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安良(强取豪夺 黑道 H)》 Chapter1狸猫换太子 黏稠鲜红的血液在古旧的木桌上蔓延开来,流到边缘,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闪烁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美丽阳光,像火红的枫叶。郗良在最后一刻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下午,天空乌云密布,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多日来从未消散的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妈妈,我想回家。” 祁莲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在山间小道中仓惶张望,受惊过度的脸色异常苍白,漆黑的眼眸盈着泪水写满绝望。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传至她的耳畔,犹如从四面八方逼来,令她辨别不出来源,颤抖的双腿僵在原地,左右迈不开来。 “妈妈,我想回家。”年幼的郗良一脸倦容,冰凉的小手揉揉眼睛,望着祁莲哀求道。 祁莲流下眼泪,低头看着两个哀伤的女儿,紧握着她们的小手终于松开。 “良儿,你想回家是吗?想回家,现在就跑,跑去躲起来,等妈妈来找你,你再出来,好不好?” “为什么?” “你先去躲起来,等回家了妈妈再跟你说,好吗?” 郗良不解却点头,祁莲不禁搂住她,含泪亲吻她的额间。 “去,去躲起来,等妈妈来找你。” 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郗良时不时回头望,懵懂的目光里,母亲正和姐姐相拥泣泪。 天色昏暗,山里的老树潮湿,一阵阵冷意渗透骨髓。 瘦小的女孩又累又饿,并不能跑多远,也生怕母亲找不到她,于是她躲在不远的树后,爬进湿冷结冰的灌木丛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无声哆嗦。 透过冷到要结冰的泪花,郗良看见母亲和姐姐始终在那里,低低的悲鸣飘荡在冷风中,伴随着车子行驶在山路上的声音,她晕眩了又清醒,低声呢喃:“妈妈……” 不多时,两辆黑色轿车从路的两边行驶而来,将立于寒冷之中的单薄母女围住。 “祁莲啊祁莲,我还以为你会再跑得远一点。” 右边车上下来的为首的男人佐凛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走近祁莲母女。 郗良无力地眨着眼睛,视线有限,她看不见身材高大的男人们的模样。 祁莲将呜咽的女儿搂在怀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男人再开口的话又令她心悸不已。 “不是还有一个吗?跑哪去了?” “那个不是我的孩子,她掉湖里了。” “不是你的孩子?你是想跟我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吗?” 佐凛眼神示意,随即有个男人上前,将祁莲怀里的女孩扯开来,力气之大令女孩大哭。 他钳住女孩湿凉的下颌左右端详她的脸蛋,而后朝佐凛点了头。 “夜儿……”祁莲上前将女儿拉回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在憔悴又美丽的脸庞上。 佐凛散步般围着祁莲绕了个圈,开口时语气带着少许疑惑,“你居然没把你和郗刻唯一的女儿藏起来,怎么,你以为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言,祁莲浑身恶寒,又仿佛早有预料,绝望早已写在脸上。 她抬眼凝望佐凛,悲哀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活着,可我的孩子,她活着对你更有好处。” 佐凛冷笑,“是吗?可惜,我更想只把她的尸体留给郗刻。” “不……”祁莲惊恐起来,“医生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是什么?” “你要是想实验成功,你就需要。佐凛,他把资料给我,可他从不相信我,他还留了一手。” 佐凛暗忖片刻,唇边的讥笑一丝不减,“郗刻确实很狡猾。说实话,我不太想跟他正面针锋相对,哪怕是拿他的女儿去跟他换东西。” 他俯身凑近祁莲,惊得她倒抽冷气,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他不相信你是一回事,你去学他又是另一回事。这么多年过去,你以为我还相信你吗?你给我破译的,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把我当成白痴吗?” 祁莲脊背一凉,脸色煞白。 佐凛从属下手里接过一把手枪,在女人死灰般的目光里上了膛。 “几天前,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跑得不够快,更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只猎物。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死不足惜。” 郗良快要合上眼睛,“砰”一声震天响,吓得她猛然一抖,垂死之际又清醒了一样。 “先生,要把她们带走吗?” “她既然知道跑来这里等死,就意味着郗刻早晚会找来这里。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尸体就留给他吧。” 视线里再没有母亲和姐姐,男人们无情地转身上车,车子发动渐行渐远,郗良还愣着,双脚快要没了知觉,她乖乖等着。 天色越来越暗,下起瓢泼大雨,飘下盐花般的细雪。 郗良冻得牙齿直打颤,瘦小的身子被雨打得发痛,她大哭,等不及母亲来找她,小手按在地上,拖着发麻的腿爬出来。 “妈妈……” 离开时跑一会儿的路,这会儿任她怎么往前爬,眼前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背影还是离她很远很远。 雨雪砸在郗良背上,手掌心在地上磨破了皮,可寒冷令她失去感知,一点儿也没察觉到,直至女人的背影在眼前变得更加真实,模糊的视线里,地上的雨水变成了红色。 郗良白嫩的手掌拍在地上,溅起红色的水珠。她不懂,抬头望着天,砸进她眼睛里的雨水是看不见的,可一低头,满目都是红的。 “妈妈,为什么躺在地上?” 郗良用血色的小手抓住母亲的衣服摇晃着她,倾头去看,母亲正睁着眼一眨不眨,“妈妈?姐姐?” 她伸手去碰窝在母亲怀里的姐姐,用力一推,姐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郗良眯起眼睛,一边叫唤一边摇晃着两人,迟迟得不到回应,性子一急,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母亲和姐姐的身体,在雨中慢慢变得冰冷又僵硬,郗良在无数次触碰她们过后,终于被雨淋清醒了。 她们都死了。 已经是傍晚,雨雪慢慢变小,直到万籁俱寂,郗良只听见不规律的呼吸声,她趴在母亲的胸膛上屏息倾听,又趴在姐姐的胸膛上听,一片寂静令她惶然。 天黑得很快。 郗良蜷缩在母亲身边沉睡,一束手电筒的光如同久违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夫人,有个女孩好像还活着。”拿手电筒的人诧异道。 醒来以后的郗良坐在车里,身边坐着一个女人。 透过打开的车门,郗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披在母亲和姐姐的身上,随后他上车坐在前座,车子继续往前。 郗良不安回头,母亲和姐姐仿佛成了一团黑色的雾,就这样与她渐行渐远。 “夫人、叶柏,你们不好奇为什么那对母女被枪杀,而这个女孩没有吗?” “蛮烟瘴雨的,她要是躲起来逃过一劫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看她们的穿着,应该是及南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吧。夫人,要查一下吗?你问问她叫什么。” 女人偏头看了过来,温柔一笑,“孩子,你叫什么?” 郗良呆呆地望着她,她盘起的头发微乱,白皙的脸庞上气韵矜贵又淡漠,和她之间有某种疏离,又给她熟悉感。 “郗良,我叫郗良。” “郗良?我印象里及南好像没有姓郗的大户。” “会不会只是大户人家里的小丫头,别人觉得杀不杀没什么重要,所以才活着?” “你觉得这是仇杀吗?” “很有可能啊。现在及南城里日军横行,若是日本人干的,不可能会单独枪杀这么一对母女,再说句难听的,她们可都是女孩子,日本人更乐意先把她们拉回去……你懂我的意思。” “你说得有道理。” 郗良看见年轻男人回头看自己,她无措地看向身边的女人,女人也在看她,漆黑的眼眸带着怜悯。 “我叫江韫之。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郗良眨着酸痛的眼睛,几天来的记忆在脑海中乱成一团麻。 “牧远走了,我也要走了,我们一直跑,战争来了,要一直跑,可我想回家……妈妈叫我躲起来,有好多人来了,妈妈跪在地上,还有姐姐,打雷了,那些人走了,妈妈……”郗良说着又哭起来,“我要妈妈、姐姐……” 江韫之眨眨湿润的眼睛,伸手将湿漉漉的郗良揽入怀里,没有丝毫迟疑道:“以后,就当我是你的母亲。” “不是大户人家的小丫头,被枪杀的真是她的母亲和姐姐……” 副驾驶座上的叶柏唏嘘地直视前方。 “叶柏,她可能听见枪声了,她说打雷,下午虽然下雨,可没打雷。” “我看不止,恐怕她还看见了枪杀她母亲和姐姐的人。” “是啊,她会不会是个麻烦?” “开快点,带她出了及南,谁又能找得到她?”江韫之难得母性大显,搂着冰冷的郗良,不愿再放手了。 “是,只要出了及南,回到望西城,这小姑娘就算人间蒸发了,要有意外,四哥能摆平。” “是。不过,夫人,她用不用改名换姓?要是她家真有仇敌,以后她长大在外真碰上仇人,被认出来那就不太好了。” “这倒是有可能,虽说世事没那么巧,但我们还是得做得干净点。” 江韫之听着,说不来否定的话,只低头捧起疲倦的郗良的小脸,柔声问道:“孩子,改个名,以后你就叫江安良,好吗?” 郗良眼睛微肿,迷迷糊糊低声说:“我叫郗良,善良的良。” 江韫之心底一软,转了念头,“这样就让她改名换姓也不太好,以后再说吧。” 前座的两个男人也不坚持,叶柏转而问道:“小姑娘,你躲起来的时候,那些和你母亲在一起的人,你看见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吗?” 郗良努力想了想,满脑子都是黑色的影子,母亲和姐姐就被黑色的影子围绕着。 她睁开眼,直直盯着叶柏,呜咽着摇头。 Chapter2悲伤回忆 一九叁七年末,望西城。 江韫之的家在城西,位于望西河中的小渔岛上,一个叫西川的村子。 江家是西川村里最体面的大户人家,原有叁姐弟,分别是大女儿江韫之,二女儿江玉之,以及最小的儿子江学之。 二十几年前,以江韫之为首,叁姐弟陆续离开西川村。 十一年前,江家二老相继与世长辞,却只有次女江玉之独自返乡料理后事,接着她决定长居家乡,并开办学堂,免费教村里的孩童读书。 一九二九年,江韫之携其幼子佐铭谦孑然回乡,亦是决定长居西川,不同的是她深居简出。 最小的儿子江学之至今还未回来过,只是四年前托人带回他的儿子江彧志给两个姐姐照顾,人们听说他献身社会,献身革命。 事实上,江家叁姐弟在外的生活无人知晓,只知道江玉之仍未出嫁,江韫之或许和丈夫闹了矛盾,江学之有一子。 一家叁姐弟,一个独身带子、一个至今未婚、一个不见人影不养儿子,无论叁人在外经历了什么,留给村民的印象总归都不是什么洁身自好、循规蹈矩的善男信女。 年幼的郗良自此踏进陌生的江家,成为人丁萧瑟的江家的一员,也成为年轻一代里唯一一个女孩子,村里人都心知肚明她是来当童养媳的,以后也许嫁给江彧志,也许嫁给佐铭谦。 在江彧志和佐铭谦两个男孩之中,郗良喜欢江韫之的儿子佐铭谦,佐铭谦被江韫之束缚在家从不出门,郗良便陪他从不出门,江彧志因此落寞,他是喜欢郗良的,对她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在印象里,江彧志深刻地记得第一次看见郗良的场景,像只小落汤鸡裹着毛毯,狼狈得不行,肮脏的小脸上镶嵌着的宛如两颗黑宝石的眼睛却是动人至极的清亮与坚定,还有一份无法言喻的热忱。 就这样,从战火硝烟里活下来的郗良,从头到脚都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气与吸引力,像是一个坠落尘世的太阳,日夜晃着江彧志的眼。 少年第一次动情,恨不得变成一只飞蛾。 可是郗良喜欢他的表弟,一个被母亲束缚得像书呆子,像哑巴的人。 江韫之对佐铭谦非常严厉,从不让他出门,不让他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肆意玩耍,抑制了他作为孩子的天性,每天把他像犯人一样囚禁在书房里,读书背文,还同时教他几种外国文,有的时候佐铭谦犯点错,江韫之便要生气,拿着藤鞭抽打他,没有半点犹豫。 江韫之的脾气极坏,这一点在某一次江玉之生病,托她帮忙照看学堂时开始在村里传开来,她严格极了,一点错误都不允许出现,在那几天里村里的每个孩子都挨过她的打。 在郗良被江韫之收养的叁年后,即一九四〇年,佐铭谦十叁岁,是一个长相精致俊美,目光淡漠不含感情的少年,他第一次出门。 江韫之送儿子去码头,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目光,他们敢肯定那就是佐铭谦了,跟江彧志截然不同。 江彧志是江玉之带大的,待人接物有江玉之温和礼貌的品性。 佐铭谦从家门口走到码头,一路上神情冷漠,对哪都不多看一眼,与江韫之如出一辙。 没有人知道江韫之要送儿子去哪,他们以为江韫之会和儿子一起走,坐船到东岸,从东岸的镇子上可以去他们极少去的城里,结果江韫之自己回来了。 这一年,郗良十一岁,但她看过去并没有十一岁孩子的模样,稚嫩的小脸从不轻易露出笑容,神情与她刚来时没有多大变化,那双既天真无邪又讳莫如深的眼睛令她与养母江韫之有说不出的相似。 今天佐铭谦走了,郗良没有跟着去送他,一个原因是他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告别的话,一个原因是江韫之不同意。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不得安眠,佐铭谦走的时候,她正在房间里睁着明亮无比的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残留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飘荡而过,她忽然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再也不能每天看见他了,她害怕自己会忘了他,从忘记他的声音开始,再忘记他的长相,慢慢地忘记他整个人,就像她已经记不得父亲、母亲和姐姐的样子,还有那个人。 离别所产生的遗忘是必然的。 …… 外出回来后,江韫之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她伸手从丝质枕头下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黑白旧照,认真地看着。 相片上的人是她和她的丈夫,康里·佐-法兰杰斯,一个野心勃勃的商人。 这个男人如今算起来也不小了,近五十岁,她不知道他会老成什么模样,相片上的他是年轻硬朗的,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系着领带,身材高大挺拔,气韵矜贵。 在江韫之的记忆里,康里有一双幽暗深沉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线条干净利落,偶尔扬起的弧度摄人心魂。他凭着高贵优雅的绅士外表在美国上流社会大受名媛贵妇们青睐,但很多人找他的麻烦,自然是男人,尤其是那些名媛贵妇们的男人或是爱慕她们的男人。 然而,一个绝情浪荡的人不会虚有其表,康里能在美国上流社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力,全靠他用阴险狡猾的手段垄断私酒市场,又操控着军火、珠宝、毒品走私。当然这只是传闻,但人人都心知肚明,康里因此成了公认的,一个恐怖的男人,与魔鬼相等。 江韫之自己心里很清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不会有好的结局,可是命里注定。 她后来开始信命的。 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第一次带她离开西川到望西城去玩,归来时在船上有一个白发苍苍、独眼驼背的老妇人用那只睁着的右眼看着她,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着,“孤老一生,哈哈。” 因为母亲信命,更信年长老人的话,因此她问:“您说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老妇人顿时止住了笑,满脸沟壑坍塌显得可怖,“我说她没人要!” 母亲不解地蹙起眉头道:“您这是哪儿的话?有人为她算过命,那人说她将来聪明,不愁吃不愁穿——” “我又没说她笨!穷!”老妇人打断了母亲的话得意辩解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算命的,算得可准了。她命里就那么一个男人,可惜两人是不会在一起的,在一起就要死。” 母亲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眨眼间却变成了惊惶地呼救,因为那老妇人不知怎的就翻身掉进了河里去,溅起层层浪花,小小的船剧烈地晃动着。 惊险到岸之后,她们远远地看到老妇人的尸体浮在望西河上,轻轻飘动,像一叶舟,随波逐流。 母亲从这时更加相信命运,相信天机不可泄露,于是抱着她用悲戚的声音嘀咕道:“我的孩子,但愿你能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是一九二〇年夏天,江韫之参加朋友的酒会,这个朋友是拜尔德·法兰杰斯,背景复杂的商人,是美国上流社会唯一一个跟康里·佐-法兰杰斯最有交情的人。 当晚,在满天繁星下,拜尔德介绍江韫之同康里认识。 江韫之永远记得这一刻,康里薄唇微微上扬,深沉的眼睛里映出她微笑的脸庞,用汉语对她说:“我姓佐。”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非常般配。 随后,拜尔德异常热情地帮他们拍了这张相片,江韫之爱这张相片胜过六年后他们随意的结婚照。 也就是在这一刻,江韫之沉沦在他的眼睛里,她爱上他,渴望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完全忘记了小时候那个老妇人说的话,直到他们终于要结婚的那一天她才清楚地想起来。 “她命里就那么一个男人,可惜两人是不会在一起的,在一起就要死。” 她取消了婚礼,开始忧心忡忡,开始痛苦,无人能救她。每当康里出行,她总是不得安心,直到儿子出世,她的注意力才勉强分散了一些。 一九二九年,江韫之抱着儿子佐铭谦回到望西城。 在望西河上,她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独眼驼背的老妇人浮出水面,她正在发笑,睁着的右眼明亮得如同流了眼泪,又像被河水洗涤过后充满了洁净的神圣。 “你命里就那么一个男人,可惜两人是不会在一起的,在一起就要死。”她说。 “孤老一生,哈哈。”她笑。 “为什么?你爱她……”江韫之的质问语气十分冷静,但苍白的脸色与唇瓣的轻颤出卖了她的愤怒,还有内心的恐惧,对命的恐惧。 “爱?韫之,你在开什么玩笑?” 康里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睛骤然布满孩童般的无知,江韫之看得出里面的讥讽,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泪珠瞬间滚落,浸入嘴角。 康里就站在江韫之面前,颔首带笑,抬起手用拇指擦拭她的泪水,温柔如斯,她的泪水为此流得更加汹涌,只是因为自己无可救药地再一次沦陷。 她总是无法自拔地迷失在他的微笑他的温柔里,而且命中注定,从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我姓佐。” “韫之,我一直认为已经知道答案了的就没有再提问的必要,我的妻子始终是你,而阴原晖……不过是另一个你罢了。” “你说什么?”江韫之一头雾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阴原晖,就是这个美丽的女人,这个所谓的舞者,就是她,打破了他们平淡如水的生活。 “这样说吧,你知道政府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他们怀疑我贩毒、走私、谋杀,这可不只是因为我是外来人,而是因为——”康里唇际的弧度不减,反而加深,多了一层戏谑,“我全都做过。” 江韫之沉重地闭上眼睛,来自他身上的无形压力让她几乎要承受不住,窒息的感觉袭上胸腔。 “你是知道的,可是你总那么冷静地装无知。我们相识的这些年,每一次你知道我做了这些缺德事后,你其实很痛苦吧,你想昭告世人,给他们一个正确、肯定的答案,可是最后你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嫁给我。阴原晖就是你心底里的那个人,憎恨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看清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恨不得杀了我,她还很可笑地说杀了我是对我的救赎。”康里一手搂住她颤抖的身子,一手把玩她的头发,“韫之,你明白吗?我爱的人是你,就算发现你对我的憎恨,我也可以不计较,就跟你知道我的罪恶一样。” 江韫之发现自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泪珠滴在相片上,她猛然用手擦干,随手将相片塞回枕头下。 Chapter3母女 就在一九叁七年,在带郗良回来之前,江韫之见了那个美到极致的女人——阴原晖。 那时的阴原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男式洋装,姣好的身材与天生的高贵气韵直迫人心,更不用说她那帽子下的绝世容颜了。她是极其有名气的芭蕾舞剧演员,年纪轻轻的舞蹈家,天生的容貌、身段和气质让她在各国演出时大受欢迎,许多有权有势的男人爱慕她,如同一群苍蝇围着一罐流出来的蜂蜜。 江韫之曾相继在巴黎和莫斯科看过阴原晖的演出,由衷地被她折服,觉得她是最高贵优雅的仙女下凡,她迷恋她,甚至觉得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慕她的男人们都是肮脏不堪的下水道垃圾,在极力玷污着上天的恩赐。 可是当时的她哪里想得到原来,她心目中的仙女和她最爱的男人一直在一起纠缠不清。 在及南,灰蒙蒙的天空让人像身处雾都,淅淅沥沥的雨雪没有节制地冲刷在破败的大街小巷中,连续好几天,地上已形成大片的流水。 潮湿的空气中流动着刺鼻的硝烟与血腥,铁锈般的味道挥之不去。 阴原晖站在屋檐外,雨水尽情地倾落在她身上,垂下的几缕发丝沿着她的脸颊紧紧贴在她的脖颈上,江韫之就站在屋檐下,透过雨幕默默地看着她。 像阴原晖说过的,她们是陌生的友人,熟悉的仇人。 友情来自艺术,仇恨源于男人。 “可是仇恨是单方面的,”阴原晖说,“江小姐,我明白,你怨恨我了,并且这怨恨可以掩盖你此前对我的好感。虽然你不愿听我的,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恨你,我恨很多人,就是不会恨你,甚至……喜欢你。” 说着,她用一种无比悲戚而真诚的神情看着江韫之,眼眸清澈如潭湖,映满夜空的银星。 江韫之差一点就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拂拭她眼角的泪珠,迟疑了许久后,她终是忍住了。 她是小气的,不管是康里纠缠阴原晖也好,是阴原晖有意纠缠康里也好,总之,都是阴原晖的错。 她才不管阴原晖恨谁,恨谁都没理由来恨她。母亲教过她不必隐忍,她也并不打算隐忍。 就这样,她不想管他们之间的事,由着他们去,婚姻不算什么,财产、名声,这些东西她都不需要,不在乎,是绑不了她的。 江韫之毅然而然决定离开康里所在的地方,从此她唯一能想到的归宿就是西川。 “江小姐,我真高兴你能来见我。事实上我想到望西城去的,去拜访你,但我想你或许不愿意看见我。” 阴原晖站在雨中面对着她,眼睛眯起,嘴角微微翘着,带着几分苦涩,雨水在她脸上肆虐,其中夹杂着泪水,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知道吗?我已经结婚了,我有一个女儿,她的名字叫娜斯塔西娅,但我叫她成安,阴成安。”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莫名的期盼。现在,她是由衷地希望江韫之能够听她说,说过去的一切,能够不恨她,至少帮她一把。 江韫之奇怪于她女儿的名字,却始终没开口,只是冷冷地笑着。 她的女儿,或许还是姓佐的。 阴原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走到江韫之面前,眼眶和鼻尖泛着薄红,一字一句轻轻地说:“从你回到望西城之后,我也离开美国,并且不再跳舞。六年前,我结婚,我的丈夫是个瑞典人,有俄罗斯的血统,我的女儿成安身上流着他的血液——” “然后呢?你要见我,就想说这个?”江韫之打断她的话,瘦削的脸庞上仍未有时间留下的痕迹,紧致的皮肉透出一股冷漠与肃穆。 她凌厉的眼神和冷淡的语气叫阴原晖难以承受。 “不,”阴原晖眉头蹙得更深,清澈的眼眸明显含着泪水,神情悲恸,“我来,是想求你,请你的丈夫放过我,这些年来,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抱歉,我没有丈夫。”江韫之绝情地说道,自顾自地转过身,侧对着她。 “江小姐,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可是这都不是我愿意的啊!是你的……是他逼我的,不然我的家人就要死。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他那种人说了算的,他要我的家人死,那就跟弄死蚂蚁一样!”阴原晖说着有些激动,干脆蹲下身哭了。 “你的家人不是早死了吗?” 在江韫之的印象里,阴原晖仿佛是个孤儿。 “……那是我离开他身边之后,他们才都陆续死了的。” 江韫之这才发现阴原晖哭得像个孩子,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浑身都被淋湿,帽子早就被扔到一边,长发凌乱地披在背上。在她眼里,阴原晖是个优雅的仙女,纵使如今用这种卑微的掩面痛哭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还是年轻美丽的。倏然,她也默默流了眼泪,别开了脸。 “既然你的家人都死了,那你又何必怕。” “是啊,不用怕,我原本在列宁格勒确实是不用怕的,可是他已经知道我在哪,我的丈夫也就死了。他杀了他,接下来,是我的成安……”阴原晖伸出手揪着江韫之的长裤,往事袭来,怨恨、不甘、痛苦和茫然几乎充斥了她的意识,“成安,我只剩下她了!”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江韫之的回忆。 是郗良,江韫之允她进门,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搂着她瘦小的肩膀像讲故事一样对她说起了阴原晖。 “那一天,她求着我救她的女儿,她甘愿消失,甘愿死。我没有答应她就走了,心里却好像有个缺口。离开及南的时候,我把你带走了。事实上,好像是为了弥补那个缺口。她的女儿叫阴成安,想来当时应该四五岁。已经叁年了,我不知道她的女儿是否活着,也不知道她的生死,这叁年来,我一点儿也没有想起她。” “阴成安?江娘给我取的名字,江安良,是不是因为这个?” “你还记得?你介意吗?” “江娘收留我,我应该感激你的,何况你没有强迫我一定要用这个名字,即使有,我也是应该用的。” 这孩子,说话都这么利索了。江韫之暗忖道。 “为什么她不杀了铭谦哥哥的父亲呢?她应该有很多机会呀,你不是说他们关系很亲密吗?” 郗良突然这么说,把江韫之吓了一跳,她盯着她稚嫩的脸,一对黑眸子明亮清澈,理直气壮地与她对视。 她在疑问阴原晖为什么没杀了她的丈夫,她在疑问。 “杀人?良儿,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女儿怎么办?” 江韫之这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或许在郗良的意识里,杀人不需要付出代价,杀人的后果也并不沉重可怕——她干过啊,这个不折不扣的恶胚子,有那么一点,像康里。 “江娘,你不是说她为了女儿甘愿死吗?如果她早一点这样做,她的家人或许不会死,如果她早一点这样做,她的丈夫或许不会死,如果她早一点这样……这样做,或许,我就遇不见……你了,或许,我也早死了。”郗良像失了神一样喃喃自语,眼睛里迅速染上一层阴郁。 她已经领悟到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即使两个人,或是一群人,在生活中毫不相干,他们的任何一个举动也都在牵扯着另外的人。 如果阴原晖一开始就杀掉康里·佐-法兰杰斯,那么就不会有佐铭谦;如果阴原晖后来杀掉康里·佐-法兰杰斯,那么江韫之就不会去见丧失一切的她,结局也许就是她和佐铭谦的殊途陌路。 真是该庆幸,那个女人如此可怜。郗良这样想。 命注定的,就要按照它的轨迹去发生,谁也不能越轨。 后来,郗良以阴原晖为原型写了一篇小说,开头便是如此。 Chapter4死亡 一九四七年,西川。 郗良十七八岁,留着一头及腰长发却不梳成辫子,随意地散开在背上,有时不经意地用手一甩,每一根发丝便会柔软地飘起来。 佐铭谦回西川来,家里的佣人阿秀便时不时和他提起郗良的沉默寡言,形如幽灵,总是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雨天不撑伞站在庭院里一动不动,比如不分时季随心所欲地纵身跳进池塘里,比如半夜叁更坐在大门后面直到天亮被叫醒,等等等等。阿秀怀疑年纪轻轻的郗良发疯了,可除了这些古怪的行为以外,她还是正常的,什么季节穿什么衣服,屋子多少天打扫一次,起床了被褥迭得整齐,偶尔下厨煮出来的东西好吃极了。 阿秀于是觉得,郗良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她聪明漂亮,生命力顽强,她应该得像村里那些小孩子一样活泼开朗,可她偏偏和江韫之一个模样,不是亲生母女却比亲生的还像亲生,一样都是死气沉沉阴森森的。 “我这么说可不是在说夫人的坏话啊,少爷,夫人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样子,可良姑娘不应该那么喜欢夫人,我的意思是她不该像夫人的,苦的是她自己啊。”阿秀在打扫落叶的时候一直念叨着。 “既然这样……你没提醒母亲替她找个婆家?说不定嫁了就变了,她也到那个岁数了。”他只是无意说了这句话,无意的。 “有啊,”阿秀积极地说,“我跟夫人说了好多次。夫人说村里没有合适的,她得再想想。上回我跟夫人说,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就是大少爷了,况且大少爷一直钟情良姑娘。” 佐铭谦想不清自己拿着茶杯的手为何在这瞬间颤抖了一下,在听到“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就是大少爷了”的瞬间,然后他握紧茶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母亲怎么说?” 他的声音是伪装出来的冷静,对于郗良的终身大事,他并不想插手,可内心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觉令他难以袖手旁观。 “夫人倒也没说什么,说可能也就这样吧。” 佐铭谦在这个早晨里一直坐在龙眼树下的石桌边喝茶。 江彧志,他不可能成为郗良的丈夫,他不配。 郗良是有主见的人,偏执到无可救药,她安静、冷漠、与世无争的性格下藏着的是一颗天生的炙热极端的野心。 十年,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江韫之带郗良回来,那时的郗良像个小乞丐,她用那双明亮放肆的眼睛把江家里的几个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一遍,最后在看向佐铭谦时,她眼里有激动的光芒,然后她微微地低下头。 此后郗良一直跟着佐铭谦,像影子一样,稚气的声音总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张口闭口“铭谦哥哥铭谦哥哥”地叫着。 有时傍晚从书房出来,郗良还要拉佐铭谦去爬树,他懒得理她,她自己倒是灵活得像只小猴子一样就爬上去了,踩在粗大的树干上,她甚至高兴得想要在上面蹦跳,直到他皱着眉头冷声喊了一句,“下来。”她先是眨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小心翼翼地下来。 好几次都是佐铭谦伸出手接着她,不然她就直接摔了。虽然郗良身板瘦小,可佐铭谦也只比她大两岁,一样还小,抱着她还很吃力。后来是他警告她,再爬树摔死了都不管她,她才没再爬,觍着脸抓着他的袖子说:“铭谦哥哥,我不爬树了,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 第二年的夏天,夜里,他像以前一样偷偷出门,到江家大宅后门以南的苏家附近。 黑暗中,轻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有些树影带着几分惊悚。 佐铭谦知道这儿树多,一片绿色,但只有白天才能看到。他是没有机会了,他只能看到黑色,无论春夏秋冬。 他在一棵树附近坐下,用手抓起地上的沙石随意投掷,尽管不知道能扔出多远。 玩了有一会儿,佐铭谦便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苏家后门出来。 那是苏白尘,村里盛赞的苏家貌美如花的大女儿,年岁十六,温和善良。 佐铭谦认识她已经两年了,但没人知道他们认识。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佐铭谦第一次偷跑出家门就认识苏白尘。往后的每天晚上,苏白尘多少都会从窗里往外看几次,当然,晚上要发现什么是很艰难的,所以苏白尘出主意让佐铭谦扔石子制造出一些声音,她听见了便出门来。 两个少年情投意合,苏白尘问过佐铭谦,“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佐铭谦道:“会。” 苏白尘愉快地笑着道:“我等你长大,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老不要我了。” 佐铭谦用一贯淡淡的语气道:“我跟你差不了几岁,你老了我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你这个小孩子说话比我还大人。” “你才是小孩子。”他别扭地说。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苏白尘在黑暗中用含笑的语气温柔地对他说:“叁更半夜,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口呢?” 佐铭谦心情不好,没好气道:“你管不着。” 苏白尘依旧笑着,“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你是不干净的东西噢。” 佐铭谦想了一下才想明白“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于是反击她,“你才是不干净的东西。” 苏白尘笑得更好听了,“我本来就是呀!” 当天晚上,佐铭谦看着苏白尘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小声而愉快地叫着他的名字,“铭谦。”坐在他身边,笑着用柔软细腻的手掌像平时一样抚上他的脸庞。 苏白尘有这个习惯,每次见面都要摸一下他的脸,这样就能知道他长什么样。 佐铭谦不排斥她的行为,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果木香,在她靠近时总能嗅到,有一种使人心安的力量。 佐铭谦一直在想,书上说的,古往今来,人们所想的最美好的一辈子,大概就是如此。 第叁天的清晨,佐铭谦在看书,听到阿秀急急跑来对江韫之说:“夫人,那苏家的大姑娘昨夜让人给弄死啦!村里都乱了,村长叫你过去帮忙呢!” “苏家的大姑娘?怎么死的?”江韫之放下茶盅,看起来有些关切。 “说是让人割喉咙,就在苏家外面,脖子里插了块镜子的碎片。” 佐铭谦拿着书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无辜的英文书的两个角也被拽进他的拳头里,他的眼睛死盯着书,却什么也看不下去,余光里江韫之沉稳地走出去。 “铭谦哥哥,你怎么了?”旁边的郗良若无其事地问。 佐铭谦微微偏头看她,那双眼睛里竟然是纯粹的天真无邪。 郗良诧异地低下头,这一刹那佐铭谦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朝他走来,面容模糊,白皙的脖子淌着黑色的液体,玷污了那袭白色的麻布裙,黑暗中唯一的洁白渐渐消失了。 “你为什么笑?”佐铭谦问。 “欸?铭谦哥哥看见我笑了?我都没笑呀。”郗良抬起头认真地说完又低下头去。 低头本身是一个卑微的动作,当然也可以代表害羞、畏惧、敬意,很多很多的情绪,但本质上还是卑微的,而像郗良这样偏执高傲的人,她的低头却是一种狡黠的掩饰。 佐铭谦看得见,郗良的低头,是在掩藏她快要露出来的疯狂极端的野心。 郗良本是个因战争变成孤儿的可怜女孩,可她偏偏是个畸形的,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该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怜悯这种可笑的东西。他忽然发现,需要怜悯的是他,他在一个没有生气的家里,家里每一个人都像死人,还有一个畸形成长的“鬼娃”。这是一个不健全的家,就像一座庞大的坟墓,他是唯一的活人却被活埋,本来还有一丝光芒透过厚重的泥土照耀着他,带给他生的希望,但现在没了,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窒息、死亡。 佐铭谦有些残忍地扔下书,起身走出书房。 郗良会在他的身后抬起头的,她会的,抬起头,睁着那双明明狰狞却又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正离去的背影。 她会想什么?她只会得意而已。 昨日,佐铭谦在郗良的房门口听见清脆而凄厉的声音,看见瘦小的郗良蹲在地上捡起破碎的镜子的一角,是崎岖又锋利的叁角形。 郗良认真地端详那块碎片,明亮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阴鸷,那不是一个八九岁孩童该有的,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胸口那颗血淋淋的、正在温柔跳动的心脏。 Chapter5订婚 午后,阿秀来找佐铭谦,“少爷,夫人叫你过去。” “什么事?” “夫人说是要解决良姑娘的婚事,让你过去。”阿秀看起来十分高兴。 一路上佐铭谦走得很慢,像散步一样,有时会停下来,然后再走。 这条从他房间通往大厅的走廊,他许久没走过,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陈旧。 过去几年,佐铭谦先是在自己的父亲身边待了两年,发觉父亲看自己不大顺眼后,他便拿着父亲的钱财开始在外游荡,认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那个时候的他没有空闲去想什么,偶尔想到西川他便想到了郗良。 他感觉自己跟郗良其实没什么两样,但他不太愿意承认。 如今回到西川,也没几天,耳边繁华糜烂的喧嚣成了悠长刺耳的蝉鸣,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成了绿油油的宁静,他像不愿承认自己和郗良是相似的那样不愿承认自己更爱这种沉静如海的环境,因为郗良也喜欢。 唯一跟郗良不一样的是,他会觉得江家里的一切破败腐朽,宛如早晚要坍塌的坟墓,而郗良恐怕不会。 “江娘,我不嫁!”年轻的郗良稚气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似乎夹带着几分毒辣。 “哦,为何?”江韫之的语气风轻云淡,有些漫不经心。 “你知道的,何必问我!” “我不知道。” “我爱铭谦哥哥!” “我以为你长大了会忘记的。” “忘记什么我都不会忘记铭谦哥哥的。” “良儿,姑娘家最好的归宿是爱你的,不是你爱的。”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娘,我爱铭谦哥哥,我只要铭谦哥哥。”她软了态度,近乎哀求地说着。 “我觉得江彧志是你最好的归宿。”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要嫁给他。” “我说他是,他就是,你只能嫁给他。” “为什么我不能嫁给铭谦哥哥?” “他不爱你。”江韫之直截了当地说。 “不可能!哥哥是喜欢我的,而且我爱他,这就够了,别的我不在乎。”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这些像什么话?我要你嫁给江彧志是为你好,你还年轻,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跟着一个……一个根本不会爱你甚至是恨你的男人在一起,让他折磨你来泄恨吗?”江韫之说着,语气听来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又有几分禁不住细想的诱哄。 “你说什么?”郗良不禁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恍惚,“哥哥怎么会恨我?” “我说什么你是清楚的。那块镜子的材质独一无二,世界上也就那一块,是我丈夫送给我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郗良愣了良久才僵硬地笑起来,笑声听起来十分悲哀。 “你知道,他也知道?” “良儿,嫁给江彧志,不合你意,但至少安稳,江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郗良迟疑着,精致的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苦笑,亦有病态的深情。 “不,江娘,不是的,”郗良一字一句轻而有力道,“我宁愿要瞬间的快乐也不要长久的安稳,我也不要江家的东西,我只要和铭谦哥哥在一起,就算他真的恨我,折磨我,杀了我,我也都心甘情愿。” 江韫之凝视郗良,那神情像是刚刚发现自己一手养大一个怪物,既有恐惧,又有欢喜。 她暗暗捏着拳头,转了转眼珠子,叹一声道:“何苦呢?这样好了,等一下他们来了,如果铭谦阻止我为你决定的,我就让你嫁给他。如果他无动于衷,那么良儿,你的丈夫就是江彧志。” “……好。”郗良温驯地答应,声音有些颤抖,没有底气。 佐铭谦望着湛蓝的天空,闷热的阳光照射令他微微眯起双眼,幽暗的眸底映着光团。 …… 在精雕细琢的檀木椅上坐下来后,佐铭谦第一次看到郗良的低头充满不安。 江彧志也到了,他愉快的脸色让佐铭谦觉得刺眼。 江玉之似乎不怎么高兴于江韫之突如其来的召唤,踏入厅里时她脸色紧绷道:“姐姐,你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下课了再说,我学堂里的事情可多着呢。”很显然她并不知道江韫之要做的事。 “今天叫你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我决定安排彧志和良儿订婚,让他们两人在一起。” 江韫之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但佐铭谦即使不看她也感觉得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看着他的,明显是在看他的反应。 郗良仍是微微低着头,默不作声。 江彧志神色微诧,又像意料之中。 他别有深意地望向郗良,眉眼间跃起的一股势在必得瞬间成了佐铭谦眼皮底下的刺,令他不禁收拢五指。 江玉之似乎不能接受自己姐姐的决定,皱起眉头嚷道:“为什么?” “为什么?看样子你不赞成?我还以为你会是最高兴的那个人。”江韫之轻轻地笑了。 “我准备送彧志到美国念书,那边我都打点好了,过几天就让他去,这个时候你来这档子事算什么?”江玉之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像江韫之,霸道独裁。 江彧志本对郗良势在必得,听到江玉之的话,神情稍稍黯淡,心底当即开始寻思,有何方法可把郗良带在身边。 “我当是什么事,让良儿也跟着去就行。彧志,你觉得呢?”江韫之脸上的微笑有着前所未有的和蔼与亲切。 江彧志内心喜极,看向对面的郗良,故作无奈地扬起唇角,“姑妈作主就是了。” “呵,姐姐说得轻巧,良儿性子倔,从来到江家便不曾踏出过门槛,这会儿怎么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江玉之喝了一口茶,一双丹凤眼变得凌厉起来。 “良儿,许配了人,便是不能任性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江韫之昧着心,温柔的微笑中道出的尽是郗良所不能接受的命运。 郗良低着头,双手在腿上握成拳头,手腕处青筋暴起。 不是害怕,不是紧张,而是震怒。 佐铭谦只扫了她一眼,心中了然一颤。 “我知道。” “玉儿?” “我还能说什么?” “铭谦,你有话要说吗?” “没有……” 佐铭谦心头烦乱,来不及思忖自己的回答是否合适,是否应该,幽暗的眸子泛起迟疑与无助,恍惚看见江玉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看见江韫之淡雅的脸庞上洋溢着属于赢家的得意,看见江彧志变得并不很舒心的笑意,想必他和自己一样,都看见了郗良倏然抬头时眼里的不甘,随后化为冷漠的事不关己。 “很好,具体的事情,玉儿你来操办吧?” “操办什么?没时间了,我说过,过几天他们就得到美国去,现在我还得忙着多一个人的事!” “再怎么急促礼数也是不能少的。我让阿秀来操办吧,江家不能丢人。” 江家丢的人还少吗?江玉之想着,因着叁个年轻人在场也没说出口,只是冷冷地说:“等他们以后回来了,再办!” 江韫之应允了。 这本是郗良和江彧志的终身大事,这会儿却仿佛只是这对姐妹口头说说的别扭的玩笑。 四天后,郗良和江彧志便要远赴异国。 这四天里,佐铭谦没见过郗良,只知道她躲在房间里写字,和自己隔着一扇墙。 该启程时,佐铭谦只是远远地望着站在大门口的郗良,她看起来非常清瘦,有些病态,弱不禁风的模样使得江彧志拿了件外套帮她披上,她却一手打掉。 江韫之、江玉之和阿秀去送行,整个江家就剩佐铭谦一个人。 七年前,他走的时候,郗良没有送他。 七年后,郗良走了,他没去送她。 走进郗良的卧房,面积不大的房间干净得和她小时候一样,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恐怕是这四天来染上的。 佐铭谦看见她的桌上凌乱地扔着几张写了寥寥几行字的宣纸,她的笔画干净有力,字体秀丽飘逸,比起小时候长进不少。 ——原来哥哥恨我 ——可我爱你啊 是我比她晚吗 她都死了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① 我都再无退路 ——你想知道她死前说了什么吗 最后一句令佐铭谦不禁收紧五指,将宣纸攥入掌心。 她是故意写给他的,像一道致命的邀请。 ① 任凭人生是幻是真——徐志摩《我有一个恋爱》 Chapter6百合花和山茶花 几日后,佐铭谦又一次离开西川,在离开之前,他以江韫之的名义去拜访苏家,苏家很热情地接待他。 苏家原有二女一男,只可惜大女儿苏白尘早殇,而二女儿苏白雪在苏白尘死前便已经远嫁到及南去,只剩下一个儿子在望西城念书。 佐铭谦很幸运,他到苏家时,苏白雪正好带着女儿回娘家。 苏白雪是个年轻漂亮又稚嫩的女人,跟她的女儿站在一起就像大姐和小妹。她一直盯着佐铭谦,最后直接利用女儿席景宜支开父母,微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来我家做什么,如果你想得到某些东西的话,就跟我来吧。” 苏白雪领他到一个上了锁的房间外面,自己掏出钥匙开门。 房里一股尘土的味道浓郁至极,窗户紧闭,蜘蛛结网,东西摆设整齐却又布满灰尘,可见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房间。 