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文野同人 余晖【1v1H 】》 一、坡道 我每天走在回家的路上时,都怀着一股无比的激昂。 并不是我想要终日无所事事,也不是我精力充沛,说实话,每天要跟那群人打交道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神,连站立都很困难,在精力和体力尽数被消耗一空的现在,任谁都无法与激昂相称吧。 然而一旦我踏上回家的路,那种激昂的情绪便又在我心里蒸腾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我低着头,将那些影子比喻成奇形怪状的怪物,随即又因为这个想法而觉得好笑不已。 一天的时间即将结束,天色马上便会从晚霞遍布的天空转而变为黑夜吧。 今天即将结束,一般来说,即将结束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无论是初分时,或者黄金时代,抑或是别的什么。 然而走在这条路上,想起我马上要回家这个事实,便有一种堪称激昂愉悦的情绪充斥着胸膛,使我那本沉重不堪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是的,我要回家了。 哪怕迎接我的只是落日的余晖,却也像朝阳一般令人可喜。 我喜欢夕阳,却并不仅仅因为它会在阴天以外的时间在路上迎接我,仿佛隔壁楼女儿养的贵宾犬。一定要说的话,说成爱屋及乌会比较恰当。 沉郁而又灿烂,辉煌却又即将沉没,在看到她那双与夕阳同晖的眼眸之前,我想象不出什么人能有那样一双眼睛。 我从未想过夕阳会对我有另一重意义,在我人生的前景,我无数次无所谓的迎接他的到来,又随意的任由它远去,它便跟一阵微风,一片树叶没什么两样,而我万万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只是在余晖中走路,便有别样的意趣。 今天的夕阳十分的漂亮。 或许是天空压得比较低的缘故,虽然不像她来的那天一样灿烂如火,却也层次分明,最外面甚至还残留着一圈浅色的黛蓝。逐次第的晕染而下,到天边却也只剩一点昏黄,逐渐没入黑暗。 这景象不能说不好看,而我却觉得无动于衷,甚至还有批判的意气。如此这般,诚然是因为我已经见过更好的,于是便‘曾经沧海难为水’这样罢了。 她是在一个极为绚烂,壮阔而又凄美的夕阳中,从天上掉进我怀里的。 从那以后,我走过的每一个夕阳,都多多少少染了她眼眸的余光。 父亲的宅邸依旧没什么人气,管家没事不会来打扰,我在玄关脱下鞋,一如既往的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前,站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欢迎回来~~~”响起了一声有气无力的欢迎。 仅仅是听着这样漫不经心的欢迎,我便知道我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笑容。 “今天,很热吧。”我脱去外套,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 “嗯~~~我感觉我要蒸发了。”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在窗前,长而艳丽的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地上,宛若夕阳一般的眼眸如猫咪一般半眯着,懒洋洋的瞄着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吊带背心,和一条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的短裤。 可想而知,她确实很热了。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样一副瘫在地上,与优雅持重完全没什么干系的模样,我越发的感到喜悦起来,走上前去,在距离她一个手掌的地方坐下。 没必要说话。 也不用去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没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也没有什么必须说的话,只是因为不想,所以不去做而已。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手上,似乎在挽留着什么。 我静静的看着它如潮水一般从我手中流走,仿佛无论如何也兜不住的细沙。 我顺着夕阳的踪迹,看着她此时眺望天边的身姿。 哪怕以我并非大众的审美而言,她也能算是天姿国色,我甚至无法说服自己去寻找她身上的缺点,并且我也发现不了,以我这明显沉沦入爱恋,被恋慕之情熏得越发陶醉的视线,她浑身上下宛若阿芙洛狄忒一般完美无缺。 她转过头来,眼里仿佛还残留着将将逝去的夕阳。 我在她的眼中无所遁形。 谁能拒绝那样一双清澈干净,却又敏锐平和的眼睛呢? 我脱了外套,却刻意留下白衬衫,虽然不明原因,不过她好像很喜欢我这么穿。 这沉默的时间宛若温暖的海洋一般包裹着我,我那人前表演了一天的劳累终于也在这海洋中消弭殆尽。不过我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膝行了几步,枕在她的膝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对这种事向来浑不在意,另一只手插入我的发间,宛若拨弄小猫的毛一般揉着,我便也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咪一般闭着眼睛,埋入她的手心。 这一定是上天赐予我的奇迹吧。 我的伪装在她面前不值一提,我的本性在她眼中暴露无遗,在她面前,我便像脱去了所有衣服一般狼狈,却又因此感到解脱。 “跟猫似的,要是再发出咕噜声,”她轻声笑着,“我就能真的养一只猫了。” “明明比我更像猫。”我咕哝了一句,赖在她怀里不想起来。 “谁说的,我可没像猫一样赖在别人怀里求抚摸。”她随即反驳道。 “你说是就是吧。”知道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我闭着眼睛,不想跟她继续这样的对话。 她没说什么,我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我可以像这样在她怀里待的更久,直到自己想出来为止。 “好了,猫咪先生。”没过一会,她敲了敲我的脑袋,“你该起来了。” “....嗯。”我不情不愿,只想待到地老天荒,可我知道再继续下去并不会迎来好的结果,是以仍然离开了那令我留恋不已的温柔乡。 “今天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没什么事。”我说道。 一般来说不会这样的,如果是旁的什么人问我,我可能会绞尽脑汁找出一堆笑料出来吧,然而在她面前却不一样,我便是什么也不说,也不会被她当成无趣之人,亦不会被她厌恶。 如果换成以前,或者说小时候的我,如果我提前知道我会在高中时的某一年遇到这么一个人,我想我定然便会觉得这人生的前十几年犹如虚度,如梦幻泡影一般不似真实吧。我可能还会希望这十几年的光阴立刻便消失掉,像快进一样迅速过滤掉,把我的时间永远锁定在与她相遇的那一天。 没什么事。 在遇到她以后,虽然为了维持正常的人际交往,我偶尔还是会扮演成小丑的角色,然而不知为何,我却对跟她以外的人建立起关系这种事情感到分外的抗拒,以至于我现在在学校里还是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人物。 除了必需的,足以令我留在社会的那些时间之外,我巴不得将剩下的一分一秒都与她共度,宛若一个溺水已久的人突然浮上海面,便不愿再回去一样。 “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神态越发的像一只猫,然而她却毫无自觉,“除了我快热死了。”她补充道。 “家里,应该有浴池。”我强迫自己从她的胸脯上移开视线,说道。 “嗯~但是,如果看到空无一人的浴池突然满是水,不会奇怪吗?”她说道,忽然促狭地笑了,“届时恐怕会被以为是闹鬼吧,啊,这是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呢?”我噙着笑,悄悄将她搂在怀里。 她果然很热,接触到的皮肤凝聚着暑气,熏得我脸颊上也红了一片,我拥着她,靠在窗沿上,木制的边框散播着白天积累下来的热度,这热度在夏夜倒是很相宜,我学着她之前的模样,让自己整个靠在上面,看着星空。 “呐,在听我说话吗?”她没等到我的回应,转过头,理所当然地趴在我胸前,艳丽的黑发甚至把黑夜映的泛白,她的眼眸也在星光的辉映下暗沉了不少,这么看去,仿佛变成了黑色一般。她细嫩的手指撑在我的胸膛上,胸前的衣服是如此轻薄,这样倒不适宜再呆在凉风习习的窗边了。 “嗯,在听的。”我随口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织物裹在她身上。 “哦?”她拥着我给她披上的织物,挑眉,勾着嘴角,向我伏下身,以诱惑的口吻对我说道,“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夏天的白昼似乎结束了,可我的脑袋仿佛还在暑气中一样昏昏沉沉地,她一说便点了头,随即被她牵着手,走出房间,在昏暗的走廊上巡行。 黑暗漫溯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我只看的到她披着织物的背影,浑身宛若醉了酒一般在半空中漂浮,仿佛是什么百鬼游行似的。 我被她牵引着。 只要有她的手作为锚点,我便不用担心无处可去,这本该是她赋予我的仁慈,我却越发贪得无厌,想将这短暂的仁慈延长到无尽为止。 无尽,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词,就像我一直不明白女人是一种什么生物一样,我以为这些永远不会变,一如我无可救药的性格,可是那也错了。 这名少女,这个只有我能看见并触碰的精灵,从天而降的小小奇迹—— 我痛苦而又欢愉,时而清醒,却又继续沉溺,甚至忘了我不配为人。 二、愿望 父亲置办的宅邸有着不算小的浴池,把叁四个我扔进去都绰绰有余,让她与我共浴更是轻而易举。 我不由得感激起父亲几周几周的外出来,若没有他,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和那名只有我能看见的少女在走廊里自由自在的行走,或是共同泡在浴池之中。 我在浴池的一角,并未刻意去看她,只是听着她玩水的声音间或自一旁传来。 我时常会想,她的行为有时候也跟寻常的女人无异,为何我的感觉便不一样呢? 这个答案很快便水落石出。 因她与我,与这世上旁的人都不同。 只有我能看到她。 无需理会别人的反应,无需在意他人的想法,这世上虽然到处都充满着人,对她来说却是空无一物。 这是何等孤独,又是何等轻松。 我不禁有些嫉妒起来,为什么没被看到的不是我呢?如果能够像这样活着,该是多么幸福啊。 我因这个想法,在她玩够了之后慢腾腾地挪过来时,脸上便带了点不高兴的神色。 “生气啦?”她蹲在我身边,笑嘻嘻地戳了戳我的脸。 “没有。”羞于承认自己这样幼稚的嫉妒,我撇开脸。 “嗯哼~在嫉妒我吧?在羡慕我吧?”少女对我的心思洞若观火,轻而易举地便道出了真相。 “没有这回事。”我再次强调道。 “只有那么少许的一点点对吧~”少女又开始笑了,雾气中我看不清她的胴体,这反而是件幸事,我并非对某方面一无所知,尽管这知晓的过程不堪一提。 我想我的脸应是红了。 “啊~白天真~的是很热呢~”少女叹了口气,抬起腿,我能看到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秀美的小腿缓缓流下,滴落回水池。“你不热吗?” 她看向我,十分嫌弃地说道,“像你那种衣服,我死都不会穿的。” “冬天就会想穿了。”我说道。 “到时再考虑考虑吧。”她嗯了一声,靠在水池边上发呆。 我隔着一层雾气看着她。 水池的水渐渐的冷了,雾气正在变得稀薄,没过一会,我便可以看清她的全貌,然而我突然不想这么做,于是我倾身过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宛若羽毛般扫过我的掌心。 “我在想象你的消失。”我说道。 这就好比,正因为知道针扎的痛苦,所以不断在脑海里反复练习,企图让自己适应一样。她来的如此突兀,别无征兆,离去的时候也会一样吗? 我恐惧着她的离去,甚至可以说,在她出现以后,她的消失便取代了所有的噩梦,而我像自虐一样,强迫自己在梦境里反复想象着她的消失,仿佛这样我就能够在那一刻真正到来时习惯似的。 “噗,怎么习惯的了啊,你这笨蛋,”这个想法刚冒出头便被看穿,她毫不客气地说道,“离别从来都是猝不及防的哦,再怎么做准备都是没用的。” “是这样啊。”我对她的话全盘接受,全然相信,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呢....” 我开始感到恐慌起来,这不是之前那种‘明明你也是猫’一般类似玩笑的反驳,如果我在这里,在此时,对这样的说法感到不满的话,她会怎么样呢? 她会生气吗?对于这一点,惹她生气对我而言比惹旁人生气要更加令人恐惧,我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应对她的责备。或许是我将她的怒火直接与离去联系到一起了吧。 这么一想,我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忍不住在水里环抱着自己的双膝。 也是,如果没有了我,她完全可以过上不用顾忌所有人目光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在世界各地穿梭,去往外国,或者去往妖怪精灵的家乡,完全不用跟我一起滞留在这狭小的居室内。 我想到一句话,鸟儿如果能飞的话,谁会想待在笼子里呢。 这些想法让我越发低落起来,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偷偷地看向她。 少女的黑发几乎要铺满整个池面,她仿佛水上的精灵一般,手肘抵着水面,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打量我这沮丧消沉的模样,宛若夕阳的眼眸在日光灯下又恢复了原有的色彩。 “阿叶。”她忽然如旁人一般唤我的名字。 “嗯。”我点了点头。 “你希望我离开你吗?”她倾身过来,抚上我的脸颊。 奶白色的皮肤在冷白光的照耀下显出非人般的光晕,我看着那宛若珍珠一样的肤色,以及镶嵌在其中,宛若蕴藏着熔岩一般的双眸,竟说不出肯定的字眼。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毋庸置疑。 水已经冷了。 哪怕在夏天的夜晚,泡着冷水还是会感到寒凉,她站起身,提醒我要走了。 “否则会生病的吧,搞不好病死也是有可能的,哪怕没死成,落下病根也很麻烦。”她说道。 “是这样呢。”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擦干身体,穿上浴衣,转头看向她。 她也换上了一件浴衣,是我之前为她设计的那一款,湛蓝色的背景上装饰着随意画的波浪,虽然远远无法和神奈川那副相提并论,不过既然只是袍角的点缀,而她又没发表什么意见,那么这样就好。 我仍是喜欢画画,只不过他人评价如何,于我已经毫无干系,我仿佛一个卑微的信徒,遇到她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我的神明。 对的,神明,这个字眼之前于我而言无关紧要,现在却成了我戴在她头上的冠冕,我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捧在神坛上,并源源不断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来温暖我这僵硬的身躯。 啊啊,这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贪婪。可我却又如此满足,甚至不再对人世有任何期待。 因为我的神明,美丽的她,放肆地纵容着我的索求,任由我将她当成唯一的依靠,心灵的寄托,乃至生命停泊的港湾。 我们在走廊上并肩而行,从我的角度,稍稍转脸便可看到她头顶细小的发旋,她在这种地方总是与寻常女子无异,也正是这种无异的地方反倒令我感到安心。所以她一边是我的神明,一边又可以是我的恋人。我厚颜无耻地将这些只对我有意义的封号统统塞给了她,她明知这点,却不来戳破,也不来训斥我,我一边感到十分惶恐的同时,又不可自抑的感到喜悦。 “呐,我听说。”她忽然说道。 “什么?”我应了一声。 “夏天不是会有那个什么,就是放烟花的,”她比划了一下,说道,“这边的节日,叫什么来着?” “孟兰盆节吗?”我想了想说道。 “对对,”她说道,“是几号来着?” “大概就在这两叁天吧。”我顿了顿,感觉脸上的温度又升了起来,“那个...要跟我...去吗?” “嗯,”她爽快的点了点头,“提起来就是要跟你去的嘛。” 她的态度自然而又大方,这反而令我感到害羞。 “这样吗....”我低着头,被她拉了一把。 “再往前走就要撞墙咯。”她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而我并不想被她发现此时晕红的脸颊,在她看向的那一瞬间便俯下身,将脸藏进她的肩窝里。 她咬了咬我的耳垂,虽然能感到牙齿在皮肤上划过,却并不疼,反而带出比亲吻更暧昧的氛围,令我情不自禁的颤抖。 “阿叶呀。”她在唤我。 “嗯。”我应了一声。 “我是不会消失的。”她说道。 而她向来是不会骗我的,这便又体现出她与我所认知中的女子不同之处了,与不断扮演着什么的我相反,她从来没有刻意地做过什么事,自然的天性在她身上显露无疑,既不显得粗鄙,反而带出不应存在于世上的纯真,她从来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想必这回也是如此。我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并且因之感到一阵放松。 “该睡了哦,”她的声音又响起来,“明天还要去学校吧?” 这又让我的心沉了下去。 是啊,明天,又要去到没有她的地方,在煎熬中为了留在社会而渡过整整一天。 我的心每天都会因为这样而感到空虚。 然而今天不同,今天那空虚汹涌而来,几乎侵占了所有的理智,以至于我听到自己在对她说,“一起去,不可以吗?” 没错。这样就好,只要她能跟我一起去学校,无论去哪里,想必对我而言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吧。 我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回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情绪逐渐变成了恐惧。 她的沉默比任何事都要来的折磨,我宁愿她直接冲我发怒,或是别的什么。 我惴惴不安,以至于忘了之前把脸埋在她颈窝里的理由,偷眼看着她,却意外撞入她始终凝视着我的眼眸之中。 “真的要我跟着一起去吗?”她摸摸我的脸,语气中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更像是确认。 我点了点头。 “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哦,”她说道,“像之前那样在学校里的无聊时光可能再也不会有了,这样也可以吗?” 她在说什么,这难道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我毫不犹豫地又点了点头。 如果我能提前知道这个点头的意思,恐怕我在答应之前还会犹豫一会吧。 然而没有如果,就好像我无法把人生中没有她的时光全都删去一样。 无知的我,做出了那个决定。 三、偶遇 美好的东西总不会长久,我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然而这样又能如何呢?难道将其宣诸于口,便可以阻挡它们的消失吗? 显然不会。 或许是我性格的原因,我总是很难做到去强求别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尤其如此。 然而这样的我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便是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诧异。 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她居然还同意了。 我曾以为她是精灵,类似于地缚灵那样,只能在这片宅子里移动,父亲租住的这栋别墅历史不可谓不悠久,便是寄宿着什么精怪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现下却打破了我的认知,使我突然开始感到惶恐不安起来。 她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无从知晓的? 已经有叁个月了吧,从春天到夏天。 我竟然和她同居了如此长的时间,可我却总觉得仿佛昨天才看到她。 她与我们初遇时毫无分别,轻盈而又空灵,如果一定要让我用个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大抵便是梦境吧。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是啊,看你这副模样,哪怕是梦境都要比你更加清醒。 我对此表示心悦诚服。 如果不是遇到了她,我定然是不会做出很多种行为的,我还是会去高中,然而肯定不会去那栋学校本身,除了她以外,也没有人这么要求过我,家里人觉察不到奇怪之处,父亲就更不知道了。 然而她知道。 “一个人是无法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她坐在窗沿上,一如既往的看着天空,并非是出于对我说教的口吻,与此相对,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们自己的世界太过渺小了,只能共存下去。” “是呢。”我条件反射的扬起笑脸,准备说点什么俏皮话,却又在那双眼眸之中失却了言语,“我.....” 不知为何,我忽然便流下泪来,哪怕本人不想流泪,可眼眶还是别的什么的却又不听使唤,最后我只好一边心里念叨真是丢死人了,一边尽量将脸隐藏起来。 她不知何时已然直起身体,沉静地凝视着我。 我想我应该是极为厌恶那眼神的,自出生以来,便少有人会这么看我,如果我不开始扮演什么,而只是在那边坐着的话,不出一刻,我便会被这个齿轮般紧紧相扣的家庭若有似无的排除出去,成一个游离的零件般茫然无措吧。 可她不一样。 在这世上千万人中,唯一能看到她的只有我,反过来想,也只有我可以给她回应,所以如果她想要得到什么反馈,只能通过我。所以她的目光,她的姿态,她的话语,全都是我一个人的。 哪怕在那其中我几乎无所遁形,可另一方面,我又因这纯净的眼神而感到战栗,并非是恐惧的战栗,却也没有多少喜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我心里的某个角落里破土而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却有一种预感。 那东西或早或晚,会改变我。 随即我便又因为这个念头而感到好笑,配上我正在哭泣的脸,我想我现在已经难看到极点了吧。 她会怎么样呢? 我仿佛走上天秤的亡者,等着决定善恶的宣判。 “真没办法啊。”她轻快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 我茫然地抬头看向她,却看到她眼角眉梢上都带着笑意。似无奈又感到有些好笑,然而因为笑出声来不太妥当,所以拼命忍着的感觉。 “你现在像一只小花猫。”她俯下身,擦去我脸上的泪水,陡然柔和的声音震的我耳朵发麻,不止是耳朵,甚至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我任由她动作,却想到,如果这样怮哭便能换来这样的待遇,倒也不赖。 “脏兮兮的,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怎么合理有效的装哭吧?我不会理你的哦。”她挑眉,夕阳般的眼眸怀疑地眯了起来,审视着我。 “不可以吗。”我叹了口气。 “倒不如说哪会有人这样啊?”她戳戳我的脑门,哭笑不得地说道,“不过呢,我也是蛮好奇的。” “什么?”我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她的神色。 “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呢?”她托着下巴,很是奇怪地说道。“至今为止,就算我在别人面前跳脱衣舞他们都没反应。” ....哈? 这个名词对当时刚遇见她的我还能造成一定冲击,以至于我整个人都僵硬下来,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忘记了。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我呆愣的囧样,她终于捶着地板放声大笑起来,“哎不行了,你这个反应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终于从她的玩笑里反应过来,我无措地看着她,“是...这样吗?”我说道。 “是不是呢,”她意义不明的回了这么一句,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起伏的线条随着她的动作变得灵动而又美妙,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愕然于她穿的衣服轻薄的同时,也震惊于她下一句话。 “不过只有你能看到我,这却是真的。”她说着,向我看过来,宛若寄宿着夕阳一般的眼眸在真实的余晖下闪着辉光。“呐,你叫什么名字?” “大庭叶藏。”我结结巴巴,甚至有些磕绊地说道。 “这个名字呀,”她想了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好学生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家吧?” 但是我不想回去。不出意外的话,今日父亲也会在家里,等我一起用餐。 吃饭无论何时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今日我也挣扎在逃避的路上。 可能是她话语中附着的疑问给了我勇气,抑或是别的什么。 “他们看不到你?”我鼓起勇气向她询问道。 “看不到哦。”她点点头。 那双漂亮的,不似人类的眼眸看向脚下。 我随之低下头,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坡道,如果有东西站在其中,一定会留下证明吧,比如影子。 而我低下头,却只看到了我一个人的影子。 “我也在好奇,为什么能被你看到呢?”少女笑嘻嘻地说着,琥珀似的眸子里盛满了猫儿似的狡黠。 大概是我呆住的模样太过可笑,她看着我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啊,这反应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她笑的太厉害,以至于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悬在半空,仿佛那些荒诞的书里描写过的精灵一般。 由此,无数的怪诞堆积下,我终于相信了她一开始说的话。 这个少女,只有被我所见。 “喂,你已经发呆了...快一个小时了,是在想些什么?” 她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维,我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她身上的制服。 “只有我能看见你。”我有些吞吐地说道。 “嗯,然后呢?”少女穿着跟我的校服十分相似的女式装扮,撩了撩脑后的黑发,不以为意地说道。 “所以.....”我打量着她的服装。 “你不懂,这是仪式感。”她轻巧地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有什么建议吗?” “很好看。”我狼狈的将目光从她裸露的腿上移开,说道。 “嗯哼,这样一来我也是阿叶的同班同学 。”她合掌说道。“请多指教哦。” “请...多指教。”我总是能被她弄的手足无措,在那双星辰般的眼眸前变成牵线木偶,磕磕绊绊的跟着她的手....手? 我愕然的发现我确实正被她拉着手走去。 “走啦走啦,总是发呆一整天都过去了哦。”她说道。 “说,说的也是呢....”她的速度不慢,我走的实在有些踉跄,“请,请慢一点。” “哦~”她猛然停下来,我顺着那股冲劲向前,却意外撞上了一个人,只听到一声闷哼,我们两个同时向后倒去。 “在做什....哈?”对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向我投以冷淡的视线。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所以只能是我一个人把路走的东倒西歪的错了。 我刚想收拾好书包低声认错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刚才的冲击,我的书包被撞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我平时画的一些画而已。 然而这却令我紧张了起来,也许以前还留有一些我为了取悦同学而画的漫画,这回不同,里面夹杂了几张我平时偷偷画的她。 不光是被我撞倒的那个倒霉鬼,她也发现了那几张,并且仗着对方看不见她,光明正大的把那几张挑出来欣赏。 “你还真是有几分天赋啊,阿叶。”她心情十分好地说道。 “不,我这是....”她越是这么说,我便越觉得羞愧难当。 因为她专门把那几张画挑出来的缘故,对方也注意到了。 “哦?”他冷淡地扫了一眼,再落回到我身上的时候意味就变了,“挺能干的嘛,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大庭叶藏哦,怎么样,画的还不错吧?”少女兴致勃勃的把画往他那边推了推,仿佛事情还不够乱似的。 然而那人确实看不见她,证据便是她已经做得这么明显,对方却仍然像是没看到有个活人就在自己面前一样,他的目光透过少女的身体看向我。 “我说你啊。”他皱着眉。“是被撞到脑子了吗?” “大庭叶藏。”我勉力将注意力从少女身上收回,慌忙答道。 “哼。”对方奇异地看了我一眼,“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东西?没....”我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盯着我看?”他冷下神色。 我常被人说长的好看,然而面前这名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也毫不逊色,他穿着一身的翠色,澄澈的眼瞳仿佛透光的翡翠,正毫不带感情地盯着我。 “他应该是在等你道歉哦,毕竟你一直盯着别人看,刚才又把人撞倒了嘛~”少女恶趣味的从我们之间退开,站在我旁边解说着情况,津津有味的看着好戏。 .....恶魔吗。 “对不起。”我顿时被羞意淹没,赶紧鞠躬道歉,然后转头就想走。 “等等。”对方却拉住了我,他顿了顿,目光有点闪烁,“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我有些茫然,随即反应过来少女替我的回答并不能算是回答,“大庭叶藏。”我告诉他。 “我是菱田春草。”他的面色有所缓和,眉头舒展开,“你是哪个学校的?” “他应该也是画画的吧,没准你们会有共同语言也说不定哦?”少女饶有兴趣地说道,“毕竟对着我的那几张画,他也没有反驳吧?” “看来你不是老师的弟子,”菱田春草见我沉默,沉吟了一下之后,说道,“你的技法十分特殊,可以问一下是跟谁学的吗?” “是...”我顿了顿,在少女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说道,“是我随手画着玩的。” “真的?”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怀疑。 “是的。”我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身上那种严肃的气场让我的专长失去了发挥的余地,我低着头,迅速地指出了几处,“....我叫它妖怪的技法。”我声如蚊呐,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妖怪?”他听了我的话后,脸上出现了几许略带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好的神色,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西洋的写实风格。” 然后他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黑之時代 菱田春草是个对绘画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之人。 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侧,聆听他对于绘画的见解,我便如在太阳旁一般,既觉得耀眼的过于刺目,却又与有荣焉。 于是我仔细而又虔诚的聆听他的话语,甚至比听父亲的教诲更加认真。 “你画室的老师是谁?”他忽然停了下来,问我。 我报出了一个名字。 “哦....”他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有兴趣来我老师的门下吗?我会向他举荐你的。” 这却不太行。 我摇了摇头,如果是那种比较正式的地方,对方一定会通知父亲吧,比起我去画画,他应该更想我去从政,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这样吗.....”他叹了口气,刚要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了一只黑猫。“噢噢!多么美丽!” 在看到黑猫的同时,他的眼睛忽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辉,仿佛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拿出画笔,对着黑猫飞快的作起画来。 黑猫? 我也看向那只黑猫。 对于猫来说十分优美的流线型身材,以及漆黑不见一丝驳杂的毛发,一双眼睛是纯金色,尾巴如同旗杆一般竖起,尾端打了一个小小的勾。发现我在看它,它人性化的冲我喵了一声,然后绕着春草打了个转,颀长的尾巴若有似无的在他的手腕处打了个转。 “噢噢!这是何等的幸运....!”菱田春草先是一愣,随即周身的光彩更加夺目,我撇开眼睛,想要寻找我的少女,却也愣住了。 她不见了。 自樱花盛开的时候相遇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消失在我身边。 【离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脑海里浮现出了她说过的话,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么说,难道她是预料到会这样才....? “哼哼,这就不知道了。”少女的声音忽然突兀的响起。 我连忙转过头,却没看到人。 “愣着做什么啊,不过你要是还想听他讲课的话我也无所谓哦。”少女的声音含笑道。 我猛然醒悟过来,迅速离开了坡道。 少女在坡道的尽头处看着夕阳,转过脸时满是促狭。 “他们都说一日不见,如隔叁秋,”她撩了撩耳边散乱而微卷的长发,“如今我消失了五分钟,有没有想我?”说着,她又冲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姿态无可挑剔。 虽然不会刻意的去注重形象,然而她行动起来,却总是有着极为优雅而美好的细节,这些细节总是会令她格外的与众不同,这和我所认识中女性惯有的忸怩作态是不同的,她并不是为了去展现自己的身姿而做,更确切的来说,应该仅仅是认为本该如此罢了。 便是这种极为自然妥帖的地方,令我不由得目眩神迷。 “所以,你会消失吗?”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我想,这应该取决于你。”她又飘了起来,坐在半空中,仿佛靠在椅背上一样,洁白的手臂在身前交叉,她枕在那上面,微笑地看着我。“希望我消失的话,我便会消失噢。”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会希望你消失?” “会改变噢。”她忽然认真的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正经,“无论是时间抑或是空间,只要我存在,你周围的一切便会不断的改变,会有一天,你再也无法回到像之前那样枯燥无味的日常,也不可能再拥有这样味如鸡肋的人生,即使如此,你也仍然期望于我的留存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在余晖的映照下,那双眼眸灿烂辉煌,甚至不输于现在燃烧着的斜阳。 “嗯。”我听到我这么回答了她。 “我会破坏你所有的日常。”她说道。 “我知晓。”我说道。 “我会带来不可测定的未来。”她如此宣告道,“对于你来说,我将带来灾难,却又伴随奇迹。” “我明白。”我说道。 “啊,明白了这些,还会有傻子这么想啊。”她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微笑道,“那么,告知于我吧,你的愿望,你的渴望,你的毕生所求,却又不得之物。” 她的声音变得凛然而又神圣,仿佛真如下凡的神女一般,我顺着她的话语,不自觉地说出了那个基本不可能实现,一直被我掩藏在心中的愿望—— “我,想如人一样活着。” “契约成立。”她眯起眼睛,愉悦而快活的笑着。“那么,还请日后多多指教了,我·的·主·人(my master)。” 她执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我便看到奇异的纹路顺着她的吻在手背上蔓延开来,仿佛一只蝴蝶正在舒展双翅,然而那图案只维持了一瞬,随即便又隐没,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于此同时,她忽然将我猛地一扯,令我避开了一次致命的枪击。 我的思绪陡然从那不正常的回路中扯回,愕然地看向枪击的方向。 夕阳的余晖宛若火焰一般在大地和楼房之间燃烧,既然有火焰,那便有阴影,就在纵横于方块般楼宇之间的阴影之中,站着一名少年。 一名以绷带遮住了另一只眼,拿着枪,冷漠地看着我们的少年。 腳 心脏在轰鸣。 宛如溺水之人猛然浮上水面一般,我紧抓着少女的手,宛若那便是我唯一的浮木。 我与死亡擦肩而过,然而这并不是我恐惧的根源。 ‘我们’。 这个少年用的词语宛若催命符一般,逼迫着我的神经。 为何会如此?怎会如此?这个‘少女’,难道不是只有我能看见的吗? 这曾是我最为深藏的秘密,这曾是我最为高昂的喜悦,我一度以为这便是我与她的永远,然而—— 这个少年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梦。 “为何......”我勉力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为何......?” “哦?你能看到我?” 还没等我问完,她已经开了口。声音凛然而又沉静,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便为这廉价的安慰渐渐定了神,垂下眼睛,悄悄地看向她的侧脸。 那是极其游刃有余的笑容,之前闲散的气质在她身上消弭殆尽,取而代之的,是—— 令人只能联想到危险的杀意。 “哦?”少年挑眉,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少女,仿佛感到很是无聊似的,“话说,我觉得你应该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了....” 他并没把那句话说完。 我想我知道原因,少女站在夕阳的余晖中,脚尖既没沾到地面,也没有任何黑影,将她挽留在地上。 “噗。”少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她浮在半空中,肆意地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真有趣啊。”她托着下巴说道,“能看到我,说明你和他之间有着某种因缘呢。” “因缘?我和他?”我和那名少年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对视一眼,毫不掩饰对彼此的厌恶。 “开心点嘛,”少女说道,“能像这样相遇,可是相当难得的哦,就好像大仲马和伯爵一样。” “你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她如此断言。 “是吗?”那名少年冷笑一声,忽然欺身向前,搭在少女的肩膀上,眼眸中的明了尚未清晰,便又转化为了惊愕。 “哈哈哈哈,没用的哦,”少女任由他禁锢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没用的哦,仅凭这样的神秘,是无法解除的。”她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如果能反而还挺好的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年皱眉,冷冷地说道。 “比起这个,不看看四周吗?”少女说道。“或许会有什么惊喜的发现呢。” 惊喜的发现?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吗? 然而对那少年却仿佛不一样,他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周遭的建筑。“这是哪里?”他审视着少女,漆黑的枪口再次对准了少女的眉心,“将我送回去。” “很遗憾的是,对于这种现象,我也无能为力呢。”少女说道,“并非是我将你带过来的。”她看向我。 一个极其恐怖的猜想在我的心中产生,难道..... “是他?”我和少年再度异口同声地指着彼此。 “bingo~”少女说道,“这是多么感人的因缘啊~” ....不,这显而易见是孽缘。 / 在父亲的别墅里,我,少女,还有那名后来自称为太宰治的少年一同坐在我的房间里。 “我不想让他待在这里。”我对少女说道。 “同感的说~”太宰治拖长了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什么啊,会来到几十年前什么的,如果不是一定要疼才能从梦中醒来,我早就这么做了啊真是的。” 这与他之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说之前的他仿佛一只被逼到穷途的困兽,现在的他便如一只猫咪一样,理直气壮的侵占着别人的居所。 这种反应是如此的熟悉——没错,我想如果将我置换到同等立场上,我的反应大概也会跟这差不多吧? 然而这又更深地加剧了我对他的厌恶。 像我这样的存在竟然还不止一个,这世间到底是要变成什么样子啊? “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有用哦?”少女笑嘻嘻地说道,“说起来,我好像想到送你回去的办法了。” “什么?”我们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去解决事件吧。”少女说道,“外来之人的到来往往会引发一系列相关事件的发生,解决掉之后,应该就可以回归正轨了。” “比如说?”太宰治沉思片刻,问道。 “比如说,”少女微微一笑,“脱离常轨,远离日常之事。” 她看向窗外。 此时天色已然临近日暮,仅有极远的天边尚且残留着一抹红晕,也就是说,现在黄昏已过,差不多到夜晚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十分的喧嚣,可在父亲租的这栋别墅周围却不尽然,是以,即使到了夜晚,外面仍然十分的清静。 也就是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其他的声音反而会变得清晰。 嗒。嗒。嗒。 机械而又刻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嗒。嗒。嗒。 如果我记忆的不差,这与木屐磕在道路上的声音极其的相似。 我和太宰治心照不宣的悄悄靠近窗口,朝外看去。 街道上一片漆黑,唯有路灯映照出来的那一圈尚且有些光。 很快,一只穿木屐的脚在光晕中露了出来,随即是雪白的袍角,紧接着—— 我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血液几乎要为之凝固。 朋友 那个人没有脸。 不,应该说,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围。 我仔细的观察着这个明显超出常识的怪异之物,感到害怕的时候却又觉得隐隐有一丝兴奋。 这便是她那边的东西吗? 我仿佛终于触及到了一点她之世界的边界,为此,甚至恐惧都从我心中渐渐的淡去了,直到—— “啊~我好害怕啊~那是什么东西~~” 某个我极为厌恶的存在一边拖着长长的语调,一边撒娇似地黏到她身上。 “太过恐怖了所以干脆杀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掏出一柄手枪,对准了下面的异形。“子弹能不能杀死它呢?” “可以试试看哦,不过我觉得只能招来警察吧。”少女说道。 她伸出一根指尖,抵着少年的额头,将他推开,然后站在窗前,做出手枪的姿势,比了个射击的动作。 窗户是开着的,毕竟在闷热的夏天,没有哪个人会想把窗户关上,哪怕有蚊虫在。 所以从少女指尖迸发的光芒精准无误的穿过窗户,命中了那异形的核心。 尔后那异形猝然倒在地上,不动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年皱眉。 我这才发现原来即使少女推开了他,他的手还放在少女的肩膀上。 “哦?你感到惊讶吗?”少女似乎早有预料,笑吟吟地看着他。“早就说过了吧,你的无效,对我是无效的,因为根源不一样嘛。” 夜风扬起了她的长发,红色的眼眸之中,那属于夕阳的色彩也仿佛被夜色浸染,沉淀下来,凝聚成另一种红色。 “欸~好不公平啊,那边的不知名君,好歹也来抱怨下嘛,”太宰治脸拉的老长,“枪击都弄不死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我们解决嘛~” “也没说要你们去解决那样的东西呀,”少女轻松地笑道,“这只是对现实世界的映射,解决了现实世界的人心,这些也没有了。” “哦?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呢?”太宰治敏锐地看着她。 “如你所想,我是介于幻想与现实的中间,存在又不存在的某种事物。”少女漂浮在空中,调皮地行了个礼。“如今,已经和那边的阿叶缔结了契约哟~”她忽然闪现到我背后,亲昵地搂着我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刚才只是一个演示,实际上,能命令我的只有我的主人,然而目前能解决异形的也只有我,无法同时解决这两样,你就无法回去哦~太宰先生~” “.......”听到她的话语,太宰治或许听出了她二重意思,审视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哎~~~~真是输了~~~好吧好吧~~” “这可是会死的呢,”少女笑眯眯地补充道,“稍微拿出点干劲来吧?” “哦?~”太宰治闻言,“呐~为什么连我想死也知道呢?~” “为什么呢?~”少女张口说了几个词语,但是那声音还未到我耳边就消散了。 “听不到啊。”看着我们茫然的神情,她难得有点失落的叹了口气,“嘛,也行吧。” “没关系的。”我说道。 虽然其实并不是没关系,不过如今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另一边还多了个不知为何就是莫名看不顺眼的人,我也下意识的拿出了应付他人时的态度和语气。 “只不过是一场互利互惠的合作而已,对吧,太宰治君?”我扬起虚假的微笑说道。 然而对视的时候,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几乎同款的笑容。 ........ 漫长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被她的笑声打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半天之后,擦了擦眼泪,说道,“呐,你们就稍微真诚一点如何?” 他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淡去,我知道我的也是。 “谁要对这种家伙真诚。”我和他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对吗?” 然后同时扭头看向她。 “....噗哈哈哈哈哈!”她又笑开了,“不行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很不爽。 非常的不爽。 我现在想过去拉她的手,但是不用想就知道,对面那个混蛋想的应该也是一样的事情。 这样一来只要比对方更快....! “你们,是同时哦。”少女很是无奈的看着我们说道。 “......啧。”我们异口同声的啧了一声。 “真是相像啊。”她歪了歪脑袋,弯起嘴角。“你们真的不是哪里失落的亲兄弟吗?” “谁要跟他有血缘关系。”我们又说道。 “反正无法避免嘛。”她说道,“姑且忍忍吧?” 抗议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说着这一句话。 我们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 第二天,少年便以朋友的名义,在父亲的别馆中住了下来。 夢與潮 我做了一个梦。 奇异的是,明明是一直循环,重复,毫无意义的枯燥内容,我却并未感到厌烦,也没有觉得恐惧。 目之所及,所看到的便是一片被熏染成火焰一样的天空。 这令我想起她的眼睛。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那样一双眼睛呢?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这个疑问便盘旋在脑海之中。 终于对那天空看腻了之后,我将目光下移,令梦中世界的全景呈现在我眼前。 夕阳的余晖自天空上流淌而下,落到地面,便成了鲜红的血。 粘稠的鲜血从闪烁着寒光的刀刃上蜿蜒而下,滴落到地面,被泥土吸收,化归于无。 “——姑且算是结束了吧。”寂寞而又带着解脱的声音从那持刀之人的口中发出,仿佛是一声叹息,又夹带着悲鸣。 怎样算是结束了呢? 我向周围扫了一眼,一具具尸体躺倒在地,我才意识到我正处于他们所组成的山丘之上。 而山丘之顶的少女,寂寞而又悲伤的眺望着夕阳。 而我仰望着她,仿佛便是那白骨之丘的一份子。 “继续前行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毕竟我也只能这么做了。”她站起来,从远方吹拂而来的风扬起她的黑发。 然而我却看不清她的脸,虽然感觉仿佛是我十分熟悉,在哪里见过的人,但是无论我怎么去回忆,都无法想起跟她有关的种种。 仿佛有一层迷雾隔绝在我和她之间,无论我怎样想突破,都只能被束缚在原地。 残留下来的只有悲伤。 我看着她的身影逐渐随着风远去,残存的夕阳越发的鲜艳,聚集在一处,要将我拖拽下去,而我也确实坠落了。 鲜红的颜色逐渐变的暗沉,犹如流动的血液逐渐变得干涸。 纷杂的画面宛若走马灯一般在我脑内闪过,纵使我想从中抓住一点什么,也无从伸手,然后—— 黑暗的视界忽然透出一丝光。 我睁开眼睛,发现天际已然泛白。 她在睡着。 漆黑的长发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她漂浮在空中,似乎如果她没有刻意去控制,这才是她正常的状态。 我喘着气,不用想也知道我此刻正因为之前的梦境而大汗淋漓,甚至连心跳都没恢复正常,实在是狼狈至极。 “嗯?似乎是看到了一些东西?”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打着哈欠向我靠近,冰凉的触感缓和我身上过热的体温。“好啦好啦,乖~”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她似乎清醒了一点,问道。 “你....”我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的气息很好的安抚了我,“会离开我吗?” “嗯?为什么问这个?”她似乎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人类。”我说道,“反正是精灵那一类的吧?” “也许我曾经是,不过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都不像了嘛。”她轻快地说道。“似乎是很久以前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应你就这么理解吧。” “是因为就算想告诉我,我也听不见,是吗?”我说道。 “嗯,是这样哦。”她点了点头,说道。“因为我也无可奈何,就原谅我吧?” 她稍微离开了我,夕阳一般的眼眸在星光的映衬下如梦里一般变得暗红。 我凝视着这双非人一般的眼睛,却感到平静。 “不怕我吗?”她问道。 “不怕。”我摇了摇头。 她噗嗤一声笑了,“就算我可能是鬼也无所谓?” “那么,你有第二种样子吗?”我问道。 “这嘛,谁知道呢?”她回之以一个坏笑。“也许超吓人也说不定哦?” 就算连我也能看出来她在开玩笑了,是以我非但没信,反而和她一样笑了起来。 然后仿佛什么约定似的,我们额头相抵,同时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要吻吻你的鬼女孩吗?”她似乎想刻意模仿浮夸的语调,可她看我的眼神却暴露了她自己。 我想我也无暇说她。 那双眼眸明明暗红的不像人类,却又异常的清澈明亮,仿佛蕴藏着天上的银河。 无需多言。 我捧起她的脸。 她身上的气息席卷而来,我身处其中,仿佛被浪潮带走,在名为她的海洋里徜徉。 我渴求着她,即使在隐藏最深的梦里。 而她纵容着我的贪婪,默许着我的索求,在那片海洋里,我追寻着她的气息,仿佛里面的一个小小漩涡,想要在一望无际的包围中逐渐停滞,回归宁静,然而很快我这饮鸩止渴的行为不但没有生效,反而令那个漩涡越发壮大,仿佛迎来的是一场暴风雨般手足无措。 我沉默着,间或在她的温柔中发出难耐的喘息,而她正如海潮一般回应着我。这令我感到欢欣雀跃,继而越发炽热的寻求着她。 我并非对这种亲密之事完全不了解,我想我之前应该说过。只是那个过程并非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一直在抗拒着对他人这样亲密的接触。 然而她是不同的。 被她触碰的时候,甚至连我的细胞都在发出喜悦的声音,我便犹如一颗幼苗,而她是照耀我的阳光,或者一阵微风,在她的抚触下战栗着发出无声的喘息。 叶君。 她如此呼唤着我。 仿佛一束光芒将我从往日的暗影之中引导而出,我垂着眼,略带羞涩地亲吻着她的嘴唇,惹的她轻笑不止。 “喜欢吗?”她抱着我的脖子,懒洋洋地撒娇道。 “......嗯,喜欢。”我感到十分的害羞,本来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却又知道她肯定会恶劣地追问不休,只得小声地答道。 “我也喜欢叶君。”她亲了亲我的脸颊,“要不要去洗一下?” 话音刚落,门便被踹开了。 黑着眼圈的太宰治冷冷地看着我们。 ......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浴池内。 她把自己藏在水里,但我知道她在笑。 “别笑了。”我说道。 她翻了一个身,我只看得到黑色的长发如海藻漂浮在水面上。 “真的别笑了。”我扶额。 “我没笑了。”少女从水里钻出来,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白皙的皮肤看上去水灵而柔嫩,她笑嘻嘻地看着我,仿佛水中的精灵。 “明明就在笑。”我咕哝道。 半夜被人敲门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 明明距离那名少年出现才不过半日,我便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就把他当做台风吧?”她提议道。 “不是有句话嘛,小孩子就跟台风一样。”她继而说道。 “我可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话啊。”我一边委屈地抱怨着,一边把脸埋入她的脖颈下方。 “嗯,我刚刚说的。”她笑嘻嘻的声音轻柔地响起。“休息下吧,马上天亮了。 蝴蝶 我有幸见了一次朝阳。 灰蒙蒙的天际先是露出一抹苍白的曙光,尔后那道光逐渐扩大,仿佛火焰一般将整个天边点燃,从那苍白之中又逐渐透出一点金黄,随着那金黄逐渐扩大,颜色迅速转深,由浅黄转为一点橘红,宛若墨汁滴入砚台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壮阔而又绚丽,美丽的根本不像在这市区之中便能看到的景色。 “啊~好久没有看到早上六七点的太阳了呢。”少女在我身边感叹道。 “每天都有的吧。”我说道。 “欸~不一样哦。”少女说道,“人永远不能走过同一条河流,朝阳和夕阳也是一样。” 我看着她,夏日的晨风尚未沾染上暑气,仍然带着夜之清凉,她坐在我身边,黑色的长发被高高扬起,本人则眯着眼睛,似乎正在享受着这一切。 我伸出手去,柔顺的黑发如流水般滑过我的指间,她察觉了我的动作,朝我倾下身体,胸前的曲线在她式样简单的白色吊带裙中若隐若现,“在想什么?” “在想你。”我下意识地说道。 “在想我什么?”她轻笑道。 “没什么。”我说道。 “欸~~”她怪叫了一声,怀疑地说道,“肯定有什么吧?” “没有。”我别开视线,装作在看夕阳的模样。 “哈啊~~都起床了吗~~”后面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起的这么早,果然不一般呢~” “啊,太宰君,”少女跟他打招呼道,“早,听说太早起床有几率猝死的哦,下回要不要跟我们试试看呢?” “欸~~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呢~”少年几步便走到我们身边,大摇大摆的趴在她的肩膀上。“呐,你听说过吗?”后半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有没有呢。”我扬起微笑敷衍着,顺便将少女拉远。 “阿叶?”少女莫名其妙的被我安排在没有他的另一边,说道。 “没什么。”我说道,“感觉这边的风景更好,所以就让你过来了。” “这样吗?”少女点了点头。 “诶~我倒觉得这边的更好看呢,不来看一眼吗?”太宰治拖长声音说道。“那我跳下去了哦。” 请便。我在心里这么说道。 “那么疼真的好吗?”少女轻笑道,“其实到晚上,站在那里等死也不错哦,反正也都是被切开流血致死嘛。” “说的好疼,还是算了。”太宰治不甘心地说道。 “真的不行吗。”我叹了口气。 “喂,这家伙一脸我没死成真是太可惜了的表情哦?”太宰治控诉道。 “是吗?”少女说道,“对你来说难道这不是值得遗憾的事吗?” “虽然是这么说....”太宰治说道,“不好意思,突然想必他活的长一点了,你看,年龄方面还是我比较有优势吧?” 不好。 这家伙不愧是我第一眼便讨厌到极点的存在。 同类的感觉令我实在无法对他产生好感。 “这么闲的话,”少女说道,“就去调查吧。” 她抱着双臂,漂浮在空中,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 “从哪里?”太宰治问道。 “跟这孩子走吧。”少女在掌心中幻化出两只蝴蝶,一人一只,十分公平公正的悬停在我们面前。 “....这是什么竞赛吗?”太宰治说出了我的想法。 “同样的路程,但是不同的方向,”少女笑道,“两位请加油哦~” 我和他对视一眼,同时行动起来。 银白色的蝴蝶在前方不紧不慢的飞舞着,我隐约想起今天似乎是父亲要回家吃饭的日子,算了,这不重要。 什么时候这样的事在我心里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呢?不清楚。 然而我却发现,我并不讨厌这样逐渐的转变,甚至十分的欢迎。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我追着蝴蝶,最终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胡同口前。 “.....你也来了啊。”有一个声音在我停下的同时响起。 果然,太宰治臭着脸,似乎跟我是同时到的。 为什么上天要让我遇到他呢? “是同时哦。”少女晃悠了一圈,轻飘飘地说道。“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又看到了对方眼里看到最讨厌的笑容。 真是孽缘。 “里面一共有四户人家,”太宰治说道,“一人一半吧。” “无异议~”少女打了个响指。 银白的蝴蝶再度浮现在我们周围。 “一个小小的保护。”少女说道。“希望用不上吧。” 很快我便知道为什么了。 就在我敲开右手边第一户门时,一柄尖刀朝我捅了过来。 木場警官 在遇到少女以后,我常常下意识的将世界分割开来。 仿佛阴阳两界,仿佛黑与白,里与外,像这样的划分。再按照这样的划分,区别出两个相似又不一样的我。 一个是她存在的世界。 一个是她不在的世界。 然而我却未曾想过,一旦这两个世界交融之后,我应该拿出怎样姿态面对。 这也正是现在我所面临的问题,也是那道白光朝我过来的时候,我没有马上躲开的原因。 白色的蝴蝶派上了用场,它挡在我面前,变为粉末的同时,也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怎会如此。 我冷汗直冒,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屋里。 “躲开了吗?” 幽暗的屋内,由于没有光线可以照进来的窗口,里面始终是漆黑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门口进去的一束光线所照亮的那一小块之内,我无法看清全貌,只能看到在光圈外的男人惨白而尖刻的下颌。 他带着笑,在黑暗中睥睨着我。 微弱的反光宛若流星一般再度没入黑暗。 也正因如此,我看清了凶器。 那是一柄武士刀。 “原本以为会收掉一条性命,”那个男人惋惜地说道,“结果只斩了一只蝴蝶吗?” !这个男人,难道他也看得到?! “我看不到。”男人轻松地说道,“只不过,如果出刀了还不知道自己斩的是什么,对武士来说可以直接切腹了,不是吗?” “你是谁?”我装作被他的刀刃吓得不行,抖抖索索地问道。 “应该疑问的不是我吗?小哥,你是怎么找到的这里?”男人轻声笑道。 “.....”我好像被他吓到,飞快的瞟了一眼地下,又收回视线。 “啊~是了,你也看得到他们,”男人说道,“看得到不存在于世上之物,跟我一样吗?” 就在他说的正入神的时候,我往后一步,躲过了致命的刀刃。 “听。”男人悄声道,“他们的喁喁私语。” “我什么也听不到。”我说道。 “是吗。”男人将刀入鞘,“可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这跟你无关。”