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界线(姐弟骨科)》 殊途 婚礼还有半小时开场。 易殊睁开眼,镜子里的人上了妆,远比平常泡在实验室,不修边幅的她精致。 在她身后,易秤衡满意地点头,“好,不愧是我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双手搭在易殊肩膀,“再笑一笑就更好了,大喜的日子,开心些。” 易殊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接触,站起身,“我还要换婚纱,您先出去吧。” “好,那爸爸直接去现场等你。” “嗯。” 眼看门合上,易殊单手支撑在梳妆台,偏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抹笑。 但嘴角很快又拉下来,她长相寡淡,笑起来一直很牵强,比哭还难看。 何况,她现在也确实笑不出来。 可是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任谁也没有回头路。 易殊转身走到床前,庞大的婚纱几乎铺满了一张床,她手伸到背后去解睡裙带子,把裙子往上撩,撩到胸口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姐姐。” 熟悉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喷薄在耳廓的热气不禁让她回想起从前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易殊当然知道身后是谁,她放下裙子,却只是挡住了易郁环在她腰上的手,她试着去挣脱,却完全不是对手。 她蹙眉道:“婚礼快开始了,你应该赶紧落座,而不是在这里缠着我让我错过时间。” “易郁,我要结婚了,就算我没结婚,我们也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 易郁不说话,仍是紧紧抱住她,眼看墙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易殊直接咬上他的胳膊,她能感受到易郁一瞬间的松动,但直到她松口,易郁仍和枷锁一样禁锢着她。 牙印深红,几乎要渗出血来,易郁凝视着血珠,突然笑了:“在他的床上,你咬人的习惯还是没变吗?” 没等易殊说话,易郁松开手,单手插兜,倚靠着墙。 因为易殊结婚,他今天特意穿了西装,原本就是副薄情相,西服的正式与庄重衬得他更冷淡了些。 “你换吧。”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易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良久,他轻笑一声,淡淡道:“看你换完我就走,如果姐姐硬要耗着,我也奉陪。” “……” 无声的对峙后,易殊背过身,却依旧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 她闭上眼,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拿起婚纱套上。 当她手伸到后面想去拉拉链时,一道身影压上了她,“姐姐,你穿婚纱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易郁把拉链拉到顶,指腹摩挲着易殊的后背,“可惜,挽着你手,带你走红毯的人不是我。” 他又凑上前,下巴搁在易殊肩上,眼底的不甘不加掩饰,“晚上帮你脱下婚纱的,也不是我。” 从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 终于,易郁问出那个困扰他无数日夜的问题。 “姐姐,凭什么我们要走到这一步啊?” 听到他说这话,易殊身体一僵,脑海里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面。 她无望地闭上眼,再睁眼时,眼里再无波澜,“易郁,松手吧。” “松手?”易郁的笑意越来越冷,思绪也越发不受控制,“你不打招呼一走就是四年,我等了你四年,结果呢?你给我的是什么?你和贺以谦的结婚请柬!” 他突然攥住易殊手腕,笑容阴恻恻的,令人心慌,“姐姐,你说,我怎么释怀?”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易殊也不记得了。 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易郁的脸越来越模糊,眼前最终一片黑暗。 等她醒来时,太阳穴还隐隐作痛,她按着眉心坐起身,发现面前的景象竟如此熟悉。 阳台的风铃声叮当作响,她提起婚纱下床,走到阳台边,还能看到悬挂在吊兰旁边的晴天娃娃。 这个房子是易郁妈妈送给易郁的成年礼物,当年她和易郁高中毕业后,来这里过了一个月很快乐、很难忘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竟然是最后一段他们好好相处的日子。 “醒了。” 听到易郁的声音,易殊立刻回头。 他还是那身西服,手里捧了个小盒子,不紧不慢走到易殊身前,握住她的手,笑道:“按照时间,你应该交换戒指了。” 他单膝下跪,啪嗒,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可下一瞬,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他侧脸,紧接着,戒指也被打在地毯上。 易郁偏过脸,正好能看到滚出来的钻戒,夹在毛毯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郁。 易郁笑了,笑得很无辜,“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易殊,“你不是要结婚吗?现在有婚纱、有戒指、有新郎,你不是在结婚吗?” 易殊知道他和这个人无法沟通,略过他径直走到门前,用力转了几下门把,门却纹丝不动。 “姐姐,放弃吧,没有我,你是走不出去的。” 易郁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看向易殊的眼神坚定又执着,“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抢走。” “所以你就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下作?”易殊思考了下,随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对,下作。” 他一步一步,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时间,他和易殊只有咫尺之距。 他向前倾,笑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姐姐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我做出这样的事,姐姐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易殊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囚禁我?关我一天,一月,还是一辈子?” “囚禁?”易郁笑道,“姐姐这话就太重了。” “我只是想和姐姐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他抬手去抹易殊的唇,口红都粘在了他拇指上,“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嘴唇被我咬红的样子。” 显得特别好欺负。 “别害怕,一切都和五年前的夏天一样。” 易郁吻上易殊的唇,轻轻啃咬,口红入口带了些甜味。 甜味。 原来他味觉没有失灵。 而易殊沉默着,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思绪骤然跑回了五年前。 易郁问她,凭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他们做了一个又一个,错误荒谬的选择吧。 误解 五年前 八月末,骄阳似火,叶子被晒得蔫蔫的。 易殊坐在母亲墓碑前,看不出情绪,听到远处有人喊她,才如梦初醒般起身。 “别难过小殊,你还有爸爸呢。” 易秤衡摸上女儿的头发,却被易殊下意识躲开了。 刹那间,易秤衡嘴角的笑不上不下,僵在那里,最后化为一道叹息。 一进车,沉闷的气息环绕在易殊周围,她额头抵着车窗,眼看窗外的树木逐渐后退,远处是一排排夺目的别墅群。 却宛如一座座白色的墓碑。 “小殊,到了新家不用拘束,就和以前一样,嗯?有什么事和爸爸说。” 感受到易秤衡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易殊不免放缓了语气,“知道了。” 车开了一会,易秤衡从后视镜瞥到易殊,神情淡漠、不苟言笑,刹那间以为看错了人。 姐弟两样貌不像,神态却如出一辙。 易秤衡攥紧方向盘,脑海里又浮现出易郁凌厉的眼神,看谁都像在看一副棺材。 他真担心这个儿子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把所有怨气撒在易殊身上。 所以在接易殊来之前,易秤衡少有的放下姿态,和声细语试探易郁的态度。 但无论他说什么,易郁都不开口。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时,易郁突然说: “姐姐没有妈妈了吗?好可怜,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吧。” 易秤衡愣了下,“是啊……你也心疼姐姐吗?” “当然。”易郁笑道,“她毕竟是我姐姐,姐姐没有错。” 虽然易郁没有言明,但易秤衡也松了口气,虽然这个儿子恨他,但至少不会牵连到易殊。 后排的易殊合上眼,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没多久,车停在一栋别墅前,黑白格调,圣洁又肃穆。 易秤衡祖上阔绰,但可能真的富不过三代,到了他家业每况愈下,迫不得已只能用最拙劣的手段——联姻。 家里给他挑了个既符合玄学又符合科学,八字配,前景好的郁家千金,让他使劲手段去追求,最终结了婚。 结婚后生意也好了起来,到现在,易秤衡已经是诗城富豪榜首屈一指的人物,但偏偏在他最富庶的时候,郁欢和他离了婚。 还没下车,易殊就看到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个人。 两人目光交汇时,易殊心一跳,男孩的眼睛如鹰隼般犀利,仿佛锁定好了猎物,脸上有跃跃欲试的兴奋。 啪嗒,后备箱开了。 易殊回过神,赶紧开车门下车。 脚刚着地,男孩阔步到她跟前,略过她,去拿后备箱的行李。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小殊,弟弟肯帮姐姐是好事。”易秤衡没有怀疑易郁的殷勤,反而因此对他露出笑,“你怎么坐在门口,特意等姐姐来吗?” “是啊。”易郁攥住行李箱拉杆,目光定格在易殊身上,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我希望姐姐有种回家的感觉。” 易郁五官立体、眼目深邃,如刀刻的雕塑般。 不笑的时候凛若冰霜,笑起来又晃人心神。 可易殊却是心一紧,眉眼中充满戒备。 一个人真的可以心胸宽广到,对一个小三的孩子和颜悦色吗? 是真心实意,还是笑里藏刀? 但两人没来得及有太多交流,就被易秤衡催促着进门。 易殊走在易郁前面,自然看不到他比三九天还冷的脸。 别墅有三层,易殊住在三楼,当易郁把行李扛到她房间时,易殊也端着水杯进来。 “麻烦你了,喝口水歇会吧。” 易郁坐在易殊床前的沙发上,抬手接过水杯,无意间碰到了易殊的手指。 “姐姐,你的手比水还凉。” 易殊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我体寒。” “哦。” 水杯在易郁手里转了几圈,他站起身,“姐姐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他走到门口,又侧过身,笑道:“有事可以喊我,我就在你隔壁。” “嗯。” 合上门,易郁回到自己房间,把杯子里的水倒进洗漱池,盯着杯子看了会后又扔进了垃圾桶。 他倚靠着墙,耳朵紧贴墙面,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好像这只是一块能轻易掀翻的板。 一墙之隔,谁知道是方便帮你,还是方便干你? 而墙的另一边,易殊靠墙盘腿坐在地上。 梁疑总是避免她和易郁接触,毕竟小三的孩子和正室的孩子见面肯定针锋相对,所以十七年来,她都没有见过易郁,只是略有耳闻。 当然,都是一些不好的形容词。 说他暴戾、乖张、不好相处。 可今天一见,似乎…… 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究竟是她想太多,还是这个人藏得深。 这一晚,墙两边的人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同桌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两人同时从房间出来,迎面撞上,易郁率先打了声招呼,“早啊姐姐。” 易殊点点头,“早。” 他们一个小生日,一个大生日,今年正好都高三,还都学的理科,临川一中又只设了一个理科强化班,为了易殊前途,易秤衡迫不得已把两人安排在了一起。 易秤衡是个商人,平时四处出差,基本不着家,易郁上学都是自己骑自行车去的。 不过易殊来了后他专门找了个司机,接送她上下学。 易殊看到门口停的保姆车,加长的车身,通体黑色,在阳光下亮得反光,司机还毕恭毕敬等着。 但她其实不适应有人服侍的生活,从她得知自己身份开始,她就尽力回避易秤衡带给她的便利。 “学校离家也不远,我走过去吧。” 司机为难地低下头,“小姐,易总吩咐过我了,您这样……我不好交差。” “……” 易殊叹口气,还是等易秤衡回来后再说吧。 她打开车门,坐进来后见易郁还站着,问道:“你不走吗?” “小姐,易总只吩咐我接送您。” 易殊一愣,以为是司机太古板,“多载一个人也没事吧?” 没等司机回话,易郁笑道:“姐姐去吧,我骑车骑惯了。” 易殊看易郁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不满,抿了抿唇,“那好吧。” 随即把车门关上。 坐在车上,易殊看向远处单薄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喊道:“路上当心!”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车子缓缓发动,从后视镜里,易殊能看到易郁正推着单车从门口出来。 他利落地上车,速度有些快,额前的碎发都被风吹了起来,稍显凌乱。 遇上红灯,轿车和单车同时停下。 易殊降下车窗,绿化带对面的易郁也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她也抬手回应他。 很快,绿灯亮起,单车终究追不上轿车,身影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易殊的视野里。 快到学校时,易殊让司机停在马路口,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她不想太招摇,让人知道太多会引起许多事端。 而她这一停,后头的易郁很快就赶了上来。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易殊没搭理,直到一道影子和她重迭,身旁的阳光被人挡住,她才堪堪偏过头。 “姐姐你想什么呢?” 易郁单手把着单车手把,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有些挡住眼睛。 “没什么。”易殊看向远处的校门,“趁现在还不用动脑子,抓紧时间发会呆。” 易殊说得认真,易郁听了噗嗤一笑,下了车,推着单车和易殊一起进学校。 “姐姐你等我一下,一会我带你走。” “好。” 易殊在车棚边等,顺便打量起这个学校。 诗城人,哪怕是六旬老太也听过它的名字,临川一中,百年老校,人才辈出。 她自然也知道,高二的期末考还是和临川一中联考。 其实中考第一志愿她就想填临川一中,但梁疑不让,当时她不理解,现在想来,可能是易郁在这里吧。 结果她现在却站在这里,仿佛走了一个圆,最终又走到原点。 “走吧。” 易郁单肩背着书包,径自走在前面。 教学楼后的小路种满了银杏树,有高一的学生正在扫落叶。 路的一边是公告牌,专门表彰优秀学生。 走到高三那一块时,高三一班的学生占据了理科年级前二十九名,易郁排在第一。 “你们班很厉害。”易殊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也是。” 易郁瞥了眼名单,不置可否。 用郁欢的话说,易郁是个十分冷血的家伙,当易殊称赞起他班级时,他也没有作为一份子的集体荣誉感。 更何况,他从不认为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还有些人默默无声,在沉默中爆发。 “走吧,班主任要求提前十分钟到班。” 易殊点点头,视线从公告牌上收回。 班级里,一半学生沉浸在“怎么又开学”的悲痛中,还有一些聊的正欢,也有一部分补作业补到手都写出了残影。 但所有的情绪都在易郁和易殊进门时转换成了好奇,像班里进了一只猫般,新奇地打量起易殊。 “转学生吗?看起来和易郁认识?” 易郁对这些讨论置若罔闻,从隔壁空教室搬了个椅子,放在他座位旁边。 “姐姐,我旁边没有人,你不介意的话坐我旁边?” 一班在四楼,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眺望校园的湖泊,景色很好,适合学习,也适合发呆。 “好,谢谢。” 易殊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正收拾时,前面的女生见易郁在黑板上写课表,趁机回过头,悄悄问易殊:“那个,你是易郁姐姐吗?” “嗯。” “噢,原来他还有姐姐,以前都没听说过。” 易殊一顿,礼貌地笑了笑,“表姐。” “这样啊……” 女生还想说什么,但见她性情寡淡,也不自讨没趣,默默转过身。 彼时,易郁写好课表回来,拉开椅子在易殊旁边坐下。 易殊抬头,望见他工整甚至颇为艺术的黑板字,笑道:“你是负责班级的课表吗?” “不是,只是今天刚好我值日。”易郁转了下笔,靠在椅背上偏头看易殊,“值日表是按成绩排的,每次考完试就换新的,所以排名越靠后越不容易干活。” 他瞥了眼胳膊下夹了本语文书的方怜木,凑到易殊耳畔轻声道:“就是这老头定的规矩。” 他说话的时候,肩轻轻抵着易殊的胳膊,呼吸拂过她耳畔,太近的距离让易殊慌了神,下意识避开,装作不经意般接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嗯?”易郁抬眼看她。 易殊躲开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规定?” “哦——”易郁拖长了调,“能者多劳。” 他沉吟片刻,舒展了下胳膊,笑道:“老头怪得很,也精得很,你慢慢就懂了。” 方怜木从左到右扫了眼班里的学生,近六十的年纪嗓音依旧洪亮,精气神很足,“好,都到齐了,这两天进行开学检测,早读课大家自行安排。” 说罢又朝易殊招招手,“易殊,你过来一下。” 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指着第一排末尾的男生道:“以谦啊,原来的盒子被当成垃圾丢掉了,你让同学们再写一份,记得点清人数。” 一班讲台上一直放了个盒子,里面放满折好的小纸条,打开来都是学生的名字,这方怜木独有的、也最钟爱的点名方式。 易郁撕了张草稿纸,写下自己的名字,正准备起身去交时,他想到了旁边的空位,转而坐下又撕了张,一笔一顿,写下易殊两个字。 两张纸条凑在一起,一左一右。 易殊、易郁。 他们拥有相同的姓氏,身体里流着共同的血。 甚至长相……易郁第一眼时就仔细观察过易殊的外貌,可能两个都遗传妈妈更多一些,看起来并不算像。 但他们不笑的时候,面上的疏离感,却是如出一辙。 松懈 方怜木几十载人生阅历,即使领导不言明,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年头,有钱人在外面养情人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再生个扶不起的阿斗,动用关系送到好学校更是稀松平常。 但他看易殊安安静静的,或许是个例外。 “你和易郁坐习惯吗?我高一就带他,他一直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可能不太会与人相处,你要是不习惯我帮你换个座位。” 不太会与人相处吗? 似乎所有人都给易郁贴了标签,不好相处、不近人情,每一个人都叮嘱她小心些。 可易殊回想起这两天,似乎找不出什么差错,最终她摇摇头,“不用了老师,易郁他……” 他……他很好? 可是他们相处不到24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很武断地评价一个人吗? “总之,不需要麻烦了老师。” 她这么说,方怜木也不强求,交代了两句别的事,就让她回去了。 易殊回到班级时,班里正在早读,但这读书声里还混了不少的闲话。 角落里的易郁正靠着椅背,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走进,他腿上摊了本书,看到页眉上的“七个房间”,易殊猜道:“乙一的《动物园》?” 易郁翻过一页,点点头。 易殊见他才看到开头,也不多言,推理小说剧透可是相当于死全家的罪过。 她转过头去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下课,打算做篇完形填空。 八分钟过去,易殊翻到练习册最后对答案。 “acdbc……” “老头找你有什么事吗?” 易郁合上书,似乎还没从故事里回过神。 易殊手上批改的动作不停,只简单说了句没什么。 笔尖和纸面摩擦的声音就在耳畔,易郁发现他这姐姐真是惜字如金,也不知道是戒备,还是性格使然,亦或者两种都有。 他侧过身,支着下颚笑道:“那就好,还以为他会把姐姐换走,吓死我了。” “……”易殊笔一顿,偏头刚好能看他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出去一下。” 她一走,徒留易郁一个人对着空荡的座位,视线落在易殊的书上,看她工整的字迹,盯了良久,突然轻笑出声:“太直接了啊,都把人吓着了。” 易殊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临川一中的开学考比较随意,座位不用拉开,只要桌面清理干净就行。 她回到座位,把试卷整理好开始写名字,很快进入状态,投身题海里。 考试分两天,一天两门。 考完试的话题基本就是对答案,一群学霸互相说自己完蛋。 易郁和易殊则坐在自己座位上,一言不发,原本两人身后就是空调,他们冷若冰霜的样子一下把那一块又降了几十度。 一直到傍晚,考完今天的最后一科,两人一个去车棚,一个去校门口,彼此间连个再见也没有。 也是,有什么好再见的,反正过几分钟又要见了。 易殊坐车,自然比易郁早到家,她做好了自己煮碗面的准备,却一推开门就闻到饭菜香。 还有易秤衡的关心。 “小殊第一天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易秤衡从前也不这样事无巨细,可能爱屋及乌,梁疑死后,他把所有的思念与爱都寄托在易殊身上。 “还好。”易殊想去厨房端菜,却被易秤衡推了出去,“这些事让阿姨做就行了,你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其实……” 易殊想把司机和保姆的事情说一下,但看易秤衡忙着接电话谈业务,估计是百忙中抽空回来一趟,也不好打扰他。 她攥紧书包带子,犹豫片刻后还是上了楼。 等她放好书包,洗好手,下楼时,易郁也回来了。他正在厨房和餐厅之间往返,和阿姨一起端菜,易秤衡此刻也不打电话了,就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看易郁。 “这些事情就交给阿姨做好了……” 易殊突然想起易秤衡的话,又想到昨天,她和易秤衡走在前面,易郁一个人在后面提着她的行李,还有早上易秤衡的偏心。 易秤衡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易殊踟蹰不前,但易秤衡眼尖的看到了她,“小殊,怎么站在那,快来吃饭。” 手拿餐具的易郁放下碗筷,视线也朝这瞥过来,易殊和他对视时,从他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脆弱。 是因为父亲的偏心吗? 等易殊坐下后,易秤衡又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很抱歉地拍拍易殊的肩,“对不起啊小殊,爸爸还有工作,下次爸爸再陪你吃饭,好不好?” “没事,您忙您的,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哎好,小殊真是懂事。” 易殊下意识偷看易郁的表情,他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自顾自夹菜。 等易秤衡走了,易郁突然放下筷子,“姐姐我吃好了。” 易殊抬头看易郁的碗,确实空了,可她印象里好像原本就没盛多少饭,现在又没吃多久。 “……你吃饱了吗?” “饱了。” 他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拿到厨房清洗干净,背起书包就上楼了。 易殊一个人待在偌大的餐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手机响了下,易殊划开锁屏一看,是易秤衡发来的转账。 【小殊这是生活费,你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问爸爸要。】 一笔巨款,但易殊的物质欲望低,完全用不着这么多。 她关上手机,往后靠,遥望旋转楼梯的尽头。 “易秤衡会给易郁多少钱,够花吗?” 大少爷像个私生子,她这个私生女却像大小姐。 夜晚,凌晨一点,易殊睡了又醒,辗转反侧半小时,却入睡困难。 失眠令她有些烦躁,随即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去阳台透透气。 易家的阳台没有封,但这房间一直空置着,所以阳台也光秃秃的。 要是养盆吊兰点缀一下,或许会好看很多。易殊这么想着。 凌晨的风吹着有些冷,但空荡的街头、皎洁的明月,这份后半夜独有的安静,无一不使易殊着迷。 她倚靠栏杆,视线随意略过每个角落,却刚好瞥到了对面的易郁。 男孩应该没注意到她,双手搭在栏杆上,头一直低垂着,好像站在悬崖边凝望深渊。 “易郁……” 听到声音,易郁抬起头往这看,在月光下,他脸部线条柔和许多,却也显得他眼里的脆弱更加脆弱。 易殊下意识攥紧栏杆,“你怎么还没睡?” 易郁笑了下,“姐姐不也没睡吗?” 他走到阳台最右边,易殊也鬼使神差走过来。 两人在月色下对望,中间有条不长不短的阻隔。 “姐姐。” “嗯?” 易郁垂下眼,“你也很讨厌我吗?” 一阵风把他的声音带到易殊耳边,易殊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你从老头办公室回来以后就不理我了。” “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想我?冷漠、自私、不近人情?” “我……” 易郁轻轻笑了下,笑里却掩不住苦涩,“别人怎么想我没关系,可是我真的不希望姐姐也这么看我。” “姐姐,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我以为我会一直一个人,但是你来了以后,生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见面到现在,易郁见了易殊总会笑,可易殊总觉得这笑不怀好意,像刻意的讨好。 但现在,她却被他勉强的笑容刺到了。 “我……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易殊顿了顿,“我只是不太能接受别人的示好,我……总之就是。” 她抬起头,“在我看来,你很好。” 似乎怕易郁不相信,她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你很好。” 易郁看向易殊,手不由收紧,眼神有片刻迷失,但转瞬间又清明起来。 “姐姐,谢谢你。”易郁笑道,“我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易殊看他笑了,嘴角也微微扬起,“晚安。” “晚安。” 担心 两人睡得晚,早上起来都不是很精神,易殊出房门时揉了揉眼睛,和易郁道了声早。 对于易殊的主动,易郁显然有些惊讶,“早。” 易殊点点头,睡眼惺忪地下了楼。 易郁看她迷糊的样子,笑着跟在她后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滚下楼。 之后他们像昨天一样去学校,考试。 开学考的内容比较基础,估计学校也不想上来就打击学生自信心。 易殊做完最后一道题还剩五分钟,扫了眼答题卡检查有没有涂错位,就搁下笔眺望窗外。 高三的生活就像教室窗外逐渐凋零的银杏树,慢慢变成枯木。 但易殊本身也不是为了看风景,只是为了让大脑放空一会,等她回过神,无意间注意到玻璃窗上的倒影。 易郁正在看她。 她立刻回过头,但同时交卷铃声也响了,易郁倏地站起来收试卷。 玻璃窗上的倒影太模糊,模糊到易殊觉得那只是她的错觉。 一直到午休,这件事还在易殊心里挥散不去。 但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困意强行屏蔽了她杂七杂八的想法。 睡意朦胧间,她感觉有人回来了,还拉上了窗帘,光线一下子暗了很多,睡意也越发沉重,很快又睡了过去。 班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零星剩下几个人还在奋笔疾书。 易郁坐在最后排的角落,腿上还摊着那本《动物园》,可视线却落在旁边的女孩身上。 女孩呼吸沉稳,一趴下短发挡住了半张脸,易郁看她枕着的手臂,突然想到课本上那句“皓腕凝霜雪”。 他收起书,趴在桌上,笑着看她。 两人的课桌拼在一起,中间有一条线,易殊从来没有逾越过。 姐姐…… 我想看你发疯。 想看冷静自持的你,抛弃原则的样子。 易殊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还下得很大,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是艳阳天。 胳膊被枕酸了,还有点痛,她坐起来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好在下课铃声也响了,她的动静没有打搅到别人。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大脑赶紧恢复神志,与此同时,英语老师也抱了一沓卷子进来。 “好了都醒醒,准备考试,回不过神来的同学去厕所洗把脸。” 在上课前两分钟,易殊去了厕所。 等她回来,教室里已经在发试卷,易郁正在帮她整理。 她走过去坐下,轻声道了句谢谢。 易郁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还残留着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抽了张纸递给她。 “……谢谢。” 易郁笑了下,把卷子立起来,挡住脸,离她更近了些,小声地说:“姐姐,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弟弟为姐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易殊闻言偏头看他,想说什么,但广播开始放听力了,截断了她的话。 下午考试易殊一开始还好,但做到阅读就有些力不从心,注意力很难集中,浪费了不少时间,写作文时字都飞了起来。 “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止答题。” 直到冷冰冰的广播响起,易殊才如梦初醒。 外面的雨声小了很多,易殊推开窗,扑面而来一股青草香,雨水打在脸上又清醒了一点。 “外面还在下雨,今天你就别骑车了吧。”易殊说。 但一回过头,易郁已经背着书包走到门口,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易郁!” 她快速把书塞进书包,拿起伞跟上去。 易郁平时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走时速度极快,易殊撑着伞跑在他后面,一路追过来像在操场跑了一圈。 “易郁!” 易郁停下脚步,没多久头顶撑起一把伞,他比易殊高了快一个头,易殊只能把伞举高,免得碰到他。 “今天下雨你别骑车了,不安全,淋了雨感冒就不好了。” 易郁听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只觉得这雨还太小了些。 “没事姐姐,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天气,而且这会雨不大,我骑快点很快就能到家了。” 他从伞下退出来,朝易殊招招手,“走了姐姐。” 他就这样隐没在人群里,易殊攥紧伞柄,头顶的雨声越来越急。 下大了。 利用 易殊回到家时,外面狂风卷暴雨,还伴有电闪雷鸣。 阿姨准时做好了晚饭,招呼她来吃,但她却毫无胃口。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流逝,但大门依旧紧闭。 易郁还没回来。 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太多。 傍晚时分,雨势减小。 易郁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滴着水,白色短袖变得透明,腰腹那一块还沾了尘土,乌黑一片。 步履蹒跚地走到别墅前,自行车被他随意扔到草坪上,看样子已经不能骑了。 推开门,室内昏暗又安静。 易郁远远能看到餐厅那有一个身影,趴在桌上,就像易殊午睡时的样子。 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 见易殊没反应,易郁又摇了摇她肩膀。 “易殊。” 还是没反应。 “易殊!” 他抬手去碰易殊的额头,原本他淋了雨体温就偏低,一碰上发烧的易殊,巨大的对比显得事态严重许多。 “易殊,易殊你醒醒……” 易郁顾不了身上的污泥,将人打横抱起。 人远比他想象的轻,他握易殊胳膊时都很小心,生怕捏疼了她。 “这么瘦……睡觉枕着不硌吗?”他喃喃道。 临川一中不让带手机,平时手机都放在房间,易郁只能先把易殊抱到三楼。 他只想快点上去,却忘记腿上还有伤,一用力伤口破裂,疼痛牵扯了神经,疼得他手上力道都重了些。 上楼的每一步,易郁能感受到温热的血在顺着小腿往下滑。 可是他又不敢停,即使心里知道易殊很可能只是平常的发烧,他也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意外。 “姐姐你别睡那么沉,你理理我。” 但易殊仍安静地靠在他胸口,眉宇间有淡淡的哀愁。 好不容易,易郁终于抵达自己房门口,推开门把易殊放到他床上,转头去拿床头柜的手机打电话。 “岑姐,麻烦你来一趟行吗?很急。” 挂了电话,易郁跌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一直摩挲手机屏幕,眼看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 他转过身去看易殊,犹豫着去牵她的手指,“姐姐,你别吓我。” 岑寂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拿上医药箱下车,踏过青石板路时,恰好瞥到草坪上的自行车。 “一天到晚不安生。” 不由加快了步伐。 输了密码岑寂直接进去了,熟门熟路上了三楼,敲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一推门,入目就是易郁的狼狈样,跪在床头,指尖和床上女孩的指尖抵着。 “……你要我救哪一个?” “她。” “那你让开。” 易郁跪了太久,起来时有些费力,岑寂叹了口气,拿了把椅子放在床边。 “岑姐,你的医药箱借我用一下。” “你用吧。” 易郁拿出棉签、纱布、消毒药水,卷起裤脚低头处理伤口。 岑寂默默看了他一会,她还以为这孩子又故意弄出一身伤,骗他妈妈来看他。 看来这次是真的伤了。 她转过身,拿体温枪给易殊测体温。 39.1。 还好,除了心率过快,其他指标都正常。 “严重吗?”易郁目不转睛盯着岑寂。 岑寂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抽好药,笑道:“严重啊,再晚一会我就要重操旧业了。” “……” 她利落地给易殊打好退烧针,转头又走到易郁跟前,拆了他丑的要死的包扎,重新给他处理伤口。 “真没事吗?”易郁还是不放心。 “这么说吧,她呢身体比较弱,可能吹吹冷风一着凉就生病了,但诗城一年的冷天气都没你作死的次数多。” 岑寂瞥了他一眼,“某种程度上,你出事的可能性比她大。” “……我是真摔了。” 岑寂很快包扎好,站起身收拾医药箱,“你自己心里有数。” 她走到门口时又折返回来,留了一剂药膏在床头柜。 “易郁,不爱你的人你就是死在他面前,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易郁看着床头柜上药膏,垂下眼帘,“岑姐,我妈妈有提过我吗?” 岑寂闻言停下,道:“没有。” 似乎觉得这样直白太伤人,斟酌片刻又道:“不过我见她次数也不多,可能在别的时候提过吧。” 易郁听了噗嗤一笑,“我知道了。” 面对易郁,岑寂总是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她又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对了,她是……”就在她琢磨该怎么定义易殊时,易郁开口道,“我爸的女儿。” 那不就是…… “你这么上心,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 易郁看向熟睡的女孩,“这条路又不是她选的。” “难为你能这么想。”岑寂最后叮嘱了下一些注意事项,当门再次合上时,屋里就又只剩易殊和易郁。 易郁靠在椅背上,腿伸直,白色的棉布上染了些血红,他有些困,但密密麻麻的痛啃食着他,一时间难以入睡。 越想快点睡着,想的事情就越多。 岑寂说话一直很直接,可能以前做法医看淡了生死,觉得人生没必要弯弯绕绕。 可有时候易郁真是烦透了她的直白。 那些话像针一样戳破了他的幻想。 他承认是故意弄伤自己,但这次他没想着郁欢会来看他。 自郁欢毅然决然离婚后,他就不抱有希望了。 他睁开眼,看向易殊。 “我是伤给你看的。” 青春期的女孩子大多心软,他想,易殊很可能会心软,会可怜他,心疼他。 他想利用人的同情心,来给他们的感情上催化剂。 可是他忘了,面对不在意的人,人是没有恻隐之心的。 “姐姐,你会在意我吗?” 还是和妈妈一样,哪怕我死,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不知不觉间,易郁的眼睫毛都有些湿润。 关心 易殊醒来时夜幕已降临,房间也没开灯,一片昏暗。 身上没那么烫了,但退烧以后畏寒还是很严重,她忍不住裹紧被子,却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好像下雨后,空气里挥之不去的青草香。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房间里也不止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掀开被子下床,就在床附近,易郁环抱双臂,身子歪倒在单人沙发上。 易殊刚想叫醒他,却隐隐约约看到他胳膊上的血痕,视线往下,他的右腿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包了很大一块纱布。 原本要放到肩上的手收了回去,易殊轻轻走到床头柜旁,开了床头的小橘灯,室内亮了些,但不刺眼。 一低头,恰好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药膏,还有垃圾桶里的瓶罐和针筒。 易殊又偏过头去看易郁,这才发现他湿淋淋的,原本纯白的短袖都染脏了。 就在此时,易郁重重点了下头,从梦中惊醒。 见易殊就站在他面前,有些没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想站起来,但易殊立刻按住他的肩,“小心点。” 她看向易郁手臂上的伤口,想碰,又怕弄疼他,还是缩了回去。 “怎么弄的?伤那么重。” “回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现在好多了。” 易殊不让他站,他只好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应该不烧了……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易殊摇摇头,蹲下身,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两人静静看着彼此的眼睛,安静的环境下,落针可闻。 “谢谢。”易殊道。 “嗯?” “谢谢你,帮我找了医生。” 易郁闻言笑道:“姐姐怎么还那么见外,我说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一家人吗? 易殊不敢一口应下,但看易郁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辩驳他。 她点了点头,很快又接着说:“你回来以后是不是还没吃东西?阿姨今天炖了鸡汤,挺鲜的,我拿来给你下碗面吃?” “不行,你还在生病。” “没事,我好很多了。” “可是……” “没有可是。”易殊直接打断了他,“既然你说我们是一家人,那家人绝对不是谁单方面的付出。” “你这两天不能沾水吧,我帮你放盆热水,你先把衣服换了,用毛巾擦擦身体,将就一段时间。”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不给易郁一点争论的机会。 易郁看着她的身影在他房间里穿梭,雷厉风行,动作利落。 “姐姐。” 易郁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了声。 这一声“姐姐”与过往每一次都不同,不是想搭讪讨人欢心,也不是为了礼貌应付大人。 只是年幼对年长者天然的依赖。 从易郁房间出来后,易殊就低着头一路下楼,直奔厨房。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洁白的大理石上,有几个红色的点,像血液凝固后的样子。 仔细看,每隔几个台阶都沾了些。 她不禁回头,从一楼看不到三楼的房间,这令人晕眩的旋转楼梯,长到望不到头。 “是他背我上来的吗?” 一楼的灯光强烈,易殊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也沾了些黑色,像是从易郁衣服上蹭到的。 而彼时,易郁脱了上衣,正用毛巾擦拭身体。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来由烦躁。 表面的尘土能擦掉,可真正的肮脏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多用力都抹不去。 易郁用力把毛巾扔到盆里,准备去穿衣服,却发现换洗的衣服没拿进来,只好扶着墙,单脚蹦出卫生间。 这次下手太重,这伤也不知道多久能好,疼痛是其次,主要行动太不方便。 他贪恋易殊的照顾,又不想依赖她太久。 他拿起床上的短袖想套上,套到一半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易郁一顿,望向房门,那里仍紧闭着。 门外的易殊耳廓微微泛红,刚刚关门的幅度太大,汤都洒出了些。 几秒而已,易郁衣服也穿到一半,只是粗略看到了腰腹,可那一瞬间,那窥探到的一点,就令她无限遐想。 比起健身房里精壮的肌肉,他身上的线条刚刚好,而且他身体很白,如果衣服再往上撩一点,撩到胸口,会是…… “冷静点易殊。”易殊赶紧打断自己荒谬的臆想,“你疯了?他是你弟弟!” 就在她内心极剧挣扎时,易郁推开门,右手撑在墙上,他衣服已经换好,简单的短袖短裤,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姐姐,到了怎么不进来?” “……刚到。”易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端着盘子不太好开门。” “那给我吧。” 易郁正想接过托盘,但易殊没有交给他,“我来吧,你注意伤口,能休息就不要跑跑跳跳了。” 她把托盘放在易郁书桌上,转身想去扶他,但人已经蹦哒到了椅子边。 左耳进右耳出…… 易殊无奈叹口气,在易郁旁边站着,一边看他吃一边说:“这两天你就别去学校了,等伤口不痛了再去。” “那你呢?” “我?我已经没事了,我肯定去学校。” “那我也去。” 易殊还没来得及接话,易郁搅拌着面,一圈又一圈,“我也没多严重,明天就好了。” “……你这上下楼都成问题吧?房间在三楼,教室在四楼,本来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一折腾进医院怎么办?” “那就进医院。” “你说什么?” 易郁默默吃面,没敢把那句话重复一遍。 “易郁,我在和你讲道理。” 如果要列一个易郁考察结果表,易殊填的第一项一定是叛逆。 她完全可以不管他,毕竟他们的关系虽说不上冷淡,但也没有亲密到,值得她冒风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垃圾桶里的瓶罐和针筒,楼梯上的血滴,她又说不出重话。 易郁抬头看易殊,小心翼翼地试探,“姐姐,你生气了吗?” “算不上。” 两人僵持着,最后易郁先低下头,“姐姐你别气,我不去就是了。” “……真的?” “嗯。” 说完他又道:“一会我就和爸爸讲,让他和老师说一声。” “好。” 易殊不禁松了口气,等易郁把面吃完后,端上碗离开了。 “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 等易殊走后,易郁拿过手机,划到易秤衡的微信。 “爸,我腿伤了,这两天不去学校了。” 夜晚,他收到了易秤衡的回信。 “你试试。” 简单的三个字,易郁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放下手机。 夜里起了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阴嗖嗖的。 “爸,我头一次这么感谢你。” 极端 第二天上学前,易殊经过易郁房间,站了一会又折返回去,拿手机给易郁发了条消息。 【好好休息。】 他们昨晚才添加好友,聊天记录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易殊发完等了会,见没回应,猜易郁可能还在睡,便放下手机。 出门前,她看到倒在草坪上的自行车,破损不堪,车链子上还有雨水,时不时往下滴。 易殊上前把车扶起来,靠墙停好。 “这是……” “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听到司机的催促,易殊干脆直接把自行车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扯下来,用餐巾纸包好放进书包夹层。 和往常一样,易殊让司机把车停在马路边,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 但今天的路,有点安静。 旁边没人推着自行车,一路上扯些有的没的。 易郁也不管她听不听,就是自顾自讲个不停,好像要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宣泄出来。 易殊低着头,不知不觉走到车棚,突然意识到自己绕了远路,又赶紧跑去教室。 开学考过后就开始第一轮总复习,易殊不太爱听语文课,但这会也只能勤勤恳恳记笔记。 不然以后默知识点,就她和易郁的人缘,连个借鉴的也没有。 好在方怜木讲课足够有趣,也足够激情澎湃,即使那些知识于他而言早已烂熟于心,他也能当作第一次知道,像发现宝藏一般和同学分享。 他像新老师一样有活力,又比新老师狡猾。 即使再有趣,易殊也做不到全神贯注一节课,但方怜木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他能精准探测到哪个学生意识游离,然后打开他的小盒子,开始抓阄点名。 一节课,像一场刺激的冒险。 今天方怜木抽到了易郁,但易郁不在,方怜木对着他的座位摇摇头,感叹道:“外面的世界总是更精彩一些。” 班上许多人听了都笑起来,懂方怜木的言外之意。 易殊不懂,可她能感觉到这笑耐人寻味。 为什么,不就受伤请假了吗?为什么好像他故意逃课不来上学一样。 接下来一天,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突然很担心易郁。 但她没有手机,只能等下课,一节又一节,眼看黄昏降临,终于熬到了下课。 易殊书包早就整理好了,拎上易郁的作业就往门口跑,坐在后门口的贺以谦看她这么急,提前给她开了门。 “谢谢。”易殊经过贺以谦身边时说。 “没事。” 易殊一路跑过来,但到了马路边,司机并没有如约而至,她以为自己来早了,但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来,不免有些焦急。 “小殊。” 易秤衡降下车窗,看到易殊的那一刻,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 “小殊今天爸爸接你,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和你说,等久了吧?快上来,爸爸带你去吃饭。” “……嗯。” 上了车,易秤衡把手机递给易殊,“小殊,想吃哪家店?你自己选。” 易殊愣了下,没有接过手机,“不回家吗?” “嗯,爸爸那天不是没陪你吃饭吗,今天补给你。” “那易郁呢?他也一起去吗?” “他啊。”易秤衡脸色暗下来,“他在家休息,阿姨会给他做好饭端上去的。” 易殊抿了抿唇,接过手机,随便挑了家中餐馆,“就这家吧。” “好。” 和易秤衡单独相处对易殊来说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她抵触易秤衡事无巨细的关心,却又无法对他的关心视而不见。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和易郁坐一块?” “嗯。” 易秤衡顿了顿,道:“小殊,你现在觉得,易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殊没想到易秤衡会突然问这个,也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说不上来,但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他。” 对于这个回答,易秤衡并没有意外,反而意料之中般点头,“很正常。” “……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吗?” “犯错是可以原谅的,但他不配。”易秤衡仰头喝了口酒,“他明知故犯。” 等吃完饭回到家,头顶的天空已经挂上了星星。 易殊没想吃那么久,但易秤衡说自己难得有时间,一定要多待一会,下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告别前,他再次提醒易殊。 “和易郁保持距离,他心思很深。” 经过易郁房间时,易殊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会,又垂下手。 她回到房间,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连带着把易郁的那份也掏了出来。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作业,易殊知道,今天是不得不见易郁了。 可她又不禁想起易秤衡那番话。 “易郁高一是住校的,一开始还好,后来隔三差五就出事,发烧、摔伤、胃痛,各种问题都有,他妈就把他接回家,亲自照顾,慢慢养好了。” “他妈妈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就让他回校住,他也答应了,结果没两天,老师打电话来,说他和舍友发生争执,打了起来。” “舍友说他一直以来都是故意逃课,看到他把开水浇在胳膊上,抽屉里还有很多过期的药……” “这件事闹得全校都知道,本身他就孤僻,因为这件事更没有同学愿意和他往来,之后他就搬回家住了。” “后来他偶尔还会说生病,他妈妈直接给他找了个家庭医生,过了一段时间也消停了。” “小殊,易郁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不知道他这次又有什么念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这种人,你要时刻保持警惕。” 易殊攥紧手机,划开锁屏,点进和易郁的对话框,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早上那句,好好休息。 一天快过去了,易郁并没有回。 她把作业要求编辑好,一并发给易郁。 【我把作业放你门口,你看到了拿一下。】 办完事,易殊放下手机,准备写作业,但脑海好像有两个人在争论,吵得她心烦。 常规的题目还好,于她而言就是烂熟于心的程序,但一遇上新颖的题,她却能卡许久。 思路始终忍不住绕到易郁身上去。 最后一题易郁烦躁地随便填了个答案,合上练习册塞进书包。 书包夹层里,晴天娃娃用餐巾纸包裹着,躺在里面。 晴天娃娃的笑脸上沾了泥土,像被人捂住了嘴。 易殊心中的天平突然松动。 一个在自行车上挂晴天娃娃的人,会喜欢下雨天吗? 她把晴天娃娃放进抽屉,拿出手机,微信里依旧很安静。 易郁还是没有回她。 莫名的,她有点不安。 【易郁,你是在睡觉吗?】 没有回应。 【对方已取消】 语音不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也不接。 易殊倏地站起,冲出房门,易郁房门口,作业还整整齐齐地摆着。 “易郁,你在不在?” 她转了下门把,但推不开。 “怎么会……易郁!” 没有回应。 站在门前,易殊突然感觉,这不是一道门,是一堵墙。 击垮 挣扎了会,易殊重又回到房间,跌坐在床前的沙发上。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血缘特有的心灵感应,一颗心总隐隐作痛,整个人像悬在空中,不安、害怕。 就是有一种直觉,易郁现在,不太好。 易殊攥紧沙发扶手,良久,她站了起来,朝阳台走去。 阳台上还有大雨留下的积水,易殊看向对面的阳台,又想起那个月色温柔的夜晚。 是她亲口告诉易郁,他很好。 明明最讨厌人云亦云,现在又因为别人几句话,轻易改变了看法。 她的立场,未免太容易动摇了些,这显得无比可笑。 两个阳台之间的空隙不算大,但三楼的高度,不可预知的意外,都是不可忽略的危险。 看似简单,却需要莫大的勇气,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易殊深吸一口气,爬上阳台,逼迫自己不往下看,也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纵身一跃。 先跳在阳台护栏,再一跳落到地面。 这一连串动作也不过短短几秒。 然而即使踩在实地,易殊回过头,回望对面的阳台,依旧心有余悸。 她越界了。 易郁房间的窗帘拉着,她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 但是她选择了往前走。 拉开移门,掀起窗帘,她看到了缩在门口的易郁。 背靠着门,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 像断了线的风筝。 “易郁……” 易殊轻轻唤了声,极慢极慢地,一点一点靠近他。 易郁抬起头,眼睛融入了这片黑暗里,无神地看向模糊的影子。 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才如梦初醒般,不确定地问:“姐姐?” “嗯。” 易殊蹲下身,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最后只是小心翼翼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静静坐在他旁边。 熟悉的面容,温凉的体温,易郁无声看着易殊,心里的弦突然断了,因为绷得太紧,还嗡嗡震动。 他知道狼来了的故事,知道易秤衡不会再信任自己。 他不怕打骂、不怕关押,他最好伤口溃烂,烂成不忍直视、触目惊心的样子。 一匹恶狼,一匹,伤痕累累的恶狼,怎么说也能让一个陌生人动些恻隐之心吧。 脆弱,是可以利用的。 这是一种捕猎方式。 他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扮成弱者,骗取同情,可当他的猎物真的朝他走来,他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总会想起月光下她的认真与坚定。 一句“他很好”,就轻易击垮了所有的防线。 “姐姐……” 易郁伸出双手,扑到易殊怀里,紧紧抱住她。 本来没什么委屈,可是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月色里,所有的情绪都不加控制。 易殊听着易郁断断续续的抽泣,肩膀微微耸动,一米八的人缩在她怀里,却没了平时的压迫感,反而像个小孩,受了委屈,说又说不上来,只一味地哭。 她抬手去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没事了,姐姐在。” 夜色中,角落里,两团模糊的影子混在一起。 此时此刻,易郁忘记了他的目的,易殊不去想他的动机。 那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拥抱。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地流逝。 易殊偏头看逐渐安静的人,抬手抹他的泪痕,“饿不饿?吃饭了吗?” 抱着的时候,总感觉他好轻。 易郁嗯了一声,但半张脸仍埋在易殊怀里,好像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 “那你起来,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易殊拍了拍易郁的背,他却宛如惊弓之鸟般往里躲,吓得易殊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怎么了?” “他打你了?” 易殊想掀他的短袖,但这样又太冒犯,而与此同时易郁也松开了她,身体往后挪了点,似乎不想让她看。 易殊抿了抿唇,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他打算关你多久?” “不知道,以前都是两三天。” “以前……”易殊面色有些沉重,但易郁反而轻快地笑道,“没事姐姐,我习惯了,他一直这样的,打几下,关两天,饿一会,让我吃个教训,不会搞出人命的。” “这是他对我的教育方式,毕竟我在他那是个毫无信誉的人,对付我这种人,只有吃点苦头才会长记性。” “所以……你才不想请假吗?因为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会怀疑你。” 易郁笑了笑,“不是这个原因。” 易殊看向他,他顿了顿,道:“我不想请不是我怕他,是我真的想去学校。” “也是。”易殊想到两人现在的身份,高三一天都耽误不了吧,“不过还是身体要紧,身体好了才能好好学习。” 易郁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叫嚣。 我不想请假,是因为学校里有你。 不想浪费的,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好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易郁看易殊往阳台走,扶着墙爬起来,单脚一蹦一跳到她身边。 易殊被他吓了一跳,任他手搭在她肩膀,又气又无奈地笑道:“你坐着等我就行了啊,这样折腾什么时候能好?” 易郁没说话,只是一步一跳往阳台去,跳到栏杆边时,易殊也不再搀他。 两人倚靠着栏杆,夜色已深,漆黑一片,易郁往下看时,仿佛不止三楼的高度,像深渊,像无底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易殊已经干脆利落地爬上阳台,纵身一跃,转眼就跳在了对面。 “你就待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姐姐。” “嗯?” “你不怕吗?” 易殊愣了下,跳的时候真没什么感觉,可能越过一次界,再来一次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它也没想象中那么恐怖。” 易殊笑了笑,“好了,你等我,别乱跑。” 很快,易殊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 易郁直盯盯看着,许久没回过神。 易殊回来时拎了两个袋子,一个装满了面包、蛋糕、薯片,各种各样吃的,还有一个装着易郁的作业。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就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明天放学我再给你带些热食。” “作业要求写在便利贴上了,就夹在语文书里,文言文知识点帮你写好了,但我的字比较潦草,不清楚的你圈出来,明天我和你说。” 她把两个袋子递给易郁,“我就不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易郁手伸出阳台,接过两个袋子,沉甸甸的。 “还有一年,一切都会过去的。”易殊说。 但易郁眼睫颤了下,露出一抹苦笑,天太黑,易殊并没有看见。 “我回去了,晚安。” “姐姐。” “嗯?” 易郁低着头,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又格外清晰,“爸和你说了我的事吧。” 易殊一顿,点点头。 “你……” 没等易郁说完,易郁就打断了他的话,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管他说什么,我只相信我眼里的你。” “你很好。” “一直都是。” 月光撒在易殊肩头,那是黑夜里,唯一的一抹白。 难料 这次易秤衡没有关易郁太久,第二天就让阿姨把他放了,也把手机还给他。 易郁躺在床上,左腿微屈,语文书搭在大腿上,翻到《陈情表》那一课。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知识点,实词解释、文言翻译、作者感情,但都不是他本人的字迹。 全是易殊写的。 他看过易殊的英语练习册,应该有意练过衡水体,很工整。 但汉字的话,可以说和岑寂不相上下,都像自创的字体,但易殊的还算清晰,仔细看能辨认出来。 易郁把有几个看不懂的圈了出来,打算回头问易殊。 合上书,他拿起手机,点进微信。 安静的列表里,易殊的名字在最顶上,头像框上的红点提醒他有四条未读消息。 【好好休息。】 【我把作业放你门口,你看到了拿一下。】 【易郁,你是在睡觉吗?】 【对方已取消】 …… 人都有从众心理,易秤衡的话大概也让易殊挣扎犹豫,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力排众议。 易郁仰望天花板,自嘲一笑。 他得到的,远比他设想的多,这实在受之有愧。 学校里,易殊刚结束午休,铃声响了一阵,班里人陆陆续续被吵醒了,但都趴在桌上不肯起。 “以谦,趁课间帮我把成绩登一下,然后把试卷发了。” 方怜木这话比铃声还管用,惊醒了一大片人。 虽然说考试比较随意,但毕竟有成绩,有成绩就有比较,一时间许多人围在贺以谦周围。 易殊没过去,反正试卷总会到她手里,她对别人的成绩也不感兴趣。 “以谦,你偏科真的好严重,要是门门都和语文一样,班里第一就不会总被易郁占着了。” “哎对了,易郁的卷子呢,以谦给我们看看,让我瞧瞧这小子这次考成了什么样。” 贺以谦顺势挡住了要来抢试卷的手,死死按住卷子,微笑道:“快上课了,大家回去吧,我誊好成绩就把试卷发给你们。” 贺以谦一向和气,这会笑容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觑,干笑几声散开了。 易殊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正准备回头时,恰好与人群里的贺以谦对视。 贺以谦很快又低下头,一边快速翻试卷一边誊成绩。 快上课前,贺以谦把卷子递给易殊。 “易郁的你帮他收好吧。” “嗯,谢谢。” “没事。” 上课铃也刚好响了,贺以谦快步回到座位,翻开练习册低头看书。 这个人,好像挺与世无争的。易殊想。 今年开学在星期三,所以今天正好放假了,临川一中周五向来放得早,易殊回到家时也才三点出头。 易郁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拿狗尾巴草扫地上的灰尘。 他支着下颚,好像等了很久,百无聊赖的样子。 狗尾巴草在手里晃啊晃,一道阴影渐渐压上来,挡住了阳光。 他抬起头,一双眼又有了光彩,“姐姐!” 他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主人没回来,就趴着等,因为无聊眼神里总兴致缺缺,可看到人了又马上欢欣鼓舞起来。 易殊思绪还没从他那声清亮的姐姐里回来,不由自主去揉他头发,“他不关你了?” “嗯。” 易殊瞧了眼他的腿,长裤挡住了伤口,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易秤衡手段太恶劣,她觉得把易郁关两天也没什么,刚好还能养养伤。 易郁察觉到她的眼神,笑道:“姐姐没事,已经不疼了,不信你可以按一下,我保证不叫。” 他拉过她的手去碰那一块破裂的地方,易殊躲闪不及,隔着布料摸到了不平整的皮肤,应该是伤口结了痂。 “易郁。” 易殊仰起脸,很严肃地说:“以后别再受伤了。” 易郁愣了下,他以前也听过这话,是妈妈说的。 “你别再受伤了。” 而没说出来的话是:我不想照顾你。 他知道郁欢已经厌烦了他,但仍旧贪恋那一点关心,这点关心就像海市蜃楼,假,却能给人带来希望。 他连海市蜃楼都舍不得,又怎么肯放弃易殊这片绿洲。 “好,我会小心的。”易郁笑着应下。 不知怎的,易殊心里还是不放心,直觉告诉她,易郁是个藏了很多心事的人。 或许这次受伤,真的是有意为之,她想多问两句为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他们不是朝夕相处的姐弟,也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两天接触过密,已经是她越界。 小三的女儿,正室的儿子,他们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我不管你,你别惹我。 易郁到底想什么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也就一年相处时间。 而本不牢靠的亲情,也会随着时间、距离,渐渐被新的生活稀释。 最后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别坐这了,进去吧。”易殊道。 “好。” 易郁跟在易殊后头,今天的画面,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易殊时的情景。 只是这次,在易殊看不到的地方,他嘴角带着笑。 当某一天,易殊被压在床上,与易郁赤裸纠缠时,她方才后悔,恨自己只看到他的伤,忘了他是匹狼。 可谁能想到易郁的目的。 亲弟弟,想上亲姐姐。 谁能想到。 蛊惑 易殊书包直接撂在客厅沙发,虽然只上了三天,但疲惫感依旧在周五如约而至,她不太想动,甚至有点困。 高三,不断掉血条的每一天。 易郁在她斜对角坐下,易殊懒懒地指了下书包,“你的作业还有试卷在第二层,自己拿吧。” 这次周末作业有的要写练习册,有的发了试卷,英语又是一份报纸,五花八门。 还好易殊分门别类整理好了,一目了然。 语文开学考卷子和其他卷子一起用别针别好,易郁抽出来扫了眼,很快又收起来。 易殊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笑道:“让你们这种学霸脸上出现点表情是不是挺难的?” “可能吧,考来考去都一个样子。” 班上重要的排名从来没换过人,第一永远是易郁,倒数第二永远是贺以谦。 “不过不到最后谁都不敢保证。”易郁笑道。 偌大的别墅只有两个人,他们也不说话,一个自顾自写作业,一个闭眼假寐。 “对了姐姐,陈情表我有几个地方没看懂,你……” 易郁抬起头,立刻噤了声。 他第一次觉得,看一个人睡觉也很有意思,看她安稳的睡颜,听她沉稳的呼吸,看久了,忍不住想触碰她细腻的皮肤,吻…… 想到这,易郁不禁闭上眼,呼吸都发颤。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他应该撕烂她的衣服,不顾她的反抗,以最暴力的方式操到她流泪求饶。 可现在他只敢慢慢俯下身,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陷入皮肉,最后只是在易殊唇瓣贴了下,又很快离开。 冰凉的触感,就像那天指尖抵着指尖。 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一颗心还在咚咚作响,眼下的女孩逐渐转醒,他下意识往后挪了点,保持一定距离。 “几点了……”易殊揉了揉眼睛,见易郁脸紧绷着,疑惑道,“你怎么了?脸红什么?” 易郁撇开脸,“有吗……” “有啊。”易殊抬手去碰他耳朵,“你耳朵好烫呢。” 她不过轻轻点了下,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整个人被往前一带。 “别动。”易郁眼神越发深沉,像黑夜里滚动的浪涛。 他力道越来越大,两人的氛围刹那间变了味。 易殊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恰好按在易郁大腿,结实的触感让她大脑发懵,忘记了反抗。 她几乎被易郁眼里的浪潮卷走,当易郁手臂环上她腰时,竟不由自主去贴合。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坐在易郁腿上,整个人被他圈进怀里。 他们凝视着彼此,陷在对方的眼睛里。 “易殊。”易郁贴在易殊耳畔,轻咬她的耳垂,“下次别乱碰。” 酥麻的感觉让易殊发软,疼痛又让她找回了些理智,下意识去推易郁胸膛,却不小心摸到了他胸口的凸起,当时窥探到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他皮肤的颜色,小腹的线条…… 易殊吓得缩回了手,却被易郁抓住死死按着。 “姐姐,你要是想摸,可以伸进来。” 他在耳畔一字一句蛊惑,手贴在易殊手背,往下移,朝里探。 温热在指尖,在手掌,手在他每一寸皮肤游离。 易殊呼吸一滞,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只好偏过脸,闭上眼不去看。 她躲,易郁就凑上前,唇擦过她脸颊。 下颚突然被禁锢,易郁的吻措不及防落下来,唇与唇相贴的那一刻,易殊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舌头伸进口腔,耳畔才响起阵阵警报。 她在干什么?! “易……” 她用力去推,而这点力气在易郁眼里无疑是隔靴搔痒。 嘴被堵住,说出来的话也破碎不堪,箍在她腰上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易郁渐渐不满足只搂着她的腰,跃跃欲试想伸进她衣服里面。 再这样下去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唇齿交缠时,易殊一用力,咬上易郁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蔓延。 易郁嘶了一声,眉头微蹙松开手。 两人凝视着彼此,呼吸交错,相顾无言。 易殊快速从易郁身上下来,拎过书包匆匆上了楼。 易郁看着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尽头,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但那股铁锈味还久久不散。 其中还混合着少女的清香。 沙发上有几张卷子被压出了痕迹,易郁把它们一一展平,整理好拿上楼,继续写没写完的作业。 晚上吃饭时,他去敲易殊房门,易殊没回应。 “那我先下去了。”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餐厅,面对空荡的座位。 满桌山珍海味,但吃不了什么,辣的、烫的,一入口就疼。 确实是咬得有点狠。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吃什么都索然无味,随便吃两口充饥罢了。 回房间合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另一边房门打开的声音。 易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躲他。 疏离 易殊一闲下来就会想到易郁,一闭上眼脑海挥之不去的也是易郁。 他深邃的眼睛,沉重的呼吸。 手上似乎还留有他胸膛的温度,唇齿间还弥漫着他的气息。 如果不是道德在警醒她,她不知道自己会顺着欲望的藤条爬到哪一步。 对自己的亲弟弟有欲望,她怕不是疯了…… 第二天一早易殊就醒了,但一直待在房间,迟迟不出门。 她不知道,如果碰到易郁该怎么面对他。 为什么会变成那个局面……就因为她碰了下他的耳朵么?青春期的男孩这么容易撩拨? 她不知道,想不通,唯一确定的是,她必须要和易郁保持距离。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和昨晚一样,只是这次易郁没有说话,外面很快没了动静。 易殊掐着时间,差不多过了15分钟,她才去开门。 “姐姐。” 易殊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 “早啊。”易郁笑道,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嗯。” 易殊眉头微蹙,“为什么?” “因为你躲着我。” 易郁往前一步,和易殊大约半步距离,易殊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或者说,也是她的味道。 两人用一样的洗衣液,连气息都是一样的。 易殊别开脸,“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吗?” “凭什么?” 他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易殊逼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没有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一时半会培养起来的血缘可能……可能没有办法抵挡荷尔蒙作祟。” “但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们做出的事有多荒唐。” “……为了避免又一次意外,还是保持距离吧。” 她没有去看易郁的眼神,说完径直略过他,快步下楼。 噔噔噔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易郁还留在原地。 易殊吃完早饭上楼时,楼上已经没有易郁的身影,房门紧闭着。 在门口站了会,她回到自己房间。 门合上时,对面传来门打开的声音。 他在躲她。 易殊一时不知道高兴还是苦涩。 他们两个就这样,干什么都交错着,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远隔千里。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来敲易殊的房门,易殊当易郁还在睡,自己先下楼吃早饭,上楼时见易郁房门还关着。 她犹豫了会,还是上前敲门,“易郁,别忘了吃早饭。” 没有回应。 易殊叹口气,回到房间,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易殊靠在门上,望向宽敞的房间,有些无力。 这样的相处,真的别扭又奇怪。 易郁从餐桌随便拿了片吐司,叼了袋牛奶就走了。 从这里到清江别墅步行大概要30分钟,易郁打开手机地图,跟着导航走。 一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过桥时耳畔能听到潺潺流水。 极致的安静,把原本漫长的路拉到无穷远。 “18、19……” 易郁弯弯绕绕,在一栋门牌为“20”的别墅前停下。 前院有人在扫落叶,见了他上前问道:“你找谁啊?” “郁欢。” “你是?” “她儿子。” “……你等等,我去通报一下。” “嗯,谢谢。” 易郁站在围栏门外,伴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意志也逐渐被削弱,当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慢慢靠近时,他真的很想立刻逃走。 “你怎么来了?” 但为时已晚。 郁欢穿得比较随意,深绿吊带长裙,简单搭了件披肩,指间还夹了根烟。 她没有给易郁开门,两个人隔着围栏,易郁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刺鼻又呛人的烟酒味。 “我自行车坏了,想问你要三百块钱。” “怎么,你那有钱的爸没给你生活费吗?” 易郁低下头,“没有。” “也是,钱都花在他宝贝女儿身上了。”郁欢吸了口烟,冷笑道,“哪有你的份?” 白烟从围栏空隙飘过来,易郁抬起头,郁欢的脸朦朦胧胧,很不真切。 他没有辩驳,只是问:“那你给吗?” “不给。” 直截了当,毫不犹豫。 “离婚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从今往后,你归易秤衡抚养,不管法律承不承认,我都和他,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而且……” 郁欢笑道:“你小聪明那么多,几百块都拿不到吗?” 赤裸裸的讽刺下,易郁又低下头,攥紧手机,“那我走……” “我的大小姐,怎么出去这么久?” 不远处,一个男人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抬手挡住阳光,微眯着眼走来,脚步虚浮,似乎酒醉未醒。 衬衫领口还大敞着,露出的地方满是口红印。 鲜艳,又刺目。 他一把揽过郁欢,头靠在她肩头,挑眉看向易郁,“哟,你儿子来了?” 易郁眼睫颤了下,面无表情地看向郁欢:“他是谁?” 郁欢没理他,倒是这男人,直起身,来到围栏前,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吗?” 说话时,混浊的气息尽数喷在易郁脸上。 易郁脸越来越阴沉,男人见状反而凑近了些,特意点了点胸前的口红印,笑道:“也许……你得叫我声爸。” “……你说什么?” 看到易郁几乎要压不住的怒火,男人笑地更加张狂,回转身搂过郁欢的腰,“走吧宝贝,有狗要咬人了。” 从始至终,郁欢没有看易郁一眼。 证明 易郁从清江别墅出来后又赶往岸桥苑,二者相隔大约20分钟路程。 当用脚丈量土地,易郁才发现诗城竟那么大。 路太长,长到他疲倦。 岸桥苑是诗城有名的学区房,易郁上小学那会,郁欢就打算在岸桥苑买套房子。 一来学区房一定能升值,二来她觉得易郁考不上重点初中。 但易秤衡没同意。 “考不上就是没本事,花钱进去还不是做个吊车尾?” 然后因为这事,两人又是吵了好几天。 易郁在房间里都能听到瘆人的尖叫,那几天,他的作业本上有好几处划痕。 他一放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考出了全区第一的成绩,招生办直接打电话邀请他来临川初中,但他拒绝了。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能考上,仅此而已。 对这个学校,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易秤衡擅自主张,替他做了决定。 那次也是易秤衡少见的和善,“考上了就去,上了临川初中以你的能力临川一中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家里又离临川一中近,以后上学也方便。” 易秤衡就这样,轻描淡写决定了他的六年。 易郁进小区前看向对面的临川初中,恶心又泛涌,痛苦而绝望的六年。 岸桥苑里学生占比极高,易郁高二暑假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给六年级的小朋友补数学。 一般是不找高中生的,但看易郁是“临川土着”,自然加了许多分,也不顾那么多条条框框。 “哎你这孩子怎么出了那么多汗?”陈琳从鞋柜里把易郁穿的拖鞋拿出来,“我去给你倒杯水,诚诚就在房间,你直接进去吧。” “诚诚!易郁哥哥来了,赶紧把作业拿出来。” 走廊尽头,一个小男孩扒着门框,定定盯着易郁,易郁笑着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你好像没有上一次开心。” 诚诚没说话,牵过易郁的手,把他拉进房间。 易郁能明显感觉到,小孩没有暑假里开朗,但诚诚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坐到书桌前,打开数学练习册。 满目的红叉。 易郁愣了下,很多题目都是暑假讲过的,“是我没讲清楚吗?下次你没听懂直接告诉我好了,没关系。” “不是……”诚诚头低垂着,“是我笨,总是记不住。老师一讲我又懂了,可下次遇到还是不会。” 易郁沉默片刻,拿过诚诚的练习册,“如果你懂的话,就讲一遍给我听吧。” “嗯……”诚诚拿起笔,一边讲一边擦眼泪,又因为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不知为什么,易郁看到这画面竟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学哭真的好难过,但看小孩被题目难哭,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他忍着笑,道:“不是你笨,是原来你就听了个大概,以为自己懂了,也没有再做一遍,人的记忆有限,过段时间就忘了,不会很正常。” 他拿过笔,点了点诚诚的额头,“你好好听,听不懂就和我说,等我全部讲完你再重新做一遍,嗯?” 诚诚用力点头。 “好啦,擦擦眼泪,男孩子哭成这样要被笑话的。”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易郁给诚诚布置好作业,摸摸他的头说:“下周见。” “哥哥再见!” “再见。” 走到门口时,易郁脱鞋穿鞋很慢,但最后还是加快了速度。 陈琳自然注意到了,走到易郁身边,“还有什么事吗?你但说无妨,我还选择你做诚诚的老师就代表我很信任你,你不用顾忌什么。” “我……”易郁侧过身,仍有些难以启齿,声音很低地问,“阿姨,我能预支半个月的补课费吗?” 陈琳愣了下,随即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可以啊,你等等我转给你。” 收到转账,易郁手都止不住发颤,悄无声息藏到身后。 “谢谢阿姨。” “谢什么,你自己凭本事赚的钱。” “可是诚诚成绩没有提高……反而降了。” “哪有一步登天的,他本来底子就差,还不愿意学,现在肯主动学习已经是很大进步了。”陈琳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 400块钱,一下子富裕了不少,但易郁还是舍不得打车,不过岸桥苑离商场也不远,走走也没什么。 只是才半天,微信步数就逼近两万了。 到了商场,一楼就有家店卖自行车,易郁第一辆就是在那买的。 “你怎么不把原来那辆拿过来,还可以抵掉一点钱呢。” 易郁闻言笑了笑,“没想到。” 实际上等他被放出来后,那辆破自行车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也许被保姆当垃圾扔掉了吧。 “一共357,收你350吧。” “嗯。” 嘀一声,钱包里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手机支付的年代,钱流出去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买好自行车易郁也没什么心思闲逛,手机振了下,一打开是易殊的消息。 “你在哪?” “在……” 打了两个字,易郁全删掉了。 去路边面馆点了碗三鲜面,付好钱,他就关了机。 无望 易殊每次打开微信运动,都能看到易郁步数在变动,然而从某一刻开始,这个数字静止了,他第一的位置也渐渐被别人取代。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易殊站在门口,心也越来越沉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关机。 五分钟后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十分钟后。 “对不起……” 一小时后。 “对……” 天彻底黑下来,夜晚的风吹在身上都是阴凉的,遍体生寒,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易郁倒在血泊的画面。 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易殊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切到通讯簿又打了个电话给他。 嘟嘟嘟的忙音像生命探测仪的嘀嘀声,一通电话接近尾声时,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 “姐姐?” “易郁。”易殊抬头望着漆黑的天,“你在哪?” “在……”那边顿了下,“在江边。” 他好像喝醉了,说的话断断续续,“我头上有……有月亮。”他吃吃笑道,“姐姐,要来看月亮吗?” 今晚连颗星星都没有,哪来什么月亮? 易殊闭上眼,“电话别挂,发定位给我。” 等了会,一条消息跳出来。 易殊一边查看定位一边默念地址,“你待那别动,我来找你。” “嗯……” 上了出租车,易殊叫司机开快一些。 电话那头极为安静,偶尔有呼呼的风声。 “易郁,你还在吗?” “在。” 当离江水越来越近时,易殊揉了揉太阳穴,头抵着车窗吹风,“易郁,我真的不想承认有你这个弟弟。” 那边没说话,过了会传来低低的笑。 易殊下了车,远远就能看见一个影子,大桥上,路灯下,头低垂着,攥着手机,脚边是踩扁的易拉罐。 一凑近,她才看清上面的字,果然不是饮料,是啤酒。 “易郁。” 易郁抬起头,单手撑着地,往后仰,歪头笑道:“姐姐,你找到我了啊。” “你喝酒了?” “没喝多少……”他急着爬起来,想证明自己,却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倒。 易殊快速抓住他胳膊,攥得死紧,才堪堪稳住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郁靠着灯杆,江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知道啊,在和你们玩捉迷藏。” 他笑得云淡风轻,“我想试试,如果我藏起来,你们要多久才能找到我。” “啪!” 易郁脸偏到一边,从来没有哪一次耳鸣像今天这样,长久又震耳欲聋。 明亮的灯光下,一道巴掌印清晰地印在脸上。 易殊攥紧拳,手心都是火热的,可想这一巴掌有多用力。 易郁抿了抿唇,眼里渐渐清明,“姐姐……”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大晚上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喝得烂醉。” 易殊死死盯着他,指向身后的滚滚江水,“出事了怎么办?你有想过后果吗?” 静寂的夜里,两人一沉默,就只能听到万物的声音。 江水滔滔,微风阵阵。 “出事了不好吗?”易郁看向易殊,轻笑道,“这样我就能一直和姐姐保持距离了。” 易殊突然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易郁别过脸,望向远处,像在自言自语,“姐姐,如果我出事了,你是庆幸省了个麻烦,还是说,会有一点难过?” 原本是打算回家的,都骑到家门口了,突然又调转了方向。 他看到了那辆被丢掉的自行车,和一堆垃圾挤在一起。 和上帝做交易总是吃亏的,付出了金钱,付出了健康,也只能换来昙花一现。 不属于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 可易郁不甘心。 他要再赌大一点。 活着的他让易殊避之不及,死了的他,或许能在易殊心里占一席之地。 即使不能也没关系。 反正这可笑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算亏。 “你别告诉我……你兜了这么一大圈,就是想试探我在不在乎你。” 易郁回过头,低眉微笑,“嗯。” 他的笑意很柔和,可易殊望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懂他,不懂他的执着,不懂他的偏执,“为什么?我们也没认识多久,甚至还隔着难堪的关系。” “因为……”他抬手把易殊头发撩到耳后,“你出现在我无望的夜里。” 每一次。 下一瞬,易殊被人揽进怀里。 脸就紧贴着易郁胸口,能听到他心跳的节奏。 “姐姐,我做不到和你保持距离,但是你可以推开我。” “……如果我推开你你会寻死吗?” “会。” 易殊身体一僵,“你威胁我。” 易郁低低笑了下,“对,我威胁你。” 能威胁到你,证明我在你心中,还有一点分量。 易郁抱得并不紧,仿佛特意给了她推开的机会。 可她只要有点离开的预兆,他又下意识收紧。 这一刻易殊才确定,她招惹到了一个怎样疯狂的人。 她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而沉默的时间越长,环在她腰上的力道也更紧。 最终,这种沉默变成了默许。 变更 周一上学时,易殊都很恍惚,一个周末发生了太多事,比读书还让人神经衰弱。 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上下学,易殊试图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但易郁脸上的巴掌印实在太醒目,时时刻刻提醒她昨晚的事情。 出发前她问易郁要不要用粉底盖一下,毕竟他脸色也不太好。 昨晚回来时乘的车味道太难闻,易殊开了窗吹吹风还好,易郁这个头一次喝酒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头晕、恶心、想呕,偏偏因为他作死跑到了郊区,硬生生被折磨了半小时。 车甚至没开进小区,再多一分钟易郁真的要吐车里了。 易殊抱臂等在草坪边,看易郁跪地上想呕又呕不出来,原本想安抚一下,一想到这是他自作自受,不禁冷笑道:“还喝吗?” 可过了会,她还是递了张纸过去,“以后你要是学会抽烟喝酒那一套,你死也和我没关系。” 易郁接过餐巾纸,点了点头。 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 以前他以为酒是很快乐的东西,每次郁欢满身酒味时,她反而会笑着朝易郁招招手,问他最近好不好。 酒似乎能忘记所有的烦恼。 可是他尝过以后才知道,这东西又苦又涩,一点也不好喝。 而他的痛苦,似乎在酒精作用下更加强烈。 直到易殊电话打过来。 回到家易郁倒头就睡了,睡得并不踏实,醒来不至于头晕目眩,但整个人还病恹恹的。 镜子里自己确实有些吓人,易殊说用粉底遮一遮,但郁欢走后,家里已经没有化妆品这类东西了,最后就戴了个黑色口罩。 他这状态易殊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上路的,但是易秤衡雇的司机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肯载易郁。 “我给你打车。” “不用了姐姐,就一点路。”易郁笑意里带着疲惫,“而且六点钟的路上也没什么人,撞不死我。” 他转身去推自行车,后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等等。” 易殊从书包夹层拿出一个毛绒绒的吊坠,递给易郁。 还是原来那个晴天娃娃,但脑袋好像更鼓囊,易郁愣了下,没想到会在易殊手里。 这是外婆送给他的,当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带在身边。 他其实不想听她的,印象里,外婆很宠郁欢,既然郁欢那么讨厌他,外婆又怎么会喜欢他。 但最后他还是照做了。 毕竟这个晴天娃娃到他手里时,是外婆在人间的最后一秒。 “我本来想洗一下还给你,但一洗就散架了,只好重新做,结果我发现……这块布里面缝了四个字。”易殊顿了顿,道,“一路平安。” 易郁惊诧地抬起头。 “一路平安。” 易殊上了车,对司机道:“开慢些,跟在易郁后面。” 车上,易殊支着下巴遥望那个骑单车的背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办法对他视而不见。 就像昨晚,她始终狠不下心推开他。 自诩理性,原来也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 两人到学校的时间比较晚,班里人都已经坐好了,为了避免招摇,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走后门,但依旧无法避免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向他们看来。 易殊低下头快速去座位坐好,易郁则停下脚步,打断了正在背书的贺以谦,“又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怎么说认识了这群人两年,眼神里有没有古怪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贺以谦用力翻过一页书,“成绩出来了。” “嗯哼?” “第一不是你。” “是你?” “……是你姐。” “易郁,你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方怜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讲台前,在那捯饬多媒体,“你小说也看完了吧,早读课是不是该抽出点时间背背书了,这次古诗词默写就你一个人零分。” 最终,方怜木还是用不来学校的新设备,“唉,以谦,你来帮我开一下。” 说着又指向易郁,“你,把这次默写涉及到的课文都抄一遍,再背给贺以谦听。” “下次默写再拿零分,把你小说都收了。” 贺以谦站起身时,易郁特意瞧了他一眼,然而贺以谦根本不想搭理他。 易郁回到座位,撕了张草稿纸,翻开语文书开始抄。 “学霸在背书上还有困难吗?” 易郁偏过头,“嗯?” “抄你的,上课讲话别对视。”易殊说着翻了一页书,好像真在认真看似的,“我以为你们都记忆超群,看一遍就记得。” 易郁笑了下,“所以我名不副实。” 他飞快抄完一首诗,完全不记得讲了什么,“为了维持人设,只能勤能补拙。” 不勤快的,自然就成漏洞了。 “如果你算勤能补拙,我不就是笨鸟先飞?” “如果一中的第一算笨鸟,排在你下面的算什么?” 易殊闻言愣了下,“什么第一?” “开学考,你考了第一。” 易郁余光瞥到易殊的表情,道:“你好像很惊讶?” “有点……之前的高中我考不到第一,排我前面的像一座座山,我翻不过去。”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一中不是连出了三届状元吗?” “噗,那都是好久前的事了,我来那一年一中连本科率百分之百都保证不了。” 抄完最后一首诗,易郁合上书,刚好下课铃也响了。 他站起身,走到教室另一边,把草稿纸递给贺以谦。 贺以谦接过后扫了眼,“好了,你背吧。” “不会。” “……你这样我没法和方老师交差。” 易郁听了不以为意,“伪装不一直是你的强项吗?” 课间慢慢吵闹起来,贺以谦默默折好草稿纸,塞进语文书里,“这样对你没好处。” “有没有那六分,我的人生都是一潭死水。”易郁倚着贺以谦的书桌,斜睨他一眼,“另外,我知道你对我到底什么态度,没必要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无声的对峙下,最终,贺以谦合上书,淡淡道:“你回去吧。” “多谢。”易郁拍了下贺以谦肩膀,又笑道,“知道你识时务,岑姐有你这么个孩子,一定省了不少心。” 提到岑寂,贺以谦表情顿时定固住,“……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不急,它还有利用价值,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还给你。” 彼时上课铃响了,易郁回到了座位。 而在易郁没看见的地方,贺以谦目光沉沉,是平时感受不到的危险气息。 欲望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应试教育下,不算分的课程能存在都是一种仁慈。 一中一周还保留了两节,但也就大家集合以后报个数,然后四散开自由活动。 没有规定的情况下,大家要么写作业、要么走操场聊聊天,顺带把踢出球场的足球踢回去。 易殊在班里没有熟络的人,不过她也乐得清静,自己在校园里瞎逛。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教学楼后头。 小路两旁的树更秃了,即使早上打扫过,这会又积了一堆落叶。 她走到公告牌前,上头已经换上了新的排名。 在最上方,是她的名字。 而她下面,是易郁。 易殊。 易郁。 她第一,他第二,不管是排名,还是姓名,凑在一起都能让人生出许多想法来。 “姐姐。” 易殊回过神,怔怔往边上看。易郁就站在她身侧,目光定格在公告牌最上方。 “你什么时候……” “跟你一路了。”易郁低头看她,“你都没有发现我。” 黑色口罩遮住了易郁大半张脸,易殊抬头时只望见他的眼睛,像黑夜里走进了一片森林,越深入,越找不到回去的路。 易郁抬起手,落在她头发上,触碰令易殊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后退。 “别动。” “……” 这两个字像有威慑力似的,易殊身体都僵硬了,一时间脑海又涌现出当时沙发上混乱的场景。 易郁一只手按住易殊的肩,人也往前靠,两人之间大约就一拳的距离。 这次易殊听不到易郁的心跳,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既不安,又渴望。 “你头发上沾了片落叶。” 易郁捏住叶片边缘,摘下来递给易殊。 一片叶子,轻飘飘的,在掌上感觉不出一点重量。 易殊说出不为什么,她的心竟然也空落落的。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这声音吓了易殊一跳,手一抖,叶片也脱离了掌心,飘到地上和其他落叶混在一起。 她立刻拉住易郁衣角,“别看他……快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可易郁却纹丝不动,甚至直视远处气势汹汹的老师。 “别担心。” 他站在易殊面前,完全挡住了她,甚至将她影子也罩住。 “几班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易郁面不改色,淡淡笑道:“高三一班的。” “高三?高三了还有心思谈恋爱!” “老师,我们怎么可能谈恋爱?”易郁漫不经心朝后瞥了眼,“那不就乱伦了吗?” 老师显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躲在后头的易殊愣了下,才恍然惊觉自己多此一举。 他们是同学,是姐弟,无论如何,都有面对质疑的底气。 “虽然是姐弟,但终究男女有别,还是要注意分寸。” 即使凭借多年经验,直觉告诉这位老师易郁和易殊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但涉及到血缘,直觉也只能为纲常伦理让步。 可就算有,他也不敢向上面汇报,传出去学校声誉还要不要了?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以前也这样,可能关系好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以后会注意的。” 易郁心平气和,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老师皱眉朝他点点头,又瞧了眼从始至终低头不语的易殊,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摆摆手走了。 等老师走远,易郁手搭在易殊肩上,将人往怀里一带,在她耳畔幽幽道:“姐姐,你刚刚在怕什么?” “我没……” “如果你真把我弟弟,当同学,你大可和老师说,躲什么呢?” “还是说姐姐潜意识里,就觉得我们关系匪浅?” 他感受到易殊在颤抖,却依旧不饶人,一句句逼问,“姐姐,你对我有欲望,对吗?” “我没有!”易殊大声辩驳,面红耳赤的,这三个字都显得苍白无力,像气急败坏。 易郁双眼微眯,“是吗?” 突然间,他扼住易殊下巴,俯下身。 距离越来越近,易殊呼吸都停滞了,下意识去捏易郁衣摆。 当他呼吸喷薄在她鼻梁,一切似乎又静止了。 慢慢的,易殊睁开眼,才发现易郁在半路停下,此刻似笑非笑看着她。 “……” 两人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明白。 易殊垂下眼帘,像败下阵般。 她慢慢松开易郁的衣服,被抓住的部分已经皱成一团。 正当她以为一切就要狼狈收场时,易郁的吻落了下来,但只是在唇上轻轻一碰。 他的指腹在易殊唇上摩挲,“姐姐,如果保持距离是克制欲望唯一的方式,那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为什么不能直面它?” “……你为什么能直面它?”易殊抬眼直视易郁,“如果每一份欲望都能被坦然接受,那礼义廉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是我亲弟弟,易郁,哪怕我身体妥协,我的灵魂永远尚存一丝理智,注定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共沉沦。” 在易郁恍惚时,她挣脱了束缚,后退一步,“我会尽快让我们单独相处时能像普通姐弟一样。” 树上的落叶又掉了些,飘下来时挡住了易郁看易殊的视线。 他蹲下身,捡了片叶子,捏住叶柄转了两圈,随即塞进口袋。 而有人在暗处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商量 逃避永远只能解决一时,当易郁朝易殊走来时,她并没有躲,反而坦荡地迎上去。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或许是吵闹声分散了注意力,易殊倒没有了方才的拘束。 她想,这终究只是青春期里荷尔蒙作祟。 而当十八岁过去,时间会慢慢让一切重回正轨。 “易殊!” 声音听着很陌生,易殊回过头,是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因为跑得快气喘吁吁,发尾都落在肩上。 “我……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嗯?” 女孩直起身,顺了口气,道:“这周五有个班会,我想麻烦你帮我一起筹划下,当然你可以拒绝的!高三了嘛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过你愿意的话下节课可以和我去空教室讨论下。” “下节……是方老师的课吧?” “嗯。没事!我已经和方老师说过了,他同意的。” 语文课不用上。 易殊来了兴致,一口答应,“我帮你。” 女孩很激动,连连弯腰,“谢谢你谢谢你!” 当女孩跑远了,易殊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她的名字,偏头去看易郁。 “她叫什么?” “池跃。”易郁顿了下,“也是班长。” 易殊点点头,“她人挺亲切的,班长这职位本身就容易得罪人,对她应该还好。” “……也许吧。” 易殊没有回教室,直接进了旁边的空教室,池跃已经坐在那了,正埋头写东西。 易郁朝那看了眼,就进了教室。 当他预备合上门时,贺以谦站起来,道了声等等。 随即出去了。 直到上课铃响,他都没有回来。 易郁看着那个空座位,目光渐渐沉下来。 空教室里,池跃、易殊、贺以谦围坐一桌。 原来班会只是池跃的一个幌子,她真正想做的,是为老师庆祝一次教师节。 以前大家也会送花,但这次她想办点不一样的。 “主要这也是方老师最后一个教师节了,带完我们他就退休了,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还是要好好纪念一下的。” 池跃笑着,又如释重负般叹道:“不过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一个人可能就打退堂鼓了。” 易殊笑了下,无意间和贺以谦对视,贺以谦神情和平常别无二致,但那笑里……或许是她的错觉,竟有几分打量。 “你有什么想法了吗?”贺以谦问池跃。 池跃沉吟片刻,道:“每次老师收到的都是具体到每一个学生的礼物,我在想有什么能代表高三一班送给老师呢?” 易殊瞥到池跃跟前的纸,上面写了许多选项:花(玫瑰、康乃馨、百合)、保温杯、坚果大礼包…… 但每一个都被用力划掉了。 她支着下巴,突然想到易郁那个晴天娃娃,“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做一样东西?” “嗯?” “比如一起做个玩偶,一人缝两针这样。” 贺以谦摇摇头,“实施起来应该不容易,一起做一样东西会产生许多分歧,或许……可以考虑下每个人做同样的东西。” 池跃喃喃道:“同样的东西……哎!”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们每个人折个纸飞机吧。” “纸飞机?会不会太简单了?”易殊问。 “简单些大家也好学嘛。”池跃笑道,“其实重要的不是纸飞机,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我们可以在纸上写好想和老师说的话,然后再折起来,等毕业了再告诉老师里面藏着的秘密。你们觉得呢?” 贺以谦思索片刻,点点头,“很好的创意。” 池跃眉眼弯了起来,又看向易殊,“易殊你觉得呢?易殊?” 她手在易殊眼前挥了挥,易殊方才回过神来,笑道:“好。” “行!那我们现在去买东西吧!” 易殊愣了下,“还可以出校吗?” 池跃笑道:“可以啊,有方老师的通行证呢。” 易殊听了很懊悔,“那早知道今天带些零钱来学校了,还想买支冰棍呢。” “可以啊。”池跃眨了眨眼,“我这有多的能借给你,不过要收点利息。” 贺以谦看着池跃笑道,“班长为官不正。” “哎,说什么呢。”池跃拍了下贺以谦背,又看向易殊,“要请你帮我讲一道题目,化学老师实在太凶了,我错的题目在他眼里又很简单,我怕被他骂。” “好。” “你语文有需要讲的吗?”贺以谦幽幽插了句。 “清正廉洁的课代表就别干这种肮脏的交易啦。” 易殊看着两人,不自觉笑出声。 敌意 三个人一同出了校门,卡纸自然很快就买完了,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立刻回去。 该读书的年纪只要不读书,干什么都是乐意的。 池跃在前头边走边学纸飞机的折法,易殊跟在后面,撕着可爱多的包装纸。 她抬头就能看到池跃举起纸飞机试飞的模样,笑意盈盈,不禁问道:“在其他人眼里,池跃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班上同学和我一个想法,她也不至于问遍一个班也找不出能帮她的人了。” 贺以谦听了轻轻一笑,仰头喝了口水,一边拧瓶盖一边道:“一个……成绩差却后台硬,口蜜腹剑的两面派。” “池跃两年里一直是倒数第一,但方怜木坚持她做班长,同学们心里不服,认为她的善良是伪善,她的亲近都有目的。” “你也这么想吗?” “我这么想还会帮她吗?”贺以谦笑着,又摇摇头,“耳听为虚。” 说罢,他又看向易殊,“那你呢,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你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易殊!贺以谦!接着!” 池跃像掷标枪一样投来一架纸飞机。 飞机在空中绕了个弯,最后降落在池跃脚边。 短暂的安静后,尴尬的笑环绕在三个人之间。 当池跃捡起纸飞机研究问题出现在哪时,易殊敛了笑容,淡淡道:“我不喜欢从别人嘴里认识一个人。” 贺以谦闻言投去一个了然的眼神,“因为易郁?” “……不止。” 贺以谦笑了笑,没再说话。 快要进教室前,易殊突然道:“贺以谦。” “嗯?” “在你眼里,易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以谦顿了下,道:“只能说,他差点打破我对耳听为虚的执着。” 等贺以谦在座位坐好了,易殊仍站在走廊,思绪似乎并不和身体一起。 “姐姐,要上课了。” 铃声响起,易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易郁握住手腕,急匆匆带进教室。 经过贺以谦身边时,易郁不自觉朝他看去,却迎来刺目的笑意。 在他眼里,像极了挑衅。 教授化学的老师一向严肃又严厉,没人敢在他课上开小差,但他连点了两次易殊名,易殊都没有反应。 “姐姐。” 易郁碰了下易殊胳膊。 “哦……”易殊倏地站起来,偷偷看易郁指的地方,“选……选b。” “那其他三个为什么是错的?” 易郁愣了下,他的试卷干干净净,过程都写草稿纸上了,早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正准备落笔时,易殊却突然说:“a点时溶液显碱性,但boh的电离十分微弱,因此分子态boh浓度应大于氢氧根离子。” “b点时两溶液显酸性……” 她就这样,在短短几秒里理清了思绪。 化学老师脸色慢慢阴转多云,甚至露出赞许的目光,“以后你上课可以挑着听,这不是嘲讽,你有这个资格。” 易殊礼貌性地笑了笑,默默坐下。 “谢谢。”她轻声对易郁说。 易郁没回应,只盯着那将落未落的笔尖,良久,他放下笔,靠在椅背,“姐姐。” “嗯?” “贺以谦和你说了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他和你说完话你脸色就变了。”易郁看向她,“他说了什么?” 易殊低头去做题,“没什么。” 刻意的回避令易郁更加烦躁,看向贺以谦时,眼神也充斥了许多敌意。 他开始担心,易殊说会尽快让他们能像平常姐弟一样相处,她打算用什么方式?和贺以谦在一起吗? 下课时池跃跑到易殊座位边,递了张纸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你回去以后可以加一下我的微信。”她拍拍易殊肩膀,笑道,“到时我建个群,把贺以谦也拉进来,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在群里说。” 易殊笑着说了声好。 她很快整理好了书包,却见易郁还在写作业,不禁道:“回去写吧。” “没事,很快就做完了,不想再背一本书回家。” 如此易殊也不强求,“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易殊经过班级时,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埋头写作业的易郁,以及估计在和同学讲教师节活动的池跃。 等她离开后,班里就只剩下易郁和池跃。 池跃有些丧气,问了好几个人都不肯做,要么觉得学折纸飞机太浪费时间,要么觉得写东西太矫情。 她料到了做这件事会有困难,但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不得人心。 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池跃回过头见易郁正在收拾东西。 她攥紧书包,有些犹豫,虽然同学两年,但两人一句话都没讲过。 这位同学的眼神总是透着凉意,她一直不敢接近。 而且…… 犹豫再三,她还是放下书包,叫了声易郁的名字。 易郁背上书包都准备走了,听到有人喊他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池跃把教师节的事情说了下,易郁听完后没有立刻表态,而沉默越长,池跃也越发不抱希望。 “算……” “可以。” “真的吗?” “嗯,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易郁返回座位,撕了张作业纸,写下一串数字,对折。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不去说要建群吗?把我也拉进去。” 说着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捣乱,我知道你做这事有困难,必要时,我可以帮你。” 纸递到池跃跟前,他又笑着追问,“怎么样?” “易郁,你是喜欢易殊吗?” “……” 易郁笑容渐渐消逝,在片刻的安静后,他一字一句答道:“对,我喜欢她。” 无果 话一说穿,易郁也收起了假惺惺的笑脸,比起像贺以谦那样打哑迷,他更喜欢直截了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了什么?” “你还和谁说了?” 易郁咄咄逼人的架势吓了池跃一跳,她呆在原地,像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半天也只憋出一两个字。 “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池跃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才不得罪人,沉默良久才道:“今天体育课我想去看成绩,恰好看到你们在……但是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易郁眯起眼,似乎在打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池跃看出他不信,苦笑道:“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没法证明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要是有证据可以和我对质,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随意揣测了。” 她坦坦荡汤,看不出什么作假的成分,易郁沉默片刻,最终也没再追问。 “所以……”池跃小心翼翼看向易郁,“你做这些是吃醋吗?” “吃醋?” “看到喜欢的女孩子和别的男生走得近,都会有点……嗯,危机意识?” 易郁没说话,池跃见他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一时也忘记了两个人刚刚还势同水火,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以前有女生追过贺以谦,但他都拒绝了,说家里管得严,不让早恋。” “他那么听话的一个人,肯定很有分寸。” 管得严…… 易郁听了不自觉笑出声。 岑寂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希望贺以谦早点成家,最好高中谈恋爱,大学同居,一毕业直接领证,让她早日恢复单身。 还不让早恋。 谎话连篇的家伙。 听到易郁笑了,池跃也笑道:“而且易殊肯定不是个随便的人,她既然已经和你在一起,怎么会轻易跟别人走。” 话是这个道理,但坏就坏在,池跃误会了易殊和易郁的关系。 他们没有在一起。 甚至在走向分离。 但易郁不打算解释,这样将错就错,也不是什么坏事。 “嗯。”易郁顿了顿,道,“我和易殊的关系,麻烦你在易殊面前也当做不知道,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 “那这张纸。”易郁重又递给池跃,“你还要吗?” 池跃目光落在纸上,“如果你信守承诺的话。” 她抬头看向易郁,“你要是因为争风吃醋捣乱的话,我一定把你踢出去。” 争风吃醋。 说得他像个深闺怨妇。 易郁无奈叹口气,“我不发言,可以吧?” “也不至于……” “行了。”易郁有些累了,直接把纸放在池跃旁边的桌上,“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姐姐要担心。” 他走到门口时,池跃又突然叫住他。 “易郁!你们……应该不是亲姐弟吧?” “……族谱上找不到她的名字。” “那就是没有血缘了?” “你说呢?” 池跃只当是自己理解的意思,“那就好。” 晚上回到家,易郁收到了池跃的好友申请,点了同意后,池跃很快将他拉进群里。 往上翻还有聊天记录,显然他们才聊到一半,可当他进来时,话题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 “你怎么也在群里?”易殊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问道。 易郁注意到了她的分寸,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自顾自整理书桌。 见他不说话,易殊只得走到他身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也在群里?” “既然我已经在了,原因是什么还重要吗?” “……易郁,你必须要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的人生轨迹是“v”型的,有共同的起点,但接下来只会越走越远。” “即使你用生命威胁我,我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和你继续保持姐弟的关系,但也仅限于此,我不可能答应你更多了。” “我希望你进群是因为诚心想帮池跃,而不是为了别的目的。” “我们两个是注定无果的,早日脱离吧。” 易郁手上动作还是不停,易殊也不知道他听进了多少,但话已至此,还执迷不悟,她也没有办法。 “我走了,你……易郁!” 易郁一把抓住易殊手腕,将人带到跟前,“姐姐,不要把人逼到穷途末路。” 他的手一开始在易殊脸上摩挲,渐渐往下移,“你不是说我们注定无果吗?” 易殊屏住了呼吸,想挣扎,却发现易郁比哪一次都用力。 手落在了小腹那,她听到易郁轻轻的笑,随即温热的手掌贴在温凉的皮肤,冰火两重天,浑身止不住颤栗。 直到一只手包裹住她的胸,伸进内衣里,乳尖抵着手心,时不时摩擦易郁的手掌,她才在恍惚中听到易郁的话。 “姐姐,我不要结果了。” “我要过程。” “要你所有的第一次。” 结果(微h) 易殊腿都是软的,她才发现,如果易郁真要做些什么,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身体被异性掌控着,每一次触碰都格外敏感,更何况与她耳鬓厮磨的还不是普通人。 腰抵着书桌,她两只手撑在桌子边缘,胸口被大力揉捏着,毫无章法,涨的有些疼。 易郁也就嘴上得理不饶人,理论知识也没有,实践经验更别提,所谓的男生在性事上无师自通,在他这反正是个伪命题。 或许正因为青涩,也不讲技巧,一切皆由本性。 易殊短袖被撩到胸上,少女的胸衣紧紧包裹着胸部,易郁看着中间隐秘的线,耳廓微微泛红,别开眼去吻易殊的唇。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上,像雨点打在脸颊,随着吻越来越深入,唇齿间的火热令易殊呼吸都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直到胸上的束缚突然消失,她才有片刻的清明。 左胸被易郁包裹住,还有肉从指缝间溢出,他格外用力,引得易殊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下一刻,右胸的乳头被人含住,舌头卷过她的乳尖,温热又潮湿。 下一瞬又是清晰的痛。 一低头,她的乳头还在易郁舌面,易郁正抬眼看她,笑道:“姐姐,要我换一边吗?” 他笑意盈盈,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星星,易殊鬼使神差的,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头发。 而易郁无疑把这一动作当作肯定,在退出去时又舔了下易殊乳头,湿润的乳头暴露在空气中,多少有些冷。 易殊忍不住往下按易郁的头,感受到他半边脸埋在她胸上,肌肤相贴,有了温度。 她的左胸上留下了嫣红的五指印,而易郁脸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 她竟觉得这一幕有异常的美丽。 而易郁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想到有一天,会有另一个男人揉易殊的胸,含着易殊的乳头,易殊或许也会摸他的头肯定他。 一想到这些,他几乎要发疯。 易殊越来越受不住易郁的力道,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吮吸舔弄,开始着迷于啃咬,弄出些细密的痕迹。 “疼……” “姐姐,我也很疼。” 一想到以后弄疼易殊的不是他,心口止不住隐隐作痛,好像有无数蚂蚁在上面爬,吃掉溃烂的腐肉。 欲望和嫉妒逐渐吞噬了易郁的理智,视线也从胸口往下移,在易殊没来得及反应前,他已经上手把易殊的内裤褪到脚裸。 下体没有了遮挡,房间里还开了空调,一股凉气在私处拂过。 “易郁!” 易郁没有理会,架起易殊两条腿,搭在肩上。 双腿大张,私处一览无遗。 赤裸裸的目光下,易殊手上都没了力气,只能靠手肘支撑在桌面。 而这样她不得不更往下躺,身体完全受控于易郁。 “易郁,不可以……” “姐姐,我们现在也不过是下地狱,还是下十八层地狱的区别。” 易郁撩起易殊裙子,看着那个颤巍巍的小口,俯下身吻了上去。 一股电流从脚底直冲大脑,易殊浑身都在慢慢泛红。 易郁的唇在一点点触碰穴口,两手掐住她的大腿根,像是要固定好姿势,好让他更加深入。 当舌尖探入穴口,在小穴周围舔弄,易殊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 却立刻咬住唇。 然而下一刻易郁却更加往里,易殊真的很想推开他,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又热、又麻、又痒。 “易郁,不要了……我……” 一股暖流直往下冲,易殊不受控住地拱起腰,“啊……” 高潮过后身体好像一具空壳,易殊茫然地坐起来,却见易郁脸上沾着白浊的液体,正低头凝视她。 他目光沉沉,看得易殊既脸红又窘迫,慌忙从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在他脸上胡乱擦拭。 “姐姐。” 易郁突然抱住易殊,死死按在怀里。 初尝禁果,两人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易殊现在倒宁愿这一刻可以无限延长,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面对易郁,而他们,又会发生什么。 而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有些疲于挣扎,或许真是天注定的孽缘,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在易殊看不见的地方,易郁积蓄在眼眶的泪水无声地流下。 他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 过程他要。 结果,他也要。 下次 两人从书桌到浴室,从衣衫不整到赤裸相对,易殊最后几乎破罐子破摔,任由易郁摆弄,探索一个又一个未知的领域。 但即使如此,两人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易殊在一次次高潮中耗尽了力气,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朦胧中她看到易郁拿着花洒,趴在浴缸边,带着笑意看她。 浴缸里的水慢慢流尽,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整个人被打横抱起,落在柔软的床上。 为易殊盖好被子,易郁又进了浴室,把花洒手柄转到另一边,感受到温热的水渐渐冰凉,举起花洒浇在身上。 冷水冻得他一哆嗦,却也熄灭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待身体完全冷却,易郁烦躁地关上花洒,裹条浴巾出了浴室。 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他才发现他们刚刚既没拉窗帘,也没关门,真是……胆大包天。 他去把窗帘拉实,门关好,灯也关掉,房间立刻陷入黑暗。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拉开被子,钻进被窝,从背后搂住易殊的腰。 在厚重的被子下,两人浑身赤裸,紧紧贴在一起,但易郁这会反而没有任何情欲。 更多的,是心安。 “姐姐。”他在易殊耳边轻声喊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 性欲的满足永远是一时的,当快感过去,就是长久的空虚。 只有像现在这样,相拥而眠,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漫漫长夜,才有了温度。 第二天易殊醒来时,身边空荡荡的,但一摸床单还有余温。 从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易殊掀开被子坐起来,宽大的t恤挡住了大腿根。 她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说起来,印象里,她昨晚上床时似乎未着寸缕…… “醒了?” 易郁刚洗过脸,脸上水渍还没擦干,顺着脸颊滴落。 走到易殊身边时,易殊下意识往里缩,他不由苦笑道:“别怕姐姐,我拿张纸而已。” 他穿好了校服校裤,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姐姐赶紧去洗漱吧,不然上学要晚了。当然,如果你很累的话,还是请个假吧。” 易郁倚着书桌,手指在桌面上抚摸,似乎在回味昨晚的一幕幕,“不然我怕你今晚没力气。” “……你觉得还有下次吗?” “怎么没有呢?”易郁笑道,“我还没有在你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没能让你以后和丈夫做爱时,都先想到我和你翻云覆雨的画面。” 他走上前,搂过易殊的腰,低下头,在易殊额头轻轻一吻。 “房间留给你,我先走了。” 易郁离开后,易殊还茫然地站了许久,才回到自己房间。 换衣服时,她能从镜子里看到深浅不一的痕迹,胸上的嫣红,大腿的青紫,锁骨、腰腹还有咬出来的点点红痕。 而这样的事情,还会重复无数次。 争执 即使易郁先到,他依旧等在校门口,直到易殊出现,才和她一起进了学校。 易殊锁骨处的创口贴极为醒目,易郁其实很想把它撕下来,告诉所有人那是谁标记的。 但好在他还有一点理智,只是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 到了教室,一天按课表照常进行。 只是每次下课,都能看到池跃卑躬屈膝的身影,忙碌了一天,也没几个人肯给她面子。 瞧着是有些可怜的。 可易郁却不为所动,他又想起之前,易秤衡带他出席一场慈善晚会,在灯光下,话筒前,易秤衡声泪俱下,宣布自己准备将项目所得全部捐给山区,促进贫困地区的教育发展。 “他们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实在令人心痛。” “我做这件事,也是想给我儿子立个榜样,希望他以后也能多做善事,不要居高自傲。” 他在欢呼声与掌声中结束了演讲,可一下台,他又换上另一副面孔,冷漠,不耐。 那会易郁问易秤衡,你是真心想帮他们吗? 易秤衡笑而不语。 后来易郁知道,那会易秤衡和郁欢离婚的消息被爆出来,连带牵扯出他婚内出轨,包养小三多年的桃色新闻。 为了公司声誉,他又用金钱为自己挽回形象。 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演给大众的一场戏。 而当时的易秤衡,是在嘲笑易郁的天真。 太早见惯了人心险恶,易郁看池跃的眼神都带着天然的不信任。 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讨好方怜木罢了。 这场面看得易郁实在有些累了,起身想去教室外透透气。 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头吵了起来。 “你他妈别烦了行不行,装什么装啊?!想献殷勤自己去!别来烦老子!” 是许继。 易郁停下了脚步,有些讶然,“她找几个好脾气的做个样子就行了,招惹许继干什么?” 许继是易郁高一的舍友,两人在成为同学前就见过,因为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偶尔会在饭局上碰到。 开学时许继主动和易郁搭话,勾肩搭背请他吃饭,搞笑的是好了不到一天,开学典礼一结束,他见了易郁就绕道走。 不过易郁也没打算在学校交朋友,也就随便他。 一直到他被许继告发,和许继争执起来时,他才知道原委。 “凭什么我爸一直被你爸压着,凭什么我也要一直排在你后面!你这种人怎么配代表新生发言,又怎么配拿第一?” 也是那一刻,易郁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试卷总无缘无故不见,课桌上为什么莫名多出好几道划痕,回家的路上为什么老碰上钉子。 现在,他也想不起当时回了许继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说吧。 无话可说。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做样子?”贺以谦道。 易郁见贺以谦还挺认真,嗤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还指望我们班能出一个善茬?” 贺以谦没回应,只是站起身,朝舆论漩涡走去。 见他走了,易郁直接坐在他座位,抱臂靠着椅背,一副看戏的架势。 但随着另一个人的起身,他没办法再神色如常。 “许继,你不做没关系,没必要怀疑别人用心不良。” 人越来越多,许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一拍桌子站起来,“贺以谦,一直装和事佬累不累啊?” 贺以谦微微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把矛头指向我了吗?” 他看向易殊,示意她把发懵的池跃先带走。 易殊点头,准备去牵池跃的手。 “跑什么?” 许继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贺以谦,指着易殊骂道:“没想到你这婊子也来凑热闹,怎么,和他俩玩得好是吗?真他妈蛇鼠一窝。” 易殊不想和他烦,但许继却越说越来劲,目光落在她的创口贴上。 “哟,脖子上怎么了啊?是不是出去卖了不好意思给我们看啊?” “你……” 砰的一声巨响,好几张桌子被撞在一起,许继捂着半边脸倒在地上,慢慢有血顺着嘴角流下。 所有人处在震惊之中,唯有易殊率先反应过来,可她看着易郁,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叽叽喳喳叫了半天,不觉得自己很吵吗?” “易郁!” 如果说许继看池跃、贺以谦、易殊的眼神是厌恶与不屑,那他看易郁的眼神是十足的恨意。 他宁可受着疼,也要把话骂出来。 “你现在和丧家之犬有什么两样!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易殊看到易郁收紧的拳,立刻上前牵他的手,“别冲动易郁……出事了还要我们赔礼道歉。” “没事,我有分寸。” 易郁踱步到许继跟前,慢慢蹲下身,轻笑道:“你还记得,当年你说我不配的时候,我回了你什么吗?” 看许继略有茫然的眼神,易郁点点头:“那看来我确实什么都没说,还挺没礼貌的。正好,我现在也想好了,补给你吧,也不算晚。” 易郁神色一凛,盯着许继,一字一句道:“就算我不配,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以前第一姓易,现在第一还姓易,这辈子,你都只配给我们家提鞋,懂吗?” “贱货。” 对抗 车棚下,易郁靠着自行车,在那拨弄晴天娃娃。 他专心致志研究挂坠晃动的幅度,似乎刚才的轩然大波,都与他无关。 然而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在他说完后,许继突然捂住胸口大喘气,怒目圆瞪,下一秒就昏了过去。 即使救护车已经开走了半小时,尖叫与呼喊依旧时不时在他耳畔环绕。 事情最终会走向什么结果? 差一点就是许继死,他坐牢。 好一点就是许继活,他吃处分。 横看竖看,都是得不偿失。 可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那拳他仍会挥过去,甚至更狠。 “为什么不回家?” 易郁抬起头,愣了下,随即扯出一丝笑,“姐姐怎么也还在?我以为你已经到家了。” “有预感你又不回家,而每次你不回家准要出事。”易殊顿了顿,又道,“怕易秤衡骂你打你?” 易郁摇摇头,“就是不想回去。” 又不是没闯过祸,无非是轻点重点的区别。 “那就不回去吧。” 易殊上前几步,在易郁自行车后座坐下,仰头望着天空,“我也不想回去。” “……认真的吗?” “嗯。” 短暂的安静后,易郁低下头,蹬起脚撑,“坐稳了姐姐。” 突然双脚离地,还是侧坐,易殊下意识捏住坐垫边缘,以稳住平衡。 “你载过人吗?” “没人给我载。”易郁把自行车推出车棚,看向易殊,笑道,“姐姐敢做那个小白鼠吗?” 易殊昂起头,反问道:“你说呢?” 她连书包都没背就来了,既然做好了决定,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簌簌响,易郁最后深深看了眼易殊,利落地跨上座。 他按往常的路线从小门离开了学校,原本从这走的学生就不多,他们又走得晚,一条街上空荡荡的。 两人都没带钱,也不知道去哪,易郁就漫无目的满诗城转悠。 “姐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易秤衡不希望我和你走太近吧,尤其是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你不回家还和我在一起,他知道了会说你。” “而且本来这事就是许继出言不逊,我打人终究有错,但你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值当的事情?” 易殊淡淡道:“那你听他说了我两句就把他打进医院,至少会背个处分,是不是更不值?” “值得。” “我说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易郁回答得极为干脆,易殊攥紧坐垫边缘,微抬起头,盯着他纯白的后背。 “那我也说过,我们不该是单方面的付出。” “你为我做了这些,我今天来陪你,也是应该的。” “而且说实话易郁。”易殊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轻笑道,“你心里其实很喜欢吧。” 晚霞铺满了半边天,晚风拂过脸颊,易郁感觉自己既平静,又心潮澎湃。 “是啊,我很喜欢。” “我们像在亡命天涯。” 也像在私奔。 契合 他们在诗城游荡,从黄昏到日落,夜幕铺满天时,易郁视线从天上收回,看向路灯下的易殊,“回去吧姐姐,我们身无分文,也不够年龄,没法在外面过夜。” 远处高铁飞驰而过,易殊跟随它的方向看了许久,缓缓道:“我第一次乘高铁,是小学毕业那会,一个人。” “去玩吗?” 易殊摇摇头,“去读书。” “你初中不是在诗城读的?” “嗯,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 旧忆如潮水上涨,现在回想起来,那依旧是一段很难堪的时光,难堪到12岁的她觉得,就算客死异乡,也不是一个多坏的结果。 “六月十五号,那天我照常去学校,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平时和我玩得好的朋友突然不理我了,我想了一天也想不明白。” “放学前我拉住她,问她为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不说你是易秤衡的女儿,班里都传疯了,说我不要脸,和小三的女儿混在一起。” 易殊低下头,捂住眼,挡住了上半张脸,一时只能看到她苦涩的笑容,“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是小三的女儿。”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好的爸爸,我有个很幸福很完美的家庭。” 她垂下手,无力地倚靠着灯柱,“我回家后和我妈吵了一架,学校也不敢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考试那天才戴着口罩去了学校。” “但是事情发生的时间离考试太近,我根本没有心思考,最后发挥得很差很差。” “即使因为学区房有名额,不管考多少都能上临川初中,我也不想去了。” “我一定会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冷白的灯光下,易殊身影都变得迷离模糊。 这是易郁第一次听到易殊谈及她的生活,也是两人第一次开诚布公,把这段难堪的关系说出来。 他静静听着,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深处,早已波涛汹涌。 “我不想和易秤衡再有一丝一毫关系,却又不得不依赖他的钱权地位。只有他能帮我离开诗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一个人去了梁市,在陌生的城市住了五年。” “高二暑假的时候,易秤衡和我说,我妈生病了,没两天了,我就又回到了这里。” 她笑道:“果然啊,欠的债总要还的。” 她仰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许继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还要逃吗?逃到哪里去?有哪个地方,没人知道易殊是小三的女儿呢?” 哪怕有一天生命走到尽头,她的墓碑上依旧免不了三个字——私生女。 风吹日晒,霜打雨淋,也磨灭不了的三个字。 因为它不刻在墓碑上,它刻在人心里。 “你不用去任何地方。” 一道身影罩住易殊,在她还一片茫然时,将她揽进怀里。 “我向你保证,历史不会重演。” 易郁的话铿锵有力,无比坚定。 恍惚中,易殊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个出发前的夜晚,胆战心惊,趁夜难眠。 她真的好想有人和她说一句,你不用去任何地方。 念及此,她不由自主往前一些,闭上眼,整个人像缩在易郁怀里。 她突然间很想说,能不能不要放开? 就像那天在江桥上,易郁对她说,能不能不要推开? “易郁……这个世上,你是最有资格审判我的。”易殊颤抖着,沉闷的声音打在易郁胸口。 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堪入目的生活。 每一次易秤衡对她好,她都不敢去看易郁眼睛。 因为这时候她再也无法给自己找借口,即使一切不因她而起,但她的存在,就是对易郁造成了影响。 而且,都是不好的影响。 “我不审判你。”易郁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良久,易殊听见了一句很不真切的话。 “我只想爱你。” 这话很快就卷进了风里,飘走了。 你的灵魂是破碎的。 我的也是。 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完整的。 折磨 两人还是没有回家,但应该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易殊小学住的房子这么多年梁疑一直在住,她去世后也没有卖出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喜欢留一枚备用钥匙,藏在门口的地毯下,就是不确定易秤衡知不知道这件事。 易郁轻车熟路骑到了岸桥苑,易殊下了车,问道:“你怎么这么熟?” “我周末会来这做家教。” 易殊愣了下,“你是缺钱吗?” 她又想起易秤衡转给她的一大笔生活费,难道易秤衡真的一分钱都不给自己亲儿子吗? “不是。”易郁笑了笑,“学习没上升空间了,就找点别的事情做,你就当我闲着打发时间吧。” 他说得轻松,又立刻转移话题,问房子在哪里。 黑夜里,即使并肩而行,也难看清对方的神情。 易殊被易郁牵着,急匆匆的步伐里,她一时也没心思再去多想。 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易殊找到单元楼,上了电梯。 “还好,还在。” 开了门,易殊试着打开灯,室内一下就亮堂起来。 她松了口气,“那水电都能用,你先去洗澡吧,我去帮你找条浴巾。” 易郁环顾四周,两室一厅,装修也比较简单,这么多年过去白墙都蒙了灰,诗城又是潮湿的天气,墙皮也脱落得很厉害。 以易秤衡的身价来说,这个大小,这个装潢,与他这个人是不符的。 但他猜,易秤衡来这里应该是开心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快乐,始终凌驾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怎么还不进去?” 易殊手臂挂了条白色浴巾,有些为难,“那个,我只在我妈房间找到了易秤衡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介意。” 易郁迈步到易殊跟前,“我不穿他的衣服。” 距离一近,易殊呼吸就紊乱起来,她胡乱把浴巾塞到易郁手里,易郁却趁机抓住她手臂,再往跟前一带。 “和我一起洗。” 易殊别过脸,下意识想抽手,她还是无法在清醒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接受两人过度亲密。 但下一瞬,温热的唇很快贴过来,手掌扣住她后脑,手指穿进她头发,被固定住深入这个吻。 易郁不懂技巧,但他很会借助自己的优势,让易殊的劣势更加溃不成军。 他吻得深入,连个换气的机会也不给她,易殊被憋到满脸涨红,都能听到心跳咚咚响,甚至亲吻时,唾液交缠的水啧声都在耳边数倍放大。 “姐姐。”感受到易殊濒临窒息,易郁才松了手,额头抵着易殊的,眼眸低垂,抚摸她锁骨上的创口贴,“让我看看昨晚的痕迹消了没?” 易殊喘着气,“……你还想弄点新的吗?” “怎么会?”他揉了揉易殊头发,“我心疼你啊,姐姐。” 创口贴慢慢被撕下,其实只是为了遮掩痕迹,本身并不算伤口,但易郁还是撕得很小心。 “你故意折磨我么?” 易郁轻笑道:“不是姐姐一直在折磨我么?” 创口贴被彻底撕下,他俯下身,吻在那里。 刚接吻过,唇又湿又热,比起接吻这只是轻轻一碰,触碰的瞬间却像一股电流麻痹了易殊全身。 一个不留神,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悬在半空,她有些害怕地去抓易郁胸口,易郁低头就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好像有片羽毛在自己心上挠,加快步伐进了浴室。 服务 进了浴室,易郁反而没有先前急切,放下易殊,亲了下她鼻尖,转身去放热水。 易殊坐在浴缸边缘,低着头沉默不语。 眼看水位逐渐上升,易郁伸进去试了下水温,“我觉得刚好,姐姐你试一下?” “姐姐?” 易殊吓了一跳,一回神易郁已经站在她跟前,“能不能……别像昨天那样。” “……”易郁笑了,“哪样?” “你说呢?”易殊衣领往下扯了点,露出殷红的咬痕,“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刚刚不是也看到了?” 易郁指腹在那小块皮肤上摩挲,“疼?” “不是。”易殊烦躁地偏过头,“你弄的地方太显眼了,不好见人。” 不能说显眼,应该说几乎覆盖了全身,要不是怕被当成异类,她可能直接一夜入冬。 “而且……”易殊又想起许继荒诞无稽的话,“会被人误会。” 易郁闻言手一顿,“抱歉。” 当时私心作祟,想利用这些痕迹警告觊觎易殊的人,不要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没想到易殊反而因此被人侮辱。 易殊叹了口气,推开他的手,没想到却被他反握住。 “姐姐,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他说得认真,但易殊却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乖巧太过反常。 “不用……你下次注意就行了。” “不行姐姐。”易郁目光深邃,“这样我于心不安。” 说话间,他已经着手去脱易殊衣服,易殊立马抓住他手臂,“你干什么?” “服侍姐姐洗澡啊。”易郁看着她,“姐姐,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易殊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在易郁面前,好像她从来没有真正拒绝他。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易郁松开手,转过身去拿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姐姐,好了叫我一声。” 果然,所谓的退一步,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进一寸罢了。 易郁转悠着手里的沐浴露,在那看生产日期保质期,没过一会听到了水晃动的声音。 他没急着转过身,又等了会,听到易殊道了句好了,才笑着走过去。 一低头,见易殊左手抱着胸,右手挡住身下,水面晃晃悠悠,像遮挡,也像欲盖弥彰。 易郁自顾自在边缘坐下,撩了一掌心水浇在易殊头发上。 等头发浇湿了,又挤了两泵洗发水,涂在头发上。 易郁的力道正正好,按久了甚至有些催眠的效果。 但这种情况下易殊怎么睡得着,身体始终紧绷着。 “姐姐,我真只是想给你赔罪,不干别的。” 易郁拿下花洒,“闭上眼睛。” “……” 一闭上眼其他感官反而更加敏感,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切都正常到不可思议。 易殊微微睁开眼,易郁这时也关掉了花洒,挂在墙上,转而弯下腰拧了下旋钮。 水位开始降低,还没等易殊反应过来,滑溜的液体涂抹在她脖颈,慢慢往下,一点一点覆盖她每一寸皮肤。 察觉到易郁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不用……我自己洗。” 她背过身,挤了些沐浴露在身上快速涂抹完,扶着浴缸边缘站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花洒。 刚碰到,腰腹突然被人环住。 易郁手按在她肩膀,引着她重新坐下去。 环在腰上的手往上伸,包住她右胸,“姐姐,这样没洗干净。” 涂了沐浴露后,胸捏上去都是滑腻的。 易殊脊背绷直,却又不禁为每一次乳头摩擦过易郁手心而颤栗。 余光瞥到他极为认真的表情,眼里好像看不到一丝情欲,只是勤勤恳恳在为她“服务”。 易殊对这场服务持续了多久完全没有概念,从她的感受来说,时间仿佛开了0.5倍速,每一秒都是双倍的刺激与折磨。 当易郁将她抱到床上时,她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了脸。 蒙在里头能听到浅浅的低笑,她不由往上拉了点,盖得更严实。 等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环顾四周,一切还是童年的摆设,如果后来的记忆可以删除,这里会是一个她很留恋的地方。 但现在,只剩下了嘲讽。 她坐起身把灯关上,钻进被窝。 在外游荡了大半天,闭上眼困意来得也快,就当她快要进入深度睡眠时,被子被掀开了一角,一个人从后抱住了她。 “姐姐。” “嗯……” “转过来,正对着我。” “你好烦……”易殊睡眼朦胧地翻过身,抬手捂住易郁的嘴,“别吵,睡觉。” 大约睡意越来越浓,她的手渐渐垂下去。 易郁握住她的手,与她五指相扣。 “晚安。” “易殊。” 承担 清晨时分,易殊被窗外的鸟叫吵醒。 一睁眼,低头就是易郁的脑袋,头发蹭在她脸上,有些痒。 昨晚倒头就睡,也没换身衣服,围着的浴巾也散了,这会两人俱是一丝不挂,她又被易郁紧紧抱着,身前每一处皮肤都与他紧密贴合,乳尖就抵在他胸膛。 易殊脸红又窘迫,别开脸去推他,却纹丝不动。 她又使了点力,却听到啧的一声,转眼间手腕被易郁攥住。 “别闹,再睡会。” “……再睡会就要迟到了。” “那就旷课。” 易殊对他无话可讲,挣扎无果后,又问道:“你真不松开?” 易郁仍闭着眼,手上力道却一点没松。 一股无形的较劲隐藏在空气中,易殊咬住下唇,目光在易郁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他锁骨上。 “嘶……” 感觉到身上的禁锢略有松动,易殊松了口,挣脱束缚,裹上浴巾爬起来。 而易郁皱着眉头坐起身,锁骨处还有股湿热,一摸,指腹上沾了点血红。 “姐姐,你是在报复我吗?” “谁让你不听话的。” 易殊不再理他,背过身去衣柜找衣服,随便拿了两件就匆匆出了房间。 等她换完,易郁也从房里出来,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估计昨晚洗完澡顺便洗好烘干了。 只是…… 易殊瞥到他锁骨处的咬痕,似乎比她的还要醒目,“……我给你拿创口贴。” “不用。” 易郁把领口往下拉了点,对着镜子观察咬痕,认真细致的样子,似乎要把皮肤纹理都看透。 “我喜欢这样。”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也想被别人问是不是出去卖的?” “问啊,最好这么问我。” 易殊直起身,微抬下巴,“我卖给姐姐了,不行吗?” 他一脸骄傲,甚至像小狗一样神气活现。 易殊刹那间无奈又好笑,明明每一次都把路堵死了,易郁却总能找到新的方法。 “我可买不起你。” 更养不得。 如果他们真的从小一起生活,以易郁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大概会被拿捏到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走了,去学校了。” 易殊开了门,穿好鞋等在门口。 易郁凝视她片刻,笑着走过去,“走吧。” 你不要我,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 姐姐。 清晨六点,坐在自行车上能吹到一阵阵风,拂去扰乱的思绪。 易殊以为自己足够清醒,她希望一切都是正常的,和易郁只是正常的姐弟,正常上学,正常相处。 可当过了最后一个红绿灯,临川一中几个大字越来越清晰,她又突然希望一切是疯狂的。 时间紧,两人也放弃了去食堂吃早饭的想法,直奔教室。 刚爬上四楼,远远就能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男人,身形与易秤衡十分相像。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那个男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回望过来。 清晨的空气里,竟然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们两个,昨晚去哪了?” 易郁别过脸,拉着易殊就进教室。 “易郁。”易秤衡厉声呵斥,“你要堕落是你的事,带坏易殊拖人下水,我就不能不管你。” “是我怂恿他的,和他无关。” 易殊护在易郁身前,“你要罚罚我。” 易秤衡微眯起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易秤衡笑了,惊讶发现自己女儿也会伶牙俐齿。 “小殊,你越来越有主见了,想必在梁市的五年学会了不少吧?” 易殊眉头微蹙,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良久,易秤衡叹了口气,似是万般无奈,“许继的事我听说了,虽然摆平不难,但只要你在诗城,就算没有许继,也会有其他人,这样的事还会接二连三发生。” “你高三了,为了你的未来,小殊,转学吧。” “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不仅是高中最后一年的饮食起居,包括你出国后的生活,你都不用担心。” 时间仿佛倒回了五年前,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解决办法。 易殊攥紧拳,垂下眼眸,“已经严重到要出国的地步了吗?” “我原本也不想,但你们两个关系已经这么好,他现在愿意为了你大打出手,如果只是留在国内,难保以后不会为了你离家出走。” “我这么做,也是为你们着想。” “不需要。” 突兀的三个字插进谈话,易秤衡冷眼扫过易郁,“你说什么?” “我会解决这一切。”易郁直视易秤衡,“不需要你操心。” “你能解决?”易秤衡笑了,“没有我你能做什么?你忘了两年前了?不是我帮你压下去,你以为那件事能那么简单结束?” “所以这次,处分也好,坐牢也罢,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易郁笑道:“以免又有一天您觉得,为了我不值得。” 此时此刻,看到一儿一女同仇敌忾的架势,易秤衡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 翅膀硬了,原来的巢已经留不住他们了。 “行,我不管。” 易秤衡笑道:“那许继的医药费,你也自己承担。” “我敢作敢当的好儿子。” 选择 易秤衡逐渐走远,围在窗边看热闹的学生也渐渐散了,易殊看过去时恰好撞上池跃的目光,但池跃很快躲开了。 五年前扎下去的针,好像又深了几分。 手搭在门把上,想往下按,却始终缺了份勇气。 人们常说一回生二回熟,可即使如此,易殊还是学不会面对这种事,她心里最佳的选择,还是逃避。 或许她就应该照易秤衡说的,出国,躲到无人问津的地方。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股温热从手背传来。 易郁的手覆在她之上,按下门把,开了门。 紧接着,易郁牵过她,在众目睽睽下往座位走。 赤裸的打量,小声的议论依旧充斥在这个空间,但易殊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她坐在易郁单车后座,从学校一路直奔到诗城最偏最远的地方。 那会易郁说。 “我们像在亡命天涯。” 现在也像。 他又一次陪着她与全世界对抗。 课程照常进行,但无形中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易殊和易郁的座位成了一片禁区,人人都避如蛇蝎、敬而远之。 “这种时候站在我这边,你也成为众矢之的了。”易殊道。 易郁闻言停下笔,偏头看向易殊,“我不是成为,我一直是,在你来之前就是。” 在家没人喜欢,在学校没人搭理,像条丧家之犬,到哪都遭人嫌。 “你愿意在那时候选择我,我就没有在这时候放弃你的道理。” “姐姐,不管伦理道德,规则秩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乌黑的瞳孔里,有一点亮光,闪烁着。 易殊被那一点光亮吸引住,良久,才笑着应了句好。 生活不是复制粘贴,即使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五年前与五年后,也有细微的变化。 五年前是她一个人。 五年后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下了课,易殊和易郁把补完的作业交到办公室,进门前恰好听到里头的谈话。 “方老师,不关易郁的事,事情最开始是我引起的,如果一定要追根究底,那都是我的责任。” 易殊脚步一顿,与易郁对视一眼。 “你骂人了吗?”方怜木问。 池跃低下头,“……没有。” “你打人了吗?” “没有……” “那就和你无关。” “可是……” “方老师。” 易殊推门进去,“我们来交作业。” 方怜木朝池跃摆摆手,“你回去吧,这事别再说了。” 随即又指向易殊易郁,额头上仿佛有几条黑线,“你们两个!过来!” 