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1V1】》 进一步 慌乱周一的早晨,育成澄是在外国女人的娇喘声中惊醒的。 耳机顺着她的脖子缠了几圈,牢固地挂在耳朵,手机屏幕上是打了码的香艳画面,两具白花花的肉体正在浴室腾起的水汽中交缠。 她呆滞几秒,迅速退出浏览器,桌面显示着令人崩溃的数字。 蹦下床,套校服,一套动作被她熟练而又慌张地压缩在一分钟内,育成澄猛地打开房间门,嗓音如雷:“成女士,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育成澄的母亲成琳正在小阳台做普拉提,看一眼她每天早上都风风火火宛如结束冬眠刚从山出洞的熊孩子,见怪不怪地说:“我叫了啊。六点叫到七点。我比那山头的老母鸡还勤劳,每十分钟一次,和你的手机闹钟一唱一和。可有什么用呢,我看地球就算爆炸也炸不醒你。不信问你爸。” 育成澄无暇顾及,她几步钻进了卫生间。 育建哲被龙卷风式的自家女儿吓得倒退一步,无奈地隔着门提醒:“澄澄,你既然起不来,就别非得定十个闹钟挑战自己的意志力了,还不如多睡会儿。每天跟你抢洗手间,我都感觉我要提前衰老二十岁。” 育成澄坐在马桶上快速刷牙,自动屏蔽爸爸的抱怨。 五分钟后,她拉开门,冲他亮出整齐的两排牙齿,“老育,提前感受二十年后的人生也是种很棒的体验,不要抗拒哦。” “不要瞎贫了。”成琳顶着面膜提醒还在客厅转悠的索尼克,“你的头发还翘着呢。” “我知道啊。但早餐在哪里?” “昨天不是说了,从今天开始你自行解决,我以后要早去公司。” 育成澄张大嘴,手拼命按下不断翘起的刘海,“……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做瑜伽?” “嗯。感谢你把宝贵的早晨时间还给我,我可以用来锻炼减肥。”成女士说得慢条斯理,“行了,快走吧。早饭记得吃,晚上回来给你报销。” 快迟到就算了,连成女士的爱心早餐都飞了。 “我现在就离家出走!”育成澄欲哭无泪,背起书包摸着肚子愤愤夺门而出。 过了两秒又打开门,小姑娘像弹簧一样又弹进来,“忘了拿交通卡!” “你说这孩子每天迷迷糊糊,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到底像了谁?”成女士咂着嘴,撕开面膜,不经意地瞄向墙上的挂钟,立马从蒲垫跳起来,“育建哲!不是说让你提醒着点我时间吗!我又要迟到啦!” 她没走两步,又猛地返回去,“对了!手机!……嗯?我的手机呢?” 老育叹口气,戴起手表,一点都不惊讶妻子的翻翻找找。 育成澄到底像谁?这不是显而易见嘛。可他不敢说。 哎呀,不好,他也又要迟到了。 育成澄沮丧地拉开门,一脸的愁容对上正在锁门的周砥,一扫之前的阴霾,“早啊!周医生!” 周砥转头,看到对面的小女生眼睛亮起,拉开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冲她点下头,算是回应,转身走到电梯口。 育成澄跟上他,抢先一步摁下电梯下行的按钮,话语像一串轻盈的炮弹:“你提的什么呀?重不重呀?我来拿吧?” “不用,是垃圾。” “没事,没事,我来。”育成澄几乎是用抢的,谄媚地向对方笑一笑,狗腿地不像话。 周砥面露无奈,只得放手把垃圾袋给她。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间,梯厢空间小,两人得以挨得近,育成澄趁机偷瞄对方俊逸的侧脸,在内心慢慢舔个遍。 她紧张开口,尾音上翘,说的惨兮兮:“我最近牙齿痛……” 看周砥怀疑地看她,育成澄赶紧摆摆手,拉开嘴想给他看,碍于手上的垃圾袋只能悻悻收回手,“这次是真的!真的很疼!前两天酸,我以为是刚吃吃了葡萄的缘故,但是最近又再酸了,感觉嘴里有一百个小人在跳踢踏舞一样……” 她的牙齿从小就爱过敏,周砥是知道的。用这个借口肯定可以! 周砥盯着她看了几秒,在她快要心虚之前说:“要是持续时间超过一周,你有时间来找我看看。” 育成澄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还是要少吃凉的和酸的,别贪嘴。”和育成澄分别前周砥这样告诫她,又朝她翻出掌心,“垃圾给我,我去倒。” 她看着对方清晰的掌纹,隐去自己的口水。 “不用不用,我去就好。我是祖国的花朵,要多受历练。”育成澄恨不得直接把垃圾袋抱进怀里展示自己的“雄心壮志”,笑容堆得酸。 周砥终于放弃,留下一个好看挺拔的背影给她。 育成澄看他一走远,迫不及待打开垃圾袋。 周砥洁癖严重,垃圾分类一向也做得好,将各种类别分别用小袋子分得清清楚楚。 育成澄忍不住要隔空为他送上一片热烈鼓掌声,这才是人类的希望之光嘛! 她压下内心不断起伏的偷窥罪恶感,快速翻了下不可回收的垃圾,满意地把他们全都丢进垃圾桶。 嗯,还好。没有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今天的周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属于她的。 哈。哈。哈。哈。 “成澄,又来帮家里丢垃圾啊。”早间来巡逻垃圾分类情况的居委会张大爷看一眼垃圾桶,冲她比出手势,“真是了不起,每天都分得这么仔仔细细。年轻人要都像你就好喽!” 育成澄停顿一下,赶紧收起内心被打断的窃笑,挂起的笑容扩得更大一些,装作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回他:“哎呀,张爷爷不要这么夸我,我会害羞的。我只是做了每一个社会公民都会做的事情而已啦。” 虽然昨晚没看完小片片就睡着了,今早还起晚了,但今天这个开头还是十分完美的。 完美和周砥相遇,完美截胡他的垃圾,完美地被张大爷又一次当成了好孩子。 多么令人心情愉悦啊,连早间的堵车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育成澄满意着,一路蹦蹦跳跳到了班里,同桌提着桶没好气地瞪她,“育成澄同学,你知道今天要一起做早值吗?” 育成澄原地转了一个圈,浮夸地点头:“我这不是来帮你了嘛,Baby。”顺便送上隔空热吻一枚。 同桌嫌弃地把空气中乱飞的爱心挥开,“所以呢?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来这么迟是因为又去翻你邻居家的垃圾了。” “是青梅竹马。”育成澄纠正她,对她的说辞很不满,“不是翻,是看。翻垃圾,说得我跟变态跟踪狂一样。” 同桌的眉毛在黑框眼镜下皱在一起,“犯罪者被抓的第一反应都是狡辩,我能理解。但是翻垃圾能翻出什么花来。” “这你就不懂了。”育成澄老神在在,背起手来,一副行家模样,“一个人生活的状况,从他产生的垃圾里就能看出来。他吃了什么,买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看出来。比如,你发现了一张巧克力外包装纸。你以为是因为他爱吃吗?不不不,有可能是今天上班的时候护士给他的,也有可能是他家某个亲戚来家里做客吃的。更有可能是,有喜爱甜食女人来过他家。最主要的,如果做了爱做的事情,避孕套这种东西肯定会有吧。” 同桌愣住几秒,忽然开口:“难道不是扔进马桶冲走更快?” “那玩意儿会堵住马桶下水管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是自然啦。我可是很善于在英特尔冲浪的哟。”育成澄眨着眼。 “可万一不是在他家,在外面开房或者去女方的家里呢?” 育成澄竖起指头,摇起来,“没可能……他可是很有洁癖,而且还认床。不光这个,你以为我跟踪……不,从小到大认识他这么久,我在干什么!他也就那么几个朋友,男男女女我都认识。” 她从桌洞掏出一本笔记本给同桌看,上面幼稚的画风画满了几个卡通大头,分别对应着名字和各种信息。 那几幅嘴斜眼歪的大头像太过辣眼,同桌赶忙移开眼,“……果然是变态跟踪狂。”她叹气:“唉……搞不懂你,既然都做了这么多,那么喜欢干嘛不告白。” 育成澄一直快要咧到耳根的微笑瞬间黯淡下去,她清清嗓子:“拖把呢?给我,我去涮洗一下。” 时间还算早,教学楼里还是一片静默,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操场上正在早训的运动队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喝声,敲打在耳边,让自己突然而至的坏心情显得更加颓废。 育成澄拎着拖把,头丧气地歪向一边,忍不住叹气。 为什么不告白,当然是试过不行了啊。多少次了,一双手翻过一遍,他全都忽视掉,最后一次还直接拒绝了。周砥性格冷淡,寡语少言的,听她告白的十次里有九次嘴角都紧绷着。 她粘他,视之蜜糖。他躲她,视之小兽。 其实以前他也不是这样的啊。 她是典型的眼大肚小,吃什么都要拿两份,实际上肯定吃不完。但吃不完的雪糕,只要装乖撒娇叫一声“周砥”,他就会拿了纸巾过来给她擦手擦嘴,顺便把剩下的半支解决。 是因为什么,他们才变成现在这样? ———————————————— 新文会比较活泼夸张无厘头漫画风一点,很喜欢这种看起来没心没肺还把欲望完整外漏的小姑娘,所以一定要写一写。 温馨提示: 1. 未满十八岁请勿浏览观看不适未成年观看的任何影视文字作品及听取声音等。请不要跟育成澄学习。 2. 单纯的跟踪不算犯法,但如果有其他预谋另说。