苏白雪轻描淡写道:“这是姐姐的房间。” “你说什么?”佐铭谦错愕地问,茫然地看着这个寻常房间。 “这是姐姐的房间。既然你今天能到这里来,证明你没有忘记,或许你以为你们之间的事只有你们两人知道,但其实我也知道,姐姐对我说的。我为姐姐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今天似乎可以说出来了。”说着,苏白雪的眼泪迅速划过白皙的脸颊。 佐铭谦永远不会忘记,当苏白雪打开角落的柜子时,那股突如其来的浓厚的樟脑味仿佛承载着多年的历史沉甸甸地压向他。 苏白雪双手捧着一个木箱子转身走到他面前,秀美的脸上泪水与怨恨交杂在一起。 “杀死姐姐的,是你对不对?” 半晌,除了苏白雪的哭声便什么都没有了。 见佐铭谦愣住,苏白雪愤怒地打开箱子,拿出了那块明亮锐利的叁角形碎镜片,用力地拿在手上,“这东西我丈夫打听过,世界上只有一块,就在一个姓佐的美国佬手上。佐铭谦,江家的少爷为什么姓佐?” 望西河上没有大风大浪,一直以来平平静静,只有微波粼粼,在夕阳残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撒满璀璨的金箔。 这样的美丽,如同有一种诡谲的美感的郗良,至始至终深深地印刻在佐铭谦的记忆里。 苏白雪给的箱子里面,除了镜片,还有苏白尘的骨灰盒。 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苏白尘对苏白雪说她喜欢一个人,每天总会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个人,她总是在想,那个人现在会在做什么。她还说她摸了那个人的脸,她知道他长得很好看。 那年,苏家给苏白尘安排了亲事,苏白尘偷偷躲起来哭了好久,苏白雪找到她,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别哭了,我去替你嫁,好不好?” 等到苏白雪要离开的时候,苏白尘告诉她,那个人叫佐铭谦,就是江家里的少爷。 苏白雪对苏白尘说:“江家不是还有个女孩吗?恐怕他们青梅竹马,不能容下你啊!” 苏白尘愣了一下就笑了,嘴硬道:“现在还容得下就好,我才不管以后的事,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所以也不用考虑得太长远。现在,只要现在就好了。”她清楚自己比他大太多岁,可就是傻,就是放不下。 船要开,苏白尘忽然抓住苏白雪的手,并且塞了一张纸给她,偷偷对她说:“雪妹,人是不是在死前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苏白雪看见她眼里的泪花,看见她眉眼间对未知的畏惧,不知道该怎么办,船就开了,而苏白尘蹲在岸边,泪水流了下去,冲她喊:“雪妹,姐姐爱你。” 岸上的人都在看热闹,又觉这对姐妹实在情深。 这时的苏白雪也哭着张开她给的纸,上面写着:“雪妹,我爱你,也爱他,如果老天爷要我死,我多么希望能死在你们怀里。别觉得我胡说,只是有一天,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可能也只是我胡思乱想罢。雪妹,你的夫家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不错的,你的夫婿也是人中龙凤,相信你们会厮守到老。最后,祝你一生平安喜乐,这是姐姐最大的心愿。” 苏白雪始终没有想到,等她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竟然是来看亲生姐姐化为灰烬的。 她哽咽了,掩口痛哭,哭得本就无言以对的佐铭谦手足无措。 他在愤怒吗?他在恨吗?没有的,要恨谁呢?他想起郗良天真无邪地冲他咧开小嘴笑着,想起郗良面目狠戾地拿起那块碎镜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未抓住郗良瘦小的肩膀愤怒而残暴地审问她,为什么?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没有,江韫之也没有,他们母子都没有。即便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并且肯定了,可就是没有下文。为什么?他不知道,相信江韫之也不知道。 “我想,姐姐爱你,她早已把自己嫁给了你,所以我换了骨灰,没人知道。今天你来了,我把她交给你,要怎么办随你,我是管不着了。”苏白雪压了压自己的情绪和眼泪,抬头对上佐铭谦淡漠的眼睛说,“你不肯跟我说凶手是何人我也不强迫你,但是,姐姐惨死,凶器是你家的,必然和你脱不了干系。我希望你给我一个交代,给苏家一个交代,也是……给她一个结果。” 十一月,佐铭谦在欧洲游荡了两个多月后抵达美国。 他去找他的父亲康里·佐-法兰杰斯,这个至今在美国上流社会仍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男人依然精神焕发,手段狠戾。在他妻儿离去的时候,在大萧条的时候,多少人睁大眼睛等着盼着他的颓败,而多年过去了,在他手中颓败的人倒是不少。 这一次,佐铭谦是带着疑问来的。在欧洲的时候,他的朋友安格斯戏谑地对他说:“你父亲藏着旧情人的女儿,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变成你的继母了,恭喜。”他的神情和语气招人厌恶,若不是还想从他嘴里挖出更详细的事,恐怕他不会看他一眼。 安格斯一本正经却又揶揄地说:“你父亲跟你母亲两个人当年的风流韵事多得让人盯不过来,两叁天出一桩。不过呢,再多的事,都比不过两人和阴原晖的那一段。阴原晖是有名的芭蕾舞女,你母亲曾经在她演出的剧院出现过,还对媒体说过自己最爱的女人必属阴原晖,而你父亲早在阴原晖出道时便经常捧她的场。 “后来,你母亲带着你离开美国,佐-法兰杰斯婚姻破裂,阴原晖宣布从此不再登台表演,这两件令人震惊的事被连在一起。阴原晖和你母亲有无亲密来往不得而知,但和你父亲的关系却是公开的秘密——她是你父亲的情妇。她后来嫁给一个军人,生了一个女儿。 “据我所知,你父亲后来弄死了那个军人,逼得阴原晖抛弃女儿自杀。那时她的女儿才六岁,流落在斯德哥尔摩的一家孤儿院。一九四二年,你父亲以收养的名义把她带走了。” “在哪里?” “兰开斯特,画眉田庄。” 然而到了自己的父亲面前,佐铭谦却半句话都没提过,他想了想还是自己到画眉田庄走一趟。 当时正在去兰开斯特的路上,这个叫妮蒂亚·斯特恩的犹太姑娘像跟踪他一样出现在他面前,重要的是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束腰长裙,胸前还佩戴一朵鲜艳的山茶花。 她像那个黑暗中的纯洁女孩,特别是穿白裙子的时候,给佐铭谦的感觉特别强烈。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问。 “你来美国的时候我就悄悄跟着回来了。”妮蒂亚一脸笑容,颇有些得意地说。 佐铭谦看着她,用手指了指她胸前的山茶花说:“把它拿掉。” “你不喜欢吗?”妮蒂亚虽然这么问但还是把花拿开,“我昨天晚上看了《茶花女》,嘉宝真好看,我喜欢看她戴着茶花的样子。” 佐铭谦微微抿唇,没再说什么。 他不是不喜欢山茶花,只是那个女孩喜欢百合花,而郗良…… 郗良喜欢叶子,尤其是枫叶。 佐铭谦默许妮蒂亚跟着自己。 一路上,妮蒂亚一直在说她看过的电影,以及她最喜欢的电影明星——芭芭拉·斯坦威克和英格丽·褒曼。 佐铭谦随意地问她,“喜欢的都是女人?” 妮蒂亚没有任何婉转地回答:“喜欢男人只能喜欢一个,我已经喜欢你了。” 在欧洲认识妮蒂亚的时候,佐铭谦只觉得她是一个出身普通而漂亮的有苏白尘影子的女孩,但他的半吊子侦探朋友伯特·韦斯特却跟他说,妮蒂亚来自德国势力最为庞大的黑帮家族斯特恩,她的姓名是妮蒂亚·斯特恩,她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利奥波德·斯特恩。 斯特恩家族在一战后迅速崛起,二战前便已是德国数一数二的权势家族,涉及贩毒、谋杀、走私等等勾当。自二战爆发,这个家族却忽然在德国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战后,它才重新出现,只是地盘已经不是德国,而是盘踞于北美和西亚。 妮蒂亚·斯特恩仿佛童话中纯真的公主,她明亮清澈的双眼会透露出她的心灵,她的国王父亲将父亲这一职责做得过分的好,自己行走于肮脏黑暗的泥潭,双手却为她托起了一个光明温暖的世界。 伯特·韦斯特说过,“眼下的妮蒂亚·斯特恩是幸福的,待利奥波德·斯特恩死后,她将被撕成碎片。” 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这种人,她的存在只是别人的食物,连猎物都谈不上。自古至今,人总要比野兽更加丧心病狂。如果有一天,利奥波德·斯特恩垮台了,妮蒂亚·斯特恩就失去了保护罩,以她的身份及容貌结局可想而知。 伯特又对佐铭谦说:“如果你成为她的保护伞,那么斯特恩家族便是你的了。” 佐铭谦从未有过利用女人,利用一个如同白纸一般的女人的意思,伯特却说:“这不是利用,可能是各取所需,可能是你同情心泛滥,总之不是利用。而且,反正她喜欢你。” Chapter7初遇安格斯 在望西城的港口与江家长辈离别以后,纵使郗良再不情愿,她都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江彧志。 抵达旧金山以后,江彧志带郗良在旅馆休息一宿,翌日又启程,往纽约去。 在横跨东西的旅途上,郗良待江彧志的态度十分平和,甚至有几分依赖。 郗良从小到大,走过最长的路便是从及南的小村子到望西的小村子,记事以来面对的人来来去去也只是江家里的几个人,还有偶尔上门与阿秀闲聊的村民。 除此以外,郗良就像一朵温室花,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千金。 对于她来说,这一次出门无异于要她的命——赶路的匆忙令她疲惫不堪,所见的生人一个打量的眼神令她心惊胆颤。 世界变样了。 在纽约火车站,江彧志要去打电话,将郗良和行李都安置在一根柱子旁边,确保她不会在人流里挡到别人的路。 郗良穿着江韫之亲手缝制的丝绸上衣和黑色长裤,背靠柱子低着头,微卷的长发如瀑垂下,泛出柔软的光泽。 她听着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谈话声,既畏惧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一眼。 正是这个时候,在郗良的叁点钟方向,几个原本正在闲聊的男人里有人瞥了她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于是闲聊的话题从空军在罗斯威尔发现坠落的飞碟变成—— “看那边,柱子那里。” “怎么了?” “等她抬起头你们就知道怎么了。” “难道是外星人?” “如果外星人长那个样子,我倒希望她们快点来侵略地球。” 待郗良再次抬头张望四周后,偷偷注意她的几个男人都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郗良黑发黑眸,红唇白肤。一张线条流畅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她的漆黑眼眸明亮,在逡巡周遭时带着漫不经心的风情,生来便不同于常人的雪白皮肤白得仿佛笼罩一层融融月光,懒散又温驯的神情像黑白电影里的柔美女郎。她身形高挑纤细,站在粗大的柱子旁边更显得单薄伶仃。 几个男人的审美第一次严丝合缝地重迭,不约而同觉得自己眼前有一个巨大荧幕,这个女孩是荧幕上黑白分明的电影巨星——长夜里满天星河,唯她这一颗最为闪耀。 一人惊叹过后,将手放在唇上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哪里眼熟?”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长相。” “她像是亚洲人,我们看亚洲人都一个样。” “不,我觉得她还有点混血,黄种人没有这么白,白人也没有这么白。” “我知道,她名副其实的是白雪公主。” “混血!”男人倒抽一口冷气道,“像呆子,夏佐·佐-法兰杰斯那个呆子,这女孩简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噢……” 答案呼之欲出,几个人不禁直勾勾盯着郗良,异样的视线令郗良下意识朝他们看来,接着惊恐地别开脸庞,捏着绸衣的手指捏得更紧。 “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像。” “只能说她跟呆子混一样的血,连分量都一样。” 滑稽的话令几个男人都笑了笑,氛围融洽轻快。 “你们有谁要去跟她搭讪吗?问问她姓不姓佐-法兰杰斯。” 一人问道,其余几人都自告奋勇要去搭讪,这时一个拎着黑色手提箱的金发男人径直走近他们,一来便随意将手提箱扔给其中一人。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神秘女孩吸引过去。 “安格斯,你看柱子那里,那个女孩长得很像夏佐·佐-法兰杰斯。” 名叫安格斯的金发男人闻言,慵懒中带着凌厉的目光瞥向柱子,恰好郗良出于好奇又抬起头,木然地在一瞬间与安格斯四目双对,随即目光闪烁,低下头去。 “安格斯,像不像?” 安格斯微微眯起湛蓝色的眼睛,懒懒一笑,“你们瞎了?她长得比呆子顺眼多了。时候不早,回去了。” 几个人本是来接安格斯的,一接到安格斯就该回去,然而这会儿没一人想到要走。 郗良低着头,心里暗暗惊讶,居然有男人长着一头金色的头发。离开中国后的这些天,她只见过女人长金色头发,而且说是金色,其实还掺着杂色,金得不够纯。但这个男人的金发实打实是金的,没有杂色,非常纯粹。 出于好奇,郗良鼓起勇气再度抬起头,偷偷摸摸地用眼角余光瞥过去。 “安格斯,她又在偷看我们。”男人有些激动地说,“你们说她是不是看上谁了?” 安格斯冷笑,“你们挪不开脚,就想一直在这里和她眉来眼去?” “安格斯,不然你去问问她姓不姓佐-法兰杰斯?” “对。如果她和佐-法兰杰斯有半点关系,我们就当做没见过她。如果她和佐-法兰杰斯没有关系,我们就和她做个朋友。说不定她还会喜欢我们其中一人。” 安格斯闻言往对方头上一拍,“什么时候轮到我给你们跑腿了?” 男人摸摸脑袋道:“搭讪这种事说不好话会被她记恨的,万一她真和佐-法兰杰斯有关系,我们可不想得罪魔鬼。但你不一样,安格斯,横竖你一直在得罪人。” “快去,安格斯,除非你连个女孩的名字都要不来。” 安格斯没有防备地被推了一把,回头看时的目光几乎如淬毒的利刃,但站在原地的几个人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 安格斯迈着长腿走到郗良身边,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挂着谦谦君子般的笑意,矜贵优雅,奈何郗良只看一眼便面露怯色地想要后退,一缩才知无路可退,后面是冷硬的柱子。 从未与人搭讪过的安格斯定定看着她的举动,瞬间对她的恐惧了如指掌。 他轻松地问一句,“你在等人?” 郗良没有回答,更没有看他。 安格斯以为她听不懂英语,想了想换日语,但依旧没结果。 当他正打算用汉语的时候,郗良用稚气未脱的嗓音冷冷道:“我不想说话。” 随即,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寻找那该死的江彧志的身影,想着他怎么还没来找她。 她现在无依无靠,就跟在雨雪淋不灭战火洗不去硝烟的那天失去母亲跟姐姐一样,江韫之捡了她,又抛弃她。 安格斯自动忽略她的意思,“你的声音真好听。你在等人?我可以陪你等,我也在等人。” 郗良挠着脖子侧身背对他,从宽大深色的裤脚下伸出一只穿布鞋的脚在地上轻轻踢着。 安格斯好笑地看着她,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看起来很柔软。 他又问:“你是中国人吗?” 郗良愣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看见她有反应,安格斯望一眼不远处的几个人,他们都朝他摇了摇头,神情鄙夷,他瞪了他们一眼后道:“我来自爱尔兰,我叫安格斯,我也会汉语的。你叫什么?” “爱尔兰?”郗良不自觉地将这个词念了一遍,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或者这个国家。 “在欧洲。” 郗良终于回过身,怯怯地抬头望了一下安格斯的眼睛,皱眉思忖片刻。 “我叫郗良。” “郗——良?”安格斯算是好人做到底了,尽管他本就不信佐-法兰杰斯家还能有这么一个女孩,但他还是问,“姓郗还是……” “郗。”郗良嗫嚅道。 就这样得到名字的安格斯心情大好,唇角的笑意明显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人打招呼,对方还是一个看起来很胆小的女孩。以往都是别人自己给他报上姓名的,他大多不记得,至于女人,他记得住的就更少了。 “你在等人?”安格斯极其耐心,第叁次问道。 郗良点了点头。 “等什么人?” 郗良垂下眼睑,并不回答。 “那我先走了。” 安格斯转身朝自己人走去,郗良依旧低着头,捏捏手指又捏捏绸衣,脑海里浮现着安格斯深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蓝,一样深邃。 “安格斯,她叫什么?” 安格斯没好气道:“郗良,中国人。” “佐-法兰杰斯的汉姓是佐吧?郗什么的是姓郗还是姓什么?” “姓郗,我听说他们的姓在前面。” 安格斯用余光瞥向郗良,在面前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里,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亚洲男人走向郗良,两人说了几句便提起行李离开。 “我的天,那个男人是她的什么人?不会是伴侣吧?” “我晚了一步吗?” 睨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安格斯眸光微沉,心血来潮,唇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温情的弧度,随意指着一人道:“你跟他们去,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Chapter8再见安格斯 当天夜里,江彧志和郗良在人烟罕至的郊外找到江玉之安排的房子。 江彧志感到不可思议,一路开车过来,他估计这儿离最近的商业化街区至少叁十多分钟的车程,离开发到一半的社区至少十多分钟的车程,对于有车的人来说住在这里不算什么,但房子主要是郗良住的,郗良不会开车,一个人在这里几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个邻居都没有。 他怀疑江玉之多年没到美国,弄错了,但在火车站联系律师拿车时,那个律师也确定了这个地址,并说他一直有雇人保养房子,房子还和新的一样,得知有人要来住,他也雇人备好一切生活用品。 郗良懵懵懂懂,对住处没有意见。 进屋后,她困意上升,问:“以后就是住在这里吗?不用再走了吧?” 江彧志把行李搬进屋,关上门,心情复杂道:“对。” 其实,按江玉之拜托的事,之后还得去一趟英国帮她看望一个故人,再之后江彧志得去读书深造,根本不住在这里。 “我住哪个房间?我困了。”郗良沮丧道。 “跟我过来。” 江彧志上楼,巡视一圈后确定有两个卧房,一大一小,还有一个书房。 两人站在大卧室门口,江彧志道:“就住这一间。” 郗良浑浑噩噩点头进门,旋即要关上门,江彧志一手拍在门板上,“关门做什么?” “睡觉。” “你先睡,等会儿我关。” “为什么?” 江彧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不一会儿,郗良就明白,她倦怠的脸庞上立刻出现警觉的神色。 “你要睡在这里,我去那一间睡。” 江彧志将她拉回来,“良儿,你总该知道我们早晚要一起睡吧。” 郗良挣脱掉他的手,骤然像只炸毛的猫儿一样,“我不要!你离我远点!” 两人同行的一路,江彧志极其忍耐和绅士,一直分开睡,但他知道这样下去根本不行,郗良不会接受他,她的心早已丢在佐铭谦那里,连魂也缠着他去。他必须早日叫她知道,她的男人是谁,她的丈夫是谁,如此久而久之,她肯定会忘掉佐铭谦。 这么想着,江彧志也不再忍耐,刚伸手要将郗良扯到面前来,她却转身跑下楼。 “良儿!” 江彧志追下楼,看见郗良站在锁了的门边睁着仇恨的眼睛瞪他,他瞬间怒不可遏,朝她怒吼:“你还想着佐铭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以后都是我的女人?”一靠近她,他揪起她的领子,她气急败坏地踩着他的鞋头。 “放开我!” 两个人拉扯起来,江彧志一不做二不休,意欲扒下郗良的衣服,郗良的双手如同冒出利爪一般只管弄伤他,缠在一起没多久,江彧志暴怒一甩,郗良就被甩着撞到旁边的柜子,无力摔在地上,两人都气得没有理智,气得喘不上气。 江彧志以为她这会儿没力气了,又走向她,“良儿,不管怎么样,你以后都别想看见佐铭谦了!” 她是他的了,他要她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 郗良被揪住衣领提起来,在江彧志又想去扯下她的长裤的时候,郗良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短短的指甲都要陷进他的肌肤里,力气之大是江彧志所没有预料到的,但他终究是男人,气力天生比郗良大,他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地把她甩开,这一次她整个人都撞到墙上去,沉重地“砰”一声响,额角流下一缕殷红,光洁的额头也渗出了血。 “啊——” 眼前几乎是黑暗的,郗良下意识地眨着眼睛,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用手捂着额头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 “江彧志,你要杀了我!”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哭腔。 “良儿……”江彧志看见她额头的血顿时没了戾气,他想靠近她去看她的伤口,她却用泛红的极度阴狠的目光瞪着他,他没办法离她更近。 “良儿……” 郗良抱着膝盖放声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彧志攥紧拳头,又扶额头踱步,耳边是郗良无理取闹的哭喊,心里因此烦闷暴躁,最后他忍无可忍斥道:“闭嘴!你爱关门就去关个够!” 江彧志再度走近郗良,大手紧紧掐住她的手臂,将她连拖带拽地拖上楼,把她往大卧室里一推,而后将门拉得“砰”一声巨响。 郗良摔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哭个不停,泪眼所见的一切都陌生无比,不再是她熟悉的小屋子。 仿佛在做一个噩梦,可郗良已经跌跌撞撞得一身疼痛,眼睛睁了闭闭了睁,只见时间停滞不前,将她的痛苦延续得没有尽头。 “铭谦哥哥,你为什么不要我……” 那个时候她在等他开口,他理应开口,可他没有。 次日清晨,江彧志去推郗良的房门,结果推不开,清楚郗良将门闩插上后,江彧志的怒气又不打一处来。 接下来,郗良一直躲在卧室,不吃不喝。 江彧志虽是气愤,但又挨不过她绝食的行为。 一早出门买东西,江彧志干脆把她锁在家里,他觉得她会逃走,会离开他。 郗良在西川依赖的是江韫之,是佐铭谦,而他对于郗良可有可无,宛如陌生人。在江家郗良从不跟他说话,不管是当年佐铭谦在的时候,还是之后佐铭谦不在,他们偶尔谈上几句还是他厚着脸皮得来的。江玉之因此对他有些鄙夷。 如今远离了西川,远离了郗良所依赖的人,他就在她身边,她也依然当他是个陌生人。他一时生气不甘,发生了那样的事,可能会致使她更加想跑。 过去常年只与江韫之接触的郗良现在只是封闭的状态,外界于她而言仍是陌生且奇怪的,她会畏惧,但她也极其聪明,假如她愿意,她会很快接受并融入一个新的环境里。他不应该逼她的,他被嫉妒、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应该尽力做让郗良信任依赖的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买完东西回来,江彧志便亲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简简单单的食物端去郗良的门口,耐心地劝她出来吃东西。 郗良一天就吃一回。 第四天,江彧志必须离开,他得去英国拜访一个叫黎蔓秋的女人,江玉之要求他去的。 他提前一晚给郗良买了很多新鲜食物放在冰箱里,又在房门口陪她一整晚。假如没有发生那个事,他现在也许还能哄骗郗良跟他一块儿去,留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中午的时候,郗良听见敲门声,这时江彧志已经走了好久。 下楼后,郗良站在门后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拉开门时,她看见一个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的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人。 “郗良?” 郗良微愣,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人,她戒备地握着门把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格斯一眼看见她额角的淤青,暗暗回忆后确定第一次见面时她好端端的。他自然而然忽略她的问题,指着她的额头佯装关心问:“你的头怎么了?被打了?” 郗良抬手捂住还会隐隐作痛的地方,警惕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打听一个人很容易。”安格斯笑笑,“你长得很可爱,我是特地来给你送礼物的。”说着,扬起手里提着的东西。 郗良也不懂这算是什么,她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你走吧。” 安格斯面不改色,深邃的蓝色眼睛平静却暗流涌动。 顷刻之间,是叫人直接绑架她,还是想办法赖下来,两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安格斯脑海里穿梭而过,他难得闲情逸致地选了后者。 绑架一个女人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安格斯还做不出来。几天前在火车站,一时兴起叫人跟踪她,这件事要是说出去足够令他的名声臭上百倍。跟踪一个女人,没有什么贵重货物重要机密可图,唯一能掠夺的是她的身体。 安格斯也不缺女人。 事实上,直到站在这个女孩面前的一瞬间,安格斯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见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拿着。”安格斯不由分说将袋子挂在她手上,“我才不会拿着这些东西来来去去。” 袋子很沉,郗良不禁问:“这是什么?” 安格斯沉默一瞬,道:“酒。” “酒?” 郗良一脸木然,提着沉甸甸的酒,她推开门,侧身,什么也没说,安格斯心领神会,得意地走进她的家门。 单从客厅来看,这是一个没有生活气息的房子,主人的痕迹近乎没有,只有崭新的家具规规矩矩地摆放,壁炉干净得如同新建,却堆满杂物。 安格斯四处打量的同时还不忘关心她,“你的伤没事吧?我看好像没有上药也没有包扎。” 郗良把门开得大大的,下意识觉得这样能给自己安全感。 “我没有药,也不会包扎,它自己会好的。” 郗良提着酒,一小步一小步挪进厅子里,整个人看起来心神不宁,像一只找不到归处的幽灵。 安格斯自来熟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傻站着,漆黑的眼睛没有几天前在火车站的好奇光彩,空洞得仿佛风可以从里面穿过。 这样没有灵魂似的木头美人,如同傀儡,安格斯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是此时此刻,他想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Chapter9郗良是酒味的 “你的伤是怎么弄的?” “撞墙上了。” “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撞墙上?” 茫然的思绪回到几天前的晚上,郗良鼻尖一酸,雾气氤氲了眼睛。 安格斯等不到回答,起身抢回袋子,拿出他所谓的礼物。 其实就是一早熟人求他办事留下的两瓶昂贵的烈酒,他一向少喝酒,对酒不懂也不喜欢,就顺手带出来。 郗良喉咙发硬道:“这是什么?” 安格斯抬眼看着她困惑的泪眼,道:“酒。” 郗良一抹泪水,问:“是书上说的酒吗?喝的?” 安格斯不知道郗良成年与否,没心没肺立刻开了一瓶,“拿杯子来,你可以尝尝。”他敢肯定她等下被他灌醉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郗良转身跑进厨房,真的拿来两个杯子放在案几上,看着安格斯倒完一杯后停下来,她问:“你不喝?” “你先尝尝。”对于她的警惕,安格斯泰然自若地往另一个杯子里倒酒。 安格斯可以肯定郗良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奈何又有点傻。 郗良端起杯子闻了闻,皱着眉头看了一下安格斯又迟疑地抿了一小口在嘴里,接着咽下,紧接着她又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没什么味道,像水一样,是好喝的。” “没味道?”安格斯自己喝了一点,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填满整个口腔,有些呛鼻子,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郗良一整杯喝完,他转而问:“还要吗?” 不用很久,一瓶烈酒就被郗良喝光,但她仍然没有异样,脸色不变,双眼愈发明亮清醒。 安格斯假惺惺地问起与她一起的男人的身份,“对了,那天我好像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是你的什么人?” 郗良的脸色明显变得不悦,“我不知道,是未婚夫吧。” “你的伤是他弄的?” “我掐他,他把我甩开。” 郗良拿着空空如也的酒瓶子细细端详,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里照出烁亮耀眼的光芒。 安格斯紧紧盯着她无比认真的脸,以为她要醉了,“你为什么掐他?” “他冲我扑过来,拉着我的衣服,我讨厌他离我那么近。” “他去哪了?” “好像是英国。” “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郗良点点头,浑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格斯不禁诧异,这股诧异来自他一眼看出眼前的女孩是个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然而她的未婚夫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荒郊野外,门外连一辆车都没有,他不知道她接下来怎么生活。 郗良抱着酒瓶摸来抚去,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安格斯道:“你很喜欢喝酒?下次我再给你带酒来?” 郗良闻言露出稚气未脱的笑容,乖巧欢喜点头如捣蒜。 至于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还要再来,她根本无暇细想。 “你多大了?” “十八。” 安格斯靠进沙发里,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 他已经完全确定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孩子气的模样都藏在冰冷的神情里,一笑就全暴露出来。 安格斯淡淡的目光凝聚在郗良的脸庞上,透过无知懵懂的郗良,他仿佛看见了谁,一个模糊的身影,待她扭过头来,却又还是郗良的脸。 在郗良安安静静把玩酒瓶子的时候,一个疑问浮现在安格斯脑海里。 他看上她了?假如没有,为何来此浪费时间,下次还要再来? 他就是看上她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郗良长得足够特别,像佐-法兰杰斯家的人,也许因为她长得漂亮,没有搽脂抹粉的脸庞尤其精致,气质跟他经历过的女人都不一样,清冷干净,不明媚、不妖艳、不性感、不张扬。 确定自己的目的后,安格斯自嘲一笑,感觉自己离光明磊落越来越远了。 不过他必须承认,这个新鲜的邂逅令他不自觉感到刺激、兴奋、期待。 考虑到郗良额头的伤口来历,安格斯想慢慢陪她玩。即便他是个练家子,即便他杀了她就跟踩死蚂蚁似的,即便他一句话就会有人将她送到他的床上,他仍然决定拿这个难得一遇的傻子慢慢消遣。 也就隔天,安格斯就搬了一车子酒来,将郗良家里空荡荡的柜子塞得满满当当。 郗良不可思议地看着满柜子的酒,酒瓶形状不一,酒色各不相同,她愣愣地咧着嘴傻笑,一下看着安格斯一下看着酒柜,欣喜得不知所措。 安格斯摆好最后一瓶酒,自然而然地站到郗良身边,“喜欢吗?” “喜欢。”郗良怀里抱着一瓶白兰地,“它们是不一样的味道吗?” “对。” 安格斯这才发现郗良有多瘦小,就到他胸口而已。她的头发长至腰际,看起来柔软,泛着不错的光泽,微卷。她的耳朵小巧,耳垂没有耳环眼,有像蒙着一层薄纱般的茸毛,细长的脖子线条优美,连着锁骨清晰可见。 “安格斯,这要好多钱吧?”郗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来指去,“得等他回来才有钱给你,我没有钱。” “不用钱,这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有句话说,无功不受禄。” 郗良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开了手里的白兰地喝了一口。 “良,我不要你的钱。”安格斯坐到她身边来。 “钱不是我的,钱是他的。” “你不收我的东西,却要拿他的钱吗?”安格斯定定地凝望她,揶揄之意悉数藏在勾起的唇角。 郗良皱起眉头盯着安格斯,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不能拿他的钱吗?那我该怎么办?” 郗良被安格斯绕进去,一时之间什么都不明白了,也不知道不明白在哪里,这正遂了安格斯的意思,他理所当然地说:“你可以吻我一下,就当酒钱了。” “吻你?” “你吻我一下,你不会白喝我的酒,也不用去拿他的钱,你谁也不会欠。” “吻一下?” “嗯。” “怎么吻?” “我教你?” 郗良机械般地点了头,安格斯微微讶异,自己都没料到随口胡诌也能如此顺利。 要知道郗良可是不给未婚夫近身而牺牲了额头。 安格斯试探着将手伸到郗良的脑后,低沉的嗓音极尽温柔,极具诱惑,道:“闭上眼睛。” 郗良乖乖地闭上眼睛,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拿开她手里的酒瓶,缓缓凑近,轻轻覆上她湿润的红唇,在芳香浓郁的白兰地中静止。 安格斯耐心等着,在他的预料之中,郗良浑身骤然僵硬。她睁开眼,看见安格斯也闭着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静谧至极,她于是不得不惴惴不安地继续闭上眼睛。接着,安格斯才干脆地将她揽入怀里。 郗良呜咽一声,身体绷成一条弦,鼻息间满是安格斯身上淡淡的冷香,陌生的感知令她心尖悸动不已。 安格斯紧紧扣住郗良的脑袋,酒香在两人唇齿间弥漫,无端变得醇厚浓烈,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使这个试探性的吻一发不可收拾。 一向不喝酒的安格斯像醉倒在温柔乡的酒鬼,鲜有的温柔转瞬即逝,攻城掠地般的强势索取令怀中单薄的少女几乎承受不住,茫然地睁开眼睛,白净的脸颊飞起艳丽的粉云,羽睫轻颤,黑眸笼罩在一片氤氲雾气之下。 漫长的一个吻令郗良窒息,她无力地锤两下安格斯的肩膀,安格斯才放开她。 郗良的唇瓣被吻得异常红润,双眼迷离,身体的深处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安,她瑟瑟发抖地挪远了位子,冷着声说:“别再靠近我!” “良,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安格斯磁性的嗓音在此刻带着一丝情欲的引诱,听来格外撩人。 他心满意足,动作优雅地拿起郗良喝过的白兰地凑唇边品尝一口,其实更像回味。 这是郗良的味道,她就像高贵香醇的白兰地。 安格斯轻而易举找到和郗良亲密接触的诀窍,迷恋着郗良身上清淡的味道和接吻时嘴里的酒精味,犹如瘾君子对毒品的痴迷,因此花样百出地骗郗良跟他接吻。 接下来的日子,安格斯都在下午出现,来的时候自然也带东西来。除了酒,他问郗良想要什么,便给她带什么。郗良要的东西都很平常,食物、书籍、纸笔,还有她的新欢——酒。 然而这些平常的东西不需要每天都带,看着懵懵懂懂的郗良,安格斯不知不觉开始认真思考给她带什么东西。有一天他带来一套昂贵的钻石首饰,有一天他带来一台大喇叭留声机和诸多古典音乐唱片,有一天他带来精致的摆饰。 这些东西都是郗良没想过的,安格斯带来,她只以为自己要照单全收,尽管抗拒别人的靠近,她还是不得不为偿还这些东西与安格斯亲吻。 连日来看着郗良无所顾忌地喝酒,安格斯惊讶于她的酒量,根本不会醉,这让他很难如愿以偿地得到她的身子。郗良一直很清醒,即便在接吻时,她也不会让安格斯碰到她的身体,轻轻拉扯一下她的衣服她都会立刻推开安格斯,并拉长了脸色。 这种状态安格斯只跟她维持了十天左右。 Chapter10吻两次 安格斯有一天没去找郗良,第二天午后,他拎着一大袋巧克力下车。 郗良家的门开着,安格斯直接走进去,只看见郗良缩在墙边瑟瑟发抖,旁边有两个空酒瓶。 顷刻间,他忙走近她蹲下身,语气中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紧张问道:“怎么了?” 郗良纤细的手臂凉凉的,没有温度。 郗良看见他就像看见救星,激动又委屈,泪水瞬间在眼里打转,“饿……肚子好饿……” “你没吃饭?” 郗良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江彧志给她买的东西她早就吃完了,最近几天只吃安格斯给她带的东西,结果他一天没来,她就生生饿到现在。 安格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随手将巧克力袋子拉到她面前,正想跟她说先吃一点这个,话还没说出口,郗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抓了一个散的塞进嘴里,速度快得他措手不及。 他眼睁睁看着她连包装纸也吃,连忙掐住她的脸颊,“吐出来。” 郗良难过又不解地眨着眼睛,就是不吐。 安格斯见状,将手指伸进她嘴里把还没撕开包装的巧克力勾出来,这才放开她。 郗良呜咽着往旁边挪远了,看起来生气了,汪汪泪眼又盯着他手上沾满口水的巧克力,十分委屈。 安格斯无奈地撕掉包装拿给她看,“这不能吃,撕了这个才能吃,明白吗?” 郗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安格斯朝她勾勾手,“过来,给你吃。” 郗良迟愣几秒,爬了两下到他面前,张嘴咬住他放在掌心的巧克力,尝到味道了才相信他。 安格斯又撕开两颗喂小狗一样喂给她,顺势揉揉她的头发。 “我去给你买吃的,这个暂时不能再吃了,知道吗?” 郗良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还有巧克力的袋子,听话地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的嘴唇,“吻……” 拿安格斯的东西,吃安格斯的东西,就得让他吻一下,这在郗良脑海里已经成为理所应当的事。 安格斯顿时极其满意地勾起薄唇,“等我回来再说。”先给她买吃的比较重要,等她吃饱了,他再享受不迟。 郗良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原地,盯着眼前的巧克力,肚子饿得咕咕响,她用手摸摸平坦得有点凹进去的肚子,不禁舔了舔嘴唇。 安格斯说不能吃了…… 好久,郗良的双腿经历了发麻、恢复、发麻、恢复好几个来回后,外面车子的声音才传进她的耳朵里。没一会儿,安格斯就走进来,手上抱了两大袋东西,郗良的眼睛瞬间亮了。 安格斯惊讶地看着她还坐在原地,姿势跟他离开时一样,面前的袋子也一点被碰过的迹象都没有,他莞尔走过去,坐在她面前,看她像饥饿的小狼似的双眼冒光,就差嘴边流点口水了。 这个地方不太热闹,她的这个房子更加偏僻,最近的还没出售的新社区离这里至少十多分钟车程,再开二十来分钟才有几条商业街道,住那儿饮食和出行才会便利些。 安格斯赶时间随便给郗良买了烤鸡、比萨和果汁,还顺便买了水果。 看见冒烟的烤鸡,郗良激动地看了一眼安格斯后抓起来狼吞虎咽,小嘴塞满鸡肉,两颊糊满酱汁,她高兴又满足地冲安格斯笑着。 “慢点吃。” 安格斯伸手帮她将头发别在耳后,湛蓝的深邃眼眸流露出一丝温柔,接着起身走进厨房洗了个杯子帮她倒果汁。 小烤鸡被啃掉快一半,郗良吃饱了,放下烤鸡,油腻的小手捧起果汁咕噜咕噜地喝着,喝完不禁对安静看着自己的安格斯傻笑,“你对我真好。” 安格斯被她逗笑了,心里头却五味杂陈——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傻孩子呢?关键是为什么会一个人这么可怜地在这里?未婚夫也消失太久了,难道真的不要她了? “还要吗?”他拿着果汁问。 郗良捧着杯子凑过去,乖巧地点头。 安格斯一边给她倒果汁一边问:“你的家人呢?”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睫毛轻颤,神情如小孩般无措,“不知道,没有了。”接着她垂下脑袋无声抿着甜甜的果汁。 安格斯微微蹙眉,“你的未婚夫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郗良想也没想就晃了晃脑袋。 一想到她很可能是被人带出门扔掉的,安格斯心里忽然就蹿出一股浩然正气,都是些什么东西?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就这么不要了,让她活活饿死么?回过神,他发现这并不是他该有的想法,便自嘲般笑了一声。 “吃饱了?” “嗯。”郗良点头。 “吃这么点就饱了?” “嗯,”郗良又点头,“吃饱了,吻……” 安格斯挑眉,没想到她还记着,笑着说:“先去把脸洗干净。” 郗良听话地放下杯子爬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安格斯比出两个油光闪闪的手指,“两次。” 要说她傻她也不傻啊——安格斯满意地认同她,“嗯,两次。” 趁着郗良去洗脸,安格斯将剩下的食物都收干净和水果一起拿进厨房,空酒瓶也放在一边,刚忙完坐在沙发上,郗良就洗完脸出来了,站在他面前,长发被打湿了一些,小脸上还淌着剔透的水珠。 安格斯靠在沙发背上,懒懒地看着她,“今天你自己来。” 郗良茫然地睁大眼睛,用手背抹了一下下巴的水珠,站着一动不动。 安格斯饶有耐性地和她对视,修长的手指在大腿上轻弹,慵懒的神情让她畏惧。 过了好一会儿,郗良才下定决心般爬上沙发,跪在安格斯旁边,将小脸凑近他的脸庞,端详着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好漂亮。”她说,灼热的气息扑打在他洁净的下巴上。 安格斯唇角噙着笑意,大手轻抚她的长发,越看她越喜欢,“你也是。” 被夸奖了,郗良嫣然一笑,胆子也大了,再凑近了些,柔软的红唇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薄唇上碰了两下,然后就要缩离,却被他放在自己脑后的大手按住,咫尺之间,差一点就又亲了一下,她错愕地眨眨眼。 “就这样两下?”安格斯神色不改地问。 “嗯……”郗良紧张地点头。 “我教你这样亲的?”安格斯浅浅的笑意变冷。 郗良吓得想要往后缩,他的手掌却巍然不动地按着她的后脑勺,她害怕地摇着头,呼吸紊乱起来。 “我再教你一次,好好学,明白?” 安格斯得到郗良毫不真诚、充满恐惧的回答后掌控她的脑袋,熟悉地探入她的小嘴,淡淡甜味迅速裹上舌尖,占满他的味觉。 郗良微弱地呜咽着,身体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漫长的一二分钟后,安格斯难以割舍地松开时,郗良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学会了?”安格斯强压下自己的欲望轻浅一笑,殊不知自己在郗良眼里已经是吃人猛兽了。 郗良呼吸急促,心悸般神情慌乱,脑袋还在他的控制里,她喘着气,硬着头皮凑上去之前还不忘记提醒他,“一次了……剩一次了……” 安格斯微笑肯定道:“嗯。” 郗良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亲上安格斯的唇,颤巍巍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安格斯克制着自己,兴致盎然地看着她拿自己的薄唇当糖果一样舔,迟迟没有再深入一些,就这样,耐心十足的他被她舔了一唇的口水…… 郗良像松了一口气,稚气的声音宣布道:“好了。” 安格斯这才松开她,在她逃命般跑到墙边坐下的时候,他抬手优雅地抹了一下流在下巴的她的口水,有些嫌弃地看着她,“你是狗吗?” 郗良抿着红肿的唇瓣,认真地摇头否认。 以往安格斯待上两叁个小时就会离开,这一天直到天黑,晚饭吃完,夜也深了,沐浴后打算睡觉的郗良发现安格斯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问他,“你不用回家吗?” 安格斯厚着脸皮反问:“我今晚能住在这里?” 郗良认真沉思片刻,道:“你没有衣服。” “噢,我车上一直都有备用的衣服。” “那……”郗良一指沙发,“你就在这里睡吧。” 郗良自顾自转身上楼,安格斯看着她的背影,对她的不谙世事早有了解,可与她共住一个屋檐下一事进展如此顺利,还是叫他大吃一惊。 若非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都要以为是死敌在给他下套,打算用美人计将他赤身裸体杀死在床上。 洗完澡,安格斯擦干一头浓密的金发,悠闲地走上楼敲响郗良的房门。 郗良的警觉心还是有的,她没有开门,只道:“什么事?” 狩猎的欲望在心里疯狂蔓延,安格斯皮笑肉不笑道:“良,沙发太小,我睡不下。” 郗良继续道:“你去他的房间睡,再走过去那一间。” 安格斯气定神闲道:“门锁了,我开不了。” 屋里安静下来,没多久,郗良打开门,“我记得没锁。” Chapter11强奸(H) 这时,对上安格斯幽暗的目光,郗良下意识明白什么,随即要关上门,安格斯不动声色,只一抬手拍在门板上,就轻而易举阻止她关上门。 有江彧志的教训在前,郗良慌了,“你干什么?” 安格斯英俊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直白的话语带着玩味道:“良,我不习惯一个人睡觉,我要和你睡。” “我不要,我从小到大都一个人睡觉,我习惯了,你自己去睡。” 安格斯干脆地推开门,“良。” “你想干什么?” 他进门了,郗良的目光骤然变得阴冷,带着巨大的恐惧,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一步步往后退。他简直就要扑过来了,像江彧志一样——她的胸口跌宕起伏,“你还说你不会伤害我,你就是个骗子!”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你看你的伤还没好呢。” 安格斯好笑地看着她,根本不畏惧她的眼神,毕竟小孩子生气就是用眼神凶人,她肯定是被未婚夫吓得够惨。 “你不要过来,离我远点!”郗良厉声喝斥,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上墙壁,已经没有退路了,“出去!” “良,放松点,我不会伤害你,不会甩你去撞墙的。” 安格斯一只手就制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献出自己的双唇,低头吻住。 郗良整个人都被他高大的身子困住,他的力气比起江彧志要大得多得多,她的双手扭转着无法挣脱,双腿更是踢不开他。当她想咬他的时候他转而咬住她的耳垂,并放开她的下巴将手移到她的胸前,猛地捏住小小的柔软,生嫩敏感的身子顿时像泄气的气球瘫在他怀里。 “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个骗子……” 郗良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上安格斯的耳畔,他低笑着在她耳边吐出热气道:“我在爱你,良,我爱你。” 随后,安格斯轻而易举撩起郗良的裙子,扯下最后的屏障,大手在她的双腿间摸索。 郗良陡然疯了一般扭着身子用手肘撞击安格斯,眨眼间就被他推倒在床上,随之压上的是他精瘦而沉重的身躯。 “放开我——” “良,乖一点,我会好好爱你。” 安格斯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畔,本是悦耳的声音,此时此刻却将郗良的恐惧添油加醋到沸腾的时候,郗良额角青筋暴起,仍剧烈挣扎。 