋里掏钱,没那么容易!那要看你有什么本事!” 周围一片安静。 寂寥无声。 良久,年轻人笑了一下。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令天地失去颜色,倾国倾城。 红红儿震惊到错愕。 居然有人,可以笑到那么好看。 年轻人慢慢俯身前倾,懒洋洋地支手靠在墙壁上,低头俯视胸膛前手足无措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做,做什么的?” 红红儿突然被近在咫尺的男子逗引到不知所措,整个脑子当机不能思考。 年轻人勾唇,薄唇殷红,风华绝代。 沉哑磁性的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试试就知道了。” 气氛暧昧,整个堂厅被年轻人的风姿缀染到绽放光芒。 …… 一年后。 一阵奶娃的哭泣声。 同样哭泣的还有泪雨滂沱的红红儿。 “唐老板,不,陛下,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红红儿拖着虚弱的身子,无助地望着哭声不止的新生儿,哭花了脸。 “唐老板!不能让紫雀姐姐知道!” 红红儿一想到紫雀,就心痛如刀绞。 她历尽千辛,才同紫雀表明心意。如今却被这横在当中的婴儿给搅乱。她不想落下个失去贞操的骂名,她更害怕街头的流言蜚语。她最害怕的还是,失去紫雀。 但那一夜,她是心甘情愿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个男子。 然而,事后,当她知道,她进了一家怎样的店,才悲痛到痛哭流涕。 她居然,背叛了紫雀,对一名绾儿心动。 真的是,瞎了狗眼! 唐百衣坐在床榻,看着产婆忙里忙外地给新生儿用温水擦拭身子,一边找着宽慰的话。 “这是上天给你们送娃来了。你说,你和紫雀也不能……呸,对不对?有人千里迢迢给你们送来娃,这是多好的事情。” 其实,唐百衣也找不出词来安慰。她总觉得这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有点吹凉风的意思。 只是……若是被红红儿知道紫雀在哪里,怕她更是要受打击。 “唐老板!”红红儿泣不成声,“你不会告诉紫雀姐姐的对不对?千万要瞒着她。” “那这娃你打算怎么办?”唐百衣立马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加了句,“别推给我,我最烦小孩,没耐心带的。” “我也不知道哇!”红红儿“哇”的一声又哭出来。 突然,门口传来叩门声。 这么隐蔽的四合院里,居然会闯进不速之客? 唐百衣脸色一变,对着惊恐的红红儿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转身去开门。 第四百六十四章红红儿的艳遇二 “嘎吱”门一开。 唐百衣抡起拳头,作势威胁般要轰上,突然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俊颜。 这……太俊了! 嗯,虽然俊不过自家阿珩。但也称得上旷古绝色,四千年美男子这类称呼,够得上。 屋内,新生儿的啼哭兀自不止,“哇啊哇啊”一声接一声。 唐百衣气势逼人地上前一步,扬了扬拳头,“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俊美公子看也没看唐百衣,目光掠过门口,直接落在瘫软在床榻上的红红儿身上。 他还记得,那夜,红红儿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怒骂,“好不要脸,下作胚!” 床上的殷红,和少女的哭骂,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头一震。 “嘭!” 那夜,红红儿夺门逃出,狼狈不堪地奔跑在雨夜中。 他很想追上去喊一句。 “客官,你银子没付。” 呵,胆敢欠他银子的客人,她是头一个。 从那往后,他再没接过客。 “时间到,不说就滚。”唐百衣一把要将门甩上。 “唐老板……”榻上有点虚弱的声音。 唐百衣一愣神的功夫,年轻公子已经大步踏进。而这时候,红红儿后半句话才冒出来,“赶紧关门!” “嘭!”门是关上了,只是把年轻公子也锁在了房里。 顿时,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最尴尬的当属做错事的唐百衣。 红红儿哭得眼眶通红,她愤恨地攥紧拳头,恨不得把面前这张俊美到非人的脸扯花! 就是这男人,居然用美色魅惑她,让她颠鸾倒凤晕头转向。她,错了,她不敢沉迷。她那天就是鬼迷心窍!她怎么会瞧上一个男人呢! 她……明明喜欢的是女子啊。 红红儿死死咬住唇瓣,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公子,怄气一般地眼睛眨都不眨。 沉哑磁性的嗓音,有些无奈,有些退让,“好了。” 慵懒的声音,一如既往漫不经心。 红红儿顿时眼泪不争气地滑落眼眶。 就是他这声音,就是他这张魅惑众生的脸!更可气的是,事到如今,她居然依旧沉迷在他好听到令人惊呆的声线中。 “好什么,娃都有了,怎么办!你养啊?”红红儿没好气地骂了声,耳边充斥着新生儿的啼哭。 磁性的嗓音,带着柔和,“我养。” 红红儿立马被话噎住,一时半而不知怎么反应。 “你养?你靠什么养?卖身么?” 她一想到被一个卖身的绾儿蛊惑,更是一口老血含在喉头。 “对,卖参。” “什么?”红红儿惊诧地抬起眼,想不到居然有人可以这么恬不知耻,把卖身两个字那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年轻公子哄一般的揉了揉面前少女的头,宠溺地贴了贴面,噙着一如既往玩世不恭的笑意,“卖参养你,养孩子,我家贫穷困,只能将积蓄凑满三金,带上微薄彩礼。不知姑娘是否嫌弃。” 红红儿愣住,良久,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嫌弃!我当然嫌弃!你可是……你可是……” 两行泪。 如果世间有后悔药,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吃下。 年轻公子勾起红唇,笑得倾城,磁性的嗓音沉柔,“现在想后悔也没地儿了。上了我的贼船,可就别想走了。” 浑厚的男子胸膛贴靠上,一个温热从容的怀抱。 红红儿再度如同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沉沦在京城第一名绾的拥怀中。 绾儿,从不拥抱客人。正如同花魁,从不亲吻恩客。 唐百衣从产婆手中接过已经哭累开始睡的新生儿,望着毫无出息的红红儿,叹了口气。 行吧,看来,紫雀和沉弥勒的娃,已经快一岁的事,也不用告诉她了。 这两人,一先一后,上了男人的贼船,同样的愧疚自责,同样的遮遮掩掩。 唐百衣看了看手中的男娃,心中宽慰。 两人生的都是男娃娃,可算没有风险。等等!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谁说男娃不行?能……搞基啊。 几天后,阿依记为红红儿举办了盛装婚礼。 虽然礼数简单,但一应俱全。 在三拜天地的时候,红红儿再度垂泪。不是懊悔,而是开心。说不上来,她就是开心,开心的很。 唐百衣望着一身红的红红儿有点感慨。 不得不说,红红儿是很有花魁缘的。 同她好的紫雀曾是京城第一花魁。而如今,她嫁的夫君,曾是烟雨楼不惜高价从听琴楼里,挖来的京城第一名绾。 两人,同样倾国倾城,姿色卓绝。 更难得的是,她夫君,在被她甩了一巴掌后,散尽万金赎身离开烟雨楼,甘心做一位京城卖参人。 这也是,令人瞧不懂的很。 多年后,红红儿问了夫君,为什么他会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 他是这么说的。 慵懒沙哑的嗓音,一如既往漫不经心,“为夫想做便做,还谈为什么?人活这一遭,总得做件顺心意的事儿。” 他温柔地探手替面前的红红儿绾了绾鬓发,笑得玩世不恭,“夫人,你的赏钱,打算什么时候给啊。” 红红儿愣住。 她……还欠了他过夜钱! 登时,红红儿俏脸飞红,能掐出水来。 他笑得眉间尽是宠溺,笑得直不起身来,“夫人,为夫就喜欢你这样的憨劲。” 红红儿明白了……她长得不是美人的那种好看,气质也十分一般,就是一个大俗人。 夫君一定是看美人看腻了,才审美骤变,开始喜欢她这样让人过目即忘的平凡女子。 她真的是……狗屎运当头。 与此同时,另一边。 紫藤谷内。 “媳妇儿,你挺着个大肚子出谷做啥?可别动了胎气。” “媳妇儿,你消停点,二丫头和三宝都饿得直叫唤。你赶紧坐下来,我这个菜炒完就端上来。” “媳妇儿,您就别惦记京城那丫头了,求您了。别!别!别偷看!唉,这天机阁真是媳妇儿你的后院啊,想看就看。得得,这些急函,您都看吧,您是我大爷!” 神医谷里,沉弥勒正围着个兜,围着灶台忙里忙外。 他身后是吃茶看戏的何涤,隔壁是还在给病人治疗的紫青大夫。而他,正试图喊住被一大群孩子拦住的紫雀。 也是,他的媳妇儿。 这些孩子,并不都是紫雀的,有些是她从各个地方收留来的孤儿,瞧着可怜,就一起养在紫萝谷内。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到京城。只能从天机阁的消息里,得知红红儿的事。 “娘亲,娘亲,咱们赶紧吃饭吧,爹又做了娘亲最爱吃的肉末茄子。香着哩!” 奶声奶气的娃娃,撒娇般的将头埋进紫雀的衣袍中。 紫雀深吸一口气,温柔地低头道,“就来。” 她,释然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第四百六十五章番外三君宁卿的相亲执念 君宁卿最近挺郁闷的。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阔别有近二十年的妹妹,专程跋涉千山万水,前来大理找他。 紫萝谷一代名医,紫青,正落寞地仰头望着高高的观星塔,等候国师的接见。 她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哥!你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鬼谷,去了要被人活吃的。为什么你还要跟那个人去?”稚气未脱的童音,带着哭声。 “你不懂。” “哥!你如果走了,就别回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就算你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给你收尸!” 一声轻笑。 “紫青,鬼谷险恶,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进来收尸?” “……” 山高路远,前途两茫茫。 宽阔的长江水,将兄妹两人相隔两边。 每年的这一天,紫青都会推掉所有事,翻越两座大山,跨越艰难险阻来到这处江水边,凝望一望无际的水面。 过尽千帆皆都不是……不是! 他,回不来了…… 从此往后,紫萝谷有了那句极富盛名的三不治。 君宁卿不治,君宁卿不治! 紫青站在岸边泪流满面。若是君宁卿听到这传言,定然就会知道她的下落。她成为一代名医了,哥哥他,应该为她骄傲吧。若两人走散,茫茫人群中谁也看不见谁,是不是只要她站得够高,将话传得够远,那哥哥就能找到她? 然而,二十多年,直到闭塞的紫萝谷里,传来大理国师的消息,紫青才后知后觉地大惊失色。 “什么?大理国师,名字叫君宁卿?” 她寻了二十多年的兄长,居然好端端地身居高位,对她问都不过问! 不可理喻! 刹那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蔓延在紫青心头。她甚至往好里想,或许,君宁卿是死了,被人顶替。而不是明知她在紫萝谷,也不来寻她。 对这件事,唐百衣是很有微辞的。 君宁卿若是心里没有妹妹,怎么会赐她一个同名同姓?想想顶着别人的名头纵横大理几年,唐百衣就心里膈应的慌。 师父,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这天,君宁卿窝在观星塔顶层,向外探出头,望着塔底那怒气冲冲的女子时,竟然有点犹豫,要不要下去。 “哥?” 终于,两兄妹见面,阔别已久的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久,君宁卿淡淡道,“东西收到了?” “什么东西?”紫青发愣。 君宁卿比划了一个手势。 顿时紫青大惊,“那东西,那东西是你托紫雀姑娘带来的?” 紫雀来自颐国,跟着红红儿潜入大理后被皇城侍卫拿下。唐百衣在放紫雀北上时,君宁卿上前,交代了紫雀几件事。 每一件,都是同神医谷有关。 紫青远在紫萝谷,信息闭塞。他又何尝不是。大理和颐国原本就是连年开战的敌国,唯有在唐百衣登基后,两国才相安无事,商贾互通,亲密似一家。 紫青一想到那几样贵重到无价的医礼,顿时泪流满面。 她的兄长,没有将她忘记。他们早已不是年幼时的稚儿,如今的他们,各有各的前程,道不相同。 紫青忍住眼眶泛起的泪花,感伤道,“谢……” 另一个“谢”字还未出,君宁卿闲闲淡淡地拢起折扇轻点掌心,悠悠道,“紫青,你今年二十有二,却没有家室。这件事,为兄理应做主。” “什么?”激动不已的紫青还没缓过神来,就被雷厉风行的国师一把提上漫漫相亲路。 …… 一处风雅茶楼。 一位媒婆扯着大嗓门,介绍完后,给君宁卿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离开。 君宁卿在临走时,想了想。唐百衣曾经确实是这么说的。她老家有个风俗,叫相亲,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处唠家常,看对眼了就成,不行就换一个。 君宁卿有点放心地对着紫青比了个手势,心情大好的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他就能招到个妹夫,明年就能做大舅。 紫青端着手,扬起客套的假笑,有点尴尬。 “公子。” 一位干净俊逸的名门贵公子,挑剔地上下将紫青打量。 “父亲说今日有一位奇女子,让小爷务必要见上一见,还是国师引荐的佳人。那佳人,就是你?” 紫青从没同年轻男子坐一处喝茶聊天,只和一群血肉模糊快死掉的年轻人共处一室过,她只负责给他们清洗溃烂腐败的皮肉,还未曾像现在这般,促膝长谈。 紫青,很局促。 “是,是在下。” 名门贵公子上下挑剔地打量着紫青,眼神充满不屑,“姑娘您今年贵庚?” 紫青一愣,不敢看公子的眼睛,“二十有二。” “嘭——”茶杯打翻。 紫青被吓到眼皮一跳。 “二十有二?”贵公子难以置信地大声嚷起来,顿时,整个茶楼的客人纷纷投来古怪的视线。 紫青刹那间,成为整座茶楼的焦点。 众茶客对着紫青指指点点,嗤笑道,“都老姑娘了,居然还不要脸地来见相爷家的嫡长子,真的是不知几斤几两。” “现在的姑娘啊,是越来越不自量力。她们以为大理换了个女帝,她们身份就水涨船高了?不过还是个女人,还得靠着男人过活。” “而且这女的长得也一般,依我看啊,还不如城东的那个赶集的寡妇,寡妇都比她长得俊俏!她一脸丧气,和丧门星似的,肯定克夫!” “绝对的,瞧她这脸型,克夫!一点都不旺财。” 顿时,整个茶楼人言四起,风言风语将紫青整个人埋没,她快要哭出来了。 她年纪大有错吗。 她可是颐国一代名医,常年闭谷治疗,难分昼夜。她的日子枯燥又单调,只有流水般涌进来的病人。 年轻贵公子冷冷盯住局促不安的紫青,扯出一个瞧不起的讥笑,“姑娘,您还是去城北锁匠那看看吧。” 紫青困惑不解,“城北锁匠?我去哪里做什么?” 贵公子顿时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眶里泛出泪花。很快,他严肃地垂头,睥睨着可怜巴巴的紫青,冷冷道。 “去锁匠那配锁,你配么?” 你配吗? 一个嫁不出去的平凡老姑娘,居然敢肖想相爷府的大少爷。配吗? 蓦地,紫青掩面痛哭着转身飞奔离开茶楼,身后传出一整楼的哄堂大笑。 第四百六十六章君宁卿的相亲执念二 “哥,我不去相亲,我不去了。”紫青回到观星塔楼下,再也压抑不住被侮辱的悲愤,抱住塔身,痛哭流涕。 一天后。 君宁卿再度信誓旦旦地拉来一位帅气公子。 “紫青,这回一定行。听哥的话,这位公子是大理御医院里的新秀,品行端正,出身贫寒,但刻苦上进,绝对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人。” 大理皇城的一处清幽酒楼里。 紫青绞着手,不安地打量着面前的御医新秀。 这位年轻御医,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脾气很好,也受过良好教育。 年轻人满意地打量了一下紫青。她长得不错,笑容也美,合他口味。 “姑娘你好,在下黄宁德。” 简洁的自我介绍,顿时让紫青心生好感。 这位公子,同样都是学医的,定然会很有共同语言。 不等紫青开口,对面先发问了。 “姑娘,在下听说了,您年纪不小,但是个很难得的好女子,同样也是吃官家饭的。您也是大夫吧。” 紫青笑了笑,顿时如同冰山化开,笑容当年轻人眼前一亮。 “是,但我不是吃官家饭的,我是山里的医生。” 神医谷,位于群山峻岭内,地处偏僻,却门庭若市。 刹那间,对面年轻人脸色一变,吃惊道,“姑娘是赤脚医生?那么贫穷?” 很快,年轻人发现紫青脸色很差,立马轻咳一声,换了个角度问,“姑娘您每个月奉例,不,到手多少银子。” 紫青实话实说,“这不一定。有时候一分没有,有时候……” 突然,年轻人脸色更差了,两手甩得和苍蝇拍一般,“这太不稳定了。实话和姑娘您说,在下家境也不富裕。这天子脚下的房子啊,御医院也不分配。房价太高,仅靠在下一人之力,买不起。” 紫青点了点头,“我可以买。” 她刚才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有时候一分钱没有,有时候,那是几万几万两黄金的救命钱。 年轻人脸色瞬息万变。 他一听,突然有点震惊到狂喜,又有点忧心,“姑娘,您有钱买?您家里是做什么的?令堂在哪里做官?” 有赤脚医生居然能买得起皇城的房子,那肯定是家里有钱了。 紫青实话实说,“父母过去务农死得早,家里只有兄长。” 顿时,年轻人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但他没有灰心,继续问道。 “那一定是你兄长有钱。对了,如果姑娘你买房,可以付全款么,可以加我名字么。但你父母已逝,以后肯定是不能来帮忙带孩子的。先说好,我父母养我那么大不容易,也不能劳烦他们老人来城里带娃。” “以后,我家老人会接来城里,但是,是要来享清福的。娃,你得自己带。你就别回去山里工作,那没前途。你除了带娃,还要孝顺我爸妈。反正你父母也不在,就把我爸妈当作亲生爹妈服侍得了。每年春节我四个妹妹也要接过来一起过,到时候买菜做饭的,你多担待些。” “对了,以后我都计划好了,我想要五个娃,四个男娃,一个女娃。男娃是肯定要的,咱家就我一个男丁。我妈说了,我可是咱家的栋梁,家里的骄傲,光宗耀祖的。你必须生出男娃,可不能给咱们黄家绝后啊。对了,城里的房子我都看好了,三户型可以,要不,我这就带你去房铺里转转?可以的话,马上下单。” “嘭——” 年轻人话音未落,紫青忍无可忍一把将杯盅里的茶水怒泼在他脸上,洒了他一脸。 “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泼辣成这样?难怪没男人要你!”年轻人一抹脸上的茶水,气得骂骂咧咧,还要保持修养。 紫青攥起包袱转身就走,离开前怒骂了一句,“你这是扶贫,还是找个有钱的老妈子?我这是上门给你们全家当仆人,还要养娃养到死?还要倒贴你们全家?谢谢您嘞,祝您早日找到贤妻。” 紫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楼,身后还传来年轻御医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理国皇城,观星塔。 紫青回到观星塔楼下,委屈地哭了。 她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还是她其实应该将就一下。毕竟,她年纪也老大不小,不能那么挑三拣四。但是……倒贴扶贫的事儿,她真的做不出来。如果这辈子她都要上门给人家做保姆,没有自己的人生和梦想,她宁可单身一辈子。 很快,君宁卿又招呼她来到一处大饭店。 “好好表现,你都老大不小了,这回别放弃机会。” 紫青欲哭无泪。 如果她早知道来大理寻兄,会遇上这般穷凶极恶的催婚情况,那她宁可一辈子也不来大理。 “嘭!” 一个脚步声传来。 紫青一愣。 她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饭桌,有点局促不安。 她还没同一个陌生公子坐在一起吃过正餐,总觉得气氛会很奇怪。 很快,一位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走到她面前,气宇轩昂。 立马,紫青眼前一亮,被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吸引。 沉哑的嗓音,分外好听,“你就是紫青?” “对对,公子,是我,是我。”紫青紧张地挺直腰杆子,拳头攥紧,掌心里出了冷汗,微湿。 公子懒洋洋地坐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桌子,眼皮都没抬。 两人谁也没先开口,紫青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小二,点菜。” “好嘞!客官!这些都是咱店里的特色菜,看看您要什么?” 紫青有点犹豫地问了问对面,“公子,您喜欢吃什么。” “白水。” 紫青一愣,小二也一愣,“行,那就先来一杯茶水,这位公子应该是渴了。” “好嘞!” “小二,来份白斩鸡,鸭胗,炒蒜苗……” 紫青每说出一个菜,对面的公子脸色都更难看一分。 “青椒小炒肉,再加份酸梅汤。” “等等。”突然对面公子出声,他有点坐立难安。 紫青错愕地抬起眼,“公子,您怎么?” “这些都不要,就换两杯白水上来就行。”年轻人脸色有点难看,还是坚持要白水。 第四百六十七章君宁卿的相亲执念三 紫青想了想,或许是人家怪癖,也就依言答应。 两人相谈甚欢,足足畅谈了有一个时辰之久,久到熙熙攘攘的客人们都离开,紫青肚子咕噜噜叫唤。 饿了。 “我点些菜吧。”紫青这下没有犹豫,一挥手召来小二,把刚才没上来的菜都喊上。 一顿饭的时间,年轻公子抿着白水,看着不停吃菜的紫青,嫌恶道,“你很饿?” “饿啊,一上午没吃饭。”紫青一边蘸着酱,一边实话实话。 年轻公子抱臂冷冷坐在一边,不复刚才聊天时的热情,蹙眉道,“行,你多吃点。” 很快,小二来催账,“客官,一共一两五十文银子。” 小二很自然地站在年轻人身侧。 年轻人无动于衷,眼皮都没抬,“你没看是谁一直在吃么。” 店小二愣住,紫青握筷子的手也愣住。 饶是店小二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免有点怀疑人生,小声试探道,“那……那这位姑娘,您带银子了没有?” 紫青想了想,或许,大理民风就是这般,也没有人说,出门在外,一定要男子给钱对不对。 “带了,给。” 小二翻着白眼不解地离开后,紫青突然看到,年轻人开始动筷子吃菜了! 白斩鸡,糖醋鱼,青椒小炒肉,爆炒鸭胗……他一样都没少吃! “小二,这些,包起来。” 年轻人大手一挥,很自然地指使着小二打包,准备将剩下的菜带走。 紫青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年轻人倏地站起身,提着一大包剩下的菜后,看了看错愕到惊恐的紫青,笑了笑随口道,“鄙人崇尚节俭。” 紫青道,“节俭是没错,但是……”但是这单是她付的啊。 年轻人好像明白紫青心中所想一般,更自然而然地接了句,“姑娘莫怪,莫怪。这见的姑娘多了,隔三差五就见一位。积少成多,酒菜钱,还真是消费不起。亏本的买卖多做没意思,姑娘说,是也不是。” 不等紫青反应过来,年轻人笑了笑继续道,“鄙人倒是觉得姑娘很合鄙人的意,要不,今日,鄙人就上门提亲。”顿了顿,他思索了会儿,道,“姑娘,你嫁妆会带够的吧。” “嘭——” 不等年轻人说完,紫青一把甩起满手的银子,狠狠砸向年轻人的脸。 “钱钱钱,你这么缺钱,这顿饭我请你,再额外赏你卖笑钱!” 顿时,无数碎银子“哗啦啦”的砸在年轻人脸上,紫青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就在紫青离开后,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下,慢条斯理地蹲下捡银子,叹道,“现在的姑娘家啊,眼里只有钱,一点都不务实。三从四德,一点都不守。” 另一边,紫青怒气冲冲地扭头就回了国师院。 一进门,她将自己整个人关在客房中,任凭屋外君宁卿怎么唤都不出来。 “哥!” 紫青听着门外一阵更接一阵的叩门声,心头也烦躁的很,“哥,你别再拉我相亲了行不行。” 门外淡淡的回应,“女大当嫁,顺从天命人伦,这是规律。” 紫青嚷道,“我偏不管那什么规律,我就是不想嫁。” 其实,是没有碰见倾心的人。 门外传来声音“什么时候想嫁。” 紫青赌气地窝在床榻里,“等到碰见意中人的时候。” 当即,门外君宁卿就气笑了。 “颐国那么多人,大理那么多人,你碰了二十多年,还没碰到合适的意中人,你得有多挑。” 一句“多挑剔”直接把紫青说到没有脾气。 她不知道怎么回才是。这么听起来,好像自己是挑剔了点,但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像给猪羊配种一样,是个男人就可以呢。 “哥,我明天就收拾收拾回颐国。您也别劝我,您再劝我,我春节也不再回来了。” 门外声音也明显带着薄薄怒意,“今年二十有二,明年二十有三。你还想等到四十有三的时候找个老来伴么。” 紫青哇一下就哭起来。 君宁卿的话,说得太难听。还直接露骨,她也不想守着守宫砂一辈子啊。 “嘭!” 客房门被紫青毫不客气地拉开,她抹掉一脸的泪水,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声。 “哥!那么久不见,你上来就和长辈似的管东管西。迂腐,还老套!女子怎么了?女子就非要嫁人么?女子就非要在十几岁的时候嫁人么?就活该伺候男人一辈子做老妈子么?” “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唐姑娘不接纳你,而是跟着殷北离跑了。因为,你太不为女子考虑!什么事情,都只顾忌你们男人!” 紫青说完后,气得一托身后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国师院。她一刻也待不了了,她今日就要回颐国。 君宁卿怔在原地。 刚才,紫青那番话,弊病很多,很多处也没细究就随口喷出来。但有一点她说对了。 唐百衣,确实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一个可以值得考虑托付的人。 无论是她恢复记忆前,还是之后,从来没有。 她对他,从来只是徒弟对师父,对恩人的恩情罢了。 君宁卿反复细品着“不为女子考虑,只顾及男人”这句话的深意。莫非,他输于殷北离,只在于这里? 半年后。 唐百衣声势浩大地从颐国南下回到大理,首当其冲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改革。 “废除条例。大理女子到十九岁未嫁,地方官员不得收取未嫁税。” “废除大理女子出嫁从夫的法规。女子可自由和离,可外出经商做生意,也可选择孩子跟随女子姓氏。” “废除嫡长子继承制度,嫡长女一样有继承权。” “增加条例,男子赌,毒,家暴,女子无条件可以休夫,男子净身出户。” “增加条例,女子可同男子一般三夫四侍,根据女方经济情况酌情而定。” 几条政策一出,全大理上下尽数轰动! 大理国女子心心念念,终于等来女帝统治的切实好处! 女子地位水涨船高,终于有人为女性发声! 大理的和离率自此开始大幅度增加,主张和离的清一色全是女子。 很快,大理国的男子们尝到了危机的苗头,纷纷战战兢兢,将家里的妇人高高拱起,如同对待公主一般。 娶媳妇,彩礼可得花上不少。若是媳妇儿跑了,那他们可谓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君宁卿望着高台上颁布新法令的唐百衣,有点愣神。 高台上,唐百衣一袭帝王盛装,高高在上,神采飞扬。 阳光洒在她身上,笼下一层不真实的金光。 这明亮到灼眼的女子,当真是他的徒弟么? 他还记得,他徒弟是个需要他保护,有点怂和胆小的女子。如今,唐百衣居然成长到如此地步,令他刮目相看,始料未及。 顿时,一个古怪的想法,冒在君宁卿脑海中。 大理可以一女多夫。 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同殷北离争上一争。 这念头一起来,就被他强势按下去。 荒唐!成何体统!简直是笑话! “嗤——”君宁卿一拂广袖,风姿卓绝,如同即将羽化飞升的仙君。 刹那间,他有些明白紫青的意思。 不能同意中人相守,那婚契,宁可不要。 他也是一样的。这辈子,他怕是得孤身一人了。 番外三结束 第四百六十八章沐珩带娃记 唐果核童年时期,很喜欢围着唐百衣的书柜上下乱翻。 她最喜欢将那抽屉,翻得哐当直响,看着抽屉里的纸笔落得乱七八糟。 有一日,唐果核捣腾着抽屉,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一枚卷轴,看起来尘封了许久,有些破损。 一行她不认识的字: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 唐果核困惑地歪了歪头,立马飞奔跑去给最亲爱的爹看。 “爹!你看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 很快,父女两人揣着手,像是欣赏什么稀世古董一般,将《唐百衣的深夜忏悔录》慢条斯理地欣赏一遍。 沐珩耐心地给宝贝女儿讲解每一个字的意思,非常温和。 “论拥有一只有自己思想的手,有多恐怖?” “沐珩一定是太监中声音最好听的那个低音炮。” 唐果核歪了歪头,“爹,太监是什么意思。” 蓦地,沐珩沉下脸,按下不悦,温和道,“英俊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样。还有什么。” 沐珩接下去念道,“看到他的时候,内心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然而,他一开口说话。啪叽,小鹿撞死了。” 唐果核眨了眨眼,托着腮,“爹,这什么意思。为什么小鹿会死。” 沐珩冷冷地又往后翻了翻,确定这个“他”说的正是他自己。 “你娘喜欢吃烤鹿肉,她想拿回去烤。” “哦,原来是这样。爹!你真厉害!娘写的鬼都认不出的东西,你这么懂!”唐果核一通彩虹屁一夸,嘴里和抹了蜜一般。 沐珩受用地揉了揉身侧女娃娃的头,突然深夜忏悔录中掉出一张画像。 “爹?这娃娃谁啊。” 一个粉雕玉啄的奶娃娃,显然生下没几天。看起来挺丑的。 沐珩没有回答唐果核的话,这画像,将他的思绪拉回唐百衣临产的那一夜夏天。 宏建四年。 终于,唐百衣顺产了。 她坐月子的那四十多天里,是沐珩经历过的,最不忍回忆的一段时间。 “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他耳边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婴孩啼哭,震到心慌发颤,产生幻听。 “阿珩。”唐百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无聊的很。 又没手机玩,又没电视看,还不能洗头不能洗澡。这个夏天,她快死了。 沐珩主动抱起闹觉的娃,开始哄睡。 他抱着摇,娃哭。 他拍着哄,娃哭。 他踱步围着堂厅转着圈,终于,娃不哭了。 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他看了看怀中终于安静的婴儿,长舒一口气,慢慢走回寝卧,将婴儿放下。 娃后背刚一沾床面。 “哇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一声接一声的哭嚎,撕心裂肺。 顿时,沐珩累到怀疑人生。 这小祖宗怎么就这么能折腾,还警觉性这么高?她怎么就知道被放下了? 沐珩额头青筋暴起,继续抱着娃,满堂厅的踱步。 “滋啦,滋啦!”隔壁灶台的起灶炉声响起,终于娃听着起灶炉声,安心地睡了。 沐珩松了口气,慢慢抱着娃再回到寝卧里。 然而,他刚走进寝卧门,起灶炉的声音听不见了。 “嗯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 饶是不懂婴语的沐珩,此刻也明白过来。敢情这小祖宗就是喜欢听着炒菜声睡觉。 得! 一声令下,整个摄政王府压力山大。 “你们,轮流起炉灶,一刻不能停。” 很快,在扑倏倏起炉灶的白噪音中,小祖宗终于窝在沐珩臂弯里,香甜地酣睡过去。 沐珩不敢动臂弯,连困倦到惺忪的睡眼也不敢揉。 他小心翼翼地踱着步,直到确定小祖宗真的睡熟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回寝卧,成功将落地醒的小祖宗放在小床榻上。 “嘭——” 寝卧门被狠狠一推,张氏扯开习惯性的大嗓门钻进门缝里,嚷嚷道,“儿啊!咱孙女睡了么?” “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高分贝的婴孩啼哭,震耳欲聋地回荡在房间里。与此同时,彻底黑脸的,还有一脸怒容的沐珩。 “来人!” “是!” “把大娘请回去!” 顿时,不明所以的张氏被侍卫们连夜快马加鞭带回了清水镇上的将军府。她直到被押回府里,都不明白做错了什么。 “不孝子啊!白眼狼啊!”张氏痛哭流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沐家老爷控诉。 另一边。 深夜子时。 警觉的沐珩被婴孩哭声惊醒,将娃抱到唐百衣身边,细心地守在旁边。 唐百衣什么都不知道,呼呼大睡。 又过了一个时辰。 凌晨上半夜。 警觉的沐珩再度被婴孩的哼唧声吵醒,矜矜业业地抱起娃推到唐百衣身边。 唐百衣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凌晨下半夜。 新月像一个弯钩,漂亮又明亮。 警觉的沐珩再一次被婴孩哇哇闹声惊醒,再度将娃抱到床边。 唐百衣舒舒服服地咬着被角吹着泡,睡死到天塌了也不知道。 又过了一个时辰。 沐珩陡然“噗通”一下从榻上跳起来。 他好像又听见婴孩啼哭。 他转过脸,眼袋青紫,眼眶布满血丝。 婴孩睡得酣畅淋漓,一动不动。肥嘟嘟的脸蛋,一脸餍足的幸福。 沐珩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是幻听……他居然出现幻觉了么。 有些清醒的沐珩,又花了一炷香时间,才堪堪入眠。 “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哇啊啊啊!” 就在他刚入睡的时刻,婴孩再度爆发出洪亮又兴奋的喊声。 娃,睡醒了。 小祖宗激动地蹬着两只小脚,挥舞着两只小手,发出“嗨嗨”的欢喜声,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沐珩顶着两只熊猫眼,看了看彻底睡醒,满电量的小祖宗,又怨念地回头看了看翻了个身睡死过去的唐百衣,内心掉落一片枯叶。 奶爸不易当,他宁可去朝堂里勾心斗角,或者去边疆镇守叛乱。 床榻上,唐百衣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阿珩,二胎……要二胎。” 沐珩抖了个机灵。 不能! 绝对不能! 第四百六十九章番外六缘起-现代篇 宏建六十六年。 一具合葬棺木,被风光大葬,启用的是皇家最高规格。 “南国女帝薨!” 满街的痛哭声,昭示着一代明君的陨落。 另一边。 飞升仙界。 仙气袅袅,梵音阵阵,一群小仙娥在欢快地旋舞。 凌驾于轮回之上的仙界,迎来鼎盛热闹的庆贺。 “清河真君醒了!清河真君同北冥妖君一同苏醒了!” “这才两天时间,这么多人里,只有他们两人苏醒了吗?” “回帝君,是的!只有两天!清河真君,同北冥妖君双双突破瓶颈,有资格进入仙道!”一位仙娥欢喜到嘴里如同连珠炮般,飞快地吐出一番话。 初飞升的新人,都必须通过仙界的校考,才有资格进入仙道,继续修行。这场考验,涉及方方面面,关乎七情六欲。 能过通过考验的飞升新人,屈指可数。若是没有通过考验,怕是只能陷入异世界中生生世世,不能脱身。 而这次近百名新人中,只有两人苏醒。而且,耗时极短。说明,他们只用了一世,就摆脱了世间重重魔障。 高高在上的帝君,沉声道,“两天?” “是的帝君,他们就花了两天。” 帝君翻着名册,上面记载的都是进贡的灵石数量,怎么都没翻到那两人的名字。 呵,没有献上灵石,就想那么轻易通过?不懂规矩! 顿时,帝君大手一挥,冷冷吩咐道,“沉香再起!” 仙娥一愣,小心翼翼问了句,“帝君,沉香起,梦魇出。那这两人,恐怕还得继续……” 帝君屈指弹了弹献礼的名册,笑了起来,“没错。” …… 仙气袅袅,梵音缭绕的宫殿中,黑压压地盘坐满了近百人。 唐百衣轻启眼帘,刹那间望进一处幽深的眸底。 这清冷的眉眼,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极为眼熟,但又有些不真实。 唐百衣定睛努力晃了晃头,打量着近在咫尺盘坐的男子,在回想他的名字。 他? 沐珩?还是……殷北离? “殷北离?”唐百衣试探般的小声问了句。 沐珩眉眼带笑,极有耐心地等了等。 唐百衣又苦苦思索了一下,挖空心思想了想,“银尘?” 一个陌生又极为亲密的名字脱口而出。 顿时记忆的闸门如同泄洪一般涌入脑海中。 那一刹那,唐百衣恍惚了。 千年近万年的相识,那熟悉到自己原以为决计不会忘却的名字,银尘,居然已经有点模糊了。 他,是银尘啊!是同她相守几千年的羁绊! “银尘。” 蓦地,唐百衣泪流满面。 宽厚的大手抚上她的头发,带着安慰和温暖。 “夫人当真是……记忆不好。” 沉柔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一如既往地带着耐心。 然而,就在唐百衣试图抱住面前人的时候,眼皮再度沉重起来。 自己……又要遁入异世界了么。 “轰——” 一阵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熟悉的魂穿,唐百衣意识到,自己再度进入试炼。 异世界的试炼,是幻境,也是真实。相对于飞升仙界,这些只是思境,但这些世界,确实真实存在的。也会留下人为的历史痕迹。 “嘭!” 唐百衣脑子一沉,只觉得后脑勺被一撞,痛到眼冒金星。 耳边是电视机吵闹的新闻声,脚边的水仙花盆被自己踢翻。 “嗯?”唐百衣睁开眼的瞬间,被面前场景惊呆了! 这里……太熟悉了吧! 好像,是现代自己租住的小屋!一处位于东华市相对郊区的老公房。因为市中心内环内价格贵,自己租不起。 然而,不等唐百衣再度回忆起仙界的过往,脑中一阵迷茫,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己从哪里来? 自己本来就住在这啊。 自己昨天在做什么? 自己昨天同每天一样,吃饭,逛街,拳馆练拳。 电视机里新闻声音很大,“东华市全面封城,还请各位身处疫区的市民注意,尽量待在家中,若是因采购要出行,也请戴上口罩。如有不适,及时就医。” 唐百衣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这事不是闹得很大么。这太正常不过。冰箱里的泡面还够好几天,封城对自己生活影响没那么大。 “滴滴滴。”手机振动声。 “喂,妈。啊,没事的,你们在老家也照顾好自己。嗯嗯,挂了。” 唐百衣看着通讯录上“妈”的字,有点恍惚,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时候家里来电话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为什么自己一听到妈的声音就想哭?好像……有一辈子没有见到一般。 唐百衣翻遍了抽屉却没有找到口罩,突然想到药房也脱销,这年头,能买到口罩可是奢侈品,更别说医用口罩。 “嘭——” 冰箱一打开,空空如也。 唐百衣瞪圆了眼,惊诧地四处找方便面。记得还有几包啊,怎么没了? 她看了看手机日历。 “九号?奇怪,今天不是七号么。居然已经九号了?”真是人在家,连日子都记不住。 单身租户的小日子有点凄凉,自己是不是该考虑养只乖巧的猫,或者养只听话的狗了? 唐百衣不信邪地再度扫荡了一遍厨房,闹得小厨房和鬼子进村一般乱哄哄的。 “得,真没粮食,得下楼去大超市囤粮。” 唐百衣切了唯一一只皱巴巴的橙子,穿了两条线,当作口罩。胡乱戴上后,披上件厚实挡风的大棉袄,就风风火火出门采购去。 自己的目标,隔了两条马路的大型生鲜超市! 然而,当唐百衣戴着橙子皮,挎着夸张的布袋子购物袋,走进大型超市时,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来晚了。 别说绿叶菜了,连大米都没几袋,全被大爷大妈,还有年轻力壮的汉子买走了。 唐百衣就觉得奇了怪了。平时出来超市的都是妇女,怎么今天还多了那么多两手不碰洗碗水的青年呢。怕是被家里指使出来囤粮的吧。 “嘭。” 唐百衣习惯性地走到方便面后货架前,不小心碰翻了一块标牌。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一位高个年轻人,转身回过头来。 年轻人身形高大修长,胳膊下全是腿!大长腿! 第四百七十章缘起-现代篇二 唐百衣飞快擦过年轻人身边,径直走向泡面货架。 这人倒是挺好看的。 唐百衣在擦肩的瞬间,悄悄瞥了那人一眼。 口罩上方,棱角分明的侧颜,幽深的眼底好像闪有星光。那眉型,是自己喜欢的款,发型也是,比自己心仪的偶像肖小战,更帅上几分。 顿时,唐百衣装作不经意地流连在货架边,实际上,悄悄地继续张望那人。 短视频里的小哥哥都未必有这气质,或许,他加了滤镜,和背景音乐还能更有味一些。 人烟稀少的大超市里,大多囤物资的客人都蜂拥窝在绿叶菜框附近扎堆。 零食柜边,只有一男一女,中间空着两三米的距离站着。 唐百衣漫不经心地继续扒拉着货架,想着,这人连购物包都不带,空手来大超市,是怎么想的。 他往那一站,看起来好高,自己仰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这样的帅气哥哥,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正当唐百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买什么。” 唐百衣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轰住。 他在喊我?他先开口了?我是不是素颜也很漂亮,居然能让小哥哥开口搭讪?这真是天降桃花运啊! 正在唐百衣欣喜若狂时,耳边居然传来好听的沉柔嗓音。 “行,知道了。” 她困惑地往右一看。 哦,小哥哥原来是在打电话罢了。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这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唐百衣继续魂不守舍地扒拉货架,有点沮丧。 沉哑的嗓音,温温和和,带着轻笑,“想买什么。” 唐百衣将整个人埋进货架里。 反正人家是在打电话。自己人怂又没魅力,横竖也钓不到偶遇,不如欣赏欣赏人家好听的声音,让耳朵舒畅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一股浑厚的男子气息从身后扑面而来,带着皂荚味的清香。 低哑的声音沉柔,“只有一袋面,需要挑选那么久?” 话音一出,唐百衣大惊失色! 卧槽!自己面前,果然只有一道热干面!还是……热干面…… 整个开阔的方便面收货价上,孤零零地躺着一袋可怜巴巴的热干面。 热干面: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t-t “我,我,我……”唐百衣倏地转过身,却意外地整张脸埋进一处温热的胸膛中。 该死!这男人就不知道安全距离么?他在背后和人说话,犯得着贴这么近么? “对不起,对不起。”唐百衣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售货架上,“啪嗒”唯一的一袋热干面被挤到掉下。 摔了个粉碎。 热干面:呜呜呜……我做错了啥子! 唐百衣一把单手抄起碎成渣的热干面,尴尬地笑了笑,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的男子,讪笑,“那个,我有……我有选择恐惧症,需要多想想,嗯,多想想。” 年轻人挑了挑眉,简单的一个神态做的异常好看。 顿时唐百衣咽了咽喉,身体往后抵地更用力了些。 夭寿啊! 这帅哥是不是在撩自己?哪里有帅气哥哥吃饱了饭估计接近自己这个母胎万年单身狗,他是不是pua的成员,故意来行骗的? 年轻人指了指隔了一条道的隔壁货架,淡淡道,“泡面都被转到了那里。” 唐百衣扭头,顺着年轻人的手势一看,恍然大悟。 隔壁货架有好几个售货员正在搬运开箱新的泡面,那里物资充足!那自己先前说的“选择恐惧症”就如同啪啪打脸般,甩在自己脸上。 呵,放着那么一大片货满的架不选,来同一包热干面眼对眼。这说出去,谁信! “谢谢,谢谢。”唐百衣连忙矮了矮身子,一下子从年轻人的身前钻了出去,飞一般的跑远了。 快的如同脱兔。 年轻人眸底清冽,眉眼清冷。 他望着唐百衣逃走的背影,勾起唇角弧度,薄唇一抿。 夫人过去原来是这样,让人想要步步逼近。 很快,唐百衣再度遮遮掩掩地折返,在望到年轻人身影不见了后,立马长舒一口气。 走了走了,幸好他走了。自己就能将半个货架的泡面都拿下!来填充物资囤点粮。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他走了,才回来。 说不清。 但自己只知道,他走了后,自己不再局促不安。 哪怕是笑,也能立马放声大笑,露出后糟牙。 自动结账柜前,唐百衣推着满满的一手推车,兴高采烈地顺着大超市扶梯准备回家。 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 这种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其他情绪的心思,像一只小猫一样不断抓挠,挺痒的。 唐百衣沿着自动扶梯,推着手推车,往上看了看。 他不在。 又往下探头看了看。 还是不在。 唔……或许,不会再见到他了吧。 若是能再重遇一次,自己会问他要联系方式么? 不会! 自己才不会那么主动……不,是不会那么大胆。 唐百衣搓了搓手,这天气真的冷,可别感冒才好。不然,在准疫区里,去医院都说不清是什么病。 大超市底楼。 一家奶茶铺正准备关门歇业。 牌子上写着,“三个月后看情况是否开张”。 唐百衣欣喜地连忙推着手推车奔去,一把拍在奶茶柜面前,“小哥!还营业呢?还没关门吧,来来来,给我来一杯热奶茶,不加珍珠加红豆,五分糖,热乎的!” 自己说不清为什么,只知道一看到奶茶店格外亲切,激动到流泪……就好像,有一辈子没有喝到奶茶一般。 这糖精,茶精,和奶精的不健康味道,真是好喝啊!光是想想就让人馋到心动。 自己还想念地沟油,想念无数黑街料理的外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一辈子没尝到地沟油味道了。 “好嘞,反正也是最后一杯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开店。这杯就当是我送你好了。” 一脸颓丧的奶茶店老板,说话都带着哭腔。 唐百衣眼睛晶晶亮地望着专门送给自己的免费奶茶,感动到想要哭泣! 简直……太好运了吧! “老板!你肯定能回来开店的,疫情很快会结束!” “但愿吧,对了你戴着橙子皮,怎么吃?” 就在唐百衣准备掀开当口罩戴的橙子皮的时候,突然嗓子有点痒,咳了两声。 立马,奶茶店老板吓得噤若寒蝉,一个猛子飞到奶茶店铺最后面,死死抵住墙壁,眼神惊恐又无助。 唐百衣正要道歉,解释一下是对橙子味道有点过敏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好听的沉音。 “这个,给你。” 嗓音温和沉柔,极富耐心。 第四百七十一章缘起-现代篇三 唐百衣一回头,顿时整个人呆住。 是他? 自己今天是不是被幸运神眷顾了,为什么这么走运。先前想着能不能再见到的人,居然再度见到,而且,还递给了自己…… 嗯?这是什么? 一看到年轻人手中的包装袋,唐百衣兴奋到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是……这是……” 就算是天上掉馅饼也不能来形容唐百衣此刻的心情! 大街上,人人带着一次性口罩。能有个蓝色纱布口罩,一定是顶级标配。然而,这年轻人手里拿着的,居然是! n95! 唐百衣倒抽一口气,满眼都是白花花晃来晃去的n95!能在这个时候,天上掉下一副n95口罩,那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事! “大哥!”顿时,唐百衣一把扯掉捂在脸上的橙子皮,感激到涕零地死死拉扯住年轻人的大手,激动地上下摇了摇,“大哥!” “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您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当然,这句话只是唐百衣的内心,她其实说的是…… “大哥!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沐珩望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唐百衣,顿时有点僵硬。 他的夫人……原来原形是这样的。看来夫人穿越来古代,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和磨难,导致性情大变,变成成熟又大胆的女子。 这回,换到他穿越了,他从古代穿到了现代,穿越到了唐百衣的身边。 若是唐百衣得知沐珩评价她,用了“成熟”和“大胆”定然会乐呵到合不拢嘴。因为她从没觉得这两个词和她搭边过。 沐珩一语不发,眼神复杂地看着戴上口罩兴奋莫名的唐百衣,心中有点泛酸。 夫人她,居然悲惨到,拥有一只口罩,就能满足成这般的地步了么。 “走吧。”沐珩一把夺过唐百衣手中提着的购物袋,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大步离开了大超市。 “等等!去哪里!我要回家的!小区里都下广播通知了,这时候不能乱跑,窝在家里就是做贡献。” 唐百衣小步跟在沐珩身后,指了指小区的方向。 很快,唐百衣发现,她进了小区,进了门栋,上了楼,而身后的年轻人,还提着满满的购物袋跟在身后。 “你。”唐百衣突然冒出个古怪的念头。事出异常必有妖,这年轻人,不会是个跟踪狂,或者想要趁机上门打劫的吧?虽然自己姿色一般,平平无奇,但家里还有笔记本,电视机,和新买的平板啊。 肯定是,劫财。 顺便,劫个色?呸!就他的颜值,还指不定是谁劫谁色呢。 “那个,袋子给我吧,我进去了。”唐百衣努力喘平爬楼的气,装作从容镇定地从年轻人手里顺来满满的购物袋,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嘎吱。” 唐百衣一脚踏进了门里,转脸看了看门外。 年轻人垂手站着,从容镇定,好像他本就该这样一般。 顿时,唐百衣心中泛起念头。 他是要干嘛,是等着机会加自己联系方式么?自己要不要打开微信二维码给他? 门一点一点合拢。 唐百衣故意将门合得很慢很慢。 他还站在那,他还没有掏手机,他就这么看着门,什么都没做! 顿时,唐百衣心中怒了,但又人怂到不敢先开口。 姑娘家问大男人要联系方式,那算什么?不行,太主动了,不矜持,会被人笑话的。 门只剩一条缝了。 唐百衣从门缝中看了看,那年轻人还气定神闲地站在那。 顿时心好像沉到了谷底。若没有联系方式,是不是就在茫茫人海中和他断了消息?多可惜啊,多好的一段桃花运,就要这样没了么。 “啪!” 就在唐百衣心中千转百回时,大门居然因为惯性和风力的作用,很强势霸道地“嘭”一下关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门已经关了,再开,更是奇怪。 唐百衣内心哀嚎一声。 算了算了,说不定人家压根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家,扯着一只橙子皮做口罩,挺寒酸。自己一个人又提着这么重的购物袋,十分不方便。 人家啊,是个好心人。善良的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自己肖想他,纯属想多。 “嘭!” 唐百衣无力地将自己整个人抛进松软的床榻里,瓮声瓮气地嘀咕了几句,肚子叫了。 “泡方面便去!” …… 四天后。 不会做饭的唐百衣,一连吃了四天的泡面。 整整两大箱的泡面,顿时还剩下一小半。 唐百衣一见到方面便,胃里就泛酸抽搐。 恶心! 一闻到这味道就恶心! 电视再度被打开,新闻里放着一如既往的一线消息,每天如一日。 “再也不想吃泡面了!谁能来拯救我!疫情赶紧过去吧!” 突然,门口传来叩门声。 唐百衣狐疑地顺着猫眼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 奇怪。 “嘎吱。” 门被拉开,唐百衣看到隔壁对门邻居家,门开了。 嗯? 是不是入室抢劫?是不是强盗叩错了门? 唐百衣心中火起。居然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到入室抢劫?是不把自己这拳头放在眼里么? 谈恋爱自己不行,但打人,一个顶俩! “嗤——” 袖管被一卷,唐百衣气势汹汹地抬起一脚,闯入邻居大敞的家门中。 “……” 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 好像是卷饼烤鸭,还有香酥鸡,还有自己最爱的茄子粉丝煲,好像也混着一股椒麻炸鸡翅的香味。等等,好像,还有西湖醋鱼的鲜味? 邻居家的房东是一对老夫妻,房子早就被租出去了,租户好像是四个刚毕业的加班社畜。但最近春节返乡,自己倒是没有听见租户的声响。 莫非,来了一位新租客? 唐百衣环顾了一下屋内摆设。 空空如也的几个卧室,好像只剩下一张床。那四个社畜小白领,退租了? 唐百衣努力嗅着鼻头,转悠在空旷的邻居家中,跟着香味的源头,寻进厨房里。 一个围着围兜,颠着炒锅的高大背影。 修长的身形,胳膊下全是大长腿,宽肩劲腰,气质清冷孤寒。 唐百衣看愣了,有点……有点眼熟啊。 “轰——” 大火再起!扑鼻的饭菜香味迎面而来,带着馋人的鲜香。 “你是?你是那个人?”唐百衣难以置信地走上前,看到年轻人棱角分明的侧颜,惊呆了。 “哗!” 一阵风起。 大门被风合上。 唐百衣倒抽一口冷气,“糟糕!没带钥匙!”连忙飞奔去门口。 但是,迟了…… 自己的家门,已经合上。完蛋,回不去了! 唐百衣绝望地抓了抓手里的快没电的手机,转头尴尬地苦笑,“不,不好意思……可以,借充电器一用吗?” 手机没电,没钥匙,简直是天要亡我啊! 疫情当头,小区都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还没回老家的开锁匠。 沐珩闲闲淡淡地端着刚出锅的几道硬菜,布满圆桌,解下围兜,很自然道,“来,先吃饭。” 唐百衣闻着一整桌子可以媲美大饭店的热菜,激动到热泪盈眶,险些把钥匙没带的事,撇在脑后。 圆桌前。 满满当当的一桌菜,一位狼吞虎咽筷子被挥舞成残影的女子,和一位面带宠溺,看着女子吃的年轻人。 “慢慢吃,咱们的日子,长着呢。” 沐珩勾唇,薄唇抿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既然穿越来了现代,就没有打算放手。 她,再怎么蹦跶,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番外六结束 第四百七十二章番外七前尘篇初入昆仑 整个仙界都知道,最近有两位新飞升的仙官尤为引人瞩目。 他们就是在仅仅四天时间内,就通过帝君双重思境考验的清河真君,和北冥妖君。 有传言称。 清河真君曾有个可笑的凡人名,叫唐百衣。听上去有穿百家衣很穷困的意思。 而北冥妖君,曾有个更接地气的凡间别称,沐珩。可没有一位仙官笑话他,只因为,他在仙山修炼时,可是大世界中负有盛名的妖修大能,银尘。 …… 前尘篇。 八百年前,昆仑山下,环绕着十二个小世界,七个中世界,和三个大世界。这些世界严谨地分割着华夏版图,边界鲜明。 这里,是修仙人的地盘。修真界依靠灵石来采补灵气,所以灵石同样也是这世界的货币单位。 昆仑山,临仙门。 唐百衣正穿着入门弟子的普通青衫,跟着一位带引人一同上山进入盘山殿。 她记得,今天正好是她第三千岁生日。也巧得很,同时,是她苏醒后的第一天。 她之前被杀到只剩一缕幽魂,孤零零地飘荡在鬼山巅,一度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或许是恶人命长,她,煅冶魔尊,活过来了! 唐百衣环顾群山峻岭,唇边勾起冷笑。 八大门派当初齐齐将自己诛杀的时候,不是猖狂的很么!既然她没有死,那么就休怪她恢复功力后,血债血偿! 魔尊的盛怒将烧遍各大,中,小世界。她要让所有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知道,妄图抢夺她神器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一千多年前。 煅冶魔尊一如既往地闭关打造器皿,谁知道有消息放出,说煅冶魔尊这回即将完成修真界第一件天器! 天器,凌驾于最稀有罕见的神器之上。传闻,谁能拿到天器,就能打通飞升仙道,一举飞升! 修真界,已经几千年没有人飞升了。无论是魔道还是仙道,所有修真者都焦急不耐,眼下只要有任何飞升的可能,所有门派的长老掌门都愿意一试。 天人五衰,修真者若是没有飞升,等待他们的只有衰老致死。 唐百衣揉了揉喉脖,总觉得当初那场毁灭自己肉身的大爆炸还历历在目。 幸好自己成为一缕幽魂游荡在鬼山巅的时候,寻到一棵正在经历雷劫的古树夺舍。 但现在好了,自己夺舍成功,却也成为了一棵树……真身是一棵树!这让自己怎么接受? “前方就是盘山殿,请。” 带引人施施然转身离开,广袖凌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唐百衣看着一身仙气的长老,忍不住啐一口,“斯文败类!” 若不是这些门派围攻,自己怎么会粉身碎骨到只剩一缕魂?