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S:体温》 【零】楔子 【零】楔子 她把衣服和头发整理完毕后剥了一颗糖,水果硬糖,放进嘴里。然后出门。 走廊上有隐约霉变的酸腐气味。清冷的灯光下看不到任何污秽物,但气味是比实物更慎人的存在。 如同看不见实体的幽灵。 她屏住呼吸。 出了大楼,直奔四个街区外的一家文具店。 必须要得到那盒赭石红的颜料。 今天。 她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能马上得到它。 玫瑰红、柠檬黄、以及纯黑,混合才能成色的赭石红。 她走的坚定而有力,脑海里不断闪过的画面是一支赭石红的金属签字笔,笔身所泛着清敛又妖冶的光。 真好看。 之所以好看。 因为那是他桌上,唯一的一支笔。 【一】蝴蝶(一) 【一】蝴蝶(一) 又被表白了。 这个星期的第叁个。 女学生。 许策怀疑这是无聊学业所致的一种消遣。 他怀疑她们根本不清楚这种行为之于两性关系的深意,于是才无知无畏的做出这种贸然之举。 喜欢的人,和自己分处不同水域。 热带鱼是不能到冷水区的,无所谓种群差异,只是单纯活不了。 那么,为什么呢,做那种无意义的表达? 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动机的。 动机,包含某些期许与希冀。 希冀着能从这种冒险举动中获得什么。 获得么? 许策坐在教师办公室靠窗的边角位置,把视线从操场上调回办公桌前。 摇了摇头,觉得心下乏味。他重新拿起笔开始批改前天晚自习测验的考卷。 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的试卷。 倒数第二题,却没一个人做对。 那么直白又简单的双曲线求焦点。他觉得乏味不已。 不是对阅卷结果,而是对包括被无知少女表白在内的无谓日常。 所以—— 不可能的,从他这里,她们不会得到任何与数学无关的回应,更不可能获得他超出答疑解惑范围以外的关注。 他甚至不用张口,只无动于衷的看一眼,以心平气和的宽厚姿态,保持沉默。 这些年轻又惊怯难当的少女们就会知难而退地各司其事,不再胡闹。 日常冒险,无聊恶作剧。点到即止。 小许,你太惯着她们了。这种情况应该给出口头警告。 呵。 他不宽厚,也未曾纵容任何人。 他只是懒得开口。 他没理由为别人的无聊举动耗费不必要的口舌与情绪。 他不会在这里待很久,想到新计划,他就会没有任何芥蒂的自辞离开。 身为人师,兴起所致。 与理想无关,当然也就跟持之以恒没有任何干系。 他批改完试卷已经将近9:30。要放晚自习了。 今天他本不必这么晚的,但因为昨天请了假把事情耽搁,才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在明天上课前把考试结果整理出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结果。 至于他为什么请假。 因为昨天是父亲的忌日,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人整整一年的日子。虽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你爸爸的墓园我请人又重新种了棵柏树,你去看看长的怎么样。 母亲嘱咐他时大概在那不勒斯的海边,或许是被丰沛流溢到有些灼烈的阳光晒的。 她以一种兴致盎然的勃发语调,在风景极佳的旅游胜地向他谈及对一棵柏树的记挂。 在某人的忌日当天。 仿佛它真的很重要,那棵柏树。 是那棵树,而不是某人的死让这一天变得需要被刻意提及。 许策把卷子收好装入文件夹,放进办公桌右侧的柜子里,然后阖紧柜门。 虽然不是什么紧要的文件,但之前作为一名一级建造师的职业素养要求他把保护数据安全作为行为准则。 于是,他有许多个文件夹,和陈列格,在其他老师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的。 许策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他把签字笔按一下,笔芯回到笔筒内。 只证明枯乏无味的工作状态的结束。 离开学校回家躺到床上才算是这平淡无奇一日的告终。 平淡无奇的一天。 许策听着走廊上的吵闹声渐弱,嬉闹声开始消散,像炽烈白日的炎炎暑气一样,终于在夜幕星河中,偃旗息鼓。 他于是打开抽屉,准备拿出车钥匙及手提包。 却被里面的一张奇怪卡片吸引住。 蝴蝶。 那张卡片上的印着的。 绚丽又诡异的,这只蝴蝶翅翼上的图案繁复又迷乱,左叶是有黄色纹面尾形翅,右边则是纯黑扇形翅。 不对称,不纯色,不寻常的,一只蝴蝶。 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另类美感。 让他忽然想到盖茨亥德千禧桥,饱含的巨大视觉张力。 但这个的色彩更夺目。黑与黄,不规则铺展造就的不规则纹理。 卡片的硬度厚度都刚好,刚好从抽屉缝塞进又不至露出边角。 可真正让他觉得惊诧的却是,这蝴蝶竟然是手绘的。 丙烯颜料风干后在纸面上留下的刮痕,用手指婆娑触碰,清晰的很。 如同浅刻一样。让这蝴蝶很立体。 许策觉得新奇。 令他更新奇的是—— 我想要你。 卡片的背面,细瘦苍劲的小楷写着,这样一句性暗示极明的话。 空旷的办公室,明亮的LED节能灯下,这四个字呈现他熟悉的赭石红。 性感又庄持,利落又露骨,克制又撩情。 让他有过一瞬间的好奇。 对制作它的人。 【一】蝴蝶(二) 【一】蝴蝶(二) 打开教室门,一股难以名状的铺面浊气遍身袭来。甚至带着昨晚的嘈杂热度。 陈愿随即开窗。 开门开窗。作为第一个到达教室的人该做的事。 已经由她持续执行近叁个学期之久,到今天为止。 接下来的日子,也就是暑假之前,也将继续由她完成。 她不是生活委员,但因为每天都是最早到校且风雨无误,于是被委以执掌班级钥匙的重任。 兼顾时不时被拜托看守教室的重任——运动会时谨防有人会回教室拿东西,不关门又不太安全,于是作为场外机动人员留守在教室。 照看大家的财产。 场外机动人员。确实是操场以外很远的呢。 但她却相当喜欢甚至有些感激这样的安排,不论是作为守门人还是机动人员。 这样,就能一个人待着,并理所当然不被打扰。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 她可以独自一人站在学校教学楼天台靠北处朝下看。 看他停完车,看他站在车旁不紧不慢抽完一支烟,看他顺教学楼后的青石小径迈开长腿,再看他消失在屋檐下。 一切都像规划预演好的一样,她知道他这个时间段的每一个动作。然后眼见着这些动作在片刻后的未来被他践行。 仿佛自己的意志被他接收并忠实施行。 令人着迷的某种贯通。 许策。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站在讲台上朝她们做自我介绍,说出这两个字。 ce的发音如同一声轻嗤。 简洁明了,没有一点庞杂表达。连同他的处事措置。 看似宽厚亲和,实则止乎于礼。得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任何人都没有交集。 说着‘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这样的话,但从来不会在课下被人找到。只在上课时又神奇出现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想被任何人询问。 陈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没开教室灯。 尽管天色渐明,但终究还是有些昏暗。清晨的教室。除了她空无一人的教室。 陈愿趴在桌子上。确切来说是把脸贴在桌面上。 他看到了吧。那张卡片,后面的字。 会做何感想呢。 右脸上的燥热因为冰冷桌面的贴合得以舒缓,但左脸仍旧烧的厉害。 她在桌面上难耐的翻转了自己的脑袋,好让左脸降温,却被侧桌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当然,表面上不露声色的,吓了一跳。 “觉得困的话就晚点起。每天都这么早到校,学校给发勤奋刻苦奖么?”肖子初的座位并不在她旁边。 特地坐下跟她搭话,陈愿觉得他大概会错什么意。 叁天前语文课上老师找人朗读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肖同学被选中。 紧随其后的陈愿被要求对此做出评价。 “很好的传达了一种深刻、坦诚的人生体悟以及坚不可摧的喋血深情。” 点名太突然。她不假思索的就这么回答了。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我父亲的父亲,阵亡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边境,两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胸膛,死的时候蓄着胡子,尸体被士兵们用牛皮裹起;我母亲的祖父——那年才二十四岁——在秘鲁率领叁百人冲锋,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马背上的亡魂。 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 “如果我是被挽留的人,大概会愿意为他留下。” 这么直率又锐利的反语,真实的刺痛人心又使人震撼的告白。陈愿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愿意。 但她不该说出来。 对这首诗本身的感觉。 而不是某人的朗读,让她动容。 她说完之后,右前方的人有些错愕外加不可思议和受宠若惊的回过头来看她。 陈愿于是忽然回神,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也瞬间因为全班莫名的窃笑与侧目得以平息。然后适时的住了嘴。 陈愿高一下学期就读完了博尔赫斯全集。因为太喜欢,于是失的控。 误了口舌,搅了人心。 “这么早来学校。吃早饭没?” 搅了人心。她的错。 “对不起!” 她认错就是。 陈愿面无表情的起身然后出了教室。 她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事。 啊—— 却不想,全是麻烦。 “抱歉。你没事吧?” 他朝她伸手的瞬间,陈愿忽然想到了西斯庭礼堂穹顶上的天神。 有事。怎么会没事呢。 就这样撞上你。 陈愿直视他细长眉目,全神贯注于他冷峻威仪的面容,硬朗精刻下颚线与略有焦灼的微蹙黄疏眉,金属框眼镜镜片的反光犹如肆起的心火,让她在冷光中被切割、被肢解。 她没有让他扶协。 她拒绝这样没有深意的触碰。 陈愿自己起身,忍着右脚踝的些微刺痛,她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 伴以惊颤,以沉默。 【一】蝴蝶(三) 【一】蝴蝶(叁) 人会被未知吸引。望向深渊时,不知深渊也在回望。 把第四张卡片一并收入带锁文件夹后放到了柜子顶层无法轻易拿的到的地方。 许策站在书房如释重负般抒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会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当时当刻还并不清楚自己所抱有的类似负担与惦念的情绪来自于这些卡片。 只自信以为,那是整理完旧物后的欣慰轻叹。 收到卡片的次日,他特地早到学校,虽然知道这种行为很傻,但,万一看到放卡片的人。 只要他不露面。 这件事的性质和影响就不会变质乃至扩大。 然而那天除了自己贸然改变到校时间,急匆匆经过走廊时不慎撞到一名学生。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他摇摇头,深觉自己驽钝。 办公室钥匙只有老师有。早到校看不到任何实情。 门都没开。看什么呢? 看到同办公室的某个女老师在隐蔽行事?或者男老师? 做着往他抽屉塞卡片这种令人咋舌的事。 再次摇摇头,许策被自己后知后觉的醒悟以及场景预想弄笑了。 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处置。对于那张莫名其妙的卡片。许策决计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却在之后的叁天中相继又收到叁张蝴蝶卡片。 依旧是那只蝴蝶。 只是背面的字换成了无法被直接解读的阿拉伯数字。 前天那张是I561.45 541。 昨天那张只有四个数字,0307,像是某个序列号一样。 今天,今天干脆什么都没写。只有一只蝴蝶。被水浸湿,如果不是之前的卡片,他也根本不会知晓,那些晕开的颜料所勾勒的,原本是只蝴蝶。 而他知道,那是只蝴蝶。 许策觉得困惑。关于自己困惑的原因,以及困惑的对象。 他觉得有必要整理思绪,于是收起了那些卡片。 尽管它们还可能会继续出现在他的抽屉里。 新的,奇诡的,又具有特定形式的。 “许老师,校阅览室的监控有些问题,我听说你懂电脑,去帮忙调调看吧。” 许策于是任教一年后首次进入了这所高中藏书并不多的阅览室。 操作台的显示器没问题,但监视器的连接外线有故障。于是一直黑屏且找不到监控数据。 许策在打开电脑后的两分钟内中肯又不失遗憾的把实情告知那位管理员。 从他一进门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目光的,已婚中年女管理员。 许策说话时没有出于礼貌地低头看着她,而是保持平视,把目光固定在她身后的书架侧板上。 K248.25-K275.57。 往前,书架侧板指示牌上写I52.43-I79.45 231。 许策微微愣住,而后忽然笑了。 I561.45 541。 他笑那串数字竟原来是索书码。 他笑自己居然愚昧到连数字都读不懂了。 他还笑自己会为突然知道某种隐喻而内心丰盈激越。 “重新换一条数据线就好。”他心有疑虑,“不过——” 突然升起这一切不会是面前的女人操作的吧的疑虑让他险些问出,你喜欢蝴蝶,这样贸然又有失分寸的话。 然而与管理员对视的当刻许策即确定,这不是能手绘出邪丽蝴蝶的人。 她的眼里,除了对陌生男子的初见雀跃外,没有更多内容。 微微停顿。许策反而觉得有些庆幸。 “不过什么,许老师?” “我下午有课。排查线路的事情恐怕无能为力了。” “啊,这个没关系的,我会找专门的安装师傅,您别担心。” 许策点点头,转身前,出门前,又深深望一眼那列书架。 他知道那里有什么紧要信息等待着他去搜寻。 他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值得搜寻的信息。 没有了。 蝴蝶卡片,没有像之前那样被谁别有用心的偷偷塞进他的抽屉。 许策打开屉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当然,他的私人物品都在。只是没有预料中的,蝴蝶卡片。 许策取出钥匙和手提包,起身时再次看了一遍屉子、办公桌桌面,乃至座位周边的地板。 然后确信,卡片不是掉到地上或者换了地方。而是真的没有。 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种,深海失联的空寂与失落。 他本对此抱着不屑与无碍姿态的,得知索书码的真意也并非刻意为之,连之前的那些卡片本身也被他封藏起来了。 那么,他在期待什么呢?此刻又在失落什么? 可笑。 关上抽屉时,许策想,可能是最近有些欲求不满,所以才这样意识过剩吧。 “嗯哈——” 室内一片黑暗。他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只知道这个一小时前还端庄优雅坐在自己身旁喝一杯低度果酒的人,此刻已经在自己的攻陷下身醉如泥了。 许策觉得成人真可怕。 领会彼此的意图,哪怕没有前情提要,也能迅速展开序章。 他触手所及的绵软胸乳,有些粘腻的混杂液体,体液或者汗液兼有,他在这个陌生而龌龊的腔穴内任意进出,不适却勃发忘我着。 他听到女人的吟咛喘息,性器相撞产生的噗啪声如同醒神又讽刺的巴掌声。 他有些清醒的忘我着。 看,他也就是一个庸俗,甚至下作的成人而已。 释放时,他听到心底有巨石沉落的的嘭通声,激荡又深憾。 许策猝然闭上双眼,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只蝴蝶。 陈愿的卡纸用完了。 昂贵的CANSON油画板纸。不仅如此,TALEN的杏黄、纯黑颜料也所剩无几。 剩下的,不足以完成一只皇蛾蝶。她没有素材继续编织这场自娱自乐的冒险。 加上临近的考试,她的时间也很紧,最重要的,这场冒险,被他视若无睹的推翻。 单方面游戏的特质在于,没有回应。于是单机游戏,无聊。 没有冒险。是她在妄忖臆想。 陈愿用橙色彩铅在草稿纸上随手画了雏菊。 一朵,很多朵。 同学们都在计算他布置的课堂练习。二次函数根的分布。大家都低着头,所以她也不能抬头。 不能明目张胆看他,在唯一能看他的时刻。 之所以敢走神画画,无视课堂任务。 因为他从来不让人板演,不提问,更不会像化学老师那样满教室转悠。 他不。 他站在讲桌后,讲台上,形象鲜明不犯威仪的俯瞰所有人。从不涉足她所在的这片区域。 他笑,饱含修养与含蓄的疏离。 他说,声色清和,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他看,从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多过五秒,是抓捕不住的晚风。 代表无痕与消逝。 天气渐渐炎热。 一滴水珠落在陈愿的草稿本上,把一朵雏菊的边缘晕染开来。 她当初选彩铅时在油性和水溶之间踌躇许久,最终选了后者,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着的彩。 又一滴,哒——哒——,很多滴,雏菊花盛放般在纸上化开。 尽管天气炎热,然而她知道这不是汗,而是泪在滴落。 她不哭她父亲的病痛,疾症傍身,病痛是如风的恶魔。 她不哭她母亲的劳顿,贫贱桎梏,生亦是永不止息的苦痛。 她更不哭她姊姊,哭她负重家庭沉疴,爱而不能,孤煞空有的才情。 却在一堂平淡无奇的数学课上,哭烂了一纸雏菊。 陈愿不敢抬起头来。 她听到他开始讲解那该死的方程式了,所有人也都在安静的听,仿佛结果有多重要。 会定人生死般重要。 她咬紧下唇,紧紧攥住手里彩铅。 他在事不关己的讲解着他的方程式,永远声色清和,永远置身事外。 陈愿抬头,泪眼朦胧中看他笔挺的后背,修长的脖颈,长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无所不知一样。 却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看向她,并企图了解她。 神啊,如果可以,看看我,或者,让他看看我。 无望时,我们唯有依傍于神。 那一天,陈愿觉得她的神肯定听到了她泣血的祈愿。于是显了灵。 讲着方程式的人,他忽然停住,而后转过身,朝她投来惊遽粲然的一线目光。 你或许不知,雏菊的花语是—— 纯澈、平和以及深藏心底的爱恋。 