嘶啦一声,安格斯从背后撕下郗良的绸裙,好奇地看着她的雪背绑了两条红绳,就像拆礼物一样,他扯下绳结,将红色的丝绸抱腹拎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绣着别致的碎花纹。 “良,这是谁给你做的吗?” 安格斯看得出这不是买得到的贴身衣物,至于是谁给郗良做的,他很好奇,因为郗良说她没有家人。 挣扎无果的郗良愣了一下,看着被安格斯勾在手上的抱腹,她突然想起江韫之——她的江娘,抚养她长大的人,她的母亲,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衣裳的人。 一个曾经一直对她那么好那么好的人,终究是不要她了,把她推出家门。 想起江韫之的翻脸无情,郗良喉咙发硬,当即大哭,发狠地用力挣扎,叫安格斯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干脆用她的抱腹缠绕住她的双手,死死打了个结。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放开我……” “你不要在这里?”安格斯听着她的话,理所当然有一个别的理解,“那去我家?不过现在晚了,明天再去好吗?” 郗良堵着一腔怒火,赤身裸体被安格斯压在床上,毫无反抗之力。 透过凌乱的发丝,绝望的郗良眼睁睁看着安格斯跨在自己身上,脱掉宽松的上衣,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他的皮肤白净,身上都是结实修长的肌肉,绕是郗良不懂,单单看他脱掉衣服的样子,也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力量和威压,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将她衬得好小好小,悬殊的差距压迫着她的神经。 她由衷感到恐怖,也在这一瞬间明白,安格斯和江彧志不一样。 安格斯是个可怕的东西。 恍惚间,郗良的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词语,可以用来陈述她眼下的处境。 她哽咽着问:“安格斯,你要强奸我吗?” 安格斯动作一顿,轻笑道:“原来你还知道什么是强奸。” 郗良的脸庞藏在凌乱不堪的墨发下,安格斯俯下身,骨节分明的长指温柔地拨开乱发,如珍如宝地轻轻抚摸郗良满是泪水的脸颊。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单独在一起,没有衣服,就是强奸。” 郗良颤声呢喃,胸口急促起伏,寒毛竖起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她的恐惧和绝望。 “安格斯,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安格斯淡淡地笑着,轻轻地亲吻郗良湿润的脸庞,品尝着她咸涩的泪水。 薄唇落在她稚嫩的脸颊上,就像雪花落在雪地上,轻得不可思议。 他不回答的每一秒郗良都像在被凌迟。 安格斯宛如浮云的亲吻缓缓下移,落在郗良颤栗不止的身躯上,埋进她的颈窝,像危险的野兽般舔舐过猎物命脉。 “不要……” 安格斯的大手从郗良锁骨滑下,掌心的薄茧随即覆上她的乳房,微微施力揉弄,引得郗良近乎崩溃,想逃却无处可逃,稚嫩的蓓蕾在疾风骤雨的蹂躏下愈加坚挺。安格斯的指腹擦过,敏感的乳尖便叫郗良难以抑制地打了个激灵。 然后安格斯含住另一边未遭侵犯的乳尖,就像一番更加猛烈的刺激,郗良呜咽着弓起身子想要躲闪,安格斯却早有预料,一只手钳住她的脖颈,任她再扭动也无法挣脱。这时,安格斯的另一只手一路向下,硬朗有力的长指穿过稀疏的耻毛,放肆地完全掌控未经人事的少女的秘密领地。 他肆虐般捻弄敏感生嫩的阴蒂,郗良的呜咽戛然而止,像被卷上巨浪浪尖,陌生的冲击夺走她的声音,也夺走她的理智,闭眼之后唯有满天星光。 安格斯将她沉醉的模样尽收眼底,没等她反应过来,染上湿润蜜液的长指继续不安分地拧捏,趁着高潮余韵未了,又将郗良抛上浪尖,看着她哑然失声,连连颤栗。 “良,喜欢吗?” 安格斯从来没有取悦女人的习惯,郗良是他的第一个,眼下看来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 高潮过后,郗良喘息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眸迷离地和安格斯对视一瞬,绝望感油然而生,她继续哭着挣扎,妄想让被捆住的双手自由。 “放开我……” 安格斯置若罔闻,一边继续挑逗她一边释放出胯下难耐的欲望。好一会儿后,他勾起唇角,没有半分怜惜的残忍微笑令郗良心里发怵,怔怔地看着他分开自己的双腿,不该示人的部位就这样被他一览无遗,郗良几乎要疯了,脸色涨得通红。 “放开我!安格斯,放开我!” “怎么不求我了?” 安格斯好整以暇都看着她,拇指有意无意摩挲她腻白的大腿,用力掐着分开,令她想要并拢双腿的心思成了泡影。 “求你,求你……”郗良天真地以为有希望了,连连软声乞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了……” “良,你真可爱。” 郗良天真无知得令他都快于心不忍了。 然而,安格斯将她细长的双腿往胸口压,幽密的阴道口被迫暴露出来,粗长硕大的巨龙抵在小小的穴口,随着安格斯没有一丝怜惜地用力,龙首破开紧合的密道,长驱直入,以凌虐的强悍姿态贯穿了她。 郗良疼得叫出声,嗓子早已沙哑,连尖叫都是无力的。 她的身子清瘦,安格斯壮硕的性器严丝合缝地嵌入她狭小的性器里,将她平坦的小腹顶出一个粗长的形状。 这一幕落进安格斯的眼帘,无疑在他的欲火上浇了一把油。 “良,放松点。”安格斯眸光晦暗地盯着她的小腹,声音里有不言而喻的危险。 郗良像被撕裂了一样,身子紧绷得不成样子,整张小脸扭曲着,泪水从眼角滑下太阳穴。 她颤声恳求,“求求你,放过我,好疼,我好疼……” 安格斯俯下身贴近她,用最后的忍耐亲吻她,低声诱哄:“乖,放松点,很快就不疼了,放松。” 昏暗的房间里,仿佛有什么在燃烧。郗良求饶无果,绝望地闭上眼,紧紧闭着,一刻也不敢睁开。身下的床在剧烈摇晃,那东西就在床底下,烧得十分雀跃,摇晃着她,烘烤着她。晕眩、混乱、沉重、疼痛,前所未有的繁复感觉一涌而来,她就要喘不过气。 在床事上,安格斯一向只顾自己畅快,这一次也没有因为郗良才初经人事便破例温柔,反倒是更加淋漓尽致地享用她的身体。 他钳住郗良的细腰,重重捣入浅浅抽出,用她紧致的身子给予自己莫大的快慰,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郗良喑哑的呻吟声渐渐微弱,她微微睁开眼,谈不上熟悉的卧室仍像行走于翻涌的海浪之上,剧烈的摇晃使衣橱都像要倾倒下来,她再次紧紧闭上眼。 “良,睁开眼看着我。” 头顶有人在叫自己,郗良微微张开嘴,想呼救,又喊不出来,喉咙像被无情之手扼住,耳边只剩自己粗重又抖颤的呼吸。 见她不予理会,安格斯停下动作,强迫她翻身,抬高她的臀部没有预警地从后面侵入她。 郗良被迫跪趴着,被捆住的双手像在祈祷一样贴着她的脸,她摇摇晃晃,氤氲的泪光里,深红的抱腹在米色碎花床单上仿佛一株落雪的红梅般刺目。 雪,自从背井离乡,到望西城的西川去,郗良就再也没见过雪。 她喜欢红色,江韫之知道,所以给她缝制的衣物里永远不缺红色。 江韫之缝制这件抱腹的场景,郗良还记得。她坐在廊下,手中穿针引线,一针一针从午后缝到太阳西斜。郗良看见红布上的朵朵粉白梨花,朝江韫之说:“江娘,不用绣得这么麻烦,能穿就好。”江韫之笑笑道:“这也不麻烦,多点花纹好看。” 那时的江韫之不会想到,她耗尽心力缝制的衣物在不久后变成捆绑郗良的绳索。 那时的郗良也不会想到,对她那么好的江韫之在不久后把她赶出了家门。 每承受一记撞击,郗良的理智都在飞快溃散,她张着嘴,总想喊出点什么,却还是被重重冲撞得四分五裂,被重重碾压得支离破碎。 “呜呜……” 快死了,郗良闭上眼,沉入黑暗,幻想自己趴在母亲的胸膛上,又趴在姐姐的胸膛上,寒冷的空气里没有丰富的氧气,她听不到母亲和姐姐的心跳声,她于是蜷缩起来,尽可能地缩起来,像一条冬眠的小蛇。 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睡醒了,天气就会好转,人也会重新活过来。 可床底下的火还在烧,无尽的火焰宛如载舟的水,水波翻滚,她趴在小舟上,已经快要沉舟溺水。 可世界已只剩她一人,再没有谁能救她。 黑暗中,她低低地哭起来。 Chapter12无家可归 一早,安格斯醒来,没有和平时一样即刻起床,反而是兴致盎然地捞起蜷缩成一团的郗良,像搂着抱枕一样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郗良因此被惊醒,却仍是神志不清,只是从未被如此拥抱过,她本能想挣脱。安格斯按住她的双手,在她肩头落下细密的吻,胯下蠢蠢欲动的炙热趁势抵在她腿间,撩拨片刻,就着丝丝爱液强硬插入,理所当然用她纾解欲望。 郗良疼得清醒,双手攥住床单,浑身颤抖不停地发着愣。 自以为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平静,然而噩梦还在继续,没完没了。 早晨八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安格斯的车子旁边,年轻男子比尔坐在驾驶座上等了已有大半个钟,迟迟不见安格斯出现,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喇叭按钮上,鼓起勇气按了一下,在寂静的旷野中,短促刺耳的喇叭声仿佛带着回响。 此时安格斯正好完事,抱着恍惚的郗良温存没多久,一听见楼下传来的喇叭声,他餍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怀里昏昏欲睡的郗良受惊般打了个冷颤,下腹揣着的一股暖流顿时涌出,颤巍巍的双腿下意识无济于事地并拢。 她哭了,泪水悄无声息地溢出无望的眼眶,满面凄然。 安格斯轻抚她的后背,温声道:“别怕,继续睡觉。” 换好衣服下楼,安格斯开了门,瞪一眼从车里下来的比尔。 比尔一见安格斯凌乱的金发立刻知道自己扰人清梦,但他还是厚脸皮抬手看看腕表,故作惊讶道:“我不会吵醒你吧?都已经八点了。” 安格斯是个精力充沛的人,一天可以只睡四五个小时,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工作。在安格斯手底下工作,一般来说都得随他早起,方便他随传随到。七点已经算晚,逞论八点。更何况今日突发噩耗,比尔四点就被吵醒,弄清楚突发事态后马不停蹄赶这里来。 安格斯不理会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比尔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没看见另外那个人,目光不自觉逡巡至楼梯的方向,靠在洗手间门口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她可和你以前的女人不一样。” 这个女人身份清白,有未婚夫。 撬人墙角的事,安格斯还是第一次。 安格斯像是没听见,洗漱过后径自走向厨房,一边料理早餐一边温和询问比尔来此的原因—— “你最好是有事找我。” “当然。”比尔正色道,“从墨西哥来的一批货被联调局截了,他们还抓毒蛇一窝人。我们这边保守估计损失近两千万。这个麻烦是因为毒蛇他老子的娱乐公司不交税给人抓到把柄,那老头妄想逃过牢狱之灾相当配合就把儿子给卖了,火也就烧到你的钱包上。我听说哈特利医生打算把他们保释出来,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安格斯手上动作微顿,柔软的金发垂下,遮去讳莫如深的蓝眸,眸底森冷的流光倒映在他手中的刀子上。他一眨眼,拿起西红柿切片,轻描淡写道:“其他人交给医生处理我不管,但毒蛇他老子一定要保出来,好好剥了他的皮。” 比尔一挑眉,早有预料点点头道:“我明白。” 刀刃切在砧板上的声音十分清脆,比尔看着一片片西红柿,诧异道:“安格斯,这些天你来这里,就是来当男仆的?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怎么?” “我忽然想起以前刚到你这来的时候,是你做菜给我们吃,就那一顿,后来我总以为那是幻觉,堂堂安格斯怎么会亲自下厨做菜给我们吃。” “你在暗示什么?” 比尔诚恳道:“我赶着来给你报信,还没吃早餐。” 安格斯没说什么,准备的食材倒是多算一个人的量。 比尔回头朝楼梯的方向看一眼,依然没有人下来。 “安格斯,其实你看上她,把她绑回去不就好吗?又不是疯了,还在这伺候人,她未婚夫都不一定这么伺候她,万一传出去那帮小子要笑死你。” 玩女人玩到上门给女人洗手做羹汤,传出去安格斯都不会再有威望。 “你们是很闲?” “你打算在这伺候她到什么时候?她的未婚夫早晚会回来。”比尔出主意道,“与其到时被捉奸在床,不如干脆把她带走,想玩到什么时候就玩到什么时候。等她未婚夫发现她不见了,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也不会知道一个远洋而来的东方女子是被臭名昭着的安格斯绑架了。” 于是一个女子的失踪就会成为一桩悬案,但世人都心知肚明她会有什么结局。 安格斯嗤笑一声,轻蔑道:“不就是把她变成傀儡吗?无聊。” 在郗良身上有一股来历不明的狠劲,比起将她囚禁调教成一个奴隶,安格斯更想挖掘她的狠,看她能狠到什么地步,看她的狠从何而来。 比尔知道说服不了他,道:“那你要和她玩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怕你搞出事。万一哪天你们还在睡觉,她的未婚夫从天而降,一枪毙了你们怎么办?” 将叁明治塞给话多的比尔,安格斯淡淡道:“吃完就滚。” 他回到楼上,一眼在床上看不见人,走进屋里看见椅子下缩起来的一小团。安格斯搬起椅子放在一边,睡不好的郗良睁开酸胀的眼睑,入眼就是一双腿,循着裹在黑色西裤里的长腿望去,看见安格斯蹲下身来,她呜咽着往后挪。 “不要……” 郗良赤身裸体,手里还攥着昨夜被撕毁的裙子。她想远离这里,奈何强烈作痛的身体不允许,跌一跤就再也起不来,疲倦如同一个接一个的海浪,无情将她打翻。 安格斯戏谑道:“你昨天说想跟我回家,是吗?” “不要、不要……” 郗良浑浑噩噩,一听这句话抖得像筛糠,疯狂摇头,既是没说过这样的话,更不想跟他回家。 她只想回自己的家。 可她已经无家可归。 安格斯伸出手,探进她的双腿间,郗良当即想推开他却一丝力气都没有,苍白的脸庞痛苦后仰,干脆不挣扎了,只余一声声脆弱的哀戚悲鸣。 安格斯检查了她的下体,再起身看一眼床单。 米色碎花床单上有郗良的血迹,很显眼,也很显然,初经人事的郗良根本承受不了安格斯毫无节制的索取,她受伤了。 …… 等郗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破败不堪的身体套着睡裙,盖着深色的薄被,陌生的被子跟床单一瞬间令她以为自己到了地狱,再仔细看这还是她的房间。 还没死——她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靠在床头,闭上眼睛的一瞬又仿佛回到了昨晚,她闭着眼睛,努力地只想睡觉,可是睡不着,只能清醒着一分一秒地承受漫长无比的折磨和痛苦,脑海里谁也没有,谁也想不出来,正如此刻,她流着泪,浑身酸痛而无力,房内却空荡荡的,没有谁来安慰她,陪伴她。 半晌后,安格斯似是察觉到郗良醒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手中端着餐盘,一杯牛奶、一小块叁明治、一盘切好的牛排。 “吃饭了,良。” 安格斯一脸宠溺地在床边坐下,牛奶举着送到郗良嘴边,看见她流泪发呆的模样,持杯的大手微微一顿。 比尔说得对,他真是疯了,服侍这个女孩所做的事只差嘘寒问暖。 郗良惊恐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眨了眨,无力的小手抬起来接过牛奶。 “乖,喝下去。”安格斯抹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稍稍拨开她的发丝别在耳后。 郗良回过神,想起自己内心深处最想念的人,已经离自己而去的人,不禁又悲又恼。而眼前又有一个扎眼的大骗子,看着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这令她脸色骤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差点被这个骗子害死,差点就永远也再看不见佐铭谦,她的怒火瞬间高涨。 “我的被子呢?” “扔了。” 其实丢在了另一个房间。安格斯已经盘算着要给郗良购置洗衣机或是佣人,然而雇人是有风险的,对方兴许会多管闲事挖出郗良已被强奸的事,到时再多管闲事报警,警方介入,他和郗良就算玩完了。 金发蓝眼的安格斯,报案时仅仅需要这样一句话就足够令警局高度重视,倾巢出动,并要惊动联调局。 “你立刻滚出这个房子!”郗良紧紧攥住被子,猩红的眼睛直直瞪着安格斯。 安格斯微眯起蓝眸,清清楚楚地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漆黑的眸底直接铺上一层阴鸷,清冷的眉眼变得狠戾。 “良。”他意味不明地唤了一声。 “你滚——” 郗良的愤怒丝毫不减,手里的一杯温牛奶在盛怒之下猛地砸向安格斯俊美的脸庞,砸得他偏过脸,玻璃杯掉在托盘上,和牛奶一起毁掉叁明治和牛排。 安格斯难以置信地抬手拭去脸上温热的牛奶,还有一缕沿着脖颈流进锁骨窝。 在他未作出反应时,怒发冲冠的郗良一挥手,不领情地掀翻托盘,牛奶和牛排都往安格斯的黑衬衣去,一时之间把衣冠楚楚的安格斯弄得狼狈不堪。 “滚!”郗良又一声怒喝。 安格斯垂眸看着泼自己一身的牛奶,打湿衬衣贴着胸膛,还有温热的感觉。他的怒火在郗良第二次出手时意外荡然无存,怒极反笑,他不带温度地弯起唇角,很快泯去,认命似的将牛排和叁明治都捡起来放回托盘里。 “看来没人教你不能糟蹋食物。”安格斯破天荒心平气和,“既然不想吃,那就饿着。” 话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之际带上门,将门甩得“砰”一声巨响。 郗良被这声巨响吓得心脏漏跳一拍,而后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把她的怒气生生叫没了。 Chapter13攻击(H) 比尔带来一些重要文件,安格斯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在客厅里忙自己的事,等他忙完,天色渐渐发暗,墙上的时钟正走到五点。 郗良还不见人影。 即使她受伤,为了一口吃的,应该爬也会爬下楼。 安格斯在气头之下就是这么想的,但至今未见郗良爬下楼。 他无奈地回到楼上,一推开房门,只见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个郗良,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若非眼睛在眨,他还以为她死了。 “你不饿?”安格斯走近床边愕疑问。 郗良扭过头去,不看他也不回答。 安格斯当即明白,她在耍脾气,在绝食。看着她饿得面容苍白还满不在乎的样子,安格斯气笑了。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中邪似的转身下楼进厨房热一杯牛奶打算给郗良先垫肚子。 郗良还躺着不动,安格斯揪住衣襟把她提起来,“喝下去。” “滚——” 郗良仍想故技重施,扬手就想打翻牛奶,好在安格斯这回有防备,他反手用力掐住郗良的下颌,在她的双手都用来扒住自己的手肘时,牛奶杯送到她嘴边,强硬地灌她喝。 “喝下去。难道你想死?” 安格斯本想饿着她,叫她服软,和昨天一样像只小饿狼,但乖巧温驯。谁知郗良傻归傻,气性倒挺大,被惹急了就算自损一千也不叫人赢八百。硬碰硬没有好结果,安格斯不想看她自残,只能先投降。 灌完一杯牛奶,安格斯黑着脸回厨房料理晚餐,不舒坦的心里有大大的疑问。 郗良到底是哪来的奇葩?是什么人养出来的? 将晚餐送到床上给郗良吃的时候,安格斯站在床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你的未婚夫叫什么?” “不知道。”郗良还在气头上,回答得很无情。 “你怎么会不知道未婚夫的名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去英国做什么?” “不知道。” “你们的婚事是怎么谈成的?” “不知道。” “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你知不知道你随时会死?” 郗良顿时吃不下,防备地看着安格斯,红红的眼睛里恐惧的阴影还未褪去,泪雾卷土重来。 “你还想怎样……” 安格斯哑然无语,心知肚明,在郗良心里,她会饿死的几率还没被他玩死的几率大。 吃饱喝足后,趁安格斯下楼去,郗良下床,踉踉跄跄到门口,将门关上以后,她绝望地发现门闩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郗良难舍地摸着门闩留下的痕迹,六神无主跌坐在地上,泪珠簌簌掉落。 夜里,安格斯洗完澡,只穿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撩着头发推开门,将门后的椅子也推倒。他诧异一瞬,随即了然于胸,俊美的脸庞露出慵懒的笑容,深邃的蓝眸和床上的郗良对视,慵懒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嘲弄意味。 郗良脸上泪水涟涟,抓着被子的小手颤得不成样子,安格斯捧起她的脸,难得好心哄道:“别哭,今晚不碰你,睡觉。” 郗良立刻栽进柔软的枕头里,瑟瑟发抖地看着安格斯关灯,在她身边躺下,将她圈在怀里。 惴惴不安半晌,确定安格斯没有要和昨晚一样时,郗良深吸一口气,不禁叫了安格斯一声。 “安格斯……” “嗯?” 郗良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睛,道:“我想喝酒了。” “明天再喝。” “不要……”她一天没喝了。 “你想我去给你拿酒来?”安格斯没想到自己真成了个伺候人的。 郗良含糊地哼唧一声。她倒想自己去拿,然后蹲在楼下不上来,大不了在沙发上睡,可她实在走不动路,双腿之间一个月流一次血的地方前所未有地疼,她对此很害怕,怕自己会死。 “很想喝酒?” “想。” “好。”安格斯将手放到她唇边,桀骜不羁诱哄道,“张嘴,舔我的手,舔好了我就去给你拿酒。” 郗良不解,但还是伸出小舌头,舔了几下安格斯的手指,正想问他好了没有,他的两根修长的手指顺势插进她嘴里。 “唔……” “含着它。”安格斯附在郗良耳边低声威胁,“记住,不许用牙齿咬,不然我把你的牙齿全拔掉。” 郗良打了个冷颤,吃力地将小嘴张得更大,几乎不敢用牙齿去触碰他的手指,任由他的手指在嘴巴里搅动,挑逗着她的舌头,搅弄得她无法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流出。 “呜呜……” 郗良说不出话,只能摸黑抓住安格斯的手臂,哀求地推阻。 安格斯玩了好一会儿才抽出自己的手指,郗良呛咳起来,他满意地拍拍她的脑袋,言出必行起身开灯下楼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开好的红葡萄酒。 安格斯给郗良买的酒都不是廉价货,好酒要慢慢品,落在郗良手上却和解渴的水一样。 郗良迫不及待接过酒,抱着酒瓶咕咚咕咚狂喝,安格斯蹙眉看着,轻抚她的背道:“慢点喝。” 郗良一口气喝完一瓶葡萄酒,捏着瓶颈打了个酒嗝,定神一想,她抡起酒瓶猛砸在床头柜上,玻璃瓶乍破,剩下瓶颈崎岖而锋利,被挥舞着朝安格斯的脖颈去,一连贯动作一气呵成,倘若安格斯反应迟钝一点点,就会被玻璃碎片扎满脖颈和胸膛,血洒一床。 但安格斯反应很快,在凶器袭来时,他扣住郗良的手腕反手一扭,瓶颈掉落在地,郗良吃痛地哭闹起来—— “手!我的手!疼——” 安格斯没用力,只使了一丝巧力,因此郗良的手还没断。 “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安格斯面无表情,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心里却一阵惊涛骇浪。 这就是藏在郗良身上的狠劲,比尔根本不会想到,她不需要未婚夫,她自己就有杀人的胆识和魄力。 郗良泪流满面,可怜兮兮,“要、要,放手,好疼……” “想杀我?” “呜呜……”郗良哭着摇头否认,又拍他的手臂哀求道,“我好困,我要睡觉,求求你,放开、放开。” 安格斯宽容地松开她的手,她立刻拽过被子躺下去,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隔着被子发出惊恐的呜咽,听来沉闷。 经过这一惊险的意外,安格斯看着一地还需要他收拾的玻璃碎渣,再无睡意,一个可怕的疑问突如其来,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郗良的未婚夫真的撇下她去英国了? 郗良有攻击性,这种攻击性绝非安格斯强奸了她而来。世上被强奸的女人千千万,有几个会愤然反击报复强奸者?很少很少,少得可怜。女人是最没有骨头没有攻击性的人,因此男人视她们为下等人,可以随意践踏她们。 安格斯相信郗良的攻击性与生俱来,身为一个女人,她的攻击性十分难得。 从郗良敲爆酒瓶直击要害的一气呵成的手法来看,安格斯确信她在此之前一定有过经验,没有经验她不会如此娴熟。 一个本不知道酒为何物的人,却知道用酒瓶杀人。 这一夜,安格斯彻夜难眠,枕边神秘的郗良躲在被窝里,哭着哭着就睡熟了。 次日,醒来的郗良像没了魂,不再理会安格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一出神就是一整天,叁餐全等安格斯准备好送到她面前。她就像在钻牛角尖,在绞尽脑汁想出杀死安格斯的方法。安格斯却一点不害怕,晚上的时候仍强行抱着她睡觉。 郗良已经知道自己没力气挣脱安格斯,由着他搂搂抱抱,身体却因内心的慌乱带着微弱的颤栗。 也是掐准了郗良身体恢复的时间,没几个晚上,食髓知味的安格斯又将她压在身下恣意索取,强迫她接受、迎合。 安格斯喜欢将手指伸进郗良嘴里,逗弄她的舌头,恐吓她忘却牙齿。 “跪下。” 淡淡的鹅黄光芒在灯罩里洒落一室,安格斯一手钳住郗良的脸颊,一手按着她的肩膀。郗良跪在地上,不着寸缕的身子瑟缩着,泪水朦胧双眼,模糊中,她听见皮带扣被打开的轻微声响。安格斯抽出皮带圈住郗良的脖颈,将后缩的她朝自己拉近,被释放出来的巨龙猛地打在悲伤的小脸上。 郗良第一次看见男人的阴茎,战战兢兢的吐息喷洒在龙首,安格斯深吸一口气。 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的郗良茫然问:“这、这是什么?” 安格斯掐住她的脸颊,握着茎身用龟头敲打她的红唇,揶揄道:“你说是什么。” 无知的感觉令郗良羞耻得泪如泉涌,“我不知道……” “不知道?亏你还有未婚夫。”安格斯讥笑道,“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嗯?说不定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不知道……”郗良啜泣着抿紧红唇,想躲开眼前的未知。 她一问叁不知,安格斯也不再逗她玩,命令道:“张嘴,含住它。” 郗良抽噎两下,心慌地张大了嘴巴,只含进半个龟头,安格斯收紧皮带,扣住她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将性器插入她湿润的口腔,还没进一半就已将她的小嘴塞满,强劲的冲击力令她失去咬合力,小手抓住安格斯的裤子哀求般扯弄。 “乖,用舌头舔它。” 嘴里的东西温热坚硬,像活物在膨胀,几乎要撑坏她的嘴,郗良根本承受不了,舌头被压着无地施展,却因惧怕安格斯,只能笨拙卖力地舔着舔得到的地方,喉咙被堵住的痛苦咳嗽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仿佛狂风暴雨下的小狗在呜呜叫。 她还想逃离,膝盖悄悄往后挪,安格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她好不容易挪得远一点,便将圈着她脖颈的皮带一拉,她整个人不受控地朝他的胯下去,粗硬的龙首顺势挺进她的喉咙,一下子捅到了深处。郗良的呕吐欲来势汹汹,但安格斯没再给她搞小动作的间隙和喘气的机会,他揪住她的头发,完全压制她,不由分说地在她嘴里抽插。 无法咽下的唾液随着茎身抽送溢出唇角,将一截壮硕的茎身浸得发亮。 绝望的泪水流下红润的眼眶,郗良艰难地仰着头,无助的眼睛倒映出安格斯居高临下的姿态。和郗良因几近窒息和莫名羞耻而涨红的痛苦脸色相比,安格斯看起来风轻云淡,白净英俊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近乎平静,仿佛正在凌虐一名绝美少女的人不是他。 顶弄了不知道多少下,安格斯松开郗良,不给她舒缓的时间,提着皮带将她拉上床。郗良跪伏在床边,细腰被按住,不由自主沉下,臀部高翘,紧绷的下体毫无遮掩地呈献。安格斯伸出一根修长的中指捅进严密的甬道,早已泛滥的蜜液渗出来,里面狭窄湿滑,柔软的嫩肉紧紧夹击他的手指,在他漠然抽动下发出暧昧不堪的水声。 不算陌生的危险临头,郗良找回一丝理智,揪住床单回头恳求,“不要,安格斯,不要这样……” 不是第一次了,郗良知道求他没用,可她还是害怕,恐惧如同幸存的天真希望,主宰她的大脑,支配她卑微央求。 “求你了……” 她的声音嘶哑、软糯,求饶起来极为悦耳,却也更像一种邀请,邀请人想肆意践踏。 在做这档子事时,安格斯从来不和身下人多话,他不动声色抽出手指,带出一缕黏稠的体液,跃跃欲试的坚硬将小小的阴道口封堵得完全看不见。他钳住郗良的腰肢往腹下按,同时自己挺身,肉刃势如破竹冲进少女稚嫩的深处,接着便是毫不留情大开大合地进出。郗良小巧的臀部频频撞上他的胯部,清亮的拍打声回荡在温度逐渐攀升的屋里。 每一次哀求都得不到怜悯,郗良极少遇到这样的事,极少如此难堪。除了安格斯,唯一叫她尝到这种滋味的是江韫之——她求江韫之让她嫁给佐铭谦,江韫之不肯。 不打一处来的愤怒像雷暴一样在郗良身体里炸开,然后是熊熊烈焰,她无能大哭,不愿出声,死死咬住近在咫尺的皮带,揪住床单的手腕青筋毕现,十指骨节泛白。 安格斯狂野的侵犯像火上浇油,郗良如同要被逼疯,默默忍耐已到极限,她突然用力锤击柔软的床,锤了几下,没等安格斯反应过来,她的双手砸在自己头上,不知疼痛地拉扯自己的长发。 “你在干什么?” 安格斯及时扣住她的两只手腕,反扭到凝脂薄背上。 “放开我——”郗良发出沙哑的怒吼,是完完全全的命令。 安格斯置若罔闻,一只手制住她的双手,空出一只手游走到两人紧密交合的地方,以似有若无的烦躁怒意重重凌虐敏感的阴蒂,阴茎深入浅出,缓慢而沉重地碾过每一寸媚肉,双重刺激仿佛将郗良抛进欲海,高潮涌来,她痉挛着,雪白的肌肤泛开一层潮红,浸着细密薄汗。 愤怒的灵魂仿佛被撕碎,极致的快慰过后,郗良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躯壳,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翻过身,身体沉重下沉,如同坠入温热的没有波澜也没有底的潭湖中,不断地下沉。 安格斯分开她的双腿,覆上她单薄的身子,炙热的巨物再次贯入她的体内,将她填满。 Chapter14我是个大人 为查郗良的来历,安格斯命人去查房子的主人,他们查来一个姓名,安妮·安德森。此人拥有郗良的房子和周遭大片森林土地,但身份信息少得不像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她名下的产业都交给帕克律师事务所打理,并且在今年之前,这栋房子一直在出售中。 为了得到更多信息,安格斯让一个会法律的年轻人去帕克律师事务所面试。 八月中旬,安格斯想带郗良出门,他得回欧洲一趟,而她那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如果没被杀死很可能会回来,他不想把她让出去,也不想让她在这饿死,但最终还是拗不过郗良的偏执性子。 郗良疯了一样冷笑着对安格斯说:“如果你会死在半路,我很乐意去看你怎么死,或者陪你死,只要你会死,我就出门!去死——” 郗良的憎恨对于安格斯来说无关痛痒,甚至是令她更吸引他。眼下他还没玩够,当机立断让比尔在十多分钟车程外的社区末端买下一栋房子,相当于从郗良的房子门口往右边一直走,看见的第一栋便是。假如没有这一大段距离,就是邻居了。他在离开前还打算哄郗良搬家,结果她抓起酒瓶子就是一顿打砸…… 江彧志是在安格斯走后两天到家的,酒柜里的酒都刚好被郗良喝光,空酒瓶扔在杂物房里,安格斯走前也没有给她买酒,所以江彧志几乎看不到家里的异样。 安格斯明明也住了半个来月,却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郗良的记忆能证明,有这样一个人,将她吃干抹净。 如今的郗良更加不想看见江彧志,她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房门的门闩原本被安格斯拆掉,他走前又给她装好,但她并没有想到为什么。 站在门外的江彧志嘘寒问暖,又自顾自地跟郗良说起他在英国的事,待了那么久也不是故意的。 郗良在房内,至始至终只给他一句话,“我还没死。” 其实江彧志也是急着回来的,毕竟不能放任郗良一个人,她无依无靠,而且他给她买的东西没那么多,可在英国的东道主黎蔓秋硬是留着他给他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他已经对不起郗良了,当然这一点他没跟郗良说,反正她不懂。 那些女人年轻漂亮,开朗活泼,有魅力,充满激情,是死气沉沉的郗良所不能比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郗良,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哪怕郗良在江家的十年光阴已经磨光了他们初见时,她的独特光芒与灵气。但或许是郗良长得比她们任何人都好看,又或许是因为得不到。 黎蔓秋把原本江玉之给江彧志规划的路都毁了,在英国给他申请了学校,她要让他留在英国。 黎蔓秋是一个孤独的长辈,她需要人陪伴,江彧志自觉不能伤她的心。 这一次回来,他是来带郗良到英国去的。 “良儿,出来说话好不好?”他哄着。 “别烦我!” 江彧志劝了两叁天,只有中午的时候看见郗良开门拿他端过来的午餐。他发觉郗良比他走的时候圆润了一点,像以前在江家一样漂亮,估计她没有亏待自己。自从江韫之让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后他就没看见过郗良,出门的时候见她她已经消瘦,才短短两叁天而已,而这消瘦一直持续到他们到了这里,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他来了,她却又只吃一餐,这让他恼火,又拿她没辙。 “良儿,我们得去英国了。” “我不想出门!” “我们到英国后,你也可以照样一直待在屋里。” “我不要!” 在郗良看来,跟江彧志来美国都来了,那么到英国也没什么,说不定安格斯想找她还找不到了。但是,她必须得留在这儿——佐铭谦的父亲就在美国,佐铭谦早晚也得到美国来,她要留在这儿等他。 哪里有佐铭谦,她就要在哪里。 “这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只要我想活,我会找到办法活下去的。” “良儿,听话。” “滚!” 江彧志终究带不走郗良,权衡之下,他给郗良留下了所有的钱,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得乖乖等他回来。郗良诚恳地回了他一句,“我等铭谦哥哥。”这话让江彧志恨恨地踢了一下房门后干脆转身离开,再无念想。 傍晚,随着最后一束阳光在窗边的书桌上消失,天色渐渐暗下来,郗良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膝,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纸上潦草的字样—— 命注定的,就要按照它的轨迹去发生,谁也不能越轨。 回忆如潮水涌来,郗良感到一阵悲哀。当年,年幼的她不懂江韫之嘴里说的阴原晖为什么不能杀死伤害她的男人,如今灾祸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也杀不了安格斯。不是不想杀,而是无能为力。在安格斯面前,她的所有抵抗永远是徒劳无功。 可笑的是,她还需要安格斯照顾她。 四周一片死寂,屋内光线逐渐暗淡,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安格斯不在,江彧志也走,没有人在了,没有人会照顾她。 郗良放下双腿,慢慢走到门后,开了门,垂眼的她看见了地上的钱,像探险家发现新大陆一样,她连忙蹲下身把钱都捡起来,有些激动地颤抖了一下。 她有钱了,不用再去吻安格斯了。 转眼间,她脸上好不容易浮起的笑漪泯灭,安格斯都不在了,她拿钱去跟谁换酒、换食物?她的心因此空荡荡,眼泪即刻溢出眼眶。 丧气、无助,郗良哭着走下楼梯,朦胧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她看见了案几上的东西:一碗浓汤、一份炸虾、一份牛排和蔬菜放在一起,汤面还隐隐有白色烟雾冒出。她下意识以为安格斯回来了,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东张西望,屋内却寂静沉暗。 暮色霭霭,风中带着太阳的余温,一个体格精瘦的男人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拎着空篮子潇洒地走向自己停在树下的车子,打开车门将篮子扔进去后他坐进车里,车子随之启动,逆着晚风稳稳前进,离后边远处的森林和房子越来越远。 郗良将屋里所有房间翻了个遍,不见半个人影,她回到案几边,看着食物咽了口水。她慢慢蹲下身,跪在地板上,伸出葱白的手指戳了一下牛排,然后放进嘴里含着。 为什么会有吃的东西呢?郗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肚子一直咕咕叫,她也不管了,抓起牛排就啃。 这一晚,郗良吃得很饱,也睡得很香,直到她醒来,天亮了,案几上依然摆了食物:牛奶、薄煎饼、培根和鸡蛋。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高高兴兴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只觉得这个房子里肯定有田螺姑娘,神话是真的,田螺姑娘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煮好食物,然后躲起来。她就此柳暗花明,唯一的疑问是田螺姑娘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如果早点出现,她就不用被安格斯折磨了。 为了不白吃田螺姑娘的,郗良特意拿出了钱,因为对钱没有概念,所以她随意地抽了几张放在厨房里,接着,她还认为自己应该像神话传说中的农民一样出门去劳作,这样回来才有得吃。于是她拿上钱第一次走出屋子,关上门,穿过前院,站在路边。印象里,她是从右边来的,所以她选择走右边,就这样踏上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郗良才开始看见房子。 第一眼看见的白色房子门口,有几个年轻男人在车子旁边搬东西,郗良不自觉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回看她,吓得她连忙别过脸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波顿站在门口蹙了眉头,“她怎么出来了?” 怀里抱着正方形纸箱的比尔摇了摇头,“谁知道?她居然还是走过来的!” 波顿啧了一声,“麻烦,我先去看看。” 比尔叮嘱道:“别被她发现了,到时候跑得更快。” 波顿浅笑一声,“知道。” 他们奉安格斯的命令来这里监视郗良,在昨天夜里,郗良入睡的时候,他们往她的房子里安装了监听设备。本该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如今却用在一个独居的寻常女人身上。他们因此清楚,这个寻常女人在安格斯心里有多不寻常。 郗良一直走,走得双腿都要断了一样,稚嫩的脚底板更是要散架,她才从热闹的街上走进一家酒吧。 莱利酒吧的墙上有个巨大酒瓶涂鸦,门边挂着打烊的牌子,但郗良没看见,她直接走进门。寂静的店里只有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男人,站在吧台后面微笑地看着郗良,“我们还没开始营业。” 郗良只管盯着男人背后一面墙,墙上嵌了柜子,柜子上面摆满各种各样的酒,还有晶莹透亮的酒杯,空气中还有亘古不变的酒精味。 见来人呆立不动,孤身一人,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男人朝她招手,指着吧台前的位置道:“坐下吧,你要吃点什么吗?” 郗良防备而拘谨地走到吧台前,低着头坐下,与此同时将手心里攥着的钱放在吧台上,道:“我有钱,我要酒。” 男人看着她生涩胆怯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吧,你成年了吗?” 郗良点了点头,尽管不知男人为何要问年龄,但她鼓起了勇气一本正经道:“我是个大人了,我还有未婚夫。” 男人闻言半信半疑,笑道:“真的?恭喜你。你想喝什么酒?” 郗良抿抿唇,随意指了男人身后的一瓶朗姆酒。 买酒不点名直接点一瓶,男人讶异的神情愈发遮掩不住而呈现在脸上。他将朗姆酒拿下来,再拿出一个杯子,一时之间不知怎么调酒,就看见女孩将二十美元推过来,然后自己倒酒自己喝。 “你不是美国人,对吗?”男人明知故问。 “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那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中国人。”男人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古怪可以解释,她一看就是刚背井离乡不久,对异国他乡的一切还完全不熟悉,以致于大白天要借酒消愁。“很高兴见到你。这瓶酒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送给你,漂亮的中国女孩。”他将二十美元推回去给她。 莱利酒吧外,波顿站在对面街边的路灯下,环抱双手佯装等待,深邃的眼睛时刻盯着店内的情况。 这是一家休息中的酒吧,他没法光明正大走进去。以郗良稚嫩的脸庞走进酒吧注定会被查看证件,波顿在心里倒计时,猜她肯定要被赶出来。但倒计时倒了两遍,他难以置信地眯起眼,只看见坐在吧台前的郗良甚至开始斟酒。 波顿等了很久,迟迟不见郗良喝罢走人,一直到中午,酒吧开始营业,陆陆续续有人进去。波顿没辙,走进酒吧,听见吧台前几个人在惊叹,问郗良,“你还喝得下?等下你醉了就没法回家。” 郗良一脸茫然,“什么是醉了?” Chapter15像一个明星 凭借海一般的酒量,不到一天,郗良成为莱利酒吧的名人。 这一天只围着酒吧转的波顿心情复杂,他眼睁睁看着郗良一瓶接一瓶地喝,从度数不高的葡萄酒喝到伏特加,面不改色喝到所有服务员都记得她。在此之前,安格斯没提过郗良的惊人天赋,波顿感到措手不及。 傍晚,几乎在酒吧扎根的郗良付清账单,在所有服务员的热情欢送下,终于走出酒吧,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在黑魆魆的森林中孤单地走回自己的房子。 波顿一直跟到郗良回家才折返,回到新住处,其他人早已离开,比尔正一边工作,一边盯着监视器里的郗良。 比尔问道:“她今天去哪了?我还以为她走丢,你也把她跟丢了。” 波顿几乎要打冷颤,道:“你绝对不相信。她一整天都在酒吧里,把每一种酒都喝了一遍,或许不止,但她没醉,一丝醉意都没有。离开酒吧之后她就原路返回,连迷路都不会,好像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很多次了。简直难以置信。” “真的?只去酒吧?我还以为她会去一趟警局。” 波顿沉默了一下,“说来倒奇怪,她完全没有要报警,也不像……被强奸过的样子。她就像什么都不懂,自己遭遇了什么也不懂,所以不当一回事,只有这种可能。我听她和酒吧的人说明天见。如果明天她出门,你跟着去,你绝对会和我一样震惊。” 比尔说不出话,波顿不禁担忧道:“她大受欢迎,酒吧里的每一个服务员都喜欢她,有人还喜欢问这问那。我们不知道她还有多少钱够她这样去喝酒,但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去酒吧喝,也许安格斯还没回来,她的遭遇就会被那些人问出来。你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天。”比尔当即道,“她什么都不懂,一定不能让她只去一个地方认识一群人,万一聊成朋友,就会东窗事发,我们要想办法让她出不了门。” “除非我们在附近也开一家酒吧。” “好主意,或是把现有那家买下来。” “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安格斯应该不会同意,没有任何价值。” “但他都把我们调在这里了,甚至还有一个去帕克律师事务所工作。” 次日,郗良没有出门,吃完田螺姑娘准备的丰盛早餐,烧了热水给自己泡脚,在客厅里看书,发呆,等到中午,该是吃午膳的时候,她想看看田螺姑娘。 波顿和比尔盯着监视器,他们在郗良家外面和一楼安装了没有死角的摄像头,郗良一直在客厅里,所以他们一直能看见她。 “她一直在这里我们怎么给她送吃的?” 波顿沉思片刻,道:“还是给她送去吧,说是安格斯送的,她肚子饿了肯定会吃。” 他们让手下一个圆脸,有随和气质的男子爱德华去送食物,他带着温和可人的笑脸去敲响郗良没有关上的门板。 “你好,这是安格斯让我拿来给你的。” 看见一个陌生男人,郗良失望透顶,听见安格斯的名字也没那么意外,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话也没有说。 “我可以进去帮你摆到桌上?” “安格斯在哪里?” “他远在欧洲,但他交代我给你准备食物。” “……不用钱?” “是,不用钱。” “安格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呃……”爱德华的笑僵在温和的脸上,“也许是因为他爱你?” 郗良蹙眉咬一下红唇,双手绞着,好一会儿后怯懦又凶恶道:“把食物留下,滚。” 爱——安格斯那种骗子谈什么爱。 郗良忍不住边吃边哭,在这一刻,她多么想念佐铭谦,她爱他爱得都快疯了,可如今她独自一人在这里,看不见佐铭谦,连佐铭谦在哪里都不知道。 “铭谦哥哥……” 监视器前,比尔诧异,“她为什么哭了?她刚刚说了什么?什么……” “她说的应该是汉语。”正巧他们二人都听不懂汉语。 “你觉得有必要让安格斯知道吗?万一他让我们学汉语只为听得懂她的自言自语怎么办?那些字都不是地球人该写的。” 郗良吃完哭完,倒在沙发上睡觉,这一天干脆没有出门,晚餐依旧是圆脸男子爱德华给她送过来,她也懒得和他多说一句,只叫他放下食物然后滚。 疲累的腿脚休息一日,郗良再出门时心里有个目标,她要找个代步工具,就像车子。 和前一天一样的时间到莱利酒吧时,郗良看见酒吧附近有一辆自行车,没过多久一个卷发女孩从面包店跑过来,将自行车骑走,风吹起她的卷发,离去的背影逍遥自在。 郗良跑进酒吧,吧台前仍是那个男人,酒吧的老板史密斯。 史密斯惊喜地和她打招呼,郗良指着门外道:“自行车,哪里买?” 这一天轮到比尔跟着郗良,在他以为郗良走进酒吧就不会出来时,郗良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张纸,懵懵懂懂地寻找方向。他一路跟着她,直到她在一家自行车店外停下来,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比尔几乎感受到绝望。 这个聪明的姑娘,她嫌住得偏远,走路累,立刻就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且行动力惊人。 很快,郗良开开心心地牵着一辆红色自行车离开,比尔不禁捂住胸口,想起安格斯的话,“她是傻子,危险的傻子,但也很单纯,她不会走出她的房子,所以你们只要随意照看她就好,确保她不会饿死。” 比尔想不通安格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郗良不会走出她的房子。 比尔不知道郗良下一步会干什么,他只能希望她的钱赶紧花完,到那个时候她应该会乖乖待在家里,等他们给她送食物。 郗良不会骑车,只是牵着,也觉快乐。 回到莱利酒吧,郗良买了两瓶酒,匆匆牵着自己的新车回家。一直走到经过比尔的住处,再往前一直走就是她的房子,偏僻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开始回想自己见过的骑车的人,试着跨上车座,坐在车上用修长的腿推动轮子翻滚。 比尔没有跟着她,进屋叫上正忙碌的波顿,盯着监视器里郗良的家外面,等着郗良。 波顿不解道:“她这么快就回家了?” 比尔叹息道:“她买了一辆自行车,现在自己在忙着学骑车。知道吗?她的个子足够高,腿足够长,坐在车上只要将腿伸下来就能稳稳站在地上,根本不会摔伤,所以她会很快学会骑车。我发誓等她明天出门就是一骑绝尘。” “她给自己买了自行车?” “没错。安格斯居然说她是傻子,她除了不会去报警以外我实在看不出来她哪里傻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他们在监视器上看见郗良,骑着自行车的郗良,像个老手一样在门口刹住,满面春风,看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天,她学会了……”比尔已不知还能怎么跟踪她,开车太夸张,学她骑自行车也容易暴露。 