我说道。 “....不。”男人沉思片刻,猛然说道。“你绝对听得到。” “听得到什么?”我装作茫然地说道,“这附近有人在说话吗?” “怎么会遗忘呢,”那个男人神经质地叫喊道,“你听不到吗,那转瞬即逝,宛若闪电,宛若露珠,宛若花谢一般,残忍的天籁,绝望的仙乐!”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将自己暴露在光线之中。 那是一张阴郁而又美丽的脸,仿佛人偶一般端正的面容上镶嵌的两颗眼珠里闪动着疯狂的光。 “你真的听不见吗?”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在喃喃自语,但却又死死地看着我。 “我听不见。”我轻松地说道,“用眼睛看就知道吧,这附近除了我和你,谁也没有。” “还在否认吗?很好,就跟我最初的反应一样。”他走向我,陈旧的和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一大片,露出能看到肋骨的胸膛,就连那握刀的手也瘦的能看清里面的骨骼,仿佛骷髅的手一般。 “听着....”他朝我伸出手,在我耳畔低语,口气中混杂的恶臭几乎要令人窒息。“他们不会消失的。” “他们会持续在你耳边回响,仿佛余音,而你终究会被他们逼疯,要不然走入他们的世界,要不然便如我一般,在此处有用迷失。”他低语道。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桎梏。 “哎呀真是抱歉,”我看着他混沌的眼睛,毫无诚意地道着歉。“我刚才说了谎。” 一枚子.弹从我后方发出,穿透了男子的胸口。 他应声向后倒去,腐朽的拉门是如此不堪一击,轻易便被他的体重摧毁,更多的阳光潮水般涌入小屋,将被黑暗隐藏的东西公之于众。 那是堆成小山的人类残肢。 冲天的恶臭袭来,我捂住口鼻,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外跑去。 再不跑大概就要被熏死了吧。 “也许这样真的会死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面对少女后来的这个建议,少年黑着脸拒绝了。 “请不要侮辱我的梦想可以吗。”他黑着脸说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少女用一点都不遗憾的表情说着,耸了耸肩。 “他是谁?”太宰治问道。 “谁知道?”少女说道,“大概是个被幻想蒙蔽了双眼的可悲男人吧。” “你是在说他吗?”太宰治眯起眼睛,瞟了我一眼。 “哈,如果真是那样,倒还好了。”少女笑眯眯的,一点都没生气的迹象,她将发丝别在耳后,轻笑道,“因为幻想终究会破灭的呀,就好像遇到了光,黑暗就会退却一样。” “欸~~你不会吗?”太宰治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谁知道呢,”少女说道,“也许不是我不见了,而是你们看不到了也说不定。” “这样吗?”我问道。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少女摊了摊手,“警察来了哦,你们再旁若无人真的好吗?” “说起来,”我若无其事的对太宰治说道,“刚才似乎确实一直在感受到某道视线呢。” “是哦,”他应和了一声,“感觉很恶心,大概是哪里来的痴汉吧。” “你说谁是痴汉啊两个混蛋小子!”旁边的警官爆发出一声怒吼,“报警了不知道警察会来吗!” “欸~~~”太宰治说道,“可我不知道会来的这么慢欸~” “咳嗯,”那名警官长着一张国字脸,粗犷而又方方正正,此时终于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说道,“所以,你们是自首,还是报案?” 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尸体,又看向我们。“请给我一个答案,以及小子,你的枪是哪里来的?” “看不明白吗?”太宰治说道,“一看就知道是自卫吧?” 他向我的胸前示意,我这才发现刚才虽然避过了那一击,然而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裸露出来的皮肤还透着一丝轻微的血痕。 “这就是你说的证据?”警官凝重地看了看我胸前的痕迹,“我也可以认为是对方在自卫,不是吗?” 我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 “唉。”我遗憾的摇摇头,“看来这位警官应该很少用刀吧。” “是呢,所以才会看不出来这样偏上而完整的刀痕只有在对方毫无防备的过程下才能造成的呢~”太宰治说道。 “.....”警官沉吟了一下,“我姓木场,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呢,”太宰治指着我说道,“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讨厌了,所以跟他举行了比赛,本来想着这样就可以摆脱掉他,没想到遇到了更讨厌的事情。” “对于讨厌这方面我也是同感呢。”我回之以虚假的微笑说道。 “好了,”木场警官似乎被我们弄的十分头大,他不着痕迹的嫌恶地朝巷子里看了一眼,“所以这是一个碎尸杀人魔....欸?” 他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我也朝之前逃出来的地方看去。 看上去是杀人现场的地方,万万没想到—— 那些我们以为是残肢的东西,居然只是人偶的碎片。 连太宰治都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这里面一定有尸体。”木场警官说道。“啧,这么多人偶,倒是解开了另一个案件。对了,这还要多谢你们。” “另一个案件?”我重复了一遍。 “是啊,另一个....”木场警官十分头疼的说道,“人偶失踪案件。本来还在找失踪的人偶在哪里,没想到居然在这,啊啊,真是帮大忙了,然后跟我来警局一趟吧,这家伙生前说了些什么?” 無面之人 好像有哪里不对。 “失踪的人偶?”我说道,“谁会特地杀人偶啊?” “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那家伙难得跟我立场一致,“只是想杀人,或者体验斩杀的冲动,那样的人劈人偶难道不会感觉像劈木头一样吗?” “前提是,”木场警官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们会这么说,“那确实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人偶。” 难道人偶会自己动?! 之前夜里见过的移动人偶骤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妖怪....”我喃喃道。 “你刚刚说什么?”/“你刚刚说妖怪?”太宰治和木场警官异口同声地说道。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我无意中接触了什么真相吗?” “如果涉及到妖怪之类的,”木场警官说道,“那可就得找那家伙了啊...你的意思是,他之前有说过什么话语吗?” “他说...”我思量了一下,感觉实话实说应该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他之前一直在听到什么声音,还一直问我有没有听到,我说没有,然后他就疯了一样的攻击我。” “是呢~”太宰治弯起嘴角,“稍微晚开枪一秒,讨厌的东西就可以不存于世了,唉,这么想一想突然感到可惜了。” “真是巧,我这边也是这么想的呢。”我回之以一笑,说道。 “....你们两个不是兄弟吗?”木场警官奇怪的看着我们。 “谁跟这家伙有血缘关系啊。”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是啊。”木场警官很是遗憾地说道。“那就是同父异母吗?” “请警官不要随便猜测普通市民的身份信息可以吗?”我们又异口同声地说道。 从木场明显感到兴味的目光里,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引起了这家伙的兴趣,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抽身了。 “就当是这样吧,”木场看向太宰治,“那边的少年,你有身份证明吗?待会做笔录的话可是要用到的呢。” “没有的话,刑警不能帮我弄一张吗?”太宰治笑道,“嘛,不弄也是无所谓,顶多是让案件拖得更久一点而已,不是吗?” “你这家伙,小小年纪,是怎么懂得这些的?”木场惊讶地说道。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了耸肩。 “这么说,”真不愧是刑警,他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如果帮你们处理这个问题,就会免费帮我破案是吗?” 真是讨厌的直觉啊。 我不太高兴,然而还是勉强点点头。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木场警官问道。 “为了让这个家伙消失。”我很诚实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木场警官显然没信,又或者相信,却迷惑于之前的身份行为,然而他可能又觉得这件事实跟查案没什么关系,是以用一阵大笑掩饰了过去,坚毅的国字脸再看向我们的时候,眼中闪烁着让人想要后退的光。 “那么,现场先封锁起来,”他将袖管撸到肘部,“你们两个,先跟我回一趟警局。” “是。”“明白~” 真是讨厌的同步率。 在我印象中,警察局应该是十分凶神恶煞的地方,不过与其说凶神恶煞,倒不如说感到麻烦比较恰当,因为每回一提起,周围人的表情便会瞬间凝固,然后用尴尬又做作的笑容打着哈哈敷衍过去,然而现在看来,警察局却只是个比我想象中要脏乱许多的地方罢了。 “脏乱?啊...算是有那么一点吧。”木场警官一边说着,一边毫不介意的拂去桌面上杂乱不堪的文件,示意我们坐,然后神奇般的从好像是废纸筐一样的地方抽出了两张纸,“笔录,自己写吧。” “哦。”我接过那张纸,四处寻找可以用来写字的平台。 “至于你....”木场审视着一旁的太宰治,“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太宰治说道。 “哦。”木场写了一半,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的吧?” “是啊。”他恶作剧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 “哦~”警官看我们的眼神马上就不对了。 “只是暂住。”我一边把写好的笔录递过去一边纠正道,“另外我的姓名是大庭叶藏。” “写的蛮快的嘛。”木场警官接过我的笔录,“大庭?这个姓好像有点耳熟,哦?你是议员的幼子吧?” “姑且算是吧。”我扬起应付的笑容说道。 “所以,”木场收好笔录,“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这是个关键的问题。 我要如何才能令我看上去与案件无关,并且将我得知的理由合理化呢?若是被发现了,我可能就要成为一级嫌疑人了吧? 即使后果如此严重,可我却又觉得有些兴奋,于是我将这兴奋勉强压下来,做出一番苦恼的情状,说道,“这个,说来您可能不信。” “什么?”木场问道。 “也请您不要告诉父亲。”我继续说道。 木场的脸色明显凝重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为什么,连忙补充道,“放心吧,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 “那是?”木场犹疑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最近在和这家伙研究昆虫,尤其是蝴蝶,但是我父亲觉得这些是歪门邪道,并不准我碰触这些,所以我只能跟这家伙一起偷偷研究。” “为什么会研究蝴蝶?”木场的神情更惊讶了。 “为了画画。”我只好又扯出一个谎言出来。 “画画?”木场更加狐疑地看着我。 可能是觉得议员的儿子不可能对画画有兴趣的吧。 我心里苦笑,正想继续解释什么的时候,旁边一位女职员走过来,“啊呀,这不是大庭议员的儿子吗?” “你认得吗?”木场很快问她道。 这位警官应该是个女人,然而除此之外,她的一切都太普通,普通到我完全无法分辨出她的脸。 或许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也许是在父亲介绍友人的时候一带而过,也许.... 总而言之,我不记得她的脸,但是却又有一种隐隐约约熟悉的感觉,再加上她的态度,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也说不定。 因此,我保持了沉默,听着她后来的发言。 “偶然间见过一面,”那名女警官笑道,“那会议员虽然是在抱怨,其实能听出来很是得意呢,也许是因为最小的儿子虽然身体不行,脑子却很好使吧?画画这种事都能无师自通,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将他带到这里...啊,抱歉,我失言了。” 父亲有说过这些事?我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疑问。 “原来如此。”木场却是完全信了她的话,好奇地打量着我,“真看不出来,是这样的公子啊。” “很难看出来吧,”女警官继续笑道,“我听闻他似乎十分擅长画肖像,至于为什么开始画蝴蝶,可能是为了寻求某种突破吧?” ....就是这里! 我终于找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地方,没错,就是这里。 我几乎从未对他人提起过我画画的事,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那个同学以外,连父亲都不应该知道,而剩下那个知道的人.... 我猛然抬起头,盯着那名女警官。 “原来如此。”木场没感觉到我的异常,也没听出有什么异常,因为他对我不了解,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才惹上麻烦了啊。” 他摇摇头说道。 “惹上什么麻烦了呢?”女性似乎有点担忧。 “放心吧,不是什么大.麻烦,”木场说道,“只是做个笔录就行了。” “这样啊。”女性笑道,“如果得知自己的儿子在为社会做贡献,我想议员肯定也很高兴吧。” “哈哈哈。”木场笑了几声,回过头才看到明显脸色不对的我。“你怎么了?” 我精疲力尽的趴在桌子上,不想说话,太宰治的脸色想必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是木场先生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宰治神色恹恹地说道。 我们刚才一直在盯着那名女警官,并试图记住她的脸,然而无论怎么去关注,都无法看清她的脸,或者想起她是谁。 异样的感觉随着她的离开消失了,然而为此消耗的脑力却不会回来,所以我们现在跟连着熬了几天夜一样十分疲惫。 “.....这样啊。”木场看着我们,仿佛想起了什么,合掌说道,“你们跟我认识的一个古怪的家伙很像。” “嗯?”我抬头看他。 木场拿起外套,“要跟我去见见他吗?正好可以让他看看能从你们那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不用了。”我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这么早吗?”木场惊讶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案件呢。” “等警官先生把我的身份证明拿过来再说其他吧~”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哎呀好累好累,回去了。” 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勾起嘴角,“不是还有饭局吗?” 回想起今天父亲要与我一同进餐的事实,我感觉我的胃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遊魂 “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朋友?” 长桌的尽头,父亲慢条斯理地吃着管家的料理,眼睛却审视着一旁的太宰治。 “嗯。”我扬起一如既往地笑,“是的,是学校里遇到的优秀同辈,对吧,太宰?”我向他看去。 “哪里哪里,叶藏君在班级里比我要更为优秀,”那家伙脸上露着和我一模一样地笑容,“是我仰慕他已久才对。” “我从来没有看到你将朋友带回过家,”父亲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看向那家伙,“是叫太宰治对吧?” “嗯,是这样。”太宰治说道。 “总觉得你跟我们家老小很像啊,”父亲忽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就住下来玩吧。” “谢谢父亲。”我笑道。 “另外,警局的木场警官打来电话,”父亲话锋一变,严肃地看着我们,“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能够协助警方破案,抓获危害治安的杀人魔,是件能为社会做贡献的好事,你们两个年纪尚幼,量力而行,尤其是阿叶,听到了吗?” “是,父亲,”我应道,“同时,我也不会耽误学业的。” “这就好。”父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放下了筷子。 这便是结束的信号了,管家上前将餐具收好,我和太宰治行礼告退。 在踏上二楼的地板时,我听到我们同时松了口气。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待下来的。”太宰治难得同情地说了一句。“不会胃疼吗?” “早就是这样了。”我疲惫不已地回答道。 也就在这时候,我们忽然注意到了一处空缺。 “你有看到她吗?”我问道。 “没有噢。”太宰治摇了摇头,他回忆了一下,“倒不如说,在那之后,就没见到过她了。” 确实如此,在那之前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却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导致没有余力去想到这方面罢了。 “是不见了吧。”太宰治轻描淡写的说出了我最深的恐惧。 “不会不见的。”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太宰治轻蔑地嗤笑道,“你又如何能断定,她不是你的幻想呢,而你只是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疯狂而已,不是吗?” 他朝我走了一步,我的衣服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大小上的问题,我看着他,仿佛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眼眸漆黑而又深邃,仿佛深渊一般看不见底。 “还是说,”他轻声说着最为恶毒的话语,“你早就已经疯了呢?” 他怎么敢。 那一瞬间,从心里涌上来的虽然类似愤怒,可我知道,那不是。 那是恐惧,是一直被我压制许久的恐惧。 “你是想说,”我弯起嘴角,“你也属于我疯狂中的一部分吗?还是,跟你相比,我所在的地方要更为接近真实呢?”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被疯子说疯狂,我还真是敬谢不敏啊。”我笑道,“谁在做梦,谁在清醒,你真的分得清吗?” “也许,我们之间的区别在于,”他复又笑了起来,“我的梦还没醒,而你的却醒了。” 这回轮到我笑容丧失了,我们沉默地对视着,然后同时移开视线。 有一点父亲说的很对,旁人也说的很对,不管乐意与否,我与这家伙十分的相似,相似到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的程度。 也正因如此,我们如果吵起架来,定然只有同归于尽的结果,就像现在这样。 “你们在做什么?”房间的门打开了,少女狐疑地看着我们,眼中的夕阳与窗外的遥遥相映,“在走廊上说什么悄悄话吗?” 刚刚我们讨论的中心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好像天放晴,天下雨,像这样正常而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还是....”她眨了眨眼睛,“我打扰了?” “没有。”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呀为了以防万一我这回挑的房间在尽头哦。”太宰治语带深意地笑道,“不过离澡堂很近,所以如果把我吵醒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哦。” 这句话就很多余了,非常多余,相当多余。 我走进房间。 她坐在窗前,狡黠地笑着,“来让我猜一猜~” 我捂上耳朵,“我不要听。” “就听听嘛。”她果然扑了上来,去掰我的手,我顺着她的动作松开,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我很想你。”我说道。 “已经对我一日叁秋了吗?”她嘻嘻地笑着,想看我的表情。 “不要看啊。”我埋进她的颈窝,有些狼狈地说道。 “那就不看。”她说道。 我又松了口气。 刚才在饭桌上的疲倦缓缓消失,我直起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我问道。 “他啊,”少女笑嘻嘻地说道,“你们没听警官对你们的陈述吗?” “感觉很枯燥乏味而且长篇大论所以翘掉了。”我不甚在意地说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思索了一下,跟我说道,“从我的角度来解释或许有些麻烦,不过对你来说,他就是一个变态。” “仅此而已吗?”我问道。 “并非如此。”她的神情凝重起来,摇了摇头。“也可以说他是一个相对倒霉许多的人。” “因为没有像我一样遇到你吗?”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噗,你以为我是什么,”她笑了起来,“我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呀。” 果然是这样。 再次确认了这件事情,或者说,反复的确认这件事情,已经成了让我安心下来的一种途径。 “那就不要一声不吭的消失啊。”我抱怨道。 “欸~”她说道。“我可没有消失啊。” “那....”我话说到一半,忽然失语了。 “只是因为你没在看我吧?”她说道,“因为后面也不需要我待着了,所以就在家里等你而已嘛。” “......”我猛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看不到你。”我咕哝道。 “这个不用担心。”她打了个响指,于是我手上类似蝴蝶一样的纹章又显示出来。“看,这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只要这个不消失,你不会看不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我问道。 “唔....”她沉吟一会,说道,“类似于契约的见证吧,以及【哔——】” 我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开开合合,那声音未到我耳中便又消去了。 “还是无法传达到啊。”她叹了口气,“嘛,到时候自然就会知晓了吧,不过现在安心了吗?” “.....嗯。”我看着纹章,点了点头。然后那纹章便随我心意隐藏了起来。 “跟我讲讲那个男人的事吧。”我说道。 “那可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呢。”她说道。“他所听到的声音是假的。” “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我皱眉道。 “是。”她点了点头,“很多仪式本来并没有意义,”她说道,“但是我之前说了的吧?有我在,本来无意义的事物会被我影响,从而产生意义。” “所以他说他听到了声音,那声音不应该是真的吗?”我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斩杀人偶呢?” “人偶对他有什么意义吗?”我问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少女说道,“弄清这后面的意义,我想你也许就能明白了。” “是我们夜里看到的那些吗?”我又问道。 “阿叶真聪明~”少女笑道,“他们是被斩碎的那些人偶的映射。” “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天的时候看到的数量....那么今天?!” “是啊。”少女看向窗外,目光悠远。“他们也会来。” 笃。笃。笃。 我走到窗前看去,果然,空旷的街道上,陆续出现了人偶的幽魂。 只是这回跟上次又有所不同。 仅仅感到了我的注视,无面的人偶便抬起头,朝我看了过来。 笃。笃。笃。 越来越多的人偶开始在楼下聚集,无声的凝视着我。 “越来越多了呢,”少女说道,“应该是白天的时候见过他们,所以来找你了吧。” 这是何其可怖的景象啊,仿佛童年时悚然的幻想全都成真了一般,我注视着这些,内心却异常平静。 “你有办法的吧?”我转头问她。 “有没有呢?”少女笑道,“这取决于你。” “那么,就拜托你了。”我说道。 “谨遵主命。”她拎起裙摆,朝我行了一个屈膝礼。随即闪现到房子外面。 “检测到威胁值,锁定解除1%,进行清扫工作。”红色的眼眸倒映着月光,黑色的长发飘散在夜空,光线汇聚在她的双手之间,形成了一柄镰刀的模样。 她的神情凛然却又神圣,扫视到下方的人偶时,她的眼神甚至有些悲悯,连带着手中那与她柔美外表完全不符的长镰都不那么令人生畏了。 我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个充斥着夕阳的梦。 那便是她的过去吗? 意義 “月色真美啊。” 那个家伙在我身边感慨着。 “是呢。”我无意义地回应着他。 “那么,你是在欣赏,还是在旁观呢?”他忽然问道。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强自镇定地说道。 “不懂?”他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便当你不懂吧。” 其实我是明白的。 我看向在空中轻盈地挥舞着长镰的她,那动作如舞蹈一般令人赏心悦目,然而我知道这并不是全部。 她的动作有多利落,与之相当,便蕴含着同样的残忍。 人偶源源不绝的涌来,仿佛一只军队在黑夜中静默地行军。 然而她的每一次斩击,都能让叁分之一的它们不再具有行动的能力,即使如此,那些人偶仿佛没有反应一般,踏在同类的骸骨上继续朝少女迈进。 我突然觉得恶心,十分的恶心,甚至有些想吐。 “这就令人想吐了?”太宰治轻飘飘地说道,“它们甚至还不是活人。”他的神情中带上了一丝嫌恶。 “那是自然的吧。”我佯装平静地说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东西?” “可悲的只能在地上爬的蠕虫之类?”太宰治说道,“看。” 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个人偶的头颅,拿到我面前。“我们也可以触碰到,你觉得枪对它有没有用?” “......”我沉默地端详了一阵这个人偶头,摸上去有木材的质地,“这是木的。” “是。”太宰治敲了敲,“毫无疑问,所以为什么手枪不能穿透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头颅比了个枪.毙的手势。 不知为何,哪怕明知不是真的,可我却依然觉得不舒服,移开目光,“别这么做,丢出去。” “欸~只不过是一块烂木头吧?”太宰治狡黠地笑道,“难不成,对你来说,这跟人类无·异·吗?” 我猛然回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想说?” “杀人。”太宰治说道,“如果对方主观的将人偶当做人,那他的行为是在劈柴,还是在杀人?” 我从心底开始发冷。“他在杀人?” “从我们的角度,他只不过是劈坏了几个人偶的神经病而已。”太宰治说道,“如果他认为自己在杀·人·呢?” 杀害....某人吗? “所以,这些是在他意念中出现的,他所认为的人偶的‘灵魂’。”我说道,“是这样吗?” “之前的像是一场巧遇,如今....”太宰治戏谑地扫了一眼下面靠人数和少女鏖战的人偶军队,“你还如此认为吗?” “但是为何之前没有如此做?”我问道,“我们....?!” 是了,我们杀了荻田华章。 那个因世界一时的差错,从而沉溺于偶然的幻梦之中,到死都未能清醒过来的男人。 “真是的,如果不是为了不让你死在我前面,”太宰治哼了一声,“我们本来可以少很多麻烦,毕竟叫醒他的方法多的事,前提是他还活着。” “是的。”我点了点头,“躯壳已灭,看来他还是没有离开幻梦呢,真可惜。” “说的好像我们就可以似的。”太宰治嗤笑道,“如果有一天你也发现她就是你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你又会如何呢?” “......”我沉默了。 虚无的静默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向来是极为恐惧像这样的静默的,然而我知道他也同样厌恶着这样的静默,对比之下,我报复般的维持着这样的静默,甚至感到一阵反击般的愉悦。 “无话可说了?”他果然先于我之前开了口。 “你想听我说什么?”我眨了眨眼睛,装作无辜地说道。 “比如把那边的小姐让给我之~类~的~”他拖长声音,“怎么样呢?”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我回绝了。 “理由呢?”太宰治轻笑一声,“若是因为她只能被你所见,”他摊了摊手,“现在这个条件也不成立了,不是吗?”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十分难看吧,从他越发的一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 然而我却不打算在这方面认输。 “她是不一样的。”我说道。“虽然我还没想明白...不过她是不一样的。” 这回换我睥睨着他了。“连这点都没明白的你,再怎么样也没法抢走她的。” 他显然被我这句话激怒了,冷冷地看着我。 “没错,”我按捺下心中的得意,强作冷静地看着他。“不明白这点,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哈。”太宰治脸上神色忽然缓和,他噙着笑,看向窗外说道,“你也不知道。” 他说的如此笃定,而我无法反驳,只得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我对少女确实一无所知,直到如今,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过于空白的未知对我而言,其所造成的真空令她对我而言,比起一个人,更接近于一个意象,或者说,不知何时便会消失的精灵。 相反,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她真的只是街上那些寻常可见的少女,拥有常人可见的肉体和温度,那我还会像现在这般痴迷于她吗? 我不清楚。 只是每当我想到她被‘所有人可见’这样一个束缚困在人世间,带上社会的镣铐,被迫丧失现在身上所有的灵性,沦落到风尘之中.... 每当想到这些,哪怕只是设想一下可能性,我便仿佛看到蒙娜丽莎原作被人涂鸦一般可怕。 如果这样的她来到我面前,用那双不再清澈而满是伤痕污浊的黯淡眼眸沉默的看向我时,我还会如现在这般痴迷于她吗? “......我也不知道。”我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被你发现了。”他弯起嘴角。 是的。 这一切都是个陷阱。 先不论少女是否会为所有人可见,单就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已经是我无法预料的事情。现在我所作出的诸般联想,放在她身上显然更加不切实际,这就好像逼迫一个作家去建筑工地干活一样。 显而易见—— 无论她失忆与否,她的性格和思维逻辑都跟我有着天差地别,所以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结果,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哈哈...”太宰治笑的弯下腰,“我都能猜到你刚刚想了些什么,哈哈哈哈哈,真是,”他擦了擦眼泪,恶意地说道,“怎样,那种感觉不错吧?” 糟糕透了。 我甚至为我将我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普遍而诸多的现象与形象安插到她身上而感到愧疚,盖因从我一直以来的经验上来看,她既不需要这种能与大众济济一堂的伪装,也无法令自己不独立于普通人之外—— 是的,哪怕她切实的获得了肉体,有无限种可能,这些可能之中,也一定如她本人一样充斥着怪诞而瑰丽的色彩,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松地脱颖而出,走在整个时代之前吧。 然而现在这些都是空谈。 因为这个世界能接触到她的只有我和这家伙,在这方面我和这家伙有着十足的默契。 如桃花源者,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仅这个世界,连我们都在有意的掩去她的痕迹,令她更为神秘而透明。 若令她为世界所容纳接受便是善的话,那便当个恶人也无妨。 我看着窗外她战斗的身影。 之前我尚想不明白她的动作中那优雅而美丽的姿态从何而来,现在却隐隐有了一些想法。 应该就如她现在的战斗一般,在漫长而枯燥的重复中,如修剪枝叶一样,逐渐舍去了多余的动作,从而使所有的动作自然而又流畅,充斥着一种与刻意完全相反的优雅吧。 哪怕人偶无穷无尽,在她的动作下也很快被清理一空,街道上已经堆满了他们的碎块,无从落脚,她索性站在那碎块组成的山上,如梦里一般。 我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何,竟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仿佛被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寂寞刺穿,不禁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叶君?”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痛苦,瞬间来到房间里,询问道,“怎么了?” 我无暇回应她,过于深沉的情感几乎要将我压垮。 混沌中,我仿佛听到她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随即一只冰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 那股情绪逐渐从我心中被抽离,我仿佛一个窒息了许久,忽然浮出水面的人,大口地呼吸着夏夜的空气。 “光是看一眼,都能引发共感啊。”少女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仿佛在苦笑着什么,“有时候倒觉得迟钝一点会更好呢。” 她如此抱怨着。 “共感?”我伏在她的膝上休息,听着太宰治跟她对话。 “说白了就是敏感吧,”她说道,“刚刚我所解决掉的人偶堆积起来的悲叹,被这家伙一下承接过去了,那是多少人的哀叹啊,肯定会受不了的嘛。” “原来如此。”太宰治弯起嘴角,“所以,果然是真的吧?” “哦?”少女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这些人偶被斩杀的意义。”太宰治说道。 故事 “哈。”听到太宰治这么说,少女忽尔笑了。“杀戮是没有意义的。” 她随意地扫了一眼窗外的碎片,说道,“那种东西,无论斩杀多少都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太宰治只是稍微沮丧了一下,便又振作起来,“如此一来可就麻烦了。” 那是当然的。 毕竟无论唤醒人的方法有多少种,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行动只会影响生者而已。 对死者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荻田华章已经死了。虽然我们是为了保命才杀了他,但是从结果上来说,也是放任他逃到了我们触及不到的阴间,从而令他得以有空隙继续出来烦人。 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你有什么办法吗?”太宰治忽然问道。“他已经死了,可就与我们没关系了。” 这该是你负责的事吧。太宰治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这么说着。 “说是如此,”少女微微一笑,说道,“你想说的远不止这些吧?” “是。”太宰治点了点头,“我想听听你的观点。” “哦?”少女挑眉。 “以你的角度看,这些事情是什么意思。”太宰治说道。 “好吧。”少女点点头,“只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明天还有事吧?” 是了,明天的话那个警官应该还会过来,以父亲的身份,倒还是件麻烦事。 只不过麻烦也就罢了。 我最近很在思考一些事。 怎样才是真实呢? 在去警局之前,我和他人一样,以为和警察打交道便是麻烦的开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只不过真正见过警官之后,所得到的结果却跟我预想不一样。 和警局合作追捕犯人,这件事可以说是件好事,也可以发展为坏事,在他人的口耳相传中,我可以是充满正义感协助警官破案的志愿者,也可以是为了掩盖自己作案动机的真正凶手。 无论如何,荻田华章的死确实和我有联系。哪怕我是为了自卫,但谁又能证明呢? 开枪的人是太宰治,他连确实的身份都没有,完全可以隐藏幕后,事不关己。 然而我不同。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这个名为尘世的囚笼。 我被困在其中,茫然无措却无计可施,孤独而又寂寥,仅仅只在苟且地偷生。 在遇到她之前。 这件事情的发展,原本比较符合我猜想的是后一种。 然而本应严厉责骂我惹出事的父亲不仅没有责骂,还加以肯定,这便是稀奇中的稀奇了。 不仅他没责备我,便是遇到管家的时候,他对待我的神情也有了些许变化,就好像我对他来说,在父亲的儿子这层意义之外,又多了点什么似的。 到底有什么改变了呢?我自认与之前也并无什么变化。然而事实却是这样,一切似乎在往某个好的方向变化,某个我始料未及的方向,然而我却并不感到害怕。 我应该觉得害怕。 在木场警官拙劣到令人困倦的说辞里,光我零星听到的字句便足以令人生畏——身在这样的职位,总是要去面对一些匪夷所思的可怕事情,甚至自己都会有危险。 然而却又足够隐秘。 怀揣着一系列不可透露给媒体的隐秘,我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一丝兴奋。 这种感觉便仿佛是一个解开谜题的过程,木场警官将它最复杂也最凌乱的模样交给我,尔后我便可以逐渐将它抽丝剥茧,触及到核心中的核心,秘密中的秘密。 这一切便是连父亲都要保密。 我怀揣着这样的秘密,看向窗外的明月。 “睡不着吗?”少女问我。 太宰治已经回去睡觉了,按理我也应该和他一样抓紧这黎明前的时分休养生息—— 可我却失眠了。 “我之前做了个梦。”看着那双眼睛,我说道。“也许梦到了你。” “是吗?”少女微微一笑,说道,“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经历吧?” “嗯。”我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却觉得有点高兴。” “欸?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歪了歪脑袋。 “总觉得,似乎有些稍稍了解你了。”我说道。 “啊呀,我家阿叶原来还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呀,”她一下凑近了我,笑嘻嘻地说道,“了解我是一件如此高兴的事情吗?” “....嗯,我想,”我避开视线,略有些狼狈地躲着她眼中羞赧的自己,“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她将我搂在怀里。 “我是不被允许说出自己的故事的,阿叶。”我从未听过她那样悲伤而又温柔的声音,“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去诉说的故事,不过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很高兴。” 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不值得去诉说的故事呢? 属于她篇章中的每一页,在此刻陷入了热恋的我这情人的眼中,都是珍宝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沉入了睡眠之中。 葬礼 此刻我正处于一场葬礼之中。 至于为什么,这还要从我身边的罪魁祸首,木场警官说起。 我冷冷的看向他,旁边的太宰治也是如此。 或许是终于顶不住我们双重的视线带来的压力,木场警官摸了摸鼻子,低声跟我们解释道,“这是荻田华章的葬礼。” “木场先生,”我抽了抽嘴角,“你不觉得我们出现在这里尤其有些不...太合适吗?” 哪怕再怎么加以矫饰,对于荻田华章这个个体而言,我和身边名为太宰治的这家伙都是他的凶手...啊,我或许还好一点,毕竟我也能算是受害者。 思及此,我忽然便觉得我可以泰然处之了。 “本就如此,”太宰治似乎总能猜到我心中所想,嗤笑道,“现在才想到这里,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回了一句。 旁边的木场警官一脸探究地看着我们。 “别看了,我们不是兄弟。”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名义上也不是。” “......啊,我懂的,我懂的。”木场很是理解地说道。 骗人,你的眼神完全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鉴于这好歹是在别人的葬礼上,我们也不好喧宾夺主,所以在悄悄话之外也不好再做些什么。 只是...这葬礼实在有些出乎我预料。 在我第一次见到荻田华章的时候,他居住的长屋破败凋敝,实在不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活着的时候如此潦倒不堪,死了又能得到连我们这些陌生人来访都能不引起注意的宏大葬礼。 我感到荒谬的同时,又难以自已的觉得可悲起来了。 “同情他人的时候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太宰治不以为意,他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些荒诞不经的现象,并且将其理所当然的接受,尔后加以嘲笑。 不,并不是这样。 我否定了自己的念头,虽然我和他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不过,虽然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但是—— 对,没错。 我或许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不如说,正因如此,我们才会相看两相厌吧。 这就好像在一个相貌丑陋的人面前一直摆着镜子一样,我不愿显露的事物,他加以显现,他不想暴露的思考,我加以揭穿。 我十分的不喜欢这种情况,毫无疑问他也是如此。 “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我告诫道,“至少现在不是。” 现在是在葬礼上,按往常的惯例,尤其是身处于一群面色沉痛的人群中间,若是表现的不够合群,将会引来十分麻烦的后果。 我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 可是和身处在人世的我不同,他初来乍到,对着世界的一切都毫无敬畏并恐惧,是以仿佛新生的牛犊一般,能够凭借自己的一腔孤勇,便与这已成了虎的社会抗争。 真好啊。 对我而言,他跟少女不同,他所象征的是另一种程度上的自由,那自由比少女所带来的要更加可望不可及,所以我又极其的看不惯他,或许是因为我也明白,自己只怕永远也成不了他那般吧。 “随你的便。”他皱着眉,冷淡的撇过脸,却被一旁的少女抓了个正着,仗着除了我们以外没人能看到她,她笑嘻嘻的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将太宰治的脸蹂躏了个痛。 “@#@#$#$...”太宰治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场面一度十分惨烈,惨烈到我不得不也移开视线,否则,极有笑出声的风险。 “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木场警官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吧。”我一本正经地答道,“没什么事,大概一会就好了,不用担心。” 木场警官沉默了一下。“要不然还是去趟洗手间?” “不,那也不用。”我忍笑忍到肚子疼,继续忽悠道,“他体质向来不错,过会就行了。” “好吧...”木场有些犹疑地点点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你在找谁?”我问道。 “奇怪了,我没看到荻田华章的妹妹。”木场警官感到十分困惑,“实际上,他妹妹已经失踪很久了,本以为能在兄长的葬礼上看到她的。” “木场警官。”我冷静地说道,“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似乎说过什么。” “哦,你是说被埋在人偶底下的那具吗?”木场警官挠了挠头,说道,“经过检查,那具尸体是他的母亲,荻田纱织的。” “他的母亲?”我愣了一下,“他的母亲怎么死的?” “早就死了,这个有记录,”木场警官叹了口气,说道,“他母亲是过度劳累,猝死的。” 然后他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 “哦,因为你说的太过笼统,所以没怎么听。”我不假思索地说道。“而且木场警官,你确定你有提到他的家人?” “额....”他有些尴尬,可能他已经忘了当时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了吧。“好吧,这个先不提。”他似乎是想把这个话题快速的揭过去,“他的母亲死后,他便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所以他妹妹失踪了,你们也没人管?”我实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木场沉默了一下。“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他强调道,“很多很多事,在你看不见,我们看的见的地方。” 我实在无法谴责他。 因为说出那句话后,他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疲惫不堪地揉着眉心。 “我只是个刑警,”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很无奈的说道,“失踪的案件...这年头实在是太多了,也轮不到我来管。” “我明白的。”我低声说道。 “恐怕是只有在出事后,才会有所意识吧。”太宰治说道。 木场警官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对他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他的妹妹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下落。”我说道,“你们没有怀疑过他吗?” 木场摇了摇头,“我去问过当时负责此事的同事,他说荻田生前与妹妹的关系极好,形影不离,母亲死后他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神智,然而妹妹失踪之下,从那时起,他也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 “直到被我们在长屋发现了他?”太宰治问道。 “这倒也不是。”木场警官说道,“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其实是在追查一起人偶杀人案。” “人偶杀人?”我和太宰治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木场说道,“啊,说到这里,待会还得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哪里?”我问道。 “走吧。”木场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催促我和太宰治起身。 看来他来这场葬礼的目的便是为了荻田华章之妹的行踪。 “木场警官,”我说道,“他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他的妹妹?”木场想了想,“荻田脩子,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长的什么样?”我又问道,“和她哥很像吗?” “等下,我找找...啊,有了。”木场从兜里艰难的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我扫了一眼,巡视了一周,猛然停留在一个地方。 太宰治也露出了兴味的神色。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木场警官一脸困惑地问道。 “那不就是吗?”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木场警官,怪不得你们没有发现她。” “是呢。”太宰治也感叹道。 “荻田脩子也在?她在哪?”木场闻言,立刻左顾右盼地说道。 “你先我先?”我对太宰治说道。 “我去吧,你就会坏事。”太宰治说道。 “不要伤到人。”木场说道,“毕竟是她哥的葬礼。”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 之所以木场警官没看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任谁也想不到,荻田华章的妹妹出现在葬礼上,并非是以哀悼人的身份,而是以侍者的身份,穿梭在这群前来参加葬礼的达官显贵之人中间吧。 知道她样子的木场警官不会往这个方向去留意,而会留意的我又不知她的长相,她躲在这样的思维死角之中,大大咧咧的在我们面前转了一个多小时。 这可真是.... “我们没发现也就算了。”我不禁吐槽道,“其他人也一样吗?” 再怎么说,能来参加葬礼的都应该有些血缘关系吧? “他家是旁支中的旁支,”木场警官耸了耸肩,“听说是之前得了功勋,这才一跃而上,只不过...”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命受,所以这一家人到现在,只剩下他妹妹了。” “也就是说,现在他家只是一个空壳。”太宰治皱眉,“这不寻常,还有别的什么吗?如果只是一个空壳,很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应该是,”木场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刀吧。” “刀?”我重复了一遍。 “据说是某样名刀,”木场说道,“只不过据说荻田华章失踪的时候也带走了它,直到....啊。” 他反应过来,愕然地说道,“该不会就是砍你的那把?” “.....哇,木场警官终于发现了耶。”我毫无感情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该鼓鼓掌?” “你是气糊涂了吗?”太宰治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要抢我的台词。” 京极堂 “我知道你们是谁。”身形娇小的少女抱着双臂,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侍者装,虽然只能仰视,然而气势上却半分不输于人。 “我只有一个条件。”她说道,“我要那把刀。” “为什么?”我问道。 “如果没有那把刀,你们是无法打败哥哥的。”她严肃地说道。“但是那把刀不同。” “为什么?”木场警官讶然道,“令兄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是已经死了。”女孩说道,“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仍然活着,并且想要杀人。” 我看向少女,也许这能从她口中得出答案。 “.....”然而少女并未开口,她沉默着,可是周身的气势却越发冷凝。 见她没有反应,我只得说道,“那把刀....”忽然间,一丝灵感在我脑内迸发。“可以砍到吗?” “可以。”她有些讶然地看着我,“你也看得见吗?” “你看到了什么?”太宰治问道。 “兄长跟他搏斗时,便用那把刀对他产生了伤害,只是后来仍然不敌,”荻田脩子说道。 “搏斗?谁?”木场警官问道,“我们这里并没有相关记录。” “我也不知道,一个黑影什么的吧,”荻田脩子想了想说道,“我是被兄长藏起来的,不是失踪,兄长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外道占据了。” 我和太宰治对视一眼,隐隐有了联想。 “对于那个外道,你有什么线索吗?”我问道。 “一定要说的话,”荻田脩子想了想,说道,“那个影子好像说了他的名字,但我没听清。” 没听清? 这种情况倒跟我这边比较相似,我和太宰治不由得又看了少女一眼。 她正站在脩子身边若有所思。 “刀可以给你。”木场犹豫片刻,做下了决定,“只是你得回警局一趟证明你的身份,顺便把刀拿回来。” “好。”脩子点点头。 “另外,你们要跟我去见一个人。”木场说道。 是什么人呢? “一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笑的颇有几分不怀好意,“会令你们大吃一惊的人。”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默默地想道。 达成协议之后,我们便去了一趟警局。 作为行凶的凶器,这把刀本该在结案前一直保管在警局,木场警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便把刀带出来了。 “目前只能暂借给你。”木场对荻田脩子说道,“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才能还给你。” “可以。”脩子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她毫无疑问是个利落的人。 从警局离开之后,斜刺里忽然冲过来一个小孩,猛地撞了一下我的腰。 “——”我顿时疼的弯下腰。 “他把你的钱包偷了。”太宰治幸灾乐祸地说道。 “偷就偷了吧。”我脸色难看,“反正那里面也没有钱。” 只是一个空的钱包罢了。 “你...”木场警官眼神奇异地看着我。“那你用钱的时候?” “自然是别的口袋了。”我很是讶然地说道,“那种单独的包装难道不就是摆着让人偷的吗?” “所以你一般只是拿来当个幌子是吗。”木场很是无语地说道。 “珍贵的东西本来就不是让人拿出来炫耀的,”我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一转脸,便看到少女意味深长的笑容,顿时止住了话语。 该死,忘记她也在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女笑的像条狐狸似的,就差没拿把扇子在手里了。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原来是阿叶的珍宝呀。” “....我可没说你是。”我难得有些害羞,转过脸,以极低的音量咕哝了一句。 “哈哈哈哈。”她笑的在空中翻了一个滚,然后说道,“阿叶,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说的也是。我看向木场警官。 后者好像因为我刚才的举动又误会了什么,此刻眼中展现出满是八卦的光芒。 绝对是误会了。 我实在懒得去纠正他,如果一定要把他谬误的念头纠正过来,恐怕说上叁天叁夜也不够。 因此我选择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状若无事地说道,“一直都很想问了,木场警官,您到底想带我们去见什么人?” “哦对哦,”木场警官一拍脑门,说道,“是的,我都差点忘了,现在是几点来着?” “下午叁点了。”我看了看表,说道。 “现在去还来得及。”木场说道,“那个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我重复了一遍。 “感觉像是个会旁若无人自言自语一大堆并进行毫不留情的说教...类似这样的人物呢。”太宰治吐槽道,“真的要过去吗?” “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木场警官愕然道。 “往你平时对我们的遗憾方面去猜的话还是很好猜的。”我冷静地说道,“好了,走吧,趁现在还有时间,事不宜迟。” “好吧。”木场警官摸摸鼻子,走在前面。 我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车,又爬上了一个很高的斜坡,然后顺着斜坡再往下—— “变态吗。”太宰治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呼....”木场警官暗暗喘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终于到了。” 我们闻言,看向前方。 从那个眩晕坡下来之后,目之所及便是一片稀疏的竹林,以及中间的一间荞麦店,当然这不可能是木场警官所说的人物,我便又看向旁边,哪里果然坐落着一间旧书斋,上面挂着一幅写有店名的匾额。 “京极堂?”我念道。 秘法师 我向来是知道这世上是有着许多怪事的。 虽然大人在童年的时候经常试图以谎言来将他们矫饰,但是一旦过了某个年纪,他们又一反常态,以截然相反的面貌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谎言一一否认并驳斥,并引以理所当然,仿佛这一切便理应发生似的。 这个年纪了还不明白吗。差不多便是这样的眼神与态度,理所当然的要求孩子们既能如福尔摩斯一样洞察秋毫,又能像他身边的华生一般对他们深信不疑。 在这些怪事上,我记得比较清晰的一件便是森林里的妖精。 虽然这个故事并非发生在我所在的这片土地上,不过里面能将小孩诱引到神秘去处的传说在本国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知道哪怕在大洋彼端的森林里这些妖精仍然肆无忌惮地行动着的时候,很是有些失望罢了。 只要身为小孩子,哪怕逃到海的另一端,也难逃魔掌——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然而却不为大人所知。 他们只会哈哈地笑着拍你的肩膀,然后不以为意地转过身,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 ——对了,刚刚说到哪了?汽油的价格... 类似这样。 所以我在长久的静默中,也学会了忍耐,这些念头也随着我的静默与忍耐逐渐消隐无踪了。 我曾以为我便会就这样下去,随波逐流地生活,即使不能为人,却也能混混日子,或许我还能从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些许趣味—— 直到我遇到她为止。 在来到这个书店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忆起了这件似乎已经沉寂许久的故事。现在想来,很有可能这个书店对我来说,便是等同于那座森林的存在也说不定。 茂密的竹林甚至透不进一丝光,叁步开外,我便无法窥探到竹林的内部了,听闻这间书斋的老板不仅是店主,而且还有晴明神社神官的兼职,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我想也不是很难猜。 毕竟能住在这种地方,这家的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好外出的家伙,将神社放在自己家附近是最好不过。 “阿叶,你在害怕吗?”她看出了我的不安,问道。 “稍微,有一点。”我趁太宰治没注意这边的时候略微点了点头。 “不要怕,阿叶。”她靠近我。 冰凉柔软的指尖缠上我的,她挽住我的手臂,笑吟吟的抬起头看着我说道,“我会在阿叶身边的。” “嗯。”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所以那家伙就这么把点心店的名字偷了过来当书斋名,很好笑吧?”木场警官总算结束了滔滔不绝的发言,奇怪地看着我。“嗯?” “怎么了?”我问道。 “你小子....有点不对劲啊。”木场警官摸了摸下巴,探究地看着我。 “什么不对劲?”我故作镇定地问道。 “刚才本来看着你小子脸色白成那样,才想多说点话来转移你注意力的,”木场探究地看着我,“但是刚才,你的脸色突然又好了很多.....” “那也许是木场警官的话疗起作用了呢。”我微笑道。 “....不,关于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木场说道,“你刚才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接着他自以为开了一个很成功的玩笑,“难道刚才出现了只有你才能看到的美女吗?” 还真的是。 我端着笑,准备如往常一样敷衍过去,然而太宰治却利用其他人无法看到我这一点,强势分开了少女和我,“肯定~是没有的啦~” “也是哦。”木场摸了摸脑壳,“顺便多嘴一句,你哥的脸黑了。” “才没有。”/“他才不会。”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说不是两兄弟啊。”木场转过脸去,用十分可疑的语调说道。 “....木场警官,你在笑吧。”我语气平平地说道。 “不,我没有。”木场端正了神色说道。 “不,他绝对有。”一旁默不作声的脩子忽然开口道。“虽然避开了你,不过正对着我。警官,你的那个笑容还挺恶心的。” “瞬间就被戳破了啊~”太宰治摇了摇头。 “喂也没那么难看吧。”木场为自己辩解道。 “谁知道在想些什么,笑的意味深长。”脩子哼了一声,说道。“真的不是在想那对兄弟有多好笑吗?” 