也不知道被自己塞进唯一一个生门树洞的小狐狸怎么样了。煅冶魔尊曾经拿一只普通狐狸当眼珠子疼,这是全修仙界都知道的事。 如果小狐狸能侥幸活下来,现在已经过了一千多年,或许它已经……死了吧。一只普通狐狸,还没开灵智,怎么可能活得了这么长。 唐百衣心头一堵,叹了口气,慢慢顺着台阶走上盘山殿。 在盘山殿中,等待自己的应该是拜师仪式。毕竟,临仙门有句话,进门靠师带,内门靠钻研,外门靠研读。 大致意思是,内门弟子有师父疼爱,外门请自我放飞。 自己也不屑被圈为内门弟子。堂堂煅冶魔尊,还需要几个菜鸡修者带?自己当初随口一吹火,就能灭掉一个门派。 嗯,这牛吹得有点大。 盘山殿,气势恢宏,金碧辉煌。 唐百衣一进到盘山殿中,就感受到一股威压,令人胸口一滞,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夺舍了棵奄奄一息的树,本就是虚弱幽魂的自己,更加内息薄弱。现在身体还未筑基,一切修炼都得重头开始。就连一群菜鸡到掉渣的长老,都能对自己释放威势。 虎落平阳被犬欺。 唐百衣挺直腰杆,噙着不屑一顾的笑,慢悠悠地晃荡进盘山殿里,随意找了个蒲团往那一坐。 周遭一众同样等待拜师的新入山弟子,纷纷对唐百衣的悠然自得,吓到失语。 顿时,众新人对着唐百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很厉害么?” “不知道啊,进山门的时候没碰到她,估计她是踩着点混进来的。” “迟到的家伙还这么目中无人?她不知道临仙门五年才开一次山门招新人么。能够进来的人,哪个不是身怀本事的,就她牛的不用正眼看人!” 一众新人越说越气,纷纷翻着白眼,怎么看唐百衣都不顺眼。他们刚进来时,可是被众长老散发的浑厚威势压到脖子都抬不起来,大口大口趴在地上喘气,就差一路屁滚尿流地爬进来。 但她呢,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她真的有知觉么,不会是个瞎子或者是聋子吧。 很快,主事门人开始朗声宣读门规。 八百多条门规逐字逐句念下来,让所有新人都犯困到耷拉脖子,眼皮都差点黏上。 太……催眠了。 唐百衣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睛晶亮,明媚的眸底能映出几案上的烛光。 众新人纷纷唾道。 “装什么装,明明就困,困就睡!怎么就你这么能装逼!” “真的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灵根,居然能扛住这么催眠的门规。” “怕不是她精神,而是睁着眼睡着了吧!有人就是爱琢磨歪门邪道,就像那什么魔道的狂徒,什么符箓都能做出来。从黑市上买个睁眼符贴着睡觉,有什么难?” 唐百衣一听到“魔道的狂徒”眉头蹙起。 一群新人更是得意洋洋,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来提神醒脑。 “看看,她不乐意的吧,说明我说对了,就是贴了歪门邪道的符箓!” “啪——” 几案被重重的一拍,震得一群新人眼皮子一跳,烛火晃了两下熄灭。 唐百衣一个转身,丝毫不手软地狠狠向后扇去。 “轰——” 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掌掴,直接轰击向开喷魔道的门徒。门徒身子瞬间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飞出,重重摔落在地上,瘫软成泥。 唐百衣冷冷望着匍匐在地,脸颊高肿成包子的门徒,噙着笑,道,“掌门,长老们,有人无视门规。弟子看不过眼,出手教训。” 变故惊起。 众老神在在的长老陡然睁开眼,震惊地望来。居然有人在拜师仪式上生事,这可是千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事!临仙门可是中世界里顶尖的优秀门派,多少人挤破头也挤不进来,居然有人目中无人,当殿私斗? 第四百七十三章前尘篇嚣张跋扈 “你凭什么出手打人!”捂着高肿脸的门生,气到下颌带颤,嗓音都带着沙哑。 他可是燕南山燕家最得意的长子,素有天才的名声。他居然在没有防备下,被一个姑娘教训了!还是当众打脸,这让燕家威名往哪里放。 一众长老望了望高座上的空位,战战兢兢。 幸好掌门还没来,不然若是掌门看到这一幕,他们都得遭殃。 “荒唐!”一位长老威严地板起脸,怒斥道,“来人!将这女子逐出山门!” 顿时,整个盘山殿有人嬉笑,有人幸灾乐祸。 无一不是等着看唐百衣的好戏。 门口一高等门徒正要进来捉人,唐百衣站起身来,目光扫了众长老一圈。 被眼神扫到的长老纷纷背脊窜起一股凉意,倒抽冷气。 这普通女子,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气势? 唐百衣视线掠过长老团后,笑了笑,从容道。 “刚才门规就宣读过的要点,这位师兄就明目张胆的犯。若是要把我逐出山门,那我也没意见,只是,这个人!”手指一点,直接指向摔落在地,脸颊高肿的门徒,“他得一同被逐出山门!” 铿锵有力的话,让整个大殿安静无声。 被打飞的门生气到脸憋得通红,脸颊鼓起的包,更是紫红色一片。 “胡说!你凭什么说我触犯门规?我犯了哪一条,你倒是说说!” 唐百衣淡淡道,“第四百五十七条,临仙门忌大声喧哗,忌搬弄是非。第五百八十三条,临仙门忌讨论仙魔妖等,切勿引战。” “胡说!那门规念得那么快,你就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唐百衣对着众长老,和念诵门规的前辈拱了拱手,后退一步。 众长老面面相觑。 居然有新人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在只听了一遍的时候,就把门规内容和条目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可谓难得的很了。 奇才! 为首长老轻咳一声,凌厉地严肃道,“说的不错。” 本还想和唐百衣狡辩的新人,顿时脸上像是又被连扇几巴掌般气得青筋暴起。 “长老!我可是燕家的长子啊!燕寻与,我是单灵根!燕家同临仙门世代交好。可不能把我逐出山门啊!” 新人急得唾沫横飞。他一想到唐百衣这疯子居然宁可自己滚出山门,也要拉上他一起当个垫背,就觉得霉运当头,糟透了! 他不就是背后嚼了几句舌根么,这女人忍住不就是了。 忍一忍,又能怎么样?她还能少一块肉不成?哪里想到,她居然出手地那么果决狠辣,不给一点回旋余地。 新人惊恐地匍匐到长老席面前,苦苦哀求,凄凉惨绝。 然而,门规就是门规。 长老团惋惜地看着资质佳绝的新人,还是命人将他逐出宫殿。 顿时,一众余下的新人望着唐百衣气定神闲的背影,倒抽一口冷气。 居然有人,一上山就挑事,不顾念同门之谊将人赶出宫殿。这女人,是魔鬼么? “到你了。”为首长老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唐百衣,重重冷哼。 按照门规,私斗者,逐出山门! 唐百衣可是绝了。 非但是单方面私斗,还是当着整个临仙门长老团的面,将燕家最有希望继承衣钵的少年,揍了个鼻血横流。 唐百衣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要踏脚离开宫殿。 自己不过是为了寻个灵气充沛的山头修炼罢了,早日恢复到魔尊功力。这座山头不行,去别处山头也是一样,没有差别。 魔道,向来随心所欲,出手随心。自己看那个臭小子一脸败类模样地污蔑魔道,心中就是不爽! 不爽,就揍!天经地义。 突然,就在唐百衣迈步要跨出盘山殿门槛时,迎面刮来一阵出奇异常的劲风。 劲风霸道彪悍,将女子的墨发吹到张扬散起,发绳掉落。 “嗤。” 发带落下,唐百衣迎着狂风逆光而立,任由墨发四散飞起,张扬不羁。 众长老纷纷看愣了。 修仙者,大都以仙气缭绕为盛,很少见到如此桀骜不驯的门生。她就像是一个异类一般,瞩目亮眼。 一道残影夹裹着劲风掠过殿门,掠过殿门口的女子,一路飞上高高在上的宝座。 众长老震惊到齐齐匍匐跪地,埋头长呼。 “叩见掌门!” 临仙门掌门,很少露面,哪怕是长老团的人,每年都鲜有机会见到他。众人都习惯高座上的空位。掌门出现,必有大事!这是临仙门上下心照不宣的事。 众长老纷纷揣测。 莫非,掌门今日,突发奇想,准备收徒? 临仙门掌门自从创办临仙门五百年以来,从未收徒,这也是整个修真界的奇事。“眼光高,瞧不中罢了”很多人都这么传。 众长老埋头窃窃私语,不知今日哪个有才气天赋的幸运儿,会被掌门瞧中。 “还不快坐下!算你走运,回头再处分你。”念诵门规的前辈一把将抬步要走的唐百衣拉下,丢进蒲团里。 掌门难得出山,可不能出岔子。若是让掌门得知,有人敢在盘山殿寻衅滋事,那他们这些干活的人,也逃脱不了问责。这女子,等拜师礼结束后,再随便找个借口丢出山就是。 唐百衣被一股大力扯进蒲团,不爽地晃了晃脖子,拿眼去看高座上那迟来的掌门。 或许是自己夺舍成树后,视力不好,总觉得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像是被一团雾气笼罩,怎么都瞧不真切。 唐百衣很确定,这位掌门没有用任何法术遮掩外形,也没有笼罩结界,但自己为什么就是看不清呢。 肯定是视力变差了。 一道清冷的目光掠来。 唐百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谁在看自己,这眼神怪怪的,还挺寒冷。 很快,有前辈开始当众测灵根,以方便众长老挑选门生。 单灵根为上,双灵根次之,以至于三灵根或者四灵根五灵根那更是渣到没眼看。 单灵根修炼法术的速度,绝对碾压多灵根。 众新人纷纷望着唐百衣敢怒不敢言。 她一出手就惹了个天大的祸害,谁还敢顶着会被一同逐出山门的风险,来和她同归于尽? “严雅,单灵根,火系。” “庞伦,单灵根,水系。” “安大海,单灵根,风系。” …… 很快,众门生在被报出灵根和天赋后,就被各个长老收下,还有不少门生被两三个长老哄抢。别提脸上多有光彩。 一声嘹亮的朗声念出。 “唐百衣,双灵根,木系,火系。”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谁……这么渣? 第四百七十四章前尘篇她不记得了 这双灵根一念,唐百衣自己都懵了。 自己这身体……居然是,双灵根?太渣了吧! 很快,她想明白。原先自己是火系,因为夺舍了一棵古树,加了个木系也情有可原。 顿时,整个盘山殿哄堂大笑。 一些被众长老哄抢的天才少年,纷纷对着唐百衣嗤笑。 “不过是个双灵根的废柴,是怎么被选上山来的?你不会是给守山门人塞灵石了吧?” “看她的寒碜样,也不像是会有上品灵石的人,她连衣服都是不带法术的普通青衫!太落魄了吧!” “这年头,还有人穿凡间的普通衣服?是捡的么。捡也捡不到这么糟粕的啊,还带补丁!” 唐百衣低头看了看缝了个大大补丁的衣袖,也是有点无语。 这件衣服,是自己夺舍后,随处捡了个枯骨的外袍。鬼山曾是战场,马革裹尸无数,到处都有布衣。 自己过去本就常年窝在煅造炉边,熏个灰头土脸,再好的衣服也糟蹋了。 “双灵根的人,不会有长老要的,你就等着做外门弟子吧。听说,外门弟子可是放养,就是散养你明白吧!给你一本书你自己看去,生死由命!” 说完,众新人纷纷笑起来,带着无上的优越感。 他们还以为牛气哄哄的唐百衣有多厉害,原来是他们平时正眼都不会瞧的废物!双灵根的废柴。 然而,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 “哗——” 一枚漆黑的腰牌,从高高在上的宝座里掷出,径直落在唐百衣面前。 众新人:??? 众长老: ! ! ! 那可是掌门的腰牌!掌门居然把首徒腰牌,这样大大咧咧地投给了一个拥有双灵根的废物? 整个盘山殿,寂静一片。 落针可闻。 良久,才有人开始大口大口喘息,难以置信地怀疑人生。 唐百衣看着落在自己脚底的腰牌,也有点惊讶。 她抬起眼,仰视着高座上的白衣男子,只能看见模糊的一片光晕。 自己,是被掌门选中了么? 刚才还开口发难,要把唐百衣逐出师门的长老,立马脸色一变,开始喜笑颜开地恭维道。 “恭喜掌门喜收高徒!” 刹那间,大殿内所有惊呆到愣神的长老们,纷纷反应过来,齐齐匍匐跪地,齐声高呼。 “恭喜掌门,贺喜掌门!恭贺掌门喜收高徒!” 嘹亮的朗声阵阵回荡开来,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地面震颤,梁上飞屑落下。 一众新人纷纷错愕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可是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 他们能被几个长老争相抢来夺去,已经能得意到开怀,足够他们回去炫耀。但唐百衣呢?她居然一上来就被掌门看中!还被果断直接地投下内门徒弟的腰牌! 还是掌门首徒! 首徒啊! 门派地位不言而喻! 往后他们若是碰见唐百衣,怕是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叔”或是“师叔祖”。 这辈分,简直了! 顿时,众新人像是吃了屎一般,脸色差到能掐出翔来。 然而,更让他们坠落谷底的事发生了。 瞧中他们的长老纷纷递给他们一张极为普通的卷轴,上面写着:外室弟子。 外室弟子?! 众新人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就成了外门弟子了么?他们可是单灵根的天才!被众长老哄抢的奇才!居然被一朝贬为放养的外门弟子。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长老前辈,不,师父,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声此起彼伏。 整个盘山殿里,充斥着悲凉不服气的哭嚎,闻者心惊。 另一边,唐百衣只觉得迎面又掠来一阵劲风。 一袭白衣身影,广袖凌风,晃过一道残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个男人,挺高啊。 这是唐百衣的第一印象。 自己好像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 “掌门。”唐百衣乖乖巧巧地拜下去,顺从的像是个好徒弟。 面前人什么话都没说。 但很奇怪,唐百衣下意识就是觉得,他有点不悦。好像这情绪能被自己感知到一般。自己明明和他是头一回见面,之前也没交集啊。 “师父。”唐百衣改了口,乖乖的仰起眼,笑眯起来,把首徒腰牌扣在镶有补丁的腰间。 众新人原本刚换过来的气,在一见到唐百衣这般信手拈来的喊掌门“师父”的时候,更是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被气的! 瞧瞧,瞧瞧,她喊得多亲热啊!还那么乖乖女! 她刚才可是当着整个大殿人的面,撸起袖子揍人啊!装的,她就是装的…… 唐百衣在众人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眼神里,仰头笑得更欢畅了。 “师尊!”又是一声甜腻亲热的喊。 别人越是不爽,自己偏偏就要喊,他们气他们的,自己喊自己的。 这回,别说众新人气到背过气去,就连长老团都大跌眼镜。 这之前还盛气凌人的嚣张女子,居然这么乖顺?像个好徒弟。 一声低沉暗哑的应声。 “嗯。” 掌门一拂白衣,广袖灌风,一把揽过唐百衣,乘风远去,飘然离开大殿。 来者无形,掠者无声。 殿内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长老和惊呆的门生。 什么情况? 清冷孤寒的掌门居然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把那女子带走了?这收徒,也太利索了吧! 若不是他们亲眼见到,决计不会相信这么诡谲的事。 殿内,一声哀嚎。 “师父!求您把我列进内门弟子啊!求您了师父!” “胡闹!” 顿时,众新人更是对唐百衣又嫉妒,又无可奈何。 谁能告诉他们,临仙门为什么那么事出反常?好端端的单灵根被收作外门弟子,而双灵根的废渣却被掌门相中收作内门首徒? 苍天,还有理吗? 另一边。 被直接带上山巅广陵峰楼阁的唐百衣,也一脸懵。 这掌门距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可算是看清了他。 他长得真是……绝色! 自己算得上见多识广,阅历无数。但放眼整个修真界,正道也好,魔道也好,都很难找出一个这么风姿卓绝,绝色惊艳的男子来。 “师尊。”唐百衣扬起脸,一脸无辜纯良,甜甜道,“师尊您叫什么呀。” 一袭白衣的掌门一边揽住怀中女子掠上山巅,一边垂头望着乖巧到小鹿般的唐百衣,淡淡道。 “银尘。” 唐百衣瞳孔倏地紧缩。 银尘……这名字………… 白衣掌门眸底一沉,深如幽谭。他眼中带着怀念和哀思,蹙起的眉间萦绕着环绕不去的悲伤。 唐百衣细细想了想,突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活像一朵没心没肺的向日葵,“师尊!这名字,真是好听!” 银尘身体一僵,勾起苦笑。 她的记性……依旧不好。 第四百七十五章前尘篇琉璃般的眼底 就在两人快接近山巅楼阁时,一道快如魅电的白影,掠出一道残影闪过。 “小狐狸!”唐百衣蓦地惊呼,一个挣扎落地,拔腿就追。 银尘在听见“小狐狸”时,眼底一亮,下意识地环箍进怀中的女子。 然而,此刻,怀中空空如也。 唐百衣跑远了。 昆仑山玉琼山巅。 一道瀑布倾斜流下,哗哗地溅起大片晶莹水滴,像是银河落九天 一只晃着长尾巴的白狐,灵动地跳跃在瀑布溪涧,身后跟着手舞足蹈的唐百衣。 不是唐百衣故意跑得颠簸,而是溪石太滑。 自己夺舍后,虽然精神力和魂魄是自己原有的,但这具身体基础实在是差的可以。几乎与凡人无异。 “小狐狸,别跑。你不记得我了?”唐百衣扯开嗓子一把指着跳了一大步的小狐狸,骂骂咧咧,“亏得我好吃好喝供着你。这一千年你没成精不说,居然还没化形。你说你这灵智开了和没开有什么区别!” 白狐动了动耳朵,不屑地转身露出尻尾。 顿时唐百衣“嘶”一口气,就被激怒。 这动作,赤裸裸的侮辱啊!自家狐狸果然还是个暴戾脾性,丝毫没变。 唐百衣环顾四周,才发现瀑布边的楼宇赫然挂着“掌门殿”三个红里透金的大字。 啧啧。 自家狐狸厉害了。 这千年来,可算是找到好人家铲屎官了。 居然能寻到临仙门的掌门家里,难怪小狐狸能活到这么久。临仙门位于灵气鼎盛的山脉,物产灵石丰富到令人咂舌。有这么多灵气堆积,哪怕是个平凡虫子,都能感悟到一丝灵智的味道。 “乖,好久不见,过来,给我瞧瞧。”唐百衣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就不信自己能养出一只白眼狼。 不过,不管怎么说,千年后,能看见小狐狸好端端地活蹦乱跳,自己心里已经很是宽慰。毕竟,它可是自己曾经当作眼珠子疼爱的狐狸啊。 修真界有修真者同灵兽缔结魂契的说法。凡是灵兽被捉住与人签下魂契,那么修为便不能再精进,只能沦为随身战斗灵兽。地位同那炉鼎别无二致。 几千年来,妖修的修炼环境日益恶化。凡是能化形的妖修都被捉了个差不多。各方大能,宗师,都以能随身携带一只化形契约灵兽为荣光。 更有门派的掌门不惜散尽收集的毕生灵石,来求得化形妖修的线索。 妖修,签一只,少一只。就连魂契妖修的后裔,也只能跟主人血脉后裔签订魂契。这卖身,可谓是世世代代无穷尽。 妖修,罕见又珍贵。 在这样的情势下,当年煅冶魔尊仍旧不顾及各种风言风语,好好养着那只平凡白狐,就连魂契都不舍得与它签立。 有人问煅冶魔尊为什么。 她说:魂契要抽眉心血,小狐狸会疼。 顿时修真界都盛传一句话,煅冶魔尊是爱狐如命。为此有不少千里迢迢来求煅冶魔尊打造神器的修士,都会携带上一只珍贵的狐族,来献宝。 然而,煅冶魔尊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些被献上的狐族,无一例外,被白狐狸几爪子龇牙咧嘴地赶出魔宫,再也不敢踏足进来。 白狐狸,嫉妒心挺强的,占有欲也不小。 “小狐狸,看!这是什么!”唐百衣倏地从兜里很宝贝似的掏出一个事物,谄媚地在白狐狸面前晃了晃。 白狐冷冷又不屑地扭着头,嘲讽似的晃了晃毛茸茸的长尾巴。 “这可是人间的火腿肠!你以前最馋的。不喜欢么。”唐百衣差点把“这是捡到的”一句话吐出来。要知道小狐狸最是洁癖,它绝对不会吃捡到的东西。 白狐探爪捋了捋额头上的一撮呆毛,干脆不屑一顾的扭着屁股离开。 它才不要吃人间的火腿肠呢,看起来就很难吃! 唐百衣隔着一大块溪石,望着轻盈跳进掌门殿的白狐,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行! 你对我爱答不理,你这只白眼狼! 既然你这么绝情绝义,那就休怪我无情! 我只能…… 再去找新鲜肉试试你爱不爱吃。 唐百衣耸拉着耳朵,努力做好一只舔狗应该做的事。 堂堂煅冶魔尊,向来是狐狸奴,还是那唯一一只狐狸的奴才。 很快,唐百衣顺着瀑布往上走,采集了不少蘑菇木耳,还无情地扯下一只野山雉的脑袋。 “小狐狸也勉强能吃几口山鸡。炭烤鸡翅,孜然鸡腿,它应该会喜欢。” 唐百衣忍着肚子里咕咕叫的饥饿,大步翻进掌门殿里,同白狐狸跃进了同一扇窗户。 “小狐狸,这是你床么,你在午睡啊。”唐百衣看了看床榻上蜷缩的一大块白毛,很自然地借着阳光开始处理山鸡。 火系法术炭烤火鸡。 自己如今法术几乎只有筑基前期。但在丰盛的灵山灵气滋养下,每分每秒甚至连呼吸都在提升修为。现在已经可以运用掌中火了。 “嘶拉!” 一股浓烈鲜香的烤鸡味。 唐百衣切开鸡肚子,往里面塞入刚采来的新鲜蘑菇和木耳。顿时香味四溢,鸡肉滴下的油,混杂在蘑菇和木耳上,更增添别样的香味。 “嗤!” 鸡翅被整个扯下,鸡油滴落,溅起一片鲜香。 “小狐狸,来尝一尝。”唐百衣献宝似的拿着鸡翅凑近床上那白花花的一团,笑眼眯眯。 自家小狐狸,好像……变大了点? 顺滑的毛泛着银色光泽,狭长的眼眸慵懒地眯着,两只狐狸耳朵晃了晃,倏地白狐狸抬起脸来。 狭长的眼眸睁开的瞬间,眸底流转着千万星光,如同琉璃般灼灼发亮。 唐百衣愣住了。 真好看。 这真的是自家小狐狸么。自家小狐狸长大了,变漂亮了。 就在唐百衣发愣的时候,白狐眯眸看了看她手中流油的鸡翅,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吞下。 干脆利落,又从容不迫。 唐百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好像和之前溪涧边气质都有点变化的白狐,想了想,“小狐狸,还要?” 第四百七十六章前尘篇给你捂捂热 白狐眯眸,转脸看了看窗边。 窗边的烤鸡还泛着香油。 唐百衣狐疑地走到窗户边,却听见身后有异常的动静。 就好像,有东西在挣扎一般。 “倏。” 唐白衣一个回头,然而床榻上,高冷优雅的白狐眯着狭长的眉眼望来,好像什么声响都没有。 奇怪了。 刚才明明听到有动静。 很快,唐百衣还是沦陷在欣赏自家狐狸啃烤全鸡的吃相中。 不愧是小狐狸,吃相就是好看。 看小狐狸吃东西,一直是一种享受。怎么能有狐狸把吃骨头都吃出一种满汉全席的感觉来。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捉鸡。” 唐百衣手托着腮,满心欢喜地凝望着吃完鸡嘴边连油都不沾的白狐,笑开怀,活像一个操心的老妈子。 白狐高冷又优雅地转头对着窗外。 “行嘞!得令!我这就去捉!”唐百衣一个猛子跳出窗外,欢脱地就和热情的无节操舔狗一样。 狐狸主子喜欢的,就是好的!就算是那天上的星星,自己都得给它摘来!这就是舔狗铲屎官的爱好! 就在唐百衣跳出窗外离开后。 白狐身子底下哀嚎声不断,惨绝人寰。 很快,一只稍微小一点的白狐,耸拉着额头的呆毛,慢吞吞地爬了出来。耳朵吓成飞机耳。 小白狐倏地化形成一位俊朗偏偏的美少年。 他苦着脸,欲哭无泪地哀求。 “掌门,这不是门生的错啊!明明是那女的眼神不好!” 白狐狭长的眉眼一沉,眸底幽暗。 美少年吓得噤若寒蝉,连连匍匐跪地,哭喊,“掌门,门生再也不敢乱跑了。这是师父托门生给掌门带的东西,还请掌门收下。” 美少年将事物恭恭敬敬地放在床榻边,连忙转成一股疾风,头也不回地翻窗溜走。在跨过窗棂的时候,他慌不择路,后脚绊了个狗啃泥,一路跌滑出去。 然而,就在美少年摔了个倒栽葱,整个身体插进泥地里,痛到化成狐狸原形时,唐百衣抱着另一只鸡回来了。 唐百衣手里的野鸡,“咕咕咕咕!!!!!”(害怕得要死!) 白狐少年惊恐地抬起狐狸眼,“吱吱吱吱!”(一样害怕得要死!) “小狐狸?你出来了?正好,咱们在院子里烤鸡算了,边烤还能边喂你现成的。”唐百衣自顾自地一把将小白狐抱进怀中,温柔地捋了捋小白狐脖颈里炸开的毛发。 “怎么?小狐狸,你哆嗦什么?”唐百衣看了看小白狐兀自发抖的后腿,疯狂打颤。 小白狐少年:我能不害怕么!掌门就在窗户里看着啊!我也是惜命的啊!咱狐狸族还指望着我继承香火呢。 唐百衣困惑地慢慢解开衣衫,将小白狐打颤的后腿整个捂在怀中,烘暖,“是不是冷啊。我记得你不畏寒啊。” 顿时,小白狐哀嚎一声,惊恐地整个眼皮一翻,疯狂求生般蹬着后腿,扒拉着前爪。 他要活命!他不要被掌门弄死!夭寿啊!这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能不能别把他塞进衣服里!那衣服里可是……可是少儿不宜的啊! 屋内,两道阴沉寒冽的目光,射出。 顿时小白狐扭头看了看屋里,挣扎地更猛了,眼珠都差点吓到掉出来。 唐百衣更是将小白狐捂得死死的,半哄半威胁道,“听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你是我的狐狸,就只能乖乖跟在我身边。不许肖想别人!就算是掌门殿里的掌门也不行。乖乖张嘴吃烤鸡!” 很快,一只香烤出炉的鲜香野鸡滋啦啦地冒着热油。 小白狐已经完全放弃挣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唐百衣揉圆搓扁。 “乖,张嘴,啊。” 一口鸡腿塞进他嘴里。 小白狐耸拉着耳朵,任命般的嚼巴。 “小狐狸,好吃么,再来一口,啊。” 小白狐:啊。 什么破鸡肉,他可是修真妖修,早就辟谷不吃饭了!吃东西的都是那些不入流的凡间动物,何况,不加盐不加调料的烤鸡,有什么好吃的。 “小狐狸,你怎么冻到眼睛都发直了?来来,钻进来点,我再给你捂捂。” 衣衫又扯开了些,小白狐大半个身体都陷进那柔软丰腴的胸前。 顿时,他整个人如遭雷轰! 这手感!这软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令他绝望的是,屋内那如影随形般的冰冷目光,如同魔王般直直盯住他,令他头皮炸开,浑身起鸡皮疙瘩。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小白狐终于,抵抗不了恐惧,两眼一翻,两脚一蹬,舌头耷拉下。 昏死过去。 “小狐狸!你怎么了?怎么吃了鸡还中毒了呢!!!!小狐狸!!!” 整个掌门楼阁的瀑布溪涧里,回荡缭绕着唐百衣紧张惊恐的呼喊声。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唐百衣掐着晕死过去的小白狐狠命地摇,“小狐狸!睁开眼看一看啊!不至于食物中毒吧!” 身后逼近的脚步声就在耳边。 唐百衣下意识扭头一看,连忙扬起乖顺的笑脸,声音磕巴,“师,师尊?你好呀师尊。” 讨好的笑容,僵硬的问候。 银尘从容不迫地一把攥起小白狐的后腿,毫不怜惜地往空中一抛。 “哗——”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凌空。 小白狐在摔落进溪水的瞬间,一个猛子跳起来,忙不迭地转身就跑了。和逃命似的。 “小狐狸!”唐百衣刹那间有种想要掐死师尊的冲动。 那可是自己当做眼珠子疼的狐狸,他居然就这样……就这样……一丢? 奈何,如今的自己,技不如人,连筑基期中期都不到的修为,怎么和化神期大佬叫板。 唐百衣扭头,狠狠按压住想要一把将银尘撕扯殆尽的冲动,勉强扯出一个冷笑,“师尊好兴致,还在楼阁周围养狐狸。这是……您的狐狸?” 银尘冷冷望着小白狐消失的方向,没有作答。 唐百衣见到师尊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有实力的大佬通常都爱不动嘴皮子装逼,显得很高深莫测的模样。 先前自己检查过,小狐狸并没有被人签下魂契。说起来,自己还得感谢师尊,要不是他,小狐狸也不可能被保护地这么好。不过师尊没有订下魂契,说不定也是没瞧中小狐狸。 毕竟,自己的白狐,还不会化形呢。还需要再修炼几百年。 第四百七十七章前尘篇他伤得极重 就在唐百衣准备告退的时候,面前突然压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好闻的皂荚清香。 “师尊,你,你做什么?” 一道结实紧致的胸膛压下,男子俯身前倾,散落的墨发撩在耳畔,有点麻痒。 “师尊?”唐百衣极力后仰,后退一步。 这么近的距离,让人非常不舒服,毕竟自己和银尘还是初见的陌生人。 银尘这家伙亏他还是大门派的掌门呢。 斯文败类! 居然光天化日想要调戏自己?衣冠禽兽! 唐百衣内心无比鄙视面前的男子,仰起头,冷冷望着那清冷的眉眼,将腰杆子一挺,把身体抬得更直些。 自己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可不怕你。这种师徒禁忌恋,自己听得还少么?堂而皇之勾引徒弟,真是不要脸。 沉哑的嗓音萦绕着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撩起一阵酥痒,带着一丝怪异。 “你的扣子。” 在言语的提示下,唐百衣看见银尘身后,有一些山顶的岗哨门人来来往往穿行,而银尘用身体正好把自己挡住。 她一低头。 乖乖! 衣衫大敞……就连扣子都不知道飞了几颗。 估计是之前小白狐挣扎地太过猛烈,崩飞的。 若是师尊没有挡在自己面前,那自己等同于对着一群岗哨门人……袒胸露背。 想想就……绝了。 “抱歉抱歉。”唐百衣惊得一下子把衣衫提上来捂住。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补丁破烂衣服的牢固程度。 “嘶拉——” 一声刺耳的扯裂声,回荡开来。 顿时,唐百衣傻眼了。 银尘也瞳孔骤缩,愣住。 他耳垂瞬间泛出粉红,一路红到耳根。 这下好了,这衣服,完完全全……不能用了。 “师尊,失礼了。”唐百衣脑中完全被跳脱出的身体惊呆,嗡嗡直响。这场景,想想就刺激啊。两人站贴得这么近,这春光简直了。 唐百衣胡乱扯着面前银尘的法袍,将他整个上身剥了个干净,连忙用绝品男子法袍将身体裹住,才安下心来。 总算……遮住了。 自己再也不乱捡衣服穿,免费的果然没好货。 又是一行岗哨门人路过。 一群站岗人望着两人的方向,面色古怪,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什么情况?那人是掌门么?怎么……没穿衣服?” “不可能吧,掌门怎么可能没穿衣服?” “不对呀,你看掌门面前的女子,好像很不愿意很勉强的样子。” 突然,众门人齐齐惊呆,震惊到失语。 他们的掌门莫非是在……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绝对不可能! 银尘清冷的眉眼,孤寒冷冽,唯有俯视面前女子时,带着一丝别样的温柔和耐心。 “师尊,冷不冷。”有点娇糯的女音。 银尘沉声,淡淡道,“无妨。” 唐百衣尴尬地指了指地上剩下的半只鸡架子,道,“师尊,还要不要?” 低沉的嗓音带着薄薄暗哑,“要。” “行,那师尊吃慢点。” 不远处的一行门人,蓦地眼珠子都差点吓到掉出眼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居然还问“要不要”,那他们清冷绝尘的仙君掌门,一定是要过了?那可是宛如天神一般的掌门啊!是临仙门的飞升希望!整个孤玄中世界的希望! 众门人大惊失色中,唐百衣跟着袒露上半身的银尘,捡起鸡架子,慢悠悠走进掌门楼阁。 这场景,引发众人无限遐想。 很快,整个临仙门上下,开始传出风言风语。 新入室的内门弟子唐百衣,堂而皇之挑逗勾引掌门师尊,好不要脸! 整个临仙门的女弟子都震怒了! 临仙门中,她们公认有三大帅气哥哥。 分别是,大长老的首徒大弟子凤仙,二长老的二弟子鹿鸣,然而,最被众人放在心里倾慕的,还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掌门。 三年前有一场新人比拼,临仙门盛传,能够获得新秀魁首的人,有希望被掌门收入门下。 顿时,临仙门上下女弟子都轰动,所有人争相参加。 那一战,打得可谓是如火如荼,甚至死了好几个女弟子。 然而,掌门只是堪堪露了个面,说了几句夸赞之词,就拂袖离开。 那场新秀比拼的魁首,是一名外门弟子,林素素。 林素素大有来头,是凡间一位帝王捧在手心里宠的嫡公主。国家派她来临仙门镀个金,交流学习一年,就要回国继承大统。然而,林素素也是个执着的人,她等了一年又等了两年,非要等到掌门收她为徒不可,哪怕是掌门名下的外门弟子,她也认了。 然而,三年过去,她都到了及笄之年,却还是只见了掌门一面罢了。 只是,那一面,那沉哑清冷的话语,让她一见倾心,从此眼中梦中脑海中,都是银尘不染烟火的孤寒身影。 只有那样卓绝出色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她是要继承大统的天之娇女,自然要选个无上夫君。 这事,若是被唐百衣知道,肯定会嗤笑。 没有自知之明的凡人,还想和修真人耗时间?修仙者能活上百上千年,但凡人可以么? 这一日,唐百衣同往常一样,准备走下玉山峰,离开掌门楼阁,去山林里找寻食材。 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闭关的银尘。他好像也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连什么秘籍,什么卷轴都没有丢给自己一卷。 呸,什么师尊啊,果真是放养。 教出了成绩,就是他的功劳,没有出成绩,就是自己天赋不好。这不是修仙正派推脱的常用词么。 然而,唐百衣在途径银尘闭关修炼的宫殿时,却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一下,又一下,强忍压抑的声音,从牙关里泄出。 唐百衣困惑不解。 师尊在人前看起来非常正常,莫非,他受了极重的伤? 能让一代掌门不断闭关,来运功压抑的伤势,定然大有来头。 唐百衣停驻在殿门前,抬手犹豫了一下。 掌门受伤,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是魔道,同正派修仙门派格格不入。自己不过是借人家山脉吸收灵气修行罢了。这点闲事,自己不用管。 唐百衣只犹豫了片刻,就转身离开。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冷酷无情。 第四百七十八章前尘篇劫云来了 唐百衣下了掌门殿所在的玉山峰后,在临仙门广殿云集的盘山殿边,看到了古怪的一幕。 盘山殿旁边,有一处深山老林。 里面透出各种动物的鸣叫声。 一会儿露出一根黑白毛色相间的尾巴,一会儿低空掠过一只火红长尾雀,一会儿还有出离愤怒的豹吟虎啸。 唐百衣怔住。 这些妖兽,是开了灵智的妖修,居然潜伏在临仙门里? 而且,相处从容,看起来和睦又融洽,好像认识了很久一般。 要知道,大,中,小世界里,多少修士,宗师都在寻找妖修的踪迹。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自己平时走在临仙门内,也没见到有门徒随身携带魂契灵兽。那么这些妖修又是哪儿来的? 唐百衣狐疑地揉了揉下巴,慢慢走向那片密林。 “嗤啦——” 就在她踏进林子的一刹那,面前传来几声热乎的喊声。 “师妹,好久不见啊,又下峰来找吃的?去琼浆殿转一圈看看,里面有每日给普通门徒的供给食物。” 一众身穿内门弟子服的前辈们,步履款款从山林里走出来,友好地打着招呼。 唐百衣想了想,道,“各种师兄师姐,刚才可有听到山林里传来动物叫声?” “没有啊。” “什么动物叫声?我们刚才一直在这,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师妹听错了吧,估计是饿得头晕眼花,赶紧去吃点东西垫垫。辟谷丸虽然好,但新入门弟子还是不容易适应。” 唐百衣看着一群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山林内,好像是没有叫声了。这些人在隐瞒什么?总不见得,是自己这昔日的魔尊,耳背听错了吧。 唐百衣一想到辟谷丸,就不屑一顾。 那都是沽名钓誉的修真正派爱吃的东西。魔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忌口。要那么虚伪做什么,自己是凡人出身,就是喜欢吃美食。哪怕当年自己突破了化神期,挤入大乘期修士的行业,也依旧爱胡吃海喝。 七情六欲,魔修不忌讳,活得诚实嘛。 看上谁了,抓来当作炉鼎练了就是。什么贞操名节,不存在的,怎么爽怎么来。 然而,煅冶魔尊从来没有抓过炉鼎,就连男色都没碰过。常人都说她是个炼器痴人,天天围着煅造炉,烟熏火燎的,哪里有心思出去抓炉鼎。 但事实只有煅冶魔尊自己知道,或许,她那白狐也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唐百衣走进琼浆殿,看了看临仙门的伙食,还真是不赖! 各色硬菜应有尽有! 不愧是同凡间各国帝王家有友好合作的修仙大派,厨子请的就是好。 突然,迎面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女音,“大师姐?想不到大师姐居然也会来这小地方填肚子?” 迎面扑面而来一股极为芬芳的灵气香味。 唐百衣顿时脑中嗡嗡作响,警铃大作。 原本自己就是冲着临仙门位于灵气极为丰盛的灵脉才前来修行。但是实际的山脉灵气比自己设想的更多。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是,坏就坏在,面前这女子,身上携带灵气法器! 唐百衣顿时脑中昏涨,居然有股醉酒感。俗称……灵气太丰盛,醉了灵气。 眉心突然一松。 唐百衣大呼不好! 这熟悉的感觉是……劫云要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夺舍后才多少天,居然腹内有股隐隐松动感,这摇晃的猛烈异感是,金丹? “轰隆隆隆隆——” 头顶瞬间飘来阵阵劫云,乌云压天,闷得整个山头喘不过气来。 阴阳怪气的女子,正是来自凡间的帝王之女,林素素。 “轰轰轰轰轰轰!” 顷刻间,整个山头遍布雷光。 林素素惊呆了。 她一介凡人哪里见过这番盛况。 “你,你是,你是魔女?”顿时,妖魔鬼怪的形象跃在林素素脑中。 唐百衣死死咬住嘴唇,飞身奔到广场中央。若是雷劫遍山,必然会波及到临仙门。 然而广场中央全是门人! “百年一届的炼器赛,想不到居然选在咱们临仙门啊。真是有幸!咱们肯定能亲眼目睹各方炼器大能。” “是啊,也不知道这回掌门会不会来,咱们提前三天布置,时间是绰绰有余。” 唐百衣一听大骇。 自己这渡劫,也不知成功还是失败。常言道十劫九死,何况自己如今什么傍身的法器和法宝都没有。 光杆司令啊! “这天上怎么要下暴雨了?是咋回事儿啊?不会是劫云吧。” “咱们临仙门最近有哪位长老要渡劫?这劫云看起来稀薄也不像是德高望重的长老的劫云。说不定是哪位师门师兄?” 唐百衣连忙顺着山路,一路溜进后山方向。尽量跑得越远越好。 自己劫期未明朗,还不知这漫天劫云是汇集三天,还是一个月再劈下。 然而,不等唐百衣跑出一个山头,雷劫云并没有给人太多的反应时间。 “轰轰轰轰轰!” 第一道劫云劈下的时候,唐百衣正被盘踞的大树根绊了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面前隐约看到一个黑衣少年。 不会那么悲惨吧。居然血渎魔皇也来了?自己的宝贝徒弟血渎,可真是长出息的很了。当年把自己炼制天器的消息透露给八大门派不说,还抢了自己的所有洞府。鸠占鹊巢。 黑压压的劫云,被凌厉骇人的劫雷劈到一道耀眼的金光。 “哗——” 唐百衣被毫无预兆地劈了个外焦里嫩。 头顶险些被劈开。身上顿时皮无好肉。整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万分。 “师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黑衣少年笑得乖巧,却令人不寒而栗。 唐百衣艰难地口中喷出一口血,笑了笑,“不会是魔皇,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接近渡劫的修士,就不怕引来你自身的雷劫?” 漫天黑压压的劫云,果然又蒙上一层。 黑色带金,显然是高等级的劫云。 双雷劫汇至,乌云变色,苍天颤栗,万鬼齐哭! 很快,第二道雷劫已然汇聚成型! 黑衣少年歪了歪头,明媚一笑,活脱一个乖巧好孩子,“师父,真是不巧呢。不过说的没错,徒弟一感知到师父的气息就眼巴巴赶来,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时机。” 说完,残影一掠,少年消失在原地。 唐百衣愤恨地咬牙切齿,冷冷望着头顶聚集了双层的黑色劫云! 这徒弟,就是个白眼狼!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他坑死了自己,居然等自己夺舍后,又来坑自己第二遍! 双层劫云,谁能过得去? 就问,还有谁? 滔天的雷劫威势,磅礴呼啸袭来,天地变色,惊恐骇怖! 唐百衣果决地一咬手指,用血在原地飞速画了个简易阵法,盘坐在内。 上古发咒频频被施展出。 然而,奈何自己灵气不够,修为不够,法力不够。就算有咒阵,没有法宝和修为,都难以抵御一二。 太玄中世界的异相,轰动了周围几个大世界。 顷刻间,所有门派的长老弟子们,纷纷祭出璇玑镜来窥视一二,看看是何方大能在太玄中世界渡劫进阶。 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有一层模糊的结界。 “临仙门被结界笼罩?” “什么结界,连璇玑镜都突破不了?” “轰隆隆隆隆隆!” 第二道雷劫劈下的时候,唐百衣浑身浴血,遍体没有一寸好肉。头顶滋滋冒着焦烟。 她知道,这回,撑不过去。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三道! 第四道! 第五道! 一众临仙门弟子纷纷望着后山的方向惊呆。 什么情况? 这劫云居然在顷刻间汇集完成,顷刻间劈下,而且一连汇集了两股劫云?双重升阶劫云? 这得有多深厚的修为潜力才能承受下? 更有弟子摇摇头,叹道,“可惜了。过不去的。” 世上从未有人可以度过双层劫云,就算是飞升大能也不例外。 十劫九死,一连突破两层劫云,那是……必死的结局! 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 所有弟子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雷劫威压逼得透不过气来。他们生怕离得太近引来自己的劫云,只能纷纷祭出法器远走遁行。 临仙门周围几个山头站满了围观渡劫的修士,所有人纷纷试图祭出法器来窥探一二。 第九道!第十道!……第十八道! 众人纷纷倒抽冷气,望着拨云见日的晴天,摇头道。 “你们临仙门都被轰没了。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另外找个山头吧。” 外门派的修士说的没错。 几名临仙门的门人,心拔凉拔凉。 原本以灵脉闻名的临仙山,此刻荒芜到黑压压一片。半点灵力气息都没有。 这双重雷劫一劈就是三天。足足十八道! 十八道! 一般雷劫最多九道,已经非常人能承受。十八道雷劫,那是天要亡人啊! 所有人纷纷探长脖子,远远眺望临仙山,试着看出点门道来,想要找到那焦黑的尸体。 不,或许,那倒霉蛋早就被劈到尸骨无存,连骨渣渣都没有。 “擦咔!” 突然,一道异响远远传来。 众人惊诧间,纷纷看清了劫云散开的方向。 一名白衣仙人,广袖凌风,傲然高举残雷,用身体挡住精神还算不错的女子。 白衣男子面容清冷孤傲,从容不迫地碾碎散雷,如同碾压飞屑一般自如。 整个人群,寂静无声。 落针可闻。 良久,才有临仙门弟子难以置信地悄悄道。 “是,是掌门么。” 随后,声音变得高亢兴奋起来。 “是掌门!掌门徒手捏雷!掌门挡住了雷劫!” 顿时,山头一片哗然,喧嚣异常。 唐百衣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位面容冷冽淡漠的男子。 银尘。 “师尊?” “嗯。” 银尘眸底清冷幽深,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 大抵是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眸底的光晕如同深秋的晚霜,染尽风华。 第四百七十九章前尘篇临仙门的劫难 劫云散开,已然是三天后。 临仙门已经被劫云破坏了个精光,原本连绵的山脉此刻已经沦为山谷。 惨绝人寰。 但山脚下来参加炼器大赛的修士已经齐聚一堂。 他们早就来了。 只为了来观摩这场旷古绝世的劫云,能够远远的感应劫云的力量,呼应那股玄之又玄的感召。对他们下回渡劫有切实的好处。 一位潇洒贵公子般的温和男子,轻摇折扇,笑眼眯眯。 他身后跟着一位活泼俏皮的小女孩,看起来,活脱像是兄妹两人。 也或者是,师兄妹。 “师兄,这回炼器赛,还能参加么?”小女孩花田仰起脸蛋,有点不安。 青年名叫孟真痕,他笑得人畜无害,“该来的,自然而来的。” “师兄,什么意思啊。” 花田不明白,今日,是临仙门的死期。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其实,和临仙门的门人,是一路人。 孟真痕轻摇折扇,指着已经被一窝蜂修士哄入的临仙山门,慢慢道,“花田,你看,那些是什么人。” 花田顺着孟真痕的手指看去,登时惊呆了! “那些是!那些人是!” 整个临仙门山脚下,全是妖修! 密密麻麻的妖植妖兽,汇聚一堂!和她,是同类! “师兄!你是来,救他们的?想不到这修真界居然还有其他妖植。咱们桃花源肯定得收下他们啊。” 临仙门山脚下。 数以千百计的妖修共同抵御在临仙门结界后方。 闪亮亮的结界,布满灵气机关。 然而,原本固若金汤的结界,由于群山灵脉被毁,灵气被渡劫的唐百衣吸收一空。所以,现在的临仙门结界,如同虚设。 山脚下,密密麻麻的门派汇集在一起,眼眶赤红贪婪地死死盯住结界后一个个化成原形的妖修。 一位宗师手持魔道铃铛,哈哈大笑,“果然,果然!这是能让灵兽显形的铃铛。不愧是血渎魔皇的大礼!有时候,魔皇的消息倒是更为灵通!” 临仙门人大惊,愤愤道,“不知廉耻!居然和魔修合作?你们都没有正派修士的操守了么?同流合污,成何体统!” 宗师仰头笑得直不起腰来,“妖魔鬼怪,才是乌烟瘴气!如今,我等不过是假借魔道之手,除了你们这些妖修!” 一道道束缚妖修的捆锁法器祭出,顿时隔着脆弱不堪的结界,也能让负隅顽抗的妖修们叫苦不迭。 与此同时。 临仙门内,外门弟子纷纷陷入震惊!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根骨奇佳也入不了内门。原来临仙门就是一个妖修地盘!只有妖修,才能进入内室弟子。而他们,就算是打破头,也踩不到内门的一星半点门槛。 一名阴阳怪气的女子,扯着嗓音冷冷喊道。 “来人!魔女带头渡劫,倒是扯出临仙门的猫腻来。咱们定然要合力,一举击垮临仙门,还修真界一个干净!” 顿时,临仙门内部哄乱再起。 拼死抵抗在结界后的妖修们更是苦不堪言。 前有残暴敌人,后有内部哄乱,他们怎么扛得住? 结界外,来自各个世界的修士越聚越多。 他们贪婪又急迫地死死盯住结界后一个个大妖修,眼中全是占有欲! 这么多化形妖修!这么多高阶灵兽!居然还有金丹期和元婴期的妖修! 大发,大发了!他们要赚疯了!这可是千百年都求不得的大机缘,大好处啊! 原本踏破铁鞋也找不到的化形妖修,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个孔雀我要了。不不,那个老虎我也要了。” “放屁!滚滚滚,那只老虎是我的!还有那乌龟,我正好缺一只乌龟。” “那条鱼真的不错,太威风了吧!我就喜欢鱼!” 顿时,结界外众人眼中越发激动到赤红,贪婪地唾沫横飞,纷纷挤破头,就害怕看中的妖修被人抢了。 突然,有个人喊了声。 “那临仙门的掌门是什么。” 刹那间。 所有人寂静。 是啊,临仙门如果是庇佑妖修而存在的宗门,那他的掌门,肯定也是妖修。 众所周知,临仙门掌门实力超过化神期。是大佬中的大佬。 刹那间,所有人激动到眼睛赤红,青筋暴起,纷纷祭出手中的法器准备同周围人斗成一团。 “掌门是我的!” “管掌门是什么妖修,他,老子要了!” “槽!化神期的大妖,简直是疯了呀!我一定要收到手!” 众人群情激昂,不惜内斗起来。 正在这时。 临仙门广场中央爆发出一阵金光。 盛光乍起,将众临仙门内部的外门弟子纷纷炸出山门。 “轰——” 惊天地泣鬼神的一记爆炸声。 原本就被炸成山谷的临仙门,更是婉若修罗炼狱般山火遍野,惨嚎不绝。 就在众人惊恐间,一个巨型法宝冉冉升起。 一个玻璃宫宇。 居然在飞升过程中,还在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 整个山谷被吸收的灵气,被充满整个宫宇法宝。 玻璃宫宇中,唐百衣周身灵气大盛,左手掌心掌中火不断燃烧,还在不断煅造这极品神器。 神器,随身宫宇。 这是唐百衣出雷劫后,头一件制作的大手笔。 连续轰击来的双重雷劫,让自己境界如同乘风高飞般,突破金丹期,冲入元婴期。 以自己煅冶魔尊的手法和炼器术,元婴期的修为和为整个炼器大赛准备的材料,足够让自己在一个时辰内捏出一个低阶宝器。 宝器,再低阶也是宝器。虽然宝器够不到自己神器的水准,但用于运送千百号人,也是绰绰有余。 临仙门门口,所有对妖修心怀肖想的修士,纷纷难以置信地仰着头,看着从地面飞起的极盛宝器! 所有人,震惊到瞠目结舌! 这……什么玩意儿?他们怎么从没见过? 不等所有人缓过神来,一道铺天盖地的大妖之气袭来。 不知谁先大喊一声。 “不好!南疆妖皇回来了!” 众人纷纷吓到魂飞魄散! 南疆妖皇!这可是修真界里的神话。 所有人都以为曾经以一人之力占据南疆的妖皇是个魔妖,是魔道中人,所以没有人敢肖想妖皇。 但,如今,当他们亲眼看到这股磅礴到惊骇的精纯大妖之气席卷而来,让风云变色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南疆妖皇坠入魔道。 这股正气浩荡的大妖之气,精纯决绝,绝非魔道浑浊黑红魔气可以比拟。 修真界,妖皇只有一人。 妖皇如此神秘,让众人纷纷怀疑真假。然而,百年前南疆一战后,没有人会怀疑南疆妖皇的实力。 能够以一人之力吞并南疆大世界的所有魔修,侵犯毁灭周围所有正道门派后,南疆妖皇的盛名传遍所有大中小世界。 顿时,没有一人头铁敢上去挑衅。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刹那间,漫天精纯妖气将各门派侵袭,铺天盖地的盛怒妖火,夹裹金色雷电,将众人包夹。 所有人瞳孔倏地紧缩。 “不要!!!” 山门前,震惊到绝望的呼喊声,阵阵缭绕。 有背景的人,被门派里长辈的法宝迅速救走。没有背景的人,命丧当场。 顷刻间,山门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结界也摇摇欲坠。 “爆丹吧!” “爆丹!!!!” “只能爆丹了!同归于尽!” 爆丹,引爆金丹,轰出强势的灵力激浪,不亚于一次小规模劫云的威力。爆丹者,身死。 就在幸存者闭上眼,准备孤注一掷时,面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 银尘广袖凌风,傲然挡于众人面前。 幸存者看着仙气飘飘,犹如仙君降临的银尘,一愣。 “你是……临仙门,掌门?” 银尘面容清冷淡漠,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寒凉,沉哑的嗓音不带一点感情。 “世人也称呼在下为,南疆妖皇。” 南疆妖皇一词一出,众人大骇! 所有人瞳孔骤然紧缩,眼眸里倒映出铺天盖地的大妖之气。 “轰隆隆隆!” 一股肃杀凌厉的威势漫出,整个山门口归于死寂。 一场大战暂时结束。 唐百衣操纵着临时炼造出的空间宝器,指引着众奄奄一息的妖修上来。 宝器可大可小,若放大,操纵飞起则需要更多的灵气。 一众妖修纷纷探出爪子放在汇集灵气的法阵前,大口喘气。 “大师姐?”有妖修惊魂未定,狐疑地看着人模人样的唐百衣。 唐百衣笑了笑,露出手臂。顿时白皙的手臂变成一段枯枝。 对,这正是自己本体。 想来也是临仙门收自己的原因。 自己已经不是魔道了,而是……一棵树啊!麻蛋!自己是妖修了! 宝器上,当银尘踏进时,还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孟真痕携着小女孩花田,面露人畜无害的微笑,慢慢走上宝器来。 “还请收留。” 孟真痕笑得温文儒雅,斯文从容,令人挑不出茬子来。 “你是?”一位长老困惑之极,然而,立马噤若寒蝉,连忙匍匐跪地。 顿时,众临仙门众人跟着一起跪地叩首。 大妖植! 有大妖植修士前来!还是一株稀世罕有的上古藤蔓的一根藤条。 花田笑得清甜。 众人一看花田,更是倒抽一口寒气。 花嫁梅! 洪荒时期已经绝迹的花嫁梅!这可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妖植啊! 妖兽妖植本是一家,却水火不容。仅仅是因为,妖兽喜欢闲来无事啃啃妖植,咬掉一根藤条,啃掉一块根茎。于是妖植怎么都看妖兽不爽。 但如今,时代不一样。 妖道本就生存空间极小。此刻更要报团取暖。 银尘走到唐百衣身侧,递上一个玉镯,从随身玉镯里,探出数以千万计,取之不竭的极品灵石。 立马,唐百衣眼睛都瞪圆了。 “师尊?你……好有钱。” 自己挺感动的。师尊不仅仅替自己抓散了雷劫,不怪自己给临仙门引来大麻烦,居然还送自己灵石。 然而,银尘手腕一番,将盛有无数灵石的玉镯安置到宝器法阵中。 唐百衣立马明白过来。 呵,是自己想多了。 操控宝器需要灵气,师尊这是,来贡献燃油来了。 “师尊,咱们去哪。” “南疆。” 很快,临仙门再度在南疆开辟新径。成为一个超级大派。 更有全世界幸存的妖修,慕名前来,汇集一堂。将临仙门的威名壮大。 同时,天机阁传出消息来。 临仙门收留了一位魔女! 临仙门山头在毁灭前,透出诡谲的魔气,浓郁的魔气令所有正道门派惊诧。 没有人猜想到,那是血渎魔皇故意留下的痕迹,所有人都听从天机阁的消息。唐百衣,有问题。 与此同时,唐百衣也被孟真痕请入妖植所住的桃花源。 “阿衣,南疆魔气太重,毕竟曾是魔道的居所,不合适修行。不如来桃花源,灵气更盛。” 大妖植孟真痕在听说了唐百衣一次渡劫就耗光整个临仙门的灵脉后,主动发来邀请。他解释道,妖植自然要帮助妖植,妖植可不能和心思不纯喜欢啃叶子的妖兽混在一处。 唐百衣望着可怜巴巴,被自己坑到搬家的临仙门,心中也有不忍。 坑人,也得平均坑是不是,不然也太对不起师尊了。 然而,在唐百衣跟着孟真痕和花田进入桃花源后,发现银尘也跟了过来。 “师尊?” “嗯。” 相反,银尘大大咧咧往孟真痕的蒲团上一坐,好像极为相熟的模样。 唐百衣愣住。 莫非,这两人早就认识? 第四百八十章南疆妖皇黑历史 几天后,桃花源。 唐百衣借着出门透风的理由,上了街,注意到路边吆喝着贩卖天机阁情报的小童,走上前,“买一份。” 天机阁的情报,赫然写道。 大消息!南疆妖皇不为人知的卑微污点历史! 孟真痕饶有兴致地瞥了银尘一眼,凑过去同看。 唐百衣有点迟疑,那可是师尊的历史,自己很有想要探知的欲望。过去的师尊,是怎样的人呢。 孟真痕冷不防插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谁都有黑历史,说到最卑微的,不正是妖修被人当灵宠豢养在身边么。” 说完,孟真痕有所值地淡淡看了身边的银尘。而后者,干脆利落地当作没听见一般。 唐百衣淡淡道,“师尊……不会,也做过灵宠?” 很难想象高冷如谪仙般的师尊,成为灵宠的模样。顿时唐百衣手一抖,考虑是不是要将天机阁情报打开。 孟真痕淡淡加了一句,“买都买了。” 是啊,买都买了,天机阁同自己有过节,编排伪造自己的魔女身份,然而,一份情报看一看又能怎样。 银尘清冷疏离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拖下长长的影子。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打开。 “南疆妖皇曾进入过绝灭领域?这就是污点历史?”唐百衣看完后长舒一口气,抚了抚胸口,有点庆幸,心中放下块石头般。 绝灭领域进入的魔修,厮杀拼夺后,唯一活下的人,有资格成为新一任魔皇! 绝灭领域是魔修的代名词。 想不到正道修士,大名鼎鼎的南疆妖皇居然同魔修有瓜葛!还进入过绝灭领域! 从没听说过进入绝灭领域还有能活着出来的修士,如果有,那便是魔皇! 但,南疆妖皇,分明不是魔修! 这又是怎么回事。 “编排!一定是编排!”唐百衣冷哼一声,说起来,这段时间忙得没去找天机阁的麻烦,想不到天机阁居然再度和自己沾染上过节! 天机阁不实的魔女情报,险些将唐百衣害死!唐百衣现在有桃花源足够灵石在手,当即挽起袖子,打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天机阁的诡计,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必须如数奉还! 唐百衣勾唇扬起一个弧度,“说起来,天机阁可是千年组织,而那天机阁的创教禁地千年前就神秘万分,但可算他们不巧,遇到了我。”当年自己人修时机缘巧合误入巨蛇谷,而层层叠叠的高深机关都彰显了巨蛇谷的不凡。 当初人修的自己,没有能力闯入,魔尊的自己不屑闯入。 要知道天机阁可有多少好物珍宝,如今的自己,正好缺少油水,搜刮来补充储物镯也是不错。 天机阁不正以神秘禁忌为招牌么,自己闯入他们大本营,再将看不上的宝物撒向全世界,给一窝蜂修士一同瓜分天机阁宝藏的机会。虽然自己现在的实力办不到将千年组织连根拔起,但给他们制造大麻烦,可以极为顺手。 魔修,最是擅长制造混乱,混沌。 当即,一个好主意满上唐百衣心头。 “走,先去打理打理,准备出远门前换个好心情。”唐百衣一大步率先奔向桃花源。 银尘勾唇,带起一个淡到难以察觉的笑意。 “阁下心情很好?”孟真痕探寻地将注意力放在银尘身上。 一声冷冷的笑意,“像阁下这么爱管闲事的妖植,不多了。”银尘皱眉,御剑而起,跟上前方少女的脚程。 孟真痕淡淡看着面前离去的两人,啧一声,“长生无趣,能有闲事看,多有意思。” 妖植寿命长,更何况,他并非原生妖植。 天机阁的凡间总舵,坐落于大理国东北方向的群山峻岭中。 天机阁在毫无灵力波动的凡间御有巨型木鸢来传递情报,情报通讯官遍布凡间各地。 唐百衣满意地看着面前被打扮一番的两人。 花田小声道,“唐百衣姐姐,凡间的男子当真是这么穿的么?” 花田看面前的两人,怎么看都觉得怎么不对。 