波顿抿着唇,一脸凝重,一样都知道事情变得棘手。 灵光乍现,比尔道:“我们得给她的自行车上定位器,任她到处去,等她停下我们再去确保她的安危。这样也不用傻乎乎跟在她后头,万一被人察觉也不好。” 两人就此决定,依然是等到夜里,郗良入睡,他们悄悄对她的自行车下手,安装了定位器。 逐渐学会买东西的郗良很享受这个过程,她会骑着自行车在街上闲逛,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装满车头的篮子,再欢欢喜喜去莱利酒吧喝酒。 比尔会在酒吧等着郗良,一天傍晚,郗良抱着一个纸袋走进来,手上拿着一把插在鞘里的长匕首把玩,旋转匕首的手法灵活利落,将他吓一跳。 服务员问她,“你拿着什么,西莉?” 当郗良傻乎乎说出自己的汉名时,一群听不懂汉语的人将其听成西莉斯特,于是酒吧里几个爱慕郗良的男人都争相叫她西莉,其他人叫她西莉斯特。 “刀。”郗良坦荡道,“它很漂亮。” 那是一把刀柄和刀鞘都有枫叶浮雕的匕首,郗良拿着它眉飞色舞告诉别人,“这是枫叶,它本该是红色的。” 郗良的自行车也是红色,比尔不难明白她喜欢的颜色是红色。 点了酒,郗良在比尔隔壁的卡座坐下,隔着两张空卡座,两人都能看见对方的脸。比尔拿着酒杯在眼前遮遮掩掩,目光凝聚在郗良脸上,她的皮肤仍是初见时那样雪白,没有白人少女会有的雀斑,没有被晒伤的绯红,光滑洁净,如珍珠的光辉,如白玉的皎洁。 对于郗良的美貌,比尔从不质疑,对于她的聪明,比尔也不怀疑。他和波顿都是如此,并确信有如此美貌和智慧的郗良的人生远不该像如今这般看不见半点希望。 这时,一个老男人出现在两人之间,比尔听见他问郗良,“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郗良握紧了匕首,指着比尔的卡座,“那里有位置。” 老男人笑笑道:“事实上,我想和你聊聊,我觉得你很像一个明星。” 比尔心中警声大作,暗道不好,郗良果然遇上星探了吗?她要走上星光璀璨的电影明星之路了吗?这里离好莱坞百老汇明明那么远。 “聊什么?我像什么?” 见郗良有兴趣,老男人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下,道:“一个舞蹈演员,芭蕾巨星,她是东方来的,她叫阴原晖,你听过吗?” Chapter16怀璧其罪 比尔冷不防一怔,以致于没有看见郗良的反应。 郗良愣了一下,只这一瞬,对面的老男人已经猜得出来,她知道,至少是知道阴原晖这个人。 “她大概是二十年前的大人物了,她宣布不再跳舞的时候还很年轻,但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她的消息。我知道很多年轻人都不认识她,可是你,天知道我刚刚第一眼看见你,我还以为我到了剧院。你很像她,你和她一样是东方人吗?”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是中国人。” 比尔回过神来,茫茫然将杯里的酒喝到见底,再傻傻地盯着郗良的脸,脑海里翻江倒海,像在寻找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然后他找到了,他看过芭蕾巨星阴原晖的相片,一张陈旧的相片,上面的人几乎淡得看不见。 郗良像阴原晖? 比尔不敢确定,耳畔隐隐传来老男人热情与郗良聊起曾经名声大噪的芭蕾舞剧女演员阴原晖的声音,比尔从中听出一种正在倾诉的情愫,倾诉一种遥不可及的念想,显然是一个阴原晖的狂热追求者,二十年了还忘不了已经消失匿迹的阴原晖。 比尔起身向酒吧借电话,打给波顿。 “波顿,我们第一次见郗良是觉得她像夏佐·佐-法兰杰斯对吗?” “没错。怎么忽然说这个?” “我遇到一个有幻觉的,所以现在郗良像阴原晖了。你没听错,是阴原晖,郗良像阴原晖。” “什么?”波顿错愕的声音传来,“郗良哪里像阴原晖?” “你也觉得不像是吗?我就说是那老眼昏花的老男人分不清东方人。” 一通电话让比尔自信沉着下来,回到卡座。 郗良打断了老男人的碎碎念,道:“你说你是干什么的?” 老男人是一个出版商,在英语国家有几十家出版社和报社。 郗良又问:“是不是写了小说可以卖给你,有钱?” 比尔又一次被郗良的想法震惊,明摆着她的钱要挥霍完了,但她也懂得抓住机会为自己寻找赚钱的渠道。 老男人对郗良有股说不出的喜爱,笑道:“你会写小说?如果你会,当然希望你能将作品卖给我,我会让你成为文学界的一颗明星,像阴原晖那般璀璨。” 比尔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听郗良直白问:“卖给你,会有钱,对吗?” 天已经黑下来,莱利酒吧真正热闹起来。郗良赶着回家,得到老男人的肯定回答后,她要付清账单,老男人慷慨帮她付,而后还要她的联系方式。郗良敏锐,眼里变得警觉,她抱着东西对老男人说:“我们在这里见面就好。” 为了不让老男人缠着郗良,比尔起身,故作醉酒般拽住老男人的衣领。郗良趁机走人,比尔冷了脸色睨着老男人,低声警告道:“我看那个女孩可不想再跟你说上一句半句。做人要有点眼色,明白?” 当天夜里,比尔和波顿商讨出无声无息解决这位出版商的办法。 “他记得阴原晖,还大有痴缠郗良的架势。按规矩——他得死。” …… 有人知道阴原晖,喜欢阴原晖。 郗良一早醒来兴致盎然,将纸笔拿到客厅里,一边守门一边写作。 她本想将江韫之告诉她的关于阴原晖的事写下来,如今发现写下来还能赚钱,赚钱能买酒和好多东西,一腔热情令她文思如泉涌,一个上午便将几十张稿纸写得密密麻麻。 她不出门,波顿和比尔都松口气。 “她看起来好像在写作,她是真的打算要赚钱。现在我们处理掉她的出版商,她的赚钱计划就泡汤了。” 波顿略有所思道:“出版书籍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得让她的钱赚得顺顺利利的,这样她还能在我们的控制里。不然她一定会去找别的方法赚钱,到时我们可能阻止不了,也控制不了。” 待郗良再去莱利酒吧时,波顿选了一个戴金丝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下属去和她聊出版小说的事。 年轻男人向郗良自称克劳利,是出版社的编辑,专程在这等着她,要和她约定交稿的时间。郗良不疑有他,想了想让他在十月初来这里见面,到时她会把小说给他。简单谈完,年轻男人礼貌辞别,离开的身影毫不拖泥带水。郗良不加掩饰地放松下来,一口气喝完一杯酒,自顾自露出愉悦的笑漪。 波顿在远处看着她,确定自己的安排没有错。郗良不喜欢别人过多靠近,有话直说,说完就散。独处的郗良看起来十分孤单,可她脸上怡然自得的神情是那么轻松愉快。不知不觉中,波顿希望她一直这么舒心快乐。 只是一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认识郗良,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看着郗良,他的心口五味杂陈。 独自一人,郗良的生活平静又丰富,她会骑着自行车不知疲倦地兜风,在日渐熟悉的热闹街道上遛弯,看形形色色的人,听各种各样的口音。除了在家写作,她常去的地方只有两个,莱利酒吧和电影院。 有好几回在电影院,波顿的座位在郗良隔壁,离她那么近。在漆黑里,他能感受到她的不自在,双手交叉,一动不动地盯着荧幕。等到电影演了一段时间,她逐渐放松下来,忘了身边的人是令她畏惧的男人,专心致志地融入电影。 一回,波顿看着荧幕,听见一个压得低低的稚气的声音在问:“他们就是明星吗?” 波顿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为了使自己的注视不吓退她,随即扭过脸去看荧幕,“是。” “为什么是明星?” “……他们拍电影给人看,很多人因此喜欢他们。” “我不是很懂。你知道阴原晖吗?我听说她也是个明星,会有很多人喜欢她吗?” “……如果她是个明星,那么是的,很多人喜欢她。”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有人跟我说过。” 波顿理所当然认为这个人就是那个已经不幸离世的出版商。 电影结束,郗良喜欢在离场的人群里游荡,听着身边人对电影和演员的议论。然后她回酒吧,这一次波顿没有随她去,跟得太紧容易被旁人察觉。他光顾了街边的擦鞋摊,选了一个可以看见酒吧内部的绝佳位置,一个黑人少年蹲在他脚边给他擦鞋。 傍晚的酒吧里乌烟瘴气,烟草燃烧的云雾十分呛人。从波顿的角度看,他能看见郗良一进去就开始捂住口鼻。但是没多久,她从一群抽烟的大老粗那里接过一支香烟,有些迟疑地叼在嘴边,一群人抢着给她点烟,她将烟从嘴里拿下来,就近借火。在一群人的教唆下,她小心翼翼地将烟放回唇间,接着呛得咳了几下,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波顿有种冲进去将郗良护起来的冲动,可残酷的理智压制着他,一个劲问他,“你凭什么?” 郗良用不着他保护,咳过以后,她继续尝试将烟放到唇间,又呛起来,如此叁四回之后,她学会了抽烟。她也一下子学到烟鬼老练的姿态,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一会儿凑到唇边一会儿拿开,举止甚至比身边的烟鬼们多了一份从容随性。 就像荧幕上风情万种的女演员在抽烟,优雅,高不可攀。 在昏暗的天色下,透过酒吧暧昧的霓虹灯,浑浊的烟酒气,波顿忽觉耳边万籁寂静,唯有心里传出某种崩裂的声音。 酒吧里很嘈杂,老板史密斯自作主张将郗良要的酒和食物打包好,然后将她从一群醉意上头的大老粗的包围里拉出来,拉着她到门口。 郗良心慌,“你要干什么?” 史密斯放开她,将东西放进她的车篮子里,语重心长道:“平时你不都是在这个时候回家吗?现在你该回去了,走吧。” 郗良如今有自行车,对回家的路也熟悉,她从没看过夜晚的酒吧,别人都说夜晚热闹非凡,她想看一下,不在乎会深夜到家。 “我想看看热闹。”她孩子气地说。 “没有热闹,姑娘。”史密斯无奈道,“白天你来,这里欢迎你,但晚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里面那些下叁滥会找你的麻烦。听我的,乖乖回家去,天就要黑了。” 郗良一知半解,牵着自行车勉为其难点点头,“我回家了。” 舔舔红唇,她品尝出烟草味,道:“我要买烟,哪里买?” 史密斯摸着额头,让她在原地等,自己转身进店里,拿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出来。 “听着,这玩意对身体可不好。还有,不要轻易拿别人的烟,你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药。如果有,你就玩完了。记住了吗?”史密斯苦口婆心像个担忧叛逆女儿的父亲。 郗良像听进去了,又仿佛没有,她忙着掏钱还给史密斯,“够吗?” 史密斯知道她不喜欢占人便宜,象征性拿了她一美分,等她终于离开,他轻叹一声。 多日来,史密斯已经看出郗良的底细,她说她是大人,还有未婚夫,但他知道她远没有大到能合法喝酒的年纪。世事就是如此,少年结婚,性交生子,都是常事,法律不会管,但他们远远还不能喝酒。不过,史密斯没有拒绝卖酒给郗良,因为她看起来有酒瘾,如果不在这里喝,她会去别的地方喝,别的地方未必有他这里安全。 这个年轻可爱的酒鬼是个单纯安静的人,长着一张独特迷人的脸,总是独来独往。在一些心思不正的男人眼里,她的脸是迷药,她的身子是春药,她的独来独往更像一种挑衅、招惹、引诱,这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史密斯希望她一直平安无事。 Chapter17夏佐·克劳利 郗良喜欢上抽烟,烟草的味道她并不喜欢,但却莫名地觉得很好玩,嘴巴里能吐出烟雾,比冬天哈出的气还浓,像嘴里着火了一样。 十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江彧志留下的钱即将花光,郗良怀揣希冀,拿着如期写完的小说早早在莱利酒吧等,等到下午,客人多了许多,这时才有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近她。 郗良记得他的眼镜,记得他叫克劳利。 “你很准时呢。”克劳利在郗良对面坐下,将黑色手提包放在桌上。 郗良将一沓稿纸推给他,开门见山问:“能有钱吗?” “当然。” 克劳利拿起稿子,第一页写了一串字母,也是小说的名字——明星蚁。他翻页粗略看一眼开头,再看一眼一心想要钱的女孩,心道她的英文还算不错。他们私底下猜测过她的来历,因为她只告诉别人她的汉名,所以他们怀疑她过去生活在东方,生活在中国。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非英语国家的人,郗良的口音中规中矩,较为刻板,但英文书写能力算得上出色。 “出版一篇小说通常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你了解过吗?” 郗良迟钝地点了头,然后支吾道:“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钱。” 克劳利即刻对郗良的心思了然于胸,他准备的那些合作合约出版流程等等话术都是白费的,郗良不在乎这篇小说最终如何,她只想要钱,把小说交出来的这一刻,她只想得到钱。 波顿说过要让女孩称心如意,克劳利不敢拖沓,从包里拿出一千美元给她,“这是你的稿费。” 钱财不可外露,暗眸忽如银河悬空般熠熠生辉的郗良立刻将千元美金收起来揣进衣袋里,欣然微笑,“谢谢你。我要走了,再见。” “等等。”克劳利竭力保持专业的态度,“出版一篇小说是需要着作人的名字,你可还没说你是想用本名还是笔名。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郗良。” 克劳利微微惊讶,“郗……你想用你的本名出版这篇小说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一个英文名,会更方便些。” “英文名?”郗良沉吟道,“夏佐,可以吗?” 克劳利猝不及防变成大舌头,“什么?夏、夏佐?” 郗良认真地点头,“不可以吗?” 克劳利很快平复惊愕的心情,微笑道:“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你确定要用吗?” 郗良不解,重复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克劳利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姓氏呢?” 郗良坦然直言道:“我不知道,你想就好了。”用了佐铭谦的名,总归不能还用他的姓氏。 克劳利急着回去见波顿和比尔,道:“我姓克劳利,不如就用克劳利,如何?” 郗良没有异议,夏佐·克劳利因此成为她的笔名。 两人分道扬镳,郗良赶着回家把钱收起来,她已经有金钱概念,知道一千美元是很多的,足够她花很长一段时间。 和郗良分开后,克劳利开着车绕了一大圈避开郗良后回到他们的新据点,波顿正要外出,他把他截下来,叫上正在指挥手下给郗良准备晚餐的比尔。叁人走进书房,监视器上的几个画面仍是静止的,郗良还没到家,克劳利惊魂未定交出郗良的稿子。 “你们知道她的笔名是什么吗?” 比尔扫一眼稿子的第一页,轻飘飘道:“明星蚁?” “不是。”克劳利木然摇头。 “那是什么?难道她是已经出过书,有名气的作家?”比尔随意将稿子扔在杂乱无章的办公桌上,“我对这些可不熟悉,我只知道莎士比亚。” “到底是什么?”波顿问道。 “夏佐。” “什么?”波顿和比尔不约而同诧道,“夏佐?” 夏佐,一说起这个名字,他们都只能狭隘地想到一个人,夏佐·佐-法兰杰斯。 “怎么会……” “你们也吓到了对吧,我也被她吓到了。她说夏佐的时候我差点帮她说下去,说佐-法兰杰斯。我还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她显然也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就是要用男人的名字。” 比尔艰涩道:“男人的名字那么多,约翰、罗纳德、唐纳德、丹尼斯、加里,她怎么不从这里面选一个?” 如果郗良是随口一说,那么她应该说出一个普遍可见的名字,而不是夏佐。 “我也是这么觉得。”克劳利道,“我问她要姓氏,她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忽然有点后悔没问她觉得‘法兰杰斯’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的波顿道:“倒也不必自己吓自己,她能和夏佐·佐-法兰杰斯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有关系,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虽然她很聪明,但她完全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 比尔颔首道:“道理是这样。她被未婚夫冷落,这么无依无靠,如果不是有我们在照料,她自己一个人早就出事了。佐-法兰杰斯还不至于对自己人这么不闻不问。” 他们都在安慰自己世界没这么小,克劳利听着,扶了一下眼镜,也跟着说道:“而且仔细想想,佐-法兰杰斯的人从来不会忽略安格斯的行踪和动静,如果这女孩是他们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对吗?” 比尔认同道:“说得没错。”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是铁铮铮的事实:如果郗良和夏佐·佐-法兰杰斯有关系,她一定一定一定不会孤苦伶仃。 话已至此,叁人各自暗暗松一口气。 波顿改口问道:“你把钱给她了吗?” 克劳利点点头笑道:“给了,她很高兴,拿了马上就要回家,好像要去藏钱。她也完全不在乎她的小说会不会变成一本书在市场上售卖,我觉得之后应该没问题了。” 波顿拿起稿子,第一页的“明星蚁”一词写得板板正正,像聪明的小孩子认真纯粹的字。 比尔问:“你要看她写的是什么东西吗?” 波顿对小说名感兴趣,但暂时没空,他递回给比尔,“有空再说。”扫了一眼监视器,“我先走了。” 克劳利随波顿离开,比尔绕到办公桌后,拉出抽屉将稿子扔进去。 他对文学没有兴趣。 几日后,比尔准备了两只大行李箱,里面是和安格斯通电以后应安格斯要求给郗良购置的冬装和冬靴,还有精致昂贵的钻石首饰,以及一万美元,已经贴心地换成方便花的散钱。 几个年轻人因此背着安格斯阴阳怪气议论道:“安格斯不仅上门服侍人家,天气要冷,他还体贴周到地怕人家冻着了。” 送行李箱的任务依然落在生得温润,气质和善,没有攻击性的圆脸男子爱德华头上,且他一直有在给郗良送食物,尽管郗良除了叫他滚以外没有再和他说过别的话,他在郗良那里也算是个亲切的熟人。 当然,亲切的熟人,这是他们自以为如此。 黑色的车子大剌剌开到郗良门口,她闻声跑出门来,看见眼熟的男人下车跟自己打招呼,手上的食篮送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午餐。” 郗良面无表情地接过来,道:“我有给自己买食物的,放在冰箱里了,只要煮一下就能吃。我会煮的。” 这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的句子,爱德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以后不用给她送食物了。 “是东西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应该,他们送来的食物,郗良每样都会吃。据他们观察,她不挑食,不偏食,很好养。而且后来他们也不是随便准备,他们有根据她在外面游荡时吃的食物来调整菜单。 “无功不受禄。”郗良神色黯然,低声道,“我已经吃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了,我无力偿还。” “你不用偿还啊。” 爱德华脱口而出,然后他对上郗良死水般的眼睛,瞬间懊恼自己说得太快。 郗良张了张嘴,哑然失声,干脆转身进屋。 爱德华隐约听见她的叹息。 是啊,怎么会不用偿还呢?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来如此。 他转身,看着黑色轿车,目光落在后座,陡然间迟疑,不知道那两个箱子还该不该拿给她。 然而这不是爱德华能决定给不给的事,也不是郗良决定受不受的事——他必须给,郗良必须受。 他也不禁叹息一声,拉开车门,动手搬箱子。 郗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食篮,听见门口的声响,她霍地站起身,看见爱德华拎着一个黑箱子推进门内,又转身走下台阶,拎起第二个黑箱子。爱德华不擅自踏进她的屋子一步,依然站在门口,把箱子推进去。 “你在干什么?”郗良走到门口来。 “……这是安格斯给你的。”爱德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为什么?” 郗良蹙了眉,惶然地看着大得能装进她的两个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反正不是她能要的。她一急,性子一上来,仓惶地踢倒一只黑箱子,意料之中很重。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要!你拿走!” 爱德华早有预料,头皮发麻,尝试安慰她说道:“里面只是冬天的衣服,天气要冷了,你需要它们。” “衣服……” 郗良艰难地喘了口气,猛然想起来,离开西川时,她没有带冬天的衣服。因为走得很急,江玉之不准她带很多东西,说路途遥远,轻装出行方便,需要什么到了再买。 再也没有江韫之给她做衣裳了。 去年夏天,江韫之给她做了一件红色的织锦斗篷,斗篷的边缘有一圈洁白的茸毛,斗篷上用金丝线绣了她最喜欢的枫叶纹样,一大片一大片。她很喜欢这件斗篷,冬天的时候甚至不舍得穿。 泪水悄然滚落,郗良胸口窒闷,喃喃自语:“我会买……” 爱德华抿紧嘴唇,权衡之下,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接着连忙转身逃一般疾步走向车子。 郗良茫茫然,“喂——”下意识要搬起箱子,箱子沉重得她搬不动,爱德华的车子已经启动,利落地掉头,飞快驰骋而去。 “喂……” 郗良颓然蹲在箱子旁边,半晌后打开一只箱子,里面整齐地塞满厚重的衣服,她胡乱翻了一下,清一色是黑色,漆黑如同她的长发。箱子边缘有几个黑色盒子,打开来,黑色天鹅绒上固定着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手链、戒指。首饰盒下面压着崭新的零钱。 晶莹透亮的钻石和钱是郗良喜欢的,但她不敢碰,也不想碰。她把东西胡乱塞回原位,合上箱子,费力地把两只沉重的大箱子搬到角落去。她要等安格斯出现时把这两箱东西还给他,让他永远滚出她的生活。 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拿他的东西,吻他一次。 在监视器里看到郗良对贵重衣物和首饰不屑一顾,比尔扶额道:“我就知道,她不喜欢黑色,如果是红色的衣服,也许她就会高高兴兴去试穿了。” 波顿后知后觉道:“你为什么要全给她准备黑色的?” 比尔摊手道:“你以为我想?这是安格斯的意思。这女孩出门瞎逛,还给自己买自行车的事,安格斯听了可不怎么高兴。他说要给她准备冬装,我说我一定可以准备得让女孩满意,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红色。安格斯冷笑说:‘红色?你是嫌她还不够惹眼吗?’所以,我只能给她准备小寡妇该穿的衣服了。” Chapter18当他腻了 十月的最后一天,大雨滂沱,沉郁的天空时不时闪过刺眼的雷光,湿润的空气中涌动着自远处森林刮来的树木与泥土的清香。 晚上九点,安格斯回到新据点。今夜陪比尔守在这里的是爱德华在内的叁个男人,四人在打牌,波顿出远门去古巴处理生意上的问题还未回来。安格斯到的时候,比尔接连赢钱,灿烂的笑容就像镌刻在脸上的一样。 安格斯一身风雨寒气,进屋后没说什么,比尔自觉领他上楼,带他到书房里看监视器,郗良已经熄灯,一楼静谧没有动静。 比尔看一眼时钟道:“她去睡觉了。” 安格斯往后靠进椅背里,长途旅行的疲倦隐在低沉的嗓音里,他问道:“近来有什么问题?” 比尔愣了一下,揣摩着安格斯问的是生意的事,还是郗良的事,以他对安格斯的了解,他倾向于前者。 “没问题,道上风平浪静,我们的生意进行得很顺利。另外,我今天刚得到消息,夏佐·佐-法兰杰斯回美国来了。” 安格斯神色平静,“我知道,我们一起回来的。” “什么?”比尔错愕,“你们一起回来的?你怎么还跟他混在一起?安格斯,哈特利医生一直都希望你防着他,离他远点的。” “一个呆子有什么好防的?”安格斯浅浅一笑,“他这次回来,说不定还要找他老子的麻烦。不能去他家里看热闹实在太可惜。” 比尔无言,他就知道安格斯听不进去好心劝告。 “他为什么要找他老子的麻烦?” “他老子藏着旧情人的女儿,这件事我告诉他了。” “我的天。安格斯,你这是在挑拨离间,要是康里·佐-法兰杰斯知道是你在他儿子面前说叁道四,他一定觉得你在挑衅,非找我们麻烦不可。” 说着,比尔想起来被自己撇到角落去的一件小事,他立刻蹲下身去拉开抽屉,找出郗良的小说稿子,“说起夏佐,那女孩写了小说卖给我们,克劳利问她笔名,她说叫夏佐,但她说不出姓氏。” 安格斯迟疑片刻,道:“只是凑巧?” “我们也这么觉得。” “明星蚁?她写了什么?” “我们没看。”比尔理所当然道,“她写这一沓出来只是想卖钱而已,应该不会是什么能流传后世的经典作品。” “有空看看。” “是。”比尔兴致缺缺道,“我给你准备了房间,你累了可以去休息。” “不必了,等一下我要过去,要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的,你最好现在说完。” 比尔唇角僵硬地扯开,“我这边没有问题的。不过,安格斯,都这么晚了,你确定还要去找她?万一她被你吓到了……” “你想说什么?” 比尔脸不红气不喘道:“这些天下雨,她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我觉得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为好,特别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 下雨天,郗良在家里看书,看累了就起身踱步,左手夹一支烟,右手拿一瓶酒,时不时站在窗边看屋外的瓢泼大雨,日子过得平静而舒适。 日久生情,就算养只小猫小狗,也会希望它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一直监视郗良的比尔难免对她有了那么一点点恻隐之心。 安格斯定睛凝视比尔,幽蓝的锐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片刻之间将比尔看得心虚,目光不自觉坠到办公桌上,咕哝道:“我是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这倒是他的心里话。 安格斯起身走向门口,单手摸着胸口的衬衣纽扣,漫不经心地解开。 他准备先洗个澡,洗掉一身风霜。 “安格斯,”比尔转身,目光追着他要离开的背影,“当初在火车站你明明不在意她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以前你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甚至不惜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比尔心里头是有疑问的,这个疑问他自己也说不清重点在哪里,只觉得遇到郗良后,一切发展看似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其实远在他们原本的轨道之外。有一股未知的沉重压在他的心口,像一个预兆,预示着有朝一日,他们自以为的完美控制会瞬间崩塌。 “郗良……她到底特别在哪里?” 安格斯在门口驻足不动,廊道上的鹅黄光芒静静披在挺拔的肩背上,他微微侧身,笼罩在柔光中的俊颜上有不加掩饰的嗤笑。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话毕,他径自走了。 比尔愣了愣,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不知道也敢撬人墙角。”转瞬改口自言自语道,“不过算什么撬人墙角呢?这样的未婚夫跟个死人似的。”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监视器,“可怜的女孩,如果你有个像安格斯的靠山,我保证安格斯不敢碰你一根毫毛。” 说到底,他们都在欺负郗良,欺负郗良娇弱无力,欺负郗良孤苦伶仃,没有靠山。 …… 安格斯到郗良屋里时,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正在游走,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 没有开灯,屋里幽暗,偶尔有闪电从窗外倾照进屋。安格斯不禁抬手捂住口鼻,屋里一股酒精和烟灰混合的浓厚味道突如其来侵占他的嗅觉,猛然间让他以为自己身处下等男人聚集的场合里,烟酒齐飞,空气浑浊,氛围激昂高亢,喧嚣得叫人忍不住想扛起机枪扫射一通。 他看见案几上的空酒瓶,满满的烟灰缸,还有散落的几包烟和打火机。 如果不是知道比尔他们不抽烟,安格斯还以为他们背地里和郗良混熟,一块在她的屋子里开派对。 这些烟当然也不会是郗良的未婚夫抽的,如果他在,比尔会说。 思来想去,安格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最终猜测。他打开一面窗通风透气,稳步走上楼梯。郗良不会锁门,只会上门闩,许是一直自己入睡自己醒来,她放松警惕了,卧房的门没有上门闩。安格斯畅通无阻地走近床边。 郗良紧紧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一头浓密乌发散在枕头上,凝白的小脸在幽暗中像沉睡的精灵,有一种诡谲的静默之美。 安格斯坐在床边安静贪婪地望着她的睡颜,比尔的话在耳畔幽幽回荡。 “郗良……她到底特别在哪里?” 离开的这段时间,安格斯在伦敦,发泄用的女人都到跟前来了,他破天荒碰都不想碰。不是女人不够漂亮,不够漂亮的女人不会出现在他面前,只是看着她,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女人不是黑发,不是黑眸,头发不够长,皮肤不够白,还有小雀斑。 他兀自在心里嫌弃一番,不知不觉将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嫌弃得一无是处,忽然一个惊雷打在心中,他愣了——之所以嫌弃,是因为眼前没有攻击性的女人不是大洋彼岸的阴狠傻子。 两个月来,安格斯在生理欲望上的定力远比扬言要婚前守贞的基督徒出色,他情愿隐忍,将精力消磨在工作上,也懒得在那些待宰羔羊似的女人身上取乐,因为她们都不是郗良。 对一个女人印象深刻,以致于对其他女人不屑一顾,这种事安格斯第一次碰到,没有经验。一天他问下属,对方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端详了他一下,然后恭敬道:“安格斯,恕我直言,这种事像你这样心肠冷硬的人再过几辈子都遇不到,所以不用担心。” “凡事没有绝对,万一呢?” “那就趁早杀了她。安格斯,你也不想给自己留个死穴吧。”对方用自己在道上摸爬滚打十多年的经验冷酷无情说道,这一来安格斯都不好意思直说自己已经遭遇。 安格斯不禁轻抚郗良温暖的小脸,由衷感到她如此可爱,虎头虎脑,醒来后熠熠生辉的眼睛更是锦上添花,乌黑发亮的眼珠子如同两块罕见纯净的黑钻镶嵌而成,顾盼流转间银河倾倒。 这样可爱的傻子,他……倏然间,安格斯触电般收回手,扭过头凝望漆黑的角落。 他真是中邪了。 “郗良……她到底特别在哪里?” 比郗良漂亮的女人,安格斯不是没见过,也没见他的心思全落在对方身上,下了床对方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乎,一直以来从未变过。 为何偏偏是郗良? 安格斯唯一能找到的答案,是郗良敢朝他发狠,可也仅仅是那一次,之后她都逆来顺受。 夜深了,安格斯脱掉长外套在郗良身边躺下。小傻子近在咫尺,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有淡淡的奶香味,还有淡淡的花果味,清新好闻,比什么香水都来得迷人。意外的是,他没有闻到难闻的烟味。 他不再思考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只是一个强奸郗良的人,目前对郗良还有兴趣,所以他不愿离去。待过段时日,他兴许就腻了,像情侣会腻烦,夫妻会厌倦。当他腻了郗良时,他会无情利落抽身离开,留下郗良遍体鳞伤,自生自灭。 Chapter19缠绵不休(H) 十一月的第一天,郗良睁开惺忪睡眼,猝不及防对上安格斯幽冷的蓝眸,看着他支起脑袋微笑,一手将她的发丝缠绕,磁性的嗓音低而轻道:“早安,良。” 郗良倒抽一口冷气,当场被吓清醒,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她反射性地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安格斯眼明手快拦在她胸前,立即吻上她的红唇,身体压在她身上。 “唔……” 郗良用手捶着安格斯,却跟打在墙上一样毫无作用。 安格斯掐着她的两颊,逼她张着小嘴供他索取,舌头风暴般强势席卷她的领地,接连挑逗得她笨拙的小舌头应接不暇,躲闪不及。 郗良的脑袋里嗡嗡嗡,顿时感到十分沉重,之前的噩梦卷土重来,她的十指像铁爪般掐进身上男人的背,转瞬被他打开,一股强硬的力量反过来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 在安格斯的引导下,郗良含混地咽下两人胶着的津液,然后安格斯才放过她,在她愈发娇艳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几欲哭出声的娇艳红唇登时歇斯底里地厉喝道:“贱人!滚!婊子养的!滚啊——滚——操!婊子养的!滚——” 郗良一边怒骂一边挣扎,安格斯出神一瞬,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笑意。 “良,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很充实。” 竟然还学会几句脏话——此前的郗良生起气来只会干巴巴骂滚而已。 “之前你不是说要我死你才会出门吗?嗯?小骗子。”安格斯皮笑肉不笑地掐着她稚嫩的脸颊,有几分算账的意味。他真的相信她不会出门,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相信她。在一个傻子面前,他好像也变成傻子。 “你他妈才是骗子!呜呜疼——” 郗良骂一句,安格斯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疼痛如天降甘霖,将她的腾腾怒火飞快浇灭,只余烧不起来的烟在滚动——她仍不放弃挣扎。 安格斯将她的睡裙往头上扯,最终缠住她的双手。身子再次暴露在男人身下,羞耻和恐惧将郗良吞没,凝脂雪肤泛起一层嫣红,不加遮掩的小巧乳房随着她的急促呼吸一上一下地颤动。安格斯不带一丝怜惜地抓起近乎贫瘠的雪乳揉捏,引得郗良大哭大骂,将自己在外闲逛时听过的脏话一箩筐倾倒出来。 “再骂?”安格斯好脾气地等她停下来喘口气,恶意掐上那粒粉嫩的小蓓蕾,刺激的疼痛叫郗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挫败地咬唇呜咽,不敢再骂。 “不要……” “良,你是没吃饭吗?怎么还是这么瘦?”安格斯慵懒地玩弄她贫瘠的胸脯,掐一把她的细腰,像在检查掂量什么,分开的两个多月来,他觉得郗良一点肉也没长,仍是清瘦,一身硬骨头,和他以往的审美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偏偏他如今还只想碰她一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放开我……” 郗良一会儿扭动身子,一会儿含胸缩背,竭尽全力想躲开安格斯地蹂躏,然而身体被牢牢压制,没有半分逃脱的余地。她越挣扎,越绝望,脑海里随安格斯的动作模模糊糊地重复着被侵犯的感觉,一时之间下体也有某种异样在滋生。 安格斯凑在郗良脸颊旁,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无疑像火灼般,郗良偏过头,安格斯趁势咬住她的耳垂,细细碾压。 “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不要你想!” “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良。”安格斯一边亲吻她的脸颊、脖颈、胸脯,一边挑逗挺立的乳尖,乍看之下温柔得一塌糊涂。 “你的未婚夫回来过是吗?怎么不跟他一块儿走?我早说过,你一个人在这里,轻易就会死。” 郗良紧紧地闭上眼睛,泪水簌簌滚落,她又睁开眼,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一股被羞辱的悲愤。 安格斯的弦外之音她听得懂,仿佛事到如今,她只能在江彧志和安格斯之间选一个,选江彧志就随他去英国,选安格斯就留在这里,而她在这里,便是说她选择了安格斯,选择了被安格斯这样对待,所以她不能说不要,不能反抗。 “不是这样的……不是……” 郗良仰起头,安格斯的大掌游移到她最后的遮羞布,没有迟疑地扯开,大掌覆上她的密地,即便她用力并拢双腿也是无济于事。 “嗯?是哪样?” “不——啊……” 他有力的手指没有章法地按压碾磨敏感的阴蒂和阴唇,很快,泥泞不堪的感觉让郗良不受控地将腿张开了一点,莫名其妙仿佛在迎合安格斯的亵玩,丝丝凉意沁入被玩弄的禁地,她疲惫不堪地颤抖着。 “回答我,怎么不和你的未婚夫一起走?是他不带上你?”安格斯追问道。 郗良无力摇头,身体和精神都紧紧绷成一根弦,万分痛苦地想起自己要留在这里的原因,佐铭谦,她的铭谦哥哥,她的哥哥。 赤身裸体带来的羞耻像一只大手扼住她的喉咙,叫她唤不出最想呼唤的人的名字。 她如此不堪,如此痛苦的模样,佐铭谦看见了一定会高兴,他会觉得她终于遭到报应了。 连死人苏白尘也会幸灾乐祸。 郗良的骄傲不允许这一切发生,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给自己喊出“铭谦哥哥”的机会。 “是你不和他走?”安格斯意味不明地轻笑,“良,你真的很乖。” 郗良哽咽无言,难过地闭上眼睛。 感觉郗良的身子准备好了,安格斯脱掉身上的衣物,腹下硬挺的巨物也准备好了,看着郗良一动不动闭眼咬唇的模样,他心血来潮,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拎起来往胯下按,拍拍她的脸颊命令道:“张嘴。我教你的不会忘了吧?” 安格斯清冷的体香猛然间占据郗良的鼻腔,她睁眼,近在咫尺的粗大阴茎即刻叫她回想起被撑开的痛苦经历,她脸色煞白,惊恐地望着安格斯,可怜兮兮地摇着头。安格斯视若无睹,掐着她的两颊逼她张嘴,火热的龙首强势地挤了进去,无情地进了快一半,直接插到她的嗓子眼。 屋外青灰色的天空爆出一声雷响,轰隆声由远至近,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紧闭的窗外,玻璃很快淌着晶莹的雨水。 明明是清晨,屋内的光线却因天气不好而昏暗。大床上,少女压抑的呜咽也因雨声嘈杂而变得细微单薄。她的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即使因此难过得愁眉皱脸,泪流不止,她还得强忍着,生涩地吸吮嘴里的庞然大物,艰难地吞吐染了男人气息的津液,来不及咽下的津液被男人缓慢抽送带得溢出嘴角。 靠近床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闪电的光钻了进来,一闪一闪,将少女薄软的红唇紧贴着男人粗硬的茎身的画面照得明亮,唾液晶莹,看起来淫靡极了。 当安格斯放开郗良时,她心灰意冷地放任自己往后仰,脑袋摔回柔软的枕头上,咳得眼里又流出咸涩的泪水。紧跟着安格斯压在她身上,轻而易举分开她的双腿,一个重重的挺身几乎将她贯穿,将她带回初经人事的夜晚。 郗良紧紧揪住床单,闭着眼,在痛苦之中,她感受着被填满的酸胀。安格斯亲吻着她的锁骨、胸口、乳房,他的吻柔软、轻盈、温暖,他的动作却是毫不怜惜的狂野。两个多月没有纾解的欲望猛烈如狂风暴雨,安格斯不容反抗地按着单薄的郗良攻城掠地,修长有力的手指更不放过她敏感的花蒂,和着野蛮的原始律动,郗良被顶撞上爱欲的巅峰,高潮迭起从交合处直冲脑海,波浪翻涌,痉挛连连,她被逼得隐忍的唇齿间也失守地溢出喑哑的呻吟。 郗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短暂的、接连的奇怪感觉令她的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连疼痛也忘记了,她仿佛得到了安抚心灵般的快感。然而当快感离去,安格斯的侵犯、佐铭谦的漠然、江韫之的冷酷、苏白尘的微笑、赤身裸体的羞耻感,这些她不想接受的一切都铺天盖地接踵而来,她几乎承受不住。她渴望喝酒,渴望抽烟,但眼下没有酒和烟,她唯有抱住安格斯,紧紧贴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以期在他身下躲过痛苦的罗网,很快,那足以令她忘却一切的快感也再次降临。 安格斯察觉到郗良的拥抱,唇角不自觉勾起满意的微笑,心知肚明知道她喜欢什么。他亲吻她的肩头,大掌按住她的背,胯下的性器甚至没有抽离,抱着她换了个姿势。 他靠在床头,大掌在郗良臀部轻拍,低沉的嗓音附在郗良耳畔诱哄道:“自己动,想要什么自己来。” 郗良神色迷离,连连快慰之后的身子敏感得再经不起撩拨,稍稍一下摩擦都令她颤抖不已,但快感的征兆清晰可辨,她如同瘾君子,深情抱住安格斯的脖颈,与他耳鬓厮磨,纤腰与胯部笨拙却无师自通地扭动,艰难地骑着几乎要将她撑裂的硕大阴茎,在纷扰的雨声中仰起头,一味寻找麻木的快感。 一整个上午,屋外的雨或沙沙沙或淅淅沥沥,大雨间或小雨,小雨间或大雨,伴着时不时的雷电霹雳下个不停。 屋里,郗良沉沦在不受控制的快慰里,迎合着,承受着,安格斯如愿搂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吃干抹净,两人在喧嚣的风雨声中忘乎所以缠绵不休。 楼下的隐蔽镜头后面,一个上午,比尔断断续续看了监视器好几回,没有看见郗良,也没有看见安格斯。他拿着昨夜忘记给安格斯过目的问题账本,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选择暂且搁下账本的事。到了平时郗良吃午餐的时间,比尔思来想去,继续让爱德华去送食物。 爱德华自认倒霉地开车过来,提着两个食篮鬼鬼祟祟推开大门走进客厅,也不敢多逗留,将两个食篮放在案几上,然后他飞快逃离。 比尔看着爱德华的车子消失在监视器上,无奈暗叹一声。 但愿安格斯不要玩过头才好。 Chapter20好好习惯(H) 安格斯到来,郗良没什么机会出门,又回到初到此地时失魂落魄的生活,每天等安格斯备好叁餐同她一起吃。 过去从八月中旬开始,两个半月左右的时间,她常常在外面游荡,在酒吧里喝酒,看形形色色的人,遇见有趣的人总是讲笑话或故事给她听,她还会高兴地帮对方付酒钱。她是莱利酒吧里的常客,那些人都对她很好,真正地对她好,不会离她很近,特别是酒吧老板史密斯,对她很温柔,叫她女孩,偶尔还会多送她一瓶酒让她回家喝。 在家的时间,她写了关于阴原晖的故事,其中九成是幻想,一成是江韫之告诉她的。其次,她看了好几十本书,挂念了佐铭谦很久很久。 这算是郗良离开江家后过得最舒服的日子了,可是安格斯像摧毁她的身体一样摧毁了这一切。 他回来的时候,折磨了她一整个上午,致使她下午所有时间都在昏睡,一直到天黑她醒来还昏昏沉沉的。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跑下楼,安格斯从厨房出来,她靠着楼梯扶手,目光游移着,指着墙角的两个箱子对他吼道:“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安格斯微蹙眉头,哪里想得到郗良下床就不认人,明明这一次他们的身心那么契合,她沦陷了,享受了。 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那两个箱子,安格斯狐疑打开来一看,才想到是之前叫比尔购置的衣物。因为记得她的衣柜里衣物寥寥无几,没有冬天的衣服,所以准备了这些给她,结果她碰都没碰。 “滚!”郗良又吼了一声,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里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怨恨。 安格斯微眯起双眼,大海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郗良,线条利落的薄唇没有扬起,英俊的脸庞一片沉寂,高大挺拔的身量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郗良微弯着腰,只穿睡裙的单薄身子在冰冷的温度里轻轻哆嗦,赤着的双脚更是凉得快要没了知觉。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男人,佐铭谦和江彧志比起他简直微不足道,他的神情和气势不费吹灰之力已经完全将她的愤怒震垮,他的笑脸,都是假的,都是伪装的。 安格斯在看到她惊愕的神情后淡淡说道:“良,现在回房去,我当你什么都没说。” 郗良攥紧了双手镇静下来,猛地耻笑出声,“我都说了,你不用当我什么都没说,我甚至可以再说一遍,立刻滚出去!” 安格斯散步似的走近郗良,郗良登时一慌,“你又想怎样?这是我的家!我让你滚你就得滚!” 看见她又动摇的神情和往后退的动作,安格斯心里觉得好笑,却依然面不改色地掐起她的下颌,不紧不慢道:“我带你回我家,让你看看我想怎样。”说完,他搂住她的细腰就要强行带她走。 郗良连忙抓住楼梯扶手惊慌失措地厉喝:“不!放开我,我不要去你家,滚开!我不要去你家——” “好,我最后给你这个机会,乖乖听话,我保证你完好无损,否则……”安格斯轻而有力地摸着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威胁意味丝毫不轻。 郗良只感到一股寒气正缓缓侵入她的身体,而心底又有一团炙热的怒火在燃烧,好像有什么要爆炸。她用冰冷颤抖的双手揪着安格斯的衣襟咬牙切齿、不甘地嚷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安格斯陡然又挂上笑脸,连眼底都是笑意,像换了一个人。 他没看错的,她就是傻,什么都不懂,不会跑,不会躲,还一个人待在这里。要是跟着未婚夫去英国,他勉强放过她。要不然在这美国报警也行,没有证据是没关系的,只要说金发蓝眼的安格斯就已经能引起重视了,毕竟官方在逮捕他一事上向来宁可错认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可她一点自救的方式都没有,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要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傻子可没那么容易。 “我爱上你了,良。” “爱……” 郗良瑟瑟发抖,乌黑的眼珠子上下一瞄,有些轻蔑又有些惘然地摇了摇头。 她不明白安格斯的“爱”算什么,比得上她对佐铭谦的吗?肯定比不上,更比不上遥远的记忆里母亲和姐姐对她的爱。 “垃圾!”郗良哑着声音骂道。 他就是个垃圾,只会折磨她的垃圾。 安格斯忍着隐隐约约的怒意,指着墙角的箱子道:“把衣服穿上,或回房去,还是说你想冻死?” 郗良住的房子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的老石房,只有壁炉,壁炉里堆了一些摆设用的杂物,看起来很久没用过。 郗良不穿衣服,也不回房,一咬牙就地坐在台阶上,眼里泪光闪闪,像个性急撒泼的小孩子一样哭着道:“我饿了,我要饿死了……”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转身从箱子里拎起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折回来,动作随意粗鲁带着几分泄愤的力道将大衣当头盖在郗良身上,随即走进厨房。 黑色大衣沉甸甸压在头顶,严严实实遮去所有光线,郗良置身黑暗,一动不动地呆了片刻,疲倦、饥饿、孤独和绝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的脚趾蜷缩,她曲起长腿,抱膝哭泣。 安格斯麻利地做了奶酪通心粉和番茄汤。汤已不那么烫,他面无表情地给郗良舀一碗汤,看着她顾不得脸上还淌着泪水,捧起碗咕噜咕噜很快喝完,迫不及待抓起勺子大口吃通心粉。 晚餐过后,安格斯收拾餐桌和厨房,郗良坐在餐桌旁发了一会儿呆,接着神色恍惚走向客厅的沙发旁边,案几上的东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她缓缓走到摆着一个金底绿釉玫瑰丛图案花瓶的桌子前,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后熟练地吞云吐雾。 这一幕刚好被从厨房出来的安格斯看见,他整个脸色完全变黑变冷。