好的,这也是个叛徒。 “哈哈哈哈哈,”木场笑哈哈地拍着脩子的肩膀,“果然你也觉得他们别扭的样子很好笑吧哈哈哈哈哈。” “木场警官,”脩子语气平平,虽然我没什么,不过我却觉得再笑下去,你可能会遇到什么悲惨的事件。“ 木场的声音顿时就没有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他摇摇头,说道,“啊....”他左顾右盼地说道。 “现在如果跟我们说迷路的话,”太宰治说道,“木场警官接下来会遭遇到什么,我可不能保证哦?” “不要笑眯眯的威胁人啊!”木场说道,“那不就是吗?” 我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十分钟前的事。 二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进到书斋里面,围坐在一起,喝着茶。 “我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书店老板抱着双臂,极其不耐烦的坐在主位上,一张臭脸强烈的彰显着他本人的意愿。“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你当我这边是什么专门收治奇葩儿的特殊学校吗?” “要说的话这边也是哦?”太宰治闻言,也看向木场警官,“我可不知道我们还有来看落语的预定呢。” “是吗?”书店老板哼了一声,挑眉,“从正门走进来,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噗。”我听到少女毫不掩饰的笑声。 “谁知道呢。”太宰治抱着双臂,他现在已经换下了那身漆黑的西装,穿上了我以前的一套浴衣。堪称艳丽的眉眼此刻带着能跟店主不相上下的讥诮。“也许是家卖点心的也说不定。” “是,”一旁端上茶点的温婉女性笑道,“是之前从娘家那边带回来的点心,能合您的口味就再好不过了。” “多谢款待,”我说道,“味道十分不错。” “哪里哪里,”她似乎觉得很是有趣,“难得在这里见到年轻人,请尽情享用吧。” 说罢,她又行了一礼,退下了。 “吃完就赶紧走吧。”店主的心情并未因为甜点而变得多好,“我可没时间听叁个小鬼头的胡言乱语。” “这倒也不尽然,”木场警官笑了笑,正色道,“京极堂,我怀疑他们真的见到了妖怪。” “......木场,”京极堂顿了顿,说道,“这是什么新式的冷笑话吗?” “没有啊!”木场深呼吸了一下,说道,“虽然我自己也确实不太信...不过,”他严肃地说道,“有证据怀疑,荻田华章生前应该与某个邪教组织接触过。” “人证呢?”京极堂问道。 木场看向脩子。 脩子沉默了一下,尔后咬了咬嘴唇,说道,“哥哥他原本是个很好的人。” 然后她将一个不知是荒谬还是悲哀的故事娓娓道来。 荻田家原本是一个很圆满的家庭,母亲有着制作人偶的手艺,父亲与一旁神社的神官互为莫逆,然而—— 脩子的父亲和神官的儿子,最终都没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最初,还是很好的。”脩子低声说道。“但是,不知为何,就渐渐的变了。” “变成什么样?”京极堂问道。 “他....神官大人,逼疯了妈妈。”脩子把脸埋进掌心,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字句来,“妈妈疯了之后,除了做人偶,一句话都没有说,家里到处都是人偶,到处都摆的是,然后我只能躲在角落里...一直不敢告诉哥哥。” 她小声抽泣着,却还是忍耐着,“但是还是被哥哥发现了,他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就出了门,回来以后对着家里的刀坐了一晚上,再出来的时候,再出来的时候....”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地从手掌中透出来。 “再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认不出他了。” “哥哥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笑容很奇怪,而且我很害怕他。尽管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时常会带着刀出去,然后又回来。衣服上沾着不知道谁的血,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他的眼睛我也认不出来了....妈妈也是那个样子。” “我什么也做不到,除了蜷缩在角落努力不引起别人注意以外,什么也做不到,那个占据了哥哥身体的东西,我也努力不去刺激他,然而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它还准备让哥哥自杀!” 女孩的声音中充斥着愤恨和凄凉,“为什么!妈妈已经不人不鬼,连我唯一的哥哥也....?我去阻止他,然后哥哥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将我推开,让我快逃,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只好起身逃跑,只来得及看到他好像在跟什么人厮杀,隐约听到一个名字....” “是什么名字?”京极堂问道。 “......”脩子似乎很是想了一会,然后答道。“那个名字,似乎是....” 她发出了几个音。 那个音节在日语中来讲甚为奇怪,除了书店老板之外,我们一时都没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哦不对,还有一个。 “秘法师....”端坐在一旁,重复着那个名字的少女,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梦之世界 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或许正因为稀少而显得珍贵,看到她这副模样,连我也觉得不安起来。 怎么回事? 然而碍于外人在场,我又必须表现的和那些看不到她的人一样,无法直接与她交流。 甚至连我这点也被她料到,就在我纠结于如何询问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了起来。 【如果想跟我说话,像这样也可以。】 我先是看了太宰治一眼,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然后又看向她。 【是意念传信,只用意念,也就是说,直接思考想对我说的话即可。】 像这样吗? 我试着集中自己的意念,然后在脑海中想象要对她说的话。 【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 不好,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虽然没有别人能听得到,我仍然感到十分慌乱,以至于我浑然忘记了场合,脱口而出。“没什么。” “没什么?”木场很愕然的看着我。 没等我找什么理由,他便恍然大悟道,“是说刚才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原来是发呆去了吗你这小子。” “是的呢,真是抱歉。”我下意识地笑道。 “哦?”只有太宰治意味不明地冲我笑了笑。 我才不信呢。他看过来的眼神里明晃晃地说着。 心虚。 然而在他面前不能退缩。 于是我拿出了更为精湛的演技,微笑着和他对视。 “好恶心。”他一脸嫌弃的扭过脸。 哼。 我转过视线,歉意道:“真是抱歉,刚刚说到哪里了呢?” “一个名为秘法师的神秘人士。”京极堂说道。“你们对他有印象吗?” “没有。”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噗。”木场修太郎再度发出了可疑又欠揍的笑声。 “那名少年,”书店老板忽然看向我,脸上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可别跟我说你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啊。” “怎么会呢?”我愣了愣,随即否认道,“虽然很遗憾,不过我并没有那种超能力。” “哦?”他探究地看着我,“真的看不到吗?” 我讨厌他的眼神。 简直要把我的灵魂都看透——那种极度令人不悦的眼神。 在他面前,我宛若赤身果体一般无所遁形。 “当然。”我噙着笑。“这世上哪里来的鬼魂呢?只不过都是人心罢了,不是吗?” “只不过,你真的相信吗?”京极堂问我。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说道,“难道还有错吗?” “确实没错。”他仍然在看着我,表面上相信了我的话,然而我却知道,他一个字都没信。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 他不一定看出来我隐瞒了什么,但他能猜到我在撒谎。 “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啊。”少女在旁边感叹道。 确实,如果不是确信他是看不到少女,我只怕都要以为他也有着奇异的遭遇了。 因为,此时,仗着他看不见,少女在他面前各种恶作剧。 如果他真的能够看见,恐怕不会像现在这么淡定了吧。 京极堂没有看见少女,但是他能看到我。 “幼稚。”他冷冷地嘲讽着我们,“听好了,我不管你们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不要去相信她。”书店老板严肃地说道。“她是你的幻象,只会说符合你心意的话语,是诱人堕落的深渊,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说的也有道理哦。”少女补充道,“哎呀,我是不是太宠阿叶了呢?” “那是当然的。”太宰治笑眯眯的接道。 这句话仿佛是对少女的回答,又好像是在应和书店老板,到底是哪边的,我想也只有他自己能知道吧。 堕落、吗。 在她的引导下,本来就不成样子的我会堕落到何方呢? 我不知道。 然而我目前也没有可以应对他的方法。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感到视野有些模糊。 有什么人走进了书斋。 “哎呀,天气真好呢,不介意我进来逛逛吧?” 悦耳的声音如溪流一般流淌着,说着仿佛日常一样的话语。 她来了。 是警局时的那个女人。 然而我的视野却如打了马赛克一般模糊不清,在那句话之后,我便陡然坠入一片幻象之中。 乍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充满死亡的世界。 灰色的天空不断有雪飘落。 我不由得伸手去触碰,那雪片在碰到我的手时便消融了,同时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愿望】 【愿望】 【愿望】 【我的愿望】 【你的愿望】 【她的愿望】 【谁的愿望】 “愿望?”我喃喃道,“想要....”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雪花这么问着我。 【除了成为人以外,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说无欲无求肯定是假的吧?”我说道。“但是至今为止,我未曾敢于有过想望。” 我对着手上逐渐融化的雪花说道,“除了成为人以外,我没有别的愿望。” 因为我所想望的,我所追求的,我所渴望的,已然在我身边了。 “所以,”我将雪花倾倒过去,“放弃吧,你无法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的。” 【真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男人啊。】 雪花嘲笑着我。 “那么,你的欲望得到满足了吗?”我无所谓的反问道。 世界忽然寒冷了几分。 “既然本就知道无法实现,那又为何去想要呢?”我说道,“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而已。” 【你就没有这种欲望吗?可笑。】 雪花如此回答我。 【需要我提醒你是谁吗?或者,帮你回忆一下原本的你?】 “原本的我?”我皱了皱眉,“什么叫做原本的我?” 【呵呵,她连这也没告诉你吗?不过也是必然的,毕竟她跟我不一样。】 世界中已经纷纷扬扬的落满了雪,从那苍白的雪上浮现出幻影,他操纵着雪花凝聚成手的形状,向我抓过来。 【我揭露世界本质,我违反所有规则。】 雪花凝成的男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所以我能将她无法说出口的东西尽数告知于你,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抱歉,我不想听。”我说道。 【....为什么?】 雪花似乎震惊于我的回答,顿了片刻才说道。 “她没说出口的东西,并没说永远都不告诉我。”我笑了笑,“而我等着,她亲口告诉我的那天,不用你来插手。” 雪花沉默了。 “真是的,”我习惯性地弯起嘴角,心中泛起一层层的厌恶,“虽然早就猜到肯定有人在窥探...不过窥探下来还能如此评估我的能力,看来是被人小看了呢。” 愚蠢。 这是何等的愚蠢。 “待会得好好向她撒娇啊,竟然让我不得不亲自对付你。”我冷笑着,“从这里滚出去,你这外道。” 是的,即使会堕落,即使一切真的是虚幻。 我的世界也不需要除她之外非现实的存在。 雪花被我斥退,世界逐渐恢复为一片灰暗,我站在中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出去。 不过能发现别人的诡计,对于这方面一窍不通的我来说应该就已经很够了,所以我也不再努力,安静地等着。 不多时,混沌的世界中走过来了一个小女孩。 “迷路了吗?”她背着双肩包,黑色的眼眸漂亮地像黑曜石,见到我坐在这里,她疑惑地歪着头。 “嗯,迷路了,在等别人来接我。”我说道。 “光是等待可不行哦,不过现在的话这样也好。”女孩笑道,“回来吧,大哥哥,我们等你好久了。” 她向我伸出手,那是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我笑了一下,伸出手,那只手在我手中逐渐成长,然后—— “叶君!”少女朝我扑过来,搂上我的脖子,“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是的,一切的反应都和我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我含糊地带过了这个问题,顺理成章地委屈道,“我很害怕哦,突然被带到这里。” “叶君....”少女的眼中果然浮现出了我想看到的怜惜之色,虽然这么做或许有些卑鄙,不过不得不说,我却感到有点高兴。 如果沉醉于她的温柔,将自己浸没于她的爱意之中,便是所谓的堕落的话。 那就让我堕落吧。 堕落在这名为她的深渊之中。 做梦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如果这情感不会祸及他人,我便是放纵又有何妨呢? 我理所当然地吻上了她的唇,讨取我的奖赏。 “叶君是怎么发现的?”她问道。 “......”我不想说话,难得梦的世界里没有别人来打扰,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感受到独处的快乐了。 “叶君~~”她就像普通的女孩一般不依不饶地唤着我。 我知道我已经把她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我也知道再吊下去,恐怕就要惹她生气了。 做过头总是不太好,于是我慢悠悠地开了口。 “因为不是你。”我说道,“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啊?”少女很是茫然,“什么不是我?” “不是你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看着天边夕阳的晖光说道。 是啊,我怎么会将你与他人混淆呢? “再在这里待一会吧。”我继续冲她撒娇道。 “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啊。”她无奈地说道,“大家被你吓了一跳,让他们继续担惊受怕真的好吗?” “......”啧。 我不情不愿地摇摇头,然后被她带出了这个梦之世界。 为鬼所迷的男人 我在书斋老板友情提供的榻榻米上醒来。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夕阳的余晖从尚未被书架遮挡住的窗口处流泻进来,书店老板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手里拿着一卷书,正读得津津有味,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醒了?” “嗯。”我点了点头,问道,“其他人呢?” “回家去了吧。”他有点不耐烦的回答,皱着眉——我想着应该不是在生气,毕竟他的眉头基本没松开过。“那小子也走了。”他补充道。“在你昏过去之后。” 太宰治也离开了? 也许是我的神情着实有些惊讶,他继而更加不满地说道,“临走前让我给你留一句话——下不为例。” 那应该是帮我去遮掩了。 我点了点头。“多谢。” “应该说的不只是这句吧。”京极堂放下书,看着我。 “不知道您想听什么?”我问道。 “刚才昏过去的时候——你看到了些什么?”京极堂问道。 “这个啊....”我思忖了片刻,说道,“作为交换,能不能告诉我在我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呢?” “啧。”书店老板虽然咂了下舌,却并没有拒绝,跟我讲起我昏过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来。 我并不是马上就昏过去的,而是在那个奇异的女人走进来并说了一番话之后才昏了过去。 然而我所有的记忆却仅限于第一句话,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她说了些什么?”我问道。 “......”书店老板罕见的陷入沉思,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书竟然是一本儿童看的童话书。 “看过童话吗?”京极堂问道。 “什么?”我还在愕然于这两者之间的反差。 “有一个童话。”书店老板没有理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个小女孩,她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问道。 “这个故事有很多版本,根据相应文化背景不同,采取的意象也不同....一言以蔽之,”书店老板说道,“这是一个少女为了周围的人,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这样一个老好人到无可救药的故事。” 这个故事我是看过的。 故事中的女孩家境衰落,父母双亡,不得已带上了一些食物,和自己仅有的一点财产离开家园,背井离乡,在路途上,她饿的时候,有人向她乞讨食物,于是她把食物给了别人,她渴的时候,有人向她乞讨饮水,于是她把水囊也给了别人,她冷的时候,有人向她乞讨衣服,于是她便把衣服给了别人....直到她已一无所有,不得不赤身裸体的走在路上时—— 天上的星星怜悯她,从天上降下了许多奖赏,然后她靠着这些奖赏,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大致是这样的,每种版本的区别无非是若小女孩在印度,她穿的便是纱丽,若她在欧罗巴洲,她穿的便是西洋的裙装,仅此而已。 “这个故事我也是知道的。”我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也就是,与我们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你相信故事真的是这样结局的吗?”书店老板嗤笑了一声,拿起手中的书卷。“所有的童话都有着现实基础,故事里的女孩得到了善行的奖赏....但是真的如此吗?” 你相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问道。 “那个女孩最后去哪里了?”书店老板反问我。 “.......”我也思索起来。 “你没看到她的长相吧?”书店老板忽然说道。 “是。”我点了点头。 “我问过了所有人,根本没有人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书店老板说道,“而且她说,不得不以这种面貌来跟我们对话....” 我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下。 “她有告诉过你名字吗?”书店老板问道。 我僵硬地摇了摇头,“她说...她不记得了。” “这就合上了。”书店老板总结道,“连名字也失去了啊....呵,”他冷冷地嘲笑道,“所谓神明也不过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只是我的一点推测。”书店老板说道。“虽然版本不同,但都具有共同点,这些故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神明赐予了女孩奖赏,闪亮亮的衣服和首饰,以及食物等等,只不过,如果将其以物象的观点来看的话,”他平静地得出了结论,“衣服等于盔甲,首饰相当于武器,食物的话,天上的美食,是什么样子的呢?” “到结局之后,她身上还有一件来自人间的东西吗?”他问我。 “....没有了。”我低声说道。 “是的,名字,存在的方式,所有的一切,”书店老板说道,“全都被她献给了他人,你觉得这样的她,能算是什么?” “被星辰和众神迎接,”我想了想,说道,“瓦尔基里的传说?” “是。”书店老板说道,“只不过跟那个故事不同,最后她没有回到天上,反而留在了人间。” 留在了人间。 “……是说,”我缓慢的反应了过来,“是神将她送到人间的?” “很扯淡吧。”京极堂讽笑道,“先不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和与她的关联,如果她真是这样的存在,那么神会给她什么样的任务呢?” “为什么您会想到这个故事?”我问道,“恕我直言,毕竟您看上去不像是会对童话感兴趣的人。” “……我也不清楚。”京极堂想了想,说道,“只是突然出现的想法,觉得应该告诉你罢了。” “这样吗。”我说道,“谢谢您。” “没什么,”京极堂说道,“我只是一个传话的,毕竟已经获得了报酬。” “是关于秘法师的线索吗?”我问道。 “也不全是。”京极堂的脸上露出了饶有兴味地笑容,“总之,是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剩下的事情就让那家伙跟你说吧,恢复了就赶紧走。” “好的。”我点了点头。 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少女一直都没有出现,我不知道她去了何方,如今早就想离开这里去找她了。 “……看来,你真的被她迷住了啊。”京极堂叹了口气,说道。 “……”我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怎么能这么说呢,老板先生,”我微笑着回应道,“女子与鬼,自古便为一体,不是吗?” 看着他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我带着一种莫名的成就感说道,“为鬼所迷的男人和鬼,究竟哪个更为危险呢?” 伤势 我是故意的。 关于鬼与女人这一说,还要从安倍晴明的韵事之中说起。 对于古代人来说,女人藏于深闺之中,寻常不可见,是以常人对深闺的小姐多有猜测,正如鬼一样。说白了,鬼只不过是一个意象,被鬼这个字所限定了的神秘象征罢了,如果当年泰山府君祭中,泰山府君想改个名,流传下来的也会是另一个名字,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少女对我而言,某种意义上来说跟鬼也差不多。我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错。 脩子和木场已经离开了,所以我无从得知在我昏过去之后更多的内容,那个书店老板故作神秘,说了那么多,将近等于没说。 如今紧要之事,恐怕还是回家去,虽然父亲常年在外,不至于细致到询问我每天的日程,只不过如果我晚归的次数过多,恐怕为社会做贡献这个借口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书斋其实离我家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所以我回去的时候,不免要经过闹市区,而我本来也正想借此机会来找一找太宰和少女他们的。 虽然极其不愿意承认,不过不得不说,既然不在我身边,那少女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事离开了。 这个因素除了那家伙也别无他想。 然而当我置身在闹市区的时候,我却在一片茫茫人海中无所适从。 太正常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身处在各种魔幻而又玄幻的事件之中,导致他人习以为常的日常,对我来说都十分稀奇,罕见,甚至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感觉。 随即我又恍然,这不正应了她与我定下契约时所说的话了吗? 盖以世人皆爱安稳,不喜怪异,她才有此一问吧? 所幸我并非那种人,所以才会在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今我站在人群之中,被世俗的尘埃淹没,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正好从那边走来也实在走累了,夜色昏沉,我索性坐在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拿着顺手买的苹果糖看着人群发呆。 说起来,孟兰盆会应该快到了吧? 和她约定之时就在几天前,我却仿佛经历了几年一般觉得久远。 所谓度日如年,也可以用来说明如今的情形,然而我却觉得也就那样。 那些时间加在一起,却也不如从我醒来到现在这段时间漫长。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 “啧。你在这啊。”太宰治似乎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到我之后啧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我看到他的浴衣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受伤?” “枪击。”太宰治简洁地说道,“现在需要处理,本来还想去找你,不过如今你来了正好,快走。” “出了什么事?”我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说道。 他却没有及时地回答我,沉默地带着我拐入了长屋区,左拐右拐后找了一处无人的长屋停了下来。 “进去再说。”他冲那里抬了抬下巴。 我还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然而少女下落不明,他的伤势不容小觑,种种突发原因之下,让我来不及为之感到新奇,便陷入了忧虑之中。 我们进了长屋,里面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 我将其点燃,他便借着光捞起了袖子。 “啧。”不知道是痛还是什么,太宰治看着伤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吓人了几分,他熟练地处理着伤口,包扎好之后方才看向我。“哟,还在啊?” “当然吧?”我抱着双臂说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血腥味在长屋弥漫着,挥之不去。 “看不就知道了吗?”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被袭击了。” “我当然知道你被袭击了。”我皱眉,“对方是谁?” “......”他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了,过了半晌,他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是我。” “你?”我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准确的来说,是未来的我。”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下巴沉思道,“你相信吗?” “你被未来的你袭击了。”我重复了一遍,说道,“为什么不信?” 反正已经在这种怪异的事态之中了,再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都不奇怪。 “哼。”太宰治笑了一声,说道,“也是。”他挑眉,“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那眼里有着我熟悉的了然。 “你在这里,”我说道,“她会在哪里不是很了然的事吗?” “欸~我还以为你会泪流满面的过来求我告诉你她的下落呢~”太宰治饶有兴趣地调侃了我一句,然后正色道,“我是逃出来的,从未来的我的攻击下。” 事情还要从我听到那第一句话之后开始讲起。 我并不是立刻就晕过去的,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好奇的是在她来之后,我晕过去之前这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太宰治很可疑的顿了顿,说道,“她提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很奇怪的事情?”我问道。 “是。”太宰治说道,“秘法师是个疯子,他热衷于让整个世界都崩溃,一直跟她不对付,然而说到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时,她只来得及报了个时间,你便昏了过去。” “这么说,”我思忖道,“我在梦里看到的应当便是那家伙了。” “原来他去攻击你了?”太宰治说道,“你昏过去后,她也跟着消失了,不知为何,她在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有一种...”他皱了皱眉,语气忽然一变,“哎呀真是讨厌的感觉呢,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仿佛被雾笼罩着一样,如此模糊还要努力去听清真的好累哦~” “喂你这家伙...”我直觉有些不妙,果然下一刻便看到少女心事重重地出现在长屋里。 她并未穿着往常悠闲的吊带衫或者别的什么,而换了一身便于战斗的装束,饶是如此,她的衣着也有些凌乱,根本不用说明,就能知道方才定然有过一番战斗。 “太宰,伤的如何?”她刚落地便朝太宰治看去。 “唉,我难受死了。”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家伙立刻一脸虚弱的趴在桌上。 .....有什么能不动声色的将这家伙永远送走的办法吗? 长屋 夏季的白天虽然烦闷,不过待到夜晚时,却又有独一份的清凉。 这些长屋据说是从江户时代便有的,幕末时期经常用来做攘夷派的据点....具体如何我不清楚,这些都是听在长屋外面乘凉的老太太们提起的。 或许是因为这副皮囊姑且还有取悦人的作用,就在我在长屋外面站了的这么一会,我便听到了比想象中要多得多的情报线索。 具体的年代是不是从江户开始我不知道...不过,这些地方确实很破旧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样,在我们发现荻田华章的那一天,房子也不会倒塌了。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把听来的情报整理出有用的信息。 据说荻田华章是长屋的常客,虽然形象非常落魄,还反时代的一副浪人装扮,不过也因为——和我差不多同样的原因,加上总有付房租的钱,所以被大家一直容忍到了现在。 这个我也理解,毕竟在众多退伍的征招兵之中,他这样不给人添麻烦还颇有长相的退役兵已经很讨人喜欢了。 不过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了呢.... 据说是杀了人吧? 不是说有什么病之类的传闻吗? 哎哟哎哟,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像我们这种只能住在长屋的人家,被砍死了也没处说理吧。 是呢是呢。 声音渐渐远去,草木的清香随风而来,长屋的廊外逐渐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梦呓,或者远处传来的怒吼呵斥,这里再没有人类活动的声音,取而代之,蝉鸣和蛙叫占据了主角,在静谧的夏夜里此起彼伏着。 从我来到这边上学起,便再没有过这样与自然亲密接触的时机了,要说怀念其实也还好,毕竟在老家的日子和现在相比,并不能说是多好的回忆,不过,自然风物还是另说。 就在我思绪已经快纷飞到,‘既如此我将她比喻成余晖是偶然还是必然’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搂住了我。 “抓~住~了~哟~”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似乎是从背后搂上了我的脖颈,像这样抱住了我,温热的触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联想到今天梦里的雪花,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也确实积攒了一堆,然而很诡异的,在这样的夏夜之中,我却一个字都不想提,似乎将这静谧打破便是一份大罪似的。 “肉麻死了。”太宰治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 果然还是找个时间把他做掉吧。 “太宰君,伤势好了吗?”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嗯,好了点。”太宰治靠在廊柱上,懒洋洋地看着我们。“啊~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他戏谑地看着我们,“哎呀那可真是抱歉呢~” “太宰君~”少女眯着眼睛,“再过分的话,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好可怕好可怕~”太宰治一边夸张地抱怨着,一边在旁边坐下来,“为什么未来的我要杀了我呢?” 他看向少女,眼神中带着审视,“你们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不是第一次呢。”少女暧昧地笑着,好像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在心虚吧?”太宰治说道。 “嗯,算是有一点吧。”少女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可能因为跟我在一起,所以你被当成了我的同伙...所以认为一定要除掉你,像这样。” “只是这样?”太宰治狐疑道。 “嘛,还有就是....”少女十分轻快地说道,“虽然现有的记忆还不太完全,不过我想我之所以会坠落到这里,应该是因为他的缘故。” 啊,是说那时候的事情吗? “想起来了吗?”我问道。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在和她的初次相遇之后,她便告诉我,出于某种原因,她失去了大部分应该比较关键的记忆,剩下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并非没有想起的可能性。 “逐渐地在回复吧。”少女笑的十分灿烂,“我貌似是被那个家伙和另一个人联手,‘砰’的一下击坠的呢,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过损伤也过于严重,差一点就彻底湮灭掉了,啊,好险好险。”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坠落的吗? “那么你之所以无法被人所见....”我艰难地说道。 “啊,那个啊,”少女说道,“不用担心,哪怕我的伤势完全恢复了,我的这副面貌与存在也是不会为人所见的。” “真是可怜啊。”太宰治毫不留情地说道。 “毕竟是在所有的世界都被抹消掉了的存在嘛~”少女说完之后愣了一下,“欸?我能说出来了?” “啊,刚才听到了哦。”太宰治问道,“被抹消,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就存在于此处吗?”我接着问道。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看到我,我也很奇怪啊。”少女笑道,“也就是说果然是因缘吧,因缘。” “不知为何,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格外有说服力呢。”太宰治说道。 我深有同感地点头。 “看来一部分内容确实解禁了。”少女说着行了个礼,“虽然还未想起名字,不过我大概是什么东西,应该可以跟你们描述了。” “说吧。”太宰治说道。 “我乃某个人行走的影子,曾经的自我,是游离在世界之中彷徨的叹息,”少女说道,“啊,简单粗暴的来说的话,就是类似英灵一样的存在。” “英灵。”我重复了一遍。 “说是鬼也差不多呢,照这样说的话。”少女忽然说道。“嗯?叶君?” “也就是说?”我深深地看着她,“不知何处的你,确实已经死了,是吗?” “死不死什么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记得这个状态中被击坠的事情了,所以到底死了没有呢.....啊啊,叶君,不要哭啊!” “也就是说,果然,”我在流泪,我知道,泪水甚至让我的眼前都一片朦胧,“果然,你已经死了。” 即使死亡也不能让我们分开—— 这句誓言已经失效了。 它已经分开了我们,彻底的。 心脏在抽痛,我不由得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英灵。 顾名思义,这个词应该指的是人类的灵魂所变生而成的事物吧。前提应该是,这个人类的灵魂已经没有肉体,也就是说,她已经死了。 知道她非人类,与知道她是人类却已经死了,这对我而言完全是两码事。 那个人消失了...或者说她消失过。 在我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她也许躺在白色的棺材里,也许是黑的,总而言之,应该有花瓣把那里填满,而且最好是桃花,不要樱花。 死亡。 她也曾沉入那寂静的永无之渊,恒久而安稳的浅眠中吗? 然而我,不只是我,别人却将她一次,或者说多次的叫醒,再度拉回到这个尘世,来要求她做那些事吗? 我光是想想,都为她觉得绝望,因此感到悲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抽泣着。 “不要悲伤。”少女应该是被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吧,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撇去了一贯的轻快,变得沉稳而温柔。“尤其是,不要为我而悲伤,叶君。” 我抬起头,或者说,我的下巴被她以登徒子的手法熟练的挑了起来,然而这会我却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我确实没有真正死亡的记忆。”少女笑道。“也许我的生死如今仍是薛定谔的状态,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我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之前显现出的蝴蝶一样的花纹。 “眼下,我与你的命运是一同的。”少女说道,“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也不会消失,约定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吗? 甚至眼泪都因这个止住了,我仰头看着她。“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她点了点头。“所以安心吧,”她笑了起来,“直到你厌弃我为止,我会在你身边的。” “煽情的戏份演完了?”太宰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虽然在这里打断显得太无情了,不过他这会应该要找到痕迹追过来了。” “嗯。”少女点了点头,她收起了笑容,与余晖同色的眼眸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再度彰显着她非人的身份。“夜晚中秘法师那家伙也会来找茬,应该是看准了我这点,”她顿了顿,说道,“杀你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是,”太宰治点点头,说道,“他想要彻底的消灭你,所以才会弄伤我,来寻找你更多的线索。” 他们俩齐齐看向我。 “也就是,我吗?”我指了指自己,说道。 “还真别说,”少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叶君真的强制命令我自杀的话,哪怕没有切实的办法,我也会逐一尝试的呢。” “欸?”我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只要命令就可以?”太宰治跃跃欲试,“话说回来,真的无法杀掉你吗?” “至少以你现在的手段应该是杀不掉的吧。”少女竟然还认真的思考了这个可能性。 “那也太可怜了。”太宰治十分同情地说道,“我还以为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方法呢~” “失败的经验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啦~”少女笑道,“之前心脏差点都被击碎了也没死成呢~”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喂。”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不是说要逃走吗?” 逃亡 “逃走?”太宰治嗤笑一声,“已经来不及了。” “唉,真是聪明啊。”少女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我之所以会被干掉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少女将我一推,随即,胳膊上一阵火辣,原来是有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胳膊飞过。 “.....逃不掉的。” 随着一声低语,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我们视野当中。 “啧。”太宰治啧了一声。 我知道他在啧什么,我大概想的也是一样的事情。 啧,相似的家伙又多了一个。 不,就算是我,对自己有多差劲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两个,甚至还比我更差劲,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可怕。 啊,这世界果然要灭亡了吧。 “哎,我可不喜欢纠缠不休的男人啊。”少女笑道,“同为因缘,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啊真是惊呆了。”那个新出来跟我十分相似的男人冷冷地看着少女,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原来你这女人也会有笑起来的时候啊。” “啊?”少女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丑死了,”男人举起枪,“不过跟之前人偶一样的你比起来还是好一点,姑且就这么承认吧。” “哎,差点击碎我灵核的人还真敢这么说啊。”少女说道,“虽然具体记不清了,不过你和他给的那一枪可真的疼的要死呢。” “这都没能弄死你,你的性命倒跟蟑螂一样,坚强的很呢。”男人笑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嘛,询问女人的秘密,可是很失礼的哦?”少女轻笑道。 她虽然在笑,可眼神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周身的气势更是令人感到恐怖。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这片长屋之中,少女游刃有余地跟男人对峙着,甚至还有闲心拢一拢暗夜般的长发。 “吾问汝,”她冷冷地开口,“汝当真要以一介凡人之身,与吾相抗吗?” “那又如何?”男人说道,“啊~啊~,差点死过一次的人还真好意思说这句话啊,嗯~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恢复的呢?”他看了看我和太宰治,露出嫌恶的神色,“原来如此,是找了个凭【御】依【主】吧,那么,是这两人中的谁呢?” “是杀一个,还是全杀?”男人看向少女。“或者你自己选择自杀?” “.......”少女冷冷地看着他。 “该不会,你想要杀了我吧?真的吗?”男人嗤笑道。 “.....看来你对我颇多了解啊。”少女说着,指尖凝聚出一团团小巧的光球,“嗯,虽然还是没能想起来全部,不过....果然还是在这里杀了你。” 不可以。 虽然不明原因,但是看着她越来越冰冷的眼神,我直觉的知道,绝对不可以让她伤害到活人。 然而.... 要对她说出不要吗?可她偏偏又是我最不想说出拒绝之话的对象,如果可以一味的纵容她的话..... 可是不行。 失去她的恐惧远比拒绝她更甚。 “不要!”我忽然说道,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阿叶?”她愣了一下,眼眸里的温度逐渐回温,“你....!傻子!” 她将我一把按进怀里,然后带着我跳上高处,躲过了男人的一击。 “真是主动送上门来啊。”男人看着我,不慌不忙地勾起嘴角,“明明任由她杀死我,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就是啊,阿叶,为什么要阻止我啦。”少女也是很疑惑。 “......”太宰治没有说话,沉沉地盯着那个男人看。 “哦,还有你。”男人转而看向他,“过去的我,真是难看,跟他们待久了,也开始变傻了吗?” “......啧,看来你已经遗忘了啊。”太宰治嗤了一声,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忘了就忘了吧。” “你还没资格跟我说这话。”男人,或者说未来的太宰治说道。“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你.....又懂得我什么?!” “看起来是在内讧呢...阿叶,欸,你怎么又哭了?”少女惊讶地跟我说道。 是的,不知何时,我又泪流满面。 “......”我摇了摇头,只是抱着她的手。 “......果然,还是吓到你了吧。”少女无奈地说道。“抱歉。” “.....不要...”我努力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摇头道,“不必对我说抱歉....” “好好好,”她被我弄得手足无措,“不道歉就不道歉....阿叶。”她擦着我的眼泪,“好了阿叶,”她无可奈何地说道,“不要哭啊。” “对不起....”只是说着,眼泪就又要下来了,我擦了擦眼泪,说道,“对了,那个男人...!” “嗯,本来是想杀了他的,不过他应该也察觉到我拿他没办法了吧。”少女耸了耸肩,“隐蔽的魔术大概也快失效了....糟糕了啊。” 话音刚落,我听到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随即—— 子弹破空而来。 少女咒骂了一句,带着我灵巧地在长屋间躲避,然而对方似乎利用了地形的空隙,总是能打在视觉的死角。 “他能用那把枪伤你?”我发现了问题。 “嗯。”少女简短地点了点头。“我要加快速度了,小心咬到舌头。” 她的速度骤然加快,躲开枪击的同时,终于抢到一丝缝隙。 “Order Change.”少女说道,“这里没有血与火,乃寂静永眠之地。” 湛蓝的法阵在长屋处展开,少女一手抱着我,一手朝太宰治那边一抓。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我们便已经回到了父亲的宅邸。 “呼。”少女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刚刚那是什么?”我问道。 “一个法术之类的?”少女说道,“情急时就不知不觉的用出来了......啊,累死了。” 这话不像是在作假,她的手都变得冰凉起来。 “没事吧?”我连忙问道。 “都快去休息吧....”她确实很没精神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我身上不动了。“啊我头好疼....” 我来不及跟太宰治交代些什么,匆匆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将少女带回了房间。 “说吧。”我说道。 “嗯?”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能让你恢复的办法。”我说道,“可以影响到现实,在我身边你的力量应该有所增强,那么,只要....” “.....!啊,啊,那,那个啊,”少女不知为何羞红了脸,“虽,虽然也不是没有,啊,不,是,怎么说呢,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不过,不过不是只有那种意思哦?你懂得的吧?” 她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恢复的。 “就是,就是....”她红着脸,托住我的后脑勺,“类似,这样的事情。” 剩下的话语湮没在一个温柔的吻中。 啊,原来就是这种事情吗? 补魔ing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像这样地行为对她来说还有另一种意义。 某一部分忽然获得了答案,却让我感到越发的害羞。 什么样的存在能够通过...通过这种事情来获得能量啊?!是哪里的艳鬼吗? 纷乱的思绪在她吻上来的那一刻忽然尽数消隐无踪。 是她的唇过于甜美吗? 是她的眼眸蛊惑了我吗? 是她的欲望传给了我吗? 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通过我家仆人在我小时候对我做过的事,让我比同龄人知道的略早一些。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对与人亲密接触这事,实际上也充满了抗拒。 然而她吻上来的那一刻,我大脑一片空白,尚未来得及反应,我便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那般,献上了我的灵魂。 气息交融。 我用嘴唇丈量着她身上那雪白的疆土,听着她如仙乐般娇媚难耐的喘息。 “叶君。”她看着我,眼神迷离,余晖淡去,她眼中仿佛散落着繁星的夜晚。 “嗯。”我含糊的应了一声,被她托起下巴,柔软的舌头探入我的口腔,掠夺着其中的唾液,仿佛在品尝甘露一般。 不知何时,我的衣服已然尽数被压在身下,承受着两人份的靡乱,我由她引导着行动,却不觉得禁锢,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我逐渐悟出了她所说的方法。 原来就是体液交换...么? 明白过来之后已经进入少女身体的东西忽然又硬了几分。 “哈啊...叶君....”忽然被我顶了一下,少女脸上的红晕更深,泛着泪光的眼眸娇嗔地看着我,“不要突然顶上来啊。” “抱,抱歉!”我慌忙说着,却不小心又顶了一下。 她倒抽了一口气,俯下身来亲吻我。 “算了,也挺好的。”她轻声说道,“就按叶君喜欢的来吧。” 按我喜欢的来? 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承受,都吸收,全部接纳的意思吗? 对于我在人世中到底有多不堪,关于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在确切的经受了那些不堪之后。 然而我来不及想清楚那些,思绪便陷入了一片甜美的混沌之中。 仿佛在天堂,又仿佛在地狱。 在焦灼难耐的热度中,我只记住了她那过分艳丽的姿态。 真美啊。 ....... 我醒来时,感到前所未有的餍足。 对于某些方面的事情,通过我家仆人在我小时候对我做过的事,让我比同龄人知道的略早一些。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对与人亲密接触这事,实际上也充满了抗拒。 那精灵一般的少女,我尚记得她肌肤的触感,或许是因为非人的缘故,昨夜并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只是那样沉睡着,黑色的长发犹如水藻般在床上铺散开,将她衬的犹如水中塞壬一般楚楚动人。 我从不曾肖想过这样的场景,盖因我早已觉得,这些和我已不太会有什么关系,直到如今。 想到这里,我俯下身,轻触她的额头。 “嗯....”少女眯着眼睛,缠上我的脖颈,轻声笑了起来,“醒了?” “嗯。”我点了点头,有点羞赧地轻声问道,“这样....就行了?”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尚未褪去的娇媚,“这样就...咳咳,不过如果你觉得不行,再来几次也行。” “.......!”我惊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嗯,如果我觉得不行,会告诉你的。” “.....认真的啊?”少女怪叫了一声,随即又仿佛觉得十分好笑一样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笑起来也不令人反感,然后她在我怀里转了个身,背靠着我。“叶君。”她唤道。 “嗯。”我实在受不了她发旋的诱惑,将下巴靠了上去,应了一声。 “你会后悔跟我扯上关系吗?”她忽然问道。 “.....不会。”我沉默了一下,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后悔遇见你的。” “即使会死也不后悔吗?”她轻笑道。 “会死,”我顿了顿,“也不会。” “啊啊,真是的,”少女叹了口气,“我才觉得有点愧疚呢。” “那就,”我感到热度弥漫上我的脸颊,以至于后来的话都说的十分艰难,“好好...对我吧。”我听到自己颤抖地说道。 “讨厌啦,叶君,为什么你比我一个女孩子都要会撒娇啊?”女孩仰头看着我,很是不满地说道。 我眨了眨眼睛,“......抱,抱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叶君,真可爱啊哈哈哈哈....” “伤势好了吗?”我强行转移话题道。 “嗯.....应该算好了吧。”她思索了一会,对我说道,“看。” 我看到她的胸口逐渐浮现出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球。 “这便是我的灵核。”她说道。 我看到一道可怖地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球体,除了外壳仍然还算完整以外,这个所谓的灵核距离破裂只有一步之遥。 “哇啊啊,只不过给你看一看而已,别又哭了嘛。”少女叹了口气,指了指外壳跟我说道,“喏,这是你。” “这是我?”我讶然地问道。 “嗯哼,”少女说道,“这是你的力量,和你缔结契约之后,你的力量便会修补我。当然啦,我之前其实不记得还能这么做。” “如果,如果那天,”我忽然问道,“我拒绝和你缔结契约,你会怎样?” “会彻底消失。”她说道。“差不多是那样的吧。” “消失?”我重复了一遍。 “英灵嘛,就是过去的影子,”她说道,“也是人类内心的映射,无论生前活着的是何模样,一旦死去,便只会如同传说里的形象。被召唤来之后,也只是一个投影,真正的本体在另一个世界的英灵座上,所以消失也不一定代表着死亡....不过我应该有些不同。”她有些迟疑地补上了这一句。 “为什么?”我问道。 “唔....”她思索片刻,说道,“因为我不知道是谁召唤的我,而且我并没有作为人类时的记忆,所以我到底死没死呢....不知道。” “那,之前为什么说可以杀人...?”我试探道。 “嗯....因为变强了吧。”少女想了想,说道,“没有那层壳的话,我形体幽微,自然只能对付一些低级灵体,如今恢复了一点,想要影响现实自然也不难。” “他为什么可以伤你?”我又问道,“不是说这里的武器都对你没用吗?” “但是他那把枪可以。”少女的声音又变得冰冷起来,“虽然具体想不起来了,他应该是在一个地方弄到的兵器,只是这样的兵器不多,他的库存一旦用尽,想要再补充便很难了。” “是专门针对你的武器吗?”我问道。 “嗯,现在来看就是这样。”少女点点头。“只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秘法师。” “他到底是谁?”我继续问道。 这些疑惑在我心里积攒了太久,而正好她的禁锢似乎消除了一部分,所以我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说我是理性,他便是疯狂,我是和平,他便是战争,”少女说道,“残存的记忆告诉我,他是一个以无尽手段揭开神秘的疯子,将要....唔。” 灵核闪了闪,上面的裂痕忽然变深了一点,少女的脸色一白,按着额头说不出话了。 “不要勉强自己。”我连忙说道。 少女将灵核收了回去,神情恹恹,倒回我的身上。“看来这部分现在还不应该被想起啊....不过他是敌人,之前潜入你梦里的也是他,看到我来了之后他便走了。” “你跟京极堂说了什么?”我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 “我跟他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少女故作神秘地笑了,“我相信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有结果的。” “是...”我思考了片刻,“啊,是那把武器的事?” “嗯。”少女说道。“现在看来,应该是和那把武器有关的事。” “有关?”我讶道,“难道那种东西还有人量产吗?” “有哦。”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为了某个战争,需要士兵的话。” 战争? “所以我将我知道的时间告诉了他,”少女说道。“如果能找到什么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偶遇 “啧。” 太宰治看着我们,发出了十分不满的声音,将头撇到一边。 “太宰君?”少女笑眯眯的飘到他面前,撑着脸颊看着他,“伤势如何呀?” “哼。”太宰治极其幼稚的又转过脸。 “嗯~让我看看。”少女说道。 “才不要~”太宰治嘴上说着,身体上却十分诚实地把手伸了出来。 搞了半天你这小子还是在争宠啊! 我顿时有了一种深深地被抛弃了的感觉。 这是背叛,毫无疑问,是十分可鄙的背叛,我顾不上接下来的行为有多令人害羞,虽然令人害羞,却也是我应该做的。 我上前,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已经好了嘛。”少女飞快的检查完之后,笑嘻嘻的任由我将她拉至身后,说道。 “哟,还会护食了。”太宰治弯起嘴角,“呐,可以告诉我是谁改变了你?还是....?” “我......”我脸颊上发烧,“我只是.....” “只是什么?”那家伙是不会放过我的,继续追问道。 “我只是.....”我宛若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张口闭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只是什么?”太宰治不依不饶地问着我,“你这家伙该不会想说,会因为她意外的知道拒绝人了吧?” 没有的事。 我很想这么坚决的否认他。 然而我那毛病似乎又在这时候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我努力了又努力,还是无法把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也不是那样的事。”我含糊其辞地说着,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啧,”他看出了这点,极其不耐烦地说道,“果然还是不行吗?就不该对你抱有期望。” “嗯~想到什么了吗?”少女从背后环着我的脖颈,笑嘻嘻地问道。 “你说呢?”太宰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顺便警告你,他那种人,只会令你失望的。” “那样,也行吧。”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种也行,只是莫名的羞耻让我忍不住抵着头,就算如此,眼泪却还是在蓄积。 “你看,”少女在我耳边叹了口气,“你可又把他弄哭了啊。” “谁知道他又那么好哭....啊啊,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太宰治不耐烦地说道。 “这就对嘛。”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他们之间又交流了些什么?我听不懂。 我甚至感到恐惧,因为这感觉仿佛我仍在乡下的老宅里,稍不注意,我便成了那个可悲的齿轮,骤然脱离了巨大机器之中,无所适从的漂浮在不被需要的虚空之中。 不要啊。 不要这样。 不要又把我独自一个人,从这个世界里也抛出去啊。 “叶君?”少女疑惑地看着我。 她会疑惑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我现在脸上的神情应该像是仿佛见了鬼一般恐惧吧。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出来,“只是觉得,啊今天天气真好呢。”我指了指外面,“我出去看看,你们慢聊。” 说罢,我也不等他们什么反应,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然而我又能去哪呢? 我茫然地在街头走着。 钱我是不缺的,因为她的缘故,我几乎没什么用得到钱的地方,在外面吃饭,只要报上父亲的名号,也可以赊账,所以管家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我几乎分文未动,也是因为没什么想要的...... 我脚步一拐,走入了旁边一家珠宝店。 女孩子就跟龙一样,喜欢闪亮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我从她那边索取,却没有给过她什么,这样想想,能在她身上做个标记什么的,意外的是件令人心情变好的事。 