易殊和易郁拿着作业到办公桌边,池跃偷偷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匆匆走了。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方怜木抽过易郁手里的作业本,一卷,在这姐弟俩头上一人一记。 “知不知道昨晚找你们俩找疯了?” “你们这算什么?畏罪潜逃?” “多大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 方怜木一向和气,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必要为一些琐事劳心费神,但看到这姐弟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易殊低着头不敢吱声,易郁虽然也沉默不语,但方怜木心知这小子面服心不服。 “你啊!”方怜木把作业本丢桌上,指着易郁,恨铁不成钢,“从高一到高三,就你!最不让人省心!” 易殊偷偷拉了下易郁衣服,眼神示意他做点表示。 “行了,这小子油盐不进,打断他脊梁骨都不肯低头。” 方怜木摆摆手,“前因后果我知道了,这事也怪不了你们,是许继先挑事的,但是。” 他话锋一转,“易郁,你打人是事实,不管怎么说,在学校里打架,处分免不了,除非你爸又像上次那样帮你。不过看你们今早闹成那样,想必他这次不会帮你了吧。” “嗯,但是我都接受。” 易郁极为平静,方怜木从他神情里看不出不甘,一时所有怒气化为一声叹息,“你爸放手不管的话,许继他们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易郁。”方怜木劝道,“去给他们道个歉吧,为了前程,低一次头也没关系。” “我不道歉。”易郁脱口而出,眼神极为坚定。 “我不后悔打他,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这么做。如果非要道歉,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因为你侮辱我姐姐打了你,但这话我说不出口。” “我说了,怎么处罚我都接受,但我不会道歉。” “易郁……”易殊按了按易郁手指,示意他别说了,却被易郁反握住。 “我会解决这件事,老师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他拉着易殊,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方怜木看着两人的背影,那股浊气又冲上脑门。 傍晚,易郁先回家拿了手机,又骑车去了中心医院。 他朝易秤衡问好了许继的情况以及病号房,许继伤不重,都是皮外伤,至于气昏过去是他平时精神压力大,一刺激就承受不住了。 总体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愿你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易郁站在电梯里,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不然我真怕你死我面前。” “叮咚——” 易郁收起手机,快步往503号病房走。 约定 易郁站在病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一推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这房间里冷气开得过分。 许继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腿上还摊着本练习册,听到声响也没有停下笔,只是道:“来赔礼道歉?” 易郁没有回话,只是走到病床边。 余光瞥到许继的练习册,上面每一笔都很用力,像是把所有怨气都倾注在笔下。 感受到讨厌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许继立刻合上书,见易郁两手空空,冷笑道:“你来道歉就这个态度?” “我什么时候说要来道歉?” “你不道歉?易郁,当年你爸利用钱权地位帮你摆平,我们说不了什么。这次你爸放任不管,你觉得我们家还会放过你吗?” 许继喋喋不休,易郁站在一旁静静听他讲,见他没话了,问道:“说完了吗?” 许继一顿。 “那到我了吧。” 易郁掏出手机,“我也不多说什么,给你看几张照片吧。” 打开微信,选定照片,发给许继。 许继犹疑地拿起手机,点进照片,放大,整张脸瞬间发生了巨变。 赤裸交缠的身体,令人咋舌的姿势,再加上熟悉的主人公,许继扔掉手机,指着易郁吼道:“这不是我!!!你换了张脸来污蔑我!” 易郁笑了下,“行,我这还有录音,视频,你如果还不相信我就送去警局比对一下。” 他正准备发给许继,许继却一把提起他衣领,“你威胁我?你不怕我把易殊的事情传到全校皆知!让她在一中抬不起头吗!” “好啊,那我就把这些发给令尊,传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我们三好学生的私生活。” “我也很想知道,是私生女更吸引人……”易郁笑意更深了些,拍拍许继肿胀未消的脸,“还是未成年嫖娼更劲爆。” 他始终笑意盈盈,在许继眼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着极为刺眼。 “滚!” 易郁笑了笑,抚平领口的褶皱,“那就要看许同学的诚意了。” “……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以后在班里不会听到关于易殊的流言蜚语。哦……”易郁一顿,又道,“班里人都挺听你话吧,那顺便和他们说一声,以后对班长,还是尊重一点。” 见他没有一项提到自己,许继不免有些惊讶,随即又冷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胸襟那么宽阔?” “你应该发现的。” 易郁划开锁屏,又看了眼照片,“本来,你两年前就身败名裂了。” 在许继震惊的目光中,易郁离开了病房,下了电梯。 电梯门开,哪想到迎面撞上易殊。 “姐姐?” 易殊倒没有意外,“处理好了?” “嗯……” “那陪我去把许继的医药费交了吧,易秤衡给了我很多生活费,我想应该够了。” 见易郁在犹豫,易殊笑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不可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承担,走吧。” 说着直接拉上易郁的手,将他带出电梯,去收费处。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交完钱,出了医院,易郁才忍不住问道:“姐姐不问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就不会瞒着我来了。” 其实多半也能猜到,一个无权无势的人,除非握住了别人软肋,不然又怎么毫发无损退出? 易殊不想去深究其中的细节,哪怕手段再难以让人接受,她一个受益人,是没有资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风吹过易殊头发,她望着天,突然道:“易郁,我好累。” 一连串的事情令她筋疲力竭,尤其是早上易秤衡那番话,她突然意识到,哪怕五年前她没有主动提出离开,易秤衡也会逼她离开。 私生女和情人不同,情人可以藏在家里,私生女不得不抛头露面。 她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惹出一连串麻烦,毁掉易秤衡的声誉。 易秤衡对她好,也不过是受梁疑嘱托,他爱的是温顺的情人,而不是不听话甩冷脸的私生女。 他终究是凉薄之人,等思念褪去,又还剩什么感情? 易郁揽过易殊,将她搂在怀里。 “姐姐,你可以靠着我。” “永远都可以。” 易殊抵着易郁胸口,心头的雾霾慢慢散开。 “易郁。” “嗯。” “我们以后填一个学校,可以吗?” “可以。” “不填诗城。” “嗯。” “然后我们一辈子都不回来。” 易郁笑道:“那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易殊抬起头,“不好吗?” 易郁呼吸一紧,“好。” 收尾 到了第二天,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比如易秤衡不再派司机接送易殊,这倒也遂了易殊的愿,这段时间暂时先搭易郁的自行车,等周末了再去买一辆。 许继也回到了班级,大约是他的警告起了作用,班里不再听到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池跃半天之内集齐了纸飞机,班里同学对她的态度也一夜之间友好了不少。 这些都是易郁意料之中的事,但有一件事在他意料之外,没有人找他签处分。 等到周五傍晚,快放学了,易郁见还没有风声,就去找了方怜木。 但方怜木不在办公室,不过手机还在桌上,应该是出去了,易郁就站在一旁等。 等待的过程中他把方怜木办公室都仔细打量了一遍,作为一中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老师,方怜木是有独立办公室的,而且装修非常气派。 也因为崇高的地位,方怜木一直是家长奉承的对象,往年的教师节,方怜木桌上永远堆积如山。 但今年,他桌上只有一个蓝色礼盒。 “你怎么来了?”方怜木进了门。 “我想问问处分的事情。” “哦,我刚刚去教务处问了,你写份检讨书就行了,没必要处分。” 见易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方怜木笑道:“怎么了,你非要来张处分单全校通报才高兴?” “不是……”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方怜木把礼盒塞进袋子,一抬头易郁还在那站着,“不走我锁门了啊。” 这摆明的逐客令,易郁犹豫了会,慢吞吞离开了办公室。 上了楼,楼梯口有道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听到声音微微侧过身,他似乎在笑,但光线太暗,看不真切。 易郁顿住脚步,和贺以谦隔了一个台阶的距离。 两人凝视着对方,下一瞬又移开目光各自向前,擦肩而过时,贺以谦突然道:“照片真不打算还我吗?” 易郁愣了下,随即道:“我说了,还没到时候。” 听到回答后贺以谦等了等,确定没有回转余地后,他反而笑了,“易郁,你威胁别人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威胁吗?” “你不是真的穷途末路,你也有弱点。” “还很明显。” 捕捉到易郁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贺以谦笑着下了楼梯。 而易郁停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如梦初醒。 回到教室,教室里只剩下易殊,她写得投入,连易郁走近了也没发现。 “姐姐。” 易殊听到声音抬起头,“怎么去那么久?” “方怜木不在办公室,我等了一会。”易郁顿了顿,又道,“没有处分,就让我写一份检讨。” “……”易殊合上书,“收拾东西吧,边走边说。” “好。” 两人并肩走在教学楼后的小路,每次抬头,银杏叶都会深一些,少一些,时间的流逝,往往在不经意的变化间。 “池跃和我说,她看到方怜木为了巴结学校领导,把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都转送出去。” 易郁愣了下。 “我现在想……他应该是为了帮你免除处分,和上级做的交易。” 易郁显然不信,“方怜木这么势力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掏腰包帮一个不喜欢的学生?” 易殊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所以这只是猜测。池跃因为这事还挺难过的,在她眼里,方怜木应该是个清正廉洁的形象。” 易郁笑了,“她怎么会觉得方怜木清正廉洁?她不应该交了最多钱吗?” 方怜木办事向来是明码标价,就好比班里的职位安排,座位排列,池跃成绩一直倒数还能稳坐班长,交的钱怎么会少? “可是……”易殊想到池跃今天谈及她的家庭,“她父亲是普通的建筑工人,母亲好像也只是流水线上的员工,她的家庭条件……付不起吧?” 易郁哑然,这显然出乎他的预料。 易殊突然笑了笑,“班里人不是对池跃态度变好了吗,她和我说,其实大家本质里都是很好的。她看这个世界是白色的,我们看这个世界是黑色的。” “我们都挺……极端的。” 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如果真的是方怜木做的,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不管是好是坏,反正这件事彻底过去了。” 折腾了好几天,易殊神经都衰弱了,“明天周末,我们去逛逛?” 易郁回过神,笑着一口应下,“好啊。” 回家的路上,易殊头靠在易郁脊背,突然连自行车都不想买了,“易郁,我想麻烦你一年。” “一辈子都可以。” 喜欢(微h) 回到家,餐桌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备好饭菜。 前两天辞退了司机,今天又解雇了阿姨,易殊渐渐明白,易秤衡是在警告她。 她的一切都是易秤衡给予的,易秤衡可以给,也随时可以收回。 但易殊反而松了口气,她不想像梁疑那样,做依附易秤衡生长的藤蔓,等易秤衡抽了身,她只能歪倒在地,烂在土里。 “想吃什么,姐姐做给你吃。” 难得听易殊自称姐姐,看她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易郁忍不住笑道:“点什么都可以?” “家常菜都能做。” 虽然五年里大部分时间住宿在学校,但寒暑假总归得回家,那会易秤衡给她转了钱,让她自己在外面吃。 但梁市一碗面都要三十多,她就学着自己做了。 “没什么菜,要不去买点?” 易殊连下面的冷冻层也翻了出来,但只收获到一捆面。 “姐姐。”易郁拉过易殊的手,合上冰箱门,特意堵住门缝,“我不饿。” “那你也不让我吃?” 易郁不说话,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易殊,易殊被他看得败下阵来,“那你想干什么?” “陪我学习。” 易殊愣了下,没想到他那么废寝忘食,“作业留到明天写也不迟吧?” “作业可以留到明天写,但学习是日积月累的。” 易郁垂下眼帘,“一个人太枯燥了,我想和姐姐一起。” “……” 易殊最终败给了这副可怜像,半推半就的跟着易郁上了楼, 日暮西沉,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易殊正想开灯,却被易郁拦住。 “你不是要学习吗?” 易郁没说话,走到阳台边拉上窗帘,又转身去开投影仪。 天花板上立刻倒映出一串日文,易殊以为他要放电影,但走向却越来越不对劲。 昏暗的房间里,一对年轻男女背对背坐在床上,男人率先脱了上衣,女人开始解腰上的带子。 “你放的什么?!” “学习的素材。” “你……谁要和你学这个!” 易殊想趁着还没开始赶紧离开,却被易郁拦腰吻住,一步步退到床边,不受控住地倒下去。 一睁眼天花板上的男女已经一丝不挂,女人浑圆的乳房在男人手里被蹂躏成各种模样。 呻吟回荡在房间里,像从每一个缝隙溢出来似的,易殊耳根立刻泛了红。 易郁双膝跪在易殊身体两侧,利落地脱去短袖,俯下身去吻易殊脖颈。 他余光瞥向天花板上的电影,学着里面的人去揉易殊的胸,去咬易殊的耳垂。 易殊在触碰下时不时扭动身体,试图减少一些接触,却又在意乱情迷中拱起腰身。 衬衫扣子不知何时被尽数解开,牛仔裤也褪到膝盖,下身一片清凉。 温热的手摸上她的私密处,隔着内裤,中指按住阴蒂,轻轻地抚慰它。 但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易殊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呻吟从唇齿里溢出,她下意识捂住嘴,来掩饰自己将要来临的高潮。 但易郁却在前一刻停了手,抱住易殊坐在自己腿上。 两人的私密处紧紧贴合,快感突然被中止,易殊既空虚又无措。 她昂起头,见天花板上的男女这会也和他们同样的姿势,女人正扭动着腰肢去摩擦男人的下身。 “姐姐。” 易郁一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易殊,“我们不是外人,你可以放心地展露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一双手摸上易殊双臀,又继续往上,轻轻按下易殊的背。 为了维持平衡,易殊不得不双手撑在易郁耳旁,乳尖恰好点在易郁胸膛。 两人之间一时咫尺之距,易郁的一双眼睛像黑洞,像漩涡,看久了不知不觉就陷进去。 易殊抿了抿唇,闭上眼吻下去,下身贴着易郁的凸起摩擦。 她的主动让易郁兴奋起来,扣住她的后脑回吻她,另一只手伸进内裤,毫无遮挡地揉捏着阴蒂。 “易郁……” “嗯?” “我好难受……” 易郁笑了笑,加快了速度,贴在易殊耳畔道:“那现在呢?” 一股股暖流汇集在身下,易殊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泪水,拱起腰身,欲仙欲死。 “姐姐,都湿了,脱掉吧。” 易郁扯掉易殊身上最后一件遮挡,但高潮过后,易殊已经无力去争夺,疲惫地趴在易郁身上。 电影里的女人还在连连浪叫,易郁抚摸着易殊的头发,“姐姐,她叫得没你好听。” “还有谁叫得没我好听?” 易郁突然哑住,随即意识到这话里的不满,笑道:“姐姐,你在吃醋吗?” 易殊不想理他,挣扎着就想坐起来,却被易郁轻松拉进怀里。 “姐姐,我就想多学一点技巧。” 易郁下颚抵着易殊头发,紧紧搂着她,喃喃道:“我什么也不会,我怕你不舒服。” “……你学了也就那样。” “嗯?” 身上的束缚明显紧了些,易殊识相地闭上嘴,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易郁翻过身,跨坐在易殊大腿,一只手攥住她两个手腕,压在床头。 “姐姐这么说,我更要勤加练习了。” 他俯下身去吻易殊的鼻尖,低声道:“这视频我记得有一个小时,姐姐,勤能补拙,我是不是要再长一点?” “……”易殊被他这认真劲吓到了,“易郁……你冷静点。” “那姐姐说喜欢我。” 易殊噎住了。 “姐姐……”易郁语气软了下来,听着像恳求,“说喜欢我,好不好?” “我……”易殊垂下眼帘,“我们……” “姐姐,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一声声喜欢说个不停,易殊的心也渐渐动摇,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我也喜欢你。” 时间有一瞬间像静止了似的,易郁很快笑逐颜开,松开手去抱易殊。 “姐姐要一直喜欢我。” 脸颊被头发蹭得好痒,易殊叹了口气,“好。” 让步(微h) 视频里近半个小时前戏,两人几乎原封不动地付诸实践,其中还混进了易郁的个人风格。 意乱情迷时,他依旧忍不住留下道道牙印,只是这次都标在看不见的地方。 每一次易殊被情欲迷失方向时,疼痛总会把她拽回。 易殊怔怔望着天花板,香艳的画面依旧继续,可她的思绪已经不在上面。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他们在发什么疯?! 这就是条歧途,不管怎么解释,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本质。 就像易秤衡再怎么爱梁疑,也改变不了梁疑是第三者。 就像现在……不管他们说多少遍喜欢,也改变不了乱伦的本质。 何况,他们之间真的是喜欢吗? 他们懂什么叫喜欢吗? “姐姐,在想什么?” 易郁的声音把易殊拉回现实,吻落在眉眼,易殊抿了抿唇,抹去易郁额角细密的汗水,“我在想,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是喜欢我,还是……” 手往下伸,毫无顾忌地探进易郁内裤,抓住,“喜欢和我做爱?” 视频里传出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易殊抬眼看了看天花板,男人的阴茎在女人身体里抽插进出。 一滴水落在胸口,易殊垂下眼帘,惊讶发现易郁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 “放开。”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很用力,易殊吃痛,松开了手。 易郁从易殊身上起来,疾步进了卫生间,很快,从浴室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易殊独自半躺在床上,还有些没回过神。 说起来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仔细回想起来,每一次都是箭在弦上时,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浴室里,滚烫的身体突然被凉水浇湿,易郁单手撑着玻璃门,强压下欲望就像在清醒地痛苦。 等那股冲动不再强烈,他关上水源,推开玻璃移门。 “……” 易殊裹了条浴巾站在他面前,没等他开口,易殊把浴巾一扔,踏进浴室,往里逼近,两人就挤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姐姐要洗澡吗……那我先出去。” “走什么?” 易殊合上移门,昂起头,直视着易郁,“以前不是喜欢和我一起洗吗?” 浇灭的火苗重又燃起,甚至因为过近的距离,赤裸的画面,以及易殊胆大直白的话语,火烧得比之前还要旺盛。 易郁几乎要招架不住,易殊却突然又向前一步,他退无可退,背抵着玻璃门。 “姐姐……” “易郁,我发现你真的很矛盾,反抗你你要硬来,顺从你你又躲避。” 她踮起脚,勾上易郁脖子,另一手去抚弄他身下,“我们之间,难道还差那一步吗?” “……” 易郁深深看着易殊,下一瞬分开她的双腿,将她整个人抱起。 易殊不禁松开手,大腿夹紧易郁的腰,生怕一个不稳掉下去。 但这样,私处也贴合得更加紧密。 易郁似乎是故意往缝隙处顶,一点点破开,易殊终于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恐惧地摇头,“不要!” “姐姐不是不在乎吗?” “我没有!” “是吗?” 易郁轻笑一声,抱着易殊转过身,抵在玻璃门上,“那刚刚关门的易殊是假的?我现在抱着的易殊也是假的?” “姐姐,你不是来和我做爱吗?” “我不是!” 易殊用力去推易郁,也顾不上摔跤,双腿乱蹬,但易郁依旧抱得很稳。 当力气用尽还毫无效果时,含在眼眶的泪止不住落下来,“放开我……” 她趴在易郁肩头,死死咬住他肩膀,低声啜泣。 良久,易郁叹了口气,放松了力道,轻轻将易殊放下,偏头去抹她眼角的泪水。 “你不是问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和你做爱吗?” “易殊,我喜欢你。” 他垂下手,去揉易殊的头发,“我也不否认我的欲望,我是想和你做爱,想和你更近一点。但是你不想对吗?其他你都愿意半推半就答应我,可真的做爱,你害怕。” “我喜欢你,所以我最想要的,是你也喜欢我,其他的,都可以为此让步。” 说到这,易郁自嘲一笑,“这可能是我活到现在,最像人的一句话了。” 他小心地松开易殊,确定她能自己站好后,转身去开移门,捡起扔在地上的浴巾,“我去帮你重新拿一条,你洗好澡以后回房间睡吧,你要是担心,可以把门反锁。” 身后开始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热气逐渐升腾,易郁转过身想拉上移门,却被人突然一拽。 热水打在咬痕上,疼痛像尖针一样一下又一下刺在皮肤上,但很快温润的唇贴上胸膛,在胸口一点点吻过。 就像一剂膏药,缓解了阵痛。 易殊抬起头,“一起洗。” “姐姐……你别折磨我了。” “我帮你。” 易郁愣了下,随即温热的手又抓住他那里,今天第三次了,他真的要疯了。 “不怕憋坏吗?” 易殊回想着视频里的手法,上下撸动。 酥麻的快感传遍全身,易郁看她又认真又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如果姐姐不需要,坏了就坏了。” “……如果我需要呢?” 易殊紧盯着易郁的眼睛,“我觉得不远的将来,我会需要。” 她加快了速度,易郁被她撩得心猿意马,忘乎所以地去吻她。 但易殊特意在临界点放慢了速度,笑里带了些得意。 “姐姐……你好坏。” 易殊听了却甩了甩手,很无辜地道:“手酸了,歇歇。” 耍无赖的样子,真让易郁觉得在照镜子。 姐弟的共性,可谓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但易殊还是心慈,没太为难易郁。 一抹浓稠射在玻璃上,随即被水流稀释,消失不见。 随着热气上涨,玻璃上蒙了层水雾,从外面只能看到两抹模糊的身影,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这场学习,真的进行了很久很久。 不懂 易殊要吹头发,易郁就先从浴室出来。 房间昏暗又安静,显然那一小时的学习素材已经播放完毕。 易郁摸黑去开了灯,看着灯光大亮,视线随即落在床上,看着满是褶皱的床单,又抬手去碰肩膀的咬痕,指腹感受到那一抹不平整,紧绷的弦才有些松动。 浴室里,易殊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两个月没剪,发梢已经碰到肩头,得找时间去理发店修一修。 她放下梳子,拿起一旁的吹风机,却落了空。 一抬头,易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把她头发撩到耳后。 “姐姐,我帮你吹。” 耳旁立刻被呜呜风声包围,易殊垂下眼帘,去撩落在洗手池上的头发,最近烦心事多,头发掉得也厉害。 “这里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你掉的。” 易郁调小了风量,“姐姐说什么?” 易殊没再重复,把头发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但余光瞥到易郁不明所以,略带慌张的眼神,瞬间想起那番剖白,心又软下来。 对他这样占有欲极强,极为固执,极难驯服的人来说,愿意让步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吧。 易殊自己也没意识到,对易郁,她已经越来越放纵了。 “没什么,你要吹好了吗?我有点饿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身心俱疲,她现在也不想展现厨艺了,煮碗面凑合一下吧。 “马上。” 但这个马上真的好慢好慢,易殊站着都快要睡着了。 等关上吹风机,她连煮面的心思也没了。 “好困……” 易殊枕在易郁胸口,柔软的头发挡住了脸,有些小孩子气。 易郁戳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将人打横抱起,抱到自己床上,盖好被子,在额头落下一个吻,随即出门下楼。 易殊大约累极了,睡得很沉,直到一股香味将饥肠辘辘的她唤醒。 书桌上放了两碗菜饭,目测有肉丝、青菜、香菇,还配了份玉米排骨汤。 易郁推开门进来,手上拿了两把勺子,“我刚想叫你来着。” 他拉开椅子,“坐吧姐姐,我是这个暑假才学做饭的,做的好的就那几样,你先凑合吃,如果不合口味告诉我,我下次改。” 易殊其实都没指望易郁这样的富家公子会做饭,但是想到他自己上学,自己赚钱,会做饭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她尝了口汤,咸淡适中,味道是可以的。 “不用改,就这样,挺好的。”易殊放下勺子,“我一开始以为你前呼后拥,连买菜都不会。” “以前确实是,但我妈离婚后就得自力更生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到大的费用都是我妈出的,她一走,我不就断了经济来源吗?” 见易殊眉头蹙起,易郁意识到话题有些严肃,随即笑道:“没事,我妈当年往学校的银行卡打了很多钱,能读到高中毕业,反正我对生活品质要求也不高,做做家教,总归是饿不死的。” “易秤衡……不给你钱吗?” “他不给最好。”易郁无所谓地耸耸肩,“免得哪天来和我算养育之恩。” “……” 养育之恩。 是啊。她和易郁不一样,梁疑是缠在易秤衡身上的藤蔓,而她是藤蔓上结出的果,她们都要靠易秤衡才能生存。 哪天易秤衡算起养育之恩,她一点辩驳的底气都没有。 人情,是最难还的。 “姐姐……饭不好吃吗?” “嗯?” 易殊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发呆的时候把米饭都挑出去了。 “没有没有。”她着急忙慌把米粒夹起来,却被易郁止住。 “掉桌上就别吃了。”他抽了张纸把米粒擦干净,“喝点汤,别噎着。” 易郁又夹块排骨给易殊,两人还是头一次挨那么近吃饭,也是第一次见易郁这么殷勤,易殊都有些不太适应。 她扒拉着饭,视线在易郁书桌上逡巡,试图寻找个话题,让这顿饭不要太干。 但易郁书桌真挺简单的,都是平常的辅导书,可就他那一水坏心思……易殊偏头看他,“你真这么规矩?” “姐姐觉得呢?” “我不信。” 斩钉截铁。 易郁无奈笑了笑,挑出一本《古文观止》,“打开看看。” “你不会幼稚到把小说封面换了掩人耳目吧?” 一翻开,果然是。 还是开学那本《动物园》,易殊这次还有了新发现。 书的目录上,写了贺以谦的名字。 “……不是你的书你还明目张胆在课上看,不怕连累人家?” “不怕啊,我只在语文早读课上看,只要成绩不下降,方怜木不管这些。而且真被抓到也不会有贺以谦什么事,方怜木要么觉得我栽赃陷害,要么觉得我威逼利诱,非要把人家的书抢过来。” 易殊笑了,“栽赃陷害我不信。” “那姐姐信我威逼利诱?” 易殊还真考虑了下这种可能性,“如果我说……” 试探性的话才开了个头,易殊瞥到那戳进玉米杆子的筷子,赶忙止住:“不信不信,姐姐相信你走的合法流程。” 摆明了在讨好,易郁低下头,把筷子拔出来,戳着碗里的饭,“我不信。” “……” “如果贺以谦说喜欢你,你肯定不会要我了。”他又想起之前,易殊因为贺以谦的话魂不守舍,还有今天,贺以谦在楼梯口赤裸裸的威胁。 内部不稳,外部不安,他是真的害怕。 “易郁,我要不要你,不取决于有没有人要我。” 易郁一顿。 “我是……”易殊又想起浴室里的场景,顿时说不出口,“反正你知道的,我已经说过了。” “我不知道,姐姐你说明白点。” 易殊心知某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偏不顺他意,“别折腾你那饭了,赶紧吃完收拾好去睡觉。” “我不,姐姐不说清楚,我也不放姐姐走。” “好啊。” 反正本来这家伙也没准备放她走。 同归于尽,是对付无赖的最佳方式。 易郁吃了闷亏,又垂下头,自个在那安静扒饭。 易殊算是长了个教训,吃饭尴尬就尴尬,至少能平安无事把饭吃完,乱找话题的下场还不如尴尬收场。 两人把碗洗好后又上楼洗漱,易殊果不其然被拽到了易郁房间,易郁还锁上了门,“那姐姐就和我睡。” “行。” 这次至少还能穿着衣服一起睡,易殊心里还有一丝安慰。 但灯一关,感觉到睡衣扣子被一颗颗解开,手伸进了胸口,易殊立刻抓住易郁手腕,“你干什么?” “复习啊。” 易郁空着的那只手又去脱易殊睡裤,“毕竟我太笨了,连姐姐的话都听不懂。古人说温故而知新,我这样的只能多回顾,多练习,才能学透彻啊。”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易郁笑了笑,手探进易殊内裤,掰开她的阴唇,“姐姐,我帮你舔湿好不好?你这需要补充水分。” 他说着翻身跨在易殊身上,易殊赶忙投降,“等!等等!” “嗯?” “我说,我说!” “说什么?” “我……我喜欢你。” “喜欢谁?” “你啊!” 易郁摇摇头,“姐姐,我很笨啊,你话要说明白。” 他慢慢俯下身,舌尖舔过易殊小腹。 “……易郁,我喜欢易郁,我最喜欢易郁。”易殊手挡在私处,垂下眼帘,乞求般看着身下的易郁,“你懂了吗?” 没人回应她,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吻,落在遮挡私处的手背上,易殊吓得一瑟缩,手也下意识躲开。 这下让易郁的吻直接落在那片密林里。 “姐姐,我还是不懂。” 话音刚落,易殊啊的低喘出声,紧紧攥住身下的被单,“别……别舔,痒。” 她忍不住扭动腰肢,却被易郁死死控住住。 “呜……易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她一遍遍重复,期望易郁能放过她,可一直到她叫哑了,叫累了,叫困了,身体还是被易郁以熟悉的方式玩弄着。 她也在一次次高潮中,变得比傍晚更加淫荡。 “姐姐,我懂了。” 易郁抱着布满吻痕、不着寸缕的易殊,餍足地笑道。 确定 五年如一日的学习生活让易殊养成了六点就醒的习惯,但易郁似乎不是,她睁眼时,沉沉的呼吸还喷薄在她脖颈。 两人又是浑身赤裸,易郁好像特别喜欢肌肤相亲,喜欢把脸埋在她胸口,那么大一个人,却像躲在她怀里似的。 几番挣扎无果后,易殊也放弃了,但又睡不着,只好对着易郁发呆。 说起来以前目光都被易郁眼睛吸引,这会他沉沉睡着,才有心思关注别的地方。 他的肤色很白,甚至可以说惨白,唇上都没什么血色,嘴角没有弧度时更显得生人勿近。 其实这样一张脸真的很冷淡,但易殊回想起来,脑海里却都是易郁淡淡的笑。 或许,那一个被关在房间,缩在角落,倔强又脆弱,像断了线的风筝的易郁,才是真正的易郁。 易殊抬起手,不由自主去碰易郁眼角,像是在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是……” 易殊凑近了些,惊讶发现易郁眼下也有粒痣,在右眼那。 而她的,在左眼。 一时间,她突然想到了三个字。 宿命感。 那一个点像有催眠效果似的,易殊盯着它,渐渐又犯起困来。 等她再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一摸床单应该走了挺久。 下了楼,餐桌上铺满了食材。 “你去了超市吗?” 易郁正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也没抬头,“嗯,冰箱里没什么东西。” 见他那么专注,易殊忍不住凑上前,“在看什么?” 【八分钟搞定家常菜,女朋友再也不吃外卖。】 易殊:“……” 易郁立马把手机藏到背后,“姐姐你饿的话先吃点面包垫垫,我去研究一下做法。” 他抱起一堆东西就往厨房走,刚放下又转过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秤来。 “……你拿秤做什么?” “菜谱上调味品都标了克数,我没概念。” “你以前做菜也这么精确么?” 易郁摇摇头,“我以前随便做做,煮熟就行。”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讲究?” 易郁抬起头,只是看着易殊,没说话。 但易殊却从他的眼睛里看懂了意思。 她抿了抿唇,拿过易郁手里的秤,放回桌上,“不用这么麻烦,调料放多少主要还是看你口味。” 说着撩起袖子,“想吃什么,我来做。” “……” “怎么了?” “可是我想做给姐姐吃。” 易殊看他护着菜不肯放,有种和小朋友吵架的感觉,“那你看我做,学会了做给我吃?” 也没等易郁回话,易殊就夺过他手里的食材,拿到水池边清洗。 易郁愣了下立刻跟上,凑在易殊边上打下手。 虽然两人昨晚还在床上翻云覆雨,但穿上衣服后又和寻常姐弟一般。 易殊说不上自己更喜欢哪种状态,或许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让她确定,她对易郁的感情已经不纯粹了。 难以想象,不过十天,他们的关系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可怕的是,自己已经逐渐适应这畸形的关系。 甚至,沉沦其中。 “姐姐,你喜欢吃甜吗?” “嗯?”易殊回过神,“也说不上喜欢吧,就是习惯了。” 她夹了块糖醋小排,“梁市的菜都偏甜,奶茶店甜品店也多,吃多了就同化了。” 如果要用一种味道形容在梁市的日子,大概就是“苦”。 “虽然说甜食吃多了不好,但有时候,一杯奶茶,一块蛋糕,真的会让人很快乐。” 易殊笑着咬了块小排,易郁盯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他们有相同的泪痣。 也有相同的眼睛,不会笑的眼睛。 两人下午各自待在房间写作业,一直写到傍晚,把中午的菜热一热当晚饭。 晚上易郁又是一副骄奢淫逸的模样,缠着易殊在某一方面继续深造。 承诺 在家时,他们在柴米油盐与床笫之欢中反复切换。 在学校时,他们安安静静做班级最后一排的背景板。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无甚波澜地度过。 转眼中秋将至,今年中秋和国庆连在一起放八天,但由于高三不同于普罗大众,所以,易殊他们只放五天。 方怜木还劝他们知足,五天都已经算上天恩赐。 班级里都在讨论这五天去哪,易殊只顾赶这堆积如山的作业。 而在她一旁的易郁似乎还要专注,原本赏心悦目的字体,嗯,也不能说丑,只能说……非常艺术。 五天的作业,两人放学时就带了本笔记本回去写摘抄。 易殊以往也喜欢速战速决,这样会给她带来安全感,但这次,却让她陷入了极大的空虚。 接下来五天好像没事做了,再写几份卷子吗? 可是节假日不做点什么,似乎就很亏。 而且……今年的中秋还很特别。 但最后易殊还是想通了,这终究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那就按平常的方式过。 洗完澡后易殊躺在床上,难得易郁没来缠着他,坐在桌边一味地看手机。 “姐姐,明天几点起?” “你问我?难道不是看你吗?” 每次醒来都被人抱着动都动不了,只有易郁醒了她才能真正起床。 然而某人并没有一丝愧疚,“那我买早上十点的,顺便过去吃饭。” “买什么?” “车票。” “去哪?” “梁市。” “……怎么突然想到去梁市?” “不是突然想到。”易郁付好款,放下手机,“我一直想去姐姐待过的地方看看。” 易殊垂下眼眸,“没什么好玩的。” “这次不一定。” 易郁在床边坐下,去牵易殊的手,“真的不一定。” 他说得认真,易殊看了忍不住笑道:“那今晚早点休息。” “嗯。” 关了灯,易郁埋在易殊颈肩,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姐姐。” “嗯?” “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 “明天说。” 易殊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加上犯了困,也懒得追问,“那晚安。” “晚安。” 梁市就在诗城隔壁,乘高铁十多分钟就能到,下了高铁地铁也方便,一路上不必风尘仆仆。 他们先去酒店放好行李,易殊再带易郁去吃饭。 易殊其实不知道带易郁去吃什么好,她这五年要么在学校吃,要么在家自己做。 对梁市,她仅有的记忆点就是小笼包和玉兰饼了,但是那个当晚饭吃还好,做正餐易郁可能吃不饱。 好在两人都不饿,一路上可以慢慢找。 这次虽然算故地重游,但也就隔了三个月,记忆里的一草一木并没有变化。 “这个出口出去过条马路就是新华书店。”易殊在2号出口停下,“即使在梁市生活了五年,27个出口我还是只熟悉这一条。” “去看看吗?” 易殊笑了,“这里出去可没什么吃的。” 易郁望着扶梯,“去看看吧。” 他率先上了扶梯,易殊愣了下,随即跟上。 书店前停了许多辆电动车,门口依旧有许多宣传辅导班的。 推开塑料帘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易殊直接上了三楼,映入眼帘的全是辅导书。 从一年级排到高三,每个区域都有家长和孩子,一排排看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成长的全过程。 “我从初一看到高二。”易殊走到高三那,拿起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终于要到头了。” 易郁笑道:“要买两本带回去吗?” “不买,新华书店从来不打折。” 易殊低头翻了翻,发现有一页夹了张纸片,上面写着完形填空的答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认认真真把这篇完型看了一遍。 “有一道我和他选的不一样。” 易殊把书递给易郁,“你看看。” 易郁闻言接过书,在易郁看题的间隙里,易殊看向周围的比她小的学生,这才有了恍惚的感觉。 五年,弹指一挥间。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道:“易郁。” “嗯?” “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她已经是这一层楼最大的学生,没有了参照物,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可话一出口她就被自己无语到了,易郁比她还小,又怎么给的出答案。 “这也没什么了,我们下去吧。” “易殊。” 易殊转过身,见易郁合上书,认真地询问她,“第7题,选b?” 易殊愣了下,随即意识到是在说那篇完型,“对,我也觉得选b,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 易郁放下书,“重要的是,我和你做了一样的选择。” “得分一起得,扣分一起扣,未来我们可以做相同的选择,结果也不会有一点差错。” 他走到易殊跟前,“姐姐,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不知道该抱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它。我只知道,在不确定的时空里,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顿了顿,又道:“姐姐,你会吗?” 高年级这一块比其他区域要安静许多,而这种安静,让易殊无法开个玩笑回答易郁。 她静下心,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给了答案。 在医院门口,她就承诺过。 未来,他们只有彼此。 “我会。”她看着易郁,肯定地回答。 易郁攥紧的拳又松,最后笑着牵过易殊的手,下了楼。 原本两人打算直接离开了,但出口那摆着一堆杂志,易殊走过去拿起一本《意林》,翻到最后,“我高中订了两年《意林》,就为了做里面的数独。” 她看向易郁,笑道:“要不要和我比谁做得快?” “赢了有奖励吗?” “嗯……我可以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易郁顿时来了兴致,找了本同样的,拍了照,打开图片编辑。 “开始?” “嗯。” 做的过程中,易殊感受到身旁的杀气,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易郁。 但刚一抬眼,易郁就急忙喊道:“好了好了!” “……那对答案,对了,错了一个都不算。” 仔细检查过后,都是对的。 “好吧。” 易殊退出编辑,“那你想要什么?” “先记着。” “需要打个欠条吗?” “姐姐会不守信用吗?” 易殊笑了,“我又不是你。” 生日 在平时,易殊的活动范围绝不会离地铁口太远,生怕一个不小心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了。 但今天光顾着和易郁讲话,也忘了这回事,当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犄角旮旯里。 老旧低矮的楼房,楼与楼之间间隔特别近,穿行其中,像在迷宫里寻找出路。 一次次碰壁后,易殊选择了现代化技术——高德地图。 然而情况并没有转好,手机里总是传来提示音,你已偏离了方向,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易郁以为易殊是另辟蹊径,就一直没出声,好在兜兜转转了十分钟,总算找到了出口。 然而,从这出去,离地铁站更远了…… 易郁低头看向易殊,正想开口,易殊却望着前面喃喃自语,“好像再往前就走到我学校了……” “……那去看看?” 易殊沉吟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一个学校而已,没什么稀奇的,不如带你去景区走走。” 可话音刚落,易郁却牵起她的手。 易殊抬头,有些不解,“易郁?” 易郁没说话,只是打开导航确认了下路线,便埋头往前走。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梁市一中门口。 学校占地面积不大,建筑风格也与这座现代化的都市格格不入,像个落伍的老人,又像个严肃刻板的老师傅。 “易郁,实话和你说,我是不想来梁市的。”易殊望着校门,“以往的中秋,或者说以往放假,我每天都两点一线,去超市买菜,然后躲在家里。” “我不喜欢热闹,那会显得我很落寞。妈妈劝我交两个朋友,我又怕暴露了身份,又得继续逃窜。” “五年里,我都是一个人,故地重游,其实很痛苦。” 风过林梢,易殊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但那份伤感,还久久不散。 易郁凝视着易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谁都没有说话,但易郁能感受到轻微的颤抖,以及胸口的一股湿热。 这样一折腾,两人也没了什么游玩的欲望,便回到酒店,在酒店的餐厅解决了中饭。 饭后易殊回房间直接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夜深。 易郁订的酒店在景区附近,易殊初中春游那会来过,风景不错,当时有同学用“小桥流水人家”形容这里。 但春游只有一天,没能看成夜景,听说晚上要比白天漂亮很多。 今天一看真的是,晚上亮起了灯,满目的粉红,倒有了在桃源隐居的感觉。 她在窗边怔怔看了许久,都没有意识到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 “姐姐。” 易殊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转过身,见易郁背着手,笑盈盈地看她。 “怎么了?”易殊也忍不住笑问,“笑这么开心?” 易郁从身后变出一个蛋糕盒子,“生日快乐。” 透明的蛋糕盒子,能看到里头蛋糕的样式,黄白色,月亮上挂了一只玉兔。 “姐姐,成年快乐,中秋快乐。” 这显然在易殊意料之外,过生日这个仪式,她已经五年没有进行过了。 以前每到这天,梁疑会给她发红包,让她去买个蛋糕,和朋友一起吃饭庆祝。 但她哪有什么朋友,最后生日和中秋,都是不了了之。 一个人算什么庆祝,一个人又叫什么团圆? “你怎么……” 易殊欲言又止,怎么开口都觉得不对。 “姐姐,我知道你的回忆是苦的,所以我来梁市是希望,你以后想起这座城市,会先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是甜的。” “咻——” 一声巨响在天空炸开,易殊回过头,夜幕之下,开了一朵朵烟花。 极其绚烂。 房间里突然暗了下来,下一刻亮起了两窜小火苗。 易郁捧着蛋糕慢慢走近,微弱的灯火让两人得以看清彼此的面庞。 “许个愿,姐姐。” “18”的蜡烛在易殊面前,可她却只注意到易郁熠熠生辉的眼睛。 “我想……” 易郁赶忙止住,“姐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易殊笑了笑,双手合十,交叉握拳,微低下头,闭上眼。 神明在上,从前往后的心愿都可以不作数,我只求你,保佑我面前这个人,平安顺遂。 易殊睁开眼,吹灭蜡烛,房间又暗下来。 但窗外的烟花还未放完,屋里头还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易殊。”易郁突然叫起易殊名字。 “嗯?” 他放下蛋糕,“你还记得欠我一个要求吗?” “你现在要?” “嗯。” 易郁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昏暗的环境里看不真切。 “这是我编的同心结。” 易殊愣了下。 “易殊,我想和你谈恋爱。” 破(微h) 长久以来,除了在床上,他们情到浓时会说一声喜欢,清醒时都闭口不谈这段关系。 能按一个什么名头?乱伦?恋爱? 前者太荒诞,后者太可笑。 就当易殊以为,他们要永远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过下去时,易郁一句话,让天平彻底倾斜。 【易殊,我想和你谈恋爱。】 谈、恋、爱。 见易殊始终低头保持沉默,易郁垂下手,“我当初就应该要一张欠条。” 易殊一顿,小心翼翼去勾他的手指,“易郁……不是我不想答应你,我……” “我们恋爱的风险太大了,如果有一天被别人发现,你能承担的起骂名吗?十七岁的喜欢,又有几个人能延续到生命结束呢?有一天你遇到了更合心意的人,你想起这段经历会无比后悔。” 她抬眼去看易郁,“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弟弟,我永远会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甚至外头的烟花都停止了开放,周遭又重归寂静。 易郁反握住易郁的手,“我从来不担心这些。” “骂名?我身上的标签还少吗?多一个两个又有什么关系?易殊,是你在怕吧?” “什么……” “你怕哪天遭人非议,你怕自己撑不到最后,易殊,你对我,对这段感情,没有一点信心。” “你让我怎么有信心。”易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不知不觉哽咽起来,“我妈妈做了十八年的小三,现在我又和自己亲弟弟乱伦!易郁!你告诉我我怎么理直气壮和你在一起!又哪来的脸去求什么厮守终生!” 眼泪夺眶而出,理智告诉她应该撒开易郁的手,却又不受控制地捏紧。 仿佛在无力地宣泄什么。 良久,她慢慢松开,额头疲惫地抵着易郁胸膛。 手上似乎多了样东西。 抬手一看,是同心结。 “你答应过我,你会守信用。”易郁道,“所以,我不会管你说什么,什么借口都不管用。” 他抚摸着易殊的头发,一字一句,坚定又固执:“你就是我女朋友,就是。” 圆月高悬,纯白的月光撒在落地窗前。 易郁捧起易殊的脸,一点一点去吻她,易殊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自己的意志渐渐沉沦,最后与易郁相拥。 “拉窗帘……” 感受到易郁要脱衣服,易殊赶紧提醒他。 “没事,这么晚了景区不开放,没人看得到。” 易郁去解开易殊的衬衫扣子,近一个月的实践下,他解内衣都已经轻车熟路。 没有了衣物遮挡,加上房间冷气重,易殊挺立的双乳都在微微发颤。 偏偏易郁在这时坏心起,抹了点奶油在乳头,易殊攥紧拳,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一股湿热裹挟着她。 饶是经历了多次,易殊仍会被易郁的肆无忌惮吓到。 “姐姐,好甜,你也尝尝。” 易郁抱着易殊,一手揉捏乳肉,又情难自禁地去吻她。 把他尝到的甜分享给她。 “姐姐,我爱你。” “……” 寂静的夜里,只有唇齿交缠的水渍声。 “易郁。”易殊手指插进易郁头发,喘着气凝神看他,“要做吗?” “我成年了。”她提醒道。 “……我还没有。” “那也发育完了,半年又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她这话听着,有点像挑衅。 易郁突然笑了,手按在她腰上,与她贴得更近,“一会别哭。” 他将易殊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后去翻床头柜里的安全套,刚到酒店的时候有看到。 窸窸窣窣的声响令氛围紧张起来,易郁拆开包装后停了下,当看到易殊平静无波的眼睛才拿出戴上。 “松吗?”易殊问,“会不会滑下来?” “……” 易郁揽过易殊的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姐姐,本来想在床上做的。” 他拖着易殊的臀重又走到落地窗前,“但我现在不想心疼你了。” 脊背抵着冰凉的玻璃,身前又无比火热,易殊怕摔下去,只能紧紧夹着易郁的腰。 易郁故意松了力道,让易殊往下一点,私处刚好抵着性器。 “姐姐,你湿了没?” 他不问还好,一问又伸手去摸,易殊反而被刺激到了,埋在易郁颈肩,“你要进直接进。” “不行姐姐,太干了会疼。” “你不是说不想心疼我吗?” 易郁笑了,“不是指不顾安全。” 易郁觉得还差一些,转了个身,让易殊对着窗外。 暴露在月色之下,易殊隐约能看到镜子里的倒映。 镜子里的她,纯洁又污秽。 内裤被扯到一边,易郁揉了揉阴阜,掰开阴唇,中指沿着穴口轻轻按压,慢慢探入。 小穴主动包裹着手指,暖流在浸湿它。 易殊红着脸嗯了一声,随着异物越来越深入,她从兴奋变成紧张,但这时易郁又开始抽插,摩擦的新奇又战胜了不安。 “姐姐,你好湿啊,我手指差点滑出去。” “你做个爱话真多。” “这叫调情。” 易郁伸出手,觉得差不多了,龟头抵着穴口,却还是停顿了下,“姐姐,你真的不后悔吗?” “你再犹豫我可能就后悔了。” “如果给了你时间你就会改变想法,就说明你不是真的情愿。” 易殊愣了下,搂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我喜欢你,我不后悔。” 心上好像被羽毛挠了下,易郁偏过头亲了下易殊脸颊,阴茎也开始往里。 其实哪止易殊紧张,他也紧张,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手指和性器显然不在一个尺寸,易殊咬住易郁肩膀,身下被异物破开,肿胀的疼痛令她想惊呼停下。 “姐姐,这个大小你满意吗?需不需要我去吃个药?” 易殊哪有心思和他争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身下,生理性泪水都被逼了出来。 但易郁也不好受,怕易殊疼只好一点点往里,可这样似乎是种慢性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一横心,他按住易殊的臀,直接往里顶。 体内的阻隔被破开,易殊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易郁停止了下一步动作,偏头去吻易殊的头发。 “对不起。” 但温柔转瞬即逝,易郁开始顶弄,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顶到最里。 易殊嗯嗯低吟,疼痛渐渐散去,充实的感觉令她忘乎所以。 男朋友(微h) 在连续的抽插下,易殊终于懂易郁的“不心疼”在指什么。 有句话说的好,能躺着绝不坐着。 被易郁抱在落地窗前做,一顶一落,胸乳都跟着晃动,视线变得晕眩,易殊掐紧易郁肩膀,哀求道:“去床上行不行?” 易郁存心要和易殊较劲,只当没听见。 “易郁……” “那姐姐骚给我看。” 易郁重重顶了下,随即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炙热的眼神灼烧着易殊,她别开脸,低声道:“我不会。” “姐姐以前也不会叫床,后来也叫得很好听。”易郁凑近了些,在易殊耳畔哄骗道:“姐姐,不会可以学。” 易郁瞥向桌上的蛋糕,“何况这里还有个现成的道具。” 他笑了笑,“姐姐,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你不安好心。” “那我们今晚都别上床了,站着,坐着,姐姐……你要不要试试,吊着?” 易殊瞪大了眼,严重怀疑某人的阅片范围已经严重超前,“你!” 可易郁像个笑面狐狸,面不改色。 易殊败下阵来,“你想干什么?” “揉你的奶。” 易郁说话突然粗俗了许多。 易殊脸颊泛红,抿了抿唇,在几番思想斗争下,双手慢吞吞捧起胸乳,胡乱地揉捏着。 “姐姐,是自己揉着爽,还是我揉着爽?” “你……”易殊顺着他的话。 “我是谁?” “易郁。” “易郁是谁?” “易郁……” 易郁双目沉下来,认真地凝视易殊,“易郁,是谁?” “是……男朋友。” 难的永远是第一步,跨越过后,似乎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易殊心一横,俯下身,去吻易郁,“是易殊的男朋友。” 话音刚落,易郁扣住易殊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不愿它早早结束。 易殊有些喘不过气,加上易郁的性器还埋藏在她身体,甚至又胀大了些,“易郁……好了……别,你别不守信用。” 易郁闻言意犹未尽地放开,笑看易殊,“姐姐,你误会了吧,这才刚开始。” 他往后靠了些,手臂搭在椅背,瞥向桌上的蛋糕,“姐姐,我还想再尝一次。” 说着挑眉道:“姐姐懂我的意思吧?” “……你哪来那么多鬼点子!” “姐姐,这才哪到哪啊?”易郁撑着头,“以后有的是东西可以玩,现在先来些基础的,循序渐进。” “我还要感谢你的体谅?” “嗯。”易郁伸手抹了点奶油,擦在易殊嘴唇,“不然你现在哪有力气说话。” 易殊抿了抿唇,奶香味盈满唇齿。 现在她恨不得来几杯酒,醉了做这些事也没那么羞耻。 “姐姐,我没什么耐力。”易郁呼吸深沉,“我又想操你了,好想,想后入你,想侧入你,想把那些片子里的姿势都试一遍。” “别讲!”易殊赶紧捂上他的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另一手抹了奶油,涂在乳头上。 易郁握住易殊的手,“不够。” “……” 易殊又在周围抹上,一手捧着胸,慢慢俯下身,将胸乳凑到易郁嘴边。 但易郁却不张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求你……”易殊咬着唇,“求你吃我的奶。” 她认为羞耻到五雷轰顶的话,却成了易郁的兴奋剂,他一一舔去胸上的奶油,又笑着含住易殊的乳头,像吸奶一样咂摸着。 “轻点……你又吸不出乳汁!” “乳汁都没有姐姐的乳头甜。” 易郁搂过易殊的腰,“姐姐,动一动,我想看你奶子晃动的样子。” “像波浪一样,好漂亮。” 说着他向上顶了顶,带动易殊的情绪。 从激烈的冲刺到突然的停顿,易殊也从庆幸能够喘息,变成不满足身体的平静。 她还是……还是想要激烈的性爱。 易殊扶着易郁的肩开始扭动腰肢,头发都晃得凌乱,可是就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是空虚,她凑近了些,扼住易郁下颚,“你不是喜欢吃我的奶吗?怎么不吃啊?” 她一边动,一边又去抹了些奶油在另一个胸上,捧在易郁嘴边,“吃啊!” “……” 易郁抱着易殊突然站起,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抱着易殊走到床边,放倒在床,分开她两条腿,架在肩膀。 厚积薄发,他更加用力更加快速地进进出出,甚至操出了白沫。 易殊啊啊叫着,嘴里还委屈地问:“为什么不吃我的奶,你不是喜欢吗?喜欢为什么不吃?” 易郁压着她两条腿俯下身,一边操一边含住她的乳头,“在吃呢姐姐。” 他摸索着与易殊十指相扣,同心结的绳子磨在皮肤上有点痒。 心痒。 “我的姐姐不愧是第一名。”易郁理着易殊的头发,“学什么都那么厉害。” 他又操了几下,终于暂时结束了战斗。 易殊已经累到虚脱,“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姐姐你真要看看自己骚起来的样子,好勾人。”易郁笑道,“一会我们对着镜子来好不好?” “你不是答应我只在床上吗!” 见易郁又想耍赖,易殊撑着床想坐起,“走开,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好好好。”易郁急切地去亲她,哄她,“就在床上。” 反正在床上也有不少花样。 然后,易殊就体验了各种不同的姿势,每一个姿势都要做到射为止,做完还要拉着她聊天。 到后来易殊便由着他,在强烈的困意下睡着了。 纹身 后半夜,易郁洗好澡出来,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情欲真是能让人忘却时间,有时候他都想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易殊做到昏天黑地。 不过……当日子单调到只能靠做爱调情,一份感情也走到了尽头吧。 易郁拉上窗帘,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他揽过易殊,感受到了异于平常的温热,又想起之前的发烧,心下一惊,“易殊,易殊!” 清梦被破坏,易殊烦躁地翻过身,却又被易郁抱回来。 “纵欲过度会早泄的!” “……”易郁软下语气,“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不舒服,你身上有点烫。” 易殊疲惫地睁开眼,无奈又好笑,“我确实容易生病,但也没弱到能被你操发烧好吧。” 她说完又闭上眼,也不是困,就是懒得和易郁掰扯。 但易郁却总要找点事做,不做爱就揉她的胸玩,易殊只得去抓他,“你还睡不睡?” “睡不着。” 易郁垂下眼眸,“总觉得很不真实。” 他摩挲着易殊手腕上的同心结,“我怕一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 易殊看着他,真是被气笑了:“我不知道和你说了多少遍到此为止,你第二天不还是死皮赖脸当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我说喜欢你,说你是我的男朋友,连最后一步都做了,你和我说担心一切都是假的?” “易郁,你什么道理,就喜欢我骂你?” 她拍开易郁的手,易郁反而将她搂进怀里,像是要揉进骨血里。 “姐姐,让我抱抱。” “……” 突然,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可能就是太过美好,才怕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吧。 易殊困意也消散了,轻轻拍了下易郁的背,却刚好摸到了凸起的抓痕。 其实她抓、咬起来特别狠,但易郁却很享受,甚至鼓励她再用力些。 “易郁,去纹身吗?” “嗯?” “纹身不会消退,你要是觉得不真实,看到它就会安心了。” 易殊顿了顿,问:“去吗?” 沉默片刻,易郁嗯了一声。 他不再追问什么,没多会,易殊耳旁就传来均匀的呼吸。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两人同时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室内倒也不乱,但从桌上不成样子的蛋糕,能窥探出昨晚的激烈。 他们昨晚光顾着做爱,只动了奶油,面包那部分都没碰,易殊不想浪费,就当早饭了。 其实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易殊给易郁切了一块,顺便问道:“你在哪里买的?” “好吃吗?” “挺好吃的。” “是我做的。” 易殊愣了下,原来他昨天是去忙活这个了。 “姐姐。” 易殊回过神,见易郁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夸夸我嘛。” 如果有尾巴,他真是要甩出残影了。 “嗯……”易殊咬了口,“我差不多饱了,先去换衣服。” 刚走几步,就被人扛在肩上。 “易郁!” 易郁拿起床上的裙子,将易殊抱到卫生间,一边看着镜子里的他们,一边去解易殊的睡袍。 “姐姐,我帮你换。” 易殊突然想起他昨晚说对着镜子来,“易郁!大早上!” 易郁置若罔闻,将浴袍褪到腰际,一手揉着她的胸乳,又去吸吮她的乳头。 “姐姐,你还记得昨晚,你叫我吃你的奶吗?” “别说了……” “蛋糕里我放了好多糖,姐姐昨晚尝着比平常还甜。” 他的手慢慢下移,摸上易殊的内裤,看着面色潮红的易殊,在耳畔笑道:“这里我也尝了,要我形容一下味道吗?” “易郁……” 易郁原本没想做,但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开了荤以后,哪怕只是和易殊四目相对,他都……情难自禁。 “姐姐,怎么办啊,我现在一看你就发情,像条公狗一样,你说我贱不贱?” 易殊真是受不了他在亲密的时候还一堆话,一句比一句肆无忌惮,而昨晚被迫开拓了新天地,让她这会忍不住和他一起浪荡。 “我喜欢,我喜欢你填满我。”她偏过头去吻易郁的锁骨,“填满我好不好?” 易郁笑着回吻她,回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一件衣服穿了半小时,昨晚说以后再进行的对镜play,莫名其妙提前了。 “姐姐,夸夸我。” 释放后,易郁抱着易殊,还是不忘这件事。 “……蛋糕我很喜欢。”易殊顿了顿,叹口气,无奈里带着笑,抬头去吻易郁下颚,“和你做爱,我也很喜欢。” “谢谢姐姐,我好开心。” 经此一事,后来易郁要夸奖的时候,易殊都是顺着捋毛的。 不然某人会炸。 而她会遭殃。 等一切搞定后,两人去了纹身店。 原本打算回诗城纹,但怕碰上熟人,还是在别的城市安全些。 由于是学生,纹的位置也不能太明显,至于纹的花样,老板给他们看了好几种,易郁都不太满意。 易殊转着手腕上的同心结,看易郁刷着各大平台找素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易郁,纹条红线吧。”她顿了顿,扫过易郁全身,又道,“纹在脚裸怎么样,穿上裤子不容易看到。” 易郁看向易殊的同心结,没加思索便答应了。 在易郁纹身时,易殊去付了钱。 回来后便坐在易郁对面,没敢凑近看。 “疼吗?” 易郁闻言拿起手机,易殊很快收到一条消息。 【没昨晚疼。】 “……” 纹身师看两人笑得甜腻,问道:“情侣?” 易殊点头。 “你们还挺有夫妻相的。” 易殊愣了下,看向易郁,易郁倒脸不红心不跳,“嗯,我们各方面都挺相配的。” 易殊:“……” 纹好后,易郁对着纹身看了许久,他要求纹两条红线,交叉缠绕。 “姐姐。”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凑在一块,与同心结一起拍了个照。 “留念。”他笑道。 当裤脚放下,这红绳便看不见了。 但注定的缘分,哪怕遮住了,也是永远存在的。 易郁突然觉得,哪怕与易殊隔着千山万水,仿佛也有一条线,将彼此连在一起。 生理期 回到诗城后,假期也在平淡的日子里转瞬即逝。 两人照常回到学校,易殊身体不太舒服,就没等易郁,先去了卫生间。 “我作业都在桌上,回来晚的话你帮我交一下。” “嗯。” 易郁停好车到了教室,易殊也没回来。 他先把自己的作业拿出来,再去找易殊的,两人的放在一起交给组长。 其他都还好,但是语文的摘抄本始终没找到,易郁又去翻了下课桌肚。 有本《意林》夹在笔记本里,他以为是摘抄本,一打开里面是草稿,还有一道数独混在算式里。 “735……” 数字有点熟悉。 易郁去看《意林》的封面,又翻到最后一页。 不就是在新华书店做的那一本吗? 所以,易殊早就做过了…… 那她那天,是故意输的吗? “我忘和你说了,摘抄我带回去了。”易殊捂着肚子赶回来,从包里拿出摘抄本,又拿了片卫生巾就匆匆出了教室。 等她回来时,水杯敞开了瓶口,原本倒了凉水的杯子竟然在冒热气。 “还难受吗?”易郁问。 易殊摇摇头,“还好,就是腰酸。”她举起杯子,“你倒的?” “嗯,你当心烫。” 易殊抿了口,“谢谢。” 然而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故意在易殊注意力集中时来一击,中午原本睡得好好的,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刺激出了一身冷汗。 忍到铃响终于消退了些,但折腾了一个中午,上课也没什么精神,听听力的时候从头蒙到尾。 易郁瞥到易殊错漏百出的卷子,忍不住道:“请个假吧姐姐。” “没事。”易殊直起身,“以前也这样,忍忍就过去了。” 下课后易殊趴在桌上休息,看着墙上的钟转了一圈又一圈,真恨不得把课间十分钟改成上课十分钟。 易郁从前门进来,拎着一个塑料袋。 “去买零食了?” 易殊笑了笑,伸手去探塑料袋,却摸出了一袋暖宝宝和红糖。 易郁撕好包装,拿了一张给易殊,“贴一下吧,我去冲红糖水。” “你……” 快要上课了,易郁没听易殊说完就跑到饮水机那接水,回来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止痛药,池跃给我的,一次两片,她说效果挺好的。” 在易郁倒红糖时,易殊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易郁今天话也格外少,怪别扭的。 这些方法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她以前也试过,但效果都不明显,后来就放弃了。 但其实有还是比没有强的,比起强忍着,喝点红糖水确实会缓解些。 到了放学,易殊气色也没早上那么差了。 到了晚上,易殊没什么心力奋笔疾书,挑了本书就上床了,易郁则自个在书桌前刷卷子。 伴着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声音,易殊逐渐犯起困来,大约看了半小时,眼睛就不自觉闭上了。 朦胧中,书被人抽走,易殊睁开眼,渐渐看清易郁的背影,“易郁。” 易郁一顿,转过身,坐在床边,“怎么了?还疼吗?” “没。”易殊回想这一天,闷闷道,“就是你今天话又少人还乖,反差太大了。” 易郁笑道:“姐姐的意思是我平时话又多人还坏?” 易殊别过脸,默默往被窝钻,及时中止了这个可能引发混战的话题。 易郁也没纠缠,看了眼手机,见快11点了,便关了灯。 在他躺下后,易殊主动牵他的手,像是有话要说。 “嗯?” “你今天好冷淡。” “冷淡?” “你现在就很冷淡。” 易郁笑了,像往常一样搂过易殊,把她抱在怀里,“这样?” “你像在敷衍我。” 易郁又在易殊唇上碰了下,笑道:“那现在呢?” “更努力地敷衍我。” “姐姐,你确定我再继续就是爱你了吗?” 易殊没说话,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易郁揉了揉她头发,“池跃和我说,生理期容易烦躁,叫我不会说话的话就闭嘴,别往伤口撞。” 他低下头,“我看你已经很难受了,不想再吵你。” 易殊噎住了,“这样吗……” “你想哪去了?” “也没想哪去,就是你反差太大了,我不适应。”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乖一点?” “算了吧。”易殊露出笑意,“你要是很乖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说到这,易郁又想起了早上的数独。 “姐姐,我今天早上找你摘抄本的时候,翻到了你的草稿本。” “你翻到我骂你那一页了?” 易郁眯起眼,“还有骂我的内容?” “……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我找到了一道数独,我发现和我们那天在新华书店做的一样。”易郁顿了顿,“姐姐,你早就做过了,对吗?” “嗯。” “所以你故意和我赌,也故意输给我?” 易殊笑了下,“没有故意,就是心血来潮。你确实比我做得快,我没放水。” 她垂下眼眸,“但我当时确实很期盼输给你。” 易郁愣了,“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能找到一个理由和你在一起。”她停顿片刻,又道,“每一次和你亲密接触,我都告诉自己,是我拗不过你,实在没办法才走到今天。这样能减轻我的负罪感,也可以掩盖我真实的欲望。” “我不敢打开魔盒,所以我把钥匙给你。”她苦笑道,“我没那个胆子,只敢让你做恶人。” 明明走到今天,是两个人共同的结果。 易郁迟迟没说话,但易殊知道他没睡着。 “易郁?” “你到底写了什么坏话?” “……我说了那么多,你一点没听进去!” 易郁轻轻笑了声,把易殊搂得更紧了些,“听进去了,果然姐姐是喜欢我的,怎么办,我更喜欢姐姐了。” “……” 好像又有尾巴在摇了。 “姐姐。” “嗯?” “如果姐姐想和我在一起,别说做恶人,做刽子手都可以。” 他依旧笑着,听着就像一句玩笑。 但如果易殊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发现。 他是认真的。 动力 一过国庆,窗外的树叶换了颜色,教室里的空调也开得少了。 时间在流逝,任务也在加重。 各科都在紧锣密鼓备战期中考,课程也变得简单粗暴,上午做卷子,下午讲卷子。 甚至连上体育课都变成了“自愿”。 但易殊还是我行我素,喜欢在校园瞎逛,也不在乎这会万物凋零,遍地荒芜,而易郁则跟在她身后。 班上唯二的叛逃者。 在旁人眼里,这两位的行为十分扎眼,就像稳居高位的富人,不用担心自己会跌下神坛,也无法理解底层人的痛苦。 然而易殊心态其实没有那么好,复习的第一个星期刚好生理期,又痛又累又烦,白天压抑着,到了晚上终于忍不住,就抱紧易郁哭,偶尔还上嘴咬。 等过了第一个星期,发泄方式又从哭咬变成做爱。 上周五考了份偏难怪的试卷,每一道题都像一张畸形的脸。 在学校里易殊笑着安慰池跃没关系,一回家就直接拽过易郁在沙发上撕扯。 那是他们做得最久,最疯狂的一次,她一声声叫嚣着要榨干易郁,甚至在结束后还挑衅道:“这是你的上限吗?” 易郁一度以为她偷偷喝了酒。 这会,他们站在桥上,眼看桥下的天鹅一一游过。 湖边种的都是樱花树,现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一眼望去,一片萧条。 “池跃今天问我,我对待考试是不是一直处变不惊,胸有成竹。”易殊望向湖面,“我说不是,我也怕得要死。” 易郁笑道:“她不信?” “嗯,她说一点都看不出来。”易殊笑了笑,“要不是我发疯的样子少儿不宜,我真想为自己正名一下。” 说着又低下头,攥紧桥栏。 良久,一声轻轻的对不起飘到易郁耳里。 易郁看向易殊,“怎么了姐姐?” “这两个星期,我每天又哭又疯的,其实你也……不好受吧。”易殊顿了顿,“我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那我之前叁更半夜跑到郊外,就算一个合格的弟弟吗?” 易殊噎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何况姐姐有个发泄点,总好比积在心里,时间久了生出病好。” “而且……我也没说不好受。”易郁食指勾住易殊的同心结,把人带过来,轻声道,“姐姐怎么知道,我不是期盼已久?” “……在学校,你正经一点。” “很含蓄了姐姐,我还想过在……”易殊赶紧捂住易郁的嘴,以免他口出狂澜被别人听见。 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易郁盈满笑意的眼睛,易殊慢慢放下手,不由感叹,“当时进学校他们说你暴躁,但是我现在发现你精神状态竟然是最稳定的。” “嗯哼?”易郁贴得更近了些,“姐姐是要夸我吗?说大声些。” “……你真是。”易殊叹了口气,也由着他,“以前感情不稳定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我总以为你喜怒无常。但是感情稳定以后,生活突然就平静下来,而你对外人虽然说不上像贺以谦那样和颜悦色,但也挑不出错漏。” 说着她又笑道:“可能就输在你这张脸吧,不笑的时候看谁都是一副,别烦我的样子。” 易殊原本想手动让易郁笑笑,但一偏头,易郁笑得正开心。 “你对我笑的次数分一半给旁人,都不至于被那么多人误解。“ 易郁不以为意,“不要,讨厌,恶心。” “……” 某人双标起来真的,没有道理。 “说真的……易郁,怎么样能像你这样,什么都不在乎啊?” 不在乎成绩起伏,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没心没肺没烦恼。 “姐姐,你想要的是洒脱。”易郁望向水中的倒影,“但我不是洒脱,我是失望透顶,所以不抱期待。” “什么?” “我很早就跟着易秤衡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身处的环境就是一个大染缸,哪怕是学校,同龄人也不见得纯粹。” “所以我不指望在这里获得什么友情,至于成绩,易秤衡说了,不管我考多少,以后都是去接他的班,我的人生已经被设置好了,高考的并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 “可是……”易殊突然想起他们的约定,“我们不是说要一起逃离这里吗?” “对,我答应过你。”易郁抬起头,看向易殊,“所以姐姐有的压力,我也有,我也怕考不好,怕到时不能和姐姐一起离开。” “但我同时又发自内心快乐,因为生命里终于有了一件在乎的事情。” 下课铃响,易殊从大段的对话里回过神,却暂时不想离开。 易郁指向远处,易殊望过去,是一棵极高大的樱花树。 “姐姐,这是临川一中年纪最大的树,每年叁月中旬,樱花开得最旺时,也刚好是一模成绩出来的时候,如果那会我们还是年级前二,就在樱花树下拍张合照吧。” 此刻这棵老树还是一副沧桑的模样,但易殊却隐隐能看到它樱花盛开的盛状。 “好。”易殊笑道,“那如果期中考我们还紧挨着,就去教学楼后面的银杏路上拍。” “好。” 或许就是有了一个个约定,这漫漫人生,才有了盼头,也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上限 复习了叁周,在11月初,临川一中开始了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 易殊依旧在一班考,易郁被分到了实验楼,需要提早到场。 在开考前,两人约好,考完一门丢一门,不对答案。 高叁第一次大考,临川一中并没有手下留情,甚至比期中复习时还要狠。 易殊全程像个亡命徒,频频抬头看时间,整个考场,试卷翻来覆去,令局面更加焦灼。 铃一响,许多学生还在奋笔疾书,也有一些早就放弃挣扎。 易殊坐在贺以谦的位置,是最后一排,要负责收卷。 一排收过来大家都面如死灰,当收到最后一份时,女生死死压着答题纸,还在写一道大题。 “同学到时间了。” “再等一会……” 易殊愣了下,才意识到这个女生是池跃。 等了约一分钟,其他组都陆续交了,易殊叹了口气,“高考会算你违规的。” 池跃一顿,松开卷子,“……对不起。” “没事……” 易殊交了卷子,回过来时,刚好看到池跃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在外考试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池跃也离开了考桌,回到自己座位,塞了几本书,背起书包默默出了教室。 易殊攥紧口袋里的手帕纸,在池跃走后,悄悄放在了她桌上。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词汇量无比匮乏。 去拿文具时,贺以谦刚好回来了,见易殊一脸沮丧,笑道:“怎么了?我这风水不好,影响了您的发挥?” “是啊,江山守不住了。”易殊顺着他的调侃,“你要接手吗?” “有心无力。” 贺以谦把卷子塞进书包,“走了,祝你明天一帆风顺。” “借你吉言。” 贺以谦走后,易殊拿过卷子和笔袋,也回了座位。 班里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个在实验楼考试的还在路上,易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 虽然明天还要考试,但斟酌之后还是把数学卷子带了回去,她想知道,最后一道填空给足了时间能不能做出来。 “嗯?” 易殊摊开卷子,突然发现……这卷子不是她的。 里头夹的草稿纸也不是她的字迹。 而且…… “姐姐,不是说考完一门丢一门吗?” 趁没人,易郁搭上易殊肩膀。 易殊随即把卷子收起来,笑道:“心痒难耐。”顿了顿又问,“你最后一道填空写了吗?” “不是说不对答案?姐姐,你立的规矩全被你自己破坏了。” 话是那么说,但他还是拿起卷子看了眼,“我死算出来的,不敢保证,可能有计算错误。” “五分之根号五?” 