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 (一) “姓名。” “免贵姓秋,单字阳。” “年龄。” “一定要说吗?那就…18呗。” 小王把笔一摔,稚气未脱的脸上摆着明显的不虞。然后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女人,想要摆出架势提醒二者的身份。 后者像是被惊动的鱼,原本欲闭不闭的眼睛突然展开,里面含着轻佻的调笑直视着明显不耐的民警。 似乎是被手腕上的金属磨的不舒服,秋阳调整了一下坐姿,长卷发微微晃动在白炽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假黑。 “警察问你话就好好答,不配合工作的话大家都不好做。” 小王微微躲闪的眼神意外的被秋阳捕捉到了,她像是伺机狩猎的冷血动物,为敌人露出的破绽而暗自兴奋。 离开乌烟瘴气的包厢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秋阳身上还沾染着浓郁的香水和酒精的混合气味,这张脸上涂抹着浓烈且精致的妆容。她姿态自然甚至有些嚣张的靠坐在审讯椅上,右手涂了暗红色的指甲在黑漆上轻轻叩着,嘴角上扬,仿佛还置身在会馆包厢里那副别致的样子,波澜不惊。 “当然,我不过就是个市井小民,我只能配合你们工作的。” 话音刚落,她上身前倾,胸前的衣襟微开,白皙的深处荡漾着隐晦陷阱。 “不过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我大概就拘留十天?还是十五天?我上次来还没见过你呢……不知道怎么称呼?” “注意你的行为举止,这里是审讯室……” “你是新来的?还是刚刚毕业实习?也是,我来这儿已经叁四次了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年轻可爱的……民警?” 小王有些窘迫,这是他正式上岗第一次做审讯工作,本来以为会顺利完成,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变数。他居然被审讯对象牵着走,甚至还不敢堂堂正正直视对面那个过于艳丽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是他要审讯的吸毒人员。 对面的民警不自然的动作惹得秋阳笑出声,小王恼羞成怒的瞪着对方想要再次警告却又一次被打断。 “小朋友还是得学学前辈的经验,下次再接再厉呀。” 秋阳笑着对小王说,视线却偏向了走进审讯室的另一个人。她嘴里的前辈伸手拍拍小王的肩膀,冷漠的态度让小王很是羞愧,连忙拿着笔坐到了另一边埋头准备好记录工作,心里为自己的上岗表现暗暗担忧。 成实坐在秋阳的对面,冷淡的气场冲散了刚才还布满审讯室甜的发腻的香水和酒精味。 “秋阳,女,汉族,二十五周岁。a市东区第叁街区居民,2018年10月19日晚11点42分因聚众吸毒……” “聚众吸毒需要这样?都是老熟人了……咱们用不着吧?” 秋阳抬了抬手晃动着腕上的金属,眉眼弯弯。她刻意咬着熟人两个字,等着成实的下文。 小王见状忿忿想要出声却被一旁的成实给阻止。 “的确没必要。” 成实视若无物的翻开手中的资料,把故意被人放出的风情挡在隔离区。 “本来应该是在外面向你打听一些事,没想到又在会所碰到你了,那就请你将就将就,好好配合工作,不然被你躲掉的强戒所说不定就必须去了。” 像是觉得无趣,秋阳靠回椅背。长卷发往耳后散开,露出了她右肩上新做的纹身。只是笑容依旧带着露骨的调戏和勾引,像是已经成了她嵌入皮骨的面具。 成实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秋阳的面前,粗粝的指腹点了点照片上的人像,语气严肃。 “认识吗?” 秋阳垂眼瞄了一眼面前的照片,一个带着阴郁气质的年轻男人。皮囊算是好的,只不过从左眼眼角到脸颊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触感不算坏,至少在秋阳的记忆里算好。对她而言那处伤疤更像一个开关,轻轻一摸就可以让身上的人更加用力…… 她点点头,像是看够了似的又恢复了刚刚的坐姿不再注意照片上的人脸。 “有过一阵子关系……按炮友来算太绝情了,那大概算是情人。” 秋阳肆意又坦荡的道出,仿佛在叙述平淡的日常。 “那就算是情人吧,他挺带劲的,和我上一个哪家的独生子比起来要好得多。那个独生子说起来你也认识,就上次我们俩见面我头一个点的人。” 成实并没有打断秋阳的话,任她说完后收回手,接着又拿出几张照片递到她的面前。 秋阳再次把视线聚焦在照片上,叁张照片铺开在她面前,每一张都是不同惨状的尸体。碎尸散落了一地,血液染红了照片里的空间,腐败的花瓣塞满了尸体头部的五官。 酒精还没散透的恶心感被照片上血腥的画面瞬间激出来,秋阳忍无可忍猛地把头侧在一边发出干呕声,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成实冷眼看着呕出生理泪水有些狼狈的人,停顿片刻把照片收回资料文件里。 “啊…这是新出的审讯手法吗?成警官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点儿…再说了,这次还需要我点啊?