他走过来更是看见郗良驾轻就熟地吐着薄薄的烟雾,浓烈的烟味萦绕在鼻尖,没关上的抽屉里装满了一包包还没拆开的香烟。 他一把夺过郗良嘴里的烟在桌上摁灭,“谁教你抽烟的?” 烟被夺走,郗良一脸愠怒,“你干什么?” “谁教你抽烟的?” 望着安格斯阴沉的脸色,郗良瞪着泛红的眼睛,闷声道:“在酒吧里,我自己学会的。” 安格斯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找波顿和比尔好好算一账了,他们只告诉他郗良常常去酒吧喝酒,就是没告诉他郗良还学会抽烟了。 “以后不许再抽了。” 安格斯微微一用力,抽屉“砰”一声响重重关上,沉重的桌子都震了一下,郗良被吓得打了个冷颤。 “凭什么……” 郗良不甘地嘀咕一声,胸口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喘不来。安格斯径自走开,她巴巴地看着合上的抽屉,垂在身侧的手掌无力颤了颤,终究没敢再去拉开抽屉,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也不走,独自站在原地,泪水默默掉落。 安格斯用眼角睨着她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鬼使神差给她开一瓶葡萄酒。 “喝不喝?” 郗良还是要喝酒的,她啜泣着接过酒瓶抱在怀里,幽灵般缓缓上楼回房去。 回到卧房里,郗良立刻关上门,再看一眼门闩的位置,空空如也,她暴跳如雷在门上踹了一脚,一边将瓶口塞进嘴里一边挫败地哭起来。 半晌,喝完酒,郗良冷静下来,拿着酒瓶在门后的地上敲烂,碎玻璃散落一地。设好陷阱,她关灯上床,钻在黑暗的被窝中屏息静气地等待,犹如耐心等候猎物的猎人。 直到夜深,郗良设想安格斯会踩一脚底碎玻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房门被推开时,廊道的灯光倾照进屋,地上的玻璃渣折射出细碎的光辉,仿佛繁星倒映在水面上。 安格斯垂眸看着地板上的星星,薄唇扬起的弧度不带一丝感情,冷漠、讥讽。熟悉他的人能从这个浅浅的笑里看出来有人即将大难临头,便是不熟悉的人,看见他此时的笑意也会感到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他干脆推开门,门板在他的力道下显得单薄飘摇,猛地发出开到极限的声响。床上的郗良心里跟着一震,干脆坐起身,揪着薄被,背上汗毛竖起,拳头抖个不停。安格斯无所畏惧地踩着玻璃渣进屋,沉稳的脚步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步一步像踩在郗良心上一样。 暗淡的光芒里,郗良的脸色一寸一寸煞白,全身的骨头如同被巨大怪物塞在大嘴里嚼一样。 嘎吱嘎吱—— 她忘了房间外面的灯,忘了安格斯会穿鞋,不像她习惯赤脚。 安格斯眉目清冷,逼近床边,郗良几乎喘不过气,泪水簌簌掉落,挪到床的另一边,惶惶然回头看了一下,已经要掉下床了,她颤巍巍重复着,“不要……” 安格斯冷酷揶揄道:“不要什么?” 郗良皱起眉眼,气急败坏道:“不要你睡这里!” 安格斯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命令道:“过来。” 郗良缩在床的边缘,看得见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狠厉,恐惧从角落里蔓延开来,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安格斯微微眯起眼,危险不言而喻,“想要我过去?” 郗良败下阵来,颤抖着爬回床的另一边,头发猛地被扯住,脑袋被迫抬高,安格斯阴鸷的眼睛里倒映出晦气缠身的她,小小的,卑微无助的。 “不要……” “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安格斯侧首扫了地上的玻璃渣一眼,俯身凑在郗良耳边警告性十足道,“事不过叁,良。如果再有下次,你就跪在那里把玻璃舔干净,明白?” 郗良很识相,疯一般连连点头,停不下来,直到安格斯再次收紧五指,她头皮生疼,不得不再望着他。 安格斯的另一只手幽幽在窄腰摸索,扯下拉链。郗良睁大了眼睛,忘了呼吸,“不要……” “张嘴。”安格斯冷漠命令道。 “不要……” “不要?” “你不要睡在这里……不要你睡在这里……”郗良的声音细若蚊蝇道。 安格斯再次将躲闪的她扯到身前,“我偏要睡这里呢?” 郗良的脑袋摇个不停,两只手使劲拍打、掐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口齿不清喊:“我不要!不要!不要!” 看着她愤怒又恐惧的模样,安格斯的恶趣味得到满足的同时,对她的身体产生的欲望也渐渐膨胀。此刻,睡裙因她挣扎而微微敞开,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白皙的胸口上有他上午留下的痕迹,再往下,是隐约露出的亵裤边缘和凝脂长腿。 “不要……唔——”充满男人荷尔蒙气息的茎身再次塞满郗良的嘴巴,活物似的在她的嘴里变得又大又硬,她的头颅被迫前后游移,笨拙的小嘴慌乱地套弄着半个茎身,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将茎身打得湿亮不堪,然后它蛮横地卡在她的喉咙底,她几近窒息。 狂野的欲望被唤醒,安格斯一把将郗良推倒在床上,趁她无法控制地咳着,他干脆脱掉衣服上床,将她的睡裙往上拨开。郗良崩溃地哭了起来,双手盲目拍打着,赤裸的身子挣扎着扭动,身上暧昧痕迹累累,还有少许淤青,是她反抗的时候安格斯没控制好力道掐出来的。 “良,乖一点,你不也很喜欢吗?” 郗良沉重地喘息着,狂乱地摇着头。然而事与愿违,安格斯不由分说分开她的双腿,被不知节制的索取蹂躏得肿痛的阴唇再次呈现在男人无情的目光里。快乐的尽头依然只有痛苦,尽管郗良的心里多么清醒地不愿再经受那样的疯狂,但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可怕的梦魇,为了自保身子一意孤行地滋生蜜液,即使没有被抚摸,她的密地里也已如大雨浇灌般一片湿润。 并不陌生的粗硬抵上紧绷作痛的嫩肉,郗良连连摇头,“不要,安格斯不要……” 安格斯冷傲道:“既然不喜欢,那就好好习惯,良。” 郗良无力地闭上眼,哭着喘着,漫长的黑暗里,只有她自己的难过在回荡,什么也想不起来,哪怕是白天里想得要疯掉的佐铭谦。双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压在胸口,仍在肿痛的阴唇被无情撑开,强悍挺入,她紧咬牙根,揪住床单,呜咽着承受渐渐加快的有力撞击。 安格斯目光灼热地盯着她的小腹,那微微鼓起的形状是他的男性象征,随着他的动作一长一短。她太小太瘦了,喂多少都不长肉,却因此给了他如此刺激的视觉盛宴,令他食髓知味。 厚重的大床摇摇晃晃,男人的粗大器物在女人腿间来来去去地抽送,抽插得嫣红肉瓣翻腾,带出淫靡水声。 郗良胡乱抓着床单、被子、枕头边角,指节用力得泛白才堪堪承受住男人的顶撞,紧咬的唇齿间终究在势不可挡的攻掠下溢出低哑的娇吟,引得男人冲撞得更深更重。 冰冷的雨天,郗良一身薄汗,安格斯强迫她翻了个身,伏在枕头上,小巧的臀部高高抬起,泥泞不堪的媚唇空虚张合,眨眼之间壮硕的巨龙长驱直入,恶狠狠地冲到最深处,郗良颤声尖叫,一口咬住枕头,双腿发软抖动,几乎支撑不下去。 静谧的屋子里,交合声不绝于耳,漫长得仿佛时间停滞不前,残酷得仿佛侵害永不停止。 随着最后一记重重的撞击,男人的白浊尽情浇在少女抽搐不止的花蕊中,他闭上眼餍足地享受着紧致甬道的吸吮,好一会儿后回过神,他才发现郗良已经昏死过去。 次日午前,郗良在茫然中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像瘾君子般跌跌撞撞下楼,没看见安格斯,她慌忙打开抽屉,里面却已空空如也,她翻箱倒柜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根烟。 等安格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冷声质问:“我的烟呢?” 安格斯愣了一下,风轻云淡答道:“扔了。” 昨晚梦见收藏剩3个,醒来还好是个梦,爬上来一看真的掉了……QAQ Chapter21他死了 一张、两张、叁张、四张…… 郗良坐在床边,默默一张张数着钱,卖小说得来的一千元还没花。数了数,一张没少,她将钱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转过身拉起被子裹住自己,发呆般凝望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已经开始下雪了,是她许多年没有看见的雪。安格斯不给她出门看雪,因为她不愿穿上两只箱子里的冬装,他说她会冻死。 冬天来了,连酒喝起来肚子都会格外冰冷,郗良有点不喜欢酒了,她想抽烟,香烟让她暖和。安格斯把她的烟全都扔掉,一根没剩。她很生气,气了好几天,现在想想还是很气。 倏然,一阵呕吐欲经过胸膛涌上喉咙,郗良捂住嘴巴,扭头趴在床边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干呕片刻便已令她精疲力尽,她干脆横躺在床上,裹紧温暖的被子蜷缩成一团,沉重地喘息着。 天气太冷,就算没有该死的安格斯在,她似乎也没办法出门,太冷了。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天黑了好久郗良都没看见安格斯回来,以为他走了,饥肠辘辘在厨房里找到水果,挑一个大梨子,用最喜欢的枫叶匕首给自己削梨子。 这个时候,有车子和开门的声音隐约传到郗良耳边,还有一声呼唤:“良儿。” 郗良手上的匕首和梨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跑出厨房,果不其然看见了她的未婚夫。 江彧志提着个手提箱随意地放在一边,身上飘雪的厚外套也脱下来放在手提箱上。“良儿,怎么这么晚了门还没关?” 郗良紧紧捏着梨子和匕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江彧志眼尖地看到了墙角两个大大的黑箱子,还有柜子里满满的烈酒和葡萄酒。 “怎么弄了这么多酒?”他开了一下柜子门又关上,走到两个黑箱子旁边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的东西郗良不想碰,安格斯也没空去收拾出来,就一直放着。 “这些是什么?”江彧志一边问着一边翻开来,直到看见了一大迭整齐的钞票,金额最少也得是几千上万,他转过身问,“良儿,这是哪来的?” 郗良唇角微扯,道:“那个是安格斯的东西。” 江彧志显而易见地错愕一瞬,“安格斯?安格斯是谁?” “就是安格斯。” 顷刻间,江彧志只觉晴天霹雳。安格斯,一个男人的名字,他的东西是两箱女子衣物,还有珠宝钻石和现金,就这样出现在这里,不加遮掩地明示着,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应该都发生了什么事——郗良啊,她怎么可以这样一副无辜无害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郗良,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你跟他上床了是不是?”他直白地问。 “上船?我一直在这里,没跟他上船。他应该也没去坐船的。”郗良皱着眉头解释道。 “郗良!”江彧志听着她的话怒火中烧,若不是因为她手上拿着匕首,他怎么可能饶她这样狡辩? “干什么?”郗良眨着眼睛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他人在哪?” “他下午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江彧志听完她的话简直气疯了,她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叫安格斯的男人还在这里住,那么她这么晚都没关门就是因为安格斯还没回来。可是他转念又一想,郗良什么都不懂,她一定是被人欺骗了。望着郗良那张平静得近乎愚蠢的脸庞,他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扶着额头,深深呼吸着,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郗良已经被人糟蹋了,他非常清楚。 就在江彧志对眼下的事态还拿不定注意的时候,郗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将厨房门也关上了——她时刻防着这些她不想看见的人,江彧志如此,安格斯也如此。 江彧志正想跟郗良走进厨房,身后的大门突然开了,他转身扬起下巴怒瞪大摇大摆提着酒进门的金发男人。 安格斯脸上带着看热闹的浅浅笑意,气定神闲进门后顺手一挥把门关上。 “你就是安格斯。”江彧志完全肯定地说。 “你是谁?”安格斯装模作样地问。 “这是我家!”江彧志冷笑一声。 “是吗?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你?” 不出所料,江彧志的怒火被安格斯浇得更甚,他咒骂一声一拳朝安格斯袭来,安格斯慢条斯理地避开,“这么冲动可不好。”敏锐的蓝眸一下子看见被打开的箱子,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就是良的未婚夫吧。” “你倒是从她嘴里套了不少话!”江彧志气得要抓狂,他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而他却熟悉了他的身份,自大狂妄的嘴脸让他感到很挫败。 “良自己跟我说的。” “良儿不可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江彧志斩钉截铁吼道。 “她的身体都给我了怎么可能还不认识?”安格斯一脸灿烂真诚的笑容,“你都没尝过她的滋味吧。” “你说什么!” 江彧志紧咬后槽牙,朝安格斯扑过去又是一拳欲往他脸上挥,安格斯速度极快地转身躲过,薄唇张合着不要命地继续惹怒他,“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需要说明一下,你一个男人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未婚妻,把她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这么不负责任怎么能怪她,或者怪我?如果没有我,她估计早死了,你应该感谢我。” “安格斯……”郗良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江彧志咒骂着朝安格斯扑去,怒气十足地想攻击安格斯,却都被安格斯轻松躲过了,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良,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酒,你绝对喜欢。”安格斯完全忽视江彧志,以一副主人的口吻说着。 “该死的!良儿,回房去!”江彧志气得呼吸有些粗重。 郗良手里拿着削好皮的梨子,果肉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另一只手仍捏着锋利的匕首,上面还沾着一小块梨皮。 她愣愣地看着两个都在看她的男人,一个脸上的笑容令她不安,一个黑着脸,眼神带着仇恨令她难以接受。这种仇恨的眼神只能是佐铭谦才能用来看她,因为她杀了苏白尘,其他人完全没有资格拿这种眼神来看她。 她咽了一口唾沫,生硬地问江彧志一句,“你在生气?” “回房去!” “我不要。” “你想帮你的奸夫是吗?”江彧志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腕处青筋毕现,从没觉得自己力气有如此之大。 郗良似懂非懂地瞥了安格斯一眼,脑袋微微摇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彧志眼神不禁发狠,肮脏的辱骂不由自主地顺着怒火翻滚出口,“郗良啊郗良,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贱胚子!小杂种!这就是你活下去的方法!” 他咬牙切齿咒骂完后猛地挥拳向安格斯,郗良手上的梨子陡然掉在地上弹跳着滚远了…… 安格斯顾着看郗良的脸色没反应过来挨了江彧志一拳,紧接着他面不改色地还给了江彧志一脚,直接把江彧志放倒在地上,风轻云淡冷笑着在沙发上坐下,修长有力的左腿迭在右腿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良,过来。”他听得懂江彧志骂郗良的话,莫名觉得生气。 贱胚子?小杂种?凭什么这么骂一个被丢弃的傻姑娘? 郗良僵在原地,手里的匕首在轻轻颤抖,折射出耀眼的光。 江彧志捂着小腹从地上站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安格斯后将目光转向郗良,将被背叛和不敌奸夫的火气全撒在她身上,“小杂种!难怪他连正眼都不看你一眼,恐怕他早知道你生来就是这么下贱。跟你的奸夫一起滚出去!” 安格斯听清楚了他又在骂郗良,眉头微微蹙了下,一抹黑色的身影在视线里闪过——郗良扑向江彧志,揪着他的衣襟将长匕首直直捅进他的腹部,鲜血立刻汩汩流淌。 “你……”江彧志瞪得奇大的眼睛错愕地看着郗良,摇摇欲坠后轰然倒地。 安格斯怔怔地站起身。 单薄的身子抖了一下,郗良眨着眼睛,淡然的目光里,刺眼的红色液体从匕首插进的地方流出来,江彧志还在望着她,满目惊惶。她慢慢抬眼望向安格斯,安格斯也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冲他呢喃:“他死了。” 红唇蠕动着抿紧,郗良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定定地凝望安格斯,被阴霾笼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辉,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安格斯脸上的表情是在惊愕里快速变回淡然的,他意味不明地笑起来,眼神里甚至有一丝赞赏。他朝郗良走来,跨过江彧志,直接拥她入怀,抱起她僵硬的身子往楼梯走,温柔地哄着她,“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是个人都该知道不能惹怒手上拿着利器的家伙,是他愚蠢。” 郗良揪住安格斯黑色大衣的整洁衣领,既想顺势将脸埋进他怀里,又不安地望着他。 安格斯颔首亲吻她的额头,“乖,闭上眼睛,睡觉。” 郗良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看着安格斯,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一滴泪珠穿过呆滞的薄雾,露出了无措的欲望。 Chapter22幽暗之中(H) 卧室没有开灯,安格斯将郗良放在床上,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翻腾的火焰,炽热而带着几乎焚尽一切的浓烈欲望,郗良抱住他的脖颈不松手。 “怎么了?”安格斯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郗良没有回答,苍白的脸庞凑近安格斯,濡湿的唇瓣贴在他的脖颈上,刹那间,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按下甩开她的本能,继而听见低声的可怜祈求,“不要走……” 这个傻子刚刚一刀捅进未婚夫的肚子,安格斯有理由怀疑她会再接再厉;哪怕手上没有利器,她也能假装柔柔弱弱与他温存,在吻上他脖颈的瞬间像吸血鬼一样用牙齿撕咬他的命脉;然而他竟生生忍下防范于未然的本能,而她亦除了温热的吐息和颤抖的哀求后再无动作。 没有利爪,没有尖齿。 安格斯沉下气,轻轻拿开抱住自己脖颈的手,温柔抚摸她的脸庞,深蓝如海的眼睛深沉地凝视不知所措的郗良。 “良,他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郗良浑浑噩噩地点着头,小手不安分地将衣领往下扯,露出起伏的胸口,抓起安格斯的手按在胸脯上,整个人都在一种莫名的激动里颤栗着,“安格斯……” 安格斯的掌心下有柔软的雪乳和顽强跳动的心脏,两种触觉争相涌进他的感知,像难驯的困兽终于敞露肚皮,他意外地看着她。 “想要了?” 郗良执拗地抱着安格斯的手,重重点着头,生怕他不理解,像他逼自己做过的那样,她低头,心甘情愿含住他修长的手指,痴痴吸吮。 安格斯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沉重,对郗良有无尽欲望的喧嚣热血都沸腾翻涌向下腹去。他用手指在她的嘴里挑逗柔软的小舌头,另一只手啪嗒一声解开皮带的金属扣,紧接着是拉链被拉开的细微声音,就在郗良面前。这一次,郗良没有恐惧,没有不情愿,认真地舔弄安格斯的手指,在他的牵引下,手指抽离,她跪趴在床上努力张大嘴巴含住尺寸惊人的粗长性器一端。 大衣扔在床尾,安格斯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郗良的脑袋,心里的愕然还未退去。她第一次这般热情,小舌头生涩地舔弄龟头,将其含在湿润的嘴里卖力吸吮,再是尝试含得更深,慢慢地吞吐,口水很快将半硬的茎身沾得湿淋淋。 捅伤未婚夫就是这傻子的春药吗? 安格斯当然不相信,事实上他还在震惊中,脑海里重复地闪过郗良未婚夫说的话,他很想知道是哪一句或是哪个词惹怒了郗良,但腹下伺机而动的欲火频频截断那些字句,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郗良的小舌头舔舐下一败涂地。 郗良似乎已经懂得步调,她吐出硕大的龙首,近距离看着它高高挺立的威武模样,嘴里还残留被它撑大的难受和滚烫的粗硬感觉,她知道够了,该换个姿势了。她的两颊像白玉撒了红粉的颜料,红得滴血,温驯地低着头转过身,背对安格斯趴在冰冷的床单上,战战兢兢地用臀部去碰触那根仍旧令她心惊胆战的阳物。 “安格斯……”郗良嗫嚅着唤道,想碰又碰不到,想碰又不敢碰,稚气的嗓音因此带着性急挫败的哭腔,“安格斯……” 安格斯缓缓掀起她的长裙下摆,低声问:“你想这样来?” 郗良意乱情迷地点着头,似是才察觉,小手连忙抓住裙子拢至腰际垂下,当安格斯的指尖碰到单薄的亵裤,她忍不住瑟缩一下,又狠下心高高抬起臀部,小手抢在安格斯之前扯下最后的遮掩。 安格斯的指尖不客气地刮过粉嫩的唇瓣,黏腻的蜜液染上他的指尖,他漫不经心地捏弄敏感的花蒂,引得郗良阵阵抖颤,不停收缩的狭小阴道口溢出更多的蜜液,无疑是在告诉亵玩她的男人,她已经准备好了。 “安格斯……” 郗良怅然的呼唤犹如催情的毒药,求欢的杀手锏,安格斯不再迟疑,壮硕的性器抵上娇嫩的阴唇,将其撑开缓缓挤入。湿滑的嫩肉寸寸推挤着入侵的巨物,却未能阻止其前进,反而令它愈发粗硬,像会长大一样肆意蛮横地开凿出一个容身之地。郗良揪住被子安分地承受着,不禁仰起头发出喑哑的呻吟后又迅速埋下头去,咬住被子不愿出声。 粗长的茎身完全嵌入狭窄的甬道后,安格斯舒爽地喟叹一声,大掌轻轻揪住郗良的发丝,意味深长哄道:“别咬被子。”郗良松开贝齿,迷乱仰头,身体里的粗大器物不由分说重重捣弄起来,头发被大掌收紧,她无法埋下头去,被迫仰着头颅呜呜娇吟。 安格斯清楚,被捅一刀的未婚夫远没能断气,当然也没能离开逃命,他心血来潮要半死不活的未婚夫听见自己的未婚妻在别的男人身下有多么热情迷人。 在郗良身体里毫不怜香惜玉驰骋半晌,安格斯陡然拔出性器,“啵”一声响带出被捣出白沫的爱液,郗良还在高潮余韵中痉挛。接着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两人面对面,郗良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细长的玉腿迎合着缠住他的窄腰。安格斯托起她的臀部,火热的龟头对准湿漉漉的甬道口,挺身的一刻也将她往下一按,由下而上地贯穿她。 “啊……” 郗良被往上抛起又沉沉落下,每一下都被插到最深处,敏感的身子颤栗着,几乎无力的四肢仍不得不竭力缠住安格斯。她无法抑制自己地呻吟着,稚气却清冷的嗓音早已沙哑,白里透红的脸颊烫得吓人,沉沦在性欲巅峰的神情娇憨,如痴如醉。 安格斯也几乎没有理智,着魔般亲吻她,将她抵在墙上狠狠操干,弄得她高潮连连,无法隐忍的快乐的、痛苦的呻吟都在淫靡的空气中倾泻到楼下去…… 幽暗之中,惘然的灵魂义无反顾奔向情欲的深渊。 …… 深沉的夜色下,风雪渗骨。 眼看着楼梯处再无动静,波顿和比尔难以置信地从窗边挪开步伐,一言不发走上台阶推门而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可怜的男人。 江彧志神情惊愕,脚跟小幅度地使力,推着身体挪动,挣扎着想离开这里,想活命,但是视线里突然倒映出两个陌生的男人,他即刻僵住。 波顿嘀咕道:“他还没死,怎么办?” 比尔沉默半晌,楼上开始传来忽隐忽现的暧昧不明的声音,他即刻嗤笑出声,道:“怎么办?陪他一起等啊。”还踢了踢江彧志的肩膀,“喂,听到没有?” 双手在地板上用力地抓着,江彧志目眦欲裂,耳边莫名回荡起别的女人魅惑的呻吟,而脸蛋全在眼前变成了郗良的模样,傻傻地笑着往后退,离他越来越远,转身攀到安格斯身上…… 波顿蹙起眉头,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楼梯处,倏然察觉到一股难以启齿的恻隐在心头缠绕。 比尔看着江彧志的模样,蹲下身逗他,“你的未婚妻现在被别人压在身下,你却躺在这里,还是男人吗?噢,你受伤了,我看看伤得有多厉害?”故作好奇地凑近插在他肚子上的匕首,一只脚往前一挪,直接踩在他的左手上,让他瞬间呻吟出声,满头汗珠又密集起来,“嗯……没什么嘛,这么一点伤,还可以站起来啊,怎么这么没用呢?” “你——”江彧志再看肚子上的利器手柄,几乎难以置信,上面精美的枫叶浮雕在他眼里重重迭迭,忽地一个手柄变成两个,叁个…… “比尔,别把他弄死了。”波顿的声音有些僵硬。 比尔轻笑起身,放过了江彧志的手。 “放心,我还很想看看安格斯要干什么。”说着,比尔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打了个哈欠。波顿见状,也让自己忽略掉女孩充满颤栗的悲鸣,在他身边坐下。 那声音越来越紧凑,像一根坚韧的藤蔓,蜿蜒曲折缓缓缠绕住他们的心,再无情地收紧。 今晚,安格斯和波顿才刚从曼哈顿回来,比尔拦下安格斯跟他商量原定好的计划发生意外怎么办,意料之内被臭骂了一顿,之后波顿发现有一辆车子经过,这引起了安格斯的注意,拯救了比尔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的门口是很少有人经过的,一直只有郗良这个酒鬼,于是他们猜是她的未婚夫回来了,想着让安格斯今晚不要过来为好。但安格斯显然已经把自己放在正主的位置上,他们只好跟过来,还做好安格斯会把人弄死而他们需要毁尸灭迹的准备。 结果,是郗良自己把未婚夫弄了个半死。 波顿的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被伤害被羞辱到已经绝望的江彧志,旁边的比尔自顾自开了一瓶白兰地,又起身去找杯子,给波顿也倒一杯酒,两人若无其事地喝着。 时间过得极慢…… 疯狂过后,郗良精疲力尽,沉沉昏睡过去。 安格斯贪婪地抚摸她的脸庞,凝视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起身收拾好自己,轻轻关上房门下楼。 客厅里等待的两人看见安格斯出现便站起身,比尔挂起笑容调侃道:“我敢保证你再不下来他一定不是死于情杀凶杀,而是冻死的。” 江彧志躺在血泊里已经没了挣扎,匕首插在他的肚子上只看得到刀柄,一点点的刀身都看不见,鲜血在寒冷的天气里早已凝固。安格斯可以清晰地透过他的衣物看见他的胸口还在轻微起伏,眼睛还会眨,但精神状况已经不太行了,脸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 安格斯走近他蹲下身,磁性的嗓音轻轻落下,却残忍如魔鬼,“你的未婚妻真是个宝贝,可惜你无福消受。”话音刚落,安格斯伸出手握住刀柄给了江彧志最后一击,长长的利刃生生割到他的胸口,再猛地拔出来,刀尖划过他的下巴,鲜血飞溅到他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脸上。 安格斯漠然起身,端详着手上染血的枫叶匕首,风轻云淡地问:“这是她自己买的?” 波顿嘴里无味,语气平平答道:“是,她好像很喜欢那个图案。” 比尔走到入门处,“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没做。”说着,他蹲下身抓起江彧志的外套摸索,找不到要找的东西又打开他的箱子,在里面一阵乱翻。 安格斯和波顿看一眼就明白,他们还没弄清这人的姓名,只知道是郗良的未婚夫。 “找到了。”比尔拿着江彧志的身份证件,别扭地宣告,“江、彧、志,他的名字叫江、彧、志。”又耸耸肩说,“应该很容易处理。” 安格斯迟愣一秒,一种莫名的耳熟让他伸手将证件拿了过来,“江彧志?” “怎么了?” 安格斯微微皱眉,“呆子的母亲好像姓江。” 波顿和比尔在明白安格斯说的呆子是谁后都呆住了。 嚎一声,求收藏求留言求珍珠求温暖QAQ(求得有点多了TAT) Chapter23喜欢哥哥 翌日,郗良起床洗漱,梳头发的时候她看着镜子,猛然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惴惴不安跑下楼,懵懂地看着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厅子,空气中一点残留的血腥味都没有,仿佛脑海里关于昨晚的印象只是一场梦。 她问安格斯,“他的尸体呢?” 安格斯走过来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扔了。” 郗良没想到他连尸体都能扔掉,“你不怕?” 安格斯眸光淡然,唇边的浅笑带着几分苦涩,“怕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呢? “他死了,我杀死的。” “我知道,那又如何?”安格斯摸摸她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只能说明你确实很不喜欢这个未婚夫,而且看起来他也没有很喜欢你,不幸的是你们却有了婚约。这婚约是怎么来的?”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仍旧说:“我不知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懂?” 郗良走到沙发边坐下,摸着肚子自顾自道:“因为我也不懂。说什么他喜欢我,嫁给他是为我好,嫁给他是我唯一的归宿,我根本听不懂。安格斯,我饿了。” 安格斯走进厨房给她端来一碟意大利面和一杯牛奶。今天他没心思烹饪什么,只能这么随意喂她,好在郗良不挑食,有得吃就吃。 安格斯坐在她身边,沉吟道:“这些话是他和你说的?” 郗良吃着面,摇了摇头,只是否认,没有回答。 “是谁说的?” 郗良嘴里嚼着面,含糊不清道:“关你什么事?” 安格斯无奈靠进沙发背,沉思片刻,道:“良,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他想知道在此之前她杀过多少人,否则一个普通姑娘怎么可以在杀人后这么冷漠,没有一丝惶恐?事实上,哪怕她真的什么都不懂,看见死人也是该害怕的,何况是她亲手捅伤,是她的未婚夫。 郗良直白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安格斯欺身压上郗良的背,郗良身子一僵,垂在耳边的发丝被捋到耳后,安格斯凑在她耳边温柔低语,“良,昨晚他说了什么惹怒你,这你总能跟我说吧?你也不想哪天我说错话惹你生气,而你又杀不了我,只能自己闷着,对吧。” 郗良拿着叉子的手颤了颤,握紧叉子的同时一只大掌也附上来,将她的拳头包裹,像要手把手教她用叉子一样。 安格斯很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用说错什么话,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把郗良惹怒无数遍了。 即使昨夜郗良主动向他求欢,也没改变她想杀死他的心。 半晌,郗良咬牙切齿道:“杂种……我不想听见别人骂我杂种、野种。” 安格斯恍如隔世,愣了一会儿,他慵懒地笑着,“这有什么?”曾经他也如此遭受谩骂,现今依旧,别人对他的轻蔑从未减少,但他的心境早已改变,他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郗良在乎,她眼里溢出泪花,气得发抖,恨恨道:“我不想听见,就是不想听见!” 安格斯顺着她的背安抚道:“好好好,乖,别生气了。”还不忘为自己贴金,“我永远不会骂你,良。” 待郗良情绪平复,默默吃着面,安格斯回过神来,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她听不得杂种、野种,是因和他一样也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很快他就不在意这个疑问,因为只要有人想辱骂别人,任何字眼都能变得极其不堪。狗杂种什么的这些词本来就没有特定意义,唯一的意义是证明说出这些词的人嘴贱。 过了几天,一个下午,有两天两夜没出现的安格斯回来后看见郗良正趴在地上呕吐,还用手指抠喉咙,吐出一滩酸水,也可能是酒水。她的身边有几个空酒瓶,还有一瓶剩一半。她的睡袍和地上都是烟灰和烟蒂,两叁包烟散落在地上已经空了一包。冰冷的空气中是烈酒、烟草和酸水交杂在一起的繁复味道,刺鼻得令人难以忍受,连同她整个人都是臭的。 安格斯走过去,高大的身子完全将郗良笼罩,寒冷的冬天她只穿一件睡袍,身子单薄。他神色不悦动作粗暴地将她拎起来扔在沙发上,她抬起一张神情难过的小脸冲他呢喃:“难受……” 安格斯微微俯身粗鲁地摸着她的额头、脸颊,知道她并没有着凉发烧,恼怒的声音透着一股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谁让你又抽烟又喝酒?怎么还有烟?” “好难受……”郗良揪住他的风衣蹭着,仍然在干呕。 “哪里难受?”安格斯将她凌乱的长发都整理到她的背上,看到她捂着肚子,他问,“这里难受?”得到的是郗良胡乱地点头,“饿了?”他又问,刚刚比尔还跟他上报说郗良昨天下午骑车出去买了一堆食物回来。 郗良摇头喃喃:“饱了……” 安格斯直起身子,大手顺着郗良的背轻抚,疑惑的茫茫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刻让她躺平,掀开她的睡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腹,没有温度,还是平的。他连忙将睡袍拉好,脱下风衣包住瑟瑟发抖的郗良,然后抱着她有些失神地靠进沙发背。郗良身上的臭味在刺激着他的底线,若不是蹭着自己脖子的小脸实在冰冷,他会直接把她丢开。 “多久没来月事了?” 郗良在安格斯的颈窝间打了个带着酸味的酒嗝,“月事?” 安格斯望向天花板,修长的手指摸进风衣和睡袍,抵在她的双腿间,简单直白地问:“这里多久没流血了?” 郗良在浑浑噩噩中终于想起来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事,眼睛当场泛红,“我不知道……好久了?我是不是要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对我做了什么?”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安格斯叹息一声,感觉郗良懂,又感觉她还是不懂。 “没人教你为什么流血,为什么不流血?” 郗良愣了一下,将脸仰得更高,对着安格斯的侧脸使劲吐着难闻的气味,“为什么?我是女人,女人就要流血!哪有为什么?” 安格斯憋着气,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回胸前,紧紧捂着,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没好气说:“明年就会重新流血了,你不会死。” 郗良小巧高挺的鼻子跟他的胸膛挤压着,仿佛要塌了,嘴巴也跟布料摩擦,但她没心思计较,脑子里只有自己会不会死的大事。 “真的?” “真的。” 从第一次要了郗良开始,安格斯潜意识里就忘了这回事。在他的潜意识里,郗良是前所未有的可爱,且十分可控,完全可以等玩腻了再一次解决可能发生的意外。直到这一刻,意外发生了,他莫名没有抵触,没有不想接受,反而——他很想高兴,但她的浑身恶臭早在不知不觉中把他难得的还来得及没破土的喜悦连根拔起,他没有感觉。 他将抵在她双腿间的手往上挪移,结结实实地放在她微凉平坦的小腹上,感受着她一起一伏的生命,也感受着一颗种子在里面发芽。 小腹被温暖厚实的大掌覆盖,郗良舒服地哼了哼,不自觉也将手放上去,隔着风衣覆在安格斯的手上,用力捂着,“不要拿开……” 安格斯另一只手轻摸她的头发,满意地勾起薄唇,“不拿开。” 呕吐欲再次袭来,郗良窝在安格斯怀里干呕两下,一向爱干净的安格斯头皮发麻,浑身僵硬。 待郗良平息下来,安格斯遥望远方,语气平平道:“还难受吗?” “安格斯,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个样子,已经好久了……” 安格斯迟疑问:“多久了?我走的时候你就会了?” 郗良呆呆的,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安格斯心里有底了,在他回欧洲的时候她就有妊娠反应,少说也怀了两叁个月,算来还有七个月左右的时间孩子就会出世。 “良,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郗良阖上双眼安静地汲取安格斯身上的温暖,一时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我喜欢哥哥。” 若是在昨天之前听见郗良说出这样一句话,安格斯一定会趁机旁敲侧推,探出她的过去。然而现在,他已经知晓她的来历,也知晓她说的“哥哥”是何许人也。 他勾起玩味的笑意,轻嗤一声道:“良,选项里可没有哥哥。” “我不要,我就喜欢哥哥。” “你怀孕了,知道吗?” 安格斯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的话有多残忍,像道惊雷一样把郗良劈得弹跳起来,站在安格斯面前,她茫然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怀孕了。”安格斯面不改色道,“女儿还是儿子,你只有这两个选项。” 郗良盯着他看了许久,“我怎么会怀孕……我都没有结婚我怎么会怀孕?你又想骗我!我没有结婚怎么可能会怀孕?你是不是傻子?没有结婚是不可能怀孕的!” 稚气的嗓音一蹦叁尺高,劈头盖脸斥得安格斯啼笑皆非。 “良,为什么没有结婚不可能怀孕?” “没有结婚当然不会怀孕了,你是不是傻子?这还要问!” 安格斯欲言又止,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裹紧自己的风衣,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气鼓鼓又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后径自上楼去,临走时嘴里念念有词,还在骂他蠢得无药可救。 Chapter24一文不值 安格斯独自坐在沙发上,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铃声,他循声回头,看着墙上的挂灯。 比尔说过,他装了一个铃,在有要紧事时,他才好舒舒服服地坐在大背椅上,轻松地摁一下,而听见铃声的安格斯就该自觉点,立刻开车赶回去处理要事。 安格斯还当他在开玩笑。 此时铃响,舒舒服服坐在大背椅上的比尔隔着屏幕都能看见安格斯脸上无声无形的怒火,可惜他尽管恼怒,也还是乖乖起身出门了。 比尔无所畏惧地打了个响指,招呼站在办公桌前的几个小伙子上前,“愿赌服输,安格斯出门了,钱拿来。” 爱德华倾身偷瞄一眼监视器,问:“你真的有让铃响?” 比尔摊手,“不然呢?难道我跟安格斯有心灵感应,能在心里叫他来吗?” 另一年轻人道:“说不定是他碰巧要出门。我才不相信你真的敢用铃传唤安格斯。” 比尔笑得放肆,“等下你可以亲自问他有没有听见铃铃铃——” 波顿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要是让安格斯知道你们在拿他消遣,下回欧洲那边的生意有什么问题,我相信该去处理的人里面少不了你们。” 闻言,拿安格斯消遣的几人都老实下来。他们从欧洲来,欧洲于他们而言却不是一个好地方。 比尔面不改色,“放松,我们可不是在拿安格斯消遣,我们确实有事要和他汇报,对吗,诺亚?” 诺亚是被派去帕克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年轻人,他心虚地笑笑,“我忽然觉得这事犯不上要特地找安格斯说。” 比尔笑道:“你错了,只要是关于郗良的,就算是小事也得第一时间特地和安格斯说。” 安格斯很快到达,比尔热情地迎上去,眨眼的功夫连连后退,捂住口鼻道:“安格斯,你身上烟酒味太重了吧,还有一股……你吐了?身体不舒服?” 自从安格斯回来,监视器不再二十四小时开着,因此比尔不知道安格斯怎么弄成这样,看着还光鲜亮丽,闻起来一言难尽。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时都嫌弃地捂住口鼻。 相较于郗良给的不爽,身上难以忍受的秽物之味倒也没什么。几乎被郗良骂成傻子的安格斯觉得自己的鼻子也麻了。他不理会比尔虚情假意的关心,不悦的目光瞪着比尔,比尔立刻把诺亚推出来。 诺亚将公文包里的文件交给安格斯,“安妮·安德森的土地和房子我用市场价买下来了,至于要打听的消息,那里根本没有,安格斯。就算是帕克本人,我看他也说不出什么,他只是一个继承父亲衣钵的酒囊饭袋。安妮·安德森原本的律师是老帕克,不过他上个月中风了,因为他中风,我才能这么顺利把那一块地搞到手。现在那个房子是你的了,安格斯,你可以让那姑娘选,是要未婚夫还是要你。” 安格斯将文件随手一扔,面无表情靠进沙发里。 比尔忍不住低声道:“诺亚,早就不是要那姑娘选未婚夫还是选安格斯的事了。” 诺亚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选了安格斯是吗?我就知道,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要傍上安格斯。” 安格斯看向他,意味不明问:“是吗?” 诺亚被问得不禁沉着下来,冷静道:“当然。安格斯,就算她不知道你的权势有多大,只是看你的外表,她都该被你迷住。”他以毒辣的眼光确定安格斯有这个资本,但盯着安格斯深不可测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失手了。 “安格斯,那姑娘没有脑子,还瞎,是吗?” 比尔实在看不下去,干脆说道:“那姑娘捅伤自己的未婚夫,安格斯顺手杀了他。现在的问题是,死了的未婚夫姓江,和呆子夏佐的母亲是一个姓氏,我们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呆子夏佐的亲戚。” 诺亚惊呆了,“什么?” 波顿道:“安格斯,你去见夏佐·佐-法兰杰斯了吗?”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郗良说出“夏佐”这个名字,她的未婚夫和夏佐的母亲一个姓氏,这绝不仅仅是两个巧合。 …… 安格斯带食物回来的时候,郗良穿得厚实,蹲在门外屋檐下,面前一个雪堆,把烟蒂插在雪堆上。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安格斯扫一眼雪堆,看见叁个烟蒂,刚消不久的气又不打一处来,拎小猫似的强硬地将郗良拎回屋里,“你还有多少烟?” 屋里,郗良挣脱掉他的手,捂着口鼻跑远了说:“你身上好臭!” 安格斯差点吐血,恶臭的源头一洗干净就忘记自己有多臭了,居然还有脸嫌弃他这个无辜被熏的。他自己也再忍受不下去,一刻也不想耽误,将食篮放在餐桌上,径自上楼去。 该是吃晚餐的时候,郗良将安格斯带回来的菜肴在桌上摆好,走进厨房拿了两份餐具,再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伏特加,不等安格斯,自己慢慢吃。 等安格斯洗完澡下楼来,郗良还没吃完,两人面对面,像一对无话可说的老夫妻一样沉默着。 当郗良拿起酒瓶凑嘴边喝时,安格斯蹙起眉头,起身将酒瓶抢走,面无表情道:“这段时间不许再喝酒了。” “为什么?” “我说了,你怀孕了。” 旧事重提,郗良的怒火蹭蹭往上涨,“你是傻子吗?我说了我没有结婚不可能怀孕!” 安格斯靠着椅背,环抱双臂看着她,“为什么要结婚才能怀孕?” “我怎么知道?阿秀和小姨都没有结婚,她们就没有孩子,江娘结婚了,她就有孩子。我没有结婚,我不可能会怀孕的!” 安格斯无言以对,看着郗良的眼神莫名带着悲哀。 “良,你有未婚夫,如果你和他结婚了——” 郗良打断他,“我是不会和他结婚的!” “当然,因为他死了。但如果他没死,你就得和他——” 郗良再次打断他,“我不会和他结婚!” 清冷的嗓音十分冷静地重复了这句话,透过清澈的暗眸,安格斯看见一股熟悉的杀气,当即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因为他骂你才杀了他,对吗?” 郗良搭在桌上的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稚嫩的脸庞萦绕着诡谲的冷漠和坚定,像一株迎着风雪的冷杉,坚韧傲然。 “关你什么事?”她轻声说道。 此时此刻,安格斯几乎可以确定,郗良就是一个天生的坏种,她杀人不是出于冲动,在她心里,她很清楚自己想要谁死,并且有胆量付诸行动。 见安格斯不吭声了,郗良看着他手边的伏特加,鼓起勇气说:“把酒还给我。” 安格斯睨了酒瓶一眼,对于自己在一瞬间产生的迟疑,他觉得很可笑。他确信自己在郗良想杀的人里面,郗良动手杀他以失败告终,但她应该还没放弃。眼下他若不把酒给她,也许她想杀他的念头会像浇了酒精的星火一样炸开来,今晚睡觉还得防着她。若把酒给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良,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说你喜欢哥哥,你有哥哥,是吗?” 话一出,安格斯确确实实看见郗良的双眼在瞬间布满阴霾,变得阴鸷骇人,但转瞬即逝,她的眉眼痛苦地皱起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关你什么事?” 安格斯明知故问道:“你不想和你的未婚夫结婚,是因为想和你的哥哥结婚,是吗?你知道兄妹结婚是乱伦吗?还是说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亲生哥哥?既然不是,为什么你的未婚夫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是他不想和你结婚,而你一厢情愿,对吗?” 安格斯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语气温柔,不紧不慢地问着,所问的话却像一张柔软的网一击网住猎物,无形的压力像无孔不入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压来,网慢慢收紧,紧得网中的猎物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 郗良震怒拍案而起,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厉声嚷道:“是他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是他说的!是他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 愤怒的郗良一时顿住,泪光闪烁的眼睛呆呆的。 安格斯意外地看着她,根本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良?” 泪珠簌簌滚下,郗良回过神来盯着安格斯,哽咽着呢喃道:“是他说的……我不是一厢情愿……”然后她哭着往楼上跑。 安格斯跟在她后面上楼,房门被她甩得“砰”一声巨响,关上了又弹开。 郗良扑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埋起来,哭喊声透过被子传出来,沉闷凄惨。 “铭谦哥哥,铭谦哥哥,铭谦哥哥……” 她用回汉语呼喊着,不断重复着“铭谦哥哥”四个字,像顽固的笨巫师在执着地重复某种没有力量的咒语。 安格斯听得清清楚楚,他懂汉语,他的汉语是夏佐·佐-法兰杰斯,也就是这个疯姑娘的铭谦哥哥教的,他最先学的叁个汉字就是夏佐的汉名“佐铭谦”叁个字。 这一刻,听着郗良发疯似的喊叫,安格斯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的身体怀着他的孩子,她的心早已给了别的男人。 诺亚说,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要傍上安格斯。 那是因为另一个选项是一文不值的江彧志。 