带有破洞补丁的怀旧短袖,破破烂烂的平角裤衩,以及渔网风格的穷酸草编鞋……花田眉头一阵拧巴,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师兄实在是,太奇怪了! 然而孟真痕风华斐然的模样,配上这身苦难户的装扮,却怎么看怎么像覆国流浪的没落王爷,别有一种权贵零落的风情。 一身气度丝毫没有受装束的影响,反而更为引人注目…… 唐百衣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对花田得意道,“凡间!战争频发,一般流浪人都是穿成这般模样上街。” 孟真痕淡淡捋了捋过短直接露出肩膀的衣袖,笑着卷起衣边露出肩头那富有张力的肌肉,对着一边的银尘挑衅地看了一眼,“阿衣设计的服侍正合我意,阁下不敢穿么?”说完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清贵出尘的白衣青年。 银尘默默看着孟真痕胸前的大格子破补丁,以及糟糕到极点的缝纫针法,那裤带的腰线,居然还是用阵法盘起。 莫非唐百衣不会穿针引线,只会符箓阵法? “怎么穿针啊,花田,再帮我传一个。”唐百衣有点苦恼,手指又被针头戳了不少血洞。 嘶,这凡间的手艺,当真比炼器还复杂!这针头穿指尖的痛苦,都赶得上大刑。 唐百衣手上缝纫的正是另一套服饰,那裁制不是过短就是过长的布料,完全靠打补丁才能勉强看出是一件衣服的造型。 “好了,小狐狸,好看吗?”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将那惨不忍睹,同孟真痕身上如出一撤的衣服在银尘身上比量了几番。 “大小……有点大了。”花田苦恼地摇摇头,“不行不行,这件比师兄那件更不能穿。” 孟真痕扬了扬眉,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边,笑道,“不想穿就不用勉强,毕竟若是传出去,可又是天机阁情报网里的一则大消息。”随后加了句,“这消息更值钱。” “你们说什么呢。”唐百衣嘀咕一声,“奇怪,怎么就这么大?” 一只大手突然掠过面前,袖风拂过,银尘一把扬起那件过长过大的补丁衣袍,随意一披。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窗棂外,给银尘身影拢下一层金光。 唐百衣眼睛倏地一亮。 一件丑到不能再丑的凡间布料,居然披在自家白狐身上,这么好看。 宽大的白袍显出几分仙气飘飘,长度及地的衣摆沾染上几丝谪仙风采,而过于不修边的套领,在那精壮宽肩劲腰的衬托下,居然也显出几分慵懒随意来。 银发掠在风中一派张扬,银色面具平添神秘感,琥珀色的眼瞳流转着淡金色的光芒。 “小狐狸?”唐百衣喃喃道,瞬间喜不自胜的笑起来,“果然!我们家的小狐狸最漂亮!” 银尘轻笑一下,伸手揉了揉面前少女的头发,淡淡道,“衣服缝得好。” 孟真痕脸色有些古怪,低头看了看同款补丁怀旧渔网风的乞丐装。同样都是补丁服,为什么那位穿起来,似乎和那谪仙般的法袍没有任何区别。 “花田看家,我们走!” “哎哎,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看家……我也想去凡间玩。”花田瘪着嘴,但她也知道隐蔽灵术只有花嫁梅才有。 唐百衣很是满意地也换了一身更为古怪的破洞乞丐装,为了增添效果还在脸上涂抹了不少泥泞的秽土,这才有了凡间流浪人的特点。 连接凡间和修真界的红楼同往常一样人满为患。 而此时站立在雪纱大世界红楼分楼门前的三位显得和周遭那么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个乞丐女子,污秽脸蛋一身泥痕,一条衣袖长,一条衣袖短,更要命的是裤腿一路拖曳在地,一路踩着走。 而乞丐女子身后左右跟着的是两位风度翩然,如仙君下凡般的贵人。 一位气宇轩昂一脸贵气的青年,带着沐如春风的微笑,风华绝代的雍容姿容令人移不开眼。一看便是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王侯出身。 而另一位清冷孤绝的年轻人,戴着神秘的面具,一袭银发风姿卓然,气势如深秋的冷霜,散发高贵的疏离与冷冽。宽袍长衫,谪仙亲降。 众人都下意识地忽略那两位绝美男子的衣着。 常言道,气度过人,可以掩盖服侍。乍一眼看,谁都会被两男子的绝美风华吸引。 “啧啧,那两人是哪个国度的太子吧?” “世家大族的公子么。” “这么绝色怎么会是凡间人?肯定是大世界里哪家的传承弟子。” “大弟子!剑宗和法宗的大弟子都没能有这般雍容气度!一定是大门派的闭关传承人!” “等等,最前面那女乞丐是怎么回事,破破烂烂的。” 红楼分楼里的众人好像这才发现唐百衣的存在一般。 也难怪,这般的组合,实在太吸引人眼球,因为,太古怪! 唐百衣依旧心情不错地在前方带路,穿过这道阶梯往上就是二楼,红楼二楼平台的传送法阵就能通往凡间。到了凡间,哼哼,天机阁总舵!要他们好看! 周围淅淅索索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 唐百衣眯了眯眼,有些话没有刻意压低,直接溜进自己耳中。 “是不是那女的欠了很多钱?直接让门派大弟子来带路扣押?” “很有可能,你看那两大弟子穿得都挺贫苦,啧啧,寒门子弟,苦修闭关,必成大器!” “姐姐,要不要,我们去给那两帅哥送点钱,你看他们一定追债追到了个穷丫头,可能都没钱吃饭。” 唐百衣一愣,还没回过神,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些空旷,回头一看! 哪里还有自家白狐和孟真痕的影子? 一堆灵石像金山一样将自家白狐和孟真痕团团围了起来。 一众修真界的女子还嫌不够似的,拼命往两人怀里塞钱。 “别和我们客气,拿着吧,我们梅庄有钱,常来坐啊。” “我们梅庄养你们啊,两个绝对养得起!每天能看看你们,也就值得这些灵石。” 更令唐百衣傻眼的是,不仅仅是灵石山,更有凡间的黄金山好几堆。 第四百八十一章前尘篇爱徒你好 一众看上去柔弱无力但穿着极华美的凡间矜贵公主,拉扯推搡,“你们干什么?修真界的破石头值多少钱?你们走开!” “走开!你们才走开!别以为凡间的几个小国家公主就能来修真界撒野,告诉你们,你们能活着回去已经是万幸!” “你!来人!给我抽鞭子!” “公主!冷静啊公主!” 唐百衣怔怔地被面前的金山和灵石山给惊呆。 金光灿灿,灵光大盛的小山啊!这可是自己卖艺以来,做梦都能笑醒的场景。天降巨财?自己这哪里是请了两位陪玩,分明是两尊财神爷! 自己往后也不用千辛万苦跟着孟真痕去卖艺,直接在街头举办一场美男选举比赛就行了。自家白狐一边,孟真痕一边,喜欢谁就请用金钱守护谁! 连擂台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守护男神”! “哼!”邻桌有一位大老粗大汉重重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巴掌重重一拍桌,惊了所有人一跳,“世风日下!你们一群女人围着两个落魄乞丐垂涎!正当世上没有男人了吗!世上男人都死光了吗!” 说话的大老粗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愤世嫉俗的钢铁直男。 “呸!要你管!”为首的梅庄师姐狠狠啐了一口。 “滚!哪来的撒泼粗人!拉下去斩了!”凡间公主冷脸厉色,将刁蛮发挥到了极致。 那大老粗踢到了铁板,缩了缩脖子,在众女人的盛怒下,黯然识趣的告退。他一个区区金丹期的苦修者,没天赋没灵石,抱怨两句,没想到还能引起众怒。 欺软怕硬说得就是这类人。 众女人当下继续你争我抢,恨不得夺下一片破洞补丁衣袍的一块布料也是好的。 孟真痕刚开始还能面露笑意,很是新鲜地逗耍着一种女子玩笑,然而时间一长,也觉得无趣失去耐心。 但一众女子似乎对于争夺帅哥乐此不疲,更是“撕拉”一声,险些将一截本就不结实的袖口扯下。 反观银尘,清冷的神情依旧看不出内心波澜来,反而淡淡释放出威压,周身写着“生人勿近”般,然而,这种冷漠的疏离更让一群女子如饥似渴的痴缠。 原本甩脱这群女子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带头的乞丐少女好像看得很是有滋味。 “再扯一下!对!再扯一下这乞丐装就更能像一回事!” “再坚持一下!对,孟真痕你笑一下,你面前的金山快要堆到垮塌了!” 终于,唐百衣似乎觉得差不多,储物环拢起一片金光,将那金山银山和一大堆灵石山尽数吸进储物环内。 随后,一把拉起两人的手,向着二楼平台的阵法盘,拔腿就跑! “冲啊!巨蛇谷” “轰!”阵法盘亮过一阵光芒,将三人尽数传送进了巨蛇谷势力范围内。 降落到凡间,唐百衣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阵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果然修为低就是这般容易受伤。 “奇怪,那两人呢?”唐百衣环顾周围,发现孟真痕和自家白狐不见踪影,而这处地方,也并非巨蛇谷! 嗯?怎么回事。 唐百衣记得这凡间传送阵法,从来没有过失败的道理。 一声少年音的轻笑,带着别样蛊惑的风情。 “师尊,好久不见。” 一位俊逸的绝色美少年,一头墨发在阳光下显得夺目亮眼,俏皮的虎牙令人顿生好感。 就是这样绝美的外形才让当年的唐百衣收下此人为徒。 “血渎?”唐百衣冷笑一声,不着痕迹地将体内的气运香燃到最大,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然而,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对战渡劫期的魔皇,还是魔皇中的新晋疯子,怎么可能有胜算? “天器,还没打开?”唐百衣笑得漫不经心,本以为神识边那饭饭的残魂会颤动,然而,体内一派宁静,没有任何残魂动静。或许是饭饭的神魂残缺过于厉害,已经无法意识到近在咫尺的仇人。 面前的少年摸了摸右手皓腕上带有繁复暗纹的储物镯,那是个小型镯子,同唐百衣怀中那枚如出一辙,笑得露出好看的虎牙,“徒弟如今,已经对天器不感兴趣。” 唐百衣冷哼一声,怎么可能。不正是这位好徒儿当年放出自己煅造出天器的消息,引得各门派争相抢夺,害自己身死道消么。怎么,这回突然学会迂回战术。 那天器,唐百衣觉得可惜。 最后一步未完成,正道门派便攻入魔宫。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激发注入的灵智。 如今的天器,只是一把没有用的残破品。 自己目前境界太低,只有当自己重回渡劫期修为,才能重新打造天器,将它塑造完美,唤醒蕴藏在天器中的天地灵智。 天器本没有什么封印,也没有使用的特殊秘法。如今的天器没有人能够使用,无非是因为,它只是个半成品罢了! 莫非,是这位好徒弟也发现了这点? 少年突然凑近,绝美的脸放大,手指摸索着面前少女的下颌,声音沙沙,带着缱绻,“师尊,徒弟想你。” 唐百衣只觉得心下一寒,无端升起一股恐惧。 血渎魔皇,想念一个人? 那恐怕,那个人必死无疑。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来都没有好好认识过这位爱徒一般,想不到,这么口是心非! “徒弟。”唐百衣尽量让自己口吻放平稳些,将仇恨愤怒压抑下。 “师尊?”少年眼神放出些异彩,带着光泽,“徒弟在,在听着。” “为师,给徒弟再变个戏法。” “好!”少年明亮的眼睛,就像不谙世事的懵懂孩子一般,带着好奇和期待。 多少年没有见到师尊变戏法了,师尊的戏法总是那样好看,那样令人猜不透。每次烦恼苦闷的时候,只有师尊会哄他高兴,只有师尊像是重山一般将一切不怀好意的人拦在门外,保护着他。 唐百衣笑得眉眼弯弯,一如过去教导少年时的耐心细致,“看好了。”一个响指声掠过。 “啪。” “轰!”气运香燃烧到极致! 一股糜烂的焦臭味带着毁灭的恐怖气息直冲上天! 唐百衣的身形绝望地在黑色火焰中扭曲,焦烂,弥散! 消失…… “师尊!”少年人的瞳孔倏地撑大……然而四周哪里还有唐百衣的痕迹。 “哼,居然,是断尾遁术么。”少年人拾起面前一截枯焦的木枝,漆黑的眼神晦暗。 遁术,当年师尊教导过无数次。 “徒弟啊,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先要跑!跑的快不怕没柴烧!凡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 “师尊,好像,凡间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嗯?是么?不用理会,为师的意思是,遇到强敌,你就先跑,然后找为师告状!为师就算追到海角天边,也得帮徒弟除了这口恶气!” “师尊!你真好!为什么师尊待我这么好?” “嘿嘿,为师自然是顶好的师父,因为你是为师唯一的徒弟啊。” “师尊,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灵石?” “为师尚是人修时,师门传下的。因为为师是世家大族。” “啊!师尊好厉害,那么,血渎就是世家大族的徒弟!” “你?呵,你是无名小卒。” 少年一晃神,想到过去同师尊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眼眶泛起一层水雾。 “抱歉,师尊。对不起……当徒弟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徒弟只是想变强,想让师尊多看我一眼。只有变强,师尊才会高兴。徒弟天赋不好,努力也不够……” 少年周遭的魔气再度侵袭而起,黑压压的魔气滚滚遍地,撕扯啃噬着,翻滚猛烈的呼啸! “别!别来找我!滚开!滚开!”任凭少年怎样双眼赤红地挣扎,那自内而外散发出的遮天蔽日魔气依旧紧紧纠缠。带着不死不休的狂态。 少年紧盯这这股突如其来的魔气。当年煅冶魔宫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盂罐,他见师尊在闭关炼制天器不能打扰,只能亲自打开,想不到,冒出的霸道魔气直接将他灌顶穿透! 心魔横出! 然而那时的少年心魔尚浅,防不住霸道的魔气。 魔气中带有大能的神识。 “天器属于天庭,天理不容!” 魔气为何会下天庭真言! 少年彷徨了须臾,然而不敌那遍体魔气和横出的心魔,逐渐被魔气控制。 天器不能出世!天理不容!告诉名门正派!正派会前来阻止! 少年咬牙切齿狠狠盯着面前那毁灭了自身也毁灭了师尊的魔气,猛然仰头怒吼。 “别用天意逼我!贼老天没有用!什么天器祭出五雷轰顶天道不容!关我什么事!我只想!我只想安安静静陪在师尊身边啊!” 少年人狂态毕现,双眼赤红,顿时周身炸起心魔! 滚滚赤红的心魔带着愤怒与叫嚣!顿时一片万鬼齐哭,滔天的心魔赤红弥漫在天际,一口将肆虐张狂的魔气吞噬! 黑沉沉的魔气瞬间混杂进赤红的心魔中,撕碎人的意志,粉碎人的心智! “滚!滚开!”少年长吼一声,胸膛如同要炸裂般,瞬间黑红的魔气冲上云霄! 魔皇降临!遮天蔽日!寸草不生! 天机阁的情报官在一天后收到屠龙小世界覆没的消息,震惊异常。 “居然又是血渎个疯子!” “放消息出去!但那群只管自家门前三分地的正道哪里有胆子去驱逐血渎?等等!直接将消息送到魔修大世界中!倒要看看,那几个魔皇,面对挑衅会无动于衷?” 魔气毁灭世界后,怨气,愤怒,仇恨,惊怖会再度变为魔修的美味,使得魔气不断积聚增大,越来越强! 每位魔皇的地盘已有明确划分。 然而血渎不计后果地将魔爪伸向屠龙小世界,将一座太平小世界吸食为自身魔气食粮,这打破魔界的领地契约。 血渎本就是新晋魔皇,然而日益强化的魔气到底积累到何种程度,令所有魔皇发憷,不安。拔萃必树敌。 血渎已然成为魔皇间的眼中钉肉中刺。 另一边,唐百衣自断一根树枝点燃气运香逃跑。 想不到自己居然从小世界遁走,一定是自己在阵法传输往凡间时,被血渎截获。毕竟雪纱大世界是血渎的地盘。 可是,奇怪,为何自己之前没有被血渎盯上。莫非是自己身边有血渎也畏惧几分的大能么? 唐百衣想了想,自己身边只有孟真痕和自家白狐。 还能有哪位大能? 唐百衣通过遁走来到一处中立的中世界,好在通往凡间的红楼在各个世界都有分楼。 于是。 “轰”一声。 “巨蛇谷!” 唐百衣从中世界的红楼阵法盘再度前往凡间。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吃过亏的唐百衣在落地的一瞬间连忙祭出缩地生怕再陷入不利境地。打不过怎么办?跑!这是自己信奉的金玉良言。 然而……周身灵气场空空。 “嗯?”灵石也不管用。 “这是什么凡间。”巨蛇谷自己之前不是没有来过,作为人修时曾经误入过一次,也是这一次让自己发现了巨蛇谷和天机阁总舵的关系。然而天机阁隐蔽的阵法太多,人修时的自己没有能力发扬好奇心。 但是,灵气和灵石都不能使用,这还是头一次。 看来,天机阁有自信总舵不被找到,自然有依仗。灵气灵石不能用的禁地,怕是修真界的人找上门来,也讨不了好。 高,天机阁的总舵,果然是世上最安全隐蔽的神秘之所。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唐百衣让天机阁为错误情报付出巨额代价! 得给天机阁颜色看看!不然还真是被人骑到头上! 天色已暗。 周围一片寂静。 唐百衣好久没有适应这诡异的夜色,只觉得似乎缺少些什么。 “古怪。”十分古怪。 对!缺少虫鸣! 这般夏末的凡间,难道晚上不应该充斥着虫叫声么。 唐百衣慢慢走进无边夜色中。 “孟真痕?小狐狸?” 被封灵气的修士,不能动用灵石,同普通凡人无疑。 寂静,过于诡异的寂静。让唐百衣怀疑自己是否被封闭了五感。 突然,前方有个模糊的人影出现。然而唐百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不正常,这身影的衣着合身的很,并不是自己缝纫的那两件乞丐服。 倏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紧贴在自己背后! 身后坚硬冰冷的物体令人下意识发憷,唐百衣猛地一个凌空腾翻,侧滚向一边。 虽然不能使用灵力,但自身人修时修行的体术依然在。 体术,恐怕只有人修才会使用,妖修里会用体术的只有唐百衣一人! 倏然回头!唐百衣狠狠紧盯沉沉夜色中那高大的黑影。 须臾,黑影转瞬消失不见。 很快。 唐百衣沉下心思,以静制动,凝神屏息。 蓦地身后一轻微的草丛淅淅索索声,唐百衣拔出腰间匕首,电光火石间侧站一步,紧箍住匕首柄,趁着来物气势汹涌飞速冲来至极,匕首锋利的刀刃狠狠戳进那坚硬的鳞片! 强大的惯性,令来物收不住速度,而寒意冰冷的匕首刀刃直接“撕拉”一声从侧面将来物侧划剖体! 直接分成两半! 一股显而易见的魔气从来物腹中滚滚涌出。 “嗯?”这熟悉的魔气。 来的倒是正好,自己没寻到他,他倒是送上门来。只是想不到的是,他居然逃到了凡间。凡间如此大,难怪销声匿迹。 巨型石蛇轰然倒下。 操纵石蛇的魔气逐渐汇聚,形成一个少年模样。 唐百衣不知这些同为魔皇的前辈各个都出于什么癖好,明明年岁可以用老爷爷来称呼,却偏偏喜欢化形成少年。 莫非是自古嫦娥爱少年的缘故?临到高龄还想来段黄昏恋拐一个年轻双修道侣? “狩离。”唐百衣暗道,扬了扬眉,看到这副混在凡间的少年人模样不禁憋笑有些痛苦。 果然,不愧是狩离,这身后紧跟着的四个大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只听银铃声阵阵,四位打扮姣好的人间女子头戴夸张的缤纷花朵,赤足绑着泠泠作响的银铃声,身穿蹁跹白衣,洒着飞舞的落花花瓣,抬着一顶小轿,哼着小曲从黑夜中走出。 而小轿上支着头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跟着小曲摇头晃脑的少年,不是狩离更是谁! 狩离魔皇,骚包到不行的一个大爷,正是唐百衣千年前挑战的对象。将狩离魔皇拉下台,取而代之。但由于狩离过于骚包,还能种植神仙草,唐百衣便一直将他养在山谷中,套上束缚脖颈圈,倒也放心。 所以唐百衣被外界传的名号是煅冶魔尊,而非魔皇,只是因为前任魔皇并未身死道消的缘故。 但是如今,唐百衣眯起眼来细细观察,狩离脖颈处被自己当年束缚住的脖颈圈,没了! 消失了! 原因只有一个,有大能找到了狩离将他救出,破坏自己设下的封印,但是狩离逃跑了! 唐百衣咬牙切齿,这么骚包的狩离口遁之术很是了得,当年自己放他一马也是被他滑稽的模样逗得决定留下这个乐子。 漫天的骚气花瓣还在被四个大姑娘随手抛洒,在这静谧的黑夜中显得尤其诡异。 唐百衣冷不防打了个喷嚏,这花香的品味……真不亏是狩离。 若不是自己道行高,还以为是尸香魔芋的花香。 “嗯?”乘坐在小轿上的少年突然眼一眯,警惕地原地离轿飞退大半路,紧张地冷冷注视着前方的唐百衣。 “煅冶?!”恨恨地从牙齿缝中蹦出的声音! 这名字!是狩离的禁忌! 若不是因为煅冶,他能落得如今的下场么! 煅冶魔皇!恐怖的女人!狩离一脸悲愤,就差夺路而逃! 打不过的……只能跑。 “主人,您脸色似乎不好。”一位大姑娘仰着崇敬的神情,眼睛里面似乎有敬仰的星星。 唐百衣暗笑,果然,骚包狩离,弄群凡间女人然后享受她们的爱慕么。 其他魔修的精神食粮都是负能量,但这位老爷爷狩离很是奇怪,偏偏喜欢阿谀奉承。 狩离轻咳一声,唐百衣脸色在黑夜中看不清,但不能丢失了下属的爱慕。 “无妨,只是有些空虚。” “空虚?”大姑娘闪着纯良的爱慕眼神,“主人凡间有一处肾虚公子的戏曲,您很是喜欢,今天有兴致演一出?” “什么肾虚!我空虚额!我是空虚!”狩离呸呸两声,两手分别捏着两个大姑娘的柳腰,揩了两下油。 啧啧,唐百衣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当真是黄昏恋害死人。 另一个戴着夸张大花的美姑娘,掩口笑道,“咱们主人怎么可能肾虚呢,主人一夜百战都没问题,只是啊我们那么多姐妹都补不了主人内心的空虚。” 狩离正了正衣领,很是享受身边四美人围绕的感觉,一脸舒畅。 唐百衣继续翻了个白眼,这恐怕就是狩离魔皇的大满足,当真是魔皇中最傻乐的一人。 想当年自己只身一人攻入狩离魔宫时,里面可是围着一整个宫殿的美女将狩离老爷子簇拥包围,少说也有千百号人。而如今,寥寥四人,可悲可叹。 这狩离混到如今份上,谁的锅。 唐百衣细细想了一下,是自己。 只是,当初自己封印狩离的束缚圈已除,直接对阵上一位如此道行的前魔皇,自己是凶多吉少。 “她是谁。也是主人新纳的姑娘呢。”一位美人娇柔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动人妩媚。 狩离眼睛一瞪,恶狠狠的脸色,直接倏地掠来,不远不近地绕着唐百衣转了一圈。 唐百衣化形换上另一张脸,速度快得很。 “煅冶?不是……你不是煅冶。” 之前唐百衣使用匕首剖开巨蛇的身体带着一丝神识的魔气,煅冶的气味让狩离神经过敏,径直出现来探查个一二。 而现在,唐百衣刻意将镇魂珠里的上古大能魔气释放出一些,掩盖住自己的神识气息,用以迷惑。 突然面前的狩离爆发出一阵狂笑声,四名大姑娘听得胆颤,“本座说呢!怎么可能是那早就魂飞魄散的煅冶!世人都道煅冶在几年前刚身死道消,只有本座知道,煅冶八百年前就死了!这束缚封印上的魔气!本座感应地最是清楚!” 狩离忍不住越说越得意,“世人都被煅冶养的那狐狸崽子迷惑!这镇守魔宫八百年的哪里是煅冶,分明就是一只妖兽!那群愚蠢的人!本座知道本座偏偏不说!想来还有人比本座更蠢,正是令人兴奋!” 第四百八十二章替师尊讹的 说完又爆发出一阵狂笑。 唐百衣倏地双目圆瞪,什么?自己死后,是小狐狸?自家的白狐,哪里有这本事,居然能凭借一人之力守护一座魔宫? 不可能! 自家白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修啊,也不知金丹期到了没,分明一点大妖之力都感受不到。过去是,现在仍然是。 狩离得意完,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唐百衣身上,带着警惕和审问,“你身上有煅冶的气息!你是谁!” 唐百衣笑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倏地一双魔手恶狠狠一把伸出,紧紧攥住唐百衣的脖喉,冷冷道,“不管你是谁,本座看不惯所有带着煅冶气味的人!死!以泄本座之恨!” 磅礴的魔气倾泻而出!瞬间遮天蔽日! 巨蛇谷毗邻天机阁总舵,唐百衣不知孟真痕与自家白狐是否被传送阵安然传送到巨蛇谷,这可是魔皇!就算前任魔皇,那周身的魔气可是货真价实的! 自己当年看不上狩离的一声骚老头子的暮年魔气,不屑于吞噬,而如今这漫天的魔气足以将自己吞吃千百次! 魔气凛冽,似将人撕扯碎! 同魔物讲道理无用,只能靠实力压制,或者!利诱! “狩离,你腰间的赤焰砍刀,怎么只完成了一半?”唐百衣身处周遭汹涌的魔气,依旧云淡风轻地揶揄,“煅冶魔皇的神器,可惜了,是个半成品!若是完成,能给阁下加持翻倍战力啊!” 狩离一愣,狐疑的眼神带着窥探,冷冷道,“你和煅冶什么关系?” “徒弟。” 又是一阵爆发的狂笑声,“徒弟?”沙哑的魔皇声音带着十足的不屑,“煅冶的徒弟只有血渎一人!而血渎如今比昔日煅冶风头更甚!你又是哪门子徒弟?煅冶没这么弱鸡的菜鸟弟子!” 一番讥讽的话说的唐百衣内心痛心疾首。是啊,自己如今修为境界是菜鸡怎么了,连化神期都不到的菜鸡! 但,也轮不到狩离这手下败将来嘲笑! 是狩离逼的。 唐百衣扬起自信的笑,“我能将阁下腰间的赤焰砍刀修补完全。这把赤焰砍刀可是上品神器,上品神器只有煅冶能做出,如今煅冶已死,血渎不可能替阁下修补,全世界,只有我一人可以替阁下完成着半成品神器。” 狩离眼珠转动,似乎在取舍和怀疑面前这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度般。 “本座凭什么相信你?” 唐百衣摊了摊手,“信不信无所谓,我的小命在阁下手中,阁下捏死我就和捏死蚂蚁那样简单。如果我完成了,阁下就能多一样举世无双的上品神器,我能留下一条小命。若我失败,那么半成品还是半成品,对于阁下没有损失。” 狩离冷哼一声,周遭的魔气不断汇聚盘旋,似乎在打量面前的少女有几分可信度。 唐百衣仰天看了看,果然,有结界。 这巨蛇谷被狩离布下了漫天防御结界,恐怕从外打开没这么容易。 只希望孟真痕和自家白狐没遇到这吃人不眨眼的风骚老头。 最终,一声冷哼,“材料报上。” 对于狩离门外汉的考验,唐百衣自然是一笑,正好讹诈一番天仙草露。 师尊的神魂固守缺乏一样守魂灵药,而这种灵药只有狩离能种出。既然狩离考验自己报材料,那么自己何不将那守魂灵药的最高阶药材混杂着报出! 也不知师尊现在神魄稳定与否,虽然自己不便再见师尊,但悄悄炼制好丹药,给师尊送过去,还是能办到。毕竟,如今还未心魔遍体,尚未入魔。若是以魔修身份见师尊,师尊得有多失望。 何不趁此机会将师尊的丹药炼制好,早送去……还能……再见一面吧。 唐百衣自信的沉稳声音,“单晶石,玄魄晶,紫阳千金,鎏金花露,九阳红丹,匡因石,流沙竹炭,红胆苗,骨魂千魄草,圣阳玄金花。” 一口气连说十样稀有材料,其中哪一项不是能让修真界打破头也要争夺上的名贵罕世宝物? 这十样稀有材料,就算放在大世界拍卖会,那也是镇场之宝! 价值抵万枚极品灵石! 唐百衣每说一样,狩离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直到唐百衣一连将十种材料说全,狩离就差骂娘了! “诓骗本座!这十种材料当今罕有!想为难本座收集好逃跑!”狩离恶狠狠地威胁一般将魔气滚滚绕起,似乎只要轻微挤压,唐百衣的身躯就能魂飞魄散。 唐百衣笃定的神情,淡漠道,“信不信随便,材料我报了,阁下的上品神器能不能完成,就看阁下能否收集到这十种材料。” 一阵猖獗的狂笑声,狩离恶狠狠地倏地俯身凑近,萌萌的少年脸和苍老的年迈嗓音异常违和。 “巧了!本座千年来就喜欢收集珍奇隗宝!别说这十种材料,就算你个小儿报来二十种,一百种!本座都有!” 唐百衣赶紧收敛起贪婪的眼神……乖乖,自己还真报亏了!想不到,这狩离还是个土财主! 等到自己重归魔皇之位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将狩离狠狠抓在手里来回摇晃!偏得让他把这千年来精心培育的珍稀灵草玄石给吐出来不可! 摇钱树啊,狩离果然是株活生生的摇钱树! 贪婪之色转瞬即逝,唐百衣盯着狩离的眼神就好像饥饿的乞丐盯着一盘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 “要多久!” “七七四十九天。”唐百衣信口道。 “这么短?”狩离有些不信。 唐百衣暗自翻了个白眼,自己说四十九天已经是多说,其实连三天都用不到,没想到这门外汉傻子居然还嫌少? “阁下可以看我煅制,七七四十九天后,自然交给阁下神器的完成品。” “那么,开始吧。”狩离想了想,也是不错。当即一把将储物戒中的煅造炉搬了出来。 乖乖! 绝对出乎唐百衣意料,莫非这赤焰砍刀上的煅造痕迹,居然是狩离这百年间亲自试着煅造所造成的? 满心的讥笑,唐百衣险些笑出声!就狩离这点点煅造的斤两,别说摸透神器的煅造手法,就算给他绝世稀罕材料让他去煅制一把灵器,都外行人摸不出门道。 他以为自己煅冶魔尊的称呼是怎么出来的? 千锤百炼险些将自己灼烧了无数次,才从地狱鬼火中练出来的! 想到鬼蜮的磨炼,唐百衣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 开始便开始。 唐百衣也没在怕的,就算狩离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又能如何。他能看出个一丝一毫的门道,算自己输! 不是说煅造技术有多难,而是对神识对精细刻度的雕琢把握,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直接影响着法宝的品阶。 唐百衣气定神闲地将那赤焰砍刀一把丢进煅造炉中,看得狩离肉疼,险些跟着抢去。 但,这世间也确实只有煅冶后人才能将半成品神器煅炼成完成品,莫非还要他羊入虎口去求血渎不成? 血渎那个疯子,对魔气食粮来者不拒,恐怕他还没接近血渎就已经沦为疯子的美餐。 狩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之后的几天,唐百衣坐如钟地稳如泰山,专业的将所有材料按照顺序一点一点投入顶级煅造炉中。这狩离的煅造炉,可比门派的最高阶煅造炉还要精品,可见狩离当真是为这半成品神器花费了打量心血。 唐百衣记得这半成品还是自己打了一半,发现符箓刻印错了,懒得修改,便随手和尚在封印中的狩离交换了十分贵重的宝物。用神器之名诓骗一番。 神器确实是神器。 只是需要大动干戈调整之前篆刻下的符箓。 当年的唐百衣没那么好心情,有这功夫不如重新炼制一枚。 现在的唐百衣更没那么好心情。 所说的十样材料,各个都是炼器炼丹顶尖佳品,但与其炼器发挥十之一二的效用,不如用以炼丹,能发挥三四倍的效果来! 唐百衣留了个心眼,前八种材料各匀了一半进储物镯,这炼器本就不用这么多。而后两种,本就是替师尊炼制修补神魄的丹药所用,更是撕扯了一小点放在外头,其余尽数丢进储物镯。 狩离沉着耐心眼皮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煅造炉看了两日。 后来烦闷至极昏昏欲睡,后来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唐百衣失声轻笑,对于每天肖想黄昏恋的老爷子狩离来说,能这般耐心地苦等两天,已经是突破他定性的极限。 终于,第四日时,狩离忍不住转身离去。只设下一个圈地的结界防止唐百衣乱跑。 其实,在第二日时,神器已经修补完整。只是,不够上品神器的属性。 依着唐百衣如今的元婴修为,能顺其自然地将这神器半成品完成到低阶神器,已经是登峰造极,运用巧妙捷径。 若要当真完成整把神器的制作,需要不少于化神期的修为。 之后两日唐百衣将那珍稀材料揉搓煅造,为炼丹做准备。 恰好狩离外出走了,唐百衣用那修补神魂最管用的骨魂千魄草,圣阳玄金花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材料,糅合成泥,镶嵌在出炉的赤焰砍刀刀柄上,细细雕刻出一个很是好看的煅冶标识。 尽带嘲讽意味。 煅冶出品的所有法宝,必带煅冶标识,那是一个圆圈模样的六芒星图案,并佐以符箓阵法,隐隐带有魔皇流光,煞是好看。 多少法宝想要仿造这标识,伪装成煅冶出品拿去拍卖会卖,都被识破。 而如今唐百衣刻上的这一符箓流光,便是自己是煅冶弟子的最好证明。 狩离那傻蛋笃定自己死得透透的,哪里会知道面前的人根本就是煅冶本人呢! 离约定的七七四十九天还剩下四十五天。 唐百衣干脆开始借由这高端至极的极品煅造炉开始炼丹。 能滋养师尊神魄的丹药的材料都由傻蛋狩离提供了,倒也不用辛苦自己全世界去寻。狩离啊狩离,不愧是自己绝佳的灵草养殖员。 终于,六六三十六天之后。 “轰!” 天机窥探! 煅造炉盛出金光! 正是有天道不容圣物出现的预兆! 唐百衣捏着一枚圆润剔透的丹药,一脸灰扑扑的尘土,带着欣慰之感。 滋养修补神魄的至尊丹药!终究还是被自己制成了! 元婴期又如何! 这些材料可是神仙灵草! 只要有高朝的炼丹技巧和心得,灵草仙株的原味功效还不是被自己发挥到极致! 唐百衣小心翼翼地将千辛万苦炼制好的丹药放进储物环中,这时候,狩离一脸兴奋到癫狂地模样,推门进来。 小心翼翼的声音,“这么快,才一半时间刚过,神器出世了?” 不论是谁,听见这一声大能出世的金光朝圣声,都会感动到涕零! 若不是神器炼成!怎么可能有如此金光大盛的阵仗? 唐百衣笑着将煅造炉中的神器赤焰砍刀提出。 早就完成的砍刀一直浸没在煅造炉中,也是为了给同在煅造炉中炼制的丹药增加一份血煞之气,以提高神魄滋补的功效。 可谓是一举两得。 然而,狩离并不知。 一脸喜形于色的狩离小心地一把握住那刀柄,上下仔细打量。 确实,十枚材料都被融入在神器中。 狩离用灵敏的鼻子来回嗅,仔细辨认着十种材料的气味,生怕被唐百衣坑。 唐百衣笑得一脸淡定,就说那骨魂千魄草,圣阳玄金花和成的篆刻泥团,除了两样材料,还混入其他玄铁材质,怎么会轻易被狩离识破用度。 果然,狩离嗅完,没有发现异状。 一个刀花被耍开,随后重重劈向结界。 “轰!” “嘭!” 狩离直接设下的结界直接炸开! 又是一刀。 “轰!” “嗙!” 就连巨蛇谷的外部结界也炸开! 神器!果然是神器! 狩离很是满意地笑不拢嘴,“煅冶!你的神器本座终究还是到手了!”随后一阵疯狂大笑声。 唐百衣淡淡后退一步,说是神器,其实不过是披着神器壳的上品仙器。真实打斗中还是会露出破绽。 自己给狩离打造了一枚可以说只是上品仙器的低阶神器,却从狩离这得到了十样最最稀有的罕见材料,并且借着狩离的煅造炉把给师尊滋养神魄的极品灵丹炼制好了。 这笔生意,怎么想怎么划算。 只是,现在的狩离傻呵呵地被蒙在鼓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有我在 有着天道窥探的预示,以及神器的基本攻击效果,狩离就理所当然地将赤焰砍刀划进上品神器的行列。 毕竟,他为这枚神器耗费心思,苦思冥想了千年!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怎能不极乐! 空中回荡着狩离的猖狂大笑声。 唐百衣再度后撤一步,寻思跑路。 突然一双大手带着漫天魔气径直探出靠近! 唐百衣哀叹一声,完了,自己的煅造天赋被狩离这傻蛋看中,看来得沦落为阶下之囚一阵子。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万鬼齐哭,魔气席卷磅礴,遮天蔽日! 蓦地天边汹涌破空而来一阵大妖之气! “轰!” 强烈的大妖之气整个将魔气撕裂!扯尽!带着厉鬼的哀嚎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狂野气息! 一只大妖修破空而来! 尖利的利爪一把将面前的狩离整个撕开! 溢散的魔气孱弱。 狩离愤怒地高喊,“神器在手!何方妖孽!”说得如同他是正道修士一般! 赤焰砍刀带着狩离的狂怒向大妖猛砍下,然而,只得一瞬! 连大妖的皮毛都没砍碎,便被愤怒的妖气席卷而起,一把丢向一边。 狩离一怔,愣愣地看向一边的唐百衣,喃喃道,“不是神器?”随后愠怒地倒竖起浓眉,“你诓本座!” 然而,已经迟了。 大妖的气息从七窍百穴中鱼贯而入,狩离闷哼一声,顿时任凭魔气断后,他带着残余的魔气和神识遁走,慌不择路而逃。 壁虎断尾,保全自身。 “师尊?”唐百衣仰起脸,看着突然出现漫天大妖之气。 这股妖皇的凛冽怒气,除了南疆妖皇,还能有谁? 银尘冷冽的面容出现在冲天而起的大妖之气中。 白衣蹁跹,清冷孤绝。 月牙白的临仙门法袍,扬起的墨发,琥珀色的美目流转光泽,不是银尘更是谁! “师尊!”唐百衣坐在原地,看着高大挺拔的男子慢慢上前,在自己面前蹲下。 “师尊。”唐百衣挠了挠头发,“抱歉。” 抱歉什么,若不是银尘一直在找寻自己,怎么可能突然在紧要关头出现。 桃花源的灵犀之地自带遮蔽气息的功效。怕是自己在雪纱大世界出现的这阵子和凡间的显形,让师尊找寻到踪迹。 银尘的沉默不语一如既往,让唐百衣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为何,自己每次看见这位修真界后辈,总是嘚瑟不起来。 明明,自己才是前辈啊。 “师尊,给。”唐百衣笑得一脸乖巧,将储物环中的极品滋养神魄丹献出。 银尘盯着极品神丹凝视半响,清冽的神丹之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一观就知,少不可得。 唐百衣一脸灰土仆仆的模样,合着一身乞丐装束,看起来狼狈万分,一脸期待的模样捧着仙丹示意面前人。 掌心的那枚极品灵丹笼罩光华。 “有劳徒弟费心。”银尘话音依旧淡淡,听不出喜怒。 然而唐百衣并不知这六六三十六天内凡间同修真界发生的巨大变故! 凡间天机阁总舵被孟真痕和银尘踏平只为寻得失踪唐百衣的下落,凡间天机阁舵主涕泪纵横地哀求放过。 银尘盛怒下返回修真界,迎上将屠龙小世界肆虐的血渎魔皇! 血渎魔皇深受心魔和上古魔气的焦灼,节节败退,身受重伤。 银尘残破的神魄再度发难,神魂不稳,却依旧强撑着重返凡间再度寻找唐百衣的蛛丝马迹。 终于,在狩离得意地用仿神器的上品仙器砍破他布下的两道结界后,唐百衣气息溢散而出。 银尘大妖之气席卷而来。 原本这将是天机阁的震惊炸裂大消息! 然而,自身难保的天机阁总舵,依旧在孟真痕的镇压下,不敢有动静。 另一边,不远的另一道山谷,正是天机阁总舵,现在已然一片遍地涂炭的灰败之气。天机阁老阁主惊恐地面对着孟真痕的威压,不住跪拜,“确实不知!确实不知!这就派人查明!高抬贵手!” 孟真痕感受到银尘掠过的妖气,淡淡一笑,“不用了。”人已经找到,也不用他再出手。 另一边,巨蛇谷内。 唐百衣喜滋滋地看着面前的师尊带着赞赏的眼神,将极品丹药服下。 “师尊,感觉如何?”圆溜溜希冀的小眼神。 这丹药若再不好,那上天入地可找不到比这极品丹药更滋养神魄的仙丹了! 唐百衣对于自己的学识和炼丹技术相当有自信。 “不错。”低沉的男音带着薄薄暗哑。 银尘服下丹药后,果然周身的妖气更为纯冽,那隐隐的痛楚忍耐也消失不见。 “治好了?”唐百衣带着希望,小心期待。 若是师尊的伤势由自己治好,那自己便能安安心心消失在师尊的视线中。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报答师尊在临仙门相处时的厚爱。 自己本就是魔道,同正道人士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今后,以师尊的妖皇修为,可是要飞升天界的。 而自己,恐怕就算飞升,去的也是魔界吧。 魔界的阴暗惊怖,魔鬼般的炼狱争夺,不是正道修士可以想象的磨难。 师尊能安然康复,好好修炼,有朝一日飞升天道,那么自己一定会远在魔宫之巅,遥遥相庆。 唐百衣不禁暗笑,当年自己还嘲讽师徒情缘的徒弟犹豫不决,若是自己,定当将师尊紧攥在手,逼他遁入魔道。然而事到临头当真发生时,才发现,不舍,是对倾慕之心的尊重。 银尘勾唇一笑,难得的倾城一笑瞬间融化冰山傲雪,伸出大手揉了揉面前乞丐般少女的头发,带着爱怜和宠溺,“无妨,为师的神魄,治不好。” 唐百衣感受着头顶的温热,疑惑地瞪大眼,“治不好?” 怎么可能有治不好的神魄?除非……除非……另一半破损的神魄尚在世。 蓦然,银尘俯身凑得极近,勾唇带着魅惑的笑意,狭长美目流转琥珀色光色,诱人蛊惑的声音,“想要治为师?” 唐百衣下意识后仰脖颈,咽了咽喉,喃喃道,“想,想啊……师尊,我当然想治好你。” 银尘微眯狭长的美目,那勾起的嘴角带着令人纷乱遐想的空间。 “师尊……你该不会……不会……想亲我吧。”唐百衣忍不住说出如此令人羞耻的话,难道,这般气温骤升的暧昧气氛,是自己会错意了么。 会错意了么,没有吧。 面前那薄唇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面前,浑厚的男子气息夹着皂荚的清香扑面而来。 自己心口的小心脏跳地极快,要跃出来般。 “师尊……”唐百衣下意识出口的喃喃,竟然带上一层沙哑的诱惑,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这不是婉拒,而是充满遐想的邀请。 男子沉声轻笑,微凉的薄唇覆盖压上,灵活地碾转那紧抿的香软唇瓣,撬开贝齿游龙般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沉厚粗重的呼吸声带着诱惑的勾人意味,男子精壮的胸膛紧贴压上,有力的双臂似乎怀中少女揉进身体一般,带着霸道和缠绵。 好不容易,唐百衣终于得空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以免窒息,“师尊?” “别动。”低沉霸道的暗哑命令,再度欺上。 神识在口中得以纠缠,痴绕。 银尘体内撕裂的神魂,只有在接近唐百衣的神识时,才能感受舒畅很多。只因为,那一半被撕扯破裂的神魂附着在唐百衣的神识上,保护着唐百衣的神识在荒山漂泊八百年不受侵害,不烟消云散。 当时树洞中的白狐眼睁睁见到面前的少女自爆灵丹魂飞魄散。绝望地嘶吼,挣扎着疯狂地大吼用力一把反手将白狐神魂撕扯碎裂,覆盖在少女那即消散的神识上,团成一团,保护,紧紧裹住。 白狐赤红的泪目绝望地紧盯面前那一小小的孤魂。 “不念天……活下去……等我,等我来保护你。” 随后便是惊天泣世的绝灭领域在仅仅十年中轰然而出千年来第一妖皇! 妖皇银尘。 大妖之力带着野鬼哀嚎,令万兽城府!万鬼匍匐! 唐百衣定然没想到,自己千年前同白狐随意说得一段过往,能成就一位鬼蜮而出的第一妖皇。 不知过了多久,深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银尘沉静的眼波带着深邃的深情。 “师尊……”唐百衣几乎要将脸整个闷在面前男子的胸膛里,简直是……太没脸了。 自己居然又被一位后辈勾引迷惑,居然,还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这,和师尊深吻,会上瘾么。 师尊周身气味真是好闻,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放肆。 一双小手滑入面前那微微敞开的衣襟,带着微凉,抚摸上温热坚实的胸膛。 唐百衣咽了咽喉,不敢抬眼看,师尊不动,那就是默认吧。 自己本就是魔道,想做什么事,没什么顾忌。现在将师尊生吞活剥再一走了之会不会很渣。 但是……顾不得了! 一张小口带着缠绵的湿吻,撩开衣襟亲吻而上,银尘身形一僵,眼神晦暗。 那不听话的小手和湿热的小口无所顾忌地在胸膛前横行霸道。 银尘喉结滚动,眼眸一眯。 唐百衣只觉得后背被一双大手更为用力的一揽,而那温热的男子身体似乎有哪处不一样了。 果然,吃抹再跑,太渣了。 唐百衣抬起眼,对上银尘似有若无的笑意。 “师尊?”师尊笑了,倾城至极…… “徒弟,此处急不得。”银尘好听的嗓音如同清冽的美酒令人沉醉。 什么,此处急不得? 唐百衣随着银尘的话感应了一番,似乎远处天机阁总舵的方向确实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 不等唐百衣缓过神来,揽住后腰的大手发力,已经将自己凌空带起。竟然以一道霸道的阵法,直接从凡间传送回南疆! 凭空开阵连接凡间和修真界这得要多么蛮横霸道的阵法盘才能办到!而师尊居然信手拈来? 师尊的境界究竟到了何种境地,恐怕比当年魔皇时期的自己更加修为精进。 耳边的破风声呼啸,唐百衣用力环抱住身前温热的劲腰,那腰肢结实有力,隐隐能感觉到几块腹肌。不由得多摸索两下,师尊的腰身好有手感,可得趁能占便宜时,多摸摸。今后恐怕就没机会。 想到自己必当入魔,唐百衣的眼神就黯淡下来。 本来从没觉得魔道是一件可耻的事,甚至自己以魔道为骄傲。魔修想做什么直接做可以毫无顾忌。然而,在厌恶魔妖的师尊面前,自己却想把魔修作为一个秘密,藏起来。 能以这样的相处,多待几日,再多待几日,也是好的。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徒弟,这般急?” 若以唐百衣之前的脾性,必定娇笑着多肆无忌惮两下,但如今,竟然有些恹恹地乖乖将手放好,低哑着嗓音抱歉道,“是徒弟越距了。” 银尘似乎有些吃惊,御剑中回眸,清冷的眼眸看着身后那心情低落的少女。 煅冶这样患得患失的模样,他倒是第一次见。 不念天煅冶魔皇向来直来直往,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曾几何时像人间情窦初开的少女般欲说还休? 然而,银尘觉得很是新奇,她的神情她的心情,他都当作至宝。如此罕见的神情更令人想要珍藏起来。 “师尊?” 唐百衣抬起眼,发现自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皂荚清香和好闻的男子气息,就这般松松垮垮地环抱着,不带有一丝压迫。 御剑破空,耳畔大风兀自呼呼刮过。 银尘反向合抱着身后的少女,凑近,在少女脸颊边印上一个安抚的吻。 “回临仙门,想做什么为师都依你。” 低低清醇的嗓音带着宠溺和深情。 两人便以这般暧昧又温暖的怀抱姿势回到临仙山,银尘挥袖而出,笼罩临仙山的门派结界自动将两人融入,很快,便抄着小道捷径一路回到临仙门的东灵峰。 唐百衣见到和离开时不太一样的宫殿楼宇,自是一愣。 “这是?” 这处楼阁宫殿并非东灵峰上临仙门弟子建造的那处,而是,自己赠送给师尊的移动宫殿! 高高大大的移动宫殿端正庄严地矗立在东灵峰的最高处,周边遍植灵草,灵花香气袭人,更有两株千年桂树从别处移栽而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前尘篇该吃就吃 桂花的香气令人心怡,更有遍地的白兔跳跃,自在地在灵草地蹦跶,一见有人来,亲近地自觉围拢上来,簇拥着嬉戏玩耍。 唐百衣莫名觉得这些白兔有点眼熟,耳朵上各个带着花纹不一的黑斑,圆溜溜的乌眼,白肢踏乌云。 “师尊?这是徒弟的那只白兔的子孙?”就算唐百衣狐疑,但很明显,哪里有一草地的兔子都是自带黑色斑点的,分明是自己离开临仙门时遗忘在掌门宫殿的那只。 银尘没有作声,是为默认。牵起身边少女的小手,淡淡引进那金殿宫宇。 唐百衣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移动宫殿被东灵峰的楼宫取代后,自己心中还闷闷不乐,没想到,自己离开的几年里,师尊居然把原本的楼阁拆了,换上自己炼制的宫殿法宝。 嘿嘿,不免得有点开心。自己可是花了多少心血在这顶级防御力的法宝上啊。 虽然法宝等级只有上品仙器,未达到神器,但里面的符箓阵法都是按照神器标准画作,只消未来自己重登魔皇之位时,回炉重制,便能将此仙器炼到神器品阶。 “师尊,这些都是师尊换的?兔子也是师尊养的?”唐百衣抬起眼,像在等待答案一般,双眼晶晶亮。 银尘脚步停下,反手一把将身后的少女拥入怀,良久,不发一言。 唐百衣感受到面前强大如斯的师尊,心跳的很快,然而在自己怀中却复镇定下来。 师尊,很担心自己。 师尊的胸膛心跳有力,又温暖。 唐百衣被师尊的气息拥裹,将脸蹭在那袒露出的胸肌上,反手抱住那精壮的后背,忽而有些轻快的语速,“师尊,刚才是不是说,只要回临仙门,任徒弟怎么做都行?” 一股邪笑弥漫上,那双小手很是不老实地滑进衣襟中。 先把师尊吃抹殆尽,就算渣了,就算入魔,好歹也留一个念想,好歹这是自己几千年来唯一心动的后辈。 趁着自己未入魔,该吃就吃! 管它以后怎么样! 唐百衣的魔道理论再度蜂拥而上。什么瞻前顾后,什么若他不愿意怎么办。不存在的! 自己哪怕千年里都是没有双修道侣的孤家寡人,至少,还有一个吃到嘴的倾慕人。 而且,还是个大妖皇! 还是个境界修为比自己鼎盛时期更强劲的大妖皇! 怎么看,吃亏的人都不是自己。 过了这村没有这店,师尊,抱歉了! 不安分的小手游走在结实的胸膛各处。银尘轻笑,慵懒漫不经心地径直扯下肩头的白衣,露出富有张力的肩头,看着唐百衣忍不住咽了咽喉。 银尘的大妖之气不断缠绕倾裹,粗重的呼吸声,唇瓣相接的拥吻,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轻嘬声。 炽热的结实胸膛滚烫,带着压抑克制的起伏,琥珀色幽深的眼瞳迷蒙上一层迷离的欲望。 师尊的模样真好看。 唐百衣不自禁吻住那滚动的喉结,微凉的小手覆上那俊美到过分的脸庞,那完美的下颌线,那修长有力的脖颈。 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师尊。”唐百衣的一缕发蹭在银尘的耳边,喷着湿热的呼吸,“你喊起来真好听。” 银尘狭长的美目危险的一眯,手臂揽揉的力度加大。 然而,就在这时,天边陡然风云变色! 一大片劫云,蜂拥而至! 唐百衣看到那漫天突然袭击而不断翻滚来的劫云,暗骂一声!这可真不是时候啊!就差一点!气氛那么好,就差一点就能把师尊当初就地正法,生吞活剥了! 然而!这九天雷劫有没有公德心!好歹也让自己把那白衣脱了,好好欣赏一下师尊完美的身材啊! 这将脱未脱之际,太结仇! “轰隆隆隆!” 这回的劫云聚集速度史无前例的快,就好像生生知道自己这魔女想要对天道五量的大妖皇做些什么般,轰鸣作响的九天劫云带着狂暴的怒气!以及久违的暴躁! 奈我何!奈我何! 唐百衣正了正衣襟,很是嚣张地盘腿坐在移动法宝的榻边,晃荡着腿。 这可是自家防御力顶级的移动法宝!楼顶专门为了劫云而设计,特地加固了五十层防雷劫的阵法。 这阵法,还是千年前自己被雷劫劈到疯魔,特意研发开创的。 煅冶出品,必属精品! 防雷阵法,史无前例! “师尊,你先出去,这劫云,可狂的很。”唐百衣咬牙切齿,誓在自己所建造的移动宫殿里,和漫天劫云对抗叫嚣。 难道,这劫云还能突破自己的五十层御雷防御,生生劈到自己不成? 自己的修为在灵犀之地妖植专属的桃花源中已经得到长足的精进,进阶到元婴后期。仅仅三年时间,这可是多么求而不得的修行速度。 然而,想不到同师尊的接吻竟然都如同嗑丹药般,不断完善元神和修为。 然而刚才的大妖之气醍醐灌顶般整个将自己包裹,是以激发本就有所松动的修为境界,直接召来进阶劫云! 九天雷劫,十渡九挂。 然而,唐百衣这回不再像之前几次一般惴惴不安,如今,有法宝在手。 临仙山的各处峰巅。 “怎么了?谁的劫云飘来了?” “这金中带赤红的是出窍期劫云吧,咱们门派谁是元婴后期?” “元婴后期只有大弟子王八师兄和胡否师兄,但,两位师兄都下山历练了,不在山头。” “那还会是谁?这劫云来势凶猛,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出窍期的劫云会在两炷香时间就汇聚成形。而且,它明显,是要劈了啊!” 西方妖修山头。 一位美丽妖媚的大妖正磨着好看修长的指甲,抬起妖异的脸蹙眉道,“怎么回事?银尘那山头有情况?” “回紫鎏散人,大异相!堪堪两炷香时间,那漫天劫云浓厚压下,就好像,有大能要出世一般!” “哦?”紫鎏散人饶有兴致地磨了磨指甲,“银尘那门下居然还有修为如此醇厚的后辈?当真给银尘长脸,走,我们去看看。” “紫鎏散人,南疆妖皇看到您去,想必也是极为高兴。” “那是自然,银尘可是我未来的道侣。”紫鎏散人掩口忍不住笑出声,“银尘门派的事,自然是我的分内事。我可得带上些宝贝,不能空手去,而且,得 ” “那是自然,银尘可是我未来的道侣。”紫鎏散人掩口忍不住笑出声,“银尘门派的事,自然是我的分内事。我可得带上些宝贝,不能空手去,而且,得让临仙门的后生们,心服口服地对我恭恭敬敬。” “主人英明。” 同样是南疆西域的一处山头。 “绝境,你还磨磨蹭蹭的?紫鎏已经先行一步,你就不去临仙山看看?”一声难辨阴阳的声音妖娆至极,一个美到难辨男女的妖修。 一声不屑的冷哼,粗重的声线像是破锣鼓一般,“寂夜,你少在老子面前晃,恶心。” 一声冷笑,“不知好歹,我先走一步,本还想用宝器顺路带你一程,不识好人心!” 粗厚的声音缓慢道,“区区出窍期劫云也够你和紫鎏大费周章,没见识一般。” 这句揶揄说得让寂夜直接暴起,夸张的尖利声,“绝境!你从绝灭领域被银尘救出,脸毁成这般,境界还掉了一级,好意思说我没见识?” “再掉境界也不比你低。”一声不屑重哼。 寂夜散人抬头看着遥遥远方那不断汇聚电闪雷鸣的异相,不耐烦道,“得得,你个老不死的,就待在化神期好好过日子吧,我还想去窥一窥天道!”说完,那妖异的红衣身影头也不回,径直向着临仙山方向离去。 而绝境散人,努力深呼吸一口气,安然盘坐下。沧桑的眉宇间顿显一派忧虑,哪里是他不想去窥看,而是他自身的元神已经再也经受不起更重的劫云打击。 妖也有寿元。 绝境散人的寿限将至。 若因窥劫云而引来自身的九天劫云,那么恐怕迎接他的只有飞灰湮灭的结局。他赌不起,也不想赌。 临仙山内。 “那劫云越来越浓厚了!要劈了!要劈了!” “好像是在东灵峰,奇怪,东灵峰不是只有掌门一人吗。” “或许是霜白师兄回来了,霜白师兄下山历练后好久没见他踪影。许是他。” “霜白师兄这么厉害,百年前刚刚突破元婴,如今就已经要渡出窍了?” “若是霜白师兄的劫云,他一定能行!霜白师兄可是我们临仙门掌门的徒弟!最厉害的人!” “看来三名大弟子,王八师兄,胡否师兄,和霜白师兄,最终居然是霜白师兄率先突破元婴,晋升出窍!” “禁声,看!那劫云要劈落了!” 东灵峰巅,移动楼阁法宝内。 唐百衣现在感觉不太好,非常的不好。 这漫天雷劫居然越积越厚,这完全不可能是元婴升出窍的劫云。 反而像是……像是渡劫升大乘的劫云! 莫非,这雷劫不是跟向自己,而是……师尊的? 唐百衣下意识回过头,望向榻边的银尘。而银尘一脸慵懒的漫不经心模样,斜靠在榻边,仰头观天,不发一言。 “师尊。”唐百衣觉得,是死是活,这劫云好歹给一句准话,现在这般是想要为难两个人? “嗯,为师在。”银尘慵懒的语调好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一般。 唐百衣险些炸毛,都什么时候了!是九天雷劫来的日子啊! 稍微走岔一步,或者掉以轻心,那可是要魂飞魄散的! 而且,自己区区元婴的境界,居然要面对大乘期的劫云! 唐百衣头皮的毛都快要炸到根根竖起! 就算自己鼎盛时期,要面对大乘期的渡劫,那也是心下慌到不行!毕竟,自己倒霉啊! 霉运当头,说得可不就是自己么! 身后一阵轻笑。 都什么时候了,师尊您还有心思笑。 若这移动防御法宝自己有信心挡下出窍期劫云,可面对五雷轰顶的大乘期劫云!恐怕这区区仙器法宝还不够一层云看的。 外焦里嫩,说得就是自己之后的模样! 银尘漫不经心地开口,“嗯,飘来了。” 唐百衣炸毛到险些晕过去,可不就是飘来了么!师尊您才发现是大乘期劫云飘来了么! “可惜了,若是神魄完整,那么这区区大乘期劫云,本座还不放在心上。” 银尘冷漠的眸子直直盯着上天,透过幻化成透明的宫殿法宝直接与九天雷劫对视。 云层积压越来越厚,直直从云端一路下压到临仙山顶!几乎倾覆而上!就好像九天劫云带着嘲弄,欲来个瓮中捉鳖一般。 南疆大世界的盛况,引来无数外界修士的围观。 “怎么回事?南疆是有魔皇要出世么?” “你疯了?魔皇只有可能在绝灭领域出世,而这大乘期的劫云,哪个魔皇出世就能获得大乘期的境界?” “璇玑镜!璇玑镜!赶紧问长老借镜子!” “千载难逢啊!如此盛况!怎么能错过!璇玑镜一千枚上品灵石借一次!” “璇玑镜两千枚上品灵石借一次!” “你们疯了,发这种横财?我出上千枚上品灵石!给我一面璇玑镜!” 各个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为这次九天雷劫的盛况轰动,纷纷放下手中的修炼,拾起各种法宝法器窥看。 “这么厚的劫云!雷电缠绕!这劈下来,谁能受得住啊!” “南疆的渡劫期大能,除了南疆妖皇还能是谁?” “等等,这劫云不对头,里面怎么还带着金红色的出窍期劫云?” “你看错了吧!要劈了!要劈了!” 众世界的修士纷纷祭出各种法宝,没法宝的也花高价同别的修士一起借用共享一番,只为了不愿错过如此盛况! 大机缘! 只消看上一面那轰动天地的大乘期大能劫云!那么便能有所顿悟,有所天道感应! 若能悟出些什么,便是大好的机遇。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命。 “轰隆隆隆隆隆隆——” 众世界窥探法宝前的修士,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心都提到嗓子眼。 大能渡劫是否成功,只在这一劈! 若能经受住第一击,那么之后便有大胜算! “咔嚓!” 然而,出乎所有众世界修士意料的是,在第一下雷劫劈下之前,众人手中的窥视法宝纷纷碎裂! 四分五裂! 法器一片灰败之相! 窥探天道,罪责难逃!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长老那好不容易借来的法器,这回怎么交代?南疆大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八十五章残破神识 与此同时,临仙山东灵峰的移动宫殿法宝顶端,也降下了第一道九天雷劫。 震怒狰狞异常的劫云,出窍期和大乘期的劫云融为一体,凶残之极的九天雷劫如同上古巨树树干一般粗。 “轰!”毫不留情地带着怒意直接劈下! “咔嚓!”移动宫顶五十处避雷阵盘碎裂的声音。 巨木般粗壮的雷劫醍醐灌顶般直冲而入,带着灭绝与绝望的狰狞气势! 唐百衣双目圆瞪,胸口剧烈起伏。这就是大乘期雷劫的威势吗,迅猛,快速,精准,盛怒! 不愧是大乘期的九天劫云,这般绝望的威势如同身死道消前的宁静,一雷劫劈下,毫无生还可能。 然而。 唐百衣只觉地身形一转被扯入一个怀抱。 “别看。”低沉的暗哑男音。 微凉的薄唇径直覆盖而上,唐百衣眼睛被一只大手蒙住,整个身体被揉进一处温热的胸膛,而唇齿间的炽热令意识倏地清明。 师尊……莫非是放弃了渡劫,被红颜诱惑,死也要拉着自己一起死么。 唐百衣不禁有些感动,师尊当真是…… 然而灵台处一片微凉的神识强行挤入。 唐百衣只觉得一处大妖神识强行探进自己身躯内。 “放轻松,乖。” 是……是师尊的神识? 唐百衣依言放开神识的约束,任由大妖的神识探入身躯。唇齿相依,神识相触。 就在这时,九天雷劫劈下! “嗡嗡嗡嗡嗡嗡——” 灵台强烈震荡! 唐百衣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失去知觉。 这就是大乘期劫云的威力么……自己小小元婴后期修士根本经受不住这道雷劫的万一。 又是一道。 “轰——” 一道比一道强势! 唐百衣不知自己是否还活着,神识也不再清醒,只能感受到覆盖在唇瓣上的薄唇,是那样清晰,那样冰凉。 终于,雷劫所劈过半,在蓄力冷却时,唐百衣悠悠缓过意识来。 “师尊?” 灵台入侵的那抹大妖神识!唐百衣瞳孔倏地扩张,这还是神识吗? 