会所满屋子的人多少都抽了,你拿着名单挨个儿去找啊,在这儿折磨老百姓不好吧?” 秋阳说完又挂着笑脸,撇清刚刚无法控制的自己,嘴里还不忘调笑暗讽。 “幸好今晚没吃饭,不然就刚刚那茬儿还不得多给你们人民警察添乱?” 成实没有理会秋阳多余的话,他抽出笔在笔记本上准备记录。 “回答我的问题,完事了就回去吃饭。” 声音没什么情感起伏,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金属一样,拒人千里之外。 秋阳看了看成实,最终妥协的歪着头无奈的应了一声,随后又提出想要抽烟的要求。小王终于看着这个女人吃瘪的样子义正严辞出言拒绝了,还不忘摆出严肃脸努力和前辈靠齐。没想到一身正气的前辈居然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了一盒中南海细支,示意小王进去递给一脸得逞的秋阳。 “不然就让小警察给我递着抽呗,你又不愿意给我解开这个,烟灰落衣服上了怎么办。” 秋阳晃了晃肩膀,恶趣味的盯着怒气快要溢出来的小王差点没笑出声。 “新款呢,可贵了。” 最终还是让人如愿以偿,秋阳舒坦的轻轻吐出烟雾,可算把刚刚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下去了。 “成警官口味变了啊,改抽女士烟了?第一次跟你要的还是呛死人的利群……”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左西?” 秋阳见成实不解风情也不强求,暗红指尖弹了弹烟灰努力思考成实给的问题。认真回忆了片刻回答道:“大概是两个月前吧,在城西喝酒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晚上喝大了醒来后就在酒店里了,我觉得他够带劲儿,就留着了呗。” 成实在提笔写下关键词,把八月画了着重符号。 “情人关系持续了多长时间?最后一次见到左西是什么时候?” 秋阳舔了舔嘴唇又道:“一个多月左右,我情人挺多,也不是天天和同一个人腻在一起。但如果是成警官,我还是……乐意至极的。”说完,她朝成实的方向吐了一口白烟,笑脸盈盈声线压的过分甜腻。 “你最好放端态度,这里是审讯室,不是你那些声色场所!”小王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阻止,看秋阳的眼神透着不可忽略的轻视。 秋阳听后面不改色的把烟蒂按在审讯桌上,双手抱在胸前,缠着纱布的左手玩弄着胸侧的长卷发。 “小朋友…就算再厌恶,你呼吸的空气里也有我这个婊子吐的烟哦。” 锐利的目光扫在小王的脸上,嘴里毫不客气的回击着年轻民警的轻视。 “不想早点结束吗?”成实警告着过于放肆的秋阳,招手让小王回到自己的位置。 秋阳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烟点上等待着成实的讯问。 “回答第二个问题,最后一次见到左西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具体什么时候记不清了,本来也没多熟,总共上床的次数也没多少。五六次?七八次?没有刻意的记过。” 秋阳右手支着下巴,一句话说完咬了叁次烟嘴。 “他做的?” 成实下笔的手停顿片刻,抬头看着漫不经心吞云吐雾的人。她依旧美的艳丽和浓烈,尽管皮囊下装满了大麻酒精和性。 “这是一级保密文件。” “一级保密还随随便便给我看?还可以拿在小菜鸟面前直接出示?” 秋阳拿烟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小王,须臾又像想到什么笑的了然。 “我懂了,高官子弟基层来学习挣取功绩来了,成警官幸苦。” 小王像是被戳中了要点面红耳赤想要争辩,但看了一眼一旁的前辈,还是选择埋头做笔录。 “和他有关系吗?我总得知道这么六七八次我睡了个什么人吧?”秋阳言语里流露出猎奇的兴奋,落手又按掉燃烧殆尽的烟蒂。 成实从第一次在审讯室见到秋阳的时候就发现她高于常人的警觉和观察力,当她云淡风轻的给他点了十多个上流圈的名单后还能全身而退就知道这个女人后面至少有说得过去的关系。后来侧面打听才知道,果然是一个不可深究的人物包养的金丝雀。所以才能在每一次聚众吸毒被捕后安然无恙,在下一次还能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各个上流组织的肮脏玩乐场里。 他又一次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个眼眉嘴都嵌着笑意的人,美丽如蛇蝎的捕猎手和变态连环杀手嫌疑犯有过情人关系,算不算是物以群分。 “重要吗?对你来说有很大的意义吗?”冷酷的面目就算是笑也是冰冷的。 “还是说让你背后的势力帮忙抓他出来,让你得一个好名声?” “果然,无情的人讲的话也无情到让人无法反驳呢。” 秋阳假似难过的蹙眉,秒瞬又转眼展开恢复了原样。 “但是无情的男人还真是性感啊,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成警官?” 