然而可以选择的款式实在是太多了,我一时有些茫然,正当我感到茫然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她应该比较适合这款吧。” 那只手所指的是一枚银制的蝴蝶吊坠。 “搭配个项圈,不觉得是个好主意吗?”那人又说道。 确实十分适合她,只不过—— 我猛然抬起头,向对方看去。 站在不远处的是一名乍一看像是未来的太宰治一般的男人,然而他的着装打扮和那人又有所不同,气质也不太一样。 “你是——”我犹疑地开口。 “唔嗯,项圈是不是有点太色气了?”他托着下巴沉思片刻,不过又说道,“嘛,反正那家伙经常自己就十分的色情而不自知,你说对吧?”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默然的看着他。 “安心安心,”他似乎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似的,向我摆了摆手,“虽然我也能算是他的未来时,只不过我能确保的是我和另外一个未来时不是一伙的哦~就·目·前·来·说~”他说道。 “.....这是什么有丝分裂吗?”我不禁吐槽道。 “哈哈,你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正反两面吧。”他笑嘻嘻的说道。 正反两面?我一点都不想相信他说的话,可大脑又在告诉我他没骗我。 “你见过她?”我艰难地问道。 “回答正确~”他打了个响指,笑容灿烂地说道,“另外差点把她击穿也是我的注意哦~” 想到那个灵核上密布的裂痕,我看着他的眼神不禁又冷了几分。“是你杀的她?” “是,也不是。”他收起之前灿烂的笑容,眼神中出现了一点沉郁,也就在这时候,我方才能确定他和其他两个太宰之间的关系了。“她很早以前就死了,并不是我们下的手。” “......?”我愣了片刻,心中某个猜想忽然得到了证实,“所以.....?” “哎呀要说起这么复杂的事情可是一件不小的工程啊~”那个太宰治装腔作势地说道,“头也会痛肚子也会饿的哦~” 他看着我。 “......”我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我叹了口气,“跟我来。” 我带他去了一间餐厅。 “嗯~为什么要来之前从未来过的餐厅呢?~”他问道。 “为了保密。”我说道,“听说这里的寿喜锅最好吃。”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哟西,麻烦来份金枪鱼寿司~” “......”果然还是被看穿了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的,我并非第一次来到这里,而且这边最难吃的是寿喜锅。 又是一个能看穿我的变态啊,这世界到底能不能好了。 “哟西,那让我们话归正题吧。”他一边吃着金枪鱼一边说道,“你知道是谁杀的她吗?” “谁?”我问道。 “作为她曾经的Master,根据以往的调查,可以确定的是~”他微笑着,然而那笑容中却没有丝毫温度,“杀她之人,便是诸天神佛。” 套娃 诸天神佛?骗人的吧?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置信。 “有什么证据?”我听到我自己在问道,“而且你说你之前是她的...Master?” “直接叫御主吧,嗯,是的。”对方悠然说道,“逼近一不小心便被卷进去了嘛,那个叫圣杯战争的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圣杯战争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他想了想,说道,“起初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你就理解成一个疯子的闹剧吧。” “疯子的闹剧。”我重复了一遍。 “哼哼,”他弯起嘴角,“怎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关于那些她无法告诉你的东西,”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关于那些常人不知道的,极为隐秘之事。” “......”若说我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然而要我同意我跟他说的一样,这又令我微妙的有些不爽。 “不过,便是要说,恐怕也得等一会了。”面前的男人忽然笑道。 “什....?”我还没说完,便被他猛然一拉,随即我之前所在的位置便出现了一个大洞,他随即将我拉起来,往门外跑去。 我只来得及回了一下头,便看到一个身披黑色兜帽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之前的位置上,脚下满是地板的残骸。 “那是,秘法师?”我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往外跑,问道。 “嗯,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了。”男人头也不回的说道,“顺便我也叫太宰治,不过为了将我和他们区别开来,叫我哒宰也是可以的哦?” “.....好恶心。”我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影响现实了?” “这嘛。”哒宰在一处隐秘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笑着看着我,“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是因为这个?”我伸出手,上面蝴蝶的花纹浮现出来。 “蝴蝶啊....”他看着我手上的花纹,眼中出现了怀念之色,“很久没见到这个图样了呢。”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是令咒。”他说道,“一共有叁划,也就是叁道命令,”他给我讲解道,“虽然这个命令有言灵的功效,但是嘛,如果你和她之间的魔力差的太大,强行命令她也是也没用的。” “你用了吗?”我问道。 “我?”他耸了耸肩,“我当然用完了,不然为什么是前御主呢?” “用完之后契约就会消失吗?”我问道。 “嗯,就是这样哦?”他笑道,“呐,所以要不要先用令咒大闹一通比如把我杀了之类的?” “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个来杀你。”我很是无语地说道。“所以,只要这个存在,她便不会消失,对吗?” “会不会呢。”他耸耸肩。 “那么,你和另外一个是一伙的?”我又问道。 “这个嘛。”他想了想,说道,“只能说,我们合作过,经此而已。” “合作杀她吗?那你们和秘法师又有什么不同?”我问道。 “不要这么生气嘛,”他耸了耸肩,“再说了,如果不是我这么做,你又要怎么遇到她呢?” “.....”我沉默。 “不过关于影响现实是真的。”他的神情严肃下来,“因为你和她签订了契约的缘故,她通过你渐渐恢复,于此同时,隐藏在这世界之底的神秘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所以,如果杀了她,一切就会还原,你想这么说吗?”我问道。 “嘛,这也正是我和他分歧的一点。”他说道,“你看,我到现在也没出手攻击你们吧?” “那有什么办法....?”我问道。 “啊~这就很麻烦了,”他打了个哈欠,“总之该说的都说完了,这里真糟糕啊,连个跳下去就一定会死的高楼都没有~走了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啊对了,”他突然停下来,回头对我说道,“虽然你总能想明白...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稍微提醒你一下吧。” “什么?”我问道。 “什么也没有。”他微笑着说完,这回是真的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虽然说的话颠叁倒四,不过大致上也厘清了不少东西。 首先,曾经应该有个叫圣杯战争的事情,而那两个未来的太宰治曾经在战争之中合作过,利用少女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且在最后的最后,联手将少女置入了死地。 至于为什么后来产生了分歧,我不明白,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一个太宰治已经很麻烦了,如果不是他们内斗的话,我想我大概会从开始的时候便失败了吧。 然后就是那个叫秘法师的家伙,等等,秘法师是个疯子,但是之前那个哒宰说的也是疯子,难道....? “不是哦~”一个轻佻的声音在前面传来,“虽然我确实也有合作过,只不过那个舞台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呢~” 我猛然顿住,一个浪人打扮的流浪汉正抱着武士刀,站在前方不远的阴影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我猛然后退了几步。 “嗯~我怎么?”秘法师弯着嘴角,他还用着荻田华章的皮囊,那尸体已经开始渐渐腐烂了,随着他的动作,簌簌的往下掉着腐烂的肉块和皮肤。 场景实在过于恶心,我皱眉,“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他似乎也极为嫌弃这副皮囊,随便撕扯了一下身上的蛆虫,说道,“如你所见,之前的舞台被蝼蚁弄坏,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现下嘛,”他的笑意加深,“只要将这个世界变为我和她都能自然而然的生存下去的地方,就可以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想吗?”他耸耸肩,诱惑着我,“难道你不想让她永远的,切实地存在在你的身边,哪里都去不了,哪里也没法去吗?” “你甚至还能让她只能看到你,只能接触你,像这样将她独占,任凭她的光辉充斥着世界。”他越说越狂热,仿佛某个邪教徒一般。 “只是这样?”我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边问道。 “不然还是怎样?”他说道,“难道你不想独占她吗?” 这个是自然的。 我自然也想独占她,将她据为己有,然而却不是这样的独占。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漠地说道。 “很简单。”我说道,“确实,我喜欢她,想将她独占,然而,却并非囚禁她,这与囚禁是不一样的。” 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又后退了几步,幸好这个巷子不是很深,再几步我就能回到人群中了。 所以必须说点什么来拖住他。 “我不想囚禁她。”我说道,“因为我爱恋的正是她的自由,她对我而言是独特的,诚然,确实一开始我是被她的独有吸引,然而,”我想了想,“就算她并非如此,我想,我最终也会被她吸引吧。” 是的,就是这样。 我喜欢她,这份感情已经盲目到连她身上潜在的危险都可以视而不见的程度,疯狂到即使现在使用那所谓的令咒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我却不想因为这个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你让我真正想要杀你了。”秘法师失去了笑容,他的手上浮现出一点乌光,“你以为,你再跑几步就能离开这里吗?没用的。” 话音刚落,我猛然朝身后跑去,却看到他又出现在前方。 “你早已进入我的结界之中了,如果不用令咒的话,你会死在这里,必死无疑。”他说道。“啊,对了,我为什么不早就这么做呢?那个男人没有告诉你,令咒是可以强行转移的吧?只要把你的手切下来就可以哦?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你又能怎么做呢?你连她的职阶和真名都不知道吧?” 真名?那是不知道,如果猜想正确,可能‘没有真名’才是她的特性,那就只有职阶,然而职阶又是什么? 直到此刻,我才开始恼恨自己的无能和懈怠,因为在她身边过于放松,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秘法师见状,知道我已经束手无策,跟猫捉耗子一样跟我游斗起来。 我忙不迭的躲避着,然而我的身体又并非是那种健壮的身体,没过多久,我便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看,看看,”秘法师缓缓走向我,“其实她本来可以直接使用你的身体,我安排的如此完美,只要她占据了你的身体....哼,真是恶心,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宁愿死去也不愿接受他人馈赠....” “你是说像你现在这样活着吗?”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那我真的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照你说的去做了。”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的。”秘法师说道,“你们之前不就是在调查他的故事吗?告诉你也无妨,自己的妈妈被亲切和蔼的叔叔强bao了,然后在母亲的请求下杀死了她,接着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把身体交给了我,却又因为保护妹妹这种愚蠢的念头,反过来想要跟我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哼,真是愚蠢。” “但是,他成功了。”我勉力站起来,嘲讽道,“他还是成功了不是吗?不然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的往后缩了缩,果然触碰到了类似透明的墙壁一样的东西,“真的,要是现在有个镜子就好了,”我发自内心地说道,“任何人都不会选现在这样的你吧。” “不过一具皮囊罢了,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再换一副吗?”他冷冷地说道。 “这个嘛....”我思索片刻,诚恳地说道,“我确实这么觉得。” 然后我在他终于起了杀意的目光中喊道,“.....救我!” 没有姓名,没有职阶,我却在那一瞬间明了了她的意义。 【什么也没有】,也就是,【什么都可以】 所以我只要表达出希望她做的事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 然而话刚出口,我便看到秘法师的眼中出现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不好! 星空 话刚出口,我便在他奸计得逞的眼神中猛然察觉到——我中计了。 他最终的目标便是逼迫少女来到这个小巷,现在也成功了。 这么说,之前那些话语全都是.... 全都是为了把我逼到这份上来的陷阱吗? 顿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悔恨,那是对于轻率便到处乱跑的自己的愤懑。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样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只能看着小巷中污浊的空气忽然被净化,然后在中间泛起了一层光晕,紧接着,空间像被撕裂开似的,一只白皙的手从中间探了出来。 然后,毫不留情的穿透了秘法师的身体。 “真是令人厌恶啊。”少女整个人从裂缝中浮现,睥睨着被她抓在手中的秘法师,“哪怕什么都想不起,我也对你的疯狂有所印象,如果这便是你所想要的结果,那么现在满意了吗?” “你知道的,这样远远不够。”秘法师勾起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不够啊,怎么可能够呢?看到这样高洁的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在将你也拉下来之前,我是不会满足的!” “何等可悲。”少女冷冷地看着他,片刻,嘲讽道。“可憎,可叹,以至于我差点就要答应你了。” “你会吗?”秘法师看着她。 “你猜呢?”少女笑了,她动了动手,秘法师的身体便轻而易举地在她手中灰飞烟灭,然后她降落到我身边。“叶君,没事吧?” “对不起....”我低下头,说道。身上的擦伤还在火辣辣的作痛,可我却沉浸在比那更严重的悔恨不甘中,一时间,连这疼痛也注意不到了。 这种悔恨我看到手上缺了一画的蝴蝶纹样时更加的明显,明明之前才下定决心好好保留这叁道令咒的....! 现在就只剩下两道了。 “先离开这里,他被我消灭了形体,但并没有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走吧,在他卷土重来前,还有一些时间。” 顿了顿,她说道,“你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久待吧?” 我泪眼朦胧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堆在她刚刚的盛怒中幸存下来的...白乎乎还在蠕动的蛆。 ....... 我立刻尽我最快的速度站起来。 “走吧,我饿了。”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小巷,发现她没跟上来,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还在等什么?” 我没听到笑声,嗯,什么笑声?我不知道什么笑声。 她绝对没有在笑,嗯,绝对的。 等了片刻。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转回去,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不要笑了啊。”我咕哝道。 “叶君。”她飘过来,趴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像魔鬼一样低语道,“你耳朵红了。” “......” “真的,特别红,现在连脖子都一样了。” “......” 啊啊,真是够了! “我很害怕啊!”由于在人群中,我只能这样压低声音跟她抱怨道。 “我觉得叶君做的很好哦,”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居然可以发现我一直想告诉叶君的东西,果然,我与叶君是命运般的邂逅吧~” “......那。”我停下脚步,“我有奖励吗?” 我压下心里的紧张和激动,厚着脸皮跟她讨要着奖赏。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跟别人索要礼物,只是之前往往苦恼于如何讨要才符合对方的心意,可如今我却意外的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情,我该要些什么才能让对方开心呢? 不,我不想去思考这些。 刚刚从那滔天的杀意中逃脱,饶是我也有种险死还生的疲惫感,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于是我任性的将它抛给少女,作为一点小小的惩罚。 “嗯~难得叶君像我讨要什么东西呢~”她弯起嘴角,“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要奖励叶君什么,有期限吗?” “....没有。”我说道。 “没有可不行,”少女轻笑道,“我可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的宠一宠叶君啊~” 我忍不住期盼地看向她。 “不过我又实在没什么东西....”她思索了片刻,“啊,有了,叶君喜欢星星吗?” “星星?”我愣了下,重复道。 “是啊,要不要去看?”她邀请道。 “你能带我到天上去吗?”我忽然悟了,问道。 “有何不可?”她牵住我的手,下一个刹那,我便已然置身天空之中。 繁星在我身边闪耀,而我们在星海之中漫溯,这种即使在最疯狂的梦里也不曾出现过的场景,如今竟然是现实吗? “是啊,这就是现实的幕布被揭穿之后,”少女轻笑一声,说道,“在幻想可以企及的地方,在梦的彼端所呈现出的景象。” 她在星海之中转过头看着我,“美吗?”她问道。 “很美。”我点头。“秘法师想要的便是这样一个世界吗?” “是不是呢....”她说道,“这些神秘被掩盖在名为现实的幕布之下,到你这里,再无神秘可言,知道原因吗?”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人类已经不需要再活在有神明的时代了。”她温柔地看着我,“人类已经不需要靠向神明祈祷来获得更好的人生了,他们彼此已经诀别了几千年。” 我茫然地看着她。 “可是那样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道,“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星空了啊。” “嗯,是不能像这样置身在群星之间了。”她点了点头。“正所谓有得必有失,总不能什么都不失去吧?” “况且,”她又说道,“叶君真的喜欢生活在神秘尚未消失的世界吗?像刚才那样从杀意之中逃脱,或者卷入神明的争斗,都是很日常的事哦?” “为什么他要期冀那样的世界呢?”我问道。 “因为他是一个喜欢混乱和血腥的疯子吧。”她耸了耸肩,“我们没必要去知道一个疯子想要什么....” “不,有必要。”我断言道。 “哦?”她看向我。 “为了找出他下一个可能会凭依的对象。”我说道,“所以我们要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彻底的消灭他。” 而在他消灭之后,你便会也跟着消失了吗? 这样苦涩的情感在我的胸中翻腾,却并未被尽数吐露而出。 扑朔迷离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木场警官。” 我坐在警察局里,对着木场警官那张国字脸感到分外的怀念。 “我们只是两叁天没见,用不着说的这么夸张吧。”木场警官不明所以地说道。 “不,木场警官是不会懂得。”我摇了摇头。 “嘛算了,”木场说着,拿出一张纸开始做笔录,“你联系我,是说发现了关于秘法师新的线索?” “在此之前,”我说道,“我需要木场警官开诚布公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木场修太郎问道。 “荻田华章的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问道。 木场警官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你发现了啊。” 他不无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其实,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他垂着头,以一副忏罪的姿态跟我说道。 一开始就没有找到?怎么可能? 我先是一惊,随后又想起来。 出了那件事之后,我们只是根据房屋倒塌的程度以及传出来的尸臭味便主观的认定【底下有尸体】这一点。 然而事实上真正的荻田华章的尸体,就算是荻田脩子小姐也没有亲眼见到过。 就连刀都是直接把刀本身送过来的。 “就连刀也是假的?”我问道。 “不,那把刀确实是真的。”木场纠正道,“等等,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见过....?”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我想我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脩子小姐大概有危险了。”我皱眉道。 “我马上叫人去找荻田脩子。”木场站起来,“也不知道京极堂那家伙在干嘛,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客,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他一边抱怨,一边手上迅速收拾着东西。 “不。”我做下了决定,“先去找京极堂。” “嗯?”木场警官以一种相当滑稽的姿势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着我。 “先去找京极堂。”我说道,“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事情还要从那天回去之后说起。 虽然脱离现实的少女可以不染尘埃,然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是以我刚回到父亲的别墅,便被管家发现了。 好巧不巧的是,父亲正好也在别墅中,看到了我的样子,免不了呵斥几句,询问原因。 我只好半真半假的编了个故事,比如在回家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之类,对现状的迷惑倒是很好的帮助了我的演技,父亲听下来并没有怀疑,只是惯例性的说了我几句之后便将此事揭过。 我想这其中应该还有木场警官的原因,在接受了我这个见义勇为的热血年轻人的设定后,似乎别的都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我不用再去费力的证明或者演出什么,便已有人自发的安排好了整套说辞。 我一边觉得这样实在便利,一边又觉得有些可怕。 如果什么都能以这种方式蒙混过关,久而久之,我恐怕也会被湮灭在这个形象,或者标签之中了吧。 管家在我的身上发现了还渗着血的伤口,这件事情便严重了起来。 所以这便导致了几天后,包扎好伤口的我不得不来到警察局,跟木场警官说明情况。 “你确定他能知道情况?”木场狐疑地看着我。“对了,另外一个小子呢?” “他不见了。”我心不在焉地说道,“或许现在就在京极堂那里也说不定。” 就在我回到别墅的那一天,太宰治也不见了。我找不到他的手枪,想必他应该是独自去追查线索了吧。 事情正在变的越来越复杂。 自从我与少女签订了契约,并遇到了太宰治之后,便有什么东西在将我们所有人都串联起来,推向一个又一个的深渊。 我感到恐惧,却又觉得隐隐有一丝兴奋。 看啊,我知道我危险了,我承担着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危机,而且这只有我知道全部,无人能分享我的喜悦,无人能感受我的孤独,我的痛苦,我的疯狂....除了她。 是的,除了她。 哪怕她便是一切的起因,一切的导火索,将我卷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我不但毫无怨恨,甚至一如既往的爱恋着她。 这是无可救药吗?应该是吧。 只是我亦不想做出改变,毕竟若是在有她的世界和没她的世界中二选一,我想我根本不需要思考亦能做出判断。 “好吧。”木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走吧。” 于是我们一番折腾之下,来到了眩晕坡。 “你的伤没事吧?”木场警官问我。 “还好。”我点了点头。 “是吗。”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听闻议员家的孩子体弱多病,连学校都常常请假,可我看你好像还挺健康的。” “原来木场警官背地里调查我吗,”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可真是有点令人恶心了。” “也没有啦。”木场修太郎摆了摆手,“毕竟你是议员的儿子,总有人会各种说道的...我还没打听,就一个个的跑到我面前了。”他抱怨道。 “或许是觉得我和木场警官的组合很奇特吧。”我说道。 “这倒也是。”木场警官摸了摸鼻子,说道,“欸对了,你看那是什么?” 眩晕坡的下方是一片幽深的竹林,这竹林理所当然是近似黑暗的绿色,那绿色之中本来应该空无一物,却在影子里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红色影子。 好巧不巧,天色已近黄昏,血色的余晖映在天边,与竹林的冷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正因如此,那一抹诡异的红色才显得分外可怖。 “正如你之前所说...”木场警官沉思道,“那些所谓的神秘,真的在世上重现了吗?” “如果真是如此,”我反问道,“木场警官觉得如何呢?” “欸?我吗?”木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如果是我的话,果然还是会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吧?”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你想嘛,就算没有那些超能力啊什么的,”木场警官很是无奈地说道,“社会上就已经有这么多动乱了,如果再有异能力的话,那得乱成什么样啊?” “如果那样的话,像我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和女人小孩都能有自保之力,又会如何呢?”我问道。 他听了我这话之后,停了下来,对着夕阳抓耳挠腮了半晌,最后直接在眩晕坡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他说道。 “也没有。”我在他身旁坐下来,说道,“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样的说辞可以打动一个无能为力之人的心。” 他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脩子有问题?” “木场警官。”我说道,“你觉得一个小女孩,要怎样才能活到今天?” 木场沉默下来,他应该想到了一些不是很美好的事情。 “很低吧,不可能吧。”我说道,“跟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死的差不多了,还剩下谁了呢?” “还剩下木津神官。”木场声音干涩地说道。 “为什么一直都没人去查他?”我问道。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想到去询问那个神官吗? “你以为我不想查吗?”木场说道,“木津神官作风向来良好,而荻田华章已经疯疯癫癫,光凭他的一面之词,很难作为证据去调查他。” “......这样啊。”我叹了口气,“有一个问题我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脩子,是失踪了吗?” “是。”木场沉重地点了点头。 “真亏你们还一起离开的京极堂。”我忍不住说道。 “我们不是一起离开的,”木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被那小姑娘找了个理由支开了。” “.......”真亏你还能继续当刑警啊。我无言地看着他,“然后荻田脩子就没有跟你联络过了。” “是的。”木场说道。 “.....我有一个猜想。”我想了片刻,站起来朝竹林走去。 “你要干什么?喂。”木场急匆匆地站起来跟在我后面。“不要冲动啊。” 我走到竹林前,抓住那抹红色——那是一截衣袖,再一扯,一个人形的东西便被我扯了出来。 “这....!”木场在我身后发出了悲鸣一样的声音。 我膝盖一软,往后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具尸体。 确切来说,正是不久前失踪的荻田脩子的尸体。 “啊,你们来了啊。” 从竹林深处走出了一个黑鸦似的身影,书斋老板难得穿上正式的神官服,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京极堂,这是怎么回事?”木场问道。 “如你所见,就是这么一回事。”书斋老板说道。 “你杀了人吗?”木场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 “啊?”书斋老板挑高眉毛,“修太郎,我可以告你诽谤了。” “那你刚才说?”木场说道。 “如你所见,我正从神社中走了出来,”书斋老板说道,“然后就看到你们在这里,还有这个。” “......你进去的时候没有吗?”木场呆呆地问道。 “我跟荻田家有仇怨吗?”书斋老板反问他。 “没有。”木场摇摇头。 “所以,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推断,如果我进神社前就能看到这么一具尸体摆在入口处的话,”书斋老板无语地说道,“我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报警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鹿鸣馆 “你进去了多久?”木场总算冷静下来问道。 “大概两个半小时。”京极堂说道,“因为在查点东西,所以这几天我没见过外人。” “夫人呢?”木场问道。 “她娘家有事,所以在你们离开之后不久也走了,现在应该还在那边。”京极堂说道。 “明白了,”木场点点头,“一会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吧。” “你怀疑她?”京极堂讶然道。 “不,我担心她。”木场说道,“当日在这里的人死了一个,伤了一个,我怀疑对方盯上了我们所有人。” “比起这个...”我说道,“我觉得尸体有些奇怪。” 与其说奇怪,不如说是我从那尸体上感到了一丝微妙的熟悉。 所以我忍着呕吐的欲望,低下头,仔细的观察起来。 死者身上穿着深红的浴衣,黑发挡住了容貌,依稀可以看出是脩子的模样,腐臭味正源源不绝地从那里散发出来,浴衣上的颜色现在看上去像是血,然而—— 我找了根树枝,不顾木场的阻拦将浴衣拨开。 里面露出一截镶嵌着球形关节的手。 “是人偶。”我呼了一口气,说道。 “人偶?”京极堂闻言,皱了皱眉,俯下身看了半晌,说道,“不对,她就是脩子本人。” “何以见得?”我问道。 “你看她的手。”京极堂说道,“那天内子端了她家乡的点心出来,你们忘了吗?” 我想起来,那是一种极为粘手的和果子,还沾着抹茶的粉末,确实极其容易留在手上。 于是我和木场又看了看那只手,指甲缝里确实留有抹茶粉的残渣。 难道一直以来,我们所看到的脩子是人偶吗? “哈~”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地声音,“还在想一大早是哪些蚊子在嗡嗡的叫~原来是你....哦?” 太宰治穿着浴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书斋里走了出来。 “你果然来这了。”我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他很是惊讶地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终于想到通过解决受害者来结案的方法了吗?” “不,这倒没有。”我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跑出去之后,”太宰治简洁地说道,“她来找你,我就过来查点资料,顺便讨论一下事情。”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身上的绷带,“哦?~看来在外面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呵呵。”我懒得理他,“所以你也没看到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我怎么可能看到?”太宰治颇为无辜的耸了耸肩。 “你们在查些什么?”我问道。 “现在还是先把人偶的事情搞明白吧。”木场无奈地说道,他刚刚还想打电话,但听到我说是人偶之后又停了下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了。”我说道。 “是呢,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吧。”太宰治点了点头。 “啥?”木场茫然地看看我们。 “一言以蔽之。”我说道。“木场警官,这些人偶活了。” “哈???”木场不可置信地说道,“活了?怎么可能?这些只是人偶啊?” “以前应该是不可以的。”我说道,“说起来,这两天你也没看到吧。” “嗯。”太宰治点了点头。“我没看到。” 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壮观的人偶夜游了。 那些象征着人偶灵魂的东西如果骤然从世上消失里的话,那么它们还能去哪里呢? 答案就是这里。 “遇到脩子之前,就没出现过了吧?”我再次确认道。 “是。”太宰治点了点头,“看来这姑娘也是。” “什么什么,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木场修太郎问道。 “用木场先生也能听得懂的话来说,”我说道,“就是‘原本没有灵魂的人偶忽然有了灵魂,活了过来,成为了人’这样的事。” “哈?”木场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我说道,“关于神秘泄露之后的。” “这就是后果吗?”木场的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是啊,”我说道,“女子幼童,活着的时候无能为力,死了之后呢?” “活在恐惧之中,死后便化作恐惧本身。”京极堂说道,“你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就是这个意思,”我虚假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京极堂先生。” “别把我抬的这么高。”京极堂冷笑一声,“你还想说什么?” “......”我垂下头,“可不可以把她安葬了呢?” “这....”木场有些犹豫。 他是刑警,这具人偶又被证实为荻田脩子,于公于私,都不是安葬的最好时机。 可我却不想再给秘法师留下另一个能够使用的皮囊了。 “虽然不想提及怪力乱神之事,”我说道,“不过如果有人能够操纵这些身体,并且用以为非作歹的话,知道自己的身体被用来做坏事,脩子小姐想必会震怒吧。” “你见过他了?”太宰治忽然问道。 “是。”我点点头,说道,“他差点杀了我。” “你的意思是,”木场也反应了过来,“之前操纵荻田华章的尸体来袭击你的,便是秘法师?” “是的,只不过那具尸体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他无法再使用,”我说道,“然后那尸体便自己烧了起来,我想他现在应该需要一个新的身体,所以我想,如果他要寻找下一个对象的话....” “烧掉吧,立刻。”太宰治做出了决定,“居然能忍受这样的皮囊,”他看着人偶的身体,十分嫌弃地说道,“真是小看他了。” “话说回来,你们之前在查什么事?”我问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有点蹊跷,所以才有意思。”太宰治说道。 “那是什么?”我问道。 “里之帝都。”太宰治饶有兴趣地说道,“似乎是跟某个圣杯战争有关。” 换言之,便是与她有关?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我问道。 “目前线索不太多,”京极堂说道,“神社里意外的留下了一些资料,不过剩下的....恐怕要去找别人了。” “正好是两个人,你要不要也来帮忙?”太宰治说道。 “别跟我说....”木场怀着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说道。 “没错,”京极堂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一处是木津神社,一处是鹿鸣馆。”他撇了太宰治一眼,“现在正好省了许多事。” 鹿鸣馆,我好像听说过,可是那边跟神秘又有什么关系? “以前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太宰治说道,“现在过去,应该会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点了点头,“走吧。” 我们沉默地烧掉了人偶,然后分别走上了各自的旅途。 “你们要去鹿鸣馆~哇我也要去~”就在只剩下我和太宰治的时候,少女忽然冒了出来。 “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吗?”太宰治毫不意外地开启了毒舌模式,“小强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啊。” “怎么能这么说嘛~虽然打了一架,但是人家有叶君爱的滋润哦~”少女笑嘻嘻地搂住了我的脖子说道,“反正人家就是跟定你们了~” “不要逞强,我们没有那么弱。”太宰治冷淡地说道。 “那就更不用担心我拖后腿啦?~”少女笑的更欢了。 不知为何,她的眼眸里的闪光很是可疑,我和太宰治对了下视线后确定了。 “......如果宴会上的食物离奇失踪的话,”太宰治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会有人怀疑的吧。” “没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少女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 很好,果然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她这样其实很多余,就算我们不同意,她要跟来难道还拦的住吗? “嘿嘿,毕竟跟着你们比较好玩啊~”少女搂着我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只有你们能看见我不是吗?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你很喜欢跟人一起吃饭吗?”我忍不住问了句。 “也还好吧,”少女想了想,“虽然一个人吃饭也没问题,不过我喜欢跟叶君一起吃饭呢~” 啊,这样吗。 之前提过,我并不喜欢集体吃饭的环节,比起进食,这更像是一种折磨。 然而我却不反感她在旁边看我吃饭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一直都在我身旁,也不会轻易便提起什么话题,将我抛下的缘故吧。 鹿鸣馆有宴会是很正常的事情,由于我父亲此时仍然算是议员,所以有我在,想进去并非是什么难事,甚至我因为最近还有了协助警官破案的美名,所以便是说我借父亲的东风进馆的声音都不太多见。 只是因为这个案子至今都没有结案,所以我对于这些赞美,总是半带羞耻半带不安的默默承受着。 然而就在我摆脱人群,自以为即将得到闲暇之后,一个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你?” 我循声看去,之前在樱花坡道上遇见过的少年诧异地看着我。“大庭君。” “你是....”我顿了顿,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啊,菱田君。”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菱田春草说道,他似乎也是不喜欢这种宴会场所的人,只是略点了点头,并未进行过多的寒暄。 除此之外,比起上次,他的神情之间仿佛带了一点忧色。 “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我试探道。 “你我上回见面的时候,”他忽然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你应该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吧?” “这个....”我顿时有了一种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的感觉,只得敷衍道,“是不是呢.....” “我确实遇到了麻烦。”菱田春草单刀直入地说道,“我的猫不见了。” “猫?”我重复了一遍。 “嗯,那天画的黑猫不见了。”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能看到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它?” “可以是可以...”我想了想,说道,“只不过既然是黑猫,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它。” “好歹你能看见。”他说道。 这倒也是。 就在我们说着话的时候,另一位男性走了过来,“啊拉春草君,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吗?我真是太高兴了~” “请不要擅自给别人加新设定,只不过之前见过罢了,有事拜托他而已。”菱田春草立刻说道。 很好,这也是我想说的。 “哦?~看来是个特殊的孩子呢,”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伸出手来,“我叫森鸥外。” “大庭叶藏。”我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啊~是大庭议员的儿子,”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还在听闻令尊夸赞自己的小儿子,如今乍看之下也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呢。”他笑道。 “过奖了。”我端起一丝得体地笑容说道。“我还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也是呢~”他笑着在我耳边说道,“那就先从锻炼自己露出真心的笑容出来如何?” 我顿时大汗淋漓。 怎么,难道他也能够看透我想要掩藏的东西吗? “年轻人的未来还是不可小觑的啊。”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 “不要理他,他就是那个样子。”春草耸了耸肩,“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恕我失陪了。” 倒也不是没有.... 其实我也想走,但是—— 我无奈地撇了另一边大吃特吃的二人组一眼,只好对春草说道,“抱歉,我还有点事。” “.....那家伙是你的同伴?”春草指了指正在大吃特吃的太宰治,吃惊地问道。 不,他其实不是那么爱吃,我估计是被胁迫着给那些离奇消失的食物打掩护.... “抱歉,”我笑道,“可能是他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缘故吧,失礼了。” “我才没有饿了好几天。” 等我回到太宰治那边时,那家伙冷着脸对我说道。 “是是。”我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在哪?” “那边刚刚上了新牛排,她已经冲上去了。”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说道,“能用令咒把她送回去吗?” “吃也是补充能量的一种嘛。”我打着哈哈道,“反正这食物后来多半也会拿去喂狗吧。” “倒也是。”他点了点头,忽然炸毛道,“那是谁?”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反应。 那可不就是之前遇到的另一个未来的太宰治吗?!而且他为什么和少女在一起?而且还在谈笑风生?? 那家伙似乎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借着杯盘的遮掩搂住了少女的腰,尔后俯下身—— 人间失格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不敢上前。 那个自称哒宰的是她的前御主,我是知道的。 然而到底是怎样的御主,是跟我在一起这样,还是别的我所想不到的怎样? 想到前面的可能性,思及她可能也曾在那个人的怀里微笑过,接吻过,满溢着的苦痛让我立时站立不稳,在倒下去之前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哦?~”太宰治对我没有丝毫同情,“喂,他们可能在接吻哦?~” “也...可能没有。”我咬了咬牙,扶着桌子站稳。 “真是个体弱的贵公子啊,”太宰治叹了口气,“我一直都不明白。” 他冷冷地看着我,“为什么你还心存希望?明明知道.....” 我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太宰治讶然道,“呐呐,告诉我....” 他逼近我。“本来只要在一旁绝望的大哭着放弃一切就好了,可你没有,你居然还有站起来的念头。是因为她吗?” 他的眼中出现了杀意。 “......”我弯了弯嘴角,“是又如何?怎么,你是在嫉妒我吗?”我忍着痛问道,“虽然很像但是....我跟你不一样啊。” 我有心爱的她在身边。 “那我可真期待看到你全然失望乃至崩溃的样子啊。”太宰治说道,“那我们就来看看真相如何?” 说着,他将桌布一抽,顿时,垒成小山的杯盘纷纷自上方跌落到地上,发出堪称炸雷一般的声响。 而那后面的两个人也出现在我们面前。 “哎呀哎呀,年轻人就是好呢。”另一个未来的太宰治似乎早已料到了我们的行为,摊了摊手,说道,“对你们看到的满意吗?” 那个女人确实在他怀里,被他搂着,然而——却并不是少女,只是和她长的很像的一个路人罢了。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太宰治。 他的脸色似乎很难看,想要搜寻出面前男人的破绽,却又不得其法。 “诶~该不会是在想一些别的东西吧?”另一个未来的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弯着嘴角笑道。 “津岛修治。”太宰治忽然说道。 “哦?”太宰治扬起眉毛。“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我才不承认你这家伙是我的未来。”太宰治说完,转身就走。 “......”津岛修治在让他离去之后,摸了摸下巴,“我以前有那么难搞吗?”他自言自语道,“嘛,应该有吧。” “你之前在做什么?”我问道,“她在哪里?” “关于这个,我也很好奇,”津岛修治问我,“你不怀疑她吗?” “......”我顿了顿,非常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然而他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只好说道,“因为只有我..们能够看到她。” 他搂着那名女子的时候,从杯盘上可以看到女人的倒影,所以我在蹲下去时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津岛修治说道,“嗯~那么,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除了蹭饭还有别的理由吗?”我一边回答,一边和他一起在紊乱的人群之中穿梭。“倒是你,刚刚是发现了什么吗?” “比如说,除了她之外的灵体也在暴动着?”津岛修治说道。“啊啊~真是超~级麻烦的哦我都想撂挑子不干了,躺着等死好啦。” “有什么理由吗?”我问道。 “这嘛。”津岛修治说道,“回答你也无妨。” 我们走出了馆外。 “因为短时间内,秘法师不会再公然出现了。”他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那家伙只有在觉得会一击得手的时候才会出现,”津岛修治说道,“你打败了他一次,他便会蛰伏起来,等到你不经意的时候,再出手将你秒杀。”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可能隐藏在人群之中?”我问道,“包括你吗?” “诶~好恶心,不要随便想这种事啊。”津岛修治很是嫌弃的说道,“就算想也要做得到才可以吧。” 他给我解释道。 “我曾经跟她契约过,所以有她的祝福保护着。”他向我展示了手上黯淡的蝴蝶纹样。 ......啧。 “这种事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津岛修治立刻得意洋洋起来。 .....没有! “那也没办法,”我微笑道,“毕竟她现任的御主是我,窝迟早都能知道的。” “诶~是这样子哦?”他弯着嘴角,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 我也弯着嘴角,和他对视着。 “这个世界的森先生真有趣啊。”津岛修治转移了话题,“可以说将我的叁观都击碎了一遍呢,真是没想到啊。” “你想说明什么?”我问道。 “换言之,如果是那家伙在这样的世界里,应该也能好好的活下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津岛修治说道。 “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他探究的看了我半晌,忽然说道,“你不是我们在时间中的任何形态,却又与我们如此相似,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你是谁?”他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就是我。”我莫名其妙的回答道。“仅此而已。” “......真的吗?”他说道,“如果你只是你,为何只有你如此特殊呢?” “那是....”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更确切一点来说,”如果说我是一只想要逃走的困兽,那此时的津岛修治便犹如一个猎人般步步紧逼,“在我将她击穿之后,”他手上褪色的纹路若隐若现,“我们之间的契约其实也并不算解除,刚刚我实验了一下,果然我的魔力对她来说依然有效,那么,为什么是你?” 是啊,为什么是我呢? 忽然间我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与谁都无关的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哦~不知道吗?”他直起身,抱着双臂看着我,“还是不敢知道呢?” “......”我沉默下来。 “魔术师那帮家伙把英灵称为境界记录带,”他忽然笑道,“也就是说,无~论~她看上去多像一个人,其实只不过是一段记忆,一段影像之类的东西哦~叶君~” 他看着我,声音忽然又温柔下来,“就算缺少可以去追逐的光明也好,将心寄托在泡影一般的梦境,总有一天会像唐吉坷德一样忽然醒来的,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呢?” ......诶? 他在说什么呢。 “我完全听不懂呢,关于你说的事情。”我微笑道。 “是吗?”他露出了悲悯的神情,仿佛在透过我看过去的某个影子。“那么我只好做出另一个决定了。” 我实在,实在非常的不明白。 因为过于困惑,所以便将这疑惑宣诸于口了。 “为什么......”我开口道。 已经在外面好好地戴上了面具。 已经决定要做个表面上安分的人。 已经因她的存在而心怀愉悦。 然而.... 我这小小的,微弱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消散的恋心。 为什么总是要被一而再,再而叁的轻蔑嘲笑,并否定呢? 奇异的心绪在我心中澎湃,我加以压抑,可那心情却如潮水般逐渐将我淹没。 有什么东西,它之前一直悄然隐藏在我的灵魂深处,而如今,似乎因我这过于压抑的情绪,逐步的冒了出来,浮现出水面。 被太宰治成为津岛修治的男人脸上终于出现了愕然的表情。 “圣杯....怎么会在你这里?”他以一种相当不可思议地神情说道。 圣杯?那是什么?圣杯战争的奖品之类的吗? 我对这个言论感到怀疑。 因为—— 出现在我手上的并不是什么圣杯,至少不是杯子一样的东西。 而是一本书。 新的世界 太宰.....你究竟.....这到底是...... 没想到........圣杯..........书............. 不行.........不在.......这样一来......... 那么........只有.....唤醒........ 宛若杂音一般的声音在满溢着黑暗的世界里甚至没能再多持续一秒,便被尽数吞没了。 唯留我继续在黑暗之中漂浮,像个徒然悲伤的影子,仓皇无助的叹息。 / “....叶...君。” “......叶君?” 在一个如春天般温暖的天气里,我被人唤醒。 眼皮还是很沉重,不过能初步了解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小憩这个事实。 我竟然也会做这种事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随即,一张端丽的容颜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穿着黑色制服的端丽少女正俯下身来疑惑地看着我。 “是叶君吧?”她歪了歪脑袋,半带抱怨半带无奈地说道,“真是的,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草地上睡觉啊,叶君。”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递了过来,那只手正如她本人一般白皙秀丽,骨肉均匀的恰到好处,我怔怔地看着那只朝我递过来的手,在觉得熟悉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感到悲伤。 “叶君?”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少女又唤了我一声,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在发呆啊,那我拉你起来了哦?” 她牵起我的手,略一使力,便将我从地上拉起,我被她拉了个踉跄,又因为猛然站起,导致头有些发晕,而她仿佛连这点也料到似的,及时地撑住了我的身体。 “身体不好就不要随便在外面睡觉啊,”她嗔怪道,“现在天气还没有暖和到这种程度吧?” “嗯。”我胡乱应了一声,索性靠在她身上缓和一片混沌的脑子。 我是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在撒娇呀。”她无奈地哄着我,“现在撒娇可以,不过一会太宰过来了的话,看到你这样应该又要生气了吧。” 那又是谁? 虽然不记得这个名字,不过却条件反射性的感到厌恶。 “我不想见他。”我咕哝着,逃避似地把脸埋进少女的颈窝里。 “嘿~说什么呢,”她拍了拍我,“平常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哦?” “那就感觉更不好了。”我不想起来,继续耍无赖一样咕哝道。 “也不是那么不好的事情吧。”少女一边苦笑着安慰我,一边却又放任我继续像这样撒着娇。 随即我便遭到报应了。 一根指头点住我的脑门,把我和少女分开,同时,另一只手取代了我的位置。 “她应该劝告过你吧?”黑发的少年睥睨着我,脸上的笑意未达眼底,“当众对别人的女朋友这样可是容易引发误会哦?” “事先声明我可不记得我答应过什么类似的请求,”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以及你们还记得这是在上学的路上吗?太宰君?” “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迟到了。”被她成为太宰的男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干脆就请一天病假好了。” “哦,那我走了。”少女点点头,转身就走。 我们几乎同时伸出手,一人拉住了她一边的衣袖。 “你要去哪?”太宰治很不高兴地说道。 “......”不想跟他说一样的台词,我低着头。 “如你们所见,”她很是无奈地说道,“上学去呀。” 高校的制服极好的衬托出了她白皙修长的双腿,令她看上去仿佛一株茶花般亭亭玉立,那双黝黑的双眸中似乎永远带着一丝笑意,或无奈或宠溺,从来不会使人厌烦。 这双眼睛确实很美,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有些违和。 似乎这双眼睛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如果一定要出现在她的脸上,点缀那端丽的脸庞的话—— 应该是更加炫目,更加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宛若盛满了生命跃动之光辉一般的眼眸。 是的,要比眼前这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更加绚烂,更加温柔,宛若夕阳般映射着岁月的影子,宛若余晖般燃烧着自身,跃动如火焰,沉静似晚霞...... 我凝视着眼前犹如夜幕一般的眼睛,不由得移开了视线,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罪恶。 都是对她的背叛。 .....嗯? 她又是谁? 我恍惚想起了某个影子。 她仿佛一层薄雾般悄然潜藏在我的脑海,从我醒来至今,在端详那双眼眸之前,我甚至从未意识到她的存在。 可她又确实的浮现了出来,真真切切地从虚空中逐渐显出身影,当我努力去追寻她的踪迹时,她又悄然隐去了,仿佛一只虚幻的蝶。 她存在过吗? 我看向手心。 无论是手背还是手心,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也正是因此,失去的空虚感又如雾霭一般悄然泛上我的心头。 我立时感到索然无味,转身走去。 “你要去哪?”她在我身后问道。 “随便走走。”我敷衍地回答着她,“上课要迟到了,还是快点比较好吧?” “诶可是....”她呆了呆,“好吧,不过你自己要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难道我还会被人袭击不成? “没关系的,”太宰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今天正好是那家伙的执勤日,死不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弄不清楚他们话语中的含义,不过由于心里的空虚无从排解,我仍然走出了校园。 刚刚踏出校园,袭击便扑面而来。 就在我眼睁睁的看着子弹在我面前不到一厘米时,另一颗子弹将其打飞了。 “没事吧?”那人跑过来将我扶起,“好学生现在应该待在校园里哦。” “你是....?”我愣了一下,看向他。 “唉,你小子,偶尔也认认人吧?”男子夸张的叹了口气,“我是织田作之助,是他的朋友。” “谁?”我问道。 “......当然是太宰治了?”自称织田作之助的男人很是诧异地看着我,“你这小子,该不会连自己哥哥都不认得了吧。” “谁是他弟弟了。”我下意识地反驳道。 “又来又来,”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俩现在还没吵出来一个结果吗?” “没有,也不可能有,织田作就死心吧。”我说道。 “.....说起来你们称呼我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的呢。”织田作之助摸着下巴说道。 “是他在模仿我。”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果然只有在这时候,你这小子才会醒过来啊。”