残破不堪的神识摇摇欲坠,肉眼可见的创面,似乎被暴力撕扯。只消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无边的痛楚! 师尊的神魂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然而不等唐百衣再看清,头顶的痛苦闷哼声响起。 师尊,很痛苦。 师尊浑身都是伤痕,雷电的焦灼尽数炙烤在师尊背上!而那温热的胸膛,一直紧紧将自己包裹,保护。 那抹残破不堪的大妖神识似乎要从灵台抽离,唐百衣下意识地一口吻住银尘的唇,眼看着那欲离开的破败神识再度悠悠然飘进自己的灵台。 原来,接吻能让神识相融。 而自己的莹蓝色神识似乎带着极力的邀请,与那残破不堪的大妖神识融为一体。 师尊,现在或许能感到轻松些吧。 “轰——咔嚓——” 不等唐百衣再继续观察那相融的神识,头顶的雷劫再度降下! 东灵峰下。 “严阁主!太近了!远一点!”匆匆赶来的寂夜散人劝阻。 而严崇何尝不知他距离确实过近!只是……银尘师弟的受伤神识怎么可能经受的住大乘期的九天雷劫! 严崇和蓝染纷纷试图压制银尘身上的渡劫云,却想不到,劫云还是来了。 在未能找到银尘神识治疗的方法前,怎么能妄动雷劫? 一声娇笑,紫鎏散人淡定地上前一步,“严阁主,不用过于担心。你当银尘真是你九天狐一族?” 蓝染眼神一眯,收起玩世不恭的不正经,换上严峻的神情,倒和严崇颇有几分相似的威仪,“紫鎏,你什么意思。” 紫鎏散人捂嘴轻笑,“我为何会被九天狐师门赶出,你们都不知?还不是我发现了九天狐门的秘密。而银尘,他其实是……” “轰!” 不等紫鎏散人说完,又是一道更为粗粝的劫云雷电轰鸣劈下! 整个东灵峰山头一片荒寂! 而雷电劫云还未结束! “还有几道!” “三道!” “还有三道?” 这东灵峰一片萧瑟,宫殿楼宇早已消失不见,白兔早就感知到劫云威压纷纷下山窜逃。 “师兄!我去助掌门师兄一臂之力!”蓝染忍不住化形出真身,一只巨大慵懒的九尾灵狐跃动而出,利爪凌冽破空,探身直向那荒芜东灵峰而去。 “不许!”不能严崇厉声阻止,蓝染早已飞身跃出,同样一只赤红大妖狐猛扑而上,硬生生将那九尾灵狐压制在身下,一阵妖兽的嘶吼声,翻滚在一处。 “白费力气。”紫鎏散人翻手看了看指甲,望向天际上端的厚厚云层,丝毫没有拨开的迹象,“若整个妖界还有谁能度过大乘期雷劫,那么非银尘莫属。” 而银尘的师尊,曾在白眉雪峰,与她师尊给自己订下和银尘的道侣之约。 当时银尘尚是少年年纪,未知双修对于修为精进的好处。 而她,正是可以双修的年龄,银尘同她自幼在一处山巅修行历练。 若是能同她结为道侣,银尘自当是乐意的。 可叹天意弄人。 不久紫鎏便因发现九天狐师门的掩藏秘密,被逐出师门。 从而降为妖修散人。 “轰——” 第七道! 第八道! 第九道!!! 一连劈下最后三道雷劫! 轰成一片烂地的东灵峰已经破败到不能再破败! 而屡屡焦黑袅绕的黑烟也预示着,东灵峰再无生还可能。 “掌门师兄!”蓝染的真身九尾灵狐依旧被赤红妖狐狠狠压在地面,直到这时,严崇才一爪放开蓝染,两人一同奋力疾驰奔向夷为平地的东灵峰! 漫天劫云已经拨云见日般散开。 金色的日光流泻而下,洋洋洒洒照遍满目疮痍的地面。 紫鎏散人跟寂夜散人以不相上下的速度赶到东灵峰荒蛮之地内。 “银尘?”紫鎏散人有些后怕的声音。 虽说她对银尘很有信心,因为恐怕如今的世界只有她一人知晓九天狐师门隐藏的秘密,知晓银尘的身份,若银尘不能度过的雷劫,那么恐怕再无人能度过。 但是,紫鎏散人还是隐隐担忧。 荒地一片,万年寂静一般。 银尘该不会真的身死道消在漫天雷劫下? 突然,荒凉的蛮荒之地内,一阵痛楚的嘤咛。 两道交织的身影瘫倒在粉碎的宫殿楼宇下。 “银尘?” “掌门师兄!” 紫鎏散人难以置信地上前,然而更令她发狂的是,那令人面红耳赤的轻嘬声。 唇瓣相接的亲吻声。 两道交颈缠绵的身影,受到九天雷劫馈赠的两人如同容光焕发一般,整个人焕然一新!充沛的灵气,无边的修为,滂沱的妖气夹杂着动人的暧昧喘息,引诱人的接近。 白衣银尘法袍滑落,袒露出精壮的肩头和紧实的胸肌,而那怀中的乞丐装少女似乎带着哀求,然而银尘的主动揉揽都胁迫那唇瓣躲避不得,再度欺身吻上。 神识相接,灵台相触。 残破的神识终于能短暂地完整融合,银尘周身一震,精神也随之一振。 被大力揉裹进怀的唐百衣自然知道银尘神识残缺的痛楚,只能忍着被吻肿的唇瓣,仰着迎合,间隔的嘤咛带着吃痛的哀求。 然而这一幕在紫鎏散人,寂夜散人,严崇和蓝染眼里就不是这般。 “银尘!放开那个女子!” 寂夜散人直接骂骂咧咧开,“银尘你个禽兽啊!” 紫鎏散人惊呆了,她苦苦追求银尘这么多年无果,难道她就比不上那个怀中的乞丐少女吗?那女乞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魅惑住银尘的心思? 紫鎏不信,不信她堂堂大妖之躯,银尘看不上,不愿收作道侣,却在渡劫的危难之际,同一个女乞丐缠绵悱恻? 她嫉妒,她不甘! “不可能!那一定是妖女!是魔女!” 唐百衣蹙眉,周边有点吵,是不是师尊就可以放下自己了?果然,神识完整的师尊,当真厉害,居然能轻松挡下大乘期的九天雷劫。 不等唐百衣推搡开面前的硬山,银尘反手一挥,设下一片屏障结界,继续轻柔地抚上面前少女的脸庞,勾起那微肿的唇瓣,勾起嘴角轻笑覆上。 禽兽啊……呜呜呜呜呜…… 结界外临仙门的众人已经乱作一团。 而紫鎏散人起伏不定的胸膛,气鼓鼓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结界内的一幕。 怎么看都是银尘胁迫! 银尘素来禁欲清冷高傲,怎么可能胁迫一个女乞丐做这等事! 饶是紫鎏散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那个女乞丐究竟是什么人? 结界内,唐百衣已经被吻到头晕眼花。 良久,那钳箍住自己的大手终于放开。 唐百衣深吸一口气,清爽的空气直灌进肺腑,令人周身为之一振。 而师尊清冷的眉眼含笑,琥珀色的眼瞳中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师尊的倾城一笑,百花失色。 “师尊……不要……”唐百衣下意识后仰,再不逃开,恐怕还有一战……呜呜呜呜呜。 是时,蓝染以及严崇已经合力一把攻破结界。 “银尘!” “掌门师兄!那只是个孩子啊!” 然而当严崇和蓝染看见身穿乞丐装的唐百衣时,全部愣住,呆若木鸡。 这不是……不是被绑在石柱上,欲被钉上除魔钉的唐百衣么。 不对!重要的事情是!唐百衣不是银尘的徒弟么! 师徒恋,是禁断! 严崇反应极快,一把挥出法袍罩在唐百衣头上,反手揽住冲上前的紫鎏散人,和好奇到不行的寂夜散人。 “两位请回!临仙门私事!”严崇厉声,硬生生阻拦住处在爆发暴走边缘的紫鎏散人。 “严崇!放开!那女子究竟是谁!”紫鎏散人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柔媚娇美,而带着声嘶力竭的妒忌。 那可是她心心念念要追求为双修道侣的银尘,是师父从下给自己订下的道侣,怎么可能就这般拱手让人? 蓝染神情变幻,有种欲说还止的踌躇。这掌门师兄也太前卫了,护住小小徒弟不说,还为此给自己招惹上九天雷劫。 明眼人都能看到,更不论凑得极近的临仙门的人。 那九天雷劫,分明先汇聚成金赤色的出窍期劫云,再引来的大乘期劫云。 而出窍期雷劫和大乘期雷劫汇聚成一股,直接劈下! 不是九道雷劈。 而是十八道! 每道雷劫里,都蕴含着两股雷劫之力! 掌门师兄果然厉害,居然能生生受下两段雷劫!还能若无其事……旁若无人的当众…… 蓝染捂住脸,觉得他的道心有些不稳,需要闭关再好好修炼。 紫鎏散人同严崇扭打在一处。 瞬间赤红妖狐同三尾乌狐翻滚撕咬在一处,竟然短时间内不相上下! 寂夜散人的视线被成功转移到双狐斗法上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走兽类真有意思,明明可以斗法,却偏偏用利牙。” 蓝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好过你个雌雄同体的人妖。” 寂夜散人脸色一变,忍无可忍地硬生生吞下一口恶气。他雌雄同体,他能选择么。他能挤入大妖行列,已经是为同族争光。 唐百衣一把扯下脸上的法袍,露出清秀的脸,冷冷看着与严崇厮打在一处的紫鎏散人。 “是我,怎么,紫鎏散人有意见?” 自己被一个后辈后生占便宜是自己乐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哪里有别人发话的权利。 严崇一愣,紫鎏散人转眼一望。 颤抖的手指,“你不是……你不是那个……除魔石柱上的……” “不错正是我。”唐百衣大大方方走出来,拂了拂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原本自己缝制带去凡间的补丁破洞装已经是极有个性。如今普通布料遭到雷轰,虽然有着师尊的怀抱保护,但仍被劈得面目全非。 令人不忍直视。 看起来,确实残破不堪,穷酸到家的模样。 唐百衣抹了抹脸上的落灰,一张花脸顿时更衬出乞丐的风范来。 紫鎏散人倏然眼神变得严厉,“果然是!魔女!就是你,双修魔女,祸害蛊惑了银尘!天机阁的情报,果然是真的!你,就是魔妖!” 厉声长嘶,紫鎏散人振臂一呼,无数妖修跟着赞同。 大妖散人,自有无数散修跟随。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临仙门弟子飞身送来一本天机阁的最新情报。 “掌门!天机阁澄清了误报!说还唐百衣师姐清白。如今,天机阁自揭误报的消息已经传遍各个大世界!” 第四百八十六章前尘篇本座的心尖人 紫鎏散人身形一僵,“不可能!若不是双修魔女,怎么可能蛊惑住银尘?”一把将天机阁情报扯进手中,细细从头到尾阅览。 然而,越看越心惊。 因为,这确实是天机阁的情报! 天机阁自打脸的情报! “三年前本阁的错误情报,给道友唐百衣带来异常大的麻烦,再次本阁澄清,唐百衣道友并非魔道,本阁已将毁誉的通讯官严厉拷问,给予最高刑罚。至于误报中牵扯到的门派,本阁也绝不会姑息!力还唐百衣道友清白!” 白底黑字,天机阁的烙印。 这不是天机阁情报还能是谁的? 紫鎏散人愣愣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天机阁的情报不仅仅扇了天机阁的脸,还连带着打了三年前参与南疆大战的二十多正道门派的脸,最最恐慌的人当属东海蓬莱岛。苏絮絮接到情报后,慌得接不稳,因为她正是买通那被受刑通讯官的幕后黑手。 “绝不姑息”这四个字向丧钟一样在苏絮絮心间敲响。 她,要倒大霉。 自然,苏絮絮不被天机阁报复,也会被唐百衣报复。 唐百衣一把夺过那天机阁情报,有些讶异。天机阁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自己还没去踏平天机阁总舵,想不到天机阁倒是提前道歉上门来。 唐百衣不知道的是,在她被血渎捉外加被狩离禁锢在结界内炼制法器的时间,孟真痕和银尘早已双双将凡间的天机阁总舵踏平成一片废墟。 而被强大实力打趴下的天机阁开始自觉调查,发现,果然三年前事出有猫腻。这才牵连出一桩盛大的错误情报案。 为此,天机阁老阁主自觉卸任,任命年轻新秀上任新阁主之位。 老了,这般覆灭踏平总舵的事,再来几次,他都没命活着。 唐百衣被一只大手牵起。 银尘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她是本座的徒弟,也是本座的心尖人。”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堵得一肚子礼义廉耻的严崇说不出话来,蓝染用早就明白的神情点点头,寂夜散人事不关己地看着好戏。 而紫鎏散人,倒退两步,喃喃不敢相信,陡然妒火上涌,一脸赤红,“银尘!你我有过契约,你忘记了吗?” 银尘清冷寒冽的眸子一遇上,便叫人如坠冰窟般,紫鎏散人从前只知银尘的冷冽针对敌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亲眼遇上这般无情的锋芒。 银尘与她从来不是敌人,而是……有约定的双修道侣啊。 紫鎏散人眼神坚定,一字一顿道,“师父的约定,你我怎能说不从就不从?” 唐百衣选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巨石坐着,一摇一晃腿,心情不错地看着紫鎏散人一个人的表演。师尊的强大和坚韧本就预示着他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动摇的修士。一旦有一个主意,便会认死理一样去钻,这也是为何能成就一代大妖的原因。 若妖皇的道心那么容易被动摇,那便不是妖皇,早就中途心魔入体,道心弥散。 银尘勾起嘴角,负手起身,慵懒地斜靠在残垣破败的雕花房柱上,先前的渡劫对于他不可能没有影响,而且,还是两重劫! 银尘没有开口,但这态度胜似开口。 紫鎏散人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漫不经心的银尘,怨毒的眼神扫过一边同样好整以暇的唐百衣。 一声娇俏柔媚入骨的笑声,紫鎏散人长发张扬,抑扬顿挫的语调,“小妹妹,你以为银尘心中当真有你?银尘心中住着一个遥不可及的贵人,那人,我触碰不了,你,也触碰不了!” “住口!”严崇一把将紫鎏散人拦在身后,“紫鎏!莫越发放肆!” 一阵娇笑,“严崇,你不过就是九天狐师门中资质最差的单尾狐罢了!有什么资格说我放肆?” 唐百衣一愣,遥不可及的贵人? 师尊……师尊他已经有倾慕的人,却追不上? 师尊那般高高在上的大妖皇,唯一的妖皇,也会有爱慕而不得的人? 遥不可及的贵人……是个怎样的贵人?王孙贵族么,世家大族么,金枝玉叶么? 唐百衣心中一沉,望向那边的师尊,而银尘恰好也望着自己。 紫鎏散人越发口无遮拦,“小妹妹,像你这般的妖植,修为低微,才刚入出窍,甚至承受不了妖皇的盛宠!银尘并非爱惜你,只不过想慢慢玩弄你,凭借些许新鲜感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毕竟,妖植对于我们妖兽而言,可是食物!你说会有人修爱上一盘糖醋排骨么?” 前面一半话,唐百衣很是不赞同,而后半句话,倒是把唐百衣逗笑了。 妖植对于妖兽,确实是食物。想到自己面对一盘糖醋排骨的模样,或许会有怜惜,但最终还是会经受不住香味的诱惑,把它吃掉!又怎么可能爱上一盘糖醋排骨? 唐百衣笑了笑,“紫鎏散人好比方,不过,这是在下的事。若妖皇要将我这盘糖醋排骨吃了,那么我自有办法在被吃前逃脱。而当中紫鎏散人所说的玩弄,您怎么不知糖醋排骨同样也看人很新奇,也想探寻一下人的滋味呢?” 爱慕是双向的,玩弄同样也是双向的,而且自己年长,同一个后辈互相倾慕,怎么看吃亏的人也不是自己。 何况还是一个修为高深,风姿绝佳的后辈。 紫鎏散人倏地脸色一沉,整张脸由于嫉妒而涨得通红。面前的人可是她倾慕了几千年求而不得的银尘啊!本以为银尘禁欲,谁想只是对她禁欲。遇上一个不知哪来的乞丐徒弟,居然捧在手心当作宝贝似的宠溺。 一声重重的冷哼。 唐百衣暗叫不好! 三尾乌狐以玄瞳著称,三尾乌狐的眼瞳能照出前世今生的心魔,牢牢将人紧攥而下! 而唐百衣此刻便对上那双妖异纷乱的晶亮眼瞳! “嘭!”银尘瞬间出手,然而已晚。 紫鎏散人抱着受伤的腹部,露出怨毒哀怨的笑意,“迟了,一瞬就够,银尘,年少时,我曾说给你展现三尾乌狐族的瞳术,正巧,正是今日!” 与此同时,深陷乌狐瞳术的唐百衣身体软软倒下,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然而意识在不断抽离,剥落……游离……飘散……回到了那一年…… 唐百衣只感觉自己落进一片混沌中,纷纷乱乱的混沌和空虚将自己裹紧包围。 须臾,身体坠落。 元神落进一个人修少女的体内。 而这人修少女,不正是千年前的自己么! “你们!你们别过来!师弟你先跑!” 说话的人,是自己么?唐百衣低着头,发现自己一身鹅黄色百褶流纱裙,正是年少时候的装扮。 而身后的人?是自己师弟! 对了,这正是自己和师弟被恶人谷恶人袭击的时候,而后来,是怎么逃脱的呢? 太久远,不记得了。 唐百衣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发运动,自发焦灼地说话。 “师弟!你快跑!这群恶人,我来拦住!” “师姐!我帮你!我至少可以帮你治疗!”身后的师弟身穿同样明亮的鹅黄色玉京广袖服,十二三岁的年纪,出落得如同女子一般清丽。 四名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子大汉哈哈大笑,下作的目光流连在面前两名清秀到过分的美少年和少女身上,淫笑阵阵。 “今儿倒是好运气!来了个俊美小子,又送上门个漂亮小妞!够咱们兄弟几个逗弄逗弄再吃掉!” 一阵狂笑,络腮胡子大汉便褪去裤腰带,露出猥琐物,边面露淫光,边笑边逼近。 “滚!”鹅黄衫年幼唐百衣挥出一片法术,然而,微弱的法术好似碰上屏障一般,径直散落成一瓣一瓣。 一阵兴奋的大笑,唐百衣的柔弱攻击更是激发四名恶人谷壮汉的兴致。 “好辣的小妞!老子喜欢!老子陪你玩玩!”一名黑色大坎肩的壮汉展示着坚实到恐怖的肱二头肌,猥琐地兴奋逼近。 “这妞可比那小子好玩多,老子就喜欢反抗!越反抗的妞儿越得劲!”那一嘴恶臭的哈喇子都要流淌在唐百衣脸上,带着浓郁的腥臭。 好恶心! “师姐!”鹅黄色长服的师弟狠狠一把扑上,用那年幼的牙齿重重一口咬在那恶人手臂。 然而暴起手臂青筋,直接将少年一把震开! “小子!没先找你开唰不爽是么!放心,老子把你师姐当着你的面吃抹干净,然后很快就轮到你!”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四个袒露猥琐物的大汉凶狠的刀疤脸,脏乱的络腮胡子,带着淫邪的笑,慢慢向唐百衣逼近。 动啊!快动起来!可恶!腿怎么动不了! 这是多少年前的前尘往事了?怎么如此清晰,就好像,正在发生一样! 唐百衣恨恨地咬着牙,这几只宵小,凭借如今仅仅出窍期的修为,只要挥一挥手,就能将这群杂鱼碾碎! 然而,这具年幼的身子!可是自己千年前人修未得道前的凡人躯体啊! “师姐!” 少年狂嚎一声,只见四个大汉兴奋至极地将面前的鹅黄色流纱裙少女扑倒!然后,巨大的撕扯声! “放肆!”一声低沉威严的怒喝,凭空响起。 “轰!”法术闪过,法力一震! 四名恶人纷纷被术法震倒,然而依旧不甘心放弃挂到嘴边的肥肉一般,肆无忌惮地叫骂,“哪来的多管闲事的狗杂种!败坏老子兴致!给我打!” 然而,堪堪一道残影飞过。 “归玄!”无数黑影法术带着凌厉的破空呼啸,直接将络腮胡子撕裂成粉碎!扬作天空的一片尘埃。 飞扬落下,挫骨扬灰! 其余三恶人一看来人皆是一愣! “仙人!” “撤!” 然而,不等三恶人跑开一步,一道拂尘堪堪飞过,拂尘尾一扫,三人哀嚎一声尽数绊倒。惊怖地瞪大眼,恐惧地狰狞哭嚎。 “离渊!” 一道道家生法,道家生灭的离渊祭出!纷纷扬扬的骨粉从空中飞落。 一阵凉风吹过,了无痕迹。 就这般,转瞬间,四恶人,魂飞魄散,神魂俱灭! “师父!”唐百衣还没有从过往的片段中缓过神来,已经听到自己的身体兴奋地开口大喊。 “师父!您出关了!您怎么知道我和师弟在这里?您不是……很忙么……”唐百衣发现自己的声音莫名带着一丝委屈。 对,那时候的自己,是那样的依赖师父。 毕竟,师父无数次救了自己。 在那般步步惊心,步步都是死亡的混乱人界中。 摆弄拂尘的仙人,并非仙风道骨,而是嘴角噙着一丝揶揄的青年。 鹅黄白衫玉京长衫的青年,很淡定地一扫拂尘,好笑地乜眼看着狼狈不堪地两徒弟,“小兔崽子们!不给为师一刻太平日子!又溜出来生事!” 虽说口里句句责备,但那含笑的眼睛哪里像是责备的模样。 世人皆知,墨舆书道人最是护短。哪怕徒弟犯上作乱,做了天地不容的事,他都会千里迢迢赶来收拾烂摊子。 “师父。”唐百衣拉着师弟的手,一点不怕地撒娇般一同扯着墨舆书道人的袖子,“师父,你可算出来理我们了。我们陪师父押镖如何?” 墨舆书道人修炼方式最为特别,不喜盘坐,就喜山下历练。而押镖既可以使着缰绳催马赶路,还能盘坐吐纳呼气,可谓一举两得。 唐百衣知道,若是寻不见师父,那么墨舆书道人不是在闭关呼呼大睡偷懒,就是在押镖偷懒的路上。 但是,偏偏墨舆书道人修为极佳,令无数修士羡慕无比。更羡慕的是,他有四名好徒弟。 长长古道,扮作镖师打扮的三人正押着镖。 “师父,您的车又白了,这次也没押到多贵重的镖物。师父为什么总是喜欢开白车。” 墨舆书道人叼着根麦秸秆,悠悠哉哉地仰头望着天空,随口道,“因为徒弟你今日穿了白衣。” 唐百衣低头一看,果然……鹅黄色门派服被撕扯破了后,自己只能凡间随意买了一件修士布衣,想不到,正巧是白色。 “嘭!”镖车撞树。 “师姐,抱歉,我又撞树了。” 唐百衣一把接过缰绳,慢悠悠啃着苹果,晃荡着腿,“没事,看师姐的,有师姐在啊,你什么都不用……” “嘭!” “……” “师姐,你也撞树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前尘篇有为师在无需担心 就在唐百衣和少年来回撞了好几次树后,玉京长服青年的良好耐心终于被消磨干净。 一双大手揉了揉唐百衣的脑袋,“行了,为师来,你们去车后休息养神去。” 修长的高大身形一跃而起,径直稳稳坐在驭绳位,很快,镖车稳稳前行,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上许多。 “师父好厉害!” “师父你好厉害呀!” 玉京长衫青年哈哈一笑,一捋刘海,很是自得地回头扯起嘴角,“你们师父玉树临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师父,刚才你怎么知道我和师弟遇到危险?” 一席话一出,玉京长服青年脸色一沉,手中控缰依旧稳,正色道,“今后遇到任何麻烦,动腕器传唤为师,知道么。” “可是,师父,您那么忙……” “没有可是。”玉京长服青年的声音难得急促,随后很快恢复缓和,悠悠道,“有为师在,无需担心。天塌了,有为师顶着。” “知道了。”唐百衣和师弟对视一眼,有些惭愧地低下头。麻烦都是自己和师弟惹下的,但每次都要麻烦师父来给自己擦尾巴。 唐百衣看着一幕幕发生的过往,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就好像又经历一遍一般,不由得胸口一闷。过了那么久,自己本以为早就忘却,没想到,再度回忆起时,师父眉眼的温暖,依旧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画面一转,瞬间一片刀光剑影,法术的攻击声,魔物的怒吼不绝于耳。 “剑宗坎位阵,踩!” “术师准备!放剑雨!” “傀儡师!绕后!绕后!魔物袭来了!” “拉住!挡住魔物的攻势!我来嘲讽!” 遍地遮天蔽日的魔气!一只中阶魔物张牙舞爪在一处绝境内做着最后挣扎!狂怒!暴躁!声嘶力竭的呐喊! “来人!灵药!丹师补上灵药!” “符箓师降服!丢符箓,起!” 唐百衣小小的身影有些后怕地躲在一处大石头后,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不远处一群修士对战一个中介魔物。 魔物哀嚎,魔气到处侵袭。然而有条不紊的作战策略,七八人紧密的配合让魔物最终,轰然倒下! “嘭!” 魔气瞬间湮灭,大汗淋漓地修士们习以为常地抹去额头的汗珠,捡拾分夺着胜利的成果。 “这魔物当真大,这法器不错,找佛修净化一下能用。” “这魔物的巨爪可是炼器好材料我要了!” “徒弟?我徒弟呢?”玉京长服的青年四下张望。 一个娇媚的女音,笑道,“那石头后面,不是你徒弟么?” 唐百衣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些强大到过分的修士。使用法术时,是那般神采飞扬,意气风华,什么时候,自己能同他们一般厉害,该有多好! 直到今日,唐百衣的修为已经远超这群修士,也清楚地记得旁观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带来的震撼! “徒弟,没什么好羡慕的。等徒弟有能力独当一面,成为正式的法修,徒弟便能同为师两人一同闯荡江湖!” “真的么师父!” “一言九鼎!” 东海双蛟岛。 “师父!你看徒弟现在的修为能独自历练了么。” “嗯,不愧是我徒弟,修为精进很快。但……离历练还差些……” 又过了几年。 “师父!你看徒弟现在的修为呢!是不是长进地特别快!别的新秀都没徒弟厉害!” “不错,是是,我墨家的徒弟!就是长脸!” 凤城黄泉瀑布大峡谷。 哭得梨花带雨的鹅黄流纱裙少女。 “师父,他们都不带我闯遗府……说徒弟反应太慢……” 一双温热的大手揉着面前少女的头发,叱道,“胡说什么!是他们太蠢!以后为师带你两人闯遗府!那些低级遗府,为师还不放在眼里!” “师父……”少女抹着眼角的泪痕,抬起哭花的惨脸,“徒弟真的很弱么。” “瞎扯!小爷的徒弟,天下第一厉害!” 法宗的掌门阁中。 “嘭!咔嚓!” 鹅黄流纱裙的少女捂住嘴,“糟糕!打翻了师父最喜欢的砚台!怎么办……” 少女心虚地一溜烟窜上大街,找了个拍卖会一钻,“老板!你们这最贵重的宝物是什么!不在乎价格!我宗门有的是钱!” 唐百衣年幼时作为墨舆书掌门弟子随意动用灵石,不带眨眼。 拍卖会老板一愣,抬头看了看来人,“宝物?我们这凡间的宝物恐怕仙上看不中啊,这有名的宝物无外乎是传说中的,九霄鎏金砚台,洪山水机镜,鲲鹏官罗带。” 少女心更虚了,因为自己刚才打翻的就是师父收藏的九霄鎏金砚台。而洪山水机镜正是自己上个月不小心碰碎,而鲲鹏官罗带也好好地绑在自己腰间,因为上面那精致的鲲鹏自己很是喜欢。 “就没有更好的宝物了么?” 拍卖会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宝物?你上墨家法宗去看看,他们掌门素来有收集宝物的癖好。” 少女更是无语,自己就是从墨家法宗掌门殿里出来的啊! 年幼的唐百衣很是丧气地回到宗门。 “徒弟!看见为师的砚台了没。” “抱歉师父,我打翻了。”唐百衣自知辩解无望,很是沮丧地承认。 “受伤了没?”长衫青年一脸焦虑的神情,四下检查,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师父,你不心疼那砚台了?上个月镜子碎了,徒弟看您还郁闷半天。” 青年扬了扬眉,笑着嗨呀一声,揉了揉头疼的额头,“习惯,习惯就好。” 终于有一天,法力高强但终究是凡人修士身躯的墨舆书道人病倒。 年幼的唐百衣焦虑地求了民间好药,慢慢熬制。 “师父,喝药了。” “什么味儿,好苦,为师无碍。” “师父……真的一点都不苦,加了师父最爱的酒酿,制成汤圆的形状。可是徒弟熬制了一上午辛辛苦苦舀出来的……” 榻上青年翻了个身,终于斜支着坐起,招呼手,“罢了,来,为师迟早被你个兔崽子苦死。” 当少女走上前,榻上的青年抬头一见少女脸上的灰土皱眉笑道,“小花猫。” “师父快尝尝,好不好吃。” 青年面无表情的就着那勺喝了一口,看不出喜怒。 不过师父本就是这般淡淡的神情,他的玩世不恭仅仅停留在嬉笑怒骂中,师父内心向来波澜不惊,任何事情都很难惊动师父的情绪。 “怎么样,好吃吗。” 青年不作声的示意少女面前的药碗。 少女一愣,若有所思地上前闻了闻,闻起来明明很香甜啊,一点都不苦。突然,手腕被径直一带,落入一个怀抱。 “师父!你!”少女捂着嘴仰头看着青年含笑的眉眼,“不怀好意!” 青年揶揄的语调带着些欢愉,“上当了?觉得为师要吃掉你?还不是你个小兔崽子做这么苦的中药!” 青年端起包着中药的酒酿圆子舀了一勺递到少女唇边。 “张嘴,自己做的东西,不打算尝尝么,小兔崽子。” 少女愁苦着眉,带着抱歉,“我尝尝,抱歉啊师父,中药总会有点苦,没想到师父那么受不住苦味。”然而,一颗汤圆下肚。 很好吃啊! 一点清苦的中药味都没有! 好吃到爆炸!香甜可口! “师父骗人!” 青年含笑的眉眼,玩世不恭地扯起嘴角,露出个长病后久违的轻笑,“是很甜。为师想到吃过徒弟做的酒酿圆子,恐怕以后就吃不进别人做的吃食了。”随后略有哀怨的口吻,“若为师因为这癖好饿死,可怎生是好。” 少女眼睛亮堂堂,一转,小心翼翼道,“那么?师父以后的饭食都由徒弟来做?” 青年义正言辞地点点头,“为师常道,一言九鼎!徒弟言出有信!” “等等!师父辟谷根本不会饿死的!师父你又诓我!” 唐璐作为局外人般看着这些过往的一幕幕,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场景再度变幻,一间熟悉的藏经阁内。 “师父,这么多书啊,三校会考也考不了这么多典籍啊。” 玉京长袖拂过,青年一扫衣袂,书案上多了一摞典籍书卷。然而青年随意打开几本翻看,露出嫌恶愠怒的神情。“写得都是些什么!那些记录修仙的史官何时也学会了阿谀奉承这一套!” “既然师父都觉得不好,那徒弟是不是可以……”少女幸灾乐祸地咬着唇。 青年抬起眼,扬了扬眉,“别想学着偷懒!尤其是这两本,好好研读!” 少女嘟囔一声,“这么凶。” 青年将手中的一摞书丢到一旁,又换了两本交来。 唐百衣好奇地探出头,和幼年时的自己动作如出一辙,翻看两下。发现里面记载的都是关于墨家掌门如何英明神武的战役。 “墨舆书掌门除妖邪,定四方,四海升平……”少女边看边冒出一头问号。这些才是赤裸裸的阿谀奉承吧! 然而青年很理所当然地唰拉开折扇,很是风流地轻摇两下折扇,享受的模样,“嗯,念得好。” 少女捂脸,师父也太理所当然的坦然了! 没过几天便是三校会考。 少女一边走在通往考场的路上还一边在埋头进一本书籍中,强记。 糟糕!走错路了! 废柴般的自己……又如此迷糊! 唐百衣哀叹一声,也很为过往的自己心忧。这般废柴也能一路登顶,夺得魔皇之位,当真说出来,连自己也不太敢信。 少女疯狂奔跑,终于在打铃的瞬间冲入三校会考的考场。 “等等!都过了时间!等在门外!”主考官厉声喝止。 “考官,我,我正好踩着点。” “是迟到!”主考官不容置疑的声音,板正严厉的态度容不得商议。 突然门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容抬步进入,一袭玉京长服,雍容倜傥,墨发张扬。仙君般的气度,自染风华。 主考官瞬间额头淌下冷汗来,战战兢兢道,“墨尊者,您怎么来了。” 少女趁着主考官发愣之际,赶紧找到座位,悄悄坐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墨舆书道人手持拂尘,冷漠疏离的扫过三校会场,不发一言,不怒自威。 不仅仅主考官紧张到汗如雨下,屋内所有考生都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少女一愣间,主考官已经将主位让了出来,“墨尊者请坐,下官去奉茶。” 没想到,墨舆书道人冷冷的声音,“你这座位,不太舒服。”随后转眸一眼看向少女的方向,四目相接时,拂尘玉京服青年已移步都到少女身边坐下。 “本尊觉得,这位置很不错。” 主考官惶恐,不断点头,不敢发一言。 唐百衣从来不知墨家法宗在凡人修真界里的地位,但单单凭借这件事就能看出一二。 墨舆书道人安然自若的声音,“可以开始考试,莫要因本尊误了时辰。” 主考官惴惴不安,反复称“是”。宣读考场纪律时频频看向墨舆书道人却不敢多说。 考卷下发,唐百衣探出头同年幼的自己一同读卷。 也太难了吧!这些都是什么和什么!斗法中一无是处的东西!谁能有闲情背下这么多乱糟糟无用的知识! 唐百衣心中一片茫然,想来过去的自己也是一样。提笔根本不知该写些什么。唐百衣坚决不可能承认堂堂煅冶魔尊,八大魔皇之一,人修时,是个废柴! 突然,一旁的玉京拂尘青年,一把握住自己拿笔的手,带着那手直接写下答案。 唐百衣只觉得自己和师父本就贴得极近,师父在答题的功夫,那温热的气息不断撩拨着自己的耳垂。 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少女身形轻轻一动,推了一边的青年一下,倒反而像是撒娇一般。 “师父,你这是公然作弊啊。” 青年贴到少女耳边,配合地用气声悄悄道,“他们不敢看的。” 唐百衣左右环顾,果然一众考生极力缩着脖子埋头进试卷,减少着存在感。而台上的主考官,也低着头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 “师父,你这是不是以权谋私,仗势欺人?” 青年扬了扬眉,恶狠狠道,“想被关藏经阁?” “师父天下第一好!” 唐百衣见到这一幕幕也不禁忍俊不禁,这些过往,不知过去了几千年,都差点忘记了!想不到如今再翻出来经历一遍,倒有重游故地的滋味。 第四百八十八章前尘篇杀了你 然而,画面再一转! “师弟!师弟!”少女声嘶力竭地怒喊,扑倒在少年小小的身形上,极力试图止住伤势,“师兄!为什么!” 面前疯了般的男子,仰天长啸,“为什么?我看他不顺眼!你们两个入门最晚,凭什么!凭什么能拿到所有的师门好处!我不爽!我要杀他!我还要杀你!” 师兄额头隐隐漫出黑雾,然而那时的唐百衣并不知这是什么。 “你杀了师弟!你居然杀了师弟!”少女趁师兄吞噬那小小少年身形的瞬间,极力祭出缩地千里逃跑,气喘吁吁后,终于一把扑倒在闭关的师父殿前。 “师父!师父!救救师弟!救救师弟!” “嘎吱”闭关的殿门被打开。修长的小腿,玉京锦靴狠狠踹出。 少女应声倒地,小腹隐隐作痛,难以置信地捂住擦破的脸,“师父?”这般狠狠对待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是师父? 面色愠怒的拂尘青年,冷冷道,“死了便死了,大惊小怪什么。” “死了便死了?”少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高呼起来,“那可是师弟!师父!那是师弟啊!师弟被师兄杀了!被您夸资质天赋最佳的师兄杀了!师姐事不关己般走过,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师父!快些去救师弟!” “弱者,死,是必然。还浪费粮食么?” 少女不能相信地一步步后退,面前说出这般无情无义话的人,怎么可能是师父? “师父,那徒弟呢,徒弟弱小,是不是也该死?” 面前的青年沉吟良久,没有答一言。 少女失声哑笑,痛哭流涕,一步步绝望地后退,“徒弟知道了。师父从来只偏爱师姐和师兄两人,只因为他们有天赋,他们什么都一学就会。而师弟和我,不过是废柴。从此,徒弟和师父桥归桥,路归路,你我两人师徒情谊,恩断义绝!” 少女绝望的神情,似乎还带着期待,期待着面前的高大青年能同以往一般来哄一哄自己,来心疼地拍拍自己的背,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等到的确实青年冷漠疏离的声音,“徒弟,江湖路远,艰难险恶,独自小心。” 江湖险恶……原本再险恶的江湖也不怕,都是因为有师父的保护。 道路艰难……就算走的满腿都是泥泞自己也没后退过,因为知道道路的终点,有师父的等待。 师父看清自己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欢喜和忧伤,小心翼翼地鼓励,照顾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突然有一天,这样美好的师父,消失了! 天,垮塌。 少女绝望地苦笑,果然,还是嫌弃自己废柴,废柴不配得到师门的帮助么。 “那么,师父,来日方长,徒弟定会回师门踢馆!” “那么,为师便期待徒弟的踢馆。”青年黯然的声音,带着无奈。 踢馆! 打败师父! 将墨家法宗,将师兄!将师姐!尽数打败! 抱着这样的期望和目标,唐百衣经历无数江湖坎坷。多少囫囵险境,九死一生!都难看地爬出来,难看地活下去!为的就是踢馆的这一天! 然而,废柴依然是废柴。 唐百衣很是沮丧地看着一点点增长的修为,太慢了!这么慢,还怎么踢馆?怎么打赢师父?获得师父的承认,为师弟报仇!就是唐百衣一路自虐般飞速精进的动力! 终于,唐百衣不知闭门苦练了多久,打开灵修洞天回到大世界的时候,发现整个大世界都变了样。 这是多少年过去了?一百年?两百年? 找到师父!斗法! 然而,当唐百衣一路问询路人,一路摸索到那当年的仙山时,发现的是……血流成河! 一具具尸体,焦黑的,剜臂的,撕扯碎裂的,横腰具断的,眼珠掉落的,削成人彘的……师伯,师叔,师侄…… 几百具墨家法宗宗门人的尸体横尸广场!而那广场赫然就是当年墨家法宗修炼的胜地! 鲜血遍地流淌,不少鲜血已经凝结成一片片干涸的印迹。 拗断的头颅,不甘上翻的眼珠…… 反向折断的躯干,大腿骨…… 临终前张大怒吼的下颌…… 被剖膛取心的妇人…… 满目厉鬼哀嚎,万鬼齐哭!血流成河! 这炼狱般绝望的乱葬岗,就是昔日风光鼎盛的墨家法宗? “师父?师父!师父!”唐百衣疯了似的一具具尸首来回翻找,不愿遗漏任何一具。 不是,这也不是……这也不是……师父……师父你别出事……徒弟错了,徒弟不踢馆……徒弟安心陪在师父身边……师父说什么徒弟都不乱跑,就算赶也赶不走…… 赫然,几百年的仇恨,屈辱以及不甘都化为一滩水迹,蒸发在空中,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只要师父活过来!只要他活过来! “轰!” 一阵巨响,从后山禁地传来。 唐百衣疯魔般,撇下一众同门尸首飞奔追去。 或许是师父!是师父被妖人逮住!救出师父! 然而,赶到后山禁地的刹那,唐百衣怔住。 一身血污的魔皇,不是别人,正是恩师!墨舆书道人! 唐百衣瞪大眼,愣愣地仰头,望着高大挺拔的魔皇,遍身魔气灌体,强大魔气的威压令人窒息。 “师,师父?” “你来了?”懒散低沉的嗓音带着魔皇的暗哑。 一阵冷哼,“好徒弟,你来报仇了?” 唐百衣慌乱的眼神,不知如何是好,每当年幼时这般惶恐,师父都会爱怜地拍拍自己的背,“莫慌,凡事有为师在。” 然而,如今,高高在上的魔皇!灭门屠杀宗门的魔物!赫然就是师父! “踢,踢馆!”唐百衣狠狠地从牙齿缝中蹦出这两字。 师父从小教导,正道修士的职责,便是除魔卫道! 妖魔鬼怪,必须除尽!才不枉师父的教导! 而如今,唐百衣手提着师父亲自授予的佩剑,指向的对手,指向的魔皇,竟然是师父本人! “都是,你杀的?”唐百衣最后的挣扎。 “是。” 然而,最怕的答案依然出现在面前。 拂尘青年张扬的墨发,周身凌冽的魔皇气场,厉鬼哀嚎,万鬼齐哭! “那么,徒弟……尽力一试!杀了你!” “哦?”慵懒的拖长尾音,拂尘青年重哼一声,一甩拂尘,空中魔气遍布,凌空而起,“就你?” 除魔卫道!是天下正道修士的职责! 唐百衣不能枉顾人伦! 不能违背从小的正道教导! 妖魔鬼怪,必须亲手除尽! 就算是……师父,也不例外! 呵,师父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自己么。正如瞧不起废柴的师弟,瞧不起废柴的自己,而怂恿默认师兄杀了师弟一般! 师父! 尘归尘,路归路,下回再见到,定然踢馆! 佩剑凌霄本是师父的随身剑,再授业那一刻赐给自己。而如今,自己便要使用这正气凛然的佩剑凌霄,狠狠刺向师父! 凌霄灵剑,扫荡邪魔! 凌霄一出,魔气尽灭。 然而,再强大的实力面前,即便是凌霄,也百无一用。 “轰!” 唐百衣的脖颈被重重钳箍提起,青年魔皇随意提拎就好像在教训一只不听话的小鸡崽一般。 一声冷哼,“小兔崽子,弱!太弱了!你怎么这么弱!仇恨就只有这么一点么!” 仇恨……怒气…… “喝!”唐百衣暴怒地提起佩剑凌霄!凌厉的破空声划破长天!狠狠一击,刺入魔皇的胸膛。 “咔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鲜血喷涌而出。 “师父……为什么……不躲?”唐百衣喃喃,颤抖的嘴唇。 面前可是魔皇,而自己怎么可能一剑击中? 师父……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难道被撕碎的不应该是自己么? 唐百衣眼神闪动,难以置信地哆嗦着嘴唇,激烈的情绪,难以遏制的悲伤,哗一下弥漫开…… “师父!为什么不躲!明明可以躲过的!明明该被撕碎的人是我!”尖声大喊的声音,徒劳地在后山回荡。 动了—— 师父的手指动了—— 一阵闷哼。 然而,面前的拂尘青年只是一把覆盖上唐百衣的手,轻柔地拍了拍,随后,狠狠一把将佩剑凌霄送刺入更深的心脏! 青年仰起脸来,嘴角淌血,悲伤的笑意,“徒弟,师父没告诉你么,临敌,要刺就刺更深一些。” 哀伤的眉眼,依旧含笑,魔气倾灭。 唐百衣透过满眼的泪水,艰难地不敢眨眼,师父最后的模样,牢记在心中。几百年了……师父的模样,都模糊到记不清了呢…… 师父,徒弟是那样废柴,连记性都不好……师父,想再看你一眼,把你的模样记在心里,永远不愿忘记! 师父,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啊! 除魔卫道!天经地义!然而被除的人,是自己最心爱的师父! 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乱葬岗,墨家法宗遗址,轰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哀嚎! 心魔遍体! 魔物成形! …… “徒弟!徒弟!”焦虑着急的轻唤。 徒弟?是谁……是师父吗……不!师父已经死了!世间再没师父! 紫鎏散人讷讷地看着前方越来越浓烈的魔气,不知所措道,“怎么……会这样?” 银尘冰冷的目光掠过紫鎏散人的乌眼,怀中少女周身散发的魔气异常凛冽! 心魔遍体! 紫鎏散人突然情不自禁地爆发出一阵娇笑,“怎么?银尘!你的徒弟确实是魔物!哪怕之前不是,如今的心魔她根本难以抵挡住,眼下就要入魔!” “那可是魔妖啊,银尘,你立志除遍南疆魔妖还南疆一个清净,如今呢?你要当着南疆所有妖修的面,食言吗!”紫鎏散人定定地目不转睛地盯住银尘的一举一动。 爽!太爽了! 想不到这小徒弟居然抵挡不住她三尾乌狐的乌眼! “心魔纵生!以她的小妖身板根本抵挡不了多久!”紫鎏散人幸灾乐祸地讥讽,“银尘,你说你的小徒弟,是因为禁断的师徒之情入的魔,还是因为爱而不得入得魔?她恐怕想做你道侣想到疯魔了吧!但你大妖的周身,她怎么能接近,只能看!求而不得啊!” 师徒恋情,禁忌! 紫鎏散人越想越是得意,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当着银尘的面,狠狠将情敌撕扯揉碎!那种快感,极为痛快! “紫鎏散人?”寂夜散人诧异地盯住身边紫鎏散人周身冒出的心魔魔光……这不正也是入魔的前兆么。 蓝染叹了口气,捂住头,这种事,他不擅长,不知怎生是好。 “紫鎏散人!”严崇厉声喝止,“正身!” 然而紫鎏散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诡异,整张脸不能遏制地扭曲,狰狞,惊怖。 求而不得,说得正是紫鎏散人! 因爱求而不得,恨!憎恶!妒恨!心魔纵生! 银尘紧紧将怀中的少女揉揽进胸膛,那小脸已经变得瘀紫通黑,正和顽固的心魔抗争! 银尘清楚地知道,怀中唐百衣的心魔……并不是因他而起。他,在唐百衣心中,只是一只宠爱的白狐,仅仅是一只灵兽而已。 分量……不能再多于一只宠兽。 他于她,不足一提。 或许,当初换一只宠兽,她也一样当作心尖肉疼爱。就像那灵草地的白兔。她只是喜欢毛茸茸的白兽,而并非,非他不可。 银尘轻柔地将怀中少女紧抱,蹭着那柔软的发丝,悄声道,“不念天,难受就抓得更紧些。” 一阵闷哼,银尘的一臂被紧紧钳箍住,泛出青淤色。然而怀中少女止不住地颤抖,哆嗦,承受的痛苦怎能分担万一? “轰!” 蓦地,轰然魔气冲天! 银尘苦笑一声,果然,止不住么。 严崇严厉地盯着空中初为化形的魔物。既然是魔物,那么除魔卫道,天经地义!何况还是一具初显形的新魔! 凌厉的掌风轰然打出,然而严崇的掌风直击到一处软绵绵的物事。 正是银尘的结界! “银尘师弟!你疯了!那可是魔妖!所有人都清清楚楚见到她的化魔!魔妖!” 蓝染正顾着紫鎏散人这边,却也抬眼见到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这魔气虽然不磅礴滔天,但精纯至极!从没有见到过这么精纯刚烈的魔气! 银尘蹙眉,魔物已成型,再也无法阻止。 “魔妖女!”紫鎏散人笑得撕心裂肺,眼中直接笑出眼泪来,“看你师尊怎么护你!他护不得!护不起!全南疆都与你为敌!丑陋不堪的魔妖女!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第四百八十九章前尘篇以身侍魔 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轰然骤起的精纯魔气一口将面前笑到不堪的紫鎏散人吞噬! 紫鎏散人惊愕的乌眼在清纯魔气的包裹中,渐渐散灭,烟消云散!化为魔气的口粮! 嫉恨,惊怒,狂暴,恐惧!都是魔气的最可口的精神食粮! 须臾,精纯魔气轰然足足扩列了一整圈!形成一个乌气汇聚的大团! 而魔气凝聚的地方,正是唐百衣的胸膛。 心魔凝结,魔气依附……入魔! “银尘!莫糊涂!杀了她!她距离这么近!又是一个新魔,果断一些,一斩她必死无疑!”严崇顶着狂暴的怒风,和驳杂扑面而来的魔气,厉声怒喝。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别犹豫啊!虽然她曾是临仙门弟子,但她如今不是!她是魔!是魔啊!”蓝染一把拨开探着头看热闹的寂夜散人,艰难地大吼。 寂夜散人将面前这一幕幕清晰地观察进脑海,银尘会怎么选择,他很好奇。莫非南疆妖皇变得不再一样了?不再以除魔妖为己任? 被魔气吞噬的人,可是南疆妖皇的青梅竹马紫鎏散人,那曾与他有过师门道侣约定的妖修,而银尘当真要为一个魔妖,放弃南疆妖皇的称号? 寂夜散人一语不发,冷静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银尘怀中的少女蜷缩成幼小一团,周身释放的精纯魔气在大妖之气的安抚下也逐渐镇定下来,慢慢收敛,归拢于体内。 唐百衣即将苏醒,新魔苏醒后会怎样张狂的失控,谁也无法控制。 银尘清晰的声音传来,回荡在过于寂静的山谷中。 “以身侍魔。” “什么?”蓝染以为自己听错,艰难地开口,“掌门师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以身侍魔!”银尘抬起白皙的脸,一袭墨发在狂风中张扬,清冷孤绝的脸庞笼罩下一层夕阳的金光,如同深秋的沉霜,染尽风华! 第二日,南疆妖皇消失不见的消息被迅速传遍各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 众妖臣服,匍匐朝向南疆大世界的方向。 妖皇以身侍魔! 灵犀之地桃花源。 唐百衣缓缓睁开眼,眨巴两下,眼前出现的是孟真痕的大脸。 嗯? 唐百衣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原本尽数被鬼蜮封印的回忆全部涌现而来。 师父……师门发生了什么,师兄为什么突然杀死师弟,师父怎么会入魔? 这一切当时的自己极度质疑,于是周游遍全世界去寻求答案,最终终于在鬼蜮用问灵的方式……然而,那个问灵得到的答案,得到了吗?还是没有问出? 鬼蜮霸道的封印果真厉害。 唐百衣只记得那霸道的鬼蜮封印一袭来,过去的点滴就像被一层浓密的纱网过滤一般,渐渐都记不清。 这答案重要么? 对于过去的自己非常重要,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潜入鬼蜮问灵。 “阿衣。”一声温润好听的嗓音。 唐百衣一抬头,赫然撞进一双幽深干净的眼眸中。 “孟真痕?”这里莫非是,桃花源? 自己怎么会在桃花源?不是跟着师尊在临仙门么?那紫鎏散人的乌眼……倒是绝佳的炼器材料,自己本来很是觊觎,不知那双乌眼在何处。 魔气……对了,紫鎏散人连同乌眼,身躯和遍身妖气都被自己的魔气侵袭吞噬。味道不好,恶心。 唐百衣叹了口气,抚摸着体内黑化的神识。果然,还是入魔了,比自己预想要提前很多。 只希望自己入魔的时候,师尊没有见到,不然,太丢人! 入魔的事,千万不能被师尊知道。 “孟真痕,是你救我过来的?桃花源的灵犀之地传送这么厉害?”唐百衣抬起眼,很是古怪地辨认着孟真痕的脸色,“怎么?你怎么一脸吃屎一样的表情。” 孟真痕揉了揉脸,轻咳一声,“阿衣,你之前有没有进入过一个密室?一个很特别,一进去就会发现同其余遗府禁地不一般的密室,五感逼真,难以挣脱。” 唐百衣认真的想了想,那不是密尚宗的密室么,“对,怎么?” “还有其他人进入过么?比如……你身边的人。” 唐百衣狐疑地看了眼脸色很不对的孟真痕,“怎么,你认得我师尊?” 孟真痕像是被五雷轰顶般长叹一口气,“无妨,我知道了。” 话说到一半就走,最吊人胃口! “别跑!”唐百衣一把以一个灵活到猿猴一般的姿势,双脚勾住榻边,长手一把抓住孟真痕欲离开的衣袖,“说清楚!” 孟真痕回过头,露出个依旧如沐春风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那间密室,能照映出前世今生,你所看到的幻境,都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 唐百衣怔住。 那炼狱间沉浮的白骨,那被剜眼割角的妖兽,那被剖腹削体的女子,都是自己的前世? 是不是也太惨了点! 原本以为自己今世自己废柴般的人修,频频渡劫遭雷劈的魔修已经足够倒霉,没想到,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倒霉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 那么师尊呢,师尊也看到他的前世了么? 恐怕师尊那,不再欢迎自己,或许再也不能相见。 一袭白衣银发身影,出现在桃花源小筑门前。 唐百衣正一个艰难的姿势,被那密室的回忆一刺激,正要掉落,一双大手一把托举住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少女揽回榻边。 “小狐狸?” 唐百衣伸出手欣喜地摸了摸银发青年的衣袍,精壮结实的身体,笑眼弯弯,“看来孟真痕还是没有摸鱼,瞧把我们家小狐狸养的白白胖胖,照顾得多好!” 已经走到门口,面色古怪的孟真痕险些一个箭步栽倒。 白狐?呵,能够开口喊出他本体身份的妖修怎么可能是白狐! 孟真痕自认已经活了太长时间,仙魔大战后,自愿消耗神力盘踞在昆仑山下镇守一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耗尽生命力,神识与一株神木藤条融为一体。 但如今,居然有人能清晰地念出他的本体! 除了上古神兽,还能有谁。 孟真痕只消回头看一眼那白衣银发青年,便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猜测不错,那么这种清冷孤绝的气质,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死对头……万年死对头! 一碗带着清香的桃花酒酿圆子羹汤被端到唐百衣眼前。 “小狐狸?”唐百衣嗅了嗅,好闻清香的酒酿羹汤,“不会是花田做的吧。” 不能怪唐百衣小心度人,只是,花田的手艺让她永世难忘!或许再多吃几天花田的厨艺,自己的心魔就会知趣地退却,自戕撞腹,不愿再留存于世间。 “我做的。”低沉好听的男音,带着温柔和极致的耐心。 唐百衣抬起眼,和面具后深邃的淡金色眼瞳对上,低头含住那舀勺。 “好好吃!香甜!小狐狸,你手艺真好。”笑眼弯弯,唐百衣的夸赞出自真心,许久没有尝到这般美味可口的酒酿圆子,裹着桃花馅。 鲜花汤圆,还是自家白狐做的! 唐百衣伸出手,不自禁地抚上那刻有繁复花纹的银色面具,四目相对。 蛊惑的声音,“小狐狸,看看,可好。” 银色面具被一点点移开。 突然一只大手横着伸出,一把握住唐百衣的手腕,竟然,难以再移动半分。 “还是害羞么。”唐百衣轻笑一声。 床柜边摆放的是孟真痕递来的天机阁最新消息。 南疆妖皇以身侍魔,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行踪难测。 世人关心的不是遁入魔道的低阶魔修唐百衣,而是强大如斯的大妖皇银尘。 白衣,高大挺拔的身形,如出一辙的冷眼少语。 唐百衣有所怀疑,但,尚不能确定。 “小狐狸,你一直在桃花源,是谁把我送来的,是师尊么?” 面前的银发青年点点头。 “师尊呢?天机阁情报上说师尊离开了南疆大世界,那么我刚醒来,师尊已经还没走?” 白衣银发青年想了想,起身出门。 不一会儿,一身谪仙般月牙白法袍的墨发师尊大步走了进来。 唐百衣一愣,没想到,还能这般。 这样光明正大? “师尊?”唐百衣想了想,依旧带着很是平常的语气,笑道,“辛苦师尊把我带来,师尊怎么知道桃花源的?” “灵犀之地,妖植聚集之所。” 唐百衣顿时不知该怎么继续勾诱,这回答,滴水不漏。 “先前得了几颗医治创伤特别管用的灵药,只消一颗,就能压制魔邪,我藏在床柜第二排最下面了。若是之前不在南疆犯心魔,而是在桃花源,那倒还能服用灵药压制一二,可惜。”唐百衣一把挽住面前白衣墨发青年的胳膊,抬眼撞进那片琥珀色的幽深眼瞳。 连眸色都一样,之前怎么就没有发觉? 体内轰然肆虐起一股新窜起的心魔,令唐百衣脸色一变。 好久没有驾驭魔气,这点区区魔气竟然也能嚣张至此! 突然,嘴角边一凉。 一双微凉的薄唇覆上,唐百衣一愣,怔怔地感受着浑厚的男子气息和着清香的皂荚味,好闻。失去意识的迷离中,好像也有这般温暖的胸膛,这般焦虑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无妨。”低沉带有蛊惑的暗哑音,那般包容,那般宠溺。 好似有再多的心魔都能被这轻柔的触吻弥散般。 唐百衣干脆阖上眼,反手怀抱住面前男子的劲腰,一把揽住那精壮的背,伸手滑入敞开的衣襟。 “唐百衣姐姐!”门被嘭的推开。 “额,那个……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花田尖叫一声,捂住眼,转身跑开。 唐百衣渐渐往下,唇在那脖颈边印出一个暗粉的吻痕,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替面前的师尊竖起衣领,拍了拍笑道,“还是不劳烦师尊了,我去让小狐狸再做一碗羹汤送来。” 面前墨发青年点点头,揉了揉怀中少女的头发,转身离开。 孟真痕不见踪影,唐百衣倒也不是很在意,横竖桃花源都是他家开的,还在意他跑去哪种蘑菇不成? 唐百衣开始在厨房四处寻找自家白狐的身影。 只要能在白狐喉脖间同一处找到那吻痕,便能确定,白狐,就是师尊! 这个大胆设想让唐百衣一时半会也很难接受……师尊,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人,怎么会是自家白狐? 这……有点,尴尬啊。 不过,真相就是真相!唐百衣不是一个害怕寻找真相的人! 鬼蜮都去过,这点真相算什么? “小狐狸!找到你了!” 终于,唐百衣在溪涧边找到正在燃火烤鱼的自家白狐。 白衣银发,看上去是那般自然,没有半点伪装。 “尝尝。” 一条肥美到流油的焦香烤鱼,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再佐以盐巴,野蜂蜜,那香味简直了! 哇!烤鱼! 唐百衣乐呵地险些将手指都吸吮干净,太美味! 不一会儿,银发青年从厨房再度搬来许多盘碗,盛有盐烤焗油鸡,卷皮烤鸭,椒麻田鸡,剁椒鱼头,干锅鲈鱼! 更有一大盘人间点心。 绿豆糕,蛋黄酥,水晶虾饺,流黄包,红枣糯米糕…… 唐百衣看得愣住。 “小狐狸,这些……都是你做的?” 银发青年点点头,优雅地从盘中夹起一块绿豆糕,喂进面前唐百衣的口中。 绿豆糕,香甜粉糯,可口美味。 唐百衣转过眼,探进那幽深的琥珀色眼瞳中,自家小狐狸真是太贤惠了! 这么贤惠的小狐狸怎么可能是师尊呢? 那清冷孤绝的师尊,很难想象师尊会做这些凡间美食,高高在上的孤傲师尊怎么能这般熟练的下厨呢? 误会,果然,都是一场误会。 唐百衣再看银发青年的喉脖。 果然,没有吻痕。 “小狐狸。”唐百衣也给银发青年喂了一块可口的绿豆糕,青年吃得很是仔细优雅,就这样看着自家白狐吃点心,也是一种极致的视觉享受。 “小狐狸,你做饭真好吃。”发自肺腑的夸赞。 银发青年的面容遮掩在银色面具后,看不清神情。 低沉的嗓音向清冽的泉水般,“天天做与你尝。” “不不,那我们家小狐狸就太辛苦,我可不舍得小狐狸这么辛苦。”唐百衣下意识地一个咸猪手上前,牵起自家白狐的手腕,抚摸两下,“多做饭手会粗糙的,我们家小狐狸的手可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大手。” 第四百九十章前尘篇银尘就是白狐 “唐百衣姐姐!”一阵溪水被踩踏的四溅声,花田乐不可支地跑来,“这么多好吃的!唐百衣姐姐你做的呀!花田要开动了!” 然而,还不等花田开动,她身影倏地被一道法阵传走。 “哎?”唐百衣震惊,四下找,“哪来的阵盘?这么快?” 一头雾水的花田被银尘的阵法传送到厨房,赫然灶台上印着一行大字,“自己做!” 哭泣的悲鸣,“花田也想吃好吃的!” 躲在桃花源调养的唐百衣,疗伤了几天后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决定上街转一转。 孟真痕轻咳两声,目光瞥过一边的银发青年,温润笑道,“在下陪阿衣去。” “没事,不用。”唐百衣眼神掠过银发青年,望向背后的那一处空旷,有点失望,师尊好久没出现,是不是离开了。 本来以为师尊和自家白狐是同一人,现在看来似乎是误解。但确实是师尊亲手将自己送回桃花源,那就意味着,自己魔道的身份已经被师尊看穿。 天机阁情报上写的“以身侍魔”是什么意思,指的魔物,是自己么?师尊,救了自己,愿意为自己做到那种地步? “阿衣,你的脸色。”孟真痕欲言又止。 以身侍魔,呵呵,自己也愿意以身侍魔! 现在看来,当年师父是人是魔又有什么问题?魔道就一定该死么?如今自己不也是几千年来活得好好的!自得其乐,自自在在的! 若当初自己没有捅那一剑,如果当初自己能说服师父不自戕,那么如今是不是一大一小两个魔道一同行走天涯? “徒弟,等你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便随为师一同浪迹江湖!” 好!自然好! 这可是多年心心念念的祈愿! 和师父,一同浪迹天涯! 周身弥漫出股股凌厉的魔气! 心魔,密布! 唐百衣极力控制压制着那强大的心愿,一同浪迹江湖的心愿!他答应过的! 明明可以实现! 若是没有那一剑,那么如今,自己必不会这般形单影只!也不会身受正道围攻的苦!更不会神识孤单飘荡八百年,重生后继续身受孤身的痛苦! 师父…… 漫天魔气轰然而起,毫无预兆,浑厚浓郁的精纯魔气直冲上天,万鬼齐哭,厉鬼哀嚎! 一股磅礴的大妖之气赫然将魔气尽数围裹,一路将入魔暴躁的少女带回小筑。 丹药,是时候地塞进唐百衣的口中,渡进一口气,迫使少女咽下。 须臾,魔气被压制回体内,唐百衣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身边的人,是白衣银发戴着银色面具的青年。 唐百衣翕动嘴唇,声音清澈又镇静,“师尊,谢谢。” 面具后的狭长美目倏地一眯。 清脆的声音,冷静又果断,“床头边第二格抽屉最下面的丹药,师尊,我只和小狐狸说过。” 唐百衣的眼神清澈又晶亮。 小筑内寂静无声,就连窗外掉落枯叶的声响都能被听见。 良久,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低沉醇厚。 银色面具被大手缓缓摘下。 不羁的清冷眉眼,冷若深秋寒霜的琥珀色眸子,棱角分明的侧脸,绝色风华! “师尊,银发更好看。” 银尘一愣,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第一句话居然是这般。