缱绻的声线像泡了深度酒精,试图钻进猎物的神经中枢,麻痹甚至操控让猎物迷失自我,沦为傀儡。 成实嗤笑,漠然的踩碎了对方所有精心编织的旖旎陷阱。 “你的所有资料都被人刻意隐藏了,我们找不到你和左西的联系方式,所以我才出面和你沟通。既然你心里现在有数,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有危险。” “我?危险?” 秋阳停顿片刻后最终没忍住大笑出声,眼角的湿润被左手的纱布轻轻带走,她再次点燃细长的香烟,娴熟的朝对面的人吐出烟圈。 “你们谁不知道我后面有多厉害啊,危险?我有什么危险?被左西弄成犯罪现场的样子?” “如果和他那种人死前来一觉也不是亏啊,只是死相太难看了…….没准儿到我这儿他怜香惜玉给我个全尸呢?”秋阳自信的笑容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鄙夷,她把性爱挂在嘴边轻视所有的生命,包括她自己。 她对着成实也不再伪装,露出嚣张的本来面目,眼底全是目空一切的自大。 “我和你们所谓的杀人犯不过是有过几次性关系罢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去了哪里,如果你们要因为这个扣我这个人,一切后果,你们自负。” 成实合上笔记本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姿态肆意的人,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四月二十一日,第一个受害人。六月二十一日,第二个受害人。八月二十一日,第叁个受害人。十月十九日,剩下的两天时间里,你必须配合警方的工作抓住左西。” 秋阳在今晚第一次收回笑容,凌厉的眼神毫不躲闪的撞上俯视着她的男人。 “我拒绝。” (二) “你无法拒绝,这是上级指令,你背后的人……也无权拒绝。” 成实拿出文件里的密函向秋阳展示。 “叁个被害人均为年龄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且都是a市本地人,不同程度上有吸毒行为,平日也混迹于各大高档会所。我们盯了这么久终于摸到了嫌疑人的行踪,秋阳,你得服从命令。”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把工具罢了,不然你后面的人为什么护着你让你在a市胡来?点了一圈名流上位圈的子弟你还能安然无恙。他排除障碍一身干净,而你还得继续混在烂泥里当别人的扫帚。” “你还有什么?这条命都被人拿出来交到我们手上,值得吗?” “你还不知道吧,过了明年年初‘他’就要上调,你为他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最后的路在哪儿?” “或者配合我们,等这个风头过了我会安排把你安全的送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你难道就不想留下最后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了吗?” 一字一句把秋阳的生活剥落的干干净净,成实说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秋阳在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甚至收回了暴露出的张扬跋扈,直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审讯室,她才挂回她的面具,只是整个人的光彩带着不可忽视的颓势。 良久,秋阳抽出第四根细烟点上。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看来我在a市还挺出名。” 白烟从深红嘴唇里往外缓慢上升,渐渐笼盖住她美艳的脸,戏谑的眼神朦胧不清的印入成实的视线。 “不要把我说的这么可怜,成实,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的。” “人们总是喜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才会给人乘虚而入的机会,然后制造迷惑对手的幻象。” 秋阳没有抽完第四根烟,她掐灭烟头,右手轻轻敷上左手的纱布,整个人隐隐露出阴沉的郁色。 “话都到这儿了,我还有什么余地讲不呢?只是到时候请你们好好保护我这条烂命,拜托了。” 她微微垂头,长卷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和左西的关系也是那群酒囊饭袋透露的吧?还真是闲啊……睡了哪个男人都被无聊小人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我的处境还真是岌岌可危。” 秋阳说完后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声音也越说越小最后倒像是喃喃自语。 