而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 在跟踪的同时有下列行为之一的,一定算犯法: (一)写恐吓信或者以其他方法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的; (二)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 (叁)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企图使他人受到刑事追究或者受到治安管理处罚的; (四)对证人及其近亲属进行威胁、侮辱、殴打或者打击报复的; (五)多次发送淫秽、侮辱、恐吓或者其他信息,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 (六)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 3.翻看别人的垃圾,好像在法律上不构成犯罪,但实际上这也是一件让人十分不舒服的事情,所以也请不要跟育成澄学习。gt;.lt; 还是想要大家多一点的评论哈哈,让我们一起ghs做美丽的甜甜的梦吧~ 停一步 育成澄晃着满脑袋的小情绪,愤恨地把拖把跺进水池,开大水龙头。 插着腰等拖把由干变湿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叫骂声,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 刚开始她疑心自己听错,混杂在水声里的叫喊却有增无减,育成澄关了水,男厕所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早就听说男厕经常有不良少年聚集,躲着老师们抽烟打架。 难不成这次被自己遇上了? 育成澄原地思考几秒,深吸一口气,使劲拍一下胸脯为自己壮胆,提着被水浸湿的拖把走进男厕,粗着声大喊:“嚷什么嚷!” 厕所里几个蹲着的男生皆是一愣,烟雾缭绕下手忙脚乱地掐烟头,看到是育成澄又全都舒一口气,“吓死了!你干嘛!这是男厕所!” 育成澄把拖把一甩,下巴指向被他们压在身下的人,努力横眉:“我的眼睛正常窝在眼眶里,当然知道。你们在干吗?校园暴力吗?” 为首的男生冷哼下,故意露出隐藏在校服之下的一块小文身,育成澄使劲看了几次都没认出来是个什么图案,“对啊,你有意见?多管闲事的人,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揍!” 育成澄眯了眯眼,把拖把往地下使劲一坐,拖把头上的水瞬间甩了坐在地上几人一脸。 “操。你……”叫嚣的男生狠狠摸了一把脸,愤怒地站起身,刚骂出一个脏字,育成澄又接着说: “你们这么嚣张,我当然信啊。但是你们信不信一会儿宋老头就会立马知道你们在这里干嘛?” 几个刚才气势炎炎的男生全是一糜,彼此之间看了一眼,又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育成澄认出为首的男生上个月刚因被抓在学校小树林里抽烟,还曾在课间操时做全校检讨,心里有了点底气,耸耸肩,一派轻松,“他叫我打扫他的办公室,我本来就不想做,故意磨磨唧唧半天,加上跟你们闲聊的功夫,怕是坐不住要立马来抓我吧。你们也知道他最讨厌什么样的学生,你们请几次家长通报批评几次退学几次大概都不够。” 叁个男生听到“退学”立马变了脸色,互相递了个眼神,没了之前的嚣张,迅速站起来。临走前还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生,虚张声势道:“再被我们遇到,看我们不打死你。” 育成澄继续拿眼睛横他们,“逞什么威风,有本事现在连我一起打死。” 这回,叁个人终于收声,装腔作势地骂了句什么,踢了地上的男生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哼。真是幼稚。听到年级主任的名字都能闻风丧胆抖得跟暴雨天里的鸡崽儿一样,装什么校园黑社会。 育成澄有些不屑。 “喂,同学。你还好吗?” 确认叁人真的走远,育成澄蹲下,用手指戳戳躺在地上的男生。 长刘海遮住眼睛的男生瑟缩了一下,靠着墙慢慢坐起来,手背在出血的嘴上抹了一把,声音含混不清:“嗯,没事。” 育成澄站起来返到门口抽了纸递给他,“擦擦吧。”看他好像很难站起来的样子,“需要我扶你吗?”问过又觉得自己有点蠢,看他艰难用力的样子,搭了把手。 “……你不害怕?”男生站起来谢过她,靠着厕所门问她。 育成澄愣了下,伸出手给他看,抓着拖把的手还在不自觉地发抖,小拇指失去力量怎么都握不住把头,“怕啊。'万一把我也压在这揍一顿怎么办?'‘把我摁进小便池里怎么办’我刚才英雄救美的时候脑袋里这些想法就没停过。但是我大概是漫威电影看太多,太想出回头了。我刚才是不是挺酷?” 男生没回答,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又疼得“嘶”了声。 “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 育成澄点点头,反应过来现在还早,校医大概还没上班。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想了半天,“扶你回教室?” 对方摆手,像是不想再和她搭话,一瘸一拐地走出男厕。育成澄跟了几步,看他好像并无大碍的样子放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放心不是去举报你,就是觉得既然救了人得知道救了个什么人。” “……路勉丞。”男生声音闷闷地,带着点破茧欲出的熟悉感。然后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路勉丞……有点耳熟…… 等育成澄若有所思地涮洗完拖把,回到班里,看到同桌的脸一下子大叫了起来:“啊!是他!” “育成澄!你鬼叫什么!”同桌被她的大嗓门吓得一抖。 “哎,哎,同桌同学。路勉丞。你听过这个名字吧?” 同桌皱起眉,“路勉丞?路勉丞?路勉丞……嗯……当初志愿没报好,滑到我们学校的天才少年。然后突然请假一个月,再回来就变了样,变成了不良少年的那位?” 育成澄狂点头。 “怎么了么?” “刚才我去……”育成澄想到跟对方的保证,摇摇头,“哦,就是突然想起来。” 育成澄所在的衡中是一所差生集中校,她有时候还会跟同学开玩笑,说是校长乐于做慈善,致力于收集全市的问题学生。 问题学生,其实学生怎么能靠有没有问题区分呢?衡量标准还是成绩的好坏。 就像刚才用文身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用拳头解决一切争端的所谓的不良少年,本质上还是一个一旦察觉大人威严就会吓到尿裤子的十几岁小孩而已。在他们彻底放弃自己以前,所有大人全都按照成绩单给他们打好了那些负面标签,他们只能幼稚地中二地装作不在乎,在手游里隔绝现实,蹲在墙角偷尝香烟的滋味,慢慢迎来被所有人放弃的结局。 但她觉得路勉丞和他们好像不太一样,育成澄回想到刚才他临走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满不在乎却又带着点血腥残忍。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中二使然冲动型的预备犯罪者吧?在历史老师令人昏昏欲睡地讲课声中,育成澄猛地抖了个激灵。 不过,“可能救了个未来少年犯”的顾虑,很快随着放学临近的愉悦被吹得烟消云散。 育成澄估算着周砥下班的时间,心思早就不在学校,她提前和诊所的助理护士小姐姐通过气,觉得正常放学立马出校门应该能“偶遇”到周砥。 谁知道一切想的都很完美,到了放学,她临时被老师留下补习,顺便还义务劳动帮班主任搬了几趟东西,头脑和四肢疲累地摸出校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育成澄心情低落,丧气到想打人,走到小区门口,装着保温杯的纸袋突然破裂,刚买的可爱保温杯应声落下,一路滚远。 她跟着跑了几步,听到一把熟悉的低沉嗓音。 周砥和两男一女站在一起,好似在闲聊,眉间却凝着淡淡的疏离。 保温杯滚到其中一个人脚边,育成澄犹疑了一下,倒是周砥弯腰捡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递给她。 没想到周砥会主动拿给她,育成澄有点不可置信的石化,她眼巴巴瞅着他,想从他平淡若无的神色中看出点别的。 见她迟迟不接,周砥又往上抬了抬手臂,修长光洁的手指敲了下瓶身,发出闷脆的一声。 “……谢谢。”育成澄接过迅速抱到怀里,体味着对方留在上面的短暂体温,有点没话找话地开口:“你今天回来这么晚吗?” 还没等到周砥的回应,看出两人熟识,叁人中的女人俏声问:“周砥,这个小妹妹是谁啊?”他的名字被念得黏黏糊糊,带着点潮湿感,育成澄朝她仔细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女人。 周砥轻描淡写:“邻居。” 有人眼尖,辨别出育成澄的校服,“你是衡中的吗?高中生?” 育成澄内心一紧,小声地“嗯”了一声,避免对方进一步的问答,“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看周砥的脸,迅速跑远,将接下来那句“我以为衡中都是小太妹呢,原来还是有这种乖小孩啊”抛在身后。 乘了电梯上楼,育成澄没直接回家,她走到一旁的楼梯走道坐下,等着声控灯暗下去,把自己藏进阴暗处。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周砥走出来,他平常无事地拿钥匙开门,好像完全没发现躲起来的育成澄。 育成澄看着他顺利开门、换好拖鞋,宽阔的背影隐进暗黄色的灯光中,旋出的一小片光亮又恢复如初。 