他哈哈大笑地揉着我的脑袋。 “....不要总是把我和他相提并论啊。”我抗议道。 “所以,今天为什么逃学?”他松开手,跟我一起走着。 看他并没有强求我回去的意愿,我也放松下来,说道,“因为有些不舒服。” “哪里疼吗?”织田作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是....有点难受。” “啊~就是传说中的,青春期吧?”织田作做出了结论。 “并不是那样的。”我语气平平地说道。 “嗯嗯是的是的。”他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点着头。 我顿时感到一阵气闷,然而这个男人身上却奇妙的有一种亲和力,让我无论如何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那就出去走走吧。”他说道,“你一个人不安全,可以的话,让我跟着如何?” “....也好。”我点了点头。 “其实和我一起执勤也挺好...啊不过,我想起一会还有个约定,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去如何?”他问道。 “好。”我随意地应了。其实他带我到哪里去都可以,遇到什么人我也无所谓,只要可以离那双黑色眼眸的主人远一点,我怎样都可以。 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有天涯海角的话,想必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吧? 不知为何,我惧怕着那双眼睛。 就在出神的时候,我反应过来,我被这个叫织田作之助的男人带到了一间酒吧。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织田作之助说道,“所以你只能喝果汁,抱歉啦。” “嗯。”我点了点头,安静地待在座位上。 说实话,因为之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我有些手足无措。 “奇异果怎么样?”织田作之助说道,“果然还是葡萄吧。” “嗯。”我接过,喝了一口,“很好喝。”我习惯性地说道。 “明明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他哈哈大笑道,“你看看我给你倒的什么。” 我定睛一看,只是一杯普通的苏打水罢了。 这才反应过来他在戏弄我,我叹了口气,“不要捉弄我啊。”我说道。 “哈哈,只是看你神思不属的样子,开个玩笑罢了。”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恋爱了?” “!”我宛若弹涂鱼一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哪有的事,您不要瞎说。”我窘迫而又结巴的自辩道。 “哈哈,怎么,有什么烦恼一定要闷在心里吗?”织田作之助拿起酒杯,朝我挤了挤眼睛,“这里可是酒吧。” “.....”我垂下肩膀,坐回座位上,“您还带哪些人来过这里?”我趴在桌子上,恐怕连一根头发丝都在诠释着闷闷不乐。 “哦?”织田作之助悠然地喝了口酒,“你问了个好问题,”他冲我挤挤眼睛,“我一般从不带人过来这里。” “.....?”或许是我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我的脑袋,“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别告诉别人,好吗?” “那你要怎么贿赂我?”我说道。 “啊?”他愣了愣,无奈道,“连这点也跟你哥一模一样啊。” “是他跟我一样。”我纠正到。 “好吧好吧。”他耸耸肩,没跟我在这个地方计较。 就在这时,门前的风铃响了,一个男人轻快的走了进来。 “哟,今天带来了个客人....啊,是你啊。”那个男人看着我说道。 我回望着他。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风衣,身上跟太宰一样到处缠着绷带,看起来就是大号版的太宰。 “哦,修太郎啊。”织田作之助招呼道。“看你家老小失魂落魄地逃课,以防万一才带他到这里来的。” “这样啊。”被称作修太郎的男人将我一搂,笑眯眯地说道,“我家老小麻烦你了。” 然后他毫不见外的在我身旁坐下来,堂而皇之的点了杯酒,像老朋友聊天一样说道,“今天过得怎样?” “就那样,没有什么变化。”织田作之助说道,“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变化。” “嗯,是呢。”修太郎点了点头,“真好啊,像这样。” 真的好吗? 我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 “我刚刚被人袭击了。”我说道。 “嗯,毕竟你逃课了嘛。”修太郎说道,“学园之外可就不在停战协议的范围之内了呢。” “停战协议?”我愣了愣。 “哈?你小子今天是不是磕到脑袋了?”织田作奇怪道,“连黑手党的部分都忘了吗?” “黑手党?”我重复了一遍。 “嘛嘛,毕竟是阿叶嘛,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修太郎说着,喝了口酒,说道,“阿叶,我们现在处在战争之中哦。” 战争? 哪里来的战争? “战争...不是早已结束了吗?”我喃喃道。 “不,没有。”他端起酒杯,透过酒杯上方凝视着我。“没有的哦,阿叶,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区别只是,你如何去对待它罢了。” “对待?”我重复着他的话。 为什么这个词这么熟悉,为什么我理所当然的觉得战争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他要跟我说这些,仿佛知道我是什么人...等等。 我是什么人? “我是谁....?”我颤抖地问道。 “没人能够知道你是谁,”修太郎漫不经心地说道,“除了你自己。” 我放下杯子,站起身,往后退的时候,因为有些踉跄,高脚凳险些被我碰倒在地上,我扶稳之后,沉默地走了出去。 “嗯?喂,你要去哪?”织田作很担心我,连连问道。 我没有回答他,也实在没有回答他的余地了,有些疑问自我醒来之后便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夜风苍茫,挟带着白昼时残余下来的温度,天际已然一片暗沉,不见夕阳,自然也没有余晖。 我在渺远的黑暗中郁郁独行,不知去向何方。 大川端畔 我在昏沉的夜色中浑浑噩噩地走着,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河边上。 我应该是在隅田川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吧,管他的,我不在意我现在在哪,也不想去理会,只是仿佛被那河边的沙地所吸引,从而停了下来。 我坐在沙地上,仍在哀叹着逝去的夕阳。星光朦胧的洒在我身上,静谧而又沉默,空气中传来槐花的清香,粉白的花瓣不甘寂寞地被风送到我的面前,我看着那小巧可爱的事物发呆,却不知为何复又想起了白天的她脸颊上的光晕,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粉色比这花瓣都要来的鲜明..... 想到这里,一股酸胀感忽然占据了我的心胸,令我又想放任我的泪水离开眼眶了。 在我头脑发热的时候,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我直接转身离去了吗?像一个不知轻重的熊孩子一样,我把她抛下,将她独自一人留在那片桃花林了吗? 是的,桃花,我到现在才想起来,那看似云雾一般的花朵,并非是习以为常的樱花,而是桃花。 简直就像某个人在特意讨好我一样。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更委屈了,这种委屈却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分妒忌的焦灼,更飘着一层我怎么也不想去承认的矫情,连我自己都觉得那太矫揉造作了,可又实在无法彻底的禁绝它,只好自暴自弃般的放任自己沉溺于此。 我孤独地在沙地上坐着。 白日里的劳工尽数下班离开了,今夜是个平静的夜晚,可我难得的却憎恨着这份平静,寂静中更让我清楚的品味着自己冲动之下的苦果和悔恨。 要不然就转身离去,重新去找她? 我偷偷思量着这个结果,又发自内心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更加的痛苦,并沉溺在这个可悲的循环里无可自拔。 “哎呀,这里有个迷路的孩子啊。”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抬起脸,愕然地看向来人。 他穿着一身西式装束,看上去优雅而得体,此时更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俯视着我。 “你是.....?”我愣愣地看着他。 “嗯?似乎是在做一个梦呢,不过能够梦到这里,也算是一个美梦吧。”他丝毫不介意身上看似很贵的装束,轻松地与我一同坐在沙地上,凝望着面前静静流淌的河川。 “这里很美吧?”他介绍道,“叫做大川端,是我出生的地方呢。” “大川端。”我重复了一遍,“我以为是隅田川。” “嗯,也是它的一部分。”他点了点头,很是怀念地说道,“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啊。” 多久具体是多久,我没有问,只是羞赧地沉默着。 “每次看到这片河川时,我总会感到心情宁静,可是,”他唤我道,“你又为什么一脸忧愁地坐在这里呢?” “我....”他身上不知为何,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我顺从地开了口,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我离开了她.....” “噗。”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呆滞地看着他,甚至脸上还挂着没完全掉下来的泪珠。 “抱歉,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事情,”他笑完之后才说道,“只是离开的话,还是可以再回去的吧?” 回去? 这当然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在回想住处的时候,我却有一种颇为茫然的感觉,以至于完全想不起要回到哪去,是以只能坐在沙地上。 然而他却误解了我的沉默,继而说起了一个河童的故事。 “.....于是那个河童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想被恐怖的女河童追求啊。”他说道。 “即使会觉得害怕吗?”我不知不觉已经沉入了他的故事之中,问道。 “害怕的话谁都会有吧。”他想了想,说道,“公河童会害怕,母河童难道就不会吗?” 我陷入了思考之中,甚至十分认真地问道。 “母河童也会害怕吗?” “她不也是河童吗?”他回答我。“也是会死,会哭泣,会悲伤,会被伤害到的存在啊。” “.......”我陷入了沉默,眼前又映出了她的容颜。 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因为之前的言语,而染上了忧郁的色彩,她垂着眼睛,避开了跟我的对视,仿佛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头上传来了一阵触感。 他摸了摸我的头。 “去找她吧。”他说道。 “可是....”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好像不认得她了.....我......” 我嫉妒的发狂,又不敢迎着现世他人的目光理所当然,堂而皇之,像那家伙一样待在她身边。 “这不是很自然的吗。”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理所当然?”我重复了一次。 “嗯,大概是生性比较懦弱之人的通病吧。”他笑眯眯地说道。 啊,心,好痛。我是被这个人骂了吗。但又不像,所以我是被骂了吗。 “还是说感觉自己争不过别人呢?”他以那温暖的笑容再次说了犹如利刃一般的言语。 “.......”我沉默了片刻,“反正就是争不过啦。”我咕哝道,沮丧的抱住了脑袋。 然而他却久久没有回音,正当我以为不会再有回音的时候,另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脑袋。 “在这里呀。”对方轻声说道。 那并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颤了颤,羞怯而又喜悦的心情令我继续像鸵鸟一样埋着脑袋。 “总算是找到你了。”她笑着,又揉了揉我的脑袋,“想在这里过夜吗?” “.....不想。”我咕哝道。 “都不愿抬头看我呢....”她说道,“生我气了吗?” “没有。”我别扭地说道。 “诶~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哦?”她说道。 “没有骗人。”我吸了吸鼻子。 “又哭了啊。”她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蹲下来,略显强硬的把我的脸抬起来,拿出一块帕子擦着我的泪。“还说没生气。” 她还是穿着那身制服,是已经找了我整整一天吗?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愣了愣,垂下眼,不敢直视她的脸。 “看都不愿意看我了,这又是怎么了?”她问道。 “没怎么。”我顿了顿,声如蚊呐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她看上去更加莫名其妙了,“好啦,我们走吧?” “.....嗯。”我被她拉起来,强调道,“我不回去。” “嗯嗯,不回去不回去。”她应着,跟我手牵着手,走在河边的路上。 宽阔的河面映着点点星光,茂密的芦荻中似乎有萤火虫在飞舞,这些交汇在一处,倒让夜晚都没有那么黑暗了,我落后她半步,看着她秀丽的黑发和削挺的双肩,以及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的曼妙轮廓,这一切在萤火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超出现实,以至于还没闭上眼睛,我便已经觉得自己犹如身处梦中了。 “我们去哪里?”我问道。 “不想回去的话就不问。”她回过头对我挤了挤眼睛,“否则我们就回去。” 我乖乖地闭嘴,跟在她身后,继续自以为不引人瞩目的偷偷看着她。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她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忽然问道。 “什,什么?”我问道。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看了,”她无可奈何地转过脸看着我,黝黑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是在看什么啊?” “看你。”我猝不及防之下,脱口而出。 “嗯,自然是在看我了。”她又笑了笑,“只是你那眼神,我以为你在看恐怖的母河童呢。”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 或许是我愕然的表情太过明显,她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偷听的癖好,”她说道,“只不过是来找你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么一点罢了。” “不是的。”我连忙说道,“不是母河童。”说着我又有些害羞,撇过脸去。 “噗。”她又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母河童了?” 她没再继续笑我,只是拉了拉我的手,“走吧。”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们顺着河岸走了一段时间,然后上了岸,顺着一条小路走进了一间茶屋,这种地方光是进个门就够让我害羞的了,她甚至还开了一间房。 “你不是说不想回去吗?正好今天也回不去了,就在外面住一晚好了,已经跟织田作说过了,一夜不归也没什么事。” “织田作?”我坐在茶屋提供的套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连这都忘了吗?”她更惊讶的看着我,“我是他领养的孤儿,太宰是他朋友,你是他弟弟。” 后半句就不用说了。 “这样吗。”我低着头,看着新换上的深绿色浴衣上白色的条纹。 “嘿~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她摸了摸下巴,打量了我一会之后说道。 “你喜欢就好。”我庆幸着她看不到我脸上的红晕,如此说道。 “脸又红了吧。”她煮着茶说道。 “......”我撇过脸。 “当然啦,太宰和你目前应该是离家出走的状态,反正已经在我这边蹭吃蹭喝有几年了吧,”她继续说道。“所以我对你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就是了。” 她将煮好的茶放在我面前,“喝一口暖暖身子吧,刚才风还是蛮大的,容易着凉。” 我点点头,接过茶,小口地喝了起来。 “那我也去收拾了。”她说着,侧过身,拎起腿上的丝袜,然后褪了下去。 我一时看呆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她的动作中也没有任何刻意表演的意味,可我就是从那情态之中,被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优雅曼妙所魅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也就在我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脱去了外套,正要解开扣子的时候猛然醒悟过来,“哎呀,不好意思。”她耳朵尖红了一下,“下意识以为在自己房间了。” 然后她站起来,绕到屏风后面。 我坐在室内,看着屏风映出的她的倒影,痛苦的觉得还是我自己转过身去的效果更好。 星夜 寂静的大川端依旧在夜色中流淌着。 男子穿着华丽的装束,站在一座桥上看着少年和少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时候要是有一根烟就好了啊。”他忽然感慨道。 “一来就听到你在说这个,莫非是故意挑的时机吗?” 空间一阵波动,一个小女孩从虚无的缝隙中走了出来,以童稚的声音淡淡地说道。 “嗯~我可更倾向于恰到好处呢。”男子说道。 “真是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哥特的裙装,拿出一根烟,“先解解馋吧,我可不想在这里闻到你的烟味。” “哈,到现在还没有闻惯啊。”男子接过,并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里。“这样的景色真是令人怀念。” “我倒是第一次见。”女孩说道,“看来你有一个风景优美的童年啊,芥川。” “嗯,可以这么说吧。”被称为芥川的男子说道。“这样一来异变是不是解决了?” “从外面是看不出什么了。”女孩说道,“这本书应该是正常了,不过....”她顿了顿。“人间失格那本,仍然下落不明。” “这样吗....”芥川沉思了片刻,说道,“刚刚那个少年,我差点把他当成了太宰呢。” “?”女孩露出了疑问的神情,随即说道,“稍等。” 她拿出一块特殊的石头,捏碎,从石头中立刻蹦出一个奇异的法阵,绕着河岸转了两圈,显出一个影子来。 “还真的是他。”女孩眨了眨眼睛。 “嗯?”芥川疑惑道。 “是人间失格本来的主角。”女孩说道,“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别的书里?那么太宰治....” “太宰把他挤出去了?”芥川讶道。 “.....不,无论什么情况,主角应该也不会离开自己的世界才是。”女孩说道,“毕竟我这又不是迦勒底,不存在灵子转移的情况....不。”她猛然一惊,“难道....?!” “难道?”芥川重复了一遍。 “啊啊啊啊~真是麻烦。”女孩抱头,“席翁和那群迦勒底的到底在做什么?圣杯这种东西就不能收拾好吗?怎么哪里都是?!” “你的意思是说?”芥川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是。”女孩叹了口气,“应该是堪比圣杯的力量影响了他...使他从自己的世界之中脱离开来,这力量恐怕堪比两个圣杯了...真是,都什么东西啊?!” “啊,”芥川说道,“听上去我们像是无法插手的样子呢。” “嗯这倒是,”女孩点了点头,“转变为特异点后就是真实的世界....碍于原则,我们是无法过去的,毕竟领域不同嘛。” “那就放着不管吧?”芥川说道,“太宰应该会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想毁灭世界....真是的,世界很可怜的好吗。” “与那相比....”芥川坐在桥的栏杆上,将女孩拉近。“好歹是半夜被你拖起来工作,变成大人模样来奖赏我一下如何?” “啧,连兵器都没拿出来,我可没看到你有在干活啊?”女孩哼了一声,她的身体迅速抽条,然后变为了一名妙龄女子,“要什么奖赏?”童稚的声音变得温柔沉静,她被芥川带到怀里坐着。 “啊,对了,”芥川像是刚想起似的,对她说道。“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日本人。”女子说道。 “这座桥的名字还蛮有趣的呢,”芥川说道,“叫吾妻桥,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哈?”女子抬头,便陷入了一个吻中。 “多谢款待。”芥川微微一笑,“啊,说来要珍惜两人独处的时间呢,那么,我开动了。” / 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悠长,青蛙在水边大声的叫着,而星光璀璨,烂漫地照在河面上。 似乎被这过于灿烂的星光叫醒,我在茶屋的榻榻米上睁开眼睛,看到她似乎也被这星光所吸引,坐在窗边看着天空。 她换下了制服,穿上一件水蓝色的浴衣,那上面有人用画笔拙劣的模仿着神奈川,说实话,远看似乎还能看的过去,近看却实在惨不忍睹。而她却好像不以为意,仍然看着天空。 “没有别的浴衣了吗?”我问道。 “嗯?嗯。应该没有了吧。”她愣了一下,这么回我道。 “没有了吗。”我有些惋惜,其实我之前还是蛮期待她穿上浴衣的模样,似乎我已经期待了很久似的。 “送出东西很容易,得到东西却很难。”她说道。“得到的东西如果不好好珍惜便会消失,送出东西的话,以后的好坏都与你无关了。” “那应该不是送出,”我不由得吐槽道,“而是舍弃吧。” “舍弃?”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我看着她依旧含笑着凝望天空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悲伤。 “为什么一直看着天空?”我问道。 “因为星星很美,不是吗?”她说道。 我跟她一起看向天空。 “我不太懂得观星....”我说道。 “嗯,我也不懂。”她很是坦率地说道,“我对星座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闪耀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 但是那表情绝对不是只在欣赏美景的表情,我万分确定这一点。 她...在透过星星看什么呢? “在看一个傻瓜。”她注意到了我的神情,不知为何又猜出了我的想法,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愚蠢而又任性,各方面都无可救药的家伙。” 说完,她咬了咬嘴唇,又看向天空。 “被你这么评价啊....”我说道。 其实我还想听她说更多,不知为何,总觉得像现在这般两人共处的时间非常的宝贵,以至于有种强烈的冲动让我好好珍惜。 可是事到临头,我却又说不出口。 我害怕她的拒绝打破了现在的暧昧,又害怕着即将从她口中说出的答案,那个人,那个傻瓜一样的人是谁呢? 应该不是我吧?虽然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天才,不过学校的课业还是很简单就可以拿到不会被家人过问审查零花钱的成绩。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得到她如此辛辣的评价呢?我对那个可怜虫又是同情,又难以自控的感到一丝在意。 “自大又傲慢,”她冷冷地说道,“是的,没错,自大,高傲,又怠慢。随意地抛弃着手里的东西,却披上伪善的赠予之名。”她的嘴角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傲慢,可笑的是,这种施舍竟然还引起了神佛的注目....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凄凉和疯狂。 “慷慨?无私?”她抬起眼睛,黝黑的眼眸之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都是谎言,都是笑话。只不过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找个合适的地方扔掉罢了,那是施舍,是抛弃,却唯独不是无私,也不是慷慨。” “可是....”我斟酌着词句,“如果因此造成更好的结果的话.....” “好的结果?”她重复了一遍,说道,“不,别人的结局如何姑且不论,你要听听那个傻瓜的结局吗?” “是什么样的结局呢?”我问道。 “傻瓜丢掉了所有的东西,”她说道,“首先是财物,那些东西所有人都需要,然后是衣物,那些东西有些人需要,接着是食物,这东西总有人需要,然后她又厌倦了自己,最终连自己的存在都舍弃了,被神佛接到天上,成了一颗星星,从此以后,”她轻声说道,“她失去了人的身份,时间和空间对她失去意义,被某些力量当成人偶操纵着。我原以为这就是那个傻瓜自业自得的结局。” 她又笑了,只是那笑容实在太过哀伤,让我也跟着忧郁起来。 “直到那个傻瓜找到了她的心。”少女带着那哀伤的不可名状的笑容说道,“却发现再也不能以人类的身份去拥抱那颗心了。” “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啊。”她叹息着。 我从未看过她这样沉重而又悲伤的神情。 口拙的我,甚至想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应对这个想想就十分难受的故事。 我沉默地朝她爬去。 “呐。”我唤道。 “嗯?”她看向我。 “过来。”我抓着她的手腕,稍显强硬的把她带到怀里。 “你.....?”她愕然地看着我。 我将她抱在怀里,刻意不去窥探她的表情。 “把我的心拿去吧。”我说道。“要拿走什么东西都可以.....我只要能够像这样抱着你就好。” 所以,请只看着我。 不要再对着他人笑,也不要把注意分到别人身上。 因为我..... 星光不知何时减弱了不少,房间里本来便没有点烛火,此刻愈发暗了起来。 她似乎是笑了,又仿佛没有。 只是当我在看到她的眼睛时,我看到了一片夕阳的色彩。 周围早已不是茶屋的房间,我和她都漂浮在黑暗之中。 “!”我顿时想起了她是谁,以及我是谁。“没事吧!”我连忙问道。 “这只是暂时的。”她说道。“离开这里的话,叶君依旧会忘记我。” “为什么?我不要。”我急忙说道。 “说起来这还不是叶君的错吗?”她像小孩似的闹起脾气来,“为什么要被别人一刺激就黑化啦?这下好了,彻底唤醒了‘圣杯’和‘书’,拜你所赐我现在可是前所未有的强啊。” “强....不是一件好事吗?”我茫然的问道。 她看着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叶君,你忘了我的定义吗?” “你是.....”我想起来,她作为英灵,或者境界记录带,类似这样的东西,所拥有的一个特性便是【虚无定义】,也就是说,她可以成为世界上任何一个有形之物,或者无形的东西,这种力量固然强大,却也有致命的缺陷,她如果不借助外界之物,便根本无法令他人感知到自己,便是与她签订了契约的御主我也是一样。 “这里是虚无的缝隙,”她说道,“你无法在这里久待。” 也就是说,我要么只能在虚无的世界里短暂的和她待在一起,要么只能舍弃她的记忆,一无所知的跟她相处吗。 这也太过分了。我哀怨地看着她。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啊。”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抚摸我的脸,“所以不是说了吗,我是个超级无敌的大傻瓜。”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我忍着眼泪说道,“一定有什么别的办法吧?” “啊这倒是有....只不过...”她说道,“可能会比较艰难,叶君真的要这么做吗?” “要。”我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能够继续维系之前的日常,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看着我,应该是叹了口气吧,“那就用‘书’与‘圣杯’的力量,像他们那样击溃我吧,再一次。” 怒气 这个答案太过冲击,导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在生气,然而这种连灵魂仿佛都在沸腾的感觉,除了怒气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你...在说什么?”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额,不是,所以说这个比较难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毕竟把握不好力道我也许会死什么的。” “这是....难度的事吗?”我太生气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我的眼角又红了。“只是难·度的事吗?” “诶。”她呆了,“叶君,你生气了?”她仿佛在看天方夜谭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生气了?”我轻声说道,“啊,这么明显吗?居然能被你看出来啊。” “等等,稍微冷静下。”她被我弄得有些慌张了,“所以我不是都说了你可能不会答应....” “我怎·么·可·能·答·应·啊!”我用尽浑身的力气对她说道,“这是要把你杀掉啊!”我明明是在生气,可声音听上去却像悲鸣一样。 “其实也不会死啦。”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一般来说只是会回到英灵座这样...虽然因为我一次都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回去就是了。” “这样你还能对我提出这样的建议啊?!”我说道。“是真的想不出如果失败了我会怎样吗?” “所以不是说了对你来说会非常困难吗....”她声音弱弱地说道。 “请纠正一下你的言辞,”我说道,“不是非常,是根本不可能。” “啊,是,是这样....”她说道。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我过于生气,以至于语速都变得快了起来。“还是说想借此来摆脱我....唔.....” 她的唇凑了上来,堵住了后面的话。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消除我的怒火。 我闭着眼睛,身心却不由自主的沉溺在这明显讨好的吻中。 “......”我面无表情地板着脸。 “啊吓死我了,刚刚的叶君着实有点令人害怕啊。”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以为是谁害的。”我冷冷地说着,偏过头去。 她转到我面前,然后我又扭过头去。 “叶君~”她黏黏糊糊地靠上来,“听我解释嘛。” “你想解释什么。”我虎着脸,仍然不准备原谅她。 我是一个吻就能打发的吗?那未免也太容易了,我还气着呢。 “叶君。”她又转回我面前,“再躲就亲你哦。” 我不信,撇过脸,果然又被亲吻了。 她的吻总是轻易便能让我为之沉迷,进而欲罢不能。 “我之所以会这么提议,并非没有理由。”她安抚了我几下后,说道。 “......姑且听听。”我咕哝了一句。 “之所以现在不能和叶君自由的在一起,都是因为我身上的特性被放大了的结果。”她说道,“想要削减特性,只能从我自身上着手。” “即使如此击碎灵核也.....”我连说出那几个字都很艰难,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我怎么能做到这样的事。” “这是最快的削减力量的方法嘛。”她无奈地苦笑着,“叶君,你现在是双重圣杯的主人,我和你之前有契约连着,就好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圣杯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流往我这里。你做不到,但我可以做到。”她说道,“只要‘命令’我就可以了。”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欸?为什么啊?”她愣了一下,“叶君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不,那个也没有。”我极快的否认道,“不是那个的问题,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 “难道是男孩子?”她说道。 “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听到我自己又在怒吼了。 一瞬间,我在愤怒之余,忽然又觉得十分疲累,原来生气是一件如此令人感到疲倦的事吗?这还是第一次知道。 失去了力气,我不由自主地倒了下来,被她接住。 “叶君!”她的声音里难得有了一丝慌乱,“醒醒,在这里可不能意识模糊啊。” “我不管。”我抓着她衣服,不依不饶地说道,“我被你气到了。” “是是,是我的错。”她没有办法,安抚我道,“叶君,坚持一下,这就把你送回去。” “我不回去。”我一个激灵,又恢复了点精神,看着她。“你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关。” “什么?”她眨了眨眼睛。 “你把我当傻瓜吗?”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欸?这并没有....”她说道。 “都知道了只有削弱自身才能够达成我的愿望,”我的眼角因为暴怒仍旧含着泪,“你以为我想不出你打算做什么吗?” 我拒绝又有什么用?这家伙肯定会去找别的方式来削弱自己吧。 那不是比我亲手来更危险吗? “啊这都被你猜到了啊。”她有些心虚的躲避着我的视线。 “果然还是想去寻死啊。”我冷着脸斥责道。 “并不是去寻死啊。”她叹了口气。“叶君。” 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脯上。 “我的灵核就在这里,就在此处。”她说道,“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击穿它,捏碎,或者吸收掉,怎么样都无所谓。” “我....!”我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先听我说完。”她说道。 我沉默了下来,看着她。 “我们从者只是一段记录,只是一个影子,就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灵核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她说道。“当然啦,现在还多了一些。” 她身上出现了我给她画的那件浴衣。 “虽然我一直在‘舍弃’,”她说道,“也没有在意过有没有回报....不过这是头一次从某人那里获得些什么...”她坏心眼地笑了笑,“我总不能把这件衣服再送给你吧?” 我没作声。 “哇,叶君该不会以为谁都能这样吧?”她忽然阴阳怪气的把我的手又往她的胸口上按了按。 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红耳赤地想缩回手,“不,不是的....快松开。”我的声音小如蚊呐,转过脸不敢直视她的脸,我知道我此刻看上去定然跟被恶霸调戏的少女一样,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是个懒惰之人哦,叶君。”少女弯着嘴角,“在我倦怠的人生中,我甚至连去拥有都觉得麻烦。” 她没有放开她的手,我只能在脸红心跳中感受着那份柔软。 “叶君的心是我唯一想要拥有的东西。”她说道。“是舍弃了一切,厌倦一切的我唯一不怕麻烦也想要获得的东西。因此,作为等价交换,叶君也可以拥有我的。” “可是...”我说道,“这个是你的灵核。” “相当于心脏啦,毕竟我已经把一切都给出去了嘛。”她说道。 我警觉的发现了一个事情。“也就是说,”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现在是个空壳?” “就是记忆都才刚刚拿回来哦?”她笑容灿烂地说道。 “........”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我之前还是太多虑了。 这女人就算真的复活成人类了,估计也是我认知中最特殊的一个奇葩。 同时,我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刚刚说,”我说道,“你才拿回了记忆。” “嗯。”她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说道,“只要我继续旅行下去,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在你曾经去过的世界之中旅行下去,像这样的话,能找回完整的你吗?” “......”她似乎从未想过我会有这样的念头,过了半晌,呆滞地说道,“啊?” “就像伊西丝那样。”我不依不饶地问道,“我可以找回完整的你吗?” 虽然我之前确实对魔术之类的一窍不通,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领悟出了那个跟书一样形状的‘圣杯’的使用方法。 书的每一页都是一个世界,我可以通过它找到少女曾经存在过的地方。 “这样啊....”少女有些为难,“叶君....真的想这样做吗?”她说道,“毕竟是我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欸,全部找回来什么的。” 因为真实的我已经一点都不剩了嘛。她的目光明明白白地说着这一点。 “到底可不可以。”我追问着。 她没直接回答我,仍然为难地皱着眉头。 “叶君。”她终究开口道,眼神里出现了一丝闪躲。“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回完整的我呢。” 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这样让你觉得讨厌了吗?”她对我的疑问感到十分的不解。 “没有了那些东西,你是怎么行动的?”我问道。 “神佛赐下了跟我之前类似的东西。”她甩了甩手,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义肢之类的。” “我想要触碰真正的你。”我说道。 “欸?”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照你所说的,这可是义肢啊。”我颤抖地说道,“所以我一直碰的都是一个假人。” 我可以接受她不为外人所见,但我却意外的发现我受不了她身上的虚假。 光是想想她自称的义肢,仅是想想就觉得胃痛,除了胃痛之外更觉得悲伤,因她对我的悲伤一无所知从而更加的悲伤。 太残忍了,神佛也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吗? 异能 从茶屋的榻榻米上醒来时,我浑身酸痛无力,仿佛做了一个极其漫长而且令我心累的梦。 很快我便发现了主要原因,或者说,罪魁祸首。 少女搂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胸口上睡得正香。 黑色的发旋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实在是太过诱人,我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 然后一个更尴尬的反应让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不好,这样实在是很尴尬,太尴尬,如果被发现了我可能会羞愤致死的情况。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把腿从她身边抽离,说实话这不仅很像螃蟹,也实在很难,我几乎以为我要抽筋了。 就在我马上要成功的时候,她忽然翻了个身,然后我一下失了重心,小腿的地方顿时剧烈的抽痛起来。 .....真的抽筋了啊! 她似乎还没醒,我只能无声的翻过去,抱着我的小腿不断的痉挛,祈求这阵疼痛赶快过去。 不行,真的好疼。 泛滥的痛苦一阵一阵地从小腿传过来,说实话,努力不发出声音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就在我努力与疼痛搏斗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 “叶君?”身后传来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没回应她,主要是,我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叶君?”她甚至戳了戳我的腰眼,疑惑我为啥还没回复。“在哭吗?” .....不,并没有,但是疼的快哭出来了。 “叶君?”她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直起身体。“你怎么了?” 她甚至在我小腿上戳了戳。 “疼....!”我终于还是发出了声音,并且感到十分羞耻。 “啊,原来是抽筋了啊。”她理解似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按摩了几下。 疼痛很快便得到了缓解,可是心里的痛仍然还残留着,双重的尴尬令我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叶君?好啦,谁没抽过筋嘛。”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对我说道。 ......太丢脸了。 在她面前。 “叶君,现在不早了哦,还是回去吧?”她说着,又拍了拍我。“织田作要生气了,啊啊,我要受到老父亲的说教了啊。” 织田作那家伙苦大仇深的表情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噗。”我没忍住笑了,被她拉起来。 小腿没事了以后,剩下的事情就要轻松很多。 我熟练地穿好衣服,和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买了两份关东煮,我们一人一份拿在手里,慢慢地吃着。 “说起来,”她忽然问道,“叶君有做过什么梦吗?” “......应该,是有过吧。”我想了想说道。 “希望是个好梦呢。”她说道。 “真的是个好梦吗?”我吐槽道。“那种心累的感觉实在是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啊。” “这样吗。”她点了点头,“哈哈,总觉得能让叶君心累,那个人实在是无可救药了吧。” “啊?”我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眼角还带着一丝促狭。 她一定在想什么事情,什么跟我有关,又可以让她像这样笑出来的事情。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垂着眼,看着手里吃了一半的关东煮。“好狡猾啊。”我听到我这么抱怨道。 “哈哈抱歉抱歉,”她明媚地笑着,“只是想到叶君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真是可爱呢,忍不住就那么想了,原谅我吧?” 她笑嘻嘻地倾着身体,从前面打量着我。 “没什么。”我赶紧吃完了关东煮,不敢看她,“赶紧走吧。” 然后拉着她离开了关东煮的小摊。 她终究还是在我身后笑了出来,声音清脆的很难令人感到厌恶,我作为抗议没有说话,不过耳朵应该还是红了。 她快速赶了几步,上前亲了亲我的耳朵。 “!”我想我的脸应该也沦陷了,埋着头加快了步伐。 “稍微走慢点嘛。”她抱着我的胳膊说道。 “.....”我沉默地放慢了脚步。 “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她问道。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比如去上学之类的?”她举例道。 “......”我沉默地看着她。 “啊,说起来,”她说道,“今天乱步叫我去侦探社玩呢,你要不要来?” “做什么?”我问道。 “说是....”她想了想,“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 “乱步是谁?”我问道。 “是织田作的同事。”她说道,“啊,不过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哦。” 嗯???? “男人...吗?”我说道。 “嗯,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顿时,莫名的情绪在心里翻涌。 我不想让她的视线转移到除我以外的人身上。真奇怪,明明昨天我还在因为她眼睛的颜色而感到悲伤,可今天却又平静了下来。 仿佛找回了什么东西似的,从而感到安心。却又因为找了回来,对她说的话感到焦灼。 “叶君?”她又唤了我一声。 真是的,什么时候一直像这样叫我了呢。 明明之前..... 等等,之前怎么样? 我停下了脚步。 “不高兴吗?”她眨了眨眼睛,“阿叶?” “明明乱步叫的那么流畅。”我终于还是难以自制地咕哝道。 “哈哈哈哈,因为乱步还是小孩子嘛。”她笑了起来。“比起乱步的话,我更喜欢.....” 我紧张而又期待的听着她的答案。 “秘·密·哦~”她将食指竖在唇边说道。 “.......?!”我惊讶的看着她。 她怎么能这样? 我的心猛然在高空中一个晃荡,险些就这么掉了下去。 如果现在小腿忽然疼起来就好了,我绝望地这么想。 不,世界也跟着换一换吧。 “哈哈哈哈哈...”与我相反,她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叶君,我真是,哈哈哈哈哈....” .....又叫我叶君,果然之前是为了更加的戏耍我才会叫阿叶吗? 想到这里,我更消沉了。 “只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吧?”她歪了歪脑袋,“其实是怎么顺口怎么叫的。” “顺口,吗。”我说道,“但是阿叶念起来不是比叶君要更顺口一些吗?” “你怎么不说还有大庭叶藏和大庭先生还有叶藏先生这几个选项啊?”她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看着我。 不,那几个选项我光是听着就快心肌梗塞了。 “还是说....”她忽然靠近了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通红的脸颊,“我应该叫你,叶藏呢?” 我的脸嗖的一下变得更红了。 不行了,怎么能那么叫我的名字? 叶藏。 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几个音节,被她不带任何后缀地念出来,我恍惚间差点错觉听到了天籁。 不行,这对心脏太不好了。 这时候我无比同意她的话。 “还,还是,”我结结巴巴地说着,“怎么喜欢就怎么叫吧....” 不开玩笑,她再多念几次,我真的就有猝死的风险了。 “嗯,所以我们就回去吧?”她又笑了,“再不回去,恐怕织田作真的要爆炸了。” “我已经爆炸了。”织田作仁王立地站在家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整夜不归,你还有身为长女的自觉吗?” “抱歉嘛。”她笑笑,“下次不会这样了。” “所以,昨天在哪里过的夜?”织田作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女。 “茶屋。但具体不会跟爸爸说的,所以就放弃吧。”她说道。“老巢是绝对不会让爸爸端了的。” “总之以后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织田作苦恼的挠了挠头发,说道。 “嗯嗯,一定会的。”她漫不经心地点着头。 “还有....”织田作忽然又盯着我。 “什么也没有。”我条件反射地说道。 “最好没有。”织田作意味深长地说道。 “说起来,乱步今天邀请我去侦探社看好戏呢,”女孩说道,“跟爸爸你有关系吗?” “那个啊,应该有那么一点关系吧。”织田作说道。 “哦,那就一定要去看了。”女孩兴冲冲地拉起我就走,“失陪啦~” “什么事?”我被她拉着,不解地问道。 “哈哈,总之是很好玩的事。”她说道,“织田作喜欢捡小孩子进侦探社,既然跟他有关,想必一定是有某个新人....啊,有了。” 她的脚步在一家侦探社门前停了下来。 “乱步,我们进去咯?”她说道。 “嗯嗯,进来吧。”乱步说着,给了我和她一人一个印章。“这孩子给你使唤了哦?” “交给我~”她笑眯眯地说道,“这位...啊,请问名字是?” 也就在这时候,那名黑衣少年才皱着眉开口。“芥川。”他补充道,“芥川龙之介。” 这个印章又是做什么的?我疑惑地看向手里的印章。 “啊这个呢,”女孩笑道,“就是一个许可吧,他要在一段时间内获得我们所有的许可才能够留在侦探社,叶藏的话应该是代替太宰,所以你就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吧。” 她又叫我叶藏了。 我的心在温柔而又激烈的跳动着。 “嗯,好。”我低声道。 “.....你的脸抽筋了?”芥川盯了我一会,忽然问道。 “噗....”少女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新人,开始想要怎么提我的要求。 “好啦好啦。”少女说道,“乱步酱好久不见~”她向乱步伸出手。 “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就这么抱过来的话,”那名少年说道,“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一会会遭殃的吧?”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啦。”少女继续朝他抱过去,“快来让姐姐揉揉~” “不要啦。”乱步——姑且这么叫他吧,很是敷衍的推了几下,理所当然的没有推成功,被女孩揉了揉脑袋。 “说起来,难得见到你过来呢。”一旁的女医生说道。 “嗯,我是被乱步叫过来的。”女孩笑道,“不仅仅是使唤新人这件吧?” “嗯,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乱步说道,“太宰失踪了。” “噢这样啊。”女孩说道,“查出原因了吗?” “就是那个事件,”乱步说道,“异能者被自己的异能杀死的事件。” “原来如此,估计是自己一个人去解决了吧。”女孩说道,“所以,要我怎么帮忙呢,乱步君?”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熟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 危机 异能者?这又是什么名字?为什么我还是一点都没印象?我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吗?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惶惑。 我垂着眼,掩饰着自己的不安,然而这却总是无法躲过少女的眼睛。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能直接从源头解决更好啦,不过这回没办法吧。”乱步说道。“所以...交给你了哦?”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那就先失陪了。”她放下茶杯,“我们走吧,阿叶。” 她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她站起来,理所当然的牵过我的手,离开了侦探社。 “异能...是什么?”我悄声问她。 “就是常人没有的能力吧。”她说道,“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有这个东西....所以,形成了组织。” “侦探社...是好人吗?”我又问道。 “算是?而且里面基本都是异能者哦。”她说道。 “大家都是。”我讶然地重复了一遍。 “嗯,医生的能力是治愈,不过虽然说是治愈,但是如果没被打个半死,就没有用。”她为我介绍道,“其他的嘛,有写在笔记本上具象化的,还有可以塑造幻境的,类似这样。” “真好啊。”我感叹道。“那么,那家伙的能力是什么呢?” 虽然没有说出名字,但是她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什么也没有。”她微笑道。 “什么也没有.....?”我重复了一遍,忽然感到头有点疼。 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对我说过来着? 什么也没有....「なんでもない」 “嗯。”她点点头,“你就这么理解吧。” “那....”我沉思了一会,看向她,“那么,你的能力又是什么?” 能让那个小男孩如此郑重地托付,她的能力难道很强大吗? “这个嘛,”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笑道,“大概是你吧。” 我? “我?”我诧异地说道。 “叶藏就是我的异能力哦。”她笃定地说道。 “......”我沉默地看着她。 很好,这绝对是在敷衍我。 “真的没有啦。”她苦笑着摆了摆手,“好歹多相信我一点吧?” “那,到底是什么。”我追问道。 “.....讲真我现在忽然觉得好像被女朋友之类的逼问了。”她吐槽道。 “你才是吧,不要转移话题。”我抱怨道。 “那我要怎么说嘛,”她很无奈地说道,“我觉得这就足够理解了哦。” “对于外星人来说吗?”我冷静的吐槽道。 “诶?叶藏居然觉得我会是外星人吗?”她说道。 “不,是鬼。”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诶~~~说是鬼也太过分了吧?”她抱怨道,“我可没有青面獠牙啊。” “反正你也什么都没说清楚。”我毫不留情的说道,“我就这么以为了。” “我是鬼的话那叶藏又是什么呢?”她吐槽道。 “是被鬼所迷无可救药的男人。”我说道。 “叶藏君,过十八岁了吗?”她问道。 “!”我愕然地看着她,“怎.....” 怎么可能没有十八岁啊?!【其实应该还差一点,不过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算是过了。】 “哦~”她宛若盯上猎物的猫咪一样眯起眼睛,坏笑着靠近我,“真的有到吗?” “.....算是吧。”我躲避着她的视线,低声道。 “真的~”她不依不饶地对着我的脸。 “啰嗦啊。”我伸出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推远。“回去了。” “果然还是差一点吧~”她被我推远,然而已经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可恶。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然而—— “这真是太过分了。” 刚才刚刚被说失踪的太宰治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一旁故作苦恼地说道。 “嗯?怎么了?”少女说道。 “啊啊,可爱的弟弟和可爱的女孩子彻夜不归,”太宰治神情夸张地说道,“真是太过分了~被晾在一边的哥哥我要哭出来了~~” “不,其实你一点都没想哭吧,”我毫不留情地说道,“而且你只是想看好戏吧?” “欸~~这么明显吗?”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呐呐,为了满足哥哥的好奇,就告诉我吧?” 他十分哥俩好的搂过我的肩膀,状似亲密地说道。 “放开——”我刚要挣开,忽然察觉他在我兜里放了点什么东西,好像是个小纸条。 嗯?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推开了他。 “这么大年纪还对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不觉得恶心吗?”我冷着脸说道。 “哎,哥哥我真是太伤心了~”他毫不意外地被我推开,故作伤心的走了。 “哦豁~”少女看着我们互动,摸了摸下巴,“你们感情变好了呢?~” 她好奇地看着我。 “没有的事。”我说道。“说起来他不是失踪了吗?” “嗯~想不动声色的让他彻底失踪的话,”少女笑嘻嘻地说道,“大概谁都没这个本事吧,那个男人可是最会吵闹的类型啊。”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那个家伙,虽然我应该感到高兴,不过却又因为她太过不担心的样子感到莫名的不爽。 “真信任那家伙啊。”我说道。 “嗯~吃醋了?”她笑嘻嘻地凑过来。 “没有。”我退后一步,“我要回房间了,你也有事要做吧?” “这个嘛....”她刚刚想说什么,忽然朝某个方向看去,“看来行动了啊。”她弯起嘴角,“那么,失陪了。” 话音刚落,她便毫不避忌地在我面前消失了踪影。 消失....? 我一惊,条件反射地想向她伸出手去。 然而不在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怅然若失地收回手,顿了顿,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画着像是简笔画一样的东西,我研究了半晌,才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按图索骥,我....发现我又回到了那间酒吧。 “来了啊。”酒吧老板看到我进来,递给我一把手枪。 “这是?”我愕然地看着手枪。 “接下来应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要把这个给你吧。”酒吧老板说道。 “就算给我也....”我也不会用啊。我接过手枪,很是有些手足无措。 “阿叶!太好了你在这里。”织田作冲了进来,“手枪?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说道。 “太好了。”织田作一把将我拉下来,“趴下!” 就在刚刚趴下的瞬间,酒吧的门便被射穿了。 另一个跟织田作极其类似的人形站在门口,朝我们举起枪。 “!啧!”织田作拿过我手上的手枪还击,“不行,必须离开这里,跟我来!” 我被他一拉,慌忙跟着他开始跑。 “织田作,那个是什么?”我问道。 “啊,应该是我的异能之类的吧。”织田作说道,“还没发现吗?普通人已经不见了,剩下的都是在跟自己异能战斗的异能者。” “战斗?”我反应过来,“刚刚那是织田作的异能?” “嗯,与自己的异能为敌还真麻烦啊。”织田作苦笑道,“感觉只有必死的局面呢。” “异能是?”我问道。 “短暂的看到未来。”他简短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一个想法。” “想法?”织田作带着我躲避着异能的攻击说道。 “嗯,”我说道,“未来是可以更改的吧?” “是。”织田作点点头。 “那就根据未来预判吧。”我说道,“如果能比未来更进一步的话,那个是织田作先生自己的异能吧?” “?”织田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点头,“明白了。” “所以,”我微微一笑,说道,“就让我来帮忙吧。” “诶?”他呆了呆,随即看到我离开了藏身地,吸引注意力一般的朝外面跑了出去。 时机大概只有一瞬。 我跑出去的这个举动应该更新了未来,只要在这个未来上做出更进一步的预判,那么织田作先生就有机会了。 子弹擦着我的后脑勺飞过,这种与生死近在咫尺的感觉十分的令人恐惧,却又令人无法抗拒,我计算着距离,尽可能地拖着时间。 只要再多几秒就好。 再多几秒,它所预见的未来之中便会没有织田作先生的身影。 四,五,六。 ——就是现在! 就在我马上要精疲力尽,只能被那个异能一枪爆头的时候,织田作先生的子弹精准的命中了异能的脑袋。 射.中了! 我顿时脱力一般的倒在地上。 “做的很好,”织田作走到我身边坐下,摸了摸我的脑袋,“可以说救了我一命,谢谢啦,小子。” “织田作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我说道。 “什么问题?”织田作问道。 “那家伙一直被织田作先生领养着的吧?”我问道。 “嗯,算是吧。”织田作说道。 “我想知道,织田作先生是怎么遇到她的?”我问道。 “这个啊。”织田作思量片刻,说道,“啊对了,我救了她。” “救?”我重复了一遍,她应该不算弱,还有被人救的时候吗? “嗯。”织田作说道,“她....” 他叹了口气,“在遇到你和太宰以前,是个极其厌世的孩子。” 过去,现在,镰刀 那是一个极其平凡的晴天。 织田作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人.体器,官拍卖场上。 “没事吧?”他问道。 “.....你救了我啊。”被救下来的女孩眨了眨眼睛,没有半点被解救的喜悦,平静地说道。 “.....?”织田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在这里被他们解剖,然后被分尸。” “嗯。”女孩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是要拿去卖钱吧。” “你...”织田作愣了一下,尔后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怒气。“你....无所谓吗?!” “无所谓?不。”女孩摇了摇头,“他们请求,所以我给予,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织田作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啊。”女孩披着他的外套,极其厌倦地说道,“就是这样罢了。” 她的眼中倒映着外面持续着的枪火,冷漠地仿佛根本不是人类一样。“现在被你打断了。” 她眨了眨眼睛,很是苦恼地说道,“找到下一个要求的人应该会很难吧。” “请给我。”织田作说道。 “嗯?”女孩的眼眸中头一回有了惊异的色彩。 “在你决定好,或者找到你人生中的乐趣之前,”织田作说道,“把你的时间交给我。” 