成实犹豫片刻,最后在心里某处的触动下脱离理智的说道:“这次调查是秘密进行的,外部还没人知道左西的身份,你可以放心。” “是吗……那还真是庆幸啊……我有点累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下吗?” 她轻轻的说着,满脸疲惫收起了所有的倒刺,此刻全然是温顺无害反而有些正常女人的脆弱。 成实还想说话却被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皱着眉头拿起手机,朝沉默已久的小王示意然后快步出门,只留下一声门响。 小王一言不发的整理好笔录,极力想要忽视同处一室的另一人。他在刚刚才真正感觉到一个女人的犀利,意外的强势还带有不可诉说的肮脏秘密。同时也反应过来,在这之前自己像一个跳梁的小丑被一个吸毒人员耍的团团转。小王觉得愤怒却又为秋阳此时此刻的境地感到痛快,像一个复仇成功的受害者,冷眼期待着施暴者摔得更加惨烈。 “在暗暗诅咒我?还是已经想到了我没落的未来开心到忍不住想多吃两碗饭庆祝一下?” 秋阳靠着椅背双手抱胸,睨视着偷偷打看她的年轻人。 小王现在也十分有底气,丝毫不觉得被人看破有多窘迫,但说话却还是摆脱不了新民警稚气的严肃。 “我可没空诅咒一个吸毒人员,只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好意提醒你,等抓捕工作结束后你还是自己主动去强戒所安心改造,出来以后重新做人吧!” “你现在倒不像警察,像个被羞辱了找家长做主的小鬼……怪可爱的。”秋阳换了个姿势改趴在小桌板上,神情平和。 小王还想犟嘴反驳但当看到对他微笑的漂亮女人时,他突然惊觉到自己幼稚的行为举止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心里难免又涌起羞愤。于是他长记性般只冷哼一声不再打算和她交谈。这个人善变又多面,不能被她迷惑,小王在心里提醒自己。 秋阳闭上了眼睛想起了一个人。 那张好皮相上的一道伤疤,从左眼眼角到脸颊,难得笑一笑可以发现淡淡的酒窝。左边还是右边?她有些记不清了,事实上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但有些事却是忘不了的。那双练过钢琴的手修长有力,总是喜欢摸着她的头发抚慰着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痒,然后用沉郁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两个人将会一起沉沦在漫长的肉欲里。 一次又一次。 “害怕吗?我杀了人,不止一个。” “她们都该死的,我没有错。” “还有最后一个……你再等等,等我和你离开这里,好吗?” “等我保护你。” 她好像睡着了,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光景。一片布满霓虹灯的水族馆里,好多色彩丰富的热带鱼在一个人的周围徘徊游动,越来越多,越来越模糊。秋阳想要向前把他拉出来,可双脚却僵直的杵在原地无法向前。她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他叫什么?是谁?为什么会害怕?害怕什么? “左西死了。” 秋阳叁分钟前被成实叫醒后一直处于困惑状态,他说了很多,更多的是这次的扣留不作数了。 因为左西死了。 “一个小时前他杀了第四个被害人…被路人发现后立即报了警,左西开车逃逸的路上主动撞上东桥的护栏上……警方到达的时候已经当场死亡了。” “警员找到了他的住所,发现了他以往作案的工具,检验科正在采集……” “死了?” “对,当场死亡。” “啊……怎么会死呢?” “秋阳?” “他怎么会、可能、会死呢?” 秋阳疑惑的看着成实,不解的问道。话里颠叁倒四,声音到后面已经是不可压制的颤抖。 “他!怎么会死!” 秋阳乍的拍响审讯桌高声问到,她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眼底深处早已是一片恐惧。 成实诧异于秋阳的异常,他甚至怀疑是否是她的毒瘾发作了。 还没等成实反应过来,秋阳掀开审讯桌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铁栏处,暗红的指甲紧紧扣着金属栏杆。阴郁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咫尺距离的高大男人,却比他更为冷酷。 然后她笑了,一只蛰伏已久的猎手露出她骇人的獠牙,艳丽的色彩昭示着捕猎者的危险。秋阳死死抓住手中冰冷的金属笑的前仰后翻,再一次抬头时,红血丝布满的眼睛里终于涌出泪水。 “一群蠢货!就连他……也是蠢货。” “什么狗屁犯罪嫌疑人当场死亡……哈哈哈哈哈……杀人凶手刚刚还被当作下一个受害人保护的好的不得了呢!” 成实震惊的听着秋阳近乎癫狂的话,黑色的长卷发下是一张凶相毕露的脸,红唇上扬的弧度讥讽着所有围观凶杀案的参与者。 秋阳站直身体凑近成实,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晕开混合眼泪在这张苍白的脸上划下黑色印记。 “成警官,你知道吗?