紧绷着的情绪舒缓,育成澄在黑暗里又坐了一小会儿,等想要起身拍拍屁股回家时,一双穿着黑色拖鞋的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 越过展在白色裤子下笔直的双腿,扣得严实的黑色衬衫,她对上周砥灿若星辰的眼。 “为什么不回家?”他皱着眉问。 退一步 育成澄笑嘻嘻地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砥的表情有一丝松动,“藏得不够深。”随即又板起点脸来,“快回家。不要在外面瞎晃悠。” “哦。”育成澄失望地蹭蹭脚,走到一半又回来,冲他翻起掌心,呼呼地吹气。 周砥不解地看她。 “感受到了吗?”育成澄兴奋地问。 周砥保持面无表情。 “哎呀。”育成澄的眉毛塌下来,两只手捧在他的眼前,“我的爱呀。我,的,爱。感受到了吗?我对你的爱意,刚才有没有吹到你的脸上。” “所以呢?”周砥依旧纹丝不动。 育成澄彻底泄气,大声地一哼:“讨厌!再见!”刚走到一半,兜帽被人扯住,“等一下。” 育成澄停步转身,语气不善地问:“干嘛?” “水壶。”周砥低身捞过放在楼梯的保温杯,放进她的怀里,“丢叁落四。你今年几岁,又摔水壶,又随手一扔。” “比你小六岁七个月!你说我几岁!”育成澄小声哼哼。 周砥在她不高兴的脸上打量一小会儿,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在她头上拍一拍,抬起的半瞬又收回去,“行了。回家吧。” “哦!”育成澄耷拉下脑袋,向前走几步,突然转身,就要一个跳起熊抱,周砥立马默默向后一步退,单掌撑过她的额头,语气平淡:“还闹。” 育成澄双手向前拼命划,她今天穿得厚,在棕色格子的牛角扣大衣外套的衬托下,此刻像一只奋力拼命的小熊,“我才没有闹。不接受我的爱意,让我抱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周砥稍微松一点手掌,小熊瞬间失去额头上的顶力,“哎呀”叫着快要跌倒,他一把捞住她,轻松地腋下一夹,转个方向,从她书包侧兜掏出钥匙递给她。 育成澄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扁着嘴,仰过头看他。 “回家。”周砥低头,下巴朝她家门的方向点出干脆的线,话语里放着点故意的冷硬。 育成澄终于投降,不情不愿,“知道啦。” 周砥伸手把她兜帽上的褶皱轻轻拉一拉,说得轻:“别在意他们刚才那些话。” 育成澄正猫腰开门,走道的灯不算亮,注意力全在半天对不上的锁眼,以至于没听清擦过自己头顶的话。 “啊……你说什么?” “……没人说话。” ……幻听? 育成澄慌张地摸了摸耳朵。 看着小熊拉开门,关上前还冲自己使劲挤了挤脸,周砥忽视掉空气里乱飞的挥舞着粉红心形翅膀的小熊头,拉开自家门。 好友项去非本来躲在门后偷听,还来不及退后,只得拿着菜勺冲他嘿嘿笑一下,“水果小姐战力进步神速啊。” 周砥忽视他,一寸一寸地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水喝。 “你和水果小姐现在什么情况?”项去非走到他身边。 周砥拿出手机刷两下,喝一口水,“没什么。” “不是吧。真的没有?我出国也有……”项去非弯起长指细数,“也有……一二叁四五六七,七个月了。” 周砥抬眼看他,“又不是七年。况且,我们的关系一辈子都不会变。” “可以啊,周砥。看来水果小姐还挺厉害,一辈子那么长,你都把她放到你的人生计划里了。当初为了她没去留学,放弃硕博连读的机会,在牙科诊所干份苦工,现在都能预料到一辈子的关系了。”项去非得意洋洋地惊叹,“所以,真的有情况对吧。来吧,跟我讲一讲!” 周砥放下水,靠坐在沙发,揉着太阳穴,有时候面对项去非就像面对着另一个育成澄,这种锲而不舍的追求精神,真希望他们能多放一点在求知求真的道路上。 他微微叹口气:“澄澄六岁的时候养过一只鸭子,买回来的第二天死了,哭了一个上午,到了晚上已经把这件事忘了,说想吃烤鸭。八岁的时候在姥姥家求着妈妈寄养一条土狗,因为一起玩的小女孩想要,直接送给了她。十岁的时候,梦想要做小提琴家,拉满一个月死活不肯再练习。十叁岁的时候开始追星,平均每一个月换一个目标。十五岁的时候励志成为第二个居里夫人,你现在问问她,她化学和物理各考多少分。” “考多少分?”项去非眨着眼问他。 “……”周砥恢复到一贯的冷淡表情,看一眼手表,“把锅铲放下,赶紧离开。你承诺过停留在我家不超过十二小时,现在可以出门了。” “不是吧!我,我 ,我开玩笑的!你表情太严肃了嘛,我活跃下气氛……欸!你总得让我吃完饭再走吧。” 回答他的,是周砥利落的关门声。 “育成澄,你以后不吃晚饭能不能提前说?”察觉到熟悉的动静,成女士从房间里走出来。 “嗯。”育成澄无精打采地进门,发出点鼻音。又说:“你以后在家就别锁门了,咱家们真的好难开。” 成女士看她把书包往沙发一丢,斜趴在沙发,满脸的丧气,立马联想到什么,“怎么了?你又去骚扰人家周砥了?” “什么骚扰。我今天可什么都没做。” “我才不信,你这个周砥的跟屁虫,除了给人家周砥添麻烦还能干吗?” 育成澄把脸埋进柔软的沙发,声音抗拒又低落:“我哪里给他添麻烦了!我是把他要吃了还是怎么了?” “你没看周砥每次看你的样子,就跟被一群马蜂袭击没什么区别。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妈妈的提醒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大人懂什么!” 成女士气得不轻,用手指用力戳她的后脑勺,“我这么干练的女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倔的死小孩。” 育成澄疼得掉出几颗眼泪,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干嘛啊,很疼啊。我就是这么倔有什么办法,不满意的话塞回去重生吧。” “要是生育和养小孩就像喝水那么简单,你早就被其他家长从垃圾场捡走了。”成女士一字一句地说。 “那好啊,被周砥爸妈捡走和他做兄妹也不赖啊。” “周砥,周砥。你每天念着周砥,人家搭理你啦?还不是把你当小屁孩。”成女士翻个白眼,去厨房倒水。 育成澄滚在沙发里,已经有点自暴自弃,“小屁孩就小屁孩,总比空气强。” 成女士将水杯递给沙发上让她烦躁的死小孩,“育成澄,我劝你醒一醒。要是周砥以后交了女朋友,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女朋友? 育成澄的两眼瞬间呆滞,眼泪都快下来,“他为什么会交女朋友?” 成女士把杯子塞到她的手里,“他为什么不能交女朋友呢?” 育成澄想了很多理由,一圈过后,大脑就快宕机也没结果,扁了扁嘴,眼泪竟先一步掉下来。 成女士慌了,赶忙抽纸,“哎呀,逗你的逗你的。”嘴里碎碎念道:“你说说就你这样……唉。他妈妈一直想让他赶紧恋爱,现在可好,我真的对不住他爸妈。好了,好了,别哭了。妈妈逗你的。” 育成澄什么都听不到了,捏着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过往每一次知道周砥即将要离开一样。 跑一步【春梦微H】 昏黄的光线下,周砥半躺在床边,黑色衬衫半开,露出清晰的锁骨和结实平滑的皮肤,胸肌微微隆起,手感看起来非常的好。 育成澄吸吸口水,颤巍着双手摸了一把,软的,居然是软的! 她努力遏制住自己兴奋又有点变态的声音,又用指尖戳了戳,反馈极佳,指间像化了一样。 周砥在她的抚摸下发出了点鼻音,却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砥?周砥?”育成澄靠近他,收起一点上扬的嘴角,小声地叫他。没有回应,保险起见她又换了称呼,“周医生……砥砥……嗯……周电表?”最后一个是周砥高中时期的外号。 周砥睡得熟,呼吸匀长,眼睫长长地掩着,因一侧的台灯照射,在脸颊拉出一点阴影,看起来有点不符合年龄和性格的反差可爱。 育成澄放心了。她翻上床,分开双腿在他身体两侧,立坐在他身上。 手指轻轻从他挺立的鼻子,形状好看的嘴唇,线条流利的下颌,性感凸起的喉结,一路向下,在锁骨短暂停留,抚摸每一寸肌肤,指尖与仿若带着闪的胴体一次次亲吻,最后停到他的胸前。 育成澄俯下身,用嘴唇细微地触碰他渐渐立起的乳头,含一下,在舌尖转一圈,又移到唇瓣吸一下。她听见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在细细地颤动,像是有了催促的奖励,育成澄伸出另一只手抚上旁边一粒,手指与嘴同步,吮吸、舔舐、不断亲吻。 周砥的身材很好,不过是几下的触碰与抚摸,育成澄觉得他的腹肌逐渐变硬,熨烫着手心的火热持续传递过来。紧接着,有什么在她的双腿间开始变化,变大变热变硬。 育成澄悄悄立起一点身体,用腿心触碰,隔着内裤,是某种异样从未感受过的火热。 身体里有什么在迅速下坠,小腹处刺痛着收紧,她感到湿润的体液从腿心间滴落。 “澄澄!育成澄!”远处忽然传来震耳的喊声,碰撞到了某根神经,育成澄猛地被惊醒。 没有半裸的周砥,没有就快要吃到的嘴的美味性体验,只有缠在脖子上的耳机,打开手机,是暂停在一半的大尺度广播剧,按下播放键,声音低沉的男声优喘得快要断气。 房间门又被狂敲了一阵,成女士隔着一段铁壁铜墙似的距离大喊:“育成澄!我嗓子都快喊破了!再不起床,妈妈不管了啊!” “起来了!我起来了!”育成澄烦躁悲伤地坐起身回应,站起身的同时感觉到下身一阵不适,手指一摸。 行吧,这春梦直接把月经给催来了。 在电梯口碰见周砥时,育成澄的心思有些复杂,回想起清晨的梦,她一度不敢抬头直视他的脸,低头的话,她又老想往他两腿之间瞧。 回味着梦里的火热和硬度,忍不住想隔着裤子判断一下大小。她努力从大脑翻找儿时记忆,想找出一段周砥裸体或者半裸的回忆。 