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气泡水》 酸甜第一瓶 风带着潮湿气味,从玻璃门的缝隙中钻进店内。 蛋糕的甘甜溢满整个空间,虽然已经很晚但店内还有两个人。 陆时莹低着头,过一会儿就看对方一眼,不敢正大光明地同他对视。 “你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和我说话吧?”薛澄界的黄色头发微微翘起,是她看的漫画里见到过造型。 陆时莹还没把头抬起来就已经在摇头,小小的幅度让人分辨不出,只有耳朵上那块红色的皮肤透露主人的心情。 “算了,看来你也不想开口,”薛澄界将手指蜷曲抵在额头上,眉头微微皱起,“既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暂时住在我家,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陆时莹,表情温柔而复杂。他恰巧走进陆时莹的失忆区,现在要为他叹息不算太迟。 “嗯?怎么了,还有想问的吗?”薛澄界见她终于抬头,那双眼睛如浸泡雨水中一般潮湿。 “你的头发……” “就想问这个?” “嗯。” “原先是黑发,后来染的。” 他要是黑发一定也很好看。陆时莹如此笃定。 “哦。” “那我们就走吧?”薛澄界征求意见般开口,有一些低沉的声音包裹她不安的灵魂。 陆时莹慌慌张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点头,散开的发随着这个幅度摇晃。 薛澄界看了她一眼,接过一只无处安放的手,带着她走出甜品店。 “你平时都在做什么?” “想知道了?” 她慢慢转过头,小声应了一下。 “处理各类人妖事务。”紧接着,薛澄界就如数家珍般同她说起现今世界的状况。 这是个人妖共存的世界,妖想要生活在人界就必须遵守人界的规则,而薛澄界的工作就是管理入住人界的妖类与查办妖类引发的事件。近几年来,提出让妖类自由的话语越来越多,其中甚至有人类参与。 “那些人也不考虑如今妖类引发的案件有多少,今年来光是我处理的就不止百件。”说到这里,薛澄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言语中有许多留白没有说出。 “很危险?”陆时莹的声音依旧小小的,好在薛澄界还能听见。 “很危险,但这是我的责任。”薛澄界低下头,将细碎的发拨在耳后,眉间那抹温柔仍未散去。 “你是人?”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在骂我一样。” 陆时莹听他这么说,想到没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澄界刚刚装出来的严肃脸一下就没了,轻轻揉着她的小指,继续之前的问答:“我是半妖,这样的身份最适合做这类事物。” 听出他言语中有几分落寞,陆时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算辛苦,只是有些人和妖瞧不起我而已。” “为什么要瞧不起你!” 薛澄界没想到她的声音突然增大,一时间被吓住了,缓过神来后捂住眼睛低笑:“你太可爱了,这些事哪有为什么?” “嗯——反正我是不会瞧不起你的。” “你要是瞧不起我,我就让你流落街头。”说完,薛澄界带她走进一条巷子,明确四周无人后,忽然拽着人跑动起来。 一阵光晕闪烁后,他们出现在楼道之中,出入口透出灯光,人声热闹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是……” “一个小法术而已。”薛澄界将食指放在唇上,愉快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换洗衣服,难不成你想穿我的衣服?” “不穿。”陆时莹脸颊红扑扑的,四处乱瞟间发现薛澄界居然戴着耳环。 耳环是最普通的款式,没有花样没有装饰,只是一个简单的小银环。银环衬着他的脸颊,竟然生出别样的美感,叫她忘记差点忘记呼吸。 “既然是我出钱,你就得穿我喜欢的样式。” “怎么这样?” “不满吗?” “嗯。” “那就等自己赚钱再挑喜欢的。” 说到底,还不是不给她自己选。 女装区向来是令人头疼的,他们走在其中阅览各种样式。陆时莹现在可以肯定,她并不喜欢出来买衣服。 “这件拿去试试。”薛澄界手上拿着大衣,长毛衣和短裙。 陆时莹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合适,但出钱的人都叫她穿了,还有不穿的道理吗?她乖乖拿上衣服,走进试衣间。 “怎么样?”薛澄界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到试衣间门口问。 “裙子有点短。” “出来给我看看。” “嗯。”陆时莹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薛澄界对于她的气质还是有所了解的。长长的毛衣延伸到膝盖以上,只比百褶裙短了一点,外边套着浅蓝色大衣,看上去有些活力又有些淑女。 “嗯,鞋子应该配短靴或者白色运动鞋更好,袜子最好是短袜。” “怎么了?”陆时莹见他自言自语,还以为自己穿的不好看,有些难为情地想退回去。 “麻烦再加一件格子衫。” 等她试完六七件衣服,薛澄界转身就去收银台付钱,只留下陆时莹看着导购包衣服。 “你男朋友真会挑衣服,这几件都很适合你。” 听见“男朋友”叁个字,陆时莹的脸嘭一下变得通红,这阵红蔓延到脖子处久久不能散去。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音调变得像棉花糖般甜蜜:“嗯,他挺懂的。” 薛澄界看着挺正经,没想到,在这方面还真的出其不意。虽然他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但还是很开心,陆时莹也不知道他们算是什么样的关系。 离开服装区,他们又买了其他配件,直到内衣区门前薛澄界才停住。陆时莹见他突然停下,好奇地抬头,却发现对方看上去很紧张。 “怎么了?” “这些你就自己挑吧,手机给你。” “不挑你喜欢的了吗?” 这边才说完,那边薛澄界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奇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去挑了。” 走到半道,陆时莹才恍然明白薛澄界反应那么大的原因,因而在挑选内衣时总忍不住想起他的脸。 她很喜欢偏蓝色的衣服,自然内衣以蓝色为主,不过其中有一件的肩带装饰十分漂亮。这样的内衣配上无肩带的衣服,想来还挺好看的。 “挑了好?” “嗯。” “买完菜,我们就回家。”说着,薛澄界又将她的手握住。 他们这算是什么关系呢?薛澄界显然是认识她的,甚至一举一动间都可以看出他们曾经关系的亲密。他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至少对于她出事的原因有所了解。那么,薛成界知道她的父母在哪里吗? “你知道我的父母在哪儿吗?”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唯一可以看出端倪的是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晚风吹拂过他们的身旁,拨乱薛澄界的发,陆时莹扯扯他的衣摆让他低下身来。坐在路边的座椅上,陆时莹绕到他的身后。她从口袋里摸出之前买衣服送的皮筋,将他的头发聚拢,在脑袋后面扎出一个小啾啾。 “你的发质真好。” “我经常染发,头发还是枯发多,哪里好了。” “没有,”她低下头,闻见从发间传来的橘子香气,“很滑,也很香。” “发质好就是滑和香吗?” “嗯。” “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家还不知道要几点钟吃饭。” “你会做饭吗?” “会啊,那你呢?” “我会吃。” “那可太好了,我做的饭你可得好好赏光啊。” “嗯!” “喜欢想吃什么?” “炸鸡。” 薛澄界不赞同地看着她,正想说一套长篇大论,就被陆时莹的眼神止住了:“受不了你,晚上吃这些对身体不好。” “就吃一点点。” “一点点也不行,油炸食品对人体危害并不小。” “如果指的是肥胖上的话,我一点也不怕长胖。” “肥胖的危害有多大,不用我说吧。” “又不是胖到医学上不能接受的体重,就吃一点点嘛。” “好吧。” 薛澄界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只能看见他鲜红的耳廓。陆时莹坏心眼地抠了抠他的手心,结果被瞪了一眼。 “晚上除了吃炸鸡,还想吃别的吗?” “虾仁滑蛋。” “除了肉就没有别的东西吗?” “蔬菜没有肉好吃。” “虾仁滑蛋和炸鸡之间只能选一个。” “炸鸡。” “小孩子。” 陆时莹哼了一声把手抽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和他闹脾气是不是不好,又把手放回去了。 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薛澄界哭笑不得:“你看看,这不是小孩子吗?” “我可是有别的原因。” “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外人。” 回到小区内坐上电梯,随着楼层的升高,她也在逐渐上升。 到达十六层,浓烈的花香传来,薛澄界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了?” “这一层出事了。” “出人命了?” “不好说,你回去先把饭烧了,我要去十六层看看情况。” 酸甜第二瓶 “哎?!”陆时莹刚想跟他说自己不会烧饭,人就没影了,现在只好硬着头皮上。 拿着大门钥匙,因为提着大包小包导致半天才打开门,她进门想起把包放下来再开门就很方便。再次被自己的愚蠢震惊,陆时莹颇为不好意思。 薛澄界住的房子太过特殊的地方,标准的两室一厅,其中有个房间的自带浴室,唯一可惜的是浴室没有和厕所分开。将鞋放在门外的鞋柜里,她突然生出说不定会有一天不小心被关在门外的想法。 案板崭新,厨房也没有油渍,油烟机上连一点脏污都没有。 新鲜的鸡肉带着点粘腻,将它切成数个奇形怪状的颗粒,像一个个身受重伤的小卫兵。她不知道调味料被放在那里,只能蔬菜洗”一洗,锅洗一洗,然后蹲在门口等着薛澄界回来。 也不知道十六层发生了什么?希望只是件小事,好让他们能一起吃晚饭。 “蹲在这里做什么?”薛澄界一把将她拉起,“你看上去像个蘑菇。” “等你回来。” “下次想等的话好好坐在椅子上,嗯?”他发现桌上没有吃的,接着走到厨房扫视了一圈,“找不到调料吗?” “嗯!”陆时莹惊讶于他敏锐的直觉,又庆幸他反应之快。 “那就我来做饭,知道怎么看电视吗?” “这点小事我还是会的,又不是什么都忘了。” “你的记忆点倒是很奇怪。”薛澄界很无奈地摇头,乖乖去做饭了。 客厅的电视声,厨房的做菜声,它们交织共舞于整个屋子。电视内两个人在聊婚姻的事,讲的家长里短,婆媳纷争。这让人很难不想到薛澄界,说不准她和他的父母也曾经见过,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厨房的粥已经在煮着了,薛澄界见电视里两个女的正在争吵,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于是请教了陆时莹:“在看什么?” “家庭伦理剧。” “好看吗?” “不好看,我不喜欢别人吵架。” “那换个有趣点的。”说着,薛澄界拿起遥控器,换来换来去也没有喜欢的。说句实话,年龄增长后,看电视的时间也随之减少,对于那些无厘头的事情的喜爱也顺势减少。翻到这里,他不由对于平日看电视的人产生奇怪的看法:“你们平时都看这些吗?” “才不是呢。”陆时莹嘟囔着反驳他。 “那就关掉了。” 不看电视为什么还要装一个在家里?陆时莹不太高兴。她觉得有些家具既然没用就没必要放在家里,放这还要说这么一通。 男人都这样吗? “家里会来人,装一个电视可以减少他们来找我次数。” “哦,嗯。” “最近没有我陪着尽量减少外出。” “说不准我能帮你找到点线索呢。” “要是找到线索前连人都没了,谁来补偿我?” “补偿什么?” 薛澄界没有说话,捏捏她的脸颊,喂她吃了一口炸鸡。 酥脆的外壳包裹着柔软的肉,汁水在咬下去的那一刻喷涌在口腔中。