缝合她们的四肢真的是个力气活儿呢。” 她举起缠着白色纱布的左手。当着成实的面一圈一圈拆开——掌心横着一条长的伤疤。 “第叁个女人不太乖,宰她左手的时候突然醒了,左手被她不小心划了一道。这个麻烦鬼让我多废了很多事呢……所以我就给她的背上多刻了一行字。” “最后的成品很美吧?她们叁个保养的不错,身材都挺好的。没有多余的脂肪,不然一刀下去全是黄油,见了怪恶心的。” “刚刚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呢,把我留的宰割现场的照片给我看,知不知道装恶心也是个力气活儿啊……嗯?” 秋阳一字一句把成实推入了完全没有预设到的绝境,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甚至打乱了他的职业素养,以至于一个老练的干警只能不断的在心里组织这些信息以求在最短时间里调整好崩坏的心态,而另一面,他也暗暗警惕着准备控制里面真正的变态连环杀人凶手。 “在害怕什么呢?成警官?杀人可不容易呢……本来还剩最后一个的,没想到被左西那个蠢货给先下手了。有什么用呢?我没办法保护他了,说好一起离开的,我一个人怎么一起呢?” 她说完缓缓后退自然的坐在了审讯椅上并扣好桌子,从烟盒里抽出第五支烟点燃深深吸入喉肺,肆意的笑容挂在脸上,眉眼弯弯,妆容狼狈却无法掩她的美艳模样。 “他做不来的,他是无罪的。” 秋阳看着外面被成实叫进来的警察,笑容扩大到眼底竟是流出眼泪来。 “他是无罪的!” 左西 秋阳戴着手套缝好最后一针,然后收线剪掉线头。左手刚刚被地上的人拿碎花瓶划破了,好在她反应快及时的把伤口含在嘴里,不然得多出很多功夫去处理现场多出来的血迹。她摘掉手套把定制的针线放在精美的首饰盒里,然后站起身静静的欣赏着地上完整拼接好的尸体,好一会儿又戴上新的手套从带来的盒子里抓出一大把腐败的蔷薇,小心翼翼的塞进空荡荡的眼眶里,拔了舌头的口腔,耳道也没有放过,最后碍于美观放过了鼻孔。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今晚要收拾叁四个小时,她有些无奈的拿起清洗剂倒在地上开始清理现场。又觉得有点安静,于是秋阳对着地上的尸体开始说话。 “真是好久不见,有八年了吧?对了,不要担心,你曾经的好姐妹比你先要见到我,她们都挺好的。” “你说谁?程鹏啊?我当然不会忘记他,两个月后吧……二十一号你们四个就能再见了。” “我听圈子里的人讲你们还是老样子,张扬跋扈又爱欺凌弱小。我听说你把你未婚夫的情人脑袋开了瓢?值当不值当啊,为了一个人渣,多浪费力气。” “我吗?我现在做的也是力气活儿,你们应得的,我不累。” 秋阳跪坐在尸体一侧,地上的血迹被她清理了个干净,就连僵化的尸体也被大致抹掉了血迹。她拿出定做的刻刀,喝了一口香槟又放下,举起圣经选择着要刻下的句落。 “这句最适合你,放心,我拿猪皮练了好几年,绝对美观。” 笑着说完,她在地上这张人皮上刻下了第一个字符,直到最后一个。 天还擦黑的时候秋阳打开了大门,她伸着懒腰稍稍伸展着僵硬的身体,血迹染污了高定的衣服,看起来诡异惊悚。 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秋阳在看到左西的时候露出了没藏好的惧色,但对门的年轻男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苍白的脸上横亘着一道疤,有些异样的破碎美感。 秋阳反应过来后在心里盘算着杀一个成年男性的可能性是多大,最后觉得不论如何都要先试试。于是她缓慢走到左西的面前,血腥味随着她的到来涌入左西的感官世界里,同时占据他意识的还有这个陌生女人温热的唇,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欲。 “害怕吗?我杀了人,不止一个。” 秋阳展颜轻笑,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给她加上一层神秘面纱,纤长的睫毛赤裸裸的勾引着他。左西知道了女人的不简单,但秋阳却没想到左西的不同寻常。 他是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丧失了人格的行尸走肉。 当人性沦为底线最低点,原始欲望便捷足先登占领高地。于是左西搂紧了主动投怀的凶手,凶狠的回应着温热的亲吻,顺从自己的身体欲望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捕猎者拉近他的深渊。 秋阳睡了很久,她第一次在梦里逃离了幽暗的大仓。有人把她从垃圾堆里扶起来,带她离开了那个困住她很多年的夜晚。 天亮了,她看到了彩虹。 那天早上,原本要杀人的人窝在床上听着原本要被杀的男人的琴声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又是乱七八糟的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软和平和。 左西后来坐在地上吃了一堆药,秋阳玩味的拿起那些胶囊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睡了一个神经病——病理意义上的障碍,一个真正的疯子时,留下了这个毫无感情表现的青年。 “你叫什么呀?” “左西。” “你爸姓左你妈姓西?” “嗯。” “我叫秋阳,秋天的太阳。” “嗯。” “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过吗?” “嗯。” “为什么又不在一起了?” “我有精神病。” “脸上的疤哪儿来的?” “......打架。” “和谁?” “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那和我在一起吧。” 秋阳坐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笑着决定。 “为什么。” 左西心里有很多疑问,他无法抗拒秋阳的要求,药可以控制脑子里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秋阳却比药好用。他想问很多为什么,或者这又是一次药物产生的幻象,一个不存在却可以抑制他的女人。 秋阳脸贴着那道疤,凹凸的触感意外的很好,可以让她暂时忘掉手上仿佛还残留着的血液粘稠感。 “因为我的命现在在你手上了,我杀了你对户的那个女人,你可以报警来抓我。而你是一个精神病,也没人要你。那我要你,不好吗?” 左西良久才说道:“我不报警。” 秋阳愣了一下,看着左西苍白的脸,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照出了她的样子。她突然大笑,笑累了伏在他的肩膀上说不出话。左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轻轻放在肩上人的后脑勺,侧着脸感受着这个幻象。 “别哭。” “嗯?我没哭。” “我知道,别哭,女孩子不用哭。” 左西说完悄悄抱紧了怀里有些瘦弱的身体,这个幻象或许太轻了,他这样想到。 “我妈说女孩子不用哭,笑就最好看了。” 秋阳收紧了双臂,笑道:“我只是......有点难过,一点点。” “嗯。” “可以呆久一点吗?”左西问到。 “我得先把你对户的那个女人处理好。” “嗯。” “等我。” “嗯。” “抱紧点。” “嗯。” 两个人就这样荒唐的开始了,秋阳刻意安排了他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在一群酒囊饭袋的注视下随处拉进来一个面貌可观的年轻人,在乌烟瘴气的秘密空间里和他接吻,挑逗的问他玩不玩,然后消失在那个充满了各色笑声和视线的场所。 那天晚上左西坐在钢琴前给自己的幻象弹了一曲又一曲,他挂念的幻象坐在他的脚边翻阅着一本圣经。这样是好的,左西看着怀里的人,他的药物使用在减少,秋阳在后来控制着他的摄入量。左西没有反对,可他却害怕,害怕药物无法再维持这个幻象,他将失去他的希望。 然后秋阳把刀放在左西的手上,引导着他在她的右肩上化了一道,鲜血涌出染红了左西的白衣。 “感受到我的存在了吗?” 左西伸出手感受到伤口处,温热的鲜红是真实存在。他抬头不解的看着眉眼弯弯的人,后者靠近了他紧紧抱住。 “感受到了吗?” “嗯。” “我和你一样。” “嗯。” “不会离开你。” “好。” “还有最后一个……你再等等,等我和你离开这里,好吗?” “嗯。” “等我保护你。” “我也保护你。” 审讯室里,秋阳看着陆续进来控制她的警察,手腕上再一次被铐上金属,只是这一次将不由她来裁决手腕的自由与否。 在被带离之际,秋阳回头看着仍然不可置信的成实。 “成实,这是一场复仇,没有尽头是无法停止的。” “人总是喜欢求神拜佛,可在这场游戏里,我就是神!” 她扬脸笑的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嚣张跋扈,甚至不可一世。成实颤抖的抓起桌上的资料,看着消失在审讯室的人群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他点燃了一根细烟,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些话。 一切都结束了。 成实 “您听说了吗,上次的案子好处的大头全算在小王身上了。这不,人家这次直接被调到总局去了。”年纪稍微年轻一点的警员对着老陈说道,话里话外透着艳羡。 老陈和善的笑了笑没有多说,又递给年轻警员一摞文件。后者见况停住八卦的嘴,唉声叹气的开始处理前辈给的任务。老陈转眼就看到旁边刚刚到的成实,顺手递过去一杯热豆浆。 “又失眠了?年轻人还是要好好照顾身体,不然老了可遭罪。你啊,抽个时间去医院检查检查。” 成实接过师傅的豆浆喝了两口,拖着疲惫的面容笑了笑。 “这不是局里也忙吗,等忙完这阵就去。”成实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案件总结报告,很久没有出现的失眠又开始扰乱他的作息规律了。 老陈伸手拍了拍成实的肩膀说道:“干我们这行的哪儿有真正的空闲,你要是想忙保准儿叁百六十五天都不得空。怎么?被什么事难住了?” “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只是有点困惑。” 