很可惜,他连在她过度美化的照片视频大脑云盘里,从小到大都穿的得体。永远是那副稍显冷淡的表情,但好像又不太一样,在跳帧的某个片段以后,周砥对着她时,和他人再难分差别。 育成澄忽然想起成女士昨晚说的话,悄悄又看回到他的脸上,可是不行,只是短暂的一秒停留对视,那些乌七八糟的香艳画面立马开始往外冒。 她摇着头往厢梯角落后退一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你你,你现在想交女朋友吗?” 周砥诧异,今早的育成澄很奇怪,看见他就像看见了一百个榴莲炸弹一样,被果肉吸引一步,又唯恐臭气弹连环引破。 他微微蹙起眉尖,只光注意到她退后的动作,不置可否。 育成澄被他的沉默惊得心脏一跳,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想交?不想交?还是暂时不打算?或者她的提问方式不对? 育成澄百思不得其解,跟着周砥出了电梯,还在纠结。 “垃圾。”周砥朝她翻出掌心,“我去丢。” 育成澄不想交出每天的信息来源,本打算说些俏皮话婉拒,抬起头,被他打量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 脑海里又是一阵限制级画面的翻涌,甚至还冒出男声优的粗喘,混在一片,致使大脑快要死机。 不不不,育成澄,你冷静一点! 育成澄闭了闭眼,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措辞:“还是我来吧,既然每天都是我丢,就今天也是我吧。” 快速地抬眼,周砥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育成澄的脑袋转得飞快,难不成周砥猜到她在做那些七七八八的不和谐的梦了吗? 不能吧……不过,说来她每次犯错,都会在周砥面前无所遁形。要是真的猜到了,好像也不奇怪? “你……发现了吗?”思维活络的育成澄小声地问。 周砥看着她。 “好啦,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在睡觉前想你了!”育成澄竖起指头在耳边,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没法不想啊!喜欢你嘛!一想到你要交女朋友,我就睡不着啊,睡不着就开始属羊,属着属着,羊就跳不动了,再一看,底下躺的是你,我就变成在数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家的羊圈的羊都偷走……” 她说得可怜兮兮,越说越离谱,话语都是不着边际的无厘头。 周砥的眼角泛过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面部却依然没有表情,“不会。” “啊?”育成澄的长篇大论因这两个字倏地停留在一个奇怪的句子上,半天语塞,大脑转不过弯。 啥? “我去扔吧。”周砥从她的手边拿过黑色袋子,转身离开。 什么‘不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层楼梯口灌进来点寒凉的春风,育成澄猛地回神,她几步跳下台阶,跑过想跟她打招呼的张大爷。 “澄澄,今天也……”嗯?好像没有垃圾啊。 育成澄一溜烟地向前:“早。张爷爷。不用夸我,为人民服务。” 张大爷瞬间张大了嘴,半晌摇着头笑起来。 这孩子每天可真有活力,也就周砥那小子故意舍得对她冷言冷语喽。 跳一步 育成澄一路狂奔,终于在小区门口追上了周砥……的背影。 她猫着腰,想尽力隐藏,但看他走得脚下生风,好像根本没有隐藏的必要,跟了一段,就大摇大摆地无所谓起来。 育成澄在脑袋里做了有的没的各种加减法,周砥不屑说谎,宁愿不说,也不会骗她。所以,“不会”这两字包含的内容物太多,简直是要从玉米地里剥出一根镶金的那么难。 既然问他他也未必会说,跟踪小能手只能发挥自己的侦查能力了。 育成澄小心翼翼地拉开和周砥的距离,跟着他一路走出小区,走向上班的牙科诊所。 她时不时停下,做好精准逃跑的准备,以防对方发现,可以不用“你也走这条路啊”的烂借口。 走过人流涌动的十字路口、年代稍久的过街天桥、迷宫初始般的胡同口,周砥停在了一家咖啡馆前。 育成澄半路时已经变得漫不经心,知道路上人流众多,周砥并不一定能发现自己,于是跟踪的举动变得大胆起来,逗逗路边的小狗、东张西望地观察路边的绿植、中途还快速买了个煎饼,正吃得不亦乐乎被他的突然停步吓了一跳,想也没想立马慌张地躲进了一旁的绿化带。 周砥推门进入,育成澄听到有悦耳的女声在问候“早上好”,周砥温和回应,之后交谈的声音渐小。 她从绿化带钻出来,猫腰隔着玻璃窗看到周砥和一位穿着印有咖啡馆LOGO围裙的女生在聊天,很漂亮,是种动人心魄带着点英气的美。 她好像不习惯笑,绷着的面孔显得有点高冷,但是一说话,拒人千里以外的气质就消几分,有种矛盾的特质,却又令人欲罢不能。 周砥也是不爱笑的人,但是和她说话的空档里笑了很多次,育成澄觉得陌生又熟悉。 以前的周砥也是这么对她笑的,后来就不了。看到她就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刻意拉开出一点距离,恰如其分的距离,是育成澄都不能辩驳的距离。 之后就生疏起来,不论育成澄怎么接近,他面对她的瞬间立马变成邻家的陌生大哥哥。 想着想着,手里的煎饼突然变得有点难以下咽。 育成澄拿远一点,对着阳光看了半天。没有讨厌的生菜,可是咬进嘴里的口感确实变差了。 褚颜庭不经意抬眼,贴着店门玻璃的小姑娘向里面偷望着,皱眉咧嘴,表情过于丰富好玩,她忍不住问:“你朋友?” 周砥没回头也知道她在问谁,“嗯。” “很可爱。” “是,她也只这个有优点了。”周砥又仔细闻了下展示的咖啡豆,解锁手机屏幕,打开支付软件,“就这个吧,我要两袋。” “好。”褚颜庭帮他下单,“到时候给你发微信,记得过来取。”再往外看一眼,“真的不用请她进来坐一会儿吗?今天外面还挺冷的。” 周砥看一下时间,“不用,她快迟到了。” 话音未落,育成澄发出一声惨叫,跳着闯出褚颜庭的视线。 周砥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他把手机放回风衣兜,淡淡微笑:“看吧。” 育成澄夹着一口煎饼,踩着预备铃到了班里,一旦松懈,无精打采就蹿上来,包还没卸,大衣也没脱,她瘫坐在椅子,重重地叹气。 同桌听到声响,从书本间抬头,看她一脸生无可恋,大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的被跟踪对象怎么了?” “什么跟踪对象,都说是青梅竹马了!”育成澄横她一眼。 同桌缓慢点头,看向题目,“随便吧。所以,怎么了?” 育成澄双臂抱胸,自言自语道:“他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同桌把注意力拉回一点在习题上,勾画着题目,“嗯。然后呢。” “我问他他想不想交女朋友。他跟我说‘不会’。‘不会’是什么?我是设问啊,他怎么能答出我射程范围以外的答案呢?”育成澄鼓起脸,气得往后一靠,椅子和后桌碰撞发出声响,她乖乖回头,吐舌:“抱歉。” 紧接着她又转回来,趴到同桌跟前,“你有在听我说吗?” 同桌写下一个答案,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有啊。” 育成澄放心了,她快速剥下自己的书包和外套,“然后我觉得不对劲啊,感觉根本问了跟没问一样。而且周砥这个人吧,他从小以来……” “病句。谁从小以来?”同桌一边写一边问。 育成澄皱起脸,慢慢地说,尾部上扬出一个问号:“……我从小以来?” “嗯。然后呢?” “从小以来……嗯……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说过谎,起码他在我这里是白纸一张毫无前科。所以他肯定有问题!我就跟踪……唉,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干哦。” 同桌推着眼镜冷笑一声。 育成澄被她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得不自觉移开目光,“好啦,也是有干过的……这个不是重点!”她挥挥手,“我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居然还有我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正在抄作业的后桌也来了兴趣。 同桌转头瞪了他一眼,拍了拍摞在一旁的作业本,“关你什么事!快把作业交了!” 育成澄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表情越发凝重,“没办法了,只有一个办法了。虽然爱情没有道理可言,但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同桌一头雾水,怎么就发展到下手了? “你都下多久的手了,要是能得手你还需要跟踪他?”同桌继续提笔解题。 育成澄咂咂嘴,“王同学,你这就不对了。” “我姓许。”同桌无奈地看她。 “许同学,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育成澄变了声线,装模作样地比划一阵,又兴奋地问:“我刚才是不是学的很像。那个小品!” 本来还想安慰她,这个中二少女一个人玩得不是挺开心的吗?同桌叹气,“我不知道,我是00后。所以呢?” 育成澄有小半时不被人赏识喜剧天分的忧郁,又一扫而过,两眼放光,压低声线:“我决定,上了他。哈。哈。哈。哈。” “……什么?什么……‘杀了他’?”