她感觉自己正漂浮着,跟着饭菜的香气飘向厨房,看着做饭的人将最后的粥端上桌。 “好吃?” “非常好吃。” “说实话,我还挺紧张的。” 陆时莹这一刻觉得他是可爱的,只因这个理由就感到紧张,好像把之前严肃认真的外壳剥去了。一个人太过无懈可击总是要少些人味的,薛澄界不多不少地卡在她的喜好里,为她勾勒出只有在梦中才能幻想到的生活。 “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嘴里还嚼着鸡肉,她还不忘问他的喜好。 “有,不过这样好吗?刚刚楼下才发生事件,你就这么平静。”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直觉那不是好事,但又不是很担心,大概是因为你会解决吧。” “这件事不由我负责,出事的是一只妖,明天就要移交给妖族,希望不要太麻烦。” “为什么这个案子不好处理呀?” “妖族会提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上一次他们提出的要求是,让我们为妖族提供自由通行。” “没有答应吧?” “当然不会答应,结果边界处就爆发了一场战斗。”说到这里,薛澄界的表情十分沉痛。他对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至今都感到不满,父亲的身亡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人类盖过,无论提出重审多少次都被驳回。 “处理的结果糟糕吗?” “对于我来说是糟糕的。” 陆时莹揉了揉他的发,橘子香气顺势传到手上,她努力想着安慰人的办法,还有那些动听的话,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没关系的,一切都过去了,如果还有不满的话,我们一起表达不满吧。” 薛澄界拽过她的身子,紧紧环抱着她:“没关系,但一切永远不会过去的。” “我们以后怎么办?你想要复仇吗?” “我要向谁复仇,是打算摧毁这个国家吗?” 听见他的话,陆时莹瞬间反应过来,最终回了他一个紧紧相拥:“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帮我找回记忆吧,看到我的痛苦就会忘记自己的痛苦了。” “你想让我从你的痛苦中获得快乐吗?” “可以的,我没有关系。” “有关系,我永远都不会从别人的痛苦里找快乐。”薛澄界果真是正人君子,不光是言行举止,就连内心都坦坦荡荡。 陆时莹从心里觉得,或许此生她都不会听见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讲,作出承诺很需要很需要勇气。她下意识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从那里获得无穷无尽的温暖。 “十六层是不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薛澄界感叹于她的敏感,顺势也将那些藏于心中的话说出了口:“被害者是妖类,目前不能确定是人做的还是妖做的。” “你也不能分辨吗?” “不能,十六层的花香太浓,我不能感受到是否有妖气残留。” “妖气,是可以闻见的吗?” “妖气从妖骨中散发,是妖类一生都无法遮盖的气味。” “凶手用浓郁的花香遮蔽自己的气味,但是妖气能用花香遮蔽吗?” “有一种东西可以。” “什么?” “你父亲制作的香水可以掩盖妖气,并且仅提供于我们。” 陆时莹对于自己将父亲的事完全没有记忆,初听这件事甚至有些讶异,就好像是听到别的厉害人物的事迹一般。原来,薛澄界对于她父亲的事情也有所了解,那他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会不会是你们中间出了叛徒?” “未必没有可能,我们虽然是半妖但大多数仍然觉得自己是妖类,耻于自己拥有一般人类血统。” “那就从这些半妖下手调查。” “是个好的着力点,问题就是他们中有许多权力大过我的,如果没有确切证据,难以对他提出调查请求。” “那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还记得你的能力吗?” “我的能力?” “花。你可以操控许多奇异的花,而你的父亲就是通过对于那些花的研究制作的香水。” “可我完全忘记了。” “可以学,没有关系,我会陪着你一同努力。” 薛澄界的盛情难却,陆时莹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他。 “可既然我能调查,肯定有人会反制的。” “别担心,那些事都不成问题。”也不知道薛澄界这番自信从何而来,他总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过度的信心,多半时候会搞砸一些事情。他所在特搜科位于边界西南处,那里人妖混杂,净是些难以对付的家伙。 薛澄界自到那里后,整日忙于处理当地的纠纷,唯一庆幸的是最重大的案件止步于恶性伤人,并没有出现凶杀案。他最近才调到市内,终于体验了一回城市的快捷便利。 紧张的神态放松下来,陆时莹打了个呵欠,她从出事到现在还没睡上一个好觉。最开始睁眼的时候,她独自做在山林之中,脑后还有凝固的血液,可能是对方没有确认自己是否死亡就离开。 “那我的妈妈是做什么的?” “你的母亲目前行踪不明。” “哎?” “我们怀疑是她偷窃了自己丈夫的研究成果,毕竟目前嫌疑人中包含她。” “不可能吧,妈妈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你的记忆都消失了,还有什么底气说这件事?”讲到这里,薛澄界都笑起来了,“就算是还记得她,你的证言也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我的直觉很准的。”陆时莹愤愤不平,她感觉自己被质疑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乖啦,要是确实不是你的母亲,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如果一直找不到她呢?” “那她始终都是我们的追查的对象,毕竟自己的丈夫去世没多久就人间蒸发,怎么想也不合理。” 确实如此,陆时莹也没法反驳了,只能默默祈祷母亲实际上是迷路找不到家了,并没有做任何坏事。可就在祈祷之时,她的心咯噔一下,关于一些事情的记忆很模糊地出现在脑海中,又在一瞬之后消失。 酸甜第三瓶 薛澄界从冰箱中拿出两瓶橘子汽水,和她再次坐回客厅的沙发。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放松,只有这一刻才清晰地感受到天气转冷。 汽水的甜味充斥于口腔,从喉咙奔涌到胃中,畅快的感觉传达至每个细胞。 “你很喜欢喝这个嘛?” “是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喝下汽水开始,薛哥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她说完后就有些愣神,刚刚话里的‘薛哥’仿佛曾说了过千百次。 “橘子的香气和碳酸水的气泡我都很喜欢,冰镇之后,那种凉爽的感觉也非常令人舒服。” 陆时莹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句话,一方面对于他的爱好和习惯都感到陌生,一方面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没有熟悉的感觉。未来还有漫长的时间,她一定会慢慢了解他,不再单方地享受他的温柔。 “要睡吗?” “嗯。” “回房睡吧,我要去书房和他们讨论这次案件进展。” “辛苦了。”她摸了摸薛澄界的头,带着半瓶汽水到了大房间。 卧室是最大的那间,临近阳台,房间内的家具一应俱全,好像始终在等待谁的归来。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味,之前在十六层也同样闻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薛澄界刚刚进来整理过的原因。 由于之前喝过汽水的关系,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之前那几个呵欠跟假的一样。不好意思打扰薛澄界,她只能去阳台上看看了。 阳台上没有养任何植物,瓷砖干干净净,晾衣竿上挂着许多衣服。薛澄界是个表里如一的男人,他的干净与认真是由内而外的。 小区内的喷泉亮着夜灯,看上去既不美观又很古怪,也不知道现在人的审美都怎么了,实在难以拯救。喷泉旁没多远就是个小花园,说是小花园也不太合理,里面就一个亭子加个过道,两侧草丛里也没长几朵花。 她又喝了好几口汽水,碳酸爆炸在口腔又转移到大脑中,令人再度兴奋。橘子香气久久不能散去,仔细闻了闻才发现原来是薛澄界衣服上的香味。他应该是会用留香珠的人,一般洗衣液可没有这种味道。 “他怎么这么喜欢橘子?”也或许是橙子,毕竟,香水里也没有特意标注过橘香,只有橙香而已。薛澄界要是喷上橘子香水,再配上他风格的穿着,一定十分温暖又帅气。 坐在落地窗的小坎上,她贴着玻璃,冰凉的气息传递到背脊的皮肤上。身长双腿,她摆出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侧过脸继续盯着楼下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陆时莹可能从小就是大家眼中古怪的小孩。 “居然坐在这里睡着了。”薛澄界忙完工作已经凌晨叁点了,本想直接回房间睡觉,结果鬼使神差地向阳台望了一眼,正巧看见陆时莹坐在那儿。庆幸自己还有心思四处看看,他走到阳台推了推睡得迷迷糊糊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亲密到,让他可以轻易走进她的房间,薛澄界向来是克制的。 陆时莹半天才反应过来,借着对方的手站起来时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她的身子软塌塌地靠在他身上,依偎这唯一的温暖。 “想睡的话,回床上睡吧。” “嗯,等一下下。”她到现在脑子还混沌着。 薛澄界将她扶到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等她缓过神,期间关于那件事的调查,不时传到他这里。目前,他们一致认为是妖类所为,如果是人类就没有必要用遮蔽妖气的香水。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或许正是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凶手才利用了香水,人类方的警察和他们的调查员理所应当地合作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呢?”低下头,看着已经靠着他肩膀再次睡过去的陆时莹,薛澄界觉得还不是要打扰她的好。 “我觉得,这个案件是半妖做的。” “嗯?” 陆时莹刚刚一直在听薛澄界自言自语,心里也对这个案件有了一些初步定论:“死者居住于人类这边,却在背地里厌恶人类,那么她真正的交友圈就一定全是妖类。” “但请报上说她也有人类朋友。” “那不过是表象,我为了让自己合群也会交上一两个‘朋友’。”陆时莹实际上完全不擅长交际,和人说话总是害怕自己说错,但越是畏缩越是没有交心的人。 “那怎么能认定是半妖呢?” “她和妖类的关系保持良好,甚至风评不错,但人类那里的评价大多浮于表面,唯一没有评价的就是半妖群体,因为死者没有半妖‘朋友’。” “我们在人类那里评价也不算好。” “而且香水是你们内部东西,研究资料在不在他们身上也不能确定,能够第一时间使用的多半是内部人员,”这句话由于太长,陆时莹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很多话都没办法合理表达,停顿很久才又继续开口,“可能我说的也不完全正确,但最好派一些人去查查死者接触过的半妖,其中可能会有对她积怨不少的。” “但半妖在她家中出现并不合理。” “这样更好查,我相信她的交际圈里一定有一个和她关系非常亲密,却又憎恨她的半妖。” “是你的直觉吗?” “是花香告诉我的,死者是花妖,她的死前妖气并不刺激,证明凶手和她的关系真的很好,但调查结果上显示妖气被干扰,香水是不会影响其他妖气的。” 