随即勾起嘴角,倾城之姿,仙君下凡。 屋内依旧一片寂静。 唐百衣面对着白衣银发的师尊,榻上安放着那刻有繁复暗纹的银色面具,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静……充斥着彼此间的距离。 两人距离明明是这样近,唐百衣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碍在两人中间。或许,这也是师尊迟迟不肯表露身份的原因。 对面的绝色男子,是师尊,也是自家白狐。 那可是自己一向疼爱到骨子里的小狐狸啊!居然有朝一日变成倾慕思念的师尊。 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和师尊倾心拥吻过那么多次!然而一想到,对方可是自己视为灵兽的心爱白狐……这,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唐百衣下意识捂住脸,回避着两人的独处。 若是同自家白狐独处,没有问题,蹭蹭抱抱都可以。 若是同恋慕的师尊独处,也没有问题,亲亲举高高都行。 但是……对面的人,不仅仅是爱慕的师尊,也是疼爱在心尖的灵兽小狐狸…… 唐百衣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银尘不发一言,眼神晦暗,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然而,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力。 好半会,唐百衣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小狐狸……”唐百衣很艰难地使用这个称呼,或许称呼小狐狸比师尊更容易开口,“小狐狸,这八百年里,是你守护着煅冶魔宫遗府?” “是。” “小狐狸,这八百年里,你从绝灭领域战出,夺得妖皇之位?” “是。” “那,我进入临仙门前,那指路的道人,也是你特意派的?” “是。” “你的神识残破是因为和血渎斗法?” “不是。” 唐百衣倏地抬起脸来,赫然险些撞上银尘的胸膛。 “小狐狸,你的神识,怎么回事!” 银尘不发一言,冷若冰霜的神情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他本该是这般清冷孤傲一般。 小狐狸,在生气? 唐百衣下意识后退一步,自家小狐狸生气和高兴,自己都能感应到。而现在的小狐狸,明明就在生气。 唐百衣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年来,第一回不知所措起来。明明可以直接将面前的白狐抱入怀中,哄两声举高高,但自从知道面前的人也是师尊……这般亲昵的举动便不合适了。 “那……我能再看一看么。” 唐百衣静静地等待着面前银发男子的回答。良久,一双温热的大手径直将面前少女揽入怀中,灵台相触。 熟悉的温暖怀抱依旧这般炽热,令人面红耳赤的师尊气息,然而,他也是自己心爱的小狐狸啊!不行……不能接受……唐百衣抿了抿嘴唇,怎样都不能接受,毕竟自己曾是人修,而白狐只是灵兽,是自己豢养当作宝贝宠爱的灵兽。 定了定心神,唐百衣将注意力集中在灵台。 倒抽一口冷气,唐百衣心都被提到嗓子眼。 凑近看,银尘的神识更是触目惊心! 那被暴力撕扯的神魂断裂处极为恐怖,那得多大的力气才能被撕扯掉!剧痛!痛彻心扉的苦! “谁干的!”唐百衣声音冰冷,谁侵犯自家小狐狸,定让他百倍偿还! 一个温暖的怀抱,大手安抚般轻拍怀中少女的背。 低沉的暗哑声,“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可是魔道信奉真理! 怎么可以哑巴吃黄连? 而且,这被粗暴撕扯的可是神魂!这么巨大的破损!再强力的补魂丹药都不能挽救! “告诉我。”唐百衣执意,双眼晶晶亮,直接对上银尘深邃晦暗的眼眸。 那琥珀色的眼瞳里盛满了悲伤。 这……是小狐狸,不,银尘的眼神? 印象中师尊无比强大,大妖皇无人可以匹敌。而强大如斯的师尊居然有一日也会有无奈难以扼制的悲伤? 微凉的薄唇欲覆上。 唐百衣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第一次拒绝了银尘。 白衣银发,修长挺拔的身影长身而立,在落日的余晖中拖下长长的影子。 “师尊……抱歉。”唐百衣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我会找到修补你神魂的方法。待我重回魔皇之位,我会替你报仇!小狐狸……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小狐狸,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啊,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若我没有的,我便去抢来,送给你! 这是唐百衣在千年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天天抚着怀中白狐光滑的毛边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尽数抢来!只为换怀中白狐的高兴。 只是,银尘如今想要的是什么。 白衣银发,孤独的身影留在小筑内,耳边回荡着少女离开房门前最后一句话,“银尘,等我。” 等的是什么,是她重回魔皇之位,是她寻到修补神魄的方法?银尘想要的不是这些。 修补神魂本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融合缺损的神魂。 被暴力撕扯下的另一半神魂在唐百衣体内,而这点银尘怎么能说出口。若说出口,那么唐百衣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割裂下那一半妖狐神魄,补魂。 然而,补魂的方法只有一个。 双修合道。 银尘眼神晦暗,不愿勉强她做任何一点她不愿意做的事。 银尘并不介意人修,魔修或者妖修。但是唐百衣介意。 “哟,白泽,什么事还能让我们白泽真君愁苦成这般。”一声揶揄的笑声,孟真痕推门进入,温煦的眉眼一如往常,只是幸灾乐祸的神情怎么都掩藏不住。 银尘清冷的面容,淡无表情。 “那就让本座猜猜。”孟真痕好笑随意在梨花木椅上坐下,丝毫不客气的模样,“白泽真君莫不是……” 一声冷哼直接打断孟真痕的猜测,银尘径直转身离开,冷冷回眸道,“无聊就继续盘在山下镇守,多管闲事。” “昆仑山早覆灭几千年,本座自由的日子寥寥,这些闲事总能看吧。” “随你。”银发在夕阳的余晖中被笼罩下一层金色光晕,银尘拂袖离去。 孟真痕轻笑啧一声,回头看向那被躺皱的床榻,叹了口气,“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这么无情。”然而那温煦的眉宇间哪里有幽怨的神情,分明就是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 “师兄。”花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师兄,唐百衣姐姐离开前留下一封信。刚才那帅气哥哥怎么也走了?” 孟真痕接过信函,笑了笑,“他们啊,闯荡世界去了。”信函中没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一堆新炼制出的各种珍稀丹药,以及各种古怪法宝。 花田有些忧心忡忡,“师兄,你是和唐百衣姐姐吵架了么?” 孟真痕淡然一笑,随手轻摇几下折扇,“吵架的恐怕另有其人。” 另一边,正翩然离开桃花源的唐百衣径直从雪纱大世界的传送法阵离开,回到太玄中世界。 “阿嚏!”一连好几个喷嚏。 可恶,谁在背后说坏话。 唐百衣有些郁闷地挥了挥手,打算将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不太要紧的事尽数挥走。 修真就必须好好修真!不管是妖修也好,魔修也好,本质都是修炼!只要有灵脉,去哪里都是修行。 唐百衣从饭饭那凭借契约得来的珍奇灵脉还好端端地埋在临仙山下,而现在,自己极其缺少一处可以好好修行的灵脉。若能直接随身携带那就再好不过。 那么太玄中世界临仙门遗址的灵脉变成了上乘之选。 无主的灵脉,那不叫抢夺,叫废物利用! 于是唐百衣千里迢迢回到太玄中世界。 而这处,也是自己人修时的修行之地。 千年前墨家法宗就埋藏在太玄中世界地底,至于是哪处,就无人知道。沧海桑田,变幻莫测。 “唐施主?” 唐百衣一愣,僵硬地扭动脖子,恨不得拔腿就跑! 自己如今可是魔修之身,银尘以身侍魔的事早就由多嘴的天机阁传遍各大中小世界。找自己的人,一定不安好心! “阿弥陀佛,唐施主,好久不见。” 唐百衣心中哀嚎,背对着来者,痛苦地捂住脸。居然还是一个佛修! 佛修啊! 想象中就是光秃秃的大脑门!亮晶晶的大额头! 啊,自己的眼睛! 唐百衣整个人都不太好。 然而,俗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于是,唐百衣僵硬地转过身,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你好啊大师。” 来人,有点眼熟。 青僧衣,一挂佛珠。淡泊的眉眼,虔诚的神情。 唐百衣一愣,“再世佛陀?” 曾听说九天之上的佛界有罗汉佛陀转世轮回只为经历九十九磨难,得到成真佛的说法。 面前这佛光毕现的慈悲僧人,莫非就是那转世磨炼的九天佛陀? 常言道,真佛无情。 高深修为的佛陀并非处处慈悲为怀,反而是“无情”。 看遍人世冷暖,仍能坚守佛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佛爱世人,但渡不尽世间所有人,唯能众生自渡。 “阿弥陀佛。” 这熟悉的双手合十,这熟悉的一鞠。 唐百衣再度定睛一看,乖乖!这不是,小富僧么! 第四百九十一章前尘篇度化?来战 唐百衣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果然是最近自己有点敏感,看谁都是大能。这哪里是佛陀,分明是俊秀的小富僧! “小和尚,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的。”唐百衣笑眼弯弯,随后……拔腿就跑! 开玩笑!恐怕如今所有世界都流传着自己就是银尘以身侍魔的魔物对象! 无论是小富僧也要,大穷佛也好,只要是念经的佛修,来找自己,准没好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面前又有一位佛家大师出现,挡住去路。 唐百衣心中一凛,这不是弘法寺的法鸿长老么?还记得那天寺庙里的集会,从法鸿长老手中获得一颗养神魄的念珠。 “阿弥陀佛。”唐百衣只能赔笑着双手合十,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还刚入魔道,硬撞佛修大能,岂不相当于上赶着找死。 法鸿长老慈悲为怀地念了声法号,转身就走。 唐百衣自然而然向后望去,小富僧神秀和法鸿长老一前一后的模样,赫然是押送自己一般……莫非,正要把自己带往弘法寺那一群秃驴窝? 啊!眼睛!好痛苦! 硬着头皮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拼了! 当真是虎落平阳……做人,要能屈能伸! 弘法寺依旧金顶恢宏,佛光毕现。 远远望去,成片的寺庙建筑群一派庄严宏伟的肃穆感,令人肃然起敬。 唐百衣揉了揉太阳穴,如今自己站队正式回到魔道队伍,遇到佛修,可得小心再小心。两根手指在灵台处结了一个法印,烙下个隐蔽极深的阵法,直接按进灵台。 孟真痕曾有化魔符,而自己结的法印比化魔符更厉害几分,不仅仅能压制魔气,更能压制妖气,从而直接抬出遍身人修的气味来。 唐百衣感受了一下,这结印确实好使得很,顿时魔气妖气都消失不见,凭借自己人修的习惯和谈吐,完全能依靠这一身散发的人修气味来伪装。 佛修,总是偏爱芸芸人修多些。 唐百衣踏入弘法寺,法鸿长老看了神秀一眼后便离开,好像专程来押送自己这犯人般。 不知大世界里的消息将自己这魔修身份妖孽化到何种程度,在正道界,自己可谓是处处惊险,到处都是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敌人。 神秀将自己带引到一处佛法大殿前,便双手合十鞠了一礼,转身离开。 乖乖,这到底是打得什么哑谜? 唐百衣看着神秀直接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那庄严恢宏的大殿正门。 嘿,自己是傻么? 闯入人家的大殿,上赶着找虐? 走!走为上策! 然而,就当唐百衣欲拔腿就跑时,大殿门被轰然移开。 只见宏伟庄严的佛门大殿气势恢宏!而大殿内,二十几位佛门长老,一脸肃穆,严厉的眼神直直盯着大殿门口的唐百衣! 三堂会审的架势! 哟呵,摆脸子给谁看呢。 唐百衣大步踏入。既然逃不掉,既然对方有备而来,那么不如痛痛快快地迎战!看对方搞什么鬼! 小富僧不厚道啊,在街上把自己认出来,还不顾惜昔日的情分,居然联合一整个寺庙里的秃驴将自己活捉! 唐百衣负手闲庭信步般上前,直直走到大殿堂内殿中央。 二十多位佛门长老这在中世界的佛门可谓是大阵仗! 木鱼敲响,诵经声四起。然而诵经声中哪里有慈悲为怀的佛音?有的反而是金刚威仪! 怒目金刚? 二十多位佛修长老长须垂地,头顶戒疤瞩目。闭目凝诵间竟然还带有攻击力的佛门秘法! 来者不善! 唐百衣感受灵台间刚画下的藏魔法印,隐隐颤动。 可以,不愧是二十多位佛法高深的长老,莫非只为生生将自己体内的魔气逼出,从而印证散布在各世界的传言,来证实自己魔修身份么? 证实之后会如何? 引渡? 不,打杀! 唐百衣当即挺了挺腰板,露出一个闲淡的笑意,干脆盘腿而坐,丝毫没有受到佛音干扰影响般。 木鱼敲击声越来越响,梵音佛号有节奏地缭绕在耳边,回荡在恢宏庄严的大殿内。 大殿高台顶,摆放五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都坐着一位辈分明显高于二十多位长老的佛者。 而中间那位,蒲团色泽黯淡,显然已经跟随佛者几百年之久。而慈眉善目的老佛者,身形稳健,佛法非凡,一看就知是整座大殿内的最强者! 金刚经,般若心经,除魔经…… 驳杂的佛经每句每言都带着震慑魔心的功效! 而四面八方环绕的佛音,直接灌入耳里!直击魔心! 别说寻常魔物,哪怕是魔皇魔尊级别的大能,都难以在除魔经下坚持一个时辰。 除魔经,专门为渡魔,杀魔,除魔而创立。 只要入了魔道,没有魔物能不受除魔经的影响!只是强撑和消散的区别! 曾有一名佛修大能对着一位被捆仙锁束缚住的魔尊不断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除魔经。魔尊从强忍,到魔气散溢,到魔心动摇,只花了三天。最终,顶着残破的魔体,在第七七四十九天时,魔修,烟消云散。 这已经突破了魔修对于除魔经的极限忍耐力!被奉为魔对抗佛修折磨的经典楷模。 大殿内绵绵不绝的梵音不断缭绕,震撼人心。 哪怕不是魔修,只是凡人,都能被直击心灵的佛法震撼到! 大殿外,神秀的身影有些焦虑,频频捏着念珠踱步。 “神秀。”法鸿大师的声音。 “师父。” “佛门的功德便是渡尽天下人,你且记住。” 神秀不发一言,晦暗的眼神不断盯向大殿正中央。那阖眼盘腿而坐的少女,当真如外界所说,是魔物么? 如果是魔,那么他作为佛门弟子,必须度化魔物! 若是不能度化,必亲手除尽,佛门尚有怒目金刚!而他修习的佛门法印正是灭相! 佛门灭相法印,镇灭天下魔修! 在梵音除魔经四起的佛堂大殿正中央,唐百衣正凝神盘腿而坐,似乎依然入定。 “师父,她……不是魔道!”神秀坚定地抬起眼。 没有魔修能在一众除魔经前入定! 过去没有,现在也不可能有! 就算是魔皇,也不堪忍受除魔经对于魔气的打压消弥。然而大殿正中央的少女,哪里溢散出了哪怕一丝魔气? 唐百衣周身,干干净净! 法鸿长老慈悲地眉目也带着难以置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鸿长老难得含笑露出欣慰的面目,“不愧是能听完老衲佛理的人。”随后,转身离开。 神秀面露出轻松的神情,远远向师父离去的方向双手合十鞠了一礼,目光复又落在大殿中央的少女身上,那般闲庭信步的闲淡面容,怎么会是魔修?果然,众世界散布的消息是谣言。 若说大殿外的神秀心中一轻,那么大殿中的二十多位长老可是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居然大殿正中央的女子,在一众杀伐果断的除魔经,般若经,金刚经中,入了真定? 哪怕是寻常人,也定会受到佛音的攻击而导致心神不宁,就算是人修,也不应该那么淡定,还能旁若无人地入了真定! 佛修长老门不知,面前的唐百衣哪里是入了真定,分明是被封印了五感!而且,还是被自己怀中的法宝封印了五感! 孟真痕炼制出的神灯,原本在桃花源唐百衣还笑话道“怎么可能在斗法时有人自戳封印自己的五感?这不是傻了么?”然而,没想到如今这看起来其貌不扬还十分好笑的神灯,就派上了用场! 自闭五感! 不论是眼睛,耳朵,感知,感官都尽数封印! 如同坠入茫茫空虚的识海中,这种玄之又玄地空落感,外人看来,同入了真定一模一样! 唐百衣百般无聊地在自闭五感过程中等待,估摸着差不多行了。这才将神灯法宝合上,睁开眼。 天色已经昏暗,幸好,佛音停止。 大殿内一片寂静。 “施主,你醒了。” 佛门大殿上方一个沉稳庄严的声音响起,为首的长老慢慢从高台上负手踱步而下。周身气势陡然开到最大! 佛门长老的气势威压,排山倒海般一股股袭来,压迫的气场,佛修大能的气势! “阿弥陀佛。”二十多名长老齐齐双手合十,虔诚地膜拜。为首之人可是弘法寺长老中的大能! 大能都是闭门不出,潜心修行佛法。 当二十多名潜心修行佛法的长老们汇聚在一起,陡然同时亮出周身气势!那威压的攻势不可谓不猛! 然而,唐百衣像是毫无觉察一般,一点没有受到凛冽气势的压迫。反而东看看西看看,很是好奇佛门大殿的陈设。 为首的长老一愣,随即重重冷哼一声! 佛门大师的重哼! 带着境界修为的气场!寻常修士能被这一声冷哼压到瘫坐在地。 然而,唐百衣依旧像是毫无觉察一般,淡定地仰头望着佛门大殿的顶部房梁。房梁雕着繁复的花纹,煞是好看。 终于,唐百衣笑嘻嘻地转脸回来,目光落在面前不怒自威,气场全开的佛门长老身上。 “轰!” 一股莹蓝的出窍期气势陡然从唐百衣身上窜出! 压制住面前的佛门长老,震惊到瞪直眼的长老一动不敢动。 “……” 谁能来给解释解释,为什么面前的这少女是出窍期修为? 为首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百衣,金丹榜前十都没排上,有朝一日突然从太玄中时间的金丹榜消失! 就算没有身死道消,而是碎丹成婴,那到现在才多久时间? 三年! 堪堪三年! 佛门大殿中坐镇的二十几位长老境界从金丹后期到元婴中期修为不等。 而为首长老他苦苦潜心闭关修炼几百年,才堪堪步入元婴后期的修为!等待进阶的召唤。 弘法寺接到消息,一个金丹期刚过的魔修,从大世界里回到太玄中世界,那么必然给这魔修一点颜色瞧瞧! 才派为首长老,拥有元婴后阶修为的佛门大能前来坐镇,给唐百衣一个打压! 若能渡魔那么便渡去!若不能渡便打杀! 然而谁能想到,这从太玄中世界走出去的金丹修士唐百衣,并非魔修!一点魔气也无,还能在一众佛修大念除魔经时,打坐入定! 更让为首长老震惊的是,区区金丹修士,三年,能进阶到元婴前期已经是天赋极高!那么他来坐镇威压绰绰有余。 谁能想到,面前之人,居然是出窍期修士!比自己还高出一个等级! 还只过了三年时间! 当真是,拥有极致天赋的修士,人比人气死人。 为首长老按压住胸膛,顿时给自己念了几句清心经,“阿弥陀佛。”转身离开。 他若再在大殿内面对着出窍期修为的年轻修士,恐怕得憋出心魔来。 转眼间,二十几位长老纷纷溃逃般跟着离开。 还待着干嘛?丢人现眼么? 本想来用修为境界的威势来给后辈一个威慑一个教训,谁能想到,反而被后辈的境界教训到! 心口痛…… 没脸看…… 唐百衣笑了笑,看向一众佛门长老奔走的背影,目光转向窗棂边的佛僧身影。 清朗的女音飘出,掷地有声,“神秀,给个解释。” 一位修长俊秀的佛门弟子转身步入大殿内,正是待在门口不安踱步的神秀。 “阿弥陀佛。”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要害我?”凌厉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昔日的队友,神秀。 神秀顿时脚底如针毡般,“唐施主,你不是魔修,流传的消息是假的。” 唐百衣不耐烦地挥挥手,“如果是呢?”四目相对,唐百衣黑色的眼瞳直直看进神秀的眼中,须臾,神秀不着痕迹的别过脸去。 “如果我是魔修,你待如何?” “度化。” 一声冷哼,“就你?小和尚?” 神秀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句法号,“阿弥陀佛,唐施主。若你是魔修,小僧定尽全力将施主度化。” “刚才那群老秃驴,可是想杀我!” 神秀一愣,诧异地抬起眼。 “罢了罢了!”唐百衣不耐烦地挥挥手,“料你这死脑筋小秃驴也搞不清这些佛门的歪歪绕绕。我走了!” “唐施主!” “还有什么事?” 神秀欲言又止,话到口边,不知如何说起,只能从袖中拿出一条念珠,小心翼翼地奉上,“唐施主,江湖险恶,不乏有魔物妖言惑众,诱骗施主。此念珠乃小僧历经几十年亲手开光,望能助唐施主一二。” 第四百九十二章前尘篇再游故土 唐百衣挑了挑眉,掂了掂这串看起来明显很是不错的佛门法宝。 哪里是开光,小和尚分明是谦虚。仅仅这念珠材质就有褪心魔功效,外加清心咒。在众修士间可谓是争破头都要抢夺的佛门秘宝。 “多谢了,小和尚。” 唐百衣走了几步,意外地发现身后神秀还跟着。 “小和尚?” 神秀一愣,竟也不知为何他的双腿控制不住地跟上。 “偶遇故人,太玄中世界如今变了许多,陪唐姑娘走走。” 唐百衣忍不住腹诽,自己的魔修身份还在被怀疑?神秀倒是谨慎地很。佛祖若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较真的佛修小僧,该有多乐不可支。 佛祖不会乐不可支,只会阿弥陀佛。 神秀这三年来,脑中一直有几幕抹不去的片段。直到再次遇见面前的少女。 佛曰,不可强求。 既然反复见到,那么便不强求刻意离开。 神秀跟了上去。 一路上,唐百衣叹惋,这中世界就是和大世界不一样。在雪纱大世界里,那可谓是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而在太玄中世界中,元婴期就已经能达到大门派的大长老地位。 元婴修为在太玄中世界罕见,更不用说唐百衣的出窍期修为。 当即,唐百衣很是自得其乐,也没化形,也没遮掩容貌,大大咧咧地顶着出窍期修为招摇过市。 出窍期大能! 能奈何? 唐百衣先是跑去金丹榜看了看。 金丹榜还是原先的金丹榜,只是多了好几排陌生的新秀名字。而之前金丹榜的第一第二名,如今依旧没有变动。可见三年时间这两位都没碎丹成婴。 而金丹榜的第三到第十名倒是变动非常大! 之前不少名字如今已经消失不见。 若连金丹榜的第一第二名都没有动静,那么往后的人,莫非是碎丹失败? 唐百衣看了看金丹榜对街的那当铺,连老板都没变,还是同一人。 “这位姑娘有些面熟啊,可是有东西要当?” “没有,胡乱看看。” 当铺老板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好像想起来般大喊,“我知道你!我还记得你!” 神秀面色一凛。 唐百衣闲淡地点点头,心情不错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你不就是!常去拍卖会淘货的慕容小姐么!” 唐百衣一愣,神秀也身形一僵。 “慕容?”唐百衣不禁为当铺老板的眼神默哀。 “可不是!慕容小姐,今天怎么有心情光临我的小店啊,一会儿拍卖行可有好东西!你看那门口排队等着挤进去的人,都围了三四圈!” 唐百衣向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拍卖行。 也是,难得回太玄中世界,拍卖行这么热闹的地方怎能不去看看。回临仙门盗……不,是取灵脉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慕容小姐。”唐百衣看向身边的神秀,而后者摇了摇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神秀说不知,那一定是不知了。 看来果然是掌柜的眼神不好! 长得相像的人年年有,不足为奇。 不过,唐百衣有些奇怪,这回前来太玄中世界没有引起天机阁的窥看? 以天机阁这神神叨叨的打探毛病,自己的脸恐怕一在太玄中世界露面,就会被团团围住。 毕竟,自己可是被广为周知的魔修啊。 太玄中世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结果在大世界沦为魔修再回来,怎么听怎么讽刺。 不过,唐百衣没有觉得魔修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除了……身后跟着一个虎视眈眈的佛修。 “唐姑娘,这边。” 不等唐百衣试着挤入那拍卖行,神秀居然直接引着自己从拍卖行的小门直接进入。看守后门的修士对神秀毕恭毕敬。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走后门? “神秀?” “小僧曾给那位施主念过清心祛魔经。” “我不是说这个,神秀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行为处事变圆润了不少。” 神秀讪笑一声,淡淡继续疾走,“小僧便当唐姑娘在夸奖小僧。” 唐百衣挠了挠头,神秀还果真变得挺多。居然,会开玩笑了。 拍卖会,一派热闹景象! 没多久,陆陆续续的来人坐满了席位。更有没能排到席位的客人只能站在过道处。 但他们翘首盼望的急切样,丝毫没有受到有无座位的影响。 “第一件拍品!大能煅冶的神识卷轴!” 唐百衣刚坐下,开始四处探头寻找那掌柜口中同自己极像的慕容小姐,就听到第一件拍名的大名。 “噗。”一口茶水直接喷出。 “唐姑娘?” “没事没事。”唐百衣倒是要看看自己当初怎么会把神识封进卷轴里? 印象中,自己从来没这么做过。神识很私人,就算是在法宝中藏有个人的神识,也是为了保护后辈,警示来人所用。 但唐百衣的后辈只有一个血渎。 而且,自己很肯定自己并没有给血渎留下过任何刻有神识的卷轴。 那么展示物的这份拍卖卷轴,还谁的? 当主持人美女将大能卷轴扯开来一看。 一只巨大的癞蛤蟆白描图赫然亮相在白底卷轴上风。 清晰娇丽的声音,“煅冶魔皇的大能神识!得到该神识可以召唤煅冶魔皇一次!” 台下当场淅淅索索不安分地讨论起来。 “这可是魔皇的神识啊,反噬怎么办?魔气我们可对付不了。 “怕什么,底价只要500枚上品灵石,只要有了煅冶魔皇的神识,咱们炼器时将魔皇神识放出来,你说,出来的器皿会不会样样都有宝器等级?” “说少了吧,每样至少都有灵器水准。” “遇到麻烦只要把煅冶魔皇神识放出来!那一定能把对手一口生吞!” “是啊,煅冶魔皇的个性可是极其残暴!听说万年前有一只年兽把煅冶魔皇得罪,随后第二天,煅冶魔皇直接煮了那头年兽!” “不会吧,这么残忍?” “你以为呢?她可是魔皇啊!” “还听说煅冶魔皇喜欢美丽的男子。只要把俊男往那神识卷轴面前一放!说不定煅冶魔皇都能透过卷轴直接和你对话呢!” “这么吓人?算了算了。” 唐百衣神情精彩极了,在门外听到一群修士光明正大地揶揄自己,是什么感觉? 明明可以一只手捏死一人! 然而,唐百衣忍了忍,生生把这暴怒的气氛给压抑下去。 “幸好,念珠挺有用。”唐百衣揉捏着怀中神秀小僧赠送的千年老株,驱散心中的郁结。 这心魔,来的霸道。 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不知冒的怒气有多少。 唐百衣不禁想到自己那背叛师门的徒弟。 血渎入魔,一定也极为痛苦吧。 当年自己没有教他克制心魔的方法就撒手离开。或许,这一方法若是早教,血渎也不会变为如今这般。 唐百衣不喜欢懊悔,事实就是事实!已经发生的! 周围窃窃私语声终于弱了下来,被一个声音压了过去。 “三千枚上品灵石!” “三千一百枚上品灵石!” “三千两百枚上品灵石!” 唐百衣摸了摸下巴,反复看向那神识卷轴中的癞蛤蟆。过去几千年的事情尘封太久,许多事有些想不起来。唐百衣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个天赋极高的天才,尤其在记性这件事上。 对……癞蛤蟆有点眼熟……好像,是给哪个小妖后辈的。 回忆有点点模糊的冒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幼鸟,很懵懂可爱的模样。那时的自己信手写下一张神识卷轴,上前一步,蹲下揩了揩鸟头顶上的那一撮显眼顶羽。 “给,活下去。” 是一只鸟。 可见这卷轴并没有被使用过,就沦落到拍卖行,不知千年前那只幼鸟身死道消在了何方。可惜了。 突然,唐百衣心中一凛。 好霸道的隐身符! 身边左侧是神秀,而右边有一位隐身大能悄然藏在幕后。 “三千三百枚上品灵石!” “我再加一百枚!” 拍卖会依旧如火如荼。 唐百衣轻笑一声,“阁下何必鬼鬼祟祟,既然来了,就有事说事。” 神秀转脸过来,平静无波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陡然出现的金色法袍少年而面露异色。 唐百衣冷冷地看向右侧的金袍少年,等待对方的开口。在这时候,来到太玄中世界找上自己多半有备而来。 “常言道,跟踪有两种,普通的跟踪便如阁下,祭出强效隐身符箓,或者自损修为强势隐藏痕迹,还有一种便是大大方方跟在身边,毫不忌讳出现。阁下你说你是哪种。”唐百衣声音清澈,而左侧的神秀蹙眉,听出话中之意。 唐百衣不仅揶揄那金袍少年一番,更是不满神秀光明正大的随行。 两个人都是明晃晃地目光盯着自己,唐百衣猜测,暗中,更有不少人拿着法宝在远处窥探自己。 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 不过,唐百衣招过的风还少么?不在怕的! 出乎唐百衣意料的是,金袍少年不但没有一点羞涩,和被拆穿的尴尬,竟然爽朗称快起来。 “唐道友!在下墨玄,天机阁阁主。” 唐百衣狐疑地目光上下打量面前金衣少年,这浮夸地大金黄色,怎么越看越如此古怪。 凡间天机阁总舵被孟真痕和银尘踏平的事,唐百衣也听说,没想到,这么快又来一个招不痛快的,新阁主。 金袍少年墨玄看唐百衣神色不善,赶紧朗声道,“唐道友别误会!在下是来赔不是!天机阁先前的错误情报给唐道友带来大麻烦,老阁主已经引咎回乡,在下刚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唐道友。希望这份薄礼能弥补唐道友一二。” 别看金袍少年眉宇间尽是少年人气息,但说话有模有样,倒是潇洒倜傥,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远看还道是哪家王孙贵族的世子爷前来修真界玩耍,却不想,竟然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天机阁新阁主。 很少有阁主会低声下气亲自来赔不是,还奉上重礼。 但墨玄这也是没办法,还不是因为,孟真痕和银尘一怒踏平隐蔽总舵,展现出过于彪悍的实力。若不能给唐百衣赔礼到满意,不知这两位大能,还要给天机阁带来多少不测。 墨玄新官上任,不愿种下仇人,心心念念的事便是,赶紧开解掉唐百衣这一大麻烦。毕竟,老阁主都栽在唐百衣手里,归隐回乡。 墨玄只盼望,靠给唐百衣送送礼,打发打发,好让天机阁的天下第一组织的名头,再多招摇几百年。 不等墨玄将怀中事物奉上,唐百衣一个推手,“停!” “唐道友?” “你叫墨玄?” “是。” 唐百衣只觉得眼睛生疼。天机阁的创始阁主墨北,在千年前,和自己有过杯茶的交情,那是个玄衣暗纹的俊美男子。只是,想不到天机阁的后辈,居然穿着一身丑陋到辣眼的金袍!还是明晃晃的那种! “你怎么不叫金玄?” 墨玄愣住,舌头有点打结,“那个,这是老阁主给在下取的名,取墨字,图吉利吧。” 确实,天机阁收养的少年,若冠以创始阁主的姓氏,那确实能吉利一阵。 但是!墨字,和玄字都是黑色,可偏偏这位墨玄少年要穿一身金光灿灿的大金色!这是有多热爱太阳? “阿弥陀佛。”神秀淡淡笑了一声。 墨玄反应倒是极快,立马将一枚符箓燃在身,很快,一件玄衣暗纹的法袍取代那夸张到辣眼的大金! 玄衣暗纹少年,顿时如同换了个人般,眉宇间一派恣意桀骜,俊朗不羁的外形,同唐百衣记忆中那叫墨北的俊美男子重合。 不愧是天机阁后人,和故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唐道友!还请收下薄礼!” 一枚正金色的宝盒被打开,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盒,平平无奇的模样。 神秀惊异的“噫”一声。 好东西! 唐百衣虽然忍不住腹诽这位墨玄少年有多偏爱正金色,但天机阁奉上的这份大礼,可谓是心意十足。 这区区只有三寸见方的小盒,通过机关咔咔几声便能瞬间变大,立马形成一个真人等高等大的精致傀儡! 修真界的偃师人数非常少,由于是技能修士,大多供职于天机阁。 而机关傀儡,便是偃师的强力武器! 仅靠丝线牵引,便能让傀儡灵活转动。而傀儡内设繁复符箓和机关,头部腹部的暴雨梨花二段和星雨飞花三段,以及爆天星勾地都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 素来有宁可得罪剑宗,也不能得罪偃师大能的说法。 第四百九十三章前尘篇左右保镖 但偃师也分为初级和高级,只有高级偃师,才是令无数修士惊恐远离的斗法对象。 偃师技巧,上限太高。 这不是唐百衣第一回见到天机阁傀儡,当年那个叫墨北的男子曾赠送过自己一个把玩。然而,繁复的机关符箓里居然带有天机阁的监听迷阵! 不愧是天机阁情报师! 送来的傀儡都暗藏玄机! 于是,深受其苦的唐百衣,也不愿再踏一次坑。 自己可谓是各大世界的情报红人,自己究竟有没有入魔,都是各修士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原因不是自己有名,而是,自己的师尊太有名! 南疆妖皇有没有以身侍魔,怎么以身侍魔,是否夜夜以身侍魔,都令无数女修士挤破头也要向天机阁打探。 “多谢阁下,你这薄礼,在下看不上。”唐百衣扭头将注意力放回到拍卖会上。想不到自己那神识卷轴区区一盏茶时间已经被叫破五千枚上品灵石。 墨玄愣住,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拒绝天机阁的机关傀儡。多少修士争破头也想一观的武器法宝!居然有人不屑一顾! “唐道友!” 墨玄生怕唐百衣不知这宝物的价值一般,双手十指灵活操纵牵引丝线,“喀喀喀”真人等高的傀儡在拍卖会第五排座位间成形,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亲眼见到傀儡变大的神秀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而周遭修士虽然瞥见这傀儡,却以为是普通的女修士,并不以为然,兴致高昂地继续喊价。 傀儡雕刻过于细腻,睫毛的光影,鼻头的毛孔,唇瓣上的唇彩简直如同真人! 神秀虽说到各世界历练也算见多识广,但面对这般传说中的精美偃师法宝,仍然瞠目结舌。 稀世法宝!谁不想要? 唐百衣不想要。 “拿走,我是女子,你送我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傀儡,合适么。” 墨玄想想有道理,随即将女傀儡三下五除二收回三寸见方的小盒,将怀中的男傀儡放出。 只听喀喀喀几声,一位高大挺拔的俊美男修士,极近地挨着唐百衣,幽蓝的美目还因机关牵引而眨了一下眼。 神秀连连念几声“阿弥陀佛”,这巧夺天工的傀儡制作,简直令人惊叹! 唐百衣欣赏着面前的绝色男子,“不错,可惜,是具傀儡。我不要。” 墨玄惊到说不出话来。 “前面的人!坐下来!挡住视线了!”身后一排的修士指直唐百衣面前的男傀儡,逼真到,近在咫尺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唐百衣眼见着墨玄吃惊的神情很是有趣,揶揄道,“我不喜欢假人,若是墨阁主这般丰神俊朗的美少年,送与我,我倒是愿意承天机阁的人情。”小小少年,玩个养成,做个童养媳也是不错的啊。 “一言为定!” 这回轮到唐百衣眼珠差点惊呆掉落下来。 “什么?” “一言为定!本阁主说话从不反悔!本阁主,把自己赠与唐道友!” 墨玄话音刚落,居然果真一板一眼,将傀儡收好,揣进怀中,像个保镖一般,同神秀一左一右跟随在唐百衣两侧。 唐百衣心中哀嚎一声,什么赠送?说得好听。恐怕还是监听! 这佛修来监听自己是否沦入魔道,已经令人很是烦恼。而如今,又跟来天机阁的少年阁主! 赶又赶不走,磨又磨不掉。 唐百衣两眼望青天,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 然而,神秀并非为了监听,墨玄也不是。 墨玄单纯少年郎,初入江湖,纯粹是想还了唐百衣的因果,简单地能有一样东西令唐百衣满意,赔个不是。 以墨玄的本事,帮唐百衣解决一些江湖上的麻烦也不难。到时候,再暗地里悄悄塞给唐百衣几个极为贵重的消息。那么天机阁的这个不是,也算还清。 毕竟,天机阁的专属情报价格卖的极贵,而且,定制无门。 作为天机阁阁主,墨玄无事不知,无事不晓,自诩为情报宝藏! 唐百衣左看看神秀,佛僧面无表情,青衣垂袖望向前方,虔诚又禁欲。 唐百衣右看看墨玄,墨玄立马回应着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和向日葵一般,好像金色光芒万丈!瞬间刺瞎唐百衣的眼。 这少年,果真,很喜欢金色! 拍卖会中有不少女修士频频望向唐百衣的方向。 “那佛修,好俊。” “那黑衣少年,有种鲜衣怒马的气势,长大一定俊美不凡。” “现在也很养眼!那两人中间的女的是谁?不认识。” 唐百衣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别的女修士说去。眼红有什么用?那群女的可以和自己对调位置啊,但也要看身边这两尊大佛肯不肯。 唐百衣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比较特别,远远地,却存在感极强。 “八千枚上品灵石!” “八千一百枚上品灵石!” 天……自己都同墨玄搅合闹了这么久,居然自己的神识卷轴,还没有喊到顶价!这是有多抢手? 终于,拍卖会场一片安静。 到顶价了么?唐百衣激动地看着那画有癞蛤蟆形状的卷轴!自己的信手涂鸦,而神识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点点印记,想不到,居然能拍到八千一百枚上品灵石的高价! 主持人激动到无语哽咽。 “八千一百枚上品灵石一次!” “八千一百枚上品灵石两次!” “八千一百枚上品灵石……” 突然,一个举牌的铃声,唐百衣只见遥遥的拍卖行对角上方的包厢里,好像举牌了! “九千枚上品灵石!” 主持人兴奋到险些昏厥! 想不到一样已陨魔皇的神识卷轴能卖到如此高的价格!简直是!匪夷所思! 平常魔皇大能的神识卷轴最多一千枚上品灵石封顶。而这九千枚上品灵石,都可以买一个化形妖修了。 唐百衣抬起眼,望向那高高的包厢,包厢鎏金窗帘飘动,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轮廓,但更多的再也看不清。 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花九千枚上品灵石买自己的神识卷轴? 唐百衣轻松地将身体倚靠在座位后背,别人有钱,爱怎么花都不关自己的事。 “九千枚上品灵石一次!” “九千枚上品灵石二次!” “九千枚上品灵石三次!” “成交!” 叮,一锤定音。 周遭窃窃私语声继续环绕响起,各种酸溜溜的论调。 “煅冶魔尊都身死道消这么多年,若神识能保命管用,那怎么不保她自己的命?” “可不是,我听说啊,煅冶魔宫这几年被各大散修魔修洗劫一空,就剩下一个空壳。”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将煅冶魔宫占为己有么,怎么还能容别人踏足?” “哪个人?血渎?” “嘘。” 唐百衣有点无语,毕竟自己还活着,听着别人像是茶余饭后悄声谈论自己的八卦,总是比较不爽。 如果不爽,就要反抗! “嘭!” 讨论得正风生水起的一众看客,突然只听一声巨响,一个人影直直将面前的桌子砸成两半! 赫然裂开!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第二件拍卖品出现。 “含有九重灵脉的私人洞府!” 主持人话音刚落,唐百衣就竖起耳朵,悄然将手从墨玄怀中掏出,手里抓着的是另一个方寸大小的傀儡盒子。 唐百衣边探出头,打量展品台前的私人灵脉洞府,边一把将手里第二个傀儡盒子向人堆中投掷出! 喀喀喀,机关傀儡在空中划出到抛物线的同时,机关伸展出,出现一个真人等高栩栩如生的女傀儡! “嘭!” 嚼舌根的众人面前的桌子被第二轮一砸,顿时粉身碎骨裂开! 墨玄捂住眼睛,哀嚎一声,心痛地揉着空空如也的衣怀,飞快牵动十指丝线,将两具傀儡做了一个鞠礼的手势,双双回来。 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一对修士道侣吵架互殴,砸翻了桌子一般。 而唐百衣投掷的动作太快,嚼舌根的一众修士压根没看清从天而降的两具身影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要打!后面去打!” “就是!压坏桌子你们赔么?” 众看客向两个傀儡啐一口,捂住受伤的胳膊,哀叹倒霉,注意力再度被拍卖会的展品吸引。 唐百衣笑道,“可以啊,动作熟练。刚才是特意校考你。” 墨玄欲哭无泪,哪里有这般校考法。但墨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众人在八卦煅冶魔尊的时刻,唐百衣会突然发难。于是,只能抱着两具傀儡坐得离唐百衣远点。 “五百枚上品灵石!” “六百枚上品灵石!” 唐百衣寻思着,若是价格合适,那么这带有九重灵脉的随身洞府最是合适自己的修炼,当即喊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 “八百枚上品灵石!” 然而,很快,更高的价格覆盖上。 唐百衣啧一声,左看看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入定的神秀,右看看瞧热闹正瞧得过瘾的墨玄,又加了一声,“八百五十枚上品灵石!” 这只加五十枚对于唐百衣而言确实小气了。但,如今的唐百衣不再像过去那般财大气粗,八百五十枚上品灵石已经超过了唐百衣的心理预期。 终于,拍卖会的喊声越来越白热化,两个门派的竞价不相上下。 “三千六百枚!” “四千八百枚!” 主持人道,“好!四千八百枚一次!” “四千八百枚两次!” “四千八百枚三……!” 一阵不疾不徐的铃铛加价声响起,正是从二楼包厢里传出的声响。 主持人一愣,随即高声喊,“五千枚上品灵石一次!” “五千枚上品灵石两次!” “五千枚上品灵石三次!” “叮,成交!” 唐百衣再度抬眼望向二楼那豪华包厢,定睛看了看,依旧没有看出什么来。似乎有个高阶结界挡住了包厢内部的可视范围。 不过这九重灵脉的移动洞穴,花五千枚上品灵石可以说是过高了。唐百衣付不起……寻思着去临仙门的万仞峰遗府挤一挤凑合一下修炼,也是可以。 “想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人么。”墨玄突然跳出,吓了唐百衣一跳。 “好好坐着!别扭来扭去!” 不知什么时候,墨玄又换上那正金色,夺目的有些刺眼的金袍,像柱大型向日葵般在自己面前瞎晃。 “唐姑娘!想知道么?想知道就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墨玄过于殷勤地眨巴着眼,少年感十足。 唐百衣伸出一根手指,顶着墨玄过分热情的肩,将他推后,“不想知道。” 墨玄泄气…… “阿弥陀佛。” 墨玄看着同样一脸冷淡,对二楼包厢一点同样不感兴趣的神秀,重重叹了口气。 天机阁的情报啊,只要唐百衣好奇,那么他说出口的情报每一样价值万金!那么很快便能偿还给唐百衣带来的损失。 想不到,有他这么一个人体情报站在,唐百衣居然半点都不好奇! 这,可不是憋死他了么! 很快,拍卖行的后几件展品再度亮相! “九天灭神玄晶,巫谷花瓣,箜篌草精,麻右乌石……” 不是炼制法器的材料,就是炼丹材料! 唐百衣越听越食指大动!当真忍不住想将一堆拍卖会的展品尽数抱回家! “两千枚上品灵石。” “三千枚上品灵石。” “四千五百枚上品灵石!” 出乎所有拍卖会看众意料的是! 二楼包厢的客人居然在每样材料的最终价格后面,都再叫了一板,直接将物价哄抬到很高,夺下拍卖物! 这可笑疯了参展商,但苦了一众修士。 谁不是打着捡漏的心思来海淘的?但是到了现场却发现被人干脆利落地扇了脸。 “那人是谁啊,这么有钱?” “估计是哪位大能的大弟子,来替大能搜买宝物!” “那也没这么年轻的大能啊!刚才包厢窗帘被吹起来一角,我看了看,是个年轻的青年。” “现在青年才俊这么多,谁知道,说不准。” 连财大气粗的墨玄都啧啧两声,伸长脖子看着那最后一件拍品。 是一只毛茸茸的白尾鸟。 妖修? 不是,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尾鸟而已,看不出任何法强灵力的波动。 但,这么普通的一只白尾鸟,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作为压轴? 唐百衣苦思了半天,没想明白。 “唐姑娘,想知道么?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墨玄疯狂在一边凳子上扭动,怒刷存在感。 唐百衣横斜了那株金色向日葵一眼,这天机阁的新阁主墨玄不会是妖植来吧?向日葵化形,最是合适他不过。 “不想知道!” 墨玄气馁地趴了下去。 主持人朗声道,“诸位!柏翠鸟!” 柏翠鸟三个字一出,当场左右看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柏翠鸟,口衔花嫁梅前来朝贺,恭迎双修盛典的各方来宾。是一只有吉祥寓意的吉利鸟。 在场所有修士纷纷“嗨呀”一声,轰然摇头。更有不少修士直接准备起身离开。 “双修盛典?现在还有谁开双修盛典,送达天庭?这么多年没有人飞升,天庭都不知还在不在,谁会去弄这些虚名?” “可不是!双修么,夜里烛火一吹,修就是了!买个炉鼎,或者找个称心如意的妙人双修!又不是千年前,现在都讲究效率!谁还来弄这些虚名头?” “我看啊,这柏翠鸟是卖不出去。或者,谁有这个心情,喂喂凡间的柏翠鸟一些上好的灵丹妙药,助它开了灵智,再豢养个几百年,耐心等它步入筑基期,也能签个灵契当作灵宠。” “谁会这么干?傻了吧唧的。别说几百年,碎丹成婴能不能过还是个问题,几百年后说不定都不在世。” 唐百衣看着那圆溜溜的柏翠鸟,一身毛茸茸的白羽,心下欢喜。 “一百枚上品灵石!”唐百衣高喊。 “疯了么?这人是疯了么?凡间最最普通的白尾鸟。” “就算是早已消失不见的花嫁梅出现在这里,怕也是没人买。这年头,不比从前,谁会有事没事弄个双修盛典?耗时耗力,还不如直接夜里榻上开战!” “双修盛典一开,只能同那一人做道侣双修,若再碰及他人,被人唾弃,天道也不容。更烦的是,还有同生共死的双修契约。” “同生共死?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修士,混江湖的,谁还信奉同生共死的说法?老一辈么?” 顿时,许许多多冷嘲热讽扑面而来。 然而,唐百衣倒是自得其乐,越是没人和自己抢,那价格就越是低。自己买这遍体通白的白尾柏翠鸟倒不是为了双修盛典。 双修盛典……和谁盛典…… 唐百衣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白衣身影,顿时晃了晃头,不行,那不是师尊,是自家白狐啊。 “唐姑娘,你为什么叹气。”墨玄不再让身边的唐百衣问他问题,反而发挥了好奇宝宝的特性,“唐姑娘,想要这柏翠鸟却叹气,是不是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墨玄一眯眼,好像得了巨大八卦一样,兴奋地神采飞扬。 神秀淡淡看了一脸得色的墨玄。 墨玄反倒更是来劲,“这位大师,你又为何叹气。” 唐百衣一愣,刚才神秀叹息了吗?没有吧? 墨玄想了想,凑近神秀在神秀耳边勾唇悄声说了几句话。 神秀蹙眉,脸色一沉,“阿弥陀佛。” 唐百衣看着两个人打着哑谜,摸不着头脑。 “唐姑娘,想知道刚才我和大师说了什么?问我啊,问我,我就告诉你。”墨玄的模样让唐百衣忍不住想打人。 算了,童养媳之类的,仅限于墨玄换上玄衣暗纹的法袍,然后,不能讲话! 开口的金色墨玄,简直无解! “我能退货么。”唐百衣捂住有些头疼的额头,“墨玄,你这礼物我不要了,我要退货!” “迟了!” “唐姑娘,怎么对那凡间的白尾鸟感兴趣?”神秀眉目清秀,说话间不染一丝尘埃,一身禁欲气质。 唐百衣哦了一声,“因为,好看!” “好看?”墨玄作为好奇宝宝,探头过来张望。唐百衣觉得这张俊逸飞扬的帅气少年脸长在墨玄身上,当真有点违和。 “白色毛茸茸的动物,我都喜欢。” 唐百衣说完这句话,总觉得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紧随着自己,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遥遥相望。 墨玄还在冥思苦想。 神秀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毛茸茸的可爱生物。” “对。”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是新上任的天机阁阁主墨玄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一千枚上品灵石!” 突然,一声加价的铃声传出。 主持人大为兴奋! 原本以为这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将以一百枚上品灵石的低价被拍出,没想到,二楼包厢那位贵人,居然舍得为这么一件具有特别价值的拍品,一掷千金! 唐百衣一愣,悻悻然靠向椅背。 自己确实挺想要那毛茸茸的白鸟,不过,既然价格如此之高,那便算了。也不是非它不可。 不是,非它不可。 “一千枚上品灵石一次!” “一千枚上品灵石两次!” “一千枚上品灵石三次!” “成交!” 众人一阵哗然! 加上这一件拍品,那么今日所有的拍品一件不落地尽数被二楼包厢的神秘客人拍下! 这已经不是一掷千金,而是挥洒万金! 唐百衣觉得无趣,起身就欲离开。一左一右的神秀和墨玄就像是保镖一般,寸步不离。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 “还请这位姑娘等一下。” 女主持人携着好几位拍卖行大汉,提了一大箱子的重物,气喘吁吁地来到唐百衣面前。 唐百衣一回头,这宝箱上的珠子倒是不错,放在凡间,也是贡品级别的。 女主持人笑得一脸讨好,行了一个大礼,“这些拍品还请姑娘收下。” 唐百衣狐疑地打开宝箱。 顿时,整整一宝箱的天灵地宝,光芒四射! 正是今日的拍品!却唯独,少了那只白色毛茸茸的柏翠鸟。 “这?”唐百衣闻到一阵绝品材料的清香,和珍稀灵草的感应。 上好的材料!上好的拍品!正和自己的意! 而最上面那卷神识卷轴,正是自己画的癞蛤蟆,里面那刻印的神识在靠近唐百衣的瞬间,倏地一下透过封印,钻回到唐百衣体内,与神识融合。 当年年少不知所谓,竟然随意将神识印入卷轴。现在唐百衣知道神识的重要性,不敢再托大大意。 女主持人不敢怠慢,就差再三匍匐跪地,“是那位贵人拍下专门赠与姑娘。” 周围看客一阵倒抽气。 这么多珍稀宝物和天灵材料! 那二楼包厢的贵人一掷千金,散尽万金,只是为了将这些宝物,赠送给一个小姑娘? 第四百九十四章前尘篇大逆不道 众人都看傻了眼。 更有酸溜溜的声音。 “这个女修士也没什么独特的地方,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法宝?” “定然是二楼包厢的公子眼神不好,离得远,要我说,姐姐可比她美多了。” “那小僧挺俊的,那少年也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女修士到底是谁?” 唐百衣下意识地仰起头,目光掠向二楼包厢。 那刻有暗纹浮雕的奢华包厢,鎏金色的纱幔已经完全敞开,而包厢内,哪里还有人影! 走了么…… 然而,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从豪华到极致的旋转楼梯上慢慢荡开,众人凝神屏息,目光紧紧盯着旋转楼梯上踏下的那白色锦靴。 白色锦靴,修长笔直的小腿,拂动的月牙白流光法袍,高大挺拔的男子,像传说中的九天仙君,就这般慢慢走下楼梯。 只是……所有人倏地瞪大眼。 “这银发……” 一袭银发,不夹杂一丝墨色。 银发白衣,长衣蹁跹,大抵是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些凉薄,眼底里的淡金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众女修士倒抽一口冷气。 “仙君……仙君下凡?” 墨玄神情一凛,转眼看向唐百衣,眼中尽带玩味。 “阿弥陀佛。” 银发本不属于人修,面前散发着大能威势和强大气场的男子,是妖修! 拍卖行大殿就像被人施了静身咒一般,良久,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动静。 围观人,被银发白衣男子凛冽的周身威势,压制地不敢发一言。任何一句不敬的乱语都能导致灭顶之灾般。面前的大能,气势磅礴,只消动一下手指,足以让整个中世界震动!更不用说这区区拍卖行。 大能散发的一点威压,都让一众人感到后颈压迫十足,根本抬不起头来。 唐百衣愣愣地看着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路顺着旋转楼梯走下来的银尘,好像他原本就该在这里一般。 而面前的这些拍品,都是银尘拍下来赠给自己的? “啾啾”。 一只白尾鸟有些小心翼翼地从披散下银发的宽阔肩头探出头来,环顾四周,一下被不远处的少女吸引。正要扑扇羽翼飞向唐百衣的方向,被一只大手一下子窝在手心。 “啾啾唔”白尾柏翠鸟奋力挣扎,也想随着一众拍品般被送到那少女手中。 银尘狭长的美目流转冰冷的寒意,冷冷看向手心中的白尾柏翠鸟。 “啾”柏翠鸟素有灵性,战战兢兢地缩了缩脖子,求救似的盯着不远处的唐百衣,圆溜溜的眼睛眨巴。 唐百衣和银尘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称呼他? 小狐狸?师尊?还是,银尘? “啾啾!”柏翠鸟扭动着小小的身子,试图从那大手掌中挣脱。 唐百衣上前一步,直视进那琥珀色平静无波的眼瞳。 墨玄狐疑地目光来回打量在唐百衣和银尘的身上,看了好半天才悄悄蹦出几个字,“以身侍魔,是真的?” “轰!” 一道金光闪过,凭空出现的一个阵盘直接将墨玄倏地带走,原地空落落再无人影的痕迹,就好像墨玄从未出现过一般。 唐百衣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好狠的出手啊…… 就这样……把难缠的天机阁新阁主打发了? 滔天大妖之气肆虐开,银尘并无隐藏身份的心思,漫天妖气灌顶,冲击覆盖住拍卖会的每个角落。 “是南疆妖皇!” “是妖皇!” “传说中的大妖银尘?” “那不是!传闻已经以身侍魔被魔女抽吸到身死道消的妖皇么?” 众多惊慌的声音纷纷凌乱开,一时间,拍卖行大殿混乱不堪,漫天大妖之气令人惊恐万分。 “等等!那可是化形大妖啊!” 陡然,一个修士的出声,让所有人脑海中一凛。 化形大妖! 若能和妖皇订下灵契,那么!绝对!胜过苦修几百年!不,几千年! 若能和化形大妖订下灵契是多少人心中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修士梦想!而拍卖会场中,正有几名其他小世界前来淘金的掌门,盯着银尘的目光,发出狂热的贪婪! 妖皇又怎样。 妖皇还不是受灵契的影响。 只要能干预到妖皇的行动,将妖皇束缚住,从眉间抽出灵台血,划下血咒立誓,那么!妖皇就是自己的了! 几名掌门修士停下脚步,眼神灼灼明亮!贪婪疯狂地紧紧盯着面前的大妖银尘! 银发白衣!长身而立!大乘期修为! 赌一赌! 就赌一把!几个人一起上,祭出天地灵宝,还不能将妖皇束缚住半分? 只要半盏茶,只要半盏茶的时间就够了! 血咒誓言,只要半盏茶就能抽出灵台血,结印完成! 五六名各个门派的掌门,长老,阁主纷纷将银尘团团包围住,朗声道,“何方妖孽!赶来太玄中世界撒野!” 唐百衣抬眼就能看见银尘那一缕银发,荡在额边,正打算接过那奋力挣扎的柏翠鸟,谁知,身后围了一圈掌门修士,来了这么一出。 “施主!佛门自有除妖清心咒,还请大师佛心为怀,保全苍生。” 一名义正言辞的掌门这般同神秀鞠了一礼。若能得到佛修的帮助,那么拿下大妖的成功率能大大提升。 唐百衣回头一看,神秀竟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也在一众人的包围圈内。 “小和尚,你快走,这趟浑水,不干你的事。” 神秀眉目清淡,看不清所思所想,一声“阿弥陀佛”之后,竟然手中悄然出现一个拈花指,直直向唐百衣袭来。 “小和尚?你疯了!” 拈花指行到一半,唐百衣的结界已经出手,然而那拈花指竟然金光大盛,便化为佛门法印灭相! “佛光万丈,灭——” 这么近的灭相法印! 唐百衣怎么都没有猜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小和尚,会突然,对银尘出手! 小富僧,神秀,难道不是为了紧盯自己是否是魔修才一路跟随么? 除魔卫道,度化魔物是佛门分内事,但妖修和佛门又有什么关系? 极近的距离!佛家法印灭相!祭出! 众掌门欣喜不已,想不到佛门一出手,就是个大手笔!更是窃喜,居然能撞见一个拥有佛门法印的大弟子!法印在整个大世界里也只有区区十几人拥有,大多都是慈悲为怀的生相。 拥有灭相法印的人,整个大世界里寥寥无几!那可是怒目金刚般稀有的斗法佛修! 然而,在一个小小中世界里,居然能撞见一名拥有战斗佛陀,灭相法印的大弟子! 佛门新秀! 灭相大弟子! 一众掌门顿时觉得自己被巨大好运砸中!今日不能收服大妖皇,简直天理不容! 金光乍起的灭相法印顿时在空中映出透明的点点佛光。随后,巨大的窒息威势生生骤然压下! 佛门怒气!盛怒不可竭! 掌门们纷纷同时祭出捆缚仙器法宝!最高级的斗法法器纷纷攥紧在手中,就等灭相炸开后的那一阵虚无! 几名掌门同时出手!