同桌吞了吞口水,育成澄难道疯狂到这个程度了吗? 育成澄摇头,两手交叉迭握抵在下巴,身体向前一倾,推了推空气眼镜,一字一句地说:“上。了。他。” 原来是这个啊。 同桌毫不意外,把目光拉回到习题册。姓周的帅哥,你自求多福吧。 “别犯法。记得做好防护措施。” “好嘞!”育成澄露出灿烂笑容。 物理老师刚好进教室,一眼看到教室中心笑成一朵花的育成澄,打趣道:“育成澄!什么喜事这么高兴啊!” 育成澄转过脸,笑嘻嘻地,说得乖巧:“因为要上物理课了呀。” 物理老师挽了挽袖子,拿出一截粉笔,“哦。行。那过来前面黑板解题吧。我们进行个小测,你到前面来写。” “啊?”育成澄的脸瞬间垮下来。 对于把周砥推倒这件事,育成澄十分谨慎,也做好了万分的准备。 依托于每日在互联网冲浪遨游,她自认为对于观摩和理论方面的知识十分熟稔,可惜一旦从纸上谈兵变成真枪实战好像就难多了。 无论刷了多少片,基本上都是以男性为主导的,女性推倒男性吃干抹净的,又全是御姐型。毫无指导意味。 于是她决定循序渐进,先在纸上罗列起自己的攻略进程:第一步,以身体接触为目标,拥抱即可。第二步,以嘴唇接触为目标,亲亲就行,舌吻什么的要是可以也不是不行。但什么样的舌吻算好呢?需要用樱桃梗练习吗?她有点犯难。第叁步,终极目标,以身体负距离接触为目标。写完这行,育成澄害羞地划掉,改成“以身体完整地接触为目标:插入(做好措施)。”后半句用另一头的黄色荧光笔标亮。 除了中途看了她一眼的同桌,大概没人想到,在美术教室涂涂画画的间歇里,育成澄正专注于搞黄事业,不,准备干大事的事业中。 育成澄拿着自己的清单,满意地点头。 很好。真不错。 举起双手伸个懒腰,叁月里一阵春日的狂风突然卷进,然后,眼睁睁地在育成澄的瞪眼下,被吹出了窗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育成澄发出狂叫。 她猛地站起身,扑向窗框,两层楼下的绿化带内,一个男生正捏着那张“黄色”小纸。 走一步 “不准看!”育成澄伸出半个身子,向对方发出狂吼。 她可怜兮兮地回头,举手向老师报告:“老师,我的画掉下去了,我能不能下去捡一下?” 美术老师对弹簧式的育成澄早就见怪不怪,沉默着点点头。 在全班同学惊愕好奇的眼光中育成澄一阵旋风似的跑下楼,旁边的同学戳了戳育成澄的同桌,问:“她怎么了?” 同桌比对着桌上的圆锥体模型涂涂画画,“不用管她,多动症儿童的临床表现而已。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喂!不是叫你不要看了吗?”路勉丞抬头,远处一个稍显眼熟的女生气急败坏地几步跑近他身旁,一把抢夺过手里的纸,“你这人好没礼貌啊。” 育成澄喘口气,拨弄着凌乱的刘海大声质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路勉丞回想一番,这张纸上到底有什么是未成年该看的呢?他可想不出。 “问你话呢!”见对方沉默不语,育成澄装作凶巴巴地皱起脸,努力踮起脚一把揪起男生的衣领,脸和脸靠近的瞬间却立马愣住了。 “啊!上次挨打的不良少年!”她叫出声。 路勉丞也想起她是谁了,用力拽回自己的衣服,“你也很没有礼貌。你不是问过我的名字吗?” “谁说问过名字就要记住的,你那是什么被值得记住的瞬间吗!”育成澄不爽,偷看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我要是一直记着才别有企图吧,不记着你的名字,你应该烧柱高香了。” 这都是什么歪理。 “那可真是谢谢了,育成澄同学。”路勉丞扯下嘴。 育成澄倒抽口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要是写了这种东西,一定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大剌剌写在上面。”路勉丞点一下她手里的纸。 育成澄把纸藏向身后,红色一下窜上她的脸,她梗起脖子,半天憋出一句:“……这是美术作业纸!我写名字是我习惯好!” 路勉丞挑下眉,“是啊。你把男主角的名字也写上去,是因为这个作业他也得交?” “所以你都看过了!”育成澄又凑近他。 路勉丞点头,冷脸看着女生一瞬间凑近的眉尖,等待着她的发怒。 看吧,女人都这样,善变易怒,偶尔的时候,为了所谓的爱,毫无原则。 “……怎么样?你觉得可行吗?”预料中的愤怒没有来,育成澄皱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下一秒又满带期望地继续问:“你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有可能被攻略吗?” 不良少年的经验肯定比较丰富,眼前这个人简直是最好的顾问了! 育成澄没有把对方暂时的愣怔当回事,拿出纸指给他看,“你看啊,我写了这些,你觉得哪几条会让你小鹿乱撞。” 路勉丞自嘲地扯了下嘴,看着纸上眼睛画得出奇大快要超过嘴巴的大头人说:“小鹿乱撞?小鹿会直接死掉吧。” “啊?为什么?”育成澄一脸迷茫,“因为心动过速所以死亡吗?” 他指指旁边育成澄的自画头像,“谁这么亲人,嘴撅得和针管一样,你确定不会把小鹿戳漏吗?” 育成澄“啧”了一声:“我好歹也是美术老师公认过的现代毕加索,欣赏不来艺术就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确实欣赏不来。拜拜。”路勉丞拔腿就走。 育成澄一把拖住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嗯……老师……吴勉丞老师,您别走呀。” 路勉丞冷着脸,“我姓路。吴勉丞,你怎么不把我记成吴承恩。” “您要是想让我叫你吴承恩也不是不……”育成澄嘿嘿一笑,“路老师,您看我们这么有缘分,最后一个字都念cheng,您还是少数没把我叫成育成登的人,我们多有缘分啊。一起进出男厕所的恩情,您怎么也得还我一点不是。” 路勉丞本不想和育成澄多纠缠,但最后鬼使神差间,他看着对方亮闪如星宇的眼睛点了点头。 要过很久之后路勉丞才会知道,他以为打发无聊时间的偶然驻足,是一个漩涡下陷的始端。 有了优秀经验丰富的后援军(育成澄自认为的),育成澄的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 放学时接到成女士的电话都眉飞色舞,只听到一句“记得先去找周砥”,嘴都快要咧到耳根,胸脯被她拍得啪啪作响,“你放心啦,绝对完成任务。” 拍得太过用力,育成澄咳嗽着挂断电话,手下动作没停,来回奔跑着把黑板槽又擦了几遍。 “你要有事的话,先走吧。”同桌看她满脸兴奋,猜想一定和姓周的男人的有关。 育成澄摆手,“说了昨天早值晚到了,今天要帮你做晚值,就交给我吧。还只有擦黑板,很快的。” 同桌停下,双手抵在拖把棍上,下巴搭在上面,看着育成澄勤奋劳动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啊?”育成澄回头。 “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精力?明明都被拒绝很多次了。”同桌认真看着她,“你对未来有规划吗?就只是交往吗?交往然后呢?人生这么长,万一分开了呢?” 育成澄想了想,“不知道。我没考虑过那么以后的事情,只是察觉到了自己喜欢他,所以必须要传达给他,希望他接受。他要是完全不想接受,一直一直都不接受,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不过现在不想放弃而已。” 同桌叹口气,“你啊,真是冲动行事。也许就是这样,对方才一直不肯答应。” “……为什么?” “不做未来的计划,这份只靠着热情燃烧的爱,到底能维持多久?” “可以燃烧很久啊。”育成澄困惑地回答。 同桌耸耸肩,“那你好好加油吧,起码让对方感受到这一点。” 育成澄不解,都这样了,还不能传达自己的爱意吗?看来再找路老师商量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缺的可不就是个异性军师吗? 育成澄转回来,努力蹦跳,擦着黑板的最上面。一条都擦得干干净净,她蹲在一旁的水桶开始努力搓洗抹布。 “你有未来的计划吗?” 同桌拖完讲台,听到这句起身,“有啊。通过国考,做公务员。” 育成澄错愕,“……啊?” “我只想过朝九晚五的固定生活,做国家公务员是最合适我的。中考已经失利一次,高考我可不打算再滑铁卢。我会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和好专业,然后,开始努力考公。”同桌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她说这话时像一个年迈稳健的老头子,就差手里捧一杯热茶了。 “你呢?” 问题被不紧不慢地抛回来,育成澄想了几秒,老实地回答:“不知道。” 帮同桌做完晚值,育成澄飞也似地奔向周砥的诊所。 前台的护士一看到她就笑起来:“澄澄,又来找周医生?” 育成澄还在喘着气,不好回答,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要等一会儿,他正在开会,今天可能会晚一点。” 育成澄的一口气终于理顺,她摸了摸胸口,摆着手:“没事 ,不着急。我在这儿等他。” 她大喇喇往等候的长椅上一坐,塞上耳机开始听歌。 新来的另一位护士目睹这一幕,问前台:“这小姑娘谁啊?” “周医生的小邻居。” “真的啊,长得真可爱。那以后是不是能拜托她去接近周医生了?” 牙科诊所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周医生为人冷淡,待人接物总是礼貌地过分,几乎没有破绽,除了工作,其他时候的都很难和他聊起来。