妖类死前的妖气和平日差距很大,偏向于愤怒憎恨的死亡会散发臭气,偏向于悲伤幽怨的死亡会散发凉气,反应不及的死亡则会增强原本的气息,唯有平静地死亡能让妖气消失。 因此,他们调查的方向也理所应当的是关系亲密者。 妖力强大者的妖气可以压过弱者的妖气,但不能完全消弭其他妖气的存在;弱者的妖气,则会微量渗入强者的妖气中,在一段时间后消失。这个微量过于稀薄,导致目前没有任何可以调查的手段。 “她认识的妖中没有一个是弱者,虽然不排除她会与比她弱小的妖类接触,但也应该出现在她的交际圈里。” “连弱小的妖类都不愿意理会,却会和半妖来往吗?”薛澄界也曾与他们讨论过这点,众人都持保留态度,毕竟这样的可能性太过渺小,“这方面,我们已经派遣调查员了,不过由于是次要的所以参与者不多。” “是我班门弄斧了。”听到他这话,陆时莹脸腾地一下红了。原本有些不确定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更加微妙,她甚至现在就想回房间睡觉。 “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可能性也增强我的决心,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底气不足而已。” “感觉你根本没有底气不足。” “我可不想给其他人知道自己底气不足。” 陆时莹一下从他的话里感受到别的情绪,脸更加滚烫,差一点就能烧开水了。不过,她原本不快的心情稍稍缓和,感觉又能和薛澄界再聊一会儿了。 “这样的案子需要查多久啊?” “快的话几天,慢的话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 “希望赶快找到凶手,这样就不用熬夜了!”她双手合十,但眼睛没有闭上,真是个完全没有诚信的祈愿者。 “如果有你帮忙,我相信这个案子很快就能破的。” “真的吗?我这么厉害。” “这就是独属于你的能力。” “那我的法术呢?” “不过是个赠品而已,大部分法术在人间都是禁止使用的。” 月光好像有所感应,自一开始就照亮了他的半张脸,白皙的皮肤被镀上一层银光。陆时莹很喜欢这一刻的安宁,就像那些疑团和潜在的危机不存在一般。 “等查完这个案子,我就带你出门逛一逛。” “不去找爸妈吗?” 薛澄界的心情很复杂,他一方面想将自己的情报告知,一方面又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宁静。 陆时莹看着他表情的变化,心里也有了微微的猜想,怕他说出来大家心情都不好,就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了:“如果没有查到的话,我可以等,别这么紧张啊。”说完,她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就连眼睛里都包含着安慰。 薛澄界将她递过来的手紧紧握住,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说出那些关于她的事。 沉默的气氛将两人包裹与夜色之中,月光也悄悄走进云层。外边那些虫鸣到了高层还能听见,吵闹着,是黑夜更加寂静。 “薛哥明天还要上班,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嗯,你也早些睡,如果——心里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不要隐瞒。” “晚安。” “晚安。” 陆时莹先回的房间,屋子只有柔软的床令她感到安全,那些摆件都离她好远。她合上双眼,启动困意,逼迫自己快速进入睡眠。 就在她睡去的同时,一个黑影贴在阳台的玻璃上,那鲜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现在可没有别人来保护了。 它笑了。 酸甜第四瓶 薛澄界垂头坐在桌旁昏昏欲睡。 他绝对没有睡觉。 “薛哥?”陆时莹的声音太小,小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地步。她想起,有一次上学迟到,站在门口喊了好几次报告老师都没有理会她的窘境。 她在冰箱里发现还有几包方便面,于是打煮两个蛋,再下了两包,两个人吃。方便面最好吃的不是它的酱料和面条,而是它快速廉价的感觉,再加上一个蛋就显得十分有涵养。也不知,薛澄界早上还要不要喝橘子汽水。 天色阴沉,看不到云。 外面的风声很响,她专心听着水泡的声音。 “吃面条吗?” “嗯,冰箱里只有面条。” “还以为你要去外面吃,那今天就吃这个吧。”薛澄界果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他一边喝一边还要问她想不想喝。 “有没有无糖的汽水,我怕长胖了。” “无糖的汽水能叫汽水?而且,昨晚都吃过炸鸡了,还怕今早再喝点汽水?” “那是昨天吃的,和今天没有关系。”陆时莹有些不服气地嘟囔,像是正在个狡辩的孩子。 “下层冷冻柜有馄饨,晚上要是饿了可以当夜宵吃。。” “才不吃夜宵。”将两碗面端起来,她冲着筷子嘟了嘟嘴,示意薛澄界拿着筷子跟上。吃的时候,她也不忘抱怨几句:“要是面是辣的就好了。” “冰箱里有辣椒油。” 听到这话,陆时莹赶紧跑去拿辣椒油,挖了一大勺后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聊过天后一直没睡吗?” “也不是没睡,刚睡下没多久就出了紧急事态。” “找到凶手的线索了?” “不,是有个虫子贴在玻璃上,你要是看到一定会吓一跳。” “我只怕蟑螂和软乎乎的虫子。” “吃完饭我们出去一趟,调查局里有人要见你一面。” “是谁?” “不是什么坏人,不要太紧张,”薛澄界虽然想说那个人的脾气很好,但转念一想每当自己做错了事对方就要暴怒一会,也没说另外的事了,“是局里的副局长,一只熊罢了。” “那你呢?你是什么妖?” “松鼠。”薛澄界说得极快,嘴上唔囔唔囔的,叫人听不出来他在说啥。 陆时莹的听觉不错,人也很给面子:“我最喜欢松鼠了。”这话实际上也不是哄骗他的,毕竟谁不会喜欢小小的,可爱的松鼠呢? 薛澄界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点点她的鼻子。等到她吃完饭,洗了碗,两个人换好衣服就出门了。临走前,陆时莹想到薛澄界工作的特殊性,不放心地问道:“没有人看家会不安全吧?” “想进这间屋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薛澄界一离开这间屋子,就会有另外的人进入。这里存放着太多秘密,觊觎的人太多,不留个人在这儿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薛澄界很安分地坐车到达总局,这让陆时莹十分震惊。昨天,他可是找了个地方瞬移的。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进去后就不紧张,走吧。”他牵着陆时莹的手,手掌的温暖让她的心逐渐平静。 “这里都是妖吗?” “调查局大部分都是妖类,少部分是半妖,仅有一名人类。” “唯一一个人类是谁?” 薛澄界看着她,即使风是这样的冷也阻挡不了他烟波中的温度。暗示太过明显,她倒是隐隐怀疑是否真是自己,毕竟父亲也是为调查局制作香水的人。这么想来,父亲是调查局成员的可能性比她要高。 “局长是妖吗?” “是半妖,是一只猫。” “猫!”陆时莹曾经养过一只布偶,还给他取过一个好听的名字——大尾巴。但是有一天,大尾巴突然失踪了,哪里都找不到大尾巴的踪迹。 “听说,你过去也养过一只猫,看到局长一定会觉得格外亲切的。” “他一定很漂亮吧。” 陆时莹话音刚落,一个轻佻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符合你的审美的,那就是漂亮。” 来人是个姿容艳丽,身材丰满的女性。她的头发是酒红色的大波浪,眼眸金黄,嘴唇鲜红;身穿调查局特殊制服,看样式应该是军装改制。 “你怎么来上班了?” “当然是,局长亲自来电问候。” “想不到你也怕他,平时算我高看你了,抱歉。” “哼,要是很有心情和我在这里耍嘴皮子,不如赶紧上去挨骂,”此人对着陆时莹又是另一幅温和的面孔,甚至连语调都变得温柔,“我是常七月,在调查局主要负责外场侦察任务。” “你也知道,蛇这样的生物总会有特殊的捕猎手段。”这边刚说完,薛澄界就补上一句。 陆时莹紧张地看着常七月,慢慢退到薛澄界的身后,小小声地回应:“你好,是我陆时莹。”慌张之下,她连话都说颠倒了,待发觉后直接把头埋在薛澄界的后腰处。 常七月见她害羞,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又和薛澄界说起话来:“局长让你代为看管的?” “碰巧遇见,局长昨晚才知道。” “嗯?”常七月的声音慢慢拉长,其中调侃的意味连藏都不想藏,“收在家几天了,连我们都没得到消息。” “一个月了,最近她的身体才恢复。” “快上楼吧,要是让他等急了,可没我们好果子吃。” 薛澄界想,就算他受了罚也应该是常七月负主要责任,可这家伙完全没有自觉性。 调查局一共七层,局长和副局长同在第六层,要见的话两个人最好都见一见,毕竟副局长最要面子。要是见了局长不见他,回头他会就给人穿小鞋,熊有几个是这样的? “我要把资料交给副局,你们先见局长。”常七月冲他摆摆手,转身走进副局长办公室。 “局长很可怕吗?” “为什么这么问?” “她走的好快,一看就是怕他的。” “动物的天性而已。” “松鼠难道不怕猫吗?” “半妖在天性方面更加贴近人,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嗯。” 他们俩走近局长办公室,却没看见局长的身影,只有成堆的文件摆在在书桌上。 “谁?” “局长,边境调查官薛澄界向您致礼。” “嗯,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 简短的交流结束。 一个身穿黑色军装,瞳色深蓝的男性从文件堆后站起身,他让薛澄界先离开办公室,独留下陆时莹面对陌生的自己。 “还记得多少?” “忘记了爸爸妈妈,和薛澄界。” “嗯?”蓝眼男子提出了质疑。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慌忙向他道歉,直到对方一脸不爽地制止她才停下。紧张地打量办公室的地板,深色的木板纹路复杂,有的像人,有的不像人。 “调查局的人也不记得了?” 难不成,她以前和父亲来过这里?陆时莹暗自生疑。 “嗯,不记得了。” “那你不应该说‘忘记了爸爸妈妈和调查局的人’吗?” 陆时莹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也不管这话究竟什么意思,随即就点头了。他们之前可能是关系良好的朋友吧,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生气。 “听说昨夜有妖类袭击你?” “没有啊?” “没有。”蓝眼男人明白,薛澄界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境地,但如果一直不告诉她也是不现实的。不如早点说,这样大家心里都痛快。 “我们怀疑,你的母亲暗中与敌对的妖类勾结,并且偷走你父亲的研究资料,而昨晚有敌对势力的妖族想要取走你的性命。” “我的……” “话不要说这么满,等到时候调出你老妈和敌对的妖类勾结的铁证,今天这番话可就不好听了,难不成到时候你还要原谅她的所为吗?” 陆时莹始终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和坏人勾结,但对方这番话却意外地动摇她的心,让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 “以后会有很多人来杀我吗?” “当然,只要取走你的骨头,他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香水制作来源,毕竟你是不会向他们提供花的。” “为什么要取走我的骨头?” “大部分学习法术的人类,学的是妖类的法术,妖类的法力源一般藏在骨头中,取走骨头就能得到对方的法力源。” “我现在忘记了法术怎么用,您办法教我重新学会吗?” “薛澄界会教你,反正他除了调查那起凶杀案也没别的事做了。” “多谢局长。” “今后但凡有记起来的事,第一个上报给我,”蓝眼男人将自己的号码写在纸上,随后递给她。 “好的。” “你可以回去。” “是,打扰您了。” 就在陆时莹要出门的那一刻,身后再次传来声音:“哦对了,我叫陆厉杨。” “哦哦,我记得住了,局长再见。”陆时莹就像和班主任道别的小学生,连关门都小心翼翼。 陆时莹没想到自己现在所处这样危险的环境,大脑一时间混乱无比。 当看见薛澄界时,她紧紧抱住他,让橘子香气溢满周身。 酸甜第五瓶 距离局长将薛澄界叫进去谈话已经过了很久,久到本想和局长打招呼的常七月直接向副局长接交了任务。 不过,就算知道局长的名字,也没机会用,就算借她十个胆子都不能让她直呼其名。 端着薛澄界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橘子味苏打水,喝了一口,她怀疑里面被他加了糖,外面卖的碳酸饮料都没这个甜。她走到副局长办公室向他要了杯白开水,将苏打水兑了一半在白开水里。 听副局长说,薛澄界在这有个独立的办公室,那里可能放着制作苏打水的原料。看来,他自制的苏打以后是绝对不能喝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薛澄界还是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竟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陆时莹无聊地从楼上走到楼下,再从楼下走到楼上,中途遇见不少陌生面孔。和他们既没有短暂闲聊也没有互道姓名,这么冷淡的错身而过,反倒令她舒畅。 一直以来,有许多问题一直缠绕着她。 人为什么要打招呼?打招呼就是讲礼仪懂礼貌吗?那为什么领导不主动向她打招呼?同辈之间要么无需打招呼,要么没有打招呼的必要。说到底,打招呼不过就是为体现高级罢了。 面见亲友,被父母逼着向长辈打招呼,走在路上被父母逼着向陌生阿姨打招呼,等到学校要向老师等等打招呼,进入社会还有许多领导等着你打招呼。 她讷于与人交谈,有时候对方说一句话,陆时莹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要不是刚流浪街头就被薛澄界找到,恐怕现在,她已是一具尸体。 正胡思乱想着,周围的场景骤然发生变化。 明亮的楼道突然一片昏暗,她停在楼梯上。不知道该上去还是该走到底。一个女人的笑声从底部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咔哒咔哒响,它正在她的下方。 陆时莹更加害怕了,赶紧跑到平台之上,摸着墙寻到一个角落蹲下。她将头埋在两膝之间,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是要来杀她的。 高跟鞋的声音愈发的近了,并最终在她的面前停下。浓烈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呛的她差点忍不住打喷嚏。 “拙劣的替代品。”女人的声音轻巧,如同漂浮的泡泡,跃动在空气之中。她意有所指,且伸手掐住陆时莹的脖子。 “咳咳。” “胆小弱懦的替代品,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可惜。” “咳咳。”陆时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她这句话的深意,只能试图用手将对方的手打开。 “嘭!” 一声巨响之后,陆时莹终于能够喘上气了。她微微张开嘴,将喉咙放到最大。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陆时莹会离死亡这么近。 “怎么样了?”薛澄界焦急的声音就在附近,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对方太熟悉周围环境,根本没有给我们接近的机会。”气喘吁吁的调查局成员还没站稳,就把事情上报了。 “啧。” “对方很熟悉我们这里的环境,现在就去查调查局以及又是会出入总局的相关人员。将其中的花妖和能够操控花全部罗列出来。” “是!” 那边人散了之后,薛澄界立即跑到陆时莹身边。 她的惊惧与无措透过空气感染了薛澄界,令他不知怎么安慰她的好。薛澄界只能紧紧拥抱她,企图将自己仅剩的能量传递给她。 时间静谧地流淌在楼道间,缓慢平复她紧绷的神经。 “替代品是什么意思?” “替代品?” “嗯。” “在刚刚的幻境里,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嗯。”陆时莹无措地抓着他的手腕,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但又害怕答案并非自己想要的。因而,她转用两根手指拽着薛成界的衣袖。 “别怕,等我将完整的事件始末查清楚,就告诉你真相。” “我相信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外界的阳光绕过窗户的遮挡,在办公室走廊上留下一格一格玻璃窗的形状,她安静地踩在每个白块上,获得小小的快乐。 “在做什么?” “跳格子。” 小的时候可接触的游戏很少,长辈也从不给什么游玩时间。她总会每个放学的路上,踩着路边的坎走回家,如果能一直坚持到家门口就算赢,反之就是输了。这可比和同龄人一起玩耍更加有趣。 他们再次见了局长。 那只猫狠狠地把薛澄界批了一顿,命令他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的安排。 薛澄界很是无奈,“我平日里还有工作”才说出口就被局长一个句“带着她执行任务”打回来。 “我不同意。” 两人正讨论得如火如荼,陆时莹一句话就打断他们的争执。两人一脸不放心,同她说他们不是看不起她,只是对方太危险等等。 “刚刚那,那位女士显然是,是感觉到我的位置在哪儿才出现的,如果带着我执行任务的话不就被她知道了吗?”这是陆时莹近期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可见她的苦心,要是这都不被感动那还是人吗? “不行,我说你跟着他,你就得跟着他。” “跟着我也不安全,要不然再派个人看护?” “说实话,其他人我都不放心,薛澄界,”局长顿了顿,表情十分郑重,“目前,调查局内部是否有叛徒我们还不清楚,只能‘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可我也不是很重要的人,只是个普通的人而已。”陆时莹看着他们还要费心保护自己,内心的愧疚更深了。 “你很重要。”局长,陆厉杨如是说道。 “这点我同意,可也不能因此把所有人都怀疑个遍,这样被他们知道了以后怎么相处。” “那他们就更应该早日把犯人找到。” “你这什么逻辑?” 或许,薛澄界和陆厉杨的上下级关系并非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看着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陆时莹发自内心的开心。可事实摆在眼面前,她一想到自己甚至可能不是真正的陆时莹,那阵欣慰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能保护自己,教我怎么使用法术吧。”她注视两人,希望他们在自己的眼中看到认真后,不再坚持浪费人力在自己身上。 “就算现在学,对于普通人还好,对于那些人不太够看。”陆厉杨抢先一步评价一番。 薛澄界也不赞同,甚至也跟着批判一番:“刚刚那个袭击者使用的法术不是你学一两天就能抗衡的,最好还是身边有个人跟着。” “那你跟着。” “都说了,我还有任务。” “那个案件带着她不是更好吗?说不准还能想起什么,对于案情进展也很有帮助。”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薛澄界无奈到只能叹气,看样子还是接受了把陆时莹带在身边,不过相对的他还提了别的要求:“最近,我可能要跑到别的城区,那个房子多派几个人看着。” “走之前把钥匙给我,我亲自看着。” “也行,不过你好歹装着点,不要把怀疑写在脸上,隔壁副局长以为自己犯事了,上次还跟我说如果丢了工作老婆会骂他。” “废物,一点小事慌张成这样,就算他没有犯事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他了。” “所以,我让你收敛一点。” “正好,我近来也有点事要找人办,让他去做。” “你这是要让他找回点信心吗?” “被怀疑之后再被重用,不就会变得更加忠心了吗?” “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我带她走了。” 陆厉杨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回到办公桌继续埋头工作。 “局长他的脾气不好吗?” “他一般工作超过四个小时心情就会不好,其他还挺正常的。” 陆时莹受教一般点头,心想着原来妖类也有如此丰富的性格,不得不说,这很令人惊奇。人类职场可没有这样的,尤其是性格多变的人很容易受到排挤,能体谅别人的人真的很少。 “薛哥呢?” “问我会不会也因为工作脾气变得不好吗?” “嗯。” “我只要工作心情就会不好。” 他看上去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不过世界上也会有的这样的性格吧。这也是为什么,陆时莹很喜欢呆在他身边的原因。 “那就多喝一杯橘子水吧。”陆时莹笑道,这一刻薛澄界自调的橘子气泡水好像再甜也无所谓了。 “回家再喝吧,我们等会儿要去一趟第一嫌疑人的家里。” “是半妖吗?” “是个人类。” “啊?” “也不算完全的人类,我们路上说。” 从调查局的车库里提出他停的摩托车,薛澄界带着陆时莹风一般地离开调查局。 “我们调查到此人在黑市进行交易,第一个死者被发现后,他第二天跟着死了。” 黑市嘛,什么东西不敢卖?要不是做一些不能见人的事才怪呢。 陆时莹不懂黑市,这二十多年来活得清清白白,心里对于这个词也没个底。她试探性地问薛澄界:“他买武器了吗?” “差不多,买的是妖骨。” “妖骨?!”陆时莹大吃一惊,不敢想象这些妖骨的来源。 “有些不是东西的家伙,为了赚钱什么不敢做?坐稳了!” 摩托车的速度骤然加快,道路两旁的风景快到无法用眼睛看清。 突然,一个身影清晰的出现于她的视线,这个认知让陆时莹惊出一身冷汗。 酸甜第六瓶 “怎么样?”薛澄界到了那层楼,还没看见现场就问了站在楼道口的调查员。 “凶手使用非常用利器杀人,目前怀疑是纸张或者树叶。” 纸张和树叶在同常人印象中是绝不可能作为利器使用的,但在妖类的手中它们是绝对不安全的。因此,人类世界需要入住人间的妖类提供自己所有的身份信息,以及妖界政府提供的完整证明。确定妖类暂时安全之后,他们会被注射一种限制自身妖力的药剂,据说这种药剂近几年才真正被大范围运用,提供者是陆时莹的父亲。 即使如此,妖类中仍然存在一部分留存少量法术的,只要时间够长,他们就会从药剂的束缚中挣脱。目前,因为没有制造出可以检测法术的仪器,人类才迫不得已成立了调查局。 薛澄界说过,他们被给予使用法术的权利,就应当对这份信任做出相应的回馈。 “有现场照片吗?” “有。” 陆时莹跟在薛成界后面一言不发,也不四处乱跑,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十分令人放心。她看着他手上的照片,心里惊异于那些切割痕迹得完整。 “这些不是同时完成的吗?” “你认为是同时完成的?”薛澄界对于她的发言很感兴趣,于是让陆时莹继续说下去。 “太整齐了,无论是角度,还是切割手段都一模一样。” “这并不能证明就是同时进行,要是对方是个追求完美的杀手,就连行凶都要带把尺子呢?” “能进入现场看看吗?” 薛澄界闻言,转头向站在外面的调查员问道:“警察走完了?” “上午基本调查完了。” “嗯,那我们进去了。” 调查员向他行礼,将他们引导至第一现场,随后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要问警察在不在?” “说是同种职介,他们心里难免会提防或者瞧不起妖,不见面可以避免大部分冲突。” “原来如此。”