易郁愣了下,“你也这个答案?” “……没,我来不及做,是考完听别人说的。” “那可能对了吧,没事,后面还有450分,一道填空起不了决定作用。” 但一道填空,能拆穿一个人的伪装。易殊在心里默默想。 “怎么了姐姐,你心不在焉的,没考好?” 易殊回过神,扯出点笑,“我还好,就是池跃,她没考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起初以为池跃不学无术,但备考那段时间,她每次午睡醒来都能看到池跃在学习。 论努力,这个女孩是不输其他人的。 “她都努力了叁年,让我再去说什么继续努力,真的……苍白无力。但是我也不能和她说……你的上限就在这里。” 梁市一中的校训是,天道酬勤。 所以学校里的每一个学生都在争分夺秒,以至于那两年里,每次成绩下降,易殊都会告诉自己,还不够努力。 幸运的是,只要她努力一些,上天就会给她回报。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天赋的重要性? 大概是有一次她去问年级第一题目,讲到某一个步骤时,她死活不理解,而那位学生用更不理解的目光看着她。 为什么不理解?这么简单的东西。 那一刻她发现,人是有上限的。 “天赋决定上限,可能……池跃的天赋注定她只能走到这里。就像我的上限,也停在了那道做不出的填空题上。” 易殊苦笑道,仿佛又看到了那位年级第一不理解的目光。 说完她又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先回去吧。” “……嗯。” 回到家吃过饭,易殊趁易郁洗澡时拿出了数学卷子。 贺以谦选填都写了,草稿纸上有最后两道大题的步骤,那他应该没写在试卷上。 “都是对的……那他数学怎么会不及格?” 掩藏实力?为什么? 听到了开门声,易殊把卷子塞进书里。 一股热气突然贴得她很近,易郁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姐姐,我拿一下电脑。” “哦……” 易郁就在易殊身旁打开,易殊原来不打算看,但少年的气息引诱着她,题也看不进去,只好放下笔,支着下巴看易郁操作。 易郁的电脑桌面很简单,连壁纸都是纯黑的,应用也就两排不到,大部分是系统自带的。 他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就一个excel,一个word。 “excel里是我从小到大,每一次考试的成绩。”他又打开了word,“word里存了我每个学期,考得最差的卷子。” 他一路往下滑,一年级的数学在写9-6=2,二年级的语文,看拼音写汉字在自创文字。 到了初中,化学方程式配平配不对,物理大题写了一堆,被写了两个大字——审题! 高中的英语阅读最后一篇全改成了错的,数学卷子翻过来一面一道没写。 直到易郁合上电脑,易殊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姐姐,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我毫无头绪,那这算不算我的上限?” 易郁神情是从未有的严肃,“可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我又想起来了。” “我以前以为,我的上限就是十以内的加减法,可我现在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抬手理了理易殊的头发,目光柔和了些,“而且姐姐,就算我真的只能走到这里,又怎么样呢?我没有愧对自己,我已经走了很远了。” “我相信池跃也走了很远,你也是。” “这已经足够了。” 不是没有嫉妒过别人天赋异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万里长征。 易殊低下头,去握住易郁手腕。 良久,她都没有做声。 疲倦 第二天,气氛显然要压抑许多,易殊下意识看向贺以谦,贺以谦也恰巧在看她,目光里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意味。 但关于数学卷子,贺以谦却迟迟没有提起。 一直到最后一门英语考完,贺以谦早早回了教室,易殊收完卷子,迎面碰上。 “今天风水怎么样?”贺以谦笑道。 “沾了文曲星的光,还不错。” 空气沉默了一瞬,贺以谦低下头,拎起书包,拉开拉链,“你果然知道了。” 他双臂搭在椅背上,一边翻阅试卷,一边笑道:“没什么想问的?” “好奇心害死猫。”易殊直接夺过卷子,“你的秘密不值得我冒险。” “……” “你借给易郁的小说,他一直忘了还,我连同卷子一起放在你课桌肚了。”易殊拿起文具,“我先走了。” “忘了还?”贺以谦嗤笑道,“我没提醒过你吗?你真以为你那弟弟有多无辜吗?” “和他在一起,你不怕引火上身吗?” 易殊身形一顿,回转过身,“易郁是我弟弟。” 她神色都冷了几分,“和他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就算真出了事,他也是我家人,家人难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易殊没有再多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而贺以谦抽出课桌肚的书,试卷塞在书里,一打开,刚好是“七个房间”那一页。 这本书由几个故事组成,“七个房间”应该是最恐怖瘆人的。 七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关了人,凶手依照顺序,每天杀死一个房间的人。 轮到一对姐弟时,姐姐为了救弟弟,和凶手一起,被永远关在了房间里。 贺以谦合上书,看向正在说笑的姐弟俩。 易殊,你的偏袒,让一切都简单了许多。 我也很想知道,穷途末路时,你们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考完试刚好周五,没布置作业,易殊就把错题本带了回去。 回到家,两人晚饭就煮了点粥,炒了个蛋。 他们急需清淡的东西去一去考试的油腻。 “一会要去散步吗?外面风还挺舒服的。” 易郁接过碗筷,笑道:“好,洗好碗去。” 易殊笑着点点头。 “易殊。” 听到声音,易殊手都僵住了,连易郁都不可置信地偏过头。 易秤衡回来了。 他解了领带,面上有几分诧异,“你们现在独立生活,互相扶持的能力,是越来越好了。” 说到互相扶持时,他咬字故意重了些。 即使知道易秤衡不至于往那一方面想,易殊却还是不由的害怕。 易郁把碗筷推给易殊,“你去洗吧。” 易殊愣了下,但易郁没有看她,反而直视着易秤衡。 “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担心我一双儿女饿死,不要回来看看?” 易郁嗤笑道:“你怎么不再晚一点,烂成一堆白骨,也免得你收尸。” “……易郁,你要清楚,你住在我的房子里,不摆正态度,就给我滚去睡桥洞。” “你的房子?没有我妈扶持,你哪有今天?” “你懂个屁!” 易秤衡领带直接甩在易郁脸上,“我付出了多少,你们这种肤浅的东西哪里会知道!” 看着与郁欢如出一辙的脸,那冷漠、嫌恶的冷眼,往事一幕幕浮现。 易秤衡抬起手,一巴掌就想甩下去,却在易郁微抬下颚时收了手。 一模一样。 他垂下手,身体靠在椅背,“走都走不干净。” 还留下一张那么像的脸。 易殊靠在厨房的移门上,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拉开移门。 易郁望着楼梯,看不出在想什么。 晚上,因为易秤衡在家,易殊和易郁睡在了自己房间。 相处久了,身边突然少了人,就好像身体缺了一块。 尝试了多次,易殊还是看不进书,一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关灯睡觉。 “咚。” 沉重的落地声在灯关上那一瞬响起。 易殊循着声音望过去,阳台上,月光撒了一地,一道身影慢慢站起来。 她鬼使神差快步跑过去,见易郁正扒着移门,脑袋枕在门框,“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易殊正想说话,瞥到他手里攥的一个小盒子,问道:“你拿的什么?” “安全套。” 说着又从两个裤子口袋各掏出一盒,“姐姐,那天不是我的上限,是情况不允许。” 他眨巴着眼,一双眼睛在月色下十分纯净。 但明明他指的事情,是那么……污秽。 “你就是赶来做爱?” 这会易郁突然沉默了,过了会,他摇摇头,朝易殊伸出双臂。 “我更想讨一个拥抱。” “姐姐,抱一抱,好不好?” 易殊此刻又想起了傍晚时易郁那个背影。 不是愤怒,不是痛苦。 只是疲倦。 比考了一百场试还要疲倦。 “来。”易殊张开双臂,笑道,“抱抱。” 话音刚落,一股重力压在她身上,差点一个踉跄摔下去。 “姐姐,抱久一点好吗?” 易殊抬手,揉了揉易郁头发。 “随你。” 偷情(微h) 易郁埋在易殊颈肩,像条情绪低落的大型犬。 晚间的风掠过皮肤,带着丝丝凉意。 天越来越凉了,易殊望了望夜空,轻声道:“起风了,进去吧?” “嗯。” 易郁往前迈了一步,关上移门,还没等易殊说话,就将她抱起,一步步朝床那边去。 易殊搂住易郁脖颈,“不是……” 她有些窘迫,虽说易秤衡的卧室不在这一层,但还是下意识放轻声音,凑到易郁耳畔道:“我是叫你回自己房间!” “为什么?” “……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 易郁闻言没做声,瞥了眼门。 易殊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周遭鸦雀无声,但她心里不安,就总觉得门背后站着人,下一瞬就要破门而入。 她身体都紧绷着,但温热的手掌这会抚上她脊背。 “姐姐,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易郁将易殊放倒在床,掀起被子盖过他们头顶。 在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呼吸都清晰又沉重。 易郁手指划过易殊的眉眼,撑着脑袋,极为认真地看她。 “好喜欢你。” “喜欢到,哪怕你已经属于别人,我也不肯放手。” 裙子被撩了起来,易郁面上仍是天真无害的笑,但手下的动作却并不清白。 “姐姐放松些。”他掰开阴唇,指尖按在阴蒂上,一点一点揉捏着。 感觉到穴口湿润了些,他俯下身在易殊眼皮亲了下,手指随即插进穴里。 “嗯……” 短暂的呻吟立刻被易郁堵住,他一边吻,一边又伸进一根手指,在洞穴里搅弄。 伴随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易殊胸脯也剧烈起伏,周遭一切都那么安静,以至于她可以清晰听到身下的水渍声。 快感宛如潮水上涨,一浪又一浪掀过,她被水淹没,急着想喘息,但易郁却要夺走她仅存的呼吸。 濒临顶点时,易郁抽回手,翻过身,双臂撑在易殊身体两侧。 两人凝视着彼此的眼睛,下一刻,易殊不由攥住了床单。 易郁笑了笑,凑到易殊耳旁,“姐姐这么小心,我们就动作小一点。” 易殊起初没理解这话,而当易郁开始动了,她才明白易郁不是良心发现。 不管是抽身还是插进,易郁都极其缓慢。 原本被迫停止高潮,易殊就有种空虚感,现在这样无疑加剧了她的烦躁。 而易郁似乎也在察言观色,每每在她耐心耗尽前加快速度,顶到最深处。 然而长久下来,这反而让她欲求不满。 “快一点……” 易郁闻言连着动了两下,“这样?” “……”易殊知道这人就是在明知故问,却又没办法,只好支吾道:“和平常一样。” “和平常一样把人引来怎么办?” 话是那么说,易郁却加快了动作,突然的变化让易殊措手不及,她紧咬下唇,呻吟却依旧止不住溢出。 “慢……慢一点,易郁……唔。” 嘴突然被捂住,易殊不由瞪大眼。 “姐姐,偷情呢,收敛些。” 然而说这话的人却一点也不收敛,没多久又将易殊翻了个身,双手反剪在背后。 他一手捂住易殊嘴,一手攥住易殊双腕,在被子下不停顶撞。 “呜呜……” 易郁目光定格在易殊的同心结上,洁白的脊背,鲜艳的红绳,双碗被他禁锢着,这画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刺激。 “姐姐,你知道吗?” “哪怕有一天你戴着别人选的婚戒,穿着别人送的婚纱,我都敢在你的新房里和你做爱。” 他凑到易殊耳畔,最后用力一顶,听到她的闷哼,看着她迷离的眼神,他轻笑道:“那一定比在家里偷情刺激。” 合照 他们偷偷摸摸做到了半夜,但刚一结束,易郁就被易殊赶到了阳台。 “趁天还没亮,赶紧回去。” 易郁:“……” 来的时候还心潮澎湃,走的时候便狼狈不堪。 易郁靠在门上,睡衣领口还大敞着,冷风灌进去,面上的潮红都褪了许多。 他望着对面的阳台,听到门合上的声音,站了会,还是进去了。 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易殊发来的消息。 “进去了吗?” 易郁刚想回,打了两个字又立刻删掉,火速冲到阳台边,正要开门,手机又振了一下。 “还以为你又要装可怜,进去了就好,晚安。” “……晚安。” 虽然平时也一直睡在自己床上,但今天易郁就是辗转难眠,最后把被子团一起,抱在怀里,才终于踏实了些。 但他还是大清早就醒了,下楼时,他特意在二楼停了一会,见二楼的房门都敞开着,估计易秤衡已经走了。 站在楼梯口,能窥探到易秤衡房间的一角,墙上的照片已经取了下来,窗户上的喜字也撕掉了。 但易郁还能记起以前易秤衡不着家的时候,郁欢坐在床边,盯着窗户上的喜字看,一坐就是一下午,一看就是一晚上。 那会他什么也不懂,跌跌撞撞跑进去,拉着郁欢的手说:“妈妈别看了,陪我玩一会吧。” 郁欢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拎到阳台外面。 “你这么贪玩,我又不是个好妈妈,你就算摔下去……也不奇怪吧?” 虽然郁欢最后还是收了手,蹲在地上抱着易郁不停道歉。 但童年的这段经历,让易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靠近阳台,也不敢再靠近郁欢。 他爱的人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 多讽刺的一件事。 此刻易郁像儿时一样,远远地站着,透过时光,看向那抹疲惫、痛苦、不解的背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易郁又转了方向,去了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个相机,虽然老旧,但功能齐全。 这也算易秤衡唯一给他的东西,奖励他考上了临川初中。 不过后来易郁知道,这东西是用过的。 因为相机里有几张照片没删干净,说来也巧,里面的主人公他也认识。 他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贺以谦。 易秤衡调查贺以谦。 “真有意思,你们两个。”易郁翻着照片,冷笑道。 过了周末,易殊和易郁又回到学校。 试卷还没批好,却不耽误评讲,只是在不知道分数的情况下听课,对学生来说莫过于凌迟处死。 有些老师还故意使坏,不提前告知答案,就是要讲到最后一刻才公布。 一节课下来,心情跌宕起伏。 好在试卷够难,大片空白减轻了阅卷压力,周二一早,成绩就出的七七八八。 午睡过后,池跃便拿着成绩单进来,张贴在后面的黑板墙上。 霎那间,一堆人围了上去。 易殊也想看,但一来人太多挤不进去,二来池跃心情低落,她也不好意思去问人家。 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一句突兀的话传到她耳边。 “怎么又是他们。” 还没等易殊反应过来,方怜木就指着教室后排乌压压的人,“上课了上课了!赶紧回座位!” 一群人陆陆续续散开,易殊胳膊突然被人戳了下。 “嗯?” 易郁把语文试卷往旁边移了些,指了指最上面。 【今天放学,银杏路见。】 易殊看了眼讲台,低头在自己试卷写道。 【你带了相机?】 【嗯。】 【你提前去问成绩了?】 【没有,直觉。】 “大家应该也看到了,这次考试,易郁是年级第一。以往他考第一我都不会提,因为我觉得他态度不端正,要么是和我作对,要么是看不起那六分。” “不过我更偏向后者,所以班里的值日表我由成绩来排,目的就是让他多干几次活。” 方怜木看向易郁,虽然笑着,却能感觉出他很认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很佩服有天赋的人,但更欣赏踏实的人,即使你志存高远,也要从点滴做起。” “这段时间易郁早读课都在背书,这次默写也都填上了,虽然有两句写错了,但我还是要表扬他,他的态度至少是好的。” “易郁,希望你高考的时候,可以一分不扣。” 难得方怜木一反常态,易郁都听懵了,加上之前,方怜木帮他解决了处分,许许多多反常的事加起来,让他很想冲上去问个究竟。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易郁,记得明天又是你值日了,黑板擦干净点。” “……知道了。” “哦对了。”方怜木拿起粉笔又放下,“还有一件事,周五我们要开个家长会,虽然会发消息给你们家长,但是以防万一,你们最好还是和家长说一声。” 说到家长会,易殊和易郁同时看向彼此,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但是到了傍晚,情绪又上升回来。 晚霞落日,银杏小路,组合成了最美的橙黄色。 公告牌上已经把这次的成绩换了上去,易殊站在公告牌前,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也在这里看成绩,那会还剑拔弩张,没想到现在…… “要不就在这里吧。”易殊看向易郁。 “好。” 他们站在公告牌前,易郁比了“1”,易殊比了“2”。 按下快门时,一片银杏刚好落在易殊头发上。 一如几月前。 也不如几月前。 照片 周五因为要开家长会,课程上午就结束了。 方怜木利用午休的时间交代一会要准备的东西,但易殊和易郁全然不在听,自顾自低头赶作业。 对他们而言,家长会和放半天假没有区别,反正也没人来,用不着等结束了一起回家。 “姐姐,一会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 “你先回家吧,我今天有点事。” “什么事?” “易郁。”听到方怜木见他,易郁抬起头。 “你晚点走,有事找你。” “其他同学自由活动,家长会大概叁点结束,到时间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话音刚落,班里就躁动起来。 易殊也背上书包,拍了拍易郁的肩,“那我先走了。” “姐姐。”易郁拽住书包带子,抬头盯着易殊,“你不能丢下我。” “两个小时而已,又不是两年。”易殊扯过带子,在易郁想要更近一步时故意往后撤,“再往前我就真不要你了。” “……那姐姐早点回家。” “嗯。” 出校门时,家长正好一窝蜂涌进来,易殊逆着人流小心前进,以免撞了人。 无意间,她正好与易秤衡擦肩而过。 易殊在学校附近买了两束百合,打了车,去往墓地。 窗外是流动的风景,易殊支着下颚,攥着花,看着还算平静。 上一次来墓园,是梁疑下葬的时候,也是她搬到易家的日子。 那会只是恍惚,像当头一棒,砸的她耳边嗡嗡响。 现在她反应过来了,疼痛也跟着上来。 “妈,我带了百合给你。”易殊在墓前坐下,看着墓碑上明媚的笑容,回忆又涌上心头。 她回来的时候,梁疑已经瘦虚脱了,抬个手都费力,却仍穿着好看的衣服,化上了精致的妆容,以维持最后的体面。 或许真有回光返照,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她突然有了力气,紧紧握住易殊的手,“是我对不住你。”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做他的情人吗?” 梁疑停顿了许久,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回顾了一遍,随后点了点头。 但她又立刻解释道:“但是小殊,他对我们很好不是吗?他答应过我,等我走后会好好照顾你。小殊,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很多无奈,你那么懂事,会体谅我们的,对吗?” 易殊摇摇头,强行把手抽了回来,“再多的难言之隐,也改变不了你小叁的身份,他婚内出轨的事实。” 这是易殊留给梁疑的最后一句话。 易殊把百合放在墓碑前,“你走后,他有来看你吗?” 说着又自嘲一笑:“但我现在也没资格指责你了,如果你还活着,反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估计会和你一个答案。” “这算遗传吗?” 秋风吹过,易殊揉捏着百合花瓣,在墓园里坐了两个小时。 起来时,她差点一个不稳跪下去。 “我下次再来看你。” “妈,生日快乐。” 学校里,易郁为了消磨时间,先去阅览室找书看,但阅览室不允许高叁的学生借书,又被赶了出去。 于是一个人兜兜转转,把校园都逛了两叁圈,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返回教学楼。 班级门口,许多学生在等会结束。 易郁估计方怜木还要和家长交流一会,就直接去他办公室门口等。 “办公室有沙发,你下次直接进去等就行了。”方怜木开了门,等易郁进来后又把门反锁。 他拿起桌上的语文书,递给易郁,“翻翻看。” 易郁愣了下,但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依言照做。 纸张快速翻过,停在了某一页。 里头夹了张照片。 易郁把照片抽出来,拿到跟前。 良久,他说道:“……意外。” “那看着不像意外。” “就是意外。”易郁执着地重复,“而且就算不是意外又怎么样?我们关系好不可以吗?” 方怜木没有接话,抿了口茶,随即笑道:“你觉得照片要是泄露了,你这套说辞有多少说服力?” 易郁沉默了。 吻照,原本就是最难解释的。 更何况他们还是真的。 “照片是我今早发现的,但我查了监控,今天早上没人来我办公室,前几天的我也看了,但是人来人往,排查不出来。” “我想应该是和你结怨的人,原本以为是许继,但他的喜恶都摆在脸上,不会这样拐弯抹角。” “至于其他人……你小子人缘太差,几乎都有可能。” 易郁低头看着照片,那是几个月前的体育课,临别前简短的一个吻,刚好被拍到。 池跃说过她在场,现在想来不止她。 还有一个人。 对方怜木来说难猜,但对他来说,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那您现在是打算把我送到教务处吗?” “如果我要教训你,我们就不是在这说话了。” 方怜木又喝了口茶,真是从业几十年来头一次见,哪怕过了一上午还是难以平复。 “趁现在还有点时间,你赶紧找到这个人,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别等哪一天他破罐子破摔,发到网上,舆论让你百口莫辩。” “……我知道了。” 方怜木叹了口气,把照片夹进书里,放回了老位置,摆摆手,“你回去吧。” “方老师。” “嗯?” 易郁抬起头,“您为什么要帮我?许继那次,也是您帮我的吧?可您不是……不喜欢我吗?” “因为我趋炎附势了半辈子,才想起来……”方怜木摇摇头,笑道,“我是个老师。” “老师对学生,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法。” “抛去我对你的刻版印象,许继那件事不能全怪你,原本是他挑事在先,你付了医药费,承担了结果,也够了。” “这次……我其实有想过告诉教务处,但又觉得太上纲上线。” “青春期在所难免,而且,这是学校,你犯了错,我第一件事是教育你,其次才是惩罚你。” 方怜木顿了顿,最后说道:“易郁,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你们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早恋了。” 易郁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从方怜木办公室出来,上了楼,还没等易郁把刚才的事情消化完,他又在走廊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易秤衡来家长会了。 现在正和贺以谦说话。 贺以谦的视线也朝这看了过来,只是他的脸色,并没有比易郁好到哪里去。 交易 易秤衡自然也看到了易郁,却没有做任何表示,对贺以谦说了句话就走了。 当人流渐渐散尽,走廊上只剩贺以谦和易郁,易郁又往前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是你拍的照片。” “哪止,怕你不承认,我还录了像。” “几个月前的照片,忍到现在才发?” “念在同学一场,不想把事情做绝。”贺以谦笑了笑,倚着墙,“我也知道方怜木不会把你供出来,所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他敛了笑,一改平日温顺的模样,“我们要么相安无事,要么同归于尽。你威胁我的时候,最好想清楚。” 或许是早就有心理准备,易郁这会倒很平静,“威胁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况……”贺以谦冷笑道,“你不起头,我又何必针对你?” 易郁没说话,只是望着空荡荡的教室,良久突然来了句,“你和易秤衡是什么关系?” 贺以谦闻言眉头一皱,“你爸?我和他素不相识,能有什么关系。” “素不相识还要雇人调查你,还要为了见你专门来参加家长会。”易郁看向贺以谦,“他和你说了什么?” “……与你无关。” “行。”易郁笑了笑,“我以前说的时机,其实就是现在,等他忍不住亲自来找你,我就可以利用你的把柄套话。” “不过既然作废了,那只好另寻他路。” 临走前,易郁又转过身,“贺以谦,哪怕是许继,我都没想过要他死,但是易秤衡,我绝不允许他有好下场,你要是非和他搅在一起……” “小心有一天无法脱身。” 在易郁走后,贺以谦独自靠在阳台,默默了许久。 一直到岑寂过来,他才稍稍回过神。 “怎么了?我没来家长会不开心吗?” 岑寂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页角卷了起来,书页已经泛黄,闻着有浓浓的纸香。 “你……” 是《无人生还》的英文原版。 “申城有家二手书店准备搬迁,很多书都在打折,不过我去时太晚了,外文书没剩几本,你也不感兴趣。”她把书递给贺以谦,“这书还是我在角落里捡到的,估计太烂了没人要,不过二手书嘛,被很多人看过才更有价值不是吗?” 说着她摸了摸贺以谦头,却又意识到这孩子已经高出她许多,不再适合这种亲昵的动作了,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 “不生气了吧?”岑寂试探着问。 “……我不会生你气。” “那就好,走吧,去吃饭。最近很累吧?岑姐带你去吃小龙虾,不管多少钱一斤都吃到饱为止。” 贺以谦只是微微笑着,就像他在学校里的笑,只是保持一种表情,却没有情绪。 现在和岑寂走在一起,岑寂已经会刻意保持距离,不像以前,连过个马路都要牵着他的手,过个人行横道像走独木桥。 贺以谦突然想起了易殊和易郁,想起了他们在银杏树下亲吻,想起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 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比嫉妒。 如果亲姐弟都可以,那他和岑寂为什么不可以? 只是相差十岁而已,只是有一层收养的关系而已。 那又怎样?有人连血缘都不在乎,他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岑寂。” 贺以谦牵过岑寂的手,岑寂愣了下,下意识就要挣脱。 “红灯。” 鸣笛声此起彼伏,岑寂茫然地看向马路,等她回过神来,贺以谦已经松了手。 “绿灯了,走吧。”贺以谦道。 “嗯……” 两人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在进餐厅前,贺以谦突然停下,“岑姐。” 岑寂转过身,“怎么了?” “寒假我能出国吗?我想见见爸妈,既然他们没时间,那我去找他们。” “……暑假可以吗?高叁了寒假没几天,来去太赶了,容易累出病。” “好。” 晚上,回了房间,贺以谦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他还是爬起来,从外套口袋找出一张名片。 在灯光下,他输了号码,点击“添加为好友”。 对面很快就通过了,仿佛是特意等着他。 贺以谦:“我爸妈到底怎么了?” 易秤衡:“一件事交换一个消息。” 贺以谦:“什么事?” 易秤衡:“以你的观察,易殊和易郁,还是普通的姐弟关系吗?” 贺以谦:“我平时不关注别人的生活。” 易秤衡:“好,那以后你多注意他们,有异常和我说,可以吗?” 贺以谦:“可以,但他们是两个人,所以我要两个消息。” 那边原本是“正在输入中”,贺以谦发完这句话后又没了动静。 过了会,易秤衡又发来一条消息。 易秤衡:“不亏是他们家的人,一点亏都不肯吃。” 贺以谦:“谁家?” 易秤衡:“你伯父,贺瓷实,申城最阔绰的慈善家。” 易秤衡:“他视你父亲为死敌。” 易秤衡:“流落在外的小少爷,我告诉了你两件事,这些你在网上都查不到,接下来的事同样如此,如果你还想知道,你需要答应我新的要求。” 贺以谦:“什么要求?” 雪 易郁回到家时,远远就看见易殊缩在沙发角落,下巴抵在膝盖,一直到他走近了才微微抬起头。 在门口就察觉出易殊情绪不对,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人紧紧抱住。 “姐姐……” “别说话行吗?” 入秋了,卫衣的料子都很柔和,易殊忍不住蹭了蹭,“让我抱一会。” “……好。” 也想过拉着易郁问一万遍,你的喜欢作数吗?我死了也作数吗?我们会重走父母的老路吗? 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现在山盟海誓,以后物是人非,谁知道? 答案总能在岁月长河里找到,所谓,日久见人心。 时间在循环往复的生活里逐渐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元旦。 大家放学前纷纷调侃着“明年见”,关系好的相约一起跨年。 易殊原本打算和易郁一起去看个电影,但终究架不住沉重的课业压力。临近期末,考试、作业和期中完全不在一个量级,难得放一次假,还是在家里多睡会吧。 可真到了晚上,易殊躺在床上又全无睡意。 “姐姐。” “易郁。”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又在黑夜里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躺多久了?”易殊问。 “嗯……”易郁敲了两下屏幕,“11点20关灯,这会11点56。” 说完他放下手机,重新抱住易殊,“姐姐。” “嗯?”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跨年。” “嗯。” “但这个夜晚好普通。” 他声音闷闷的,似乎格外遗憾,易殊听了忍不住笑道:“那你想多特别?” “我本来想在电影院做的。” “……” 过了会易郁笑着蹭蹭了易殊脖颈,“好吧开玩笑的。”他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扣住易殊后脑,一个吻来的措不及防。 唇与唇相碰时,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绚丽的色彩映照在窗帘上。 易殊余光瞥向窗外,不知不觉中主动张了口,随着唇舌深入,她尝到了一丝苦味,大概是牙膏的味道。 渐渐的,苦味散去,嘴里开始回甘。 耳边烟花砰砰砰的响,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一个吻,从去年跨越到今年。 “新年快乐。”易郁笑得灿烂,“往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像第一年那样爱你。” “……新年快乐。” 易殊搂住易郁脖子,去吻他右眼下的泪痣,“我的另一半。” 外面的烟花一直在放,左右也是睡不着,易殊和易郁便披了件羽绒服去阳台赏夜景。 诗城的冬天实在冷,风一吹像刀锋划过皮肤,冷到骨子里。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口袋,身子稍微侧了些,挡住吹来的风。 易殊攥紧口袋里的温热,靠在易郁胸口,望着天,突然道:“诗城这几年下雪了吗?” “有几场雨夹雪。” 易殊笑了,“梁市也是,很少能看见雪盖住草坪,基本一上午就化了。” 当“新年快乐”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后,世界又重回平静。 “易郁,如果明年元旦诗城下雪的话,我们就回来跨年吧。” 易郁愣了下,“姐姐不是说……” “以前一心想逃离,但随着时间推进,反而有点,舍不得。”易殊垂下眼眸,“而且我经历的一切,也不是这座城市造成的。” 见气氛有些沉重了,易殊又朝易郁笑道:“看完一场雪再走,也算不留遗憾。” “……好。” 可能那晚太安静,上天听到了易殊的话,时隔七年,诗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不仅大,还严重。 路边的树都被压弯、压断,交通中断,停工停学。 期末考也延缓到开学进行,寒假,提前开始了。 只是今年的寒假格外沉重,外面风雪不断,出行都变得极为困难。 就算抗过千难万险到了超市,大部分商品也被洗劫一空。 易殊和易郁面对的就是这种状况,最后只买了几桶方便面回家。 吃什么倒也无所谓,只是怕没得吃。 外面雪还在下着,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易殊和易郁绞尽脑汁,查遍了“方便面的神仙吃法”,但终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被迫回到了最简单的吃法。 就当两人琢磨明天该怎么办时,门铃响了。 易殊和易郁对视一眼,显然都想不通谁会在这时来。 “我带了些吃的,你先把这些提进去,还有的在车上,我去拿。” 岑寂把东西匆匆放下,正想跑回去,一转身却刚好撞上贺以谦。 “都在这了。”贺以谦对岑寂说了声,又把两袋子食材递给易郁。 见易郁迟迟没有动作,贺以谦便把袋子放在地上,“那我们先走了。” “岑姐走……” “等等。” 易郁跨过门,向前两步拦住了岑寂的去路。 “是她拜托你来的吗?” 岑寂见状叹了口气,“外面冷,进去吧。” 她试图推开易郁,但易郁仍固执地站着,不让她走。 “易郁,等风雪大了就不好走了。”贺以谦好意提醒,但衣服下的拳头已经悄悄攥紧。 岑寂拍了拍贺以谦肩膀,转而对易郁道:“是她叫我送来的。但是易郁,你别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幻想,我曾经以为郁欢是个冷酷无情,纵情声色的大小姐,可现在我越来越捉摸不透她了。” “她给你东西,你收着就好,不要刨根究底。好好读书考出去,不要卷进他们的世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说完这话又瞥了眼贺以谦,见贺以谦坦然地回视,才放下了点戒心。 易郁垂下眼眸,往旁边让开,“麻烦你了,岑姐。” “不用谢我,我也是拿钱办事。” 易郁目送着岑寂的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茫茫白色里。 他心里仍有股冲动,想冲到郁欢家问个明白,却又因为一桩事压着。 五年级那会,学校要写一篇作文,讲一讲自己名字的寓意。 他其实不敢去问郁欢,可又很想知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去问了。 “因为生你那会我很抑郁,而你是我抑郁的源头,所以你叫这个名字,明白吗?” 很多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易郁回转身时,易殊已经站在门口。 “姐姐。” 易殊跨过门槛,把易郁从风雪中拉回来。 “想明白了吗?想不明白也进来想。” “想明白了。”易郁笑道。 其实没想明白,只是在看到易殊的那一瞬间,千头万绪化成一声,算了。 交给时间吧。 福(微h) 慢慢的,风雪渐止,当积雪消融,诗城也迎来了新年。 别墅里还是只有易殊和易郁,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唯独他们仍是冷冰冰的,没一点过年的氛围。 倒也不是他们不想过,实在是没时间。 学校突然下达了通知,天气转好,开学提前,大年初四滚回去报道。 原本定好的学习计划被迫浓缩,很多事情都要加班加点完成。 但在除夕夜,易郁还是忙里偷闲,去超市买了些红纸。 易殊看他把文房四宝都搬了出来,笑道:“你是打算自己写?” “嗯。”易郁把宣纸铺平整,“好久没写了,先在纸上练一练。” “那我帮你磨墨。”易殊撩起衣袖,拿了块墨锭,舀了勺水滴在砚台上,开始研磨。 易郁有些诧异,“你练过书法?” “我要是练过字也不至于飘成那样了。”易殊笑了笑,“小时候我妈买了一堆笔墨纸砚和字帖,叫我把字练好。我为了应付她,每次都只写一张放在最上面,她一来我就开始磨墨,一走我就干别的事。” “结果到了过年,她要我露两手,我硬着头皮写了个福字,她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就让我贴在自己房间门上。”易殊叹了口气,“结果那一年我都很不顺。” 易郁听了一笑,原本写的字也废了,“姐姐,来。” 他把废纸团成一团扔掉,另取了一张红纸。 “嗯?”易殊放下墨锭,走到易郁身边,易郁却把她拉到跟前,“还记得毛笔怎么握么?” “……记得。”易殊接过笔,回想记忆里的五字执笔法,感觉大差不差后又看向易郁,“这样对吗?” “嗯。” 易郁握住易殊的手,蘸了些墨,“我们一起写。” 手掌的热度压在易殊手背,一撇一捺在她手下显现,却又不完全因为她。 她抬头看向易郁,“你不怕沾了我的霉运,一年都不顺?” 易郁不置可否,只是一边写,一边缓缓说道:“我爷爷生病那会正好要过年了,我就想多写两张福字贴在他病房,讨个喜。” “结果除夕夜刚贴完,他人就没了。” 最后一横写完,福字也成了型。 “后来易秤衡就禁止我碰春联写福字,觉得我太晦气。” 易殊听了不是滋味,“只是凑巧而已。” “但是太巧了,就会有种冥冥中注定的感觉。后来我也不碰了,反正家里冷清,写了也是乐景衬哀情。” 他松开手,拿起写好的福字,凑到灯下仔细看。 许久不写果然手生,但还好,凑合能看。 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写出一手好字。 “姐姐运气好,我就沾沾姐姐的喜气,姐姐运气不好,我们两个凑一块也是负负得正。” 易殊笑道:“你这么说,横竖都是好的。” “难道不是吗?”易郁放下福纸,从后抱住易殊,贴着她的脸颊笑,“和姐姐在一起,我就是比以前高兴。” 易殊闻言放下笔,抽了张湿巾去擦易郁手上的墨,“我也是。” 晚上两人把春联福字贴好,吃了饭便回房间继续写作业,写好了洗个澡上床休息。 很简单的一个年,简单到都不像在过年。 易殊也觉得缺了些什么,便打开电视调到春晚,等最后的倒计时和难忘今宵。 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春晚的娱乐水平骤减,催眠效果大增,皱着眉头看完一个小品,她已经困到不行。 还没等易郁出来,她就已经睡着了。 睡意朦胧时,她模模糊糊听到了倒计时的欢呼,当“1”的声音落下,外面鞭炮烟花一同响彻夜空。 热闹,却也吵,她拉过被子盖住耳朵,困意又席卷上来。 再一次醒来,四周安静又昏暗。 有人从后搂住她的腰,硬物在她的大腿间摩擦,痒,微疼。 她想转过身,却被死死圈住,硬物抵着她下身,在穴口戳弄,引得她连连嘤咛。 “呃啊……胀。” 硬物插进了穴里,手指抵在她小腹,身后传来了蛊惑人心的声音,“能到这吗?” 他用力一顶,像是要捅破所有隔膜。 易殊被操出了眼泪,哀求他轻一些,易郁低低笑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易郁凑到易殊耳畔,“我过生日的时候,要玩这个……” “你!” 疯狂的想法让易殊大脑有一瞬间的清明,但还没等她反驳一句,身后已经开始了猛烈的攻击。 肉体与肉体撞击在一起,发出啪啪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易郁捂住易殊的嘴,听她呜呜的呻吟,笑道:“姐姐答应就点头,不答应……” 他停顿片刻,去吻易殊左眼的泪珠,但身下却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不答应,我们就再想想。” 他松开了手,却又在下一刻用吻堵住了易殊的声音。 吻柔情又缠绵,与身下完全不是一个画面。 在两种极端下,易殊早已忘乎所以,易郁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一晚上……不知不觉就答应了许多,清醒时候绝对不从的事情。 “新年新气象,你应该学会以理服人。”大汗淋漓过后,易殊枕在易郁胸膛,无力地控诉着。 “我又不傻。”易郁卷着易殊头发玩,“有捷径干嘛不走?” “你……” 易殊无言以对,背过身闭上眼,不再和他争论。 “姐姐,你要说话算话。” “嗯。” “一个不能少。” “嗯。” “我能再加几样吗?” “睡觉!” 易郁笑了笑,从后搂过易殊,但这姿势立刻让易殊想到刚刚的恶战,条件反射地翻过身。 正面也没好到哪去,脸颊贴着易郁温热的皮肤,鼻间都是他的气息。 “姐姐,我最喜欢这时候。” “为什么?” “心安。” 樱花 大年初四上学,外加期末考试,学生个个脸黑到极致,班里的氛围比上学期复习时还要压抑。 “既来之,则安之。”方怜木安慰他们。 然而领情的并不多。 开始考试前要先大扫除,易殊被安排在走廊扫地,活不重,干完了就退到一边让给别人拖地。 “易殊。” “嗯?” 池跃从口袋掏出两个福袋,塞在易殊手里。 “我过年回了趟老家,顺便去庙里祈福,也给你和易郁求了下。”池跃笑道,“福袋里有你们俩的名字,大师说挂在房间能保平安。” 易殊捏了捏,噼里啪啦的响,像碾碎枯叶一样。 “谢谢。”她朝池跃笑道,紧随而来的是不好意思,因为她并没有给池跃准备什么。 “不用谢啦。”池跃靠着墙,“原本就是我要谢谢你,不厌其烦帮我讲题,安慰我,我后来才从贺以谦那知道纸巾是你放的,但是那会心情不好,怕自己说错话,就没敢来打扰你。” 她看向教室里忙忙碌碌的学生,微微笑道:“其实来这个学校以后,就像待在一个四处漏雨的屋子,能撑下来可能是因为……虽然漏雨,但也漏光。” “虽然坏,但也没有坏到极致。” 易殊静静看着池跃,突然觉得她比之前从容许多,笑了笑,道:“你已经把屋子补得很好了。” 上课铃正好响了,方怜木催着大家回去,她们也只得讲到这。 期末考、上课,到26号就是百日誓师。 天上风轻云淡,地上洋溢着青春与热血。 高三里难得生动的一天。 在学生代表讲话时,易郁看易殊没动作,忍不住问:“往年不是年级第一去吗?方老师没叫你?” 易殊摇摇头,笑道:“我不适合。” 方怜木是来找过她,但她拒绝了。 选一个平凡却努力的人,听他讲述一路的艰辛与不易,雀跃与欣喜,远比听她这个没感情的人念稿有意义。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池跃……” 易殊望着司令台,“她比我更有代表性。” 不得不承认,因为各种原因,大家的起点就不同。而大部分人拿到的都不是爽文剧本,大家羡慕已经登上山顶的人,但更佩服和自己同一起点,却坚持不懈的同行者。 除了各种讲话,学校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心愿卡,写上自己的心愿,挂在湖边的樱花树上。 春天是繁花似锦,夏天是绿意葱茏。 最后半年,学生看到的永远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易殊挂好后四处转了转,在一堆上岸暴富里面,夹杂了一个突兀的愿望:想完成一场wmfz。 末尾没有署名。 虽然易殊和易郁说好了互不干涉,但易殊还是很好奇易郁写了什么。 但树上的卡片越来越多,眼花缭乱,而且估计以易郁的心思,一定会用不同的字体写,他不亲口说,是很难找到的。 微风拂过,满树的心愿随风飘动。 易殊站在树下,已经开始期待三月里,樱花盛放的时刻。 这一天远比她想象的要快,百日誓师结束没多久,一模就在三月初如约而至。 一模是和梁市联考,易殊一想到昔日的老同学也在同一时刻,和她考着同一份卷子,总有种,脱离空间限制的感觉。 由于试卷要拿到其他学校阅卷,出成绩比往常慢了许多,但也给了易殊缓冲的时间。 体育课上,她再次和易郁走到湖边,上了桥。 春景远不同于秋景,朵朵樱花已经开始绽放,风一吹花瓣全落在湖上,铺满整个湖面。 易殊凝望着湖上的两只天鹅,又想起了在梁市一中的事。 “高二休业式那天,班主任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封信。信是他学生写的,算是过来人给学弟学妹的寄语吧。” “我拿到的那封,那位学姐已经毕业了十一年。” “她说,学校原本种了一排樱花树,结果刚好遇上严重的气象灾害,最后只活下来一棵,但她到毕业都没见过那棵树盛开的样子。 “大家都急着赶路,没人敢停下来看看。” “等到毕业,她有时间了,樱花早就过了花期。” “后来,她去外地读书,忙于和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再也没机会回去。” 易殊攥紧桥栏,“她还给我留了邮箱,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明年三月拍一张樱花盛开的照片寄给她。” 她松了手,苦涩一笑,“造化弄人,她托错了人。” 当时哪里能想到,她会再次背上行囊,提前离开梁市,学姐没看到的樱花,她也不会看到了。 “姐姐。” “嗯?” 易郁望向远处的樱花树,“我们现在就去拍吧。” “可成绩还没出来……” “有什么要紧。”易郁淡淡道,“原本就是为了有个动力,就算结果不好,我们也对得起自己。” “樱花一期一会,姐姐。”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往桥下走。 “我们不要留遗憾。” 在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易殊找到了那封信,打算把照片发给学姐。 结果信封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张纸条露了出来。 【希望你的高中,不缺成绩,也不失美好。】 时间是十一年前。 应该是毕业的她,对平行世界的自己说的吧。 易殊失神许久,才把信塞进抽屉,打开邮箱,挑了两张发给了学姐,并附上一段话。 【学姐,因为种种原因,我提前离开了梁市一中。 你的遗憾,也成为我的遗憾。 但现在与未来,都值得珍惜与期待。 这是新学校的樱花,祝你三月一切安好。】 毕业 一模、二模、三模。 黑板上的数字逐渐从十位数变成个位数。 最后变成零。 即使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了无数场,模拟了无数次,到了高考依旧免不了紧张。 开考前半小时,上厕所的人暴增。 易殊没去,只是偷偷牵起易郁的手,面上还装作认真复习的样子。 易郁嘴角扬起一抹笑,反握住,用力捏了下。 “别怕。” “嗯。” 他们约好,不对答案,不管考成什么样都笑着出考场。 第一场考试开始后,时间仿佛开了1.5倍速,一天又一天,只在眨眼的功夫。 下午五点,黄昏时分,在收卷铃响起的那一刻,他们的高三,他们的三年,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易殊出了考场,随着人流恍惚地下了楼。 谈笑与哭泣混在一起,从嘈杂的声音里,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姐姐。 “姐姐。” 易郁从后抱住她。 “终于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 考完试还要回教室把课桌清理干净,易殊和易郁离考场有些远,到教室时走廊已经堆了一排书。 “好了大家先停一停。”方怜木敲了敲讲台,“我先说几句,以免你们一会撒腿跑没影了。” 讲台上放着一个蓝色礼盒,易郁觉得眼熟,似乎以前见过。 “这是你们送我的教师节礼物。”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道,“里面的纸飞机,我都有打开来看过。” “有些同学感谢我的照顾,有些同学恨我有失公正……”他顿了顿,“在临川一中教书三十六年,从老校区到新校区,我见证了学校的兴衰,学校也见证了我的改变。” “这些变化有违我们的初衷,却又是我们自己做的选择。” “同学们,你们以为走不下去的路,现在已经到了终点。” “坚持并不是最难的事,最难的是,当你站得更高,面对更多诱惑,还能否做出正确的选择。”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 “这三年,我很抱歉。” “祝你们前程似锦,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毕业快乐。” 在一片静默中,方怜木转过身,把黑板上的注意事项、考试安排一一擦去。 讲台上的点名盒被带走,一切又干干净净。 他做了最后一个值日生。 校园里又响起了下课铃,过了几秒,歌声从广播里传出来。 许多年前,你曾是个朴素的少年。 爱上一个人,就不怕付出自己一生。 相信爱会永恒,相信每个陌生人。 相信你会成为最想成为的人。 易殊和易郁最后来,也收拾到了最后,但等他们出校时,校门口还围着一群家长,怀里捧了花,脸上带着笑。 “姐姐。” “易郁。” 两人同时牵起对方的手,诧异地看向彼此,转而又一同笑道:“你也准备了?” “姐姐选的什么?” 易殊不肯透露,“你自己去看。” 临川一中这条街就两家花店,刚好正对着,是出了名的对家。 易殊订了马路对面的,易郁订了学校旁边的,两人有些无奈,松了手去各拿各的。 “您好,十七支向日葵,还有一支红玫瑰。”店员把一张卡片递给易郁,“这是易小姐的留言。” 【向日葵赠予过去的你,红玫瑰祝福未来的我们。】 “您好,您订的十八支茉莉花。” “这个包装……” 包装纸是书法纸,而上面的字迹……很像。 “是订花的先生写的。”店员笑道。 易殊抿了抿唇,转了一圈看纸上的字。 是木心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当她捧着花出了店门,刚好看到对面的易郁。 绿灯一亮,易郁沿着斑马线跑过来。 “易殊!” 易郁将易殊搂进怀里,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 易殊抬手环抱住他,望着天边的晚霞,“回家吧。” “好。” 高考也是一个商机,回去的路上有许多小摊,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但都故意把价格涨到6.6,8.8这种吉祥数字。 连平常两块钱的茉莉手环都涨到了八块。 “小姑娘要来一串吗?送君茉莉,请君莫离,很适合毕业送朋友啊!” 易殊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茉莉花,对易郁笑道:“你送茉莉花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觉得茉莉的香气和气质很衬你。” “而且我们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哪有什么离不离的。” 话是那么说,但易殊还是蹲下身,挑了两串,“奶奶,买两串能便宜点吗?” “好好,两串收你八块,你看行不?” 其实还是贵了,但今天特殊,易殊也不想多计较。 “来,我帮你带。” 易殊抬起易郁手臂,把茉莉花系在手腕,系好后又忍不住碰了下花苞。 易郁见了笑着把花凑到易殊跟前,在她脸颊蹭了蹭。 夕阳无限好。 为霞尚满天。 成绩 高考结束后,时间又突然放慢了速度。 易殊和易郁仍改变不了早上五点半醒来的习惯,晚上又睡得晚,一天无形中被拉长。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除了周末,易郁要去岸桥苑给诚诚补课,易殊就在附近的咖啡店等他。 大约是天气热了,咖啡店冷气开得很足,易殊便找了个吹不到风的拐角坐下。 手边的柜子上摆满了书,但不像书店那样分门别类,小说、杂志、自传,各种各样堆在了一起。 易殊一排排扫过,目光定格在《动物园》。 这本书是她很久以前看的,时间久了,已经记不清故事的内容,却还能想起阅读的感觉。 瘆人。 推理小说易殊向来不会看第二遍,已经知道真相,再看一遍就没了悬念。 其他书她也不感兴趣,便一个人坐在角落玩手机。 百无聊赖的状态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 听到脚步声,易殊下意识往门口看,却没想到进来的是贺以谦。 如果没有期中考那件事,易殊还会上去打个招呼,虽然称不上朋友,但同学情分总在。 可后来,两人一碰面,气氛都十分微妙,连简单的话也说不出口。 半个月没见,贺以谦憔悴了许多,原本是书生气,这会反而一股病态。 他大约常来,点单的时候和老板说了声“照旧”,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打开电脑时,他余光瞥到了易殊,四目相对,片刻过后,他又合上电脑,朝易殊走来。 “等易郁?” 易殊愣了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你怎么知道?” 贺以谦笑道:“你们两个有分开过的时候吗?” 他一笑又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与世无争,看什么都很淡然的样子。 “大学打算报一个城市?” “一个学校。” 贺以谦愣了下,垂下眼眸,像在思考,“那如果……” 话刚起了个头,易殊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一条消息弹出来。 【姐姐我下课了,中午想吃什么?】 “不说了,我先走了。” “易殊。” 易殊顿住,侧过身看向贺以谦,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保重。” “……” 出了咖啡店,易殊给易郁回了个电话,熟悉的铃声却在附近响起。 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易郁正在小店门口,埋头挑选冰棍。 “不是说要吃午饭?” “午饭是为了活下去,冰淇淋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易郁买了两支可爱多,撕开包装递给易殊,“给。” 易殊笑着接过,却还是忍不住感叹易郁歪理真多。 两人一同走在屋檐下,避开热烈的阳光。 易殊想起了贺以谦问她填报的事,突然意识到离查成绩没几天了。 “过两天就要查成绩了,紧张吗?”易殊问。 “紧张啊,查成绩和过生日在同一天,严重决定了我晚上做爱的心情。” “……” 但到了端午节那天,易殊守在电脑前,易郁守在手机前,两人都不停地刷新界面,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泰然。 “他们好像都查到了,是我们的网不好吗?” 池跃给易殊发了消息报喜,三年来最好的一次成绩给了高考。 易殊回了个恭喜,又接着刷新界面。 易郁打算把手机重启,结果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 很熟悉,也很陌生的号码。 “……妈?” “你想好去哪个城市了吗?”郁欢道。 易郁沉默片刻,“申城或者荆城,如果分数够就去荆城。” “去荆城吧。刚刚荆大招生办给我打了电话,你的分数完全够去他们学校。”郁欢又顿了顿,“你考得很好,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办个酒庆祝,但是我很忙,没有空。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当补偿你吧。” 郁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多久,易郁银行卡上一下子多出了一大笔钱。 微信也跳出来一条消息。 【我在荆城给你买一套房子,你上了大学要是不习惯住宿就搬出去,放了假不想回诗城也可以住在那。】 易郁一个“不”还没打完,郁欢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加一下我秘书的联系方式,她处理好了会通知你。】 “易郁,我查到了……” 一串号码发了过来,但易郁没有去管,“多少?” “22。”易殊回过头笑道,“有点巧,排名刚好是你生日……哎!” 易殊直接被易郁扑倒在床,她叹口气,笑着揉了揉易郁头发,“好啦,你可以安心过生日了。” “易殊。”易郁声音闷闷的,“我们暑假去荆城玩吧。” 易殊笑了笑,“好啊。” 等他们分开时,易殊才发现床单上落了几滴泪。 而与此同时,岑寂也接到了数不胜数的电话,甚至还有采访上门。 “你今天不许出去。”岑寂呵斥道。 贺以谦却笑了,“凭什么?这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贺以谦,我不是叮嘱过你……” “你叫我谦虚,可你从没告诉我真正的目的。”贺以谦脸沉了下来,“岑姐,我是不是见不到我父母了?” “……对不起。” 鞭(微h) 关于生日,他们说好了,白天交给易殊,晚上交给易郁。 不过由于查成绩在中午,上午半天都在苦苦等待中度过,什么也没做成。 好在结果给了他们肆无忌惮撒野的底气。 易殊承认,今天她不算个好姐姐。 不允许抽烟喝酒的是她,带易郁来酒吧的也是她。 性格使然,她选了一家清净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 酒吧以蓝紫色为主色调,光线昏暗,旋律平缓,易殊只是静静坐着,就有了微醺的感觉。 在他们斜前方搭了一个台子,每晚会请乐队来这演唱。 只是这会时间还早,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乐器。 易殊盯着台上的钢琴,酒液在她手里微微晃动,一开始还只是小口浅酌,到后来她直接一口闷,易郁制止都来不及。 “易殊!” “没事,我又不是你。” 酒劲是慢慢上来的,易殊这会还嫌不过瘾,又去吧台点了杯长岛冰茶。 回来时她直接坐在易郁身旁,手臂搭在他肩上,勾了勾手指,“过来。” 易郁眉头微蹙,感觉易殊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不过来啊?觉得自己长大了?长幼有序,你满18了也得叫我姐姐。”易殊笑着拍了拍易郁脸庞,“也得听我话。” 她说完推开了易郁,拿起酒杯朝台上走。 易殊站在钢琴边,饮了口酒,把酒杯放在琴上,随即拉开椅子坐下。 虽然学了很多年,但也很多年没碰了,她一一抚摸过琴键,微微一笑。 但愿不要出洋相吧。 “送给你的。”易殊看向易郁,“生日快乐。” 熟悉的旋律响起,但很快,旋律变得轻快起来。 ireallywannastop. 明明很想让一切停下 butijustgottatasteforit. 却又舍不得不甘心就这样浅尝辄止啊。 因为手生,易殊弹得慢了许多,原本热情洋溢的歌,在她这成了娓娓道来的抒情曲。 i'mrunningoutoftime. 但再不说点什么就再没机会了吧。 i'mgoingoutofmymind. 就抛开所有理智和顾虑。 ineedtotellyousomething. 对你说出我的真心话吧。 易殊一顿,又接着唱道: ireallyreallyreallyreallyreallyreallylikeyou.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这绝对不是一场完美的表演,甚至可以说是易殊这么多年来,最糟糕的一次。 却又是她感情最真挚的一次。 站起来时,易殊一阵眩晕,一个不稳又跌坐下去,好在有人扶住了她。 易殊揉了揉眼,见是易郁,笑道:“怎么样?” 酒劲上来,她实在站不住,还没等易郁回答便扑到他怀里,“我可是第一次唱歌给别人听,就算不好听你也不许说。” 易郁笑了下,“好听,姐姐以后也唱给我一个人听,好不好?” “嗯……再说吧。”易殊蹭了蹭易郁胸口,眼睛已经眯起来,“好困,回家睡觉。” “睡觉?姐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但怀里没了声音,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易殊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不对,不是天黑了。 是她的眼前黑了。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绳子绕过脖颈、胸乳,不算紧,却也挣脱不开。 下身能动,可无济于事。 “醒了?” 像是流苏扫过,有点痒,易殊下意识去躲,却被按住腰,“别动。” “易郁……” “跪好。” 冰冷的声音吓了易殊一跳,易郁的手覆在她臀上,一下又一下揉捏着。 “啪。” 易殊一缩,但鞭子抽在了床单上。 “跪好。” 易殊不敢说话,屈起膝盖,半边脸埋进床单。 视觉被屏蔽,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易郁在房间走动的声音像踩在她心上,咚咚作响。 “我之前一直在想安全词,很苦恼,没有合适的。但姐姐今天在酒吧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易郁把易殊的头发撩到耳后,“长幼有序,我偏偏不喜欢有序。” “姐姐如果受不了,叫哥哥,这就是我们的安全词。” 易郁轻笑一声,在易殊耳垂印下一吻,“我一定会玩到姐姐叫的。” sm的乐趣在于,让支配者获得爽感,臣服者获得快感。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一定需要性交。 圆润的东西抵在易殊穴口,她不敢动,任由易郁掰开她的阴唇,异物就这么被塞进去。 “你塞了什么……” “跳蛋。” “嗯……” 跳蛋在穴内振动,像电流流遍全身,易殊脚趾蜷缩,不禁晃动屁股,想把东西挤出来。 “姐姐,不要动,不要有声音,不然……”散鞭从脊背划到尾椎骨,最后落在臀上,“你应该懂。” 易殊闻言咬住下唇,拼命稳住身形。 但易郁哪会让她如意,故意把振动又开高一级,再高,开到最大。 强烈的冲击刺激着易殊,呻吟从嘴角溢出,“停……停下!” “啪!” 易殊闷哼一声,臀上的皮肤热热的,还泛起了疼。 可跳蛋仍在顶她最敏感的点,一股股暖流汇聚到小腹,穴口又湿又黏,好像有水在往下滴。 “姐姐,这就不行了?” 又是啪的一记,淫水更加汹涌,易殊仰起脖子,嗯啊呻吟,好像要到达顶点。 可在这时,易郁手指伸进小穴,抠走跳蛋,高潮戛然而止,只剩下空虚和瘙痒。 “姐姐,我们换一个。” 易殊喘着气,终是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床上。 易郁笑了笑,只是把她翻过身,分开大腿,揉了揉阴阜,却激起易殊一阵颤栗。 这次更大更硬的东西挤了进来,易殊隐约猜到了是什么。 震动棒比跳蛋塞得更满,更能照顾到方方面面,可这时她却被人突然抱起,双腿分开。 悬在半空,她下意识夹紧震动棒,那感受也更深了些,小穴又麻又痒,振动刺激得她头皮发麻,仰起脖子,断断续续问:“你要……去哪?” “让姐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易郁解开丝带,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太过强烈,易殊还有些不适应,但一低头,又能清楚看到震动棒在插在她身体里。 “姐姐,看啊。”易郁掐住易殊下颚,逼迫她昂起脸,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她上身被捆绑着,绳子环绕胸乳,两团肉凸显出来,乳头粉嫩,像等人来采撷似的。 双腿被易郁分到最大,能清楚看到小穴在吞吐着震动棒。 易殊耳根滚烫,偏偏易郁在这时按住阴蒂,又加剧一层刺激。 “姐姐,我们说好的,不许动,也不许发出声音。” 易郁又掐住乳头,在指腹把玩,“可这对姐姐来说有些难,那我们简单一点,姐姐不叫就行。” 他吻着易殊眉眼,笑道:“姐姐,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易殊双眼迷离,在刺激下拱起腰身,“你有本事一辈子别松开……不然……啊!” 不知道易郁又从哪拿出来了新的玩具,吮吸着阴蒂,而这里比其他地方更加敏感,易殊藏在背后的手忍不住去抓易郁衣服。 “姐姐怎么知道我没本事?” 易郁玩弄着两个乳,凑在易殊耳畔笑道:“把姐姐关在房间里,每天换一个捆法,让姐姐每时每刻都塞着小玩具,做我一辈子的性奴。” 易郁用力一掐,易殊咬住唇,闷哼一声,但这已经到达了她的极限。 “啊啊啊……要……”易殊发丝凌乱,却还是说出不字那个字。 震动棒这时突然被拔出,堵在穴口的水滋出来,喷在镜子上。 穴里的水还没流尽,还在哒哒往下滴。 易殊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因为阴蒂还在被刺激,止不住抖动。 “姐姐,你输了。”易郁把易殊抱出浴室。 易殊闭上眼,微微喘气,“你还没玩够?” “玩姐姐,玩坏了都玩不够。” 易郁让易殊跪在椅子上,身体靠着椅背,转身去拿散鞭。 “姐姐能挨住我几鞭?” “一鞭?” 啪的一记,毫无预兆打在臀上。 疼痛驱散了情欲,却又带来新的快感。 易殊抿着唇,还没说话,又迎来一记。 “两鞭?” “呃啊……” 易郁走上前,将易殊翻了个身,“姐姐,我是不是还没扇过你胸?” 第三鞭打在了左胸,胸乳跟着晃动,易殊眼角都泛起泪。 “要对称才好看。” 在右胸上又是一鞭。 易殊低下头,胸乳上各有道浅浅的粉痕,她抬头看着易郁,泫然欲泣,眼泪将落未落。 “不要了……” “姐姐,这话不作数。” 眼看易郁扬起手,鞭子又要落下,易殊情急下脱口喊道:“哥哥!” “什么?” “哥哥……”易殊别过脸,低声啜泣,“不要了。” 易郁笑了笑,丢下散鞭,将易殊抱起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解绳子,一手揉她的胸。 “不哭,揉揉就不疼了。” 松了禁锢,易殊也因为太久保持同一个姿势,手臂都麻木了,没力气去反抗,只能任由易郁抱着她,在鞭痕上轻吻,舔舐。 “别舔了……好难受。” “好,那我们做。” “……我不要,我做不动了。” “姐姐,说好了晚上交给我,这还没到12点,我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姐姐这都不肯让让我?”易郁抱起易殊到了床上,压在她身上,抚摸被绳子勒过的地方。 “姐姐做不动,那我动,不累着姐姐。” 他分开易殊腿,有了润滑,畅通无阻地插了进去。 易殊双目微睁,在一下又一下的顶弄下,不由自主环上易郁脖子,跟着他起起伏伏。 后半夜,易郁感觉怀里没了温暖,微微睁开眼,一道身影坐在阳台前,晃荡着香槟杯。 他正想坐起,却发现自己两手被铐在床头。 “醒了?” 易殊穿了酒店的睡袍,慢悠悠走过来,把酒液倒在易郁胸膛,笑吟吟地看向他,“12点过了,现在,到我了吧?” 冷热(微h) 酒液冰凉,降下了皮肤的温度,却点燃了心上的火种。 “不看不知道,你乱七八糟的东西可真多。” 易郁扬起嘴角,眼里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姐姐要用在我身上吗?” 易殊闻言俯下身,轻笑:“对付你,用不着那么麻烦。” 酒气喷在易郁脸上,他现在确定,易殊是真喝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易殊直起身,手指从锁骨划到小腹,最后停在易郁的凸起,“我要是不帮你,这火什么时候能灭?” 易郁目光一紧,手一动,链条发出脆响,“我不相信我的姐姐这么狠。” 易殊一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走过去用杯壁贴了贴易郁脸颊。 “冷吗?” “冷。” 易殊放下酒杯,上了床,跨坐在易郁小腹,慢慢往后退。 她没穿内裤,往后退时私处蹭过易郁阴茎,却又没做停留,仿佛是故意逗他。 “姐姐……” 而当易殊俯下身,吻在易郁欲望上时,他呼吸都变得沉重。 虽然在做爱上两人已经轻车熟路,但口交,易殊是第一次。 酒精作祟,加上她存心要折腾易郁,脸上倒无比坦然。 然而易郁做不到,当易殊含住龟头,一点点吞吐时,糜乱的画面几乎在逼他缴械投降。 “嘶……姐姐你含了什么?” 薄薄的冰块贴着阴茎,温热的口腔又包裹着,冰火两重天。 易郁攥紧拳,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 不知易殊是不得章法,还是存心报复,牙齿时不时磕到,弄得易郁频频皱眉。 冰块不厚,很快就融化了,凉意散去,热又撩的人心猿意马。 但这样被动,使易郁一直处于一个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状态。 “姐姐,放开我好不好?” 易殊嘴也有些酸了,退出来时还牵了一道银丝,淫乱又勾人。 链条又发出清脆的声响,易殊自然知道易郁心急,却偏不如他意,浴袍半褪,露出酥胸,乳尖蹭过他唇瓣,却在他张口时坐起身。 易郁目光如炬,“……姐姐,别逼我。” “你会怎样?”易殊收拢浴袍,拿过床头的项圈,给易郁戴上,完了又碰了下铃铛,听着叮铃铃的响声,她不禁笑道,“你能怎样?被栓住的狗,除了冲我叫两声,还有什么能耐吗?” “姐姐,你养了条恶犬。” “嗯?” “栓他,不能用一般的绳子。” 易殊还没品味出话里的意思,体位瞬间调换,易郁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攥着她两个手腕压在床上。 “姐姐,我没用它是有道理的。” “……你一直在演!” 易郁笑了,“姐姐不折磨我,我能演一晚上。”他低头吻住易殊,去品尝她嘴里的味道。 有苦、有涩、也有咸。 激烈的缠绵后,易殊在昏昏沉沉中被抱起来,浴袍褪到腰际,再次露出胸乳。 双腿被迫分开,阴茎抵在穴口,下一刻直接捅到了最里。 易殊心知这又是一场恶战,却只能趴在易郁肩上,任由他操。 房间里除了抽插的啪啪声,铃铛也在叮铃铃响。 易殊肩头突然一痛,紧接着就听到易郁说:“姐姐,狗急跳墙。” 他揉了揉易殊头发,脸贴着易殊脸颊,“你应该多安抚它,它反而会乖一些。” 正面操了会,易郁又把易殊放倒,两条腿架在肩上,继续抽插顶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连连作响。 一个晚上,易殊被迫试尽了各种姿势,极大的体力消耗让她极为困倦,最后连铃铛的响声都影响不到她,被操到睡着了。 志愿 七月初,易郁和易殊提着行李去荆城旅游。 但正值暑假,荆城各个景点都爆满,连打个车都要预约,他们迫不得已将计划延后,先解决志愿填报。 学校已经定好了,主要是专业。 说实在的,很少有人能在18岁就想好自己余生要干什么,易殊和易郁亦然。 原想听听过来人的建议,但互联网上任何专业都有人劝退,纠结了一上午,还在原地徘徊。 “姐姐。” “嗯?” “你当初为什么选理科?” “学不来地理。” 易郁笑了笑,倒也不惊讶,那次在梁市领略过易殊的方向感后,他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想学医,而且你化学生物又好。” “……我只有一个时间段想过学医。”易殊放下手机,“我妈生病的时候。” “但她去世以后,我就没这个念头了。” 易殊又想起了梁疑临死前的话,“在她的人生里,我一直是第二位的,那我没必要因为她,付出我的余生。” 气氛显然变得有些压抑,易殊转而对易郁笑道:“那你呢?你为什么选理科?” “分科志愿是易秤衡填的,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他选什么我学什么。” 易郁淡淡道:“他习惯了安排我的人生,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被他安排人生。” “如果你不来,我应该会去诗大读金融。” 易殊抿了抿唇,“那他今年不插手你的志愿了?” “他今年没问,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我人在荆城,他也找不到这,没法逼着我改志愿。” 易郁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里还是无尽的迷茫,“可是不为了别人做选择,我好像就没有选择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纠结到截止日期前一天,最后易殊填了药学,易郁填了金融。 填完志愿,他们也算一身轻了。 荆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游客却一天比一天多,两人性格上又不爱凑热闹,于是旅游也取消了,想着以后总有机会。 不出门,生活其实和在诗城没有两样,甚至有些无趣。但即使这样,易郁也不打算回去,荆城至少可以逃离易秤衡的视线,不用胆战心惊地活着。 但计划不如变化,陈琳拜托他八月帮诚诚补课,他之前受人家照顾,这又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补课,不忍心推脱。加上易殊在诗城找了兼职,七月中旬,两人便收拾起了行李。 临走前,易郁配了把钥匙给易殊,“大学申请走读。” 易殊笑道:“听你这语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嗯,万一我们的课交错开来,我岂不是白天晚上都见不到你?” 易郁硬生生把钥匙塞易殊手里,“我总不能过得还不如高中。” “……你高中已经够黏人了,距离产生美,不想有点自己的空间?” “感情不好才需要距离产生美,感情好恨不得天天赖一块。我不需要私人空间,我只要有姐姐的空间。” “……你总是有理。” 但临走前,易殊还是偷偷把钥匙藏在了房间里。 不是不愿意和易郁住,是不能。 即使这个房子属于易郁,但追溯源头,是郁欢出的钱。 她都不能接受自己再花易秤衡的钱,所以找了兼职赚钱攒学费,更别提心安理得住在郁欢出资的房子里。 至于到时怎么给易郁交代……再说吧。 回到诗城,易殊就直接去工作了。 易郁要八月才补课,平时也没事做,为了消磨时间,甚至看起了长达103集的肥皂剧。 等他把肥皂剧看完,也到了查询录取结果的时间。 而这一天,易秤衡回来了。 “七月份,你和易殊去哪了?” 易郁一顿,继续输密码,没给易秤衡一个眼色,“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易秤衡冷笑道,“我最后悔的,就是这一年没好好管你!” 易郁眉头微蹙,紧接着页面跳了出来。 录取结果:诗城大学,金融学。 易郁以为系统出了错,连着点了好几下刷新,可结果没有一丝变化。 “是不是你……”易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也变得颤抖,拍案而起,一双眼死死盯着易秤衡,“是不是你改的!” “你考得很好,去诗大确实委屈了你,但殊途同归,去哪都是为了给易家工作,不如离家近点,我好早点培养你。” “你他妈疯了是吧?!” 易郁冲到易秤衡跟前,提起他的衬衫领子。 刹那间,门口立刻冲进来两个黑衣壮汉,擒住易郁双手压在背后,用力顶在他的膝盖,逼他跪下。 “我疯了?”易秤衡一把抓住易郁头发,逼他昂起脸,“在看到我儿子和我女儿吻照的那一刻,我确实觉得自己神经出现了错乱。” 捕捉到易郁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易秤衡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一脚踢在易郁小腹。 易郁痛到弯下了腰,却没吭一声。 这一脚踹走了些怒气,易秤衡理了理衣领,“易郁,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失望?” 易郁嘴角扯出一抹笑,抬起头,嘲讽地看向易秤衡,“这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你出轨,我乱伦,这才像一家人。” 易秤衡默默良久,长叹一声。 “易郁,我真是太久没教你怎么和长辈说话了。”易秤衡朝两个壮汉道,“控制好他。” 约两分钟后,房间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易秤衡背着手走到易郁身后,“按理说,你长大了,我不该再打你,可谁让你不长记性。” 易秤衡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往边上站些。 他从身后拿出拐杖,在地板敲击两下,“这是你爷爷的拐杖,从前,他就是用这个给我立规矩,今天,由我来正正你的歪风邪气。” 手起杖落,易秤衡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再加上拐杖不比皮带,打在骨头上是硬碰硬,锥心刺骨的疼。 要不是两个人架着易郁双臂,他可能直接扑在地上了。 “这是打你不敬长辈。” 疼痛还未散去,又是一棒挥在后背。 “这是打你不知分寸。” 易郁嘴唇都已经泛白,咬紧牙不肯出声。 当第三棒落下来时,他已经听不清易秤衡说了什么。 等清醒了些,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瘫倒在地,但四肢疼得厉害,他实在爬不起来。 不过就算爬起来了,他也被这四方的墙困着。 易郁无望地盯着门,眼泪从眼角划到太阳穴,滴在地板上。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留不住 从正午到傍晚,易郁像被撕烂的风筝,飞不起来,也不再完整。 夜幕降临,他慢慢恢复了些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去够床上的手机。 按往常,易殊应该回来了,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易秤衡可以篡改他的志愿,趁他昏迷看他的手机想来也不是难事。 但易郁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被发现已成定局,他更想知道易殊怎么样。 电量还是满的,易郁赶紧打开微信。 【姐姐】 “你……” 第二条消息还没发出去,易郁就愣住了,红色的感叹号打乱了所有思绪。 他攥紧手机,逼自己冷静下来,又打开通讯录。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清,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易郁一遍遍拨,就像他一次次刷新志愿结果,可无论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天色彻底暗下来,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屏幕里的一点光。 他靠在床边,机械地重拨、挂断、重拨…… 突然,一个电话跳了出来。 熟悉的铃声吓了易郁一跳,他惊慌失措地去点接听,“姐……” “易郁。” 易郁愣了下,把手机拿到跟前,才发现是郁欢的电话。 “妈……” “是真的吗?” 易郁低下头,没有说话。 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他似乎能感受到,一些东西在从指缝间溜走。 “意外,一时冲动?就算你当时鬼迷心窍,这会你应该……想清楚了吧?” 郁欢不像在问易郁,像在不停说服自己。 但易郁却在此刻道:“是我主动的,也是我非要纠缠她。”他顿了顿,“哪怕早知道会落得这个下场,我也不后悔。” “易郁……你疯了。” “我很痛妈妈。”易郁笑道,“也很清醒。” 