不信不能将妖皇制服半炷香! 至于谁能抽出妖皇灵台血,那么便,胜者为王! 掌门们各怀心思,更有人暗中做出小手脚,准备片刻间的内斗。妖皇已经是囊中之物。 “轰!” 整座拍卖会顿时垮塌! 灭相的余波阵阵,顷刻间毁天灭地!强烈的震感。 “地裂了!地裂了!” 巨大的地缝扩散开,大裂谷般四分五裂皲裂开! 整个太玄中世界哀嚎遍地,鬼哭狼嚎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叫,更有不少人纷纷坠落于巨大裂缝中! 这就是佛门法印,灭相的威力! 然而,不等掌门们稳住身形,一阵更为剧烈的大妖之气侵袭扑面而来! 充盈精纯的刚烈妖气!冰冷寒意彻骨的妖风!张狂肆意席卷起满目疮痍的中世界残渣。 滔天而起的大妖之气,遮天蔽日,一袭银发卷在狂风中,狭长清冷的美目流转着肃杀和浓郁的杀意。 肖想妖皇的人,不想活了—— “有大妖!”几名掌门哪里还有胆量再去接近那白衣一分?纷纷作鸟兽散的溃散而逃,慌不择路。原先试图用来攻击的法宝也纷纷藏匿起来,转而掏出各种缩地千里的宝器逃离这一片满目疮痍的中世界。 灭相法印威力难以中途弥散,既以开始,便不能再回头。 天地震荡,万物哀鸿遍野,灭相法印才堪堪湮灭金光,收拢于神秀眉心间。 而神秀,透支的体力,元婴期的修为难以控制那至高无上的佛门法印,艰难地踉跄匍匐倒下。 唐百衣睁开眼时,被一处月牙白法袍紧紧包裹,而怀中那啾啾鸣叫的柏翠鸟正抖动着白尾蹭着自己的脸。 “师尊?” 唐百衣回头,正好对上银尘清冷无波的琥珀色眼眸,四目相对。 一声痛苦的闷哼。 唐百衣环顾周围如同被轰炸过一般的地面,从温热的怀中钻出,冷冷看着面前倒下的神秀。 “小和尚,为什么。” 神秀抬起眼,过度透支佛力,让他眼神迷离,有些模糊。 唐百衣这辈子没这么耐心地蹲下来,好言好语询问,“小和尚,为什么对银尘出手。他是妖,你是佛,井水不犯河水。” 神秀神情复杂万分,不复那淡泊慈悲的佛僧模样,但,依旧不发一言。 唐百衣一手直接覆在神秀灵台,只消一用力,神秀便会神魂俱灭。 伤害小狐狸的人,无论谁,都不能饶恕! 唐百衣眼神冰冷,这是一贯的原则,也是底线! 自己虽然被魔气侵蚀,但仍然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小和尚,抱歉了。”不再隐藏魔气,汩汩魔气蜂拥不断地从手心中冒出,转瞬间,巨大精纯的魔气将神秀的天灵台覆盖,缭绕。 神秀复杂的神色,眼底隐隐触动,一股悲凉。 “不错,我是魔。”唐百衣一笑,魔佛本就不能两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与佛修走得过近。 强烈的魔气顺着掌心的灵力,直接击出。 然而,就当魔气触碰到灵台的瞬间,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裂。 嗯? 唐百衣一愣,不会这么背吧。 然而! 事实证明。 没有最背,只有更背。 神秀灵台中隐隐出现的一道禁锢被魔气冲破,充盈的佛光从灵台中漫出,耀眼地令人睁不开眼! 转世佛陀大能! 唐百衣心中哀嚎,难怪这么年轻区区一个中世界的大弟子新秀,就能开出佛门法印灭相! 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 佛陀圣光,令人敬畏,忍不住想要匍匐跪拜。 然而,对于恨佛修不成钢的魔道唐百衣来说,只想拔腿就跑! 转世出现的佛陀大能,一个全礼就能折了自己大半的气运和功德,若是自己对着佛陀大能的天灵台轰到人家真的转世再投胎,那自己下半生的九天雷劫,也别想安然度过。 唐百衣严重怀疑,自己的气数这么背,一定是因为千年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害惨了无数转世佛子,这才被天道记上了仇恨的一笔。 “跑!” 唐百衣不仅仅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一把牵住一边银尘的手,一溜烟,祭出一道阵盘,窜出了太玄中世界。 频频利用阵盘和强力化神期神识在各世界内窜门,让唐百衣本就不多的灵力消耗地更快。 须臾,当再度落在一处世界中时,唐百衣忍不住,瘫软下。 然而,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师尊?” 熟悉的男子气息和着皂荚的清香,让唐百衣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后快速起身后退两步。 抬起眼来,那头亮泽的银发,是妖修的特征。银发,白狐…… 唐百衣不知为什么自己那么纠结这一点,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喂养大的一只猫咪,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把它当灵宠,但它却想上了自己。 唐百衣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都很难接受这一点。 “啾啾”白尾柏翠鸟依旧逃脱不开那大手的掌心。 唐百衣忍不住伸手,但距离白尾鸟有点远,只能再上前两步,再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而当手终于抚摸到柏翠鸟那可爱的白尾时,后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揽入怀中。 “银尘!”唐百衣声音有点恼怒。 不能称呼白狐,也不能称呼师尊,那么直呼其名总可以了吧! 一声低沉的男音带着薄薄暗哑,“肯喊本座了。” 唐百衣一愣,“银尘?有什么不对吗?” 狭长的美目泛着淡金色的光,一阵好闻的气息猛地靠近。当唐百衣反应过来时,额头紧贴住一处微凉。 第四百九十五章前尘篇银尘真身 那是,银尘的灵台? “别动。”低沉的嗓音,后腰揉揽更为有力的大手。 别动?唐百衣下意识放轻松,面对银尘,面对自家的小狐狸,自己知道,他定然不会加害自己。 一处被暴力撕扯破裂的神识,看得唐百衣暗暗心惊,虽然是第三次见识到,但每次都有种感同身受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很痛吧?” 然而,银尘没发一言。 唐百衣顺着神识再度往下探去。 识海边有一个白色小兽,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恐怕这是银尘的元神。 若说自己的元神是一株翠绿的小苗,那么银尘的元神应当是一只雪白的妖狐,就好像自己初见他时一般。 然而,探进更深入的识海,唐百衣终于看清了那白茸茸的元神,直接怔住,半响缓不过神来。 这……不是白狐? 是否是狐狸自己还是能分辨得出的,但这目光金炯,威武挺拔的小兽,哪里是狐狸的模样? 慵懒的白兽,舔舐着白茸茸的毛,斜眯假寐在识海中,宽阔的背脊,有力健壮的肩颈,无一不彰显着不凡的身世。 “白……白泽?” 唐百衣记得上古神兽,镇守天庭,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烛龙,白泽,貔貅,饕餮……更多的,背不清……难道神兽还能繁衍?不是天地间只此一只么? 唐百衣一头将自己的神识从银尘的识海中拔出,晃了晃头,有点懵。 望向银尘的目光,更是古怪。 “所以……我是养了一只什么古怪的灵兽……” 一只大手轻柔的替面前少女摘下发间的落叶,银尘勾起嘴角,倾城一笑,令人恍惚。 “喊本座什么。” 低沉霸道的口吻,唐百衣毫不怀疑若自己再喊这位上古神兽一句“小狐狸”,自己会被那巨爪撕碎。 哪里是小狐狸啊!分明是一个大妖兽! 唐百衣细细回想起,若关于南疆妖皇的传闻是真的,那么自家小狐狸或许真的进过绝灭领域。如此短的时间修为精进如此之快,除了转世神兽,还能有谁? 堪堪元婴期的佛修都能结出佛门灭相法印,再遇到个转世神兽也没那么难接受。 知道银尘的身份再喊小狐狸,便也喊不出口,很难再将银尘看做那天天放在怀里宠爱的灵兽。不过,占了人家大妖兽这么久的口头便宜,便暗自爽吧。 唐百衣作为人修,对神话中的八大神兽,十六种灵兽都心怀尊敬。 神兽虽然也是妖,但已经脱离普通妖修的说法。传闻中神兽朱雀的尾羽,随便放进煅造炉中,就能炼制出一大炉的天器! 当然,这只是传闻。 但,唐百衣当真伸手了。 那两指很不听话地直接捏在银尘的一缕银发上,暗自揪着一根银发用力。 “嗯?”好听的男音,深沉晦暗的目光。 “额!没有!没有的……吹吹,有落灰。”唐百衣笑眼弯弯,讨好地作势吹了吹那缕散下的银发。 然而那爪子依旧不老实地挂在银发间,只消悄悄一用力啊!多么好的炼器材料!哪里去找。 上古神兽白泽的毛,想想就令人激动万分! “喜欢毛茸茸的白色灵物?”暗哑的嗓音,扬起的眉毛。 唐百衣一愣,想不到之前自己随口脱口而出的话居然被银尘记得这么深刻? “啾啾”白尾柏翠鸟很是时候的探出雪白的脑袋,抖了抖头顶白茸茸的顶毛。 唐百衣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柏翠鸟很是骄傲地嘚瑟了几番。 “喜欢。” 无论是白尾鸟,还是白兔,还是白狐……都因为是周身白茸茸的灵兽。 “这怎么解释。” 银尘手中持的赫然是自己已经吸收掉神识残片的癞蛤蟆卷轴。 “这个……是我送给一只白鸟后辈的。”唐百衣乖乖地低头解释。 银尘侧脸,暗沉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不错……又是白色灵物。只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喜欢白色灵兽。 亮泽的银发倏地染上一层墨色。浓郁的墨发张扬,随意披散在肩头。 饶是唐百衣心思不会拐弯,也能猜测到……银尘,生气了。 “师尊!您无论什么发色!无论披着什么毛,无论踩着什么颜色的脚爪垫,都一样好看!”乖巧的小脸仰起,唐百衣求生欲满满。 “师尊原来是那么帅气威武的大兽!就算是黑泽,黄泽,绿泽都一样好看!” 唐百衣忍不住想起绿色的神兽,暗自打了个寒颤。 幸好,师尊是白的。 “师尊!你是,不一样的。”唐百衣忍不住还是开口。就算不是白泽,就算真的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自己对小白狐的感情,也没有人可以比拟。 别的白鸟,白兔,可以替代,但是白狐只有那么一只,非他不可。 就算白狐不是狐,而是上古妖兽遗族,那也依旧是同自己相处陪伴了几百年的小狐狸。 只是,自己平白无故口头占了大妖兽这么久的便宜,有些过意不去。 银尘肯将真面露展现在自己面前,定然是极为信任自己。 唐百衣忍不住拉住那拂动的白色衣袖,跟了上去。 往后定然是不能称呼小狐狸了,那么称呼什么呢? 银尘? 想到高大威武的上古神兽白泽的模样,唐百衣不禁颤抖了一下,平辈相称么?那可是天庭才能见到的神兽。 不知天庭发生了什么,转世佛陀,神兽遗族纷纷下界来。 修真界已经有几千年没有任何人飞升,莫非,和这有关? 唐百衣看着银尘肩头停着的白尾柏翠鸟,被术法禁锢在银尘肩头,求救不能只好垂头丧气,圆溜溜的眼睛黑珍珠般盯着自己。 “师尊,要不,放了吧。” 银尘淡淡的神情,没有表示。 “师尊,要不,放在九重灵脉洞府中?”唐百衣想到银尘将那随身洞府拍品买下后送给自己,洞府正好缺一只镇守灵兽。一只凡间的小鸟,也能在洞府中修炼,早日获得灵根。 银尘一扬手,将白尾柏翠鸟一把塞进储物镯里。 储物镯里灵气充裕,也有空间给一只凡鸟修炼,只是……环境差了些。 唐百衣想了想,不会是,师尊看所有白色毛茸茸的灵兽,都恨不得把它们染黑吧。 若果真如此,那么恐怕全天下的白色灵兽都要记恨上自己。 唐百衣环顾四周,发现这处居然不是修真界,自己的阵法在灵力消耗过大时,出现偏差,直接将两人传送到了凡间。 一处江南水乡的古镇风光。 一条小河蜿蜒流淌在古镇中央,四面都是亭台楼阁和灯火通明的酒家。 饭菜香味四溢,糖醋鲈鱼的香味,清蒸鳊鱼的清香,还有茄汁鳜鱼的浓郁清甜气味。 “师尊!我们去楼上吧!”唐百衣忍不住拉住银尘的袖口,指了指面前的巨大匾额。 “史珍香”。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过,既然是酒家!一定有美食!美酒!还有美人吹拉弹唱! 唐百衣对凡间的印象还停留在千年前人修的回忆中。 好久,没能惬意地游览人间。 曾经作为人修时,有一个梦想,执剑行走天涯。后来工作忙没去。 后来不仅仅煅造法器工作忙,更是奔波于各色报仇雪恨的大能之间,刀光剑影,魔气肆虐,或者闭关进阶潜心修行。哪里有心情和闲暇去行走人间。 唐百衣有点悲凉地觉得,自己过去一定是魔皇中,非常勤恳的一位。 “客官!进来坐坐啊,本店的膳食可是这附近口碑最好的!” 唐百衣欣喜地看着楼阁顶还传出阵阵小曲的婉转声,忍不住想要上楼,而这时,肩头揽过一双大手,径直一股推力,带着自己毫不费力地踏了进去。 “师尊?” “小夫妻住店呢!咱们这酒楼不光有美酒美食,三楼还有住宿的客房!大床间!最合适小夫妻两口!” 小二频频向银尘使着眼色,唐百衣不禁哀嚎一声,这人间的小二什么眼神?明明是师徒,是师徒好么! 唐百衣挺直腰板很是狗腿地给身边的银尘捏捏肩,故意大声道,“师尊!想吃什么!徒弟给您点菜!” 小二一愣,反应极快,“咱们这还有师徒房!” “师徒房?”这倒是让唐百衣瞪圆了眼。 好久没来凡间行走,却从来不知师徒还能住一房,莫不是这店小二诓自己? 银尘一甸元宝丢过去,小二飞快接住,掂了掂欣喜地朗声喊道,“好嘞!来人!上菜单!” 唐百衣手心倏地一暖,被一只大手牵住,径直带向二楼。 师尊的手心,好温暖。 八宝醋鱼,荷叶粉蒸肉,蚝油牛肉,鸭血粉丝汤,剁椒鱼头,卷皮烤鸭,三黄鸡,响油鳝丝,麻辣牛蛙,干锅花菜,芦笋炒肉片,四喜烤麸,酒酿桂花小圆子,莲藕百合小粥…… 唐百衣眼前一亮,居然,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左右邻桌纷纷瞩目而来。 墨发白衣的银尘,修长挺拔的身形过于亮眼。凡间哪里有见过这般谪仙风姿的人物,纷纷忍不住多看几眼。 更有凡间的少女,望向银尘,目光再也不能移开。 “他是谁。” 凡间千金小姐们问的是“他是谁”很自然地将唐百衣这个大活人撇在一边。 店小二忙不迭地跑来招呼,殷勤道,“官小姐,那边是小夫妻来投店的。” 几桌千金小姐一听见小夫妻,里面脸垮了下来。 “这么普通的女的也配得上那个贵公子?” 这话恰好被唐百衣耳力极好地听见。 什么是普通的女的?自己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祸水容貌,但论长相也是上乘好么。 “瞧那女的落魄样,还弄了一桌子好菜,她吃得完么?” “怕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榜了位贵公子,拼命饿死鬼一样吃,吃白食的。” “就那卷皮烤鸭,吃得模样一点都不优雅,弄得一手都是油。啧啧,好恶心,好脏。” 唐百衣原本不愿理会,正一口一只卷皮烤鸭塞得开心。然而一听这句话,手莫名空中一滞。随后娇糯的声音,歪歪斜斜刻意靠向身边银尘的方向。 “夫君,人家手脏了。”唐百衣说出这句话,全身也是一个机灵的一抖,这么甜糯的娇音,自己也忍不住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银尘愣住。什么时候魔皇会这样像一个凡间女子般……撒娇? 一声轻笑,银尘一把扯过身边手指沾了些烤鸭油的唐百衣,直接一揽带入怀中,轻柔地用纸巾擦拭那僵直在空中的小手。 “脏了就坐好,为夫喂你。”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磁性。随后果真一个亲手包裹的卷皮烤鸭喂到怀中少女唇边。 唐百衣耳边充斥着周围邻桌少女们的倒抽冷气声,银尘的眼眸深邃幽深,下意识地张开口,一卷烤鸭饼轻柔地塞进口中,带着温度的指腹小心地替怀中少女抹去嘴边沾染的酱汁。 二楼陡然寂静。 唐百衣觉得至少有几十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那群官家千金们的眼神若是能杀人,自己恐怕早已被戳成筛子。 一双含笑的眉眼,唐百衣坐在银尘怀中笑眼盈盈,夹起一块西湖醋鱼的鱼腹肉,有来有往地放在银尘嘴边,“夫君,来,啊。” 银尘配合地张口,眼眸幽深,含下那柔软香甜的鱼腹肉。 周围酸酸的嫉妒声更是四起,还多了好几股哀怨的悲伤气氛。 “那贵公子……真是眼睛不好,怎么偏偏看上了那么普通的女子。” “若是我早一点出现,定然不会让贵公子被那个女的拐走。” “一定是那女的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贵公子……呜呜呜呜……” 史珍香饭店的蜜酒清口香甜。 唐百衣只记得当年在凡间时最爱这大米酿制的蜜酒,浓郁的清香气味,清冽爽口的酒香。于是忍不住要了一大坛。 “好酒。”唐百衣一口一杯慢慢抿着,接下来竟然越喝越有滋味,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一双大手握住酒杯,银尘支着头,狭长的美目在夜灯下流转光泽,“不会喝,还喝?” “谁说我不会喝。那是魔宫的好酒,自然度数高些,这凡间的酒,千杯不倒!” 银尘挑了挑眉毛,不经意间的动作竟然别有一番滋味,唐百衣不禁看愣住。 自家白狐化形后,真美……不,不是自家白狐了,不能继续占神兽大能的口头便宜。 唐百衣有点忧伤地伸出手,径直抚向面前银尘的俊朗眉毛,自家小狐狸长大了,养得真是不错。 银尘反手握住那游走的小手,然而唐百衣另一只手趁面前人一个不备,再度夺过酒盏灌下一杯。 第四百九十六章前尘篇神仙饮酒 “好酒。” 然而,唐百衣下一秒就笑不出。 因为,银尘大手有力地一把握住酒坛的边缘,竟然直接将酒坛倾斜竖起,仰头灌下。 唐百衣瞪大眼,看愣了。 “小狐……师尊,这可是一整坛的蜜酒啊,凡间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后劲足,师尊您这么个灌法。” 在夜风中张扬拂动的墨发,月光混着夜灯洒在银尘那俊美如九天仙君的侧颜,笼下一层柔光,仰头美酒顺着修长的脖颈淌下,甘冽的美酒滑过滚动的喉结,没入微敞的衣襟中。 谪仙下凡,畅饮美酒,也不过如此。 更有路过的画师,忍不住将此幕飞快地描绘在画板。 路过的游吟诗人,即兴为此场景做咏叹调一首。 店小二激动地向画师买下这副画,准备挂在酒家门面处,招揽生意。 唐百衣离得极近,凑近看,银尘更是美到惊心动魄。 怎么能有这么俊美的男子。 仰头灌的蜜酒,似乎也不是凡间普通的桂花蜜酒,而是九天之上的仙果灵酒。 一坛饮罢,银尘眯着狭长的美目,将空坛一下搁在饭桌上,发出“嘭”的轻声。 “师尊?”唐百衣小心翼翼地打探,“您醉了?”不醉的话,这个轻微的“嘭”声绝对不可能发出。 饶是以银尘的手力,放置任何重物都不可能有动静,更不论一坛空酒坛。 唐百衣当即大手一挥,“小二!再上一坛蜜酒!” 周围官家千金们激动到不能自已。 “神仙喝酒!还想再看!” “虽然那女的挺碍眼,但能让那贵公子再喝一回,我还能再欣赏一次。”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非凡的男子,娘,我要嫁他!哪怕做侧室也行。”一记脑门爆栗子。 “娘!痛!” 银尘没有动静,晦暗低沉的眼眸径直看向桌面。 唐百衣自然不是给银尘点的美酒,而是给自己点的!上好的凡间蜜酒本来就贪杯,一整坛都让银尘喝了,自己却只喝了一小盅,酒馋刚上来,就被浇灭。 不行!一定要灌到饱! 唐百衣激动地迎向从楼梯口一步步抱着巨大酒坛艰难走来的店小二。 “姑娘,你确定?”店小二捧着酒坛,额头都沁出汗珠,“这可是本店的镇店好酒啊!地窖里藏了八年的!” “好嘞好嘞!银子少不了你的!”唐百衣一把接过酒坛,那沉重的酒坛在唐百衣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托起。 店小二看傻了眼,“姑娘,好臂力啊!” 然而在凡间,女子有力气不是好事,反而会被冠以母夜叉的名头。 这不,四下官家千金们嘲弄声又起。 “哪家的母老虎?居然这么有力气?” “可怜那贵公子相公,可别是被拳脚胁迫逼着成亲的吧?” “就她那个手臂,估计一拳下去,贵公子就晕过去了,可不是被胁迫的么?” “不行,我要去拯救他!”耳朵被狠狠撕扯的吃痛声。 “啊!娘!我错了!” 唐百衣一把托举起美酒酒坛,闻着醇厚四溢的酒香,腹中馋虫上头,每一只馋虫都在叫嚣“要喝酒!要喝酒!要喝酒!” 好香的美酒! 在邻桌众人的惊呼声中,唐百衣站在原地,仰头将酒坛倾倒。 然而,唇边还没沾染到美酒,就觉得两手一空。 噫?酒呢?怎么回事? 众人惊叹地呼声。 一只大手一把抄过酒坛,长身而立,白衣翩跹,墨发飞扬。一仰头,美酒顺着滚动的喉结再度淌落,酒香醇冽,美景醉人。 众少女们花痴的叹声,竟然已经忘记数落唐百衣的不是,各个眼中只映出那仙君降临般的白衣墨发男子。各个讷讷地手支着下巴,看呆。 “仙君缺酒童么。” “仙君一定爱喝酒。” “仙君,把我带回家吧。娘!别打!” 唐百衣近距离地看着那滑淌下的美酒,心中一阵心疼。 “我的酒啊……今晚看来是喝不到酒了。” 面前的白衣男子脚步略有点不稳,唐百衣倏地瞪大眼,莫非,师尊……不会喝酒? 一只大手抄过面前少女的腰身,径直揽住,酒香醇厚扑面而来。银尘深沉的眼眸晦暗,胸口起伏不定,浑身炽热万分。 唐百衣吸一口气,仰着脖子,“师尊,你真的不会喝酒?不会喝还抢我的酒。” 面前白衣男子倏地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吐露,惹得唐百衣耳后一阵酥麻。 低沉暗哑的嗓音,“谁酒品不好。” 谁酒品不好? 唐百衣心思转了几回。 哦,自己第一次在自家白狐面前同一个散修修士喝酒,直接把人家狠揍了一顿,毫无章法的那种斗殴乱揍。 自己第二次在自家白狐面前,坐在一座大能遗府里,独自喝酒解闷,越喝越嗨,险些把心爱白狐的尾巴毛给拔了。 自己第三次在自家白狐面前,蹲在煅冶魔宫的屋顶上边喝酒边看月亮,将跃上房顶担心自己的爱徒血渎给推倒,险些没有把血渎就地正法。 第四次,第五次…… 唐百衣捂着额头,这……若不是面前人特意提及,自己都快忘了。 所以!这就是银尘抢自己酒喝的理由么?这是理由么!这也不能一把将美酒尽数抢走啊!至少,至少得留一杯! 唐百衣大手一挥,正要再招呼店小二。 一双微凉的薄唇霸道地覆上,唐百衣忍不住后退一步,背部抵上墙壁。 瞬间,甘冽的醇厚酒香扑面而来。 银尘身形高大挺拔,修长伟岸的身姿欺身压上,霸道的深吻不容置疑的辗转加深,唐百衣双手被禁锢在头顶,背部紧贴墙壁再无一丝缝隙,而身前被银尘压制地更是难以动弹一分。 令人面红耳赤的深吻声。 周围官家千金们再无一丝声音。 酒家二楼一片寂静。 只余下唇齿相接的轻嘬声,令人脸颊飞起一片羞红。 唐百衣修为比不过银尘,蛮力比不过银尘,论起酒疯来银尘现在可是醉意十分。 不知过了多久,唐百衣觉得唇瓣有些微肿,吃痛地嘤咛一声,面前男子才恋恋不舍松开钳箍,伸手温热的指腹意犹未尽地摸过那红润柔软的唇瓣。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己撑着油伞去 唐百衣仰起脸,和那狭长美目四目相对。 晦暗的深邃眼眸,银尘高大的身形,让面前少女不得不仰头才能对视。 唐百衣视线忍不住顺着那片刻前被美酒流淌过的修长脖颈,滑到微敞的衣襟前。 富有张力的胸肌,敞开一大片,明晰的锁骨,精壮的身形,白皙的胸膛。唐百衣咽了咽喉。 “倏倏倏”一片画笔摩擦画板的声响。 唐百衣好奇地探出头,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银尘身后,居然密密麻麻围着好几层的人群! 更有不少被喊来的画师纷纷运起画笔,飞快地画下这一幕。 “大哥们!有什么好画的?”唐百衣圆溜溜地瞪着眼。若说银尘灌酒被画作也能理解,这被抵住墙,不能挣扎,有什么可画的? 唐百衣的话被没有一人回答,因为画师们被转身露出正脸的银尘惊叹到惊讶万分,更是飞快地将银尘的正面风姿描绘出来。 很多年之后,凡间一出折子戏尤其负有盛名。 “仙君倾酒,美酒为红颜。” 在凡间各地广为流传。而谪仙风姿斐然的一幅画像也同时被流传甚广,名动四方! 当唐百衣红着脸牵着银尘下酒家二楼时,身后的画师们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忍不住多画上一笔也是好的。 经过冷风一激,唐百衣本以为银尘醉意上头,越发昏沉,本想牵着银尘回客房休息。没想到,须臾,银尘居然神情清冷,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师尊?”唐百衣难以置信,怎么有人酒上头如此快,褪下也那么快。 银尘回眸一笑,风姿倾城。 唐百衣揉了揉脸,一定是师尊就还没醒,不然,怎么可能会这般笑,这么勾人…… 唐百衣被大手牵着走,狐疑道,“师尊,再前面就是廊桥。” 沿着廊桥过河,便是一处热闹繁华的河岸盛景,好几艘画舫,潋滟开水波。更有琵琶女坐在画舫船头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 “淅淅沥沥下起雨,月亮躲进云彩里。出嫁有谁陪着你,自己打着油伞去。” 民间的打油歌朗朗上口,顺着那琵琶女的歌调中唱出,百转千回,竟多了几许哀伤的愁容。 “有谁出嫁是自己打着油纸伞的?那是不是也太过凄惨了些。”唐百衣啧一声,摇了摇头。 那桥头的琵琶女抬眼,被气度斐然的银尘吸引,眼前一亮。横竖画舫的金主正在舱底同人喝酒喝倒了正埋头昏睡,便出言应答。 “姑娘,这是曲人根据荒漠古国民间传说改写的小调,可不是奴家说要撑伞出嫁哩。”说罢捂嘴吃吃笑起来,年轻的脸庞清甜的笑容尤为好看。 唐百衣一愣,“什么劳什子古国的传闻也能被改写成小曲?” 琵琶女笑得眉眼盈盈,“可不是,前阵子一群地下的艺人捞出一大片文玩,里面的拓片就有记载,那古国可是稀奇,里面的故事好玩的哩。” 地下艺人便是盗墓者。 唐百衣忍不住唏嘘,哪个古国的女子,死了还要被挖墓,居然还是自己撑着油纸伞去出嫁。 不等唐百衣再感慨,银尘的大手已经牵着自己往河岸走去。 “画舫。”元宝掷出。 “好嘞客官!”画舫店家惊叹于来人出手的阔气,喜形于色。 “师尊,不是,我就顺口问问那女子,不是真的想坐船。” 不等唐百衣再出言,突然一阵凌空失重感,腿窝和后背被大手托举抱起,竟然直接被抱进精美雕刻的画舫中。 刻有繁复极美花纹的画舫,船尾有船夫撑起橹杆,不一会,画舫稳稳当当地顺流划开小河水,沿着繁华美不胜收的两岸美景,荡开去。 “师尊,那琵琶曲调哀伤,不好听。” 银尘淡淡应了一声。 撑橹的艄公惊诧地看见白衣男子凭空取出一把焦尾琴,揉了揉眼,莫不是看花了? 船头一阵悠扬铮铮的弦音撩拨开。 白衣敛在一边,宽袖长衫,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银尘眉目清冷,姿容孤绝。修长好看的大手拨弄琴弦,一曲悠长的琴曲回荡在河中央。 两岸灯火通明的酒家不少客官纷纷在窗前驻足。 河中央各处画舫船头端坐的琵琶女纷纷放下手中的琵琶,回头探看。 唐百衣蹲在船头,手托腮,看着一袭白衣,一把长琴。师尊好美,像画一般。 琵琶女略带哀怨的曲调被一阵男子的低吟取代。 低沉暗哑的磁性嗓音,与其说是在咏唱,不如说,合着弦音的慢挑复捻在低低倾诉。 唐百衣试图努力去听辨,然而低低的古语声,并不存在这这个世界,无论怎么努力去分辨,都难以听出那低哑的诗词,是什么。 但,师尊的声音好听,琴曲也悦耳。 唐百衣吹着凉风,托着腮,眼中自是一派风景,不由得被那柔和的低语催得有些犯困。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 不知画舫飘了多久,不知琴曲拨弄了多长时间,当唐百衣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竟然已经躺倒在一处酒家的客房。 抬眼便是透明薄纱床幔,这酒家还挺豪华。 唐百衣扭过头,发现身边,床头边靠着床梁慵懒倚靠的白衣男子,正是师尊! 师尊,睁着眼,定定地看向房间的某处,没有睡着? 唐百衣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薄被,这一轻微动静,令银尘转身望来。 唐百衣一袭民间女子的布衣流纱裙,抬起眼望进银尘眼中。那平静无波的眼眸似乎透过自己,望进另一处地方。 “师尊?” 客房很大,分为两大床。可见这便是店小二所说的,师徒房?房中几案,蒲团应有尽有,倒是挺合适监督练功。 只是,这特意凑在一大间的师徒房,怎么都看出一分暧昧来。尤其是墙壁尽头的锁拷。 这好好的师徒房,为何要挂上锁拷? 是鞭笞不成器的弟子,还是咬牙切齿的弟子将师父锁起来发泄一些仇恨? 唐百衣莫名觉得这家旅店老板的脑回路清奇。 银尘有些不对劲,唐百衣从榻上爬起,在白衣男子面前晃了晃手,“师尊?” 银尘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平静无波的美目,慵懒倚靠在床梁,似乎就要这般度过一晚上? 师尊……莫不是,真的醉了。 师尊醉倒的模样,也太古怪。居然,是站着醉倒的么? 唐百衣好奇心骤起,第一次见到银尘喝醉的模样,若是自己推一下,会怎样? 唐百衣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一只手指,支着银尘的侧面,用力一推。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倒下。 银尘转过脸来,清冷无波的眼眸,静静地四目相对,随后揶揄地挑了挑眉。 “额……我……手痒,奇怪这手怎么这么痒。”唐百衣有些尴尬地搓着手,嘿嘿灿笑。居然装醉!那么清明的眼底怎么可能有醉意! 唐百衣暗暗啐一口,师尊太狡猾,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话。 “热么?”低沉的嗓音。 热?唐百衣一愣。为什么要热,自己又没喝多少,就两盅,怎么可能热。 但,被这么一提醒,下腹陡然窜起一股小火苗,伴着三分酒意,瞬间一股轻微电击的酥麻感流遍全身。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唐百衣怔怔的功夫,银尘严肃认真的蹲下,仔细观察着面前少女的脸色。 唐百衣凝视这近在咫尺那俊挺的眉眼,下意识咽了咽喉。 “师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饶是魔皇见多识广,也想不透区区凡间的蜜酒怎么会有媚药的功效。 人间媚药的效用,唐百衣知道,但凡间蜜酒,先前人修时自己常喝。且酒家的蜜酒并无异常,师尊酒劲须臾间就过去像没事的人一般,为何会独独对自己见效? 唐百衣寻思了好几种可能性。依旧想不出所以然来。 “开花。” “什么?”唐百衣以为银尘还在醉意中,说一些听不明白的话,“什么开花?” 一双大手拂过自己额前的碎发,轻柔的掠过,惊起一片酥麻。唐百衣下意识后仰一下脖子,下腹的热浪再度滚滚袭来,激起一片花香,而自己几乎被这浓郁的花香缠绕到难以维持人形。 居然,要化形出真身了? 不!真身那么高的一株大树,若当真在这凡间酒家里化形,那岂不是要直冲上云天? 凡间不存在这么高大的古树,定然会引来无数侧目! 到时候,一众凡人你一锯子,我一锯子,围着自己的树干砍断手脚,自己树根不能移动,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妖植就是这点不好!不能随意移动! 银尘眼神晦暗,依旧慵懒斜靠在大床雕花床梁边,狭长的美目径直望向自己,清冷孤高。 下腹滚滚热浪继续被酒意激起,或者说,越是靠近银尘,热浪越是炽热,竟然难以控制!瞬间唐百衣鼻子一痒,一个喷嚏被浓郁的花香激出。 花香芬芳,带着迷醉的气息,和着香浓的甜腻。 “哪来的花!”唐百衣惊异地发现自己手臂上竟然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蓝花! 莹蓝淡紫的花瓣,湛金色的花蕊,散发浓郁的香甜腻味! 好香……太香了……香得一闻就要晕过去般。 “这是妖植的花季?”唐百衣可算回想起来,自己对妖修知之甚少,更不用说冷门中的冷门物种妖植。妖植难以违拗的便是花季。 花开时节是妖植授粉的季节。 而蜜酒自带百花香!依靠百花蕊酿制的香甜蜜酒,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有滋补功效,但是对于妖植,只消一口,便能提前催开花季! “师尊,难怪你拦着不让我喝。”唐百衣算是知道银尘为何要一把夺过那两整坛酒也要下肚的原因。 自己……要开花了? 唐百衣只觉得周身围绕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应,身体慢慢变形成花苞形状。 不行!绝对不能在凡间化形! 为何师尊变成了重影,晃啊晃……为何师尊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师尊不应该说些什么吗?比如怎么度过花季,怎么抵御开花冲动之类的? 银尘面容凝肃,长身而立,依旧淡漠清冷的模样斜靠在床梁边,耐心等待着。 唐百衣一个机灵,冒出个好主意,“孟真痕不是妖植么!我去找他!授粉之类的只有妖植互相间才可以对么?” 灵犀之地桃花源,阵法穿越咫尺之间。 一个亮眼的阵盘还未出现,银尘一把挥出,将空气中弥散的阵法灵气撕扯殆尽。 “师尊?” 倏然,银尘俯身凑近,好闻的男子气息带着皂荚清香。 唐百衣咽了咽喉,只觉得周身似乎花香更浓郁了些。 压制!必须压制! 股股魔气凭借惊人的控制力逐渐弥漫出瞬间大口吞噬周身弥漫的花香。 唐百衣有些得意地一笑,“师尊,不用担心我,区区开花,不算什么。”连汹涌滂湃的心魔都能苦苦压抑克制上千年,这区区妖植的本能还不能克制么? 银尘扬了扬眉,复又离开些距离,定睛很有耐心地围观面前少女的努力。 魔气弥散开,精纯的魔气沾染上浓郁的花香,瞬间将莹蓝淡紫的花瓣裹覆成浓郁的墨色。 墨花点点盛开在身体四周。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更甚的魔气侵袭弥漫出,带着暴怒和戾气侵吞占有撕扯下甜腻的花蕊。 瞬间,花瓣凋零,落下一地的残碎。 唐百衣正要睁开眼,陡然胸腹中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夹杂着甜腻绝望的戾气,带着原始冲动,一把将面前的银尘推翻在地。 “师尊!跑!”唐百衣拼命压抑克制住遍体的心魔,额头沁出冷汗暴起青筋,然而,轰然欲出的心魔在浓郁花香的催使下,更令人难耐! “师尊!快跑啊!”拼死咬住的唇瓣,带着殷红,唐百衣用力禁锢住自己的身体不能让暴躁难以扼制的身体做出不能挽回的举动! 血渎被心魔控制时,定然也是这般。 自己修为不比以往,对于心魔的控制也愈发力不从心! 但是,即便这般!也一定要阻止自己做出后悔的事! “师尊!快跑!我很难……” 唐百衣压抑住满眼的欲望,克制周身狂怒弥散的魔气!心魔遍布冲进识海时,会做出什么?自己不知道。血渎曾扼住自己的脖子,那么,自己是否也会对师尊……出手? 魔道,歪门邪道,本指得就是难以控制自我的修士。 魔气攻心,只有大能才能勉强克制,保持灵台一丝清明。 第四百九十七章前尘篇孽徒 唐百衣抬眼撞进一双清明冷冽的眼瞳中。 师尊是这般绝色,冷淡禁欲的气息等人想要亲手毁灭!撕碎! 唐百衣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周身欺身压制在银尘身上,而师尊依旧没有反抗。 “师尊……拜托你,快走。” “师尊,给我一晚上时间,我可以……” 银尘冷冽清明的眸子依旧淡如月华,冰冷如银霜。这样的师尊,令人很想毁灭。 大妖之力被很好的裹覆在白衣身形周围,毫无伤人的气势。 一声冷笑,唐百衣简直难以相信这声音是出自自己,“师尊,是挑衅徒弟么?还是,师尊觉得,徒弟不能将您怎样?” 唐百衣下意识地捂住嘴,这不是自己的声音!这又是自己的声音!这是自己心魔的声音? 眼中映出银尘依旧冷静的眼眸,下一秒,唐百衣再度看清,发现居然亲手将银尘拷在墙角边的锁链上,用的还是……已经炼化的捆仙锁! 捆仙锁! 上古神魔大战时期留下的九天神器之一! 东海蓬莱岛陷害自己时,堪堪被自己捞到手的镇魂珠以及捆仙锁! 而自己,怎么会!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将捆仙锁束缚住了师尊!饶是魔皇级别的大能也无法轻易挣脱开捆仙锁的束缚! 自己这是,来真的? “师尊?”唐百衣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师尊,你跑啊,你修为境界那么高,我斗不过你,为什么,你不跑?” 捆仙锁牢牢地将一袭白衣身影束缚住,随意披散的墨发,清冷孤绝的姿容,银尘冷淡的眼眸没有一丝惊慌。 体内难以扼制的魔气顺着遍体心魔,触发着更为浓郁的花香甜腻气息。 甜腻的花香,只消远远闻上一缕,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唐百衣勉力保持着清醒,拼命压抑住体内的狂躁,“师尊,徒弟这就,解开束缚。” 颤抖的手指,慢慢触摸碰上捆仙锁的一端,只要将阵盘解开,把捆仙锁收回,那么师尊便能被放出。 唐百衣哆嗦着手指,双眼迷离,控制不住地眯着看东西依然是重影的双眼,含着一汪春水一般。 “咔”终于,一把握住捆仙锁,然而,下一秒,唐百衣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直直撞进一处温热的怀中。 墨花绽放! 花香四溢! 魔气肆虐!浓重的魔气顺着遍布的墨花,缭绕而起,瞬间滚滚弥漫在凡间的客房中。 “师尊……不要看……”唐百衣反手用尽力气,扯出腰间束缚的黑色腰带,摸索着手举过头,低着头,为面前的银尘束上眼带。 黑色束带遮住那冷冽清冷的双眼。 唐百衣这才有勇气抬起眼来。 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终于被这黑色束带隔绝在师尊面前,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只见面前白衣墨发的男子,双手被捆仙锁牢牢捆绑,微敞开的衣襟,露出明晰的锁骨,以及白皙富有张力的胸肌。松松垮垮的月牙白法袍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些凌乱,随意披散的墨发带着绝望的美感。 唐百衣忍不住伸手抚上那遮蔽双眼的墨色束带,师尊动人绝美的脸庞,被遮蔽的双眼,以及一身难以挣脱的锁链,都让魔气更肆无忌惮地到处游走。 心神一动,墨花绽开,湛金色的花蕊肆意摇曳,甜腻芳香遍地。 唐百衣一把重重环住面前被捆仙锁绑缚不能动弹的银尘,一口吻了下去。 银尘黑色束带下,薄唇殷红,带着禁欲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绝美的师尊,无法动弹,束带遮蔽那清冷的眸子,带着蛊惑的诱惑,令人想要为所欲为。 唐百衣任由周身心魔魔气肆虐,任由墨花遍地开! 花期又能怎样? 自己是魔道!迟早会重归魔皇之位!若是自己想找一个人祸害,那么便祸害了! 至于面前的师尊,只能说句……抱歉! 薄唇柔软微凉,唐百衣伸手抚上面前男子的眉眼,轻柔触摸着被墨色束带绑缚的美目。那双眼,曾带着令人难以移开的目光,那般绝色倾城。 唐百衣忍不住更温柔些,双手环住面前男子的脖颈,碾转反复,感受着唇瓣的柔软和温度。忍不住更深一些,感受那清冷的香甜。 面前男子的胸膛炽热,微重的起伏,不安分的小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滑入,慢碾轻捻,明显感受到面前男子的异常。 一声细不可闻的闷哼。 唐百衣忍不住轻笑一声,顺着下颌线吻到面前人的耳垂,“师尊,你喊得真好听。” 捆仙锁一阵响动。 唐百衣复后倾半步,仔细摸索着面前如同破损人偶一般的银尘。绝望的捆缚,令人心悸。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暗哑男音,“孽徒。” 唐百衣忍不住笑出声。 灵台间也被这一句“孽徒”喊得有些清醒。墨花逐渐合拢,花瓣慢慢褪去墨色恢复成莹蓝淡紫的纷呈色彩。 百花蜜酒的劲头,可算是过去了。 唐百衣抹去额头的汗珠,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清醒清醒。 在一大壶冷茶灌入肚后,唐百衣终于体温恢复正常。 环顾四周。 妈呀! 墙角尽头,捆仙锁紧紧纠缠束缚住的人,是银尘!白衫凌乱,胸襟尽数敞开的身影,墨发绝望地披散在一边,黑色绑带束住眼眸,带着无力残破的绝美。 天……这,居然是自己的杰作? “师尊!”唐百衣一个猛扑,觉得自己心魔上头时,再遇上花期,简直恐怖指数陡然上升!居然直接把赫赫有名的南疆妖皇给捆绑在小客房里! “师尊!你怎么不躲!干嘛不挣扎!”唐百衣欲哭无泪,连忙将捆仙锁七手八脚试图解开,有些后怕地扯下那根绑束的黑带。 银尘凌乱的白衫近在眼前,唐百衣哀嚎一声,“师尊啊!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您就跑啊!还愣在这做什么?花开的时候,徒弟随便捉个人就行!凡间这么多人,这么多花,随便采一朵,绑一个,也好过用捆仙锁折腾您啊!” 唐百衣简直觉得孽徒两个字来形容自己,就是亵渎了“孽徒”!若放在修真界,这种大逆不道,足足能让自己被架上石柱一百次! 银尘淡漠的眉眼依旧清冷禁欲,勾起嘴角,“以身侍魔。” 唐百衣倏地愣住。 以身侍魔? 师尊你是认真的么? 刚才!若花期再浓烈一点! 这已经不是以身侍魔的问题,而是要被狂暴撕碎,整个凡间被破坏殆尽的问题! “咔”。 而另唐百衣诧异的是,捆仙锁自己堪堪只除下一端,而另一端银尘竟然十分轻松地解脱出来。 “……” 这……不是捆仙锁吧……是逗人玩的吗? 银尘揉了揉目瞪口呆的唐百衣的头发,“玩尽兴了?做完晚课早点休息。” 俨然一副师父的口吻。 唐百衣险些跳起来!自家的小狐狸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哦,不,已经不是自家白狐,而是……神兽大能。 唐百衣诧异地看着银尘果然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盘腿在榻上,阖上眼入了定。 若不是周围还弥散着蜜酒的余韵,唐百衣简直要怀疑之前在酒家二楼强吻自己的人,不是面前的银尘。 师尊明明就是醉了,只是,酒劲很快消失罢了。 当真是上头容易,清醒也容易。 唐百衣打定主意,下回要顺点桃花源的清酒来,发挥出魔皇酒品实力,狠狠灌师尊几坛。 自己出糗的模样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知师尊真正喝倒时,是否会胡言乱语,是否会躺倒就睡,还是会旁若无人的和一般酒鬼一样张牙舞爪乱舞? 唐百衣一想到银尘露出真身,在大街上撒欢乱舞,就忍不住乐呵笑出声来。 一声镇静的沉声,“徒弟,飘了?” “没有没有!师尊!我在修炼晚课!” 既然银尘要扮演师徒,那么自己干脆奉陪到底。 只是,自家白狐什么时候开始爬到了自己头顶?而且,自己居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凡间的床榻很是柔软温暖,不比修真界自残般的铁床,很快唐百衣没念几句晚课,就一头倒下呼呼大睡。 是夜,万籁俱静。 只余下蟋蟀的虫鸣声,圆月高挂,月华洒满凡间大地。 银尘暗夜中起身,轻盈的脚步没有一丝声响,仔细地为邻床的少女掩好被蹬到一边的薄被。 一声轻微的嘤咛,眉微蹙。 银尘抬手抚上那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的脸庞,而下一秒,大手就被一双小手牢牢攥紧。 银尘一愣,目光盯住那抓握的小手,眼神晦暗。 少女似乎恢复平稳的呼吸,胸膛也不再起伏。 银尘轻叹一声,宠溺地反手握紧那紧攥的小手,径直敛起衣摆斜靠在枕边。 身边少女眉宇舒展开,翻转了身,脸蛋蹭了蹭那温热的大手,才沉沉睡去。 唐百衣前半夜睡得并不踏实。 漫天火光! 大片大片腥红殷红的血光绽开!遍地横尸遍野! 这是哪? 梦中的唐百衣陡然一个机灵。 这不是墨家法宗! 自己曾亲眼见过的遍地横尸,只有在墨家法宗修真界,然而,这一派生灵涂炭的荒凉末日,并非来自修真界! 耳边充斥着遍地哀嚎,绝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漫天殷红的血雾,腥臭的腐烂气息。 远方大片火光潋滟开,同腥红的血气交融成一片! 炙热能融化世间一切的魔鬼火焰!带着毁天灭地的恶鬼哭嚎! “轰!” “轰轰轰轰轰!” 天际划过无数莹亮的星! 哭喊的人群中响起一个振奋人心的呼喊,“是天兵!神来拯救我们!” “得救了!” 遍地兴奋的高呼,在一幕幕腥红血光中显得尤其讽刺。 “嘭!” “轰!” 无数莹亮的流星重击向千疮百孔血流成河的大地!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刺亮到足以灼瞎人眼的亮光尽数猛击大地! 唐百衣瞳孔倏地缩小,心提到嗓子眼。 谁能来阻止!谁能来阻止!!这片国度!会瞬间倾覆! 意识模糊中,一双温热的手带着令人放心的温度。唐百衣下意识地感到一丝安心,眼前火光消失,归为一片寂静。 再度沉沉睡去。 …… 第二日,唐百衣撑开有些沉重的眼。 “师尊呢?” 左右环顾,天已经大亮,耀眼的阳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在几案上笼下一层光晕。 居然已经日上三竿。 唐百衣扶着有些沉的额头。那个梦境是什么?脑海中的血光有点模糊,但依稀记得耳边充斥的绝望悲鸣。 或许是最近神经有点紧张。 唐百衣当即安定下心来。无论是镇魂珠中的大能魔气,还是心魔都有可能带来幻觉。漫天血海这正是世界倾覆的征兆。 自己听说过的,或是见到过的末日世界还少么? 几千年里各大中小世界,少说有十几个都被倾覆过,更不论凡间的国度。 只要有人,就有江湖。 哪怕不是魔修所为,两国交战,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导致文明的覆灭。 唐百衣大大打了个哈欠。当真是来了凡间,心思都细腻敏感起来,难不成是好久没有回到人修世界,感受正常人的心理? 世界倾覆算什么? 不算什么,自己当年只手就能随意地操纵一个世界一个国度的生死轮回。 只有实力,才是王道。 唐百衣动了动胳膊,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连忙复又躺下,阖眼假寐。 脚步声稳健,慢慢接近。不用听就能猜到一定是师尊的声响。自己躺了这么久,师尊肯定要笑话自己。 唐百衣当即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蓦地,紧闭眼的唐百衣觉得为什么这么幼稚?有什么好躲藏的?来到凡间后,连行事所为都和普通小姑娘一般。 当即,唐百衣一把将覆盖在脸孔上的薄被掀下,倏地起身,然而撞到一处温热的怀中。 “小花猫,肯起床了?” 唐百衣一愣,抬起眼,简直难以相信这么幼稚的“小花猫”三个字出于银尘的口。 墨发白衫,清冷孤高,银尘伸出手揉了揉面前少女有点蓬乱的头发,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把将兀自一脸懵任睡眼惺忪的少女揽进怀中。 一块温热的绵柔毛巾,轻轻擦拭唐百衣的脸。 唐百衣探出头好奇地张望向圆桌上的铜镜。 一脸灰扑扑污浊的脸上还滑过水迹,这可不就是一只花猫脸么? 灰扑扑的脏污或许是昨夜在墙角折腾捆仙锁时,蹭到脸的墙壁土灰,但一脸水痕又是什么? 唐百衣摸了摸眼角,还有点红,这不可能是泪痕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前尘篇宠溺 “师尊,昨夜我……”唐百衣有点想问昨天夜里自己是否发生了异常的事,那梦境很是奇怪。 “孽徒,别动。”低沉暗哑的声音,大手继续轻柔地擦拭污花的脸蛋。 一听到“孽徒”两字,唐百衣脸颊倏地通红,而偷偷反观银尘,倒是一脸闲适好像并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日上三竿,凡间的早晨集市热闹非凡。 修仙门派下凡间来玩耍的修士们不少换上轻便装束游览凡间,闲逛。 唐百衣被银尘大手握住,牵着走在街头,一身凡间年轻男女的装扮,银尘一袭白衣高大挺拔,风姿卓绝,在人群中引人瞩目非常。 “师兄,我想要那糖葫芦。”一个小师妹的声音,让唐百衣不禁想到花田。 自己在人间修炼时,并没有这么包容温柔的师兄,所以从没像这般普通女孩一样,甩着身边人的胳膊撒娇。 “好,这就给璇玑买。”俊朗剑眉星目的师兄二话不说径直上前给了街边小摊几个碎银。一串香甜酸爽的糖葫芦,闪着亮晶晶的糖光。 看上去,很是可口。 唐百衣注意力移掉,摸了摸后脖颈。这么小女孩才喜欢吃的东西,自己只看别人吃过。 突然,唐百衣只觉得右手温热地一紧,一串红澄澄的糖葫芦出现在自己面前。 顿时愣住。 “师,师尊?”唐百衣直直盯住面前那串明显刚被买下的糖葫芦串,“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才不喜欢吃。” 过了没一会儿。 “师尊,糖葫芦真好吃啊。哈哈!” 身边的一对师兄妹就在不远处,同样闲逛散心。 “师兄,师叔找到打伤他的人了么?他那个法宝刻有大长老的神识法印,可是大长老借他带出来的, 就这么弄丢……都过了多久,也不知找不找得回来。” 俊朗少年低笑一声,一把扯出腰间佩得长剑,“这也是大长老赠我的,大长老对门内弟子慷慨,但最是嫉恶如仇,那法宝,大长老定会寻回,放心吧。” “但是……都过了这么久,靠神识找法宝,真的管用么?” 俊朗少年叹了口气,“大长老进阶遇阻,最近又闭关,不过估摸着再度出关时,大长老修为又能精进,到时候定会给那邪魔歪道好看!” “就是!雪纱大世界本就不太平,师叔还托大自己去!这不,遇上邪魔了吧!就算我们剑宗集全门派的力量,也要给师叔出了这口恶气!” 俊朗少年揉了揉小师妹的脑袋,“璇玑懂事了,剑宗的事,就是我们所有内门弟子的事!” 唐百衣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 修真界里剑宗多了去了,夺法宝的也多了去了,当真不是什么稀罕事。打回来,夺过来不就是,若是打不过也夺不过,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一会儿,那对师兄妹欢欢喜喜在街边套起了环圈。 唐百衣一边接过银尘递来的肉包,豆浆,烧麦,小笼,粢饭糕,油条,海棠糕正啃地开心,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望剑宗师兄妹两人的套圈。 “小夫妻来玩个?五分碎银一个圈环,套中哪个就送哪个!最远的两个瓶罐里还有玉佛塔下许愿树的红绳,在许愿树上打结许愿,可灵!保管三生三世恩爱在一起!” 一位小摊贩模样的老头弓着背,巧舌如簧,拦住唐百衣银尘的去路。 原本唐百衣对拦住路的人只有一个动作,杀! 但,如今,一听到“小夫妻”三个字忍不住看向一边的银尘。 而银尘依旧淡漠清冷的模样,看不出一点神情的变化。 唐百衣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牵住的手,以及肩并肩闲逛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凡间普通的小夫妻,在大清早风光无限的早晨,边吃着早食边走在闹市街边散步。 “来一回。”一甸元宝掷出。 不等唐百衣回过神来,银尘已经手拿厚厚的一整摞套圈笑着看向自己。 唐百衣觉得师尊不笑的时候,冷冽的禁欲美极为勾人。但笑起来,那狭长的美目流转光泽更是蛊惑。 “师兄,我们一个都没套到!我还要玩!” 俊朗少年有点抱歉道,“师妹,下回好么,银子不够。” 一声惊奇的“咦”,“师兄,你看,他们买了好多圈!” 唐百衣看着手中极为厚实的两大摞子套环,以及腿边叠着高高的一大堆。那摊位商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这一甸元宝足以将整个摊位买下,收尽十倍于这所有放在明面上的小玩意。 银尘出手豪阔,只为给唐百衣玩得尽兴。 唐百衣忍不住腹诽,“师尊,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喜欢套圈,幼稚!” 没过一会儿。 “师尊!那里!那个那个!还有这里!给我给我!我也要试试!” 整个套圈摊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内三层外三层的看客都极为好奇地前来仰慕观赏,听说有仙君下凡,九天谪仙般的青年正一脸宠溺地陪一旁的少女玩套圈。 这么幼稚的游戏! 然而,那少女玩得不亦乐乎! 每一个小商品都纷纷挂满好几个圈环,而唐百衣的目标便是最后两个瓶罐! 那么厚的几大摞子圈环,就算闭着眼睛瞎丢也能套中好多个,更不用说唐百衣悄悄用了暗力。 阵盘什么的被飞速画下,眼力不好精准度不好,便只能靠法阵来凑! 一边的师妹手托着腮,郁闷地大喊,“师兄啊!她又套中一个!为什么,我一个都套不中!那套圈太容易弹开了!” “师兄,我还想要玩,师兄你变点钱出来吧。” 俊朗少年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身边师妹的头,目光盯住那套圈玩得看起来就十分痛快的唐百衣身上。 明朗潋滟的笑容,清澈纯净的姿容,神采飞扬! 而身后高大男子,目光尽数停留在那少女身上,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师兄,那对道侣感情真好。” 俊朗少年回过神来,淡淡道,“是啊,如今修真界,炉鼎遍地,能有双修道侣这般,是极为难得。” 三千年没有人飞升!整个修真界戾气重的很。人人将修行,飞升看得极重! 双修只是为了采一个炉鼎,快速吸纳炉鼎的修为,达到精进突破的目的。而古时的双修道侣,早已被人摒弃在一边。 各人只顾各人自己的修行,私欲极重! 唐百衣看着手上的两个瓶罐笑弯了眼,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许愿红绳。 “夫人,这是那玉佛塔下许愿树的红绳,可以和这位公子一同去,那棵相传可是世界之树的一根枝条所化!十分灵验!许愿红结能够牵引三生三世的缘分。” 摊贩带着讨好的谄媚,这一甸元宝已经足够他再开十来个摊位! 这“夫人”两字让唐百衣两眼一瞪。 什么许愿红绳,世界之树,这些都是凡人的美好期许而已。就像求香拜佛许愿给神仙一般。 “幼稚”两字刚衔在口中,还没蹦出,唐百衣就被一个大力牵住,不容置疑地被直接拖走。 “哎,师尊,你还信这个!” 银尘力量极大,唐百衣只能顺由着他来。有些感慨自己是不是最近纵容小狐狸,由他无法无天起来。 “银尘!”唐百衣连名带姓地喊,刚出口,身前的白衣身影就原地停下。 唐百衣一愣,只见手上两根许愿红绳被套成一个极为好看的结,不偏不倚地将两人的手捆束在一起。 “难受么?” “什么?”唐百衣低头动了动手腕,看了看身前眼神晦暗的银尘,“不难受。” 确实不难受,红绳看起来捆扎地极为紧实,但栓在手腕略有些松松垮垮,但又不至于脱落。就好像,红绳能自发跟着自己的手腕动作一般。 “快到了。” 唐百衣跟着银尘一路走,很快不远处就是一棵顶天立地的巨大古树! 唐百衣仰着头,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居然同自己的枝丫有些相似,这叶片也像极了自己的叶片。 “还能看见同类。”唐百衣摸了摸那宽大的叶片,顿时心中起了一阵玄之又玄的感应。很温暖,舒畅。 漫天的红色丝线,各种许愿结,许愿灯随风晃动。 大树上莹蓝淡紫的小花摇曳动人,在一整片红绳许愿结的映衬下,有种夺目的美。 唐百衣拂去擦在脸上随风摆动的许愿红结,掂着脚,伸长手臂,努力够高,试图将红绳在一块空缺的枝丫上打个结。 踮起脚,努力,再努力一点。 差一点点,伸长手臂,就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了! 许愿红绳更是勉力地试图穿过那个高高的枝丫,憋红的小脸有点勉强。 突然,一只大手一把将努力踮脚的少女整个人托举起。 唐百衣只觉得一阵凌空失重感,下意识地环手勾在那温热的肩颈。转头一看,银尘清冷淡漠的眉眼,凑得极近,近在咫尺。 高大挺拔的身影,轻松地一手托举起小只的少女,一个许愿红结小巧玲珑被好好地系在树丫上。 “好好看。”唐百衣忍不住神采飞扬地笑起来。 银尘目光没有望向许愿结,而是至始至终盯在那弯弯的眉眼上。 “那,这根怎么办。要不要师尊你……”唐百衣有些为难地摸着手中另一个红绳结。 银尘接过,揣进怀中。 “师尊?”虽说唐百衣觉得这个举动很是幼稚,但是师尊为什么不系许愿结。 虽说那三生三世的许诺也很是幼稚,但自己只是一时兴起,学着凡人凑个热闹,这种许愿当然做不得数。但是,师尊真的不挂么…… 银尘揉了揉怀中少女头发。 唐百衣不免觉得是不是在凡间走得久了,自己都带着一丝愚蠢的小女孩心性。 难不成要让堂堂南疆妖皇同凡人一般,许这种心愿? 正当唐百衣准备转身离开,那对师兄妹也跟了进来。 “璇玑,看好许愿树我们就出发去凌霄宗,千年一度的盛会,若是赢了比赛,还能得到菩提心果。” 唐百衣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菩提心果? “师兄,反正也赢不了,那菩提心果我们赢了比赛也是要上交剑宗的。” “那是一定,但也是剑宗的荣耀。” 唐百衣想了想,可算把菩提心果给想起来。 菩提心果,不就是传闻里天界被贬下的一株带有捆缚灵锁的灵树在修真界生根发芽,随后长成一株菩提么。 由于是戴罪之身,捆缚灵锁将这株菩提的灵脉尽数封锁,故不能再修炼。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唐百衣听说过,但一向对天界传闻嗤之以鼻的唐百衣,从没兴趣去争夺见识一下。 不过是不能修炼的普通菩提树罢了,就和小院落里的凡间大树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好看? 上回唐百衣听说这菩提心果还是几千年前,而如今,这株菩提树还没死? 照理说,一般凡间树能活上八百年已经是十分稀有的重点保护古树。 然而,一株被贬下凡彻底沦为凡树的植物,居然能挺拔伫立上至少五千年? 有问题! 唐百衣思前想后,觉得要么是传闻不实,要么是这棵菩提树,有令千百修士闻之欲夺的宝物。 “这两位道友,还请问你们所说的菩提心果,有何功效。”唐百衣忍不住不耻下问。这菩提心果能召来这么多修士的哄抬,一定有它的说法。 那叫璇玑的小师妹,很是反感面前人的靠近。毕竟,那么多套圈,简直令人眼红羡慕。而那名高大的白衣男子的风姿,更是令人动容。那么站在白衣男子边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唐百衣,就成为围观少女的眼红对象。 哪怕,她的帅气师兄就在身边。 璇玑小师妹也说不上来对于唐百衣隐隐的不爽来自何方,只是冷冷回应了一句,“菩提心果,可是神物,也不会你这样的小人物可以肖想的!” 唐百衣当场撸起袖子就想揍人! 还是一边俊朗少年忍不住抱拳道歉一句,“小师妹无礼让这位道友见笑。”