【一】蝴蝶(四) 【一】蝴蝶(四) 许策少年时学数学觉得有趣,后来大学念桥梁设计,再然后做建造师。数学从有趣变为工具。 他认为纯粹的数字是比任何文字描述都准确的表达。 解析几何的存在不仅让一切线性或非线性问题有一个直白的描绘,更让某些奇巧复杂的相互关系变得清晰简洁。 简直是人类关于自我表达的至高之举。 是极具崇高性的存在。 他尽管近几日状态不太好,但,对于自己熟识热衷的领域,还是抱有极高热情的。 他讲简单的二次根分部问题。在黑板上画下曾画过百千次的坐标轴,横轴,纵轴,用以确定点以及高次多项式的解的体系。 定点,以及求解—— 他忽然愣住。仿佛被上帝按了暂停键的木偶。突然有了灵魂。 0307,是不是就代表着—— 许策有些失控的松掉了手里捏着的粉笔,咔嚓断裂的脆响,他的心脏也应声鼓突如雷响。 第一象限的点,横坐标为3,纵坐标为7的点。 许策忽然转身,去搜寻,于是看到那个人,右边第叁列最后一排的女生咬紧下唇,沉默无声着抬起头来,泪流如瀑地,以满面凄艾,红着眼眶也看他。 和所有人一起看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坐标轴里,他是原点。 许策有过几秒钟的不知所措。但周遭环境的严格限制里,他很快恢复正常。 捡起地上的粉笔,他再次从容的解起他的方程式。一切流畅的像是他在正常的调整语速,看学生反馈,然后重新书写一样。 以至于他本人几秒钟后也觉得刚刚看到的哭泣或许只是自己精神不振臆造而来的幻想。 然而他没有再次求证,没有这个行动,也没有这种心思。 他从不收到蝴蝶卡纸的那晚放纵一次后忽然察觉到,对此事,他犹如骇浪孤舟,完全没有自我归置的能力。 一旦涉水,会彻底覆灭,船毁人亡。 他害怕。 而最令他忧惧的却是,他甚至在连她是谁都没弄清的情况下便险些泯智失心。 这些天的连番噩梦以及刚刚的意外失控,全都让他惊遽不已,避之不及。 错觉。 人生的错觉又何止这一个呢。 陈愿低下头。看着一纸残花觉得自己真是在莫名其妙的自怨自艾。她深深提起一口气,然后不再看讲台上的人究竟是怎么在回避所有人的目光。 中午时,她去食堂吃了难吃的饭。 午休期间她没在教室待着,跑到操场北段的花坛边给一棵加百列拍照,因为不可能蹲在这儿把它画下来,太阳这么大,况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陈愿去了校阅览室,打算把那本书里的东西取出来。撕掉也好,丢掉也罢。 她不会让它孤寂的放在那儿,被无关紧要的人看到。看到她的一腔孤勇,看到她的白日长梦。 她去阅览室,碰到肖子初。 这个高大健朗,明俊阳光的男生是不是爱看书她不知,只知道此前从未在这里碰到过他,事实上,他在哪儿都没碰到过他。 他们不熟。 只是作为同班同学程度上的,知道彼此名字的认识而已。 心底里,她希望他们不要有接触。 上次的读诗事件引起一部分女生的猜忌,导致她收政治课练习册,总会遇着不配合交作业的人。 所以,这种本来不是问题的问题出现,本质上,是她自己疏忽在先,实质上,是识时务对高人气男生自动回避为妙。 “陈愿你等等。” 肖子初见她刚进门就转身要出门,一时情急高声喊了出来,引得值班老师一记恣目为警示。 陈愿没止步,反而疾步向前。 “都让你等等的啊!跑什么!” 不想回应。 她只想摆脱这个招惹是非的男生。 于是拔腿就跑。 带着上午的郁愤和刚刚痛定思痛的沉闷,她跑的肆意又洒脱。 她突然希望能这么一直跑下去。希望这条走廊没有尽头。能让她全面奔逃。 但凭借身高优势,肖子初在十几步内毫无悬念就抓住了她。 擒了肩膀,把住腰身的抓住了。 “叫你跑!现在你倒是跑啊!”他似乎很兴奋,明眸皓齿,带着胜利般的激切。 箍着陈愿的双手隔着薄薄的夏季T恤衣料,传来灼人的热度,让陈愿陡然紧张起来,刚想挣脱束缚,就被男生就近抵到旁边的墙上。 “你怎么老是见着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能吃了你?” 他的瞳眸黑亮,笑容满面,却带着她有些难以理解的兴味。平易近人、助人为乐的好学生不该有的浮躁兴味。 被这么钳制住的当刻,陈愿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世上没有人如其实,这回事。 连她自己不也对不该保有希望的人心存难以启齿的幻想吗?又有什么资格去评断别人。 见她忽然陷入自我沉思,肖子初加大了手劲,捏的陈愿的肩膀发酸发疼。 “为什么对不起?” 她那天早上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匆匆立场。把他搅得云里雾里。 他不过是跟她说了句话,竟然被置了歉。 “肖子初,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忽然接近我,跟我搭话,肯定不是为了跟我讨论叁角函数求值或者二次方程求根。当我自做多情觉得你喜欢我,但我必须明确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你有同学以外的关系。” 空旷的走廊,陈愿的话有回声。 捏着她肩膀的人愣了愣然后笑着说:“你倒是挺关注我,还知道我有女朋友。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他的笑满是调侃与愤慨。 “总之,对不起。”陈愿微微仰着头看他,“关于之前的那个对不起。我上课说的话,是对博尔赫斯本人说的。让你会错意。我很抱歉。所以对不起。” “哈——”男生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了,“沉念的语文课代表干脆也让给你好了,这么能说会道。只当个吃力不讨好的政治课代表未免有些屈才啊!”开始气急败坏的冷嘲热讽起来。 “我——唔嗯——” 更气急败坏的是,他没等陈愿开口说话就一把抓住她的下颚,低着头欺吻下来。 温热濡湿的厚重亲吻。 粗制滥造。 陈愿静静的站着,脑海里浮现这样四个字。 只觉得自己似乎经营着一场荒贁的情感。 这个吻对陈愿而言更像是某种警醒,她势单力薄,没有回天之力,连自己都御护不了,又怎么可能培植情境艰险的爱恋呢! 她忽然觉得悲悯。 包括这个情急之下吻了她的男生。 她的初吻毫无意义的发生。 就这么没有防备的走失了。无以追回。在一条走廊上,走失。 她已经在原来的路上偏离太远。她煞费苦心的做了那么多,业已然败毁在这个男生以及她自己身上。 她在意的东西,一个也没有出现。 直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许策才从空旷的计算机实验室出来。 他原本是为了躲嫌来的。自从上次发现阅览室这边人烟稀少。 却意外听了一阙丰盛的情感纠葛。 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早熟的吗?他撇撇嘴,然后开了门,准备回办公室。 路过他们班时,许策相当惊讶的发现,刚刚看到的那场纠纷竟然在教室里展开了扩大化演变。 “你自己说说,这是什么?还说跟他没关系。” 许策站在教室门外,看着里面的对峙圈中间,被团团围住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某个女生手里的一张稿纸。 上面似乎有什么泄露秘密的东西,让面无表情的女生被围困。 “没事上课画什么画?除了画给肖子初你还能画给谁?。” “雏菊欸!是雏菊。还润了色呢。” “而且你们知道吗?雏菊的花语可是暗恋呀。” 女孩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个没停,一个个激动极了。反倒是站在包围圈中心的女生平静的有些异常。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一样置身事外。 是暗恋。的确是暗恋。 这群人倒是不傻。 陈愿想越过人声,透过威逼的气势,途径一触即发的愤恨,对着门外的人,这样的距离,这样对视,咆哮出声,“画给我喜欢的人。碍着你们了吗?”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着。看他一晃而过的身影,从门口消失。 许策没有多做逗留。他在那道目光看过来的当刻离开。他想,这种游戏不适合他。 一步也没有停,他将纷繁嘈杂争吵抛在了身后。 他不记任何人的名字。在任教的整整一年时间里。 不点名,不点评,更加不会主动指教什么。 然而,今天,他还是不幸得知了一个名字。 仿佛失忆的人,找回记忆一样知晓了,这个名字。 【一】蝴蝶(五) 【一】蝴蝶(五) 姊姊喜欢晴天还是阴天。 下过雪后出太阳的天气。我喜欢。 她的姊姊曾这样回答她。回答的时候,一如继往的温柔娴静,在连续工作十七个小时之后。 陈愿想,那她就是喜欢晴天。 然而她本人却喜欢不下雨的阴天。不下雨,青灰天色。是任何标准调配都制不出的自然色。 她看过两次这样的天空。 八岁的某个夏日午后,和十四岁的隆冬傍晚。两次。 同一个色调的天空。 不阴郁,沉静厚重却带着些澄澈明灰的天空。 阴天,没有太阳,无雨的天气。 陈愿不喜欢下雨天和艳阳天,她的伞不论晴雨都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不测。 雨水和阳光。 以及,支离破碎的伞面。 陈愿觉得她们真的没必要这样。 她绝对不会成为绊脚石的,爱慕肖子初道路上的。 相反,她还会退避叁舍,敬而远之地给她们让路。 中午她们围着她指责的时候她不就息事宁人的保持沉默了么?无中生有的事,她不会争的? 拿着自己伞,陈愿面无表情。伞的内里由她特地用油彩画了一只刺猬,现在被剪刀剪的不复本貌,剩余的唯一一片伞页上也被人心灵手巧的画上一个猪的图案。 应该是猪。 她不是很确定。 陈愿深深吸气,然后吐纳。安静的,空无一人的教室。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陈愿看着这把伞,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她们出了气,这件事会就此打住。算是破财免灾了。虽然她还挺喜欢那只刺猬的。 揣着雨伞残骸,陈愿看看窗外的雨,知道多等无益。这场雨是绝对不会为她一个人停的。 雨越下越大。 许策把车开出学校时已经是下晚自习后好一会儿。 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他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万年不变的Lonesome Town,他只有这一首歌。新车系统自存,他觉得也没那么难听,于是没删。 但也没有增加新的曲目。他不喜欢听歌。 车子重新启动后他走的很慢,学校附近路段人来人往,谨慎为好。 受雨势助推,行人都疾步匆匆。一把把雨伞如同自行移动彩蘑菇从他的车旁晃过。 许策想,自己似乎从没特地携带雨伞。这种麻烦且不必要的东西。 上学时有母亲接送。即便刚参加工作时场外作业也没带过伞。一是测算仪器都有的拿,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挑好天气才会做现场。 后来买了车就不需要雨伞了。 于是也就从来没和谁一起撑着伞冒雨前行过。 路口右转时,他打转向灯然后拨动方向盘,一个被雨淋湿的女生和一排茂盛且枝叶摇晃的香樟树一并进入他的视线。 为什么不等雨小一点再走呢,没有雨伞的话。 许策有些困惑的看一眼右视镜。 发现大雨滂沱中,那个女孩子竟然止住了脚步。 定定站着不动了。 镜像越来越模糊,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停下脚步的瞬间。许策忽然心头一颤。 这就是事实。 一切有如洪流一样从旁径腾而过,你追不上,也拦不下。只有眼巴巴看着。 原地自嘲。 陈愿想,她明天一定要把那张卡纸从图书馆取出来。否则会惹出更加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着视线里车灯的渐渐驶离。与她越隔越远。有些难过,同时也有些释然。 她想,这样就很好了。 她只需要像之前那样远远看着,偷偷看着他就好。 嗯,这样就很好。 她不必再费神费心的勾描一只只消耗时力的皇蛾蝶;也不必绞尽脑汁想不会被他视作幼稚无趣的数字编码;更不必心惊肉跳等他在某个可能的瞬间朝她投来会心通意的目光。 会心通意! 呵!陈愿地下头,重重舒出一口气。 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有。 “没有伞,为什么不打电话让家长来接?” 啪哒——啪哒—— 视线里是一双棕色的男士牛津皮鞋,头顶是有些不太真实的熟悉声色,说着的貌似关切的话。 女生低着头,努力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皮鞋还在,裤腿也还在。 啪嗒——啪嗒—— 陈愿苦笑。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戏弄她? 紧紧攥着拳头,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非常委屈。她不想同他对视。在她好不容易平息内心的难平悲悯后,她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看似天赐的眷顾。 “很晚了。这把伞你拿着,赶快回家吧。” 许策见她一动不动,开口提醒。 他去便利店买了伞又折回来,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还在雨里静静站着。 垂首呆立。 连他走近都毫无察觉,在想什么呢? 露出那样悲恸无望的神色。 ——我想要你。 ——0307。 ——被打湿的纸片,会是泪么。 他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她没对他说过一句话,没把他堵在人来人往的楼道,没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心思,独自一人传达了那全部。 他视若无睹。 本应该视若无睹。 然后在RIKEY NELSON惆怅的歌声里,看她滂沱大雨中立定的渺小身影,即将被黑暗与暴雨吞没。 却定定看着他。一动不动。 如同一颗顽石。 让他心脏发紧。连同这些天的连番梦境里,不断出现的人,也忽然有了清晰的形象。 几乎让他窒息。 “老师会和我做爱吗?” 陈愿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他昏暗灯光下的细巧眉目,窄挺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沾了水滴,连同额前碎发上也是,薄唇轻呡,无澜平静的眼眸微微低敛着。 儒雅而冷峻的同她对视。 对她的问题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与惊愕。 仿佛身经百战的外交官面对诘问后,从容又面色得体的淡淡对她说:“不会。” 陈愿微微愣住。 她设想过他的反应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云淡风轻又正襟坦荡。 轻而易举就让她这一通叁防的细心铺陈,也变成了那些向他表白的女生们一样的把戏。 一时兴起,拙劣无聊的把戏。 她太高估她自己。 她活该。 陈愿点点头,然后后退一步,退出伞外。雨水蓦地在她身上肆意流径。 “我知道了。”她努力仰起头看着他,雨水沁进眼睛里,“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有种辛涩的痛感。 陈愿拢了拢自己的书包,提步准备离开。 她接受这个事实。 却在跟他错身而过时被抓住手腕。 陈愿随即回头,看着他,并听到他说:“现在不会。” 圣经里说,别惊动我爱的人,等他自己情愿。 陈愿想,应当是,惊动她的爱人,等他情愿。 【二】腕骨(一) 【二】腕骨(一) 他抚摸她的右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淡淡凉意。 捧着她的脸,如同捧着一具精美瓷器一样细细吮吻,向下是脖颈,锁骨,他带着笑。 他含住她的胸乳蓓蕾,拿牙齿轻轻磨蹭龇咬,一种疼而麻的感觉让她的小腹忽的一酸。 私处仿佛有热液流出。她觉得羞耻,想要并紧双腿以缓解那里突如其来的瘙痒灼烧感。 却突然有手指堪堪探入,有些清凉的,带着开拓力的,将她的娇嫩地带挤开,塞满。 她闷哼着扭动腰身,想要将那缓解她酸涩急迫感的手指紧紧绞纳,已获得更多。 更多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想要被充实,被侵占,被狠狠擦弄。 她带着哭腔恳求,他还是笑,然后开口说,现在不会。 陈愿猝然惊醒。 她居然做了春梦。 触感如此真实,以致于她半天也回不了神,身体仿佛还在他手下动着情般,保持着轻微的颤抖状态。 陈愿用手指一探,果然一片湿泞情液,把内裤也浸润。 她难耐的挺动腰身,用手指摩擦那两片软肉,觉得通体奋然,她闭上眼回忆刚刚梦境中他含着自己胸乳的唇齿与眸色,性感又精深的脸庞上展露的迷人潮红。 啊嗯—— 在夜半想着他的脸,泄了身。 获得他的那把伞之后的第叁天夜里。 一年前,陈愿在医院陪护爸爸时第一次看见许策。 她爸爸那个夏天的病情突然严重,必须待在医院。妈妈和姐姐都要上班。 于是由她在医院守着。 她在药剂室排队领药,他站她前面。 穿灰色休闲T恤外面罩一件浅蓝色棉质衬衫,柔软的质地,绾起袖口,白皙的手臂上,轮廓鲜明又精巧的腕骨如同泥塑的一样,坚韧又富于美感。让端着药剂托盘的陈愿有种抑制不住想要伸手握住的冲动。 从他的腕骨开始。有了之后的一切。 漫长枯燥的医院时光,陈愿除了听候垂弱爸爸的吩咐,大部分时间,都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她的速写本上画了许多这个男人的背影,侧脸,脖颈以及,手腕。 她想,如果有机会能给他画细致的素描就好了。 关于他的身体的,详细具体的素描。 那段日子里,爸爸的体痛终于没再给她带来沉郁难抑的烦闷情绪。她变得积极又活跃。 她一直准备找机会要拍下他的全身照,但因为怕被发现后遭到厌恶而一直被搁置。 她画遍脑海里储存的他的所有形象,然后爸爸开始好转。 不久就不用住院。 暑假的后半段时间,她仍然每天去医院。 尽量看他一眼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直到某天看到他陪同一个哭的歇斯底里的中年妇女出了医院,陈愿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呢?生了重病吗? 原来是他的爸爸去世了。 陈愿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他签完死亡确认书。然后出了医院。 她原本以为他会开车离开,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很久很久。 笔挺的脊背,黑而顺的头发,衬衫的褶皱有些翩跹的在晚风中飘动。像谁颤动的心。 他走的那么专注又沉默。 身外无物一样一个人朝前迈着步子。 连她跟踪了一路都没有察觉。 他一定很悲伤。 陈愿跟着他,很想去拍拍他的后背告诉他,哭也没事。 