事实证明郗良很有脑子,在一文不值的江彧志和佐铭谦之间她知道选择佐铭谦,她选择了佐铭谦,如此一来安格斯算什么?安格斯和佐铭谦比,也是一文不值。 Chapter25嫉妒(H) “铭谦哥哥……” 安格斯感到一阵风刮过耳畔,从大西洋吹来的寒风,将他卷回遥远的大洋彼岸。 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生活在湿冷的伦敦市的年轻气盛的少年,他心里藏着一股忸怩的劲,他用这股劲在数不清的日夜里折磨自己,无人知晓。后来在离开伦敦的客轮上,他用宽大的胸怀原谅自己的年少无知,原谅自己的不切实幻想所产生的自我折磨。 罪魁祸首是那股忸怩的劲,它的名字是“嫉妒”。 十几年后,嫉妒卷土重来,不再是少年的安格斯已无法用年少无知来原谅自己的沦陷。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铭谦哥哥……” 耳边萦绕着某人的名字,安格斯深吸一口气,隔着被子抚摸郗良的脑袋,冷声道:“别哭了,他听不见。” 就算哭到再也流不出泪水,某人也听不见,只有安格斯听着,嫉妒的云雾一层层压在头顶上。 郗良从被子里钻出来,泪水涟涟怒瞪安格斯,“他听得见,他知道我在美国,他会来找我,他会和我结婚,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他是我的!” “你来美国多久了,他来找你了吗?”安格斯无情地往她头上泼一盆冷水,“恐怕他压根不知道你在哪,也根本不想知道。” “不——”郗良嚷道,“他知道,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闻言,郗良的气焰显而易见消散下来,一丝难以察觉的心虚令她眨眨眼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改口沉吟道:“他爱我,铭谦哥哥是爱我的。” 他爱苏白尘,苏白尘已是个死人,但苏白尘最后的话语,他一定想听。 在安格斯眼里,郗良天真得滑稽可笑,“那他怎么还没来?” 这个问题成功使郗良再次控制不住情绪而崩溃起来,她泪流满面,看安格斯宛如看仇人,“关你什么事?我说会来就是会来!狗杂种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安格斯一掌揪住郗良柔软的头发,俯身凑近她的脸庞,盯着她恼羞成怒的泪眼,看她愤怒又生畏颤抖着,一言不发,神色冷酷无情,高挺的鼻子抵着她的,莫名亲昵。 “我不要看见你……”郗良的声音软了下来,话音轻颤。 “你刚刚骂我什么?” 安格斯的声音放得极轻,温润如玉,平静的蓝眸中却倒映着郗良愈发惊恐的苍白脸色。她像见鬼一样毛骨悚然,泪雾朦胧的眼睛里满是安格斯阴冷的危险气息。 “狗杂种……”郗良的泪珠流下脸颊。 “你知道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听见这个词吗?” 郗良吸吸泛红的鼻子,眼睛骨碌碌转着,恍然大悟道:“你是野种?不知母亲的野种?还是不知父亲的野种?关我什么事?我是妈妈生的,是妈妈和爸爸的女儿,他们爱我。” 安格斯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搞半天只有他一个人是私生子,会因被骂野种杂种而跳脚,偏偏这家破人亡的傻子居然还好意思在他面前炫耀。 “他们人呢?”他故意要戳她的肺管子。 郗良不吭声,抬起手要扒开安格斯揪住自己头发的手,安格斯纹丝不动,甚至加重力道,头皮和发根的撕扯感叫她疼得不知所措地流着泪。 “放开我!” 安格斯干脆将她推倒在被子上,她又埋着脸放声哭起来,继续叫着铭谦哥哥。 “铭谦哥哥……” “就算你再叫上一千遍一万遍,他也不会来。” “他会来!”郗良嘶吼道,“他爱我,他一定会来!” 安格斯冷笑一声,讥讽地挖苦道:“是,他爱你,他会来,他来了以后呢?你以为我会把你还给他?别忘了,你还怀着我的种,除非我玩够你,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郗良忽地止住哭泣,茫然又恼怒地看着他,顺从本心脱口而出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安格斯再次揪住她的头发逼她仰头,尽管在气头上,他的话也是无懈可击。 “你的哥哥就这么好?也许他想要你死呢?毕竟你在这多久了,他来看过你吗?来过吗?” “不——”郗良哭着怒吼道,“铭谦哥哥不会的,铭谦哥哥爱我,他会来的,铭谦哥哥是爱我的……” “听起来很可笑啊,良。就当他真是爱你好了,你以为他还会和你结婚吗?知不知道在他眼里,你已经脏了?” 话音刚落,看见郗良惘然的眼神,安格斯反应过来,不懂一丁点性爱的她根本没有世上其他女人都有的根深蒂固的贞操观念,佐铭谦的母亲没有像别的母亲将世上男人对女人的桎梏和羞辱传家宝似的传给女儿那样传给她。 用淫娃荡妇羞辱郗良,如同对牛弹琴,她听不懂。 安格斯改口残忍道:“你怀孕了。” 这句话对郗良来说如同火上浇油,她几乎又要吼出那一句话,安格斯干脆也替她说出来,“你要说你没有结婚不会怀孕是吗?” 郗良抽噎道:“我要和铭谦哥哥结婚,铭谦哥哥是爱我的,他是我的,他会和我结婚,永远和我在一起……” “真是感人。” 安格斯面无表情评论道,一只手掌控她的脑袋一只手扯下裤链,将温热的性器释放出来的瞬间拍打到郗良的脸颊,她哭着倒抽冷气,茫然无措地望着安格斯,呢喃着说过的话,“我要和铭谦哥哥结婚,铭谦哥哥是爱我的,他是唔——” 安格斯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就掐着她的两颊将半硬的阴茎捅进她嘴里,把那些和佐铭谦有关的痴话都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铭谦哥哥铭谦哥哥,再爱佐铭谦又如何?她仍然得在他胯下仰着头张着嘴。 郗良的眼泪夺眶而出,难受地扭着头,想要吐出嘴里蓄势待发的巨龙。安格斯居高临下看着她,晦涩的蓝眸沉沉,情绪难窥。他不动声色收紧郗良的发丝用力一按,郗良被迫将巨龙含得更深,硕大的龟头直插脆弱的喉咙底,插得她连连抖颤,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 “好好舔它,良。”安格斯徐徐诱哄道,“舔好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没结婚,却怀孕了。” 话是这么说,安格斯却没有一点要将这场性交的主导权交给郗良的意思。按着她圆圆的后脑勺,安格斯兀自挺腰,又粗又长的巨龙大刀阔斧般在她嘴里抽插起来,强横的龟头猛烈地擦过贝齿,穿过口腔,碾压笨拙的小舌头,直插令人销魂的喉咙底,停顿片刻退出后又原路捅进去,插得小嘴里咽不下的津液泛滥,潺潺作响。 郗良的泪水也流得凶,还在艰难地望着安格斯,无助的小手扯着他的裤子,胡乱拍打紧实的大腿,到她筋疲力尽,安格斯松开她的头发时,她无力倒在被子上剧烈地咳嗽、干呕,小脸湿润通红,贴着不少凌乱的发丝。 安格斯仍站在床边,一边脱衣服一边套弄两下湿了一半的茎身,还有一大半是干的,插不进郗良嘴里,野蛮的欲望堆积着亟待发泄。 脱掉自己的衣服后,他将颤巍巍的郗良拎起来叁下五除二扒光她的衣服。郗良大哭,用沙哑的声音叫唤:“铭谦哥哥,铭谦哥哥……” 思念的禁锢一旦被撬开,就像无法阻拦的洪流奔涌而出。 郗良不再守着骄傲,安格斯的可怕叫她顾不得颜面,也顾不得佐铭谦还爱不爱她,还恨不恨她,苏白尘会不会笑她,她都不管不顾叫着铭谦哥哥,仿佛叫得多了,佐铭谦终究会被打动,会回心转意,将她带离痛苦的深渊,永远陪伴着她。 安格斯不想再听见这四个字,霸道地分开郗良双腿置身其中,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在她剧烈起伏的腹部轻抚,粗壮的性器在湿热的花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顶弄,黏腻的蜜液很快布满硬挺的龟头。 “良,解答的时候到了,想知道吗?” 郗良呜咽着慢慢点了点头。 “唔……” 捂住她嘴巴的大掌游移到头上,安格斯亲吻着她的脸颊、眼角,接着埋头轻咬她的耳廓,滚烫的吐息喷洒进耳道,像一根羽毛在里面旋转,又痒又麻的感觉如同电流淌过身体的每一条血管和神经,她十指揪起身下的床单,连脚趾也紧紧蜷缩。 “答案就是——” 安格斯在她耳边低语,讳莫如深的眼睛深深凝望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在鹅黄光芒下,像一块盛着夕阳余晖的美玉,晶莹剔透,无与伦比;皎洁的冰肌,静默的柔光,相互融合,又各有星彩。 “结婚以后,新郎和新娘要做一件事,做了这件事,新娘才会怀孕。” 安格斯的指腹在郗良眼下抹开一颗泪珠,轻得带着怜惜一般的情感。 “良,你很聪明,你说说,新郎和新娘要做的是哪件事?” “我不知道……” “怎么还是一问叁不知?”安格斯压不住心中的妒火道,“你想和你哥哥结婚,新婚之夜该干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结婚后会怀孕你不知道,你想结什么婚?嗯?” 郗良哭着,“我要和铭谦哥哥在一起……” “你什么都不懂,笨成这样,他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他不嫌我笨的!”郗良辩驳道,“我也不笨!” 安格斯有些烦躁地捏住一只嫩乳蹂躏,郗良瑟缩着哭得更厉害。 蓦地,安格斯道:“我也不嫌你笨,你和我在一起多好?” 郗良狂乱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 “为什么不要?” “我只要哥哥……铭谦哥哥,铭谦哥哥……” 郗良重新叫唤佐铭谦,安格斯眸光一沉,语气幽冷地在她耳边道:“良,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要做的事,就是我和你现在这样——”话音一落,胯下的巨龙发狠地捅进瑟瑟紧缩的柔软之地,牙齿咬上涨红的耳朵细细碾磨着,身下的娇躯紧绷而僵硬。 郗良的魂魄几乎被撞出身体,惶然张着红唇,微弱的意识里来来去去飘着一句话。 “就是我和你现在这样——” “就是我和你现在这样——” 安格斯的大掌插进绸缎般的墨发间,捧着她的脑袋,荷尔蒙主导的胯部与她的紧密相连,深入浅出的抽插令她小巧的乳房晃出小小的白浪,两点梦幻的嫣红色也飘忽地走了影。 “懂了吗,良?新郎要这样狠狠地操新娘,新娘就会怀孕。” “啊……啊、不……啊……” 安格斯将郗良痛苦、惊愕、呆滞的复杂神情尽收眼底,大发慈悲停下动作,一边享受紧致的吸吮,一边循循善诱道:“当然,这种事是天性,一男一女就能做,所谓结婚后才能做,都是专门骗像你这么笨的人。要的就是新娘什么都不懂,一问叁不知,所以新郎可以随意强奸新娘。” “不——”郗良崩溃地嘶喊,安格斯再次捂住她的嘴巴。 “你说我强奸你,我的确是强奸你,罪孽深重。但你知道吗?如果我娶了你,就不算我强奸你了,反而你得全身心随时随地给我玩,这是你应该的。 “良,结婚就是这样一回事,结婚是男人强奸女人的遮羞布,多的是丈夫强奸妻子。你有未婚夫,他不就想强奸你吗?都等不及到新婚之夜更理直气壮,为此还让你受了伤。你要好好记住,结婚不能让你和你的哥哥永远在一起,但可以让你的哥哥永远名正言顺地强奸你。” 安格斯放开她,大掌落在雪乳上,带着别有深意的力道毫不怜惜地揉捏,修长有力的五指每一次收紧都是赤裸裸的警醒—— “你想被他强奸吗?” “不要……”郗良颤声哭道,瘦削的小手想要推开他肆虐自己的手却被顺势按在枕头上。 “乖女孩。” 十指紧扣陷进枕头里,薄唇覆上悲鸣的红唇,少女的哭泣变得含混。 深深沉入温柔乡的巨龙披着朝露甘霖,席卷梦幻般的玫瑰海,在潮湿与芬芳的密境中野蛮驰骋。 Chapter26深夜来访 茫茫黑夜,凛冽寒风刮着细碎雪花肆虐。老树郁郁,直耸暗空,树影阴森裹着一层冰霜。一辆黑色轿车如鬼影般飞快闪过,撞破纷纷白雪。 疾驰的车子抵达目的地后发出沉闷的刹车声,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披着黑色长大衣,雪花如絮飘落在他的肩头。一双幽暗的眼睛凝视窗户透着光亮的房子,本该迈出的步伐迟迟舍不得,细雪渐渐从宽阔的肩膀落下。 佐铭谦站在车子旁边久久,清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却一点没令他畏缩,始终笔直地立在下车点,仿佛一座即将裹上雪霜的雕像。想是知道这样站在这里没有意义,冰冷得麻木的心才有一丝牵动,他暗叹一声,穿过小院,稳步迈上积雪的台阶,站在门前礼貌地敲了两声。 许久无人开门,没戴手套而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掌握上门把,喀嚓一声,风雪被带进屋内,呼啸声掩盖了透过天花板的不明声响,关上门的一瞬间,佐铭谦怔住了,转而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呜呜……” 楼梯即将到达尽头,从半掩的房门内传出的声音愈发清晰,那是佐铭谦所难以忘记的熟悉的清冷声音,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此刻却以让他陌生的呜咽呈现,沙哑而痛苦,微弱得几乎被那肉体碰撞的激烈所笼罩。 廊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佐铭谦茫然地靠在墙上,旁边的门缝钻出一束柔光斜照地板,莫名刺眼。 “啊……不要……”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风雪不知变大与否,微弱的呜咽彻底没了,激烈的云雨却仍在猖狂地叫嚣着。 垂在身侧的手轻抖着被攥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直到一切归于寂静,掌心已经渗出薄汗。 房门打开,穿着宽松睡衣和黑呢大衣的安格斯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于胸前,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是谁,来了一句话都没有,想想也就只有你了。” 因为江彧志,安格斯昨天特意抽空去见佐铭谦,一脸无害又愉悦地向他炫耀自己认识了一个很合心意的东方姑娘,她还当着他的面杀了她的未婚夫。 安格斯主要是想说未婚夫江彧志的,他有九成直觉怀疑是佐铭谦的表亲。但佐铭谦一如既往冷漠,无动于衷说:“关我什么事?”安格斯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耳边念叨他跟郗良从认识开始的事,最终说了一个“良”字。 佐铭谦一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大得出奇,迟愣几十秒后猛地揪住他的领子问是不是叫郗良。瞎猫碰上死耗子,安格斯立刻就懂了,跟他有关系的江彧志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郗良。 到这里是个人都会理所当然觉得佐铭谦喜欢郗良,于是安格斯当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人死了就死了,有必要探究他是谁的亲戚吗? 安格斯先发制人,说自己不会放弃郗良,佐铭谦沉默了很久,又说一句,“关我什么事。” 算是交换,安格斯要了解郗良的过去,他主动跟佐铭谦提出以后会把郗良的一举一动告诉他,只要他告诉他郗良的过去。 佐铭谦应该是同意了的,虽然没怎么说明白,连郗良杀过人他都只是一句带过,是安格斯截下他的话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佐铭谦又是沉默,许久后才说:“谁知道她怎么想。” 安格斯再问:“她一直在你家里从不出门,为什么要半夜出去杀一个女人?” 佐铭谦还是沉默,最后死气沉沉地反问:“如果现在我去找她,她会立刻跟我走,至于你,你觉得你会怎么做?” 如此直白而沉重的话语,安格斯当即清楚明白,郗良喜欢这个呆子。 在回郗良身边的路上,安格斯以为自己可以忽略这个事实,郗良喜欢佐铭谦就让她喜欢去,反正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佐铭谦也不会来跟他抢。谁知道,郗良喜欢佐铭谦喜欢得要疯,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大度,他嫉妒了,而佐铭谦如今也来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告诉佐铭谦这个地址。 佐铭谦侧首,刺眼的光芒里,安格斯得意的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那头此刻看来黄金一样的短发也散发着张狂的光辉。 “她呢?”佐铭谦不自然问道。 安格斯湛蓝的瞳孔往里一瞥,“睡了。” 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佐铭谦越过他走进房内,一屋炙热旖旎的气息令他蹙起眉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就像过了一个世纪,暗沉的眼眸复杂地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干涸的泪痕已经看不清了,紧皱的眉头、粉红的脸颊和鼻尖、红肿薄唇却都能让人轻易浮想联翩,她刚被蹂躏得有多可怜,睡都睡不安稳。 佐铭谦想起多年前的夜晚,郗良睡在他身边,半夜踢掉被子,他总会帮她盖好。这一刻,他缄默着,不自觉探出手去,把盖及她胸口的被子拉高至下巴。安格斯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不禁走上前坐在床边,有种要守好心爱的珍宝的意味。 “怎么忽然想到要来了?”他问。 这个疑惑也盘旋在佐铭谦心里,他答不上来。在门外的踌躇、脚步的沉重、敲门的决心、走上楼梯的惶然、得知郗良入睡的如释重负,这些情绪都不是很想看见某个人该有的情绪。他可以干脆不来,认定她已出嫁,一切过往一笔勾销,自此各奔东西,各有命运。 可他还是来了。 望着昏睡的郗良,佐铭谦也说不出来自己来这里想干什么,也许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半晌,他睨着安格斯,怕惊醒郗良般轻声道:“我希望你离她远点。” 耐心等来这样一句话,安格斯倒是放下心,甚至露出讥讽的笑漪,“为什么?”见佐铭谦没下文,便咬文嚼字起来,“你说‘希望’,也就是说没那么坚定,毕竟希望破灭的几率比较大,你知道的,所以我可以让你这个‘希望’破灭,也不会显得我没道义。” 佐铭谦蹙起眉,无言以对。 事到如今,他能怪谁呢?怪死了的江彧志不中用,怪郗良倒霉一来就被盯上,还是怪自己没在西川当场反对江韫之的决定? “你是不是后悔了,想和她结婚了?”安格斯明确地问。 “……不。” 佐铭谦从未想过要和郗良结婚,只有今年在西川的时候和现在,被谈及这个话题,一想到郗良会成为他的妻子,他的胸口猝不及防一阵悸动,心尖像风吹霜打一样瑟缩着,不由自主感到毛骨悚然。是因为怕郗良吗?不,身为兄长怎么会惧怕妹妹?是因为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条性命吗?也不。年少时佐铭谦确实觉得郗良小小年纪残忍至极,但当年离开西川以后,在父亲见不得人的肮脏生意里耳濡目染,时至今日,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身为康里·佐-法兰杰斯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做好人的选择。 “不想?” “少废话。” “那请问大少爷你大半夜跑来干什么?”安格斯轻挑眉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昏睡的郗良,揶揄道,“心疼了?” 佐铭谦不予理会,深深凝视郗良好一会儿,叹息道:“安格斯,我来带她走。” 安格斯警觉起来,沉声道:“你还说你不想娶她。” “她的未婚夫死了,剩她孤身一人,我作为她的哥哥理应照顾她。” 短短时间内,佐铭谦已经想好了,把郗良接回去,以前她在西川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她不必嫁人,更不必嫁给他,身为兄长,他自会抚养她一辈子。 安格斯不容置喙道:“她还有我。” 佐铭谦无可奈何瞥了他一眼,如果早知郗良会遇上这个人,还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一定不会放任郗良跟着江彧志来美国。 “她不是安魂会的女人,她不需要你,更不需要等你玩够。” 一句风轻云淡又冷漠的话顷刻间令安格斯感受到失去郗良的危机大了千百倍。 安魂会,是数个世纪以来隐藏在罗马教廷背后叱咤风云的欧洲地下势力,神秘而庞大的黑暗王国。 安魂会的女人自小被豢养,通过容貌、身材、智力、才干等条件分成叁六九等,还没长大或长大时就会被献给政界和商界的大人物采撷亵玩,即是性奴,不一样的是她们通常会被派遣任务,诸如杀死某位大拿,尽管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杀死一个男人很难,但在精心策划之下和下半身那档子事之后,一切悬殊的体格和力量都会被逆转。 在安魂会内部,这些女人统称为“傀儡”。傀儡里也不缺男人,因为无论是在过去还是以后,总有位高权重的男人有同性癖好,毕竟就连认为同性恋是罪恶的基督徒里,在尊严肃穆的教廷里,热衷狎玩小男孩的主教和神父也并不稀少。 权力堆砌出来的金字塔上每一层都伫立着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安魂会的女人,我更不是在玩她。”安格斯含糊地辩驳道。 如果有可能,安格斯不想和安魂会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他,金发蓝眼的安格斯,美国联调局首要通缉对象。可惜他没法在佐铭谦面前坚定地宣告这一点,因为佐铭谦知道,安格斯是安魂会最高决策人艾维斯五世的私生子。 “不是在玩她?”佐铭谦像在品味这句话,“难道你要娶她?” “我不会娶她,我和她在一起不需要婚姻。” Chapter27死穴 婚姻不过是当权者的统治手段,安格斯不需要将别人的统治手段奉为真理,因为他生来就不是被统治的对象,在某种层面上,他也是当权者。 “她同样不需要婚姻,也不需要你。”佐铭谦不留情面,一针见血道。 安格斯懒得再和他说下去,把手放在被子上,隔着被子轻抚郗良的小腹,“昨天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她怀孕了。” 佐铭谦的脸色倏然有些青白,惊愕镶在晦暗的瞳孔里,喉咙里蹦出无数个简短的问句在争先恐后地蹿着,最后艰难地问出率先挤出来、遥遥领先的叁个字—— “是谁的?” “当然是我的。” “你确定?” 安格斯白了他一眼,“你那可怜的表哥根本就没碰过她,我当然确定。” 佐铭谦看着郗良不安的睡颜,微微失神,“是吗。” 安格斯冷笑一声,“呆子,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有孩子?” 佐铭谦将目光移到安格斯脸上,骤然冷厉如冰锥,嗓音沉冷道:“你要孩子也不该是她生的。” 安格斯端详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难得的怒意,讥讽道,“忘记你那个被她弄死的情人了?” “不关你的事。”苏白尘也不是他的情人,他不能理解安格斯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暧昧。 “现在你还要带她走?” 佐铭谦诧异一瞬,有些别扭地说:“等孩子出世……可以还给你。” “你是说她还是到时候出来那个?” 佐铭谦微皱眉,冷冷睨着他,“什么?” 安格斯笑着,故作为难的样子,“这可是一个难题呢,孩子还是她?不过好像也没那么难,选她的话不愁没孩子。” 佐铭谦盯着他看了几秒,在安格斯以为他想动手的时候他淡淡吐出叁个字,“你做梦。”顿了顿,不带一丝情感道,“我会安排医生帮她堕胎,从此她和你再无瓜葛。” 安格斯冷不防被将了一军,难以置信地凝望佐铭谦,自是没料到他可以这样决绝,但要说意外也不是那么意外。 “……你得先过问她的意愿吧?” “是你奸污她,她不可能会要这个孩子。” 堕胎、奸污,这一个又一个令安格斯想笑的词,就这样从佐铭谦嘴里说出来,他感觉自己在经受佐铭谦的审判。 一旦认下罪行,他就会失去郗良,失去和郗良的孩子。 安格斯遗憾摇摇头,他念在曾经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对这呆子已经足够手下留情,谁知道呆子想快刀斩乱麻,一点情面都不给。 安格斯作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也跟佐铭谦在一起结伴生活过,还比他大十岁,在年龄上经历上多少可以算他半个长辈,因此还是能摸得清他的心思的。昨天见面之后,安格斯十分确定,佐铭谦喜欢郗良,但他终究是个呆子、胆小鬼,遮遮掩掩不敢承认,想要回郗良还得用兄妹这种可笑的借口。 深吸一口气,安格斯冷着一张脸道:“你最好清楚一点,我没关着她,她不情愿的话是有大把时间和机会摆脱我的,但她没有,她就在这,当着我的面杀了自己厌恶的未婚夫,她选择了我,也选择了给我生孩子。” 佐铭谦下意识反驳道:“她不在这你让她去哪?” 话一出口,看见安格斯嘴角掠过一丝嘲笑,冠冕堂皇的话语都在顷刻间轰然坍塌。 安格斯笑而不语,佐铭谦万念俱灰。 “她什么都不懂,你对她做的事,她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你们的事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让她嫁人,还跑人生地不熟的国家来,不是找死吗?”安格斯轻而易举扭转了局势,“夏佐,你口口声声说她不需要我,可惜事实是,没有我,她恐怕早已是具无名尸。现在你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是她的哥哥,要把她占为己有,让她和我再无瓜葛,过河拆桥这么干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看着佐铭谦复杂的神情,茫然的双眼,安格斯无法相信他心里没有郗良。 果然是个呆子,更重要的是,他还从不介意别人喊他呆子,由衷不介意,这种人不是心胸宽广境界高人一等就是名副其实的呆子。 佐铭谦这个乳臭未干的年纪显然还不能谈心胸。 安格斯看着那副熟悉的呆样,幽幽起身,抓住被子一角轻轻松松一掀,郗良白皙纤瘦的身体在深色的床单上更加显眼,雪白肌肤透着樱粉映入佐铭谦的眼帘,他微一错愕,别开了脸,余光还看得见赤裸的娇躯,他干脆闭上眼睛。 只是一瞬间,郗良宛如祭品躺在床上的模样还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莹白的身体笼着融融的柔光,双乳满是被抓揉的红痕,平坦的小腹似乎还在痉挛。 安格斯对他非礼勿视的自觉不甚满意,深邃的眼睛在看向郗良时陡然炽热起来,喜爱的意味和占有的欲望毫不遮掩。 “夏佐,要带她走,就先把她变成你的,直截了当点,说不定我会成全你,但别哥哥妹妹的把我当傻子耍。” 安格斯搂住佐铭谦的肩膀,薄唇凑在他耳边微启,声音低沉而诱惑,还有一丝似是而非的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你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康里真是过分,居然也不关心一下儿子会不会找乐子。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风流成性,想必会以为自己虎父无犬子。这样说来就是你过分了,怎么能这么丢他的老脸?” 佐铭谦无声地攥紧拳头,手腕手背青筋狰狞暴起。 “我从来没有跟人分享女人的习惯,不过你是例外。睁开眼睛看看,良是瘦了点,但滋味很不错。你要是不会也没关系,哥哥教你,”安格斯意味深长一笑,将“哥哥”一词咬得重了些,“嗯?去抱她,别让她冻着了。” 说着,搭在佐铭谦左肩上的手就要拉开他敞着的大衣,一瞬间,佐铭谦揪住安格斯的衣襟,坚硬的拳头风一般停在安格斯的脸侧,毫米之距——安格斯及时扣住他的手腕,“呆子,别这么不领情。” 佐铭谦面对他,冷冽的脸庞上暗沉的眸子睁开,目光阴森而狠戾,“安格斯,你找死。” 安格斯笑意更深,一排白晃晃的整齐牙齿露了出来,耸耸肩道:“你这样不行,还好只有我知道,否则你老子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 佐铭谦反手一拳砸在他脸上,安格斯踉跄了一步,衣襟又被拎起。修长的手指抹过唇角一缕即将流下的殷红,他仍然笑着,“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生气。” 佐铭谦的拳头攥得骨头清脆地响起,安格斯将手覆在他揪着自己的拳头上,“你生气了,很好,本来还以为你刀枪不入,现在总算知道你的死穴是什么了。”说着,他收紧五指,欲扭转佐铭谦的右手,佐铭谦反应过来,长臂一扫,安格斯连忙闪身,两个人开始你一拳我一掌地在床边过起招来。 充满着温暖的鹅黄光芒的房间内,拳风冷如冰刃擦肩而过,安格斯笑嘻嘻应付,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散发着不知好歹的气息。 “没想到我的宝贝一下子变得至关重要,看来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否则怎么能在人来人往的车站一眼相中她呢? “呆子夏佐的死穴,是个人都想掐一下吧。” 一拳扫过安格斯的脸庞,安格斯侧首,反手就是一拳挥过去,谁知道佐铭谦没躲了,还有几分稚气的俊美容颜生生被砸了一拳,脑袋一偏。 安格斯蹙眉,“怎么不躲了?” 佐铭谦将口腔里的血腥咽下去,悲哀又阴狠的目光睨着安格斯,“她怀了你的孩子,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他不明白安格斯为了让他放弃怎么可以这么羞辱郗良,让她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假心假意地命令他去上她。 安格斯深蓝色的眼珠子上下滑动打量了他一下,别开脸转身到床边,拎起被子重新盖在郗良身上。 “是个女人都能怀上我的孩子,要几个有几个,就看我想不想而已,有什么重要?” 佐铭谦盯着他的侧脸,似乎要在他脸上找出他在说谎的蛛丝马迹,但很显然姜还是老的辣,安格斯讥讽的脸庞上没有半点柔情。 佐铭谦仍然相信他在撒谎,在嘴硬,否则他不必因为江彧志死了亲自找上他,甚至说:“我不会放弃她的。” 他说,呆子夏佐的死穴是郗良。 不管对错,他自己呢?私生子安格斯的死穴呢? 到底还是郗良,现在就躺在他们眼前的郗良。 安格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一直如此,这一次也不例外,即便是在他面前。 “既然不重要,那你也别怪我把你当傻子耍。我是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你最好沉得住气。” 安格斯闻言笑出声,坐在床边,颇有几分欣慰地看着佐铭谦,“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我说过我不介意跟你共用一个女人。这样好了,我和她一起搬去你家住,一起玩,玩腻了我再搬出来。” “你——” 佐铭谦只觉得嘴里的血腥味很浓,仿佛有一口血从被掏空的胸口涌上来。 “安格斯?”门外传来比尔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上楼脚步声,“安格斯?” 无*错*首*发: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Chapter28她生气了 佐铭谦忽地想起来安格斯说过,在他回欧洲期间,他让人监视着他难得“合心意”的宝贝。 他气不打一处来,安格斯攥住他的袖子,“出来。”直接将他拉出卧室,两人撞上拿着枪上楼的波顿和比尔。看见安格斯和深夜来访的某人“手拉手”,波顿和比尔反应迅速地将拿枪的手背到身后,但气温骤降的尴尬氛围一丝不减。 安格斯轻轻带上房门,开了廊道的灯,问:“你们有事?” 比尔和佐铭谦对视一眼,防备着没有回答,安格斯道:“不用管他。” 比尔叹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张信纸递给安格斯,“我们刚刚收到的电报,是伦敦来的,你的弟弟……” 发现一辆车子直奔郗良住处时,比尔知道是呆子夏佐,碍于安格斯和夏佐的交情、郗良和夏佐的关系,他在跟不跟着来之间徘徊了一下,跟着来怕安格斯说他多管闲事,不跟着来又怕安格斯在睡梦里被夏佐毙了,最后,是这份突如其来的电报帮他做了决定。 电报内容是: ——我亲爱的老哥,好久不见。今年圣诞我迫切想见你,但愿你能回来。如若不能,我会不远万里亲自去美国见你。 ——爱你,查理。 鸡皮疙瘩掉一地,安格斯攥起拳头,将信纸揉进掌心,这时,佐铭谦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强硬地从他手里抢走纸张扫了一眼。 “你……”比尔敢怒不敢言。电报的内容并不适合被外人看见,更别说是夏佐·佐-法兰杰斯,这也是他一开始迟疑的原因,偏偏安格斯说不用管他。 安格斯伫立原地,铁青着脸,兀自恼怒,根本无暇在乎给自己的私信已经被外人看了。 佐铭谦将信纸上的内容来来去去看了几遍,深不可测的目光扫过波顿和比尔,最后停留在安格斯遍布晦气的脸上,随意松手,有几条折痕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 “后院着火了?”佐铭谦语气凉薄道。 安格斯警觉地瞪着他,“关你什么事?你还不走?” 佐铭谦漠然理了理衣襟,缓缓道:“我是来接她走的,在你的弟弟到来之前,在你的死敌们知道她的存在之前。” 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北美,安格斯树敌无数,和他扯上关系绝对没有好下场。今夜来了这里,佐铭谦的意志愈发坚定,他必须带郗良离开,斩断郗良和安格斯的联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唯有这样才能保全郗良的小命。 “我会保护她。” “保护?你拿什么保护?你来美国不就是为了逃离安魂会?这么多年,你逃掉了吗?” 听着,波顿和比尔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安格斯满眼阴鸷,“你说什么?” “我猜过去这些年查理没有涉足北美,没有来找你,是因为你的父亲在压制他。现在他不远万里要亲自来找你,是不是说明你的父亲已经——确定他了?” 佐铭谦的神色一如既往平静而坦然,波澜不惊地说着令在场其他叁人瞳孔紧缩的话,见安格斯面容沉凝,不反驳,他继续不急不缓道:“安格斯,一旦你的父亲真的退位,安魂会由查理作主,和查理有过节的你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拿什么来保护她?” 安格斯的目光落在佐铭谦脚边发皱的信纸上,心口窝着一团怒焰,却发作不出来。查理真是克他的,他原本已经手握胜券,就因为查理这封电报,胜券在握的人变成了佐铭谦。 比尔道:“夏佐,你胡说什么?艾维斯五世不可能现在退位。” 佐铭谦面不改色,用眼角睨着他,“艾维斯五世多少年不管事了?” 比尔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道:“他只是在幕后,他一直都在幕后,你怎么就知道他不管事了?” 佐铭谦道:“查理要亲自过来找他的老哥,你要怎么说?” 比尔无语凝噎。 “够了。”安格斯冷静下来,晦涩的眸光凝在佐铭谦脸上,沉沉地盯着他。 对安格斯来说,当下的麻烦还不是远在欧洲的安魂会和查理,而是这个已经上门来的呆子。 “我再说一遍,我会保护她,夏佐,我保证。”安格斯言简意赅道。 佐铭谦对上安格斯在说这句像空头支票一样的话时从容倨傲的目光,轻轻冷笑。 “看来你的良心现在还很泛滥。”安格斯讥笑道,“我看还得让她自己决定,是要和你走,还是留在这里。你没意见吧?” 佐铭谦微微凝眉,默不作声,安格斯当他同意了,转身推开房门问:“一起进来?” 郗良清瘦的身体又在眼前,佐铭谦心里一窒,别开脸道:“你问她。” 两个男人站在床边,床上睡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当她睁开朦胧睡眼,她的惶恐和难堪可想而知。 安格斯见状正中下怀,算计的正是佐铭谦不知从哪学来的君子作风。他面不改色走进卧室,门也不关,坦坦荡荡开着,好让外面的人听见郗良的回答。 坐在床边,安格斯轻拍郗良的脸颊把她弄醒,她迷迷糊糊地喘着气,惶惶欲哭。 “良,醒醒。”安格斯的手漫不经心划过她的锁骨,拨开被子,带着威胁意味地把玩温暖的娇乳,“我问你,你要和你的哥哥结婚吗?” 半梦半醒,再经不起任何刺激的郗良本能想推开安格斯的手,但她越推,安格斯越用力,大掌牢牢抓住一只乳房又捏又揉。 “呜呜呜不要……” “不要?不要和你的哥哥在一起吗?不是最喜欢你的哥哥吗?” “不要——不要!” 沙哑而确切的抗拒声传到门口,佐铭谦一脸难以置信,喉咙仿佛被扼住般,一个茫茫然的疑问卡在那里不上也不下,又忽地消失了。 “乖,不要就不要,继续睡吧。” “呜呜我不要……” “乖,睡觉。” 一旁的波顿和比尔面面相觑,又都齐齐看向一动不动的佐铭谦。卧室里再没有声音传出来,万籁俱寂,房子外呼啸的寒风忽隐忽现,像遥远群山间穿梭而来的悲鸣。佐铭谦却什么也听不见,耳畔回荡着郗良怒气腾腾的声音,“不要!” “不要!” “不要!” 她已经生气了。 她是该生气。这段时间他对她不闻不问,明知她不喜欢江彧志,明知她会杀人,明知她无法独自生存,却还是自以为是心存侥幸,态度冷漠。现今良心发现,也仍是自以为是,以为她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以为她见了他就会不计前嫌跟他走,从此继续喊他哥哥,像年少时一样无嫌隙地黏着他。 已经不可能了,郗良有她的脾气,有她的傲气。 当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江韫之把郗良许配给江彧志时,他该想到有今天。 提起哥哥,郗良不再长年如一日露出娇憨的笑,而是恼怒嫌恶,“不要!” 她真的生气了。 半晌,安格斯气定神闲走到门口来,轻轻关上门,以胜利者的姿态淡然地看着佐铭谦。 “噢,对了,用不用我提醒一下她,你在这,想和你走,立刻就能走?” “……不用了。” 佐铭谦缓缓抬眸,幽冷的暗眸一片颓然。他看了安格斯一眼,不再说什么,径自走向楼梯口,身后叁人都没有任何举动,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即将下楼,佐铭谦停下来,回身冷冷望着安格斯。 “她就在这里,如果出什么事,我会杀了你。” 沉稳的步伐消失后,是窒闷的死寂。 安格斯轻松的神情转瞬即逝,深蓝如海的鹰眸里,无法压制的阴鸷和戾气如暗流汹涌掠过。 “去联系伯特,我要知道查理又发什么疯。” “是。” “还有,通知医生,我要在长岛见他。” “是。” …… 细雪落在车门把手上,佐铭谦伸手触碰,也未有一丝退缩。 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的瞬间,寒风弹到白璧般的脸上,穿透麻木的胸膛,整个人隐在黑暗中,惘然的气息随着零星雪花难以察觉地消融,渗衣入骨。 玉骨长指迟疑地搭在方向盘上,他不禁侧首凝望透出暖黄光芒的房子,空荡荡的心口隐隐抽痛,炽热的感觉缓缓攀升,像是哪里裂开了,温暖的鲜血无声蔓延。唇边噙着苦涩的笑,他降下窗玻璃,风雪欢呼着冲进车厢里,拥住看不见却血淋淋的伤口。 江玉之给郗良安排这样偏僻的房子是为什么? 这段日子,不只他心安理得地忘记郗良,连江韫之也无心与郗良联系。 是他们无情地丢弃郗良在先,像从来没有这个人。 怨不得她会生气。 昨晚又梦见自己掉收剩7个,冷醒才知是梦,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梦见掉收QAQ 几个人名给大家加深记忆: 1、艾维斯五世是安格斯的父亲 2、查理是安格斯同父异母的弟弟 3、伯特是第六章最后那个怂恿佐铭谦利用妮蒂亚的人(如果阿良知道会撕碎他,可惜阿良不知道) 4、安格斯说的医生是前文比尔提过的哈特利医生,姓名约翰·哈特利(就快上线了) 前叁个不是很重要,虽然这是个群像文,但也是围着双女主的群像,特别是围绕阿良,良是第一主角,和她没交集就没戏份 然后现在良怀孕了,好像没机会写H,我会尽量多写点,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后面还有几对CP,我到时也会多写点H的QAQ,不过不敢H得太过太粗犷,会崩人设,破坏整篇文的感觉。 看过前面那几章有H的应该可以看出来,我很克制(克制得有点隔靴搔痒,不配出现在这的感觉),鸡巴肉棒淫穴骚穴这些肉文常见词我是不敢用的,但想象中唯美的H我的笔力又不够QAQ 全*网*首*发: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Chapter29帮我给她 怀孕了。 郗良醒来,一阵妊娠反应令她不得不想起昨夜的噩梦,以往模糊的认知突然都清晰连贯起来。原来安格斯这样折磨她,就是结婚后该做的事,难怪江彧志要和她睡一间房,要脱掉她的衣服。 她自然而然想起佐铭谦,印象中她和佐铭谦睡过一张床,他既没有脱掉她的衣服,也没有折磨她。 起床后看见安格斯,郗良已经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瞪着问她午餐想吃什么的安格斯,替自己的铭谦哥哥辩解道:“哥哥是不会强奸我的,不会伤害我的。” 安格斯唇角掠过一丝谑笑,懒得回应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佐铭谦是不会强奸她不会伤害她,更不会来接她。 “我在问你午餐想吃什么。” “酒和烤鸡。” “……没有酒。” 郗良朝柜子看去,玻璃柜门后面空空如也,她大步走过去,透过玻璃只瞧见自己的模样。 “酒呢?我的酒都去哪了?” 安格斯坐在沙发上,轻抚额角,若无其事道:“扔了。” 郗良还有些沙哑的嗓音立刻吼道:“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扔出去!你说你除了扔掉我的东西你还会干什么!滚出去——” 安格斯难得好脾气地忍着,又耐心对这没记性的傻子道:“你怀孕了,怀孕不能喝酒。” 一时找不到头绪,像是迷了路,又像是荷尔蒙作祟,郗良陡然发狂地尖叫着泪流不止,安格斯不禁起身走近她,英俊的眉目担忧蹙起。郗良嘶喊着连连后退,整个人都在暴躁之中,后背撞上冷硬的墙壁,她抱着脑袋往下滑,蹲在角落哭个不停。 安格斯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语重心长哄道:“乖,别哭了,等孩子出世,你想喝多少酒我都给你买来。” 郗良什么也听不进去,钻在他怀里哭着呢喃:“我不要怀孕……我不要怀孕……” 安格斯顺着毛摸她的脑袋,低声道:“良,你再忍几个月,几个月之后就好了,乖。” 监视器开着,监听设备也开着,波顿和比尔都不在,诺亚和爱德华负责起照看郗良的任务。看着监视器里安格斯蹲在墙角抱着人好声好气地哄,诺亚和爱德华还在震惊中,他们刚刚清清楚楚听见郗良劈头盖脸斥骂安格斯,又被她近乎惊悚的尖叫吓得叁魂没了七魄。 许久,诺亚戳了一下爱德华的肩膀,“该去准备烤鸡了。” 爱德华恍惚着回过神来,“噢……酒呢?” 诺亚一惊,“你没听到安格斯说她怀孕了吗?怀孕了怎么喝酒?” 爱德华一拍脑袋,懊恼道:“你看我这脑子。”片刻后仿佛才反应过来,脑海里的筋堪堪搭上,惊呼一声,“我的天,她怀孕了!” “是啊。” “难怪安格斯要叫哈特利医生来,是叫医生来给她堕——”话说到一半,爱德华觉得自己猜想得不对。 诺亚知道他想说什么,挑眉道:“要堕胎的话哪里用得着叫哈特利医生亲自从拉斯维加斯赶过来?安格斯不给她喝酒,就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爱德华点点头,忧虑道:“可是她之前那么喝酒抽烟,现在怀孕了才不给她喝,有点晚了吧……” “那也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 爱德华开车去买烤鸡,回来直接将车开到郗良的房子外面,安格斯闻声走出来拿。 没有酒,郗良发作一通后哼哼唧唧啃了烤鸡的一半,安格斯给她煮一杯甜牛奶,哄她喝下去后又哄她去睡觉。闹也闹累了,吃饱喝足,郗良很快睡熟。安格斯让爱德华在客厅里守着她,自己开车回老据点找比尔。 比尔在等电话,闲着没事拿郗良写的小说在看。他本是不感兴趣,直到发现郗良曾经和夏佐·佐-法兰杰斯一起生活过,怎么说郗良也变得特别了一点,再加上安格斯要他看她写了什么,有这双重原因,他这才抽出时间来欣赏夏佐·佐-法兰杰斯的妹妹的大作。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一看见安格斯,比尔心有余悸道:“安格斯,你知道她的小说写了什么吗?” “什么?” “她写了阴原晖!” “什么?”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她的主人公就是芭蕾明星,名字叫晦生,还有一个欺侮晦生的权势滔天的男人,你知道叫什么吗?就叫科林,听起来耳熟吗?明摆着就是指康里·佐-法兰杰斯。她会知道阴原晖我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有写小说的心思就是那个痴恋阴原晖的老男人朝她大谈特谈,但她怎么会知道阴原晖和康里有一段呢?” 安格斯很快想出答案,“不要忘了,她是康里的妻子捡来的,她跟着康里的妻子生活了十年。” “我的天。”比尔一脸不可思议,“所以康里的妻子没有和自己的儿子说他父亲情人的事,反倒是和这个捡来的女儿说了?” 安格斯颔首道:“愚蠢的女人才会和自己的孩子抱怨丈夫,聪明的女人可不会抱怨,只会直接甩了丈夫,康里的妻子显然是后者。至于为什么要和小傻子说,也许她把小傻子当朋友了,反正小傻子不是她亲生的。” 夏佐·佐-法兰杰斯的父母婚姻破裂,在当年是轰动的新闻,坊间十分好奇佐-法兰杰斯太太分走了多少钱,又有流言传她净身出户,毕竟康里·佐-法兰杰斯不是轻易被人拿捏的,因此多的是媒体乐此不疲去访问康里,但每一次康里对外的说法都是他还没离婚,对方还是他的太太。 这就是康里·佐-法兰杰斯嘴硬了,他的太太明明已经不在美国,据说人带着儿子走得很快,头都不回,上流社会的男人女人因此都在茶余饭后笑话康里·佐-法兰杰斯,洋洋得意之时浑然忘了自己也在男女情事上搞得一地鸡毛,不过遮着掩着还没露馅罢了。 “那倒是,要是换个女人,还真不可能干得出来甩了康里·佐-法兰杰斯的事。” 比尔将稿子的最后一页翻出来,“对了,安格斯,你看这是汉字吗?” 安格斯迟疑道:“阴成安……” 郗良在最后一页写了“祝阴成安平安”一行字,用汉字写。 “是什么意思,安格斯?” 阴成安这个名字,一看就知道和阴原晖脱不了干系。安格斯知道阴原晖唯一的女儿全名叫娜斯塔西娅·奥古斯特沃夫娜·希德洛娃,不过被康里·佐-法兰杰斯收养后改叫娜斯塔西娅·法兰杰斯了。阴成安会是娜斯塔西娅的汉名吗?安格斯相信是,但他想不通康里的妻子是怎么知道的。 康里的妻子在一九二九年离开美国回到中国,阴原晖一九叁二年在瑞典生下娜斯塔西娅,相距两叁年的时间,相距那么远的两个国家,为什么康里的妻子还能知道曾经的情敌生了个女儿,还知道汉名? 思来想去,安格斯只能怀疑也许是康里在收养娜斯塔西娅之后有告知妻子,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来龙去脉。 纽约下午两点,伦敦晚上七点,安格斯等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和伯特·韦斯特通上电话。 伯特的声音有些沉重,他道:“安格斯,父亲让我告诉你,查理不是又发什么疯,只是……的确没人管得了他了,艾维斯五世已经决定退位,现在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不过圣诞节会公开,到时全安魂会都会知道,从此最高决策人是查理。” 安格斯缓缓一眨眼,沉吟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伯特叹息一声,“艾维斯五世心不在焉很久了,你知道的,再加上查理旁敲侧击,他终于决定退位其实也不突然。安格斯,你会回来的吧?父亲知道查理给你发电报的事,他希望你如查理所愿回来一趟,免得查理要去美国,到时肯定会生事端。” 安格斯波澜不惊道:“我会去。” 安魂会最高决策人的位置就像王位一样,一向是长子继承。安格斯是艾维斯五世的长子,但很遗憾是私生子,由低贱的傀儡所生,自小不受待见。 “父亲给了我一份第十二级成员的名单,他说并不完全,你要记一下吗?” 安魂会等级森严,最高决策人是第十叁级成员,下面还有十二级。通常来说,第八级以上便是高级成员,具体名单从来不公开,只能在日常交际和商谈生意时发现。 伯特·韦斯特是第九级成员,他的父亲是第十一级成员。托他们的福,第八级到第十一级的成员名单安格斯早已拥有,唯独第十二级,他至今窥不见冰山一角。 安格斯闻言拿过纸笔,“说。” “恺撒·亚历山德罗·卡纳瓦罗。”伯特停顿了一下,“意大利人,这个人在艾维斯五世身边,没想到他居然是第十二级,实在看不出来。” 安格斯回忆了一下,“我知道是哪个了。”意大利人,黑发黑眸,名叫恺撒,在艾维斯五世身边像个寻常跟班。 “第二个,伊桑·洛。这个名字我完全没有印象,父亲也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第叁个,戴维·布莱克。你认识吗?” 安格斯写下名字的时候脑海里转了一圈,认识几个戴维,认识几个布莱克,但没一个是戴维·布莱克。 “不认识。” 伯特又接着念了七个名字,其中有叁个是他们在艾维斯五世身边见过的,都有点印象。