一旁的白衣青年明显一看就非常人,那么他所倾慕的女子一定有过人之处。不得不说世家大族剑宗出来的剑宗男弟子,十分有眼色。 “菩提心果能化无为有,能让断肢再生,能令残缺的经脉恢复生机,可谓是治疗佳品。” 师兄一番话解释地不错。 唐百衣当场想到,那菩提心果是否可以给银尘的残缺神魄再生? “当真有这么神?” 第四百九十九章前尘篇菩提心果 “千真万确。”剑宗师兄深深一鞠,谦和有礼的模样。 “师兄,和他们啰嗦什么。若他们也去凌霄宗,我们岂不又多了一个对手,当然了这拖油瓶一样的女的,怕不是连剑都提不起来。” “璇玑!不得无礼!” “怎么师兄,你还怕了他们不成?这女的一看就是抱男人大腿上位,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炉鼎这么多,怎么有人眼神不好,偏偏选了一个这么其貌不扬的货色……” 话音未落,唐百衣斜睨了那小师妹一眼,陡然升起一阵气势,厉鬼无形怨气丛生。 璇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师兄,刚刚是不是有一阵奇怪的冷风?” 魔气入侵,就算是强健的身板也是有害无益,更不用说这瘦弱的剑宗新手。 唐百衣本不愿搭理弱小的后辈,显得很没大能风度,但也不在乎随手施展一些小法术,给这些不长眼的后生一点颜色尝尝。 恐怕这区区一小阵魔气,就足够剑宗的新人缠绵病榻好一段时间。 “走。”唐百衣当机立断,一把牵起身后银尘的衣袖,挥手在面前施展一个阵盘,莹蓝划过,唐百衣当即一步携着银尘踏了进去。 阵盘光芒毕现,炽蓝和银紫交相辉映,一看便是上品阵盘! 俊朗少年震惊,居然在凡间能见到如此深奥复杂的阵盘?还是出自于一个女辈修士之手? 就算是剑宗的长老,出入凡间和修真界也要乖乖老老实实地依靠红楼的阵法通行令。居然有阵盘能直接打通凡间和修真界? 是不是,太强了! “师兄,有什么大不了的,走了!” 一声颇响的怒喝,“璇玑!你可知,你得罪了何方大能!” 一张委委屈屈的小脸抬起,眼里带着泪珠,“师兄,你居然,你居然为了一个女的凶我!师兄你从来没有凶过我的!” 俊朗少年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叹了口气,“好了,还不是怕你年纪小,意气用事,出来得罪人引来仇家。”有些担忧的口吻,“只怕是,在凌霄宗也会遇上那两位高手,到时候你会遇上麻烦。” 出门在外,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多得罪一人,便多一份危险。 俊朗少年担忧的是,刚才那么高深的一手法术,只是出自于看似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女修士之手,那她身边那位一看便非寻常人的男子,究竟是谁。恐怕,出手更为狠辣。到时候,若是寻仇,自家师妹有得苦头吃。 然而,俊朗少年多虑了。因为,唐百衣一贯入魔气侵入璇玑身体后,便将这回事抛在脑后。 江湖恩怨,也要看对象。这种等级的小娃娃,都入不了唐百衣的眼。 更何况,这几丝魔气,就足够这位璇玑小师妹喝一壶。 另一边,唐百衣一个阵盘画进苍梧大世界中。 苍梧大世界,最接近仙人的世界。 无数修仙门派,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集结。 更有仙山灵脉无数,可谓是最有希望飞升的修真正道大世界! 苍梧大世界的传送阵法曾被一个上古大能改造,融合了冷泉鉴定的方式,排斥除了人修以外的所有修炼者。若有魔物或是妖修试图从传送阵法混入,那么强势霸道的鉴定法阵便会将来者折磨到后悔踏进这一步! 然而,唐百衣和银尘双双光明正大地瞬移凌空落在苍梧大世界中。只因为两人都具有强力的阵法穿透法力。不从世界传送阵法进入,而是亲自用蛮力打开某一处空间,强势地挤进踏足。 估计连上古大能都没想到,几千年后会有两名化神期以上的神识大能,恰好一同从凡间打开缩地瞬移阵法涌入被层层保护的苍梧大世界。 大能结伴一同探宝的可能性少之又少,更不用说两名化神期以上的大能。宝物一出,必有争斗。 大能对飞升的执念,能敌过一切欲望。所以境界越是高强的大能越是独来独往,享尽一切能有利于增长修为,有助于飞升的法宝和灵草。 除了落在凌霄宗恢宏大门前的两位。 唐百衣对飞升没有太大想法,不说每一次渡劫被九天雷劫轰顶到命悬一线,现在的自己更希望修为重回到鼎盛时期。但哪怕是在渡劫期的鼎盛法力时期,那雷劫也是致命的! 有日月妖皇世界之树的渡劫先例在前,同时有魔修飞升到魔界沦为魔王炉鼎的传闻在后,唐百衣对魔修飞升彻底丧失兴趣。 去魔界被那群老不死的魔王碾压欺辱,还不如在修真界做个逍遥快活的魔头,每天打打铁,调戏调戏帅哥。 银尘视线掠过宏伟的凌霄宗宗门,落在身边少女身上。 不得不说,唐百衣这件凡间的布衣,可以说是破旧的可以。就好像粗使丫鬟一般,难怪剑宗的人如此看清。 唐百衣整了整衣襟,并没有换一身法袍的念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有些场合是对的,但树大招风的道理唐百衣更是知道。 当即,唐百衣收敛起周身魔气,以防小心地在眉心花了一个藏魔结印,把魔气掩藏起来,才大步往凌霄门门口进入。 “站住!有邀请令么?” 不愧是大宗门的站岗护卫,清一色元婴中期修为。 唐百衣丝毫不紧张,摸出腰间的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落剑宗。” 金色的通行令牌赫然就是师兄妹腰间的那块!唐百衣见剑宗师妹出言无状,顺手摸走了那块令牌。 这下,不知那两位后到的师兄妹怎么进门法。 唐百衣一想到那小师妹一脸窘迫到处找令牌的模样,不禁心情好起来。 “是落剑宗的令牌,放行!”守门护卫大手一挥,唐百衣顺利地携着银尘径直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走入凌霄宗。 几名守门护卫的窃窃私语从身后传来,“不愧是世家大族名门正派的落剑宗!走出来的弟子,气场就是了得!” “可不是,那在面前一站,我刚刚险些说话都说不利索。” 凌霄宗,坐落于苍穹山,分有五大峰。 而这千年一度的比赛,邀请了几十家大世界的名门正派参加,获胜者奖励为菩提心果一枚,可谓万里挑一。 这奖励虽然只有一枚果子,但没有任何人会有微辞,嫌弃凌霄宗不够大方。 因为,菩提心果,本就是体面至极的稀有灵果! 世间只有一株菩提心树,被凌霄宗率先发现,并围绕菩提心树所在的苍穹山建立了门派,专门用来守护这株上古神树。 而菩提心树,百年开花,千年结果。 这满树的菩提心果极为贵重,只因一千年才有一回。 但是!一千年,一旦结果,就是满满一整棵参天大树的果子! 凌霄宗根本吃不完! 只能用来炼化制成丹药一类。 然而,再好的丹药都比不上原始灵果的效果,可谓是浪费至极。 但是,饶是如此,凌霄宗哪怕浪费着,哪怕自家门派眼睁睁看着菩提心果功效减弱,也不舍得拿出更多的灵果来,奖励给获胜者,或者高价售卖。 因此,怀璧其罪,不少名门正派内心都有些小九九。 这不,唐百衣刚入驻凌霄宗的第一晚,就发生了冲突。 “师尊。”唐百衣蹑手蹑脚探到隔壁客房。 这凌霄宗占地极广,面子工程做得好极。大大的宫殿直接盖成客房,让参赛的各门派新秀们入驻。 唐百衣所住的客房足足能被称为寝宫,七八米高的大殿,奢华的雕纹地毯,豪气十足的黄花梨木镜架,以及一张足够两三人舒舒服服翻滚的床榻。 唐百衣打算趁着浓郁的夜色,外出打探。 “师尊。”唐百衣轻嘬出声,典型的暗号口语。 不一会,一袭白衣谪仙般的身姿出现在面前。 一双好看的大手轻轻勾起面前少女的下颌,低沉的声线,“喊师兄。” 唐百衣一愣,师兄? 对,自己正是把落剑宗的两名师兄妹取而代之,如今住的正是本预备给落剑宗新秀弟子的寝宫,当然对银尘要以“师兄”相称。 “白日里可不能露馅,来叫一个。”银尘好整以暇地慵懒斜靠在门框,双手环胸,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师兄!”唐百衣一脸正气,正直不阿的挺直腰板。 银尘挑了挑眉,示意继续。 唐百衣当即轻咳一声,为难道,“师尊……师兄,难不成,要向落剑宗那对一般?” 银尘歪斜了一下,示意正确。 唐百衣左右四下看了看,眼见没人,轻咳一声,豁出去了般,学着落剑宗师妹璇玑的模样,一把挽住那面前的胳膊,晃了晃,拖了个长尾音娇声道,“师兄……” 银尘勾起嘴角,很是满意。 唐百衣忍不住翻了个眼,原来,撒娇女人最好命? 哦,难怪自己向来霉运滔天。 “师尊,额,师兄,要不,咱俩去做个坏事?”唐百衣兴奋地扬了扬眉。一提到坏事,总是激动万分,一点都没有愧疚感。 唐百衣还没说自己要去哪个方向什么坏事,只觉得后腰一热,被有力的手臂一揽,径直飞身而出。 黑夜沉沉,月光隐蔽在暗云中。 只能见到远处山峰的模糊暗影。 在银尘御剑的带引下,很快,唐百衣俯瞰大地,一株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出现在面前! 菩提心树,高大的枝叶几乎伸展进云霄! 茂盛繁茂,欣欣向荣! 更有不少肉眼可见的晶莹果实,带着生涩的青红。一看便是接近成熟之日。 估摸着再过几日,便可成熟被摘下。 唐百衣十指大动,急不可待! 好东西,自然要,统统占为己有!哪怕留一枚果实给那劳什子凌霄宗都算自己输! 相比那些动不动血祭一个大世界打发打发时间,玩玩,充沛一下精神食粮,补足魔气的大魔皇们,唐百衣自认为自己可是史上最好满足的魔皇之一。 只要给自己浇浇水,晒晒太阳,打打铁,就能被打发。 然而,一处相当严密的结界将大树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笼罩! 果然,防守严密。恐怕各大世界的镇教之宝,没有一处和这菩提心树一般,被完美防御在强力结界中。 唐百衣御剑环住面前银尘的劲腰,手感很是不错,当即轻微揉了两下,“师尊,额,师兄,我们下去看看。” 而面前的男子并没有动静,唐百衣下意识低头往剑下一看。 乖乖! 怎么这么多人? 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黑衣人! 唐百衣险些眼珠一瞪,一个不及从细长的剑柄上落下。 这些名门正派也太有意思了吧! 唐百衣仔细在半空中辨认。 西南方那正拿着法宝触摸着广场地砖的正是仓基阁长老,他旁边是仓基阁阁主。西北方暗戳戳使着窥探璇玑镜来打量结界的是金武门少东家,而他身侧便是金武门门主。 正中央试图用燃烧符箓点燃结界阵眼的是孤禅寺主持,而他身侧紧跟的便是孤禅寺久不现世的大长老。 更有东南方的法相宗宣酒道人,安亲法师,和一众说不上名号的正派新秀。 似乎,还看到两名熟人? 唐百衣眯起眼,仔细辨认。 这处在一边密林里暗手暗脚打探的不正是红门有琴大师姐么? 那么……果然,唐百衣在远远的另一边阴影处瞥见了偃阁沉公子。 这红门和偃阁作为炼器界的死对头,总是双双同时出没在各家的盛会上。也难怪,东吾先生所创的红门,和自古有名的偃阁都是正道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各类有头有脸的大会,自然会宴请这两大门派。 这是,唐百衣定睛辨认,红门有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原本的有琴,一脸正气,敢为天下先。所炼化的法器也含有隐隐正道流光。但是密林后的有琴,周身隐约散发的魔气,唐百衣不会弄错。 苍梧大世界不是传送阵法禁入魔修么? 唐百衣思索了一下,周身泛有魔气,也未必是魔修的缘故。或许是……沾染上的? 正当唐百衣再度揉了揉面前手感极好的劲腰,打算凑得更近慢慢观察这株神秘稀有罕见的妖植同类,菩提古树时,身后一道破风声! “哗!” 不等唐百衣倾斜身体,御剑的银尘反应极快,瞬间倾斜剑身。 一道剑芒擦身而过,披着夜色的御剑身影鬼鬼祟祟,东探西望。 袭击? 剑芒似乎并不凌厉,剑身颇宽,足以稳稳站上一人。 第五百章前尘篇不是冤家不上门 唐百衣一看,只见原来是一位同样御剑在大树顶端窥看的修士道友。 难怪觉得这种鬼鬼祟祟的模样很是眼熟,不正和自己现在的偷窥行径如出一辙么! 当真是,一株菩提树,偷猎者无数。 只见那御剑的弓背身影猥猥琐琐,黑夜中看得不很仔细,依稀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头模样。 唐百衣下意识偏头悄悄专注着这位同为梁上君子的正道人士。 嗨呀,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 既然如此多的名门正派都有提前来窃取菩提心果的心思,不如一同支起几个小帐篷,一众门派干脆围着菩提古树来场促膝夜谈算了。 陡然,那御剑老头的目光也转来。 一声惊异的浓重喉音,带着嘶哑从深深的脖喉处传来。 破铜鼓般的哑音,就像分分钟要被撕裂一般的破嗓,听得人心肝一颤,鸡皮疙瘩骤起。 唐百衣缩了缩脖子,正要捋一捋手臂上炸起的汗毛,突然,一道剑光“唰”的亮起! “唰!” 银白色长剑抽出,映着冰冷的寒光,呼啸着破空逼来! “师兄。”唐百衣一转脸躲到银尘身后。 无论喊师尊也好,师兄也好,这时候都是用来挡麻烦的。区区一个门派的大长老在面前算得上什么。 自然能有人保护,自然是乖乖当个缩头乌龟,撩起袖子强悍地冲到最前排被炮弹狂轰这种事,自己可是不会去做。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而银尘,正是这株大树! 唐百衣一缩脖子,刻意拖了个长音,果真像平常修仙派的小师妹般撒娇地依赖着门派前辈的帮助。 男人嘛,可不就是用来依靠的么! 自己刚刚学会的撒娇,可得活学活用!必须活学活用! 娇音一出,银尘身形细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大袖挥出,随意地一拂。 “锵!” 银白色长剑好似击中一个坚硬物体般,竟然不能再刺入半分! 一声破哑嘶鸣锣鼓般的惊诧低呼。 弓背的老头当即收回长剑,很进退有度地抱拳作了一揖。 还算有眼力见,知道银尘的修为远远不是他这等修仙老头能比拟的。 破哑锣鼓般的喉音,艰难发声,听着唐百衣都为他捏一把汗。这行将就木般的老者,既然连说话都困难,就别大老远来赶这趟场子。不就菩提心果么,想要强抢豪夺的人满满站了下方一个广场,哪里轮得到这位大爷? 嘶哑的低喉音黯然响起,“敢问前辈何派。” 唐百衣不禁挠了挠耳朵,嗨呀,这么老的老爷子,还将银尘说成前辈?就不怕舌头打结么! “落剑宗,怎么?”唐百衣探出头,扑克脸的银尘绝对懒得搭理这类宵小。唉,自家白狐长本事了,这类狗腿子才出言说的话,居然要轮到自己这位养狐狸的主人开口。 “落剑宗?”对面弓背御剑老者的表情倏然变得很是古怪,锁紧的眉头,目光直接盯住面前唐百衣的储物环,手中持有的长剑,剑柄上金色篆文刻印恰好是“落剑宗”三个字。 唐百衣心中一凛……之前那位落剑宗师兄妹说什么来着? 阁中有长老借了一件法宝给了一个剑宗大弟子。结果弟子弄丢了法宝,但法宝上刻有长老神识。长老遇到瓶颈闭关中,等闭关自然会循着神识找到那法宝,结果偷法宝的邪魔歪道。 唐百衣记性向来不好。若是有人活了几千年,那么也不会有太好的记性。因为千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若是每一件都记着,岂不是脑袋要爆炸? 然而,在因果魔寺前排队发生的一幕,溜进唐百衣脑中。 好像……自己确实,抢了一个要谋害自己的剑宗大弟子,将他瞬移送到不知名的地方,独独留下一块不值钱的法宝。 那法宝叫什么来着? 反正,很鸡肋就是了! 唐百衣不是不知会有法宝主人喜欢把神识按在法器上的做法,抢夺别人法器确实有这种危险。但自己过去“顺走”好东西还少么? 顺东西不留名这种事根本算不到煅冶魔尊头上。有实力的人,想抢就抢了!需要理由么? 然而,如今不一样。 唐百衣作为一个“小喽啰”。嗯,果然,大意了。留下了把柄。 弓背老者瞬间气势陡发! 出窍期的气势蔓延开!出窍中期大能! 唐百衣只是初初刚及出窍,而前期,中期和后期相差的并非简单的一级二级。有些修士穷极毕生之力,都无法从前期精进到中期。可见当中横跨的是鸿沟一般的巨大差距! 唐百衣自知并非对手。但是,现在跑也来不及。 “这位前辈。”唐百衣试着口遁,“不知怎么得罪你?” 嘶哑的破锣声带着惊怒,“落剑宗的弟子?倒是说说,你们是哪一脉的弟子?你储物环里的法宝!交出来!肮脏的魔物!” 因果魔寺排队时,唐百衣确实用鬼界探血手弟子的身份同那剑宗弟子交手,落剑宗长老得到消息,自然也是默认自己为魔物探血手门人。 “长老,您认错人了吧。我和师兄可是落剑宗派来参加菩提大会的弟子,您又是哪位?”唐百衣慢条斯理,探出头,躲在银尘身后,踩着剑,悠闲道,“长老该不会是哪方的魔物故意混入凌霄宗来抢夺菩提心果的吧?” 嘶哑的破锣声,伴着剧烈的猛咳,浓重的痰音,似乎预示着面前这位老者确实行将就木般,生命力接近枯竭。“魔物!你杀害落剑宗的两名新弟子取而代之!居然如此狂妄放肆!光天化日混入凌霄宗企图抢夺菩提心果!” 愤怒的质问声,郎朗传出,长者气到糊涂,居然连避声结界都没展开。 “把法宝,交出来!”又是一阵猛烈的剧咳。 唐百衣俯瞰下方,只见空中的惊动很快引起下发一阵修士的注意。而远处,更有模糊的身影御剑赶来。 糟糕! 这老头,可得将凌霄宗的视线吸引过来! 今夜,这一整群偷窥菩提心果的名门正派都得完蛋! 就好比有个闷骚的书生,口中喊着正直如柳下惠,不爱看美女。但果真有一个衣不蔽体的美女被硬塞入书生怀中,那么他怎么能坐怀不乱? 这群暗搓搓围着菩提树搞小动作的正道修士就像是闷骚书生。 而空中唐百衣带出的这一片惊动,便像是有人高喊,“书生咸猪手揩油了!” 这时,广场下好几道凌厉的目光恶狠狠盯着空中。唐百衣俯瞰的低头动作正好和这一众正道修士对眼对了个正着。 唐百衣被记下了! 一时间,各种法器凌乱地被祭出。 遁走,缩地,刨土,钻空……只有想不到没有见识不到。 唐百衣甚至在不少遁走法器中见到“煅冶出品必属精品”的嘚瑟标语。 嗯,亲笔刻下的笔迹。还挺怀念。 “这位前辈,您说话,真是够大声。”唐百衣忍不住抹了抹脸上的水渍,甩了甩手,那长者说话和喷壶似的。 嘶哑破锣鼓拉风箱般的喉音响起,落剑宗长老看向银尘的目光也不复尊敬,“想不到,鬼界探血手阁下,亲自出马!只为抢夺菩提心果!” 唐百衣在落剑宗大弟子眼中的身份是鬼界探血手门人,那么在这位落剑宗长老眼中,护着门人的大能,自然就是探血魔手本人! 探血魔手的威名,震惊整个修真界! 曾有人发话,哪怕得罪魔皇,也不能得罪鬼界探血魔手! 因为,记仇,护短,斤斤计较! 饶是有人让鬼界探血手下的门生不痛快,那么就算十年百年,探血手也会穷尽各种手段追杀!一世!两世!三世! 鬼界就有这等好处,追杀魂魄,不问轮回!就算十世百世,轮回生生世世,都会遭到探血手极为惨重的报复! 可怕!血腥!惨无人道! “这位老人家,您和咱们鬼蜮人说话,三思啊。”唐百衣很是“好心”地提醒一句。 落剑宗长老本以出鞘的长剑,竟然有些犹豫,而剑意只要一犹豫,便溃不成军。 远处赶来的身影渐进。 唐百衣一把扯了扯银尘,两人很是默契地飞速御剑冲向那片密林中。 “想跑!你们鬼蜮的魔物!跑得了么?”弓背长者横眉倒竖,心头怒气横起,御剑就追! “魔物罪该万死!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今日,交出法器!要么尝尝被整个凌霄宗围攻的滋味!” 落剑宗长老气势恢宏,陡然垂暮的沉沉死气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气凛然的大义感! 除魔卫道!天经地义! 密林,草木葳蕤,在月光的映衬下,昏暗却别有一番缱绻的滋味。 当凌霄宗几名主事长老和大弟子遥遥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月光拨开云层细细柔和的光晕洒下,一株普通的青葱树干上,一名少女香肩毕露,修长的脖颈与一名清隽俊逸的男子交缠。男子袒露结实精壮的胸肌,月白色法袍下扯拉到紧致腰线处,露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劲腰。 轻嘬声,细细密密落下。 凌霄宗素以禁欲克制著称,而大弟子们都必须保持童男之身克己守礼才能练成正宗的蔽日剑法。 如此香艳美景。 凌霄宗引以为傲地几名英俊大弟子纷纷捂住口鼻,遮掩那流下的殷红。 这些场面正常男子都肖想过,只是,出于修炼的克制,被强行忍耐压制罢了。 正片密林温度似乎陡然上升,暧昧痴缠的轻嘬声令一众凌霄宗大弟子与久不经女色的长老双颊通红。 原本唐百衣只是为了做戏罢了。 随意松垮扯下的肩头衣料,主动提住面前银尘的衣襟,环住面前人的脖颈扑着拥吻而上。然而之后就不是唐百衣能控制。 因为……不管怎么挣扎逃脱,都面前的男子牢牢钳箍住,动弹不得。 反客为主? 这么多人看着呢!师尊?师尊? 当过了好半响,双手的钳箍终于被放松些许时,唐百衣忍不住后仰脖子,捂着喘息不停的胸口,胸膛上下起伏。 自己险些变成第一个窒息而死的魔皇。 周围,鸦雀无声。 唐百衣转头一看,只见好几排凌霄宗长老弟子,年龄大小长幼不等,纷纷驻足观看,各个还探长脖子,生怕被前面人挡了视线。 一滴冷汗。 “就是他们!他们是鬼蜮探血手和门人!”嘶哑破铜鼓般的嗓音再度穷凶极恶地响起,带着誓不罢休的狂暴愤怒! 落剑宗长老一把将凌霄宗为首的长老拉出,激动地指着面前靠着树干兀自拥怀的两人,“这两人!鬼蜮探血手!鬼蜮的魔物!潜入凌霄宗!还杀害了落剑宗的两名门生蒙混进来!凌霄宗怎能放魔物进门?今日,必须除之!” 鬼蜮探血手的名头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剧变。 “探血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鬼蜮探血手也盯上菩提心果了么? 有这个可能!毕竟菩提心果的好处,令所有大世界的大能垂涎。 凌霄宗长老脸色一变。 “师父,这鬼蜮探血手,还同门人缠绵?”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唐百衣转脸一看,是一个俊逸出尘的年轻人。 乖乖,如今的修真界后辈,当真是颜值一个比一个好。 可惜了,凌霄宗克己禁欲。 俊逸不凡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抱了拳,“师父,弟子认为,这两人未必是鬼蜮的人。苍梧大世界的传送法阵严禁魔物入侵。此事还待查明。” 若当真是鬼蜮的疯子,疯魔探血手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安安静静地看一众人指着自己说话? 银尘周身的清冽,谪仙般的非凡风姿,清雅出尘。并非魔物探血手可以模仿的来。 就算化形也不能。 “阁下是?”凌霄宗长老反复打量这倚靠大树拥怀的两人,最终将视线移开,转向还拉着他手臂的老者。 “落剑宗常无恙!”沧桑的破锣声嘶哑传出。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更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莫非是那渡化神期失败的常无恙?” “那倒霉的常无恙?他不是死了么?” “哪里,听说落剑宗掌门花了不少代价将这位师弟救活,估摸着看中咱们的菩提心果来了。” 落剑宗长老常无恙虽然年岁已大,但耳力极强。这些后辈的讥讽在他听来,尤为刺耳! 渡劫失败,堪堪被救回一条性命,可是他毕生的耻辱和心病!如今被人放到台面上来讥笑,怎么能容忍? 第五百零一章前尘篇就是狡辩了 “住口!”银白长剑挥过,却生生停将下来。 在凌霄宗的地盘惹是生非,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出手又收手,好一通反噬。又是一阵剧烈嘶哑的咳嗽声。 “常道友说这两位是魔物,鬼蜮探血手,可有证据?”凌霄宗长老干脆退一步,好言好语询问。 悲愤的声音,“此魔女储物环中有在下的神识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魔女抢夺落剑宗的法宝!更是屠杀落剑宗两名弟子取而代之!他们,根本不是落剑宗的人!” 一句话,铿锵有力,在常无恙愤怒至极的嘶哑怒吼中说出,更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他们是魔物!该杀!” 唐百衣乖巧地仰起脸,天真纯良的模样,同修真界的新弟子如出一辙。 一个恭恭敬敬地鞠礼,唐百衣清脆的声音响起,“各位前辈叨扰了,在下落剑宗弟子璇玑,背负师门重任,看护常长老前来凌霄宗,却不想常师叔病发,给诸位前辈添了麻烦。这是清心丹,家师出门前专门嘱咐,若是师叔再度病发,便口服喂上一粒。” 言罢,一粒仙品清心丹,醇香清冽,出现在掌心。远远缭绕一股品阶极高的仙灵气! 绝品! 堪称绝世清心丹! 若非炼丹大能,却无可能获得此丹! 落剑宗掌门能偶然获得一两颗这般灵丹,还能令人信服几分。 当即,唐百衣的一顿胡扯立马获得一众凌霄宗的几分信任。 “贵派常道长什么病?” 嘶哑恶劣的暴怒声横地响彻密林,惊起一片宿鸟,“血口喷人!”然而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再也无法多说半句。 唐百衣狐疑地看了看身边的银尘,只见修长的明晰的指节划过,这是禁言符的法咒的结束结印动作。 看来,师尊也喜欢悄悄使绊子。 唐百衣不禁笑了笑,随即,立马换上一张悬泣欲滴的悲戚模样道,“诸位前辈,常师叔前段日子出关后便成了这般,师父说怕是心魔入体,只能献出珍藏的清心丹用以压制,派师兄和在下前来凌霄宗,盼望我等能获首胜,取回菩提心果来治疗师叔的隐疾。” 落剑宗的常无恙长老怒极地瞪着眼珠然而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像没头的苍蝇般,四下寻找能写字的笔和纸。然而密林中哪里有纸笔,当即准备通过剑气为笔,以草地代纸。 “唰!”长剑出鞘! 凌霄宗众人见常无恙猛地拔出长剑,纷纷警惕后退一步。 “莫不当真是心魔入体,狂暴的症状?” 听到凌霄宗大弟子这般言说,落剑宗常无恙险些胸口一闷,一口气提不上来。 一声威严的喝声,一道解咒令祭出。 凌霄宗长老不愧是宗师级别的修士,看出常无恙被禁言,当即解开挟制。 能动嘴的常无恙当即破口大骂,嘶哑的破锣声,“杀了他!鬼蜮探血手!没错!” 别人看不见,只能猜测,但银尘的法术迎着常无恙的脸而上,那禁言术结印,常无恙可是见得清清楚楚!苦于有口难辩。然而,现在禁言术已解,一切都不一样! “他!鬼蜮探血手!这两人是魔物!是魔物!杀了我们落剑宗的弟子!取而代之!杀了他!杀了他!”狂怒的嘶哑声,赤红的双眼。 凌霄宗几名大弟子面面相觑,显然无法相信清雅如谪仙般的银尘和一脸天真纯良的唐百衣会是鬼蜮魔物。 明明,面前这位常无恙前辈更像是被渡劫飞升逼迫到疯魔的模样。 一时间,陷入僵持。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唐百衣轻咳一声,出言道,“凌霄宗的各位前辈,我与师兄自然不是魔物。” “是!尔等不要被魔物蛊惑!这两人分明就是鬼蜮的魔物!” 一声威严的沧桑声音响起,凌霄宗长老发话,“简单,宗内有一卷轴,算不上多贵重,堪堪能辨认是否为魔道,枫靡,去取来。” 俊朗的年轻人恭敬作了一揖,“是,师父。” 没多久,一卷泛黄看起来很是古老的卷轴呈在凌霄宗长老掌心。 一股大能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百衣沉吟,上古素来有大能喜欢将神识刻印在卷轴中,来庇佑后人。想不到,凌霄宗居然有此等法宝。而且还很虚伪地说“不贵重”。大能神识本就是罕有的镇派之物,这些正道,当真口是心非。 就好像一位妙龄少女花了两个时辰精心打扮,试穿了无数件华美衣衫,最终搭配出一套绝美的行头。然后悄悄然说,“其实我也没怎么打扮。” 落剑宗常无恙一见到上古卷轴,立马震惊,随后两眼放光,贪婪之色尽显。 而凌霄宗的长老对常无恙的表现很是满意,还挺识货。 唐百衣当即明白了为何凌霄宗成立几千年,每一千年都要举办一个新秀大赛,选拔出的首胜才有资格获得一枚菩提心果,而不是干脆将菩提心果的消息封杀,藏着掖着独自享用。 每一千年结得菩提心果遍布整棵大树,而凌霄宗仅仅是为了炫耀一番。 看,我们门派有这么稀有这么令人眼馋的菩提心果,你们要费劲所有努力才能得到一颗。而我们,想吃多少就能有多少!羡不羡慕? 而凌霄宗将用不完的菩提心果制成的丹药,更在此宣传下,流入拍卖会,卖出意料不到的高价! 足够整个门派几百年的灵石花销。 凌霄宗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威严庄重的沧桑声响起,凌霄宗长老眉宇间怒威尽显,“这位是落剑宗弟子,还是鬼蜮探血手阁下,一试便知!此卷轴封印的神识便是与鬼蜮探血手素有世仇的轮刹魔皇。” “只要与轮刹魔皇留下的神识刻印相抵,若卷轴有异变,那么阁下鬼蜮探血手的身份便坐实。” “敢不敢?” 凌霄宗的话令唐百衣心中有些忐忑。魔皇神识,狂怒异常,万一失去控制,后果难料。 轮刹魔皇已经在鬼蜮身死道消,死前留下的仇恨刻印,想不到居然流落到凌霄宗手上。 银尘清冷淡漠的回应了一句,“可以。” 那冷冽不沾烟火气的眸子,在月色下晕染淡金色流光,如仙君降临。 不少凌霄宗弟子暗自摇头,这般谪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是鬼蜮的魔物。出尘的清雅,隐隐带有矜贵之气,怎么看都是名门正派的翘楚。 “老朽来!”嘶哑的破锣声响起,落剑宗常无恙一把夺过那泛黄卷轴,狠狠一把扯开,忙不迭向前一送,将卷轴刻印面紧贴银尘的身体。 唐百衣就站在银尘右后方,而常无恙的身体挡住凌霄宗众人的视线。 无论常无恙怎么变换姿势贴靠卷轴,这上古卷轴都毫无动静。 “常师叔,师兄当真不是魔物。”乖巧清脆的声音还带有委屈。 这下真相大白,凌霄宗长老冷哼一声,“常无恙道友?” 常无恙嘶哑地低着嗓子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说完还将卷轴狠狠贴靠在唐百衣衣袍上。 唐百衣素来和那轮刹魔皇无冤无仇,八竿子打不着,卷轴依旧毫无异动,就像假物一般。 “不可能……”常无恙喃喃低语,依旧不敢相信手中发生的事情。这两个人明明就是取代落剑宗弟子的身份,抢夺了落剑宗弟子的法宝,怎么会?怎么会这两人不是鬼蜮的魔物? 凌霄宗众人看着落剑宗常无恙长老捧着卷轴胡乱贴人,本以心生不满。 而这时,唐百衣又加了句。 慢条斯理,悠悠然的声音,带着些许无辜,“常师叔,我和师兄是不该夜里出来相约,但师叔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刚好散步,出来转转刚好碰见我们吧?” 一句话,掷地有声! 凌霄宗众人心中一凛。 凌霄宗先前就是因为守护菩提心树的结界有异动,这片禁地广场有动静,担忧菩提心树的安危来前来检查。 而此时,广场周围只有落剑宗常无恙长老一人,以及落剑宗两名在密林中夜约的年轻门生。 这常无恙长老该不会也约了相好在密林相见? 只有盯上了菩提心果这一个解释! 所有人心中一沉,脸色一变。 威严的长老声音响起,凌霄宗长老沉声道,“常无恙道友?可有解释?” 然而众矢之的的常无恙,依旧充耳不闻,摸索着卷轴继续锲而不舍地往银尘身上贴。 突然,凌空破裂开一声狂暴的怒吼! “轰!” 地动山摇! 强大的魔皇神识竟然被激发,密集的玄黑色法令封印被一道指尖血划破! 以血祭魔! 渡劫期魔皇神识疯狂涌动,区区卷轴已经无法阻挡!魔气冲天而起! “吼——” 卷轴离银尘极近!轮刹魔皇的身形化形而出! 夺舍重生! 暴怒疯狂的魔皇神识径直挤压进银尘的灵台!狂暴不已嘶吼碾压!那本就碎裂破败不堪的妖兽神识在魔皇夺舍重生的疯狂掠夺中,竟处于下风! “轰!”又是一股魔气冲天而起!常无恙双眼赤红,长剑划割手腕,鲜血淋漓热血洒遍卷轴! 血祭夺舍!魔皇已出! “师父!师父!怎么办!卷轴被放出!” “疯了!常无恙这老贼疯了!疯魔了!来人!” “不行!师伯!得喊掌门过来!我们几个,挡不住!” “魔皇要夺舍了!来人!列阵!” 常无恙疯魔般猖狂地哈哈大笑声,“怎么,这就是得罪老朽的下场!管你们是魔物也好,妖物也好!尝尝被魔皇夺舍被魔气撕裂的滋味!” “银尘!”唐百衣一把握住身边银尘的手,那微微颤抖的大手,显然已经硬撑到极致。 若是法力灵气硬碰硬,那么大妖之力未必怕了魔皇。但突然的神识爆发,魔皇夺舍!自家小狐狸的神识,已经那般残破不堪,能够坚持抵御住雷劫和无数斗法已经是勉力到极致!怎么还能受下如此贴身近距离的狂怒夺舍? “轰!” 陡然一股更为强劲的魔皇神识,带着蜂鸣嚣叫,狂怒地力压而出! 煅冶魔皇神识尽出! 赤红的怨气夹杂精纯的纯粹魔气!轰然而起!一口将被封印上千年的轮刹魔皇神识吞噬殆尽! 交缠的魔气似乎意犹未尽。 常无恙惊恐的神情,耳边充斥着厉声的蜂鸣嚣叫,难以辨别出任何声响,只能无声地开合口型,“原来是……你!” 唐百衣恶劣的扯出一个残忍肃杀的笑意。 死前能死个透彻明白,倒也不愧。 “吼——” 一口精纯的魔气直冲扑向瞳孔放大瞳光散溢的常无恙,化神期的魔皇神识瞬间间常无恙的神识撕扯殆尽!碎成纷扬的尘埃,散溢在空中。 这种垃圾神识,自己还不屑于吃。吃了坏肚子。 在凌霄宗一众已经列阵准备激烈对抗轮刹魔皇封印神识的长老看来。只有那么一瞬,魔皇神识便被击倒,而同时,常无恙瘫软倒地,再无气息。 “怎么回事?” “神识怎么突然消失?夺舍失败么?” “常道长怎么了?被夺舍的人难道是常道长?那常道长现在,是魔还是人?” 唐百衣并没心思顾得上纷纷攘攘的凌霄宗众人,一把抱住一边银尘的手臂,那微微颤抖的手臂,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自家白狐本就神魄被割裂,残忍粗暴地被撕扯下一块。不完整的残缺破败神魄怎么可能抵挡住魔皇的强劲近距离的神识夺舍? 这样的攻势,自家白狐,定然,受伤极重! “师兄!”唐百衣泫然欲泣,泪水花花地在眼眶中转,闻者落泪,见者心塞。 “快!请医者!” 落剑宗三位门人前来参加凌霄宗大会,一位长老生死不明,一位大弟子重伤难治。 这样的消息传到任何一个大世界,对于凌霄宗而言都是灭顶的负面消息。 好好的大会选拔赛,怎么会出此等严重到伤及人命的情况? 还不是凌霄宗长老出的主意!递上神识卷轴? 很快,唐百衣感激地收下医者送上的绝佳医治灵药,扶着银尘回到客房寝宫歇息处。 至于凌霄宗会怎么处理常无恙的尸身就非唐百衣该担忧的问题。 大门派在修真界一派和谐,其实内争外斗极为常见。更不论说两家同为剑宗。 第五百零二章前尘篇空间反向阵法 光是那柄落尘剑,就足够凌霄宗的众人研究几夜。而落剑宗常无恙的储物环若能被强行解封打开,那么凌霄宗能获得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可谓两狗相争一嘴毛。 唐百衣看着手心一大罐凌霄宗赠的灵丹妙药,嗅着清冽隽香的丹香味。 好药! 不愧是大门派! 该出手时,就是豪阔! 估计也试图用这一罐灵药封住自己的口。 至于落剑宗和凌霄宗之后如何辩解推脱,就不是自己在意的事。 “师尊?” 床榻上,银尘面色苍白,已经服下的极品丹药只能让身体感受舒畅些,并不能会受伤的神魂带来多大的修补。 修补神魂,迫在眉睫。 唐百衣握紧拳头,目光顺着窗外,看向远处那菩提心树。那些果子,成熟后,菩提心树有再生功效,说不准,就能治愈神魂。师尊的神魂怎么会被撕裂,怎么会破损成现在这般,除了再生,还能有其他办法么。 银尘苍白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侧脸,搭在榻边的修长大手,就像破损的人偶般。 唐百衣手心运用起灵力将一手掌的极品丹药细细磨碎,混在灵茶中,一口一口慢慢喂给双目紧闭的男子。 “师尊,可有好些?”唐百衣忍不住抚上那微蹙的眉头,握住指节明晰的大手。面前,银尘在忍受巨大痛苦,唐百衣想到每次灵台相触时,银尘都会平静放松下来。于是支起身子,俯身上前,灵台相抵。 虽然已经见过那断裂的神魂好几次,但每一次见到触目惊心的惊怖感都没有减少半分。被暴力撕扯的神识,残破无力地漂浮。这得有多么大力,才有人可以将小狐狸的神识蛮横撕裂? 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声舒适的闷哼。 唐百衣忍不住欺身而上,两人灵台紧紧贴住,这样,银尘定能感觉好些。 只是……为什么每次和自己灵台相抵,银尘会轻松? 唐百衣狐疑地反观自己的神识。 莹蓝色的神识透过灵台,带着邀请,一下又一下触碰面前那破败的透明一团,两两相融,如胶如漆。 自己只会打铁,对于神识这块少有涉猎。 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唐百衣忍不住摸了摸后脖颈,灵台微凉的触感,有些痒。 过了好久,银尘才昏昏沉沉睡去。 唐百衣替面前的银尘盖上薄被,才一个箭步翻滚出窗外,目标,再度盯上菩提心树! 菩提果,势在必得! 那围绕菩提心树设下的严密结界,先前没有观察清楚。对于结界大师而言,唐百衣从来不畏惧符箓,阵法,结界,或者炼器炼丹的挑战。 煅冶魔皇在八大魔皇中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最没有人想要招惹的一位。 若是硬拼硬斗法也好说,全凭实力说话。 但没有任何修士会喜欢在斗法斗到酣处,突然一个扎钉板压来,两团空间转移阵法飞来,三条机关召唤兽涌来,四张招阴网捆绳绕来…… 煅冶魔皇遍身随便抽出一样都是上等神器。每件神器都能让外界争夺地如火如荼,偏偏煅冶斗法时,这些神器和不要钱一样,风风火火漫天袭来。 这哪里是斗法,是炫耀满满十几个储物镯的法宝! 不能爽快的打一架,是所有挑战者对于煅冶的怨恨执念。 久而久之,也没人约架。 唐百衣稀奇古怪的结界阵法看得多了去了,所以,对研究防护菩提心树的这团结界,兴致也是极大。 唐百衣小心翼翼绕了一个大圈,通过地精道从下方试图穿透到结界底部。 然而,一个巨大的阻碍从地下探出。 “这个是?”唐百衣狐疑地摸了摸挖通的上端。明明应该是大树根部,但却出现了一道青铜门? 没有多做思考,一道掌风劈下。管他青铜门铁门金刚门,轰烂再说! “轰!” 一阵强劲的掌风,然而,就像打中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一样,毫无动静。 唐百衣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面前安然无恙的青铜门,伸出手触摸上去。然而手指就像折断一般,居然从青铜门被触摸到的同一点,折返回来。 嗯,原来是空间反向阵法…… 空间反向阵法…… 反向阵法…… 突然!唐百衣心中一凛!反向阵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刚才自己的攻击! 一阵飞沙走石! 不好! 唐百衣倏地双手探出一个吸附力极强的结界,结界迅速扩张鼓起一个足足一人大的圆! “轰——” 大量的劲风伴随着爆破力极强的掌风,从青铜门的触摸点原封原样地被还回! “嘭!” 唐百衣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狠狠双手抵住结界球,硬生生扛住这股自己催发而出的掌风! 过了良久,终于,掌风的威力慢慢在结界中消弭。而周遭没有引发太大的动静。 唐百衣大叹一口气,仰头躺成个大字型。 这凌霄宗真有两把刷子,连空间反向阵法这么高级的法术都能混夹在结界中。饶是自己有经验随机应变,若换成别人,攻击不成,恐怕当场身死道消在反噬的法术里。 看来整个结界都装有反攻击的阵法,必须找到阵眼才行。 怎样才能在不惊动凌霄宗的情况下,没有动静地摸索到结界的阵眼,然后,破坏掉? 唐百衣当即反身退了出来,继续在地面上围绕整棵大树移动探寻。 原先茂密的树林中,常无恙的尸身已经被凌霄宗处理完毕。月光照拂而下,安安静静的密林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葳蕤的草木,唐百衣如鬼魅般绕行在密林间,四处检查可能装有阵眼的风水地。 “仙子你可来了,还以为仙子失约。”一声令人鸡皮疙瘩骤起的男音,像个娘们儿似的尖着嗓子,一听就是个娘炮。 一声娇媚的咯咯笑,妩媚动人女音带着蛊惑,“想你都来不及,哪能不来。” 随后便是一串令人面红耳赤的缠绵声。 唐百衣竖起耳朵,立马精神振奋! 本以为自己拉着银尘在密林做戏还挺假的,没想到,居然真有人半夜私会小树林? 唐百衣本想就看两眼,便悄悄遁走,继续干正经事。然而探出头面前看见的这一幕却让自己险些惊掉眼睛。 说起来也实属丢人,魔皇什么事情没有见过,见过大世面,本应该镇定自若,沉稳至极。 但唐百衣总改不了好奇吃瓜看戏的毛病。 于是,唐百衣伸长脖子,探出头。 两道不着寸缕,交织痴缠的白花花身影。 然而,那男修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为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骨架。而变成白骨架后居然还不死心地继续蠕动两下,被女子一勾爪狠狠一拍,散落成灰,四散无踪。 那女子,唐百衣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熟人。 赤莲仙子,红莲。 遁入魔修的大散人,红莲。想不到居然将双修采阳补阴的阴损招式放大,将念头打到凌霄宗来。 那看来,这苍梧大世界的传送法阵能抵御魔修,也只是一句空谈。 办法总比规则多。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唐百衣缩了缩身子,只见另一道眼熟的身影从树后闪出。 “魔尊。”出言的人一副朗朗乾坤的仙家气度,一看便是正道弟子。这身影,不正是红门的有琴大师姐么。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名门正派东吾先生所创的红门,居然和魔修勾结在一起? 唐百衣瞬间觉得有些欣慰,那些虚与委蛇天天嚷着除魔卫道的正派,也有主动勾搭魔道的一天。 红莲娇笑着舔舐手指沾染的灵气血丝,意犹未尽般,“你那如何了?” “回魔尊,这是今日的采补。” 几丝阳气从有琴掌心袅娜上升,被红莲吸食殆尽。 “干得好。”红莲斜睨了身边浑身散发正道气息的有琴一眼,随后魅惑地搭上有琴的双肩,“跟着本尊,必不让你吃亏。”一颗金丹赫然出现在掌心,一把喂服给面前的有琴。 唐百衣这才看清,有琴脸上遮掩一块方巾,堪堪遮蔽下半张脸。而面巾被挑起的瞬间,原本明晰美丽的小脸,竟然布满狰狞的疤痕! 金丹修炼到有琴这个境界的修士,都能通过化形来任意改变容貌。没有哪个美女愿意面目丑陋,除非被迫。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有琴的金丹,被夺! 红门的有琴,没有金丹,却能完好地站在众人眼下。那么定然是被人掏空了金丹,又被人强行喂入他人金丹,来续命。这样一个完美被操纵的正道修士,便出现在面前。 有琴被强行灌入金丹后大惊,“魔尊,你这是?这可是凌霄宗的地盘,少了人,一定会被追查。” 一声刺耳的娇笑,“怕什么?被查的人可是你,关本尊什么事?你只要吸附那些淫荡修士的阳气上交就行,其他,不用在意。”说完,红莲转身离去前威胁地盯着身后的有琴一眼,冷笑一声离开。 唐百衣悄无声息整个人隐蔽在黑暗中,将有琴的不甘看得一清二楚。那修长的指甲硬生生嵌入肉中,渗出血来。 强迫名门正派的修士堕入魔道,不如杀了她们。但掏空金丹,又用这等方式续命还是第一回见。想来有琴也是惜命的人,不然怎么会妥协于一个双修罗刹女? “谁!”有琴警惕地冷冷一转脸。 唐百衣还以为自己被发现。然而一个男子身影钻了出来。 “有琴!你疯了?” 铿锵有力的质问。 唐百衣继续作壁上观,原来是偃阁沉公子。 看来今日凌霄宗菩提广场热闹非凡,估摸着在几个不知名的暗处,还不知有多少偷窥的视线。 “沉道友!” “住口!”身穿偃阁师门大弟子服的青年怒甩袖,“我沉某素来敬你是最有实力的对手,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自甘堕落!和那魔女同流合污!剐人金丹!做那……苟且之事!”偃阁沉公子怒不可竭,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脖颈处青筋暴起。 “我能有什么办法!”红门有琴捂住脸,忍不住声泪俱下,“我那一众师妹!都被那女魔女看上!若我不能挺身而出,那么红门能防一时,还能防那女魔头一世么!” 唐百衣不禁看向天边,说话这么响,就不怕凌霄宗的人赶来,那也得防红莲杀个回马枪啊。 “红门保不住你,还有偃阁!你和我说!你和我说啊!偃阁长老无数,就讨伐不了区区一个魔尊?”沉公子双目圆瞪,再不复以往翩翩贵公子的儒雅形象。 “有用么!偃阁只会和红门抢资源!最乐意见到红门出事,恐怕就是偃阁!沉道友!你死心吧!我们,回不去了!”有琴悲痛地一把扯下面罩,那深深沟壑,狰狞的血疤张牙舞爪地布满下半张脸。看得人心碎。 上半张脸,弯弯的月牙眉,美目含情,而下半张脸如同地狱爬起的恶鬼般,令人胆颤心惊。 沉公子一愣,被面前看见的一幕震惊。 有琴趁此机会,一个转身,祭出一张缩地符箓,离开。 小树林复又一片寂静。 只剩下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地面的沉公子。 唐百衣忍不住挠了挠腿,怎么这偃阁的人这么墨迹,都呆立了这么久,还不走。距离这么近,他不走,自己也不好转出去查看结界。 在魔道,双修采补的事情常见,算不得太过稀奇。但将进补做到如此张扬的罗刹女,唐百衣倒是头一回见。 若按照红莲的做法,双修采补,男女金丹通吃。那么总有多余的余量。而红莲不断发展下线,让更多的修士将采补到的修为上交,如此一来,环环相扣,结结相套。红莲的魔气不应当如此低微。 恐怕,红莲还有上一层。 这双修采补居然能演变成一种修行的方式,也令人大跌眼镜。 只是,红莲的滋补上一层是哪个魔皇? 唐百衣忍不住算了算,当年的八个魔皇,交情都谈不上多深厚,自己闭关天天打铁,现在想来,居然推算不出,哪个魔皇最没下限。 良久,沉公子终于垂头离开,唐百衣也很是时候地跳出来,围绕着菩提心树的结界转了转,四处敲敲打打,布下一处新的阵法。 这菩提心树的结界定然祭出上古神器,不然不可能阵眼如此隐蔽。 但饶是阵眼在隐蔽,都在唐百衣掌握之内。 就等菩提心果成熟! 是夜,唐百衣悄然潜回房中,继续照看着阖眼的银尘,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般。 第五百零三章前尘篇宗门计谋 翌日,凌霄宗主峰广场上,便开始千年一度的新秀弟子比武大赛。 唐百衣独自前往,腰间佩剑在储物环里随意挑选了一把,横竖落剑宗的弟子佩剑都没有宗纹,充个数也没人识得。 偃阁沉公子在场,红门有琴依旧遮着个欲遮还休的面巾。薄薄的面纱随风一晃,倒是比平日里正经板正的模样更增添几许迷人和神秘。 或许,有琴是冲着菩提心果能复原重生肢体的功效而来。只要有琴夺得第一,那么便能拿到一颗菩提心果,那么她脸上狰狞可怖的血痕便能消失,恢复美貌。 女子,什么时候都将脸面看得无比重要。唐百衣悻悻然扭了扭胳膊,一想到这胳膊其实是树枝,就垮下一张脸。自己的容貌,恐怕只能靠摩擦摩擦树皮,来让脸皮光洁润滑些。 红莲罗刹女固然可恶,但这账没算到自己头上来,同为魔道,也犯不着多管别人家魔道的闲事。 唐百衣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继续作壁上观。 “奇怪,这次主持怎么是枫靡大弟子?” “凌霄宗长老去哪里了?” “凌霄宗没人了么?这么盛大的一个集会大赛,居然让个年轻的后生来主持?像话么?” “这是不把各门派当人看?不把咱们这群老骨头放在眼里?” 广场上一阵喧嚣。 各个门派骚乱不已,纷纷指责起来。 唐百衣仰头,往高阶上望去,果然,主持大赛的人正是凌霄宗的年轻大弟子枫靡,而枫靡左侧站着的是一位更为年轻的男弟子。 凌霄宗那威严的长老去了哪里? 掌门闭关不出面,大长老不在,再不济,也有其余长老阁主。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年轻后辈! 突然。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喧嚣。 “怎么回事!传送阵法不能用!” “为什么?凌霄宗门禁开启?凌霄宗!你们把我们各大门派的中坚力量威逼在宗门内,有什么企图!” “果真传不出去了!凌霄宗这是抢人么?” 闹哄哄的广场瞬间沸腾起来,各种遁走法宝纷纷祭出。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离开凌霄宗! 本来,冲着菩提心果扑来的各个大派力量,就没想过在大赛前主动离开,然而凌霄宗的这场幺蛾子,让所有人人心惶惶。摸不到凌霄宗打得什么主意。 凌霄宗大弟子枫靡,顶着明显两个通宵的黑眼圈,依旧一身正气,风华气度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朗声道,“诸位!凌霄宗实乃无奈之举!宗门内有魔道出入,不得不关严宗门,关门除魔!” 郎朗一句话,说得字正腔圆,一板一眼。然而依旧有不少门派的长老发现问题。 “等等!贵派掌门呢?从昨天迎客开始,只见到贵派的宗人大长老。凌霄宗三大长老不会尽数都闭关?这么大的场合,连掌门也不在?现在提出有魔道?怕不是,凌霄宗早已被魔道盯上,身不由己!” 一声冷哼,“老朽道为何菩提心果未成熟,凌霄宗就急切地传来邀请函,邀请各派中坚力量前来斗法。恐怕不是为了斗法,而是为了,替凌霄宗解难!” 更多质疑声冒出。 “这魔道怕是在昨日之前便已经潜伏入贵派,怎么,凌霄宗自从锚机尊者离开后,连个撑场面的人都没有?竟已经衰败到要依靠各门派的力量来应援么?还是以这等方式!” 枫靡身边的男弟子怒极开口辩解,“除魔卫道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你们这些正道修士前来除魔就这么推三阻四?事不关己?” 唐百衣心中一凛,向那年轻男弟子望去。平平凡凡的长相,眼底还带有一丝纯真。这话糙理不糙,但在这等场合光明正大由着一个少年说出口,就显得尤其讽刺。 很快,一句话引起公愤。 “果然!凌霄宗承认了!” “贵派就是想集合全正道的力量来解围?当真是好计谋!还用菩提心果作为噱头?” “解围可以,但既然贵派耍心眼,那么这菩提心果区区一颗作为奖励是不是不合适。照老朽看来,谁能先抓到魔物,给贵派解围,谁便能采摘菩提心果!” 这一番话,当真是说到众人心坎里。 横竖如今凌霄宗传送阵法封闭,不准任何人逃离,菩提心果又有一段时间尚能成熟。而魔道又同样被封在宗门内出不去。 如果堂堂盛极一时的凌霄宗掌门,几位长老都惨遭毒手,那么众人合力围剿也不是不行。得有足够的诱惑和利益的驱使才能供众人心甘情愿卖命。 “抓到魔物的人!先摘菩提心果!反正凌霄宗也没管事的,摘几颗,由那个人说了算!” 一句话,掷地有声! 唐百衣向着说话发声的人斜睨而去,是一名国字脸正气凛然的法修。 虽然众人都纷纷支持这番话,但只要菩提心树的结界放人进去,那么众人便能一窝蜂哄抢而上。到时候,至于谁摘了多少颗果子,根本没人有心思管。 这么大一棵树,我不摘,别人也会摘。 那么多抢几颗又有何妨? 凌霄宗已经单独吞吃菩提心树几千年,是时候该吐出来造福一下修真界。 在场所有修士都是这般想法。只要结界出漏子能放人,那么众人便能让凌霄宗赔到哭不出眼泪来。 唐百衣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不屑地冷笑一声。这些就是名门大派,正道修真世家中的翘楚。 “等等!”一个声音义正言辞,顿时让所有哄闹声安静下来,“我知道谁是魔道。” 说话的人,正是红门有琴! 唐百衣同所有人一般,诧异地望去。 只不过,其余人士诧异的是,红门大师姐居然会有魔道的消息。 但唐百衣诧异的是,有琴之前不说,这时候倒是有勇气直接指认出来。她不要命了? 下一秒,唐百衣看向的是偃阁沉公子,沉公子一脸笃定,沉稳的脸上波澜不惊。 哦,或许是,沉公子说服了有琴。 然而,下一句话,唐百衣便成了众矢之的。 “魔道,是,她!”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指远远,坚定地指向自己! 我去你……唐百衣狠狠骂了一口。 随着玉葱般好看的手指,稳稳地指向自己。 自己赫然成了众矢之的! 有琴飘拂的刘海,炯炯有神的桃花美目,蹁跹的面纱,神仙仙女般的姿容。随后面纱猛地被拉扯在地! 惊怖狰狞的面容暴露在外!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如泣如诉的口诛讨伐声,“就是这个魔物!撕毁我的面容!剖我金丹!以师妹们的性命威逼我给她办事!贵派的惨况都是这个魔物所为!我红门有琴!行得端立得正!更有偃阁沉公子作为目击人!” 一番话,在一个自愿扯开遮羞布,展现丑陋一面的仙女口中说来,更具有信服力。 而偃阁沉公子,频频点头,矛头尽数指向唐百衣! “昨夜,在下亲眼所见,魔道剖去道友金丹吞下自服!双修罗刹女!” 双修罗刹女的名头一出,各门派修士纷纷祭出最得意的法宝,警惕地对着唐百衣虎视眈眈。 双修罗刹女江湖上风头一时无量,以千变万化著称。摄魂魅惑勾引不亚于摄魂怪,而实力更是达到出窍期巅峰! 进补寻常修士,剖取金丹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倒是让高阶台上的凌霄宗大弟子枫靡脸上无光。 凌霄宗众人都纷纷低下头,捂着脸。 要知道,凌霄宗素来以禁欲著称。而堂堂掌门,三大长老居然都中了双修罗刹女的招,说出去,凌霄宗脸面何在? 但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凌霄宗菩提心果即将成熟的消息被魔道盯上,引来魔尊级别的罗刹女。这下倒好,实力最为强劲的掌门长老纷纷不敌。 若再不邀来各大正派齐聚凌霄山,那恐怕就不是能否保住菩提心树的问题,而是整个凌霄宗从上到下,尽数被魔物剖丹的下场! 唐百衣面对千夫指,忍不住怼道,“有琴道友为何指在下?在下乃落剑宗弟子,昨日刚同师兄前来凌霄宗,令牌一应俱全。枫靡道友可以作证。” 众人听着唐百衣气不喘,脸不红,从容镇定,实乃正派弟子风范,怎么看都不像是魔物。忍不住再将视线投到有琴身上。 红门有琴一口咬定,“罗刹女千变万化功夫了得!昨夜与我会面时,你就用了这张新脸!我会不认识?那么你便说说,为何你落剑宗师兄今日没能一同出来?莫不是被你采补吸食殆尽!” 这话一出,连枫靡脸色都是一变。 昨夜密林中,落剑宗师兄们搂抱在一处的羞人画面还挥之不去,这话在凌霄宗弟子耳里,尤其有说服力。 唐百衣忍不住冷笑。 昨夜那红莲可是以真面目示人,有琴可谓是胡说八道。反观偃阁沉公子,也是一脸惊疑未定的模样,仔细沉思中。 唐百衣向有琴挑了挑眉,恐怕这位也已不是有琴。昨夜铮铮放出豪言的有琴恐怕已经被红莲放弃,直接吞噬。 只是,沉公子是否知道呢。 沉公子知不知道也改变不了目前唐百衣的窘境。 “是她!她就是魔头!” “她就是魔物女魔头!杀了她!” “杀了她谁第一个杀了她!就能采摘菩提心果!” “杀杀杀!老子有独门法器!能杀她一千次一万次!区区女魔头,还放不进老子眼里!” “宗门的弟子们!杀阵准备!围剿!” “好你个不要脸的糟老头!抢在前头!法宗的弟子们!招阴符箓准备!困杀!” “别让她逃出去!谁杀了那菩提心果就是谁的!杀!” 不等凌霄宗枫靡出言,唐百衣只见铺天盖地的法宝袭来。 心中冷笑。 恐怕,如今就算自己能证明自己不是罗刹女也没有人会关心。因为,这些正道需要的不是杀剿罗刹女,而是需要一个正当地摘取菩提心果的缘由。 就算自己当真是落剑宗璇玑,此刻就是死了,尸骨也是作为铺向菩提心树的地毯。 漫天法器扑面而来! 这一幕眼熟的很,像极了当年天器出炉后,一群正派围攻自己抢夺天器的场景。 法宝如同天罗地网一样压下,句句讨伐声围攻而来。唐百衣负手,淡定自诺。 那神情气度,倒是连正道大弟子都比不上三分。 “住手!” 一句喝声! 声音嘹亮,气宇轩昂。 凌霄宗密布的阵法闪现,大弟子枫靡硬生生制止了一群门派对唐百衣下黑手的做法。 一身墨竹法袍的枫靡,修长挺拔,远远这么一站,喝止声倒是颇有几分掌门威严。 众门派人士迫于凌霄宗,纷纷停手,有默契地等待着别人先下手,那么补上一剑,自然也不突兀。若和凌霄宗正面杠上,反倒不美,给别人占了机会。 唐百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位道友。”枫靡耐心地走下高阶,气宇轩昂,威仪中透出儒雅,“可有证据证明阁下是落剑宗门生?那罗刹女千遍万化,我等不得不防,还请见谅。” 一席话虽然说是中立,但也是给了唐百衣一个证明自己非罗刹女的机会。 其实很简单,只要将师尊带出来,便能证明清白。但银尘神魂有损,更是重伤在身,若是这时候对阵上魔尊,不知会闹出多少危险。 唐百衣不愿让自家白狐冒一点危难。 哪怕如今的自己境界只有那么一小点。 唐百衣抱拳一笑,名门雅士风度立显,朗声道,“在下演示一套落剑宗剑法。” 落剑宗,乃千年大派。 唐百衣对妖修不感兴趣,但人修时也钻研各种武器,对剑法颇有见解。落剑宗的三千繁花剑剑谱曾偷学过,加上之前在因果魔寺外同剑宗二弟子的斗法,也亲眼见到几千年后三千繁华剑的演变。 这些都是魔物所不可能精妙演示的技巧。 而唐百衣,乃是人修出身。 唐百衣微微一个抱拳,起始手势干脆利落非常。 看得一边已有不少剑宗弟子点头赞许。 皓腕灵活甩起,唐百衣勾起嘴角,纵身一跃而起!三千剑影,剑花绽开,凌厉的剑势透出剑客从容风姿! 灵活游走如灵蛇的长剑,冰冷的剑刃上反射出寒意,薄刃,正气!滔滔凛然剑意! 几道纷乱的剑光凛冽划过!宗门巨型石柱被劲道十足的灵力剑法轰然挥砍成好几段。 “轰!” 石柱碎裂成屑! 倾覆倒下! 第五百零四章前尘篇比就比 三千繁花剑,讲究的就是意境!以及灵活游走的剑刃! 若杀意凛然,或是煞气十足,那么倒失了落剑宗三千繁华剑的妙处。 剑挥舞罢,唐百衣收势进退有度地一个抱拳。 顿时四周喝彩声阵阵! 已有剑宗长者喃喃道,“这可是落英剑客时期的三千繁花剑?古剑谱居然传到落剑宗张寅真人手中,不愧是真人弟子,年少有为!” 白眉灰发的老者这么一感慨一众门生都惊诧地望向唐百衣。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三千繁花剑。 想不到,居然是落英剑客时期古剑谱流传下,最为正宗的三千繁花剑! 那游龙走凤的飒爽恣意,岂是一般煞气剑道能比拟的? “果然是落剑宗得意门生。” 人群中纷纷涌起同一个声音。 射向唐百衣的两道目光更为凌厉。 唐百衣哈哈一笑,抱拳,“各位前辈,献丑了,改日师父出关,那三千繁花剑才叫夺目,晚辈只学了个把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这些话在唐百衣口中说出来显得特别奇怪,但这些正道弟子常说的话此刻一出口,更让人叫好声连连。 “不愧是世家大族弟子,谦逊!有张寅真人的风范!” “落剑宗收了个好徒弟啊!” 唐百衣不免向红门有琴方向瞥了一眼,对上那出离愤怒的眼神,她笑着摸了摸鼻子。 气么,气就对了,还能怎么编排?尽管放马过来。 红门有琴婀婀娜娜地上前一步,一个纵跃欺身掠来,长剑直指向唐百衣的面门。 唐百衣一个后仰,翻滚避开,“做什么?堂堂红门大师姐,就这番气度?不像是有琴你的作风啊。” 红门有琴入门前乃是大家闺秀,因身体虚弱才听了道人的话拜入修真门派强身健体,所以气度自带矜贵,而如此气急败坏的有琴,确实失了平常风范。 