他主动挂断了电话,放下手机,紧紧抱着自己。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关了灯,缩在角落,自己抱着自己。 一抬头,远处永远是无望的夜。 直到易殊推开门,出现在那个无望的夜里。 现在,他又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这一年,只是一张体验劵。 到期了,就作废了。 这次幽禁比以往都要久、都要狠。 疼痛、饥饿、绝望渐渐吞噬了易郁的神智,他变得暴躁、易怒,地上满是玻璃碎片。 再见到易秤衡,他毫不留情,一个八音盒砸了过去。 要不是有保镖护着,说不定真被他得手了。 易秤衡挥挥手,两个保镖立刻冲上去。 “让他跪下,跪在这些玻璃渣子上。” 易秤衡踢开八音盒,踩着碎片进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易郁。 “发脾气的时候看看清楚。” 他手搭在易郁肩膀,用力往下按,玻璃碎片扎得更深了些。 “我是你父亲。” 疼痛让易郁眼前的世界出现重影,他像头失控的野兽,冲好几个易秤衡叫嚣,“杀的就是你!” “杀的就是你……”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易秤衡注视着易郁,“所以你就要把我的一切毁了?” “对!我就是要毁掉你的一切!我要你看着你的宝贝女儿和我上床!和我结婚!和我生孩子!” “你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你什么?爷爷还是外公?” 易秤衡摇摇头,“你疯了。” “我没疯!”易郁布满血丝的眼死盯着易秤衡,“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易秤衡看着颓废又癫狂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发,露出一抹笑,“好。” 他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门口,“听到了吧,从始至终,你不过是他用来报复我的工具罢了。” 世界顷刻间安静下来,易郁敛了笑,下意识朝门口望,熟悉的身影重重迭迭,最后合成了他熟悉的人。 “姐姐……” 他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又被人死死按住,“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他妈的放开我!!!” “易郁。” 易殊一句话让易郁立刻停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吧。” 易殊的眼神是从未有的冷淡与决绝,玻璃渣子嵌进皮肉都没有这个眼神扎在心里疼,易郁不知所措地笑道:“什么啊……” “还要我说的明确一点吗?我们,分手吧。” “以后……你多保重。” “不要……” 易郁拼命摇头,“不要!!!” 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试图留住那个背影。 可是背影消失不见,门也被重新关上。 留给他的,是一片狼藉。 易郁倒在碎片之上,手腕上还戴着易殊送他的茉莉手环。 当然,花早就干枯了。 十天的花期,一年的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平静 飞机上,易殊透过舷窗眺望远处的云山雾海。 从前是出市,现在是出国。 越走越远。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加上这手机是易秤衡给她准备的,回忆都被清的干干净净,她连看聊天记录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易殊合上眼,四周安安静静,可她脑海里吵得厉害。 还记得那天她去上班,到了单位却突然被老板辞退,理由也很牵强。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出了门,却恰好碰上易秤衡。 那一刻,她其实就有不好的预感。 易秤衡带她去了岸桥苑的房子,刚进门,就收到几条消息。 一打开,是她和易郁的吻照。 “是误会……” 易秤衡笑了笑,又发来一段视频。 “还是误会吗?” “……” 易秤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走了她的手机,并且告诉她,这段时间都待在岸桥苑。 每天都有人来给她送饭,关心她身体状况,可就是不肯放她走。 变相软禁。 一直到某一天,易秤衡过来了,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诗城,从此不见易郁。 “他终究是我弟弟,我不可能躲他一辈子。” 易秤衡冷笑道:“是不可能,还是你不肯?易殊,你向来懂事,怎么这会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 易殊低下头,攥紧衣摆,又慢慢松了手,“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易秤衡沉默了会,答应了。 时间到了今天,易秤衡带她去见了易郁,却让她先在门外等着。 但她其实有偷偷朝里看,入目却是一片狼藉,而那个总会对她笑,和她耍无赖的弟弟,已经被折磨到面目全非。 那些话是伤心,现在想来还是伤心。 可她当时更无法接受,他们两个继续彼此纠缠,互相折磨。 后来发生的事情又向她证明,她的狠心没有错。 “为什么非要出国,荆城还不够你放心吗?” “易郁知道你在荆大,一定会去找你。” “……我不会出国。” “易殊,你做出这种事已经让我很难过了,现在还不肯听我话,我养你这么大,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养育之恩是一把双刃剑,可以用来保护子女,也可以绑架子女。 易殊在愧疚中默然,接过易秤衡给的机票,独自去往机场。 易秤衡给了她新的手机,候机时,她终于有机会和外界取得联系,虽然她已经没有可联系的人。 即使知道是徒劳,她还是查了下录取结果。 结果…… 没有结果。 她终于明白易秤衡为什么可以那么气定神闲,因为就算她当时坚持到底,最后也只能妥协。 易秤衡早就撤走了她的后路。 意识渐渐模糊,易殊是真的困了。 走出了牢笼,却遇上了高墙。 回头看,她其实从没真正逃脱。 易郁也是。 放弃挣扎,或许是他们在最坏的环境里,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易殊走后,易秤衡不再监禁易郁,但易郁却把自己锁在房间,不见人,不吃饭,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被送进医院。 养病的日子里,他终于不再和自己作对,医嘱都有好好遵守,只是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同病房的人都不敢和他搭话。 七月底,易郁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加上答应了八月给诚诚补课,便办了出院手续。 而在出院这天,他见到了这件事里最关键的人。 贺以谦捧了束花,出现在病房门口。 看到易郁时,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有想过结果,但没想到那么严重。 “抱歉。” 易郁扫过桌上的花,“这算你的习惯吗?” “可能吧,做了坏事,总有些于心不安。” 易郁嗤笑一声,抽出一支百合,捻着花瓣道:“贺以谦,你向许继透露我自残,我理解,是我威胁你再先。” “但你在我们说好互不打扰的情况下,告诉易秤衡我和易殊的关系……”他面色冷了下来,“为什么?” 易郁这间病房原本就低气压,此刻更是硝烟弥漫。 贺以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我有我的理由。” “我承认我的错误,但不后悔我的选择。” 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道:“我先走了,你保重。” “贺以谦。” 贺以谦一顿。 “岑寂失踪了。”易郁看向贺以谦的背影,“你真的不后悔吗?” “……” 贺以谦没有回答,直接离开了病房。 良久,易郁把百合插进花束,没有扔,也没有带走。 八月里,他背着包去了岸桥苑,给诚诚补课。 陈琳自然知道他的成绩,却没想到他的录取结果。 “志愿没填好。”易郁笑道,“高考每一步都在筛人,我只是被筛下去了,没事,以后总有机会。” 陈琳叹了口气,“我看你瘦成这样,还以为你因为这事想不开,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诚诚抱住易郁手臂,“那哥哥是不是可以继续教我了?” “对啊。”易郁揉了揉诚诚脑袋,“一路护送你进临川一中好不好?” “好!” 他微微笑着,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午夜时分,诗城灯光璀璨,酒吧的霓虹灯更是晃眼。 易郁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仅因为他这副好皮囊,更因为……他不像来寻欢的,像来干架的。 他随处找了个空沙发坐下,四周都是欢呼,甚至伴着娇喘,他却像与世隔绝般,安静地坐着,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 “你来做什么!” 许继显然喝上头了,攥着酒瓶跌跌撞撞过来,一把拽住易郁衣领,“又他妈想威胁我?” 易郁举起双手,一枚小小的存储卡被按在掌心,“相反,我是来合作的。” 他笑道:“如果你答应,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继稍微清醒了些,但还是不肯松手,冷笑道,“合作?不过换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我要是不答应,你还不是打算继续威胁我!” “我说合作,自然是互利共赢。”易郁将存储卡递到许继跟前,“你不答应,卡我照样给你。” “因为即使没有这个筹码,你也会心甘情愿答应我。” 良久,许继渐渐松开手,“你想干什么?” “易秤衡。”易郁敛了笑,“我要他身败名裂。” 从酒吧出来,夜色更深了些。 易郁独自徘徊在空荡的街道,不知不觉,他走到江边,上了桥。 波涛滚滚,江风拂面。 易郁抬起头,望着夜空皎洁的圆月,喃喃道:“易殊,你在哪?”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四年后 四年后 易殊刚下飞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才六月,日头已经这么毒了。 偏偏她还从头到脚一身黑,在太阳底下十分吸热。 “到了吗?我在出口等你。” “我好像看到你了,是不是穿着米色衬衫……” 易殊还没描述完,远处有人朝她招了招手,她挤进人群往前凑了些,确认是贺以谦后便快步跟上。 这四年里,除了易秤衡,也就贺以谦和她还有联系。 但两人交流并不密切,大多数内容都是易殊在感谢贺以谦寄来的礼品。 其实关于送礼这件事,易殊拒绝了很多次,但贺以谦逢年过节仍是照寄不误。 贺以谦接过易殊的行李箱,独自走在前面。 他的长相还停留在高中时期,但岁月和着装使他看起来更加沉稳,也更加琢磨不透,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易殊眼前。 她至今猜不透贺以谦寄礼品的用意,也不明白贺以谦和易秤衡是如何走到一块。 贺以谦开了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易殊瞧见里头还放了几盒粽子,“今年端午节打算寄这些?” 贺以谦瞥了眼,关上后备箱,“嗯,没想到你会提早回来,一会直接带回家吧。” 他顿了顿,又道:“这也是最后一次送了。” “嗯……” “上车。”贺以谦回头见易殊还杵在那,“怎么了?” 易殊摇摇头,“来了。” 端午节,是易郁的生日。 四年了,他还好吗? 从机场到易家要40分钟,两人却一路无话,到目的地时,易殊解了安全带,道:“麻烦你了,有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 “……” 贺以谦帮她把行李搬下车,“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 “贺以谦。” 贺以谦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帮我吗?” 贺以谦沉默片刻,摇头。 “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我们以后……两清了。” 两清? 易殊云里雾里,但贺以谦已经开车走了。 她站在易家的青石板上,抬手遮住阳光,望向叁楼的窗户。 阳台上摆了几盆吊兰,枝条垂落下来,在微风中摇曳。 他好像,回归生活了。 时间真的淡化了一切。 易殊垂下眼眸,拖着行李箱往大门走。 今年的端午比往年早很多,易郁应该还在荆城准备毕业,想来不会碰到。 果然,一进门易秤衡倚在沙发,见易殊到了,也没起身,只是微微笑道:“今年天热,路上还好吧?” “还好。” 易殊把两盒粽子放在茶几,想先把行李提上去。 “你买的?” 易殊顺着易秤衡的视线看过去,摇摇头,“贺以谦买的。” “哦。”易秤衡点点头,“这四年,他挺照顾你吧。” 易殊闻言眉头微蹙,“也还好。” 易秤衡笑了笑,“行李先放下吧,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 “不用了,晚饭我随便吃点就行。” “平常的也就算了,家宴也不去?” “家宴?” “你的弟媳,不要见见?” “……” 在回国前,易殊就想过千百种和易郁碰面的情形,却没有料到这一种。 但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他都大学毕业了,谈恋爱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易秤衡订了包厢,他们到时两位主人公还没来。 “易殊,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易殊视线落在对面两个空位,心思全然不在菜单上,听到易秤衡的话随手翻了几页,合上菜单,“没有。” 等了几分钟,人还没来,易秤衡出去打了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易殊一个,漫长的等待,窒息的氛围已经把她折磨到坐立难安。 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易殊攥紧手机,随手打开一篇文章,可门一开,谈笑还是打破了她的注意。 “那你先进去,我去通知他们一声可以上菜了。” “好的叔叔。” 易殊深吸一口气,知道有些事注定躲不过,她放下手机,站起身,但一转头,只有一个女孩在她面前。 女孩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谭晏。” “你好……”易殊回握住,扯出一抹笑,“易殊。” 谭晏微笑颔首,没有多话,松手后径自到对面的座位坐下。 门外再次传来谈话声,易殊本想转过身,却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 “感情好是好事,但既然有约在身,就要注意时间,让别人等那么久你好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在等……” 易殊抬眼的瞬间,就和易郁的视线迎面撞上。 眼波流转间,彼此的表情都有一瞬的凝固。 但易郁率先回过神,朝易殊走出去,给了一个拥抱。 正当易秤衡以为他余情未了时,易郁很快就放开了,往后退了几步,微笑道:“好久不见姐姐。” 易殊手背在身后,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好了,人都齐了就坐下吧。”易秤衡道。 易殊拉开椅子,落座时易郁正好坐在她对面。 不过他的眼神都在谭晏上,对她,从进门到现在都很有分寸。 易殊拿起筷子,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 他已经往前走,她也不要再回头看。 “小晏,我之前给易郁安排了很多姑娘,他都不满意,到你这却不一样了。”易秤衡笑了笑,看向易殊,“果然,不是没有,只是没遇到。” 易郁给谭晏夹了块小排,也看向易殊,“不知道姐姐有没有遇到?” “我还……” “你姐姐哪像你,什么都要我操心,她早就偷偷把一切安排好了,是吧易殊?” “什么……” “你不是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吗?”易秤衡笑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不好意思。” 易殊根本插不上话,她逐渐明白,易秤衡是想她承认,从而彻底断了她和易郁的可能。 “嗯。” “是吗。” 易殊倏地睁大眼,可能是错觉,但她确实感受到,易郁鞋尖蹭上她的脚裸。 或许是……不小心。 “哪天姐姐带我见见。”易郁朝易殊举杯,“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易殊迟疑着碰了下,“嗯。” 这顿饭简直味同嚼蜡,反正也插不上话,易殊到后来完全是点头微笑,全程顺着易秤衡的话讲。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对面的易郁一口都没吃,而他夹给谭晏的菜,谭晏也没一口没动。 等夜幕降临,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易秤衡要回公司,易郁要送谭晏回去,易殊也不想麻烦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但是上了车,她又和司机说掉头,“师傅,去这里。” 原本想找个清吧,但她实在烦,安静的氛围没法宣泄。 她需要足够强的音浪,足够烈的酒。 “一杯长岛冰茶,等等。”易殊沉吟片刻,“叁杯吧。” “小姐,饮酒适度。” 易殊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下限还是我的上限?” 现在还早,一眼望去舞池的人稀稀落落的。 易殊独自坐在吧台,音乐震耳欲聋。 既安静,又吵闹。 易郁坐在斜对面的沙发,看她一杯又一杯,和调酒师谈笑风生,等第叁杯空了,扶着桌摇摇晃晃下了高脚凳。 她跌跌撞撞朝这边走来,显然没注意到易郁,直接在易郁旁边躺下了。 有人想过来搭讪,但都被易郁的眼神警告回去。 夜色越深,来的人也越多,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易殊竟然一直趴到后半夜。 等她醒来,酒吧都快关门了,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等了很久也没有司机接单,马路上也冷清得很,没办法,易殊打开导航,打算走回去。 步行大概要20分钟,她为了应付饭局还特意换了裙子和高跟鞋,结果现在又累又冷。 “您已偏离导航方向,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 她有些无奈地站在马路口,一辆车正好朝这过来,她试着挥挥手,车停了下来。 “你好,可以送我去……” 易郁降下车窗,“可以,正好顺路。” “易郁……” “这不能停车,有什么问题上来说。” 易殊抿了抿唇,拉开后座的车门。 这是两人四年后,第一次独处,气氛可以说不亚于昨晚那场饭局。 “你不是……” “怎么不打电话叫你男朋友来接你?” 后视镜里,易殊垂下眼眸,“他有事。” “不称职,分了吧。”易郁淡淡道,见易殊有些愣神,“怎么?太喜欢,舍不得?” “……不关你的事。” 易郁攥紧方向盘,两人就此一路无话。 等到了易家,易殊又睡着了,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舟车劳顿,她一躺下就犯困。 朦胧中,她隐约感觉自己被抱起,鼻间浓烈的香味,很像那家酒吧的味道。 易郁把易殊放到床上,开了空调,盖好被子,又下楼去把她的行李提上来。 “你轻了。”易郁跪在易殊床边,轻声道。 枕边的手机亮了下,似乎是有人发来消息。 易郁眼睫颤了下,几次想碰易殊的手,最后还是放弃了。 “姐姐,我不信。” 我不信你叁杯酒里,没有一点是为我喝的。 旧情(微h) 易殊醒时一看手机已经正午了,贺以谦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大意依旧是易秤衡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希望她能解释一下。 易殊回了句知道,可说服易秤衡这件事,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洗漱完,易殊下了楼,打算出去随便吃点。 “姐姐,来吃饭。” 易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一桌子满满当当,如果不是他就摆了两副碗筷,易殊还以为他宴请了一桌人。 易郁做了一桌菜等她。 这件事让易殊有一瞬的震颤,可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 她没有过去,毅然决然转身往门口走。 “一起吃顿饭都不行吗?”易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易郁顿住。 “姐姐当初说,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是你弟弟。”易郁拉开椅子,“原来这话只有我记得。” “……” 易殊攥紧衣摆,心上的天平摇摆不定。 最终,她妥协了。 不过是一份顿饭,和昨天一样的一顿饭。 她在易郁对面坐下,易郁夹了块玉米烙给她。 “我自己来……” 想起昨天易郁给谭晏夹菜,易殊不禁道:“有空怎么不多陪陪女朋友?” “姐姐是家人,又四年没见,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易殊闻言抬眼看他,但他说的云淡风轻,不像有什么暗示。 “她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家人终究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你要慢慢学会……” “姐姐。” 易郁打断了易殊的话,微微笑道:“我有女朋友,你很高兴?” “……自然。” “可是我不高兴。” 餐桌下,拖鞋与拖鞋擦出静电,易殊下意识往后缩,她终于确定,那天的触碰不是意外。 她倏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听到姐姐有男朋友,我很不高兴。” 易郁昂起脸,炙热的眼神却极俱压迫。 易殊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拉开椅子匆匆离席。 四年没有让一切变得简单,反而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她真的不该回国。 易殊一边上楼,一边找诗城的酒店。 到了房间,她把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重新塞进行李箱。 “姐姐去哪,我送你。” 易郁倚靠门框,看着易殊。 易殊没说话,推着行李就往门外走。 “去哪。” 易郁握住拉杆,目光紧锁易殊,摆明了不说不让走。 “我出行还要和你报备吗?” “我等不动第二个四年。” 易殊哑然。 她慢慢松了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加一下吧。” 嘀的一声后,跳出来一条申请。 头像微信名无比熟悉,不仅因为没变,也因为在这四年,她搜了无数次,也放弃了无数次。 点了同意后,易殊看向易郁,“有联系方式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可以。”易郁提起行李箱,“我送你去。” “要是让易秤衡知道……” 易郁转过头,“他知道又怎么样?从你回来到现在,我有哪件事做的不对吗?” “可是你很奇怪。” “奇怪?”易郁笑了,“送姐姐回家,给姐姐做饭,有什么奇怪的?是姐姐太久没见我,一时不适应我的关心照顾吧?” 是不适应吗? 他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也不用做一桌的菜招待她。 他没做错,但他做的太过了。 可易殊知道她拗不过易郁,无论她说什么,这人总有一套说辞。 “……走吧。” 从自行车到宾利,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个晴天娃娃。 易殊坐在副驾驶,看着晴天娃娃在眼前转圈,又想起了四年前。 那会谁知道未来会是这副局面。 “你打算一直住酒店?”易郁问。 “等租到房子就搬出去。” “租诗城的房子?” “嗯。” “不走了吗?” “九月走,去荆大读研。” “那你可以直接去荆城,那套房子没卖出去,你也有钥匙,既不用在家,也省了租房的费用。” 易殊望向窗外,“易郁,我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错上加错。” 又乱伦,又做小三。 那她真是疯了。 易郁没有接话,两人一路沉默。 等到了酒店,易殊办好入住手续,易郁却仍扣押着她的行李。 “你要送到哪才肯走?” “楼上。” 两人争执不下,易殊只好再次让步,“你说的。” 上了电梯,找到房间开了门,易殊转过身,“现在你可以……唔。” 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易郁紧扣住易殊后脑,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他全然不顾易殊的挣扎,不管拳头有多用力,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浮木,不肯松手。 从昨晚在酒吧,不对,在饭桌,也不准确。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大脑就在叫嚣。 四年等待,都不及强装镇定的一天煎熬。 易殊舟车劳顿,加上昨晚瞎折腾,原本就有点感冒,现在易郁的吻更让她无法呼吸。 而且他们在干什么?旧情复燃? 情急之下,易殊用力一咬,血腥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 可份疼并没有让易郁退缩,他们从门口一路吻到床边,一齐倒在床上。 一直到濒临窒息,易郁才给了易殊换气的机会。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看着笑盈盈的易郁,仿佛再次坠入深渊,“装不下去了?” “姐姐不也是?” “我怎么了?” “你要真不在意,为什么昨晚会去买醉,为什么微信头像还是我和你拍的照片,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想多了。” 易郁轻笑一声,手游离到易殊腰侧,拉开拉链,掌心抚摸过脊背,“还记得吗?” 他解开暗扣,包住易殊的胸乳,“我以前就是这么揉你的。” 易殊一阵颤栗,抓紧了床单,不自觉仰起脖子。 易郁笑着吻在她侧颈,“你舒服的时候就会这样,邀请我来吻你。” 指腹延着腰际往下,内裤上沾了些水渍。 “你会很湿。” 内裤被扯下,两指拨开阴唇,在穴口试探。 “会咬得很紧。” 易殊紧闭双眼,不想再听这些污言秽语。 可手指插进穴里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分散。 “里面好热姐姐。” 易郁又插进了一根,两指在穴里搅弄着,即使时隔四年,他依旧记得易殊的爽点在哪里,知道怎么让易殊缴械投降。 易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可从始至终,她都紧咬下唇,床单被她捏的满是皱痕。 生理上的冲击到达顶峰,轻轻的呻吟从嘴角溢出。 “从前乱伦……” 易郁一顿,抬眼见易殊眼中含泪,将落未落。 “现在出轨。”易殊眼泪倏地落下,“你就喜欢在我身上找刺激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都过了四年,一切还要重演? 她的罪孽越来越深,真的还不清了。 “别哭。”易郁俯下身,吻在易殊眉眼。 “我一直都属于你。” “我可以用生命起誓。” 躲避 各种花样折腾了一个下午,易殊筋疲力尽地枕在易郁胸口,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易郁紧紧搂住易殊,脸颊贴着她的头发,发香萦绕鼻间。 兜了一大圈,他其实只为能安静抱易殊一会,然后轻声说上一句:“我好想你。” 但易殊出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应。 几天后,易殊收到了鹤鸣的offer,也看中了一套不错的房子,准备前往申城。 在离开前,她回了趟临川一中。 这一天刚好是出成绩的日子,有家长特意来校门口放爆竹,庆祝孩子考出了好成绩。 也有许多毕业生趁放假,回来探望母校,但需要出示和老师的聊天记录。 易殊自然没有,但她蹭了学弟学妹的,也侥幸混进来了。 里头一景一物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湖边的樱花早已凋谢,现在正是绿意葱茏,树枝上挂满了心愿卡。 只是许愿的人,看景的人,已经不是同一批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易郁当年的心愿是什么了。 “姐姐……” “姐姐。” 易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易郁实实在在走到她跟前,笑着道:“这么巧,姐姐也今天回校?” “嗯……好巧。” 巧到匪夷所思。 易殊转身想走,却听易郁道:“姐姐当年的愿望是什么?” 他望着迎风飘扬的心愿卡,“实现了吗?” “很遗憾,我没有。” 易郁像在自问自答,随即自嘲道:“我希望我爱的人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痛苦。” 他偏头看向易殊,“但是他们都对我避之不及。” 易殊揪紧裙子,突然迈不开脚步。 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一想到自己又要不告而别,那些话就变得特别讽刺。 而在这时,易郁又发出邀请,“要一起走走吗?” “……走吧。” 临川一中很大,但他们不约而同走向一个地方。 教学楼后的小路被树荫遮掩着,有学生和他们当年一样,在公告牌前看成绩。 在四顾无人的环境下偷偷牵手。 当易殊和易郁走近时,他们又赶忙拉开距离,“老师好!” 易殊和易郁显然愣了下。 “我不……”易殊正想解释,易郁立刻打断她,“几班的?” 他今天穿得严肃正式,黑衬衫黑西裤,不笑时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学生一时被吓到说不出话。 “几班的?”易郁又重复了遍。 易殊赶紧拉拉易郁衣袖,“好了,你吓到人家了。” 易郁瞥向易殊的手,扬起一抹笑,随即看向他们,“在学校注意点。” 两个学生马上跑没影了。 易殊叹口气,“幼不幼稚。” “又没骗他们。”易郁走到公告牌前,“我确实在临川一中做过老师。” “什么?” “大三下学期课少,临川一中又急缺代课老师,我去试了下,没想到进了。” 易殊没反应过来,“你荆城诗城来回跑吗?” “我没去荆大读书。”易郁一顿,“易秤衡改了我的志愿,我最后在诗大读了四年。” 易殊愣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易郁在荆大读书,没有想到易秤衡会这么狠。 “那你……要考研去读吗?” 易郁摇头,“我的遗憾从来不是没去荆大。” “……” 易郁没说下去,可易殊也猜到了言外之意。 易郁看着公告牌上陌生的名字,又想起那一年他们高考。 其实当年他很慌张,因为第一场考试他就确定,自己有两分一定拿不到。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考前还在背陈情表,但看到试卷时,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但因为和易殊约好了考完一门扔一门,也不想把焦虑传染给她,他考完没有去翻那两句是什么。 可等成绩的过程,他一直在焦虑,担心因为那两分,他和易殊就此错过了。 结果那两分并没有影响他们报一个学校,也没有影响他们各奔东西。 “姐姐,不要离开我了,可以吗?” 易殊别开脸,“可我还要去荆城读书。” “我知道,你去哪里都没关系,我的意思是,可以不要躲着我吗?” “……如果我们能像平常姐弟一样相处的话。” 易郁没有接话。 第二天,易殊前往申城,把行李在住处放好后,就去了鹤鸣报道。 其实能被这家药企录用完全在意料之外,和她竞争的不论学历还是工作经验都是碾压级别,这无异于掉馅饼的事,总让她有些不安。 直到在公司碰上贺以谦,知道他在这干了很久,才略微放下心来。 只是贺以谦看到她,除了惊讶,还有一丝别样的意味。 中午午休,两人抽空见了个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以谦劈头就问。 “我专业就是药学,在这里不是很正常?” 见贺以谦沉默了,易殊抿了口茶水,“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她放下杯子,“或者说,从发现你试卷的那一刻起,你的行为,都在我意料之外。” 贺以谦抬眼,“怎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掩藏实力,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拿了省状元却去申大,选的专业不热门,也不喜欢。” “还有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对我出现在这里很……排斥。” “贺以谦,你到底想干什么?” 短暂的僵持后,贺以谦笑了下,“易殊,你把我说得太可怕了。” 他耸耸肩,“我和你一样大,哪有那么多心思。” “是吗。” 易殊还想逼问,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贺以谦瞥到来电人的名字,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欢缠着你。”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了。” 他又转过身,“在这个公司,当有人向你抛出橄榄枝时,你最好仔细斟酌。” “有些路,是不归路。” 他扫了眼易殊的屏幕,像是意有所指。 等贺以谦走后,易殊望着窗外,等铃声停止。 响了大约五次后,那边终于放弃了。 但易殊一拿起手机,微信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姐姐。” “在忙吗?” “有空的话今晚一起吃个饭?” 易殊攥紧手机,犹豫片刻后打下了几个字。 “最近很忙。” “那我晚上来酒店找你。” 易殊删删减减,最后什么都没有回,转身投入工作。 公司的环境不错,待遇也可以,带易殊的老师又很负责,她原本只是不想浪费暑假的时间,找份工作积累下经验,赚些生活费,但现在她甚至有点想一直干下去了。 可一想到贺以谦的提醒,加上自己还有书要读,还是断了这个想法。 晚上,易殊回到租住的房子。 她其实有些怕在晚上走楼梯,总担心后面有人跟着,前面有人等着。 每到一层她都会重重踩一脚地,等灯光亮起才继续往前走。 突然,手机振了一下。 是易郁的短信。 【不是说好不躲着我吗?】 咚的一声,楼上的灯光立刻亮起。 易殊不敢再向前走,但脚步声却缓缓逼近。 “姐姐。”易郁搭着楼梯扶手,俯视易殊,“等你很久了。” 试试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易殊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姐姐,人要吸取教训,才能走得长远。”易郁往下迈了几个台阶,“而且我说过,我等不动第二个四年。” 他捧起易殊的脸,在易殊想躲时一把揽入怀里,打横抱起。 “易郁!” “别动,楼梯上一不小心踩了空,后果……可说不准。” 冷白色灯光下,易郁淡漠的脸显得越发不近人情。 见易殊安静了,易郁抱着她上了楼。 他在六楼停下,眼神示意易殊开门。 “放开我。” “姐姐会跑吗?” “……不会。” 易郁点头,轻轻放下易殊。 易殊从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锁眼时偷偷瞥向易郁,悄无声息地往门缝那移了下,门一松,她立刻钻进去,反手关上。 她用力挤,但门似乎被什么卡住了,一回头,易郁的手被夹在门缝,指腹都涨红。 “你干什么!”易殊慌了神,赶紧拉过易郁的手,指关节那压出了青紫,“不知道痛吗?有嘴不会说吗?” “说了有什么用。”易郁收回手,“你又不会听。” “……” 好像很多年前,她就败给了这副可怜相。 “进来。” 易郁没动。 “进来!”易殊握住易郁手腕,把人往里一带。 房子大约十平,两层。 一进门左边是卫生间,易殊指了下前面的小沙发,“你先去那坐会。” 她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找出一瓶云南白药,拔开瓶盖坐到易郁身边。 “手。” 易郁摊开手,才几分钟又肿了圈。 易殊摇了摇瓶身,喷之前瞥了眼易郁,见他眉头微蹙,语气也缓下来,“忍一忍,别乱动。” 她在指关节处喷了下,正想按第二次,易郁却立刻缩了回去。 “疼……” 不喷还好,上了药反而有股灼热感,火烧火燎的。 易殊看易郁眼睫毛上都沾了泪水,知道他这次是真难受。 “活该。” 话是这么说,易殊还是握住易郁手腕,拉到跟前,快速喷了几下。 “这个你带回去用吧。” 她把瓶子塞给易郁,准备去收拾行李。 刚起身,还没站定,易郁长臂一揽,易殊一个不稳跌坐在他腿上。 “姐姐。”易郁声音闷闷的,下颚抵在易殊肩膀,“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我了。” 从面前的全身镜里,易殊能看到易郁的眼神,委屈又可怜。 易殊别开脸,不去看,就不会心软。 也能找回一点理智。 “我听说易秤衡在准备你和谭晏的婚礼。” 感受到易郁身体一僵,易殊抿了抿唇,继续道:“易郁,不管你对谭晏有没有感情,你都是要步入婚姻的人,就算我对你余情未了,我也绝对不做第三者。”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易郁抱紧易殊,“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了。”易殊不想听易郁解释,掰开他的手,“我这里太小了,我帮你找个酒店,你先休息一晚。” “如果我不走呢?” 易殊看着固执的易郁,叹了口气,“那我就打电话给易秤衡,告诉他你的心思。他一定会像四年前一样对你严加看管,而我也会再次去往新的地方,我想,再给你四年,或者更长,你肯定可以放下了。” “……姐姐,你真要这么狠?” “你可以试试,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沉默良久,易郁撑着沙发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径直走到门口,离开了这里。 大约过了一分钟,也没听见折返的脚步声。 易殊独自站在原地,过了会还是拿起钥匙冲出门。 夜幕降临,小区的灯也不开,视线昏暗,不好找易郁的身影。 远处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下,易殊眯起眼朝那看,觉得车身有些眼熟。 “易郁!”她赶紧跑过去,敲了敲车窗,“你疯了!你手还受着伤!” 车子缓缓发动,易殊心一横,跑到了车跟前。 短暂的僵持后,车门打开,易郁迈步到易殊跟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像是虚脱了般,倚着车身,却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我赢了。” “……”易殊苦笑道,“你除了会用生命威胁我,还会什么?” “只要它有用,用个千百次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怕我哪天真的一狠心不管你吗?” “哪一天?”易郁抬起手,在月光下看着伤痕,“姐姐若真有这个想法,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有机会。” 他垂下手,看向易殊,淡淡笑道:“姐姐要试试吗?看看我是不是只会口头威胁你,其实根本不敢死。”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牵过易郁没受伤的手,带他上了楼。 “我明天还要上班,这是备用钥匙,你走之前记得把门反锁。” 易殊蹲下身,从行李箱翻出一包一次性浴巾,还有一身男士睡衣,“我先去洗澡,今晚你就穿这个吧。” “你怎么会有……” 易郁又想起易殊未曾出现的男朋友,是给他准备的吗? “之前找的房子安全性太低,半夜能听到敲门声,后来我装了监控,才发现有个男的一直在门口徘徊。” 易郁神色一紧。 “然后我就换了房子,伪装成两个人居住的样子,但这样也是掩耳盗铃罢了,危险永远存在,防不胜防。” 易殊拿好衣服,进了浴室。 哗哗的流水声从浴室传出,易郁坐在沙发,看着手边的衣服,又环顾四周,这里真的很小,小到一眼就可以容纳所有。 他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外面灯火比星光璀璨。 其实这四年,谁又比谁好过。 易殊洗好澡出来,把头发用毛巾裹起,准备收拾行李。 但行李箱的东西都在眼前,当季的衣服挂了起来,贴身衣服分好塞进收纳箱,常用药摆在小桌子上。 她看向浴室,心里的弦微微颤动。 房子实在小,易殊和易郁就挤在二楼的床上,易郁的身高一抬头还容易磕到墙。 明明可以安然无恙,非要来作死,弄出一身伤。 照从前,易郁一定要折腾一番,况且他这次特意从诗城开到申城,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但今晚他出奇的安分,只是安安静静躺在易殊旁边睡觉。 “易郁?” “嗯。”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 被夹的时候还没感觉,上了药,时间一长,手上的疼越发厉害,根本睡不着。 这样难眠的夜晚,易郁总会想许多事。 易秤衡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他也要通知谭晏那加快速度。 他不能让过去重演。 “姐姐。” “嗯?” “我能裸睡吗?” “……别得寸进尺。” “不是。”易郁有种被掐住喉咙的感觉,“这内裤好紧。” 易殊愣了下,“不可能啊,你以前不就穿这个尺寸?” 说完她立刻噤声,刚想背过身,可为时已晚,易郁已经贴了上来,笑着道:“姐姐,人是会长大的。” 易殊耳边泛了红,“那里三年五载能有多大区别!” “还是有点的,姐姐要感受一下区别吗?” “不要!”易殊把被子盖过头顶,“睡觉!” 易郁轻轻笑了声,压力一扫而空。 过了十分钟,易殊是真困了,易郁叫她也是下意识嗯了声。 “我要做你的护身符。” 永远保护你。 失禁(微h) 易殊醒来时,易郁已经离开,桌上放着还热腾的早点。 申城早高峰向来疯狂,易殊怕时间不够,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下楼后,易郁的车还停在那,易殊突然想起他备用钥匙也没还,估计今晚还要回来。 易殊摇摇头,没多逗留,加快速度往地铁站走。 挨过了拥挤的地铁,躲过了灼人的烈日,她终于到了公司。 可椅子还没坐热,邮件发到一半,带教老师又叫她跟着去趟医院,只能把电脑带上,在路上回。 以前很羡慕在高铁上办公的人,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发现能闭上眼睡到站是件多稀罕的事情。 坐了40分钟高铁,半小时地铁,易殊终于到了梁市的人民医院。 医院推推搡搡,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在这样的环境下,易殊觉得昨天的悠闲仿佛一场梦。 一上午,她跑遍了医院去找人签字。下午再去和研究者沟通,沟通完见到谁都下意识称“您”。 到了傍晚终于有机会坐下,趁还有些时间,易殊便直接和同事在梁市吃晚饭。 对这个城市,易殊是五味杂陈。 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孤独的五年,也拥有了最圆满的生日和中秋。 当初易郁是怎么说的? 【姐姐,我知道你的回忆是苦的,所以我来梁市是希望,你以后想起这座城市,会先想起这一天。】 【这一天,是甜的。】 可是如今故地重游,吃什么都没滋味了。 在二号线换乘时,易殊独自出了站。 她想再去新华书店看看。 【姐姐,未来是不确定的,我不知道该抱以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它。我只知道,在不确定的时空里,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易郁当年在新华书店对她说的话,而现在,书店搬迁,他们分离,她站在一片废墟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讽刺。 果然是年轻啊,什么都敢轻易说永远。 不知道世事变化莫测,没有一样东西经得起时间考验。 “感谢全市读者多年来对新华书店的陪伴和厚爱,易址移步不移情,我们将一如既往为梁市文化建设和全民阅读服务。” 身后车辆呼啸而过,面前人来人往,易殊伫立在废墟前,良久,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回到申城已经快十点,但一下地铁还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易殊捂着耳朵,屏蔽嘈杂的人声,一边赶路一边和客户通话。 等走到小区附近,她才放下手机。 可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进来,奔波了一天易殊真的筋疲力尽,也不看是谁,任由铃声在那响着。 万家灯火近在咫尺,易殊望向14号单元楼,五楼七楼都有人,偏偏她住的六楼暗着。 虽然习惯,却还是不由的失落。 来电铃声终于唱完,易殊别开脸,继续往前走。 远处有个人蹲在路灯下,头低垂着,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易殊走近时偷偷瞥了眼,却在看清长相时停下脚步。 “易郁?” 不知怎的,她也蹲了下来,“你在这干什么?” 易郁不抬头,也不说话,在地上继续画圈。 “……不理我?”易殊点点头,“那好吧。” 易殊站起身,也没打算真走,就微微侧了下身子,便传来窸窣的声响。 下一瞬,某人就从后抱住了她,蹭着她头发,不用看都知道那表情一定一脸幽怨。 “姐姐,你差点从我面前走过去了。”易郁郁闷地抱怨,“人家养的狗走丢了,过了五六年主人还认识呢。” “……” 上班面对客户哑口无言,下班面对这家伙一言难尽。 易殊叹了口气,“我不是给你备用钥匙了?你非要跑来考验我?” “我不是来考验你的,我是来接你的。”易郁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顺便考验到你了而已。” 易殊自然听到了,笑道:“既然我这么没心没肺,怎么不换个人等?” 易郁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问:“姐姐,你看过《忠犬八公》吗?” “嗯。” “我以前不喜欢这部电影,我不理解八公在执着什么,它可以去新的家庭,过新的生活,前面的人未必比主人差。” “直到前两年,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易殊愣住。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易郁拨弄着易殊的手,淡淡道,“旁观者觉得未来有更好的,可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没有了。” “那已经是最好的。” 月明星稀,在黯淡的灯光下,易郁手上的压痕依旧清晰可见。 四年,沧海桑田,只有易郁的感情还停在四年前。 这似乎很感人,可易殊又想到,他当年的感情就……不纯粹啊。 如今的坚持,真的是喜欢吗?可能和当年的报复差不多,只是接受不了到手的东西突然溜走,所以不甘心罢了。 “易郁。” “嗯?” “没什么……回去吧。” 不甘心的话,得到了,或许就愿意收手了。 到了家,门刚合上,易郁便迫不及待贴上去,捧起易殊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轻笑:“姐姐。” “嗯?” 易殊一眨眼,吻就落了下来,从浅尝辄止到攻城掠地,手也逐渐不安分。 衬衫扣子被一一解开,易郁拨开内衣,轻吻乳头,抬眼看着易殊,慢慢含住。 他故意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折磨的易殊面红耳赤。 手游离到身下,解开纽扣,拉下拉链,裙子立刻落到地上。 易殊握住易郁手腕,制止他下一步动作,“你手还受着伤。” “那就不用手。” “易郁!” 易殊突然被抱起,移步到沙发坐下。 易郁蹲下身,分开她的双腿,指腹摩挲着内裤,有些痒。 她下意识并拢腿,却被易郁强行按住。 “你干什么……” 易郁闻言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易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撑着沙发就想起来,易郁却把她往前一带,俯下身,埋进她私处。 即使隔着一层布,湿热的感觉仍刺激的她头皮发麻。甚至就因为这层遮挡,她反而嫌力度不够,忍不住弓起腰,想更深入些。 神情恍惚时,易殊瞥到了面前的全身镜。 她的衬衫半褪不褪,露出了一边的胸乳,被易郁舔弄后挺立在空气中。 双腿大开,腿间埋着易郁的脑袋,她不由自主伸手插进易郁发间,用了点力,让他更近一些。 “易郁……” “我在。” 易郁抬起头,扯下易殊的内裤,分离时还牵出了银丝。 他故意把内裤褪到易殊脚裸,扛起她双腿架在肩上。 易殊一抬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内裤挂在脚裸,淫乱的画面令她面红耳赤。 “嗯……” 舌尖在穴口打圈,易殊攥紧沙发,身体紧绷着,却依旧阻挡不了一股股暖流溢出。 “易郁,停……啊!” 舌头深入穴内,扫过每一处软肉。 易殊望着天花板,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朦胧间,易郁抱起她往浴室走。 “姐姐,不是想尿吗?尿给我看。” 易殊微睁开眼,一低头就能看到阴毛上的水滴,淫水从穴口滑落,掉进马桶发出嘀嗒的声音。 一时间,那股冲动越发强烈。 “不……”易殊别开脸,“我没有。” “是没有。”易郁凑到易殊耳畔,“还是不想承认被我舔到失禁?” “我……啊……别,别碰!” 易郁按揉着阴蒂,放开了最后一道阻隔。 一道道刺激冲破了理智,易殊仰起脖子,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耳畔回荡着嘀嗒,嘀嗒的水声。 “姐姐你失禁的样子,真勾人。” 易郁笑着,步入浴室,打开喷头。 里头升起了白雾,瓷砖上满是水汽,易郁扶着易殊,清洗她的身体。 没有人听到外面的铃声。 走偏(微h) 两人赤裸相对时反而正经许多,易郁全程都在为易殊服务,但易殊看到了他昂扬的欲望,知道他是强忍着。 “你……不做吗?” “没有套。” 易郁拿下喷头,“来,眼睛闭上。” 他一手挡住耳朵,避免水流进去。 以前易殊为了方便,留的短发,现在头发已经快到腰了。 他从前就很喜欢易殊头发,尤其是吹干后,闻着很香,蹭上去很舒服。 “嘶……”易郁手一抖,低下头,易殊的手正握着他的阴茎,“姐姐你干什么?” “之前没有,是事发突然。”易殊关掉喷头,四周立刻安静下来,“这次远道而来,也不准备吗?” 她凑近了些,胸乳贴上易郁胸膛,握着硬物在腿间摩擦。 “没关系,我可以吃药。” “……放开。” “都到这了,你还忍什么?九十九步和一百步有多大区别?” “易殊,我再说一次,放开。” 易殊愣了下,每当易郁叫她名字时,气氛要么太好,要么太差。 而现在,显然是后者。 她没有动,就这样和易郁僵持着。 易郁暗暗深吸一口气,他是真的很折磨,可易殊的话,又像给他浇了盆凉水。 “易殊,在你眼里,我是为什么缠着你?” “寂寞?报复?不甘心?” 见易殊沉默了,易郁自嘲道:“是不是都有?” 他摇摇头,“都有……就是没有爱,对吗?” 易殊垂下手,慢慢往后退。 易郁没有追,等易殊走后,他又冲了个冷水澡,在冰凉的瓷砖上靠了许久,才离开浴室。 出去后,易殊正蹲在地上撩掉落的头发。 听到声响,她显然顿了下,却没有开口。 易郁绕过易殊,去拿挂在衣帽架的外套。 “你要走吗?”易殊突然道。 “高兴吗?” 易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易殊垂下眼,“我没这个意思。” “你走后,我去做了一个小手术。” 易郁点开相册,找到照片后把手机递给易殊。 “什么?” “结扎。” 易殊以为易郁在开玩笑,可是放大图片后,病历上确实写的很清楚。 她好久都没缓过神来,看着易郁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证明一件事。”易郁道,“我是为了报复易秤衡接近你,但我是因为爱你才和你在一起。” “易郁你……” “我不会和别人谈恋爱,更不会结婚生子。”易郁看着易殊不可置信的表情,笑道,“你是在感动?还是在害怕?” “姐姐,我是个矛盾又极端的人,你应该四年前就感受过。” “我想占有你的身体,又想得到你的爱,酒店那次其实就差一点。” “我是看到你怕才收了手,我怕因为一时冲动,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易郁把衣服重新挂在衣帽架,“姐姐觉得我是不甘心,所以想放任我做几场,以为我腻了就会放过你吗?” 他转过身,在易殊身前蹲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我不会走的,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爱我。” “我可以尊重你的身体,你不想我做,不想我亲,我都能答应。” “但我不尊重你的感情,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祝福他来生能有个好归宿。” “姐姐,你甩不掉我的。” 易郁拍拍易殊肩膀,“时间不早了,睡吧。” 站起身时,易郁敛了笑,眉眼间有说不出的疲惫。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 可是还能回去吗? 突然,易殊倏地站起,勾住易郁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姐姐……” “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了是吗?”易殊手伸进易郁睡裤,“我别无选择,对吗?” 阴茎在她的套弄下硬了起来,易殊比之前镇定了许多,面不改色地道:“那我何必委屈自己,你技术好,又安全,是最好的……” 易郁垂下眼,“最好的什么?” 炮友?情人?工具? 想知道,又怕知道。 易殊抿了抿唇,“没什么,你做不做?” “姐姐都这么说了。”易郁撩起易殊睡裙,一摸发现她没穿内裤,“……姐姐为了摆脱我,是真的豁的出去。” 易殊别开脸,“要做就做,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好。” 易郁抱起易殊,在沙发坐下,亲吻她的脖颈、锁骨、胸乳,没受伤的手挑逗她的阴蒂。 感觉差不多了,便掰开她的阴唇,硬物抵着穴口插进去。 “慢……慢点,疼。” “嗯。” 易郁掐住易殊腰窝,一点点贴近易殊。 小穴整根吞进时,易殊不由握住易郁双臂,“让我……缓一缓。 她紧咬下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四年前和现在的区别,她体会到了。 易郁看着易殊,突然抱着她站起来,面对镜子,抬起她一条腿,用力冲撞。 易殊怕摔倒,只好埋在易郁胸膛,双臂紧搂住他。 “技术好吗?”易郁又抬起易殊另一条腿,彻底失去支撑后,易殊只能完全倚靠易郁,每一次碰撞都极其深入。 侧入了一段时间,易郁又将易殊放倒在沙发,双腿分到最开,折迭,小穴吞吐阴茎的样子一览无余。 而从易殊的视角,她只能看到阴茎一下又一下插进她身体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们像炮友,没有感情,只是一味寻求生理的快感。 当易郁射进易殊身体里时,他捞起易殊,低声道:“安全吗?” 满意吗? 在易殊看不到的地方,易郁眼角划过一滴泪。 这段关系,越走越偏了。 裹挟 考虑到易殊明早要上班,易郁没折腾太晚。 但即使如此,易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稍微有些困意,耳畔却传来易郁的喃喃自语。 “姐姐……” 易殊睁开眼,夜里黯淡,但隐约能看到一抹晶莹。 她错愣地抬起手,指腹果真沾上一点湿润。 手腕突然被攥住,易郁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易殊不禁心里发酸,“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自己?” “是玻璃扎进皮肉不够疼,还是四年的时间不够久?” 黑夜重又安静下来,易殊疲惫地闭上眼。 是她太心软,一次次退让,给了易郁幻想的空间。 以后不会了。 因为睡得晚,易殊第二天也醒得晚,好在昨天下班晚,特批她晚一些上班。 之前枕畔还留有余温,这次却是凉透了,估计易郁很早就走了。 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怎么安排的,要是去公司,那就得诗城申城两头跑,如果不去,他又怎么和易秤衡交代? 说起来易秤衡把产业交给易郁打理,也是想把他永远困在那个城市吧。 易殊叹了口气,不再多想,起来收拾好准备出发。 坐到一半幸运地抢到了座位,易殊打开微信,打算趁这会把消息回了。 【您有2个未接来电】 易殊愣了下,点开。 是易秤衡…… 一通大概是她下班时打的,还有一通估计是她和易郁洗澡的时候打的。 易殊攥紧手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拨。 是发现了什么吗? “……到了,请您准备下车。” 易殊回过神,熄了屏,起身埋头赶路。 一个上午,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着犯了好几个错误,即使带教老师温和,也不免数落了她几句。 中午易殊也没去食堂吃饭,拿没吃完的早点充充饥,继续在电脑前忙碌。 “原来小殊忙到连饭都没空吃。” 易殊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爸……” 易秤衡笑了笑,拍拍易殊的肩,“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你……”他停了下,咬重字音,“故意不接我电话呢。”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易殊欲言又止,逼自己冷静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 “自然是来看看我女儿,和我未来女婿。” “什么女婿?” 易秤衡望向远处,“以谦,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易殊立刻朝易秤衡的视线望去,正好与贺以谦对视。 贺以谦显然僵了下,但最后还是回了句,“好。” “我和贺以谦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不重要。” 易秤衡打断易殊,笑容也收敛几分,“你可以没有感情,但你需要有段婚姻。” 易殊感觉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易秤衡的声音阴恻恻的,听得人发慌。 “总得有个人死心。” 下午,易殊的工作量骤然锐减,她完全没有理由推拒这场饭局。 贺以谦是和她一起走的,易殊坐在副驾驶,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还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我说了能改变什么?” 贺以谦脸色很差,也很疲惫,“我、你、易郁,我们三个,都只能被推着往前走。” 他停好车,像是虚脱般往后靠。 “你先去吧,我一会就到。” 【我承认我的错误,但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他当年是这么和易郁说的,斩钉截铁。 可现在,他好像没有底气说这句话了。 饭桌上基本围绕着婚礼如何安排展开,易殊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贺以谦也只是一味认同易秤衡的想法。 看似和谐,实则无奈。 “以谦辛苦你了,我送小殊回去吧,正好看看她住在什么地方。” 易殊立刻想到易郁很可能又在门口等,赶忙拒绝,“不用!我乘地铁回去就行。” 易秤衡置若罔闻,拉开后座车门,“走吧,易殊。” “……” 易殊和易秤衡一道坐在后面,车里的气压低到极点,易殊忍不住降下车窗,风扑到脸上才得以喘息。 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危险也渐渐逼近,易殊不敢想,被易秤衡发现后,他们又要遭遇什么。 “我那不好停车,在下个路口放我下来就行。” 易秤衡嗤笑道:“是不好停车,还是不好被我看见?”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易郁的手机上装了定位。” 易殊猛地看向易秤衡。 易秤衡瞥了眼易殊,“他越来越精,我不得不防。为了让你回来,他这两年真是费尽心思演了出好戏。”他叹了口气,“我是真信了他已经移情别恋,才放心你回来,谁想到……他只是做给我看的。” “来找你前,他说要和谭晏出去玩几天,可我一查他的定位,在申城,在你的住处。” 易秤衡望向窗外,“师傅,现在这停下吧。” 等车停稳,他接着道:“以他的性子,今晚一定会来找你,易殊,你是想四年前的事情重演,还是大家好聚好散。” 易秤衡最后一句话,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易殊攥紧背包,“你想怎么样?” “去告诉易郁,贺以谦是你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你很爱他,并且马上要结婚了。” “我……” “师傅,开车吧。” “等一等!” 易殊背起包,搭上内拉手,开门,下车。 她伫立在马路口,对面的灯由红变绿,行人纷纷向前,她跟着人流,如行尸走肉般到了对岸。 一步一步,仿佛有千斤重。 很快,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独自站在路灯下,百无聊赖地踢地上的石子。 易郁今天大约遇上了高兴事,昨晚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看到易殊就欢欣雀跃地奔过来。 “姐姐!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他一把抱住易殊,笑得很高兴。 易殊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也是。” 自作多情 易郁开心过了头,显然没听到易殊的话,只抱着她自顾自讲。 “姐姐,我和谭晏分手了!” “你知道吗?我和她其实就是各取所需,现在……” “易郁。” 易殊突然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吧。” 免得时间越拖越长,她舍不得。 易郁愣了下,被易殊轻轻推开。 “姐姐……”他抬头抹去易殊脸颊的泪痕,“你怎么哭了?” 易殊吸了吸鼻子,往后一退。 易郁笑意渐渐消逝,怔怔看着两人刻意隔开的距离,“怎么了?” “易郁,以后不要缠着我了。”易殊扯出一抹笑,“我要结婚了。” 话音刚落的那几秒,易郁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可连在一起,句子却让人无法接受。 “结婚?” 易殊点头,“对,结婚。” “我不是说过吗?我有个谈了四年的男朋友,今天他和我求婚,我……答应了。” “这是你推开我的新借口吗?”易郁突然上前,攥住易殊手腕,她手上干干净净,哪里像被求过婚。 “姐姐,做戏好歹做全套吧?演员道具都没有,你就想我相信你的一番话吗?” “你先放开……” 易郁不肯松手。 眼见僵持不下,易殊放弃了挣扎,“这个人你认识。” 她停顿片刻,调整好情绪,抬头直视易郁,“我们的高中同学,贺以谦。” 感受到手腕的力道在逐渐加重,易殊知道易郁心中的天平在摇摆,继续道:“这四年,我都有和他保持联系,他逢年过节会寄礼物给我,你应该懂,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雪中送炭的情谊很容易让人动容。” “我回来的时候茶几上不是有几盒粽子吗?是他送的。” 易郁摇头,喃喃道:“我不信……那不是……” “你觉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易郁,别自作多情了,我连你送的同心结都扔掉了,哪里还会想着给你过生日?” “如果你不信,我手机里有和贺以谦的聊天记录,要看吗?” 易殊见易郁怔愣着,还没回过神,趁机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每次快递到了,贺以谦都会截个图发给她。 易殊直接查找聊天记录,点“图片与视频”,满屏的照片跳了出来。 从四年前,一直到她回国。 这样的冲击力,远比只言片语更打击人。 他满世界找她,而她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就说了分手。毕竟四年异地,他已经付出够多。” 易殊说到这笑道:“现在也算,再续前缘?” 这浅浅的笑像把刀,在易郁皮肤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他盼了两年,就是给他人做嫁衣? “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易郁自顾自重复着,指甲嵌入皮肉,试图找寻一丝清醒。 一定哪里有问题…… “如果你真的对他用情至深,你昨天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和我上床!” 见易殊沉默了,易郁自以为找到了破绽,正想追问下去,却听易殊冷笑道:“心甘情愿?你哪里看出来我心甘情愿?不一直是你在逼我吗?” “你用你的命,别人的命来威胁我,我能怎么办?” “如果贺以谦今天不找我,我或许真死了心,和你纠缠一辈子。但是易郁,他还在等我,他想和我结婚,我们才是余情未了,我不能再辜负他!”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末了,易殊又补充一句,“如果你伤害他,那你可以看看我会做出什么。” “……辜负他?”易郁终于松了手,易殊忍着疼看他,看他逐渐黯淡的眼神,彻底消逝的笑容。 或许,她应该等他笑着把好消息说完的。 “那我呢?”易郁指着自己,含泪笑道,“那我算什么?” “我找了你四年,等了你四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到头来比不上他几个礼盒,比不上连戒指都没有的求婚?” 易殊别过脸,“我和他两情相悦,重新在一起自然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而你,我从来没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是你在……自作多情。” “两情相悦?”易郁往后退几步,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自作多情?” 他自嘲一笑,“易殊,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像条狗?” “不要脸的跟在你后面,又舔又贱的一条狗。” “……你早点休息。” 易殊绕过易郁,径直往前走。 一直到拐弯口,她终于忍不住扶着墙蹲下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局,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却心如刀割。 易殊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回到家时彻底虚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这辈子,演的最好的两出戏,一出在他和易郁分手的时候,还有一出,在今天。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愿易郁能彻底忘记她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哭泪了,易殊撑着地站起来,去开灯。 灯光大亮,摆在桌上的玫瑰和蛋糕也映入眼帘。 易殊愣了下,玫瑰里还放了一个红色盒子。 隐隐能猜到是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打开,可手还是不听使唤地伸过去。 啪嗒。 是同心结,上面还放了张字条,一看就是易郁的字。 【易殊,我们重新开始吧,从谈恋爱开始。】 “……” 狭小的空间里,又升起了低低的啜泣。 高速公路上,易郁单手开车,时不时瞥到晃动的晴天娃娃,心烦,一把抓下来扔后座。 说实在的,他现在这个状态,一不小心,明天易殊大约会在新闻上看到他。 他也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姐姐,你会愧疚吗?我是因为你死的。 但最后,他还是平安到了荆城。 郁欢送给他的房子一直空置,但也不算毫无用处。 推开书房的门,开灯,满墙都是照片。 易郁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易郁:“查一个人。” 许继:“谁?” 易郁:“贺以谦。” 许继:“查他做什么,易秤衡的事情都没个头绪。” 易郁:“就是因为他那查不出结果,才要换个切入点。贺以谦的家庭背景,他父母的下落。” 易郁一顿,又打道:“还有鹤鸣这家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联系。” 发完消息,易郁合上电脑。 他迈步到墙前,拿起笔添了两个字——岑寂。 圈出名字,和贺以谦连了起来。 “你的感情,当真廉价。不知道被岑姐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这时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易郁眉头微蹙,“喂?” “易郁。” “……” 易郁攥紧手机,心里还期盼易殊会说两句关心的话,比如……有没有平安到家什么的。 “备用钥匙,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果然。 易郁靠着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有点忙,这周末吧。” 他正想挂断,那边又喊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 “你放在我这的东西。”易殊顿了顿,“蛋糕到周末就坏掉了,我……” “那扔掉啊。”易郁冷笑道,“我的东西,你不是最清楚怎么处理吗?” 说完易郁就直接挂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易殊多说一句话。 今晚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四年,四年原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想想都可笑。 现实 易郁在荆城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开车赶回诗城。 七月了,以往每年暑假他都会给诚诚补课,但今年突发变故,只能失约,明年……也说不准。 但他不想轻飘飘说一声“不去”,高二那年暑假,还有高三一年,如果不是陈琳愿意给他这份压力小又时薪高的工作,他也很难心无旁骛地学习,甚至攒钱陪易殊过生日。 好在这几年考试改动不大,诚诚又考上了临川一中,他可以把高三的复习资料整理出来,给诚诚备考用。 “哥哥,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吗?” 诚诚见易郁强撑着笑,又抱了一摞书,多少嗅到点离别的味道。 “只是不如以前频繁,见还是能见的,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哦……”诚诚兴致缺缺地翻着书,“那,我要是给你发消息,你一定要回啊,我可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好。”易郁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 最后一堂课了,易郁没讲什么知识点,只是和诚诚随便聊聊。 诚诚一边讲话,一边把易郁的资料快速浏览一遍,“哥哥。” “嗯?” “这字不像你写的。” 诚诚翻到《陈情表》那一页,给易郁看。 易郁一愣,这上面都是易殊的字迹。 “嗯。”昨晚的争吵又在易郁脑海环绕,他尽量平复心绪,道,“同学写的。” “她的字比我还潦草哎。”诚诚指了一处,“这是什么字啊?“ 诚诚指的,就是易郁圈出来的地方,当初他看不懂,标出来打算问易殊来着。 “……我也不知道。” “那你发个消息问问她。” 易郁笑容顿时僵住,“我和她……很久没联系了。” 诚诚有些不理解,“很久没联系也不影响你现在联系吧?” 易郁沉默了,良久,他苦笑道:“影响。因为我们想问的,和回答我们的,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那本书,易郁最后收了回去。 他终于知道,当年没写出来的两分是什么。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也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安排。 上午给诚诚上完课,下午易郁就动身前往申城。 “如果你要找易殊,不凑巧,她刚走。”贺以谦道。 刚从公司门口出来,他就迎面碰上了易郁。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在医院不欢而散。 显然,这次仍是争锋相对,还会不欢而散。 “我找你。”易郁道。 这会正是饭点,哪里说话都人多口杂,保险起见,易郁直接邀请贺以谦去他车上。 车里的冷气已经很足,但易郁冷淡的神情让气压又低了几分。 “易殊应该和你说了,我想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我想问的,自然是她没法告诉我的。”易郁看向贺以谦,“易殊很喜欢你,那么,你喜欢她吗?” 贺以谦笑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呢?” “喜欢?”易郁不禁冷笑,“贺以谦,要是岑寂回来了,你敢这么告诉她吗?” 沉寂了四年的名字突然被提起,贺以谦眼睫颤了下,却仍面不改色,“……她一声不吭走了四年,我不是你,还在那傻等。” 沉默片刻,贺以谦看了眼表,“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到底为了什么接近易殊?” “你就这么怀疑我对她的感情?” “一个求婚都不准备戒指的人,确实没什么可信度。” “……随你,反正不论你怎么折腾,她的结婚对象也不会是你。” 贺以谦走后,易郁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许继发来几个文档。 “贺以谦父母都是申城人,申大毕业后两人在荆城结婚定居,他母亲宁诺是法医,父亲贺鸣无业,十年前,两人人间蒸发,再也没有消息,贺以谦也交给岑寂扶养。” “无业……贺鸣名下有财产吗?” “没有,宁诺名下倒有三套,但不管是宁诺的经济实力,还是宁诺家里的,都不足以在荆城购置那么贵的房产。” “贺鸣的家庭背景知道吗?” “查不到,而且他平时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交心。” 易郁揉了揉太阳穴。 表面的联系不难猜,贺鸣的身份一定和鹤鸣这家公司有关,宁诺……法医,他记得岑寂也是法医。 可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十年前…… 十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易殊顶着烈日,又是公交又是地铁的,终于到了指定的医院。 做临床监查免不了四处出差,和医院的人打交道。 但对医院,易殊其实比较抗拒,尤其经过住院部时,出来的人都满面愁容,她不由想起梁疑在医院的日子。 “易殊?” 易殊转过身,眼前的女孩陌生又熟悉,“你是……池跃?” “嗯。” 池跃把单子塞进病历本,“刚回国吗?” “嗯,端午节回来的。” 池跃点点头,微笑道:“我当年听说你要读荆大,就填了荆城的学校,想着开学了还能和你一起吃顿饭。” 易殊突然哽住。 当年去梁市只是害怕,出国不害怕了,却有了牵挂。 她最难面对的,也是这些牵挂。 “但开学以后我联系不到你,想去问易郁,结果易郁也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 “我才知道,你出国了,换了手机号,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池跃说着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又抬头笑看易殊,“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易殊攥紧的拳又松开,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不太好……” 池跃笑容僵了下,“我也是。” 他们找了个座位坐下,易殊看向池跃的病历本,“你生病了?” 