这就不对了呀,要是连警察都知道他们是妖的话,薛哥他们的身份应该早就在部分人类之间传开了呀?如果有好事者,他们不会将这件事公布到网络吗?陆时莹一时间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又觉得不是时候。 还没等陆时莹发现什么异常,薛澄界率先察觉许多怪异之处,他甚至忍不住自语:“怎么回事?拥有法力的人应该早就被送到上仙界才对。” 又从薛澄界口中听到闻所未闻的词语,她想着等这个案子结束了再问也不迟,于是问了和案件相关的问题:“被害者也会法术吗?” “不错,而且他的死可以证明凶手非常强。” “比你还强吗?” “那倒不可能,仅对于其他调查员来说棘手而已。” 这不就意味着棘手的不得了吗?他这么说反而让人放不下心。 陆时莹开口更加犹豫了,磨蹭了一会儿才说:“房间里没有任何溅射的血液,或许是被什么包裹起来……” “屠宰场。” “嗯?”陆时莹看着薛澄界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跟着打嘀咕。 “没什么,你的意思是凶手创造了一个空间吗?” “嗯,不然应该不可能没有血液溅射。” “蜘蛛?” “蜘蛛虽然也能创造空间,但它们一般以绞杀为主,完全没有必要操控树叶或者纸张。”陆时莹纠正他的猜测,甚至有点小骄傲。 “拥有自我意识和法术的妖类,不一定使用原本的捕猎方法,但是过去那些习惯不会轻易改变。” “有没有有可能是藤曼这类的?” “它们身上总有十分特异的香气,就像你,虽然自己闻不到从自身骨骼里散发的花香,但我可以很清楚地闻见。” “还有其他类似习性的妖吗?” “这可难倒我了,只能等他们的消息了。”只等人类方将尸检报告传给他们,薛澄界就可以锁定区域查找了。 “这里真是第一现场吗?” “怎么了?” “要是有法术的话,在家里做这些事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公共场合也不能用法术呀。” “可以拖到大山之类的地方,既隐蔽又不会让人发现。” “要是对方非要挑衅呢?” “那怎么行,如果有这种人必须马上抓住。” “怎么抓?” “首先要找到它的特征,结合死者的交往圈,排查他认识的妖类今日的行动轨迹。”她说着说着,发现薛澄界没声了,抬头才发现对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陆时莹立即低下头,脸烧红着继续说:“妖类一般会选择居住在安静的地带,这里是闹市区,会选择在这里住的妖应该很引人注目,多半不是他们。” “看来你除了认识的人,其他都还没忘。” “我也不太记得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是的,而且就连性格也变了。” 难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吗?陆时莹不敢问出口,内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当时,幻境中出现的声音,是否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呢? “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陆时莹急忙转移话题。 “可以,但需要我跟着。” “想去浴室和厨房看看。” 他们到浴室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此处非常干净,可以说连一点灰尘也没有。空气中没有残留任何气味,也没有浴室带有的潮湿气息。这间屋子没有浴缸,淋浴处和马桶离得很远,看上去主人先天厌恶精装房马桶的摆放位置。 “他为什么还要特意把这里装修一下,物业允许他这么做吗?” “估计花了些时间。” “我也讨厌淋浴处和马桶离得太近,以后要是买房子一定要把他们分成两个人房间。” “房子不大,再分就没别的位置了。” “反正一个人住,有没有位置就这样了,”这话刚说完她就愣住了,因为此前她从未有过会和薛澄界分开的想法,但嘴巴却十分熟练地脱口而出。陆时莹遮住嘴唇,急忙改掉之前那句话:“不是的,我没有想离开你。” 听到之后那句话,薛澄界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掉过头不肯再看她。 陆时莹觉得他的反应稀奇,非要凑到他面前看看,惹得薛澄界有些恼火,立即就走出浴室了。她跟上去时,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直到发现,对方通红的耳廓,她才知道他是害羞了。陆时莹见他害羞,自己的脸颊也跟着热起来,明明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害羞的情绪。 这时候,陆时莹反而不高兴了。她觉得要不是薛澄界突然而来的害羞,自己也不会跟着氛围一起害羞,明明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这下全都白费了。 “我要去厨房,不许出门。”她一把扯住薛澄界的衣摆,直接拽着他走到厨房。 果然,厨房里也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连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有。 陆时莹扯着他走到冰箱前发现,冰箱里却还有不少蔬菜。 “这里不清空吗?菜都腐烂了。”她觉得腐烂的菜真的很恶心,关上冰箱门的速度比平时快一倍。 “可能要留着给我们看看吧。” “看来,死者平时也是会自己做菜的,可是厨房也太过干净了。” “有人仔细打扫过,也不能说是打扫,可能是为找什么东西地毯式搜了一遍。” “难不成,死者还做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恐怕是的,”薛澄界说这句话的时候还非要大喘气,一边松开她的手一边走到橱柜的位置将它们全部打开,“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事实是,确实如此。” 眼前的橱柜就连隔板都消失无踪,更别提里面的餐具。陆时莹记得法术可以改变物品的外观,凶手可能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这么做的。 “为什么要把东西全都带走?” “可能不想在找东西上浪费时间,毕竟,我们发现这个人死亡是在被害半个小时后。” “冰箱里的蔬菜不可能半个小时就腐烂,他的死亡时间肯定更早。”她决定再次指证。 “这一点也没错,所以才要完整的尸检报告。” “难不成之前还有人在死者家中呆过?” “这就糟了,说不准是两拨人碰到一块儿去了。” 陆时莹感觉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等着自己解开,血液瞬间沸腾起来,原本还迷茫的心情消失无踪。 “那就有我们一起找到幕后黑手吧,一定是他想要得到什么惊天秘密。” “侦探小说?” “不,是勇者打败大魔王的英雄小说!” “勇者大人希望您能早日找到魔王城,将魔王的首级带给国王。” “定不辱使命。”陆时莹对自己产生了莫名的自信,可能是刚刚的发现在无意之间给了她一种力量。 现在,正有一个惊天的秘密藏在某处,而她的母亲或许正与此有所关联。因为,偶然闪过的记忆里存在“妖骨”这两个字。 “薛澄界骑士大人,愿意协助我击败魔王吗?” “虽然我想这么做,但魔法师陆厉杨先生可能会不高兴。” “那我回去就向他发出邀请。” “希望他会同意吧。” 薛澄界完全不认为陆厉杨会同意。 酸甜第七瓶 陆时莹那股兴奋劲完全没有褪去,她又再次探寻了屋子,甚至把床肚都翻了个底朝天。原以为没什么再能翻到的,结果还真给她弄出了个小箱子。 “这都被你找了。” 小箱子真的很小,就连陆时莹都能轻松握住它,如同钥匙扣上的挂件。不过就算是个不起眼的箱子,上面都挂这个锁。 “这个锁眼好小,真有这样大的钥匙吗?” “恐怕是被使了什么法术变小的,真正的钥匙也不知道被谁保管着。” 薛澄界说的在理,陆时莹又有问题:“可是这个小箱子怎么会没被带走呢?他们都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带走了。” “两种原因,忘了,或者故意留下来的。”薛澄界看着她的表情就像在问她,‘你觉得是哪种呢?’。 “故意留下来的可能性比较大,要不然把这个给局长保管吧。” “给他?他觉得麻烦,转头又会还给我们,直接让他给我们处理吧。” 是猫呢。陆时莹觉得陆厉杨很有猫的感觉,她以前养过的小猫咪也是,买来的玩具没玩几天就失去兴趣了。除了对罐头和猫窝还有许多感情外,其余的一切都是一次性用品。 “那我们快回去吧。” “不急,我直接送个信给他,用不了多久。”薛澄界规规矩矩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给陆厉杨。 “你们用手机?!” “忘记我们都要用手机通讯的吗?” “没有印象了。” “看来不止人际关系没有记忆,还有别的吗?” “目前不清楚。” “那以后要是有不清楚的,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当然了。” 薛澄界揉揉她的发顶,将箱子塞进口袋里,就和她下了楼。门外的调查员还尽责地站着,让陆时莹忍不住对他说了句‘辛苦了’。对方颇为惊讶,转瞬十分开心地摇头‘没事,这是我的职责’。 “你们总是这么调查吗?”到楼下时,陆时莹还在想那个门外调查员需不需要一直站在那里。 “并非都如此,这一次事件的性质不同,需要重视。” “好认真啊。” “嗯?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我夸夸你,你还不愿意了。”陆时莹颇为尴尬,有些生气地向他抱怨。 “只是觉得调查和侦破事件是我职责所在,要是把案子破了,你再夸也不迟。” “那好吧,到时我一定写一篇长文章。” “我很期待。”他突然轻声细语,像是细雨滴落脸颊,潮湿却很温柔。 陆时莹觉得薛澄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让她心动,无论是眼神还是他的态度。她很喜欢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不知道薛澄界是否也喜欢。 “今晚要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 “那就去附近的火锅店吧,我知道有一家羊肉火锅很好吃。” “太好啦。”她早就想吃涮羊肉了,要她说,除涮进火锅以外的羊肉都不能叫做羊肉,尤其是红烧羊肉最难吃。 “记得阿姨过去做的炸羊排你非常爱吃,当时,我就知道你喜欢吃羊肉了。” 炸羊肉也勉勉强强吧。 “那时候,你一定要多放孜然,我都不知道你是想吃羊肉还是想吃孜然。” “可是,我的火锅调味料只会放香油,辣椒和醋。” “嗯——非常原生态。” “嘿嘿,我好喜欢辣椒和醋放在一块儿呀。”说到这里,她十分幸福地用手包裹脸颊,从指缝中可窥见薄薄的红色。 “我还记得你吃龙虾出了油盐,另外只要放酱油和辣椒。” “我不爱吃十叁香,那个味道怪怪的。” “我也一样。” “那样很好呀,我们总算有一种口味是相同的了。” 薛澄界很自然地将她的手牵起,经过马路、车站、街道,他慢慢走到调查局门口,无比享受这宁静的时光。或许,从今天开始,他们的未来将更加晦暗不明,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陆时莹一直在身边,薛澄界就觉得不算什么事。 再回局长办公室,屋内连灯都没有开,但血腥味浓重。陆时莹着急去开灯,等转头寻找陆厉杨时发现他正一脸痛苦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躺在沙发上?” “血会把沙发弄脏。” “哼,怎么伤的?” “我大意了,这次事件不止一个妖类参与,对方有实力与我不相上下的。” “你要不然住到那里?” “暂时不去,我还有别的事没有做完。” “你还在找她?” “她始终都是隐患,找到之后……”陆厉杨眼中的杀意极盛,脱口而出的话带着切齿寒意,“我怀疑这次事件有她的参与,保护好陆时莹。” 陆时莹小心翼翼走到他们身边,对于他们的谈话一无所知,在两人似乎达成某种协议时,她走到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型医疗箱。