她可以理解并感同身受的。 她爸爸也曾这样令她无望过,只是她比较幸运,还有妈妈和姐姐能给出承担厄运的安慰。 那一天她没有陪他走完他要走的路,因为姐姐催她回家吃饭,妈妈难得的休息日,她做了好吃的回锅肉。 陈愿转身的时候对他悄悄挥了挥手。 因为歌里唱,只有挥挥手,才能再见。 那场大雨过后,气温陡然升高。 即便清晨,也有种躁闷的郁热气。 许策把车门关上然后抬头看向楼顶靠左的围栏处。 没有了,那个风雨无阻等着窥探他的人。 他在原地站着,目光落回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那类似失落的表情时,蓦地蹙起眉头。 呵!你在期待些什么啊? 没有抽烟,他直接进了教学楼。 大课间休息时有人忽然跑进办公室找秦老师,说是班上打起来了。 许策心想,秦樊请假的消息没透露出去,怎么就有人惹事了呢。 作为班级代管人,许策到达教室的时候,发现所谓的打起来是两个女生在彼此扯头发。 具体原因他不清楚,只知道跟肖子初有关。 因为扭打着的两人嘴里不停诅咒着“肖子初要是真把这个给了你,我就从这跳下去”这种不太明智的话。 看好戏的人或兴致勃勃,或面色凝重,或—— 站着打架的两个人被劝架的同学往边上拉了拉,许策于是看到人群后面的陈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一本书。心无旁骛。 把所有嘈杂混乱,都置若罔闻似的,头也没抬。 如此冷硬的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包括对他。 “校内斗殴记大过。在我叫教导主任主任来之前,建议你们住手。” 他少年时期就尤其受不了这种起因琐屑的女生打架场面。 连绵不绝,声势浩大,却毫无意义。 “秦樊请事假,我不是班主任,就算你们被记过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年终奖。所以——” 他真是懒得搭理这些破事。 “你们尽管肆无忌惮的相互攻击不用顾忌太多。” 早在他开口说话就收敛行为的俩人听闻向来寡言少语的许老师竟然说出这么事不关己的话。 双双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彼此。 在许策以为威慑起效的瞬间,个子稍高一点的女生居然随手拿了桌子上的水杯,迅速朝另一个女生泼过去。 对方身手很好,将将避开。 正好避开。 是开水。 这么大热的天,谁这么要命居然接开水喝。 死猪么。不怕烫? 陈愿被猝不及防泼了满襟,然后突然体会到爸爸所说的烧的疼是怎么回事。 他做透析导管从体外插入,拔出时摩擦皮肉的痛感总令他闭目难忍。等缓过来时以惨淡的笑安慰她们,说像是给火烧了,身子别提多通透暖和了。 其实是冷汗。 陈愿忽然心疼她爸爸。她没惊叫,也没大张旗鼓去控诉始作俑者,更没有看任何人的表情,只迅速起身,满怀疼痛出了教室。 出门前,她听到那个男人用低沉又冷静的声音吩咐:“叫主任过来!” 她不是这场争斗的参与者。 虽然不幸沦为受害者,但立场上是清白无恙的。 那把伞替她抵了罪。 然后她得到了另一把伞。 陈愿用冷水把随身携带的手帕打湿,敷在胸口,学校卫生间不太干净的玻璃上,她看着自己的脸,笑了。 他刚刚那是,生气了吧! 因为她被无故牵连到。 胸前的灼辣感没有消散,但她觉得这痛感实在很必要,很时宜,很煽动人心。 她在想,今天晚上,会不会见到他呢。 【二】腕骨(二) 【二】腕骨(二) 陈愿蹲在泳池的一角看月光下水面轻轻漾动的麟麟波纹。 她因为不想在人前暴露躯体——在人前穿泳衣实在是一件她无法忍受的事,于是在高二,也就是上学期开始上游泳课时故意扭伤了脚,等她修养的差不多了,已经彻底跟不上她们班的进度。 于是就免于上这堂课了。 她可以理解连羽婕和楚萱们那种姿貌俱佳的女孩热衷这门课的心情。 观看喜欢的人的躯体或者向喜欢的人展露躯体,像是吃糖,腻而甜,在自己嘴里。 别人不得而知。 水池里的水还算清澈,炎炎夏日,学校几乎每两天都会换水一次。 今天这一池,是下午的课上完后,清了新蓄的。 管理员阿姨已经下班。 陈愿从破了的侧网洞进来。在大家都下自习纷纷回家后,她又跑来泳池,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人。 特地开了正门。 然后蹲在水边,看一池寂静的液体。凌凌晃动着。 她想,他一定看到那张纸片了。 许策把车子发动,但松离合前他还是难以自抑的把车子熄灭。然后出了车门。 径直往校游泳池走。 他昨天去阅览室借了那本I561.45 541——99年版的博尔赫斯全集的《小径分岔的花园》,里面夹了一张卡片,写:来见我,以你的全部身心。 卡片在《环形废墟》那一页,显得活跃、热烈而神秘,一如文中对宇宙与造物主发出反问的少年一样,这个女孩子,居然对他发出了指令。 来见我,否则我再不看你一眼。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的冲出教室,把他,以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假如他不再梦到你...... 那个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一句话。 假如她不再梦到你—— 许策上了通往校游泳馆的台阶,经过更衣室,站到半掩的门口,进入这露天泳池的入口处。 他笑,紧紧攥着那本书,页面发出咔嚓脆响。 像梦境断裂的声音。 他对着空气眨了眨眼,梦游人想回神似的努力眨着眼。 许策向前跨步。 然后,他看到凝神盯着池水的人在水池对角朝他投来笃定跃然的微笑。 仿佛等来了意料之中的夜归人般沉着静默。 许策瞬间回神。 不发一语看着她朝他笑。像个不怀好意想要蛊惑人心的女妖。 “老师知道我为什么要每天到这里等你吗?” 明明那么沉静疏冷的女生,白日里,却在这样皎洁的月光下看着他,像个黑夜女巫一样朝他发问。 “我呀——”陈愿原本蹲着,现在却慢慢站起来,“讨厌自己的身体被不相干的人看到——”又慢慢把朴素无华的浅蓝色衬衫纽扣一个个解开,“所以不惜故意从那个台子往下跳哦!”仿佛很自豪似的,她扬手指了指许策刚刚路过的那个高台,大约两米多高。 “于是避开了上学期的游泳课。”她双肩向后微微低欠一下,衬衣随即从从她身上蝉蜕一样脱落,“避开班上男生的下流目光和假想。” 月光下的女生,她的发育并不完善的青涩胸部被秀巧的胸衣妥帖收住,纤细匀称的手臂与腰肢,柔美的修长脖颈,真的像是一只蝴蝶。 “这么热的天气也执意穿衬衫与长裤——”她解开长裤的纽扣,又缓缓拉下拉链,“老师想知道原因么?” 她的腿笔直细顺,没了长裤遮掩,只留一条黑色底裤,在纯洁与妩媚中,在青春与魅惑中,在灵巧与妖娆中,让人轻易忘了呼吸。 陈愿站着,看着与她隔池相望的许策,对他不为所动的沉默回以热情,“这么做,是为了像现在这样被你观望、审视、注目然后,今生难忘。” 许策闭上眼。否则他会抑制不住继续朝前走。 走向一个他自己也不知会有多深的深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他,尽管笑好了。他不是圣人。自该因为自身愚资而被嘲弄。 “我因为你放弃学游泳。现在——”陈愿看着阖目而立的人,“由老师你负责教我。” 纵身跳入泳池。 跳入一池新水当中。 许策静静站在池边,他想,她这是在戏弄他。 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 22分22秒,世界闭气大赛的记录保持者的成绩是。在有准备情况下。 正常人撑不过叁十八秒。 许策有些绝望的站在泳池边,忽然想到那个自古难全的落水问题。 妈妈和爱人同时落水该如何选择,可他不一样,现在是在他万劫不复和她的死之间择其一。 他当然不希望她死去。于是勉为其难的选了前者。 嘿!你别做英雄,英雄善始不善终! 纵身跃下时许策心想,好在他从没想过要做英雄。 陈愿觉得肺疼得要爆炸,水压的顿重感也使她恐惧。 但最令她恐惧不安的,是那个男人会不会已经转身离开。 那就太可笑了。 女高中生夜间失足落水,毙溺而亡,事出意外,无人知晓! “唔——咳咳——” 许策觉得这家伙不是疯了就是找死。 他在水中拖着她,看她有些难受的咳嗽着,手下的少女肌肤经池水浸润,滑而微有凉意。他抓着她的左臂,挎着她的腰,在水中等她顺气。 却不想—— “真想就这么咬破你的动脉!”这人竟然照着他的脖子就来了一口,温热的,牙齿轻轻咬合,唇舌慢吮。 许策眼镜沾水,视线迷蒙。一种蚀心昧智的不安躁动让他恐慌。 他不自知的吞咽了口水。 她肯定察觉到了,于是颤笑。还更放肆的舔过他的喉结,煽情的,满怀心机的,有些不计后果的,要让他彻底溃败。 “嗯——,老师——” 陈愿感觉到抓着她手臂的人渐渐发力,她抬头看他的脸,然后看到他端静脸庞上的恫黑深瞳。 “这个世界针对不同的人是有不同规则的。”他单臂抱着她,慢慢往泳池边岸去,“那些擅自打破规则的人——” 许策把她放在池壁与自己之间,让她虚靠着,与他面对面身贴身对视,“是要接受锤炼与考验的。” 陈愿听闻,先是一愣而后款款笑开,“求之不得!” 哪里来的愚勇。 轻而易举褪去陈愿的胸衣,许策把她高高托起,朝那娇弱的绵软吻去,真实的触感,真实的亲吻,他吻着她的胸乳,此时此刻。 许策感觉到这女生一瞬间的颤栗,于是以为她终于看清实情,要及时醒悟了,“你喊停。” 他没有挪开秀峰上的唇齿,含糊的向她下达指令。 陈愿却突然张开双腿环住他的腰,伏到她耳边,带着笑意轻轻向他说着:“我的梦里,你做了同样的事哈!” 如同告诉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会让人发疯的秘密。 “陈愿!” 他叫她的名字,生平第一次,他们两人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他取下眼镜,看着目不转睛也正看着他的人,“不准喊停。” 这是个嗜血的吻,陈愿被许策捧着脸口齿相撞的用力亲吻。她踩在她的脚上又努力踮起脚才得以呼吸,他没扶她,因为他解开了裤带。 许策重新附上陈愿的腰,她轻易就被托起,然后她听到他沉声吩咐道:“把腿张开。” 低沉暗哑的声色有种隐忍克制的性感。陈愿看着他静敛精隽的面容,完美的下颚,忽然邪丽的细长眉眼,薄唇微启,说着露骨的情话。 陈愿听话的很。 她要他走向她。 她对他无所保留。 她要他,要他的全部。 从站在他身后,看到他的腕骨的那一瞬间起,到他将她贯穿。 已经太久。 陈愿咬着下唇,眼泪忽然坠落。 真的太久了。 许策直挺挺进入,没有任何前戏与铺垫,直接到达她的内里,他感觉到了那个明显的阻碍被刺破。 陈愿没有出声。她紧紧抱着他,双腿夹紧他,指甲隔着他的衬衫陷进他的后背,下巴压在她的左肩,绷紧了脚尖。 “疼吗?” 他听到她深深的抽气了。 “并不!” 却得到一声非常执拗的否认。 真是个坚强的人。 许策本该像对待易碎的珍品一样来使她舒展、接纳、体会他。 然而他在决定坠入深渊的当刻就想,必须要让她品尝陷害他的恶果。 可此时此刻,被她有些颤抖的包裹着,许策觉得自己实在太疯狂、太凶狠、太泯灭人性。 竟这样对待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陈愿就那样锁着他,缓了好一会儿。 等她捱过难忍的疼痛发现这男人竟然还是愣愣的,一动不动就这么将她塞得严严实实,心想他会不会是后悔了。 于是在他耳边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许策闻声有些迷茫,她莫非真的是能读懂人心的巫女。 “是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这么失控如同青头劣子 “那可不行——”陈愿闻言连忙撇嘴表示不满,“不准喊停。”厉色跟他提醒,“你自己说的。” 说话间竟还不要命的夹了夹他埋伏在那温腔中的热杵。 啊~,许策差点被她挤出来。 这丫头! 为缓解致命的快感突袭,许策连忙退出大半根,于是招来陈愿不明所以的一声困惑,“咦?”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又猝不及防的狠狠撞入,这稚嫩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冲击。 当即裹着他颤抖起来,湿热的潮液浇的许策心神涣散,再次退出一些,他看着她半睨眼眸有些神志不清的陷入一种游离状态。 “哈啊——” 再一个猛进,还在迷离状态的陈愿敏感的如同一只受惊的鳞虾,根本触碰不得,被这样毫无征兆的进出磨蹭着,只能惊叫出声。 许策扶着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让他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直以为自己会在这种暴烈的情欲中死掉。 他的出自本能的呼声让他失去理智,只知道放肆自己的身体做出本能的需索。 许策抵着她借着水力将她顶的上下起伏,水花激荡,他的男根伴随池水在陈愿的身体里来回流窜。 陈愿被剐蹭的心神俱失,连连的高潮让她觉得缺氧。她的腿渐渐没有气力再缠住他,许策感觉到他的女孩儿体力不支,便托着她往扶手梯走,他本可以直接放陈愿上池台,但为了不离开她的身体,他选择慢慢走上去。 没了急进的撞击,陈愿终于缓过神来,他走的很慢,陈愿于是在迭起的高潮过后有机会能好好感受身体里这根让她迷醉的硬杵。 “你比较烫!” 简直烫的她的肚子要融化了。她只能靠不停蠕动娇径来缓解这份令她焦灼的炙杵。 “什么?” 许策其实忍不住的想要进出,但为了不让她太疲惫,只能尽力克制。 “那杯烫了我胸部的开水——”,她故意停顿,“也没烫了我肚子的老师你烫人呀。”就是在故意挑逗他。 轰—— 许策冷笑,这简直实在挑战他自制力的极限。 “哈啊——嗯哈啊——啊——” 他压着她的臀瓣,箍紧她的双腿让她无法动弹,难以舒缓,不得伸展,只能密密麻麻的受着他的扩张与剐蹭,只由腔穴与幽蒂来感知和舒解这大的让人爆炸的饱满耸动。 “停——哈啊——等嗯啊,不——” 许策用吻吞咽了她的抗拒。陈愿在一种淤积的,难以清理的,濒临死亡的快慰下几乎要晕厥过去。好在许策及时松开她的嘴唇,让她得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哈啊,嗯啊——哈嗯——”陈愿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膨胀,如同要往喉口跳出来一样。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想获取什么,意愿深切,一如她曾对他的那种极度渴望那样。 她想被击中,被冲刷,被倾注,被填满。 然后她向许策轻轻说:“老师给我——,我要你的。” 那一刻他们正处在池中央,月华明丽皎洁,是被上帝遗落的微光。 他忘了时间的来路与去处。 全身心,将自己交付给了她。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从一根骨头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三】黑猫(一) 是猫的叫声。 许策睁开眼,卧室里魖黑一片。 怔忡几秒,临醒前的猫叫声在侧侧低喃的空调运作声中,忽然遥远的如同前世旧噫般空茫,和不可探求。 为什么会有猫叫呢? 应该说,为什么他会梦到猫的叫声。 而关于梦,却一点知觉,线索,乃至是否做过梦都毫无印象。 坐起身,许策用双手紧捂住脸庞,呼吸也尽量控制住,以凝神状态再次回想。 而后无奈的摇摇头。 他的心思稳定。能以规划和事前准备做好预测。 他学生以及职场时代最擅长的就是指定事务企划,并执行。 他追求具切可靠的实用性。 他相信官感。 他务实。 亦即,从不做不切实际的漫想。想象是没有形状的利刃,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 他最喜的安迪·沃霍尔也言,不去堆砌任何幻想,你就不会失望。 并非忌惮伤痛与逆境,他不喜欢一无所获。 知道养一株绿箩开不出花来,那么它观叶的价值也聊胜于无。对他。 无意义的事。么? “你们许老师请假,具体多久主任也没透露,有什么问题先让课代表记着,实在不行去问问其他班的数学老师!” 秦樊把一摞没有捋整齐的志愿表拨到办公桌侧边,又在正桌面的地方放下一迭试卷,试卷上是标配的答题卡。 今天晚自习果然又要例行测验了。 “你把这个带过去,让沉婧明提前安排好时间。你们做好配合。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陈念很悉心听着班主任和数学课代表的谈话。 多久不清楚。许策很可能就此离开。 这样的念头让愣着的女生杵在办公室里,有些无措的发起呆来。 而后突然产生必须见他一面的冲动。 她要见许策。很迫切地需要。 他不可以就此消失。 在她耗费这样大的孤勇与气力才好不容易得到他之后。 女生凭空摇摇头。 沉静眉眼,忽然展露无奈的戚然。 她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又从何去找寻他并见到他呢。 将收齐了的政治课后练习册放在周老师的办公桌上,她转头看了一眼秦樊身后的档案柜。 陈愿是晚自习结束后,整栋教学楼都人去楼空时才行动的。 她有办公室的备用钥匙。作为政治课代表的殊荣所享有的特权。 之前能毫不费力将蝴蝶卡片放到他的抽屉。也是因此之故。 她对他们的办公室太熟悉了。尤其他的办公桌。 但这一次,她径直走向档案柜。 她需要知晓他的住所。 她希望能找到答案。 关于住所以及,他为何消失的答案。 陈愿走向档案柜。然后发现自己没有这柜子的钥匙。她使劲拽了拽柜门,但无济于事。 并因声音过大,引来他人。 “你偷偷摸摸干嘛呢?”肖子初并不是被她弄出的声响吸引而来。 而是特地一路跟过来。 他一路跟着她。亦步亦趋。可被跟踪的人由于过分投入自己所思虑的事情,竟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男生既觉得不甘又有些愠愤。她被他吻过后的表情此刻又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厌恶、不屑、失望、悲愤?乃至无从感知的无所谓。他鼓起勇气,用了蛮力,才作出的举动。 她明明对他表示过好感的呀! 所以说,女生让人搞不懂。 因为她们的善变。 脚步声慢慢靠近。陈愿在那声询问声响传来时蓦地蹲下。她没有出声。 她希望对方不要多管闲事,在无声中安静离开。 但来人却没有如她所愿的躬亲自退。反而平稳顺畅的往她走来。 肖子初打开手机灯时,看到女生正缩在一个座椅旁,企图躲避灯光。 “你怕什么?!”肖子初本来是想吓吓她,但见女生蜷缩成一团,无助无依抓住椅子扶手的样子真是娇弱秀丽的很,“能吃了你?”于是心生怜惜的轻轻发声。 并后悔刚刚那么大声朝她呵斥询问。 不是老师? 陈愿在灯光中略微安心的睁开眼睛。 “你,为什么还没走?!” “这该是我来问才比较合适吧?”肖子初刻意压低声音。仿佛怕惊到野兔的猎人。 他拨开椅子,发出嗤剌一声厉响。伸手去拉起陈愿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嬉笑声。 肖子初迅速俯下身,在陈愿身边蹲下。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却完全忘了关手机灯。 