偏偏他又长得引人注目,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都使人侧目,连患者都很难不多看他几眼。本以为是近水楼台可以先得月,大部分女性工作人员都蠢蠢欲动,但是到了现在,别说拥有共同话题,没一个人能在工作外和周医生搭上话。 前台护士一听,就赶紧捂她的嘴,“你小点声哦,小心她干掉你。” ———————————————— 路勉丞是非典型男二。 育成澄内核很稳很强大,所以她不需要天降系来拯救(?)或者治愈自己。但是天降系会和竹马有一点摩擦的。类似两个绿茶男互相掰头吧【哈哈哈哈哈,大概可能?这文目前没大纲,所以一切都只在我的大概框架里走。】 蹲一下 “谁?” 她指指把书包抱在胸前快要睡着的育成澄,“当然是她啦。” “为什么?” “为什么……她对周医生可不是一般的执着。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哈哈哈,这么强悍吗?那周医生呢?周医生是什么态度啊?” “周医生……”前台护士听到这句思考了一阵,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要说话,被巨大的声响打断。 两人回头,是育成澄的书包滑到了地上。 前台护士出了前台的位置想去捡,一侧身,碰到周砥从会议室走出。 “周医生。”她冲他打声招呼。 周砥点头回应,从手机拉离目光随意一扫,育成澄在一旁的沙发长椅上张嘴睡得不省人事,毫无形象。她今天扎了双马尾,和平时稍微有些不同,一边的发尾扫在脸侧,她似乎觉得有些痒,嘟囔着伸手挠了挠。 脚下一顿,周砥想无视走过,到了一半停住,又折返回来。 他把掉在地上的书包拿起来拍几下,放到长椅一侧,转回到办公室的柜子拿了毯子,给她轻盖上。前台两位的护士猛地屏住了呼吸,很可惜,从她们这个方位,只能看到周砥小幅度的动作,他似是停了几秒,胳膊抬了抬,空气中有微弱的声音变动。 周砥抬头转向她们这边,面无表情地轻声问:“赵护士,今天还有预约的患者吗?” 被叫到的前台护士脸一红,慌忙中移开目光到电脑,“您,您,等我查一下。” 几声清脆的键盘敲击声过后,“没了,今天预约患者都看完了。” 周砥点点头,看一眼育成澄,“我会还没开完,估计今天会很晚。等她一会儿醒了,就让她先回去。如果她要是一直??不醒,就弄出点声响,别让她在这里待太久。” 不等赵护士回应,周砥又折返回会议室。 前台一瞬静默,过了一会儿,赵护士戳戳一旁同事。 “……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没?你觉得有什么不同吗?” “他俩……就真的只是邻居关系吗?”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话说,周医生出来干嘛……”赵护士抓到了问题的核心,另一人皱眉思考,摇头,两人面面相觑。 育成澄的这一觉睡得又长又乱,朦朦胧胧中她感觉有人摸了她的脸,轻捏几下,熟悉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她,暖烘烘的,她忍不住轻笑。 可惜的是,笑了几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梦里的她捏着两支冰棍,正在苦恼从哪一根先下嘴。 “吃得掉吗?”周砥问她。 “当然啊。看不起我嘛。” “害怕你闹肚子。今天晚上要是闹肚子,不准找我。” “我才不会。”育成澄咬下一大口,说得咬牙切齿。 周砥毫不意外她极有气势的回答,淡然地看她:“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育成澄从小就对周砥有种执念,发生了事情,无论是好是坏,只要她觉得是大事,一定要去找周砥,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有没有反应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要知道。 上周也是,半夜被疼醒的育成澄猫在被子里第一时间给周砥打电话:“……周砥,我胃疼。” 对面空白半晌,听筒里的周砥沉起声:“过来的时候把你的外套带一件。” 育成澄立马翻滚下床,疼痛轻了一大半。 第二天得知来龙去脉的成女士气到快要吐血:“育成澄!你到底是谁的女儿?你生病不舒服不跟爸爸妈妈说,你大半夜找周砥做什么?他平时念书那么累,好不容易假期回来下,还要看管你这种麻烦小孩,累都快累死了。” 育成澄捂着胃部,头塞进沙发靠垫下,声音闷沉沉:“第一,我不是麻烦小孩,只要周砥还没说,我就不是。第二,我当然是你的女儿。难不成你希望我变成周砥的女儿吗?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嘞。” 成女士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狠拍一下自家麻烦小孩的屁股表达自己的愤怒。 育成澄咬着冰棍,想到上周妈妈气郁的脸,使劲摆手,“不会啦。我有分寸。” 只不过,她的分寸是,最后吃完一根半再也吃不下,两眼眼巴巴地看向周砥,“……我吃不掉了。” 周砥静默几秒,揉下眉心,接过后几口下肚,又拿了纸给育成澄擦嘴,“我上辈子可能欠你的。” “不会啊,肯定是我欠你啊。” 周砥低头笑了下,没接应,把用过的纸巾和外包装袋一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真的。你看,我粘你这么多年,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比任何事情都多,还不计理由。你说这是为什么?不是因为我欠你吗?” “你又在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说了?” “什么花花绿绿……?”育成澄歪头想了下,承认,“哦,言情小说,是啊。” 周砥皱一点眉,“就是因为这样,你最近的成绩才忽上忽下。” “才不是!我最近都没有看!”育成澄向他解释,“我最近手机都被成女士限控了,哪里有时间再研究别人的爱情故事啊。每天都在做题……” 周砥问她:“那复习的怎么样了?决定考哪个学校了吗?” 话题突然转向严肃的方向,育成澄一听这话立马颓下去。 马上进入初叁,育成澄没有一丁点紧张感。她在学习上一向对自己宽容,只要永远保持中间水平就算万事大吉,以至于成绩一直不上不下。老师提点她两句,她就往前挪几名,不说不管,她就待在原地不断踏步。育成澄本就兴趣广泛,把精力分给生活上的其他,留下给学习的,变得少之又少。况且,离中考的时间太长,她没什么实感,自然没有太着急。 “还好吧,就那样。学校的话,也还没考虑。”育成澄答着,有些漫不经心。 周砥沉默的时间很长,最后还是开口:“育成澄,你现在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该有些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了,中考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不应该再这样随便下去。” 育成澄愣住,“……什么意思?” 周砥依然是面无波澜,但这次眼里没有往日般沉稳只要细看就能发现的柔和,有的只是认真与疏离,“就以此为契机吧,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花太多时间在我身上。分点给学习,给你的朋友同学,还有其他。” 育成澄歪起头,“……所以,什么意思。你现在嫌我麻烦了吗?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你啊。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你。” 周砥移开眼睛,说得平淡:“我知道。但你的喜欢是占有欲,是依赖感,不是喜欢。你不能一直粘着我,你会长大,见到更多的人,体验到更多事情,甚至可能去更远的地方。到时候你就不会认为我是你的唯一。你还小,多余的时间不应该放在我身上。” 夏日的阳光毒辣,树上的蝉在拼命嘶吼,一声拉长一声。 委屈、不甘、难过、愤怒,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 有什么在心底破裂,育成澄瞪大眼睛,“你跟本就不知道!” “你也根本不明白!凭什么就认为我什么都不懂!小孩就不懂爱了吗?小孩就不配爱了吗?小孩就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占有依赖了吗?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对自己不负责。你是害怕承担我学坏走错歪路的后果了对吧?” 周砥一怔。 “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事情?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情?那这些事情是我想做的吗?我为什么不想做?你有了解过吗?” 育成澄忍不住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她狠狠踢了周砥一脚,转身跑远。 这件事是划开她和周砥脆弱表象关系的锋利一刀。 其实育成澄明白,周砥无非担忧她把注意力都给了他,不能认真学习,不愿努力进学,贪玩享乐。