对于自己还记得这个医疗箱的位置感到惊奇,她慢慢走到陆厉杨身边,熟练地将药涂抹在伤口处。 “你为什么回来不上药?”薛澄界看着她为陆厉杨上药,猛地转头瞪视对方。 “没来得及。” “本来还想请你吃火锅的,没想到受伤了,今晚一个人呆着还安全吗?” “放心,调查局就算在晚上也不会缺人。” “那就好,”说着,陆时莹转头看向薛澄界,“要不然,薛哥也留在这里吧。” “他留在这里,谁保护你?”薛澄界还没发表什么言论,陆厉杨倒先开口了。 “呃,可今晚他们的主要目标肯定是你呀?” “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呆着。” “那我也在这里呆一晚吧。”陆时莹很自信地认为此刻不会有人会再来找她,她坚信那些人现在伤亡惨重。 “这里没地方可睡……”薛澄界刚想制止她,就被陆时莹截住话头。 “没关系的,大家都一样,不是吗?” “我同意了,说起来,你这倒是没变。” “嗯?”陆时莹不太懂陆厉杨的意思,他好像对于自己的现在的状态十分安心,但这种安心感有令人感到奇怪。最后将绷带包裹在他身上,她告诉陆厉杨绷带不能留在身上很久,等明天她再来为他换上。 薛澄界这里的反应十分剧烈,他告诉陆时莹自己会帮助陆厉杨更换绷带,这种事就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了。 “我不太会换绷带,明天还是你来换吧。”陆厉杨就像同薛澄界对着干一样,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颇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确实应该我来换,你会换绷带吗?”这话是对着薛澄界说的,陆时莹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小争斗,反而很认真地问了这句话。 “之前不会,今晚学会了。” 听到他这句话,陆时莹立即笑了,她的眼睛眯起来,脸变得更圆:“今晚你还要守卫调查局,明早肯定要补觉,哪里还有精力帮局长换绷带啊。” 听到陆时莹的话,陆厉杨气势更加壮大,他甚至有些不把薛澄界放在眼里。如果非要拿什么来作比的话,就是被抚摸宠爱的猫看着另一只猫的状态吧。 “我睡在哪里?” “副局长办公室,薛澄界有他自己的办公室。” “那好,辛苦你们了。”陆时莹向他们道了晚安,就连今晚要吃火锅的约定都忘记了。 薛澄界极度失望地目送她离去,像是被抛弃的另一只猫咪。 “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们从死者家中发现了一个小箱子。”薛澄界从口袋里拿出箱子,顺手就抛给陆厉杨。 陆厉杨哼笑,不停翻转打量这个箱子:“看来他们正在找这个东西。” “怎么说,今天下午去追查另外一组嫌疑人的时候,很意外的遇到了两只妖,他们认定我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看来他们也没找到这个箱子,”陆厉杨将箱子扔到茶几上,追问道,“你找到的箱子?怎么找到的?” “时莹找到的,那个箱子藏在墙纸的缝隙里。” “她的直觉始终如此敏锐,这次之后会更加可靠了。” “不过,那些人还是不肯死心。” “毕竟成功率这么低,谁都会想要抓回去研究研究吧,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妖可以吗?”都到这个时候了,薛澄界还不忘和陆厉杨玩文字游戏。 “当然不可以。”陆厉杨的脸立即垮下来,他可完全没有心思调侃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很久,终于两看相厌,也不知道今天薛澄界哪来这么大的气。他在回到自己办公室前,不忘去副局长办公室看看陆时莹有没有睡觉。 陆时莹睡在沙发上,一旁放着两把椅子,可能是害怕自己从沙发上掉落吧。 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放松过一次,可她也从来不说这些,真是绝无仅有的好孩子。薛澄界明白她的习惯由来,也忍不住为她担心。 走上前将她紧皱的眉头抚平,薛澄界悄悄向她道了一声晚安。 这一夜真的很安静,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之间,使她的梦更加安宁。 酸甜第八瓶 陆时莹早早就醒了,她正在走廊外的窗户边吹风。昨晚,她毕竟借用的是副局长办公室,在他上班之前起床更礼貌一些。 肚子有些饿了,她还不清楚薛澄界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刚要下楼碰碰运气,就看见他一脸疲惫地坐在电梯口。此刻,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冷光照在他身上无端生出一番阴郁的氛围。 他或许也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因而才如此疲累。陆时莹一边这么想,一边犹豫是该让他回去睡的好还是让他和自己去吃饭。 “在椅子上歇一会儿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小,怕打扰他。 “嗯。”他任由她将自己扶到局长办公室外的一排座椅上。 “在这里躺一会儿吧,我出去给你买带吃的。” “带钱了吗?”薛澄界的话还含在嘴里。 “嗯,再睡会儿吧。” 陆时莹静悄悄地走出去,等到了调查局外才放松下来。 路口有好几个早餐摊,有卖蒸饭的、卖豆浆油条的、卖馄饨水饺的,她好几年都没见着卖豆腐脑的了。买了一份馄饨,她让老班在碗里加了很多辣椒,又买了煎饼和豆浆。 说实话,她也不清楚薛澄界喜欢吃什么,因此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在煎饼里加东西。尤其是肉松,她让老板在煎饼里加了好多。等拿着煎饼走到一半,她才想起调查局里还有局长也没吃早饭,转头又买了个蒸饭给他。 回到调查局时,门外已经有叁叁两两的人进出,看样子不少人都起床了。薛澄界特别扎眼地站在大厅中央,正焦急地转来转去。 “怎么了?”陆时莹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得他有急事要办。 “你跑到哪里去了?”见陆时莹回来,他先是放松下来随后有板着脸想要质问一番。 “去买早饭了,之前说过了呀?”陆时莹一头雾水,不知道薛澄界气从何来。 “应该把我叫醒,我们一起去,外面那么危险要是出事怎么办?” “没事啦,吃了早饭再继续也不迟。”陆时莹觉得他一大早就要教训人实在耗费体力,不如让他先吃点煎饼补充一下体力。 “唉。”薛澄界跟着她走进电梯,早餐的香气比之前更加浓郁,使得他开始感到饥饿。陆时莹总是能很轻巧地把许多事情避过去,又能用自己的语言让人无力。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她很可爱是没错,但不能让他放心。这每天每夜的,薛澄界恨不得把她放在眼前才好。 “局长醒了吗?” “刚刚才醒。” 陆时莹感觉是薛澄界吵醒的局长,但她没有证据,到时候问一下局长好了,为一个人这么紧张,始终不是好事。她这边其实也想好好说一说薛澄界的,奈何对方是真心为自己好,因此找不到机会。 “以后能教我法术吗?” “等下午就教你,前天局长和我说过这件事了。” “那就好。” “不过,就算学会了法术也不要掉以轻心,想要杀你的妖比你强大很多倍。”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乱跑的。”陆时莹也知道这回事,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不会随时粘着薛澄界,也不会和他分开太远。人是需要一点距离的,不然总有一日会感到不适。 “局长,我们进来了。” “嗯。”陆厉杨已经自己换好了绷带,正倚着沙发假寐。他接过蒸饭,在吃的同时问了个薛澄界之前问过的问题:“去哪儿了?” “买早饭,就在路口,没跑远。” “嗯,下次想走远一点就叫上薛澄界。” “好的。”陆时莹感觉自己是出于本能地信任陆厉杨,或许是一种对于他身份的敬佩,或许是他们曾经十分熟悉。想到了这里,她忍不住发问:“局长是我的亲戚吗?总感觉我和你认识很久了。” 话音刚落,薛澄界那边就扑哧一笑。 陆厉杨用眼神警告薛澄界,回答得模棱两可:“我们以前认识,虽然不算亲属但也是互相信任的关系。” 薛澄界用手捂住嘴,身体因为笑意不住颤抖,他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可这个秘密对她也不能说。 难道,她和陆厉杨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想到这一层,陆时莹看着他的眼神愈发奇怪了。而站在一边的薛澄界,他已经笑到没办法直起腰了。 “我不一定要想起什么,刚刚只是太好奇了,抱歉。”虽然,两人都没什么错,但这么一说反倒是让陆厉杨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陆厉杨表现出一副想说,又不是很想说的样子。他在陆时莹期待的目光下,最终选择继续吃蒸饭保持沉默。 陆时莹的战术失败了,本以为这招一定对陆厉杨有用。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哪些,可这两个人就知道藏着掖着,好像那段回忆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也不是一定不能让你知道,只是你知道后,有人会觉得很没面子。”薛澄界话音刚落,那边就猛地抬头。 陆厉杨看上去确实很爱面子,恐怕那段缺失的记忆中,有很多关于他不太好的事情。可是,如果她记起来了,那不就更糟了吗?反倒更让人觉得这家伙绝对不行。 “如果想说的话,那时候就告诉我吧。” 陆厉杨点点头,他的威严时而存在时而没有,能让人适时地想起他的地位,也能让人放下心和他交谈。但好像除了陆时莹以外,其他人都不这么认为。 “你这碗馄饨辣椒也太多了吧?” “辣椒很好吃呀,要不要来一点?” “我就算了,这么多辣椒,吃完之后肚子肯定很难受。”薛澄界很怕吃辣,稍微沾一点就觉得完全不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早上喝橘子碳酸水,将多出的那杯豆浆转给了陆时莹。 “这个蒸饭味道还行,但以后不要加榨菜,我讨厌吃榨菜。”陆厉杨讨厌吃小菜,他觉得那些东西味道都很奇怪。 相比之下, 陆时莹就什么都能吃,对于她来说除了重佐料的菜品,其他都是美味。 “等吃了饭,你们去一趟松仁小屋。” “松仁小屋?”陆时莹不明白他的意思,用一种渴望知识的眼神看着陆厉杨。 “松仁小屋是个叫杜松仁的半妖开的杂货店,专卖一些奇奇怪怪的妖界材料,我们查到这几月来他那里的进货有异常。” “难道是……” “一切在未成定论之前都不好说,”陆厉杨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后向他们交代了许多,“杜松仁为人狡诈,你们要小心应付,不要让他怀疑你们。他明面上开的是杂货店,店内常常会进口一些违禁品,虽然屡次被查出但总能平息,背后多半还有人撑着。” “难道还有人在后面帮他?” “过去的话,我们也会只会认为是人类,但现在不同了,”薛澄界放下汽水,将陆厉杨懒得说明的事都说了,“因为一些策略的开放,妖类可以经商,做一些普通行政工作。如今,其中有一两位已经坐到高位上。” “难道那个杜松仁的背后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他们虽然经常但私下也会与从政人员来往,对于我们来说,贸然怀疑他们是极度危险的。”陆厉杨在这点上十分克制,他有自己的判断。 “没错,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寻常人也不会怀疑到这个上面。”薛澄界认同他的观点,他们在这件事上保持着高度统一。 “不过,他们会不会在这里装设窃听器呀?害怕我们查到他们。” “要装也是在警察局装,我们调查局不能插手任何人类方面的事务。”陆厉杨直接抹灭她的怀疑。 “可是妖类经商,不应该由你们管理吗?” 