陈愿蹙起眉头,稍稍跪起,越过肖子初在他手机上划拉一下,点息手电筒。 在窗外的人走过来的即刻。 走廊的昏黄灯光投进来,给一切度上一层柔和又含混的薄纱般光圈。半跪着,以双臂横撑身体的陈愿,她的腰肢有好看的弧线,细巧又灵活的样子。 以及她的腿,在微弱灯光的余映中,有种碧玉初肌的奇异光泽。 肖子初完全是不由自主就伸出手去。去触碰这让他此时此刻心神涣散的肢体。 没来得及恢复坐姿,陈愿隔着衣服感受到腰上的大手传来的灼热温度。 办公室已经足够热了。 “你——” 啪啦—— 他丢掉了他的手机。 她被他双手擒腰,扶正了跟他面对面,坐在了他跪坐着的双腿上。 双腿分开的姿势。 堵住了嘴。 “呜——嗯——” 陈愿说是吃惊毋宁说茫茫然反应不过来。 他在做什么。 “呜呜——,啪——” 她打他。使劲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左臂上。跟她的胳膊完全不同,它很硬实。以至于她的手有些痛。 “轻点。仔细被听到。没走远呢!” 陈愿又气,又有些警觉的凝神听起外面的动静。 男生却借她分心的片刻,抚上她的后背。从T恤衣摆往里,掌心对肌肤的抚摸。 “噫啊!” 陈愿惊的一扑棱。想奋力起身,但没能得逞。肖子初长臂牢牢环着她,以牢不可破的闭阖姿态圈着她。 这一动作,非但没有起身,更让他借势发力把她更紧的拥住。 陈愿于是感觉到抵在自己小腹上的硬物。 尽管他身上没有男生特有的浓烈汗臭,但止不住的恶心让陈愿剧烈的反抗起来。 “别......你别动...”肖子初面对这反抗有些无助的出声。但很快,在说服无效的情况下,他的无助变成了蛮横的钳制。 他从后反剪了陈愿的双臂然后紧紧箍住它们。 可真细真软啊。他不禁感叹。 “我什么都不做。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儿。就坐一会儿,好吗?” 他微颤着声音,语出乞求的和陈愿商量着。 “我就抱抱你。真的!” 他是沉默高傲,不轻易显露声色的,在大多数人面前。 他是谦卑温柔,小心翼翼开口询问着,面对陈愿。 办公室闭塞的室内,空气不很流通。俩人都汗涔涔,她安静的由他抱着。等他慢慢恢复平静。多年后,陈愿回忆这黑暗的一角。 男生说要抱抱她,然后真的只是抱抱。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觉得。 自己可能真的错过了一种美好的恋爱。 然而,她却并不为此悔过。 毕竟有的爱如云似水,美好动人。 另一些,烫心伤体。必得以死句读。 ——歌林花园。 这四个字像诗一样在陈愿脑海中回荡。她以长达半个小时的拥抱作偿,谎称要改志愿,在肖子初的协助下打开档案柜,叵测行动,才终于获知的信息。 关于许策可能蛰藏的地址信息。 是这样宽泛又梦幻。 像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虚假住址。 歌林花园,陈愿在百度地图上搜索后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罗网。从点到点,她什么也不会找到。 近千亩的大楼盘。楼房总量近八十栋,五期分区,每区就有千户。 一幢幢高楼,一户户居室。 大概他就在其中之一户吧,女生面无表情关掉手机。为自己即将要面对的难题报以冷静平和的沉默。 她只有一个疑问。 能解惑,她别无所求。 深灰色本田飞度。尾号737。 陈愿没能找到。她花了四天时间,下晚自习赶去歌林花园然后在各个车库盘查堪检,她专注又迅疾的找寻他的车。 焦急又迫切地。不能回家太晚,至少要在妈妈和姐姐归家前。 第四日晚,她终于转完所有底下停车场。也没找到许策的车。 歌林花园忽然成为她的噩梦。连同它的那些深旷停车场。 从五区车库出来,她有些泄气的想,难道明天起挨家挨户去问吗? 还是说,他根本已经离开了。 仅仅只是为了避开她而已。 这样想着,她觉得心疼。不是一种情绪,而是生理反应的,心脏疼痛。 陈愿蹲下,慢慢调整呼吸,她告诉自己不要急。一切都会好转的。她必须放缓步调。她要平静安和。 她要忍耐一下下。 有七八分钟之久女生蹲着,捂紧心脏。一动不动。 心跳正常,痛感消失时。她站起身,抬起头。不经意侧目时,那辆尾号为737的深灰轿车映入她的眼帘。 仿佛神偶然间给出的指引。 为了她的坚贞,为了她的体痛。 她于是笑。 这样心疼,所以爸爸是绝对不会有事的。那些漫长的手术,她都在捂着胸口劝慰自己。 疼痛是无声的敬祷。 只有疼过,才能心安理得的迎来送往,获得期想。 陈愿没有停下来,好好观摩他的居所,审视他的庭院,找寻他的身影。找到据点,攻防易转。她相信自己绝对会重新获得他。 她缓缓向前走。旁若无睹。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想,假如此刻屋子里的人的确在看着她。 他一定会相信,她不是有意而来。 而仅仅无意路过。 【三】黑猫(二) 喵—— 黑猫再次逛回书房。跳上组合书柜。一级级往上。 AutoCAD的编辑界面上,许策调整好长宽比,又从各个不同视角审视自己这些天来做的比较满意的一组酒店休闲区叁维视图。 休息区该如何建造,才能更惬意,更怡然。 他不可避免用到泳池这样的设施充当休闲元素。 哐噹—— 猫儿把一个收纳盒打翻。里面的东西由上往下铺洒而来。 里面的东西。许策起身,看着洒落一地的卡片。 画着奇异蝴蝶的硬纸卡片,他之前特地收起,不打算在意的卡片。 他没有开灯,只自己在黑暗中用AutoCAD构建另一个空间。 那里不会有让他心思迷蒙不振的人搅扰他的准则与官感。那里,没有人。 猫儿的瞳仁在黑暗中会发光。它的叫声也是。 站在黑暗的书房窗边,他回神时。瞥见窗外一抹匆匆离开的身影。 他扶额苦笑。 你真的疯了么,许策。在心底,他向自己呼喊。 许策不敢开灯。洗澡也拒于容身在满水的浴缸里。他不想出门。 钟点工来的时候他静候在书房。 他病了,但跟主任请假时却是用的别的理由。别的理由,比如要完成一个大项目,比如参加母亲的婚礼,比如受邀参加UIA的学术会议。他绝对不会声称是感冒导致的缺勤。 感冒。他确实头昏脑胀高烧不退了好几天。那只猫就是迷迷糊糊间来到他家见证了他这些天的脆弱的。 感冒好了。他的病却没痊愈。 他怀疑自己得了很难好的病了。可能。 那晚的水凉的很。他为什么当时一点也没察觉。 那么凉。他的心却闭笼在一片绝望的熠熠火海中。热烈的发疼。几乎要烧成灰。 他不想这种这种冰火交淬的毁灭朝自己漫来。有计划,有步骤,被他眼睁睁目视着漫过来,而他只能被迫接受。 一次就够了。陪同父亲的日子里,他就是那样眼睁睁看着生与死的挣扎与撕扯在泛滥。然后终于淹没他的至亲。 被迫接受。因为别无选择。 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怎么敢再以身犯险。 别再迷足深陷。他这样告诫着自己。 猫儿每天白日出门觅食。夜晚到他书房组合柜顶格的花篮里休息。 不用投喂。不用关注。不用抚摸。不用记住。 它不存在于他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关系。 直到它戴着一个铃铛回来。 铃铃铃—— 以及铃铛挂绳上的一枚黑色千纸鹤。 第二天多了一枚,第叁天又多一枚,第四天再多一枚。 第五天猫的脖子上还是四枚黑色千纸鹤。用细绳系好。大小得宜,松紧适度。 他以为攒纸鹤游戏就此结束。 结果在沙发侧边发现一只不慎脱落的。翅膀已经残缺了的黑色纸鹤。 一定是猫儿打滚时弄掉的。 断掉的翅膀让鹤变形。折纸终究还是折纸。但他刚刚确实把它认定为纸鹤了。 他没有捡起它。他并不确信该把它归为一张废纸或是,谁的恶作剧。 钟点工次日把它清理掉了。 但猫的脖子上却挂满了黑色千纸鹤。 像是戴了个与肤色同款的大围脖。远处一看,炸了毛似的。 许策有些烦那些纸张随这铃铛声一起嗞嗞查查厮磨的细响。 他烦。但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晚上猫儿再回来时。铃铛和千纸鹤一并消失了。 许策看着黑猫光秃秃的脖子,漫无目的的在书房走了两步又坐回书桌前。 然而他却满脑子只想着铃铛和千纸鹤的去向。再也无法聚神于AutoCAD上的数值与构图。 他无比好奇的是,那些纸鹤都承载和背负了什么。才这样一点点来到他眼前。 早上在厨房垃圾桶里看到铃铛与纸鹤时,他第一次对钟点工的粗心和坏脾气报以由衷的宽恕。 她一定是跟他一样烦那些声响了。她也一定是忘记顺手丢掉这最后的垃圾。 蔡雨佳英语课上突然哭。 没有买到香芋派。 香樟也会开花。 今天也难吃的芹菜豆干。 何思吉打翻餐盘但没道歉。 雨后的天空是中毒的雾霾蓝。 苏艾说要考财大。 全程叁十七分零五十二秒。 倒数第二盏路灯不亮。 猫也吃胡萝卜。 《Heartache》。 土肥原贤二。 这,都是些什么废话。果然是恶作剧吗。许策一张张翻开来看,于是看到这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她,为什么要写这些给他看。 大动干戈,日复一日,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些没所谓的只言片语。 那个女生,她究竟要做什么。 姑且不论她是怎么诱哄到那只野猫的,成天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真的那么好玩吗? 许策没有再打开剩下折纸的意愿。 这是她的字没错。 看到第一行他就确信了。 那只断翅纸鹤被他无意找到他就确信了。 黑猫忽然吃饱肚子慵懒悠闲只晚归惬意的打盹他就确信了。 是她在暗自同他较劲。 她在提醒他,那晚的月光是真的,他的失控是真的,她的触碰也是真的。 她这样大费周章的提醒着他。她毫无干扰的提醒他。她不出声提醒他。 你看看,你拿起这些废纸探寻有关我的消息的样子,真可笑。 那天晚上他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女生,名叫陈愿的女生。 她就是塞壬。尽管她没对他唱过一首歌。 “哈嗯——”她的声音透着难抑的痛楚,然而这疼又似乎是得偿所愿的馈赠般,让她招展四肢抱紧他,“我就知道。” 她在他身下带着笃定的笑这样说着。 她就知道。 他会忍不住的。 将她粗暴拉起,抵在床头,他有些愤懑的一入到底,对准她的娇嫩软穴。没有犹疑和故作温柔的研磨,像惩罚一样,他硬挺挺撑开她生涩脆弱的蜜口。 她终于没了那清风盛意的笑。 转而蹙起秀眉,抿紧细唇接纳并体味着戳进私处的粗大热铁。严丝合缝的被塞满。 她看向自己被塞满的那处,自己粉嫩的穴肉堪堪打开,满富张力,裹住他紫黑的硬根。 这蛰伏于自己体内的东西会动,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幽蒂渐渐肿大,而后又看粘腻晶亮的汁液被硬棒刮负而出。 从她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面颊绯红,薄汗微密,黑色的瞳眸,有如流水的黑光。 咧嘴看他时像要摄人心魄。 “你看...它...嗯哈...想你,嗯哈...想到流口水...”再开口,“你...今晚哈啊...负责喂饱它......嗯哈”。 说着不知死活的话来。 许策箍着她的脖子。恨不得将她掐死。 又或者,他仅仅是想溺死他自己,在一片醉生梦死的无耻满足中。 他陷入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境当中,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梦境。 然而,他就是不想醒。 【三】黑猫(三) 暑汽漫袭。 早到的陈愿打开教室窗子后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凉意。有毗邻的教二楼阻隔,这里当然不会吹来风。 第二十叁日清晨。女生一如既往上天台能看到那辆车的背角。 第二十叁日。那个月夜后的。 她没再见到他。她找到了极有可能是他家的房子。煞费苦心调教了他的猫。日复一日纸鹤传信。然而,她昨晚没有见到猫脖子上的铃铛与折纸。 可能,陈愿一级一级台阶往上,二教楼高七层,被当成废纸丢掉了吧,六楼的楼梯间窗口,她终于感觉到了晨风的凉意。 随即打了冷战。仿佛冷风吹进心里。 她好不容易才系上去的。每系一个纸鹤,包括她想写些什么的时间,比解任何一道数学题都更久。 可就像想很久,却最终只写了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一样,她怕他有意回避。 而那些纸鹤果然被清理掉了。 跟她在自己脑中剔除掉真正想说的话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把她清理掉了。从他的生活中。 只需要照常做他该做的事情就可以,连改变都不需要。 哐—— 天台的顿重铁门被她奋力打开。 凉风鱼贯而来。 陈愿大口大口呼吸,刚刚的窒息感也许因为爬楼梯过分投入,也或许因为别的。 但,呼——,现在好多了。她站在空旷且破败的楼顶平地上,无论如何她是特别的那一个,她这样想着,在堆积众多废旧杂物的无人天台。 风吹干她的冷汗。 她想,今天晚上她终于可以老老实实回家了,然后老老实实睡去,什么也不想。 晨风撩掠,她缓缓走向那个背角处。 去年这个时候,她偶然发现的,从那里可以眺望整个西区,西区——姐姐在艺校中心和KINGHOME之间来回周旋,舞蹈老师或者娱乐城服务生;往前靠左是妈妈所在的宜嘉服装厂;往右靠近她的是西区医院,爸爸疼痛难捱时,那里是希望之地。 她远远眺望,仿佛真的能看到什么东西。她长久恒定的在离开家后迅速遥望家人们。好像为了表明和她们同在一样。 攀爬楼梯的肺烈呼吸,她也在努力着。 那天她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这个意义独特的背角,自认忠诚的看向她有些晦暗的西区风景,看它有些颓丧的保险大楼,新起的楼又像先天不足的畸症患者横七列八环绕在侧;低矮旧民居犹如缝补漏洞的布板,杂乱的拼接,电线杆穿针引线拙劣又突兀;看不到路面的小巷道或许真的不需要被视线印刻,反正没人愿意记下来,用以回忆。 风景。只要远离,一切都是优美的风景。 许策他,就是这样跳进她的风景里。在她眺望完远景后,视线所落。 他,以及其后的整个西区。一切衔接的犹如故意编排。 他被她观望,他一无所知。 许策抽烟的动作和他精悍儒雅的清冷气质太不兼合了,他静默不语,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连看看人间都是对那双深瞳眉眼的亵渎。 可他掸掸烟灰,落拓不羁的纨绔点着香烟,随性散漫碾碎烟头。他不知道自己正被窥探着吧。 因为他一次也没抬起过头来。 他毕竟只是个人。 风,还是雨季来临前的固有腥风。陈愿穿着唯一的一条裙子往前走,裙角飞扬。 她的西区在阴郁的梅雨季里模糊又暗淡。每天都看的风景。一次也没有出现意外。 她知道,不会有人在那里满足她的期待般站定,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景的一部分。 她即便在此地一眼万年,也终究不可能使他有任何触动。保险大楼不会焕然一新,新住宅区仍旧挡住光,芜杂的电线会一直暴露在贫穷的空气中,走道上的积水将永远被大家视而不见。 该如何看向你,世界失色,用我自己眼里的光? 风景,本就是光与光的碰撞与交织。 陈愿觉得悲哀又新奇。 她总在万念俱灰的时刻迎来痛彻心扉的转机,死灰复燃不是褒义词,词义辨析题里不知出现过一次。 然而,她垂目观望。用眼里的光与泪水看向也在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的许策时,忽然觉得这个词竟充满斗志与昂扬。 一种挫骨扬灰的悲切昂扬。 她这样看着他。 他被她掳获,她一无所知。 蔡雨佳说她很害怕。送完热牛奶桶回教学楼途中,她突然这样说。对陈愿。 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想要抱怨,却怕被听到。但实际上就想让他听到。的那种种若即若离的愤恨。 林荫道上,葱葱郁郁的梧桐树投下巨大阴影里。只有她们俩。 陈愿没有作声。 只默默朝前走。她身后的女生则因为这沉默泄气般苦笑一下。 如果觉得无法忍耐,就去改变。之所以害怕。可能还没够,经历或者情绪的累积还没够。所以畏惧不已,游移不定。 陈愿这样说着。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人。露出的讶异表情。 不知是惊叹她的话还是料不及她会回答。 而后发出一声叹息。温切绵长。如同即将到来的霖霖雨季。 只要意志足够稳定,目的足够清晰。进或者退是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陈愿伏在书桌下想到了自己早上回答蔡雨佳的话。抱怨、愤恨与恐惧。尽管她并不清楚那个女生在惊惶不安些什么。 但她自己,除了清晨楼顶与他对视过的刹那几秒,一整天都被他视为无物的她自己。 他的确来了学校。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如日如常地谦和肃正。 甚至不看一看她。在她鼓起勇气特地走向他时。 这个可恶的男人。 女生难耐的在桌下曲伏着,暗自腹诽道。 然后听到磕磕有度的脚步声,再然后,一双笔直的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半小时前她交了晚自习的练习册然后提前出教室,这双腿的主人只面无表情瞥她一眼,然后示意她可以下课了。 他的课,提前完成课业任务可以早退。他自己定的。 陈愿于是有机会伏击他。 她如此激动又热烈的静静等着他。然后他终于坐下。 害怕么?看得到却无法触碰,才是她最恐惧的事情。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不因为害怕。 她向他伸出手去时,缓慢又轻柔,她不害怕。但为了让她的许策避免这难料的惊情,她只得热血沸腾又小心翼翼。 【三】黑猫(四) 抚摸是顺膝盖往前的。许策低头被自己大腿上的手,以及手臂惊厥到。但他没有出声。 在他感觉到这触碰的须臾间,他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她说,完蛋了,刚刚交的练习册上,她写到。 没有称谓,但许策知道“完蛋了”的正是他本人。 “小许要加班啊?”八班的班主任见他坐着没动,这样猜测。 毕竟这么多天没来学校,确实积压了许多事情。 “嗯啊~”他的回应有几分难耐在其中。 点点头后,他手肘支在桌面上扶住前额,仿佛为接下来的事情苦恼不堪一样。 苦恼不堪,啊! 这小丫头哪来的胆子敢就这么赤剌剌地握住他啊!摸的很有技巧,他硬的毫无悬念。 在他想要制止她解开他硬铁之上的束缚时,又陆续进来了老师。 他于是只能屏住呼吸,很费神地集中精力去听清他们寒暄客套的问题。 否则—— 他感受到肉茎被套弄的刺激快感,濡热细软的手环住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握紧,挤弄,尤其她的鼻息,温热的在前端扑洒开来。 让他头脑浑沌。 “许老师没事吧!” 她用拇指蹭了蹭头芯,还故意向里戳一下。 “是啊,脸色不太好呢!还在发烧吗?” 翘起的肉棒被捏着,重重往下一捋,龟头的薄嫩蓦地裸露在空气中,他的双腿为之一振。 “要注意身体啊!”脆弱敏感的前端小孔沁出前精,温热的气息如此鲜明的靠近。 “嗯哈~”,这双手,写他完蛋了,“我会~注意嗯~的!”这张嘴呢? 彻底让他完蛋? 灼热温软的唇齿啊!让他有种挺身抽送的冲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许策捏紧拳头,僵直坐着一动不动,隔板把他遮挡的只露出一个低着的头颅,从外场过道来看,一切并无异样,他低着头,似乎在凝神沉思。 却被含着阴茎,胬胬吮吸着。 他的女孩子,正在给他口。 舌苔重重刷过他敏感脆弱的顶端,而后慢慢开阖口腔,给他胀的有些疼的分身亟待的压迫,以缓解难耐的致命欲望。 夜风腥臊。 让翩跹窗帘也带着动情般的缓慢律动。 “我们先下班了。许老师也别太晚啊!”最后一波同僚即将退场。 他的炼狱。 “嗯哼~” 却并不结束。 这女孩子拿牙咬了他一下。不轻不重的。 直让人心尖儿发颤。她还嘻嘻一笑。像个诱人堕落的女魅,充满蛊惑人心的灵气,只是这一声嬉笑而已。 “咦?什么声音?!”行将走出门的人回过头扫视一遍普通如常的办公室。 静止的几秒,他想干脆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好。 他有一只小野猫。只属于他的,她的身体和灵魂。 回头的人摇摇头,以为自己幻听似的怯怯离场。 幻觉。所有人都游走在一片虚假幻象当中。 许策难耐的想着。 “你......适可而止...”他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想努力让被含着的自己不要再起变化,他奋力抓住座椅扶手到指节发白。 桌底的人闻声略有迟疑,但随即把他含的更深,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喉口的细壁。 “咳咳——咳——”入的太深太急,她当然也适应不了。 这个傻瓜。 许策把座椅稍稍往后滑一下,陈愿却就是不松口,随着他慢慢爬出来,粗喘着努努嘴,无意识的吞咽着。 他这才看清她的形容——长发披洒在身侧,额角沁着汗,双眼由于刚刚那一呛逼出眼泪来,止不住的在流,以及含不住他的全部而流出的口津,可怜又委屈,温顺又色情的,她趴在他的双腿间,也拿略带惊涩的眼神看着他。 暴置于亮白灯光下。 所有卑劣与果敢,裸露与坦然,羞耻与炽烈,失序与慨叹。 陈愿对这光倍感陌生,她慌乱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也像不知所措,也像光刺眼,更像忘记眼睛不用手也能通过眼皮阖上以隔绝他的目光。 “松口!” 许策看着她犯傻,觉得新奇又好笑。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可是被人钳制着。无法自拔。 “你这样可是严重违反校规的!” 女生却笑了,收了挡住眼睛的手。看着许策的眼神,绝对是超出年龄限度的妖冶妩媚。 她吐出一点点,给口腔留下些余地而后说:“比如?” 澄净的声线,挑衅又撩情的神情。仿佛被谁附体。 “侵犯老师?”许策用目光逼视她,“或者,品行不端?” 侵,犯么? 陈愿看着俯视她的男人,他平静无澜的目光,他不出手制止她,也不厉声呵止她,差点让她得意忘形。 不端,么? 她现在,究竟在对着她喜欢到发狂的人,做些什么。让人厌恶的事。 女生倏尔怔忡地愣住,她的黑瞳露出瞬起的惊惶与悲伤,她松开他。 她慌乱起身时后背撞到桌板。砰通一声——,仿佛巨石撞裂,他的书桌随之震颤。 连同他的心。 他忘记她只是个十七岁少女了。他被她的热情搅扰的有些语出畅意了。他以为她已经成熟到足够理解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假如被世俗唾弃,我们一起。 我毕竟,也侵犯你在先。 就算品行不端,错也在我。 他期待她坚不可摧的顽固与桀骜。 一起。 假如要毁灭的话。我只和你一起。 可她没发出声响。哪怕刚刚那绝对钻心的磕碰下。陈愿非常抱歉的弓着身子后退。 她觉得困惑不已。 这困惑大的足够溶解疼痛。 她以为她是特别的那一个,和他对视时,今早。 老师?侵犯?不端? 女生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忘记鼻子也有换气功能。她退的很慢。 因为内心很困惑。却不知困惑的是什么。她如此希望谁能给她解答。 然后她被人拉住手腕,拉向一个温暖的怀抱,拉进一场充斥着迷乱与失衡的深沉爱恋里。 “哈啊——”他拨开她的底裤,堪堪一入,在寂静无人的办公室,然后听到她的婉转吟叹。 你有多想她。 就看她在你梦里出现的次数。 因为荷尔蒙最诚实。 潜意识无法控制。 他的梦跟此刻的真实情境无异。从他选择纵身入水的那一夜起。 “你怕什么呢?”许策的声音透着无奈,但温柔又和煦,“这才算是真正的侵犯呐!”抽插的噗啪声盖过说话声,显得暴虐又凶残。 他托着陈愿的腰,不管她并不算湿润的穴肉不宜用蛮力开拓发泄,只失神般一下下向上顶撞。 陈愿咬唇不出声。 他的男根让她无法顾及疼痛,她只觉得这种亲密举动,能弥合一切疼痛。 她觉得他爱她。 她还觉得,侵犯这个词,像表白。 所有不被注目的爱,都包含痛与霸凌。她心怀不轨的要占有他,她应该承受些疼痛。 “呵嗯......我那晚就是这样...贯穿你的.......嗯啊”,他的声音嘁怆而嘶哑,“这样......泯灭人性的....” 许策扶着陈愿的腰,细软不足一握,被他撞的上下起伏,一不小心极有可能会断掉的少女腰肢。 “侵犯,呵~”他把额头抵在她瘦削的背脊上,停下有些粗暴的动作。进入她的。 他在,侵犯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啊!这么的,有悖人伦,有失体统! 和他鄙薄、憎恶、唾弃、抵制的那个人,又有什么两样。 愤怒与暴烈情绪在平息,他的喟叹有着陈愿能捕捉地自嘲与轻怠。 对于二人关系。 她不要,女生咬咬牙然后稍微脱离一点点他,只松开他一点点而已,然后提腿从他腰前跨过,一个转身,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 快而果决,许策被她紧紧裹着,猝然一旋绞之下有些难耐的闭上双眼。 太刺激了。他是说,这个动作以及它带来的体感。甚至,她的无论如何不愿离开他的直白意图。 真诚又炽烈。让他原本已经恢复的神志再次飘忽起来。 吸毒的人,每天都是在这样体会生活吗? “拒绝和反抗的性爱,才是侵犯或猥亵。”她捧着他的头颅,“我们这样,是互通心意的,两情相悦啊!”对着他的左耳,轻轻,又缓慢地说着。 许策看着办公室灿白刺亮的日光灯,老旧电线输送电流产生的嗞喇声。 “所以我的身心——”她咬他的侧颈,“是属于你的天然特权。”带着笃定的浅笑。 随时会爆掉的吧。 日光灯。或者。他自己。 他们衣着得体,假如被谁看到,顶多以为她伏在他身上。绿色长裙将他们的双腿罩住,她的衣袖虽然有褶皱,一如他的衬衫,但并不形容过分。 全然没有情爱征兆的形容,体态仪表上。 但表情是最真实的刻刀,把事实如实刻画。 在克制低幅的研磨之下,在整洁无恙的衣裙之下,在被手捂住双目以及咬紧的颌骨之下。 蜜液肆流,花芯赤辣,硬挺欲裂,直触蕊核。 他小幅却深重的抽插着,看被他遮住双眼的陈愿,她咬住自己的下唇,秀丽的鼻翼呼吸困难般夸张抽气,唇角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娇嗔。 隐忍又妖媚,在寂静的喧嚣中,仿佛在对他说,就只是这样而已嘛? 那诡谲迷离的笑啊!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哈啊——” 许策忽然起身,他毫无征兆起身陈愿毫无准备,失重感让她更紧的附住他,脖颈以及,那一根。 “呵——” 然后她听到男人低淳清朗的笑声。再然后,她看到他的脸。 玄色瞳眸总归是深邃冷漠样的,却透着与往日的顷刻疏离些微不同的片刻困惑。他微眯着双眼,他沉默不语看着她,放她在他的办公桌上,双臂撑在她身侧,目不转睛盯着她。 他看她,以眼神质问,你知你招惹的是谁吗? “许策。”陈愿突然咧开嘴,“许——策——” 不是许老师。而是正蛰伏于她体内的,气息灼烈,意图明确的,如此纯粹的许策个人。 “你动一动,让我知道这不是梦。” 许策生年二十八,已经人事,却忽觉,这女孩子给她的惊喜,无人能及。 他指,坠入梦境的,竟不止他一人。 呵!和他一起发梦的—— 细巧的锁骨,深绿色棉布长裙下掩映的玲珑胸乳,被他掌住的婀娜腰肢,以及白嫩菱藕般的双腿。 勾着他的腰。 牢牢抓着他的衬衣袖角。 相交合的那一处。许策一手擒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将她牢牢箍紧,推向自己,然后感受她动情的裹挟与压迫。炙热又泥泞。 他的猫儿啊!怎么可以这么温软又妥帖。 柔情蜜意,陈愿看着他轻轻敛起的双瞳泛起深沉的涟漪,他笑,微启的嘴角高贵又恬然,他缓缓的撞向她。 赋予深情。 许策的亲吻这样浅,浮光掠影般划过她的眼角,不经停留的瞬息离去。他凑的这样近,却没有吻上她的唇,他的呼吸沉稳又平和,他说:“你喜欢我什么?” 刻薄的温柔,潮湿的思想,锈迹斑斑的过往,旁若无人的目光,永不侍人的微笑,冰冷的体温,以及,就算不会喜欢我却仍被我深爱着的,黑色心脏。 “我还没看到的那个你。” “你确定敢看。” “飞蛾扑火不是敢不敢,而是不得不。”她轻轻啄吻他的唇,“因为是你。只是为你。” 『我对自己说 那两只同步的猫, 一是玻璃之身, 一是热血之躯, 都是赐给时间的赝物,来自 一个永恒的原形。』 ——博尔赫斯《贝波》 【四】咏味(一) 【四】咏味(一) 南风过境。雨季到来。 腥湿空气里,不变的是某人日复一日的低吟与喘息。 窗外雨淅淅沥沥下不停。 格子窗开半扇,细碎雨滴由风吹进,许策感觉到后背的凉意但并不介怀。 他的小丫头不胜得意的在描绘他,专注而沉静。她看着他的裸体,没有半点羞赧与忸怩,像个公元前的伟大艺术家,不被世俗羁绊。 没有见过的你。 她不曾见过的那个他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占有她时的迷醉狂乱,思恋她时的惘诞恍惚,拥抱她时的满心喜足,不见她是的暴躁踌躇? 哪一个才是她想要的他呢? 许策裸身坐在写字台旁,他是修长且健美的,躯体,硬实精悍的肌肉有文雅含蓄的张力,他的长臂,完美的胸腹轮廓,腰臀妥帖有力,这是陈愿已然亲身试法体会过了的事实。 长腿交迭。未着寸缕。这个男人却一点也不局促。任由陈愿观摩描雮。 他凝神端目,不出声响观望软磨硬泡,拿一个漫长的不眠夜为代价来画他的女生。 她调侃他,《道林.格雷的画像》实际上讲述了画家放纵了被画者欲望的故事。 “然后因为那些不堪的祈望跟欲念,他死的咎由自取。”许策不喜王尔德。 “他死在画里,算是为人性与艺术献身,怎么能是咎由自取呢。”陈愿收了笔,“你要看看吗?你自己。”她画好了。 对方却果断摇头。 陈愿耸耸肩,也是,连答应给她画都是勉为其难苦口求劝很久他才退步说好。 “现在该你践行许诺了。”许策摊摊手,好整以暇看着她。 看她要怎么给他一个记忆尤新亘古不忘的夜晚。 嘘!你听话。 她捧着他的脸,温柔的给他亲吻。像安慰不经人事的纯稚少年。 被黑绸带蒙住双眼,反绑双臂,看不到也触不着,此刻的许策可不就是不知所措的懵懂少年。 陈愿下了床,奚抒的声响过后她又重新回到床上,大概是去脱了衣服,因为重新坐在他腿上的她,失去衣料阻隔,温软柔滑的肌肤覆着他的,让他颤栗。 一定是束眼遮目,未知黑暗造成的惊惑所致。许策想。 “许老师——许先生——阿策——策哥哥——”陈愿的声音有难掩的玩味与笑意,“或者,许叔叔?”她跨坐在他腿上,双臂张开拥抱他。 shit!她果然脱光了。许策在心底低咒一声。胸膛上软软倾覆而来的圆润让他喉口发紧。但他抑制着没有吞咽。 “我怎么叫你比较钟意呢?” 她在他耳边呢喃道,一股骇人鼻息吹拂到他的耳廓,然后他不慎动了动脖颈。吞咽声明晰可闻。 该死!许策自我鄙薄。 我想让你在我身下精疲力尽到叫不出声才最钟意。他暗啧啧腹诽。却并没出声。 “就叫你阿策吧。比较亲近。”她心满意足似的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原本很擅长起名字的。但是不太敢给你起绰号。” 女生缓慢扭动腰身,在他身上点火,许策其他官感都受限,自然一点即着。不多时也就硬的透彻。 盲视与绅束带来的奇异体验,她气若游丝的清浅呼吸。 是什么香气呢? 心平气和等她作出动作,敏锐捕捉她的动向,这少女香气属实让他难以招架,许策在心里啧啧嗔叹,唇边就有软软热热的舌悄悄附上。 她舔了他一下。 “天仙子。是一种有毒的花。跟你的你笑一样。又美又致命。” 关于他的笑。 陈愿想到那个冬日午后,自己在皑皑白雪覆裹的医院花园看到的他的微笑。 大概当时他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所以笑的那么会心畅意。坐在父亲身边,只是纯挚笑着。 洁白通透,孩童般稚幼无效。就是心怀期待的,某个父亲的孩子。 “但叫你天仙果然不太好吧?” 她反问着,用右手轻抚他的胸腹,男人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你看看,你这是生气了不是?”慢慢往下。 该死,这丫头在调侃他。不疾不徐。 “阿策——”挺立的热铁,长长一根由她的柔嫩右手轻握着,不由地直颤抖,“想不想要我呢?” 他沉默不语。 没感觉,吗?女生有过一瞬间的迟疑。 “咱们别浪费时间。你先把我解开,嗯?” 他开口求她了!得到回应的人忽然有了底气似的,格格一笑,然后去吻愿意开口说话的许策。 仿佛奖励。 却着实生涩。用力倒是不小,却磕磕碰碰,只得许策自己引导她的舌,帮她调整换气的节奏,吮咬她的唇。 陈愿也沉浸于这深吻。却适时后退一下,避开了他更激烈的索求。 “仙子阿策,要不要呢?”她微微娇喘着发问,“陈愿的小穴,以及吻?” 她是想把他逼疯么? “已经都湿了哦。小穴,还有唇舌。天仙阿策的这里也肿得不像样子,确定不要么?” 他真想抓着她的腰,把她狠狠插到底,现在,此时此刻。 “刚刚的吻没感觉?”她语出疑虑,然后将双腿打开,较之刚刚打的更开,阴穴开阖,慢慢熨贴在他的肉棒上,稍稍翕动着穴肉,提臀轻晃,在热杵上剐蹭滑动着。蜜液和着热棒自体黏液,湿答答亮晃晃,好不声色糜欲,“那这个吻感觉怎么样?” 这,个吻? 许策闻声后腰发麻,他咬紧牙关才得以忍住向上挺腰找寻她的冲动,他使劲耸动背后束着的手腕,他想挣脱,想看她,想深埋进她体内,想浇灌到她心里。 他想。 想疯了。 以致吼叫出声。 “给我。”他开口,“你的身体,给我,让我来填补,灌满。我要,就要你的!”一切。 赞美诗般吟诵出声的,藏于心底的原始欲念。这一刻以前,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发出这种咏叹与蔚然。 女生盛意吻住他。并把自己应向他。以全部热情与勇气。 陈愿伏在许策身前,慢慢往下,往下,她真切的感觉到伴随疼痛的扩张感。和之前不一样,由她自己来控制,她总踌躇不定无法狠下心一入到底。 她以为慢就可以缓解这奇异的酸涩酥麻。 却因为磨磨蹭蹭,让面前的男人有些焦躁的仰着脖子,气喘难平。 他又何止是焦躁。“嗯...把我解开?”他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要窒息了。憋屈到窒息。 这小丫头犹犹豫豫,如履薄冰般在他身上不明其意的文火慢惹,他胀的很,只想按着她狠狠的插。 女生听他哑着嗓子求解,也喜也急,他渴望她当然令她得意,但这不也证明自己功夫不到位,让他觉得不自在了于是想自己伸展开拓么! 想到这里,陈愿立意要让他信服,心下一横,便沉身坐下。 “嗯哬——” “哈啊——” 俩人俱是一声长叹。 这硬实直捣花心,一记贯穿,立时让她全身起了薄汗。头皮麻的像当头淋了热水般激烈。陈愿本能的挺着腰,缩紧密道,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慎就曳了去。 许策也忍得大气不敢出。他哪里料想得到这突然一下,要不是咬牙捱过,就差点被压出来了。 缓过神,“你想要我的命?”他有意调侃,“我不起腰,就是在给你自由权呐。慢慢来就好。”然后说着违心的话。 但尽管违心,因为真的难耐,可这生涩的举动与心思却着实使他欢欣。他的蜜桃女孩清新水润的冒着泡给他浸裹。 这多美妙。 陈愿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洞破,又羞又无措,趴在他胸前娇怯无比的轻声讨教:“那老师你教我怎么做?” 许策心头儿直突突。但依靠强大的自我调适与内心疏导加上习用多年的平静如水神情掩盖了,自己的意乱情迷。 “坐起来,放轻松。”他真的开始给她指导了。 对方也听话的照做。 “这里也是。”他强调什么似的朝女生的幽径昙口研磨一下,用自己滚烫的男根。 然后听到她一声嘤咛。以及稍微松解一点的冗道。 “试着扭腰动动,找一下适感点,让它跟着你一起动。” 她当然知道‘它’是什么。 许策果真没有动,静静等待陈愿试炼御情之技,她缓缓起身又坐下,来回套弄间像是找到感觉般起了兴致,还越来越胆大,不再满足简单抽插,而仅仅扭动腰身让肉茎深伏于体内好更满更全的触碰穴肉的敏感点。 细细蜜蜜的抵触剐蹭,他的分身让她忘记自己的本意其实是要让他信服满意的。 腔穴内的软肉由硬杵熨慰,随心所欲的搅动,这女孩子有些入迷的扭动细腰,远远来看,架船摇桨般柔媚荡漾。最惹人瞩目的却不是这晃动的淫靡姿态,而是她纤巧白皙的躯体上绑绕的红色绸带。所带来的视觉冲撞。 皎白与猩红。 肉体与丝带。 交合与束缚。 是的。她从今早起就在精心策划这场性爱。 红绸带是特地去制衣厂附近的布料市场挑了很久才选定的。然后来之前在群悦广场的女装试衣间一点点细致妥帖的缠好。 来他家之前。 她没有穿内衣,绿色长裙里是被红丝带缠绕住的她的娇嫩躯体。任何走动,触碰,偶尔刮起的微风,乃至他瞬起的一个探寻目光,都会让她敏感的绷紧身体。 他当然不知道。 因为是惊喜。特地准备的,撩情惊喜。 只能等着被他亲自揭晓。 【四】咏味(二) 【四】咏味(二) “呜嗯——” 第叁次,她又自己洩了去。许策仍旧不为所动。 陈愿伏在他胸膛上轻轻喘息,体内的硬杵仍旧塞得满满的,他有欲望,竟能克制至此,不事声张。假如不是还被插堵填充着,女生简直要以为这男子是兴味乏匮,不想再继续了。 端正坐好,陈愿开始仔细观摩起他的脸来。 修削冷隽的双颊,薄而细巧的唇微抿着,以及鼻梁,这优秀的鼻梁啊,威仪挺拔只能出自雕塑大师的手笔,所以他的母亲该是多么美丽的人才延饲出这样的孩子来。 陈愿在心底戚叹。自己的幸运。 那么眼睛呢,她笑,伸出手去轻触他的被丝带束住的双目,秋日深潭的涡旋让人沉沦的瞳眸。被触碰的人愣了愣然后出声,“累了?” 这小丫头用他用的一点不含糊,自顾自泄了叁次满足安逸了,现在倒好,竟然夹着他发起闲来摸他却就是不给他摘下带子。 也不答话。 没那个心思。陈愿现在整个人都懵懵地,可能高潮让她不经其济,又或者男人的脸使她着迷,恍入梦境。 她在脑海里回想他的眼神,辒辌沉穆,彻冷恒常,不晓得现在会不会不一样,看她的时候可不可以不一样。 她想知道。便不由自主就扯下丝带来,好验证自己的敬祈与惊惑。 幽闭贞静,鸿蒙初开的面容上,她的目光灿亮热烈,正定定看着他。 一记目恣入眼,许策心下一惊。 这丫头一副希冀祈盼的过望模样,眼睛亮亮的,额角沁着汗沾湿些发角,双颊绯红通透,无意识地微启昙口,轻而弱的喘息声既惹人怜惜又令人抑制不住想堵住它,好让她化在身上。 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暴虐快感啊。 