然而十个人只认识四个,连一半都没有,这使伯特有些不寒而栗。 “我现在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老是叫我不要放松警惕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安魂会的高级成员资料。” 安格斯一脸凝重,将不认识的六个名字圈了起来。 “安格斯,有件事我得让你知道。目前这里面和查理走得近的就是恺撒,但是,我见过他和康里·佐-法兰杰斯在一起,就在餐厅里,是四个月前的事,恺撒对他毕恭毕敬的,一起用餐头都不敢抬。” “确定?” “我确定,我后来去查了,当时康里·佐-法兰杰斯就在伦敦,我确实没看错。可是我和父亲说了,他不信,他说康里的手不可能伸得到艾维斯五世身边的人身上去。” “你确定真是康里?” “天,他那张脸我又不是没见过,化成灰都认得出来。而且他手上不是经常戴婚戒吗?那可是他的笑柄,婚姻破裂了还戴着婚戒装深情呢。” 这一日傍晚,外出办事的波顿回到新据点,从诺亚口中得知安格斯和比尔还未回来,爱德华还在郗良家楼下守着,那姑娘还没睡醒。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诺亚从监视器里看清来人,忙告诉波顿。 “夏佐·佐-法兰杰斯来了。” 波顿在客厅里,看见夏佐提着个手提箱像回家一样直接进来,把手提箱扔在沙发上,诺亚看得心里一跳,本能害怕是炸弹。 “帮我给她。” 波顿面不改色,“是什么?” “钱。” 波顿给诺亚一个眼神,诺亚会意,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沓一沓的美元,装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少说也有十万。 什么也不说,夏佐转身就要走,波顿沉声叫住他。 “怎么不自己给她?” 老实说,波顿不相信一个女孩会拒绝自己从小认识的哥哥,转而选择一个强奸自己的人。昨夜里,安格斯一定用了什么手段,但这呆子却信了。 如果让女孩亲眼见到夏佐,也许…… 波顿清楚自己问出这句话就是背叛了安格斯,可他实在不能不问。郗良勾起了他的良知,良知驱使他问。倘若被安格斯知道了,他也不后悔。 夏佐神情黯然,垂眸道:“没必要。” 夏佐走后不久,安格斯回来,看见沙发上的一箱美元,波顿告诉他是夏佐拿来给郗良的。 安格斯微微眯起眼,道:“扣下来。” 一次性给郗良这么多钱,她不会要,若说是她的铭谦哥哥给她的,她不又得爱得要死要活? Chapter30看医生 无烟无酒,郗良蜷缩在床上睡了几天,浑浑噩噩,直到被安格斯从温暖的被窝里揪起来,黑色的冬装扔在面前,她才来了精神。 “我能出门了?” “嗯,把衣服换了。” 郗良怯怯一笑,当着安格斯的面把睡袍解开,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也跟着起来了。一件一件穿上冰凉的衣服,纤细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但寒冷阻止不了她要出门的欣喜和内心抱着即将能喝上酒的狂热之情。 一边穿长袜,一边问安格斯,“我的钱呢?你藏在哪里了?” 安格斯若无其事问:“拿钱做什么?”他把她的钱都收走,就怕她趁他不在溜出去抽烟喝酒,再买一堆回来这里藏一点那里藏一点。 郗良穿上长袜,停下来,小脸有几分认真地说:“我要去酒吧,得带钱。” 安格斯轻拍她的脑袋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要明年下面流血了才能喝酒?” 一听到没有酒喝,郗良的天都要塌了,再加上对他的恐惧,眼泪立即溢满眼眶,哭腔也出来了,“那你要让我去哪里!”除了酒吧,她哪里也不想去,何况他曾说要带她去他家,看看他想怎样,威胁气息和可怕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安格斯眼睁睁地看着她泪水直流,黑眸因此带着氤氲雾气,哭着整个人倒下去钻进被窝里缩起来。他停在半空中的手掌无奈握紧,俯身重新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耐着性子哄道:“我带你去看医生,懂吗?不看医生很容易死的,你想死吗?” 她怕死,惜命,从这一点上只要不欺瞒得太过分,导致她暴躁起来破罐子破摔,是可以轻易掌控她的。 郗良停止了哭泣,下颌还挂着几滴泪珠,睨着安格斯,“我不用看医生,我从来不生病,我命很硬的。” 安格斯哭笑不得,“谁说的?” 郗良垂下脑袋,嘟哝了一句,“阿秀啊,反正你也不认识。” 安格斯拉她下床,“是,你命硬,但还是要看一下,看完就回来,嗯?” 郗良赖在床边,眨巴着哭过的清澈眸子,颇有一丝狡黠地和他商量,“你给我喝点酒,我就去。” 安格斯当然不会纵容她,毕竟关乎她肚子里那个,想想那天她抽烟喝酒双管齐下,搞得狼狈不堪,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跟她撒了又有什么用?还是要气到自己。 他脸色一冷,目光凛冽,定定地看着她,“去不去?” 郗良很怕安格斯面无表情,尽管还是那张英俊的脸,但笑都不笑的他实在可怖,活像披着人皮的魔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她屈辱地蹲下身乖乖把靴子穿好。 当司机的爱德华在车里等着,一看见安格斯和郗良出门,他连忙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朝郗良殷勤地笑着。 郗良看着他,眼神冷漠,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白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格斯锁好门,走过来握住郗良的手臂将她塞进车里去,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车子开动,郗良无措地低着头,双手放在双腿上互相绞着,将自己缩得像雪地里畏冷的猫儿一样。 安格斯坐在她身边,一双修长的腿裹在黑色西裤里,本就结实、笔直、修长、有力的腿再加上纯黑笔挺的长裤包裹,她不用特意去看,眼角余光也被霸道的黑暗占据,一股压迫感严严实实朝她这里一边倒,令她难以放松下来。 车厢里不算狭窄,足够宽敞,但有安格斯在,郗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第一次和安格斯坐在车上。之前是和江彧志,不过她敢于和江彧志划分楚河汉界,当时的江彧志也没有那天晚上那么不讲道理那么可怕。 郗良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眼神偷偷摸摸斜睨着旁边的安格斯,他靠着座椅背,将手肘抵在车门上,斜支着脑袋闭目养神,一只手搭在大腿上,皮肤白净,手指很长,手背上可见的青筋脉络也是修长干净的,整只手十分具有观赏性。 郗良看着这只漂亮的手,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的都是这样一只手揉捏自己胸脯的画面,揉得她的胸疼了红了,比他掌心的血色还要红。 她想把他的手剁下来。 安格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一股深厚的怨念滚滚涌来,源头就在自己旁边,不用看也知道是某个阴狠的傻子心里还没舒坦。 这几日安格斯都没碰她,这会儿闲来无事,本可以逗逗她,但前面还有爱德华在。安格斯还没那么禽兽,喜欢当着别人的面玩女人,良好的教养他还是有的。 驾驶座上兢兢业业开车的爱德华只觉车厢内静寂得诡异,从后视镜里看见安格斯在休憩,他身边的姑娘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什么诡计。 郗良捅了人以后,比尔向他们几个有可能要和郗良接触的人嘱咐过,“以后你们要小心提防她,她可不是见血就晕的娇女孩,她会杀人。” 令人不安的车程在郗良打了个哈欠,靠进椅背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直接睡过去后,爱德华才感到放松些。 叁人的目的地位于长岛纳苏郡的一座森林庄园。当车子穿过覆雪的橡树林,驶上宽敞的车道时,天空渲染出银灰色的云,爱德华望见远处熟悉的深色建筑,远远可见从大窗里泛出的暖黄光芒,如同一盏盏盛着蜡烛远去的心愿小船。 他开心道:“安格斯,我们到了。” 这座庄园隐蔽、清静、奢华、舒适,是遇见郗良之前,他们在纽约常住的地方,像家一样。 安格斯轻轻应了一声,颔首看着枕在大腿上的郗良,她还在睡觉。 一路上,郗良颠来倒去,睡不下去,几回后性子就上来,哭着喊着要回家。安格斯想将她揽入怀里,让她靠着睡,她却紧贴车门不愿过来。可她还是太困了,最后迷迷糊糊蜷缩在座椅上,脑袋枕在安格斯大腿上,终于安安静静地睡了。 车子在门口停下,房子的大门很快被打开。 安格斯轻拍郗良的脸颊,温声道:“良,我们到了。” 郗良轻哼一声,揉揉眼睛,爬起来一看四周,惺忪睡眼一下子呆滞。车头窗外的大门溢出温暖的光芒,与此同时,还有一群黑色的东西走出来—— 是人,还是男人,是一个个体格有安格斯那么高大健硕的男人,刀削的脸庞,深邃的眼睛,还有干脆利落的短发,即便颜色是浅的,也看不出半点亮眼的光彩来。 他们一身黑色,像她一样。 郗良倒吸一口冷气,已经下车的爱德华走到她的车门外喀嚓一声拉开车门,寒风灌注进来,她哆嗦了一下。 “下车。”安格斯对她说,自己开门出去了。 爱德华的手搭在车门上,和善地笑着看她,耐心十足地等着她挪一下位置,伸出长腿下来。 九个站在原地身姿挺拔的男人不约而同朝安格斯点了头,问候了几句,接着房子里又走出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大步流星走向安格斯,跟他抱了一下,锐利的眼睛在一瞬间穿过车窗玻璃注视着车内的郗良。 郗良惊恐万分,仍坐着没动,一会儿看着前面都在观察她的男人们,一会儿望着车外离她最近的爱德华。 时年四十七岁的约翰·哈特利是被安格斯叫来的,否则他现在还在拉斯维加斯经营他的大赌场,当豪华夜店的老板,每天歌舞升平,两耳不闻窗外事,美女醇酒来相伴。 当然,他还有一个正直体面的身份,是医生。安格斯已经许久没找过他,这一次忽然找他,他还以为他出什么事,要死了,于是急急忙忙赶过来。 约翰·哈特利有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浓密深棕短发,还未因岁月变迁和常年用脑费心费力而发白,浓眉下深邃的棕色眼睛透着一股睿智,英挺的鼻子下削薄的朱唇和往日一样看见安格斯便牵起无奈纵容的笑漪,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宠溺。 “你搞出什么事了?”约翰问道。 安格斯回头一看,郗良那小傻子还待在车里。约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隐约看得见昏暗的车里是个女孩子。 安格斯迈步走向车子,“先进去再说。” 郗良眼睁睁看着安格斯走过来,示意爱德华离开,然后手搭在车门和车顶上微微俯身,“还不出来?” “我要回家!” 安格斯眸光一沉,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看完医生就回去。” 郗良又望了一眼那群人,那群人正在看着这里,爱德华还跟他们窃窃私语,她心悸着坚定摇头,“我不看!我要回家!” 安格斯薄唇微启,“你想死?” 清澈的黑眸冒起怯懦的怒火,郗良张口吐出安格斯想都没想到她会说的词,而且还是冲着他的脸字正腔圆地说:“操你。” 不用说,这是她在酒吧学来的。他从欧洲回来的第一天,她就用一大箩筐的脏话招呼他,连婊子贱人都用上了。 安格斯眨了一下眼睛,心平气和地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郗良显然不懂,“骂你啊。”还用瘦削的右手伸出一个修长的手指——中指,“这个,操你。”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唇际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森冷,温柔握住她的手,看似牵她下车其实是拽,又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等看完医生,我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 郗良被他拉着走,原本想反抗,又好奇于他说的,便用另一只手主动抱住他的手臂,紧紧的。 她现在只有他能依靠了。 安格斯微微颔首睨着她的手的动作,心情好了一丝丝,脚步也稍稍放慢了。 “约翰,等等我再和你说。” 两人旁若无人地走进房子,其他人都好奇地抓着爱德华问来龙去脉。 精★彩*小┊说:blṕσ⑱.νɨρ [Ẅσσ₁₈.νɨρ] Chapter31只有她 约翰·哈特利医生朝两人的背影看去,几乎愣在原地。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傻子才会觉得像。 刚刚第一眼看清楚安格斯带来的女孩后,约翰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那张精致的小脸猛然塞给他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仿佛以前见过,一时又说不出来在哪见过。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很小,很稚嫩,他不禁怀疑她还没成年。 尽管几十年来坏事做尽,但约翰还有身为一个体面人该有的正义感和良知。安格斯由他一手带大,从安格斯身下躺了女人开始,他常常告诫他不能染指小女孩。如今看见这个女孩,他严重怀疑安格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太阳穴突突地跳。 郗良怕生,安格斯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卧房后,走下楼看见约翰站在楼梯旁,英俊的脸庞愁云惨淡,还带着一丝怒意。 看见安格斯一个人,约翰开门见山问:“女孩哪来的?” 约翰不相信爱德华的话,爱德华会包庇安格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要听事主自己亲口说。在他面前,安格斯从不说谎。 “捡的。”安格斯一脸风轻云淡,下了楼梯,悠闲走进大厅,潇洒地在古典沙发上坐下。 屋里有暖气,远处的大壁炉里还有热腾腾的火焰。 “什么?”约翰跟在他身后,难以理解。 其他人都不在,去忙了。泊车的泊车,准备晚餐的准备晚餐,整理资料的整理资料,打扫的打扫。这里没有仆人,一切生活上的琐碎事都要靠住在这里的他们轮流分工,但通常都和在玩一样,这会儿他们还拉着爱德华要详听安格斯的新鲜事。 “我记得你从来都不会管我的女人是哪里来的。” 约翰坐在他身边,认同地点点头,“我确实不会管,我管不过来。但她只是个孩子,我跟你说过不许伤害孩子,你忘了?” “她十八,或许十九,这也不行?” “捡的你知道年龄?你根本不确定。” “这是她自己说的。而且,她怀孕了。” 霎时间,约翰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又僵又脆,仿佛一碰就碎。 安格斯好笑地看着他,重复道:“她怀孕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约翰的眼神跟大白天里见鬼了似的,不敢相信安格斯居然玩出私生子了。 在他看来,安格斯一向很谨慎,因为他自己就是私生子,他知道不该轻易搞出小私生子,可偏偏……而那个女孩那么小,那么瘦,裹着厚重大衣依然显得纤细,苍白的小脸可以看出她瘦得病态,这样的人,怀孕了,堕胎于她而言残忍,怀胎十月生产于她而言也残忍。 “她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吗?” “……心甘情愿?”安格斯微微仰起头,凝望高阔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古铜吊灯,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脑海中偷偷摸摸思索这个词的含义。 约翰见状心中了然,渐渐恢复理智,清楚两种残忍只能选择一种,那就是前者。 他坐直身子,沉声道:“我让人准备一下,明天给她做手术。” 庄园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干净卫生,再由他亲自操刀,做个堕胎手术简简单单。 安格斯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神色淡然道:“我是带她来检查身体的,我要孩子,约翰。” “你要孩子,那她呢?她要吗?” “她不在乎。” 约翰缓不过神来,他来自有宗教信仰的家族,却不是一个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保守派疯子,他从不将宗教和政府放在眼里,教义和法律禁止女人堕胎,他则乐意免费给女人堕胎药,做堕胎手术。那些不想要孩子却意外怀上无力抚养的女人、那些被强奸的女人、那些乱搞性关系的无知少女,还有那些常常意外怀孕的妓女等等,只要有门路找上他,他和手底下的医生们都乐意帮人一把。 他自认是个正直的医生,不会让每一个不受父母期待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遭受苦难,这一切想法源于安格斯这个私生子。 生命无辜,不被期待不被喜爱不必来,来了只是受罪罢了。 然而现在,这个受尽磨难的私生子也要有私生子了。 约翰一脸凝重地靠进沙发里,瞪着安格斯欲言又止,无话可说。 他在十七八岁时被忽悠揽了还在襁褓里的安格斯,当他的教父,也是养父,出于人之初性本蠢,不,性本善,他欢欢喜喜接受了。谁知道,从那时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了不能风平浪静,他理想中与世无争的生活在他抱着安格斯喂奶的时候无情破裂,在他面前碎了一地,遁进土里无影无踪。莫名其妙扛起了一个小生命,担起了一份为人父的责任,还要时不时被人有意无意地问一句,“那个私生子还没夭折?还没暴毙?” 蓦地,约翰长叹一声,道:“你知道你的弟弟查理就要上位了吧?安魂会的最高决策人。如果他知道你有孩子,我想他会很兴奋,特别是男孩的话……他一直对乱伦情有独钟,你知道的。” 事实上说得更直白点是弟弟一直对私生子哥哥情有独钟。 安格斯颔首,用指腹轻轻摩挲黑色衬衣的袖扣,声音平静,“你也知道了?” “韦斯特给我发电报了,还说查理要见你,不是你回去就是他过来。安格斯,他早就想围剿你,如今他就要得逞。” 安格斯冷笑一声,“他怎么得逞?仅仅是坐上那个位子吗?” “那女孩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上心了不是吗?查理只需要对她下手。” 安格斯看向约翰,心里陡然没了底,“我对她上什么心了?我只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约翰一眼看透他,有些讽刺地迁就他道:“就姑且算查理只需要对没出世的孩子下手吧。” “我也只需要对查理下手。” “你想杀了你的弟弟?在艾维斯五世的眼皮底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想杀了他。”安格斯冷声道,“这些年没动手,是看某人面子,但既然现在某人不管教他,由着他来我面前撒野,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约翰哑然,无可奈何缄默着。 温暖的空气中只有燃烧的声音,沉闷地萦绕在两人心头。 过了半晌,约翰听见安格斯放轻了声音自顾自道:“明天我要先去伦敦,她就麻烦你照顾了。她不挑食,很好养,就是脾气不太好,她可能还会闹着要喝酒,不过不用管她,把她关起来就好。” “什么?”约翰忽地有一股不详预感。 “还有一点你必须得知道,她有攻击性,会杀人,你最好小心点,也叫他们谨慎点,有什么利器别被她碰到。” 约翰张了张嘴,突然失了声。 “还有别的要问吗?” 约翰深吸一口气,找回声音道:“你确定你不是在形容一个疯子?” “说她是疯子未免有失偏颇,不过是的,她是疯子,总之你们自己小心点。” “我的天。”约翰已经开始头疼了,“你到底从哪里捡来这么个麻烦?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没有女人了,你换个人不行吗?非要去招惹疯子。” 安格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女人很多,但和夏佐生活过的只有她,成为夏佐死穴的只有她,会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只有她,杀人后毫无悔意的只有她,喝酒不会醉的只有她,又疯又傻的只有她,长得合我心意的只有她,你说哪里能换一个和她一样的?” 郗良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是独一无二的。 闻言,约翰又失声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安格斯看了好一会儿,语气生硬问道:“你说的夏佐是我认识的那个夏佐?” “除了他还有谁?良是他母亲捡回家的养女。” 安格斯将自己遇上郗良的事都言简意赅向约翰全盘托出,约翰听着一个头两个大,扶额之时一只手完全遮住上半张脸,让自己陷入黑暗里,内心希望着再次睁开眼时,他还在拉斯维加斯的住所里,安格斯没来找他,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安格斯说完,看见约翰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轻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约翰一脸万念俱灰,将手抵在扶手上托着脑袋,长腿搭成二郎腿。 “夸你把呆子夏佐惹到亲口说出要杀了你的话吗?” “他又不是真心在意良,他要是真心在意,那傻子至于被我遇见?” 约翰由衷道:“可怜的女孩。可是,安格斯,你夺走了夏佐一个补偿这女孩的机会,他要是真的不在意也不会白白给你送十万。” 安格斯嗤笑出声,“他的确在意。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抢吗?” “我怎么知道?”约翰只知道,女孩没把这两人杀了实在对不起自己。 “法兰杰斯缺女儿。” 安格斯轻飘飘一句话令约翰愣了一下。 “哪个都缺。”安格斯补充道。 美国上流社会有两个法兰杰斯,一个是拜尔德·法兰杰斯,一个是康里·佐-法兰杰斯,两人关系不错,好得外界觉得他们不联姻说不过去,可惜两人都只有一个独子,霍尔·法兰杰斯和夏佐·佐-法兰杰斯。 约翰很快明白安格斯的意思。 “但康里不是藏着一个小女孩吗?” “安魂会傀儡阴原晖的女儿和康里妻子的漂亮养女,你说他们更愿意选哪个当霍尔·法兰杰斯的妻子?” 约翰恍然大悟,安格斯玩着袖扣意味深长道:“我想,夏佐是知道的,只要霍尔·法兰杰斯一日未婚,他带他的宝贝妹妹回去,都是要被送到霍尔·法兰杰斯床上去的。人给了法兰杰斯家,就不比在我这里能随时抢回去来得好。他送了十万过来,也是为了以后更理直气壮把人抢回去,到时我也不好说人是我养的。” 约翰不禁感慨道:“他心机有这么深吗?” “但愿没有吧。” 加更! 明天的更新要在晚上了,我还一个字都没写。 Chapter32争吵 晚餐时,波顿、比尔和帮约翰·哈特利处理情报的杰克不约而同抵达庄园,久违的叁人进门后一块聊了起来,特别是比尔和杰克,热火朝天便说起来此的原由。 杰克十分惊讶,好奇地想见见安格斯带来的女孩。 在食厅里,约翰让人给他们备好了餐具,五个人五份餐具,杰克不由四处张望,“那女孩呢?” 安格斯忙着看波顿递来的文件,没空理他,约翰叹息道:“安格斯说她怕生,让她在房间里吃。” 这时,送食物的爱德华回来,目光躲闪,支吾说道:“安格斯,她说她要回家,问你是不是要扔下她一个人在这。” 安格斯听着,感觉他没把话传达完整。“她只说了这两句?” 爱德华这才据实道:“她骂你了。” 女孩一个人在卧房里怒不可遏,一见到人就跑墙角去,连连喊着安格斯的名字,喊着喊着就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稚气的嗓音说着老成的脏话,骂得很起劲,一个人一张嘴就营造出了一个下叁滥男人聚集的肮脏混乱的地下赌场,让人身临其境。 安格斯没心情听她到底怎么骂,风轻云淡一抬手,爱德华松一口气,退出食厅。 比尔和杰克挤眉弄眼,发现杰克不能理解,干脆倾身和他窃窃私语。 约翰无奈暗叹一声,闷声用餐。脑海中一片混乱,吃了几口,他干脆不吃了,端起酒杯兀自喝酒,待转念一想,深邃的眼睛闪出明亮的光芒。 “安格斯,你说夏佐会不会想和你联姻?” 这话一出,叁个窃窃私语的年轻人手里的刀叉都颤了一下,金属敲击着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格斯从文件中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好像得了幻想症的教父。 “他们家跟拜尔德·法兰杰斯到这个时候应该不需要了吧,如果关系真要瓦解,联姻也不见得有什么用。不管亲生非亲生,我相信他们双方都不会在乎只有联姻作用的女人的心情。” 安格斯嗤笑道:“他跟我联姻有什么好处?” “你比他们了解安魂会。” 安格斯没好气道:“伯特说四个月前见过康里和安魂会高级成员共进晚餐,那个高级成员对康里毕恭毕敬,你说他们需要我?” “韦斯特说也许是伯特看走眼了。” 安格斯却不这么认为,他记得那天晚上,夏佐看完信纸上的内容,立刻就说出安魂会最高决策人将变的事,十分笃定,那副样子看来显然他早有信息来源。 “我和韦斯特的看法一样,康里和安魂会有仇,这些年他逮到安魂会的人不管叁七二十一直接千刀万剐,以他这种性子,怎么可能会和安魂会的人同桌用餐?” 这些年,康里·佐-法兰杰斯的乐趣之一就是逮住安魂会的人,无论在哪逮的、身份多尊贵、地位多高、权力多重,他都视为牲畜,在这些可怜的俘虏身上,从四肢开始,割下一片片薄薄的肉片,割到对方活生生痛死,失血过多而死,再胡乱剁成几大块,整齐地摆放进大箱子里,先前割下来的肉片再胡乱倒上去,压平,然后不远万里送到艾维斯五世面前,偶尔还会附上一张血书,内容是各种不一样的烹饪方法。 安魂会拿他没办法,常年不停的暗杀行动每次都被他或死里逃生,或侥幸躲过,安魂会的人也终于开始产生畏惧,纷纷不大敢来美国,甚至墨西哥、古巴等美洲国家,直接导致安魂会在美洲势力薄弱。但有一个人却在这种可怕的屠杀下尝到甜头,那就是安格斯。 极度仇恨安魂会的康里·佐-法兰杰斯显而易见地忽视了安格斯的存在。 约翰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令在场叁个年轻人一时吃不下眼前的美食,只能学他干巴巴地喝点酒,胃口全无。 他们宁愿去另一个食厅和其他兄弟一起吃。 “我不知道,约翰。” 安格斯第一次对未来的形势感到迷惘,举步维艰。佐-法兰杰斯对安魂会的仇恨,他对父亲弟弟的不满,安魂会对他的威胁,这一切早已存在的癫狂都猛然拔地而起,撞在一起混乱不堪,将他紧紧纠缠,使他找不到出路。 约翰沉闷地吞了一口酒,直言道:“安格斯,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切不会这么复杂。” 不希望安格斯和任何背景复杂的人扯上关系的约翰还是想给女孩做堕胎手术,如果她是寻常女孩,他不会这么顽固,不成全安格斯想要孩子的心思,可她和佐-法兰杰斯有关系,佐-法兰杰斯唯一的继承人对她暧昧不明的心意令一切事情都变得复杂。 没有她,安格斯还是往常的安格斯,不必揣测佐-法兰杰斯的动作,不必管查理要去哪,不必担忧安魂会的骚动,没有死穴的铁石心肠的安格斯从来没有失败和困惑。 安格斯没有回应,约翰直白道:“做了手术,把她还给夏佐吧。” 安格斯想都没想,固执的话脱口而出,“我说了我只要她!” “你越是认定她,就越要甩开她,换一个老实听话、背景干净、见血就晕、任人宰割的女人,或者换一个一心向着你的女人。至于她,夏佐要利用她还是养着她,都和你无关。”约翰脸色铁青,干脆利落地说。 如果当年不是安格斯背着他去接近夏佐,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拦住安格斯。在约翰看来,远离姓法兰杰斯的,远离安魂会,安格斯可以过得很好,无拘无束,没有隐患。 然而,安格斯固执道:“我不要!” “你——” 约翰气得攥紧拳头,食厅内空气骤僵,其他叁个年轻人默默垂着眸,敛息屏气。 安格斯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抄起文件起身,“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负气走出食厅,波顿和比尔忙不迭起身,向约翰恭敬颔首后追上去。 约翰烦躁地冷哼一声,蓦地,安格斯折回来,面容冷峻地站在门口道:“如果你想背着我给她堕胎,今晚你就回拉斯维加斯去。” 约翰几乎想吐血,拍案而起叫住他斥道:“你也不怕把自己玩死!” 安格斯充耳不闻,径自离去。 杰克硬着头皮道:“医生,那女孩只是康里妻子的养女而已,应该没那么至关重要吧?” “你知道什么?她是夏佐的心上人,现在怀着安格斯的种,安格斯自己和安魂会的一堆破事还没个了结,现在又招惹上佐-法兰杰斯,又被那女孩吃得死死的,呆子夏佐比他父亲还难以捉摸,你说他最后会怎么死?” 杰克无声讪笑,约翰颓然坐下,靠进椅背颔首扶额,过了片刻,杰克听见他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我见过她……” “谁?” “那个女孩,她低着头四处乱瞟的样子让我很不舒服。” 杰克宽慰他道:“医生,那是你见过的女人都没胆子吧。比尔刚刚跟我说这一位她没受过训练,天生杀人不眨眼,像变态杀手,本来就很可怕。” “你说他怎么就看上她了?” 杰克赶紧想了想,“安格斯可能是太无聊了,喜欢找刺激?” …… 深夜的大厅里,古铜吊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正下方是宽大厚重的案几,摆着冰桶和几瓶法国香槟。 约翰·哈特利靠在沙发上,手持一杯酒,长腿不羁地曲起踩在案几边缘,晦暗的目光落在远处壁炉中跳动不止的火焰上。 他一个人在这喝闷酒,直到波顿和比尔从楼上下来,远远看见他,过来找他。 比尔笑嘻嘻地问:“医生,你还不去休息?” 约翰懒懒地朝他们露出笑容,一秒过后黑了脸。 他就是在等他们过来好算账的。安格斯“捡”了这么一个女孩子,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漏给他,真不知道是该表扬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好极了,还是该追究他们目中无人现在什么事都不用报告一声。 波顿和比尔一脸无辜,比尔忙着解释道:“医生,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她跟那呆子是有关系的。” “没想到?”约翰搁在案几上的长腿微微一用力,案几就斜了几分,酒瓶摇晃,如遭地震。 “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安格斯没让你们查你们就不会去查?哪天他把自己玩死了你们也要跟着?说不定到时候得知你们的死讯我也确实得来一句——没想到啊!” 波顿和比尔颔首低眉,第一次看见约翰这么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自然明白在这件事上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更别说当初在港口,是他们几个先看见了郗良,惊为天人,也忘记是谁先起的哄,让安格斯去搭讪。 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像伊甸园里的蛇,引诱夏娃吃了禁果。 波顿黯然道:“医生,我们有查,但没查出来。” “但凡你们上点心会没查出来?” 两人无言以对。 一开始对于未知的郗良,他们确实没有拿出平时该有的警觉态度认真对待,因为——只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女人罢了。 约翰大口喝酒,神色稍微柔和下来。 “这一次你们和安格斯回欧洲,都给我小心点,神经兮兮草木皆兵也好,别把命丢在那儿了!” “是。” 约翰深呼吸着,瞥了他们一眼心里十分惆怅。 “安格斯去看那个女孩了?” 比尔愣了愣,连忙点头,“对。” “你去叫他过来。” 比尔跟波顿对视一下,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约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波顿说道:“坐吧,明天要出门,我就不给你喝酒了。” “医生,我不喜欢喝酒。” 约翰满意点头,“就这点你让我很放心。” 不久后,比尔独自一人带着一脸僵硬的笑意慢慢走回来,冲约翰一摊手,“医生,恐怕现在安格斯不方便……” 约翰送至唇边的酒杯一顿,俊朗的眉目难以置信地蹙起。 早写完早更新! 友情提示,下一章就是H了,希望我能H一整章(开始做梦) 约翰:我想要一台时光机QAQ 作者:精-彩-小-说:blṕσ⑱.νɨρ [Ẅσσ₁₈.νɨρ] Chapter33上帝裁决(H) 一路走回自己的卧室,安格斯一边在想着怎么跟郗良解释,哄她乖乖待在这,接受约翰的检查,等他回来。 然而这都是没用的,郗良根本不稀罕看见他,她只想回那个荒野房子,抽烟喝酒。 于是一边在想约翰的话,送她回去她最爱的哥哥身边。 矛盾的念头在脑海中打架,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失控,当想放弃郗良的念头即将胜利时,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井喷式无法抑制地上涨,几乎要将所有不顺心的一切撕个粉碎,只剩一个结果——郗良只能是他的。 安格斯推门而入时,郗良还没睡,坐在沙发上吓了一激灵,一看见来人是他就跑到他面前来,“我要回家!” 她说着,呼吸之间闻到什么似的,眼睁睁地望着他,小脑袋凑到他胸膛上闻了闻,又踮起脚仰起头在他下颌嗅了嗅,得出结论后怒意涌上小脸,“你喝酒了!” 安格斯一怔,他也没喝多少,在书房处理事务时和那两人喝了几杯而已,要有酒味也早挥发完了,偏偏这小傻子的狗鼻子还能闻得出来。 他装作听不懂,“什么?” 郗良皱起眉头,美眸哀怨又鄙夷,孩子气地控诉道:“喝酒了还不承认,不让我喝,自己又喝,喝了还不承认,骗子!你就是个骗子!说看医生,看完医生就回家,看到天都黑了,看医生要看这么久吗?骗子!我要回家!”到最后,她几乎是愤怒地吼出声的,仿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欺骗得厉害,眼前的安格斯是那么的罪大恶极,她的眼神因此也变得暴戾。 安格斯面无表情,灵魂还在撕扯,挺拔的身体像一座雕像立在她面前,对她的愤怒一无所知。 郗良不知道自己在等他说什么,等了快一分钟,他一副要说话的样子都没有,她气得呼吸困难,朝他怒吼:“我要回家!你听到没有!我要回家!回——咳咳……”口水呛到自己,她咳嗽起来,安格斯下意识地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刚想安慰她就被她狠狠打掉手,还闪远了一步,像只炸毛的猫儿,“不要碰我!婊子养的!”她的气还没顺,“操你!你个骗子!你又骗我!” 安格斯微微眯眼,原本他已经忘了这回事,没想到她又来了,要是不好好管教一下只怕以后开口就是脏话,开口就是骂他,那还怎么得了?要骂人就得有承受骂人后果的准备,他可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换做别人来骂一句,恐怕早就被他扭断脖子了。 “过来。” 郗良的目光对上安格斯眼里风平浪静的大海,阴鸷一分不减,“骗子!我要回家!” 安格斯走到她面前,趁她勇气可嘉还没溜掉,他搂住她的肩背,掐起她的下巴,她开始慌了。 “如果我现在不告诉你‘操你’的意思,那我就真是骗子了。” 他的眼睛暗沉得没有一束光,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丝起伏,郗良在他怀里,神经紧绷地在暮蓝的海洋里凝望自己的倒影,影子的惊惧猛然冲进她的脑海,她忙推开安格斯,“我不要知道!” 安格斯握住纤细的腕骨,将她往盥洗室带。 郗良脑海中轰隆一声,心头光秃秃的,一阵恐慌的悸动促使她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回家!铭谦哥哥……” 一进盥洗室,安格斯掐住她的脖颈往墙上按,眼中一片阴霾笼罩,滚烫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威士忌焦香全打在郗良煞白的小脸上,她几乎忘了呼吸。 “不要再叫他,明白吗?” 郗良的命脉在他掌心颤动,纤细、脆弱,像一叶海上扁舟,像一株雨中娇花,不堪一击。 可她有不屈服的傲气,抽噎两下,红唇轻颤着继续呼喊那个人,浑然不受威胁压迫。 “铭谦哥哥……”她的呼喊是多么笃定,充满着信念的力量。 安格斯深深地看着她,明明那么害怕,害怕得泪流满面,害怕得全身发抖,可她还是要逆着他的意,还是要叫某人的名字。 理智慢慢地回来,安格斯却还是发了狂地渴望自己是某人。如果他是他,他不会让郗良自己选,不会允许郗良嫁给别人,他要将她禁锢在身边,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她只能是他的,她的嘴里只能叫出他的名字,她的眼里只能有他。 可他不是某人,永远都不可能是…… 遇见郗良的时候,到底是晚了。 “唔——” 安格斯闭上占有欲疯狂蔓延的湛蓝眼睛,狂热的眼神敛藏在薄皮之下,薄唇覆上郗良淌过泪水的双唇,将她的呜咽和叫唤堵在唇齿间,咸涩、黏腻、甘甜,细细品尝她的味道,在这一方小天地风驰云卷,吸吮无处可逃的小舌尖,惹得她颤巍巍地扭动身子,却愈发被抵在墙上没有喘气的余地。 炽热爱火在两人粗重的喘息间升燃,郗良几近窒息,安格斯金色的眉睫在她迷乱的墨眸中渲染出虚幻的光彩,随着晶莹泪珠簌簌掉落,她无力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就可以把近在咫尺的这抹金色变成黑色。 可是铭谦哥哥不会如此伤害她—— 掐住脖颈的大掌松开向下,隔着黑色棉布霸道地抓住柔软的娇乳,像用力掐她时那样用力地揉、捏,捏完一只换另一只,重重的力道带着莫名的恨和疯狂的夺。 郗良疼得扭头,安格斯揪住她的发丝,啃咬红肿的唇,亲吻颊边的泪,一会儿如仇人凶猛,一会儿如情人缱绻。 “不要了呜呜……铭谦哥哥……” 有力的大手揪住长裙衣襟发狠地撕扯,闷声一响,精致的小纽扣噼里啪啦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郗良只觉胸口一凉,男人的掌心随即贴上来,猛地抓住小巧的乳房,放开之际又掐上稚嫩的乳尖,小小一粒娇嫩又敏感,被揪着弹了一下就发硬。 安格斯吻过精致的下颌,薄唇贴着脖颈,沉冷的俊颜埋进温暖馨香的颈窝,亲着吻着,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命脉,她哆嗦着不自觉挺起胸膛,将挺立的玉乳送进他的掌心。 被抵在墙上,疯狂的攻势下,郗良仿佛没了半条命,神智和带给她安全感的衣物一起散落一地。 几分钟后,安格斯坐在浴缸边沿,强劲有力的长腿间,郗良跪在放了水的浴缸里,泪流不止地移动头颅,用小嘴艰难地吞吐男人粗硬得可怕的性器,稚嫩的唇角被撑得像要裂开。 “含深点。” 安格斯的手罩在郗良脑后,掌控着不让她脱逃,时不时使力一按,强迫她含得更深。 郗良一边抽噎一边颤栗,纤细单薄的身子抖得厉害,浴缸中澄澈的温水跟随她漾出或大或小的波纹。 安格斯暗沉的眸光不加遮掩地凝视腿间的雪背,长长的黑发潮湿地贴在背上,被轻轻拨开,粗糙的手掌抚过每一寸凝脂般的肌肤,细腻、柔滑,还有秀气的骨感,每一种触觉都讨好地涌进他的感知,每一种触觉都正中心怀。 大掌滑过胸侧,不由分说裹住微微摇晃的嫩乳,热烈揉弄,情动的红珠宛如小珍珠抵着男人的掌心,无端带着谄媚邀请的意味。 郗良呛咳着吐出沾满唾液的巨龙,神情恍惚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继续。” 安格斯掌控她的脑袋,昂扬的龙首仿佛被银丝牵引着再次堵上红肿的唇瓣,郗良呜咽着扭过脸,苦苦挣扎,稚声稚气地哀求,“不要了……要裂了……” 她想说嘴巴要被撑裂了,安格斯无动于衷地掐住粉颊再次挺入。 “又不是没试过,好好舔。” 纤腰不自觉扭动着,带得浴缸中水声摇曳,和吞吐巨龙的咕噜声一起,在宽敞的盥洗室里形成淫靡的乐曲。 郗良难受极了,嘴巴将壮硕的茎身含得更深时,紧紧并拢的腿心也跟着紧紧收缩,嘴里的茎身抽离了一下时,收缩的腿心就像涌出一股暖流,是流血的感觉,无法控制。 她自己看不见,头顶的安格斯没有说她流血,那流出来的就不是血,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得无比缓慢,如同蜗牛在蠕动,乌龟在轻轻抬足。郗良惘然而绝望,几乎是麻木地被男人掌控着头颅去套弄那根青筋环绕的巨物,腿心却不知疲倦地缩起再缩起,涌出一股又一股的暖流。 安格斯紧盯着她的腰肢,时而扭着,时而起伏,浑圆小巧的俏臀在水平线上下戏水,水珠将腻白的肌肤映衬得愈发光滑透亮,他的喉结滚动,眸光晦涩,侵占的野心失控地膨大。 他站起身,按着郗良的脑袋连连挺身,重重抽插数十下,在湿润温暖的檀口中射出一股白浊。郗良猩红的泪眼睁大,后脑勺的大掌按得更用力,她听见他不容反驳地命令道:“吞下去。” 嘴里的巨物一跳一跳的,不见疲软,完全占据狭窄的檀口,她动弹不得,强忍着咳嗽的欲望,流着泪艰难地吞咽,将被堵得流不出的唾液和精液都悉数咽下…… 安格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享受着高潮余韵,还有她吞咽时的吮吸感,小小喉咙对敏感龟头的挤压感,极致的侍弄让插在她嘴里的性器仍然嚣张硬挺,迫不及待再拉着她继续沉沦。 坐回浴缸边沿,安格斯松开她,她将小手搭在他结实的大腿上,像即将溺毙的人一样无力地伏在他腿上呛咳着,大口呼吸着。 她的双手在水里泡得泛红,指腹发皱发白。 安格斯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拉起来,分开发软的细长的腿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半硬的巨龙贴着她的小腹,烫得她倒抽一口气,低着头防备地盯着圆润硕大的龟头和还沾着一滴乳白液体的小孔,下意识地摇着头。 “良,我要操你了。” 安格斯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揉着她的臀肉,揉着揉着,长指滑进敏感的股沟,按压小小的肛门,再往前移一指节,便摸到湿得一塌糊涂的小小阴道口,指头毫不费力就顺着黏腻的蜜液像陷入沼泽一样陷了进去。 他揶揄地看着她已经什么都懂的惊恐模样。 “不要……我不要……” 安格斯的指尖在那张小口外画着圈,又逗弄敏感的阴蒂,引得她寒毛竖起,无力趴在宽阔的肩上颤抖着娇吟出声,花穴里流出一股蜜液浇在他手上。 他的手变得胶黏、湿滑,两根长指突然挤入湿漉漉的小花穴,立刻被层迭的媚肉吸附、挤压,一点抽动的余地都没有,紧致湿热的感觉轻易让男人疯狂。 郗良闷哼一声,狂乱地摇着头,“不要这样……我不要怀孕不要怀孕……” 安格斯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从吃进两根手指便满足地收缩的花穴口又挤进一根手指,叁根长指好像叫她到了极限,肥嫩的唇瓣甚至紧绷起来。 “呜呜呜我不要怀孕……” 安格斯默默听着她喑哑稚气地哭诉,手上亵玩的动作没有停下,贴着她急急起伏的小腹的巨龙更是蓄势待发,一跳一跳变得更粗更硬。 她不知道自己傻兮兮的乞求是最猛烈的春药。 不要怀孕又怎样?已经怀了啊。 没有被约翰指责之前的安格斯现在会狠狠将她压在身下操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现在他有一个烦闷的念头,出于约翰的指责,出于明天的启程。 这一回去欧洲,最快要一二个月才能回来,最慢也许孩子出世他还没能回来,最坏的是这一次他再也回不来…… 把她还给她最爱的铭谦哥哥吧。 怀孕前几个月似乎不宜做爱,尽管如此,此前还是不知不觉做过很多次,至今没事。 安格斯想成全郗良,便交给上帝来裁决。 假使这一次流产了,就当作是上帝怜悯她,他会送她回她的铭谦哥哥身边,至于她的铭谦哥哥能不能保住她,让她不再需要躺在男人身下,便不关他的事了。 暗自决定以后,安格斯的眸光黯淡下去,他亲吻郗良的肩头,手指抽离她的身体,转而握住蠢蠢欲动的阴茎,用它抵在销魂窟口,不等郗良反应过来,掐住她的腰往下按,粗长的性器尽根没入。 郗良近乎崩溃地哭起来,安格斯的大掌甩落在雪臀上,针刺般密密麻麻的疼痛刺激得狭窄的甬道将入侵者夹得更紧,舒爽的感觉电流般从胯下席卷全身。 安格斯抱着郗良走出浴缸,将她放在盥洗台上,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揪住泛红的乳房,目光落在两人交合的部位。稀疏的耻毛下,腿心晕开娇艳欲滴的血色,蜜液泛滥令肥嫩的唇闪着晶莹水光。此刻,花唇被撑开得几近透明,粗壮的巨龙塞进里面只剩一小截,随着男人挺腰而入,小腹上微微鼓起的形状愈发粗长,看一眼都令人血脉偾张。 郗良哭着用手撑在冷硬的台面上,腰肢被死死钳住,大大张开的腿心被一进一出地抽插,分分合合之间很快传出咕叽咕叽的水声,微微作痛的乳房上下耸动,乱了她的泪眼,乱了她的意识。 猛烈地撞击是郗良难以承受的,无力的手臂支撑不住,她就要被顶撞得往后仰倒,安格斯抽出手握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抱着她一边操干一边走出盥洗室,每一下都插到最深处,把她绝望的哭泣都撞得支离破碎。 被褥铺得平整的大床还没有睡过的痕迹,安格斯将郗良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精瘦沉重的身子随之压上,沉甸甸的囊袋随着巨龙凶猛地冲撞进甬道深处而狠狠拍打在湿淋淋的臀间。 郗良茫茫然不知所措地揪住身下的被子,软绵绵的小手竭力揪得指节泛白,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承受猛烈攻占,无情掠夺。 她不知道安格斯怎么了,明明好几天没有伤害她了…… 他要她来看医生,她也乖乖地跟来了。 她已经很乖很老实了,只是天黑了还没看见医生,还没能回家,她一急,一生气,就凶了他一点而已。 腿根发酸,腿心被插得火辣辣地疼起来,郗良的思绪混乱,怎么想都觉得委屈,越想越委屈。 安格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笑,没有温柔,她的心恐惧得抽痛,像一根冰锥子从胸口钉进去一样,她痛得冷得快要麻木了。 不知过去多久,安格斯停下来,将那根可怕的东西抽了出去,郗良痉挛着,在他盯着她胯下看时,她竭力用手肘撑起身子往后挪,酸疼的双腿却无力合拢。 安格斯回过神,伸手掐住她的大腿将她往自己胯下拖,意味不明玩味道:“还好得很啊,良?” 她还有力气想着逃。 “求求你不要了……” 安格斯逼她翻身,提起她的腰胯,扶着巨龙对准不停张合着流出白沫的小穴长驱直入—— “啊……” “我可是在成全你,良。” 透出嫣红的小巧臀瓣被捏得变形,股缝间,青筋暴起的巨龙大开大合地进出,带得媚肉翻腾,一缕一缕白沫银丝自交合处溢出,缓缓流下纤细玉腿。 男人的囊袋拍打女人的花蒂,没一会儿,跪伏在男人身前的女人失声仰头,脚趾蜷缩着,在痛苦与绝望之中沉入情欲的漩涡。 第几次了? 郗良记不清,一开始也没记,快乐的尽头是痛苦,她颤栗着,痉挛着,目光飘忽着,神智涣散着,伏在被头发浸湿的潮湿的被子上,耳边“啪啪啪”尽是令她又快乐又痛苦的源头。 她承受不住了。 炽热爱火燃烧殆尽,安格斯俯下身拥住郗良,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嵌在怀里,紧紧的,根本不舍也不愿松开。 寂静将偌大的卧室笼罩起来,针落可闻,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都慢慢平息。 半晌,安格斯兀自低笑,俊颜埋进怀中人的颈窝,磁性的嗓音低哑呢喃,带着欢喜得几乎癫狂的醉人颤音—— “良,上帝不可怜你。” 不过也是,上帝不允许堕胎。 “良,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 Chapter34这是艺术 近午,一早亲自送安格斯去机场的约翰带着杰克回到庄园,一进门便听到大厅里传来热闹沸腾的声音,两人脱下大衣挂在肘弯,诧异地走向大厅。 一个稚气的烟嗓道:“这样好看吗?” 几个年轻男子捧场应和道:“好看好看,你简直是达·芬奇再世。” 约翰和杰克对视一眼,当即清楚安格斯留下的麻烦已经醒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安格斯嘴里怕生的她好像和留守在这里的年轻人混熟了。 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 约翰走进大厅,围在一起察觉脚步声的年轻人都回头看来,眨着无辜的眼睛散开,神不知鬼不觉退到杰克身边去。 “医生,你回来了。” 约翰僵在案几前,杰克看着案几上平躺的一幅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画是裸女油画,据说是上个世纪意大利某个潦倒画家生前最后的作品,以黑色为背景,两个赤身裸体的丰腴女子缠绵在一起,两人金色的长发宛如夕阳下的成熟小麦,闪闪发亮。 