唐百衣左右避开那长剑,继续揶揄讥讽,“怎么?都说魔道罗刹女模样千变万化,莫非……有琴道友,你的身份已经被调包?” 此番话一出,偃阁沉公子脸色一变,惊怒不已。 红门有琴确实十分异常,不复以往沉稳的大弟子风采。 又是两道极快的利剑攻势! 裹着面纱的有琴暴怒异常,然而手中快剑依旧不停止,反而有越攻越快越猛烈的劲道,“快剑之下!看你怎么用落剑宗的招式接招!魔物!显形!” 唐百衣心中一凛,面前人打得是这番主意。 确实每个门派的出手都有各个门派的烙印。 剑宗的剑法,法宗的法术,符箓师的阵法。在强敌袭来之下,下意识使出的保命招术都是最为基本,稳扎稳打,又极为实用的本门法术。 若面前化为有琴模样的红莲,使出魔尊的修为同自己斗法,那么自己确实难以继续使用长剑招架。不得不用出看家本领。毕竟,魔尊的修为强劲。 可是,唐百衣冷笑。面前的红莲,不也受制于红门的秘法么?红莲学习的红门几个三脚猫功夫,就一定比自己的剑法强? 自己可是人修出身,剑术基本功扎实。若要玩玩,那么自己便陪她玩玩! “嘭!” 红门法宝修罗宝鼎飞出,空中笼罩下一片看似平静的祥云。 “是红门法宝!不愧是有琴大师姐!” “红门独门秘笈!落剑宗弟子可是新人,怎么能接得住?” “若是魔物,非死在这红门秘宝之下!但若不是……” 面纱有琴的笑容越发狰狞,尖利声音高喊,“想不到吧!那么,要么死!要么,显形!” 平静的祥云陡然化为无边泥沼!天际翻滚而起的泥沼带着呼啸沸腾起来! “轰!” 无数的泥沼带着炙热通红的岩浆,铺天盖地灭顶压来! 红门炼器独门法宝——顶天炉! 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沸腾灼烧的空气!岩浆,浓烈的岩浆腥红疯狂! 唐百衣啧一声。 这,已经不是落剑宗新秀可以抵挡的程度。区区落剑宗,一群剑客,凭什么能够抵挡的住翻天翻滚的独门法器? 这红莲魔修,看起来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红门有琴忍不住扯出恶劣残忍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唐百衣,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无论是唐百衣祭出魔修功法逃脱也好,继续伪装成落剑宗弟子使出剑术对抗也好,下场都逃脱不了!或者被围攻致死,或者被漫天的岩浆灼烧烫为灰烬! 然而,唐百衣哪个都不选! “璇玑是么?给你一次活着的机会。”操纵岩浆的红门有琴挑衅般的扬了扬眉,狰狞肃杀的寒冷笑意,佞妄地指了指唐百衣的内丹。 唐百衣怂了怂肩,在众人屏息静观的时候,从储物环中掏出一个剑柄般的法器,向空中随意一掷。 “轰!” “哗!” “不可能!”红门有琴忍不住怒目圆瞪,登时目眦欲裂地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哪来的仙器!” 哪来的仙器! 铿锵有力的一句质问! 众人目瞪口呆中,只见漫天倾覆灌倒下的炙热岩浆居然被一道刻有落剑宗烙印的仙器尽数吸收! 而那剑柄,就好像醍醐一般,所有的岩浆都堪堪被灌入剑柄中,不见踪影! 整座凌霄山,一片寂静。 目瞪口呆。 “这是……落剑宗的法宝么?” 然而已经有长者辨认出,“这是!这是落剑宗看做宝贝的射日剑鼎!” 人群一阵骚乱。 “居然是射日剑鼎!落剑宗这回是下了血本啊,让新秀弟子带着射日剑鼎出征?” “那她可不就是落剑宗弟子么?还能跑么?魔物哪能随意掏出储物环,还如此得心应手的使用?” “她不可能是魔道!” “落剑宗年轻弟子真是长脸啊!” “这么年少有为的弟子,若在我派该多好。” 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赞许唐百衣的法宝,红门有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唐百衣忍不住出言笑道,“有琴道友?你脸是调色盘么?需不需要小友我来给你抹匀了?” 刚才唐百衣只是将储物环中的落剑宗法宝迎将而上,做了一个假动作。 实际从储物环中取出的除了在因果魔寺前夺取的落剑宗法器外,还有那血魔手臂环。只不过,实际抵抗时,把布满传送阵法的血魔手臂环缩小进了剑柄中。这才将漫天岩浆转移到凌霄山的另一侧。 危难时刻使用障眼法,功效尤为显著! 红门有琴眼神危险地一眯,气势陡升! “那红门的女弟子怎么回事,都证明那落剑宗弟子不是魔物为何还死缠烂打?” “又要斗法了么?女人就是看不得另一个女人好么?这有琴心胸看不出来这么狭隘?” “又要打起来?可有好戏看!老朽最喜欢看女人打架。” 面对红门有琴的挑衅,唐百衣不慌不忙。魔修最容不得的就是心魔。而面前的红莲夺取了有琴的身体,却迟迟拿不下自己,很显然,气不打一处来。 “你!”红门有琴秀丽的眉毛拧成一股,紧锁,风吹起那轻薄的面纱,掀起一角,露出那狰狞斑驳的血痕来。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是!是魔物夺了金丹还毁容了么?” 众所周知,大门派红门的大弟子有琴,人之骄子,修真的天选之人,怎么能够忍受如此恶劣的创痕! 不甘,屈辱,仇恨! 然而在唐百衣眼中,见到的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红莲魔道罢了。 一个正宗的剑道起势,唐百衣笑道,“那么便请有琴道友指点。” 言罢,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尽数施展而出。 游龙舞凤,剑力扎实稳健,挥舞剑风犹如走蛇。 唐百衣一套人修剑法配合上三千繁花剑的演变,自有一股落剑宗的大家风范。正道剑修,讲究的一是一个潇洒意境,和一腔正气! 红门有琴双眼倏地瞪大,“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斗法了?”唐百衣一笑,“莫不会,有琴道友还以为在下要报复不成?” 虽然没言明报复,但唐百衣这利落毫不客气的凌厉快剑也同报复差不离。 有琴手握长剑在手,然而频频丢出的都是红门法器。但红门法器总有丢完的一刻,三四样红门法器一丢,再无趁手之物。 有琴脸色一变,愠怒至极,很快明白唐百衣的把戏。 唐百衣就是要激得有琴使出红门剑法。 这红莲魔物,能模仿有琴的面容,还能模仿正道剑法不成? “锵!” 一道铮铮剑鸣!交锋的两剑! 众人一阵嘘声。 “这有琴的剑法不应该啊。” 唐百衣快剑陡然如灵蛇般探出,频频的攻势,让有琴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来啊。”唐百衣扬了扬眉,“不是很能演么,还泼脏水么。怎么看中的门派招数不会用?” “你!找死!” 不出三四个来回,已经有明眼人发声。 “这人不是有琴!” “不是有琴?那还能是谁?” 更有红门的弟子大喊,“这不是红门剑法!” 瞬间,伪装成红门有琴的红莲成了众矢之的! 红莲面目狰狞,恶狠狠抵住唐百衣手中的长剑,厉声道,“怎么,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就凭这群杂碎,还想击败我不成?而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的低劣魔物!又能将本尊如何!” 赤练魔尊姿容毕现! 陡然而升的魔气令一众修士闻风丧胆!后退一步! “居然!是魔尊级别的魔修!” 之前还吃瓜看戏看得有滋有味的众门派弟子瞬间变了脸色,齐齐环顾四周,等着是否有长老级别的宗师挺身而出。 凌霄宗的三大长老尽数倾覆,皆是命丧赤练魔尊之手,更让人对魔尊忌惮几分。 “魔女!狂妄自大!真以为我等剑宗无人么!” 终于,一位白须老朽上前一步,正气凛然! 唐百衣不禁心中暗暗为这位勇气可嘉的老者叫好。若不是这句话似曾相识,自己会更高兴几分。 红莲的怒气直面唐百衣迸发,而唐百衣一个箭步灵活地躲藏到那白须老者身后。 “是魔女,我好怕哦!”唐百衣从白须剑客身后探出头,向天翻了个白眼,在众人难以注意的时候向红莲挑衅般比了个手指。 “魔女不仅残害凌霄宗,还光天化日之下不将各门派长老放在眼里?不愧是魔女啊,想被车轮战?有勇气!”唐百衣口遁完,继续一个箭步躲藏进人群中,闪身到另一个老者之后。 “魔物!你将有琴!”偃阁沉公子率先发难,剑匣铮鸣,灵气闪动,沉香剑骤然被拔出! 沉公子欺身迎战而上! 有一必有二,很快一群正道门派的修士依据各种阵法将红莲团团包围,寸步不能移动。 红莲怒目迎向人群,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唐百衣的踪迹! 而唐百衣灵活地东躲西藏。自己现在可是顶着落剑宗新秀弟子的身份。在一众老前辈的保护间,当然不必亲自迎战魔物。 红莲怒极,愤怒地厉声怒喝,“魔妖!你以为这等蝼蚁能抵挡本尊几何?魔物间的魔气,本尊最是熟悉不过!你的魔气能骗过别人,但逃不过本尊的眼睛!” 唐百衣闪身在一队法宗门人身后,忍不住腹诽。这位魔尊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现在根本不是捉拿自己的时候,而是她,怎么逃脱的问题。 莫非,这红莲,对于毫发无伤地跑出去,并且抢夺菩提心果,胸有成竹? 那么,自己就偏偏不让她如意! 一道佛珠被祭出。 顿时,佛光乍起,梵音阵阵,平静的咏叹,带着缭绕的回音,荡在整座凌霄山。 唐百衣祭出神秀赠与的佛珠后,立马用神灯法器自闭五感。 自从怀疑神秀是佛陀转世后,对于神秀曾经赠与的佛珠,也重视几分。普通精通佛门法印的佛僧,与转世佛陀的佛珠,发挥的功效有着天壤之别。而这区别对于魔道更是明显。 千年前自己尝够了佛门念珠念咒的苦楚,如今也让红莲这位魔道后辈尝尝。 好东西不能独吞,更何况是佛门克魔密保!自己可是很大方的人! 梵音阵阵,缭绕万千,令人心灵澄澈至明。 但是,对于红莲可是灭顶的灾难! “谁!谁!谁!” 不等红莲看清那佛门念珠的方位,已经有几名正道长老齐齐出手。 “魔尊内丹极其稀有!剖了便可高价售卖!” “可不是!听说魔尊内丹炼器也是一个绝品!” 更多修士纷纷祭出独门秘术,打算分一杯羹。 唐百衣远远待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第五百零五章前尘篇围追堵截 呵,这些正道修士,打得一手好算盘。 须臾,一道墨光冲天而起! 磅礴的墨色气息,令唐百衣忍不住几个纵跃再度跳开。远离这处广场。 “快跑!跑啊!” “魔女要自爆内丹!跑!” “快快快!远离!” 自爆内丹的修士,若境界不高,修为一般,照理说自爆的金丹将波及自身,导致神魂俱灭,再无轮回可能。是一种伤敌一百,自毁两百的做法。然而,就有不少不考虑后果,愿意同归于尽的魔物崇尚这么干。 唐百衣自嘲一笑,自己何尝不是这般。只不过,身为魔皇,多了自爆金丹不损伤自身的自信罢了。 自己的神魂好端端汇聚在识府内,便是最好的解释! “轰!” 内丹自爆!金光乍现! 一道冲天蛮横之气,硬生生将凌霄山的灵气挤压爆裂!魔丹自爆,尘埃魔气四溢!顿时,整座凌霄山灵气竟有逐渐干涸枯萎的迹象! 然而,这群正道修士纷纷溃散奔跑,慌不择路只为保命! 哪里还有心分给凌霄山的灵脉。 恐怕此战役过后,整座凌霄山将成为一座荒蛮之地。 身边,众人纷纷溃跑,生怕慢人一拍。若跑不过爆破的魔丹,至少能跑过身边道友!那至少,魔气的肆虐也有人一并承担! 唐百衣顶着磅礴滔天的魔气,冷笑一声,“啧,有人铺路就是好。” 反其道行之! “有个人!冲进去了!有个小友!跑错了方向!” “嘭”一个爆栗子,“走吧师弟!还管别人?别人上赶着送死,关我们何事?” 唐百衣周身魔气不再掩藏,赤红的怨气混杂着魔气散溢而出,形成一股屏障。径直朝向不远处的菩提心树奔去。 “横竖这灵树在灵气全无的荒山也存活不了多久,不如我行个好事。”唐百衣硬生生向阵眼所在之处祭出镇魂珠。 直接打开。 镇魂一出天下净! 镇魂不仅仅能吸纳魔气,更能蚕食吞噬所有能量物。四周布满赤练魔尊的魔丹,浓郁的魔气混在菩提结界间,让镇魂珠躁动不已。 阵眼方位极为隐蔽,四周趁有四盏八卦迷阵。殊不知,昨夜唐百衣已经参破迷阵,将阵眼寻到。而今日,便是收割时节! 整整一整棵菩提心树! 被唐百衣直接连根移走! 硕果累累的菩提心果挂满一整株大树! 这些每一千年才结果一次的神果,令无数修真界修士争破头挤破脑袋也要哄抢的果实,就这般尽数被唐百衣收进口袋里! 也多亏了赤练魔尊这么一闹。结界本是防人偷盗,防得便是唐百衣这类人。但凌霄宗大能纷纷身死,再无人能护得菩提心树安宁。 若凌霄宗长老俱在,纵然唐百衣能撼动结界,也无法在正道千年宗门门前堂而皇之地夺走一整株大树!毕竟怀璧其罪,得有多少人惦记上这棵树,来找唐百衣麻烦。 但,如今,魔丹一爆,动乱至极。 唐百衣又掩藏身份。 悄悄怀揣着藏有菩提心树的储物环,唐百衣大步利落地赶回远处山头的客房寝宫。 这些菩提心果可是给师尊补缺神魂的药果,有了这些,师尊定能好起来。 “小友,何处去?” 突然,面前出现一整个门派的道人! 唐百衣心神一凛。身后便是空空如也的菩提心树位置,而这群满面血污,一看便是顶着魔气迎难而上的道人,目标除了菩提心树,不可能再有其他。 唐百衣摸了摸储物环,这万人惦记的大树就好好躺在自己储物环中。 怎么,还想让自己吐出来? 想得美! 自己抢下的,看中的事物,从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法宝,丹药,武器,人,都是一样! “劝阁下好自为之!区区落剑宗弟子,还想与我们逍遥阁斗?” 面前三四排逍遥阁弟子,各个贴上化形伪装。唐百衣定睛一看,乖乖,这群修为,还这般容貌?恐怕不是弟子,而是逍遥阁一整个宗门的长老阁主都齐齐出动。 若没有猜错,面前站着叫嚣的便是掩藏容貌的逍遥阁阁主。 唐百衣嘻嘻笑道,“原来是前辈,贵派大能尽数出马,前来偷盗凌霄宗法宝,好不要脸!” 第二排的女道人忍不住出言讥讽,“谁不要脸?我们偷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 唐百衣不咸不淡,依旧仰着天真纯良的脸笑道,“我乃落剑宗小弟子,你们一整排的大佬,以大欺小,不要脸!” 这时,赤练魔尊的自爆魔丹已经气息消弭不少,幸存的道人都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这处山头。 目标!菩提心树! 唐百衣对阵与三四排大能叫嚣的一幕被不少人看进眼中。 女道人尖细厉声喝道,“落剑宗何时做着鸡鸣狗盗的行为!快把菩提心树交出来!” 更有不少人群帮腔,“什么?这么小的一个新秀弟子居然一个人破了凌霄宗的结界?” “那菩提心树当真被这个小弟子收了?” “这么多灵果,就算分我一颗也是好的!” “拦住她!将她的储物法宝掏空!菩提心果平分!” “掏空她!平分!” 唐百衣,没想到本来打得不错的算盘,居然被人拦路横截了一道? 这么多人,连魔尊都无法对战的力量,自己区区一个出窍初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凌霄宗虽然长老已去,但宗门禁锢还在,目前依旧不能用遁地术法逃脱凌霄山! 换言之,自己被,关门放狗了。 “小友,将树交出来,不然休怪老朽无情!”不仅仅逍遥阁三四排长老备战姿态,就连周围想要分一杯羹的其余人都纷纷打算落井下石。 唐百衣嘻嘻笑道,“那是自然, 这么多果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是。” 话音刚落,一道储物环被扔上天,同时,陡然天地震荡! 一颗参天古树拔地而起! 遮天蔽日的枝叶繁盛茂密!似能与天地争辉! 众人瞳孔倏地放大,被如此气势恢宏的巨树深深震撼! 这么凌厉宏伟的气势!不可能是幻象!更不可能同时在如此多的大能面前造出同一派幻象! “菩提心树!” “菩提心树是老朽的!”已经有不少人直冲而上!纷纷为了面前近在咫尺的古树大打出手! “等等!为何这树没有菩提心果?” 然而,如此近距离才发现,已经晚了! 唐百衣本体拔地而起,冷冷居高临下俯视这群毫无防备的修士。如此近距离,气运香骤然点燃到最大! “离妖植本体那么近,怕是个睿智。” 唐百衣冷冷一笑,四散溢出的气运香混杂浓郁的妖气,整株参天古树如同活物一般,枝条灵活地将众人席卷而起! 锁喉挂脖! 一时间,整棵大树宛如结满菩提心果般。 “师兄!快跑!” “师妹!别过来!” “妖孽!作死!” 然而就算枝条反应极快,但也有漏网之鱼。尤其是当场上遍布大能之时。 就是现在! 倏地大树消失!被锁喉倒挂的众人哀嚎一声纷纷栽倒在地,而唐百衣重化为人形,飞快冲向邻山。 “妖孽!受死!”一声沧桑愤怒的低喝! 若不是那掌风离自己后心还有0.0000001尺的距离,唐百衣当真以为自己将命丧当场。 那可是一位出窍期大后期的掌门! 大世界出窍期后期掌门!就差一次渡劫便能跻身进化神之列!足以成为整个门派的骄傲!膜拜的存在! 呼啸而来的掌风,凌厉至极!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势。 或许,这一掌,便足够将自己的道行拍散,或许自己连小树的形态都无法支撑。再悲观一点,或许,自己这枯树本体将身死道消,一切重头来过。 自己,得夺舍一个看着好些的人修。可不能再瞎撞,撞到动物植物身上。 在唐百衣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白衣身影横地袭来! “轰!” 激烈的对掌! 白袍翩跹,掌风激荡起一股巨大风势! 张扬四散的银发,鼓动纷乱的宽袍,银尘姿容卓绝,冷眉横目! “嘭!” 掌门大能一声闷哼被直直拍飞,难以置信地艰难仰起脖颈,怒指向前方,颤抖的手指,“你是!南疆,妖皇!” 冲天而起的大妖之气!席卷蚕食凌霄宗门结界! 除却南疆妖皇更有何人? 妖风肆虐,众门派修士倒抽一口冷气,心提到嗓子眼,“居然是南疆妖皇,那以身侍魔的南疆妖皇?” “那这个女弟子,岂不是……她岂不是……” 唐百衣一把牵住银尘的胳膊,反手祭出一个空间法宝。既然凌霄宗结界已破,那么自己便不再客气。 “正是在下,在下唐百衣。前辈们,后会有期。” 唐百衣说完,阵盘轮转,挽住银尘的手臂就径直踏入阵盘中,杳无踪迹。 凌霄山,荒蛮一片。 混夹魔气妖气的凌霄山,登时如同流放堕仙的荒蛮之地般,哪里留有灵山的气息? 众门派修士目瞪口呆地盯住面前满目疮痍。 “居然……是那魔妖女?” “南疆妖皇以身侍魔的消息居然是真的?” “那整株菩提心树都被那魔妖女抢走了!” 顿时骂声一片。 然而,自古来,胜者为王,实力为尊,乃修真界铁律。 就算气得红粗脖子,暴青筋又有什么用?只能干瞪眼。 “逍遥阁与魔妖女唐百衣势不两立!” “凌霄宗与魔妖女不共戴天!” “扶摇门将全力围剿魔妖女!” “光桑剑宗全世界下通缉令!定追捕到魔妖女,替凌霄宗寻回菩提心树!” 然而,另一边,桃花源灵犀之地。 正被一群宗门谩骂怒唾的唐百衣,正小心翼翼地切着水果。 准确的说,是在花田和孟真痕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泰然自诺地切着菩提心果。 这灵果,也能被称为水果嘛。 “来,师尊,已经切片了,尝一口。” 唐百衣端着一大托盘被静心切片的菩提心果,踏着小碎步,很狗腿地殷勤送到一处奢华躺榻边。 而榻上,慵懒侧躺着一个美男。 银尘支着手,阖眼假寐。白皙的侧颜显出几分不自然的苍白,披散的银发不复墨色,修长的小腿随意屈着。 唐百衣咽了咽喉,每次见到自家白狐这般绝美,都忍不住想入非非。但是,这次师尊不仅仅替自己挡了那轮刹魔皇神识一击,还凭借重伤的身躯,挡下那出窍后期大能的全力一掌! 心疼。 师尊,该有多疼。 “师尊。”唐百衣乖巧地呈上托盘,讨好地笑着,“来,张嘴,啊。” 孟真痕双手插在衣袍里,探着头,难以置信地倚靠在门框观察。 花田更是扒拉着门框,惊诧地张大嘴,眼见着一片又一片的菩提心果,就这样很直接地喂进银尘口中。 那可是全天下人哄抢,甘愿出动一整个门派力量也要夺取的菩提心果啊! 居然,就这般简简单单,被一口又一口,毫不怜惜地吃掉? “师尊,我再去切十个。”唐百衣说完,一溜烟闪走。过了没一会儿,居然果真切了十个成熟的菩提心果! 软软水水的菩提心果,带着红彤彤成熟的色泽,看起来就很是可口的模样。 而这些,竟然就像普通点心一般,被毫不怜惜地在半盏茶时间内,喂完! 花田觉得内心在滴血。 “师兄,这果子……真的是那个别人口中的,千年一结的菩提心果?”花田怀疑人生,她平时啃桃子都没这么豪放! 孟真痕挠了挠下巴,“看起来,确实是。” 花田惊呆,连平日天塌不见脸色异样的师兄,都有点不确定么? “够了。”低沉的声音带着薄薄暗哑。 “不够!”唐百衣转瞬又切来十个,好像这菩提心果不要钱一般,苦口婆心道,“师尊,这菩提心果对滋补神魂最有效,能再生。多吃一点,说不准,长出两个神魂出来!” 花田不免嘴角抽搐,这神魂又不是腿脚,还能长出两个?就算是腿脚,长出三个腿也不是好事啊。 “师尊,感觉好些没?有没有舒服些?” 唐百衣殷切期盼的目光,晶晶亮,像是小狗一般。 银尘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是好些。” 一个大大的笑脸,向日葵般绽放在唐百衣脸上,“师尊觉得好些,那么就再多吃些!”言罢,又是十个菩提心果。 “我的眼睛!”花田忍不住哀嚎一声,急不可耐地转身离开。 第五百零六章前尘篇银尘的心尖人 那可是天下人哄抢的最矜贵灵果啊!就这样被简简单单地喂食,还一喂就是半株树!花田觉得再看下去,她心魔都要四起。 是夜。 更深露重。 唐百衣彻夜照顾着合衣而卧的银尘。 这一夜是菩提心果是否能获得疗效最关键的一夜,唐百衣心神不宁难以入睡。握住搭在榻边那白皙好看的大手,指节明晰,手指修长。 师尊的手,真好看。 唐百衣忍不住多握了会。 门外一阵脚步声。 唐百衣已经点着头有些犯瞌睡,转头看着门外,或许出去透个气,吹个夜风,再回来守夜会更清醒。 唐百衣悄然离开寝卧,贴心地合上门。 孟真痕正挑着灯笼巡夜路过。 “孟真痕,你还不睡?” 孟真痕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从银尘房里出来的唐百衣,转而温和一笑,“巡视惯了,桃花源不比凡间,灵犀结界不能被破坏。这里是妖植最后一处清静之地。” 唐百衣环顾四周,遍地的妖植,除却桃树外,各种灵芝灵草灵花,遍布各处。披着夜色,吐露出勃勃生机。 是啊,这是桃花源,修真界里妖植的庇护所。 而孟真痕,便是守护灵犀之地的大妖植。 “那个。”唐百衣吹了吹夜风,甩了甩昏涨的头,“孟真痕,你和花田,拜入的是哪家师门?”既然是师兄妹,总有师门,就算是散修也有师父吧。 随口的八卦打开话匣子。 孟真痕提着灯笼,唐百衣发现,这正是自己赠给孟真痕的那兔子形状夜灯。 “是在下的一位故友。” 孟真痕出声回应,倒是让唐百衣一愣。因为这问题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当,或许挺隐秘。想不到孟真痕居然不以为然,直接说出口。 一声叹息,温和儒雅的声音,“那是,相当久之前的故友。拜师也只是借个由头,想不到,没多久,便传来不幸的消息。” 唐百衣总觉得孟真痕身上有不少秘密。 这还有人拜故友为师? “孟真痕,你和银尘……是不是很久前就认识。” 唐百衣坐在桃树边的一块大平石上,干脆打开话匣子。既然八卦就趁着夜色八卦到底。 孟真痕挑了挑眉,随意一笑,“这,你应当去问银尘。”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银尘会对你上心。” 唐百衣眼色一沉,这话说的,看来,这两人不仅仅认识,还挺熟悉。 唐百衣敏锐地发现话锋中不对劲的地方,沉吟道,“银尘……曾有过上心的人?”一句话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啊,自家白狐作为上古神兽白泽,定曾经位列天庭,只是如今不知是何原因下界罢了。轮回转世的上界人也不是没有,只是恰好被自己撞见。 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家白狐也会曾有心尖人。 那被银尘上心的人,一定极为优秀吧。 唐百衣咬了咬嘴唇,把玩着平石上的一个杯盏,自己都发现出言有些酸溜溜,“那个人,很强?” 魔皇的思维,不是女人美不美,而是势力强不强劲。若美则美矣也就罢了,化形谁不会,想要化成传说中的凡间妲己都没有问题,但实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堆砌出来。 但唐百衣转而又自信起来,再强能强得过自己么? 魔皇级别的渡劫期大能,有哪个女人能比拟? 修真界大能里,女子本就稀少,对自己的实力,唐百衣还是很有信心。 然而,孟真痕下一句话就彻底打破幻想。 “她,十七岁凝结四無相印,十九岁被天召选中轮候飞升。” “哐当——” 唐百衣手中把玩的一个杯盏跌落,在寂静的深夜中吓人一跳。 十七岁!凝结四無相印? 这是什么概念! 四無相印,是四相印,和無相印融为一体的结合。就是说,十七岁,那个女子已经同时获得四相印,和無相印,并且,将两个结印融为一体! 四相印主生,而無相印主灭。 同佛门法印类似,人修妖修魔修皆可修炼。 但主生的四相印除却济世为怀外没有太大斗法用处,所以很少有人提及,而無相印的领悟更需要斗法无数煞气肆虐下才能领悟。两种法印本是相克存在。但若有人能将两两相克的法印揉为一体,便能爆发出更为强劲的斗法力量! 能够领悟两法印的人,是宗师级别的存在!而能有强大的悟性和创造力将两者融为一体,更是天赋极精的天之骄子! 此番天才女子被天界感召飞升,绝对在情理之中。 但,区区十九岁便被天界感召……这是什么概念?修真界里步入入门金丹期的修士,也要修炼个几十年。 而自己重生一世从筑基升到出窍已经花了近十年,而且,这还是魔鬼般恐怖的上升速度! 好半响,唐百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女子,真的这么厉害?” 孟真痕轻笑一声,带着温和,劝慰般晃了晃手中的灯笼,“那女子是一个天之骄子,出身矜贵,天赋异禀,上天入地也找不出第二个那般神采飞扬的人来。” 唐百衣酸了。 没吃柠檬,就酸到牙疼。 连堂堂孟真痕都这般赞誉,银尘的心尖人,那个女子,定然是极好的,光彩夺目。 然而多年后,唐百衣再度回忆起这一晚来,才琢磨出孟真痕话中苦涩的讽刺。 手中杯盏一抖,唐百衣拍了拍衣摆,装作不动声色的起身,“我先回房,夜凉,孟真痕你也早些休息。” 孟真痕似有若无地瞥了身后人一眼,声音难得拔高了些许,“阿衣,你就不想知道更多的?” 唐百衣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有点沉重。 “还能怎样,那般金枝玉叶般的女子,天才修士,自然是飞升上天庭,现在说不定在天界供为要职。”顿了顿,神情黯然,“至于银尘,和她的事,我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那么出类拔萃的女子,追求者一定数不胜数。银尘若神魂完整,那么风姿定然卓绝孤高,比如今的妖皇定然更风采过人。 两人定是极为相配的。 唐百衣望了望头上的新月,叹道,“孟真痕,你和银尘是旧时,他往年一定很风光。若我能治好他的神魂,那恐怕银尘会成为三千年来首个飞升的人。” 太久没人飞升了,修真界,人心惶惶。只要有一个人飞升,那么对于修士都是大大的鼓动。 一声轻笑,儒雅温和的声线,“想不到阿衣竟然会替修真界考虑,如此忧国忧民,倒是不像阿衣了。” 唐百衣没有心思抬杠,黯然离开,“我先回房了。” 新月当空,离去的少女背影,而一袭华袍的孟真痕斜靠桃树,鞠起一坛桃花蜜酒仰喉灌入。 “看来,好一段日子不会无聊。” 另一边,唐百衣推开银尘的房门,突然发现,人不见了! “师尊?师尊?” 唐百衣心中一凛,这大半夜,师尊神魂未恢复,还能去哪里? 急切的脚步声,唐百衣四处搜寻,却在一步踏入自己小筑寝房时,发现那倚窗而立的修长身影。 “师尊?”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有些感慨,自己堂堂魔皇,什么时候遇到银尘偏偏这样瞻前顾后起来。 就算神兽也好,师尊也好,自己对银尘的最初关怀,仅仅是因为那浑身浴血,身体不断颤抖白狐。 而白色毛茸茸四只脚的动物,自己都格外喜欢。 唐百衣努力平复一下波澜四起的内心。 自家白狐,早晚是要找母狐狸的。哪怕神兽也好,也得找母神兽双修,就算他不喜欢妖兽,找人修也是可以的。或者那心尖人……自己就算撮合一下又能怎样?那可是自己最爱的白狐啊。 自己身为魔道,迟早要飞升进入魔界。而银尘的修为又是最有可能飞升入天界的人。 魔界,天界势不两立,再无见面的可能。 “小狐狸,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话音未落,清寒孤高的身影慢慢转回过身。 月色洒在银发上,笼下一层柔和光晕。大抵是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里的月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唐百衣定了定神色,后退半步。 “小狐狸,可是需要什么?若是好些,要不要再吃些菩提心果?或者,天上地下若有其他能治疗神魂的材料,你同我说,我定然分分钟给你抢来!” 脚步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带着清冽淡漠。 “你喊为师什么。” 唐百衣鼓了鼓气,自己何尝在气势上输于过人?更不能输给面前这……这已经有心尖人的师尊。 唐百衣咽了咽喉,努力地深呼吸一口,倏地抬起澄澈清亮的眼来,果断道,“小狐狸,我一定会治好你!” 这句话虽然已经说出口过无数遍,但今夜听来,倒有另一种滋味。 脚步继续逼近。 肩头突然一阵温热,一双大手抚住自己的肩。 “小狐狸,你,你干什……” 不等自己再出声,发现竟被有力的手臂揽进一处温热的怀中,尽力扭动也难以动弹分毫。 “你,你伤好了?这么有力气?” 不知为什么,师尊两字倒是有点难以喊出口。回忆起临仙门的相处,总觉得平白给师尊两字带上些懵懂的暧昧缠绵。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薄薄怒气,“孟真痕同你说的任何话,都别听进心里去。” “为什么。”唐百衣抬起眼,趁着禁锢放松些,问道,“孟真痕不会骗人。” 唐百衣仰着头,仔细观察着面前人清冷又带有怒意的侧颜,叹了口气,“既然感觉好些,那就休息。夜深了。” 真的是,今天恐怕是叹气最多的一天。 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然而,唐百衣发现无论怎么动弹,都无法从挟制钳箍的怀抱中挣脱! 这,这真的是神魂有损的模样么? 唐百衣忍不住探究地仰头,看了眼正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银尘,“好了?” 而令唐百衣惊呼一声的是,一个凌空,自己居然被直接抱起,轻柔地平放在软榻上。 随后,不由分说地压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 “师尊。”唐百衣扭过头去,默不作声地在榻边缩成一道扁平的长条,尽可能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很明显,面前少女在抗拒。 银尘蹙眉,凝重地翻身坐起。 这般景象是往常从来没有过的。 唐百衣阖眼,不去迎上银尘探究的目光,抱了抱薄被,“师尊,若是累了,这床榻也不小,挤挤也行。” 一声冷哼,低沉的嗓音,“同眠了千年,这时候倒是抗拒了?” 唐百衣狐疑地睁眼,同眠千年? 对了,自家白狐夜夜挤占自己的枕头,过去哪个晚上自己不是怀抱着一大团柔软的白毛睡? 而银尘只是,化作人形罢了! 唐百衣抿了抿嘴唇,拍了拍一边的床榻,向内复又挤了挤,装作大度道,“没问题,睡吧!” 面前居高临下的高大身影,背着窗棂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在唐百衣眼前。 竟然多了几丝压迫感。 空气凝固。 小筑寝卧内一片寂静。 唐百衣沉稳地抱被不语,专心阖眼。然而,当不知几何时过去,复又睁开眼时,发现面前榻上空空如也。 就这样,离开了么。 不知为何,内心苦涩。 空落落。 唐百衣揉了揉眉心,看了看窗外高挂的新月,将脸埋进薄被中,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正倚树品尝美酒的孟真痕也没好过到哪去。 “银尘?这么快哄好了?”揶揄的声音,孟真痕头也不抬,继续大口灌入桃花蜜酒,邀请道,“来一壶?” “你最好主动交代。”银尘大步靠近,狭长的美目微眯,危险的眼神。 孟真痕抬起脸,见到面前人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又是一大口美酒下肚,这才抹嘴角道,“白泽,酒后恣意,得谅解。再说了,这些陈年旧事,也不是多少见不得人,阿衣有朝一日若能达到更高的高度,这些风流韵事,自然也会传到她耳中。” 孟真痕顿了顿,难得揶揄一笑,“白泽,你下贬轮回的事,可是拜那矜贵的公主所赐。” 重拳倏地出手,击得桃树阵阵摇晃,银尘低沉愠怒地凑近,“她神魂俱灭!你还消遣她?” 第五百零七章前尘篇大妖斗法 孟真痕后退两步,勾唇,“是是,已经很可怜不是么,毕竟我们白泽神将赶到时,发现的只有一把破油伞,和面目全非的残尸。听说下界,独自撑油纸伞出嫁的公主,也只有那一人。” 一柄长剑倏地出鞘!银尘利落反手挥出长剑,堪堪比划在孟真痕脖喉处。 银尘低沉暗哑地警告,“管好你自己的事!” 孟真痕不动声色地低头看着架在脖喉的长剑,“啧”一声,“无聊的长生,本座还就喜欢多管闲事。” 长剑蓦地撤回,在空中留下一道剑花残影,月下长剑,灿若生花。 “无聊就继续镇守山脉去!” 孟真痕斜睨了身边的银尘,闲淡地倚靠桃树干,视威胁如无物,“若本座说,打算同你争上一争,你待如何。说起来,本座与她同为妖植,你的赢面。”沉吟一声,“可不大。” 陡然激起的大妖之气! 另一股大妖之气同样丝毫不让地冲天而起! …… 翌日,唐百衣睁开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榻上依旧空空如也。 果然,师尊,并没有回来。 唐百衣心中一沉,有些空落落。 有些话,是不是说出口反而不美? 不过,银尘过往对自己而言,有这么重要么? 没这么重要么? 有这么重要么? 唐百衣盘腿而坐在榻上坐了良久,一直在反思同银尘的关系。别人既已有心尖人,自己这,算什么。 一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唐百衣揉了揉眉心,是不是要再去向孟真痕问个清楚。比如,那个金枝玉叶又天赋异禀的女子,飞升后,如今怎样了? 不过,这是不是太八卦了! 而且,身为魔皇,自尊心已经极度受挫,怎能再去做这等有违面子的事。 不,不行! 那结印算什么!很牛么?自己分分钟能结出个四無相印来! 唐百衣摸了摸空落落的识府,哪里像是有结印的动静。连结印的边都没领悟到。而且结印一次需要三枚法印石,自己只有一枚。 要不,去找两颗法印石? 唐百衣快被自己幼稚哭了。 就道听途说了这么一个假想情敌,居然有将对方比下去的念头。但对方可是十六岁结得印啊!自己已经几岁了?几千岁了吧!再怎么追赶,也证明不了什么,越努力越只能证明,自己是个废柴。 堂堂魔皇,自认废柴。 唐百衣叹了口气,从人修开始自己便知道,废柴的自己,天赋不如人,气运也比别人差很多。别人是天之骄子,天赋异禀的天才,而自己,只是个吊车尾,全靠漫长年岁的修为做支撑。 就算现在重生后,也不过是吃着老本,依靠气运香才改变了霉运。 废柴,这个标签,恐怕难以被撕扯掉。 与此同时,花田正瞠目结舌地仰头望着遥遥远方轰然而起的斗法妖气。 桃花源自有结界,但能看到外围雪纱大世界发生的大事件。 正如花田目不转睛地爬在一处高高的桃树顶梢,观看斗法般。 “师兄居然化出真身斗法了!不得了啊。”花田张大嘴,恨不得祭出一个璇玑镜,将远处雪纱大世界里的斗法看清楚。 花田喃喃自语,“另外一个大能是谁?怎么妖气形成狐狸模样?这大妖斗法得引来多少魔道啊!雪纱大世界里斗法,师兄是脑袋被踢了么。” 另一边,雪纱大世界大街上,聚集了数以千万计的修士。 魔道,正道,佛门都有,齐齐仰着头,结界护体,瞻仰着两股绝世罕见的大妖争斗。 千名天机阁通讯官齐齐收到消息纷纷赶来,疯狂记录。 冲天而起的磅礴妖气遮天蔽日,嘶吼席卷猛击而下! 交缠交织的两大妖,拧成一股绳般角逐的妖气,不相上下! “是南疆妖皇么?另一个大妖是谁?” “是新的妖皇即将出世么?” “双妖皇争斗!只为划分地盘?还是为了抢人?” “妖界居然能出现两名妖皇?当真是妖界繁盛之秋!” “赶紧准备了!趁两妖皇疲惫之际,说不定能捡漏!若能将妖皇封印,或是订下血契收为灵宠!可是血赚!” “呸,这种八辈子都轮不到的好事,能轮到你?别说了,一会儿定然有魔皇级别的大能会涌来,不如赶紧撤!别被波及沦为魔皇的食粮!” “怕什么!有妖皇在还是两个,魔皇还要看看情势,不敢贸然进来呢。” “你以为雪纱大世界是谁的地盘?疯子的地盘!疯子还看情势?” 与此同时,桃花源内,花田揉了揉一直仰着酸疼的脖子,下树来。 “师兄估摸着还要斗法好一会儿,唐百衣姐姐还没起么?”花田一边嘀咕一边敲了敲唐百衣的房门。 “唐百衣姐姐?起床了!有热闹可看!” 花田推门而入,见到桌上的一封信和满满一大桌的菩提心果,登时傻了眼,“唐百衣姐姐,你这是要不辞而别?” 正打开储物环向外掏果子的唐百衣,被花田逮了个正着,尴尬地讪笑,“没有没有,这不是留了信么。” 花田撅起嘴,大声喊道,“唐百衣姐姐!你要逃走!” “没有……” “就有!” 唐百衣无力反驳,只能好言好语,“银尘在故友孟真痕这里定不会有闪失,我去历练个几年就回,几年嘛,很快的,弹指一挥间。” 花田哼了一声,双手叉腰,毫不客气地喊,“不会有闪失?我瞧着同师兄斗法的人,越瞧越是眼熟!” “斗法?” 唐百衣一把扯开门,大步跑了出去。 桃花源的结界十分可靠,就连隔音效果也是杠杠的。雪纱大世界的纷扰一点都没传入桃花源来。 然而,这弥漫在天际快要火烧云的妖气!肇事着有大妖斗法!而且,斗得昏天黑地! “卧槽。”当唐百衣抬起头,看到桃花源外黑压压一大片压顶的磅礴妖气,什么言语都是无力的。 这得有多愤怒,才能斗法成这般模样? 交缠交织的两股妖气化形,从颇有技术含量的斗法演变为粗野暴戾的直接猛击,撕扯扭打! 一口妖气一口妖气地互相吞噬! 看得唐百衣眼睛疼。 花田兴奋的声音响起,“师兄很是来劲呢!唐百衣姐姐你看!翻滚腾云的那道就是师兄!” 唐百衣哪里还有心思评头论足!若是猜得不错,能将妖气遍布漫天的,除了银尘和孟真痕还能有谁! “哎!唐百衣姐姐!你去哪里啊!等等我!” 唐百衣一个御剑直接飞出桃花源,直冲向那斗法最激烈的雪纱大世界! 开玩笑!银尘神魂还没恢复!重伤之下还斗法,那岂不是伤上加伤! 天机阁一众记录的通讯官,严谨有条,纷纷祭出隐身符,躲在暗处,四面八方地记录着这场旷世妖斗。以便采集更多的珍稀数据。 然而通讯官们再度抬起眼时,却发现一个带着莹蓝光芒的残影御剑闪过。 “阁主!那个人是?” 墨玄一身金袍,正奋笔疾书地欢,仰头错愕地张嘴,“大妖斗法时御剑混入!这个人是不想活了么!” 更多的围观魔修也看见御剑直冲向斗法中心的唐百衣。 “那个急着找死的弱鸡是谁?区区出窍初期修为,就上赶着找死?” “不会是看斗法看魔怔了吧?几斤几两不清楚?连魔皇都不敢靠近的妖斗中心,分分钟飞灰湮灭啊!” “岂止飞灰湮灭,这漫天的妖气都足够将那个人撕扯成无数碎片,连渣渣都找不到。” 自称一圈的一众正道修士也纷纷指责。 “哪家的门人?看起来像是剑宗的人。” “那御剑的练家子本事,可不就是剑宗么?剑宗不管管?有弟子发疯。” “怎么管?谁上谁就是一个死字,就算长老阁主来了,谁敢上?谁敢救?” “有人作死就不用救了。啧啧,可惜了,好像还是个女娃子,怪俊秀的,御剑也不错。” “多好的苗子,就这么……近了近了!妖气就够这个女娃子喝一壶。” 另一边佛门弟子“阿弥陀佛”声不绝于耳。 墨玄仰头瞪大眼,目不转睛,生怕漏掉任何一幕。 突然,妖气像是被无形的水浇灭一般。 两股交织撕咬扭打的冲天妖气陡然化归于无形! 不仅仅墨玄惊呆,周围一众魔道正道佛门都难以置信地张望。 “人呢?都没了?都不见了?” “是被传送阵法传走了么?这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去哪里了?” 蓦地,有一道清晰的声音,“在那里!” 墨玄率先一敛金袍,御剑冲起,力压一众看热闹也御剑而起的修士,赶在最前方。 “唐,唐百衣?” 当墨玄看清那荒蛮废墟中心的一个人影,错愕到无以复加。 只见,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中间,气呼呼甩着袖子同左右说着什么的少女,不正是唐百衣! 墨玄御剑险些一惊摔落。 而同样惊诧到御剑不稳的人不是少数,竟有人果真从长剑上摔下。 白衣青年风姿卓绝,清冷孤高,如仙君降临,而蓝缎华袍男子俊朗恣意,满不在乎地轻摇折扇。两人当中,气鼓鼓左右说道的少女,正一板一眼地训斥一般。 魔道惊呆了,正道看傻了眼,佛门更是连念珠都放了下来。 “阁主。”天机阁一名通讯官惊掉下巴,“这旷世妖皇争斗,就被这么一个女子,轻易化解了?” 墨玄一身夸张闪烁的金袍,在人群中像金元宝般尤为瞩目,“似乎,是这样。” 然而,人群中爆发出一股喊声,“那个人!就是太玄中世界的唐百衣!南疆妖皇以身侍魔的那魔女!” 更有人跟道,“不对呀,现在新妖皇诞出,难不成,两妖皇一同以身侍魔?什么样的魔物这么有来头?” 一众正道的责难目光落在一边的魔道人群中。 而备受指摘的魔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问他们,他们问谁去? 同为魔物,为什么那个叫唐百衣的,就这么会来事!高调地让天机阁动不动就放热门情报! 而站在荒蛮废墟中央的唐百衣正觉得自己像老妈子一般操碎了心。 “师尊!您现在神魂还没复原,气弱的紧,怎么能上蹿下跳地和这不懂事的孟真痕一般见识呢!孟真痕不知轻重,师尊,您可得为您的身体考虑,您前些天斗法成那般,今天还和孟真痕斗法?幸好我来得早,不然你们岂不是要斗上一整天?” 孟真痕微笑着补刀,“已经斗法一整夜了,只是,延续到了白天。” 唐百衣无语凝噎,忍不住一把夺过孟真痕还在轻摇的折扇,“大哥!您也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问题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商量么?动不动就打架?凡间幼稚园么?有什么矛盾是气到非打架不可才能解决的?” 孟真痕笑着摊了摊手,“确实是,很严肃的矛盾。” 唐百衣挑了挑眉,“嗯?” 孟真痕无辜地抬了下颌,指向银尘的方向,“应该问你家好师尊。” 唐百衣回过头,再度盯上银尘的眸子。 那狭长的美目流转琥珀色光泽,银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苍白的脸颊毫无一点血色。 唐百衣登时心就软了。 “师尊……” 银尘身形不动,在等待什么般,勾起嘴角。 然而,孟真痕再度补刀,“你家师尊刚才和威风得紧,吞吃掉我大半妖气丝毫不带喘,也不知会不会消化不良,虚弱都是装出来博你同情。” 唐百衣身形一顿。 银尘蹙眉,大手欲揽而上。 而好巧不巧孟真痕声音再度响起,“某些人就是心虚,连斗法缘由都不肯堂而皇之说出口。” 三人再度像雕塑一样,维持站姿。 “什么缘由!各位大能说来听听!”一道金黄色夺目的身影闪过,墨玄好奇宝宝般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双手飞速记录着什么。 而墨玄身后一众修士正各怀心思地渐渐逼近。 银尘冷哼,拂袖挥过。 顿时,墨玄长呼一声被直直撩飞。 唐百衣心中九回百转,该不会,是这件事吧。 已经猜到了答案,果然,银尘去找孟真痕晦气。莫不是昨夜自己抗拒的心思这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唐百衣试图伸手,握住面前那冰冷的大手。但一想到天赋异禀矜贵动人的女子,就黯然垂下手去。 而这一切,被银尘尽收眼底。 孟真痕忍不住笑道,“银尘,要找我麻烦不必急着今日。”说完,一道阵法掠过,人已消失不见。 墨玄艰难地从远处爬起,飞速记录,暗叹一声,“好阵盘!” 第五百零八章前尘篇大结局 四周各门派修士已经近在咫尺。 唐百衣复杂地望了面前不动声色凝视自己的银尘,祭出一个阵法,拉住身边人的衣袖,也跨了进去。 桃花源里,气氛诡异。 花田抱着一壶桃花蜜酒正喝得香甜,左看看正削着菩提心果的唐百衣,右看看对弈厮杀到酣处的两人。 “唐百衣姐姐,你把师兄和银尘大哥哥拉回来后,他们就这般坐在凉石边下棋,已经下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了。” 唐百衣胡乱应了一声。 花田哀叹,“唐百衣姐姐,你已经削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果子了!” 又是敷衍的应声。 花田捂着额头哀嚎,“问题是!这已经是桃花源最后一块凉石了!每次对弈到一半凉石就被轰得粉碎,都看不清到底谁输谁赢。” 唐百衣淡淡哦了一句,“他们哪里是在对弈,分明就是在较劲。” 花田“咦”一声,探长脖子。果真!那每颗棋子都被两人的法力保护,挤压,左右难以移动分毫! 居然果真是在凉石上,以对弈为借口,换了地斗法! 还是用了种极为斯文的斗法方式! 唐百衣将削好的菩提心果摆放地方方正正,将整个托盘放到凉石边,长叹一口气,道,“两位大爷,所有的果子都削好了。饿了就吃点,我先走了。” 花田边啃着酒坛壶口,边含糊不清道,“唐百衣姐姐,马上就要吃饭了,你现在回房么?” 唐百衣转身留下个背影,“不是走回房,是我要离开了。” 一句话一出,正在以棋盘为战场斗法的两人纷纷停手。 “轰!” 果然,最后一块凉石也应声碎裂。 “我陪你去。”孟真痕温和一笑,径直跟上。 “唐百衣姐姐,你生气了?”花田不知所措。 唐百衣停下脚步,回头神情复杂,不经意间和银尘四目相对。琥珀色眼眸,幽深晦暗,令人忍不住移开眼。 “不是,是我准备去结法印。寻找法印石的机缘,寻找悟出法印的门道。这些只能靠我自己。别人帮不了。” 孟真痕“啧”一声笑道,“四無相印么?阿衣准备第一回结四相印,还是無相印?” 结法印艰难,需要偶然。而孟真痕十分笃定地说出两个选一个这样的话,好似一点也不怀疑面前人能结印成功。 要知道,不少渡劫期大能都毕生结不了印。而若有低修为的修士结印成功,是能跨越好几层境界,直接吊打高阶修士的! 结印,是消除境界的一道绝佳斗法法宝。 “无妨,正好,我知道一颗法印石的所在之处,我带你去寻。”孟真痕笑得云淡风轻,看不出情绪。 “真的?” “不用。”银尘晦暗的眸子警告般盯向一边的孟真痕,“区区法印石,跟为师走。” 唐百衣数了数,身上有一颗法印石,若加上孟真痕的一颗,以及师尊能找到的一颗,那便正好是三颗! 这可是当今最难寻到的法印石啊!在两位妖修大能口中,怎么就同今天去谁家里吃饭一般随意? 当即,唐百衣堆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么,就麻烦两位大爷!陪小的走一趟了!两颗法印石,小的都想要。” 毫无愧色的话,正气凛然地挺直腰杆。 唐百衣义正言辞的正经模样让花田忍不住笑出声。 “好,唐百衣姐姐,你赶紧把这两尊煞神带走吧,不然桃花源别说凉石了,恐怕所有完好的石雕都能被毁掉。赶紧的,走着。” 临行前,花田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塞了一大包亲手做的吃食在三人怀里。 唐百衣看着一整怀的古怪食物,忍不住眉骨抽搐。 或许……是能吃的吧。不会死人,毒不致死。 距离双妖斗法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雪纱大世界的大街上已经恢复了宁静。 喧嚣繁华的大街上,修士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唐百衣看看左边孟真痕,再看看右边银尘。 果然,行人投来的注目礼很有道理。自己这般像是带了两位保镖般的出行阵仗,还挺高调。 无论孟真痕还是银尘,风姿风采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型。谪仙般的白衣轻衫,贵公子般的蓝缎华袍,各有各的气度,绝代风华。 若目光能杀人,夹在两人中间的唐百衣,早已被路过女修士们的目光扎到千疮百孔。 唐百衣揉了揉没有睡好的额头。 近来那血光色的梦境频频出现,满目疮痍,绝望的气氛像要溢出梦境直接攻向心识般,身临其境。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恐怕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也或许是自己当年血祭的世界亡魂前来报仇。 不过魔皇嘛,血祭一两个小世界打打牙祭也没人会说道什么。 “孟真痕,要不,我们先去你那法印石在的地方?” 孟真痕儒雅一笑,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把墨竹折扇来,“唰”一下抽开轻摇。 唐百衣无语地克制住想要夺取的冲动,闷骚! 但,孟真痕可是妖植大能,自己打不过。要克制!压制揍人的冲动! “在凡间。怕是要去红楼一遭。” “那走吧。” 唐百衣没想到法印石还能被藏在凡间。 “等等。”一双手拉住唐百衣的手腕。 唐百衣只觉得手腕处温热,忍不住回眸,对上一双清冷幽深的眼眸。 “师尊?” 孟真痕轻笑,“怎么,银尘你也知道那处地方?很好取得,那看守神兽贪财的很。” 银尘二话不说,拉出一道阵盘。唐百衣还欲再说,已经被果断利落地塞进阵盘,径直落入异空间。 金光闪过。 唐百衣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银尘身边。 “师尊?” “走。” “不对,师尊,不是这里吧!” 不等唐百衣反应过来,手已经被牵起,银尘一掌挥出无数极品灵石,击向那面前的巨石。 “轰!” 一声响。 一处空间撕扯从天而降。 而是幻境! 唐百衣恨透了幻境。 等等,不是。 这里,不是幻境,而是货真价实的南疆! 银尘牵着唐百衣的手,回头淡淡笑了笑,勾起嘴角的弧度。 “走。” …… 很久后,等到孟真痕从法印石幻境中出来,才恨得咬牙切齿,怒道。 “银尘,小人!” 银尘居然趁着他不注意的功夫,直接带着唐百衣回了南疆。直接把他踢开。 孟真痕拿着手中毫无用处的法印石,内心怒吼一万遍。 “白泽!天界见!” …… 世间沧海桑田变得飞快。 五百年,一座山出现,一座山脉消失。 又是五百年,一处良田展现出勃勃生机,一处良田被江水淹没。 很快,修真界传来飞升的震天消息。 “清河妖尊,和南疆妖皇齐齐飞升。由于南疆妖皇再入绝地领域,拿回了所属千年妖丹,所以被修真界又赐名为北冥妖皇。” 绝地领域,是最接近北方冥界的地方,靠近鬼蜮。 这称号也是对妖修至高无上的尊称。 那天,整个大中小世界,漫天雷云,乌云密布,万鬼齐哭。 很快,拨云见日后,整个天空清朗无云,弦音袅袅,梵音阵阵,金光大现! “有人飞升了!有人飞升了!” “四千年了!终于有人飞升了!有希望了啊!” 整个修仙界爆发出清一色的欢呼声。 那天,桃花源中,孟真痕正泡了一杯香茗默默抿着。 他抬起眼看了看头顶的金光和仙界梵音,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让他镇守地脉的,是时候和天上的老头子打个商量,换人来镇压。他……活得够久了,偶尔也想去天界看看。 …… 天界。 清河真君唐百衣,同北冥真君银尘齐齐睁开眼。 耳边全是仙娥同仙官们的庆祝声。 “恭喜二位真君飞升仙官,恭喜二位通过思境。” 唐百衣愣了愣,有点恍惚。 思境。 麻蛋! 自己突然想起来了。 自己是进入了两层思境试炼。 第一层是进入古代,第二层,则是回到了现代。这两个异世界,居然……都是思境么。同时,自己也回想起另一个很久之前的单独思境。自己成为一个倒霉的荒漠公主,独自一人撑着伞走过漫天荒漠,真是,有够倒霉的 唐百衣凝望着近在咫尺的银尘有点恍惚。 “阿珩。” 银尘勾唇,抚上唐百衣唇角因为思境淌下的哈喇子,宠溺地笑了笑,“夫人喜欢唤为夫阿珩,也可以。” 他是银尘,也是殷北离,也是沐珩。 唐百衣望着千年羁绊的银尘,不禁笑得很开心,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阿珩!” 番外七结束 第五百零九章番外八御晗之的独白 我是御家次子,名曰晗之。 从小,我都不是受御家待见的子嗣。或许是因为那抹黑我母亲的传言,让父亲并不喜我。 若说御大是顺风顺水被捧在手心养大,那我算是任由一路磕磕绊绊摔着长大。直到我成人礼的那一天,一切发生了变化。 变向更糟糕的方向。 通房丫鬟,我不喜。但她胆敢偷偷倒下堕药也要冒死怀上御家骨肉,只为了争得一处荣光地位。她不知道的是,御家,最缺少的就是人情。 她生下御楠后,被御家药死了。 我知道。 通房丫鬟的死,让我更不相信情义,更不相信女人。哪里有女人口口声声说愿意一辈子顺从你,却还是违拗家法胆敢在正室之前诞下子嗣。她心计很深,死得其所。 自此之后,我更不愿意接近女人,不愿和那些世家千金虚与委蛇。 但是,这一切在碰见那个人之后,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唐百衣。 那个女子,浑身湿漉漉地从荷塘里爬起来,任由御楠扑进她怀里喊了一声“娘”。 御楠从来不会这么做。他是个心智比常人更成熟又孤僻的孩子。 所以,我喊住了楠儿,严厉地训斥。 然而,那女子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冒火。 “乖,去给你爹爹喂东西,他饿极了。” 那女子勾唇,话语间尽是揶揄和不屑。 从来没有那个千金女子,敢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就好像,我是街边跪坐着的乞丐一般。真是笑话!那个打扮土鳖的农女,居然敢瞧不起我? 顿时,我心头火起。 于是,我冷冷上前,沉声逼问,想要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江南名门闺秀站在我面前,别说我沉下声音讥讽,哪怕是我说话稍微重一点,她们都会绞着巾帕垂下眼珠来。这农女,没有分寸,但至少也要脸皮吧,她定然会吓到匍匐跪拜。 然而,事实再度让我吃瘪。 她并没惊慌,甚至连眼皮都没跳一下,居然还抬眼愤愤地看着我?好像我哪里踩到她尾巴一般。 “只有这些松糕。” 我看了看被揉搓地好看又圆润的生肖松糕,不免对她多看了一眼。 能有如此手艺的农女,定然能讨好母亲欢心。看到她这一趟,是来对了。 我看到她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不禁怀疑她除了揶揄和讥诮,是否还会有其他表情。 “这些,爷买了。” 我丢出一锭金元宝扔进她怀里。 金元宝,可是值五十两,这对于小户人家的农女来说,是很大一笔钱。 果不其然,这农女眼睛晶晶亮,明媚地像是融化进了所有阳光。 看见她贪财的喜悦脸,不知为什么,取悦了我。这让人心情好起来。 人活一世,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她财迷的样子,让人心情愉悦。 “谢御二爷。” 我很大度地挥挥手,留给她一个侧影。 曾有人说,我侧脸冷厉寒硬的模样,很能吓唬人。顿时,我想威慑她一下。 果然,她瞧也没瞧我,大步走了。 一股奇特的感觉,冒在心中。 我居然会有一股别样的情绪。这一切,都是由这个女人带起的? 很快,我接近她,好奇地打探她,弹琴试探她。但她敬酒不吃,罚酒更不吃,还带上来一个庄稼汉羞辱人。 我被羞辱了。 那个白衣清高的年轻人,我一看就觉得他与平常农汉不一样。如果当初我知道他是谁,还会肆意挑唆他的发妻离开他吗? 我不知道。 或许,会的。 只是,如果我事先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定然在那三年中,哪怕违拗她的意愿,也要将她争取到手。 若说,我有什么懊悔的地方。那定然是,和她三年相处中,过于克制,过于守礼。如果我能放下身段,不要脸一点,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她对我,并不厌恶。我感觉得到。 只能怪我,没有放手争取。总以为,和她的相处时间,还很长。 他带人进来抄家的那一天,他脸上戴着极为可笑的面具。 那样的面具,怕是只有她会认不出来。 殷北离,他,回来了。 我带走了她争取来的几大箱金银财宝,这已经是殷千岁看在她立场上,施舍我的最大仁慈。 呵,说出来怕人不信。 居然有人能在狠狠得罪了殷千岁之后,还能活着带走他的施舍远走高飞,东山再起。 我怕是,第一人。 这些,只有一个原因。她在他心中,地位极高。我只是……沾光。 男人的尊严,就这样被剥离干净,渣都不剩。 几年之后,我在波斯重振旗鼓,成为一代波斯华商,受到波斯新帝的接见。 那时候,我派人买下了天机阁一个消息。她,会来。 激动,亢奋,难以抑制的思念。 我苦苦守在波斯与大漠的边界处,等候,只希望能看到那熟悉的人影。 过尽驼旅,皆都不是……不是! 意难平! 她,究竟去了哪里! 若是有人在那天停留在大漠边界,定然会看到一个男人,遍身金银锦玉,却神情黯淡。 我已经再度成为一方势力,一代首富,甚至和翁家后人都有合作。每年,我赚来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多到能令全天下的女人疯狂尖叫。 但是,我想取悦的女子,在哪里…… 没有她,我赚那么多钱,又是为了谁。 直到许多年后。 过而立之年的我,再度东行,来到南国大理。 大理,是翁家后人引荐的商贸胜地。若我想将贸易引向中原,那么迂回从大理绕行是更好的选择。 然而,在大理的永安大街上,我见到一个背影。 那般熟悉,那般不真实。 “御先生,国师有请。” 一位大理官员,客客气气,对我毕恭毕敬。毕竟,我是波斯第一华商,若大理能和我达成贸易往来,那么对双方都大有裨益。只是,听闻大理这国度很奇特,凡是新进的商贾,都要经由国师相搭面相,感应神召。 这……我就不信了。 在我踏进气势恢宏的雄浑宫殿时,瞳孔倏地紧缩。 那站在白衣国师身侧的女子……不正是…… 清脆的女音,一如既往,从容不迫,稳到令人抓不出错来。 “御晗之?” 国师殿中,一身盛装龙服的女子,眉眼依旧明媚清澈,晶亮的眸底流有星河。 她笑了,笑的欣喜又惊诧。 “御晗之!怎么会是你!” 我看着她兴冲冲地向我小步跑来,顿时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感觉,有点酸胀。 总算,我看到了她别样的神情。 原来,是欣喜。 她……已经是帝王了啊。 她,总能给人惊讶。我一介小小商贾,怕是只能仰视她了吧。 “唐姑娘。”我笑了,展开了双臂。 那娇俏灵活的龙袍身影,喜悦地跃进我怀中的瞬间,我眼泪从眼眶中淌下。 有了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她会是我今生,永远不可能放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