许策为自己的想法不耻,然而目光向下,男人却露出错愕难解的神情。继而微微颤抖着慢慢瞪大双瞳。 她这绑缚的都是些什么! 左乳稍有遮掩着被两指宽的红绸护住,右边不知是故意袒露,或是刚刚纵情肆意,动作激烈所致,秀巧的乳尖俏皮的钻出绸覆,剌剌挺立在空气中,男人灼热的视线里。 平坦的小腹也缠绕着红色绸带,乃至腿股,膝节,与脚腕。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肌肤由于数次高潮变成暖粉色,薄汗将绸子印染的更深沉,尤其含着他肉棒的那处,香蜜泥泞,把股间的丝带都晕湿浸透,正看着,女孩低声嘤咛一下,又一股蜜液涌出,把他浇的一热不说,红丝带彻底被浸润。汏在她的腿上。 她却浑然不知自己处境危急般伸手要触碰他的脸颊,说着:“你真好看。” 许策微微颤抖着手,抓住她的细腕,拿到嘴边轻轻舔着,“你,才是好看,嗯——”他直想启齿咬她,但深吸一口气后奇迹般忍住了。 “嗯哼——,卟——啧——”他不能发狂,不能吓到她才行,慢慢舔,缓缓嘬,从手腕,到臂膀,然后是肩,再到兀自挺立的胸乳和上面的粉色小樱桃。 他必须有节奏的调整自己才能忍住把她抽插到哭的残暴臆想。 慢慢地来,慢慢来才能,吃掉她。 陈愿被吻的痒痒的,也觉得身下没有动静于是纳罕。便自己试着动了一下腰。 “啊哈~” 结果听见男人性感的低喘声。 于是安心且得意的笑出声。 “唔!” 他竟然在用牙齿咬她的乳头,不轻不重,叫人心里一惊。身下也随即缴紧。 “呵~,又想要了?”许策放过她的胸,抬起头来看着她,凑近她的脸,“这下到我了!” 嘴被封住的同一时刻,陈愿小穴里的肉棒凸楞一顶,虽然不是疼,但总归叫她忘情呻吟一声。 不过都被他接住了。翻搅她的穴肉,吞咽她的娇喘,抚捏她的躯体,体会她的全部官感。 “呢啊——哈啊——” 他欺身向前,将身前的女生放倒,这才终于能随心所欲的挺动腰身。许策半跪着提起陈愿的双腿,挺向她的同时扯着她的腿将肉穴拉向他的男根。 “噗啪——噗啪——” 快速而迅速的软肉撞击声。 “哈啊——不,不要这,这么快——啊嗯——” 女孩子觉察到他似是反常,本能的求。 许策却被激励了似的,干脆抗了她一条腿在肩上,一左一右拉她的胳膊,骑车驰骋般插的更凶残,次次入底,只撞得穴口啪啪作响。那红绸在摩擦间被捻成线缠在大腿窝边,将腿窝也刮的红赤赤的。 “勾人的小东西。嗯哼——”好紧啊,滑腻温热的腔穴,“下次还敢么——,唔嗯——哈啊——,缠成这副模样!”简直要他的命啊! “嗬呢——额啊——,我,我错了——哈啊——轻,轻点啊——” 小妮子,许策终于放缓动作,但力道不变,好歹解了馋,于是开始慢慢教导她了。 “在哪儿学的这些?” 他把她的腿放下,让她跪趴着,扶起那臀瓣后蹭着湿漉漉的穴口磨蹭。 “自己,自己想到的~” 女孩子气若游丝答他。热杵总也不进,刚刚还剧烈地要哭的舒爽,此刻忽然拔出,空虚的小穴瘙痒难耐,她不知所措的主动拿软肉去套弄他。 “说实话!” 却被避开。 难耐的收缩阴道,爱液随穴口翕动款款溢出,透亮的黏丝拉长,坠在深灰色床单上。 许策眼见着,胸口闷热,心尖儿都颤了。 女孩撑着身子,委屈的哼唧声,慢慢挪动着找寻他。 这到底是谁在折磨谁呐! 无奈淡讪,男人终究耐不住的再又把自己深埋给她,提着她腰间的绸带,把她拉向他,以让那填充更密实。 勒紧的带子,缝隙间少见的挤出这清瘦女孩儿的被崩出肉痕,赤白相交,让他抑制不住伸手抚摸。腰间的肉痕,腋下身侧,前胸,啊——,这软硬兼具的绝妙手感。 最杰出的雕塑师也难以临摹得出。 他又有些控制不住想要肆意贯穿她了。操弄这看似脆弱娇嫩的女体,主动委身迎合她的色情女体。 许策用力扯她的乳头,酥麻又疼痛,直让她难耐的摇头,她刚要开口求他,那只让她的乳房倍受折磨的大手捂住她的嘴。 “坏女孩儿,坏猫儿——额啊——”他捂住她的嘴,“肉棒,也要给你,绞断呐——”自己却说着下流话。 “呜呜——唔嗯——”小穴里面被进进出出,来回操弄着,呼吸不畅,“啊哈——哈——哈——”他喂了两根手指进她嘴里。 他要她的一切温暖。 脑子,要没办法思考了啊! 陈愿嘴里被手指搅弄着,下面的小嘴被男根塞满。只觉得心脏发烫,呼吸,要呼吸不过来了。 有种下一秒会因为太过快慰而死的窒息感,她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忽然觉得害怕。 看不到许策的脸,视线所及,是他的卧室庄静沉和的墙壁。 以及其上正对着他们的临摹画作。 那是一堆毫无肌肉感的、呈各种几何形状的碎木片。它们充塞了画面的大部分空间,表示头、手臂、骨盆和腿的几何体的连续出现,视觉感受随着那松散的身体架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产生出一种紧张的运动感。 他仍然在富有韵律的进出于她的身体。 他的喘息声充满生机又极尽沉迷。 他紧紧攫住她的一切。 《走下楼梯的裸女》,那幅画的名字。 马塞尔·杜尚于1912年创作的布面油画,原作在费城艺术博物馆。 所以这个一定是临摹得出。 陈愿蓦地闭上眼睛,觉得画里的人在分崩离析,自己也快要支离破碎了。 坠落。 有什么东西在坠落。 她觉得自己即将坠进一片空白。 为什么人在极度舒适的感官体验触发时,会陷入这种毁灭般的空茫。 抽插着,不愿停歇的人,他难耐的也张大嘴来呼吸,然后以无限悲悯的沉哑声色说着:“陈愿,不要!” 提着她,执掌她纤细轻巧的身躯,堵截她,感受她最脆弱的内里,发狂似的疾速挺动数十次后,许策把浓烈滚烫的精液灌注给她。 不要—— 抛弃他。不要,无缘无故抛弃他。 他会受不了,到疯掉的。 许策在女生突然安静的举动中,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怕。 怕她让他甘愿溺死其中的奇诡招数,更怕她这留他一个人在那致命诱惑里独自沉迷的的情爱漩涡。 “千万不要,请千万不要,留我一个人!” 混着精液的黏液从她的体内渗出,与他们一起坠落。 他抱紧她,这样紧密的拥抱,仍蛰伏在她体内的亲昵拥抱,发出令人难解其意的祈请与喟叹。 『庞加莱已经证明过, 一个孤立的力学系统在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后, 总会回到初始状态。 只要再等上好多好多年, 大概是1后面加1后面加18个0个0那么多, 整个宇宙都会回到它原来的样子。 尘埃会燃烧成太阳, 废墟会立起高楼, 骸骨会覆盖上血肉 而我会遇见你。 然后, 再一次失去你』 【五】暴力(一) “从专业角度讲,老师觉得,学校的教学楼,嗯哼——”怎么样? 疑问被难耐的低喘盖过。身后的风,背脊硌着铁栏杆,栏杆以外,七层高的教学楼。 在她脚下。 不,是在许策的脚下。 她被他托着,抵在护栏与他的身体之间,双脚离地,所以站在地上的,就只有他而已。 他紧紧攥着她的腰,将她堵的严严实实,这样肿胀蓬勃的填满她,好像要深陷于她一样的将她抱紧。 陈愿在撞击中想起他卧室里的那副画来,却并不是畏惧自己会掉下楼去。 她只是觉得,一切都真实的有些虚假。 就像那幅画,描绘了某个女人,却并不存在这样一个女人一样。 “不好。” 朝向太正,造成阴阳两面的采光两极分化严重,明亮的一面刺眼,阴暗的一面昏聩至不可见。 太不好了,他是说,假如稍一疏忽,她就会逃离他的视线。除非她想出现在他面前。 否则他看不到阴影里的她。 早上,停车后抬起头。天台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让他觉得暴躁不已。 耐着性子讲完课的现在,他有一个深沉的疑问需要求证,“你昨晚下自习后直接回家了是么?” 身下的动作也停。但他没有退出来,而是继续顶着她。 “当然。” 女生看着男人,答的坚定又果决。 俩人对视,须臾,许策轻叹一声径自摇头。是他自己疑神疑鬼,那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他的精怪小妖女怎么可能去蛊惑别人呢!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他的不是吗!她是不可能去那种风月浑沌之地的。 “今天为什么迟到?” 直到课程将尽,他才终于见她进教室。 一颗心难能从暴躁回归镇静,虽然表面看,平和如水,威敛如霜的许策,照常上着课的许老师。并没有什么异常。 “呜嗯——” 而那都是表象罢了。 陈愿有些难耐的咬住嘴唇,虽然是天台背角,大课间也不至于有人会来,但不能出声。 她低下头,自己穴肉大开,他的男根堪堪被她包裹着,随剧烈的挺动进出隐现,那么粗犷,那么巨大,搜刮着她的内里,引领着她的感官。 微风吹拂。混着梅雨季节特有的沉郁湿气,氤氲着别样的风情。 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肩颈。是少女独有甜香。鲜嫩的穴肉将他温柔吞纳。微弱的喘息起伏于耳侧。生动具体。 许策却停住。有些颤抖,但确实克制住的半跪下,令陈愿坐在他身上。 女生因为这个举动惊乍地弓起身来,附在他胸前僵僵愣愣,仿佛在抵制着什么难忍的痛楚般,簇簇喘息。 “泄吧。”男人于是宠溺似的婆娑着她的后背,“反正已经被你都弄湿了。”他的长裤上,真的全是她的汁水。 这样一看,竟还有些亮晶晶的闪光的爱液。 “哈嗯~” 几乎是喷泻而出的。陈愿紧紧抓住许策的左臂,下坠的人失重时无端想要抓住绳索般竭力,应该已经挠出印记了,许策的后背。但他不为所动,只专注而沉醉的盯着怀里的女孩子,以及她的红肿濡湿的阴穴。 微微呼吸的嘴唇,和缓缓开阖的阴唇,现下来看,相得益彰到充满妖邪之气。 陈愿讷讷抬头发现许策正红着眼咬紧牙关。她没敢动。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长到上课铃已经响了好久,他按着她实实研磨。却最终没有灌给她。而是毅然决然抽身而出。 中午到图书室来。这样吩咐着,他给她整理好衣裙并令她回教室。 封闭、幽暗、闷热,空无一人。 某一本书,也许很多本,正在兀自腐化吧。空气里的霉腐尘涩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陈愿看到墙上是伟大的托尔斯泰端正面庞,以沉着超然的神情。他的头发和脸的颜色几乎要趋于一致,大概只是时间太久了。 暴露在空气中。 ——生活,就应当努力使之美好起来。 画像下的这个警句也因此变得有些失真。 像谁信口开河才生出来的嘲讽之词。 陈愿深深提气后对着面前的书架以及上面的济济书本报以极无谓的嗤笑。这无谓饱含某种否定。彻底的,毫无余地的。 美好么? 何其虚无缥缈的描绘形式啊! 努力么? 何其自欺欺人的达成手段啊! 看到从书架后走来的人影时,她适时敛起自己的漠然不屑,而后缓缓提起一个暄软温和的微笑来。 她并不喜欢吃糖,但要抑制恶心。 她也并不喜欢无故欢笑,但要回避猜疑。 人为什么会觉得笑能阻却矛盾冲突,归抚不安试探,平息疑思忌惮呢? 笑明明是个表情且仅此而已。 “把这个吃掉。” “我吃了哦。” 明明没有。男老师站在昏暗的图书室里,低头俯瞰女生。精神恹恹,却笑容满满,仍旧沉静平和的瞳眸与他对视不避不闪。 明明,他可是眼睁睁看到这家伙一下课就往这里来的。说起谎,也这么坦荡啊! 许策摇摇头径自打开草莓叁明治的包装盒,以及海苔蛋黄肉松饭团、冰皮月亮蛋糕、什锦寿司和一大杯杨枝甘露奶茶。 玲琅满目,色彩鲜艳的食物,被他用手一一推到她面前。 “慢慢吃。” “吃完了呢?” 许策有些诧异,她竟然这么自然就驯顺的同意。 他曾一度怀疑她患厌食症。他们一起,唯一一次共进晚餐是在他家,由他亲自动手做的一餐饭。 女生在感叹完他的厨艺后,声称自己并不饿。那餐饭她只象征性尝了几口,快速迅疾,没嚼就吞。让他很沮丧。 后来发现她也并不在学校吃东西,早餐或午餐。他才稍感平定继而忧虑不已。 青少年时期不摄取足够的能量怎么能行。 于是总有意无意想盯着她好好吃饭。 “吃完?”男人淡淡一笑,清冽儒然,“就陪你做些正事。”倏尔却挑眉,不像以往的凌然冷峭。明眸暗闪,有些不怀好意的狡黠。 陈愿笑。大口吃东西的样子让他脑海里跳出活色生香四个字来。 也可能是食物的气味,也可能是她放肆的咀嚼和吞咽,细巧的一口白牙,热烈的恫黑瞳仁,乃至意图不明的微笑。 她在笑些什么? 陈愿伸出脚去,触到他的膝盖后继续向前。轻轻挤进两腿间后挑一下已然觉醒的那物。 然而她低着头认真吃着丰富的,她不怎么叫得出名字的食物,并没抬头来查看他的神色。 杨枝甘露酸酸甜甜带着淡而柔和的茶香,果粒用牙轻轻咬碎后,细碎的汁水化在口腔的感觉,让她想到鱼子酱。 成不了游鱼的被生吞入腹的一种物体。破裂又盈满。 平静而面不改色地,他们此时此刻。 陈愿慢慢吃着,脚掌却隔着他的长裤衣料让迅速隆起的热器轩然抵住。 又像拒绝,也像邀请。 正如大多数时候,它的主人所表现的那样。她重新被他青睐的现在,不必费心于如何引起他的注意,而是一心一意,抓紧时间和他相亲相拥。 尽管他的回应并不剧烈,今天上午主动在学校亲吻贯穿她实在是令人无可奈何的意外,但大多数时候。 陈愿抬起头来,看到男人深沉酷肖教堂雕塑的脸,总觉得自己是在亵渎神灵。 “专心吃饭。”他的语气清浅温切,大手握住她的脚踝。 女生从那双静默的深瞳中读不出除漠然以外的更多情绪。 所以只是生理反应而已。刚刚的炽烈巨伏。 而他轻易就能控制。他能制止。一切。 陈愿于是在他无澜的目光中低下头,假意挑选着自己并不想吃的东西。 却没放下。在很长一段沉默后。 他仍旧握着她的脚踝。 陈愿不抬头,却感觉那握劲渐渐收紧。并牵引着,深深,实实地,去熨帖那一处。由他自己,用她的脚掌芯。 女生惊厥抬头却不是因为他这与神情不符的异常举动,而是叁排书架后的阅览室侧门被谁打开,而他仍旧抓着她的脚踝,以近乎羞耻的力度研磨着自己的要件。 “咦,是许老师在啊?” 来人是平日有些严肃的管理员老师,但打招呼的声音却显得亲昵随和,有着不必要的故作深情。 她并没有在意陈愿的存在。 “嗯哼——”他的鼻音很含糊,带着些慵懒的惬意,手却没停,用陈愿的脚自慰的动作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给她做辅导。” 女管理员讪讪点头,高傲的耸肩后也完全没有要走近他们的意图,只象征性提醒:“阅览室不能偷吃东西哦!地毯很难清理的!” 陈愿看到她充满警示意味的目光。 不靠近,大概是某种无望且高傲的自知吧。自知于事无补。 “听到没?”男人闻声带着有些乖张的笑意提醒陈愿,“下不为例啊哈~”书架旁的女老师目光所及只是桌旁安静的女学生,和不为所动的冷峻男老师。 并无异样。 出门前她关掉了其他的灯,只留了俩人头顶的一盏,算作给许策面子。并完成自己管理员的管理义务。 夏蝉的叫声是干涩而凄厉地。 本就昏暗的阅览室,更加阴暗难明。巨大的书架阻挡,高窗无光,古树遮蔽,像极了暴雨将至的午后。且更多一份灾难感。 “嗯哈——”男人发出叹息般的吟哦,在陈愿以为他要用自己的脚达到高潮的档口,忽然止住动作。 “我原本——”轻喘着,他松开她,猝不及防地陈愿脚后跟落地,心下一惊。 不明所以的间隙男人绕过桌子来到她身侧,在她犹疑不解的抬头当刻搂起她,放她在桌子上,“嗯,我原本并不是要辅导你这个的啊~”堪堪叹息着,捧起她的脸印吻于唇,缠舌绕齿。 深沉而竭力地,因为陈愿听到他凝重的呼吸声并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吻,以及指尖的力道。 “哈啊~”直接从底裤裤缝插入她的花穴,以食指与中指并用。 “吃饱了么?”他紧盯着她,两指继续往里探,“要不要再喂你一些?” 女孩子闻言露出娇怯的羞赧神情。 “我是说——”他却用另一只手拿起刚刚那杯杨枝甘露,浅尝辄止喝一口后渡给她,陈愿忘了吞咽,嘴角溢出来的汁水,也被他舔净,而后强调也似地笑着说:“这张嘴还要不要再吃一些呐。” “不是这张呵!”肉穴里忽然又入一指,陈愿被挤的后脊发麻,眼泪一下蕴在眼底。快感与羞耻感令她惊惶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意外碰翻他手里那杯杨枝甘露。 将将倾倒在他的右手与蜜穴交接处,冰还未化完,凉凉的汁液顺他的手浸润那本就泥泞不堪的阴唇,冷热夹击可不就引得穴肉一阵难耐的翕动,许策的叁指在这吸挤中也竟退出一些。连带着扯出更多晶亮黏滑的蜜液,与刚刚的杨枝甘露和在一起,交融难分。 “哈~”他莞尔,“原来是这里也想喝东西了么?” 不出声还好,低醇的男声在她耳边呢喃诱引,加上感官刺激,陈愿觉得自己要溺水般呼吸不畅,只能张大嘴巴辅助自己能有效吸入空气,以缓解过速的心率。 许策却堵住她的嘴。 又吮又咬,“喝什么好呢?”还状似关照的细细向她询问,“猫儿想喝什么呢?”手下再次发力向里剐蹭。 唇齿堵截她的,根本不在意她难耐的呼吸不畅与腔穴瘙痒。 “想喝些什么呢?” 从肉棒喷薄而出的,灼烈滚烫的,浓郁粘稠的—— “要好好告诉我啊~” 只属于我的,从你而来的—— “想要喝的——” “老师的精液!我想要——”陈愿喘息着,耗尽全部气力似的,对询问她的人,“老师你的精液——”眼底泛起迷乱的泪来,“给我。” 最直白的欲望求取,本质上,也是最直白的爱的求取。 男人满意的提唇,“不要挑逗我。不要撩拨我。最最不要的——”他解放自己,对准她一入到底,果决有力,“无故放任我。” 深深地抽插与撞击,仿佛要将肉体撞进灵魂,“弃我而去或是视而不见,都不要有哦!” 耳语鬓磨,胸乳熨帖,穴肉相交,谏言相转。 他紧紧,紧紧抱着她,放肆自己暴虐的情欲爆发,抵着她的内里,满满当当尽数灌了进去。 陈愿回到教室大家已经都坐好并拿出书本,她于是也如常拿出书本来。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上面的文字。 “夹好,别溢出来呐!”刚刚许策临走前这样叮嘱,甚至细心妥帖地帮她扯好底裤。 大家都在记着笔记,她也记,但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另一个女生能于众人中含着他的精液端坐,并胸腹温暖的置身于他不偏不倚的视线当中。 “现在,你属于我了。”最后灌给她的瞬间,他以有些绝望的低吟,在她耳边,这样定论着。 然而,陈愿停笔,抬头也看向许策。 『暴力不是开始于 一个人卡住另一个人的脖子 它开始于当一个人说 “我爱你: 你属于我!” ——[奥]傅立特《暴力》』 【五】暴力(二) 屋子里很安静。 导致关门时需要找准时机—— 呜隆隆,一个晚归的街邻骑摩托经过,她于是适时拉门落锁。 之后好几秒,站在自家旧式保险铁门前,陈愿凝神听屋子里的动静。没有声响。爸爸睡的很熟。 她是特地等到他安稳入眠才离开的。这样会更安全些。 对他们彼此来说。 姐姐似乎找到新的兼职,于是很少回家。 她回来的日子陈愿会避免出门,一是愿意和姐姐多待;二是不想她有所察觉。妈妈夜班,她唯一需要回避的是姐姐的提防与觉察。 “天仙子,今晚13楼有客人点名。” 躲闪回避,不为人知的—— “好的。谢谢穗穗姐。” 钟鸣是一家大型休闲综合体验馆。对外主营业务是酒店餐饮。然而不仅限于此。 “今晚这膏梁浪子来头可不小,难得又能上十叁楼,好好表现哦!” 陈愿曾经帮过一个女人,其实不算帮,只是顺带的在她行将被抓之际伸手拉了她一把。 陈愿坐出租车的时候听司机侃大山说下半夜的钟鸣,随便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手笔都不小,打车不记表直接甩钱。 那个女人叫方穗禾,就在钟鸣做“联络员”,表面上是前台招待,实际上就是妈妈桑或者说是老鸨才更准确。 陈愿说自己很缺钱找她帮忙的时候,这女人皱紧眉头只问:“你胆子挺大啊!” 她当然够胆子。