但是她讨厌他一本正经专横武断地说教,他不应该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就这么简单轻易否定拒绝断定她。他们明明是更加亲密一点的关系,他应该明白,即使她偶尔犯浑偶尔叛逆偶尔中二,但绝对不是对自己不负责的小孩。 坐一下 之后天气转凉,进入新学期,迎来秋天。 周砥对育成澄的态度产生变化,冷淡梳理,真真切切退回大人和长辈的阵营。育成澄被抛弃感紧紧包围,快要窒息。她努力回想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分,或者踢得周砥太痛,所以他再也不愿意在冬天下雪的时候,把她的手套放在口袋里暖一暖后再拿给她。她给了所有和好的契机,周砥全都忽视。 育成澄的学习成绩随着心情上下起伏,考过年级前五十也考过年级倒数后五十。老师着急得快要吐血,找来成女士对谈,育成澄在一旁拉着书包带放空走神。 和成女士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雪,鹅毛大雪,好大一片,不小心落进育成澄的眼里,冷得她一个激灵。 她忽然开始放声大哭,成女士被吓了一跳,本想说教的心情被担忧掩盖,忙哄她:“怎么了澄澄?哭什么?压力太大了是不是?” 育成澄只是哭,哭到后来脑子迷迷糊糊地,都想不清楚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哭。一路抽抽噎噎地哭回家,刚好碰到回家拿东西的周砥。 她抹了一把不知是哭得还是冻得通红的小脸,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饭盒包砸向他,“混蛋!我一定会考上八中给你看的!” 八中是周砥的母校,年级尖子生们的目标之一。 只可惜育成澄放了大话,和“干完这票我就回家结婚”“做完这笔我就金盆洗手”的没用誓言一样殊途同归。 她努力做掉了厚到可以防弹的卷子,白天夜里梦里地背单词,刷题刷到指尖磨出薄薄的茧。挑灯夜战,轮番苦读的日子太无趣,她悄悄偷来周砥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睡前偷偷瞄一眼。只能瞄一眼,要不然她又会失眠。 对周砥仰望又置气的复杂情绪支撑她走过一整年,然而她还是差了一点。 除了八中,她所有的志愿都是闭眼选的,她信誓旦旦地跟成女士说除了八中她那里都不去,所以去哪里都可以。结果考试分数在志愿上跌来跌去,最终直线跌到了最差的学校,离着八中只有两条街的,一所盛产不良少男少女一本率低到人咋舌的学校。 育成澄窝在家里哭了一整个暑假。 可惜眼泪只能表达情绪,哭泣不能解决问题。她没办法,只能一股脑站起来面对自己的失败。可能是见过自己最悲惨的时刻,人的脸皮也能厚上几分,育成澄不再躲着周砥,软硬兼施,在他面前不断刷存在感。 周砥大学毕业,进入牙科诊所工作。育成澄则进入全市有名的高中差校读书学习。 育成澄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围着周砥打转的,好像从记忆开始清晰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跟着周砥。 那个时候,成女士和老育常忙于工作,家里的钥匙配分成叁把,成女士往育成澄脖子上挂一把,在她书包侧兜放一把,另一把放在邻居家靳阿姨那里。 靳阿姨是成女士的前同事,住得近走得近。 这一年她辞去工作开始创业,本应是更忙碌的开端,因为资金未到位,一切还是雏形,她的时间和精力都有剩余,早熟的自家儿子周砥自不用说,开始补偿他那些以前时间上的亏欠,甚至还能照顾下关系亲近的邻居家女儿育成澄。 六岁的育成澄被成女士带到到靳阿姨和她的儿子面前,“澄澄,这是靳阿姨的儿子,他叫周砥,之前一直在他爷爷那边生活,你可能没见过他,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育成澄抬头打量对方,她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家爸爸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小脸堆起笑容,以拥抱表达爱意,““迪迪”哥哥你好,我是澄澄!” 周砥皱了皱眉毛,终究还是没有躲开她的扑抱,只是纠正她:“是周砥。不是周迪。” “嗯!周迪!”育成澄笑得更灿烂,明天她就可以向班上的同学炫耀她多了一个帅气好看的邻家大哥哥,她的心思根本没在周砥的话上。 “……”周砥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他的妈妈靳阿姨。 “你看他俩这么好,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靳阿姨忙着和成女士做保证。 周砥默默叹气,无奈回头,想要扯开死抱住他不放的育成澄,可惜人生初现颜控痴女本色的育成澄就像一块口香糖,粘得牢固,这一粘就再也没松开过手。 此后的时间里,只要看见周砥,她绝对是寸步不离。他写作业,她就拿出自己的,不用大人催促,一笔一划学着他的模样写;他练琴,她就忠实地充当观众拉过小板凳坐在一旁,欢呼喝彩鼓掌一个都不会少;他打游戏看电视,无论内容形式多无聊,她也能逐渐入迷。 周砥回爷爷家,她也要跟去,周砥家的亲戚甚至是同学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不认识育成澄,他们提起她,都是简单粗暴地概括:“周砥牌口香糖”。 连后来周砥十五岁,父母因为工作,常年驻扎在国外。他大部分时间在校寄宿,周末和假期才回来,育成澄都不肯放过一丁点的机会,有事没事就要去找他。等周砥上了本市的大学,住校时间不再固定,育成澄就更加放肆,恨不得住到他家。 育成澄不知道是不是同为独生子的周砥其实也很孤单,他从来没有排斥过她,虽然板着脸面向她的时候居多,无可奈何和无言以对是他面对她的态度常态,但他不曾说重话,默许她随意闯入他的生活,观察她监督她偶尔也会像长辈一样教育她。 有了近似纵容的切口,跟屁虫育成澄毫无“口香糖”的自知和羞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份感情随着青春期的悸动开始变质。 到底是习惯,是崇拜,还是占有,她不知道,不过,她把它们统称为爱。 育成澄认为周砥对她也是不同的。 只不过,这个认知,在十四岁那年夏天彻底被推翻。 偶尔她也会想,她和周砥其实一开始并没什么交集,只是他们住得近,亲近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周砥说得对,人会走进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优秀的人,有了对比就不会执着。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育成澄,是周砥。 反正一开始,他只把自己当小朋友吧。 站一下【撞见自渎微H】 梦境开始变形,睡不着的育成澄悄悄走近书房,她看见有光亮从门缝透出,还有古怪粘稠的细微摩擦声音,周砥的声音混在中间,又痛苦又愉悦。他的鼻音很沉,和以往所有时候都不太一样,像是带着露水的繁茂密林,重重地推挤迎面裹挟住她。 她猜到点什么,但不敢确认,好奇心促使育成澄推开一点门,她眯起单眼使劲向里望着,周砥背对门坐着,他宽阔挺拔的双肩向后,桌上的黄色灯光把他整个人投映到墙上,变成暗昧模糊的影子。 那只无数次牵过自己、揪过自己帽兜、捏过自己笔的手正在上下游戏,每一次的滑动伴随着一次鼻音的扩展与灼热的喘息。 育成澄觉得他好像很热,背影都要淌出汗一样,滴滴答答地,黏黏稠稠,变成蜂蜜一样的东西,一路蔓延过咯吱作响的椅子,原木的地板,到了她没穿鞋的脚边,黏住了她。 他所承受的滚烫也许就是这么传递过来的,脚趾先感受到,瑟缩了一下,一路向上。或者是那把嗓音干的,密林摇曳,无数枝桠开始磨蹭在她身上攀爬。 或者都不是,是周砥那连指缘都干净似是透明的手抚上了她的小腿,钻入她的睡裙,挤入她自己还未来得及仔细观察的地方。 十四岁的育成澄被自己瞬间腾起的想象吓了一跳,紧接着,下腹传来隐秘的间歇性疼痛。不光是下腹,还有神秘的地方,它们在微微震颤,有点酸还有点涨,这样的感受全是第一次,陌生而又恐惧,随之而来是隐隐的兴奋。 她想起初一时生物书里的图片,以前老育买给她的科普书里的文字,无聊时随意翻阅的网文,上网时弹出的动画,还有班里男生隐晦的玩笑。原来是这样。 育成澄找到了答案。 她暗暗地把手指深入自己的内裤,那里是一片陌生的粘湿。 周砥在自慰的时候,想的是谁呢? 育成澄是被肚子疼醒的,她的脑袋有点发懵,整个人还处于迷离状态,一时搞不清楚身处哪里,周围黑乎乎的,翻身勉强坐直,看到对面的窗户显出天边最后一小抹的光亮。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小腹突然又是一阵痉挛。 “醒了?”听到动静的周砥放下书,从对面的沙发长椅起身。 育成澄没想到他在,吓得往后一缩,头磕在墙上,疼得她抱头嘶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她揉着头问他。 “那我还能在哪?”周砥觉得好笑。 “……也是。”育成澄拍拍脸,“我有点睡蒙了。你为什么不叫我?” 怎么没叫,护士都叫不醒,为难地看他:“周医生,那个,要不就想让她睡会儿?” 周砥皱着的眉头刚舒开又拧起,几步迈过去,她睡得香甜,嘴边挂着笑,很快又像卡通小人一样落下来。 “是啊。一直在说梦话,怎么都叫不醒。” “梦话?!”育成澄瞪起眼睛,想到最后的梦境内容,她的嗓子眼整个都提了起来。 “我,我,我说什么了?”育成澄猛地站起来。 “周医生,你还没走?”