女孩顿了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是个笨蛋啊。” ...... “就是如此。”织田作说道,“然后她就成了我的养女。”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是笨蛋吗?”我看着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啊?”织田作显然不能理解我的脑回路,茫然地看着我。 “哪个正经大叔会一本正经地对妙龄少女说出把你的时间给我这种话啊?”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恋【哔——】癖吗?” “......”他又愣了愣,脸忽然红了起来,“诶——” “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捂着脸发出悲鸣。“真是的,你这个男人到底迟钝到什么地步啊。” “不,那,那不是变态吗?”他比我还慌乱的摆手。 “知道的话下次就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啊!”我说道。“啊真是.....”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要是她真的答应可怎么办啊,真是的。 “哈哈,没事的。”他摸了摸我的头。“丫头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不要搞得我像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一样啊。” “可不就是吗?”我反问道。 “喂喂,要不是我,她现在可能又去寻死了哦,”织田作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过程有点歪,不过好歹也认可一下我作为月老的功绩吧?”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说道。 “什么?”他问道。 “织田作先生,”我认真地说道,“你能够看到我的未来吗?” “......”织田作很是茫然的看着我,“你失忆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看不到啊。”织田作跟我解释道。“那家伙是让别人的异能力都无效,你的话,是所有的异能力对你都无效。”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吐槽道。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吧。”织田作说道,“他可以主动让别人无效,但你只能让别人无法对你怎样罢了。” “.....弱爆了。”我继续吐槽。 “总比没有好嘛。”织田作安慰道,“你看,至少现在谁也无法对你怎样。” “也就是说,”我很快反应过来,“这也只是别人的一种异能力罢了。” “.....啊?哦,是呢。”织田作点点头,很是敬佩地说道,“脑子不差啊。” “.....”不,我觉得这只是基本推理吧。我皱眉看向远处的天空。 那里不知何时耸立着一座高塔。 “在担心她吗?”织田作仿佛能读我的心一样。 “......”我垂下眼睛,“担心也没有用。”我低声说道。 “是吗。”他笑笑,故作苦恼地说道,“哎呀,我本来还想再说一点那家伙的情报....” 与此相应地,我立刻抬起头看着他。 “关于那家伙的异能力之类的。”他狡黠地看着我。 “她的异能力是什么?”我问道。 “这个嘛....”虽然是自己开的头,不过织田作却犹豫了起来,似乎在找什么措辞。 “织田作先生?”我难得地催促道。 “怎么说呢,”他犹疑着开口道,“应该是‘赋予’吧。” “赋予?”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听上去可比我的要复杂的多。” “美梦成真是一件好事。”他严肃地看着我,“然而有时候又不一定是件好事。” “比如说....?”我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惶惑,有种不好的预感。 “比如说,”织田作指了指远处的塔,“欲望若是不加以限制,是会连自己也吞噬进去的。” “所以她的赋予,就是。”我斟酌的言辞,“无限满足?” “差不多?”织田作说道。“通过赋予,她可以定义事物的性质,改变他们的本质,从根源上加以摧毁。” “也就是说,她可以摧毁,也可以令其拥有。”我说道。“那么,”我大胆推测出了一件事情,“异能对她来说就只是‘愿望’罢了。” “嗯?应该是。”他点了点头。“毕竟对她来说,需要什么能力只需要‘赋予’就行了.....?你脸红成那样做什么?” 我忽然明白了,却又忍不住为之感到恼怒。 白痴吗那个家伙? 哪有这样的?哪能这样的? 我.... 我必须得去见她才行。 在心里痛骂不成器的自己,我努力冷静的站起身,看向高塔。 “你要做什么?”织田作问道。 “自然是织田作先生也想做的事了。”我微微一笑,说道,“难道织田作先生想把他们两个就那样放着不管吗?” “....当然不会啦。”织田作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不是过去的好时机,你也不想拖后腿吧?” “欸,或许对织田作先生来说是吧。”我说道。 “喂你小子,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极其不尊重的发言。”织田作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时候织田作先生也可以无视别人的异能力了再这么说。”我拖长声音,猛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边怎么去?” “这个嘛.....”织田作的脸上呈现出成年人特有的从容,他说道,“跟我来吧。” 论地形的熟悉,我肯定是比不上经常巡逻的大叔。 “大叔这个词是多余的!”他回头吼了一句,带着我沿着各种捷径接近那座塔。 然而我们还没到达,那座塔,或者说,那个空中漂浮的建筑便崩落了。 它被分解为许多碎片,在夜幕下燃烧着坠落,顿时,整个城市宛若在下一场流星雨。 我的女孩是否也在这片燃烧的流星之中呢?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无法如鸟一般在天空之上飞翔,只能在地面上仰望,在群星之中,在这片燃烧着的天空之下,寻找着我的女孩。 “你还愣着做什么啊?!”织田作对我咆哮道,“快去疏散市民!” “他们还能疏散到哪里去呢?”我冷静地说道,“织田作,你看——” 我指了指天空,“整个城市都在坠落范围之内。而且,”我顿了顿,说道,“你有看到什么普通人出没吗?” “.....对哦。”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关心则乱了,“那现在就自己逃吧。”他说道。 “我要去找她。”我说道。 “可是....”他有些欲言又止。 “毕竟,”我垂下眼睛,轻声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甚至已经深植入我灵魂之中的想法呢? 如果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来拯救她的话—— 那么我! 我停下来,看向天空。 在此刻的胸中翻涌奔腾的并不是负面的情绪,可它们大幅地充斥在胸口,反而令人感到痛苦。 【哟西!那就去做吧!把她找回来!】 忽然之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声音。 还没来得及细想,我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镰刀。 ............诶?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好像还会用这个东西?它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这又是什么原理??? 算了,顾不上了。 我拿着镰刀,姑且拿着,仿佛拿着这个刀我的身体能力会有一点点加强吧——我忍着吐槽的欲望在屋檐之间又跳又窜,搜寻着她的踪迹。 最终,在塔的下方找到了她。 她直直地下落着,在看到我后很是惊讶,“叶君——欸,这个镰刀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别吐槽。”我说道,“虽然我也很想吐槽。” 【喂不要嫌弃别人的好意啊!】 “好吧。”她很艰难的忍下了吐槽的欲望,轻巧地落在我面前,“事情解决了哦,叶君。” “嗯。”我点了点头,“辛苦了。” “哎~不过真开心啊,”她笑眯眯地凑上来,“叶君能来接我这种事。” “我知道了。”我忽然说道。 “诶?”她呆了呆。 “我知道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话?”她很是茫然地说道。 “就是你说过的,关于异能力的那句话,我已经知道了。”我说道。“那句话的意思。” “哦....欸。诶?????——”她还没大惊小怪完,便被我堵上了嘴唇。 “这是那句话的回应。”唇齿交融间,我轻声说道。 是的,那句话,我终于明白了它的意思—— 【我的异能力便是叶藏哦。】 【我的‘欲望’/‘愿望’便是叶藏哦。】 何许人也? 她的能力是赋予。 仿佛算术题一样,通过赋予相应或相反的东西来改变事物的本质。 “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我的异能力啊,”她补充道,“我觉得还是称之为叶藏比较适合哦。” “不要说些蠢话啊。”我被她搞得很是害羞,咕哝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问道。“你有看到那个家伙吗?” “谁?”我问道。 “就他啊,刚才跟我一起掉下来来着,”她张望了一下,“你有看到他吗?” “没看到。”我果断的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她用手拢成喇叭状,呼喊道:“太宰治——” 【诶?这个女人认识我吗?】 来了,这个谜之音! 我顿时眉头紧皱,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在哪里?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叫太宰治的啊,噢!难道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学会了有丝分裂的绝技吗!】 我想那跟有丝分裂没什么关系....不过。 又是一个太宰治?我为什么要说又? 或许注意到了我脸上神情变化,少女思考了一会,伸出手指点在我的额头。 “流离幻影之人,必先追逐于光。”她说道。 然后在她收回手之后,我看到一样东西随着她的指尖离开了我的身体。顿时,身体一阵沉重,我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 “哇啊啊,小心点哦。”少女扶起了我,然后看向被她抽出来东西,“请问您是?” “好可怕!不要用这种毫无温度的声音和眼神对待我啊!”那个灵体(?)一样的东西发出悲愤的声音说道。 “.....”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连形体都没有吗?” “所以啦!要不然我怎么会无奈之下附在这个惹人厌的小孩子身上嘛!”那东西虽然没有形体,不过似乎并不影响他叽叽呱呱地抱怨。 人类不能直接碰触到灵体真可惜啊。我在心里想道。 而少女好像在思索什么的样子,“没有形体啊...倒也好办。” “啊~啊~稍微打断一下,”我笑容满面地将她带到一旁,气急败坏地小声说道,“你还真的打算给他形体吗?!” “你不觉得让那家伙发现自己有丝分裂之后的神情超有趣的吗?”她小声地回复我道。 “......”我的理智让我犹豫了一秒。“要怎么做?” “很简单的,把我的灵基分一点给他就行了。”少女笑嘻嘻地说道,“叶藏就看着吧。” 等等,什么?灵基?什么灵基?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转过身,又朝那团灵体走去。 “予汝繁花。”她说道。 一点光芒顺着她的手朝那团灵体涌去,随即,那团灵体便显现出清晰的人形了。 “哇啊啊,真的有形体了?”他一头红发,乍看之下总是令人联想到樱桃,这风格倒是跟之前出现在我手里的镰刀很是相称,难道之前借给我力量的是他? “呼,”她松了口气,“之前看到那个夸张的镰刀,说实在的我还有些忐忑啊,万一是什么杀马特不良之类的....”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现在看上去也差不多。” “哇啊~就在刚才好像听到了针对我不得了的发言!”他一副被我们打击到泫然欲泣的样子,“魔鬼吗?” “真的魔鬼就不会像这样好·心·地帮助你获得形体了吧?”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说实话,那个笑容着实像极了狐狸,看的久了甚至连我也觉得不寒而栗。 “.....你绝对是魔鬼吧!”红发·自称太宰治·少年说道,“我绝对被什么高利贷盯上了吧?!” “嘛嘛,不要这么说嘛,虽然给了你我的灵基是无奈之举....”少女微笑着揽过他的肩膀,“但是这个结局总比你被我毫不犹豫的抹消好多了吧?”她笑容满面地说道。“还是说这样比较好呢?” “.......”红发少年浑身颤抖地说道,“不,不用了,我,我这样就很好,很好!” 真是可怜啊。 我虽然这么想着,实话说却没有什么同情心。 灵基是什么东西? 她又把自己的什么东西给出去了? 这个念头令我焦躁不安,生怕她又像之前织田作口中的那样到处乱来。 真是的,要是这家伙不存在该多好,我就不必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喂,是我错觉吗?”红发·太宰治颤巍巍地说道,“你这家伙一脸很想杀了我的样子啊?!” “......什么也没有。”我弯起嘴角,露出刻意的假笑说道。 “好可疑!”红·太宰治如是说道。 “反正你暂时也没有什么归处吧?”少女笑眯眯地说道,“那么,跟我们走,嗯?” ....... “然后,你们就这么把人绑过来了。”织田作愕然地看着我们叁个,说道。“这也是太宰治?” “.....啧。”太宰治果如我们所想,很是不满的看着红发少年,“同名?” “织田作???”然而那名红发少年似乎也处于同等的愕然中,“你是织田作之助?” “啊?是啊,我就是。”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很是迷茫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啊!!!”红发少年说道,“根本不是什么没问题的问题吧,你这家伙哪里是织田作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似的地方啊....不过口音倒是有点?不,不是这个问题。”他说道,“问题就是一点都不一样!” “......”一阵沉默。 “你们过来的时候,他是不是撞到脑子了?”太宰治忽然认真的问我。 “没有吧。”少女沉思。 “应该没有。”我也想了想。 “我没有疯啦!”太宰治说道,“再说了你到底是谁啊?” “啊?我叫大庭叶藏....”我自报家门,却看到他立刻变了表情。 我该怎么形容他那个表情呢,以不可置信为主体,夹杂着愕然和悲伤,懊恼,悔恨,然而这只仅仅只是一部分,这些复杂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却令他露出了一副想要哭出来的表情。 “是你啊....”他低声说着,将视线撇到一边。“是这样吗....偷偷谈起了恋爱吗.....我可不记得有写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喂,后面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有意思。”少女摸着下巴,“阿叶,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呢?” 虽然是对我说的,她的目光却看向太宰治。 “不要总是这么随意地驱使别人干活啊?~”太宰治极其不满地说道。 “反正你也挺好奇的吧?”她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等等,我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红发少年说道。“你们要做什么?!等?!” 他似乎是想要逃跑,却被少女一个响指就定住了。 “顺便一提,你的灵基都是我的,”少女笑眯眯地说道,“有句中国的老话叫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恰当地补充道。 “你们这对强盗夫妻——”红发少年一边被太宰治拖走,一边不甘地大叫道。 夫妻? 这个名称过于陌生,我不由得愣了愣,转头看她,发现她也是同样的神情。 “夫妻啊....”她思索了一会,感慨道,“感觉是极为遥远的事情呢。” “是吧。”我说道。 “我自己是无所谓啦....”她忽然说道,“叶君想当新郎吗?” “......诶?!”在旁边众人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的眼神中我猛然倒退几步,“突,突然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她眯起眼睛笑了。“不过.....” 她微笑着陷入了沉思。 在想些什么呢?搞不懂啊。 “好了好了,”织田作见场面陷入了沉默,跳出来以成年人的姿态打圆场道,“今天一天很累了,都去休息吧。” “嗯。”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织田作戳了戳我,朝那边努了努嘴。 我眨了眨眼睛,方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多管闲事。 啧。 我追了上去,可却在拐角处弄丢了她的踪迹。 直到现在,我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我想起太宰治之前给我的那张纸条。 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纸条,而那家伙之所以把武.器托付给我,只是因为让我有机会给织田作吗? 我又转了回去。 “哦,是你啊。”织田作看到我又回来,说道。 “那把手.枪可不可以还给我?”我说道。 “嗯。”织田作很爽快地还给我,“好好使用啊。” “嗯。”我点了点头,心跳却不由得有些加速。 如果和我想的是一样的话..... 那么现在是太宰治给我创造的机会。 一个...虽然不想这么说,不过却是少有的,少女绝对不会出现的机会。 我走到暗处,避开所有人,略带笨拙地拆开枪膛,拿起子弹查看。 没错,在织田作用它攻击异能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那个破坏力似曾相识。 我在子弹上摩挲着,果不其然,发现了刻在上面的神秘花纹。 每当我触摸过,那花纹上还会亮起一阵微光。 我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阵热血上涌,险些将子弹掉在地上。 不,现在不是失态的时候,我尽可能迅速地装好了子弹,将木仓收好。 若我的猜测没错,这一定是之前她跟我提过的专对灵体的武.器。 有这样的武.器,那个太宰治....那个出现在侦探社的太宰治,到底是什么人? 请君务死 如果此太宰治是彼太宰治,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我所记得的世界并非什么幻觉,现在我身处的这个世界才是虚假的。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我心底同时有个声音在问我。 这个有她存在的世界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这个她能够理所当然的存在,理所当然的在我身边,理所当然的被他人所见,类似这样的事情,真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一处幻觉吗?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那天晚上的温度,抚摸她发丝时的触感,甚至是浆洗过的浴衣味道,茶屋老旧的地板,稍微动一动便会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抗议,而里面的侍女似乎早已找到了和它平和共处的方法,前来关上拉门时悄无声息,如当时的夜晚一般寂静。 我看着天花板,老板询问过是否需要蚊帐,我拒绝了,只是在角落里点上了蚊香,小猪形状的蚊香炉似乎很受她的欢迎,在我躺在榻榻米上发呆的时候,她便趴在一边,逗弄着在黑暗中一闪一闪蚊香的光。 蚊虫仍在肆虐着,没了蚊帐,蚊香的雾气似乎对它们来说只是一种警戒性的涂料罢了,依旧在耳边大声的喧嚣着,反正我也没有什么睡意,便也随他们去了。不过如果真有大胆狂徒想要吸血,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处以死.刑。 以前看过的汉文书里有讲过这么一个故事,蚊虫在对读书人放着狂言,然后被一巴掌拍死,本只是一则妄想奇谈,放到如今的场景,反倒觉得颇为适宜,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叶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她听到了我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嗯,是一则奇谈。”我跟她讲了。 “哈哈,”她也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动听,甚至越过了窗外的鸟鸣。“如果蚊子太多,还是要个蚊帐吧。”她说道。 “不用。”我摇了摇头,不想她再起身,打破这样难得的环境。 她应当是知道我的意思,也没作声,过了一会之后轻声说道,“叶君,看呐。”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这被黑暗充斥着的房间,除了被她玩笑一样摆在另一头的蚊香,理应没有其他的光点,然而在另一个角落里,却又看到了另一处微弱的光源。若是她不将蚊香移开,或许再待个几晚,我们都无法注意到那样微小,却又单纯源于大自然的光了吧。 那是一只萤火虫。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快死了的,然而死前还在执着的发着光的萤火虫。 她在黑暗中,如那些侍女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过来,枕在我的肩膀上,宛若一只邀宠的猫咪,我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只要她再稍微往下一点,大概就能听到我如擂鼓一样的心跳了吧。 所幸她没有,她懒洋洋的靠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的缘故,只是挨着一点点,便是这样的距离,我便已经很满足了。顿时,这狭小的茶屋也不再狭小,我躺在榻榻米上,仿佛看到了整个星空。 “看,他还在发光。”她说道。 “嗯,不过越来越微弱了。”我说道。 “可怜呐....”她感叹道,“不过也无可奈何吧?” “嗯,无可奈何。”我点了点头。“来生的话....” “哈,真的有来生这个东西吗?”她轻笑道,“若真的有,只怕它也不会想再做萤火虫了吧。” “你呢?”我不知为何,忽然问道。“如果有来生的话.....” “如果有来生啊,”她想了想,“我估计会选择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吧。” “截然不同.....”我重复了一遍,心里骤然空落了一秒,即使知道她说的是来生的事情,也明白她或许对现在的生活有着厌倦,不过在听到她切实地说出口后,我还是觉得有些消沉。 “是啊,”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漫溯着,“换一个方式,成为跟现在截然不同的人,去见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像这样,” “像这样?”我重复了一遍。 “再去见同一个人。”她说道。 我睁大了眼睛,想去询问她具体的细节,却又不敢问出口,可就算理性仍然在劝说我不要沉溺其中,情感上我却宛若被抛进了温泉一般,再也想不了其他。 那天便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想想,之所以令我觉得有这样幸福感的,具体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这样的世界是我的幻觉的话...... 啊啊,真是,何等可悲。 如果失去了这个幻觉一样的世界,那么像那天的夜晚还会存在吗? 我还能够再在那样的夜晚中,将她拥在怀中入眠吗? 可能可以——然而在我胸中怮哭着的声音这么告诉我。 【绝对不行。】 【一旦从梦里醒来的话——】 “我会死哦。”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愕然地看向来人。“是你?” “嗯,是我哦~该说晚上好,还是好久不见了呢,叶藏君。”太宰治笑嘻嘻地向我挥了挥手。 “太宰治?”我狐疑地看向他。 “啊~手枪的谜题果然解开了呢,太好啦,”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我差点以为要对着你来一枪才能让你发现了呢~” “什么意思?”怀揣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我警惕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他挥了挥手,“只是确定一下....我也没有出现幻觉罢了。”他眯起眼睛,神情冷肃,“那么,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他带着那一脸难以用言语表述出来的沉郁和悲伤对我说道。 “接下来,叶藏君,为了这个世界,请杀了我吧。” 君其死也 “.....?”我怀疑的看着他,“这又是你的什么新把戏?” 谁会这样请求别人杀了自己啊? 虽然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好像也有人跟我说过这番话’的既视感,但我现在不打算理会这个感觉,而专注于眼前的情况。 “没有任何把戏哦?~”太宰治轻松地笑道,“叶君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 虽然脸上在笑着,可那双黑瞳却锐利地看着我,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想尽办法将她支开,就是为了让我杀你?” 现在想想,他之前的种种举动真的很可疑。 “明明之前对她是那个态度....”我说道,“先是给我看这把枪,然后千方百计的支开她,她到底是谁?” “这个嘛。”太宰治说道,“她不是人。” “?!”我茫然地看着他。 “高塔倒了,”太宰治说道,“然而事件没有结束,叶君。” “什么?”我惊讶半晌,“可是普通人都已经回来了....” “是的,‘那个’特异点已经结束了。”太宰治咬重了几个字,说道。“还记得我什么时候开始支开她的吗?” 这个我当然是记得的,难道....? “你是说...?”我问道。 “新的特异点....”他拖长了声音,忽然说道,“是你和我哦,叶君。” 嗯?我和他?为什么? “开玩笑的吧?”我勉强扯起嘴角,“什么特异点啊?我没有...”这样的自觉啊。 ....其实有的。 比如我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这种事,我已经开始有所自觉了。 然而这便是特异点了吗? “但是我没有影响...”我说到一半,看到他摇了摇头。 “你的影响,便是我和她。”太宰治说道。 “为什么?”我不可置信地说道。“而且我之前根本不认识....” 说到这里,我忽然噎住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她那双漆黑的,令人莫名心痛的眼瞳。 我真的不认识她吗? “....那么你呢。”我低声说道,“你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太宰治叹了口气,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已经死了哦,叶君,在这·个·世·界·里。” 他抱着双臂,看着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可是你却将我唤醒了呢,虽然被复活很不爽,不过也算是让我有了难得的体验,所以若是再让我死掉的话就不跟你计较这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他们没人觉得.....” “只是你不觉得,所以他们才不这么觉得罢了。”太宰治纠正我。 “你这么说,”我辩解道,“你这么说,难道这个世界里,我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吗?” “是啊。”太宰治说道,“很恶心吧?我也没想到圣杯和书混在一起,居然有这么令人恶心的效果呢。而且,不仅如此。”他俯下身,说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这个世界的,叶君,而我不能让你毁掉呢。” 毁掉?我吗? “可我明明....”我试图解释。 我明明也是很想将这个世界继续下去的啊。 “......唉,”他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没明白啊。” 我的心脏忽然跳了一下,对他说出的话有所预感。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说道。“是无法存在于此处的。” “那我为什么....”我说道。 他的笑意更深,“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我沉默了。 我之所以可以存在于这里的理由。 【叶君,我的异能就是你啊。】 我本以为这句话只是蕴含着某些抽象的含义,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听到我自己开口说道,“一开始的特异点....” “那倒不是,”太宰治说道,“来到这里是你的意志,是‘书’回应了你的愿望,为你寻找到的世界。然而...存留下去,却是她按照你的愿望做出的行动。” 他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怜悯,“她为了你,为了你的愿望,成为了新的特异点。” “我没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摇头道。 “那就让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太宰治说道,“叶君,你真的认为自己是我的弟弟吗?” “当然不是。”我条件反射地说道。 “那么,叶君,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太宰治又问道。 怎么认识?我们不是在....在哪? 似乎有什么要从脑海中浮现,然而却仿佛隔了一道屏障,导致我始终无法回想起来。 这下连我也觉得不对劲了。 我到底忘了些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织田作站在巷子口,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啊~是织田作啊~”太宰治忽然笑了,“难得聚在一起,有空喝一杯吗?” “嗯.....?”织田作一脸茫然地和我一起被太宰治拉去了酒吧。 酒吧里的环境一如既往。 “你似乎十分喜欢这里。”我问道。 “这里嘛,大概是可以稍微屏蔽一点她的探测吧。”太宰治说道,“毕竟就算知道那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人偶,被盯着还是会很难受啊。” “她才不是人偶。”我抗议道。 “就是啊,你们在说些什么?”织田作茫然地说道。 “是啊....”太宰治敲了敲桌面,露出一份怀念的神情,他说道,“从哪里说起呢?先从人偶开始说起吧。” “很久以前,一个男人在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意外发现他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淡然地说道,“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和另一个更麻烦的东西融合了,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偶和另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 “....真的好绕。”织田作吐槽道。 “是啊,很扯淡吧。”太宰治弯起嘴角,“那个地方是一处战场,危机四伏,为了弄明白情况,两个男人和人偶联手,其中一个跟人偶建立了契约。” “契约?”织田作沉思片刻,说道,“突然来到战场上这种事,还加上契约,有些跳跃了。” “命运的事从来便是如此。”太宰治说道,“借助人偶的力量,他们成功的解决了战争,然后,他们做了一个决定。” “......”头在疼。我仿佛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然后,他们击穿了人偶的心脏,令一切恢复了原状。” 画面如同老旧的电视机一样闪动着,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几尽碎裂的球体。 【这是我的灵核。】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叶君,以为谁都能这么对我做这种事吗?】 够了。 【我将我的灵核送给你。】 不要。 【叶君,真的要找齐我的一切吗?】 不要让我回想起来啊。 【叶君,即使如果要找齐我的一切,代价是我会在后续的过程中暂时的忘记叶君,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喂,你没事吧。”织田作担忧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就是啊~故事还没讲完呢。”太宰治撑着脸颊说道。 “所以为什么要击穿那个人偶啦,”织田作吐槽道,“好歹还借助了别人的力量不是吗?” “是啊~”太宰治点了点头,说道,“倒不如说,就是因为想要报恩,所以才这么做吧。” “啊?”织田作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在成为人偶之前,”太宰治说道,“她曾是一个人啊,织田作,难道将她关在人偶的躯壳里,在知道她也曾是人之后,你也能将她作为人偶一样对待吗?” 织田作惊呆了,他脸上的神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接着这些统统沉淀为无可言说的悲伤。“你的意思是?” “有人夺去了她的一切,”太宰治说道,“将她困在另一个躯壳之中做成兵.器,就是这样的意思。” “所以,那两个男人才击穿了她。”织田作点了点头,唏嘘不已,“这可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啊,对她来说,那两个男人应该成了恩将仇报的加害者吧?” “应该是吧。”太宰治无所谓地弯了弯嘴角,“这世界上总有些需要去做的事,织田作。不过,只要结果是好的....”他深深地凝视着织田作说道,“我还有一个故事,要听吗?” “又是什么凄惨的故事吗?”织田作警惕地问道。 “怎么会啦。”太宰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是一个终于达成了心愿的男人所获得的末路哦。” “喂你这到底是什么黑暗童话啊。”织田作吐槽道。 “诶~没有啦。”太宰治说道,“毕竟愿望还是达成了哦,他可是守护了有那个人的未来,很满足呢。” “那他有没有想过,没有他的未来,那个人是否会开心呢?”织田作忽然说道。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沉默了下去。 “一定不会开心的吧。”织田作说道,“一个人成全了大家的未来什么的,一定不会有人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能肆无忌惮的开心起来的啊?”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的幸福都是建立在某人的牺牲上。”织田作继续分析道,“想到这里,虽然也会有那种‘必须珍惜这样的幸福好好活下去’的想法,但是,快乐的心情再也不会有了吧,因为想要报答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如果那个人就是跟人偶并肩战斗的男人....”织田作若有所思地说道,“啊,这样一来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将击穿当做报恩了,是想将自己没有过的自由赋予那个可怜孩子啊,即使如此,也一定要选择这种会被误解但是也最有效的方式。”他叹了口气,“若是让我遇到这种人的话......” “你,会怎样呢?”太宰治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我一定会狠狠地给他几拳,让他清醒吧。”织田作摸着下巴说道。“啊,这种狂妄自大的男人,真是,让人很想好好的给他几拳呢。” 不,这不是故事。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了太宰治的诡计。 这不是故事。 而是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之中已经做过的事。 之前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和那个男人聚集到这里,并且无人会来阻止或者打扰他的叙述。 如果这世界目前确实如我所愿,如我所想,那么如果我确认他所说的为事实的话—— 太宰治,毫无疑问会死,同时,她也...... 我应该立刻跑走才对,因为现在跑走的话还来得及。 为什么我没有打断他后来的话,并立刻离开酒吧呢? 我坐在酒吧吧台前的椅子上,泪流满面的听着太宰治接下来的话语。 “也许吧。”太宰治说道。他在织田作面前,仿佛一个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孩子,显得放松而又懒倦,“起初他以为他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对这里的一切已经没有留恋,却在回来的时候改变了想法。” 这么说可能会觉得十分滑稽可笑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的。 牺牲了一切的那个男人在回来之后,竟然会有那么一瞬间,或者一刹那的想法,哪怕不可能实现,也想在这个因自己的牺牲而保住的某人的未来之中。 再多待,哪怕一天。 即使知道是不应该,也不可能的事—— 因为他若是活着的话,这个未来也就会不复存在了啊。 该做的道别已经好好的做过了,所以—— 从脚开始,那个男人的身形逐渐化作光点消散。 我知道,这是我认可他的故事,认可他所讲述的事实的证明。 “再见了,织田作。”他对一脸懵逼的织田作说道,“啊~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啊,再来一次我大概会羞愧而死吧。”他鼓着脸咕哝着消失了。 不用担心。 因为谁也不会记得的。 除了我。 我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泪水,抬头看向织田作时,却看到他也在流泪。 “嗯?我怎么哭了?”他很是疑惑地说着,拿起纸巾擦起眼泪,“难道多愁善感是会传染的吗?啊,你是——哦,她喜欢的那个小子吧。怎么了?又被丫头欺负了吗?”他自然而然地说道。 “没有,”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摇头道,“没有,我只是——” 好想见她啊。 二重询问 我似乎总是活在长久而持续的痛苦之中。 之所以会这么觉得,盖因之前的人生里,我实在没有什么称得上十足快乐的体验,没有对比,自然也没有结论罢了。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死了。 那么,我在我那个世界所见到的太宰治是生是死呢?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活着的吧。 因为我自己的愿望而消失的记忆随着他的消失而逐渐恢复,我逐渐想起了自己本来的事。 是忘记了那些比较好,还是想起来比较好? 我对比了一下,竟然无法分出优劣,只是她眼眸的颜色分外令人在意。这让我也弄明白了之所以会因为看到她的眼睛而感到不安的原因。 我害怕着她的一切改变,却又不可自抑的期待着。黑色双眸的她是她怎样的形态呢?我所见到的她是人类形态的她吗?或者说,这个形态,没有跟我相遇过的形态,她是否还会记得我呢? 这么一想,我是个多么糟糕的人啊。 一边害怕着被她忘记,一边又以无知的眼神看待着她。 .....虽然好像我的遗忘并没有令她受伤的样子,倒不如说她反而觉得还挺新奇?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想去见她。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便难以遏制。 然而我甚至连离开酒吧的勇气都没有。 只要。 只要不打开门,一切就都是正常的。 然而,打开门之后—— “会看到什么呢,叶君?~” 门忽然被推开,她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好像在生气,并且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虽然我也不想像个变态一样一直将叶君掌控在手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然而消失了这么久不见,我很是担心叶君的啊。” 艳丽。 无论是那长而黑的头发,还是镶嵌在白皙脸庞上的眼睛,她身上明明没有多少色彩,却凭白给人一种艳丽的印象。 黑色和白色也可以变得如此艳丽吗。 在那分外耀眼灿烂的余晖之后,她又再次让我见识到了这一点。 尽管....是充满怒气的那种。 “丫头冷静点。”织田作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我只是....” “只是把未成年人带到酒吧来喝酒对吗?”她笑嘻嘻地说道。 “......”这下织田作彻底哑火了。 她哼了一声,走到吧台前,拿起半杯还没喝完的威士忌,一口闷。 “.....?!”我愕然并且几乎有些崇拜的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喝完了剩下的酒。 “喝完了,回去吧。”她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说道。 “.....丫头,你好像也不是....我开玩笑的。”织田作闭上了嘴。 “爸爸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她笑眯眯地说道。 “....啊,对对对,”织田作没接到我求救的眼神,笑哈哈的挠着后脑勺走了。 ......完了。 我被她拉着往前走去,想找出什么话题,却又实在找不出,所以沉默了下来。 明明想告诉她很多事,包括自己想起来的事,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却又畏缩了,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 我们走出了酒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漫步着。 “吓到了吗?”她忽然说道。 “.....嗯,稍微有点。”我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啧。”她啧了一声,看向我。“叶君,刚刚差点毁灭了世界呢。” “.....?!”我愕然地看着她。 “不过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她压了压被风吹起的头发,说道,“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叶君,你也应该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什么?关于我自己那个世界的事吗? 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那么,”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叶君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关于解放我这件事。” “这还用说吗?”我问道。 “......那我直说了吧。”她说道,“击穿我的灵核只能换来片刻的自由,一旦被完全修复,叶君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但是....”我上前两步,用快哭了的声音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击穿以外的办法了吗? “......”她撇开视线,躲避着我的眼神,“也不是没有....不过。” 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会很辛苦,很痛苦,并且叶君还有可能被我伤害,除此之外,”她很是犹豫地说道,“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叶君,这个负担太重了,而且....”她顿了顿,说道,“我也有可能不再是我。” “不再是你?”我追问道。 “啊....就是说这个壳子,刚刚你也听到了吧?”少女说道,“就是一个壳子,决定我在此处的并非是我,而是神佛。换言之,如果执意要找回我的话,我可能会被简单粗暴的被抹消掉换个新的。” “你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大概算是....”少女想了想,“兵器吧,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不用的时候便会封藏。” “.......”我沉默了。这意料之中的答案令我愤怒,可我却又无能为力。 “......别生气了。”她笑了,抚上我的脸颊,温柔而又悲伤地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遇到你。”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那个太宰治自身的矛盾呢? 可能世间事都是如此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冷眼看着太宰治消灭在他的矛盾之中,却没看到自己的矛盾丝毫不比他好到哪去。 如果不舍弃一切,就无从遇到我的少女。 如果不将她的一切寻回,就无从面对她的我。 是不是女孩子总是要比男性要来的审慎细致呢?这个矛盾想必在她恢复记忆之后便已经注意到了吧? 然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浑浑噩噩,毫无所觉。 仅仅因为能跟她不受旁人苛责的相处而偷偷感到欣喜。 像个笨蛋一样享受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忘乎所以。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我恼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嘛。”少女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是特异点吗?”我问道。 “嗯,我是哦。”少女说道,“因为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但是关键的人物又不在,所以我情急之下自己成了特异点。” 等等。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成了特异点。”我强调道。“你,特异点。” “是啊。”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就是特异点,我本身。” 我愕然的看着她。 “幸好跟叶君之间还有着契约呢。”她说道,“不然我们怕是早就被抑止力扔出去了吧。” “抑止力?”我重复了一遍。 “哦,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啦,不过还好。”她说道,“能量还足够,叶君想待多久都可以。” “所以,”我准确地抓住了关键词,“你是在跟整个世界对抗吗?” 只为了让我留下来? “也就是一天一次的天罚啦。”她笑嘻嘻地说道,“没什么,毕竟我现在有两个圣杯加持着呢。” “拒绝。”我说道,“你不用这样。” “嗯.....”她有些困扰,“可是这不是叶君的愿望吗?” “.....”我沉默了,因为她说的没错。 在鹿鸣馆的那会,我被另一个太宰治刺激到,对着书许下了这样的愿望—— “我想生活在能和那家伙在一起也不会被人阻止的世界里。” 类似这样十分任性的愿望。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在那个桃花的坡道上醒了过来。 “这个愿望现在仍是有效的。”少女说道。“毕竟决定的是你,维持的是我嘛。” “维持下去,我能找到你的其他碎片吗?”我问道。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又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叶君....这么嫌弃现在的我吗....” “看到有个人明明是人却被当做人偶一样对待,谁都会看不过去的吧?”我说道。 “人偶,啊....”她轻声说道,“叶君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并不认为你是人偶,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想解放你。”我说道。 “......真是温柔的人啊,”她摇了摇头,“本来还以为把我击穿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这样的理由吗?” “嗯,是的,就是这样的理由。”我点头。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在思索着什么,接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叶君,你把什么定义为人偶呢?” “......?”我猛然认识到了她提出的问题,“我....” “我现在以自己的意志跟你对谈,”她看着我,“只不过用的是虚假的壳子罢了,叶君,你在意的是这具壳子吗?” 确实,这是个问题。 “但是,”我说道,“灵核总会恢复,恢复之后....” “不要跟我提击穿。”看着她的神情,我干脆利落地说道。 “啧。”她啧了一声,“不击穿啊....”她有些苦恼地咕哝道。 “为什么不想恢复呢?”我忍着火气问道。 “比较麻烦啊。”她说道,“叶君,你知道我被分成多少片了吗?” “.....?多少?”我问道。 “.......”她陷入了沉思。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多少啊?” “忘了。”她诚实地说道。 我就知道。 看着她讪讪的神情,我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对她的...该说是心大吗?弄的无可奈何。 “不过....”她叹了口气,“叶君,将我找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她注视着我。“你会很痛苦,会比现在要更痛苦,甚至可能会死,这样也无所谓吗?” 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没在撒谎。 那我要如何回答她呢? 二重死亡 死亡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看着她那双黝黑的眼睛,怀念着曾经在这双眸中闪耀着的茜色。 她应该不知道,也想不出吧。 在她没从天而降之前,我所消磨掉的光阴是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无聊,如此的毫无意义,以至于我总是在活着的生和精神的死之间来回徘徊,在那夹缝之中苟且地喘息着。 我活着——毫无疑问,我的心肺功能没有问题,我的器官仍在运行,哪怕在精神中将自己抹杀掉无数次,还是能在稀薄的黑暗中看到一丝简陋的,可憎的黎明。 我厌倦这生命,毫无疑问。 如今,她以我可能会死这样的理由质询着我的决定。 我闭上眼,回忆着她不在的日子。 “叶君?”她拿不准我的想法,唤了一声。 “......比你不在更痛苦的事吗?”我睁开眼睛,看向她,平静地询问道。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下来,看向一边。 “我会经历什么?”我问道。 “我会遗忘叶君。”她轻声说道,“彻底的遗忘掉,直到叶君找齐我所有的碎片为止,在那之前,我所失去的,她将获得。” 她说的很隐晦,我却听懂了。 “那里到底是哪里?”我问道。 “叶君知道柏拉图吗?”她忽然问我。 “嗯,看过一点。”我点了点头。 “柏拉图的理论中,在实体的世界之中,另有一重呈镜面般相反的精神世界。”她说道,“而实体是由精神衍生出来的结果。” “也就是说.....”我说道。 “神佛想要最高效率的兵器,所以他们无法完全的抹消我。”她说道,“所以,那些剩余的部分...姑且称之为我的残渣好了,作为精神世界的我而存在,你就理解为将我拼凑完整所必要的素体吧。” “.....”我等着她的下文。 “也正因如此....”她顿了顿,说道,“我所拥有的,便是她所失去的。” “......!”我不祥的预感实现了。“也就是说....” “这个世界的我所拥有的是记忆。”她弯起嘴角,“其他世界你遇到的我都会有一部分,想要我恢复为完整,这些东西得先回到那个世界的我身上才行。在此之前——” “你会忘记我,”我说道,“甚至会伤害我,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她轻声说道,“我会逐渐变成令你感到陌生的样子....而且这个情况不会中断,无法停止,也不会恢复,是一旦开始就无法后悔的事情。” 即使如此也可以吗? 她的眼睛在询问着我,里面悲哀仿佛要漫溢出来似的。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以至于我都要跟着一起难过起来了。 这个白痴。 明明自己要比我凄惨的多,为什么还能用那种态度啊。 虽然如她所言,如果我真的一意孤行,那么我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失去她的时间,甚至还有可能会死。 可我却觉得,即使如此,却也比遇到她之前的人生而言更令我眷恋。 “我很害怕。”我坦言道。“非常的害怕。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是,不这样的话,”我看着她的眼睛,“总有一天,我会永远的失去你。” “这倒也是...”她点了点头。 “所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苦笑一声,说道。 “如果叶君不记得我的话....”她提议道。 “不可能的。”我摇头,“你以为那样我就会好吗?” 我只会更加的后悔,并且余生中亦在不知道原因的空无之中度过。 “啊~~真是听得烦死了啊!”就在这时,一个元气的声音强行插.入进来。“你们是在这里演什么苦情剧呢?!” 红发的太宰治猛然跳到我们面前宣称道。 “苦情剧?”她愣了下,“话说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我不管啦!”太宰治说道,“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砍你一刀。” 我以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哇?!好吓人,他是在威胁我吗?”太宰治说道,“啊啊不,你误会了,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侵蚀者吗?这里没有那种东西,我也不是侵蚀者。”少女仿佛知道他的底细一般如此说道。 “你怎么知道?”太宰治愕然地问道。 “之前收到过传讯,应该是你的伙伴留给你的。”少女说着,投出一枚影像。 “哟,太宰君。”之前在大川端畔的男人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说道,“在那边还好吧?能看到你健气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芥川老师?!”太宰治愕然道,“稍等下,为什么芥川老师会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的啊,不过你先看完。”少女懒洋洋地说道。 “我跟司书查了一下,”芥川说道,“太宰现在正处在一个微妙的~貌似我们无法插手的情况呢。——” 在那之后他还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我便听不到了,只有少女和太宰治还能听到。 “噢噢,原来如此。”太宰治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明白了。” “嗯,那就拜托太宰了哦。”那个男人又笑了笑,结束了影像。 “啧。”太宰治抱着双臂看着我,“究竟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情况啊....” “我这边也要拜托你了呢,太宰君。”少女微笑道。 等等,你们到底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啊? “事先说明,这可只是为了还你灵基的恩情哦。”太宰治说道。 “感谢不尽~”少女笑道。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 “那个啊。”少女说道,“在我失忆的期间,太宰君会代替我保护叶君。” “拒绝。”我不假思索地说道。 “抗议无效。”少女一票否决了我的否决。 这件事就这样在当事人心里都十分拒绝的情况下决定了。 “那么,该怎么做呢?”我问道。 “不急的,”少女回答我,“在此之前...还需要叶君你的帮忙。” “比如说?”我问道。 “离开这个世界吧。”少女说道。“如果不小心把这里毁掉的话....太宰那家伙大概死而复生也会杀掉我吧。” 我深以为然。 使用力量这种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我召唤出书,翻了一页,四周变幻了一瞬间,然后—— 我们便来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的世界之中。 “真神奇啊。”太宰治啧啧感叹道。 “这就是书的力量嘛。”少女说道,“去看看织田作他们吧?” 于是我们一行朝织田作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地方时,我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太宰治临死前自称的守护的世界,那个人安全无恙的世界.....所以这个世界里,难道那个人会? 还没等我把疑惑宣诸于口,我们便已经来到了目的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那些孩子,那些和她一样被织田作收养的孩子们,此刻被暴.徒关在房子里,门口绑着炸弹。 “原来如此,所以太宰君之前才会如此拼命啊。”少女感叹了一句。 “必须做点什么。”我说道。 “嗯,这是必然的。”她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是叶君的愿望吧?” 确实是我的愿望,我点了点头。 “那就可以了。”少女说道。“我会实现叶君的愿望的。” “欸?你这是想做什么?”红发的太宰治说道。 “我曾在痛苦中满怀迷茫与孤独,”她说道,“尔后发现便连那些也是虚空,也是捕风。”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屋里的孩子们。 而她站在屋里,朝我微笑着。 “叶君,”她说道,“一会记得跑远点。”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此处有着愿望,有着索求,”她说道,“而我必在此处,应其所求,许其所愿,仅此而已。” 我刚要用书的力量将她救出来,被太宰治拦住了。 “不要节外生枝。”他严肃地说道,“事实上我们将他们救出来已经很超过了,这里是既定剧...命运的话,必须得有人死在这里才行。” 是的,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只是我难道能够因为知道,所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在我面前以这种方式消逝吗? 倒计时结束了,不远处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应该是织田作吧,但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冲天的火焰瞬间将她吞没,我看着她,那双黑眸似乎被火焰染红,尔后—— 化作了能够媲美余晖一般的夕阳之色。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 我的追逐开始了。 幕间 “看看你做了什么。” 整个世界都被那夕阳的余晖吞没,尔后便是纯然的黑暗。 在那黑暗之中,一个人气急败坏的显现出身形,阴狠地看着我,他看上去是一名身材瘦削的青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狩衣,脸颊处凹陷下去,而眼眶处的眼睛却散发着不祥的光芒,虽然看上去是活人,整体上却仿佛一具骷髅般令人不适。 他冷漠的看着我,眼神中的厌恶和不甘是如此令人熟悉,以至于哪怕他没有报上名来,我仍然能猜到他的名字。 “秘法师。”我念出了这个令我厌恶不已的名字。“你果然会在这里。” 我现在身处的这片虚空必然不会是现实的世界,应该是她之前对我解释过的镜面精神世界吧,在这样的世界里仿佛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无限存在延伸下去,比如我面前的这个人。 