池跃摇头,“是我妈,恶性肿瘤,可能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怎么会……” 池跃笑了笑:“没事,她试用的新药起了效果,能让我多几个月陪陪她,我已经很感激了。”她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我还是好累,站得越高,才发现自己无比渺小,反而被磨灭了斗志。” 她低下头,摩挲着就诊卡,“我打算安顿好妈妈就回老家,只是……” 易殊等着她的话,但她迟迟没有接下去。 “只是什么?” “有点遗憾,也有点……不甘心。” 意识到气氛太压抑,池跃又偏头看向易殊,笑道:“你呢?最近在干什么?不会也来看病吧?” 易殊摇摇头,“没有,找了份工作,需要一直往医院跑。等暑假结束就辞了,去荆大读研。” 她顿了顿,“去之前可能……会结个婚。” “结婚?!”池跃诧异,“和……” “贺以谦。” 见池跃更加震惊,易殊倒笑了,“怎么了,同窗变同床不是很正常?” “可你不是和……”池跃抿了抿唇,“你高中不是和易郁在一起吗?” 易殊愣了,“你知道?” “嗯……” “那你知道我们是……” “亲姐弟?”池跃接了话,“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最多是表亲,但是许继那件事后……还挺震惊的。” “不觉得恶心吗?” “不至于。”池跃笑道,“虽然违背伦理,但你们又没伤害别人。况且,你当年可比现在高兴多了。” “……是吗。”易殊拨弄着手腕上的同心结,扯出一抹苦笑,“但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象牙塔里,总得面对现实。” 池跃也沉默了。 四年了,她们最大的变化就是,理解了现实。 由于池跃还要看护母亲,易殊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两人就短暂地叙了会旧。 池跃临走前还是嘱托易殊,“可我还是希望你开心,不管对象是谁。” 易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易殊一直在医院待到了五点,消毒水都要把她浸入味了。 当她下到一楼大厅,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鸣笛。 “让一让让一让!” 易殊后退时一个踉跄,身后又没什么东西支撑,眼看就要倒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抓住她手腕,把她往后面带了些。 易殊惊魂未定,下意识道了声谢谢。 等她回过神,自己的手却还被紧紧攥着。 毕竟人家帮了她,她委婉地劝道:“你可以放开了。” “为什么……” 易殊闻言倏地抬起头,“易郁?!” 易郁目光还停留在易殊手腕的同心结上,但易殊的声音让他立刻松了手,疾步赶往另一边。 后面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等等!” 易郁一顿,转过身。 “备用钥匙,还给我吧。” “……” 易郁烦躁地从西装口袋掏出钥匙,直接塞进易殊包里。 他这次转身就隐入人群,不管易殊说什么。 免得又因为一条同心结自作多情。 在车上,易郁打开手机,许继恰好发来消息。 许继:“有收获吗?” 易郁:“天降大礼。” 可以把父亲姐夫送进去的大礼。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 易郁望向远处的居民楼,皱着眉,似乎很纠结,“姐姐,让你年纪轻轻独守空房是不是不太好?” “或许,还是丧夫利落些。” 优柔寡断 自从那次在医院碰上,一连半个月,易殊都没有再见到易郁。 他好像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 果然,有什么忘不掉的?都会放下的。 随着时间流逝,易殊也越发忙碌,终日在各个城市周旋,打卡各地的医院,回复堆积如山的邮件。 一根弦永远紧绷,日子过得紧凑又疲惫,除了发工资高兴点,唯二的好处,就是没心思去悲伤春秋。 一直到七月底,易秤衡给她打电话,叫她空出三两天,去试婚纱定妆造,顺便看看新房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我一个人?” “嗯,以谦有事脱不开身,反正这些都是看你意思,他去不去也无所谓。” “……好。” 毕竟是假结婚,走个过场,易殊做好了准备。 她只是苦涩,婚姻大事,竟然就这么草率地交代了。 放下手机,易殊揉了揉眼睛,继续投入工作,但写到一半的邮件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而此时又跳出来新的,易殊叹了口气,这才一个月,她的邮箱几乎要爆满。 【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回复。】 易殊愣了下,这串数字,有些眼熟。 【这几年我辗转各地,越走越远,几乎忘记了故土的样子,所以很谢谢你的照片。 我是真的很想回去,这棵樱花树很熟悉,好像我家那孩子的学校也有一棵,听说他要结婚了,但我很可能赶不回去。 活了三十二年,细细想来,真的都是遗憾。 你今年应该二十二岁了吧?忙学业或者忙工作?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祝你前程似锦太简单。 我其实更想祝你永远像十八岁那年,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易殊怔怔看完,往上翻。 当年附上的图已经打不开,好在她出国那会就试着登了这个邮箱,把图片保存下来。 可大部分回忆,还是只能保存在脑海里,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 四年前的话,与四年后的人生,连接两端的桥已经断裂。 易殊打开抽屉,看着里头的同心结。 她还是太优柔寡断,那天才会把同心结戴手上,结果被易郁撞见。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一狠心,同心结被扔进了垃圾桶。 手机里的照片删除,微信头像换掉。 珍惜与期待…… 她已经回不去了。 就让那一点念想也沉在湖底吧。 邮件,删除,确定。 八月里,易殊如约前往婚纱店。 店员很热情,向她推荐各种款式。 最后,她被软磨硬泡推进去试了身欧式公主风。 出来后,易殊站在圆台上,看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别扭。 上大学以后,她就很少在穿衣打扮上用心,忙着读书申请奖学金,忙着打工挣生活费,极简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得体就行。 这高耸庞大的裙摆,实在是太过隆重。 左思右想,易殊让店员把手机递给她,拍了张照给池跃。 易殊:“怎么样?” 池跃:“嗯……贺以谦怎么说?” 易殊:“他有事没来,你帮我参考一下,不用多完美,看得过去就行。” 池跃:“说实话,不适合你,你适合简约一点的,这泡泡袖太夸张了。而且易殊,婚纱还是好好挑一挑吧,婚礼上总得有一样是顺心的。” 易殊无奈一笑,对店员道:“先换下来吧,然后帮我找简单一点的款式。” “好的。” 等易殊换下婚纱,店员又领她往里走。 “小姐,这款你喜欢吗?落落大方,很衬你身材呢。” 易殊抬起头,伫立在橱窗前,大露背鱼尾款式,蕾丝面料,伞状的裙摆垂下来。 “那试一试吧。” “好的,这边请。” 别的不说,出试衣间时易殊至少轻松许多。 裙摆折迭的设计,让寻常走路都摇曳生姿,步步生花。 “喜欢吗?” “挺好……” 易殊整理头发的手顿住,从镜子里看着她身旁的人。 “小姐,这身是您先生选的,果然还是枕边人更了解您的喜好。” “他……” 易郁打断了易殊的话,“缺了头纱,能帮忙配一下吗?” 店员笑道:“当然可以。” 等店员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易郁朝易殊伸出手,“累吗?下来坐会?” 见易殊不动,易郁直接揽过她的腰,让人贴在他怀里。 有圆台的高度,易殊下颚刚好碰到易郁肩膀,听到了易郁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来的是不是很是时候?” “有没有一点怀念,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易郁摩挲着她手腕,却不见了那天的同心结,顿时僵住。 易殊抽回手,提着裙子下了圆台,径自到沙发坐下。 易郁低头看着空落的怀抱,眸中闪过一抹异样,随即又神色如常的走到易殊旁边,陪她静静等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店员拿了好几款头纱回来,及肩、及膝……易殊挑了到手臂的。 “小姐这一款是固定在头发上的,我们顺便讨论下妆造吧。” “嗯。” 接下来的时间,易殊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化妆师折腾,各种刷子扫过脸颊,弄得她昏昏欲睡。 “小姐,可以了,你看看。” 易殊猛地惊醒,一睁眼,头发已经盘好,别了个树枝发饰点缀,头纱固定在发顶,垂落下来正好盖住露出的脊背。 “挺好的,就订这套吧。” “不再看看吗?我觉得头纱还可以再改改。”易郁道。 易殊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困了,还要去看新房,就这样吧。” 等易殊从更衣室出来,准备去付款时,易郁已经拎着婚纱在大厅等她。 “你别告诉我你付了钱。” “嗯,不是困吗?我送你过去。” “不用……易郁!” 易郁置若罔闻,牵过易殊的手,拽着她塞进车后座。 咔嗒。 车门立刻被反锁。 易殊扒着驾驶座,“易郁你干什么!” “送你去新房。” 易郁扣好安全带,从车后镜看向易殊,“我只是替姐夫履行他未尽的职责,姐姐这也要责怪我?” “坐好吧。”易郁淡淡道,“一不小心车毁人亡,喜事变丧事,多不好。” 易郁一路驱车到达了郊区的别墅群,这是新开发的楼盘,周围交通娱乐设施还在筹备,甚少有人居住。 “放我下来,你可以走了。” “走?”易郁笑道:“还有一个职责没履行。” 易殊被易郁强行扛上了楼,一脚踢开主卧的门,将易殊放倒在床,俯身压了上去。 “姐姐,比起无情,你这种玩弄感情的,道行更深。”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我,转头又戴上我送的东西,等我像个傻子一样凑上来,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听你任何一句话,我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得到,至于你愿不愿意给。”易郁咬住易殊脖颈,易郁疼得攥紧床单。 “由不得你。” 职责(微h) 易殊根本推不开易郁,反而被他擒住双腕,摁在头顶。 “姐夫没空陪姐姐试婚纱,那我陪。”易郁另一只手扯下领带,“没空送姐姐回新房,那我送。” 他在易殊手腕缠了几圈,打上结,“没空和姐姐做爱,那我做。” 易郁阴恻恻的笑容令易殊恍惚,但随即,锁骨上的疼痛就让她清醒。 从前的吻细密又柔和,今天却粗暴又急躁,暴露的皮肤上满是醒目的痕迹。 易郁着手去解易殊衬衫扣子,易殊挣扎无果,只能厉声威胁,“易郁!你再继续我们就完了!” 易郁停住。 “完了?”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易郁冷笑道:“姐姐是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吗?” “我既然注定得不到你的感情。” 指腹沿着脖颈往下,划进易殊乳沟,“那只好占有你的身体。” 内衣被往上推,露出胸乳,紧接着a字裙也被扯下,易郁抚摸着易殊大腿内侧,笑道:“几年不见,姐姐越发有韵味了。” 手指勾上易殊内裤,脱下来往地上一扔,随即分开易殊双腿,让小穴清楚暴露在他眼下。 易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易郁一手揉她胸乳,一手解下皮带。 以前易郁白t长裤就是一个夏天,虽然单调,却格外舒心,像一阵清风穿过燥热的空气。 现在他西装革履,连笑都是冷冰冰的。 “你不是易郁。”易殊突然道。 “我是。”易郁直接和易殊合为一体,穴道干涩,两人都不太好受。 易郁眉头微蹙,慢慢退出易殊身体。 “只是我装了五年好人,一夕之间原型暴露,姐姐不适应罢了。” 他跪在易殊腰侧,俯下身,欲望插进乳沟,在易殊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蹂躏着胸乳摩擦。 龟头时不时戳到易殊下颚,易殊怎么躲都躲不开,情欲与羞愤交织。 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往常易郁都会心疼地吻干净,轻声安慰。 这会眼泪反而激发了他的破坏欲,尤其现在身下的人衣衫不整,双手被缚,只能任由他摆布。 易郁加快了速度,易殊胸乳两侧都被摩擦得泛红,当眼泪越掉越厉害,易郁停下动作。 下一瞬,易殊被翻了个身,手掌抚摸上脖颈,渐渐收力。 阴茎破开甬道,有了些润滑,进入没刚开始疼,却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尤其是易郁还没给她一点适应的时间,啪啪的拍打声就回荡在屋子里。 易殊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易郁手上力道逐渐加大,她被迫昂起头。 只言片语卡在喉咙口,她只能靠眼神传递讯息。 而现在,她的眼里充斥悲哀。 “别这么看我。” 易郁捂住易殊眼睛,抱紧她加快冲刺,在窒息与快感同时抵达顶峰时松了手。 “咳咳咳……” 释放过后,易郁脸贴着易殊脊背,喃喃道:“我会舍不得。” 他解开了领带,俯下身亲吻易殊毫无波澜的眼睛。 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挣扎,放手成全,还是强行占有。 这个月易郁其实一直在申城忙碌,但即使有空闲,他也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熬了半个月,他还是忍不住,每晚在易殊小区附近等易殊回家。 他真的做不到无私。 哪怕一辈子都只能看到易殊淡漠的眼神。 易殊望着窗外,激烈的性爱过后,她变得格外平静。 “易郁,你还不懂吗?” “什么。” “就算没有贺以谦,就算我不喜欢上任何人,我们也不可能了。” 感觉到易郁身体一僵,易殊抿了抿唇,继续道:“四年前你我逃不出的房间,四年后难道就有资本了吗?我们的人生注定是交叉再错过,然后越走越远。” “你现在做这些,要是被易秤衡知道了,四年前必然重演。” “你会忍受无尽的折磨,而我要去往更远的地方。” 易殊闭上眼,最后道:“生死不见。” “不会……” “不会的姐姐,一定不会的……” 易郁像在自言自语,转而捞起易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脸埋进自己胸膛。 易郁一下又一下抚摸易殊的头发,像在安慰易殊,更像在安慰自己。 “你再等等我,马上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了。” “易殊,你再等等我,不用多久,我保证。” “可以吗?” 易殊没有回答。 这一天,易郁拉着易殊在新房的各个角落做了一遍。 汗水浸满床单,混着精液和淫水。 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易殊看到自己满是红痕的身体,易郁双手掐住她腰窝,逼她俯下身,手掌按在镜子上。 易郁不再像之前一样激烈,但每一次都顶到最深,放缓速度后,易殊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每一秒的表情变化。 “姐姐,你和贺以谦做过吗?” 易郁用力顶进去。 易殊闷哼一声,差点没站稳。 “他比你温柔。” 易郁脸色一沉,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听到易殊亲口承认,那种滋味是不一样的。 “温柔?那和他做爱应该挺无趣吧。” 易郁退出易殊身体,改用手指插进小穴,戳弄某一个点。 被折腾了这么久,易殊原本就站不住,这会直接跪了下去。 易郁轻轻搂住她,和她一起慢慢坐下。 两人离镜子更近了些,易殊背靠易郁胸膛,双腿被分开,她能清楚看到自己的小穴在吸吮易郁手指。 “他用手操过你吗?” 易郁另一只手捻搓阴蒂,双重刺激让易殊又流出些水,和堵在穴里的精液一起滴在地板。 快感余波未散,胸乳传来一阵疼痛。 易郁含住右乳,又舔又吸还咬,左胸也被他沾着水的手揉搓成各种形状。 “他吃过你的奶吗?” 易郁说完又笑了笑,凑到易殊耳畔,“他操过你的奶吗?” “够了……” 易殊别开脸,却被易郁扼住下巴,正视镜子。 “我还没说完呢。” “他绑过你吗?” “他抽过你的臀吗?” “他抱着你在阳台做过吗?” “……” 易郁脸颊贴着易殊脸颊,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却是无比冷漠。 “哦,我忘了,姐夫是个温柔的人,不做这种粗鄙的事。” “那烦请姐姐告诉我,姐夫是怎么温柔的,我好代替他,好好满足姐姐。” 话是这么说,但易郁接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和温柔差了十万八千里。 易殊终究承受不住,高潮后昏睡在易郁怀里。 她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易郁哀怨又绝望的眼神。 请柬 激烈的性爱过后,易殊陷入了长久的沉睡,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租住的床上。 枕边一片冰凉,屋子里也没有一点声响。 如果不是身上的酸楚太过明显,她真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易殊掀开被子下床,下楼时,瞥到门口桌上的保温饭盒,不禁加快步伐。 揭开盖子,热气扑面。 蛋饺、百叶包、糖醋小排、酒香金花菜、还有一碗番茄鸡蛋汤。 易殊喝了口汤,确认是易郁的手艺。 甜。糖多到盖住了番茄的酸味。 还记得那年易秤衡把阿姨撤走,她和易郁自己做饭吃。 那会两人口味不和,她喜欢吃甜的,易郁喜欢吃酸的,总是互相嫌弃。 没想到过了几年,竟然反过来了。 他们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诠释“阴差阳错”。 易殊拾起筷子,沾了点小排的汤汁拌米饭,这会手机正好响起来。 “……爸?” “婚纱挑好了吗?” “挑好了。” “那过两天就把婚礼办了吧。” 易殊愣住,“这么急?” “早晚的事,怎么,听你这语气,不愿意?” “……我没这意思。” “没有就好,你要记住,不管这段婚姻有没有感情,都要洁身自好。” 易秤衡似乎很忙,匆匆说了句场地定好通知你,便挂了电话。 易殊垂下手,脑海里还回荡着易秤衡那句“洁身自好”,不禁发笑。 如果当初他能洁身自好,哪还会有这么多纠葛。 过了两天,易秤衡托人把请柬交给易殊,说这一份一定要她亲自写。 【诚挚地邀请易郁先生于八月七日下午两点,见证贺以谦amp;易殊的婚礼。】 亲自写请柬,亲自交给易郁。 易殊颤抖着把请柬塞进背包夹层,平复情绪后打电话给易郁。 自从那件事后,易郁就和人间蒸发似的,易殊发给他的转账也一直没有接收。 嘟嘟嘟的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疲惫地“怎么了”。 “……你是刚醒吗?” 应该不会,这都下午一点了。 “眯了会。” “哦。”易殊来回拉背包拉链,道,“你现在有空吗?我给你送个东西。” “如果是还婚纱,我不会告诉你地址的。” “不是。” 那头沉默了会,“我帮你打辆车。” “嗯。” 车一路开到酒店,易殊问了易郁房间号,便乘电梯上了楼。 704的房门敞开着,大约是易郁特意留的。 易殊推开门直接进去,桌上还放着半块面包,易郁倒在刚铺好的被子上,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你来了……” 他撑着床坐起来,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易殊赶紧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这样了?!” 易郁摇摇头,朝易殊笑道:“易殊,我们有资本,逃出那个房间了。” 话音刚落,易郁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气,再度倒下去。 “易郁……” 易殊摇晃着易郁双肩,“易郁!醒醒易郁!” 鸣笛声划破长空,车辆纷纷让道,易殊不是盯着心电监护仪,就是打开手机看时间。 血氧度持续下降,体温持续升高,易郁手垂在外面,衣袖便往上提了些,露出手腕。 易殊上前,想把他的手放好,却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痂。 “长期熬夜,过度疲劳导致昏厥。” “你是他家属吧?等他醒了叮嘱他好好休息。” “好,谢谢医生。”易殊接过单子,赶去交费,再去医院附近买了碗粥。 等易殊回来,易郁还沉沉睡着,楼道里小孩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竟然一点也影响不到他。 易郁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翻过易郁的手,摩挲着手腕上的结痂。 他真是有好多伤,腿上还有细小的伤痕,做爱时一碰到背会条件发射地躲。 二十二岁的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筝,纸上千疮百孔。 在床边陪了半个小时,见点滴快挂完了,易殊按铃麻烦护士来拔针。 桌上的粥也凉了,她起身准备去热一热。 “易殊。” 易郁牵住易殊的衣摆,睡了许久,面上总算有点精神,只是一说话,声音无比沙哑,“别走。” “我去把粥热一下,一会就回来。” 易郁还是不肯松手。 易殊叹了口气,把包放在易郁枕边,“包在你这,手机也给你,我身上没带现金,能去哪?” 易郁垂下眼,总算听劝。 热粥时,易殊抱臂发呆,婚礼还有四天,她要怎么做,才能不刺激到易郁。 算了,易秤衡只是让她把话带到,也没说一定要易郁去。 这段时间就让他在医院好好养病吧。 “叮!” 易殊回过神,取出粥,往病房走。 “我转的有点久,凉一凉再吃的吧。” 易郁把粥放在桌上,揭开盖子,“我帮你把餐桌支起来吧?” 没听到应答,易殊偏过头,才发现易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而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 “你今天,打算给我送什么?” 易殊愣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把包给了易郁,“我……” “结婚请柬吗?” 易郁举起火红的邀请函,苦笑道:“你就这么等不及摆脱我吗?我说了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而已。” “……易郁,这是早晚的事。” 外面的嬉笑声渐止,易郁和易郁凝视彼此,相顾无言。 易郁张了张口,却突然变了脸色,捂住胸口,一只手攥紧被子。 “易郁!” 易殊慌了,焦急地不停按铃,“你冷静点!” 她想去碰易郁,却被易郁推开。 “你……你不如……直接让我死了。” 易郁额角满是冷汗,狰狞地笑道:“也好过……让我去见证你的……婚礼。” “易郁……” 医生护士闻讯赶来,易殊被迫退到一边。 那痛苦的眼神还刻在她心里,隐隐作痛。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病房又重归安静。 易殊低头靠在墙上,“易郁,人生来是为自己活的,你不应该把生命交给别人支配。” “医生让我住院一周。”易郁答非所问,精疲力尽地望向窗外,“我参加不了你的婚礼。” “……没事,你好好休息。” 易殊抬起头,不忍心去看易郁,匆匆走到床边拿过包,转身时又停下,“粥记得喝。” 门轻轻合上,这次易郁没有力气拦住易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一个月来,他耗尽心力寻找易秤衡故意杀人的证据。 每次都是这样,他欢欣雀跃告诉易殊好消息时,总会迎来当头一棒。 医院充斥消毒水的味道,易郁又想起了四年前住院的日子。 “姐姐,我不想在这里。” “我想回去,回到高三那一年。” 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可惜。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结婚 婚庆公司也是头一次接到这么紧急的任务,好在易秤衡要求不多,一切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到婚礼前一天彩排,他突然发了火。 “伤风败俗!马上给我换了!” 易殊刚试好婚纱出来,大家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叹,就被易秤衡吓到了。 众目睽睽下,气氛极为尴尬。 易殊瞥向镜子里的自己,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那重新挑一身吧。” 等人散了,易殊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头纱。 外面的人都在为这场婚礼忙碌奔走,她这个主角反而无所事事,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差遣。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并不影响整体,婚礼还是如期举行。 易殊大清早被叫起来化妆,易秤衡的秘书把婚纱送了进来,非常庞大、隆重的裙子,可以铺满一张大床。 “很漂亮呢。”化妆师感叹道,“你爸爸很大气啊。” “毕竟是公关费,自然要大气点。”易殊道。 找关系送她进名校,花重金送她去留学,都是易秤衡为了掩盖丑闻,保住面子。这次把婚礼办得隆重又奢华,也只是想让自己脸上有光罢了。 而这些公关费,会在某一天化成养育之恩,成为威胁她的把柄。 她还不清,只能受制于人。 化妆师见易殊很疲惫,意识到这段婚姻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赶忙转移话题。 “你饿不饿?我在外面抓了把零食,先垫垫肚子吧。” 化妆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小饼干和巧克力,放在桌子上。 “谢谢。” 易殊撕开包装,塞了块巧克力在嘴里,不禁皱眉。 甜死了。 “说起来我刚在外面看到了你弟弟。” 易殊一愣,“易郁?他来了?” “我没上去确认,只是听别人和他打招呼,说他生着病还要来参加姐姐婚礼。”化妆师笑了笑,“你们一定感情很好吧?” “我们……”易殊欲言又止,“你等我一下。” 易殊匆匆带上手机,一边给易郁打电话,一边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 “每次都在你跟前,你怎么就是找不到。” “……什么?” “转身。” 易殊回过头,易郁放下手机,倚靠着门口的圆柱,身前是迎宾海报。 他的唇色很白,身形瘦削,西装虽然精致,却不衬他。 “你不好好养病,跑这来干什么?!” 易郁笑了下,“怎么,怕我死在这,喜事变丧事?” 他阔步走到易殊跟前,替她系好松垮的蝴蝶结,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易殊,不结婚,跟我走可以吗?” “贺以谦不爱你,你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我已经举报了易秤衡违法犯罪,他马上会被人带走调查,只要犯罪成立,他不是死刑也要无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一连串的信息砸向易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举报?犯罪?你是认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 “……” 易殊垂下眼眸,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易秤衡,下意识推开易郁。 “你别发疯了。”她抬起头,直视易郁,“我和贺以谦在一起不幸福,和你在一起就幸福了吗?就算他不爱我,至少愿意尊重我,而你极端、自私、虚伪又强势,我凭什么和你走?人和垃圾,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是认真的吗?”易郁去牵易殊的手,却被她躲开,“厌恶我到这个地步?” 易殊别过脸,“你心里清楚。我还要换婚纱,恕不奉陪。” 易殊急匆匆逃回房间,化妆师见了她惊讶地道:“怎么哭了?” “没什么。”易殊把眼泪抹掉,“麻烦你帮我补个妆吧。” “好……” 等易殊睁开眼,易秤衡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易秤衡对妆造很满意,贤良淑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像郁欢、谭晏,她们都太不懂事了。 他双手搁在易殊肩膀,称赞道:“好,不愧是我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易殊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接触,站起身,“我还要换婚纱,您先出去吧。” “好,那爸爸直接去现场等你。” “嗯。” 然而婚礼却突发转折,但一步步走来,其实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易殊环顾四周的摆设,和婚房别无二致。 易秤衡选的婚纱被换了下来,穿上了原本定好的鱼尾款式,只是头纱和最开始不一样了,上面纹了一行字。 tilldeathdouspart 门锁转动,易郁还是那身西装,捧着一个小盒子,不紧不慢地走到易殊身前。 “你不是来参加婚礼的……” “对。” 易郁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我是来结婚的。” 话音刚落,一巴掌重重打在易郁侧脸,紧接着,戒指盒也滚到地上。 易郁偏过脸,正好能看到飞出来的钻戒,夹在毛毯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易殊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郁。 易郁笑了,笑得很无辜,“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着易殊,“你不是要结婚吗?现在有婚纱、有戒指、有新郎,你不是在结婚吗?” “后果呢?你有想过后果吗!” “后果?”易郁冷笑,“易秤衡已经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管我们。” “姐姐放宽心,好好和我在一起就是了。” 他站起身,去捡掉落的戒指。 急促的脚步在房间响起,紧接着是转动门把的声音。 易郁轻笑:“既然姐姐不想走仪式,我们就直接步入正题。” 天旋地转,易殊被压在床上,赤色的床单衬得她肤色更白。 戒指缓缓戴进无名指,和易郁十指相扣。 “易郁……你这是非法囚禁。” “垃圾哪管合不合法。”易郁指腹摩挲易殊的唇瓣,微笑道,“垃圾只管高兴。” 苦 Y𝔲𝖘H𝔲𝔴𝔁.𝔠𝔬m 易郁俯身吻上去,一手取下易殊发上的配饰,头发散落下来。 “甜的。” 易郁脸色苍白,这会唇上沾了点口红,才稍微有些气色,只是依旧盖不住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 “你是苦的。“易殊试图推开易郁,却反被易郁擒住双腕,按在后腰。 易殊没想到他病了还这么有力气,“易郁,你还在生病。” “姐姐是在关心我吗?” 吻落在脊背,浅浅的口红印也沾在上面。 下一刻,易殊被抱起来,事发突然,她下意识搂住易郁脖子。 “你干什么?”看圕請至リ首髮棢詀:𝓍ⓘtông89.c𝑜𝖒 易郁抱着她在圆桌旁坐下,“拆开。”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摆在他们面前,可易殊吃够了亏,不敢轻举妄动。 见易殊不动,易郁叹了口气,自己解开蝴蝶结。 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是一块蛋糕。 中间用奶油点了一朵玫瑰,周围围着17枝向日葵。 “还记得吗?”易郁拿起插在玫瑰上的贺卡,“你当时说,向日葵赠予过去的我,红玫瑰祝福未来的我们。” 易殊对着熟悉的字迹,有种时光错位的恍惚。 “你还留着……” “我什么都留着。” “尤其那还是我为数不多开心的时刻。”易郁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红丝绒盒子,“能与之相比的,大概就是送你同心结那一天了。“ “啪!” 盒子打开,一条同心结躺在里头。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款式。 易郁拿出来系在易殊手腕,“你可以扔,你扔一条,我编一条,说不定哪天我编的速度能赶上你扔的速度。” 过往回忆如潮水上涌,易殊看着同心结,话里有些哽咽,“……易郁,你放不下的,是四年前的易殊。” “不是这个,对你冷嘲热讽,一次次推开你的人。” “可我放不下的一直是你。”易郁看着易殊,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道,“我爱你各种样子,哪怕是不爱我的样子。” “我准备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永远和四年前一样爱你。” “不管你爱不爱我。” 易殊渐渐攥紧易郁衣服,低下头。 沉默半晌,她终是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你还不死心?易郁,为什么啊……” “易殊……” 这眼泪始料未及,易郁诚惶诚恐地搂住易殊,想抱紧一些,最后反而松开了。 低低的啜泣声中,易郁站起身,径直走到门口,开了门,“想走的话,就走吧。” 易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什么……” 易郁视线落到窗上的喜字,“小时候,我总看到妈妈对着喜字发呆。后来我才知道,她看的不是喜字,是她不幸的婚姻。” “为此我一直痛恨易秤衡,给不了幸福,为什么还要强留着。” “结果,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眼里泛起泪光,强撑着笑,“你别哭,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回家了,去看看你爱的人为你装饰的新房。” “易殊,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转过身时,情绪彻底崩塌。 易郁扶着墙往外走,四年前的分手,前两日的邀请,都没有今天来的撕心裂肺。 以后都不能再爱她了。 以后都不能再爱她了啊…… 日落西沉,易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周都是喜庆的景象,他望着移门上的喜字,眼泪不知不觉落下。 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易郁平复情绪,回过头,笑道:“要我送你吗?还是帮你打辆车?” 见易殊不动,易郁站起身,“我送你吧,毕竟是我把你拐过来的。” 等易郁走到门口,发现易殊还停在原地,跪在地上浑身发颤。 “易殊!” “对不起。”易殊抬起头,含着眼泪,“对不起……” “你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易郁垂下眼,“是我耽误了你。” 他手绕过易殊胳膊,扶着她站起来,“好了,走吧。” “我爱你。” 易殊突然扑到易郁怀里,紧紧搂住,哽咽道:“我爱你……一直都是。” “……易殊。”在确认没听错后,易郁只是苦笑,“你要我怎么样才好?” “我没有谈恋爱,更没有和贺以谦在一起。” 易殊攥紧易郁衣服,不让他推开自己,“那些礼盒是他非要送给我的,我收到以后都送给同学邻居了。” “我想你死心,不是怕你耽误我,我怕我耽误你,你懂吗?” “在国外的几年我总是梦到你跪在地上,玻璃扎进皮肉,痛苦又期待地看着我。” “我害怕四年前又重演,我真的很怕。易郁,你爱我爱得太苦了,我想你过更安稳的生活,我希望你平安……” 易殊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易郁的外套都湿了一片。 “对不起……对你造成的伤害,真的……对不起。” “易殊。” 易郁埋进易殊头发,紧紧抱住她,“不用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苦。” 一厢情愿和故作坚强。 剖开来都是数不尽的心酸。 易郁听易殊哭了好久,却没有拦着她。 他知道她承受不住了,需要发泄。 等易殊哭累了,易郁抱着她回到卧室,在圆桌旁坐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蛋糕垫一垫,等会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去吃晚饭。” 他拿起刀切了一块,盛在小盘子里,“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等会换。”易殊按住易郁肩膀,随即靠着他,轻声道,“再抱一会。” “……好。” 易郁揉了揉易殊头发,失而复得,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易殊。” “嗯。” “抱紧点。” 新婚(微h) 卧室落针可闻,易郁低下头,才发觉易殊已经睡着了。 情绪消耗太大,额角出了许多汗,头发都沾在脸颊。 易郁轻轻拨开,没想到易殊刚好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手怎么这么抖。”易殊抓住易郁手腕,刚好摸到凹凸不平的痂,顿时清醒。 她正想追问,吻毫无预兆地落下来,堵住了所有话。 “唔……” 一点清凉滴到易殊脸颊,顺着往下滑,她尝到了一丝咸味,不由环上易郁脖颈,主动贴近他。 他们从前亲吻都在较劲,许久没有像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易郁按住易殊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约好了出去吃饭,不知不觉就作废了。 易殊胡乱去扯易郁领带,一用力,反而勒得更紧。 原本是不小心的,但一想到易郁之前掐着她脖子做爱,解领带的手不由停下。 易郁昂起脖子,靠在椅背,灼热的目光紧锁易殊,“在想什么?” “你还在生病,按理来说,我不该乘人之危。”易殊勾住领带,将易郁往前一带,抵着他额头,“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又很可惜。” “那就别放过我。” 话音刚落,领带又紧了些,易郁攥住易殊手腕,脸上却是乞求她发落的神情。 易殊脱掉易郁的西装,又解下皮带,把他双手反绑在背后。 “姐姐。” “嘘。” 易殊跨坐在易郁大腿,食指贴在他唇上,紧接着低头去解衬衫扣子。 解了叁颗,易殊就此收手,手指在易郁胸膛游走,双眼盯着他,另一只手又在下边乱摸。 易郁微眯起眼,他知道易殊是故意的。在床上易殊不常主动,但只要主动,他没有一次招架得住。 对于一个心急如焚的人来说,隔靴搔痒是最痛苦的。 易殊笑着伸进西裤,一会轻一会重地把玩着。 婚纱盖住了身下的风景,却依旧能通过触觉刺激大脑。 “姐姐……”易郁呼吸加重,“我要被你憋死了。” “是吗?我还以为……”易殊指甲刮过阴茎,轻轻挠了挠,“你会很享受。” 易郁眼睛倏地睁大,易殊却在这时扶着他的肩膀,龟头对准穴口,慢慢坐下。 “现在呢?”易殊枕在易郁胸膛,听他热烈的心跳,“是更喜欢我的手,还是更喜欢……” 话到一半,易殊抬头吻在易郁喉结,又深入了几分。 “嗯哼……”易郁压下喘息,脸颊蹭着易殊头发,见易殊迟迟不动,忍不住往上一顶。 “嘶。”易殊攥住领带,轻拍易郁侧脸,“谁让你擅作主张了?” 易郁偏头去吻易殊手指,情欲之下,目光深邃,“姐姐是生气了吗?” 他舔过易殊指尖,“打算惩罚我吗?” 易殊被气笑了,渐渐收紧领带,“欲仙欲死的滋味,尝过吗?” 她晃动腰,缓缓拉下侧边的拉链,胸乳半露。 “想吃吗?” 易殊搂住易郁,紧紧贴着他,又问:“想摸吗?” 听着易郁急促的喘息,易殊捂住他的眼睛,笑道:“想看吗?” “易……殊!” 空气越来越稀薄,欲望也被火热裹挟,双重的窒息几乎要夺走易郁的理智。 他凭着本能去嗅易殊的味道,去吻易殊脖颈。 “你知道吗?” 易殊手指插进易郁头发,“有很多个时候,我都想和你一起发疯。” “然后不顾一切地说爱你。” 易殊一手攥紧领带,一手紧紧抱住易郁,眼泪颤抖着滴落,“哪怕要一起死。” 感受到一股温热融进身体,易殊垂下手,疲惫地靠在易郁肩头。 易郁在低低的啜泣声中渐渐清醒,“不哭了,我现在都没法帮你擦眼泪。” 他抬了抬被捆的手,易殊含泪笑了下,解开束缚。 在易殊解的过程中,易郁看着她,道:“你没有错。” “嗯?”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先考虑她,其实才是感情。”松开后,易郁抱紧易殊,闭上眼,“是我太自私。” 易殊没有回答,只是捏着易郁的手,手腕上的痂被抠掉了一些,还没长出来,伤口泛红,暴露在空气中。 “疼吗?” “不疼,很浅的,我太困了划两下提提神。” “……你怎么不悬梁刺股呢?” 易殊轻轻碰了碰,观察易郁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又把他的衬衫脱了,手指在后背游走,“疼吗?” 伤痕已经淡化,按在上面也不会有痛感,可易郁却泛起眼泪,他笑着揉了揉易殊头发,“不疼,别碰了。” 易殊没有理会,又褪下他的裤子,抚摸膝盖上细细密密的缺口,“疼吗?” “姐姐……” 易殊把领带扯下,紫红的勒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易郁,我想我们都是错的。” “最重要的不是感情,不是对方。” 易殊吻在勒痕上,“是自己。” “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们迫不得已再次分开,我们都选择自己。” “明哲保身,懂吗?” 久久没有听到易郁的回答,易殊又问了一遍,“答应我,易郁。” “易殊,不会有这种可能。” “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可能性,我是要你答应我,不要让任何人支配你的生命。” “我……”易郁顿了顿,“我知道了。” 微风起,窗外风铃阵阵,吊兰摇曳,晴天娃娃对着天空笑意盈盈。 易郁踢了裤子,抱起易殊倒在床上。 新婚之夜,他原本想了很多花样,如今一个也想不起来,只是凭着本能沉浸在这场欢爱里。 太过激烈时,婚纱都被撕裂。 易殊攥紧床单,在他顶入时不忘数落一声败家。 “四年都没给你花过钱,一件婚纱算什么。” 他们致力于在彼此身上弄出各种痕迹,疯狂而又热烈,转而又亲吻缠绵,柔声安慰。 朦胧中,易殊看到了易郁脚裸的红线,快五年前纹的,这会颜色都淡了许多。 “易郁。” “嗯?” “去补个色吧。”易殊和他十指相扣,“我们把缺失的四年找回来。” 易郁闻言一愣,转而又笑着在易殊额头吻了下,“好。” 剧烈运动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紧紧抱着对方,狂欢后的宁静就像摇篮曲,让人昏昏欲睡。 “好久没抱着你好好睡一觉了。”易郁闻着易殊发间的清香,合上眼,嘴角藏着满足的笑意。 模样 天蒙蒙亮时,易殊困倦地睁开眼,入目就是深浅不一的吻痕,暧昧的气息萦绕心间。 一抬头,易郁还在睡,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眉眼,呼吸沉沉,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与负担。 易殊盯着看了许久,心之所至,在易郁泪痣上碰了下,随即拨开他的手,悄悄下了床。 昨晚没卸妆没洗澡就睡了,过了一夜身上粘滋滋的,很不舒服。 易殊也管不了有没有衣服换,匆匆进了浴室。 雾气升腾,热水流过每一处皮肤,倦意与疲惫随之流走。 哗—— 易殊还来不及回头,一股温热就贴了上来。 “怎么不叫我?” “以我的经验。”易殊把头发撩到一侧,抹上护发素,“叫你的结果就是我们在浴室再来一次。”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易殊不由抬起头,茶色玻璃映照出二人的身影。 易郁下颚搁在她发顶,挤了两泵沐浴露,从脖颈开始涂抹,到锁骨,再到腰腹。 “可是姐姐,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在洗澡时做过?” 易郁继续往下,拨开阴唇,中指插进穴口,在里头翻搅。 易殊闷哼一声,差点没站住,“你这样……还不算吗?” “算吗?”易郁又插进一根手指,凑到易殊耳畔轻声道,“我只是在帮姐姐扣干净而已。” 精液和热水混在一起,沿着大腿缓缓流下。 易殊怀疑,不,她确信易郁是故意的。 故意挑弄敏感的地方,指尖轻轻刮过软肉,刺激逼得她抓住易郁手腕,“别碰那里……” “那姐姐自己来?” 见易殊不回答,易郁又往里戳了下,热流浇在他指尖,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捻着,“好滑,看来我洗不干净,得姐姐自己来。” 他冲干净手,抓住易殊的手指,抵着穴口往里探。 “你怎么。”易殊下意识想缩,却被易郁紧紧按着,指尖滑进穴口,脸霎时间红了,偏过头贴着易郁胸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一个吻落在易殊眉眼,紧接着是脖颈上的咬痕。 易郁看着玻璃上模糊的身影,握住易殊的手活动。 “姐姐,这四年,你有自慰过吗?” 他揉搓易殊胸乳,“自慰的时候,有想我吗?” 易殊微微喘气,脚步虚浮,恍惚地抬起头,在朦胧的水汽里看着易郁的眼睛。 “那你呢?” 她另一只手握住易郁阴茎,“你有自慰过吗?” “自慰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潺潺水流声中,易郁笑了下。 “当然。” 他抱住易殊,“如果没有你,再快乐的事都会黯然失色。” 他们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浴室洗了很长的一个澡。 长到易殊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反锁。 等洗到差不多时,易殊趁易郁不注意赶紧逃了出去。 易郁倒也没追,只是告诉易殊,毛巾和衣服都帮她拿好了。 红丝绒吊带长裙,还配了一条珍珠项链。 易殊肤色白皙,与酒红搭在一起,就像根植在白色沙滩的红玫瑰。 就在易殊发愣时,易郁从后搂住了她,轻吻她锁骨上的咬痕。 细细密密的吻让易殊有些迷离,她偏过头,挠了挠易郁下颚,“你喜欢这样的吗?举手投足风情万种的女人?” 易郁含住易殊指尖,含笑看着她,目光里既有情欲,又有柔情。 “我说过,我喜欢你各种样子。” 下一瞬,易殊被打横抱起,带到了衣帽间。 灯一开,满屋的服饰映入眼帘。 从春夏到秋冬,从温婉到热辣,各种款式,各种风格,陈列在这个房间里。 哪怕是挑婚纱,都没有现在来得眼花缭乱。 易殊茫然地伫立在橱窗前,良久才回过神,“你什么时候买的?” “姐姐问哪一件?” 易郁拉开柜门,放裙子的区域里,有一个衣架空着,上面贴了标签,写了年月日,“你身上这件是两年前买的,九月二十九号。” 易殊不由上前,才发现每一个衣架上,都有标记,标记着买回这些衣服的时间。 而最早的,追溯到她刚走那一年。 “你买了……四年?” “嗯,想你的时候就买一件。” 易殊一时哑然,当思念可视,竟然如此震撼。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让她到中央的沙发坐下,转身从鞋柜拿出一双黑色高跟鞋。 “这双鞋,是和项链裙子同一天买的。” 他在易殊跟前单膝跪下,“两年前的九月二十九号,是你20岁的生日。” “他们说,什么年纪穿什么衣服,2字开头的年龄,要学会成熟,所以我买了这些,做你的生日礼物。” 易郁摩挲着鞋跟,“可是很快,我就后悔了。” “……为什么?” “因为我20岁那天,收到了类似的礼物——定制的西装、名贵的腕表和一张高级晚宴的邀请函。” “我一点都不喜欢。” 易殊欲言又止,手搭在易郁发上。 “这是易秤衡给我规定的20岁,不是我要的20岁。” 易郁把高跟鞋放到易殊脚边,“而这双高跟鞋,也是我眼中你20岁的样子,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他抬起头,看向易殊,“姐姐,我喜欢你各种样子,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最喜欢。”他顿了顿,道,“我喜欢你喜欢自己的样子。” “如果你不喜欢这身衣服,随时可以换下来,你有……” “我有一屋子的选择。”易殊揉了揉易郁头发,“对吗?” 易郁摇头。 “你有无限的选择。” 易殊一怔,她看着易郁虔诚的眼睛,嘴角绽放一抹笑意。 历经千帆,才发现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颜。 虽然穿上这条裙子,锁骨的吻痕一览无余,但易殊还是没有换下来。 她舍不得脱下这份思念。 即将离开衣帽间时,易殊又折返回来,“易郁。” “嗯?” “你能和我解释一下。”易殊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水手服,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到身前一比对,会发现衣长实在短的过分,“你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买下它的?” 她瞥了眼衣架上的日期,“去年六月买的,你生日那会吧?这份思念,似乎不太纯。” “嗯,是不太纯。”易郁也不避讳,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东西,易殊顿时愣住。 易郁拿出一根黑色教鞭,拉长,“那会在学校上课。” 教鞭撩起易殊裙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易殊,“很想听姐姐叫一声,易老师。” 电光火石间,易殊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易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过来,“想逃课?” “……我有假条。” “哪呢?” “这。” 易殊在易郁勒痕上碰了下,趁易郁不备,赶紧挣脱桎梏,溜了出去。 教鞭在手上转了几圈,易郁笑了笑,把它放回抽屉。 以后有的是时间。 摩纳哥公爵 吃一堑长一智,易殊躲到卫生间后立刻把门反锁。 没多久,门锁转动,玻璃上的人影明显一怔,易殊见状笑了笑,打开吹风机,专心吹头发。 再回过头时,玻璃上已经没了影。 高中养成的习惯,往往根深蒂固。 这么多年过去,易殊吹头发总是很赶,吹个半干就结束了。 只有易郁喜欢把她的头发吹上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要吹到蓬松才肯放她走,可自己又跟个落水小狗似的。 推开门,一片狼藉的卧室已经焕然一新,只是桌上的蛋糕也不翼而飞,原本易殊还想吃两口垫垫肚子,从昨天折腾到现在,她逐渐感到体力不支。 顺着记忆往餐厅走,走廊那就飘来一股鲜香,她加快脚步,刚好撞上易郁端了两碗番茄鸡蛋面出来。 大部分人的第一道菜都是番茄炒蛋,因为这道菜怎么做都好吃。 但要是口味不合,就不是厨艺能解决的了。 易郁喜欢极致的酸苦,易殊则偏爱甜到恶心,辣到麻木的感觉。 他们从一开始互相嫌弃,到后来互相迁就,直到现在变成了对方的样子。 碗里鸡蛋太多,几乎把面盖住,易殊夹了一半给易郁,“你病还没好,多补补。” 刚放下,易郁又给她送回来。 易殊无奈看过去,易郁朝她笑了笑,“姐姐趁热吃,面坨了味道就不好了。” 拗不过,易殊只得拉开椅子坐下。 尝了口汤,果然是甜口,但味道比之前正常了许多,就算她嗜甜,常年累月吃那个甜度也受不了。 “怎么样?” “好多了,你上次做的糖醋小排甜到牙疼。” “……那会嘴里苦。” 易殊愣了下,抬眼看到易郁扒拉着面条,人突然不似刚才雀跃,“所以放得多了些。” 最甜的菜,勾连出的却是最不好的回忆。 那会他们在新房互相残杀,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无比疯狂、也十分难堪。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自顾自吃碗里的面。 但这压抑的氛围让易殊胸闷,只草草吃了些,便没了食欲。 站起身的那一刻,易郁立刻抓住她手腕。 他头发还湿着,脸色又苍白,像刚从河里打捞上来似的,易殊感觉他身体都在发抖。 “易郁……”易殊见他这样心里发慌,毕竟是被救护车带走过的人。 “对不起。” 易郁低下头,只敢攥紧易殊手腕,却不敢看她,“对不起……” “什么?” “那次在新房,我强迫你和我上床……在床上羞辱你。” 易郁声音越来越低,他既想解开矛盾,又怕一提及,矛盾愈演愈烈。 易殊只是看着易郁,久久没作声。 感觉手腕上的力道慢慢变小,快要松开时,易殊移步上前,搂住易郁。 “我以为你在生气。” 易郁闻言抬起头,泛红的眼睛里满是诧异。 “毕竟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易殊揉了揉易郁头发,结果沾了一掌心水,她笑着抹到易郁脸上,顺手擦掉溢出的泪。 易郁看着易殊,短暂的沉默后一把抱住她,脸埋在颈窝,“姐姐不是有意的。” “你总会为我找很多借口。” “这是事实。” 易殊长叹一声,“可你也不想的,不是吗?” “从分开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丧失了决定权,之后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 她脸颊贴着易郁头发,低声道:“所以,以后不谈这些了好吗?我们不欠对方,我们欠的,是拥有彼此的四年。” “我想用余生把这四年补回来。” “易郁,可以吗?” 话音刚落,易郁抱得更紧了些,“嗯。” 过了会,易殊拍拍易郁肩膀,“反正面也凉了,你先把头发吹干,不然头疼。” “那姐姐帮我吹。”易郁蹭了蹭易殊脖颈,“不然我不吹,也不放姐姐走。” 易殊掐了把易郁脸颊,“你也就可怜兮兮的时候最讨人喜欢。” 易郁笑了笑,脸上还挂着眼泪,就像一个小孩子,前一秒还嚎啕大哭,后一秒就攥着糖笑嘻嘻。 小孩子。 一别四年,好像这是头一回看到易郁孩子气的一面。 一次次退让的后果就是,他不敢要太多爱,就像懂事的小孩不敢要太多钱。 一点点,够用就好。 “易郁。” “嗯?” “我也想看到你各种样子……” 嗡嗡风声盖住了易殊后半句话,易郁还想问时,易殊已经不肯告诉他了。 其实那半句话是——最好是被爱到有恃无恐的样子。 想想也没必要说,爱会体现在岁月里。 这些年过去,易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易殊只能让他坐床上,站着帮他吹。 吹头发的时候,易郁也不老实,总喜欢把易殊头发缠指上绕圈玩。 风一停,易郁抬头笑道:“姐姐,我帮你盘头发吧。” “盘发?” “嗯,披头发出门会热,我帮你扎起来。” 还没等易殊多问一句,易郁就迫不及待带她去衣帽间,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拉开抽屉,里头摆了各种发簪。 易殊偏头看向易郁,易郁拿过木梳,朝她笑道:“姐姐挑一支。” 木梳刮过耳侧,淡淡的檀香宁心静气。 易殊垂下眼,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一支木簪上。 没有过多的纹饰,只在顶端点缀了一朵茉莉花。 她记得,高中毕业那会,易郁就送了她茉莉花,他们还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两串茉莉手环。 可最终,易殊没选它。 “这支吧。” 易郁瞧了眼,“我以为姐姐会选茉莉。” “想选的。”易殊捏着茉莉发簪转了下,“只是茉莉素净,红裙艳丽,不搭。” 易郁放下木梳,拿过易殊手里的发簪,在易殊正想回头,易郁按住她发顶,“姐姐别动。” 木簪穿过头发,乌木和青丝相融,仿佛只有一朵茉莉花开在上头。 “姐姐知道摩纳哥公爵吗?” “嗯?” “一种双色月季,白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边,堪称最美的月季品种。” 易郁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手搭在易殊肩上, “红白相斥,但是大自然都允许它们共存,我们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易殊看着镜子里的他们,易郁的白衬衫和她的红裙形成强烈对比,仿佛茉莉突兀地开在她发上。 可看久了,又有说不出的和谐。 “我们就是这样吧。” 易郁偏过头,笑看易郁,“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却又最适合在一起。” 方式 今年夏天炽热又持久,可车载广播却播报,今年出行人数再创新高。 而当旅游旺季和早高峰撞在一起,简直是灾难。 易殊一觉醒来,他们还在等左转弯,仿佛进度条卡在了99%。 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了。 “怎么一动没动?” “这是最后一个红绿灯。” “是吗?”易殊刚睡醒有些懵,余光扫到前头的地铁站,见站名不同,才低低哦了一声。 易郁无奈看了易殊一眼,这时绿灯亮起,他才收回视线,边开车边道:“姐姐你在国外不会迷路吗?” “就日本那个地铁站,你去也要迷路。”易殊支着下颚看窗外,“很复杂,语言不通问路都听不懂,就算上车了,也要问好几个乘客反复确认,生怕越坐越远。” 说到这易殊笑了笑,“所以回国后,我看申城的地铁都亲切了许多。” 易郁攥紧方向盘,“你……去的是日本?” “嗯。”易殊看向易郁,“你好像很意外?” “我以为你会去英美。” “去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出发当天,我才知道目的地在哪。”易殊靠着椅背,望向前方,“我当时问易秤衡,如果非要出国,能不能换一个英语系国家,我一点日语也不会,没法生活。” “他说……我没有资格要求更多。” 驶入地下车库,光线昏暗下来,易郁停好车,开了盏小灯,握住易殊的手。 这一刻,他倍感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没事。”易殊覆上易郁手背,朝他笑道,“我不也平安无事生活了四年?” “我后来申请到了全英文授课的学校,慢慢熟悉了周边的环境,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生活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其实和我小时候去梁市差不多,习惯了就好。” 见易郁一直沉默着,易殊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我出国找过你。” 易殊一愣。 “大叁寒假还有暑假,我骗易秤衡要带谭晏出国玩,其实是想去找你。”易郁一顿,“但没去日本,去了英国和美国,我觉得在那遇见的几率大一些。” “我没想到一开始我就排除了正确答案,舍近求远,要是先去日本,我们或许能早点见面。” 易殊一时哑然,“可不管你去哪个国家,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也是一线希望。”橙黄色的灯光下,易郁的眼神还是那么固执,易殊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回国,易郁可以满世界找下去。 “你真的……” 易殊想了很多词,却觉得都不贴切,便没说下去。 良久,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可既然是骗易秤衡,戏不做全套他不会信吧,那谭晏不也要跟你一起去?” “嗯。” “她没有意见吗?” 易郁疑惑,“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易殊收回手,抱臂望着窗外,“那她对你还挺好的。” 瞥见易殊下压的嘴角,易郁意识到什么,笑道:“是挺好的,又帮我演戏,又陪我出国,没有她,这两年真不知道怎么过。” 易殊上一刻还在感叹易郁情深义重,下一秒就听到他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是啊,我要是不回来,你和她也能周游世界了吧。” “姐姐。” 易郁笑着戳了下易殊嘴角,“吃醋了?” 易殊别过脸,解下安全带就准备下车,却听咔嗒一声,车门反锁,不禁回过头。 “你干嘛……唔!” 易郁扣上易殊后脑,笑着吻上去。 似乎是嫌这样不好亲,手绕过易殊膝盖,将人抱到他腿上。 驾驶座有了两个人显得更拥挤,却也更亲密,易郁得偿所愿,吻逐渐加深。 易殊没想到易郁这样明目张胆,车里还开着灯,万一有人经过,很容易就能看到里头的风景。 她一手去推易郁胸膛,一手摸索着灯的开关,可她很快分身乏术,感觉自己要被掠夺所有呼吸。 易郁抬手把灯关了,车里瞬间一片黑暗。 视觉削弱后,听觉便格外敏锐,他听着易殊急促的喘息,笑道:“姐姐,这个吻好酸啊。” 易殊攥紧易郁衬衫领子,等喘息不那么厉害,突然勾住易郁脖颈吻了上去。 易郁有些意外,却没推拒,环上易殊的腰,渐渐收紧。 “嘶……”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指甲刮过易郁下颚,易殊轻笑,“还酸吗?” 易郁抿了抿唇,“……更酸了。” 易殊不想理他,却被易郁禁锢在怀里不让动。 “放开!” “不放。” “怎么,你又不是非我不可,我走了不照样有人能温暖你。” 意识到自己玩崩了,易郁抱得更紧了些,“我骗你的姐姐。” 易殊当然听不进去,一拳砸在易郁胸膛。 砸到的那一瞬间,易郁身体明显一僵,却仍死死箍着易殊。 “我和谭晏一直是各取所需。” 易郁声音变得微弱,像一盆凉水浇在易殊心头,她慢慢张开手,小心触碰刚刚砸到的地方,也终于听进了易郁在说什么。 “谭晏家里要求她做个贤妻良母,毕业就结婚,但是她想出国读书。” “而我头两年一直被易秤衡监视,用工作和相亲填满我所有的空闲时间。” “所以我们达成一致,假恋爱放松家长警惕,她替我打掩护,我借钱给她读书,等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关系就结束。” “去英国和美国,我是为了找你,她是为了看一看理想的学校,我们是分开行动的。” “大四没有出国,就是因为谭晏确定了目标,她不想把时间花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就没有和我演戏。” “这两年,我们纯粹是合作关系,互不相欠,没有一点感情。” 说到这,易郁低下头,埋在易殊颈窝,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一分手就想和你说明白的,但那次……” 但那次,易殊却说她和贺以谦在一起了。 解释就不了了之。 “你……那你直说不好吗?”易殊语气软了下来,“非要气我。” “对不起。” “……好了。”易殊不得不承认,有些习惯真是根深蒂固,只要易郁示弱,她还是会动恻隐之心。 “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要紧?我们去医院看看。” 易郁摇头,“姐姐。” “嗯?” “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你在乎我的样子。” 易殊愣住。 在表达感情上,他们两个真的截然不同。 易郁张扬,她内敛,回国后更是小心翼翼。 若是放在四年前,这也没什么,再委婉,易郁也明白。 但四年后经历太多事,一次次打击下来,他不敢自作多情。 “我一直用早安午安晚安代替我爱你,但如果你需要更直白的方式,我就直接告诉你。” 易殊覆上易郁的唇,“我爱你,易郁。” 如果你听不懂早安午安晚安,那我就改成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为难你这个白痴。” 易郁笑了,分开易殊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严丝合缝地贴着自己。 昏暗、逼仄、安静的环境里,呼吸声让人格外敏感。 易殊手按在易郁双肩,不由放低了声音,“你别告诉我,要在车里做爱才能唤醒你的榆木脑袋。” “不是。” 易郁手掌抚摸易殊后颈,轻笑,“这样吻更有感觉。” 当唇与唇相贴时,易殊尝到了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她舔过易郁被咬破的舌尖,环上易郁脖子,回以热烈的吻。 一直到她感觉到,身下有股异常的灼热抵着自己,才微微睁开眼。 易郁的眼睛深邃如漩涡,仿佛要把眼前人卷进去。 嗯,确实很有感觉。 远超预期。 他即是你 两人在黑暗里对视,喘息仿若催化剂,一点一点击溃理智。 突然,白光一晃,一辆车从跟前经过。 易殊一惊,慌乱地低下头,躲到易郁怀里,呼吸都不敢出。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簪子被抽走,头发散落开来。 车里重又亮起灯光,易殊攥紧易郁衬衫,又急又气,“你生怕别人拍不到你裸照是吧?” “已经走了。” 易郁把簪子放在一旁,手指穿过易殊头发,“我帮姐姐把头发重新扎一下。” 易殊一愣,迟钝地坐起来,“你不做了?” 易郁笑了,“姐姐很失望?” “……当然没有。” “不急。”易郁咬着皮筋,“早晚的事。” 易郁很利落,叁两下又是一个新的发式。 “你还会多少种样式?”易殊道。 易郁把簪子插进去,确认没歪后笑道:“日子还长,姐姐可以数数看。” 下了车,两人乘电梯上楼。 一到室外,热浪就扑面而来,但只是转个弯,又飘来阴嗖嗖的凉气。 “你怎么会选这家店?”易殊问。 店面装修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墙也没刷,只挂了几幅看不懂的照片做装饰。 不免让人想到那种黑心诊所,坑蒙拐骗,把病人医死在手术台上。 “我只是补个色,谁做都一样,找家人少的店,省了排队。” 易郁推门而入,这时有人从楼上下来,踩在钢板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沉重又压抑。 虽说纹身难度不高,但看到来人一副高中生的模样,易殊一颗心又提起来。 “要纹什么?” “补个色。”易郁牵过易殊的手,却发觉她手心都是汗,可这里明明冻得跟冰窖似的,“怎么了?” “我们换一家吧。”易殊压低声音,“这店连经营许可证都没看见,纹身师看着也没成年……” “经营许可证有,但我不想挂出来。”纹身师单手插兜,因为戴了黑色口罩,只有眼神能传达情绪,而这双眼和店里的装修风格一样,极冷,“我今年22,而且这一行不看年纪,看经验。” “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能接受可以换一家,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我……” 易郁握了握易殊的手,安抚道:“没事。” 上了二楼,纹身师把他们领到一个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工具。 “先做个登记。” 纹身师从抽屉掏出一本厚册子,上面都是顾客的姓名电话。 想来他确实是有经验的。 可当针尖刺在易郁皮肤上时,易殊心又揪起来。 尖锐的东西总会让她想起玻璃渣滓,想起易郁痛到失去神智的样子。 “轻点行吗?”易殊忍不住道。 纹身师瞥了眼易郁脖颈的勒痕,觉得好笑,“你怎么不轻点?” 易殊怔住。 过了一夜,勒痕又深了几分,而清醒过后,易殊才发现它是那么狰狞、恐怖,完全无法和情趣联系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情绪得到发泄的那一刻,有没有给易郁造成心理阴影。 如果有,她和易秤衡又有什么区别? 见易殊面色沉重,易郁看向纹身师,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纹身师耸耸肩,不以为意,却也不再吭声。 补个色只要一会功夫,但压抑的气氛把这段时间无限拉长。 等易郁结束时,易殊盯着两条缠绕交织的红线,突然道:“帮我纹一个吧。” 她指向易郁脚裸,“同样的款式,但我想纹在左脚。” 易郁顿时看向易殊,“姐姐……” 易殊笑了笑,“原因一会告诉你。” 在册子上登记好名字后,易殊坐到床上。 纹身师听到那声姐姐,原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情趣,但看到登记册上“易殊”、“易郁”两个字后,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合上册子,他看两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付款后,易郁看扣费数额不对,叫易殊坐一会,去隔壁房间找纹身师。 而这人倚着门框,特意等他出现似的。 “优惠价。”纹身师笑道。 易郁眉头微蹙,紧接着一张名片就要往他裤兜塞。 “这是赠品。” 易郁下意识后退,却因为上头的内容僵住了。 “乱伦,挺难的吧?” “你自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把刀如果是刺在‘那个人’身上……如果有人能帮你杀了‘那个人’,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纹身师顿了顿,笑道:“而我这里刚好有人,能帮这个忙。” 易郁捏住名片边缘,上面两个字,他再熟悉不过。 鹤鸣,一家表面是生物制药,实则专门帮客户铲除异己的公司。 而易秤衡,是这家公司最尊贵的会员。 “你22岁就能过上今天的生活,也少不了它帮忙吧?”易郁收下名片,“你告诉我,不怕我举报这家公司,把你,还有其他受惠的人都送进去?” “你试试啊,你当你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吗?”纹身师眼里流露出不屑,“你不是,你也不会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 易郁攥紧拳,最后问:“为什么告诉我?” “可能因为,我们同病相怜?” “如果我早点杀了他,她也不会死。” 他抬手关了灯,一身黑色彻底融进了这个房间。 易郁听到易殊在叫他,最后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的同龄人,转身离开。 “姐姐。” 纹身师一点点解下衬衫扣子,露出后背。 “我们睡觉了。” 背上是一张女人的脸。 如初 易郁逐渐明白,这个人帮他,是想看到另一种可能。 可哪怕人生轨迹再接近,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那是易秤衡。 鹤鸣愿意接这个单子,只有一种可能,他带来的利益,能远胜过易秤衡。 可是他不能,也不想让鹤鸣赚到一分钱。 易郁点开通讯录,输入名片上的号码,最后弹出来的,是贺以谦的名字。 有些人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远超生命的代价。 易郁把名片收好,也把自己的情绪掩藏好,才牵过易殊的手出了纹身店。 上车后,易郁目光停留在易殊脚裸,红线缠绕,这是他们共同的印迹。 “疼吗?” “还好,就是有点痒。” 易殊俯下身想挠,却被易郁抓住手,“别碰,忍一忍。” “……”易殊抿了抿唇,“易老师。” 这称呼让易郁心跳漏了一拍,反应也变得迟钝,易殊趁这时反客为主,攥住他手腕,抚摸上头的凹陷。 这些都是扣掉结痂以后留下的坑。 “你得以身作则。” 就当易殊放下手时,易郁又把她搂过来,凑到耳畔笑道:“那你监督我。” 易殊叹了口气,“连医院都管不住你,我一两句话你就听了?” “听啊。”易郁包住易殊的手,按在自己脖颈,低声道,“我怕你罚我。” 易殊神色一紧,立刻缩回手,“我们……我们先去玩会吧,这会饭点人肯定多,去了也是排队。” “好。” 只是要躲避汹涌的人群,也得规避所有热门景点。 易殊翻来覆去,最后点进一条帖子,“去这吧。” 她把手机递给易郁,易郁看了立刻否决,“不行,纹身恢复期不能喝酒。” “……谁说去酒吧只能喝酒了?” 易郁闻言看向易殊,也不说话,易殊被他盯得毛骨悚然,都想说算了。 但下一刻,易郁打开导航,输入了酒吧地址。 易殊愣住,“你这次不打算和我据理力争吗?” “不。”易郁攥紧方向盘,“我倒想看看,姐姐不喝酒,还能去酒吧干什么。” “……” 酒吧位置挺偏,只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围坐一桌,玩真心话大冒险。 “我……我弹一首曲子送给你吧。”女生朝正中间的男生笑了笑,“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也希望……” 女生突然停下,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易殊也被吸引了目光,等她后半句话。 “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很多年没弹了。” 女生站起身,在钢琴前坐下。 男生眼里有一瞬的落寞,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刻笑着跟上去,站在钢琴旁边,“这里的钢琴声音太小,我站你旁边听。” “好。” 这架木制钢琴音色沉闷,像饱经沧桑的老人,而女孩的情绪,为这首《送别》增添了别样的伤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易殊坐在角落,看着台上默默注视女孩的男孩,唏嘘道:“这会成为他最难忘的一个生日吧。” 易郁淡淡瞥了眼,没做声,把薄荷水递给易殊。 “易郁。” “嗯?” “这几年,你生日是怎么过的?” “准备期末考。” “……都在准备考试?可你大四不是没课吗?” “哦。”易郁低头在那玩薄荷叶,撕成一片一片的,“那次吃了贺以谦送的粽子,从来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完了,不小心踩雷区了。 易殊尴尬一笑,揉了揉易郁头发,“那明年我给你包,好不好?” “嗯……我能换……” 这时台上的男孩女孩下来了,易殊立刻抓住机会,牵起易郁的手朝钢琴奔去。 “四年没弹琴给你听了。”易殊抚摸过琴键,对易郁道,“凑近点,那孩子不是说声音小吗。” 从看到那女孩弹琴时,易郁就有些恍惚,这会更是。 听到易殊的话他怔愣片刻,才往前迈了一步,但易殊还是嫌太远,直接把易郁拉到身旁坐下。 “高中毕业那会,你送给我一张信纸,上面写了木心的《从前慢》。” 舒缓的旋律在酒吧响起,易殊一边弹,一遍唱:“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 “爱一个人。” 一曲结束,易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十八岁生日那会,我弹的是《ireallylikeyou》,四年后是这首《从前慢》,虽然曲风不同,心境不同,但是……” 她偏头看向易郁,“只想弹给你听的心,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易郁,其实今天来这,一是想弹琴给你听,二是想祝以前的你生日快乐。” 说完易殊朝易郁摊开手,易郁不明所以,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解酒糖。 自从看到易殊喝得烂醉以后,他就买了很多备在车里,身上也会带几颗,以防万一。 “……什么呀。”易殊无奈笑道,“手机。” “哦……”易郁把手机解了锁,递给易殊,“怎么了?” 易殊打开网易云,输入一个账号,“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弥补那些失去的重要日子。” 她把手机还给易郁,“我没法带你回到那天,但我可以保留那天的声音,重逢时,再放给你听。” 屏幕上,是一个连头像都没有,id一串乱码的账号,在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发布一条弹钢琴的视频。 今年也有,不同的是,今年的视频配了文字。 【自然决定日色变化,社会改变车马邮件,而我选择,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易殊……” “易秤衡能登录我微信,所以我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祝你生日快乐。” 易殊轻轻抹去易郁眼角的泪,笑道:“但等你23岁,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祝福你了!” 易郁攥住易殊手腕,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把易殊合在怀里,紧紧搂住她。 “哎,那边还有一群孩子,收敛点。” 易郁没听,反而搂得更紧了些。 易殊无奈,任由他。 其实那群孩子沉浸在欢庆、离别、失落等各种情绪里,无暇顾及易殊和易郁。 在他们散场时,易殊听到有人问女孩:“为什么不说呢?” 女孩答:“因为我没有做好隔着千山万水相爱四年的准备。” 女孩垂下眼眸,“他也是。” 等酒吧重归安静时,易郁突然道:“易殊。”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这么多年,爱我如初。” 易殊愣了下,随即笑道:“也谢谢你。” “嗯?” “这么多年……爱我如初。” 四年时间,千山万水的距离,再重逢,他们依旧敢说一句,爱你如初。 何其难得,何其有幸。 危险(微h) 不知不觉,酒吧人渐渐多起来,聚焦在易殊身上的目光也越发炙热,她推了下易郁,轻声道:“回家再抱。” 易郁原想答应,转念一想又不肯了,赖着易殊讨价还价,“那姐姐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答应。” 每次易郁话说一半,易殊都有不好的预感,“想让我签空白合同?” 易郁笑着蹭了蹭易殊脖颈,“姐姐把我说的好坏。” “你不坏。” “真的?” “你是阴。” 易殊最终还是抵不过易郁,签了空白合同,易郁也心满意足放开她,到吧台点甜品去了。 望着易郁的背影,易殊无奈一笑,回到座位上,转悠着玻璃杯发呆。 玻璃上倒映着灯光,像极了鸡尾酒的颜色,缤纷绚丽。 当时就是被这副外表吸引,以为多好的东西,结果苦到想吐。 能喝四年,自然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觉得酒和她很像,外表再精致,也掩盖不掉里头的苦。 突然,一团阴影笼罩在上方,一杯酒搁在易殊面前。 “小姐,有一位先生给你点了长岛冰茶。” 