画是几年前约翰从地下拍卖场高价拍来的画,当时的起拍价六十万美元。由于女子的身躯画得柔美逼真,面容姣好,在黑色底的衬托下,两个金发女子都像天使一样散发着圣洁的金光,一亮出来令人看直了眼,导致竞拍激烈,约翰花了四百多万才拍下。 画一直挂在楼上的书房里,杰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拿下来放在案几上,然后女子细腻光滑的娇躯被泼了一层紫红色的液体,像是什么?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女孩手上的葡萄酒,他顿悟,那是酒。 一瓶几万的红酒泼在了身价四百多万的两个美人身上。 郗良微微红肿的眼睛怯怯地望着来人,见他没有任何举动和话语,眨眨眼睛,便以为是多一个观众,若无其事对着瓶口喝一大口酒,喝得粉腮鼓起,也不咽下去,低头冲面前的画喷出紫红色的水花。 黑色为底的油画,两个赤身裸体的丰腴女子不再雪白娇嫩,从脚板到脖子都被喷了一层红酒,连瀑布般垂落的金色卷发都遭了殃,两张红润的脸颊也溅到了水珠。 那水珠,就像约翰·哈特利眼角的泪,心里的血。 郗良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赤裸的脚边还有四个空瓶,她把空瓶放下,熟门熟路地跑到墙边大开的柜子前,随意拿起一瓶楼在怀里开,开出来了,她一边喝一边走回来。 “现在是不是像穿了纱衣?” 约翰还没回过神,身后的年轻人殷勤地应和道:“当然,可不就是穿上纱衣了。” 约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几人立刻看向别处,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 郗良一点没察觉不对劲,瘦削的小手在画上涂抹,把酒水往两个女子的乳房抹去,不难看出她想遮住裸女的乳房。 约翰沉默着打量她,她穿着昨天来时的黑色大衣,纽扣一颗颗板板正正地系好,剪裁笔挺的大衣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仿佛里面什么也没穿,大衣下,两条雪白纤长的小腿应证了这一点。 一时之间,约翰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看着她固执地拨弄酒水想给画上裸女的隐私部位添衣,殊不知是徒劳无功的举动,深邃的目光陡然变得怜悯起来。 当郗良醒来,发现还躺在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卧室,她鼻子一酸,忍着泪水和腿间的酸痛爬起来。昨天的衣服被安格斯撕掉扔在盥洗室里,都不能穿了,她只能穿上因热脱掉的大衣,庆幸它还在沙发上。 裹上厚实的大衣,郗良坐在沙发一角,湿润的目光盯着门扉,妊娠反应来袭,她一边干呕一边瑟瑟发抖。过了许久,她低头绞着手,心口抽痛着大喊不要在这,不要在这等,等安格斯来了,他又要脱掉她的衣服。 郗良鼓起勇气走到门后,轻轻开了门,从门缝钻出来。静谧宽敞的廊道上没有人,只有她自己颤抖的呼吸声。她盲目地摸索着走进一间只关一扇门的房间,房间里的桌上有几个空酒瓶和一瓶才倒掉叁分的威士忌。她久逢甘霖般拧开盖子喝起来,慢慢蹲下身靠着桌脚,一口一口珍惜而认真地喝。 这是昨夜安格斯嘴里的味道,郗良记得,在他亲吻她的时候,这股醇香令人沉醉的味道在她嘴里弥漫。 喝着酒,她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女人像精灵一样散发融融金光,栩栩如生的粉白身子婀娜,看起来便是软软绵绵的触感,像活的两个人在她面前。 她仰望着这两人,不自觉紧盯着她们凑在一起的乳房,又圆又大,乳尖和乳晕的色彩也在发光,那种寂静神圣的光令她迷醉,不禁伸出手去,想摸一摸,想贴着它们睡觉。 “你怎么在这?” 门口突如其来的质问令郗良吓一跳,小手一抖,还没见底的酒瓶在裸足边绽放,男人反应迅速地喝道:“别动!别动——” 郗良吓傻了,不敢动。 男人看着她干干净净的脚儿立在玻璃渣中,稍有挪移就会鲜血淋漓,他头皮发麻嘱咐道:“你别动,千万别动,我去拿扫把来。” 郗良低下头看着一地的碎玻璃,猛然想起安格斯的威胁,事不过叁,再弄一地玻璃他要她舔干净,她登时呼吸困难,惶恐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僵硬的双手颤抖起来。 男人急忙拿着打扫工具过来,见女孩见鬼似的哭得凄惨,他有种闯大祸的感觉,忽然间话也说不利索。 “你你你别哭,我不是想、想吓你的,你、你再等一下。” 忙不迭将碎玻璃和酒水打扫干净,再叁确认没有遗落的碎屑,男人这才松一口气道:“行了。” 见男人动作利落将地上打扫干净,郗良明白自己不用被安格斯惩罚,抽噎着问:“安格斯在哪?” “安格斯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清楚。” 郗良脚趾抓地,浑浑噩噩没有头绪,又看向面前的油画,两个女子赤裸着,漂亮的乳房和腿间金色的丛林一览无遗,她看了都替她们感到不安。 “她们为什么不穿衣服?” “啊?” 男人正端详着昨夜没来得及看清楚的女孩,她令哈特利医生和安格斯产生了分歧,忽然被问,他回神,理所当然道:“画家没给她们画衣服。” “为什么不给她们画衣服?” 男人忍俊不禁,“画了衣服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为什么?” 男人茫然转动脑筋,而后拿出绅士风度微笑着一本正经道:“这是艺术。” “艺术?”郗良歪过脑袋问,“艺术就是不穿衣服吗?” 男人哑然,安格斯的女人不懂艺术,他也不懂,但漂亮女人的裸体看起来是挺艺术的,而且画得逼真,赏心悦目,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意没有衣服的事,一块儿欣赏美不好吗? 显然郗良的答案是不好,见男人还在看着画,她性急道:“我可以给她们补上衣服。” “啊?补上?”男人当即明白她思想保守,见不得裸体,忙道,“不用吧?这只是画而已,是艺术,你……” “艺术就是不穿衣服吗?”郗良重复道,“如果不穿衣服没关系,那要衣服干什么?你不也穿着衣服吗?噢,你不艺术。” 男人错愕,郗良已经动手要把画从墙上拿下来,画很大,画框沉,他怕她砸到自己,忙自告奋勇上前,“我帮你拿下来。” 庄园里的画作很多,都挺贵的,不清楚这幅画具体价值,他灵机一动,将画拿下来后和女孩商量,到大厅里去补衣服,再叫上其他人围观,这样等画被糟蹋完了也有一众人作证,是安格斯的女人一手摧残的,和谁都没关系。 女孩同意了。 跟着走到楼下大厅,郗良先是被壁炉里的焰火吸引了目光,再是被一个大酒柜吸引得迈开脚步,跑过去趴在玻璃柜门上,看着琳琅满目的一瓶瓶酒,饥渴吞咽一下。 “画放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笔和颜料。” 男人将画在案几上放平,却听见敲击玻璃的声音,循声望去,女孩贴着酒柜门就像长在那里一样,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怎么,你要喝酒?” 郗良点头如捣蒜。 女人怀孕要忌酒显然不是一个长在每个人脑海里的常识。 男人走过来,她退后一步,不安道:“我没有钱……” “钱?要钱做什么?”他打开酒柜门,爽快问,“你要喝什么酒?” “不要钱也能喝酒吗?”郗良以防万一地问,“什么都不要吗?” “当然不用钱了,什么都不需要,你想喝就喝。” 酒水而已,地下酒窖里还多得是。 潜意识里觉得女孩酒量不会太大,男人给她拿一瓶红酒,又为了替安格斯彰显豪阔,又多拿几瓶出来给她。 “你想喝就喝。” 郗良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酒喝,郗良开开心心坐在沙发上,突发奇想直接往油画上倒酒。 男人眼角一抽,没想到她都不用颜料的,反应过来后也不管,招呼其他人过来,先是看什么稀奇玩意一样看着她,发觉她拘谨害怕了,又都赔上笑脸哄她,吹捧她。 欢声笑语间,郗良胆大了,神定了。 当约翰·哈特利站在她面前时,她也只当他是同样会和善待她的人。 Chapter35我要回家 空气中沉浸着红酒醇厚浓郁的香气,酒精令约翰·哈特利骤醒。 再可怜这个女孩被脱掉了衣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杵着不动,任由她豪迈糟蹋酒和画。已经怀孕了的人怎么能喝酒?他们需要她的身体干干净净、健健康康,这样才能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约翰微蹙眉头走近了一步,一心涂抹画中裸女胸部的郗良如遭电击般弹起来,抄起空酒瓶指着他,“你要干什么?” 她一直悬着心防着他们呢。 约翰无奈,“你不能喝酒。” 杰克终于反应过来,看向身边几个浑然不觉自己有错的人,低声道:“你们怎么不拦着?” “不知道啊!”他们低声道。 不能喝酒不能喝酒,郗良听得烦了,将手中新开的红酒咕咚咕咚喝下,约翰难以置信又走近一步想抢下她的酒,迎面一个空酒瓶扔来,约翰侧身避开,酒瓶砸在杰克等人跟前。 约翰眉头蹙得更紧,看着女孩只觉她像条被惹恼的毒蛇,直接立起来吐着蛇信子。 “走开!” 郗良愤怒地继续抄起地上的空酒瓶,一个接一个砸向约翰,他一一躲过,身后一片狼藉。 “天……”约翰叹为观止。 “医生……”在场众人在玻璃炸裂的声音中恍惚回过神来。 郗良抱着还没喝完的酒,眼神冰冷充满敌意,哪里还有刚才平静温顺的模样? 约翰太阳穴突突跳,年近半百他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和事,艰涩道:“你冷静点,先把酒瓶放下。” 郗良怎么肯听,她将酒瓶抱得越紧,紧得颤抖。 “我为什么要放下?放下了你要拿走是不是?别想跟安格斯一样骗我!他人呢?我要回家,叫他跟我回家!” 约翰思忖着,试探性地说:“他去忙了,你恐怕得在这住几天。” “我不要在这里住……”郗良魂不守舍地摇摇头,“他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我要回家你听到没有?叫他跟我回家!” “等他回来了就跟你回家。” “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 意识的迷茫像潮湿的清晨浓雾,郗良只觉跌跌撞撞怎么也走不出去,浑身濡湿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雾气所致。这种感觉,让人难以忍受却无能为力去改变,只有身心俱疲的厌恶。 她哭着视线四处摇晃,找不到出路,出路在他们身后。 约翰指着被扔在墙角的黑色行李箱,“那是你的衣服,你是来这里度假的,等假期结束,安格斯就会来接你回家,你就能带上你的衣服回家去,明白吗?” 郗良啜泣着投过去狐疑的目光,约翰小心翼翼诱哄道:“知道什么是度假吗?就是你住进一个宽敞舒适的大房子,这里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还有一群仆人伺候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想应该比你一个人住在偏僻的小房子里好得多。” 其他人连忙附和道:“我们都是你的仆人,会好好伺候你的。” 郗良一动不动,无动于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她有记忆就是这样过来的,在江家里什么事都是阿秀在操劳,在伺候,只有她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她会帮阿秀分担一点。 可阿秀对她没有感激,有时阿秀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阿秀伺候她并非伺候得真心诚意,书里忠心耿耿的仆人是不存在于生活中的,她不相信眼前这些人会好好伺候她,他们一定心怀鬼胎。 木然走到墙边的行李箱前,郗良防备地看着他们,颤着手打开箱子,满目熟悉的黑色,拎起来全是安格斯给的黑色裙子,她难以言说地哭着。 她讨厌裙子,不管多长的裙子,安格斯只需要撩起她的裙摆就可以强奸她。以前江韫之给她缝制漂亮裙子时的喜悦再也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约翰神色复杂地走近她,这一回,她不再朝他嘶吼,瘫坐在地上认命般哭着,在约翰走得更近时,她哭着俯身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裙衫里。 郗良浑身无力哭个不停,约翰顺利靠近她,默默拿走红酒,放任她哭,吩咐人打扫,准备午餐,收拾酒柜里的酒,一切算是平静下来,如果她孩子气的哭声不算在内的话。 站在大厅门口,看着手下将酒柜里的酒用推车推出来往地下酒窖去时,耳边还回荡着孩子气的哭声,约翰轻叹一声。 杰克望着还趴在箱子里哭的女孩,不可思议道:“这就是怀了孕的女人吗?都这么不可理喻吗?” 约翰淡淡道:“当然不是。” “可她也太能哭了。” “不知道她原来是什么样,但如果是因为安格斯强奸她害她变成这样,我们也只能受着了。” 杰克不禁嘀咕道:“安格斯也真是的,心甘情愿跟着他的女人又不是没有。” 约翰冷冷苦笑一声,“也许这就是他身体里流淌的东西吧,只怪我没能把他教好,到底还是让他变成……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郗良哭着哭着渐渐平息,约翰上前与她交流,她置若罔闻,不理不睬,气不过时抓起裙子一件件朝约翰砸来。 约翰很清楚怎么与这小姑娘和平共处,显然只需要给酒让她喝个够就行,那帮不靠谱的家伙就是这么与她和平共处一个上午的。可他怎么能这么做呢?除非他想要一个畸形儿。 然而哈特利医生的医术并没有好到可以起死回生,让畸形儿变得健康正常。 等郗良扔完裙子,连个空箱子也掀起来推向约翰后,她缩到墙边去,紧紧贴着墙壁,把自己缩得小小的,生怕约翰要朝她发火,把东西都砸回来给她,下意识抱着脑袋护住。 约翰跨过一地裙子,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想了想平和地问:“你叫什么?我是约翰·哈特利医生,你可以叫我医生。” 他想和她正式认识一下,向她展示自己的善意,以此作为平复她惊恐情绪的方法。 郗良胆怯地看着他,被问到名字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郗良。” 约翰觉得总算有好的进展了。 “你饿了吗?” 郗良怯怯点着头。 约翰朝她伸出手,“那起来吧,到食厅吃午餐。” 郗良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吃。” “为什么?” 郗良的眼睛一下子朦胧起来,泪雾盈满,“安格斯跟我回去我就吃。” “难道他不回来你就不吃?” 约翰没料到她还会威胁人,用绝食伤害自己来威胁别人,要是换个不在乎的,能把她饿死。 “你不是说他会回来吗?你让他回来,跟我回去,我就吃。” 约翰头疼得厉害,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真让她生出个孩子来,只怕孩子也是傻的。 “你知道不吃东西会饿死吗?” “安格斯不会让我饿死的。” 所以只要她饿着没吃,安格斯一定会气呼呼端着食物塞到她面前要她吃,这时她就会吃,吃完了就回家去。郗良如此打算。 “他当然不会让你饿死,但你会让自己饿死,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 突然之间,约翰感觉周遭一片死寂,眼前的姑娘的喘息声也没了,她慢慢转过脸来,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要怀孕。” 她没头没尾地说,小手颤抖着摸上肚子,陡然揪住厚实的大衣像在揪扯肚皮一样,她吼了起来,“我不要怀孕!不要怀孕——” 她撕心裂肺地吼着,疯狂地往墙边缩,即便没有缝隙,她也还是缩着,庞大的一堵墙近在咫尺,压迫着她的意识。 约翰见状脸色十分难看,以往他见过的,不想要孩子的女人们,从没有一个像她这么清醒凛冽。 女人们都有一股被规训出来的母爱和自我责备,愚笨的大脑还没心疼自己就先心疼肚子里那粒小胚胎,自怨自艾觉得自己在杀人,堕了胎后要抱憾终身,而导致她们怀孕的男人却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 眼前的这个姑娘,是最最需要他帮忙的,也是他最该帮的,弄掉那个她确确实实不要的东西。但他偏偏不能帮她,帮她就相当于辜负安格斯的信任。 在去机场的路上,安格斯说,如果他死了,女孩可以堕胎,可以还给夏佐。但约翰知道,如果安格斯死了,他就办不了这种善事了,没心情。至少,他要等女孩先把孩子生下来再将她还给夏佐。 人总是自私的。 比起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安格斯对约翰而言更重要。 要更新结果半天上不来,还以为凉了,沮丧了好久,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我vip过期了,唉,虚惊一场。 Chapter36男女有别 食物摆上餐桌,刚刚大哭一场又孕吐过的郗良被迫坐在餐桌边,但她一动不动,小脸上还挂着缓缓往下流的泪珠。 约翰坐在郗良对面,自顾自用餐,看报纸,偶尔抬起眼皮瞥向她,她心灰意冷的神情像个颓废的雕像。 “你真不吃?”他轻声问道。 郗良半低着头,眼睛失去焦距,一声不吭。 约翰以为她醉了,可看着又不像,他搜肠刮肚,想不出有什么能跟她说的话。 一旁的杰克也看着郗良,她顽固不吃东西,他于心不忍也吃不下。 午餐时间过了很久,食物早已凉了,牛奶也冰冷了,郗良还是没动一下。 “真想绝食?”约翰起身绕过餐桌走近郗良,沉吟道,“还是说得有人喂你吃?之前都是安格斯喂你吃吗?我也可以喂你。” 他叫杰克去把食物加热,等食物冒着薄雾再被送过来,他先拿起一杯热牛奶凑到郗良嘴边,“喝。” 郗良眼睁睁地看着,浓郁的奶香和热气扑洒进鼻腔,她很饿,很想吃,可是更想饿着,只要她很饿很饿,安格斯就一定会回来,再跟她回家。 她一咬牙,一抬手,打得约翰措手不及,牛奶泼了一地,杯子也碎成了几块,修长的手掌淌着温热的牛奶,杰克立刻抓起餐巾给他擦拭。 约翰没好气擦着手,吩咐道:“再拿一杯过来。” 郗良的眼皮始终没抬一下,她懒得理他,更讨厌他离她那么近,而她无处可躲。 又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牛奶送来,约翰拿在手里问道:“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还是我让人把你绑起来再给你塞进嘴里?”磁性的声音语调勾人,话里的威胁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骇人。 郗良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不禁攥紧,默不作声。 约翰略带遗憾地摇头,“杰克,动手。” 杰克闻言立刻上前,抓住郗良两只手腕举过她的头顶,一只大手覆在她的头颅上,微微用力让她动弹不得。 “干什么?贱人!” 郗良瞪着眼睛挣扎着,杰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捏得她两只腕骨疼得厉害,头皮发麻。 约翰一手掐住她的两颊,一手拿着牛奶慢慢倒进她的嘴里,“这是你自己选的,给我咽下去,如果吐出来,我就让他捏断你的手。” 一贯温和斯文的哈特利医生此刻连欺负一个小姑娘都是面带轻浅笑意,动作恶劣却不失优雅,闻声过来的几个年轻人站在食厅门口看得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约翰将杯口抵在郗良的唇上,微微倾斜倒进一点,看她咽下去了才继续倒,尽可能地不呛到她。 几缕牛奶流下脖子,弄脏了衣服,郗良被逼仰着头张着嘴吞咽,愤怒、无力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淌,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杯牛奶倒完,约翰放下杯子拿起餐巾擦手,“接下来是继续还是你自己吃?” 郗良啜泣不停,约翰示意杰克放开她,这一放,一眨眼,她就跑到墙角边去了,整个人拼命缩成一小团,好像这样他们就看不见她了似的。 几个年轻人走进来,一人道:“医生,要不给她喝点吧?她这样不吃东西也不行啊。” “我记得爱德华说她好像喝不醉。” 约翰睨着他们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喝不醉,她肚子里那个呢?” 几人不说话了,经过杰克说明,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女人怀孕不能喝酒,不然要生出个畸形儿,哈特利医生也挽救不了的那种。 约翰沉思片刻,让一人去拿胃管来。胃管来了以后,他拆出来叫郗良看,是细细长长的一条。 “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 郗良不懂,还算配合地摇了摇头。 约翰半跪在她面前,拿着胃管的一端抵在郗良高挺的鼻子下。“这是用来对付像你这样不肯吃饭的坏孩子的,用它从你的鼻子里插进去,再用这一边把食物灌进来,明白吗?应该从嘴巴吃进去的东西变成从鼻子里吃进去,会有多难受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吧?不明白不要紧,现在就可以给你试试。” “不要!我不要!”郗良打掉胃管,紧紧捂住鼻子。 “那你还吃不吃?” “呜呜……” 郗良挫败地哭起来,约翰知道自己通过恐吓到底还是赢了这个小姑娘,心情复杂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带回餐桌边,“乖乖把肉吃下去,不然我就用它了。” 他把胃管放在郗良面前,威胁意味十足。 郗良吸吸鼻子,抓起刀叉咬牙切齿地吃着切好的牛排,牛肉鲜嫩多汁,香味扑鼻,一下子让她忘了徒劳的倔强,专心吃肉。 “医生,你真厉害。”杰克道。 约翰感觉自己已经身心俱疲,既要担心远行的安格斯,又被这姑娘闹得头昏脑涨,这会儿她终于配合吃东西了,他才舒一口气。 午餐吃完,约翰让人将郗良扔了一地的裙子都捡起来塞回箱子里,箱子带人送进安格斯的卧房,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接着悄无声息把房门给她锁上,世界便仿佛清静了下来。 郗良不知道自己被锁起来,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她看了看大床,被子都换过了,铺得很整齐,像她昨天刚来看到的那样。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黑箱子,环视四周陌生的房间,像第一个离开江家的夜晚,她睡在陌生的被窝里想哭又不敢哭。她想喊江娘,但给她安排婚事的江娘看起来对她已是那么不耐烦,送她走时也没有半分留恋。她想喊铭谦哥哥,但铭谦哥哥连她要走了都不送她一下。这一切归根于他们都知道是她杀死了苏白尘。 郗良负气倒在宽大的沙发上,蜷缩起来,泪水不争气地流下眼角。此时此刻她离家已是这么远,安格斯不在,这个房间外面还有一群心怀鬼胎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原形毕露。 郗良后悔了。 她本该在婚事定下来之后寻个机会杀死江彧志,江彧志一死,她就不用离开江家来这么远的地方,也就不用遇见安格斯。可当时她害怕,江韫之和佐铭谦都知道是她杀死苏白尘,这个事实把她吓到了,以致会稀里糊涂认命般跟着该死的江彧志来美国。 在漫长的悔恨里,郗良哭着沉睡。 晚餐是由一个男人推着小餐车送来的,餐车上还显眼地放着胃管,男人盯着她吃完才离开。 这样的日子平静地过了两天,等约翰忙完手头上的事务,回过神来,到安格斯房间走一趟,打开门时,他敏锐地嗅到一股酸臭味,当即捂住口鼻。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贴心问:“医生,怎么了?” “你们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今天刚逛完四家肮脏的地下赌场回来鼻子都麻了的年轻人据实道:“没有啊。” 沙发上的郗良爬起来看他们,约翰立刻发现臭味的源头——郗良还穿着两天前那件大衣,披下来的长发乱得打结。 约翰难以置信道:“你还没洗过澡?” 郗良警惕地盯着他们,约翰无语凝噎,好了两天的头又开始疼了,旁边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一直穿着这件衣服……” 约翰走近两步恨铁不成钢问:“你为什么不洗澡?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脏?” 郗良看得出来他的嫌弃,理直气壮道:“关你什么事?” 垃圾都没她这么臭,约翰想,他明白这又是一次较量,他们必须把她弄干净,可这一次该用什么来恐吓她? 约翰转身离开,年轻人跟上他,“医生,怎么了?” “去找个女仆。” “去哪里找?” 这里是禁地,非心腹不能涉足。约翰站在廊道上,长叹一口气。他们没有可信任的女仆,没有可信任的女杀手,没有可信任的女手下。 女人,真是用到时方恨少。 约翰急中生智,召集庄园里现有的十个年轻人站成一排,自己负手站在他们面前,和蔼说道:“我发现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谈心了,是吗?” 十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腹诽明明从来就没有谈心过,木然点了头。 约翰接着问:“这两天在这里轮流看着她会不会寂寞了点?想想我们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很愉快吧。美酒、美女……还有漂亮的男人,多种多样的选择,一点儿都不需要克制自己的欲望,每天安逸纵欲,可回到这里几天了,只能守着一个……小疯子,你们寂寞了吗?” 年轻人听得云里雾里,杰克一本正经回答:“医生,这是我们该做的事。玩归玩,该做什么还是得做。玩的时候要关心正事,做正事的时候不能想着玩。我们懂的。” 约翰抿唇点着头,“是这样没错,但我不是问这个。” “那医生的意思是?” 约翰和善一笑,“你们谁是同性恋?” 男人们闻言蹙起眉头,神色复杂,约翰继续说:“我没什么意思,你们该知道的,只要不染指孩子,你们上什么人我都不在乎。所以,你们谁是同性恋?” 片刻的迟疑过后,杰克开口道:“医生,我们没有人是同性恋。” 约翰不死心,“确定?你们有十个人,没有一个只喜欢男人?” 得到众人肯定的点头后,约翰双手环抱在胸前,神情郁闷。 杰克恭敬问道:“医生,要同性恋做什么?”难不成医生是同性恋?不可能啊,虽然他至今未婚娶,但情人一个接一个都是身材高挑风情万种的年轻美女,口味一向如此,不可能才几天没人陪就天翻地覆地变了。因此他放心地补充一句表示忠心,“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也可以办。” 约翰摇头,“你们能保证给那小疯子洗澡的时候心无杂念?不能,不是同性恋就……”一拍额头,约翰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同性恋就怎么了?就算是同性恋也是个男人。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约翰会破天荒说什么“漂亮的男人”。他们很想表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看见个女人的裸体就欲火焚身不能自拔,何况还是安格斯的女人,可表明了就得去给她洗澡,说不定安格斯回来会挖了他们的眼睛。 一人道:“医生,就算是同性恋的男人也不能去给她洗澡的,同性恋的男人照样会娶女人生孩子,根本就不会对女人心无杂念。” 约翰蹙起眉头,他也知道,只是一心要搞定那个麻烦,出于相信这些年轻人,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其实问出口时他就后悔了。 男女有别,怎么样都不成。 假如早知道有这一天,这些年他应该多找几个姑娘培养起来。 杰克提了个建议,“医生,她算是你的患者吧,照顾患者是你的责任。” 约翰一顿,“我是医生,不是护士。” 约翰和安格斯这里没有女手下挺可惜的,但凡有个女人……主要是他们从安魂会出来,安魂会的女人都是当性奴的,他们带出来的心腹就都是男人,这一点后面会写到,不过是很后面了。再加上这个年代还是很保守的,流行观念里女人还是等于妻子母亲家庭主妇,所以约翰他们这些混黑的更不可能会有意地培养女人提拔到高层,他们比别的下叁滥好一点就是他们会做到祸不及妻儿,这样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高尚了。 Chapter37老虎变猫 房门大开,那两人站在廊道上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郗良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权衡之下起身跑到墙边,钻进厚重的窗帘里躲起来抱膝坐着。 过了许久,开始打瞌睡的郗良听见逼近的脚步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寒毛竖起,大气不敢出。 约翰用一个小托盘托着一个精致的小杯子走过来,满屋子见不着人,先朝盥洗室看去,目光收回时,敏锐地落在微微一动的窗帘上。 窗帘的下面,有一角鼓起来了。 “乖女孩,快出来。”约翰勉为其难微笑道,“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 郗良在昏暗中思考了一会儿,迟疑地探出小脑袋,一脸懵懂,在望见约翰手上的杯子时,她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是酒?” 约翰忍着若隐若现的酸臭味走近她,半跪下来,让她看托盘中的一小杯葡萄苏打水,面不改色道:“这是我研制的酒,想喝吗?” 郗良有些惊讶,“你不是和安格斯一样……不给我喝吗?” “噢,不给你喝是因为喝多了对你不好,但是一次喝这么点就没事了。你想喝吗?” 郗良一脸乖巧地点点头。 “想喝是有条件的,你得把你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 郗良爽快地点点头,道:“我要喝。” “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净,洗完就给你喝。” 看着小姑娘一步叁回头乖乖走进盥洗室,约翰站在原地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这小姑娘喝酒跟喝水似的,那么他为什么不能把水反当成酒来哄她呢? 半小时后,换上干净长裙的郗良揪扯湿漉漉的头发抽噎着出来找约翰,嘴里念叨着,“脖子要断了……” “怎么了?”约翰看她的头发根本还没洗好,凌乱之余还有泡沫,湿淋淋淌着水。 “打结了……” 咸涩的头发有几处打了结,她解不开,浓密又及腰的长发一湿水就变重,她不知道顶着一头湿发磨蹭了多久,以致于纤细的脖颈承受不住了。 “我的脖子要断了呜呜……” 约翰还在状况外,不过听她哭着嚷嚷,当机立断道:“你先把头靠在这里,我拿剪刀来帮你剪掉。” 郗良坐在沙发上,身子前倾,伸直了脖颈将脑袋放在案几上,总算减轻了头上的压力。 不一会儿,约翰拿着一把大剪刀过来,抓起她的长发先剪掉一半。 郗良的头发又多又长,黑乎乎一大团,光泽还不错,手感也上乘,像在抓棉花,摸绸缎,约翰感觉她吃的东西都用来养这顶头发了,干脆提议道:“再剪短好不好?剪到耳朵下面?” 郗良点了点头。于是,约翰神不知鬼不觉当起了理发师,细心将郗良的长发修剪成短发,还因为她不想洗头,进盥洗室里打一盆清水帮她洗掉没洗干净的泡沫。洗完头,再自觉抓起毛巾帮她擦干头发。 “好了大小姐,现在还重不重?” 郗良红着眼睛咧嘴笑,摇摇头。 约翰看着她,半干的短发还没梳直,有几缕挂在小脸上,头发的黑衬得小脸愈发白嫩,再挂上孩子气的笑容,没有了苦大深仇,清清爽爽的短发令她看起来更加稚嫩了。 约翰心口忽然像堵住一样,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可她竟然已经订过婚,杀过人,现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明明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他却先入为主因为她是夏佐的妹妹而对她有了几分偏见,少了几分怜悯。 “我要喝酒。”郗良眼巴巴盯着托盘里的杯子,吞咽一下。 约翰将托盘推到她面前,神色柔和道:“喝吧。” 郗良欢欢喜喜叁口就将葡萄苏打水喝完,抿着唇回味了一下,诧异道:“这是酒?” 约翰面不改色道:“当然,你没喝过这种酒?” “它没有酒味,我当然没喝过。”郗良的脸上有什么垮了下去,“你是不是骗我啊?” “……我骗你做什么?” “你骗我,不给我喝酒,跟安格斯一样!”郗良相信自己,这杯玩意就是喝不出酒味,她生起气来,握着圆润的陶瓷杯砸向约翰,“骗子!” 约翰一手接住杯子站起身,郗良见状恨得牙痒痒,抓起桌上的一团头发扔向他,“骗子!骗子!骗子!滚——” 被赶出房外的约翰默不作声带上门扉,深吸一口气,心中好不容易泛滥的善心被精明的小疯子驱散得一干二净,他继续锁上门——小疯子还是在里面待着好。 不过很快,约翰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不能关着小疯子拖时间等安格斯回来将这麻烦扔还给他,自己还是得和小疯子打交道,要帮她检查身体,还得想个办法求小疯子出来走动走动,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肚子里还没成形的胎儿。 傍晚,给郗良送晚餐的年轻人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笑着回食厅,跟其他人通风报信,说小姑娘剪头发了,短发看起来可爱极了,其他人便火急火燎跑去看,这辈子好像没见过小姑娘似的。 只有约翰冷静地喝酒解闷,对于安格斯非要这个小疯子不可一事仍耿耿于怀。 隔天一早,趁郗良还没睡醒,约翰抽了她一点血,像偷偷摸摸在老虎身上拔毛一样小心翼翼。等她醒来,洗漱完吃了早餐,约翰继续用恐吓的方法,对她说:“外面有阳光,出门散步吧,不然再过段时间,恐怕你就走不动路了,要一辈子都窝在这里。” 郗良脸色煞白,嚷道:“我不要在这里!” 这一天没什么工作的杰克担负起看守郗良的任务。郗良走在前,他走在后,两人之间隔了十几步的距离。郗良有意甩开他,走着走着回过头来看他,然后撒腿就跑。 她根本跑不掉,杰克怕她摔进雪地里,明明白白朝她喊:“你跑断腿也跑不了的。” 怎么跑都还是在庄园内。 郗良不顾一切往前跑,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扇动翅膀追击她。寒风迎面而来,围巾在背后腾空。她极目远望看不见尽头的车道和两边覆雪的橡树林,白茫茫,黑黢黢。热气从口鼻呼出,她气喘吁吁,难得一见的蓝天高阔,她看着自己的热气上升,转瞬消逝,触不及的无际苍穹正如她回家的路,已远得不可预见。 杰克慢悠悠在后面走着,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也没有半点忧虑。他望着逐渐远去的黑衣姑娘,感觉自己在遛狗。还没养熟的怕生的小狗以为自己可以跑得很快很远,但其实只在主人圈出来的游乐场里。 直到视线里的小黑点往前摔,杰克连忙赶上去,他跑得可比郗良快多了,没一会儿就赶上她。 “你还好吗?快起来。” 郗良在雪地里翻了个身,避开他的触碰,喘息着沮丧地哭起来,“我要回家……” 杰克叹一声,“起来,我们回去了。” “我要回家……”郗良哭着,没戴手套的手抓起雪往杰克身上砸,“我要回家……” 杰克站着给她砸,没有闪躲的意思。 “你不怕把手冻坏?”说完灵机一动,补充道,“冻坏了以后拿不了酒瓶。” 郗良立刻停下来,哭着忙在身上拍干净指间的雪花。 “起来吧,回去休息。” 往回走的一路上,郗良再也没跑,一边抽噎一边气喘吁吁,呼吸很重,萦绕在杰克耳畔久久不散。他看着她的背影,很想和她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干脆不说,不惊扰她渐渐平息的情绪。 约翰发现,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郗良平静了很多,他给她一杯温牛奶,她看也不看接过去喝了,也不问是不是酒,也不骂他是骗子,一下子从老虎变成猫。 见她坐着一动不动,约翰问:“你想做点什么吗?喜欢画画吗?还是听音乐?或者看书?” 郗良抬眸,微微泛红的眼眶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抬手指着一台古典唱片机。她的房子里有一台差不多长那样的东西,是一开始安格斯给她的,她用亲吻交换,但事实上她根本用不着这东西。 “想听音乐?想听什么?” 郗良没有说话,约翰给她放了一张海顿的唱片。 “还想画画吗?” “……我不会画。” 想起那幅被她摧残的画,约翰也知道她不会画。 郗良平静下来,温顺乖巧,还挺好说话,不知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约翰抓紧时间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和她聊天,看到她的指甲有些长,他殷勤说要帮她剪指甲,她便将手伸给他。 接下来约翰问一句,郗良答一句,相当配合,氛围也相当和谐,直到—— 约翰问:“上回安格斯回欧洲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郗良呆了一会儿,像在思考,而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我骑自行车出门,在酒吧喝酒、抽烟,我还吃了好多红酒烩牛肉,很好吃,我自己煮的。” 约翰一脸不可思议,声音不自觉变得无力,“还有呢?” “我不记得了,就是这么过的,我有钱买好多酒和香烟的。安格斯脑子被门挤了,明明是他给我酒的,现在又不给了,还不准我喝,还拿走我的钱,还把我丢在这里。” 郗良没好气地发牢骚,浑然未觉身边的约翰脸色变得苍白,一脸死亡临头的模样。 “你说他怎么还不去死?你说他这回会不会死在路上了?你说他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 约翰听不进去她的话,满脑子只剩她说的抽烟喝酒,怀孕之后她就是这么过的。 约翰估计她应该有叁个多月的身孕,也就是说,她喝了叁个多月的酒,抽了叁个多月的烟。 一个可怕的事实凛然出现在约翰眼前—— 这女孩肚子里的胎儿恐怕不能要了。 忍一天没看数据,居然涨收藏啦! 太惊喜了!我要继续忍着( ????? ) Chapter38圣诞快乐 一转眼已是十二月,圣诞节近在眼前。 郗良逐渐习惯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被人伺候的日子,纯粹是因为这些人总会朝她笑嘻嘻,跟她说话小心翼翼,声音都压着,至今也还没扑过来脱掉她的衣服,她便觉得还过得下去。 但这总归不是长远之计,她还是想回自己的房子,去骑她的红色自行车兜风,去莱利酒吧喝酒,有好多人她好久没见到,都快忘记他们的长相和名字了。 当爱德华抱着需要约翰过目的文件和账本回来的时候,郗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他是那个开车送自己和安格斯来这里的人后,她鼓起勇气追他到楼上。 爱德华毛骨悚然回身,生怕郗良在背后给他来一刀,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问:“怎么了?” 郗良抿着唇,心里陡然充满希冀道:“跟我回家。” “啊?”爱德华的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后,受宠若惊一笑,“为、为什么要我跟你回家?” 郗良面无表情道:“是你带我来的。” 自作多情的爱德华尴尬地松了一口气,“你要回家啊?是这里住得不舒服吗?” 郗良连连点头,“我要回家。” “可是……要等安格斯回来才行啊……” “为什么?要是他不回来,我要一直在这里吗?” “他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爱德华看见郗良平和的眼神转为愤怒,阴沉沉的,垂在身侧的小手也攥成拳头,他下意识害怕地喊了起来,“来人啊——” 叁楼很快有人下来,是杰克。 “爱德华?你在喊什么?” 见多了一个人下来,郗良转身扶着楼梯扶手跑下楼去。 爱德华心有余悸,“杰克,你绝对不敢相信,她刚刚想杀了我!” 杰克不在意地笑笑,“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她?” 安格斯远行期间,东部的生意暂时由约翰把看着,而约翰管理的西部的生意最近也并不平静,官方盯他的人盯得很紧,还有一些仇家发现他不在,小动作也多了起来,很多事就算他交给别人决定,也还是有不少横生枝节需要他出面处理,电话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约翰在繁忙时会暂且忘了郗良这个麻烦,等他歇下来时,郗良肚子里健康状况不明的胎儿令他心烦意乱。明明只是做个手术就能解决的事,可他还是得等安格斯回来,否则堕了胎,安格斯不相信那是个病胎,对他的信任就会崩裂。 这是他以安格斯养父的身份所做的决定,而以医生的身份,他怜悯无知的郗良,理应即刻为她施行堕胎手术。 安格斯的养父终究压过医生,约翰已经如此决定,可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心烦什么。 郗良忘记怀孕的事,一切举止都没因顾忌肚子里的胎儿而变得小心翼翼。约翰见过她在最后一层台阶踩空摔倒,见过她在雪地里踉踉跄跄摔得一身雪白,见过她在车道上飞奔妄想离开此地,他阴险地希望她不慎流产,却什么事也没发生,仿佛她的子宫里什么也没有。 爱德华一进门就和约翰告状,说郗良吓到他了。约翰眉一挑,问他郗良一个人时的生活。爱德华回答的和郗良自己说的无差,她有一辆红色自行车,她每天骑着车去酒吧,常常从白天喝到傍晚,再骑车回家。 “她很厉害,喝不醉的,可以一直喝一直喝。”说到这一点,爱德华对郗良只有佩服。 约翰听着,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更加想死了。 杰克在一旁整理文件,问爱德华,“圣诞节你们过来吗?我订了一棵冷杉。” 冷杉树,用来装饰成圣诞树。 爱德华不解道:“我们不是不过圣诞吗?” 圣诞节是基督徒的节日,安魂会和教廷关系密切,安魂会里都是基督徒。安格斯不信那玩意儿,对其嗤之以鼻,甚至厌之入骨,跟着安格斯混的他们便也是无神论者,从来不过圣诞节。 圣诞节终归是个大日子,它还没到时外面到处都在准备庆祝它,处处热闹非凡。虽然安格斯不给过节日,但一群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大吃大喝还是允许的,就当是聚餐,享受一下欢乐和热闹。 “是啊,我们不过,”杰克理所当然道,“但也许她过呀。” 爱德华震惊,“她是基督徒?” 约翰幽幽插一嘴道:“她肯定不是,肯定也不过圣诞节。” 杰克颔首道:“对。这一次准备圣诞树其实是想让她看点新玩意,转移注意力,我们每个人再送她礼物,让她高兴点。” 爱德华委婉道:“我想我们来不了,最近……” 杰克道:“来不了也没关系,人多了她好像会害怕。” 圣诞节前几日,杰克订的圣诞树到货,有六七英尺高,叶子青翠,生机蓬勃,单看是个大块头,立在高阔宽敞的大厅里后像一棵稀松平常的小绿植。 两个年轻人负责装扮这棵树,从早上就开始忙活,扔了一地彩带、金铃铛、红铃铛、小灯泡、雪花吊饰、圣诞老人娃娃、雪橇娃娃、小礼盒等等。 照常要在大厅里听音乐的郗良一走进大厅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走到树前,两个年轻人和她打招呼。 “这是什么?” “这是圣诞树,喜欢吗?” 出乎他们意料,郗良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 “不喜欢。”郗良蹲下身,捡起一个红色铃铛拿在手里玩。 “……等我们装饰完它会很漂亮的。” 郗良不管他们,转身将铃铛在手上抛着玩,走到沙发边坐下,认真地玩着崭新的红色铃铛,大小刚好嵌在掌心握着。 像是注定要白忙活一场,但圣诞树还是被精心装扮了一番。直到平安夜,打开开关,绕在圣诞树上的小灯泡都亮起来,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 郗良因此多看了几眼圣诞树,它被装扮得繁复华丽,仿佛星河倾泻笼罩它,一眼望过去熠熠生辉,树下还堆着许多个礼盒,大小不一,包着红的、橙的、黄的、绿的等等颜色的包装纸和丝带,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当约翰说这些盒子都是给她的礼物时,她一脸懵懂,其他人都叫她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郗良坐着没动,“我不要拿你们的东西。” 众人一愣。 约翰问:“为什么不要?” “要交换的,我没有可以交换的……”郗良垂眸道,“我的钱都被安格斯拿走了……” “这些是他们自己想送你的礼物,不用你拿什么换,也不用你给钱,明白吗?” 郗良眨巴眨巴眼睛,讶异道:“有这么好的事?” 在众人的坚持下,郗良终于走近圣诞树,坐在地毯上认认真真地拆礼物盒子,缤纷的光投射在精致的小脸上,勾勒出绮丽秀美的气韵。 黑色斗篷大衣、蝴蝶钻石胸针、名贵的钢笔、巴赫的黑胶唱片、豪华客轮模型、战机模型、坦克模型…… “喜欢这些礼物吗?” 被各种各样的礼物围绕着,郗良微微笑着点点头,一会儿摸摸大船,一会儿摸摸坦克,脸上的笑意很是腼腆。 这时,一人问:“过几天就新年了,你新年几岁了?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给她过圣诞节,她没什么反应,给她过生日总该开心点吧。 郗良低声道:“十二月十日。” 她知道这其实不是她真正的生日,真正的生日她不记得,江韫之把捡到她的那天作为她的生日,每年都给她煮长寿面,吃鸡蛋。 众人一听日期错愕了一下,她的生日才过去十四天,他们居然没有早点问,这傻子也不会早点说。 郗良想了想问:“新年要到了?” “还有一个星期。” 郗良眨眨眼睛,神色恍惚,乌黑发亮的瞳孔里闪烁着圣诞树的五彩光芒,晶亮异常。 “我还没有吃汤圆,怎么就新年了……” 没有人听懂她呢喃的这句话,因为她不自觉用汉语说出口。 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 寒冷的平安夜,昏暗的路灯下,一辆轿车停在风雪中,在一座静寂漆黑的庄园前。 从驾驶座上下来,安格斯微微抬头,凝望夜色下庞然的建筑物。 副驾驶座上也下来一个年轻男人,伯特·韦斯特,他用手捋着一出车厢就被风吹乱的短发,笑道:“你得多久没来这里了?” “离开多久,就多久没来。” 这是哈特利的庄园,约翰的家,安格斯长大的地方。由于约翰的离开,本就沉静的家愈发死寂,现今仅仅住着管家一个人。 独自过平安夜的老管家久违见到自己服侍着长大的安格斯,慈祥的笑漪漾在脸上再没消失过。安格斯和伯特四处走走看看,他也跟着自说自话,说哪里都没变,一切他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一个地下室里有一屋的骷髅标本,在昏暗的灯光下十分渗人,安格斯却看得入神,看着看着,拿起一个浑圆头骨上有刀痕的骷髅头给伯特,“这是你划的。” 从小当安格斯唯一的玩伴,伯特来到这里,看着这些东西,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逛了一圈,眷念了一圈,让年迈的老管家去休息,不必管他们后,安格斯拿着一把铲子径自往花园走。 花园里没有花,只有层层迭迭的雪。 伯特好奇地跟着,“你埋了什么吗?” 安格斯不作声,在花园里踱步,凭记忆寻找方位,定下以后,他半跪在雪地上开始挖。 雪有几十英寸厚,安格斯挖出一个小雪丘,这才看见漆黑的土,冻得冷硬结实。 伯特默默看着,直到铲子铲到金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安格斯挖出一个金属容器,方方正正,能装得下两个骷髅头的东西,但伯特听着安格斯拿动它的声音,感觉像是空的。 等安格斯打开来,伯特大跌眼镜,“这么大个东西你装了什么?” 他以为会装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埋得这么深,事实上里面装的只有一个戒指盒,戒指盒里装一枚嵌蓝宝石金戒指。 一枚对于他们而言平平无奇也不昂贵的嵌蓝宝石金戒指,花点零钱就能买到。 不过,伯特是负责情报工作的人,他的眼光仍是毒辣,注意到了戒指的款式和大小显然是女人戴的。他不禁疑惑,什么女人的戒指值得安格斯藏在地下这么深这么久?安格斯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这里,戒指该是多年前,安格斯还是孩子时埋下的。 多年前,他作为安格斯唯一的玩伴,清楚知道安格斯没有母亲没有姐妹,约翰也没有母亲没有姐妹没有妻子,因此,他真的很好奇,这对完全没有女性亲属的父子家里为什么会埋着女人的戒指? 难道是哈特利家流传下来的宝物? 伯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多得不知道怎么问。 “这是谁的?” “我的。” “你?你戴得下?” “不一定要戴得下。” “……安格斯,这是女人的戒指。” 写着写着刚好就圣诞节了耶! 祝大家开开心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