比起听到爸爸痛苦狰狞的呻吟声,那种令她心惊肉跳的强劲共感,多么可怕。 她于是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妈妈疲惫的身躯以及姐姐愈发瘦削的体格都让她不堪懦弱。 那段时间,极其缺钱,爸爸危在旦夕却无钱可医的那段日子里,陈愿只觉得被迫捅刀和莫名挨刀的人都是悲哀的。 而她毕竟不是别人。于是总会陷入无法帮助大家的自责以及被不好的事情牵累的极端失落。 太痛苦了。 “他们大概五个人,先开始已经点了玥玥她们。玩过一轮,再就好对付些。不过——” “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勇敢一点就好。胆大了,才能战胜一切。 恐惧,乃至无休止的惶惑,甚至万念俱灰的无端痛苦。 “嗯。如果感觉要受伤,一定要作出反应。我们才好上来。” 上周二申芮被一个磕过药神志不清的富家子按在浴缸差点呛死。但她一直没叫喊,好在那变态自己慌了捞起她又是亲又是抱的后来还给打发了小几十万。 说欣赏她的胆识。 申芮轻描淡写讲说那畜牲就是个孬种,磕了药也没有胆跟她一较输赢。 陈愿听完只觉得沉痛不予。 原来生死都这样近。离她。在她的周围。 总有这么多坚韧而执拗的人们。包括她自己。随时想着如何英勇的抗争并光荣的就义。 电梯有条不紊的上升,从五楼到十叁楼,从简单陪酒到陪玩陪睡。 当然,陪酒也并不简单,对于某些操作类的性疏解,手或口交,钱给的多,她也接受。 穗穗不止一次说她深藏不露。 陈愿笑,电梯锃亮的镜面上,化着妖冶的浓妆,抹胸短裙,因为瘦的缘故,尽管不性感,但也不艳俗,是一种极其另类的美,配上那无坚不摧的淡笑,倒像是有什么深沉密谋的人,准备行动了。 这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呐,截止此刻地不为人知。 她此前来过一次十叁楼,但因为没能被任何人相中,在一旁坐了一晚上。他们大都喜好热闹和多才多艺。 否则在床上肯定也枯燥乏味,闵玥如是解释,有个造纸厂的小老板在追她。但她不为所动,想钓更大的鱼。 对了,闵玥是科大毕业,学的法学。辅修心理学。 这世界就是这么离谱。应该说,人就是这么离谱的。 天仙子,是一种有毒却美丽的花。 就像你,危险又迷人。 门打开的时候,许策正背对着,斜倚在顶靠里的沙发上朝下看。沙发毗邻落地窗。 他身旁,蒋之尧让一个女人覆在身上,他自己倒是没动,但女人细腰劲扭,忘情的很。袒胸露乳的也不介意,只为了收钱。 今晚谁有本事让我射出来,叁十万净拿去! 已经试了叁个了。现在这个叫玥玥的是第四个。许策觉得荒谬,然而他们你情我愿的,好像也无不可。 自嘲一笑他背过身,却没走掉。 因为他在等。 虽然并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但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样走掉。尽管很离谱的,他身后的男男女女们都在像野兽似的群交着,秽声不断,混乱不堪的愉悦着。 可他却清醒的俯瞰着窗外的璀璨夜景,并根据自己对城市的既有认知凭借脑海的印象为所有的景象作本原的复构。 像要找寻关于事实的蛛丝马迹。 “你过来——”蒋之尧低低招呼着谁,看来是要换第五个了。“行了,别扭了,起身吧。”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我的人。 那你真是悲哀。 那他可真是悲哀呵! “愣着做什么?没准备好?”男人的语气介于探查的严谨和玩味的狎戏之间,男根大剌剌暴露在陈愿视线中,尽管为了营造迷离暧昧的氛围只开了微弱的壁灯,但她很确定自己能看到那犹如凶器的东西。 玥玥起身后兀自暴露的粗鄙丑陋的东西。 “需要准备的是你才对。” 四下的嘈杂从进屋后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环境来看,原来是这样的啊。众多的四五双人,在彼此抚慰,或轻吻,或胶着。 喘息吟哦不断,一切都进行的沉着且坚定,他们并不为外人的到来有任何搅扰。只专注于身前的彼此。 “让你射精才能拿到叁十万。”专注没有什么不好,“射精前的事要怎么算?”只有专注才能心想事成。穗穗说完赌注的时候,陈愿直在心底冷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怎么算?” “五五开,做了就算五,射了加五。” “你倒是真敢说。” “当然。你射不射只有你自己能做决定。而我当然不能允许把注下在只有你能决断的点上。况且——”陈愿的声音很平静,“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射。”因为他只是想要消遣罢了。 他们的对答使好几个男人停下动作来看热闹。他们身上或身下的女人也因此停止低吟浅呢。香月刹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为什么一开始就没那种打算呢?” “如果想那么做,假言命题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直接做爱并给钱就好。然而有了如果,结果必然否定如果。人们是为了钱和你做爱。而你却想得到爱才肯出钱。” 根本就是一组悖论。 不可能实现的。 不只这不知名姓的设庄者没了言语,连其余动作的人也停下,看俩人将如何磋商,怎样交待。 “那和他呢?”男人指指身旁的人,他的黑色衬衣与黑色头发,略微削薄的硬朗后背,堪堪不动着要与窗外的夜景融为一体似的,“他属于局外人员,当然,现在射不射的不打紧,我花钱图一乐,你说服他要你。我就付钱怎么样?” “其他人也是局外人。” “哈——,可以。只要你能挑动任何除我之外的人办了你。叁十万一分不少你。” “你好,你愿意和我做爱吗?” 暴雨相迎的时候,坠身水底的时候,他都在反复回想,蒋之尧那晚为什么领他来,现在又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议。因为他对他的爱而不得的无谓和无视吗? 可这女生又怎么会这样胆大妄为呢?敢向他询问一个他本人无法回答的问题。 怎么敢这么波澜不惊就痛击他的灵魂?怎么该任意蹂躏他的一腔深情? 怎么,能够啊! 他那晚无比惊惑的安慰自己,那不是她,他在钟鸣这种鱼龙混杂的污秽之地不该会看到她的。他甚至在隔日狠狠干过她之后甘于自欺欺人的说着,他只属于她。所以,她不可能委身任何他人的。不可能。 玻璃窗旁的人,他身侧的人,修长纤细的双腿曾紧紧环着他叫他动情忘我,现在却在后退一步,要去找别的能上她的人了。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我愿意啊!呵——”许策抬头的时候双眼猩红,笑得眦目沧桑,“白白上赶来的,我为什么要拒绝。”他开口说着的,“甚至不用我买单,何乐不为。” 何乐不为。为何不乐? 你要笑才对啊陈愿! 许策日后回想才惊觉,这女生那晚看他的眼神怜悯多于愤恨,哀怆多于祈请,她包纳他,却与此同时的,远离他。 “一次叁十万呃嗯——”,男人生生挺挺挤进来,陈愿咬紧牙关才没出声,“所以这么长久以来,我该欠你多少嗬哈~” 许策捏着她的脸,以额头抵着她的,笑得有些邪魅,发烧似的有些神色迷离,他磨蹭她的脸颊,而后忽的朝她侧颈咬去。 “呵——”,讷讷一笑,“一开始我觉得你喜欢我不可思议。现在是我自己荒诞无稽呵。”他细目微敛,泛出些讥谯嘲弄来。 退出她的身体,许策把她摔在地上,“抬头!”而后冷冷指示着。 他睥睨伏跪在脚边的人,叫他扯掉了短裙内裤只余胸衣还在,就算侧身也难掩幽穴蜜液的淫靡光景,还有她的被他揉捏的有些红肿的乳尖,随呼吸起伏微颤。房间里这样静。 啊,为什么要带她进来呢?干脆在外面当众扒光她,抽插她,身体力行的羞辱她不好么?她随便闯进你的生活,却游戏其中,并不为此负责。她本该受到惩罚才对啊! “我说抬头——”猛然薅起她的头发,“给我好好含!你不是缺钱吗——”想要钱就得真干事。 许策声色俱厉的命令着,陈愿也听话一声不吭跪趴着撑起自己,一点点含住那刚刚脱离自己体内的,尚有腥腻蜜液的肉棒。 粗粗一根,硬硬一根,代表侵略与威权。 她含着,想待会儿该如何拿钱。她没有银行卡,用姐姐的吗?那得再和姐姐知会一声,或者直接悄悄拿着。还是请门外大厅里设下赌注的人开恩,给开张支票。 想得多了,她头脑有些混沌,觉得转不过来弯。更加没有觉察到,攥着自己头发的人,他悲戚的目光和颤抖的手臂,所传达的震怒与怨愤。 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的就听他的话,屈辱的做着这种事。她怎么可以把他也视作一个了无瓜葛的服务对象,不表露任何异样。她甚至不知道他根本不想伤害她呀! 我明明抛开了你。只要说一句对不起,或者稍微向我求饶,乃或一个无辜怯却的眼神就够了。 那样,我就原谅你的鲁莽无知,不计较你的离经叛道,姑息你目前为止看也不看我一眼的绝情冷漠。 只要,“哈啊——”一点点有别于形同陌路的其他东西也好。 男人忽的从她嘴里退出身并旋而跪立到她身后,一进到底。于是体会到柔软又温暖的内里。以及她的声音。 陈愿完全被吓到了。于是惊呼出声。 “很好——”许策因此兴奋起来,着了魔似的想要拥抱她,啃噬她,占有她的一切,小穴被他牢牢堵住,口唇当然也要哈! 一手把着陈愿的腰,一手去拽她的头发,还蛮横的掰转她的头来与他接吻。 陈愿跪趴着被抽插挑顶的有些虚脱,不防备他会使蛮力拉她的头发,令她以极难过的姿势仰着头被他从上堵住唇齿,简直要窒息,嫩穴里肿胀不堪还被顶弄的噗滋作响,她的心脏也嘭恸乱跳,只想大口呼吸。他却偏偏不让,驾着她把紧了腰,上压下挺引着她的舌一同蠕动,随着肉穴里的阴茎顶弄频率舔弄蹭动着。激越粗暴,骑乘马儿般颠簸抽动着,狂野强躁。 陈愿难受到极点只本能地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竟带着细巧撩人的尾音,许策本想放了她的,却因为听到这娇俏的哼哦声忽然被勾的想就此射了去。咂一下嘴,为避免灌入,他慌忙用手搂着她的腰腹,直插着她地就又兀自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好令自己严丝合缝的埋堵在她的蜜穴里。 “嗯哈——”陈愿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大动作,紧紧夹着他便喷撒而出,淋了他一腿。 许策却开心不已的笑开来,终于不再堵住她的嘴,想好好听她的高潮喘息声,又抵不过她剧烈的收缩,忙忙退出些,就那样弓着身曲着腿,拥着她缓缓抽插起来。陈愿泄的突然,又在正敏感的时候被操蹭,高潮于是持续不断,她身体颤抖痉挛,背贴着他的胸膛陷在他用自己的躯体打造的绝妙禁锢中,按照他的旨意沦陷倾泻。 大腿根被她弄得湿漉漉滑腻不堪,许策深感满意,因为是她的蜜液琼汁,是她爱他的表现,慢慢缓缓的撞击,细细紧紧的包裹,柔情缱绻,多么美好。 许策沉溺其中,夜风悄悄送来阵阵凉意,他怕她冷,于是去探查窗扉,却但见自己与她肉体交迭的实时景象,正正映在大落地窗玻璃上。 纤细柔弱的他的猫儿此刻如同一副泄欲玩具般被他抽插着浑身轻颤,双脚离地,正面映照在巨大玻璃镜面里,乳罩虽还在但都被他掰开耷拉着,并未遮掩她美丽的软雪娇樱,偏着头双目失神口津漏泄,身下那口也正吃着他的肉茎,亦是体津肆泄。他自己则紧紧箍着她面目凶恶的红了眼露出本能的乖张微笑,正是被这破败的极致情色画面深深蛊惑震颤住。 身体传来的真实官觉,不受控制的恣意撞击着,带着一股想把她捣破的疯狂想法,许策失心疯一样更停不下来,能这样抱着她,陷身于她,怎么能松开手,怎么能放了她! 他的独属情药啊,怎么可能尝得够戒得掉! “可不可以,不要钱!”可不可以,不要标价贩售。我的爱与期待。我的执念与深析。我的激情与毁灭。 抵着她的腔壁,探入她的内口,她最柔软内核的地方,他想要一个承诺。他的爱应当在最精心的呵护与最高贵的允诺中绽放。要在她由衷的吸缴吞纳中喷薄噗洒。要被真真正正的灌入她的身,以及心中。 “嗯哼——回答我——”我们什么时候起坠入了爱河,“哈啊——答应我——嗯啊——”,并毙溺其中。 被灼烈的精液浸烫、浇灌、填满。 陈愿却骤然回神。她看到他们稠液交融,彼此浸润;看到他洋溢着绝望的哀戚满足微笑;还看到,她自己,那冰冷祥和的平静面容。 『杀掉所有你睡过的男人, 把骨头装进盒里与鲜花一道寄往大海。』 ——小野洋子1968 【六】初雪 展信安。 近来可好? 信因为圣诞节而迟迟没能回复。抱歉。 说来你可能不信,圣诞节前一周去学校的途中车子抛锚,等拖车时我遇到一个中国人,说可以给我一个新年礼物(他是指美国新年),一枚很普通的红色手绳,然后向我要了五十刀。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编绳手链而已啊!不过我还是给了他钱。 我想着,这也是祈福的一种。 拉内特虽然有不少教堂,但我觉得外国的神不太能懂我的求请。啊,扯远了。 即将毕业,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走到一个终点了。当然,我是指阶段性终点。 不过,最后的落脚点究竟如何,还是有些难以想象啊! 子初,你说苏艾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想些什么呢? 虽然从前也并不跟她熟络,但一想到有些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彻底消失于世界。果然还是有些悲伤啊。 例如那些,相爱着的人们。 不得不失去彼此。 哈哈,爸爸近来忙着准备地方钓鱼大赛的各项钓具,西点湖夏汛大赛,他说要好好大展身手呢。 啊,天呐!下雪了哇——,不说了,我要去看雪了。 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吧! 现在的我很好,希望你也是。 勿念,陈愿。 第七十六篇亲笔信。她给他的。肖子初在灯下仔细端详过这娟秀典雅的字迹两叁遍后,才小心翼翼将信纸原样折好,妥帖的装进信封里。再整齐放入专门的木盒子里。 留着给孙子讲故事用的。他的室友们这样调侃过他。以及他的信盒。 没有照片,没有语音,没有动态图像。 她不和她他网络联系,只有漫长等待后的书信往来。地址是一个披萨店。联系方式是披萨店的客服电话。 不是她本人的。 肖子初知道这不是在提防他。 陈愿离开的非常突然,她的姐姐——一个清冷毓秀女人,由一个高俊巍峨的男人陪着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连剩余的私人物品也没拿走,办完手续直接离开。 肖子初知道她退学和许策有关。 而她的信,那年深秋叶落时节,他收到一封国际邮件。真是又惊又喜。原来她和父母一起去了美国。开始新的生活。 她只和他讲述她的日常生活的一切,却从不过问任何事,向他。 有时肖子初也不免疑惑,陈愿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许策的事么? 将她遗弃不要的全部私人物品据为己有,许策收拾陈愿东西时的样子像是变了个人,阴鸷又冷陌,让他没有勇气去阻止并截取。 就像那个午后,他没有勇气推开阅览室的门,去制止一场有悖人伦的性爱一样。 他没有勇气,去做同样的事,于是得不到她。 许策有勇气,去做了那些事,但是也失去她。 许策离职和他无关,他没有向任何人提到这男人侵犯女学生的事情,而且在他来看,许策根本就无心在此多待。 同学们后来也猜测,俩人相继走掉,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只是猜测,却是实情。 他目睹了一切也知晓一切,却因为那些信件所蕴含的某种信赖与寄托,从来沉默不提。 许策他不可能知道他有她独寄的信件。 这是他这长久的忍耐与克制所获得的偏睐。是奖赏。是爱。 他甚至希望,陈愿就此不必出现。 这样,他跟许策也算殊途同归,悲哀相等。 就能相等吗?真的会相等吗? 男生轻轻叹一口气,相爱着的人们,不得不失去彼此呐。 可她的那个“彼此”从来都不是你啊! 苦涩一笑,他抬头看向那一箱书信,忽然惊悸于心的发现,她的收信人,或许从来都不是他。 “许总,前台说有您的包裹,Judy帮您签收了。” “是什么包裹。” “一个大纸盒,写着文件。没有寄件人信息。根据物流单号查到揽件地址是同城,要送来您办公室吗?” 电话那头没了声。崔夜有些吃不准老板意图,犹豫片刻后提议:“或者我先替您——”放休息室? “拿进来吧!” 之后一整天,直到她下班离开公司前,也没见老板出过办公室的门来。 乃至后来的半年之久。她都没再和他面见过。 这男人原本没日没夜热衷工作,恨不得焚膏继晷死在办公桌上的,却忽然撂下一句“有事要处理”便消失不见。这五个字的指示让她甚是为难。大家每每问起他的去向,崔夜只能自由发挥说他在日本谈项目。 只是没想到会那么久。 到头来,她把英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全都轮了一遍,人还是没回,便有些架不住全公司的质询,寄希望他能至少接一次电话。 但不出所料,依旧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根本打不通他的私人电话。 崔夜于是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boss,年纪轻轻即成行业翘楚的男人,五年内将亚奇做成建筑设计甲级企业的名叫许策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竟然拿自己苦心孤诣呕心沥血筹建的伟大事业当儿戏,说撒手真就连人都找不见。 庄周梦到的蝶一样迷离又神秘的男人。 如同他卧室里的那幅画。尽管只有上半身,裸着的,以手掌遮住双目的,平静而祥和,在金色的背景中。精瘦健美的臂膀与胸膛,长指与薄唇,肋骨与腰腹,都透露着无视一切生命的蓬勃动感。 如此具体的个人。 你只能目视于我,其余一切不必看。 画画的人,为他画那副肖像画的人,一定清楚的掌握了他的躯体的全部细节吧。 才能像造物主一样鞭辟入里的创造并雕饰她的子民。乃至让他兀自遮住耳目。 乖僻又神圣。 他本人的肖像画。 崔夜因工作之故去过一次他的家,当时这铁打的男人昏迷不醒,原来是持续的案牍积劳加上安眠药的作用,他无法自主醒来。蜷缩在床上的样子真令人心痛。 是被人弃置不顾,执念愈深,方才树起盔甲牢城以防伤亡的悲惨模样。 也因此,崔夜无比肯定,他此次消失必然和画画的人有关。必然和那箱信件有关。 必然和一场奇诡纷繁的前缘旧梦有关。 所以当消失五个多月之久的许策忽然令她给美国一所大学划账千万美金时,崔夜先是惊厥于他这样锱铢必较只进不出的企业高层终于开始挥霍了,而后又无比欣慰的发现紧随其后的,他们忽然多了好几笔相关的设计委托合同。 欣喜之余又难免困惑,他这倒真是去谈生意了? “你真的不一起去?”爸爸临出门前将头探出车窗。他前两年手术成功医生说要调养静休,去年康复的不错但天公不作美连连阴雨致涝灾使自由野钓也取消,难得今年能如愿参加。 他热切的看着陈愿,“你就让她忙自己的事吧!”妈妈适时插话,戴着一顶藤编太阳帽,在车里,“快走吧,上山扎帐篷还有的忙活呢!”。 后面她又附在爸爸耳边说了些什么,陈愿听不到。 只看到爸爸略微惊讶的努了努嘴,有些难以置信的又回头来看一眼她,表情由诧异转为宽慰:“那我们走了。