而我在做出去往哪个世界的选择之前,想必也会一直停留在这里吧。照这么说,此处应该就像一处中转站似的。什么嘛,这种说法,难道我现在是在旅行吗? 嗯....也确实很像旅行。 想到这里,我险些笑出声,脸上仍然不动声色的看着秘法师。 “真是好久不见啊。”秘法师冷笑一声,进一步逼近我,“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这是你原本的模样?”我看着他评价道。“还是荻田华章那张脸更好看一点。” “你的评价对我无关紧要。”秘法师怒道,“倒是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弯着嘴角,无奈的摊手道,“当然是解放她了。” “愚蠢!”秘法师挥手,“你要解放她?开什么玩笑?” “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戴上这样的枷锁,”他眼中显现出狂热的光芒,“你难道看不到她被重重束缚的模样中所盛放出的美吗?” “.....你设计的?”我皱起眉,冷冷地看着他。 一个猜想逐渐在我心中成型。 “也就是说....”我嫌恶地说道,“是你把她变成那样的?” “结果正确。”他宛若在夸耀一件得意作品似的,“是我利用‘里之帝都’的机械,赋予了她那样的枷锁,”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你难道不觉得那样的她分外的美丽吗?” “我只觉得你很恶心。”我说道。“你竟然会觉得那样的是美。” “你知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秘法师说道,“那是神佛赐予她独一无二的恩典!失去了形体,脑识,灵魂又何妨?那具身体纯然由神秘铸造而成,与所有的历史相通,无数英杰的荣光皆能为她所用,何等强大,强大而又美丽,那才是应当是人的极致,亦是人的极限!” “那是合成怪。”我冷冷地说道,“那只是一具傀儡,我根本看不出有一丝你所说的美,只是觉得恶心。而且,”我讽刺地笑了,“你所谓的强大是那么容易被击穿的吗?真可怜啊。” “......”秘法师脸色难看的盯着我。 “表面上欣赏着那种美丽....”我弯起嘴角,“实际上,我猜猜看,在‘里之帝都’的那会,你根本就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吧?” “......”秘法师说道,“我自然有别的事要做。” “是吗?”我游刃有余地说道,“可是那两个太宰治...我从未听他们如临大敌一般的说起过你,再说,如果你真如你所说很强的话....那为什么,‘里之帝都’仍·然·结·束了呢?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胜利的一方吧?” “那是自然,”秘法师说道,“她落败之后....” “不,她赢到了最后,”我说道,“只是被击穿了灵核,然后你才敢在她面前出现。”我推测道,“你原本以为失去记忆的她如果没有侵占我的身体,将我的身体据为己有,一定也不会想起来如何恢复魔力,可是你算错了。”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算错她的恢复速度了。”我勾起嘴角,“所以你最终还是被她驱逐到了这里,我说的对吗?”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他张狂地说道,“现在你不也和我一样,成了为她所迷,追逐着她的男人了吗?” “我跟你是不同的,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啊。”我摇了摇头,“我只对真正的她感兴趣,对人偶是欣赏不起来的。” “我从来不指望别人能欣赏那种美。”秘法师轻蔑地看着我,憧憬地说道,“啊啊,尤其是,那无机质的,舍弃了一切的只·与·我·相对的美!如此美丽,如此美丽!若是能放在火焰中灼烧!若是能放入寒冰中冷藏,到达时间的永恒,永永远远!” “她也不会属于你。”我厌烦地补充道,“所以你所爱的,只不过是那个与你相对的影子吗?让我猜猜,如果那个影子是我,你难道也会爱上我?啊~好恶心~”我百无聊赖地说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秘法师袖着双手,冷笑一声,“居然真有蠢货会想到要去解放她。” “怎么了?”我说道,“因为我做了你不敢做的事?还是说....”我恶意地弯起嘴角,“因为我开始收集的缘故,她不会固定地出现在我身边,因此,你也无法直接找到她了,对吧?” 虽然这个事实让我自己也很难受就是了,不过我自己很难受跟让他也难受没有冲突。 看着他越来越险恶的脸色,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忘了,我可以找到她,但是你不能。” 我可以通过与她的契约通过圣杯来寻找她,然而秘法师是不能的,事实上,若是不追踪我,想必他没有别的办法来找到她,然而现在我也无法立刻找到她了,所以才会这么气急败坏吧。 我怀着悲哀又快意的心情,欣赏着他现在宛若落水狗的神态。 最后,他冷笑一声,“真是愚蠢。” “我好不容易促成之事....好不容易以那样的形态将她召唤而出.....”他近乎嗤笑地看着我,“原本连她自己都无法将自己从那种禁锢之中解脱....却被你这个傻子做到了。” “啊呀,一厢情愿的到底是谁呢?”我笑道。“最终她还是没有正眼看过你,最终她还是选择的我,不是吗?” 我和他对视着,胸中没有一点波澜。 可能是因为清楚的知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吧,所以在遇到她之前的那段人生中,我所赖以生存的技能又被我从沾满灰尘的角落里捡拾了起来。 “.....你别得意。”秘法师不甘地看着我,“别得意的太久了,你这崽种。只不过是刚刚见识到神秘的新人....!”他舔了舔嘴唇,嘲讽道,“你难道见过她真实的面貌?知道她真实的性格,知道她曾是怎样的人?” 那眼神简直就像在说‘你绝对会失望的’一样。 “.......啊。”我叹了口气,“是那种玩弄人心的渣女吗?那我可能会小心一点吧。” 一本书在我手上浮现。 “本来还以为能从你这里听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我淡漠地说道,“不过你反反复复也只会对我说这两句而已,其实你也不知道她本体是什么样吧?真是浪费了我的时间。” 书页快速翻动着,按照我的意愿寻找着她所在的世界。 “......呵。”模糊间,我看到秘法师笑了一声,他的身影渐渐淡去,尔后,只残留下一双怜悯的眼眸,透过时空看着我。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咕哝了一句,进入了书所指示的世界之中。 / “流转的真理之门,循环的泡沫之梦,于复数为叁的倒影之中,在穹顶的下又之下,幻想根绝之所,” “我做下了决定。” 说着这样的话,她转过身来,漆黑的长发在身后飘扬,与黑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过于白皙的肤色,以及—— 被她握在手中的那一点金属特有冰冷的反光。 是枪。 那把枪被她握在手里,竟然有种别样冷酷的美感。 枪口对准的是她的太阳穴,如果她想的话,不出0.5秒,那颗子弹便会贯穿她的头颅,然后—— “我决定去死了。” 黑发白肤的女子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鲜红的唇竟似淌着鲜血一般,明明已经扣下了扳机,马上便会迎来死亡,可是又是为什么—— 她会,笑的如此开心呢? 砰——! 枪声的残响在上空响起。 ....... “......”我猛然睁开眼睛。 寻找爱丽丝 我又再次做了关于她的梦。 窗外传来了朝阳的光芒,我挡住了眼睛,心下又着实感到些许悲哀。 如她所说,在此之前,由于我无法完全控制圣杯的力量,仍然没有得到书的认可,所以一直由她代为运行,然而她关于我的记忆回到精神世界的本体后,会从根本上削弱我们之间的契约,那么圣杯与书便只能够认我为主,而自从她的身影消失在那片夕阳一般的火焰之中时,我确实能够感到—— 我,掌握了运用某种力量的知识。 也正是如此,我才有了和秘法师对峙的底气,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力量影响的缘故,我做了那个梦。 梦境的余韵残留在这里,它们藏在晨曦的微光中,在朦胧的境界中寻找着卷土重来的契机。 为什么会自杀呢? 我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又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个答案。 只是不知,这与现在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不过,说到这个世界..... “哟,早啊。”一个人影显现在窗户旁边,他手上的盘子散发着十分好吃的香气,“做了什么梦吗?”他一边吃一边说道。 那是一盘寿司。 “她在我面前自杀的梦。”我凑过去拿了一块放入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自杀?”他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嘴里的寿司还没吃完,脸颊一鼓一鼓的。 “一木仓爆.头。”我维持着面无表情又拿了一个,说道。 “.....听上去好痛。”他撇了撇嘴。 “我的头也很痛。”我扶了扶额,然后往后倒去。 这里是我以她的契约为联系所找到的一处有她某样东西存在的世界。就目前看到的情况而言,虽然建筑设施之类的变奇怪了不少,不过大致上跟我一直认知的世界还能一致....吧? “我刚刚出去听到了一点事情。”太宰治忽然说道,“城里的人都在说,女王的游戏要开始了。” “女王的游戏?”我重复了一遍。 “嗯,是啊。”太宰治说道,“我听到他们在说,女王的游戏就要开始了。” 我整理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时,由圣杯和书自动为我同步的情报,也是导致我头疼欲裂的罪魁祸首,如果一定要拿什么来比喻的话,大概相当于不眠不休通宵赶了叁天稿的作家大脑一样吧。 不过也拜此所赐,我对这个世界的名词没有太宰治那么陌生。简而言之,在这个世界里,‘游戏’这个词往往被赋予着不同的观念。 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输赢胜负的奖品,城中的居民通过‘游戏’来买卖交易,来换取情报,甚至(据记录)用来表白。因此,在这个城市,‘游戏’可以等同于所有活动,然而唯有一个词不同。 那就是‘女王的游戏’。 一个人所能拥有的东西并不是无限的,而游戏总有着输赢胜败,输了的人总想翻盘,赢了的人总想再赢下去。然而无论怎么进行输赢胜负,物品的总和都是不变的,也就是说,能够凭白产生新事物的‘游戏’是不存在的。 除了‘女王的游戏’。 “怎么了?那个女王的游戏很重要吗?”太宰治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虽然至今为止姑且用我以圣杯的能力制造出来的一点东西当了住宿费。”我说道,“你不会一直让我这么下去吧?” 圣杯的力量当然也不是没有穷尽的,而且这东西还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法宝,所以能少一点用就少一点。 “也就是说,你要去参加女王的游戏?”太宰治反应过来。 “在找到她之前,至少要在这里活下去。”我说道,“我已经答应过她了。” 是的,我已经承诺过她,既然如此—— 便这样吧。 “女王的游戏一旦开始,每个人都会强制参加,”我将我知道的东西告诉太宰治,“届时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我们可能会敌对,也可能会合作,别人也是,所以,千万小心。” “不,那个....”太宰治指着我身后,“好像已经开始了。” 我往外看去,天际忽然显出一抹熟悉的嫣红,仿佛火焰以那为起点开始燃烧,瞬间便布满了整个天空,从那火红色中显出一轮金色的法阵,它犹如天幕般覆盖着城市,尔后—— 无数光柱纷纷自天幕而下。 “order change,”见状,我毫不犹豫地开始吟唱,“此处并非永续平和之地,已然,为血与火覆盖之所。” “那些是什么?”太宰治问道。 “是游戏开场前率先降落而下的第一批物资,根据获得的多少会影响任务的难易度。”我说道,“太宰君,拜托你了。” “哦?哟西。”太宰治笑了,“看我的吧!” 刚刚的台词虽然很不明所以,不过姑且可以理解为切换姿态吧,切换为备战姿态之后,‘书’,也就是人类的历史之中所出现过的战斗技能都可以为我所用,只不过即便如此,也要考虑下与本人性格能不能契合就是了。 结合上述理论,我不准备像太宰治一样在房屋间像只兔子一样跳来跳去,我另有别的办法。 “坠落吧,流星,你将焚烧财富,你将惩罚人民,你将收回土地上获取的恩泽。”我继续咏唱道,“如一场雨,如一簇火。” 随即,无数道流光出现在我身后,依据我的意志与天上降落的光雨相撞,尔后落回我的手中。 “这样也行?”我听到了人群中的惊呼。 “也是,并没有规则说只能用身体碰触.....” “可恶,这小子.....” 我感到了几道不好的目光,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太宰治击退了。 “多谢啦。”我轻松地说道。 “过分!太过分了!”他大声地斥责我,“想到这样的办法要早说啊!” “你觉得你的镰刀能够够到多远?”我说道。 “啊倒也是哦。...不对!那我岂不是要迎来困难模式了吗?”他抓狂道。 “看上去是这样呢。”我操纵着射击的术式,一边以暴徒一般的速度扫荡着物资,一边说道。 “魔鬼!魔鬼!魔鬼!”太宰治又在大声地指责我,一边指责,一边为我挡下他人的袭击。 “嗯嗯,多谢了。”我轻松地笑了笑,然后在众人都猝不及防地时候调转了攻击的方向。 瞬间,我周围的一片领域除了太宰治之外再无别人。 “你....”太宰治惊呆了。 “没什么杀伤力,只是威慑罢了,”我说道,“还不快走?” 他来不及多言,便与我一起趁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迅速从原地离开。 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将我刚刚所截获的物资中叁分之二划给了太宰治。 “诶?给我这么多真的可以吗?”太宰治呆了呆,问道。 “当然可以了。”我很是奇怪地看着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叶君....!”他立刻感动地说道,“我从未想到你会如此的好心....” “毕竟谁拥有的物资越多,获得的模式就越难嘛。”我继续说道,“所以你当我什么人,自然是都交给你了啊。” 他当着我的面逐渐石化。 “毕竟你现在姑且也算是我的从者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我是个柔弱的御主,所以就拜托你啦。”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光雨已经停止了。 机械女音在整个城市中响起。 【游戏开始——寻找爱丽丝,请玩家确认身份,在结局来临之前完成任务。】 然而在听了个开头之后,我便再无暇听它后面的内容了。 因为在我的眼前,由虚幻的光线所组成的人像,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而眼睛也没骗我的话,毫无疑问,那便是—— 这个世界的少女本人。 太宰治元素过多中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因嫉妒而开始憎恶飞鸟。 她的身姿如幻影一般在天幕上一闪而逝,我尚未来得及调整指令,便再度失去了她。 “......!”知道追上去也不会有结果,我只得放弃,查看起我的任务和角色来。 羊皮纸的纸卷上用花式的英文字体写着这样的内容。 Name:青虫 Mission:引导爱丽丝 胜负条件:见证爱丽丝的结局。 负:失去所有。 赢:得到一切。 末尾还有一行小字。 【梦境是无法被记住的,它只会被听闻,然后变成你的梦。】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有些呆愣,却意识到这应该是关键线索之一。 可是这个梦境的比喻却令我感到不安。 梦.... 我要听闻怎样的梦境?我要见证怎样的结局? 太宰治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不过按照我分给他的资源而论,他所获得身份应该不会太低。 以他的个性,现在不应该早就闹出什么乱子了吗? 我一边冷静地思考着,一边找了个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整理着现在的情况。 我是青虫的话,青虫在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身份是.....? 指路人?这倒也没错,但是我要如何找到爱丽丝呢? 我心烦意乱地捶了捶墙。 “啊~嗅到了不安的味道,看来有人正在烦恼之中呢~”这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抬头,看到一个人笑嘻嘻的坐在墙头看着我。 “你是谁?”我问道。 “我嘛~”那个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你就当我是路过的好心大哥哥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柴郡猫。” “这倒也不难猜。”他丝毫不尴尬地说道,“怎么样,游戏好玩吗?” “什么意思。”我问道。 “当然是女王的游戏啊。”柴郡猫看着我,他的笑容越灿烂,我心中不祥的预感便越严重。 “我不明白这个游戏存在的定义。”我说道。“这里一看便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嘛,竟然能这么快的抓住核心,不愧是青虫啊!”他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没错哟,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梦境,只不过....”他话锋一转,“也是最后仍有人类的意志留存的地方。” “什么意思?”我反问道。 “你在做梦哟,叶君,”他忽然夸张的笑了,神秘兮兮地靠近我,“只不过,猜猜看是你在我的梦中,还是我在你梦中呢?” “.....!”我刚想抬头反驳他,却猛然想起了纸卷上的话,弯起嘴角说道,“那么,要不要来听听我的梦呢?” 他一愣,“你的梦?”随即便难忍地皱起眉头,“我的...梦?” “怎么,不想听吗?”我无所谓的摊手说道,“我的梦便是这样,我在这里,她也在这里,并且无论如何,我们终将跨越所有难关,最后重逢。” “......”他没有回答我,似乎在与什么做抗争。 “你怎么了?”我冷笑一声,“已经沉迷在我的梦之中了吗?” “......好饿啊。”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是说为什么这么熟悉....外面居然还有人能活着进来吗?” “活着?”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可能是世界上最后现存的人类了。”他跟我说道。 .......哈? “哎,就那什么,”他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一定要说的话,似乎变得蠢了不少。“外面真实的世界已经灭亡了,欢迎来到七重塔,”他笑的灿烂。“也就是意识体的圣杯战争~类似这样的东西哦~” “真是无聊。”我抱着双臂,“你之前是被什么控制了吗?你是谁?” “我当然是一个好心路过的大哥....好吧。”他只得说道,“我是梅林。” “亚瑟王的那个?”我问道。 “嗯,应该就是那个吧~”他点了点头。 “被女人坑了的笨蛋吗?”我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说话意外的挺伤人的。”他倒抽了一口气,装可怜道。“大哥哥的小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哦~” “你刚才说,这里又是圣杯战争?”我问道。 “看不出来吗?哦也对,毕竟改成了这种形式呢,就算有圣杯也难以窥见本质吧。”梅林说道,“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因为我的御主,女王陛下大人她——为了编织历史而发动了游(战)戏(争)。” “编织历史?”我重复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梅林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说道,“人们因为战争纷纷死去,他们的图案已经结束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然而,我的御主为了能够让我继续观看故事,决定在这里继续编织着历史。” “能将历史设定成这样,”我不由得吐槽道,“这个人是有多恶趣味啊?” “就是吧?!”梅林也很生气,“而且居然把我也卷进去了,明明大哥哥我只想在旁边当个吃瓜群众的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 那模样像极了某人每回耍无赖的样子,我的青筋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跳,最终还是忍住了出手把他打一顿的欲望。 小不忍乱大谋。 “我要去见她。”我说道。 “真的吗?”梅林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御主作为人类来说可是十分的富有魅力,请一定不要对她动心哦?” “你很啰嗦。”我冷淡地说道。“明明你的灵基已经要破碎了吧?” “毕竟不是本体嘛,总会有个尽头吧?”梅林无所谓地说道,“而且大部分都被拿来做这个梦境,会变成这样也无可奈何嘛。” 某一瞬间,我感到他说这话的模样似乎有点熟悉,然而这种感觉极快的从我心上掠了过去,便消隐无踪了。 “所以,你是被她抛弃在这里的?”我叹了口气,问道。 “抛弃?”他想了想,“不,我应该是自己跑来这里的,她没阻拦我,当然啦,也没有认可我。” “哦,项圈松了所以溜出来的宠物啊。”我说道。 “啊哈哈这么说也....”梅林愣了一下,“我好像没有像得罪阿尔托利雅那样得罪过你吧?!” “谁知道。”我轻描淡写地说道。“阿尔托莉雅又是谁?” “不没什么,”梅林说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那也与你无关。”我懒得理他,随便挑了个方向走去。 “哦,那边的方向好像是....”梅林看着我走的方向,一拍脑门,说道,“红心女王的宫殿吧?” “?”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妙,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号角声起,以及一声雄厚的——“女王驾到!” 女王? 怀抱着一丝隐秘的渴望,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与此同时,那人也看到了我。 “大·庭·叶·藏!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红发的太宰治从马车上冲了下来,手里的镰刀烁烁发光。 “你咋回事?”我无语地说道。“不就当个女王吗?好歹也是王哦。” “王什么的怎样都好,女才是重点吧?!”太宰治一脸悲愤地穿着....红皇后的装束,长而厚重的裙摆仿佛铅球一般拖延着他的速度。 便是连我【被圣杯加强后】都能有条不紊地闪避着他的攻击,尔后还颇有闲心的评价道——“裙子不错。” 这似乎成了引爆他的导火索。 “你——!”他浑身黑气四溢,朝我举起了镰刀,“你这家伙——” “嗨~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就在这时,场上同时响起了两个人的声音。 “......”我和太宰治转头看去,同时垮下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我吐槽道。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太宰治说道,他冷静的一振镰刀,“虽然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决定了,我们同盟吧!” “虽然十分不愿意跟你同盟.....”我说道,“不过不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得不忍受更令我讨厌的事情了,所以实在没办法。” “稍等下啦~”梅林比划着手势说道,“你们真的忍心对自己的妹妹和从者做这种事吗?” “谁管啊!”我和太宰治异口同声地说着,便朝梅林和白皇后的组合发动了攻击。 “哇啊啊~好吓人哦~”白皇后·太宰治·未来一边和梅林一起躲避着我们的攻击,一边很有心情地说道,“怎么办,这样我们可能会死诶~” “好疼好疼,嘛嘛,资源已经给出去的当下,就算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吧?”梅林说道。 “欸~这倒也确实。”白皇后说道,他穿着平时的装束,只不过手腕上多了一圈白花,“那么就速战速决吧。” ......?!不好! 我只来得及猛然拉了一把太宰治,便在白皇后的攻势下晕了过去。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爱丽丝漫游仙境啊?太宰治版的吗? .......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地牢之中。 白皇后·太宰治正在牢门外抛着一个苹果。 “哟,你醒了。”他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警惕地问道。 “我?”白皇后想了想,“我应该是在做梦吧,不过你是不是就不好说了。” “你在做梦?”我重复了一遍。 “当然啦~”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捧着脸颊陶醉地说道,“谁叫人家无~论怎样都没死成~无奈之下,只能通过梦境才能潜入到这里~” “这里是精神世界?”我说道、 “嗯,是的哦,精神世界。”太宰治弯起嘴角,“没有肉体联系的精神世界,在这里尤其要学会辨别真假哟,比如说,”他俯下身看我,“如今你眼里的我,是谁的模样呢?” 我看着他,正在疑惑的时候,却看到他的头发迅速变白变长,然后身上多出一件雪白的裙装,同时他的脸也在变化着,逐渐成了我从未见过的人。 “哦天哪,小可怜,是谁把你关进了这里?”那个女人看着我惊呼道。 不对,这样不对。 我试图回忆起之前戳穿梦境时的感觉。 “我要见女王。”我对着白皇后说道。 “女王?”白皇后愣了一下,说道。“亲爱的,我也是个女王,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位?” “不,不是你。”我笑道,“我要见的是将自己隐藏在幕后的那一位,我要见的是布下游戏的那一位,我要见的是.....” 白皇后的形象又在改变,然后变成了—— “你疯了吗?”年轻的太宰治出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把枪对准了我,冷笑着用最为无辜天真的声音说道,“呐,在梦境中杀人,对方真的会死吗?”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的话,大概一定会死吧。 自杀启示 玩脱了。 我面对着太宰治黑洞洞的枪口,心中想道。 这下我一定会死吧,只不过不知道精神世界的死会不会同样投影到现实之中罢了。 “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太宰治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啊?”我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他。 “喂,你难道是我们的劣等变种吗?”太宰治说道。 “哈?”我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在说些什么?” “现在都没想明白啊....算了。”太宰治将枪口收了回来,“看来想让你明白过来,只能这样。” “你要做什么?别乱来啊。”我说道。 “看好了。”太宰治将枪口对着自己,嫌恶地看着我,“我真的很讨厌你。” “时而懦弱又时而狂妄,”太宰治说道,“经常性的逃避,希望被靠近,被喜爱,又恐惧于被厌恶,这算什么啊?只不过是个不敢承担风险责任的胆小鬼而已,不是吗?” “.....”我感到不可思议,“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太宰治说道,“我看上去像是多事的人吗?” “.....我现在觉得你挺多事的。”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呵,彼此彼此。”太宰治冷笑一声。 “我送走了那个黑色的未来的你。”我说道,“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你却来了。” “是。”太宰治弯起嘴角,“当然是为了来嘲讽你了,别想太多。” “我从来不会想多。”我说道,“你真正想说些什么?” 他的脸上出现了嫌恶的神色,挣扎良久,终于不得不说道,“有人托我给你带来一句话。” “哦?”我呵呵一笑,“是什么会让你感到羞耻以及羞辱的台词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洗耳恭听。”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到底是多羞耻的台词啊,我真的有点好奇了。 “ 假如在你的疑惧中,只寻求爱的和平与逸乐,那不如掩盖你的裸露而躲过爱的筛打,而走入那没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情的笑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干眼泪。”他冷笑着说道。 我一瞬间,竟然感到些许羞愧。 仿佛连我心中最后一丝遮掩也被无情的撕扯开来,我终于无法忽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不去注目的东西,那些被这诗句簇拥着,争先恐后的涌上我的眼前。 不,不是这样。 我拼命挥手,想去赶走那些出现在眼前的幻影。 我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回避悲伤,我没有回避痛苦,我也没有回避过分的温柔。 真的是这样吗? 我心里有个声音这么问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我没有贪婪的享受她的爱却不知回报,我没有害怕这份爱所带来的伤害而想逃避,我没有恐惧于可能失去的悲伤,所以一直在心里回避,回避着别人提醒了我无数次的问题吗? 这段话比以往任何人说的话语都要刺痛我的心,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过一针见血,将我潜藏在内心中的弊病全都指了出来罢了。 “......让你给我传话的,是谁?”我颤声问道。 “你猜啊?”看到我的表情,太宰治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话已带到,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那么——”他弯着嘴角,带着一丝快意,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扣下了扳机。 这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我在不到一天之内,便目睹了两起自杀。 为什么会这样呢?不,冷静下来。 我站在牢房里,对着太宰治还在流血的尸体思考着。 这些太宰治,除了红发的那个以外,都不会做多余的事,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着意义的,或是暗示,或是明示。 我强迫自己看着太宰治的尸体。 死亡。 自杀。 连同少女在内,他们不断的在我面前死去。 不配为人。 是这样吗? 鲜血在寂静的室内流淌着,然后随着时间变得....不对。 我觉得已经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如果这是我的梦境,如果这是已经被我所支配的梦境,那么为什么血不会随着时间变色呢?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可能。 我现在并不在自己的梦境里,也不在我的世界里,而是在一个由某人特地设置好的陷阱里。 想明白的那一刻,我猛然抬头,对着牢房说道,“Order change,我所在之处,人间更甚天堂万分!” 法阵在我脚下浮现,同时,一个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确认到御主灵基,链接建立成功。】 牢房开始破碎,然而太宰治破碎的身体复又站了起来。 “你是清道夫吗?”我嫌恶地说道,“还是食腐虫?总是这么恶心,到底是什么趣味。” “呵。”他冷笑一声,阴霾地看着我,“为什么就是不能把你们一网打尽呢?那个人也就算了,其他的两个无论如何都抹消不掉。” “你确定唯一消失的那个太宰治是被你抹消的吗?”我问道。 “......”他阴沉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就让我告诉你,你之所以失败的根源吧。”我在摇摇欲坠的牢房中对他说道,“秘法师,你之所以抹消不掉我们,无法对我们怎样,完全是因为——” 牢房尽数坠落,四周只剩下一片黑暗,一片虚无的混沌。 我站在混沌之中跟他说道。 “因为没人比我们自己更想让我们死了。” 我摊了摊手,讽刺地说道,“所以你是在做什么啊?帮忙吗?” “帮忙?”他显然没懂我的意思。“我帮了你什么?” “他们暂且不论,我的话——”我微笑道,“想到死后会成为跟你一样的东西,就会突然不想死了啊。” 话音刚落,一道极光忽然出现在混沌之中,和秘法师的力量抗衡着。 我只感到两股巨力同时拉扯着我,我只得看向秘法师。 这家伙很麻烦,很棘手,而且他会一直跟着我,如果不在这时候处理掉他,解决掉他的话—— 我还要看着太宰治和她在我面前死去多少次,才能在这旅程中一次又一次的苏醒?才能完成我的夙愿,才能真正的找到并解放她? 所以,一定—— “别啰啰嗦嗦的,快过来!”一个声音催促着我。 这声音似曾相识。 “?!你在哪里?”我放过了秘法师,着急的回头,“你在哪里?” 是在我背后吗?是在我左边吗?是在我右边吗? 我向着光芒跑去,直到回到了爱丽丝的梦境之中。 “哟,欢迎回来。”在光的尽头,一名黑发红眼的女孩等待着我,对我露出不羁的笑容。 女王的指引 光芒的尽头是一片无垠的花海,远方可以看到一座耸立着的高塔,然而便是那座高塔也装饰着花朵,仿佛这样看上去就不再像一处囚笼似的。 我对这种地方谈不上讨厌,却也没有太多喜欢。 像这样堪称理想乡的地方真实存在着,放在以前或许还会大惊小怪一阵,因为感到童年的幻想至少有一两样成了真而欣喜不已吧。然而现在却因为我已经见到了足够多的神秘,对这样的景色产生免疫力,以至于甚至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那天星空下她对我说的话。 神秘不应为人见也。 确实如此,神秘之所以令人着迷,很大一部分原因想必便是因为从古至今并没多少人见过,既然见不到,便凭白多了许多想象的余地,也就在这块真实与幻想之间的空隙之中,神秘才会作为神秘本身而富有魅力吧。 好比说,一处地方,你之前并未去过,只不过听人说美,于是便也心生向往,将他人所说之美笼上一层自己的偏好,并感到愉悦,可是若真去了那个所在,发现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现在便是后者的心态。 或者说,便是后者的心态也无法确切的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我的视线甚至没有在这理想乡一般的美景上过多的停留,而是落在了一旁以主人的姿态站在中央的少女和她的随从身上。 “喂喂,说随从什么的,也没有这么过分吧?”那个白色卷毛的男人如此抱怨道。 闭嘴,懒得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梅林。 我没有理会男人的抱怨,也懒得想他为什么能听到我心声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一旁的她。 确实是黑色的长发,少女的眼眸如夕阳般熠熠生辉。 然而我却感到陌生,十足的陌生,好像在透过她的皮囊看着另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我皱眉问道。 “就目前来说,算是这个空间的主人。”少女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女王吗?”她摊了摊手。“我就是。” “至于你....”我看向她身边的男人。 “是如假包换的真梅林哦~”白卷毛的男人笑的十分灿烂。 “不要和她用同一张脸,”我皱着眉,感到十分的厌倦,“既然不是她,就不要用这个形象。” “哦?”少女笑了,那个笑容并非是我熟悉的样子,她并没有否认我的话,“看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个形象吗?” “?!”我讶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这里并非现实的世界,”少女说道,“我想这点你应该有所察觉吧?”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 “但是这里亦不是起源之世界,”少女说道,“也就是你所理解的镜面世界。这里是意识宇宙,在这个时空的人类最后意识保留之处,名为‘SE.RA.PH’。”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说道,“我所见到的....” “是精神体,”少女说道,“只不过为了避免过于庞大的精神冲击,你看到的人都会被代换成你记忆中相对接近的形象,所以决定我这个模样的是你自己,不是我。” 我陷入了沉思。 “难道现实世界之中,”少女耸耸肩,说道,“你就能决定你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吗?” 当然不能。 这个理由很好的说服了我。 我越发仔细的看着她。 如果能被我看成是她的模样,那么这个人跟她之间一定有着相似之处。 “你也跟她一样没有名字吗?”我问道。 “意外的是个敏锐的孩子呢,”她有些诧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名字确实无足轻重。” “所以,”我说道,“你也是被神佛召唤囚禁的存在吗?” “那倒也不是。”少女说道。“你对我的事感兴趣吗?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 “洗耳恭听。”我说道。 “从时间线上来说,这个世界对你应该是未来。”少女说道,“在未来,世界因为战争而能源枯竭,即将灭亡了。”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感到很惊讶。”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哪怕在我那个时间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毫不意外。” “哈哈,当然啦,因为战争永无止尽嘛。”少女飒爽的撩了撩长发说道,“所以为了研究出能在那样的未来里让人类继续延续下去的方法,才有了这里。” “这里?”我重复了一遍。 “嗯,这里。”少女说道,“以月之圣杯的力量所构建出的意识宇宙,一个庞大的系统,选取种种人类作为样本,并加以考验,从而研究出在这样的未来也能和自然一起生存下去的方法。.....曾经是。” “曾经是?”我重复了一遍。 “嗯哼。”少女点了点头,“在我决定创造梦境之前,啊,顺便一提,这家伙是共犯哦?请一定不要放过他。” “哈?”魔术师感到很困扰,“我这是被过河拆桥了吗?” “然后呢?”我问道。 “......真的是相当的聪明啊叶君~”少女笑嘻嘻的揽住我,“那么告诉你也无妨,在做了近百万次梦境之后,”她的脸上虽然笑着,然而眼神中闪烁着某种颇为压迫的光。“这里,脱离了原本的历史。” “原本的历史?”我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她的话。 “嗯哼,也就是说,这里因为做了太多梦的缘故,被未来舍弃了,”少女离开我,抱着双臂说道,“所以,这里已经不再是‘某个世界可能会有的未来’了,取而代之~”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变成了剪·定·事·象。” “你说的我听不懂。”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实际上,这个世界怎么样也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关于我的少女,她在这里留下的东西。 “哎呀哎呀,年轻人就是急躁啊。”少女弯起嘴角。“那么抛去之前的话不提,直接说结论吧,她的东西确实在这里,只不过,你要以这里的规则去拿,便是我也无法直接给你。” “通过‘游戏’吗?”我问道。 “‘游戏’也只是一种方式罢了,”少女说道,“这里是爱丽丝梦游的怪诞仙境,所有的意义便是没有意义,同样,没有意义正是所有的意义,”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叶君,与我玩个游戏如何?” “嗯,开始吧。”我点了点头,说道。 “哟西,那么,”少女收起了笑容,说道,“在你原有的胜负条件上追加如下条件——” 羊皮纸再度于我面前浮现出来。 Name:青虫 Mission:引导爱丽丝 胜负条件:见证爱丽丝的结局。 负:失去所有,并成为新的见证者。 赢:得到一切,兼她所赠予此世之物。 末尾的小字也增加了内容。 【梦境是无法被记住的,它只会被听闻,然后变成你的梦。】 【所见既为不可见,不可见亦为可见。】 【看着我。】 “你该回去了。”少女说道,“秘法师已经被禁止进入这里,不过在你找到那个东西之后,他应该还会出现,并继续阻挠你的旅程吧。” “不能完全的将他杀死吗?”我问道。 她似乎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一般地笑了,“你要如何阻止一缕风呢?” “在我四周造堵墙。”我答道。 “那就按照这个想法去阻止他吧。”少女说道,“他将自己与邪恶融为一体,已经不是能被常识所理解的事物了。” “他将自己变成了概念吗?”我想了想,说道。 “聪明。”少女说道,“那么,回到梦境中去吧,我将见证你的梦境。”她弯起嘴角,“并期待你带来的结局。” “嗯。”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如果我赢了,你会怎么样?” 没错,这是个问题。 我输了,会取而代之,成为新的见证人,我赢了,会得到一切。那么,我究竟会得到什么?我输了又会怎样? “无论输赢,”少女微笑道,“我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这个幻想乡在排斥我,我感到正被她送入梦境之中。 “我将会沉睡,”她看着我,眼神温柔到我一瞬间出现了错觉。“清醒了太久,也是时候做做梦了呢。” 她如此说道。 我还想说什么,然而转瞬间,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街道上。 记得之前还在地牢里,那么,想必后来的一段记忆都是秘法师所篡改的吧。 “哦~原来是叶君啊~”一个朝气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了哦?我还以为你早就死透了呢!~” 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去。 红发的太宰治扛着与他格格不入的镰刀,坐在一旁的屋顶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啊。 原来这家伙不是梦吗。 “啊拉,一脸茫然的表情呢,还是说,”旁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穿着一身棕色风衣的黑发未来太宰治摸着下巴,兴味盎然地看着我,“是去了什么好地方呢~” 等等,这家伙也不是梦?? 我朝他投去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啊~对了对了,”太宰治·未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来了一个新同伴哦~~~~” 哈?不,你这么说我只有一种十分,强烈,非常,极其不好的预感! “我会控诉你绑架的哦?放开我,否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随着这个不耐烦又冷淡的声音,我顺着太宰治·未来拖动的方向看去—— 只见我最初遇到的那个太宰治,不情不愿的被拉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猫耳朵。 “噗嗤。”这是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顺应本心发出的声音。 迷之爱丽丝 我觉得哪怕在刘易斯·卡罗尔最为疯狂的梦境里,他都不一定能想象出现在这样的情况。 红白皇后在一旁极为和谐的喝茶,然而我,一个本来应该优哉游哉地叼着烟斗的智慧角色,被一只愤怒的柴郡猫追的抱头鼠窜。 “我只不过做出了发自本心的行为罢了,”我一边躲避着他的追击,一边试图解释,“你不能因为我笑了一声就这么风度全失。” “呵。”柴郡猫冷笑,“那你想阻止一只炸毛的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好像还当的蛮开心的? “被你看出来了?”他停了下来,竟然跟猫一样地舔了舔爪子,然后身体的部分开始消失,“那就让我们真的来玩一玩吧。” 等等你这个太宰治一定OOC了吧!!! “说到底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啊?”我一边狼狈地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吐槽道。“说起来,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所以说你是个傻瓜。”太宰治忽然停了下来,冷哼一声。 “是哦~真是个小傻瓜呢~”白皇后·太宰治附和道。 “嘛嘛,原谅他吧,毕竟他就是这么回事嘛。”红皇后·太宰治耸了耸肩。 .....可恶,你们这群家伙,想打架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想到了答案?”我挑眉。 “就算知道了答案也无法告诉你的。”旁边一个人笑嘻嘻地说道,“毕竟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呀~” “啧,真是麻.....”我下意识的附和着看过去,却在下一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我,就连柴郡猫·太宰治都因为太过震惊而忘记了继续隐形,一半一半的显现着。 “嗯?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的看着我?”那人疑惑地说道,“哦,要吃冰淇淋吗?”她说道。 “你.....”我说道。 不对。 不是这样。 金发的少女戴着夸张的蝴蝶结,穿着蓝白相间的洋裙,吃着冰淇淋,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 头发,眼睛,装束,基本没有一个对的上号,然而不知为何,在我胸膛中鼓动的情感告诉我—— 这就是她。 “你是爱丽丝?”红皇后·太宰治率先开口道。 ......啧。 “爱丽丝?谁知道呢。”少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们想要这么叫我也可以。” “哦~你不是爱丽丝,那你是什么?”柴郡猫·太宰治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过看上去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小姐呢~”白皇后·太宰治说道,“呐呐,跟我一起去跳楼如何?” “好啊。”少女说道。 ........ ?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正在脑海中幻想太宰治被爆锤一顿的我顿时震惊当场。 “不过如果是跳楼的话摔死还是很痛的,勒脖子的话窒息也很难受,”少女说道,“所以我建议去跳河,怎么样?” “咳咳咳咳!”红皇后·太宰治猛地咳了咳,“那什么,就,嗯,生命,生命是如此的美好,是吧?你们?” 他朝我们寻求着赞同,然而—— “别看了,再盯一万年你也不会听到你自己想听的那句。”我无语地说道。 “......居然是你来捅我的刀吗!”红皇后顿时露出了泪眼朦胧的表情说道。 “不是我还是谁啊?”我抱着双臂,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个什么挺有意思的点子,俯下身看着他,兴味盎然,“你觉得还会有谁,嗯?” “好,好可怕!!!”红皇后·太宰治愣了一下,马上哭兮兮地躲到少女背后。 “给你五秒钟,立刻离她五百米远。”我黑着脸说道。 “哼。”柴郡猫·太宰治坐在墙上,“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模样,居然是这副蠢样子。” “哈?”少女挑眉,“我的模样又不是我决定的,难道不是你的审美不好吗?” “?”没想到会被说这样的话,柴郡猫一时愣住了。 “搞什么,原来你们是外乡人啊。”少女叁下两下地吃掉了冰淇淋,说道,“没办法了,告诉你们吧,”她说道,“在这里,每个人眼中的他人都是不同的,所以如果看到了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只能怪自己吧?” 这句话女王倒是对我说过,看来这里确实是这样的地方。 “哼。”少女哼了一声,“所以你眼中的我如果让你感到不满意,只能证明你的审美有问题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老早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了。” “厚脸皮?”柴郡猫·太宰治的青筋在跳,“真是的,我为什么要被一只无脸怪这么说啊~” 喂,你是想开枪吧? “哎。”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啊。”她近乎怜悯地看着我们。“不仅你们看到的我形象不一样,而且.....在这里,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真实的表情。” ???? 我还没从这个令人羞愧万分乃至震惊的设定中缓过来,便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睛看向了我。 “那边的你,为什么一直在哭呢?”她歪了歪头,很是疑惑地说道,“不光你,你们都很奇怪啊。”她摸了摸下巴,“我头一回看到像你们这样边哭边笑的家伙。” 这下我们所有人都不冷静了,然后,第一时间看向彼此。 还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你们看不到吗?啊,”少女很是天然地说道,“也许这就是外乡人吧。” “......”我们有志一同地沉默下来。 “啊,你们现在是一副被看穿了心事的悔恨而又复杂的神情呢,”少女笑眯眯地说道,“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趣的表情了,真开心。” “你....”白皇后·太宰治开口道,“为什么要出来?” 他这么一说,我才留意到街道上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哦,这个呀。”少女说道,“被人看到心事不是很糟糕吗?毕竟真实的一面并不是想对所有人公开的吧?所以他们都纷纷躲到自己家里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看到他们出来过,大概是既不想看到真实的别人,也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吧。” “你不怕吗?”我问道。 “与其说怕.....”少女说道,“倒不如说是,有些好奇。” “好奇?”我说道。 “是啊。”少女说道,“我想知道我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的,”她笑嘻嘻地说道,“毕竟我不记得了嘛。” 不记得了。 是了,这个人哪怕拿回了她的记忆,却也同时失去了它,在镜面世界中记得全部,而在这边的世界里却一无所有。 我凝视着她,想象着在之前的日夜中朝夕相处的面容,以及.... 那双,余晖一般的眼眸。 我所最为怜爱的,她的这双眼睛。 “你很漂亮。”我轻声说道,“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宛若燃烧着的云霞,然而你的头发是黑的,皮肤是白的,好像黑夜覆盖下的白雪。” 随着我的诉说,她的模样果然在我严重逐渐改变了,而我也逐渐抓到了其中的关窍。 【梦境是无法被记住的,它只会被听闻,然后变成你的梦。】 我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有自己的故事吗?”我问道。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连在你眼中的模样都无法决定,你觉得我就能决定我的故事吗?” 我愕然地看着她。 “自己的故事自己怎么可能讲述的好呢?”她说道,“一定要别人来讲述才能成真,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不敢上街,一旦被别人定义了,除非能碰到下一个好心人,不然谁会解除对你的固有印象呢?所以久而久之,就没人喜欢上街了。”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那么,我能请你为我讲述一下我的故事吗?” “我才不讲故事呢,”她狡黠地挤了挤眼睛,“我只负责听,然后把他们的梦都变成我的,接着再一并去承受。” 什么? “你接受了别人的梦?”我说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听就可以了啊。”她说着,看到我们茫然的神情,不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是说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上街,不用介意旁人真好啊。” “啊~本来就不介意别人说些什么吧?”太宰治说道。“我是不介意的哦。” “那就不清楚了。”少女说道,“总之,你们是在玩女王的游戏吗?” “嗯,”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问道,“你是....第几号?” “什么第几号?”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我根本就没报名来这。” 哦,也是。我点了点头,这样确实不太好分....等等?! “你没有报名就来到这了?”我问道。 “是啊。”她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这是游戏的场地啊?! 我进行了说明之后,她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她说道。“我是说我出门忘了点什么。” “别是脑子吧。”柴郡猫·太宰治幽幽地说道。 ‘砰’ 然后他顿时遭到了我和红白凰后爱的教育。 “一点都没有的事,”趁着乱子,我一本正经地对上方说道,“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梦 话音刚落,太宰治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仿佛青蛙一样在夏夜的池塘鼓噪着。 我无视了那些噪音,对以前的我来说也许早就令我羞的无法再说下去了,然而现在不同。 现在的我孤注一掷,自暴自弃,像个明知道自己准头差的离谱,还是对着天上的鸟放木仓的笨蛋猎人一样。 我执着的看着她的眼眸,宛若一个饥渴已久的旅人,在她的眸中寻求着爱的回应。 “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吗?”她眨了眨眼睛,十分疑惑地说道。 “......”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不过,就算你把我看成别人了也不奇怪。”她说道,“毕竟这里谁看别人都不一样嘛。” 她这番话宛若一颗鱼雷般给了我最后一击。 “不是这样的。”我猛然抬起头,想要反驳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隐忍的撇开了视线,“有些人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即使她的形象都不一定一直是一样的吗?”她很是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真的很奇怪诶,知道一个人的形象不可能一直都一样,还会想跟对方永远在一起吗?” 她指了指街道上紧闭地房门,说道,“看,这些人,他们惧怕着会随着时间变化的他人,又否定着变化的面目全非的自己,最终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禁闭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愿意出来,甚至觉得瞎子都是最好的祝福。” “这里没有盲人吗?”白皇后·太宰治问道。 “有....吗?”少女想了想,“其实我觉得他们也都跟盲人差不多诶。” “哦?”白皇后·太宰治饶有兴趣地说道,“为什么?” “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少女说道,“这跟盲人有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白皇后·太宰治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么,小姐,我们在你眼中又是什么模样呢?” “自然就是你们自己的样子啊。”少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看到的都是所有人真实的样子,所以你看,”她又扫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说道,“他们不让我进去,声称这里并没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梦境的意义。 “他们并不是盲人,”我说道,“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在梦里他们看不到你。” “那么,你觉得做梦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问道。 “.......”我看着她。 “我时常觉得这应该是个梦,却又在这么想了之后感到后悔。”我轻声说道。“我害怕它成为现实,又害怕它真的只是一场幻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她叹了口气,“像你这样,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弯起嘴角。 “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沉溺在梦境里,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清醒着。”她说道,“梦境要有人见证才能成为梦境存在,你想做清醒的那个守护者,还是待在这样的房间里苟且偷生?” 她撩起长发,不带感情的扫视了一遍紧闭的门扉,说道,“做梦就真的好吗?” 她充满讽刺地说道,“哪怕梦的再真实,都是一场泡影,梦的太过离谱,连自己都认为只不过是梦的东西,又怎么让人信服?” “说到底,只不过是在自我麻痹罢了。”她说道。 “太过真实也是会令人痛苦的哦。”白皇后·太宰治说道,“你觉得你现在很快乐吗?” “.....这要看。”少女沉思半晌,“至少我在吐槽的时候还是很快乐的。”她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毕竟.....” “这倒是。”这几个太宰治瞬间倒戈。 喂。你们过分了点吧! 我叹了口气。 “既然能看到真实,你觉得你应该做些什么?”我问道。 “为什么我要做些什么?”她很是诧异地看着我,“并没有人来要求我做什么,所以我为什么要做些什么?” “就是就是~”柴郡猫·太宰治飘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脖子,“本来就不必为某些人操心,不是吗?” “可你明明觉得他们都没什么分别。”少女说道,“你在借我刺激谁?” “噗嗤。”这回不是我,真的不是。 柴郡猫·太宰治顿时皱起眉头。 “不过居然是真的耳朵啊。”少女伸出手,拉了拉他头上的耳朵。 “!”柴郡猫·太宰治捂着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哎。”她叹了口气,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了,她弯着嘴角,说道,“如你们所说,只能看到真实的世界,真是无趣啊。” “!”直觉有些不妙,我们对视了一眼。 “你们就不好奇这个梦境之下是什么样子吗?”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一直在等一个看得到的人,然而直到遇到了你们,还是没有人能看到跟我一样的景色。唉,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非常无聊的事啊。” “不要!”我连忙说道。 “机会难得,让你们也见识一下我所看到的世界吧。”她说着,打了个响指。 我一个愣神,便看到周围华丽乃至于梦幻的场景正在逐渐崩解,化为碎片,然后—— “呕——”我被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刺激的忍不住吐了出来。 街道两旁的房子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个个的刑具,每个刑具上挂着一具相应死法的尸体,由于放的时间实在过于长久,那些尸体上到处可见鸟类啄食的痕迹。 我们在一个屠宰场中间。 “如何?”少女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对那些形状可怖的尸体不屑一顾,“真实的世界令你们感到害怕了吗?” “没有哦。”