听到这句话,薛澄界摇头苦笑:“我们最多充当打手,在对方妖类企图害人的时候出手而已,不过大部分妖类都因为药剂的关系失去法术,面对接受过训练的警察毫无办法。” “原来是这样,我都忘记还有这点了。” “杜松仁不同,我确信他依旧留有法力,但不知是什么东西隐藏了他的法力。” “难不成,妖类那边制作出可以隐藏气息的药剂吗?”陆时莹对薛澄界的判断感到惊讶,瞬间想起父亲曾经制作过隐藏妖气的药剂。 陆厉杨每句话都说得很肯定,就像他手上已经有了确凿证据一般,可是这些不过都是他的猜测:“是法术高于我们的妖类使用的能力,人类方明令禁止妖类进入医学校学习,一般来说妖类接触不到药剂制作分析。” “你怎么想?”薛澄界看着陆时莹似乎有话要说,十分配合地问了她。 “也就是说母亲的失踪和他们脱不了关系,那追杀我就是为了我的骨头,不会他们有专门剥骨的人吧?”陆时莹这番话看似没有逻辑,实际上是剥除了之前对于药剂的讨论分析直接切题。 好在,在座两位都跟的上她的思路。 “需要你的骨头来做隐藏药剂吗?那是一定的,而且那个杜松仁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薛澄界笃定地说道。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酸甜第九瓶 “我们出发吧。”陆时莹的声音有些颓丧。她在走之前邀请陆厉杨和自己一起打败魔王,结果对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陆厉杨特别认真地告诉她,他们是在做一项危险的事,不是在玩,甚至联合薛澄界一同教育她。听了半小时的演讲,陆时莹保证自己不再轻视目前所做的任务,并且今后会认真对待每一项工作。 坐在摩托车后座,秋风让她更加难以释怀。 “被拒绝就伤心了?” “没有,只是觉得局长真的好认真,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下知道了吧,以后任何插科打诨的事别扯到他头上。” “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同意呢,没想到局长拒绝的这么干脆。”陆时莹还是不肯死心,不过,之后陆厉杨也没给她机会,这件事在表面上总算不了了之了。 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松仁小屋,他们虽说是有目的地过去但直奔目标意图就太过明显,只能先从别的地方绕一圈。刚刚吃过早饭,他们本应该坐着汽车散步过去,可薛澄界一定骑摩托吹风。陆时莹抱着他的腰,风还要啪嗒啪嗒地拍她的脸,加上一大早那顿训,她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妙。 “局长他多大年纪了?” “231岁,顺便一提,我已经198了。” 他们的年纪都好大,我之前用那些态度面对他们是不是太轻浮了。陆时莹在听到他们的年纪之后,下意识地把他们当作老年人看待。下一刻,她看到薛澄界那张青春的脸,又不能把他当作真正的老男人看待。 我该怎么办才好? “快到了,到时候跟在我身后不要做奇怪的事。” “啊?!”陆时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到松仁小屋了,甚至懒得隐藏自己的目的。 “喂?有人在吗?”薛澄界转身拉着她的手就走进杂货铺,说话的语调变得十分轻浮,再配上他那一头金色的头发,整一个地痞流氓。 “来咧,来咧,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来点刺激的东西,听说你们这里有……”薛澄界的话没说完,只是头随着视线慢慢转向跟在他身后的陆时莹,在她的脸因为这眼神变得通红后又继续说道,“能给我们添点乐子的东西。” 杜松仁刚一出来,见到陆时莹瞳孔就猛地一缩,他在听到薛澄界的话后眉头紧皱,正要拒绝他就被薛澄界打断了。 “怎么,你要拒绝我?” “你不会是诱骗少女的罪犯吧,我最近可听说这周围啊有些长得不错的小年轻专找女孩子下手,”杜松仁的语气非常夸张,每一个字都像跳跳糖在口中爆炸,“他们把纯情无知的少女骗去,通过掌控她们的自由,迫使她们做一些不好的交易。” “大叔,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是我男朋友!”陆时莹入戏很深,这一刻她站出来要为薛澄界解围的样子很像在演电视剧。 “那些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因为那些男的都是利用交往的骗局来迷惑她们。” “薛哥才不是这种人,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到没有,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薛澄界此刻的志得意满,让人看着就很令人生疑,从大路上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会觉得他有问题。 他原本还有些怀疑这两个人的目的,现在看来只需要怀疑这叫‘薛哥’的人和不法分子有来往就够了。杜松仁认定薛澄界有问题,不过怎么劝陆时莹对方都不听忠告,只好作罢。毕竟,劝了也是他自个儿倒霉。 “你要哪一种?” “稍微能让她放得开的。” 陆时莹没听懂什么叫‘让她放得开的’,她现在已经用尽全力放得很开了。 “这东西用多了会没感觉,我建议你少用一些。” “废什么话?要是好用我下次还来买。” “好的好的,我给您拿,需要多少?” “买最少的吧,买多了,我回去用不好用怎么办?” “那就给您来一瓶。” “嗯。” 陆时莹着急于薛澄界迟迟没有试探,可她又不能破坏自己的人设,只能低头一个劲扯他的衣角。 薛澄界抓住她捣乱的手,面无表情地与她十指交扣,令她最终败下阵来。 “你在做什么,不打探情报吗?”她趴在他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询问她。 “你知道我们要打探什么情报吗?” “不是违禁品吗?” “光一个违禁品其实不用我们来查,主要是查探一下他的动向,等我们买完之后只要带在附近就行了,”薛澄界将她的头发别再耳后,十分歉意地看着她,“到时候就需要你来承担一个污名了,抱歉。”他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潮湿的吻。 “什么污名?”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配合我就好。” “嗯。”陆时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点头。 杜松仁将一瓶外文瓶子交到薛澄界手上。薛澄界交了钱拿了药,走到半路突然搂着她的腰来了个深吻。他的手在她背后缓慢向上,最终用食指轻抚她的后颈,并结束了这个吻。 “你,你……” “走吧。”薛澄界的声音变得暗哑,走一路还要晃一路那个药瓶。 等他们走到外面,陆时莹才要发火,她用拳头捶了捶薛澄界的肩膀。一边捶的时候,她一边还要嘟囔:“你干什么,突然就做这种事,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和你打招呼,就能做那种事吗?” “关键是,我们的关系。” “我们难道不是男女朋友?” “哎?!”陆时莹虽然之前隐隐有所猜测,但真的告诉她原来两个人是这种关系,她还是会吓一跳。 “连这个都忘了?” “可是,你之前也没告诉我?” “嗯?难道我没说吗?”薛澄界是真的不记得他说没说了,在他的印象里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特地说。 “当然了,你完全没有说呀。”而且,陆时莹隐隐感觉薛澄界在沾她便宜,实际上,两人根本不是这种关系。 薛澄界戳戳她鼓起的脸颊,安慰着她:“以后这样的事,我都会一一告诉你的。” “是吗?” “那陆厉杨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除外。”薛澄界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不是说好的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吗?” “关于我的事都能问,关于陆厉杨的事,就别问了。” “哼,我们快去看着杜松仁吧,别让他跑了。”陆时莹头也不回,打算走到摩托车旁,走到一半却被薛澄界紧紧抓住了手腕。 “别这么着急呀,我们还有药没用呢。” “这个药要现在用吗?” “当然,用了才不会被怀疑。” “这是什么,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薛澄界故意流露诧异,然后贴近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一般来这种店铺,谁也不会买什么好东西的。” “所以,要用在我身上的是有害的吗?” 薛澄界将药水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从那里散发着异香,诱惑着陆时莹忍不住靠近他,贴紧他。她紧拥他的身体,陷入温暖的花田,汲取他的芳香。 他的吐息在她耳边,缠绵于她的周身,震动得她全身瘫软。她想要与他亲吻,却又被他推拒,想要更加紧拥,却被不断推拒。 他勾起她的下巴,赏赐于沉沦者吻,有无情地将她抛置。每当她走近他一步,他就要退后十步。那双唇散发着异香,这异香全世界仅有她一人闻得见,这是诱惑爱人的秘器,让人沉溺于爱人者的陷阱。 “该醒了。”薛澄界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清澈的灵力涌进她的骨髓,让陆时莹从沉迷之中清醒。 “你刚刚在做什么?” “刚刚杜松仁一直在看着我们呢。” 陆时莹悚然,紧接着感到愤怒:“你怎么可以让他看到我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别生气,我怎么舍得让你被人看见呢。”薛澄界急忙抱紧她,将事情全貌说给她听。 原来,她只是被药水的异香迷惑,一直在薛澄界的怀里扑腾,几次想要跑出去。幸好他抓得牢,不然,她可能就要四处祸害人去了。 “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从现在开始一个月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薛澄界知道她恼羞成怒了,于是答应她不再对她做那些事,以后做什么都要提前告知她。 等到这样明确回答的陆时莹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就要走人。 “别急着走,我们要跟着杜松仁去他的交易点。” 陆时莹点点头,用下巴示意他为自己带路,两人悄悄跟着杜松仁前往松仁小屋后方。他们看见小屋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机关口。杜松仁四下打探周围,确定没有人才打开机关门,前往地下。 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现在就追上,但薛澄界让她再等等。 果然,没一会儿杜松仁就走上来再次四下打量,并关上门又用了另一种方式开门进入。 “可真是狡兔叁窟,我们要是没点耐心就要跟上去受罪了。” “就怕这个还是陷阱,我们再等等。” 这个门,他们等了有半个小时,杜松仁上来时,果然又关上门再次打开。 酸甜第十瓶 “他要这样多长时间?” “大概,还要一会儿吧。” 这个杜松仁,半天也不肯进去,生怕别人看到他的秘密。这要是在平常,薛澄界早就跳出去威胁被跟踪者把门打开了,可惜对方是杜松仁。 陆时莹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薛澄界自有一番计划,因此就安安静静地等着了。她盯着杜松仁不放,生怕错过对方的某个举动。 “薛哥,他进去好长时间没有出来了。”她推了推薛澄界的手臂,却发现他似乎正在打瞌睡。陆时莹不太相信薛澄界是这种执行任务还会开小差的人,只当他在和自己开玩笑:“薛哥,别闹了,杜松仁都进去了。” “进去就进去了,嗯?他进去了,我们快跟上。”薛澄界刚刚肯定是睡着了,不过他状态转换的很快,看上去就像没睡着一样。 