你自己一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哟。” 暑假后,就是毕业了啊。 送走他们俩,陈愿虚软地在客厅沙发上躺下,觉得有些疲倦。往外看,行道树纹丝不动,大落地窗外的庭院绿坪经灼日炙烤,有浮动的汽波,蝉鸣肆起,没有风,一丝一毫都没有。 时间像是忽然被抽空了一样。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被抛弃或是胁迫的那种丧失感和寂寞感。 Nancy说这两天找她们做设计的人会联系,要她随时准备好。 但这并不是她拒绝和父母一起去野钓宿营的主要原因。 两天前她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和寄信地址。 其实也没有内容。只是一张图纸,上面画一个建筑设计样的泳池草图,标记一些数据是关于造价或是建筑参数。 或者别的什么,她不想细究。拿着稿纸,仅仅觉得心情复杂。 然后将稿纸烧掉。连同信封一起。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种余念,岁月无澜,余生不悲欢。她只想平平淡淡。 她不需要没有署名的来信,从她离开之日起,就不再抱有期望一切回旋如初,既往不咎。 那样高傲的人,是不会原谅她的吧! 然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烂熟的路线,踌躇试步不下百次。 然而正式涉足踏入时,许策不免惊憾的发现,自己竟有些畏惧和犹豫。甚至有股视死如归的悲悯,来见她。 下雪了。而我想见你。 自读完她的信那日恰恰落雪起至今日阳光酷烈,使人眩晕。长达半年的观望,他都默默注视着她。 她的日常生活,她的眉眼神色。她举手投足的安然自得。 真好啊! 她没有他,也能过得好。乃至更好。 你在期待和失落着什么呢? 许策打开前院的小铁门,一步步踏在通向主宅的石径上,庭院里的花配色靓丽,鲜艳夺目到有些刺眼,它们这样美,猬盛,馥郁,真是太美了。 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摘来,好据为己有。 你疯啦,怎么,很缺钱吗? 缺,缺极了。缺少能彻底买断一个人的必要资金。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她,来办理退学手续的是她姐姐,以及蒋之尧,后者告诉他,不用找,他不可能让他找到的! 她爸的生死在我手上,我不在意钱,我在意的是怎样能让她皈依。所以许策,光有爱是不行的,还是得使手段。她不想让你找到她妹妹,我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陈愿的姐姐让他不要再靠近她妹妹。否则告他诱奸学生。 连蒋之尧这种专玩女人的社会败类,竟然也会有所爱之人和所守之约啊! 也就几千万而已。送她们出国,给老头子治病,供她妹妹读书以及,不让你干扰到她们。永远不可能爱我的女人,现在根本离不开我。 无法摆脱依赖,也是亲密关系的一种,你明白吗? 烈日烧的他脊背发疼。 身后的尤加利树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并含混着她的花圃里众多花朵的芬香,蝉鸣空寂而尖利,除了他自己,以及一窗之隔的人。 世界空旷但美好。 为什么会这么沉重呢? 每每想到你,总有哀叹不完的惆怅与感伤。我真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呢。 陈愿做了个梦,她梦到许策捧着她的脸说,我回来了。并亲吻、拥抱她。 她在梦里不无冷静的想,这一定是个梦。然后转醒,日暮西沉。天色郁暗。不热,风吹的窗户呼呼作响,空调也呼呼作响,空调? 她明明没开啊! 而且,为什么会在卧室,刚刚是躺在沙发上的,吧! 怎么—— “嗯?”还有人声!“醒了?”是睡醒后的略微沙哑慵懒的男声! 陈愿于是忽然感觉到刚刚梦境中那股沉重的压迫感的来源,原来是身上的手臂、腿上的长腿以及后背欺身而来的胸膛? 鬼,压床?吗? “许——许策——?”她小心翼翼的发声询问。 “嗯~” “许策?!” “是我。” “怎么会是你呢?”她噗嗤一笑,想自己会不会是还在梦里。 “怎么就不能是我!” 陈愿整个身子被拨弄一下,旋即与背后的男人面对面,气息相溶起来。 看不清,但嗅得到他身上的清冽香气,是她熟悉的味道。 “许策。”确认无误。 “是的,我是。”男人接收到她的认证仿佛被鼓舞一样收紧手臂,将她更严密的拢到怀里。箍住她的肩背,搂着腰肢,别住膝头。 陈愿被圈禁在他的怀中,只感叹,好真实的触感啊! 真是难得呵。她是说,他竟然没有像之前的许多个梦一样,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真是难得的美梦。”讷讷开口,她的声音却很落寞。 “梦?!” 哈——,难怪这么淡定,原来没把他当成真人么? 许策觉得委屈又有些气恼,但却耐着性子低低询问:“想不想让梦更美一点?” “哈哈——,这样已经够好了啊~”她像是在慨叹着什么,拿头蹭他的下巴并自己主动往他怀里贴。很开心的样子。 当即能炸了许策的心脏和头脑。 这未曾设想过的惊人表现,“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也起伏不定,“还不够~”只能凭借意志力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躁动,生怕惊了她的猫儿。 “嗯?”她有些迷离的应着他,埋在他的胸膛里,像是又要睡去了。 许策心里擂鼓隆咚,感觉自己嘭恸的心跳甚至能被她听到。然而他最想让她感受的却是—— “哼啊——” 他的真实存在。 生生插进她的幽腔,捣入她的玉壶,顶住她的内核。听她回归现实的惊脔娇喘与放浪呻吟。 陈愿被这一入惊的一打挺,本能要推开他,但力量不够没能推开,他把她圈的死死地。 “这样——”他自己也并不轻松畅快,“才够呵——”简直要被夹断了,吸着气说话,笑着的,心想他的夜精灵还是紧的能要他的命。 “这样才够唔~”男人艰难的揉着她的臀瓣,想让她舒缓些,好别绞的这么紧。 却发现怀里的人儿只是僵僵的,动也不动。 心下不禁警铃大作,想着是不是吓到她了。又觉得自己确实得意忘形神志不清,竟赤剌剌就又敢这样插入她里面。非经同意的就又品尝她。 疯了么?他这是。 这下自诩头脑灵活处变不惊的许策,当即也不知该怎么动作,只堪堪埋伏着不敢动,认命地想等她自己厌恶的再度将他推开。 却久久没有反应。 陈愿被她插着才知道这不是梦,下午自己梦里那飞天一般的体验大概是被他抱着上楼的感觉,以及他的声音,或许就是他和她说了什么。 都是真的。 可她却很害怕。 许策感觉到他的女孩在低低啜泣,于是慌了神,胡乱的拥着她解释:“Nancy说你在家,她说她有事所以让我自己过来。我是来跟你正式庄重的重逢啊!我等了这么久,是真的要好好来见你的!我原本只打算看你一眼就回国。只看一眼。”说的急促而激烈。却忽然止住。 “但是不够呐。一眼又怎么会够呢。”转而口吻悲切哀怨,简直不像他了,那个桀骜冷漠、凡俗不惹的俊雅男人啊,“我想要,长久且无可替代的拥抱你。和你在一起。” 无法转身离去。我以为自己能眼见你安然生活的实情后释怀离开,可我真的做不到。 从那晚发疯似的拥有你并失去你后,我全部的使命就是重新来到你身边。 情人难免落俗,而浪漫不死。 我要用无懈可击的一切,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取悦你、讨好你、笼络你,然后在你全身心的爱意里毙溺。 长久的沉默之后。 “许策——”陈愿细细抽着气,有些难受似的压低声嗓,像呜咽着的幼婴,“你弄疼我了~”轻轻和他哀诉着,呼出的气落在他胸膛上,燎地他热一阵又冷一阵的。 让他有不顾一切抽插的冲动,却为她的言语而休止,难耐着咬紧牙关,作势要退出来。 “不——”她却倏尔惊颤着,缴紧了软穴细腔不给他撤离,“哼啊——”瞬间的吸纳挤噬,而后被热液冲刷浸润。 呵,他的小姑娘泄了。 一点点磨蹭,一丝丝退却,她就慌了、乱了,情动如初了。她果真还是记着念着他的啊! 许策既感慨也动容,她没有不要他,她甚至主动挽留他,即便说着她疼,即便以为是梦。 “你让我滚远一点——”陈愿拽了一次,腔道滑软舒展不少,痛感也便没那么强烈,她也忽然头脑清醒和明朗起来。官觉也是,极细微的扭动腰肢,夹着他的硬实研磨。仿若调情与安抚。 “我!!!让你滚远一点???”许策诧讶的重复她的话,只单纯觉得惊异。更惊异的是,“还——想要?!”这举动可是真的令他心跳激越,呼吸也极不顺畅了。 只是小小一个夹绞举动,她没有其他动作,拥抱他、触碰他、抓紧他,亲吻、吮吸、啃咬,甚至一声喘息,都没有。 她没有回应他。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在梦里。”却听到她以凄楚的失落语气,“我梦里的你,从不允许我靠近。”说着与他有关又无关的,使人伤心又开心的控诉。 不允许靠近么? 许策闻声便果决的搂着她坐起,她自然是坐在他身上,坐在他的热铁上的。 “嗯哈——”陈愿被顶的有些意识飘忽,和他相对着骑坐在他的肉柱上,只能绷紧身体扶着他的左肩,“别——”动的这样突然有剧烈啊~ 他要使她知道,真的他,现实里的他,为了重获她几乎疯掉的他,只会被她包纳,只愿躲进她的身体里,只想和她并为一体以慰余生。 “是真的哦!这可不是梦!”他重重向上一击,顶起她向她传达着自己的存在,一手握在她的腰侧,一手在她泛起薄汗的后背轻拍安抚。 温柔而暴虐的,平缓而剧烈的,真诚而隐晦的,“我陪你一起杀掉他,从此不再做梦。”他贯穿她的腔穴,攫紧她的腰身,贴敷她的面颊,在她的耳边轻轻的,“来拥有我真实而具体的所有,让我只属于你,以致岁月如迢。”述说他的允诺与誓约。 重重的撞击,她被抛起而坐实在他的炙热坚挺的深情里,噗滋噗滋的穴肉翻搅声,以及她的低吟娇哼,嗯嗯啊啊的,黑暗里虽然快感鲜明,但看不到她的眉眼唇舌,她的胸乳腰腹,她的幽丛腔穴。 好想打开灯啊。 许策便又搂着她,身下抽捣探插仍不会停地挪坐到床边沿上,落脚在地找好支撑感,按着陈愿的胸乳在自己的胸膛上研揉着,只听得她的急促喘息,他觉得不够的便又抓着她的臀瓣边揉边像拿她自慰般扶着她的臀瓣穴口搅弄。 明明已经包裹的这样紧这样密实了,又忽的被他更用力的拨向他,压紧他,肚子里整整一根赤赤剌剌扭蹭搅弄,隔着肚皮鼓楞楞的,腰臀被那样一挤弄,再加上他的挺动,他自己的肉棒便由她包裹着去贴向他自己的肚皮,压的紧挤入的也深,她吃完他这一整根不尚算,囊袋几乎也要吸入似的被翕动的阴蒂吸附,真令人发狂。 他想要观看这极致淫靡的景象。 他想看她大开穴肉吸纳它、绞嗜它、吞并它的模样。 他只想看她,她的一切。 陈愿被突然的亮光刺激的闭起双眼,身体却还在本能的扭动吸缴着,他也并没有停下。抽插不断。 红的鲜艳欲滴的阴穴,幽丛上沾满濡湿粘腻的体液,只能是她自己的,因为他埋的深就算有前液也在她的肚子里,穴口被撑成了他的形状,边缘的幽蒂慢慢蠕动着,阴唇外扩贴敷在他的阴囊上,细细紧紧的伏动着,真真就是湿贝含珠啊! 陈愿睁开眼时,便看见这男人在欣赏此番情状。 他的面容更加硬朗英挺;眸光深邃,像高山深潭里的玄石;俊雅高耸的鼻尖上、轮廓鲜明的额角上,都沁出汗珠;薄唇微启着,有迷离暧昧的微笑,以暗哑怡情的声音说:“真美啊~” 经时间再度洗礼雕刻的稳重深沉,自降其身的不再刻薄冷漠的柔和明俊,他的头发长短和从前无异,以及他的脖颈与胸膛,薄衬被汗浸湿里面精干紧实的肌肉于是得见,周身充盈着印象中的睿智儒雅也多了不可名状的杀伐狠栗,男性的气息简直要使人晕厥。 他,才是真美啊! 陈愿暗暗感叹,回过神猝然羞赧的捂住自己的脸。本想并膝作防护状的,碍于他的腰身,更碍于他的硬物,啊—— 她还正含着他呢! 想到这些,陈愿更加不知所措和无所适从起来。灯光和视线真是神奇的东西。都令人无处遁形。 “你是我的生活幻想和生命的全部期待。”许策目视着这纯真如初的人儿喃喃自语,“我第一次知道到失联有多可怕,在你走后。”像个迷路信徒在祈求神谕。 “你不要我、放弃我、留我一个人。”他这样哀伤的说着,“而我只是默默等着,重新见到你的这一天能够到来。”全部的初衷与深情。 “我没有不要你。”她轻轻反驳。 “那你事到如今还不正视我?”他淡淡反击。 陈愿闻言犹疑的滞了滞,而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遮挡脸庞的双手,放下最后的防备。 堪堪与他的深瞳对撞,只觉深恩尽负,死绝师友,哀怨叹息着嗫呶一下嘴,“我——嗯哼——”想要开口的,却被许策吻住。 醇如醴风,明灿似花的亲吻。深如寂海,灼烈圩日的拥抱。源富如潮,轩渠磐博的浇灌。 谁又能感知到落雪时,万物皆宜的震颤呢。 然而我知道。 自你之后,我深知月亮不会朝我走,于是我独自走在月亮下。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亲爱,我的深爱。你知道吗? 『在全人类里, 我有权利成为第一个爱你的人。 他们必须看见你, 了解你, 认识你而后决定爱你, 但我不需要。』 ——张晓风《初雪》 【七】体温 “我忽然间就原谅了她。”拢了拢自己的臂膀,好让怀里的人更贴紧他,亦或在强调着什么,许策的大掌紧紧缚着陈愿的腰。 她径自莞尔根本不必再收紧啊。 明明,已经将你裹得这样瓷密。像共生的连体婴,在共用心跳与呼吸。 “爸爸去世那天,她没有出现。去看樱花了,他们一起。”许策淡淡地说着,既不遗憾也不叹惋,只是很平和的说,“有二十出头的尚未毕业的男生追她。她不拒绝。还同他在爸爸的房子里做爱。” 像追忆即将忘却的梦境一样,他的声音并不那么铿锵坚定,却也不哀怨,只是很平和的,像在呓语。 “他们曾彼此相爱啊~”他蹭蹭陈愿的头,终于表露出孩童般的惶惑。 在有我之前,在赋予我爱之前,他们曾深爱彼此。 “她或许,只是无法忍受失去。” 黑暗中,他没有应她,认证或否定。 无法接受无可挽回的既定遗憾时,我们往往主动离弃。 询问你,问你是否要我,你同意时,我就悲哀而清醒的发现,我将失去你。 许策,爱本就不能背负任何请托。 向你请求救我爸爸的生命,让你承担昂贵的花销与巨大的责任,让你不得已作出并非出自本心的承诺。意料之外的责难,积重若久,必得以失败收场。 而我只是爱你。不惜失去你。 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们的爱情,最初到最后啊。都只有爱而已。 从离开你,乃至此时此刻,我都这样深信不疑。 谁知道呢?也许以你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助我度过难关;也许你心甘情愿,为我赴汤蹈火,无尤无怨;也许你是真的爱我到卑微不可得。 然而没有这么多也许。 我寄出的永不传达的书信,我度过的每一个没有你的黎明,我逃离的每一场被你推开的梦境。 它们都只是现实的缩影罢了。 而你的再度出现才是奇迹。 “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和除你之外的任何异性拥有亲密关系。”他们连靠近都叫我厌恶不已,“我曾试着去牵起一个男生的手,但却莫名其妙哭的不能自已。结果把对方吓一跳。” 因为那个人的手和你一样修长、干净,但却不是你。 “一想到再也不能被你贯穿,就忽然对做爱充满遗憾。乃至对男人。” “那晚差点要了我的命!” “呵~,我是说——”陈愿暗自摸索着吻了吻他眼角的泪痕,“是你的人,而不是技术令我着迷。”她刚刚听到泪滴坠在枕头上的细微声响。 如此微弱,像烈日里的雪花,深海中的声呐。 “如果没有你,那么,是谁就都无所谓了。你妈妈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太悲伤了吧。因为,滥交也是精神麻痹的一种,和禁欲一样给人慰藉。” 长久的沉默啊,他在她的裹挟温暖下,在她的拥抱亲吻中,在她的温声教引里声泪俱下说着:“她再也没有去看过他。” 于是自欺欺人的生活在,她自己创造的,他并未离去的世界上。 “而我做不到。” “什么?” “用别的女人来宽慰自己。” “因为我们不被死亡阻隔,仍可心存侥幸。觉得尚有——”回旋的余地。 “她们画不出那么美的蝶,驯化不了黑猫,迷惑不了我沉身入水,引爆不了老旧灯管,描绘不了最具体的我。然而,唯有一点,她们不是你。” 是无可替代。哪怕死去。哪怕分离。 “我也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除你之外的人。来取悦和征服自己。你走了,把我关于爱的能力,一并带走。” 只是你走了。不分形式的离开。我的世界便从此失去熵变。 “谢谢你来找我。” “不必谢,我只是在自私的保全性命而已。” “没想到我对你这么重要。” “呵——”他轻轻的笑,觉得恍如隔世,“我也没想到!” “我陪你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不过你最终也没有回头。看起来既坚强又脆弱,我多想鼓起勇气去告诉你啊,告诉你,我就在后面哦,所以哭也没关系的,我可以递给你纸巾。但那天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女生淡淡叹出一口气来,觉得有些遗憾。 “嗯。”他搂着她,开始慢慢挺动。 “哈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嗯?” 没有回应,他大概对此并不知悉也无印象吧。 只是加重力道进入她,一下下,深深地,直白无阻的,没有遮掩的,撞向、陷入、沉迷于她。 那天,跟着他走了长远一路的人,离开时,对他挥了挥手,街尽头的玻璃橱窗无法反射出那人的容颜,却让他从那个无言的举动中,对这世界的无望稍微削减。 不是百分之百的不可救药啊,那就姑且再试着相信一次。 “对我挥了挥手的女生,尽管她没听到,但我的确说了谢谢。”新月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以凝炼的深情灌溉夜的寂静。 “嗯。她听到了。所以不用谢。”道出宇宙流泄给夜空深吻的余温。 而我想把全部体温传递与你,在亘古不变的时间里沉沦。 『见えない阶段を 消えそうな体で进む, 以摇摇欲坠的身体 行走于隐形的阶梯, 諦めていいと 置き换えた记忆で渡す, 以可轻易舍弃的 被篡改的记忆交付, 咲かない花が咲いた それに気づかないように, 甚至未注意到 不曾开过的花绽放了, 流れたほしを见て さあ生きよう, 流星划过 活下去吧, ほら目の前にある かさねあわせた, 在你眼前 融为一片, ほら受け取っていた 闻こえる热は, 感受到 听见的热度, 知らないこの街で えらんだ人と 歩いている, 在这陌生的城市 和命定之人 同舟共济, 僕は目を闭じて そんな风景を 切り取っている, 我闭上眼 将那风景 铭记于心, 一人が 好きなきみと, 与 喜欢独行的你, 一绪に 一番いたから, 在一起时 胜过万千风景, 大切な ものは何が, 最重要的 是什么呢, 気づいた 二人で, 觉察到的 我们, 知らないこの街で 知らない人と歩いている, 在这陌生的街道 与陌生的人同行, 僕は目を闭じて そんな风景を 切り取っている, 我闭上眼 将那风景 印刻脑海, そんな风景を 切り取っているから, 将俗世庸尘 铭记心间。 ——《体温》宇宙コンビニ』 (全文完)首-发:rourouwu5.com (woo1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