白皇后·太宰治撑着脑袋说道。“就这些吗?感觉像是我永远不会去尝试的自杀方式呢。”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少女点了点头。“但果然还是很无趣啊。整天看着这些东西。” “你....?”我总算从呕吐的欲望中挣扎出来,看向少女。 “不过如果让我自杀的话,”她若有所思,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我大概会这样吧,干净的,利落的。” 【我决定去死了,——】 我从心里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却又因为呕吐的欲望总是难以停止,导致我什么都无法做。 “你还好吧?”她见状,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景象恢复了正常,刑具的架子变成了一座座正常的房屋。 “就是这样。”少女说道。 “你....看不到吗?”我缓缓地说道。 “看到什么?”少女愣了愣,问道。 “梦境,你...确实是看不到的吧。”我说道。 “嗯,”她点了点头。 “可是,”我压抑着胸中的痛苦,缓缓说道,“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呢?” 我悲哀地看着她。 若为梦境的是我该有多好。 睡去 比空无一人的刑场更加空寂的是我的心。 比挂满尸体的刑具更加可怖的,是她的身影不再倒映在我眼中的那一刹那。 我在堪称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遇到了人生中最绝望的事件。 这便是我的真实吗? 在我为人的这十几年之中,未尝有一刻能与那时的孤独相比。 我会就这么孤独的死去,或是在虚伪的梦境中度过一生? 不知道。 我恐惧着那个结果。 “喂,你冷静下。”柴郡猫·太宰治敏锐的感到些许不对,皱着眉头说道。“世界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刚才的,是什么?”我喃喃道。 为什么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我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有一个事实在我心里呼之欲出,然而却又被一道屏障阻挡着,我努力想要去突破那个屏障,却又对其抱有迟疑。 【神秘不可为人所见。】 这世界上总有许许多多我无法去了解,也无法理解的谜团。而我是否一定要将那些都弄个清楚明白呢? 追寻真相应该是侦探和科学家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错,我的愿望,我一开始的愿望并非寻求所谓的真实,而是—— 我看向她。 “嗨?”她略有些尴尬的挥了挥手。 我没说话,继续看着她。 “你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发生了什么吗?”她问道。 我走向她。 心脏高鸣着,在胸膛中跳动,我捧起她的脸,俯下身。 会被当成变态也无所谓了,如果被打的话就受着吧,怀抱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我吻了上去。 “哟~”太宰治们吹起了口哨。 “诶——诶诶诶?”她震惊了一会,连忙挣开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愕然地看着我。 “嗯,”我抬起头,十分平静地说道,“我在吻你。” “......!”她的脸便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变红了起来。“你....!” 她撇开视线,“我搞不懂你。” “为了确认一件事情。”我说道。 “什么事情?”她问道。 “确认....”我揽过她垂落下来的发丝,“你对我来说是真实的,这件事情。” “可是我看得到你啊,这难道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她不可置信地说道。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呢?”我握着她的发丝,抬起头,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看不到你。” “诶?这是.....”她被我问住了,“你把我看上挂在上面的尸体了?” “噗嗤。”这是其他几个太宰治发自内心的声音。 果然天道好轮回。 我黑着脸,“不可能。” “我觉得我如果把头发拨到前面的话,还是挺像吊死鬼的。”她颇为遗憾地说道。 “你是在高兴吗?”我忍无可忍地说道。 “欸?不是的。”她说道,“你看嘛,”她十分无奈的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别人说过话啦。”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他们都害怕我说出他们真实的面貌啊。”她说道,“而且在这里....”她说道,“送给人的礼物都是不能直接送到人手里的,反而需要他们自己去找出来。” “这又是哪里的霸王条款。”我不禁吐槽道。 “谁知道呢?”她眨了眨眼睛,“我的礼物已经送出去了哦,接下来就等你发现啦。”说着,她挥了挥手,看上去是要走了。 “等下。”我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她问道。 “我,”我磕磕巴巴地说着谎,“我也给你送了礼物....”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她说道。 “啊~这就错了哦~”太宰治·白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前一推,笑嘻嘻地说道,“他可是一腔热情的把自己送出去了嘛~” 我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推到了女孩的怀里。 “呀。”女孩接住我,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们这是....?” “这个嘛~”白皇后·太宰治忽然笑着说道,“我要去和我亲爱的姐姐喝杯下午茶了。” “诶?我什么时候有说.....啊,喂,说就说了不用拖走吧啊啊啊?”红皇后哀嚎着没了。 “没劲。”柴郡猫也消失了。 “.......”你们倒是溜得快。 忽然感到十分的害羞,真是的,我刚刚在别人的面前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亲上去了??现在呢?现在算是投怀送抱吗??? 啊真是的!这让我怎么面对.... “该面对的还是好好面对吧?”少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隐藏不了的促狭。“喂。你可是被送给我了呢。” 她阳光灿烂地对我笑着,“要不要戴个项圈试试?我觉得这个可适合你了~” “.......?”我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来嘛来嘛,”她啪嗒一下锁上了项圈。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以为我会想破除梦境,或者离开这个梦境,但是他们错了哦。”她转头对我笑道,“我才不想离开呢。” 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我任务的意义。 【引导爱丽丝】 也就是说,我要让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也就是说.....? 我在脑内回忆着以前看过的故事内容。 也就是说,我要让‘爱丽丝’离开这里吗? 明白了,这下全都明白了。 我要引导爱丽丝,就是让她从梦境中离开,如果她可以从梦境中离开,我就可以找到少女留在这里的东西,并且,我同时还是梦境之王,要么继续维持这个梦境,要么任由这个梦境世界迎来破灭的结局。 梦终究会醒,正如同日升日落,不可违逆,不可逃避。 然而现在的爱丽丝在于——她不想离开梦境了,哪怕明知梦境是虚假的.... 我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这很简单啊。”她一脸我大惊小怪地看着我说道,“因为你不是说,在那个世界你看不到我吗?所以我便选择了有你的世界,仅此而已。” ......... ..........???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你刚刚在说什么?”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嗯?”她很是奇怪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我选择了有你的世界,这句话怎么了?.....喂,不要哭啊,真是的。”她看着我的眼泪手忙脚乱起来。 “我......”我的眼泪在流淌,我知道。 她不会想起我,不会记得我们之前所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这样确实很痛苦,很难受,我明知道会这样,也已经做好了觉悟,可在真的发生的时候,却仍然感到绝望。 就在我如此绝望的时候,她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下意识的选择了有我的世界。 啊啊,这是怎样一件幸福的事。 心脏在鼓动着,是的,发出擂鼓般的轰鸣,我流着泪,却感到十分的幸福。 她选择了我啊。 “我没事。”我抱着她,不想让她继续看我这般狼狈的模样,“我没事。”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她突然被我抱紧,愣了一会,缓缓的回抱住我。“只不过为了能让你看到我,这样只属于我自己的私心,一也能让你感到如此高兴吗?”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十分的高兴。” 喜欢着她,选择着她,同时被她选择,被她所喜欢。 就连记忆都无法成为阻碍,像这样的事情。 我的心总是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所抚慰,被她所保护着。 啊啊,这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即使我甚至无法叫出她的名字。 “看来我的私心也不是没有结果呢。”她轻笑道,“只是,你想一直这样抱下去吗?” 想啊。 但是她这么说的话,肯定就是不想了。 我乖乖地,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反而是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她讶异地看着我。 “不告诉你。”我有点没抱够的不爽,撇过头说道。 “噗,不告诉就不告诉。”她说道,“走吧,我们去走走。” “可是这边只是梦境。”我被她牵着手,拉着往前走,这样的场景纵使并不陌生,却也觉得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梦境就是梦境了。”她说道,“关键只在于,对你来说,以什么作为现实的基准吧?” “比如说?”我问道。 “比如说。”她说道,“像现在这样的世界,你希望它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还是梦境吧。” “为什么?”她很是诧异于我的答案。 “因为,”我又斟酌了一下词语,然后说道,“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是如果一直像这样下去的话——”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梦也有最后清醒之时。 “我想,”我说道,“可以长长久久的抱着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担忧着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或者是分别的那一天,或者是死别的那一天。 “但是现在,不想说这个。”我说道。 “为什么?”她问道。 “嗯,现在不说这个。”我说道。 “欸~~~所以就真的是想一直抱着我吗?”她怪里怪气地说道。 “嗯,先让我靠一下下,像这样一会就好。”我埋进她的颈窝,惬意地舒了口气。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在和她分别,做下决定之后,就我个人体感尚且不足四天,可我却仿佛过了四年那样疲惫。 然后,我放松了精神,在她怀里沉沉地睡去。 下午五点 然后我做了一个极其可怕,不愿意去回忆第二遍的噩梦。 “啊呀呀~~”白皇后·太宰治刚进来,便发出了极为欠揍的声音。 “闭嘴。”我冷着脸说道。 “不知为何我仿佛感到了来自某人的杀气~”他坏笑着凑近我,“怎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我看着他左脸写着‘我是真凶’,右脸写着‘快来打我’几个字,就感到十分的无力。 对,是无力,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习惯到生不起气的程度了。 “说罢,你这回又做了什么?”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好难过啊,叶君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太宰治不满的撇撇嘴唇,说道,“人家也只是好心帮忙而已嘛~” “.......”我木然地看着他,“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稍微做了一个小实验。”太宰治勾起一丝微笑,说道,“你的梦境里,你果然变成我了,是吗?” “你是说,”我立刻十分严肃地说道,“原来那个梦境里的本应是我对吗?” “正解~”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 “很好~”我回之以一个假笑,“所以我现在能送你上路了吗?” “这个应该不太行~”他摇了摇食指,说道。 其实我们已经打了几个回合了,虽然被圣杯强化过身体,然而在战斗经验上,我还是略输一筹,所以两两相抵之下,很不幸,我们并没有决出胜负。 啧,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啊。 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 为什么他可以将梦境中的我替换成他自己?我们之间究竟又有什么联系? 虽然这样听上去有些荒谬......难道这家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吗? 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猛地晃了晃脑袋,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排除出脑海。 一定不可能。这家伙看上去比我大多了,我难道长大以后会是这副模样吗? “应该会吧。”这时候,少女猛然插.了进.来。 “......谁会跟他一样啊!”我下意识地说道。 “嗯,毕竟你是你嘛,肯定不会一模一样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个冰淇淋来,凑到我嘴边,“吃吗?” 我不假思索,身体比脑海反应更快,就着她的手咬了下去,半天后才在对面太宰治戏谑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 ?!!! “你的脸好红。”她凑过来,好奇地盯着我的脸看。 “.....没有的事。”我撇开眼,躲避着她的视线。 “骗人~”她坏笑着追逐着我的脸庞,“明明红的就跟冰淇淋一样。” “草莓味的?”我转移话题,说道。 “嗯哼。”她点了点头。“对了,你们打完了吗?” “做什么?”我问道。 “嗯.....”她想了想,“大致给你们讲下这里的规则,之类的?” “啊~好麻烦,跟那相比要不要直接从梦境里醒来呢?”太宰治说道。 “我拒绝。”少女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我似乎是陷入某种困境了。 天空上悬挂着糖果式的太阳,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微醺的粉色光晕之中,我走在这样一个过分鲜艳的糖果王国之中,旁边是难得没有笑的太宰治。 “我们遇到麻烦了。”他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皱起眉头。 少女消失了,这也很正常,她的消失并不意味着她本身存在的消失,只是时间段变化了而已。 没错,在这里,这个梦境之中,甚至连时间都是错乱的。现在是晚上七点,一个小时之后,没准便是中午12点,在这样断断续续的时间里,日期也没有丝毫意义,虽然有巨大的日历浮在空中供人判断日期,不过这也没什么用,虽然时间是断续的,不过却不会再重来,这一点倒是跟现实惊人的相似。 这个梦境总在很微妙的地方比现实还要残酷许多。 “呐,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太宰治忽然问道。 我当然不想告诉他我眼中的糖果王国,反问道,“你的呢,是什么样?” “这个嘛....”他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约莫也是不想告诉我。 “该不会幼稚的可笑,所以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吧?”我嘲讽道。 “哦~我还以为叶君看到的是,啊,”他笑道,“类似于糖·果·王·国什么的呢,难道不是吗?” 就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竭力保持着平静。“不是的。” “就是的吧。” “不是这样的。”我苍白而又无力的反驳道。 “果然还是觉得很奇怪。”太宰治忽然说道。 “你是说时间是断续的这一点吗?”我说道。 “并不只是如此哦。”太宰治说道,“叶君,你认为,构成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呢?” 他凝视着我问道。 本质?梦境需要有什么本质吗? 我几乎顿时便要笑出来嘲讽他,却又在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停下了。 如果,如果我对他该死的了解并不是那么错误的话,他会问这个问题,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么接着他的问题想下去—— “神秘吗?”我说道。 “嗯,就是这样的吧。”太宰治指了指天空,“无论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超现实,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世界是由神秘构成的。” “啊,顺便一提,”他似乎才想到一样补充道,“我看到的是血红的太阳悬挂在乌云密布的天空这样堪比世界末日的景象哦?” 不,那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吧。 “所以啊,要珍惜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哦。”身处于崩坏的世界中的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是将自己作为反面教训来警示我吗?”我无语地说道。 “是不是呢~当然你要变成我这样也是欢迎之至。”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 “别做梦了,”我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你这样的。” “是啊,那就好。”他意义不明地说了一句,“那个我,最后怎么样了呢?” “算是得偿所愿吧。”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你也期望着那样吗?” “不清楚哦。”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可能只是没有遇到吧。” “.......”我转过脸,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他问道。 “如此一致的重蹈覆辙,”我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 “哦?~”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是这样。”我撇过头,装作看不到他的眼神。 我讨厌他那样的眼神。 这让我觉得在他面前我的真实无所遁形。 “正因为会重蹈覆辙,”他弯着嘴角,不顾我拒绝的意愿继续说了下去,“才会去不断的重蹈覆辙,人类就是会这样飞蛾扑火的存在,不是吗?” “......”我看向他。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说道,“大庭叶藏,我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自己这样愚蠢的关系。”我说道。 “那么planB呢?”太宰治说道,“比如平行世界里的我之类的?” “我也不知道我有太宰治这个名字,”我说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个叫太宰治的人吗?” 我指的是红头发的那个。 “我们的世界是不同的。”他说道,“在你们的世界,并没有像异能之类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了。”我说道。 “嗯哼。”他沉思片刻,说道,“也就是说,在你的世界里,理论上是没有‘神秘’的,所谓的‘神秘’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正是如此。”我说道。 “那么,你还记得吗,”他问道。“一切的异变之源,变更的灾祸之因,神秘开始复苏的契机.....你还记得那是什么吗?” 糖果色的天空骤然发生了改变,仿佛与我顿时沉下去的心情相对应似的,变成了一片血一般的余晖。 我当然知道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一切开始的契机,一切的成因,将日常破坏掉,把现实变得不再现实的罪魁祸首—— 我的手背上,幽幽的亮着少了一划的蝴蝶纹样。 “是她。”我轻声说道。 我开始回忆那个在茜色的天空下,对她所说的严重后果一无所知,只是抱着想将她留下的心,与她签订契约的自己。 那个残留在现实之中,逃避着俗世和社会的一切,想要闭上眼睛,去往一个谁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神秘之所的我。 如果那时的我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会的吧。 我在心里想道。 一定还是会做出同样选择的吧,不然,我也不会像这样站在此处了。 如果不披上一层面具,一层所谓人的伪装,不过着这样裹着一层人皮的日子的话,我终究是无法融入到社会的。 对这一点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所以我一直没有对所谓现实的世界抱有什么期待。 直到在那个天空下与她的相遇。 我注定会黯淡无光,一辈子这样蹉跎而过的人生啊。 被她照亮。 “我觉得我们也许误解了一开始的目的。”太宰治说道。“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一道灵光闪过我的脑海。 “.......”我猛然抬起头,“白皇后。”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午后三点 之前说过,这里的时间是断断续续的。 过去不一定接的是现在,现在也不一定会接着未来。如果真的把我的经历原封不动的讲出来,恐怕会成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吧。 所以刚才只是截取了跟白皇后·太宰治的对话,并没有将之中插.入的和他人的会面添加进去,所以我的那句话才会显得不伦不类。 实际上,在我和白皇后·太宰治对话的时候,中间还掺杂着少女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讲解。 “我拒绝。”少女否决了太宰治的提议,然后她退后一步。 “为什么你要退后一步?”我问道。 “因为这样就可以不和他在一个时间段了,”少女说道,“就好像他正好也不希望我和他在一个时间段一样。” 她忽然像猫一样狡黠地笑了起来,“这么说吧,今天是叁月七号,时间是下午叁点,我在你每天的下午叁点,他在下午四点,改变的只有日期。” 我有些惋惜地看了看天边的颜色,收回了视线,“那红皇后呢?” “他?应该在中午12点吧。”少女说道,“柴郡猫在下午六点。” “那为什么我们之前能在同一个时间段?”我不由得问道。 “我也不知道。”少女说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看上去你们是同一个人,却又彼此不同。不过谁知道呢?在这里,有些人能够同时遇到过去和未来的自己,也有些人能遇到死去和活着的人。都是说不准的。” “死去和活着?”我重复了一遍。 “是啊,”少女说道,“生与死,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时间段的距离罢了。” “.....唯独,没有梦境和现实,对吧。”我惨笑道。 “嗯。”少女点了点头,“因为在现实中,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打了个响指,我的世界立刻切换了风景。 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如雨,我和她走在这片金色烂漫的雨中,午后叁点的阳光不急不缓的镀在她的发上,她抬起头看向我,那双我想象中的茜色眼眸沉静温柔。 “我们可以一直待在午后叁点,也可以停留在凌晨一点,”她说道,“梦境不会逼迫你去看不喜欢的东西,只不过呢,”她微微一笑,“阳光明媚的时间和漆黑阴暗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午后叁点也不会一直存在。” 这倒是与我熟知的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相差无几,一旦度过几个月阳光明媚的温暖日子,便要迎来几个月暗无天日的黑暗时候,简单的来说,便是一切都有定数。 梦境不会强迫你去看那些不想看的东西,可他们并不是不存在了,他们始终在那里,堆积着,企图将你完全吞没。 “我不想这样。”我轻声说道。 “嗯?”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想这样。”我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否定她仍然需要我鼓起很大的勇气,不过却比之前来的容易了一点,我按捺下涌动着的情绪,有些磕绊地将自己的心情表达了出来。 “对我来说有意义的并不是固定的时间段,”我说道,“有意义的是和你一起的时间,而不是时间本身。” 你若不存在,无论是几时几分几秒,几年几月几日,春夏秋冬四季,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必须去渡过的时间罢了。 “......”她似乎没想到我的答案,愕然地眨了眨。“哎呀。”她沉默了一会,直到天上的日期过去了叁天,方才轻声说道。“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问道。 “没想到....”她轻声笑了出来,“我送给你的礼物,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我一愣,缓缓想了明白。 这个世界的‘礼物’,说不定更像一种承诺,但是又无法说出来,除非当事人自己领悟出。 “如果我想不出来....”我试探道。 “在我收回之前,也是有效的。”她说道,“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收回就是了。”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收回的前提是自己也要找到才行,”她说道,“然而如何才能够找到和当时一样的心情呢?哪怕无限重复同一个时间段内,也不能够找回当时的心情,像这样的例子也是有的。” “看上去你对这里十分的了解。”我说道。 “嗯,我从很早以前就在这里了。”她说道。 “而你不知道原因。”我说道。 “我确实不知道原因。”她说道。 “你不知道原因。”我重复了一遍。“所以就能一直像这样,忍受着吗?” “忍受着?”她不解的看着我。 这是自然的,不如说,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她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她自己,更无从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留在这里。 然而我却觉得悲伤。 自始至终,她不是被困在那人偶一般的身躯里,便是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梦境中,来来回回,竟然未曾有过自由的时候。 然而我就比她要来的自由吗? 不。 她虽然被困锁在人偶和梦境之中,却在各个时空都能来去自如,而我在遇见她之前,却只能待在那个毫无新意的平凡世界里,忍受着社会的重负苟延残喘着。 是精神上的禁锢更为痛苦,还是肉体的束缚更为难熬,我一时竟无法在这两者之间分个高下。 究竟,什么又是自由呢? “你错了哦。”她摇摇头,“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自由的。” “?!”我愕然地看着她。 “有的只是相对的自由罢了。”她说道,“梦境有梦境的好处,现实也有现实的必要。难道你不是想来见证我的结局,结束这个梦境,然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吗?” 她看着我。 “你.....?”我呆然地看着她。 “噗,看来你还没习惯这个世界啊。”她指了指天空。 我抬头看去,发现那上面的日期早就不是叁月七号了。 而是七月七号。 “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未来的我,当然会知道你的任务啦。”她微笑道,“只不过我是不会帮助你的哦,相反,我还要提醒你,你就好好记住这个提醒吧。” 银杏叶纷纷落下,她在那金黄的雨中对我嫣然一笑。 “我们,仍在‘女王的游戏’之中。” 中午十二点&午后六点 我结束了下午叁点的旅程,来到叁月十号的下午四点。 “我的任务?”白皇后愣了片刻,笑道,“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很好奇。”我说道。“红皇后的任务可以是杀了爱丽丝,我的是引导爱丽丝,柴郡猫是误导爱丽丝,那么白皇后呢?帮助爱丽丝?怎么帮助?”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白皇后的形象会是我认知中的这个太宰治了。 稍微推断一下就会明白,如果在这个意识世界里,我眼中所见到的角色皆会以我潜意识中最为接近的人物替代,那么想要以此倒推出其他人的目的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不过如果要找出一个帮助过少女的形象,在我心中,确实会想到这个太宰治。 只是他‘帮助’的法子总是如此的‘出人意料’,这回也不能轻敌大意。 “是你觉得对她来说好的一方,还是她觉得对她来说好的一方?”我问道。 “......这个嘛,”太宰治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呢?” “......”我顿了顿,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你能理解为什么我要用人偶来形容她吗?” “因为除了意识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说道。 “没错,所以,”太宰治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仅仅只有她的身体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我皱着眉。 “她现在仿佛一个被保存着的标本,”太宰治说道,“不止是她的身体,她的情感和别的东西应该也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和毁坏。” “所以,你想说,她现在的愿望,不一定是她本身的愿望?”我问道。 “准确的来说,那是你的愿望。”太宰治说道,“她只不过把你的愿望当成自己的罢了。”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的愿望怎么会是....?” 我沉默了。 成为人类。 我毛骨悚然的想到了这个愿望。 这个愿望到底是我的,还是她的? “真过分啊,”看见我的沉默,太宰治说道,“这么一来,不就把别人变成机械了吗?” “你想做些什么?”我问道。 “我们想做的应该是一样的。”太宰治弯起嘴角,“将我们的睡美人从这个梦境中唤醒吧,她已经睡得太久了。” “要怎么做?”我皱了皱眉,“她不愿意。” “你是青虫,我又不是。”太宰治耸了耸肩,“虽然我在你眼中的形象可能特别能干,不过毕竟不是本尊,我只能提供你需要的帮助,意见什么的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切换了时间,来到了中午十二点。 “来了啊。”坐在花园中的红发太宰治早已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好整以暇的坐在花园里等待着我。“做出决定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为此,需要你的帮忙。” “我要怎么帮?”红发太宰治很是干脆地说道。 “......”他答应的太干脆,反而是我好奇地看着他。 “我是本尊。跟他们不一样。”红发太宰治抽了抽嘴角说道。“啊~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来处理你这个烂摊子啊~~可恶,明明想回去的说,芥川老师~” 他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 “芥川老师?”我想了想,“是穿着浴衣,披着斗篷的那个?” “你见过?他在哪?”红发太宰治愕然地看着我。 “你忘了吗?”我莫名其妙地说道,“那会你不是还在跟他通话?” “通是有通过,不过我没见到过本人啊?呜呜呜~好嫉妒~~”红发太宰治极其幼稚的在地上打滚撒泼。 “好了你再这样我要鄙视你了。”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离开这里,是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红发太宰治问道。 我看了看天上的日期,我用完了四月十号之前的下午叁点,叁月十一号之前的下午四点,所以想要成功的执行计划,必须将时间控制在四月十号之前。 现在是叁月七号的中午十二点。 “我需要你去执行你的任务,杀掉爱丽丝。”我说道,“不过我会跳出来挡刀,所以你杀的其实是我。” “哈?”太宰治蒙了,他完全没听懂我说的话。“你在要我杀你?” “你的最终目标是我。”我说道。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不会像那样自杀的。”我无语地说道。“放心好了,绝对不是借你的手自杀。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早说嘛。”太宰治松了口气,“所以你是想唤醒她对吗?” “不行吗?”我回望他。 “我的任务是驱逐爱丽丝。”太宰治耸了耸肩,“所以为什么不行?” 驱逐? 我敏锐的抓到了这个关键词。 “驱逐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貌似是对红皇后的一种解读吧,爱丽丝只是一个闯入者,”红发太宰治说道,“所以因为太麻烦,只是驱逐出去就算了.....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我想了想,说道,“那就这样,驱逐我,将我从这个梦境之中驱逐出去。” “真的吗?”他有些惊讶,“如果这样不能唤醒她,后果我可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关系。”我顿了顿,说道,“没事的....应该。” 我想要去相信她。 或者说,正因为我相信她,比我所想的更要相信她,所以我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吧? 不仅是我不想离开她....她应该也不会想离开我,无论这感觉是她的臆想,或者是我的一厢情愿,或者是别的什么。 如何能够彻底的隔绝一个人的感情呢? 太宰治说她的一切都被禁锢了,但我并不这么认为。 一定有什么——什么连神佛也无法完全泯灭的东西,存在于这里,存在于她的灵魂之中。 说实话,对于这点,我坚定的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我不应该如此才对。 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恐怕早就会退缩不前,甚至直接跑到某个地方躲起来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大概多半是这样吧。 然而现在却并非如此。 我积极的连我自己都感到惊奇。 “没关系的。”我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在说给我自己听一样。“你就这么做吧。” “.....好吧。”红发太宰治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那么就拜托你了。” 交代完之后,我离开了中午十二点,来到了下午六点。 时间刚刚转换,我便险险避开了一波攻击。 “真是无聊,”柴郡猫·太宰治百无聊赖地坐在墙头上看着我,“这么想死,为什么还要躲呢?”他恶意地笑了。 “你是白痴吗?”我不可置信地吐槽道,“当然是因为我根本不想死啊?” 我看向他。“但是他们的攻击是不会有效的,是无法将她唤醒的,”我笑道,“只有你对我有杀意,不是吗?” “........”他愕然的看着我。“你是认真的?” “正如我也想杀了你一样。”我回望着他。 “那就没事了。”他无聊地转了转手枪,托着腮,“去那个时间吧,我也会去,我们都会去,在那里等着你.....只不过,”他恶劣地笑了,“到时候不要哭的太惨。” “......”我思考了一下,“那也没办法。”我忽然灿烂地笑了起来,“那就将眼泪留着去跟她讨要奖励,感觉也很不错呢~” 啊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离别并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作为重逢的过程所体现的,也就是说—— 就仿佛回家路上的余晖那般。 我,正在回到她的身边。 REstart 四月一号,晚上12点。 我坐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整理着思绪。 时间在这里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任何前因后果都是不存在的,却又暗含道理,我想,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还算冷静的生活下去吧。 断续的时间有它的缺点,却也有它的好处。 如果一个人没有跟你想到同样的日期地点和时间,那么你就可以待在一个绝对没有人会认识你,也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还不用担心被找到。 这听上去很荒谬,我却觉得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毕竟就算在时间正常的世界里都仍然有人在无谓地错过彼此,想在这样断续的时间里躲一些人,又有什么难的呢? 一点都不难,可以说是非常简单。所以我特地挑了这么一个任谁也不会想到的时间来进行思考。 我并不知道我会在哪天决定动手,这也像一串密码一样,如果输入的不对便找不到相应的答案。 然而有一点是十分确定的,也就是说,这个时间不会晚于七月七号,而且七月七号的结果中,少女不会死。 这便是我极其自信的布下这个局的根本原因。 我自己的结局会怎样,我不是很在意,只要她能够安然的活到七月七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是的,就是如此。 接下来再明确这个世界的不同。 之前已经反复的提起过,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常理。比如说,礼物不能直接交予,一定要别人猜出来是什么才行,比如说,因为时间是断续的,所以有时候原因并非原因,而是结果,有时候结果不是结果,而是原因。虽然都是差不多,不过却因为每个人能够选择自己想要度过的时间而产生了分歧。 举个例子,3月一号的A在下午叁点得罪了B,然而A的下午叁点已经用完了,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下午叁点,于是B在叁月一号的上午七点报复了回去。 所以我才会选这个可笑至极的时间,因为我知道那几个夜猫子最先用掉的肯定都是这种深夜的时间,虽然我的也所剩无几,不过拜少女所赐,我所有的这样的时间绝对比他们多。 我所打的如意算盘也正是这个道理。 如果少女所执着的是我所存在的世界,那么只需要将我与她共同拥有的时间尽数用完,这样一来少女在这个世界剩下的时间里再也无法和我相处,就自然而然会想从梦境中离开了吧? 然后她一醒来,我便会找到我所需要的东西,并且离开这个世界,继续我的旅程了。 是的,我将一切都想的极为美好,甚至不觉得有失败的可能性。 在这个无人的时间段里,我做好了一系列的计划,正要去实行的时候,忽然看到之前在大川端所遇到的男子悠然出现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哟,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他向我打招呼道。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警惕地看着他。 “也不难想到,不是吗?”他弯起嘴角,“毕竟如果是我来到这里,我也会用这种方法来躲避....某人的吧。” “请不要把你人渣一样的逃避行为转嫁在我身上,谢谢。”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啊哈哈,不要这样嘛。”他哈哈的笑着,“话说回来,”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知道她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吗?” “......?”我看向他。 “这个世界不存在因果关系,这个结论是错误的。”他正色道,“实际上并非如此,正因为这里的时间是断续的,所以,他们的因果才是犹如中庭之蛇一样无解的死循环。” “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我说道,“应该发生的正在发生,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很聪明啊。”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因果已经形成了,叶君,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这里的因果便只为你而形成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道。“为什么说因果是为我形成的?” 他看着我,那眼神却没有看我,“你不知道吗?”他莞尔道,笑容中带着一丝讥嘲,“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算了。” 说完,他便直接离开了,而我因为不知道他会去哪个时间段,也没有跟上去 四月一日的12点很快便要过去,我并没有直接过四月二日的十二点,而是挥挥手,来到了四月一日的凌晨一点。 于是我看了一次朝阳。 上回像这样看日出时,她还在我的身旁。 我至今记得她被镀上一层金光的侧脸,细小的绒毛在晨光中招摇,她沐浴在那黄金的源泉里,朝我粲然一笑。 我想她应该也不知道,那个笑容到底有多美丽。 我曾经因为她的眼睛而爱上夕阳的余晖,如今又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从而倾心向初生的朝阳。 天边逐渐泛白,深重的黑暗正在渐渐褪色,被灰白的曙光蚕食,我看着那道光,久违的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时候如果她就在身边该有多好。 我出神的想着。 也许在现实世界之中,在那严格的区别着每日每夜的世界里,我能将与她一起观看夕阳朝辉的时间完美的切割成每天一份,然而在这里,我却无法说服自己在有她的情况下从这两段对我来说恨不得终生沉溺的时间中离开。 所以,一旦这快乐的一个小时用完,那便是永远的没有了,我将不得不在往后的余生中,在过于暴烈的午后阳光和森冷的黑暗中用剩下的时间去怀念这飞速度过的一个小时。 这可真的太绝望了,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已经无法忍受,更何况还要去度过。 过分的自由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开始就是一个为了放纵而说的谎罢了。 我从来不在意这样没有边境的自由,理由也很简单。 若是外界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你自己,将你圈禁在一个安全的,还能称作人的范围里,那么反过来,唯一可以束缚的便是你自己,仅仅是为了表面上的自由而选择这样痛苦的生活方式,实在是有够难受。 并非没有人喜欢这种。其实我亦很佩服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约束自己的人,只不过这跟我不喜欢并没有任何冲突。 怎样算是人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的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任何答案,我作为人应该又是怎样的?也没有人足够成为我的表率。 在遇到她之前,我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在混沌的记忆中挣扎,随波逐流的混日子,期望着某种结束的..... 空壳罢了。 朝阳升起来了。 这里的太阳一如我想象中的美丽,倒不如说,在这个意识世界里,所出现的正是我脑海中想象的朝阳也不为过。 我看着朝阳,算了算时间。 快到了。 和他们几个人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 作为梦境中的一员,对比被梦境所排斥的爱丽丝来说,我们可以说天生便具有优势,同样也有着劣势,在职责范围外的事情是无法被做出来的,而我作为青虫,也不能直接干涉少女的想法,只能通过其他的方法诱导。 不过这种方法真的会很痛啊,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我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加油,你能行,你可以。 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我想了想,正要转过身切换时间段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早上好啊,叶君,要走了吗?”她笑嘻嘻地站在我背后说道。 “?!”我被她吓得猛然倒退了好几大步,“你你你....” 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当然因为最近的就是四月一日了啊。”她叹了口气,“我想你也不会随便扔在某个地方吧?毕竟那可是会被我瞬间找回来哦?”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我心里逐渐有了想法。 “你一直跟着我?”我问道。 “嗯?并没有。”少女说道,“只不过我想了想一个傻瓜应该会选择的去处,跑过来碰碰运气罢了。” 然后她看向我,十分平静地说道,“你的神情很慌乱,所以你果然是在躲我。” “这个....”我难得有些尴尬,“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问道。 “.......”我沉默着,寻找着措辞。 “.......果然是在躲我啊。”她撇开视线,很是低落地说道。 “没有。”我急忙否认道。 “那是为什么?”她问我,“是我会错意了吗?叶君其实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不,你没有。”我说道,“我确实想跟你在一起....” 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眸,我忽然明悟,一直萦绕在心中的那不和谐感是从何而来。 是了,那双眼睛里,没·有·感·情。 并不只是那种心理学上的没有感情,而是她的眼眸之中,缺乏着火焰,令她看上去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反之,更像是一个精心雕琢的人偶,完美而无机质。 惊悚的程度堪比大半夜起来猛然将看到一双洋娃娃的玻璃眼珠一样。 我不由得退后一步。 “叶君,我不明白。”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是我理解的哪里出问题了吗?” “不,没有问题,你也没有错误。”我说道,“我确实想跟你共度余生,只不过,并不是现在的你。” 是的,并不是现在的她,而是—— 那从天而降,笨拙的落进我怀里的少女。 她看上去跟别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不,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虽然有着那样的差别,不过我还是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的为她着迷。 “对不起。”我说道,“我没有撒谎,你也没有说错。” 电光火石之间,我将她一推,自己瞬间陷入了从叁个方向袭来的攻击之中。 “叶君!”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我甚至看到了其中隐隐约约的裂痕,然后怀抱着计划得逞的目的,落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这样她应该能醒过来了吧? 我如此想道。 如果她以为我死了,不会再出现于她的时间里,那么她也应该会放下对我的执念,从而醒过来了吧? ——不是的。 我站在街上,面无表情地想道。 糖果色的天空上漂浮着棒棒糖形状的太阳,我站在街道上,抬起头,看着从天幕上纷纷扬扬落下的纸条,伸出了手。 ID:疯帽子 MISSION:唤醒爱丽丝。 任务成功奖励:找到她遗留下来的东西。 任务失败惩罚:永远被爱丽丝困在梦境之中。 奥莉维亚 我着实呆然了片刻,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她可能生气的这个事情。 不,讲道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之前不是青虫吗?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疯帽子,而且任务也改了? “哦,你说这个啊,”旁边插进来一个轻松愉快的声音,“那当然是因为你之前的任务失败了嘛,这就类似于,那什么,砍号重来吧?” 砍号重来? “谁?!”我警觉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看到大川端畔的男子悠然站在我的身旁。“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我很是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这个嘛,你便理解为受人之托吧。”他说道。“毕竟据说你是跟太宰治一样爱哭而且还敏感的孩子嘛,如果就这样突然发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会超级害怕而且无助吧——所以我就过来了。” “才没有爱哭。”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及那家伙爱哭敏感关我什么事,.....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 他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啊对了,还没有跟你说我的名字呢。” “......你现在才注意到吗?”我忍无可忍的吐槽道。 “那就走吧,叶藏君。”他说道。 “?”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我忙不迭地追了上去,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嘛,太宰君告诉我的。”他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说道,“比起这个,还有一些别的事需要你去考虑,没有时间了。” 什么?没有时间? 我很是茫然,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时间?”我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他猛然停下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赶紧停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了些许苦恼的神色,“叶君,再不快点的话,你就又要失败一次了。” “这是我从刚才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我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道理来说,在我的计划中,现在理应解决了才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日期,却发现糖果色的日期上一片空白。 “这是....?”我愕然的说道。 “你的计划成功了一半,”男人停了下来,皱眉道,“但是中途出现了意外。” “意外?”我像个复读机一样只会重复着他的话语。“什么意外?” “到了。”他没回答我的话,我们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大步走着,周围的景色逐渐从街道变成了单纯只有糖果色的世界。他在纯色的世界中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拉开了一扇门。 “快点进去。”他催促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没说完,便被他简单粗暴的扔了进去。 .....为什么我感觉我像个球。 接着,我仿佛穿越了一个隐秘的屏障,这层屏障包裹住我,感觉并不是很难受,一定要说的话,就是穿了一层衣服的感觉。 “欢迎来到阿特拉斯分部,炼金术别馆。来访者,报上姓名。”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 “芥川龙之介。”男人说道,顿了顿,他仿佛刚刚想起一样,对我说道,“啊,这就是我的名字。” “.....显而易见。”为什么我没有一开始就发现这个男人是这样的性格呢?我默默地在心里反省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大庭叶藏。” “检测中,适格者一名,来访者一名,已赋予确保存留之礼装,开放阿特拉斯·炼金术师之别馆,请进。”女声说道。 适格者?来访者?确保存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我感到十分的困惑,低下头,发现自己确实换了一套衣服,这身衣服仿佛宴会用的礼服,却又比那更多了一分中世纪的风情,奇异的跟炼金术师这个元素很是契合。 我们走了进去,通过一段黑色的甬道之后,前面出现了一扇跟我衣服的风格一脉相承的门扉,昏黄的光芒从里面透出来, 跟黑暗比起来,这可真的太亲切了。 “进去吧。”芥川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才说了声,然后转动门上黄铜把手,打开了门。 我走进了那片昏黄的灯光之中。 目之所及,这里竟然是一座巨大的过分的图书馆,中央的大厅摆放着桌椅,一名穿着极其繁复的黑色礼裙,手里拿着一本书的小女孩坐在尽头的椅子上,以主人的姿态迎接着我。 “欢迎。”她的声音冷淡,跟刚才迎接我的声音十分相像,只不过要稚嫩了不少。“笨蛋们。” ......哈?我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芥川龙之介。 却在他脸上发现了十分微妙不满的情绪。 “你又怎么了?”女孩也发现他情绪不对,很是奇怪地说道。 “今天还是小孩子的体型啊。”他鼓着脸,抗议道。“我可是想了一路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怎样美丽的奥维利亚酱呢~” “小孩子方便,”奥维利亚冷漠的拒绝了他的抗议,说道,“你下回可以想些别的。” “比如明天变成大人的你吗?”芥川很快地说道。 “你闯了大祸啊。”女孩直接无视了他,对我说道。 “我做了什么?”我问道。 “就不好奇你的同伴们为什么没现身吗?”奥维利亚说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我问道。“这里又是哪里?” “阿特拉斯的分部。”奥维利亚说道,“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说的话,这里是一个管理神秘的部门。” “.....部门。”我重复了一遍,吐槽道,“原来这些东西还是有组织的吗?” “呵,这你就不懂了,人类,”女孩好整以暇地说道,“难道你以为只有人类存在的地方才有组织吗?不,以众神为原型创造出来的你们才是模仿的一边。” 人类? 还没等我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她便作出了解答,“我乃奥维利亚·冯·维兰·阿尔塔纳斯,是活了千年以上的阿特拉斯常驻魔女之一,本来你们这边的事并不在我的管辖领域内....不过,姑且你就把我当做顺路的好心人吧。” “你想做什么?”我问道。 “在此之前,容吾正式的询问汝,”奥维利亚说道,“人类,或者说类人类,汝是否已有决意,为了她赌上性命?” “那是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么,汝是否有决意,为了她去了解并学习神秘,并发誓终身不得背叛神秘?”奥利维亚又问道。 有点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大体的问题我已找到,修复的方法也研究出来了,不过,”女孩说道,“若是没有一定决意的人,只是自寻死路而已。作为活了千年以上的魔女,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有义务提醒你此举的危险性,至于接下来如何决定,就看你了。” “......”我略一沉吟,正要答应,却看到了一旁芥川若有所思的眼神。 嗯?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要求看似十分的合理,难道还有什么陷阱吗? “.....在我做出回答之前,”我斟酌着措辞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 “可。”奥利维亚点了点头。 “怎样算是背叛神秘?”我问道。 “将神秘公之于众。”奥利维亚答的很快。 “怎样算是公之于众?”我又问道。 “行使神秘时为外人所见。”奥利维亚说道。 “果然,神秘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啊。”我叹服道。 “嗯。”奥利维亚点了点头,说道,“可知为何你的计划并未成功?”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你的想法有着根本性的漏洞,即,”奥利维亚淡漠地说道,“即使你知道不应以人来度她,却又忍不住以她是人来作为前提条件。” “.......”我想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即使我知道现在的少女只不过是一个投影,甚至连本人都留在镜面世界里了,然而我再做决定的时候,仍然无意识的将她作为一个人来衡量。 所以我布下的局从前提开始就是错的,也无怪奥利维亚一见到我,就骂我是笨蛋了。 现在想想,如果她并非是我所想的那种人,那么,我的行动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一想,我忽然浑身冷汗。 “她是觉得,我...背叛了她吗?”我浑身僵硬地说道。 “不止如此,”奥利维亚说道,“她暂且不论,这种行为对吾来说,无异于背叛,并且还是因为想要逃离,更是罪加一等。” 她弯起嘴角,“我讨厌会逃跑的东西,这非常浪费我的时间,经历,还有为数不多的感情。所以,如果我碰到了这样的人——” 她的笑意更深,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窖。 “我可能会想建一个笼子,好好的困住他吧。”奥莉维亚,这个外表稚嫩,实则已经活了几千年的魔女意味深长地说道,“直到我厌弃了为止,或者,直到世界末日为止。” 她又补上一句话。 “毕竟神秘都是一些特别执着的死脑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