总结报告的开头就卡住了,成实有些挫败的收回手露出难色。 老陈笑容和煦的笑道:“我看你这困惑来的不小,去外面抽一根儿?” 成实抓起外套应了师傅的话同老陈一起到老地方。 老陈看着成实夹着的细烟有些惊讶,看小徒弟从容的点烟上嘴也没问这个无关紧要的爱好问题。 成实抽完第一口就盯着两支间的细烟发呆。连环杀人案已经过去一个月,从控制秋阳到讯问再到一审宣判死刑,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顺到与这个案子相关的小组和负责人员都得到了褒奖。讽刺的是,最大的获益者果然中了秋阳的那番讥讽的话,小王功劳甚至略过了他这个带头人。 但是成实压根儿不在乎,反倒是这一个月来一到夜里就纠缠上他的那张艳丽的脸才是他的结症所在。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回荡最后一天秋阳癫狂的笑和冷如蛇蝎的话,她阴沉的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在看一地的蝼蚁。甚至在一审宣判死刑时她还是那样,冷漠的半瞌着眼接受现场所有人的审判。 “师傅……我居然对一个杀人凶手起了恻隐之心,她明明那么可恨,她杀了叁个人,毁了叁个家庭……甚至教唆了一个不相关的神经病为她……” 成实说道中途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我竟然还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一根烟尽了,成实说完受不了的把头低垂着,像终于把自己摊在阳光下曝晒的烂泥,时刻准备着迎接师傅的责骂。 但老陈并没有,他只是伸手拍了拍小徒弟的后脑勺,脸上挂着老年人慈善的笑。 “如果真的是有原因的,你又能怎么做?” 成实想了很久,最终扯了扯嘴角说道:“每年为她多上两柱香?” “我是说,真的有原因,那个孩子……秋阳,对吗?” 成实被老陈的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愣怔的看着师傅,眼里的迫切全都印在老陈的眼里。 老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微微叹气。 “那个孩子我见过,大概在七八年前,在西区那边的郊区的垃圾场找到的。” “垃圾场?” “对,身体有明显的性侵痕迹,找到她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了。” 成实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脑袋一片空白。 “……性侵?” “对,但是那个孩子在出院后一个人来我们这儿报了警,很勇敢的提出要上法院指正嫌疑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坚强勇敢的孩子,明明脸上还挂着伤,但是眼里特别坚定,也特别相信我们会为她把坏人关进去。” “但是没有。” 老陈皱着眉头,浑浊的眼睛看着雾霭沉沉的天空。 “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很简单,小孩儿在学校被有背景的孩子欺负了,最后一次直接被她们叫的人给性侵,那边的家长给当时的局长穿小鞋,这件事的结果也被钉死了,不了了之。” 成实的心像是在寒冬腊月的天里被所谓的’原因’浇了一桶冰,他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这样。 “是不是那四个被害人怎么查都查不到相关性?那些家长早在当时就给自己孩子改名丢国外去了,当时小孩儿的证词也被人转身就丢在了碎纸机里。那个孩子本来也是一般人家,举证的事情也惹恼了那些家长,就放了流言蜚语给那家街坊领居。那孩子家长也是心硬的,直接把她送回老家了。” 老陈按灭烟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当时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警员,一腔正义跑到我师傅那儿质问,结果也没什么结果,被前途事业家庭扣住了。后来局里的人慢慢都上调或者下乡,可能是为了当时的妥协赎罪吧,我就自欺欺人的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呢?我这么多年也再也没见过那么勇敢的孩子,挂着伤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有什么用呢?”成实蹲下身,一手撑着额头思绪纷乱。 “我又何尝没有私心,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我就认出她来了,后来出了那些事我也没敢往仇杀的方向想,直到他们说那孩子背后的人……和那位的关系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孩子做这些事就容易的多。” “您没有说过……” “我说了,我何尝没有私心。” 