顺着指的方向望去,角落一个男人朝易殊举起酒杯。 易殊指尖轻敲桌面,过了会酒杯被人拿走,凑到白炽灯下。 细微的颗粒在酒液飘浮,易郁冷笑一声,把酒杯放回托盘。 “还给他。”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我老公。”易殊道。 盘子一颤,蛋糕差点翻倒,服务员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但易郁放下蛋糕就走了,易殊叫也叫不住,只好低头吃蛋糕。 等回来时,易郁牵过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还没吃完!” “家里有。” 他们一路开回了家,内后视镜里,易郁眼神冷淡到易殊都不敢开口。 一直到小区地下车库,易殊见易郁迟迟不下车,敲了敲车窗:“生什么气呢?” 易郁不说话,头偏向另一边。 “易郁。”易殊叫道,“再不说我生气了。” 易郁垂下眼眸,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易郁!” 下一瞬,车门突然打开,易殊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 易郁目光沉沉,一把搂过易殊,打横抱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他沉声道:“姐姐每次去酒吧都有人上赶着送酒吗?” “嗯?” 易殊愣了下,闹了半天是吃醋吗? “对啊。”易殊指甲刮过易郁嘴唇,存心气他,“偶尔还找两个好看的陪我说说话。” 可易郁脸色却越来越差,他立刻想到易殊刚回国时,在酒吧和人谈笑风生,一杯又一杯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他旁边一直睡到后半夜。 比起嫉妒,他更害怕,那些潜在的危险他一想就头皮发麻。 “姐姐不允许我抽烟喝酒,我一直牢记在心。” 易郁抬手关了灯,四周顿时一片漆黑,易殊呼吸不知不觉也跟着加重。 “易……” 座椅被放倒,两人位置调转,易殊靠在椅背,易郁双膝顶着她腰际,微微俯下身,“可姐姐却没有以身作则。” 庞大的阴影将易殊罩住,她不由攥紧裙边,“你想干什么?” “姐姐可以罚我,我是不是也可以罚姐姐?”易郁终于笑了下,慢条斯理解下腰上的皮带,“我们之间,有一套独有的惩罚方式。” 冰凉的皮带绕过手腕,易殊刚发出一个音节,唇就被堵住,窸窸窣窣的声音令她格外心慌。 易郁托起她的腰,两人私密处紧贴在一起,那股灼热烧的易殊脸红。 易郁甚至没有脱下她的内裤,只是扯到一边,露出阴唇,指腹挑逗着阴蒂玩。 “易郁……”易殊终于得以喘息,拱起腰身躲避易郁的逗弄,“这是地下车库!” “我知道,所以才叫惩罚。”易郁把手指上的水涂在穴口,中指缓缓插了进去,在里头戳弄。 易殊顿时跟被定固住似的,一动也不敢动,易郁笑了,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姐姐可不能像昨晚一样,叫太大声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说还好,一说易殊更加紧张,下面也夹得更紧。 “姐姐把我手都夹酸了。”易郁指甲刮过一片软肉,易殊被刺激的一哆嗦,小穴才稍稍放松。 趁这时,易郁把手伸出来,拨弄瑟瑟发抖的穴口,“怎么又吐水了姐姐,座椅都被你弄湿了。” 他的荤话让易殊无地自容,想要并拢腿却被易郁分得更开。 “姐姐让我看看好一点没有。” “什么……” 易郁直起身,从座椅下来,打开手机手电筒。 纯白的光打在易殊穴口,这突兀的光亮把易殊吓了一跳,“关掉!” 易郁确认没有红肿后,把手机反扣在一旁,蹲下身吻住小穴。 “啊……” 易殊紧咬下唇,却仍耐不住身下一波又一波刺激,总有呻吟溢出来。 此刻她真的恨死身下这个人了,故意吮的极用力,故意发出些声音让她听到。 可是她又极需要易郁,她此刻衣衫凌乱地躺在驾驶座,双腿大开,脸色潮红,她好怕过路人拍到她这副浪荡的样子,她需要易郁遮挡住她的身体。 “易郁……抱我!抱我……求你了。”易殊急得泛起眼泪,易郁舌尖最后舔了下穴肉,撑着座椅起来,将易殊搂到怀里。 阴茎怼着穴口,拥抱越用力,交合处也越深入。 “想再抱紧点吗?” 易殊双腿攀上易郁腰际,勾住,“抱我。” “好。” 热烈的拥抱伴随着激烈的抽插,每一下都顶到易殊灵魂深处,她低声啜泣,求易郁轻一点,易郁置若罔闻,反而更加卖力。 “易郁……顶的好疼。” 易郁抹去易殊眼角的泪,“这是给姐姐的惩罚。” 他握住易殊小腿,压在椅背,黑色高跟鞋因为抽插时不时晃动,连带着脚裸上的红线也仿佛有了生命。 “易郁……老公……”易殊被操得神色迷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轻点好不好,轻一点……” 那声老公起了点效果,易郁解下了皮带,却仍不肯放慢速度,臀肉啪啪撞击,色情地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呜呜……”易殊攥紧易郁衬衫,泣不成声。 当易郁射出来时,易殊早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易郁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拍着她后背安慰,好像跟他没一点关系似的。 “姐姐。” 易殊仍在抽泣,别过脸不想理他。 “你知道那酒里下了迷药吗?” 易殊哭泣渐止,“什么?” “我不介意你喝酒,也不介意你去酒吧,但是我很介意,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 易郁脸颊贴着易殊头发,闭上眼,“我想想都很害怕,刚回国那会你一个人醉倒在酒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 “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幸运下去,但是幸运太不可靠了,我希望你能提高警惕,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沉默良久,易殊靠在易郁胸膛,转他的衬衫扣子,“你以为我平安无事到今天,纯靠运气吗?” “别说那酒下药,就是没下药我也不会喝,陌生人递来的东西,我碰也不会碰。” “刚回国那次确实喝得多了点,但我有分寸,没醉到不省人事,有人要拽我我能感知到。” “……可你后来直接在我车上睡着,我抱你你都没醒。” “你不说了是你车上。”易殊嘟囔道,“你又不会拿我怎么样。” 易郁闻言笑了,“姐姐未免对我太有信心,我又不是没做过强迫你的事。” “……没有。” “嗯?” 易殊看向易郁,“你只是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治疗(微h) 良久,易殊听到易郁轻轻笑了声,“姐姐这意思,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 手摸到易殊腰际的拉链,就准备往下拉,易殊立刻抓住,“你别得寸进尺!” 她攀着易郁肩膀坐起来,精液也顺着大腿缓缓流下,滴在易郁裤子上。 两人不约而同低下头,画面纯白却不纯净。 易郁没说话,只是笑着抽了张纸,慢条斯理擦去裤子上的精液。 “要给姐姐擦擦吗?” “不……” 没等易殊回答,纸张就擦过阴唇,一点点沾走穴口的精液,有些痒,可易殊笑不出来,埋在易郁胸膛紧抿着唇。 易郁能感受到易殊滚烫的脸颊,他把纸团成团,抽了新的餐巾纸包好,放在一边,去抚摸易殊后脖颈。 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用心感受怀里的人,过了会开口道:“姐姐。” “嗯。” “为什么要喝酒?” 他高三喝过一次酒,又苦又涩,连带着头晕、恶心、呕吐。 加上易殊警告,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 “自虐。” 易郁心一紧,不敢问下去。 但易殊却接着道:“每次喝酒,那个味道总让我想到梁市的五年,日本的四年,还有在申城的日子,很苦很苦。” 易郁抱紧易殊,“是不是一个人太累了?” 易殊摇头,“孤独和疲惫我都能承受,但我受够了日复一日,身不由己的人生。” “我好像穿了身华美的袍子,但上面爬满虱子。” 不管出生,还是读书,甚至于婚姻,她都没有做过一次主。 一切就这么安排好了,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 易殊直起身,手撑着易郁肩膀,“所以易郁,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活到现在最肆意的时光。” “哪怕所有人都容不下它,我依旧视若珍宝。” “以及……” 易殊抬起易郁下颚,“我很感谢你先踏出那一步,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我都很感谢。” 她俯下身,去吻易郁,却只碰到易郁脸颊。 “刚刚口过,嘴里不干净,回家再吻。” 易郁笑了笑,躺在座椅上,张开双臂,俨然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其他地方随意。” “随意吗?” “嗯。” 易殊抿了抿唇,双膝往后移,一手握住易郁昂起的硬物,易郁呼吸一紧,他忘记了还有那里…… “易殊!” 但晚了,易殊已经含住龟头,她很少给易郁口,记忆中好像就易郁生日那一次,含着冰捉弄了一会。 所以现在她也没什么技巧,只是尽量含住,笨拙地舔舐柱身,一点一点吞下。 但易郁又硬又胀,撑得她腮帮好麻,口水也控制不住沿着柱身流下。 虽然视线不明,但隐约朦胧的影子更令人心潮澎湃。 易郁喘息越发沉重,忍不住往上一顶。 “嗯……” 这一顶好像戳到了嗓子眼,易殊眉头微蹙,轻轻咬了下硬物。 爽感转瞬变成痛感,“姐姐……你故意报复我吗?” 易殊闻言舔过刚刚咬的地方,像是安慰。 易郁终究受不了她这样撩拨,好在易殊也点到为止,松了口,抚摸湿润的阴茎,笑着坐起来。 “不要看。”易殊用皮带捆住易郁双手,又伸手盖住他眼睛,另一只手扶着阴茎,慢慢往里坐。 易郁哪肯错过,舔了下易殊手心,易殊被吓了一跳,手立刻缩回去。 “难得见姐姐主动,姐姐还不让我看。” 易殊脸色通红,“你不乖。” “哦。”易郁仰起脖子,“那姐姐要罚我吗?” 易郁话里神情显而易见的兴奋,但易殊听了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易郁,我们以后不玩这个了。” 气氛瞬间变冷,杀的易郁措不及防,“怎么了?” “你从小到大受的伤够多了。”易殊视线从勒痕上移开,“我昨晚太疯了,现在想想真的后怕,万一控制不好力道出事了怎么办?易郁,我不想你进医院,也不想你又多一个心理阴影。” 话音刚落,狭窄的空间一时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易殊不由抬起头,见易郁目光沉沉,紧盯着她。 “易郁……” “我昨晚爽死了。” 易郁挣脱皮带,抓过易殊的手让她掐住自己脖颈,加重力道往下掐。 “你干什么!” 清醒时做这种事易殊是害怕的,尤其易郁还不要命的掐自己。 可不管她怎么掰易郁手指,都纹丝不动。 焦急如焚时,易郁终于松了手。 “姐姐,你不用有顾虑,你昨晚的力气,还没有刚才一半。”易郁将易殊合在怀里,轻抚她脊背,安慰道,“你也不是易秤衡,我不会觉得你在伤害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易郁又搂得紧了些。 “姐姐,我喜欢你这么对我,那点疼会覆盖曾经的痛苦,我以后只会记得我是怎么爽的。” “你没有虐待我,你在治疗我。” 易郁牵过易殊的手放在伤痕处,“姐姐要是心疼,摸摸它,亲亲它就好了。” 易殊眼中含泪,指尖轻触皮肤时,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姐姐……” 易郁只喜欢易殊被操到流出生理性泪水,哭得这样伤心只会让他心疼的难受。 “车里没剩多少纸,姐姐再哭就没纸擦……” 话还没说完,易郁就被按倒在椅背。 易殊跟着扑倒,吻住易郁双唇,车里响起了浪拍海岸的声音。 易郁从推拒到妥协,手掌逐渐游离到易殊臀部,一边揉,一边帮她插的更快一些。 易殊终究没法一心二用,只得放弃接吻,趴在易郁胸膛扭动臀部。 女上虽然很深,但这个姿势对易殊来说真的很累。 “你怎么……还不射?” “姐姐都没累,我怎么能射?” 易郁拨开易殊湿透的额发,还是不忍心,和易殊调换了位置。 这时易殊也不管身处何地,呻吟肆无忌惮,被操到说不成句时,她还张开双臂,对易郁道:“抱……” 易郁闻言抱住了她,听着她在耳畔嗯嗯啊啊的娇喘。 “易……郁……” “嗯?” 精液射进身体,易殊小穴忍不住收缩,试图留住精液,留住阴茎,留住易郁的一切。 “你也在……治疗我……” 并蒂莲 空间狭窄,发挥有限,同一个姿势下,易殊也渐渐力不从心,趴在易郁肩膀任他顶弄。 原本半小时前就该结束了,但易郁缠着不让走,一点也没有病弱体虚的样子。 仿佛电流穿过全身,一阵酥麻,易殊感觉自己几乎被填满,“你真不怕精尽人亡……” “情难自禁。”易郁掌心抚摸易殊微微鼓起的小腹,往下按压,“好像撑满了,姐姐一会还吃得下吗?” “易郁你疯了?!” “我是问,一会还吃得下饭吗?”易郁不解地看着易殊,眼睛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姐姐怎么突然骂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 某人还是那么喜欢玩文字游戏,装成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这么多年,乐此不疲。 而易殊却被他折腾的身心俱疲。 回到家这副样子也没法吃饭,易殊想先洗澡,为了避免在浴室又遭一次罪,她留了个心眼,反锁上门。 “姐姐。”易郁抵着门,在那扒拉门把。 易殊没理,自顾自解下项链,等她准备脱衣服时,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面不是还有个浴室吗?”易殊朝门喊道。 咔嚓! 门一开,一股冲劲差点扑倒易殊。 此刻浴缸里的水都漫出来,雾气升腾,惹得易殊头晕,被打横抱起时,她下意识搂上易郁脖子,“易郁,我真的很累。” “只是洗澡,真的。” 迈进浴缸,易殊微眯眼睛靠在易郁胸膛,易郁也没逾越,只是陪她静静泡着。 水汽朦胧,易郁低头看到易殊左眼的泪痣,像一点墨溅在宣纸上。 他轻轻碰了下,易殊便回过头,“怎么了?” “姐姐和我的痣……是对称的。”他右脸贴着易殊左脸,温热的触感让易殊有些沉醉。 水波摇曳,水下的红线也跟着晃荡。 易殊伸脚去蹭易郁脚裸,笑道:“我们纹身也是对称的。”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为什么要纹它?” “嗯。”易郁下颚搁在易殊肩膀,“为什么?” “今年暑假,机缘巧合下我去了趟梁市,正好经过我的初中。”易殊垂下眼眸,拨弄着同心结,“我初中很小,绿化也少,只有一片荷花池,一到盛夏荷叶铺满水面,一点缝隙也看不到。而荷花呢,又快要把叶子遮住。” “今年回去刚好看到这副景象,还很幸运,遇上一株盛放的并蒂莲。” “并蒂莲?有点耳熟。”易郁想了想,“是一枝茎杆上开了两朵荷花吗?” “嗯。”易殊感叹,“两朵花背朝彼此开放,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说到这,易殊突然停下,偏过头看向易郁,易郁正听她讲呢,见她突然看着自己,不由愣住。 “我觉得我们和它们很像。” “对外人来说,它们是最畸形的产物。但对它们自己而言,却有最和谐的美丽——相知相伴,相守相护。” 易殊抬手抚摸易郁眼下的泪痣,“易郁,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作为你的姐姐。”她的红线贴上易郁的红线,“还是作为你的爱人,我都会不顾一切和你站在一起。”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 因为升学人数逐年增长,为了扩建教学楼,初中的小池塘要被填埋,那株并蒂莲活不过这个盛夏。 但易殊在易郁耳畔承诺,他们会是永不凋零的并蒂莲。 相知相伴,相守相护。 夜半时分,确认易殊熟睡后,易郁摸过枕边的手机,莹白的微光下,他的眼神也如冰一般冷淡。 【易郁,这小子真带劲,你给我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我该怎么感谢你?】 【发一张他露脸的照片给我。】 【行。】 照片中,一个男人趴在床上,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半张脸暴露在镜头下,嘴里含着男性生殖器。 而这个男人,就是给易殊送酒的那位。 易殊走后,易郁悄无声息把酒还给了男人,又联系上一位有龙阳之好的老板。 迷奸,拍照。 易郁偷偷看了眼易殊,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到隔壁书房把照片存进电脑。 而照片的名字,是男人的手机号。 迷奸、拍照、威胁。 既然你想那么对姐姐,就别怪我这么对你。 深夜里,易郁端坐在电脑前,把文件夹整理好,易秤衡、贺以谦、鹤鸣……现在又多了一个预备死亡名单。 “姐姐,我会做你的护身符,永远。” 他正准备合上电脑,嗡嗡振动突兀地响起。 叁更半夜,多半是骚扰电话,易郁没理,等他关掉电脑,振动戛然而止。 易郁察觉出一丝怪异,划开锁屏。 【你有一通未接来电:易秤衡】 “……” 易郁手悬在屏幕上空,过了许久,他按下回拨键,但对面已经关机。 偌大的书房,易郁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他隐隐感到不安,他不确定,易秤衡是仍被扣押,还是已经释放。 回到房间时,寒意扫过易郁脖颈,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 易郁回过神,见易殊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站在那做什么?” “……有点冷,我把空调开高些。” 冷吗? 易殊有些奇怪,她那么畏寒的一个人都觉得正好,易郁体热,怎么会冷? 但当易郁抱住她时,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触手的冰凉。 “易郁?身体不舒服吗?” 易郁摇头。 易殊浓烈的困意在沉默中逐渐消散,她正欲开口,易郁却突然道:“易殊,你能不能……” 等了一会没等来后文,易殊追问:“能不能什么?” “没什么……睡吧。” 你能不能放弃荆城的学业,能不能和我远渡重洋,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这些话,易郁终究说不出口。 九年,易殊因为易秤衡,因为自己,已经过了九年身不由己的生活,难道还要束缚她一辈子吗? “易郁,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敢发誓吗?” “……我发誓,如果我骗你,我不得好死。” 失败 后半夜,易殊都被易郁紧搂着,可她装了太多心事,长久维持一个姿势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一直到清晨,易殊感觉易郁没那么使力了,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光线越来越明亮,易殊拉上窗帘,好让易郁多睡会。又怕吵醒他,于是拿上洗漱用具,打算去隔壁房间。 卫生间放了香薰,一进去有淡淡的茉莉香。 茉莉簪子还搁在洗手池上,易殊一时心起,也想盘一个。 她回忆着易郁的手法,转、掏、插,但一看镜子,效果却天差地别,有两缕头发已经承受不住散了下来。 易殊无奈,果然这种精细活不适合她。 易殊拿上杯子、洗面奶就准备离开,这会头发突然彻底散开,簪子也掉到地上。 得亏是木质的,掉在地上声音沉闷,不易听觉。 易殊跪下来,去摸掉柜子底下的簪子,没想还带出来一张纸,或者说,一张名片。 鹤鸣…… 这是鹤鸣的名片吗?为什么和平常见到的设计不一样? 黑金色,与平日温和的蓝白格调完全相反。 而且,鹤鸣的名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易殊摩挲着上头的电话号码,觉得眼熟,但是最近几个月接触的数字太多,一时混在一起,想不起来。 犹豫片刻,她把名片塞进口袋,悄无声息出了卫生间。 洗漱时,易殊还在想着那张名片。 只有可能是易郁带回来的,但是易郁和鹤鸣能有什么关系?生意往来?可是易秤衡一直只让易郁接手诗城的项目,鹤鸣在诗城也没有分部。 那个电话……易殊还是想不起来。 一会去书房用易郁电脑登一下微信,她肯定加过这个人。 说起来,这个房子里头,改变最大的也是书房。 不是外观,是感觉。 像潘多拉魔盒,散发出迷人的危险。 易殊转动门把,推开门,依旧是淡淡的茉莉味,混着书香与木香。 如果没有墙上的人物关系图,她真会觉得,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 易秤衡、贺以谦、鹤鸣,都是她熟悉的。 也有她不熟悉的:岑寂,那年大雪见过一面,她和贺以谦来送东西,但他们应该不是母子,两人虽有年龄差,但远不到母子的地步。 贺鸣、宁诺、贺瓷实。 这些是……贺以谦的亲属? 易殊有些乱,上面都是零散的字符,估计只有写这个的人看得懂。 她转身去开电脑,易郁上了锁,但她知道密码。 易郁和她说过,他所有密码,都是四年前的中秋节。 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新建文件夹。 但打开来,里头的东西却满满当当。 易秤衡、贺以谦、鹤鸣、还有……预备死亡名单。 易殊呼吸一沉,光标已经移到易秤衡那个文件夹,却迟迟没有点开。 咔哒! 手一颤,点进去了。 易殊滚动鼠标,大片的word,编辑日期最早能追溯到四年前,她刚走那一会。 里头的信息量,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完的。 易殊滑到最底,点开一个新建文档,这是最近的,就在她婚礼前不久。 【这里是法律无法制裁的罪行。】 【你欠的哪止人命?还有姐姐、妈妈、我,叁个人的人生。】 易殊盯着屏幕,久久没缓过来。 等电脑熄屏,她才回过神,按了两下空格,关闭文档打开微信。 手机落在了婚礼现场,但即使过了两天,微信里也只有池跃一个人找她。 “易殊,我听说你爸爸的事了,你还好吗?” “易殊你在忙吗?” “有空给我回个消息。” 满屏的询问触动心弦,易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回了句:“没事,不用担心。” 对照名片上的数字,易殊挨个输入,按下回车时,一个名字弹了出来。 贺以谦。 是贺以谦吗? 易殊翻转手上的名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意外。 在公司见到贺以谦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就像那年期中考试,她发现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果然,多年后同样如此。 他所在的团队与众不同,每年要么不招人,要招就招当年的省状元,工作内容高度保密,极受高层重视。 易殊偶然间听人谈起,似乎是帮人制定方案? 这时,电脑滴滴两声,有人发来了消息。 【池跃:那就好,贺以谦一直来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你这两天又杳无音信的,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池跃:易殊……】 【池跃:刚刚贺以谦叫我告诉你,易郁举报易秤衡失败了。】 【池跃:你们快逃。】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不对,不应该说敲门,应该是捶门。 易殊来不及合上电脑,快步出了书房。 刚到走廊,门已经大开。 易秤衡踏过门槛,环顾四周,“郁欢口口声声说不管,私下里送了这么好的房子。待在这么好的地方,难怪生出些杂念来。” 他敛了笑,看向易殊,叹息着摇头,十分惋惜,“小殊,你怎么也变成这样?是爸爸对你不够好吗?” 易殊攥紧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忘了?我在易郁手机装了定位。” 易殊一怔,定位……是啊,定位。 她怎么能忘了还有定位。 “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审问了一天一夜,而你们呢?” 易秤衡一步步朝易殊逼近,“你们在做什么?” 易秤衡的压迫下,易殊手心直冒汗,但她强撑着不肯后退,昂起头直视易秤衡,“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 “我还不算放过你们吗?”易秤衡嗤笑道,“易殊,你扪心自问,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吗?我有千万种方法折磨易郁,但我只是编造了一个个骗局劝他知难而退,可是他呢?” “我的亲生儿子,竟然想我死!” 突然间,他掐住易殊脖颈,用力往下掐,目光恶狠,“而你呢?你作为姐姐,作为女儿,作为妻子,你有一点责任心和廉耻心吗?!” 易殊大脑缺氧,双腿渐渐发软,一张脸逐渐涨红,易秤衡是真想把她往死里整。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 “啪!” 一记耳光响亮又沉重,易殊跌坐在地,耳鸣嗡嗡。 “对你,我还是太宽容了!” 恍惚间,一群人从易殊身旁略过,径直奔向卧室。 “不要……”易殊喃喃叫道,撑着地爬起来,追到门口,却被人拦住。 易郁被人从床上捞起来,跪在地上。 仅仅过了一夜,他唇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一双眼微微睁开,泛红,含泪,像发高烧的症状。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你,易郁。” 来之前,易秤衡不忘带上家传的拐杖,“当年那几下,看来是不够。” 他望向跪在门口的易殊,拐杖轻轻敲在易郁脊背。 “易殊,你要知道,只给你一巴掌,完全是看在故人的情分,但是这点情分,也要被你消磨殆尽了。” “把门打开!”易秤衡厉声呵斥,“让她看清楚,不知好歹,是什么下场!” 拐杖挥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易郁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倒,却被人死死按住双肩。 头发牵扯着头皮,隐隐泛疼,他被迫昂起头,直视不远处的易殊。 易殊脸上满是泪痕,伴随一记棍棒,新的泪痕覆盖旧的泪痕。可她被人捂紧了嘴,叫不出声,哭不出声。 易郁可以叫,可以哭,但他却笑着看向易殊,用口型说: 别哭。 一切不会重演,我保证。 不顾 易殊是亲眼看着易郁昏过去的,四年前扎在心头的刺,如今彻底贯穿心脏。 她再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是同样的结果? 一步步退让,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们回到了诗城的家,易郁被锁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易殊也被关在房间,只有饭点时,门才会打开,但也只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逃跑而已。 两人隔着墙,背靠背,像夏末池塘里,最后一株并蒂莲。 到了傍晚,晚饭按时送上。 易秤衡并没有亏待易殊,饭菜都是请厨师现做的,但再可口,易殊吃着都味同嚼蜡。 她脑中挥之不去易郁倒下的画面,他病没好,又在发烧,这会还添了重伤,不吃不喝撑得下去吗? 易殊望向窗外,夕阳西下,微风吹起窗帘,遮住了半边晚霞。 她攥紧筷子,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型。 夜幕一点一点吞噬黑夜,易郁缩在角落,疼痛与晕眩交织,时而痛苦,时而恍惚。 恍惚看见,阳台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融进月光里。 他倏地直起身,咬紧牙想站起来,想走过去。 月色给人的感觉太过的虚幻,他想凑近看看,是不是真的。 “易郁。”有人轻轻唤道。 “姐姐?” 身影渐渐清晰,眼泪淌过易郁脸颊。 一如五年前,易殊再一次出现在他无望的夜里,踏着月光走进黑暗,拥抱他脆弱的灵魂。 他抬起手,小心触碰易殊脸上的巴掌印,“疼吗?” 易殊摇头,愧疚盈满心间,哽咽道:“对不起易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告诉你手机里有定位,易秤衡就不会找上来,我们有机会逃走的,是我疏忽……是我的问题。” “有定位吗?”易郁一愣,随即又笑了笑,其实他以前也猜过易秤衡会装定位,但是一直找不到,还以为……他们还留有一点情分。 “易秤衡那样的人,如果要监视谁,不会只装一个定位。”易郁垂下眼眸,“太少了,他不放心。” “所以姐姐,不要自责,我们原本就跑不掉。而且……我也不打算跑。” 易郁慢慢顺着易殊头发,用力闻易殊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他淡淡笑道:“我希望我们过的,是高考结束那天,我们憧憬的人生。” “我……” 疼痛又袭来,易郁闷哼一声,体力不支,垂下手倒在易殊身上。 “易郁!”易殊焦急地喊他,去摸他的脉搏。 可脉搏极其微弱,她含泪抱住易郁,痛苦与绝望几乎要把她逼疯。 “我去求易秤衡……我去求他,你坚持住!我去求他!” “没事姐姐……没事。”易郁扯出笑,轻声安慰,“他不会让我死的,不要担心。” “你好好待在自己房间,不要再来找我,以免被他发现怪罪你,知道吗?” 易郁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易殊衣服,“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管我,当我死了。” “答应我……易殊。” 眼泪滴在易郁染血的衬衫上,易殊唇都要咬破,泣不成声。 良久,她额头抵着易郁额头,哽咽道:“我怎么可能答应你。” 夜幕沉沉,易殊剪下窗帘,拧成一长条,嫁接在一起,绑在阳台的栏杆上。 虽然有过攀岩的经验,但是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从叁楼到一楼,她心里也悬。 易殊跨过栏杆,视线落到易郁身上时,她深吸一口气,摒除所有杂念,踩着凸起往下。 离实地还有一段距离时,易殊感觉绳子变松了,赶紧加快速度,跳到地上。 幸亏,没崴到脚。 夜色正浓,易殊不敢松懈,头也不回地往外跑,仿佛后头有豺狼虎豹在追她。 跑过柏油马路、经过小桥流水,深夜里,蝉鸣阵阵,易殊终于抵达了清江别墅。 她捂着胸口,气喘吁吁找寻20号。 一路上,所有人家都熄了灯,只有20号的小院子还透出一缕微光。 易殊松了口气,铆足劲快步跑过去。 郁欢独自坐在小院的圆桌边,桌上满是烟头。 手上的烟也要到底,她深吸一口,扔到地上磨灭火星,准备进去。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郁小姐!” 郁欢回过头,见一个女孩赤着脚,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捂着胸口,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郁欢往前迈了两步,见面相有些眼熟,猜道,“易殊?” “是……” “真是你。” 郁欢顿时没了好脸色,原本见小姑娘脚掌磨出了血,落魄可怜,心里还有一丝怜悯。 但现在,积攒多年的怨恨淹没了同情,瞬间爆发,“我真不明白上天怎么容得下你们这种人,当妈的抢人家丈夫,做女儿的勾引自己弟弟,你们母女俩把我的家庭毁得面目全非,现在还有脸来找我?” 郁欢转身欲走,易殊情急之下抓住她脚裸。 鞋跟登时踩在手掌,易殊吃痛,却忍着没叫出声,“易郁……要死了……” 郁欢一顿,“易秤衡打的?” “是。”易殊仰头望着郁欢,“易郁前不久因为过度疲劳进过医院,病本来就没养好,现在又是重伤又是发烧,已经陷入昏迷了,再不管他,他……” “到底是亲儿子,不会真让他死的。”郁欢打断易殊,“他们家的教育理念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训两天就放出来了。” “可这次不一样啊!” 见易殊还不肯放开自己,郁欢怒意又上涨,厉声道:“能有多不一样,还有比你们乱伦更严重的事情吗?” “他举报了易秤衡违法犯罪。” “……你说什么?” 易殊松开了郁欢,但这次郁欢却主动走进她。 “你说清楚,是易郁举报的易秤衡?” “是,但我不清楚细节。”易殊顿了顿,“易郁电脑有很多关于易秤衡的文件,但我没来得及看多少,我只记得,其中一个文档里写……” 【这里是法律无法制裁的罪行。】 【你欠的哪止人命?还有姐姐、妈妈、我,叁个人的人生。】 郁欢沉默着,过了许久,她开口问:“和鹤鸣有关吗?” “我想是有的……里面也有关于鹤鸣的资料。” 易殊忐忑地看着郁欢,郁欢环抱双臂,抬眼望向夜空。 半晌,她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易殊脏污的脚掌,“你们真是像。” “一样豁得出去。” 她上前开了铁栏门,“进来吧,先把伤口清洗一下。” 不归路 郁欢回房间拿车钥匙,出来时茶几上的医药箱纹丝未动,易殊仍坐在沙发上,弯腰垂首,保持祈祷的姿势。 无比虔诚。 那一刻,郁欢有一丝动容,却转瞬即逝。 她重又恢复严肃的神色,对易殊道:“如果你诚心希望易郁平安,就不该和他重新在一起。” 易殊眼睫一颤,“我以为我们能摆脱易秤衡。” “摆脱?”郁欢被气笑了,“你哪来的底气?你是有十足的证据,还是遮天的权力?” “你甚至什么都不知道,就轻信了易郁的一面之词。” 易殊闭上眼,无力反驳。 “易秤衡和鹤鸣勾结,雇佣专门的团队替他扫除隐患,平步青云,这件事我七年前就察觉到了,但当时找不出压倒性的证据,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 “但我发现,时间越久,证据就越不重要。” 郁欢看向易殊,“你知道易秤衡和鹤鸣勾结了多少年吗?” 不等易殊说话,郁欢直接道:“二十二年,他借鹤鸣这把刀不间断的杀人,获利,持续了二十二年。” “这么多年,牵扯进了太多人,个个都是达官显贵,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没道理坐视不管。” “正义偶尔战胜邪恶,但钱权永远凌驾公理。” “这就是现实。” 易殊呼吸逐渐沉重,仿佛背上压了一座大山,喘不过气。 “易秤衡是个危险的人,即使我……没那么喜欢易郁,我也不希望他变得和易秤衡一样,所以四年前我让他填荆大,给他买了荆城的房子,就是希望他能离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在我的计划里,他这会应该在英美定居,但谁知道,变化快到我无法应对。” 郁欢走到易殊跟前,打开医药箱,“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易郁想平安活下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易秤衡倒台,另一种,出国,躲到易秤衡够不着的地方。” “而前者,我做不到,后者,需要你有所牺牲。” 她把瓶瓶罐罐拿出来,准备帮易殊消毒。 易殊立刻接过,婉拒了郁欢。 “我既然来找您,就不在乎付出什么。” 易殊抬头直视郁欢,“哪怕是永远不见易郁。” 见易殊如此果断,郁欢倒有些惊讶,“你竟然一点也不犹豫。” 易殊攥紧衣袖,“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们答应过彼此,比起成全这段感情,更重要的,是成全自己。 易郁会理解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向郁欢借了双鞋子,一点钱,易殊就离开了。 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见一面吧。” 易殊挂断电话,站在岸桥苑门口,不远处就是咖啡店。 还记得以前易郁给小孩补课,她就坐在咖啡店等他。 易殊收回视线,望向远方,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她不冷不淡看着,自嘲一笑。 也记得最后一次在咖啡店见到贺以谦时,他奇怪的举动。 原来那会就有征兆了。 当贺以谦走近时,易殊不由愣了下。 这两天大家似乎都经历了一场巨变,贺以谦十分爱干净的一个人,头发竟然也乱蓬蓬的,长出的胡渣也没修理,下颚一圈淡青色,显得落魄又沧桑。 “对不起。”贺以谦低下头,不多问,也不多说,就是一句孤零零的对不起。 “……我不需要对不起。” 回过神后,易殊语气又变得极为冷淡,“很多事情,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贺以谦一怔,随即道:“你问。” “我和易郁的吻照,是不是你发给易秤衡的?” “是。” 果然。 “为什么?”易殊能猜到,但她不理解,“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贺以谦摇头。 “那你……” “当年易秤衡找到我,说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但需要我拿一些东西做交换。” “但这场交易就像赌博,他一直吊着我,只告诉我相关的消息,迟迟不透露我父母的下落。” “等我不耐烦想退出时,他拦住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当我想继续用钱做交换时,我已经欠出了天文数字,需要别的筹码。” 易殊欲言又止,“……所以你选择供出我?” “是,但我不恨你,也不恨易郁,我这么做不是出于私人恩怨,只是因为我要的东西,刚好需要你们而已。” “哪怕我们同生共死,我依旧会这么做,因为在我眼里,决定关系好坏的不是情谊深浅,而是我们是否有共同的利益。” 一时间,易殊竟无言以对。 清晨的风拂过,良久,她才堪堪说了句:“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 “没有。”贺以谦笑容里带着嘲弄,“我想要的没得到,我拥有的也失去了。” “易秤衡依旧和之前一样,只透露一点无关痛痒的消息,引诱我为他做事,我渐渐从债务满身,变成满手血腥。” 天近拂晓,贺以谦遥望远处的朝阳,眼里泛起泪光,倍感凄凉。 易殊突然想到初入鹤鸣时,贺以谦对她说的话。 【在这个公司,当有人向你抛出橄榄枝时,你最好仔细斟酌。】 【有些路,是不归路。】 没想到,当初对她说这话的人,现在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孤注一掷的下场原来是满盘皆输。” 贺以谦看向易殊,“很抱歉牵连到你,我以为你回国就代表一切重回平静,没想到当年的选择会起连锁反应。” “但我还需要依靠易秤衡,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向你保证这段婚姻名存实亡,等我找到父母,一定会解除婚约。” “所以,你还是指望易秤衡会告诉你你父母的下落吗?”易殊冷笑,“他十有八九是想利用你,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万一他知道呢?”贺以谦自嘲道,“赌徒永远觉得,下一把就能翻盘。” 他们僵持着,就在贺以谦转身准备离去时,易殊突然道:“我或许可以告诉你答案,但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贺以谦停住,“去哪?” “荆城。易郁的电脑里,有你家里人的资料。”她顿了顿,“但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找到了真相,要帮我一个忙。” “……我答应你。” 真相 𝖕o①8𝓮𝔰.co𝖒 清晨的车票都已售罄,加上两人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最后选择开车去往荆城。 诗城到荆城驾车要十个小时,可即使有充足的时间,易殊也睡不着。 心里装了太多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易殊支着下颚,呆望绵延不绝的车辆。 眼前渐渐起了雾,一眨眼还泛疼,她这才回过神来,抽了张纸,放下遮阳板,拉开镜子。 有根眼睫毛落进了眼睛里,还很狡诈,费了好大劲,流了许多泪,最后反而消失不见了。 易殊叹了口气,反正不疼了,也懒得再管。 拉上镜子,合上遮阳板,重又支着下颚发呆。 “啪!”更茤鼱綵恏呅在℗o₁₈bs.⒞o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遮阳板收纳袋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易殊腿上。 易殊低下头,想把它粘回去,但魔术贴已经不粘了,这收纳袋和这车一样,看上去有年头了。 她看向贺以谦,“粘不上了,你要扔掉吗?” 贺以谦闻言瞥了眼,似乎有些犹豫。 “……算了。”他道,“扔掉吧。” “那我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重要的东西。” “不用看了。”贺以谦攥紧方向盘,“里面什么都没有。” 确实,卡槽里空空如也,易殊正准备合上,突然想起还有一处没看。 她记得易郁很喜欢把钱乱塞,手机壳里,羽绒服口袋……说哪一天突然翻到,会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幸福。 结果就是,有一次他扔钱包时,差点把照片后面的一百块一起扔了。 贺以谦这个收纳袋的照片位有点紧,易殊怕扯坏了,小心翼翼往外挪。 “扔掉吧,岑寂当时很嫌弃这个功能,她从来不拍照,不知道有什么用,就把店家的名片塞了进去,后来再也没碰过。” 易殊置若罔闻,因为她确实……摸到了新的东西。 一个用力,名片掉了出来,连带着飞出一张照片,飞到贺以谦腿上。 贺以谦眉头微蹙,捡起后降下车窗打算扔掉,但余光瞥到上头的画面时,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为什么……” “贺以谦!有车!” 贺以谦如梦初醒,猛地一刹车,在路边停下。 易殊惊魂未定,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响,贺以谦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照片被他捏成一团,攥在手心。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他语气渐弱,头抵在方向盘上,拳头也慢慢松开,照片掉到了地上。 易殊抿了抿唇,俯下身小心翼翼捡起照片,摊开,一时也愣住了。 照片并不久远,甚至很新,在贺以谦结婚那天。 岑寂……回来了。 翻到背面,上头还写了一行字。 【我就送到这了。】 照片让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重,贺以谦调整好情绪后再次启程,却像疯了一样加速,极大缩短了路程时间。 到了荆城,易殊站在门口,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钥匙。 不会要撬锁吧? 贺以谦见状蹲下身,掀起地毯,轻笑,“果然,人的习惯很难改变。” 看到钥匙,易殊不免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岑寂当过易郁的家庭医生,她告诉我的。”贺以谦倚着门框,调侃道,“有钱人家的小孩是不是心都很大?岑寂和我说易郁这一行为差点害的家里被盗,所以后来换了密码锁。” 易殊摩挲着钥匙的纹理,神色渐渐凝重,“不是……” 钥匙上贴了张纸,写了一个字——殊。 原来易郁找到了她当年留下的钥匙。 “他是怕我回不了家。” 推开房门,易殊直奔书房,打开电脑。 贺以谦则被墙上的人物关系图吸引了注意,上面的名字他都无比熟悉,可标注在中间的联系,竟有些看不懂了。 他盯着父母之间的“x”看了许久,一直到易殊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你知道这个案子吗?”易殊把电脑递给贺以谦,“这刚好是你妈妈失踪前处理的最后一个案子,岑寂是你妈妈助手。” 十年前的案子,很久远,也很简单,只是一桩交通事故。 死者酒后驾驶,开过高桥时,车身翻落江中,溺水身亡。 当时直接以交通意外定性,但死者家属坚持解剖,于是这个案子就交到贺以谦妈妈手里。 但一番折腾后,这个案子还是以意外结束。 “我不了解这个案子,但我听过死者。”贺以谦一边翻阅死者的生平,一边道,“他和贺瓷实,就是鹤鸣的董事长是多年好友,贺瓷实的办公室现在还放着他俩的合照。” 易殊听了却笑道:“多年好友?我们都只讲利益,他们生意场上的,还能有朋友?” “……” 短暂的沉默后,易殊道:“这个人,也是易秤衡的死敌。我想易郁应该举报了这个案子,但是中间牵扯到易秤衡和贺瓷实两方势力,敌众我寡,所以失败了。” “你妈妈很有可能是掌握了关键的证据,所以被……” “她不会死。” 瞥到贺以谦凌厉的眼神,易殊噤了声。 贺以谦指甲陷入皮肉,语气却并不肯定,人物关系图上,“宁诺”的名字被划了“x”,他攥紧拳,突然道:“我要去找易郁。” “他一定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贺以谦急匆匆冲到门口,可易殊紧握门把,挡在门前抬头直视他。 “易殊,你什么意思?” “不许去。” “你知道那是……” “不管多重要的事,在我眼里都不重要。”易殊眼神坚决,“他的世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打搅。” 贺以谦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有时候他真是很恨易郁和易殊,他们越是在意彼此,就越显得他和岑寂像个笑话。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电脑突兀地响了两下。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书桌,迟疑地走过去。 是一封邮件。 易殊注意力却不在内容,她被邮箱号深深吸引。不知怎么,她觉得很熟悉,就像第一眼看到名片上的号码时,她就是相信,自己认识这个人。 “岑寂……” 贺以谦夺过电脑,打开邮件,激动地道:“是岑寂!” 原来这一个多月,易郁都在和岑寂保持联系。 【易郁:死者家属说死者有高血压,即使是节日应酬,喝酒也会注意,不可能饮酒过度还酒后驾驶。】 【岑寂:你提出的只是疑点,疑罪从无,何况你碰的还是鹤鸣这根钉子,举报基本没有胜算。】 【岑寂:易郁,不要再管这些事了,也请你帮我转告贺以谦,离开鹤鸣,远离易秤衡,你们才22岁,这不是你们该接触的。】 【岑寂:易郁你还是去举报了吗?你疯了?关键性证据早就随着宁老师的死一起消失了,你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易殊偷偷看向贺以谦,但贺以谦神色如常,看完所有邮件后不疾不徐关掉电脑。 “我先走了。”贺以谦道。 “等等。” 贺以谦回过头,易殊双手抱臂,眼神淡淡的,“你知道真相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可以晚点吗?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可以。” 贺以谦眉头微蹙,十分不解,“易郁有郁欢保护,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还有什么事情急到一秒都等不下去?” “有啊。”易殊慢慢踱步到人物关系图前,指尖游离过每一个名字,“我等了十年,确实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十年 他们没有逗留太久,昼夜交替时便离开了荆城。 临走前,易殊撕掉了钥匙上的名字,物归原处。 看到易殊就带走了陈旧的晴天娃娃,贺以谦十分不理解这种一赔十的行为,“你拿了最不值钱的。” 易殊闻言低下头,摸过晴天娃娃的笑脸,“但它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一路疾驰,在深夜时分,两人回到了诗城。 易家仍灯火通明,挂在阳台的绳子也没有收。贺以谦看向易殊,“他等着你呢,还要进去吗?” “早晚要面对的。” 家门都敞开着,易殊直接进去了。 易秤衡双手抱臂倚靠沙发,听到声音后手搭在一旁的拐杖上,“这么多年,我真是小看了你。” “毕竟不是打小养在身边,不了解也正常。” “易殊。” 气氛顿时严肃下来,易秤衡站起身,逐渐逼近,拐杖敲打地面,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易殊攥紧晴天娃娃,抬头直视易秤衡。 无声对峙中,硝烟弥漫。 良久,易秤衡突然笑了下,“郁欢是你叫来的吗?” “是。” “你知道她要带易郁出国吗?” 易殊垂下眼眸,易秤衡见状冷哼道:“看来你知道。易殊,为了救他,你真是豁的出去。” 拐杖游离到易殊小腿,易殊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却迎来一记重击。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她伸手去护住小腿,拐杖就打在了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我膝下福薄,只有一儿一女。原本指望易郁给我养老送终,既然他走了,担子自然得落在你肩上。” 易秤衡掐住易殊脖颈,逼迫她抬起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空气渐渐稀薄,呼吸也变得困难,易殊试图去掰易秤衡手,却像溺水的人,越挣扎越无力,越无力越绝望。 濒临崩溃时,易秤衡终于甩开她。 易殊双手撑着地,止不住咳嗽。 “今天算给你提个醒,日后还敢忤逆,后果你应该知道。” 脚步声渐行渐远,易殊抬眼望向那个背影,狼狈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来。 等易秤衡走后,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扶梯上了楼。 易郁的房门终于敞开,没了窗帘,月光直射进来,映照出地板上干涸的血迹。 为了破开这扇门,真是牺牲了太多。 直到脚下泛起疼,易殊才回过神,回到自己房间。 阳台已经被封上,并用防盗窗加固。 窗玻璃倒映出蓬头垢面的自己,易殊闭上眼,突然笑了下,又突然,落下两行泪。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倒在沙发,望着四方惨白的墙发呆。 不知不觉,意识逐渐模糊,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又好像看到一个人在她房间奔走。 “易郁……”易殊下意识唤道。 但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袭来,从脚底一路流窜到四肢百骸。 她死死攥紧沙发扶手,冷汗浸湿了头发。 “吃颗糖,等糖化了就好了。” 有个声音轻声安抚着,甜味在口腔弥漫,易殊慢慢找回了意识,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岑寂?” 岑寂嗯了一声,依旧专注于手下的伤口。 “你怎么……” “先让我处理好你的伤。” 易殊噤了声,口中的糖逐渐抿化,等甜味散去,伤口也包扎好了。 “我原本打算参加完贺以谦的婚礼就离开诗城,但在去机场的路上,我听到了易秤衡无罪释放的消息。” “很多事情并非我意,但却和我脱不了关系。我想……我不能一走了之。” 岑寂顿了顿,道:“我本科读的法医学,毕业那年去了医疗单位从事死亡鉴定,宁诺,就是贺以谦妈妈,是我的老师。”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但是没多久,宁老师突然变得很奇怪,逮着一起交通事故调查了一个多月,明明因果关系很清楚,但她就是不肯写死因分析。” “上头为了不拖延进度,改派其他人处理了那起事故。”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插曲,但随着事情发展,我才发现一切都因那起事故而起。” “有一天,宁老师塞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能不能替她照顾贺以谦一段时间?” “我问为什么,她只说以后会告诉我。” “于是我辞去了荆城的工作,带贺以谦来了诗城。” 岑寂神色逐渐黯淡,“大概当时乐不思蜀,没察觉出不对劲,后来想想,宁老师虽然逢年过节会发邮件问候,但她从没回过信。” “等贺以谦上了高中,机缘巧合下我遇到了郁欢,她说自己需要一个家庭医生,因为这份工作活少钱多,我就答应了。” 岑寂说到这无奈摇头,“谁知道他们母子俩没一个省心的。”她叹了口气,接着道,“郁欢会旁敲侧击问我的专业、工作,其实她只是想知道宁老师,还有那场交通事故。” “那并不是意外事故,对吗?”易殊插话道。 “对,我托人找到了卷宗和死亡报告,才注意到其中有太多疑点,我记得宁老师当时说,死者身体里检测出一种物质,她认为那才是致命的关键,但后来接手的人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我想找宁老师问个究竟,但她已经人间蒸发,连邮件都不再发来。”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找答案。” 岑寂似乎说累了,她停下来看向易殊,淡淡笑道:“你听我说这些并不意外,想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宁诺是被鹤鸣杀死的,是吗?” “没有证据,但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岑寂垂下眼眸,“答案并不难找,难的是,我们揭不开那层厚重的面纱。”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宁老师为什么要给孩子改名,又一再叮嘱要收敛锋芒,她希望贺以谦有崭新的人生,远离纷争,平安顺遂。” “而不是像她一样,死在权利斗争之下。” “可是啊……纸包不住火,贺以谦还是察觉到了,他一再追问我父母的下落,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而我的犹豫不决,最终葬送了他。” “他凭借成绩成功引起了鹤鸣的注意,已经不愿意再听我的话了。” “走投无路时,贺鸣,也就是贺以谦父亲的账户突然有了消费记录,他当年和宁老师同一时间失踪,我一直以为他也死了。” “我突然有了希望,或许找到贺鸣,让他劝贺以谦迷途知返,一切还能挽回。” “于是四年前我离开了诗城,顺着仅有的线索寻找贺鸣,但是……” 岑寂苦笑:“四年了,我什么也没找到,反而还搭上了更多人。” 十年光阴,寥寥数语。 “其实我下午就来过这里,因为易郁没有回我消息,我担心出事就来看看,没想到……”岑寂看着易殊手背的红痕,不禁联想到易郁身上的淤青,“虎毒不食子,易秤衡真是连牲畜都不如。” 易殊一愣,随即问道:“您去看过易郁了吗?” “嗯。”岑寂摇了摇头,“他情况不太好,伤口出现感染,神智不清,偶尔呢喃两句,也是在喊你的名字。”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你们这种关系,肯定是一辈子的死对头,没想到……” 未出口的话化为一声叹息,岑寂收起医药箱,站起身时朝易殊伸出手,“走吧。” 易殊还在幻想易郁各种危险情况,也没注意到岑寂。 “易殊。” “……嗯?” “不打算去看易郁了?” “什么?” 岑寂笑了笑,“郁欢叫我来这看看,说如果你在的话就把你带过去,有你陪着,易郁或许会好的快一点。”她拍拍易殊肩膀,宽慰道,“放心,算命先生说了,那小子命硬着呢。” “我……”易殊握住岑寂的手,转而又道,“能让我带个东西吗?” “嗯。” 易殊踉跄着挪到书桌旁,拉开抽屉。 岑寂瞥了眼,里头杂七杂八的,写了《从前慢》的信纸、两条同心结、还有几张照片,是以前在临川一中的樱花树下拍的。 “你高中是……” “走吧。”易殊拿起晴天娃娃,见岑寂呆愣着,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哦……”岑寂回过神,尴尬笑了笑,替易殊合上抽屉,“没事,走吧。” 最后的谎言 ρ𝖔18w.viρ “我就不上去了。”岑寂让司机停在医院门口,“你路上小心。” “好,谢谢。” 更深夜静,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岑寂见易殊和郁欢碰了头,便升起车窗。 她掏出手机,打开许久未登的微信,点进置顶,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年前。 【岑寂:晚饭想吃什么?】 【贺以谦:想你回来。】 【贺以谦:还不回来吗?】 【贺以谦:你也不要我了。】 那几行字一下击中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岑寂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要说的话删删减减,怎么都发不出去。 而这时,一通语音电话突然打来。 熟悉的名字吓了岑寂一跳,一直到振动停止,周遭又恢复一片寂静,她才堪堪回过神。看後續章幯9到:𝓽ĩ𝓂ĩxs.©o𝔪 【你走了又来】 【来了又走】 【岑寂,我知道你在看,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你到底要不要我?】 “小姐,小姐!” “……嗯?”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岸桥苑。” 外边逐渐刮起了风,大有山雨欲来的势头。 郁欢烟盒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她回望肃穆的白色巨塔,烟盒瞬间拧作一团,投进垃圾箱。 “砰!” 烟盒与不锈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止住了易殊脚步,她抬头看向郁欢,郁欢也看向她,目光沉沉。 “他醒了。”郁欢环抱双臂,“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易殊起先很欣喜,听到后半句话笑容顿时僵住,但最后,她只是点头,淡淡说了声好。 就在她转身时,郁欢突然叫住她。 “有意义吗?” “什么?” “你为他拼上性命,为他殚精竭虑,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或许还会误解你,以为你是处心积虑,相处多年不过是为了谴他出易家,好独占家产。” “得不偿失的事情,你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 风又大了些,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您看过《七个房间》吗?” 易殊突然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姐弟俩被关在一个房间,不日就会被杀死,不过姐姐成功欺骗到凶手,为弟弟争取了逃出去的机会,故事的最后,弟弟重获自由,而姐姐和凶手一起,被永远关在了那个房间。” “我初读觉得惋惜,现在……”易殊笑了笑,“七个房间,一个房间关一个人,姐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一体的,弟弟的自由,也是姐姐的自由。” “易郁的自由,也是我的自由。” “我从没想过他理解我、感激我,我真正要的,是他能逃离那个房间,逃离那个人,开始新的人生。” 说话中,风声渐止。 黑云被吹散,此刻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易殊仰望夜空,牛郎织女星同频闪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不再多说,朝郁欢笑道:“那我先走了,多谢您愿意帮我这个忙。”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醒了,但总是神情恍惚,我这几天有事,你替我照顾一段时间吧。” 易殊一时愣住,对于郁欢突然的转变,她有些不知所措。 “易郁被爱的时间不多,能延长一点,就延长一点吧。” 郁欢顿了顿,又看向易殊,“或许,我可以……” 可以什么,易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 但她大约猜到了郁欢想说什么,也明白她为什么说不出口。 “易郁只有一儿一女,如果都走了,他恐怕会疯。”易殊一笑,“我也舍不得亿万家产拱手他人。” 郁欢深深看着易殊,良久,她摆摆手,道:“……更深露重,你进去吧。” “好。” 郁欢倚靠车身,看着易殊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 她对易殊的感情很复杂,放不下中间的嫌隙,又做不到真的恨她,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地活着。 夜色沉重,夜风微凉。 郁欢独自站在灯下,望着夜空,默默良久。 私立医院规模宏大,住院部和酒店别无二致,易郁住在顶楼的单人间,病床朝着落地窗,一眼能收揽整个诗城。 空阔而又寂寥。 易郁又陷入了昏迷,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精神状况一直不太稳定。 易殊走到床边,把晴天娃娃挂在点滴架上,随即蹲下身,握住易郁垂在床沿的手。 漫长的等待中,困意逐渐袭来,脑袋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天光破晓,刺得易郁睁不开眼,他抬手想挡住阳光,却发觉自己手臂被人枕着。 大概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他看着易殊,总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而易殊这两天心惊胆战,本就睡眠浅,他这一动立时惊醒。 两两对视,一时无语凝噎。 易郁率先笑了下,抹去易殊不自觉划下的泪,“你看,我说了死不了的。” “……我帮你叫医生。” 易殊起身去按呼叫铃,她抬手时衣袖往上挪了点,伤痕露了出来。 “你有没有不舒服?头还晕吗?” “怎么弄的?” “……什么?” “你手背上的淤青。” 易殊下意识背过手,可这一行为反而显得她心虚。 易郁神色逐渐凝重,易秤衡确实不会让他死,但也不会允许他好好活着,这样高档的配置,估计他死了也享受不到。 但这会医生突然进来,对话被迫中断。 检查下来除了低烧,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吃过饭后再挂两瓶药水,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能帮我看下她手上的伤吗?”易郁对护士道。 “不用了。”易殊打断他,“我处理过了。” “……” 等医生护士出去后,房间重又安静下来。 易郁恢复了些精神,撑着床坐起来,朝易殊伸出手,“让我看看。” 易殊站在原地不动。 易郁见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时易殊慌忙上前,“医生叫你好好休息!你……” 袖子突然被撩起,伤痕从手背蔓延到手腕,即使已经处理过,那一长条青紫看着也十分瘆人。 这样的伤痕易郁再熟悉不过,“易秤衡打你了,对吗?” 易殊想抽回手,却反被易郁搂进怀里。 “是不是因为我……”易郁声音都在发颤,“你是不是找易秤衡求情了?我能捡回一条命,是不是拿你的命换的?”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她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又道:“我联系了郁欢,是她救你出去的,易秤衡不高兴才打了我,不过就这一下而已,没事。” “而且有一个好消息哦,郁欢说会带我们走,我们很快就能逃离这里了。” 易郁一怔。 “真的啊。”易殊突然笑道,“等你病养好了,我们就离开诗城,永远不回来了。” 易殊一顿,小心翼翼问:“你不信吗?” “……没有。”易郁扯出一抹笑,“姐姐的话,我怎么会不信。” 那笑容刺痛了易殊,这是回国后第几个谎言了? 但好在,这是最后一个。 那就好 难得易郁没有追问到底,医院这时也送来了餐点,这个话题就被易殊匆匆掩盖过去。 餐点铺满了床上桌,易郁发着低烧,原本就食欲低靡,现在面对这“满汉全席”更是头晕眼花。 “这是我的最后一餐吗?” “在医院别乱说话。” 和医院打交道几个月,易殊深深体会到老一辈说的“嘴巴有毒”是什么意思,前一秒还在感叹真安静,下一秒救护车一辆接一辆。 偏偏易郁不信邪,反而接着问:“姐姐,你说我是土葬还是海葬?” “易郁!” “海葬吧。”易郁笑道,“这样……” 一个青菜包突然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易郁咬了一口,又油又腻,又苦又涩,熏得他犯恶心,紧接着又一碗粥凑上来,他连忙躲开,“好难吃,我不要。” “难吃?” 不应该吧,这种级别的医院不都是大师级水准吗? 易殊尝了口青菜包,“这不比高中食堂好吃,可能你嘴里没味道,一时接受不了油腥。”她又舀了勺粥,尝过后递给易郁,“粥清淡,你先吃这个,不管怎样肯定要吃一些,不然空腹输液会难受。” 但易郁还是抱着个枕头,置若罔闻的样子,易殊不禁皱眉道:“易郁,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更多时候你都是独自前行,所以要学会照顾自己,懂吗?” 气氛顿时变得严肃,易郁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过了会,他把枕头放在一边,捧起碗在那扒拉米粒。 被骂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吃东西都蔫蔫的。 易殊着实受不住易郁的可怜劲,可这次却忍住了安慰他的冲动,因为这是事实,也是他们不久后要面对的现实。 她不忍心看,找了个由头就先出去了。 回来时,护工上来收拾东西,易殊看餐点吃得差不多了,也松了口气。 紧接着护士又拎了两瓶药袋进来,给易郁输液。 “家属记得快挂完的时候按铃。” “好。” 等旁人都走了,易郁拍拍床,朝易殊道:“姐姐,过来让我靠一靠好吗?” “……好。” 易郁枕在易殊肩头,两人一齐望向远方。 晨光熹微,诗城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雨水打在玻璃窗,第一场秋雨还是来了。 “可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易郁喃喃道。 “什么?” “没事。” 易郁望向吊瓶,“就是想到以前一个人挂水,当时太困了,没想到一睡醒吊瓶早就见底,血倒流爬满整根管子。” “……血爬满整根管子吗?”易殊闻言摩挲手背,“我也经历过,护士拔针的时候血溅了一地,一小女孩吓得哭了很久。” “医院、超市、餐厅,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总会让我倍感孤独,不过……” 她释然一笑,“再孤独我也过了九年,习惯了。” 易郁看着易殊,道:“所以对你来说,孤独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嗯。”易殊强调了一遍,“它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过了会,她听到一声笑。 “那就好。” 那就好。 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易郁便出院了。 酷暑被雨水浇灭,盛夏逐渐远去,一场秋雨一场凉,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 这件事过后,易秤衡对待易郁又换了副脸孔,住院期间还带上各式各样的补品探望。 但即使如此,郁欢依旧强烈反对易郁回易家养病,“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万一想抓住最后的机会搞死你呢?” “但我还是得回去。”易郁道,“因为她在那里。” 这段时间易殊并没有一直陪在易郁身旁,大部分时候她都在易秤衡的公司,学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只是她和易郁对调了人生。 八月中旬,易郁回到易家。 他遥望三楼,易殊的阳台已经被封住,还安上了防盗窗。 那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一直到他看到房间崭新的窗帘,许多事情渐渐有了眉目。 易殊一直到深夜才回来,万事开头难,新的领域、繁重的业务,折磨的她精疲力尽。 她褪去高跟鞋,才发现脚底板磨出了血,这么多天片刻不停,伤完全不见好,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易殊刚直起身,手绕过她膝弯,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易郁?!你怎么……” 易殊下意识想遮住脚底,但易郁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他盯着破皮的脚后跟,问:“你到底怎么联系的我妈妈?” “我……” 易郁把易殊抱到沙发,又去翻医药箱,“或者换个问法,我房间的窗帘换了,你房间的阳台封了,姐姐,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易殊低下头,沉默不语。 “三楼,30分钟。” 他目测过高度,丈量过路程,切身体会过,更懂其中的难处,也更心疼。 指腹沾上药膏,抹过猩红的伤口,易郁跪在地上,易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揉了揉他头发,“没事。” 但那一刻,易郁眼泪好像决堤一般,崩溃痛哭,“我不该强迫你的……” “易郁……” “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如果我不强迫你和我在一起,你现在会过得很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易殊摇头,蹲下身轻轻抱住他,“你已经承担很多了。” 但易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难以抽离。 与此同时,心里的幼芽也被施了催化剂,发疯一般放肆生长。 入场券 他们默默良久,才从悲苦里找回一缕思绪。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但易郁迟迟未动,易殊见状又轻拍他后背,“易郁?” “……我等你一起睡。” 说着又拿过药膏,却被易殊攥住手腕,他不由抬头,就看到易殊严肃的眼眸。 “易郁,你还是太依赖我。” 易殊压住心头的苦涩,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地对易郁道:“我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支配你的生命。” “去做你的事情,过你的人生,不要总是想着我。” 易郁闻言攥紧药膏,易殊以为易郁会继续和她犟,但最后易郁只是点头,说了声知道。 那一刻易殊有些愣神,他太乖了,乖到反常。 “姐姐早点休息。” “……嗯。” 深夜里,隔着墙,两人俱是辗转难眠。 又一个翻身后,易郁掀开被子起身,打开床头灯,拉开抽屉抽了张信纸。 许久没写毛笔字,握笔都生疏了。 易郁把灯调亮了一些,伏在案上,笔墨顺着思绪延展。 天蒙蒙亮时,易殊顶着疼痛起了床。 只是她没有先去公司,而是打车到了岸桥苑。 上一次去刚好撞上岑寂和贺以谦不欢而散,时隔一周,贺以谦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显得更加黯淡。 争取一样东西就已经够费时费神,而他既想要岑寂,又想要复仇,也难怪被掏空了精力。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没有。”易殊提醒道。 贺以谦闻言轻笑,“是你太保守。” 到底是局外人,易殊也懒得争论,朝贺以谦摊开手,“给我。” “用完了?” “嗯。” “可是我给了你一个月的量。”贺以谦皱眉道,“易殊,太快会引起怀疑。” “我原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 “但是你可以全身而退。”贺以谦严词反驳,“易秤衡这两年身体大不如前,突然疾病发作进医院也是常有的事,你只需要每天放一点剂量,等它毒性慢慢渗透,到时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积劳成疾,意外猝死,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何必急于一时?!” “我说过,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埋藏了十年,它只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发强烈,我一秒都等不了。”易殊垂下眼眸,“而且,就算我真的全身而退,我也没法心安理得活下去。” “我到底杀了人。” 贺以谦一时哑然。 良久,他嗤笑道:“你可真是矛盾。” “什么?” “你一边违背自己的原则,一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乱伦是,弑父也是。”贺以谦摇头感叹,“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没听易殊的回话,贺以谦就进屋了。 过了会,他拿了个小瓶子出来,塞给易殊,“我这里只剩这些,它的原料价格高昂又不易得,如果你还要,得等一段时间。” 易殊摇了摇瓶身,确实很少。 “尽快。”她对贺以谦道。 “尽量。” 从岸桥苑离开,易殊打车到易秤衡公司。 此时天空还是暗沉沉的,而她的工位上已经有堆积如山的杂务等着她处理。 她要是说自己是易秤衡女儿,估摸着员工都会感叹现在博上位的方式越发新鲜了。 “易殊,八点前把易总早点准备好。” “知道了。” 说是学习,但其实大部分都是些跑腿的活,易殊拿出小瓶子,放下包,趁现在时间还早,打算先把自己的早饭解决了。 清晨六点,诗城的街道洋溢着烟火气。 “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再来个豆沙包吧。” “我的和她一样。” 熟悉的声音…… 易殊立刻回过头,就看到易郁朝她笑了笑,紧接着替她拎过袋子,对老板说:“一起付。” 结完账,易郁把餐点递给易殊,但易殊没有接,“你怎么在这?” “来陪你。” “我不是说……” “就这一天。”易郁打断易殊,语气近乎恳求,“就这一天,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不知为何,易殊心突然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指缝流逝。 “好。” 他们走在香樟大道上,路两旁环卫工人拖着大扫帚在清扫落叶。 远处三两学生从早餐铺出来,把餐点挂在自行车车把上,一边骑车一边抱怨学校提前开学。 易殊不禁被他们吸引,而那群学生也朝这看过来,还用力挥了挥手,高声喊道:“易老师!” 易殊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看向易郁,“你学生?” 易郁也发懵,但随着那几个学生逐渐靠近,他点点头,“还真是……” “易老师你是不是毕业了呀,怎么不来一中教书啊?我们可想念和你一起看电影的日子了!” “对啊易老师,开学前我们还在讨论你会不会做我们高三班主任呢。” 几个学生车还没停稳,就争先恐后向易郁表达思念之情。 易殊闻言笑看易郁,“一中什么时候让看电影了?” 易郁很无奈,“我说了很多遍,那不叫看电影,叫文学鉴赏。” 这群学生纷纷把易郁围住,搭上易郁的肩,像喝醉酒似的朝易郁诉衷肠。 “易老师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是我见过最宽容的老师了,我们现在的老师默写错一个字就要把全文抄一遍,我找代抄花了很多钱啊。” “易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和教导主任吵一架啊,他那傻逼又做恶心事了,没人敢骂他,好想念你在的时候,骂的我们好爽。” “易老师学校里的人都说你好有钱,你请我们吃的肯德基是不是你自己开的?什么时候再请一次啊?” 易郁还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令人潸然泪下的感谢,没想到这么无厘头。 他举起手机指了指时间,“再过五分钟你们就要迟到了。” 这话非常有威慑力,学生很快就散开了。 易郁扶额叹了口气,这时有个学生又折返回来,塞了一个硬币在易郁手里。 “易老师谢谢你请我们吃东西。” 易郁看着手里小小的一元硬币,不禁笑道:“这算你们的回礼?” “这是入场券。”学生很认真地看着易郁,“易老师,我们拍毕业照的时候你一定要回来哦,我们会给你准备惊喜的!” “惊喜?什么惊喜?” “你来了就知道了嘛!”那学生匆匆上车,还不望回头再叮嘱易郁一声,“一定要来啊!” “他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呢。”易殊笑着看向易郁,却捉到了他眼底淡淡的哀伤。 但这抹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易郁收起硬币,笑道:“我也就那样,没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不良影响就好。” 他牵起易殊的手,“走吧,回公司。” “……嗯。” 易殊大约能明白易郁为何伤感。 这张入场券,他可能无法用到了。 Promise 公司里,恃强凌弱,趋炎附势的现象十分严重,易殊只是出去一会,桌上就又多了几份文件,歪歪斜斜堆在一起,摇摇欲坠。 这时又有人抱了一沓纸,往桌上一丢,“复印十份送到会议室。” 他这一扔就像抽走了支柱,高楼应声而倒。 易郁一进来就看到易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东西。 “我来。”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易殊。 “不是易殊你怎么回事,我要的东西呢?多久了还没复印好?” 易殊一顿,心知这人存心找茬,但他工龄长是前辈,闹开不好看,便低声应道:“马上。” “马上?