如果说刚刚陆时莹还有点不太信他睡着了,这下,她已经完全确认对方睡着了。原本,薛澄界在她心里还算伟岸的形象,如同饼干被老鼠啃去了半角。 “昨晚没有睡觉吗?” 薛澄界看着她流露出的奇怪神情,半晌才开口解释:“嗯,毕竟这个也是有点特殊原因的。” “难道那些人昨晚过来了?” 由于,陆时莹的眼神过于真挚,导致薛澄界不敢再看她。他快步走到前面像逃避一般,直接把这个问题拒之门外。 陆时莹没有得到答案,心里不太高兴,可她也还要继续这个调查,因此只能跟着他进入机关门了。有关于薛澄界如何知道机关门打开的方式,她也不想再问,至少近一段时间她的确不想在和他说话。 洞穴内部十分潮湿,偶尔会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四周是钢铁墙壁,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盏幽暗的灯。前方幽暗一片,不管怎么走都不会觉得这条路会有尽头,陆时莹甚至怀疑这又是杜松仁的骗局。 手表上显示现在为十一点二十八分,距进入这里,时间已经过去十叁分钟。他们照着这么走下去,大概要等到杜松仁回来都不一定能找到入口。 “薛哥,这么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入口吗?” “看来他们制造这个通道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尤其是……”薛澄界想起几个月前被妖类卷入梦境的那两个人类,不由地叹气,“我大概知道他们的位置,我当时在一个妖类身上留了印记,现在还没有到味道消散的时候。” “那就好,我刚刚还在担心要一直走呢。” 薛澄界回头看见她放心的神情,不由轻笑:“没关系,我大体上是不会带你走错路的。” “我相信你,毕竟就算走错路也是我俩一起嘛。” “那倒是没错,要到了。”薛澄界突然在一面墙边停下。 这面墙体看上去毫无破绽,也没有任何缝隙,给人一种毫无机关的感觉。陆时莹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在墙上凿出一扇门。 只见,薛澄界直接将手放在墙面上用力向前推去,随后整只手臂陷进墙内。他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将她领进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一花一草,天空和云,都是油画的形状。雨飘飘扬扬,滴落在她的发上,散发着浓重的颜料香气,但又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雨落在地上,使地面模糊不清,随着地面干涸之后,地面又变得清晰可见。 “这是谁创造的世界?” “是妖类梦境的主人,西妖王。” “西妖王?难道说妖王也参与了这些事?” “只是,这个世界由妖王创造的,但她也不清楚这些事的源头。” “真的吗?” “那么多梦境,妖王怎么说也看不过来。” 陆时莹不太相信,甚至怀疑其中有薛澄界也不知道的秘密。平日里收到那么多垃圾短信,也没有一个运营商管理,如果从这个方面想的话,妖王不能管理他们的所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想要处理那么多信息也不容易。 “妖王在人间学过美术吗?” “据说是学过几年油画。” “妖王也能来学上课吗?” “他们拥有特免权,即使拥有法力也可以进入人类世界,不过需要在监视之下。”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那究竟由谁来监视呢?” “根据东西南北王的属性,上天界会派相应的人进入人间。” “有这么多妖王?” “不光如此,每一位妖王都有一名伴生护卫,寻常人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 陆时莹听到后只觉得紧张,甚至还有点害怕。 见她如此,薛澄界连忙安慰,只说他们这个职务碰不到那些人,更管不到边界事务。薛澄界他们接触的都是平民为主,就算有大的冲突也需要另外其他部门协助。 “我们上次排查了一个案子,两名受害者都是普通人,就因他们陷入南妖王的幻境半途就让我们退出了。”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不太清楚,听说两个人在不同时间接触过另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身上带着死气削弱了本身的意识,导致在无意之间进入了妖的幻境。” “普通人无法进入妖的幻境?” “一般只有,身上带有法力的和一直被削弱的普通人才会陷入幻境。” “还有这么多条件?”陆时莹没想到即使拥有法术,也并非万能。 “造成幻觉和进入幻境是两码事,幻境大多数时间都是私密的,属于可以保护我们修行者的秘密地点。” “原来是这样!” “你以前对于这些可是了然于胸,现在只记得不重要的事了。” “抱歉。”陆时莹不好意思地挠头,随后也跟着他继续向前走。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城堡,城堡上的油彩从高处不断滴落,说不上有什么美感。陆时莹觉得要是家里到处都是油彩,自己一定忍不住要四处打扫,非要让屋子变得干净不可。 “为什么这里这么脏啊。” “嗯——可能,玩弄艺术的人在本质上就和我们不同。” 难道,薛澄界的意思是,这幻境里一切在那位妖王眼里就是美境吗?陆时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俗不可耐,还是说别的什么,反正她无法理解。 “家里这么脏,来人的话给人的印象会很差的。” “那也未必,你要是一身邋遢,家里乱糟糟的,对外声称搞艺术,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是这样吗!” 才不这样!如果,这里有个艺术工作者,她一定会大声为自己鸣不平。说到底,普罗大众对于艺术家的界定总是十分刻板,而且奇奇怪怪。并且,他们要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正常。 真是奇了怪了。 普通人要是有个怪异的癖好就算不正常,怎么到艺术家身上就算正常了。但反过来说,艺术家要是很正常,在普通人眼里反倒不正常了。 怪事一件。 “我们要去见妖王吗?” “怎么可能?我们是在跟踪杜松仁啊?” 是,是这样吗?陆时莹以为他给自己介绍那么多,就是要告诉她,进了幻境找妖王就能找到杜松仁。一时间,她因自己的会错意感到羞耻。 “到这里就能找到了吗?” “也不太容易,不过幻境嘛,它是可以受人影响的。” “哎?这里可是妖王的幻境,难不成薛哥要改造这里?” “法术使用者如果和制造幻境的人差别不是很大,就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幻境。” “其实你很厉害?” “也没有,不过可以做一些小改动,比如这样。”只见他打了个响指,面前立即就出现一个立牌,上面指示着方向。 “跟着这个就能找到杜松仁?” “有一定概率会找到杜松仁,也可能会遇见别人。” 根据制造幻境人的意图,有些幻境拒绝刻画出人物的完整样貌,一般这类只能通过气息和法术境界来搜索,偶尔会出现找错的人情况。不过,能够进入幻境的一般都是密切相关者,对他们进行盘问,也会得到不错的结果就是了。 “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我们快去找他吧!” “不着急,杜松仁也走不远,这幻境里没人带路可是会没命的。” “那我们也……”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个好东西。”只见,薛澄界从口袋中拿出一朵质地柔软,如同丝绒的蓝色鲜花。那朵花周边散发着紫色的荧光,就像这幻境一般。 “制造幻境的难道是这个花的主人?” “这花是南妖王的能力变的,幻境是东妖王制造的,不是一回事。” “可是,它们给我的感觉很像。” “哈,大概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要找些替代品聊以自慰吧。” “哎?”陆时莹十分有兴趣听这些事。 “这段故事有点长,我尽量说说吧。”薛澄界话是这么说,结果没用几句就把故事完结了。 更可悲的是,东妖王的那番痛苦之心在他平淡的叙述下显得十分渺小,好像作为一位王至今还深受情伤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酸甜十一瓶 【】盘绕在耳边嗡嗡 纱窗内外 是招人厌恶的昆虫 懂得飞舞 却不懂沉默 没有美丽外衣 没有辛勤结晶 不如甲虫 不如蜜蜂 寻找腐烂的开始 沉浸甘甜的美梦 忙碌 却无人相通 迢迢生命 匆匆一瞬 扑朔翅膀图遭人厌 如此循环不绝不穷 朽溃内外 皆是嗡嗡盘旋 不绝不穷】 陆时莹看着眼前墙壁写着的诗,完全不明白上面的是什么。它好像在暗示许多东西,却非要写得不清不楚让人猜疑。薛澄界知道诗的意思吗? “薛哥,这首诗也是幻境的主人写的吗?” “她应该不是会写这种诗的人,多半是误入幻境的人写的。” “这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概写的是苍蝇,写的人不会让别人太明白,毕竟要比喻成苍蝇的多半不是好东西。”薛澄界还是懂的,毕竟调查局里就有位伤感诗人。此人从不正常说话,没事就阴阳怪气几句。 “这个幻境里文化人好多,之前的油画,现在的诗,之后会不会有小说故事呀?” “可能会有,毕竟这里时常有人来。” “既然东妖王会这些,其他几个妖王呢?” “北妖王是个老头子,很少来人间,西妖王死了,南妖王不知所踪。” “哎?!”薛澄界说得轻描淡写,但陆时莹还是感觉到其中的混乱程度。他在说话时始终盯着她,难不成这件事和她有关?“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还这么安静?” “因为他们的事和我们没关系,所以才安静,擅自插手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按照通常小说里的套路来说,妖王很可能在暗中策划着什么,企图攻占人界。” “那也得问妖幻塔塔主给不给了,要是妄动人界可是会被妖界法律制裁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妖幻塔塔主是什么?” “妖幻塔塔主具有审判权,其下有五位能力过人的妖类,有些甚至比妖王还强。这一批守卫的代号是‘枪泥烟海花’,分别对照金木水火土属性,最强的是‘海’。” “最强的为什么不排在第一个?” “他们是怎么读得顺,怎么排。” 陆时莹正要继续问,只见眼前油画世界骤变,一个规整的房间显露出来:“这是不是杜松仁留下的?” “可能是,不过我们能进来就有问题。”薛澄界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巨大身影将他们挡住。 这是一头狼,狼眼是完全的白色,眼角下有很深的疤痕。很明显的来者不善,陆时莹却不觉得害怕,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可知的冲动,想要缠绕狼的身体将它绞杀。 “怎么了?”薛澄界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即抓住她微微抬起的手。 “我,我想使用什么将它缠住。” 薛澄界叹了口气:“可能是身体的本能,时莹,在人界千万要忍住这股杀意,不然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 “嗯。”陆时莹发现他的神情轻松,这才安心,想来这匹狼也不是很强。不然,他们也不能如此轻松的聊天。 薛澄界的手中出现一把枪,他扣动扳机,子弹进入狼的身体后突然爆发似地向外散射,最后回到他的手中:“我的父亲是枪,寻常的妖在我面前都不算事。” “那我呢?嗯?”陆时莹捂住嘴,讶异刚刚的那句话。她好像在无意识中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隐隐指向她的身份。 “说不好,可能会有点怕你。” “我这么厉害啊?” “当然。”薛澄界说的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