成实和自己的师傅对视着,从进入这个行业以来自己就是师傅带着的,他所有的信念和职业观都是师傅一手树立起来的,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傅竟然对真相冷眼旁观甚至任其生长。可笑的是,他的心底竟然为此感到庆幸。 老陈撇开视线,恍惚的看着警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我当然也挣扎过,但是我总会想一些问题。这七年这个小孩儿是怎么过的呢?那位的关系到底是不好攀的,她不知道自己是那位的扫帚吗?她明明知道做这些事是把命都豁出去了的,但是还是这么坚决的去做了。该有多绝望的人才会毅然决然的把自己杀死,重新做一具活着的尸体呢?”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就不想挣扎了,我们曾经对她冷眼旁观,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 “法律?正义?生命的轻重?” “是我们亲手打碎她的世界观,我们又凭什么妄想去复原她的良知?” 成实张口想否认,却被老陈说的哑口无言。 “所以我选择不想不问不认,你的案件总结报告拿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说你很多地方都错了。我本来打算一切都石沉大海好了,但是却成了你的困惑。” 老陈接着说道:“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要逃脱的意识,她也知道自己是那位的斧头,但是她还是去了。没想到出了左西这个意外,我猜测,如果没有这个人她会在完成最后一个目标后主动自首,而不是等你们去抓她。但是她突然想活下去,和这个左西一起逃走。我想,没有什么办法是会比让一个有背景的精神病患者顶罪更合适的逃脱方法了。” “但是她没想到,左西替她杀了最后一个目标,所以她的计划被打乱了,索性就不逃了,是吗?” 老陈摇摇头,否认了成实的说法。 “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相信理性。” “她是什么时候崩溃的,是在你宣布左西死亡的时候,如果是因为想要活下去的动力消失了呢?” 成实回忆起那天在审讯室里秋阳近乎绝望的哭喊,所有被他有意忽视的线索就串联了起来。 “她……爱他?” “左西也爱她,但可惜左西精神异常,所以干脆杀掉了阻碍他们的所有障碍。我所诧异的是,左西居然在这之前都没忘记把一切证据都揽下来,给她铺好最后的路。可惜的是,她亲手把路给埋了。” 成实刻意忽视的关键点没想到是真的,他一直在麻痹自己,那个心狠冷漠的人怎么会有爱,她是不折手段冷酷无情的,她应该是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但这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回到正轨,我希望你也放下吧。”老陈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老位置上。 成实还没缓过神就被上衣袋里的手机震动给拉回意识,他麻木的划过接听调整自己的心情想要重新回到工作状态。 “老大,上面又下新任务了,叫协助反腐局调查新上调的那位,检举材料来自我们刚结束的案件嫌疑人秋阳,里面涉及的高位太多了……” “你说秋……阳?” “对,就是她,这女人真是厉害,伏在那位身边这么多年把人给咬透了。” “我……” “老大不好了!监区那边出事了!秋阳自杀了!” 副组长焦急的冲到成实的面前满头大汗的说道,没等成实反应又说道:“这监狱长还是我们上一任的头儿,这下麻烦大了!” 成实木然的划掉手机,他突然想起秋阳最后的话。 “成实,这是一场复仇,没有尽头是无法停止的。” “人总是喜欢求神拜佛,可在这场游戏里,我就是神!” 成实拨通师傅的电话却突然很想笑,为胡乱揣测秋阳的自己,还为最终猜错人性的老陈。电话接通后,他说 “我们都错了,她一直在维护自己的正义,她还是那么勇敢坚强的那个孩子。” 在很久的后来,成实回到家中碰到了从外省回家的妹妹,妹妹一时兴起拿出校园相册要和这个常年不着家的哥哥分享童年,在妹妹高中时期的第一学年入学典礼的照片上,他看到了那个孩子。 一张五官秀美嘴角噙着温暖笑容的女孩,像是秋日的骄阳,明亮又美好。 “你在看她吗?是不是长的超好看,可惜后来转学了。” “这是隔壁班的典礼照,因为我当时暗恋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就悄悄要来的,如果你老人家想要这个女孩儿的联系方式,我帮您打听打听?” 成实的手指点了点照片上她的笑脸,良久,发出释怀的笑声。 “不用,这样就好了。” (好久不见朋友们!最近因为过年的原因很久没更新了,这一篇是之前的速打,算是一个过度篇章吧,希望大家喜欢。新的文正在存稿,是中长篇小甜文,也是我尝试的新文风!存稿到叁万就会上传!可以期待一下!最后迟来的新年快乐!感谢各位的礼物!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