不是,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到底怎么进的公司?钱、权……”陈俊扫了眼易殊,嗤笑,“还是色啊?” 嘲笑不堪入耳,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天,易殊攥紧纸张,右耳是许继的恶意揣测,左耳是陈俊的污言秽语。 过去与现在交织,在她大脑叫嚣。 她倏地站起身,却有人抢先挡在她面前。 “说话放尊重点。” “易郁……”陈俊眉头微蹙,没想到易郁会突然回来,但他很快又满不在乎地抱臂笑道,“怎么?这么护着?难不成是靠你进来的?” “不是靠我进来的。”易郁侧身,余光瞥了眼易殊,“是被我连累进来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易殊立刻攥住他手腕,摇头轻声道:“我自己来处理吧。” “没事,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易郁轻拍易殊手背,微微笑了下,转头又变了脸色,“道歉。” “凭什么?” 易郁没有接话,只是重复了一遍,“道歉。” “做梦!” 空气大约沉默了几秒,易郁不再看陈俊,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道:“给过你机会了。” 陈俊神色一紧,“你想干什么?” “叫人事结算你的工资,放心,看在你浑水摸鱼多年的份上,一分也不会多给你。” “你敢辞退我?!” 易郁放下手机,淡淡道:“我是你上司,怎么不敢?哦……”他顿了顿,“看来你还不知道,陈总已经卷款潜逃,自身难保,护不了你了。” “你说什么……” 易郁一笑,低下头,清点资料。 “离开前,记得把文件复印了。” 纸张“啪”的砸在陈俊胸口,因为没人接,又四散飘落在陈俊脚边。 陈俊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满地狼藉,以及易郁那张令人生厌的脸,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朝易郁挥去。 易郁顺势抓住陈俊拳头,在陈俊诧异时一拳抡到脸上。 没想到陈俊比他这病号还不禁打,后背撞到墙上,捂着脸跪了下去。 “你他妈是落井下石……”陈俊咬牙切齿地指着易郁,“仗势欺人!你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好爹吗!” “你不也仗着自己有个好舅舅,在公司作威作福多年吗?” 易郁理了理袖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没再管陈俊狰狞的面孔,易郁踢开脚下的文件,绕着办公区一边巡视,一边道:“不久后公司将迎来一次大洗牌,共事多年,我能做的就是提醒各位,不要拜高,不要踩低,管好自己。”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易殊也是怔愣着,直到高大的身躯挡住视线,易郁俯下身轻声道:“怎么了?” “……我怕影响到你。” 易郁笑了,“能拿我怎样?我马上要走了。” 他微笑着抚摸易殊哀愁的眉眼,“其实姐姐也没必要担心啊,姐姐也马上自由了,何必还在这任劳任怨呢?” 但易殊听了这话却更加落寞。 “姐姐?” “我们走吧。”易殊突然拎上挎包,“趁还在诗城,我们抓紧时间看一看这座城市。” 易郁一笑,接过易殊手头的包,背在肩上,“走吧。” 相识五年,牵挂四年,却没有一朝正大光明地走在故土。 易殊坐在自行车后座,靠着易郁后背,微风携来茉莉的清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亡命天涯的傍晚,或者那个充满期盼与欢笑的六月初。 穿过汹涌的人群,他们在一家商场停下。 工作日,还是清晨,门口寥寥无几,商场也没开门。 易郁牵着易殊乘电梯上了顶楼,易殊猜到是去看电影,但她扫了眼电梯里的宣传单,道:“好像没什么好看的。” “只要和你一起,电影是什么并不重要。” 叮!电梯门开。 led大屏正在放送《泰坦尼克号》的经典片段,镜头穿过人群,跨过阶梯,定格在jack的背影,易郁突然握紧易殊手,“我们看这个好吗?” 易殊闻言看向屏幕,画面切换到一张字条。 makeitcount. meetmeattheclock! “好。” 他们取好票,捎上饮料和爆米花,等候入场。 排在他们前头的是一位老太太,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排队,巨大的年龄差显得双方都格格不入。 易殊选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她来电影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选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此刻灯光未灭,照出正中央老太太盘起的白发,她双手交迭,专注地盯着屏幕,静等电影开场。 那画面易殊看得出神,这时灯光骤然熄灭,电影开场。 “易殊,坐过来点。” 最后两排是情侣沙发,易郁一把搂过易殊的腰,把易殊和爆米花都抱进怀里。 淡淡微光里,易郁半张脸都要埋进爆米花桶,眼眸低垂,看着很想让人摸一摸头。 易殊也确实这么做了,她笑道:“你最近好乖哦,我都不习惯了。” “那姐姐喜欢吗?” “我……” 喜欢吗?其实不喜欢。 如果易郁是自愿的,他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可偏偏,他是被迫的。 “还是说,姐姐更喜欢这样?” 一抹湿热覆在锁骨,还有点轻微的刺痛,易殊立时回过神,吻却猝不及防袭来,余光瞥到电影里男女主在马车上激吻,心跳也不由加速。 易郁手掌抚摸上易殊脖颈,微微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意乱情迷间,易殊突然想到高三跨年时,易郁说要在电影院做…… 可还没等她出言提醒,易郁就结束了这个吻。 口中还弥漫着甜甜的可乐汽水,她无措地看着易郁,似乎没反应过来。 “看来姐姐还是喜欢我坏一点。” 易郁又凑上来,食指缠上易殊一缕头发,一边绕一边笑,“那我们来点刺激的?” “易郁!” 易郁一笑,亲了下易殊头发,“逗你的。” 他接下来真的就是搂着易殊看电影,但电影足足三个小时,到后头估计坐不住了,一会摸易殊手腕的纹身,一会又要给易殊编头发。 编了拆,拆了编,易殊在他又一次拆掉后终于忍不住道:“你是要把你会的都编一遍吗?” “我也想。” 易郁垂下眼眸,喃喃重复道:“我真的想。” 四方传来一声巨响,海浪声伴随尖叫,回荡在空荡的影厅。 船沉了。 易殊想回头,却被易郁紧紧抱住,以致于她只能听到jack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 you’regonnagetoutofhere. you’regonnagoon...andyou’regonnamakelotsofbabies. andyou’regonnawatchthemgrow. you’regonnadieanoldlady,warminherbed. winningthatticketwasthebestthingthateverhappenedtome. itbroughtmetoyou. andi’mthankfulforthat. “答应我。” “……什么?” “等你两鬓斑白,再来看一次《泰坦尼克号》。” “你会和我一起吗?” 易郁没有回答。 当电影进入尾声,灯光大亮,前排的老太太站了起来,转身时,她朝易殊的方向看去。 易殊恰好也看过去,目光交汇时,恍惚间,时光似乎一下拉到几十年后。 心突然疼得厉害,她好像闻到了,离别的味道。 眼神(微h) 看完电影出来,商场也开始营业,他们就直接在顶楼找了家餐厅。 午餐过后,他们便去超市闲逛消食,出来时再看时间已经傍晚。 这期间,易殊挑不出易郁的问题,却又很不自在。 她总觉得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 晚饭他们回到家随便对付了一下,易殊放下碗时,易郁的面还有大半没动。 “你今天怎么了,看着心事重重的?” 易郁视线从易殊那收回,搅散坨成一块的面条,“出狱前总是紧张又忐忑。” 易殊先是一愣,随即又笑道:“顺其自然就好。” 她收起碗筷,拿到厨房冲洗了一番,出来时轻轻拍了下易郁肩膀,“早点休息。” 易郁目送着易殊的背影,当那一抹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便只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到最后,一切归为平静。 过一会,易郁从口袋掏出两粒药片,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对不起,易殊。” 易殊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大约是热水的作用,她从浴室出来后清醒了不少,原本熄灭的疑虑也再次复燃。 可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易郁捧了杯水进来。 “姐姐,我刚泡了杯蜂蜜水,能改善睡眠,你最近几天都睡不好,喝了再睡吧。” “先放那。”易殊疾步到易郁跟前,仰头直视他,“易郁,我有话要问你。” 易郁闻言一笑,“那姐姐先把蜂蜜水喝了,喝完我就回答姐姐。” “我要是喝完,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嗯。” “你说的,不许耍赖。” 易殊夺过杯子,几乎是一口闷,易郁见状赶紧握住杯底,试图朝下一些,“慢点!小心呛到!” 但耐不住易殊强硬,杯子很快见了底。 她特意在易郁面前晃了晃,“空了。” “……嗯。” “那你听好……唔!” 话才起了个头,嘴便被人堵住,杀得易殊措不及防。 手一个没拿稳,杯子应声而碎,玻璃渣子铺了一地。 易郁趁势将人打横抱起,朝床的方向迈步。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可倒在床上的易殊却倍感天旋地转。 她甚至使不上力去推开易郁,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来提醒易郁,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可易郁似乎置若罔闻,他依旧忘我地延续这个吻。 那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于易殊而言都变得极为漫长,意识也逐渐游离到九霄云外。 一抹湿润将她拉回现实,她微微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此时易郁的面庞离她咫尺之距,能看到泛红的眼圈,还有不舍又眷恋的眼神。 不舍…… 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大脑,易殊突然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眼神,易郁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易郁抬手捧起易郁脸颊,“你在不舍什么?” 易郁手掌覆在易殊手背,含泪一笑。 “你说啊。” 易郁俯下身再次吻上易殊唇瓣,手在腰际游离。 不知不觉,浴袍散开,易殊赤身裸体地被易郁压在身下。 可此刻易殊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只想要知道答案。 到底在不舍什么? 但易郁违背了承诺,从始至终缄默不言。 意乱情迷中,他的衣服也逐渐褪去,两人赤身裸体交迭着。 易郁手掌抚摸过易殊大腿根,手指拨开阴唇,小穴正微微颤抖。 阴茎抵在穴口,易郁手掌按在易殊后腰,抬头深深看着她。 下一瞬,易殊紧攥住床单,剧烈的冲撞疼得她泛起眼泪。 易郁每一次都是缓慢而又用力,一直顶到最深处。 他一点点舔舐易殊的眼泪,将人搂进怀里,像是要揉入骨血。 一次次顶撞撞碎了易殊的意识,她时而清醒,时而沉沦。 最终,强烈的困意如海浪掀过,她再也没有了意识,也不再哀求易郁告诉她答案。 “对不起。” 绝笔 汽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窗外风景更迭变换,盆栽一一退场,辽阔江面取而代之。 “没想到你还愿意让我送你。” “到底父子一场。”易郁视线从江面收回,将一直捏着的晴天娃娃放进背包夹层,拉上拉链,“我的最后一程,怎么能没有您。” 车辆行驶到江桥正中央,易郁看向易秤衡,手伸向方向盘。 透过玻璃,易秤衡一下就注意到易郁怪异的举动,不由警觉道:“你干什么?” 易郁一笑,握紧方向盘,“爸爸,你开错路了。” 他猛地一打转,车向右偏移,眼看就要撞到护栏,千钧一发之际,易秤衡用力踩上刹车,可车辆不听使唤,依旧任性地向前。 “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改正了路线。” “地狱才是我们的归途。” 一声巨响震撼云霄,汽车冲出江桥,坠落江面,溅起尺高的水花。 “易郁!” 易殊猛地坐起,心脏剧烈跳动着,一身冷汗惹得她不断哆嗦。 她一偏头,床边空落落的,摸上去也没了余温。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看样子已经正午。 易殊不由看向地面,玻璃渣滓已经被清理干净。 那真的只是一杯普通的蜂蜜水吗? 不安越发强烈,易殊掀开被子快速下床,没走几步却被桌上的信封绊住了脚。 【吾妻易殊亲启】 易殊: 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清楚,你没法逃离诗城,我妈妈不会帮你,易秤衡也不会放过你。但即使你真的可以走,我也不愿意你再四处漂泊,那不是你想过的人生。 所以我选择以这种方式,把你应有的人生还给你。 这些年,很感谢你。你说过,不要把生命交给别人支配,但是易殊,你从来没有支配我,是你的存在,让我对生命有了些期待。 我期待把《意林》藏在桌肚,一起偷偷做数独的日子,期待樱花盛开,花瓣铺满湖面的季节……因为期待,所以高三不再痛苦,也因为期待,所以格外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我就是靠这些期待活下去的,因为期待能和你重逢,我才能熬过那暗无天日的四年。 我很感谢你,你延长了我的人生,又很抱歉,我搞乱了你的人生。 如果没有我,你应该在荆大度过安稳的四年,而不是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如果没有我,你九月初应该会顺利入学,而不是卷入纠纷,陷入牢笼。 易殊,很抱歉我没通知你,就擅自提前了离开的时间,我舍不得离开,却又没法接受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承受本不该承受的痛苦和折磨。 那会让我倍感罪孽深重。 一页结束,泪水已经模糊了字迹。 易殊不敢往后看,她好像不是在读一封信,而是在感受生命的流逝。 别哭。 还记得昨天看的电影吗? makeitcount. meetmeattheclock. 切莫辜负光阴,我们终将在时光尽头相见。 易殊,好好活下去,去过你想过的人生,不用为我感到难过,因为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你接下来的人生,就是我未完的人生。 姐姐,易殊,我爱你。 我们终将在樱花树下相见。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 易郁 绝笔 在信封里,还附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条。 【密码还是你的生日,对不起,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卡里是我这些年的积蓄,都是靠奖学金、家教、实习积累的,是我自己挣的。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荆城的房子,但是我希望你接受这笔钱,如果你在学校过的不开心,可以去学校附近租房子,不要委屈自己。 也算是帮我一个忙,来年高三18班拍毕业照时,替我回临川一中看看他们。】 谢谢 一切来得突然,像一场恶劣的玩笑。 易殊不断拨打易郁电话,祈求他能接听,可是那头永远传来忙音,似乎在提醒她,这是事实。 即使易殊想保持镇定,手却不听使唤,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现实那么荒谬,明明昨晚还在耳鬓厮磨,怎么今朝就要永别了? 怎么就要永别了…… 她恍若行尸走肉般下了楼,如果没有扶梯护着,那踩空的几步几乎能夺走她半条命。 街道上车如流水,她僵硬地挥了挥手,师傅看她脸色惨白,不禁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易殊摇头,“去机场。” “姑娘去机场得绕路,江桥那好像发生了交通事故,围起来了。” 易殊一怔,突然抓住座椅,急切地道:“就去那!麻烦开快点!” 可是离地图上的红点越近,她反而越害怕,怕真的要面对一个永远不会回答她的易郁。 江桥里里外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易殊根本推不开人墙,只能听到啧啧议论。 “撞成这样,人还能活成吗?” “谁知道呢,我估摸着悬,你刚刚没看见,那男的头上都是血,吓死人了。” 易殊呼吸一滞,更加用力地推挤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喂!无关人等不能进去!” 易殊不管不顾越过警戒线,把正在处理事故的警察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厉声道:“你怎么回事!这是能随便进来的……” “他是我弟弟!”易殊看着破败不堪,冒起黑烟的车头,情绪再难掩藏,崩溃地抓住警察制服,“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我求你们了!” 警察面面相觑,一时也辨不清真假。 因为此刻易殊看着真的像疯了一样。 “我认识她,交给我吧。” 贺以谦搀扶起易殊,“来得及时,车辆还没坠江,人也第一时间拖出来送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见易殊还恍惚着,贺以谦回头对警察道:“她情况不太好,我先送她去医院,笔录晚点再做可以吗?” “可以。” “多谢。” 上了车,贺以谦刚寄好安全带,正想提醒易殊,就听易殊道:“去易郁在的医院,麻烦你了。” “我知道。” “……谢谢。”易殊寄好安全带,靠着椅背,整个人却还像悬浮在空中,她望向无边无际的江面,那个梦又浮现在眼前,不由回避开,强迫自己不再看,不再想。 此刻恰好红灯,贺以谦拿起手机快速回了两条消息。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易殊突然道。 “抓人。” “……谁?” “易秤衡。” 易殊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易郁的举报有效了?” 贺以谦嗤笑,“要是有效他至于走极端吗?” 绿灯亮了,贺以谦直接关机,往后座一丢。 “是贺鸣回来了。” “你父亲?” 贺以谦闻言神色一变,攥紧方向盘,“嗯,他有和易秤衡交易的证据,去警局举报了易秤衡。” “……可这样不就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吗?” “他活该。” 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过头,后头易殊再问,贺以谦也只是敷衍地回应。 易殊察觉到了贺以谦的回避,也就不再说话。 他们一路飞驰,很快抵达医院。 一辆殡葬车停在医院门口,里头的人穿着黑衣,下车抬上担架,易殊不由往那瞥。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梁疑也是这样,被抬上殡葬车,送到殡仪馆,整理遗容,火化…… 她就是那么送走母亲,现在,又要送走弟弟,送走最爱的人吗? 生命中重要的人一一离去,她真的还有勇气度过余生吗? “那不会是易郁。” 贺以谦看易殊定在原地,出言提醒道。 易殊被拉回现实,轻轻点头,“我知道,进去吧。”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步入医院,好像回国以后,工作、生活就和医院挂了钩。 蓝白条、消毒水、晨光、夕阳……这些元素似乎也刻进了身体。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郁欢倚靠着墙,手习惯性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了。 原本打算出国以后一切重新开始,弥补过去的亏欠,没想到啊,她的儿子一开始就没打算走。 一个滥情,一个无情,竟然生出一个情种。 一道阴影停在跟前,郁欢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有留话给你吗?” “……留了。” 郁欢点头,“他赴死前,只记得你一个人,也只牵挂你一个人。”她抬起头,自嘲一笑,“他是真的爱你,我也是真的糟糕。” 易殊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却被一阵动静打断。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喊道:“谁是易郁家属?” “这!”易殊赶忙过去,“我……我是他姐姐。”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观察几天,这段时间麻烦你们家属多加留意。” “好的,谢谢!麻烦您了!” 易殊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郁欢静静看着她, 直起身,走到她身边,“易郁交给你了,我去看看易秤衡。” “郁小姐。” 郁欢顿住。 “易郁留的便条背面,还有一句话,是拜托我告诉您的。” “什么?” “生日快乐,谢谢您赐予他生命。” 醒 po18v s.co m 那句话让郁欢顿在原地,逆光中,似乎还有泪滴落。 一直到下属前来,她才收起失态,正色道:“情况怎么样?” “醒了,但是一问三不知。” “一问三不知?”郁欢略感诧异,易秤衡伤势轻微,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冷笑道,“不会是装傻充愣吧?” “这……不清楚。” 郁欢眉头微蹙,“带我去看看。” “是。”鮜續zhàng擳噈至リ:rouwennp.m e 手术室门前慢慢只剩易殊一个,她失神地望着门,人却迟迟不出来,前所未有的宁静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当恐慌飙升到极点时,门开了。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里,她看到了易郁。 额头裹了一圈纱布,一双眼紧闭着,只能从氧气罩上的白雾,窥探出他微弱的生命体征。 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易殊低下头,两行热泪滴在易郁手腕。 她日夜守在易郁床边,以便能及时通知医生。但奇怪的是,手术很成功,各项指标也正常,易郁却始终陷入昏睡,三天也没见好转。 为此医院做了一番深入检查,报告出来时,医生面色凝重地对易殊说:“你可能要做好他永远不会醒的准备。” “……什么?” “他的情况很罕见,找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现在只能保守治疗,维持生命。”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摇摇头,“总有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病急乱投医,尤其当人走投无路的时候。 易殊开始寄希望于神佛,跑遍了诗城大大小小的寺庙,无数次屈膝下跪,叩拜诸天神佛,恳求神明庇佑,乞求上苍垂怜。 “神明在上,我愿抵上此生气运,换得易郁一生平安。” 可是还愿的人那么多,却始终没有她。 “是我心不够诚吗?”易殊趴在易郁床边,拨弄他手指,“可是还要怎么诚呢?到底还要怎样……” 易殊握紧易郁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还要怎样,神明才肯帮我?” 一周过去,神明依旧未显灵。 而易殊也因体力不支,跪倒在神佛前。 荒唐的是,在她倒下时,易郁醒了。 “医生,他能接受调查吗?” 贺以谦和郁欢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医生。 医生一顿,朝警方道:“平常的交流可以,但是不建议进行审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很可能因为刺激引发难以预料的问题。” 郁欢走上前,微微笑道:“警官,他人就在这,又不会跑了,迟两天能影响什么?等他神志清楚了再问,不也能减轻你们工作量吗?” “这……” “贺以谦,帮我照看一会易郁,我送送二位警官。” 在郁欢的强硬态度下,病房逐渐只剩下易郁和贺以谦。 “岑寂以前说,你这人最能折腾,命也最硬。还真是恰当。” 易郁头疼欲裂,脑中不断闪过昏迷前的画面,他烦躁地按压着额头,问:“易秤衡死了吗?” “没有。” “……没死?” “嗯,伤比你轻多了。” “没死?”易郁看着贺以谦,突然干干笑了下,“竟然没死。” 手逐渐攥成拳,砸在被子上,却只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笑话他,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费了那么大劲,最后竟然功亏一篑。 “你们何必救我,反正最后也要枪毙,还节省医疗资源。”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颜面对易殊。 贺以谦倚靠墙面,抱臂看着易郁,轻笑出声:“你们姐弟俩真的是天生一对,千千万万种方法,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个。” 易郁抬眼,面露不解。 “易殊每日在易秤衡的饮食里下毒,等毒性发作,易秤衡身死,她就自尽。”贺以谦略微昂首,“她死是问心有愧,对不起自己良心,你呢?我印象里你没那么高的道德感吧?” 见易郁一直沉默,贺以谦也懒得等他的回答。 “过两天警察问你,你就说之前住院的时候,易秤衡很照顾你,念在父子一场,你答应让他送你一程,但是没想到他费尽心机,是想和你同归于尽。” “颠倒黑白?”易郁回过神来,觉得好笑,“易秤衡又不蠢。” “他当然不蠢,正因为知道杀人未遂和借刀杀人孰轻孰重,他才会任由你泼脏水。” 事情发展和易郁预料的大相径庭,恍惚间,他又听到了警笛长鸣,以及贺以谦掩藏在人群的身影。 “你也在。” “嗯。” “不是偶然吧?” “不是。” 贺以谦顿了顿,“为了帮易殊配毒,我回了趟申城,在一个旧书摊遇到了贺鸣。” “他其实一直留在申城,最危险,却也最安全,就这样改头换面苟活了十年。” “但不幸的是,他检查出了绝症,时日不多。” “他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弥补亏欠,还那些枉死的人清白,所以,他举报了易秤衡。” “这些天,易秤衡一直装傻充愣,躲避审讯,想来也是知道东窗事发,无可挽回,所以借精神病拖延时间罢了。” “但是铁证如山,他抵赖不了,终究死罪难逃。” 易郁听完后,脸上却没有贺以谦那么自信,他摇头道:“易秤衡上次能全身而退,不仅是因为证据不全,哪怕证据齐全,依旧有一群人愿意保他。” “那如果那群人不愿意了呢?”贺以谦淡淡道,“一艘船就那么大,人太多,船会翻,挤下去一个,其余的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总之一切都会结束,以最圆满的方式。” 贺以谦拾起沙发上的百合,放到易郁床头,又掏出手机递给他,“你的东西都在警局,你先拿我的给易殊报个平安吧。” “手术过后你一直不醒,医生都说你没救了,她不甘心,跑遍寺庙为你祈福,今天出门的时候脸色惨白,估计在崩溃的边缘了。” 易郁原本还在犹豫,听到后半段慌忙接过手机,可是电话接通后,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池跃?” “易郁?我打你电话一直不通,唉你要是有空赶紧来一趟中心医院,易殊低血糖晕倒了,我正在陪她挂水。” “喂!”贺以谦没想到易郁会突然下床,朝他背影厉声呵斥,“你跑哪去?不作死难受是吗?” 人世间 换季时疾病多发,医院熙熙攘攘,来来往往都是朝急诊去的。 易郁穿着病号服在输液室穿梭,一一扫过每个人的眉眼,却始终不见他最熟悉的。 回转身时,余光恰好瞥见池跃在角落打电话。 “我和他说易殊晕倒了,在中心医院急诊输液区挂水。啊?他刚做完手术?我不知道……穿着病号服吗?这里人有点多,好像没看到……” 池跃一边说,一边巡视四周,“找到了给你回电话,等等……” 不远处,一抹蓝白色避开人群,朝这里奔来。 易郁上来就问易殊在哪,但池跃被他额头骇人的鲜血吓了一跳,只凭本能颤巍巍指向右侧。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角落里坐着一个姑娘,额头抵着墙,窗边的阳光斜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更显得她了无生气。 “怎么会这样……” 易郁一时愣在原地,原来不是他没找到,是他没认出。 日头渐渐毒辣,阳光也变得刺眼,易殊眉头微蹙,侧过脸往阴影处躲。 “哗啦——” 阴影笼罩下来,她迷茫地睁开眼,面前似乎有人,只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那背影合上窗帘后转过身,在她身边蹲下,几道影子逐渐重合。 是易郁。 “神明终于显灵了。”易殊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她费力地抬起手,捧上易郁下颚,指腹划过他脸颊,“我可以去还愿了。” 易郁闻言眼睫颤了下,一时失语。 “你的伤口渗血了,得叫医生重新处理一下。” 鲜血红到发黑,易殊心疼,又不敢碰,失而复得,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赶紧回去,这都是感冒发烧的,你刚醒身体虚弱,传染了就麻烦了。” 易殊一句句叮嘱着,原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会欢呼雀跃,但一切比她预想的平静。 劫后余生,更多的是一声长叹。 可是易郁迟迟不动,低着头,沉默不语。 “易郁?”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什么?” “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易郁抬起头,眼圈泛红,眼泪盈满眼眶,将落未落,“你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 “我……” 易殊欲言又止,终是不忍看他,别开了脸。 可纵使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她依旧能真切感受到,泪落的声音。 脑中又浮现易郁的一笔一划,恐慌与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当你的死亡离我很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易殊道。 “你说是我的存在,让你对生命有了些期待。可是反过来,它同样是成立的。” “易郁,是你的存在,让我对生命有了些期待。” 易殊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情绪,重新看向易郁,“赶紧回去吧,我没事,挂完水就去看你。” 但易郁紧紧握住易殊手,就当易殊以为他又要犟时,易郁点了点头。 临走前,易郁抬头看了下吊瓶,估算了一下时间,在易殊手机上订好闹钟。 等他赶回病房,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着他了。 主治医生、贺以谦、郁欢,还有郁欢的下属。 “医生,我看不用检查了,他精神好得很啊。” 易郁一时顿在门口,掰着门,犹豫要不要进去。 “别抠门了,还不赶紧进来,难不成让医生等着吗?” 易郁抿了抿唇,合上门,朝医生鞠躬道:“对不起,麻烦您了。” “没事,你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要好,也省了很多麻烦,去坐好吧,我先帮你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 揭开层层纱布,狰狞的伤口露出来,伴随浓重的血腥味。 郁欢抱臂看着铁盘里红到发黑的血,面色凝重,“能打麻药吗?” “没事,一会就过去了。”易郁道。 医生确实利索,也好在只是常规的更换,算不上疼。 “以后注意,别去按,不然伤口一裂开,会好得很慢。” 易郁点头,扶着床就准备下去,郁欢赶忙按住他肩膀,“你又要跑哪去?还要做检查!” “不是说不做了吗……” “谁和你说不做了?”郁欢气不打一处来,对身后的下属说,“你去急诊输液室看看易殊,有什么事发我消息。” 说完她又看向易郁,“躺好!” 易郁垂下眼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贺以谦看着这一幕,微微笑了下,悄悄推门出去了。 检查报告陆续出来,每一项都很正常,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易郁对郁欢道:“既然没事,就让他们问吧。” “……明天吧,今天刚把人送走。” “好。” “对了。”易郁道。 “怎么了?” “帮我和易殊说,这几天我会在医院养病,她挂完水也回家好好休息,没痊愈前大家就先不见面了。” 郁欢有些诧异,难得易郁会这么想。 “知道了,刚好最近岑寂也没事,我拜托她去照看一会。” “谢谢。” “……” 郁欢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病房的门虽然合上,但隔音不佳,并没有挡住所有声音,但易郁却很享受这些细微的声响。 谈话、哭闹、祈祷……这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他又回到了这人世间。 一路平安 次日下午,易郁在病房接受了审讯。 警方:“你平日和易秤衡关系怎么样?” 易郁:“……不太好。” 警方:“我们走访了在你家任职过的保姆、司机,他们透露易秤衡时不时会虐待你,有这件事吗?” 易郁:“有。” 警方:“具体是?” 易犹豫片刻,掀起衣袖,小臂上还残留淡淡的瘀伤,“先用爷爷留下的拐杖打到神志不清,然后丢进房间,反锁上门,关到濒死时再拉出来。” 警方:“持续多久了?” 易郁:“从高中到现在吧。” 警方:“你很恨他?” 易郁:“嗯。” 警方:“那你出国前的最后一程,为什么还会答应易秤衡送你?” 易郁:“因为……住院的时候,他很照顾我,我念在父子一场,就答应了他。”易郁顿了顿,“但是没想到他费尽心机,是想置我于死地。” 说完又摇了摇头,“不,应该是我搞错了,他不会这么做,他不会的。” 警方:“你们在车上发生了什么?” 易郁沉默,过了会道:“他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地狱才是我的归途。” “我有些怕,想下车,但是他把门锁上了,我一急就去抢方向盘,结果撞上了护栏,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圆珠笔唰唰的声响,警察放下笔,从公文包掏出一张照片,移到易郁面前:“这个人,认识吗?” 是陈俊的舅舅。 易郁放下照片,“认识,怎么了?” 警方:“我们在事发地附近,找到了陈一帆的车,还有他的尸体。” 易郁:“什么?” 警方:“你经常和他们交涉,据你所知,他和易秤衡关系怎么样?” 易郁:“……陈一帆是陪易秤衡白手起家的,多年生意伙伴,平日里相处也很和睦。” 警方闻言又抽出了几张照片,“据你们公司内部人员透露,陈一帆卷款潜逃,但是我们查了他和亲属的账户,一分存款也没有。” “这半个月,他一直靠开车接人赚点钱,车里还有吃剩一半的面包。为了不被人发现,车里还备了很多口罩、墨镜、鸭舌帽。”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易郁问。 “陈一帆是窒息而死,他和他的车都被浇上了汽油。而我们在易秤衡的车里,找到了浸满迷药的毛巾和几桶汽油。” “我们怀疑,易秤衡想先杀了你,然后将你移到陈一帆车里,再点燃车辆,毁灭尸体。” “江桥那一带地处郊区,再往前又是墓地,安保不严,一向人烟稀少,即使有烟雾,也会被认为在焚烧祭拜。” 警察说完后收起照片,“我们要问的就是这些,打扰了。” 警察走后,易郁一个人坐在床头,低头看着小臂上的瘀伤,突然轻笑出声。 这时贺以谦推门进来,笑道:“是不是很庆幸听了我的建议?不然你这罪名背得多憋屈。” “我以前总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易秤衡亲生的,现在看来,没有做亲子鉴定的必要了。” 易郁拉下衣袖,冷笑道:“没有比我们更默契的父子了。” 他又看向贺以谦,“你很早就知道了,对吗?” “嗯。”贺以谦倚靠着墙,淡淡道,“易秤衡杀死陈一帆后,喝了很多酒,把高层都叫到公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说,自己以前等一个计划要等上半年,他还以为杀人有多难,结果自己上场才发现,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们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易郁道:“他现在已经这么嚣张了?” 贺以谦笑了,“鹤鸣都要是他的了,能不嚣张吗?他根本不在乎计划有多拙劣,因为他相信以他今时今日的权势,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但是,暴政总会被推翻的。” 贺以谦走到易郁床前,把黑色塑封袋给他,“这是你的东西,警局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所以还给你。” “只是为了检查到位,你的晴天娃娃被剪开了,希望你能谅解,不过……我想它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吧。” 起初易郁不太懂这句话,直到他拆开塑封袋,把东西一一倒出来。 背包、手机、硬币、《动物园》…… 还有两个小的透明塑封袋,一个装了晴天娃娃的布,里头用红线缝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他记得,这是外婆缝的。 还有一个袋子,装了一张字条。 上面也是四个字——一路平安。 【我本来想洗一下还给你,但一洗就散架了,只好重新做,结果我发现……这块布里面缝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这是当年易殊把晴天娃娃给他时说的话,他现在终于明白,第一声一路平安,是外婆的。 而第二声一路平安,是姐姐的。 易郁盯着这两个东西看了许久,然后拆开塑封袋,将布和纸条合在掌心,感受它们的温度。 “你替我挡了一灾。” 易殊说神明显灵的时候,他一点也不信,他罪孽深重,怎么会有神明愿意庇佑他? 果然啊,庇佑他的从来不是神明,是亲人。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保佑他,一路平安。 珍重 挂完水后,易殊就被强制送回易家休息,如果只是自己照顾自己也没什么,偏偏岑寂每天都要过来问候她情况,这让她很过意不去。 “岑姐,我真没事了。” “嗯,气色是好了很多。” “那你……” “那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易殊一愣。 岑寂笑了笑,揽过易殊肩膀,把人拐上了车。 这车还是之前贺以谦开的那辆,只是收纳袋和照片已经不知去处。 岑寂似乎心情很好,一路哼着歌,虽然易殊实在听不出这是哪首曲子,不过那愉悦的心情很感染人。 他们在高速上一路飞驰,易殊也没问要去哪,以为只是去诗城某个风景区,直到汽车驶进梁市服务站,她才后知后觉。 “怎么来梁市了?” “去看望母校呀,学妹。” 快要开学,高一的学生已经提前一周入校军训,只是站在校门口,就能听到里头学生高昂又充满激情的口号。 而易殊到现在还处于震惊中,岑寂是她学姐,这个信息冲击未免有些大了。 “你还记得高二结束时收到的信吗?”岑寂问。 “难道……” 岑寂笑了,“对,你收到那封是我写的。我也是那天看见你抽屉里的照片才意识到,是你给我发了邮件。” 她望向远处老旧又威严的教学楼,笑意浅了些,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走吧,去看看那棵樱花树。” 他们穿过教学楼、经过食堂、绕过报告厅,一直走到最里,在废弃的篮球场,有一颗树立在角落,瘦瘦小小的,倚靠着围栏。 以为它会随着时间长大,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没想到它随着时间衰老,变得面目全非。 岑寂走过去,抚摸它枯瘦的枝干,“原来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就在于它永远没法弥补。” “……我们还有未来。” “未来?”岑寂摇头,“哪还有什么未来?” 她垂下手,踏出草坪,在篮球架的箱体坐下。 “现在决定将来,可我的现在……”岑寂苦笑,“已经是一摊烂泥。” 她低下头,沉默良久,再抬头又露出来时的笑意,“易殊。” “嗯?”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看你了,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好好生活。” “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我是做不到了,但我衷心希望你可以。” 秋风扫过,易殊站在风中,看着岑寂的笑脸,倍感悲凉。 回到诗城,易殊给贺以谦打了个电话,但是贺以谦没有接,他把手机关机反扣,又倒了杯水给贺鸣。 “谢谢。” “不用。”贺以谦转而对警察道,“您继续。” “好的。” 警察翻开文件,转过来移到贺鸣面前,“记得这场交通事故吗?” “记得。” “为了帮易秤衡铲除异己,你一手策划了这场事故,对吗?” “是。” “怎么做的?” “死者生前有高血压,怎么治疗都不见效,我就趁机给他推荐我自制的药,那药长期服用会致人死亡,如果再加上酒精,就可以加速死亡,造成猝死的假象。” “我印象里,你似乎和我提到过调配的方法。”贺以谦突然打断。 贺鸣笑了笑,“是啊,现在想想实在太危险了,还好你那会小,听不懂。” “我是听不懂,却又很好奇。”贺以谦一顿,“所以,我去问了妈妈。” 贺鸣笑意僵住。 “妈妈当时很高兴,问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我说,从爸爸那知道的。” 贺以谦目光灼灼,盯着贺鸣,“然后,她就没那么高兴了。” “为什么?” “我……” “妈妈一手负责这个案子,她高兴,是因为终于知道这个事故到底是怎么造成,她难过,是因为这是你造成的。” “而你怕事情败露,所以杀了她,对吗?” “对吗?爸爸?”贺以谦声音变得尖锐,“是你杀了妈妈,对吗!” 警察立刻按住贺以谦,劝他冷静。 而贺鸣垂下头,手指插进两鬓的白发,“对不起……” “你甚至不辩解一句。”贺以谦笑得很难看,“一句也好啊。” “这于我而言是一种解脱,以谦。” “十年,我真的很想梦到她,又很怕梦到她,我至今难以忘记她失望的眼神。” “即使没有那张病历,我也不打算继续苟活,十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贺鸣挣扎着,努力去够贺以谦的手,“以谦,爸爸会赎罪的,向你妈妈,向那些无辜遇害的人,但是你要答应爸爸,离开鹤鸣,你在那里只会落得和我一个下场。” “以谦,听话,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贺以谦缩回手,冷笑,“来不及了。” 镣铐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冰冷的审讯室。 “或许你早点出现,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十年,真的太晚了。” 贺以谦走出审讯室,就见易殊捧着杯子坐在走廊沙发。 “你怎么来了?” 易殊闻言站起身,微笑着把杯子递给他,“喝口水?” 贺以谦没接。 “怎么?怕我下毒吗?” “……”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我刁钻的问题。最近我在家闲来无事,就把你给我的药拿出来研究了一下。” “结果,很巧,和十年前那场车祸里的不明成分,是一样的。” 贺以谦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你很早就知道宁诺是被贺鸣杀死的,贺鸣会自首,不是自愿,是你引诱的吧。” “你找到了他,知道他这几年颠沛流离,病痛缠身,就串通人篡改了病历,让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引诱他在最后的日子坦白过往的罪行。” 贺以谦闻言走上前,凑到易殊身边轻声道:“你确定要在警局和我谈这些?” “怕什么呢,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我又没有证据。”易殊笑道,“而且就算我有,也奈何不了你,不是吗?” “易殊,贺瓷实帮我,获利的不仅是我,还有你和易郁,如果不是贺瓷实那一派人临阵倒戈,就算贺鸣举报,易秤衡依旧能安然无恙。”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审判你的,我没资格。” “那你……” “我是想和你说一声,珍重。” 贺以谦一愣。 易殊微微笑道:“从一把刀变成一具傀儡,从浸满鲜血到步入深渊,贺以谦,以后的路,你多珍重。” 当年百日誓师,微风拂过,满树的心愿卡随风飘动。 在一堆上岸暴富里面,夹杂了一个突兀的愿望:想完成一场wmfz。 完美犯罪。 易殊不知道这算不算贺以谦手里最完美的一个圈套,但她确信,这一定是他承担过的,最惨痛的后果。 初见 r ouwenn p.m e 连着下了几场秋雨,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底,易郁也终于能换下病号服。 而易秤衡每日依旧在装傻充愣,维持了那么久,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们都出去吧。” 郁欢合上房门,在沙发坐下,掏出打火机和烟盒,看向易秤衡,“监控我也让人关掉了,现在只有我和你,你还打算继续装吗?” 易秤衡眼神仍是懵懂,像是听不懂郁欢的意思。 “随便吧,你装你的,我说我的,反正我们以前也是这样,互不相干的过日子。” 郁欢打开烟盒,挑了根烟夹在指间,“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到底是什么,导致我们的婚姻走到不可收场的局面。” “结婚的时候,听说你有一位很喜欢的心上人,我想想算了,谁没有过去呢。”夲伩首髮站:wan be nge.c c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怀孕的时候,我知道你孕期出轨,想离婚,但他们说,男人嘛,按耐不住人之常情,所以我又一次忍下去。” “我一直忍,忍受你的夜不归宿,忍受你的虚情假意,我想只要我足够包容,这段婚姻总是能够维序下去。” “可没想到,到头来,正是我的一次次退步,给了你得寸进尺的底气。” 郁欢点燃烟,却没有抽,而是走到易秤衡床边,将烟头用力按在他掌心。 被烫到的那一瞬间,易秤衡眼神是怨毒的,却又很快恢复成害怕的模样。 郁欢冷笑,直接把易秤衡的手当烟灰缸,捻灭了火星。 “这场婚姻的悲剧,来源于我的逆来顺受,和你的不知好歹。” “他们都想要你的命,可是以我的经验来看,看着自己名声尽失,家财散尽,几十年积累化为乌有……”郁欢俯下身,笑意盈盈,“然后在绝望中受尽折磨,会比死有意思得多。” 出了病房,易殊朝守在门口的下属招手,贴耳道:“离开庭还有一段时间,这期间帮我好好照顾他。” “郁小姐希望怎么照顾?” “就像他照顾我儿子一样。” 因果报应,好似四季轮回更替。 易郁背上背包,最后回望了眼病房,随即关上门。 从刺激的消毒水到雨后青草香,此刻天光破晓,雨过天晴,好似一场洗礼。 “师傅,开快点。” “有急事啊?” “嗯,十万火急。” 车辆疾驰,玻璃窗倒映出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好似在翻阅一本回忆录,一张一张,从后往前。 剑拔弩张的对峙、心潮澎湃的重逢、痛不欲生的离别、忐忑紧张的暧昧、还有…… “到了。” 易郁回过神来,拎起背包下了车。 地上积水倒映出头顶逐渐泛黄的银杏叶,今年的秋天和五年前一样,来得早了些。 不远处,青石板砖的尽头,易殊正坐在台阶上,支着下颚,转悠狗尾巴草。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摇头笑了笑,把狗尾巴草放在一边,重又抬起头,恰好撞上易郁炙热的目光。 【你怎么坐在门口,特意等姐姐来吗?】 【是啊,我希望姐姐有种回家的感觉。】 五年前,那各怀猜忌的初见。 五年后,易郁踩过一块又一块青石板砖,急切地、迫不及待地、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热烈的爱,扑进易殊怀里。 一切来得措不及防,易殊差点没站稳,好气又好笑地搓了搓易郁头发,“你急什么呀?” “想你了,好想好想你。” 易郁说一个想,这怀抱就又紧了几分,脸使劲往易殊颈窝蹭,头发蹭得易殊好痒。 “好啦。”易殊拍拍他的头,无奈又好笑,“你先放开,乖。” “再抱会。” 雨霁初晴,阳光洒落。 易殊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笑着揉了揉易郁头发。 这样暖洋洋的痒意,也挺好。 “欢迎回家,易郁。” “我也很想你。” 是重逢,也是比初见更好的,初见。 易老师(微h) 九月里,易殊回到四年前的交叉路口,踏上四年前未能选择的路。 以现在的社会形势,从长远利益考虑,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易殊还是遵从了内心。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易殊再次来到荆城,挎上帆布包,伫立在荆大校门口。 学生三两成群从她身边经过,欢声笑语,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嘿!” 突然有人拍了下肩膀,易殊吓了一跳,一回头见是池跃,更是惊讶,“池跃?你怎么在这?” “刚搬好家,本来打算在周边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池跃歪头笑道,“现在看来应该是上天指引。” 易殊笑了,“正好你也忙累了,一起去荆大吃饭吧,欠了四年,也该补上了。” “好啊。” 幸好现在还没到饭点,每个窗口基本只有一两个人在排队,然而这也让两人犯了选择恐惧症,一番纠结后,她们不约而同选了最朴素的,快餐。 “你们学校食堂好便宜,搞得我都想天天来找你蹭饭了。” “可以啊,你公司在这附近吗?” 池跃摇头,笑道:“开玩笑的,真要天天来,我通勤时间估计要翻一倍。” “你……”易殊见她握筷子的手都在发抖,估计是搬重物搬的,“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吗?怎么还是来了荆城?” “我说是求签求来的,你信吗?” “嗯?” “我那天会碰到你,其实是因为一直犹豫在要不要去荆城,就打算找神明指点指点,结果神明和我说……” “一定要去?” “不。”池跃笑道,“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我抽到了下下签。” 池跃偏头遥望远处的湖心亭,“我的心从未有哪一刻比那时清明,那会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去。” “即使真的什么也没得到,至少我不遗憾,我对得起十八岁的自己。” 易殊看着池跃,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把糖,塞在她手里,“那就祝我们,青春灿烂,前途光明。” 大白兔奶糖几乎溢出池跃手掌,她着急忙慌双手捧住,“你怎么带这么多糖啊?” “拿来哄小孩。” “啊?”池跃瞪大了眼睛,“你们不会……” 易殊一愣,随即意识到池跃误会了,赶忙解释道:“不是!你想哪去了!是易郁现在在做老师,他说要备一些吃的安抚学生,但是开学太忙了,他怕忘记,就托我买一点。” “哦……”池跃点点头,却还是很震惊,“易郁竟然去做老师了?” “是啊,还是高中语文老师。” “可他以前不是天天在语文早自习看小说吗……” “所以啊。”易殊捻着糖纸,笑道,“我很好奇他怎么对付当年的自己。” 傍晚时,易殊提上蛋糕回到家,一开门,家里灯光耀眼,易郁举着勺子从厨房探出头来,“姐姐你先坐,这排骨还要再炖一会。” 易殊把蛋糕放在餐桌,见桌上还堆着几迭试卷,只批了选择,看来是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来做了。 她来到厨房,易郁正在盛饭,她上前数好筷子,接过碗,“给我吧,我拿出去。” “好。” 两个人,一菜一汤,虽不丰盛,却也足够。 易郁见桌上还摆着蛋糕,问道:“姐姐怎么还买了蛋糕?” “庆祝乔迁之喜。” 他们没有回到郁欢赠予的房子,而是在两人学校中间的位置租了套小居室。 两人、三餐、四季,在平淡生活中感受时间流逝,这已经是他们眼里最好的生活,千金难买。 易殊关上灯,点燃蜡烛,笑道:“也庆祝我们的新生活。” 一点烛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易郁看着易殊眼里的笑意,突然想到那首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吹灭蜡烛,易殊把蛋糕放回冰箱,估计等吃完饭是吃不下了,留着明天当早饭吧。 “先放这吧。”易郁拦住她。 “嗯?你一会还吃得下?” “吃不下也得吃。” 易殊以为他是非要走完这个仪式,也就由着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今天发生的事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易殊在讲,等易殊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立刻扭转话题,“你呢?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做老师的样子。” 她喝了点酒,支着下颚,歪头笑道:“你会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学生呢?会收学生的小说吗?会罚抄默写零分的学生吗?上课的时候和平时相差大不大?” “姐姐想知道?” “嗯。” 易郁站起身,拉开椅子走到易殊那边,手背碰了下易殊微烫的脸颊,笑道:“那……” “什么?”易殊抓住易郁手腕,“你凑近点,我听不清。” 易郁闻言俯下身,手掌游离到易殊后颈,贴在她耳畔轻声引诱,“那……姐姐叫我声易老师。” 那一瞬间易殊清醒了不少,却抵不住易郁情到深处,拦腰将她抱起,转瞬间,她便坐在了易郁腿上,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你惦记今天很久了吧?” “姐姐怎么这么说,显得我蓄谋已久似的。”易郁将易殊头发撩到耳后,眸色深沉,“不是姐姐想知道我在学校什么样吗?姐姐叫一声,我给姐姐看。” 他一边说,一边去解易殊衬衫扣子,易殊双手被他反扣在背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作乱。 “易郁!” 然而某人置若罔闻,眼看扣子就要解到最上面,易殊迫不得已,别开脸低低叫了声。 易郁手一顿,“没听到。” 他等了一会,见易殊没有再叫一次的意思,轻轻一笑,拨开易殊最上的扣子,手指抵在乳沟,“我该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姐姐呢?” “是循循善诱?”易郁按住易殊下颚,逼她回过头,仰起脸,指腹在她下唇瓣摩挲,“还是小施惩戒?” 易殊一时像失去了意识的玩偶,任由着易郁褪下她的衬衫,撩起她的裙子,隔着内裤揉弄阴蒂。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她半张着嘴,微微喘气,这时易郁的吻刚好落下,一丝丝甜味渡到她那。 是蛋糕的甜味。 “我一直觉得,蛋糕这样吃会更甜。” 分开时,易郁又在易殊嘴角又碰了下。 而易殊余光看向那块蛋糕时,早已忘记了购买时的雀跃,此刻她十分后悔为什么要买个“犯罪工具”回家。 但这会易郁又伸手抹了点奶油,撩起易殊胸罩,笑着将奶油一点一点涂抹在乳头上。 “我不爱吃奶油,但如果是这样……” 双乳半露在空气中,乳头涂满了淡粉色的奶油,乳晕抹上了白色,像绽放的两朵花。 “吃不下也得吃。” 易殊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几乎要被啧啧的吮吸,以及舌苔舔过乳头的瘙痒折磨到崩溃。 一股股暖流汇集到身下,加上易郁之前的揉弄,内裤已经湿透,那股湿意甚至渗透到易郁裤子。 “易郁,我……” 易郁抬起头,揽过易殊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边揉捏她挺立又温热的乳头,一边笑问:“你怎么?” 易殊难耐地蹭了蹭易郁,眼里起了水雾,“我想要。” “想要什么?”易郁手背擦过易殊生理性的泪水,很为难地说,“你得说清楚,我读不懂你的眼泪。” “……操我。” 易殊手攀上易殊肩膀,跨坐在他大腿,将内裤拨到一边,水尽数磨蹭在易郁裤子。 “我想要你操我,易老师。” 后怕(微h) 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易郁垂下眼眸,盯着他们紧贴在一块的地方,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怎么了易老师?”易殊俯下身吻在易郁喉结,舌尖故意轻轻舔过,完事还一脸无辜地看着易郁,“是没有办法解决学生的问题吗?既然老师不行……” 她捂住胸口,慢慢往后退,“我就去求助别人了。” “你想求助谁?” 易郁托起易殊屁股,将人抱起,因为动作过于剧烈,椅子一个不稳倒了下去。 但他没心思管,一手按住易殊后脖颈,发泄般啃咬易殊唇瓣,一边急切地朝客厅迈步,将易殊困在沙发一角。 “当然是求助别的老师。” 易殊破罐子破摔,故意气易郁,笑盈盈地看他苦闷又吃瘪的表情。 但可能是太久没做爱,易殊忘了一件事——易郁是你越和他犟,他越来劲的那种。 一时间,所有的亲密接触都带了点疼,报复性的疼。 易殊唇瓣被亲得红肿,锁骨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吻痕,还有一些疼痒。 胸乳在易郁手里,被蹂躏成各种形状。 “轻点……” “我也想轻点。”易郁掰开易殊双腿,折成m型,小穴张着口,在他眼底暴露无遗。 龟头探进穴口,他俯下身,手按在易殊后腰,让易殊将所有都容纳进去。 每一次抽插,他都要顶到最里、最深。 这带着痛感与爽感的性爱,让易殊不由昂起脖颈,易郁撩开她微湿的碎发,喘着气道:“可是我怕平常的方式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怕你不满意,转头去求助别人。” 易殊神情飘忽,说不出话,只凭本能轻轻摇了摇头,易郁看在眼里,却故意忽略,将人抱起来边走边操。 易殊趴在易郁肩头,破碎的哀求着。 但易郁置若罔闻,反而将易殊抵在墙上,抬起她一条腿,变着花样折磨她。 一会深一会浅,一会快一会慢,易殊被操得腿软,扶着易郁肩膀断断续续哀求道:“不要……我……撑不住了……” 她话语变得哽咽,一边喘一边哭,“老师我错了……”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易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时也没注意到,易郁在她哭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动作,小心翼翼去吻她眼角的泪。 吃软不吃硬。 易郁将易殊抱回房间,搂在怀里,又拿过被子盖住,包裹的感觉让易殊逐渐找回一些安全感。 “不哭了,我的错,以后轻点。” 易殊埋在易郁胸口,小声啜泣。 其实比这激烈的也不是没做过,可能太久没做一时不适应,也可能是有了老师这个身份,稍微一冷脸就显得很凶。 “你平时在学校也这么凶吗?” “我也不知道我在学校什么样,哪天你有空可以来看看。”易郁蹭了蹭易殊头发,有点委屈,“我刚刚很凶吗?姐姐你都有点怕我了。” 一叫起姐姐,一示弱,易郁又变成了那副可怜样。 角色瞬间切换回来,易殊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泪,下意识安慰他,“没有……你别多想。” “哦……那姐姐还愿意摸我吗?” “怎么不愿意。”易殊摸了摸易郁头发。 易郁笑着去贴易殊脸颊,“那姐姐还愿意亲我吗?”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 易郁闻言笑意立刻消逝,转过身,闷闷地说:“只是亲一下都算得寸进尺了吗?” “唉。”易殊无奈叹了口气,凑上去在他脸颊碰了下,“可以了吗?” “抱。” “……” 易殊是真想上手掐易郁脸了,可是看到他额头狰狞的伤口,又动了恻隐之心,从后环抱住他。 “就知道姐姐喜欢我。” 易郁又转回来,一脸满足地抱紧易殊。 果然,他还是适合做披着羊皮做狼。 “易郁。” “嗯?” 易殊撩开易郁额角碎发,小心地触碰伤口边缘,“还疼吗?” “不疼。” “真的不疼?” “真的。” 易殊垂下手,神情却并没有放松多少,每每看到这道伤口,她都会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 易郁把易殊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抬手捂住易殊眼睛,一下又一下抚摸易殊脊背,轻声安慰道:“没事,别多想。” 手心渐渐湿润,易郁一惊,松开手,见易殊含泪看着他,“易郁,我还是很怕,怕有一天你又留下一封信,然后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不会的。”易郁抱紧易殊,不停重复道,“不会的。” 可是他知道,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完全没有说服力。 爱(完结) 刚开学这段时间总是忙到连轴转,即使下了课,依旧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 易郁没办法,只能和其他老师调课,凑出一个空闲的下午回诗城复查拆线。 线头扯着皮肉,一点点往外拽,虽说打了麻药,可神经还是一阵阵泛疼。 结束时易郁反应都慢了半拍,好一会才听清医生在说什么。 “回去以后记得按时换药,不要沾水,注意饮食。” 镜子里,额角的伤痕好像茎叶脉络,易郁试图拿碎发挡一挡,却盖不住那青紫的颜色。 “……会留疤吗医生?” “怕毁容?” “不是,我怕吓到我爱人。” 医生闻言瞥了眼易郁,继续写病历,“每个人体质不同,这说不准,你平时多注意,等伤口结痂了涂些淡化疤痕的药,恢复效果会好一点。” 从药房取好药,易郁徘徊在一楼大厅,远处电梯门刚好开了,他攥紧袋子,眼看人陆陆续续出来,却依旧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这时最后一个人从电梯出来,抬头看到易郁时不由一愣,“易郁?” “贺以谦?” “你是来……”贺以谦走上前,瞥见易郁的药盒,“复查的?” 易郁顿了顿,点头。 “哦,我刚去见了易秤衡,托你妈妈的照顾,他现在脑子很清醒,你要上去看看吗?”贺以谦笑道,“他还挺惦记你的。” 易郁视线穿过人群,看向那敞开的电梯门,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他别开脸,道:“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外头日暮西垂,排了太久队,估计到家要叁更半夜了。 “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易殊要担心。” 就在易郁转身时,背后传来贺以谦低低的笑,“我真是很讨厌你们两个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关心,像在炫耀你们的感情,以此讽刺我的一无所有。” 易郁回过头,见贺以谦的笑意收敛,原本淡漠的眼神渐渐变成不甘,一时哑然。 “……你想多了。” “是啊,我是想多了,我也知道这种想法很小人。”贺以谦自嘲道,“可是我控制不住,易郁,我实在嫉妒你,也实在不服。” “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有人质问我,我付出的努力不比你少,凭什么你的名次永远在我之上?” “易郁,现在我也很想问你一句,凭什么?” “我比你爱得久,比你等得长,付出的不比你少,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易殊,而岑寂要永远离开我?!” “凭什么,易郁,你到底凭什么?!” 过路的人纷纷侧目,贺以谦提起易郁衣领,似乎下一瞬就要一拳挥上来。 但是易郁没有从贺以谦眼里看到愤怒,甚至也没有嫉妒,只是……难过。 很难过。 “你之前不是问我,易殊自尽,是对不起自己,而我毫无道德感,为什么非要走极端?” “因为……我不想对不起她。” 易郁顿了顿,道:“如果真的有回到某个时间节点的机会,我最不敢选的,是初见。” “我那会想看易殊抛弃原则的样子,她为了我背负的每一个罪名,都会让我感到满足。” “可当我真的爱上她,她为了我背负的每一个罪名,都会让我感到愧疚。” “我做不到杀了易秤衡后,还坦然去牵她的手,做不到以爱情的名义,让她再背上一个与杀人犯狼狈为奸的罪名。” “所以,再给我一次回到初见的机会,我宁愿放弃一切。” 易郁直视贺以谦,平静地说:“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爱岑寂,放下你的自我感动,多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 “如果她愿意和你在一起,就保护好她。如果她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放过她,尊重她。” 易郁掰开贺以谦的手,“她没有错,毕竟这个社会,在感情上,总是我们承担的少,她们遭受的多。” 回到荆城时,已经晚上十二点。 在一片黑暗里,有一个窗格亮堂堂的。 易郁打开门,见易殊整个人缩在沙发一角,抱着枕头打瞌睡,窸窣的响声又立刻把她惊醒,睡眼迷蒙地看着易郁。 “不是叫姐姐别等我吗?” 易郁到沙发边,手臂绕过易殊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易殊下意识揽过易郁脖子,凑的近了,能清楚看到他额头的伤痕。 “拆线了?” “嗯。” “疼吗?” 易郁想了想,笑道:“有点,但是我没哭没叫,姐姐要奖励一下吗?” 见易殊低着头不说话,易郁便继续往卧室去。 回到卧室,易郁将易殊放下,但易殊还是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 “姐姐?” 易殊仰头,看着易郁的眼睛,在易郁唇上轻轻一碰,又揉了揉他头发,“给你的奖励。” 这一吻让易郁定在原地,易殊挥了挥手,叫他名字,也不见他有反应。 然而下一瞬,一个热烈的拥抱扑了过来,把易殊实实地压在床上。 推也推不开,易殊无奈笑道:“很晚了,赶紧收拾好上床睡觉,你明天不是早班吗?” “再奖励一次。” 又耍赖。 易殊略一思索,“那你现在去洗漱,十二点半前上床睡觉,我就再奖励一次。” “真的?” “嗯。” 易郁倏地坐起身,笑道:“那我去了,姐姐要说话算话!” “知道了,谁像你啊。” 由于伤口不能沾水,易郁洗得很小心,也很急,生怕错过了时间。 水一关,裹上浴衣,就匆匆忙忙跑出去。 “姐姐!我……” 一开门,看到床上的人,易郁立刻噤了声。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摊开被子盖过易殊肩膀,又趴在床头,把易殊碎发拨到一边,食指抵着她的脸颊,小声埋怨,“说话不算话。”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浅浅呼吸声。 盯着看了一会,易郁起身关掉大灯,只开了盏小橘灯。 暖光色的柔光映照着易殊温和的面容,心之所至,易郁俯下身,在易殊唇上碰了下,“晚安。” 时间在每一个早安、午安、晚安中逐渐流逝,固定的问候像是一支定心剂,易殊不再担心哪一天会突然找不到易郁,不再担心他会突然离开。 最有力的说服,是行动,以及时间。 到了第二年叁月中旬,易郁拿上学生送的硬币,和易殊回到临川一中,去看望他的第一届学生。 阳春叁月,校园的樱花再次盛放,花瓣与心愿卡一起,随风飘扬。 学生或在林荫小道上奔跑嬉戏,或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然后等老师大喊集合,便一起走到镜头前,露出拘谨又青涩的笑容。 而易郁被他的学生团团围住,一起在最大的樱花树下,拍了张不正式的毕业照。 说来也奇怪,当年易郁还是高中生时,却怎么也不像高中生,现在长大了,却反而有了少年气。 如果让当年的同学看到,估计都会怀疑易郁身体被其他灵魂占据。 易殊实在好奇,随机逮到一个学生,悄悄问:“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易郁?因为他请你们吃东西,让你们看电影?” “学姐,易老师说了,那不叫看电影,是文学鉴赏。”学生一脸认真地纠正她。 “……好,文学鉴赏。” 难怪去教语文,在文字游戏上面,易郁确实深得其要领。 “其实易老师挑的电影,很多我们也不太感兴趣。” “不过无所谓啦,我们想他,不是因为他给的东西有多好,而是因为,那半年里,只有他站在我们的角度,为我们考虑过。” “他不会怪我们在课上打瞌睡,不会区别看待我们,不会指责我们连最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 “我们很想念那段,被当成人的日子。” 晚霞铺满天时,易殊和易郁离开了学校。 在返回荆城的高铁上,易郁打开学生送的礼盒,里头是一个个用纸折的爱心。 易殊突然想到了当年他们送给方怜木的纸飞机,笑道:“要不要打开来看看,说不定里面写了东西呢。” “他们生怕我不打开。”易郁递给易殊一张a4纸,上面用马克笔写了巨大的叁个字——记得拆! 易殊笑了,把纸还给易郁,看着他,道:“易郁。” “嗯?” “你不像在教他们,你像在拯救当年那个,不被重视的自己。”易殊顿了顿,又道,“你是因为青春太过痛苦,才选择做老师的吗?” “一开始是。”易郁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易殊,笑道:“但是让我坚持下来,是另一个原因。” “什么?” “以后告诉你。” “……” 夏去秋来,易郁收到了贺以谦发来的消息。 【易秤衡要行刑了,你真的不来看一眼吗?】 手机那头,贺以谦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了又消失,最后再没反应。 “没想到临死前,竟然是你来看我。” 贺以谦收起手机,淡淡道:“毕竟我费劲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这一天,不来看看怎么行?” “你以为你赢了吗?”易秤衡嗤笑道,“你伯父今天可以为了利益供出我,明天难道不会为了利益把刀对准你吗?贺以谦,你最后只会落得和我一个下场!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贺以谦垂下眼眸,指尖轻叩桌面,最后抬头笑道:“至少,你看不到那一天。” “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还赶着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听到“父亲”,易秤衡明显愣了下,贺以谦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悠悠道:“哦,忘了和你说了,我有劝易郁来看你,不过他给我的回复是……” “是什么?” “你猜呢?” 背后传来易秤衡的怒吼,贺以谦扬起笑,阔步离开。 出了监狱,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贺鸣要行刑了,你真的不来看一眼吗?】 贺以谦看着信息,打了几个字,删删减减,最后直接关了机。 他抬头望了眼天,不紧不慢往前走。 他并不清楚前方通向何处,反正也无所谓,去哪里,都无所谓。 雨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站在桥上,望向波浪翻滚的江河,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以谦。” 一把伞撑在头顶,挡住了风雨,贺以谦一时僵住,良久,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对他说:“不要难过,你还有家。” 恍惚间,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会也是这样烂的天气,岑寂撑着伞替他挡住了风雨,然后递给他一颗糖,问:“愿意跟我回家吗?” 十年后,贺以谦盯着岑寂手心里的糖,又听到岑寂问他:“愿意跟我回家吗?” 那一刻,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贺以谦抱住岑寂,像十年前那样,无助地哭了很久很久。 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易殊逐渐睁开眼,可眼前空荡荡的,一摸,枕头冰凉。 她有些不安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见床头柜上放了一封信。 易殊: 半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事,突然想到,自那封绝笔信后,我一直没郑重地对你说一声,我爱你。 想过很多种方式告诉你,最后还是决定写下来,希望新的书信,能覆盖过去的痛苦,能抚平你长久以来的不安与后怕。 在遇到你之前,我对周遭的一切只有一种感情——恨,恨使我痛苦,又支撑我活下去,我要亲眼看到我恨的人万劫不复。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我才发现,易秤衡的死亡并不会给我带来新生,只会带我走向灭亡。 这么多年,恨意像我的拐杖,支撑我走下去,易秤衡死了,我的拐杖也被抽走,我走不下去了。 如果我的青春里没有你,我想,我真的走不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月光下你坚定的眼神,黑暗里你温暖的拥抱,还有你看向我时,浅浅的笑容。 因为你的出现,我对世界不是单一的恨,我突然能感受到一点爱。 爱成了新的拐杖,支撑我走下去。 但经历了那场九死一生,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爱不是拐杖,爱是力量。 它内化于心,给了我站起来的力量,以及走下去的勇气。 易殊,从前是我爱你,我只爱你。 现在,我还爱俗世的一草一木,爱学生的欢声笑语,也爱我自己。 我爱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而在所有美好里,我最爱你。 纸短情长,吻你万千 爱你的易郁 end 太晚了熬不动……后记番外什么的天亮再说! 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概括起来只有四个字:谢谢你们。 后记 上篇文因为数据太差总是陷入焦虑,这篇文因为数据太好,总是感到恐慌。 看到赞美很开心,但又深知自己配不上那么高的评价,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待,努力想写得再好一点。 可是笔力有限,删删改改,最后呈上来的菜也只能是“能吃”,总是离“好吃”太远。 之后会把文从头到尾看一遍,改改错别字什么的,顺便找找番外的灵感。 从盛夏到寒冬,天气越来越冷,但我反而能更加心平气和地看待生活,非常感谢各位,让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孤独,也不是那么无用。 高中的时候看明朝那些事儿,被一段话搞得痛哭流涕,后来慢慢长大,也逐渐现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看那段文字,不敢面对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 但是前不久在热搜上看到,忍不住又找出那本书,翻到那一页。 【是的,这就是我想说的,这就是我想通过徐霞客所表达的,足以藐视所有王侯将相,最完美的结束语: 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生活中,有太多事情身不由己,感谢文字,让我得以在旷野上奔跑。 最后的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位看文的朋友,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希望好运与健康常伴你们。 番外 hehu an 2 .co m 番外应该也只有这一篇,想多写一点,但又感觉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所以,就到这吧。 其实这个故事我回看的时候很不满意,文笔节奏各方面都不好,但是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6388tt .c om 我爱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而在所有美好里,我最爱你。 新年快乐,不管2024是什么样的,希望我们都不要失去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