育成澄的语音刚落,诊所的胡医生到前台拿今早忘记的快递,看到她一愣,露出点笑:“澄澄,你刚才一个劲儿喊周砥名字来着,做了什么美梦啊?” 育成澄倒吸一口凉气,大眼盯着胡医生,这个医生她见过很多回,算是少数和周砥关系不错的医生,一般没道理会拿这种事作假揶揄她。 “没,也没做什么梦啊……”育成澄傻笑一下,想糊弄过去。 “好了,快跟你周哥哥回家吧,再不走他今天就下不了班了。” 周砥看了他一眼。 “哈哈。澄澄,下次看牙记得约我哈。”胡医生摆了摆手,脚下生烟,快速回到办公室。 育成澄揉了揉脸,虽然脸皮变厚,但那都是在周砥面前,公开处刑,还不如让她当场爆裂呢。 她从指缝里瞄了一眼周砥,他的面色淡然,和平时并无大异。 “我……说什么了呀?”育成澄小心翼翼地问。 “你觉得呢。” 周砥撂下这一句,拿起她刚才盖的毯子走回办公室,“等我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哦。”育成澄呆愣愣地回应。 没一会儿,周砥又折回来,手里拿着水,摊开的掌心一版银灰色,“吃一粒。” “啊?”走神的育成澄看回来,“什么?” 周砥的手放低一点,“药。” 育成澄不解地看他。 周砥的话语倒没有起伏:“肚子不疼吗?” 育成澄呆了呆,红色蹿上她的脸颊,挣扎两秒,小腹的坠痛实在不能让她碍于少女情怀的面子,说出违背事实的话。她撇起嘴,丧气地点点头,老实承认:“……疼……很疼……从来没这么疼过。” 不知道是周砥的递药行为给了她些心理安慰,还是药片很快起了作用,和周砥一起走出牙科诊所时,疼痛消散,她又变回了蹦蹦跳跳的无烦恼青春少女。育成澄简直想大笑着伸开双手,和广告中的女演员们一样,在原地跳转几个圈。 可惜,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会儿。 成女士之前打来了几个电话,发来的几条微信,育成澄全部都完美错过。 她在停车场门口等着周砥开车出来期间,给成女士回拨电话。 成女士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炮击:“育成澄!你说你去叫周砥,你是去西天取经了吗?!还是过马路时的时候被妖怪拐跑了?!” 育成澄被训斥震得耳膜疼,自知理亏,“发生了点事情,不要催啦,已经在路上了。” 她睡得太狠,还把聚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周砥的父母一周前回国,两家说好一起吃个饭,时间迟迟没定。放学前,成女士打电话来,说周砥妈妈订好了餐厅,约在今晚一起。育成澄便自告奋勇地说放学去先找周砥,两个人再一起过来。 成女士千叮咛万嘱咐:“周砥应该也知道这个事情了,你放学了就直接去找他,别半路又先去做点别的事情耽误了,到了之后立马跟着他乖乖过来。餐厅早就定好时间了,靳阿姨他们请我们吃饭,不要失了礼貌。” 育成澄说好好好,目标要是去找周砥,她才不会先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这种担忧完全没必要。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瞌睡欲占了上风,坏了事情。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啊!每天都这么漫不经心,气死人!”成女士气急败坏地结束通话。 成女士是暴脾气,但也很少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育成澄被电话突然挂断的声音噎得嗓子一痛,愧疚的同时难免觉得有点委屈不安。 “上车。”周砥的车悄无声息停在她身边,看她直愣愣盯着手机,“怎么了?” 育成澄摇摇头,乖乖上车,系安全带。 周砥看她全程低着头,沉默不语,叹口气,把车又停到临时停车位。 育成澄不解地看向他。 周砥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 “妈,是我……你们已经到了吗……哦,好,在路上了……我这边开会开得晚了,被耽搁了,澄澄等了我会儿……嗯对……你们先吃……好。挂了。” 周砥按熄手机,看到育成澄拽着安全带一动不动盯着他,“怎么了?” 育成澄吸了吸鼻子,“……谢谢帮我说话。” 周砥点点头,算是回应,好像不想对这一点多谈。拉好自己的安全带,看到育成澄竟然还拽着安全带没反应,他直接捞过来帮她系好。 “谢谢。”小姑娘仰着头对他甜甜地笑起来,和刚才难过委屈的表情完全判若两人。 周砥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下,他快速移开目光,藏起半寸的慌张,“不客气。” 忆一下 有了周砥帮育成澄替罪开脱的这块免死金牌,成女士看到育成澄时没再说什么。倒是周砥妈妈靳女士训了周砥两句:“不是和你说了晚上要吃饭,工作那边就不能推一推吗?还让澄澄等你那么久。” 育成澄抿抿嘴,想解释,碰巧一盘梅菜扣肉转过来,拉走她的大半注意力。 靳阿姨又看向育成澄:“澄澄听你妈妈说你加入了一个什么兴趣社团。” 育成澄盯着梅菜扣肉缓慢漂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手比较好,听到阿姨把话题从周砥身上拐到她这里,忙回神:“啊,啊社团啊。每个人都要参加,我想不好参加什么,就等别人挑好了剩下个给我,所以最后加入了大家都不感兴趣的生物兴趣实验社团。” “做什么呀?” “嗯……”育成澄仔细想了想,“观察小白鼠,看各种蔬菜的细胞壁……对,上周我们还萃取精油来着。橙子精油。” “精油?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澄澄,高中生活过得怎么样?” 一听到问这个成女士赶紧摆手,“还说呢,成天蹦蹦跳跳没心没肺地,马上就十八了,一点快成年的感觉都没有。学习也是想起来就学一会儿,每天除了惹麻烦就是惹麻烦。她爸爸还惯着她,简直都没个形。哪里像周砥,从小都让人省心。” 育成澄听了这个对比的评价,立马不太开心:“是哦,反正自己家的孩子总是不太好。就要对着别家的小孩羡慕意难平。” “你看看,每天都要气死我。” “澄澄多可爱啊,这才是有朝气,哪像周砥,成天跟别人欠了他高利贷一样。”周砥妈妈笑起来,把育成澄锁定半天的梅菜扣肉转到她面前,“看你盯着看好久了,夹不上吧。” “谢谢阿姨。”嘴馋如育成澄此刻一点都不想客气,立马挑了很大一块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男孩子沉稳一点好。对了,周砥有女朋友了吗?”育成澄听到成女士这么问,忍不住立马瞪过去,成女士悠悠地回避掉她愤怒的目光。 周砥妈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是一点都不着急,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我都头疼。反正我不在国内,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之后大人们的话题转远,育成澄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看一旁的周砥吃得很少,忍不住偷偷问:“你现在饭量怎么这么小?你是兔子吗?” “那你饭量怎么这么大。” 育成澄低头看了看自己吃成一片狼藉的餐碟,也不害羞,“我长身体嘛,青春期多吃有什么不好。” “当然没什么不好。不过小心青春期肥胖,还有你的胃和牙。”周砥淡淡地说。 育成澄的筷子掉下去一点。 两人之间的手机屏幕亮起,育成澄瞥一眼,是一条微信,发件人来自“褚颜庭”。这个名字她隐隐觉得熟悉,但完全想不起来。 看周砥瞄了一眼屏幕,摁灭背光,把手机反扣到桌子上,她问: “你不看看?” “看什么?” “微信啊。” “嗯,一会儿再说吧。” “哦——”育成澄把声音拉得老长,重新低头吃着东西,过了一会她出声:“周砥。” “嗯?” “我们算和好了吧?” “什么?” “和好。” “什么和好?” 育成澄抬头望了他一眼,周砥慢条斯理喝着汤,对她的提问毫不动摇。她咬着锅包肉,含含糊糊地说:“对哦。” 没有“和好”,就说明在周砥心里,以前那些没有留存过,无论是她嘶吼着“我喜欢你啊”,以重重的一脚强行划开的界限,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坏的是,目前为止,她对周砥不具有任何影响力。好的是,没有就代表还有可努力的余地。 育成澄又有了些动力,在心里把那张计划表加加减减,盘算着明天去找路老师的时间,闷头苦吃。 结果是她用力过猛,吃撑了自己,跟着父母出了饭店,站在凉风习习的春夜里,育成澄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站成一座完美大体量地标。 成女士实在没眼看好像修仙八千多年没吃过东西的育成澄,也懒得训她,话到嘴边又头疼地咽回去。倒是老育在一旁看她一动不动很是担忧,忙问:“吃这么多难不难受?要不要吐出来?” 育成澄简短直白地拒绝:“难受。不要。浪费。” 周砥爸妈随在后面出来,看他们一家人还没走,“怎么了?今天没开车来吗?” 成女士刚想回答,育成澄抢先一步回答:“哈哈,就是觉得夜景很好看,想站一站。”实际上当然是自己吃得太多,根本走不动,进到车里窝到后排,估计能直接吐出来。但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说嘛! 靳阿姨抬头看一眼天空,“真的,今晚居然还有星星。澄澄真是爱观察生活啊。” 育成澄“呵呵”干笑了两声,成女士在旁边叹一口气,终于为了女儿的小小自尊虚荣心投降:“爱观察生活的育成澄,请问您想怎么回家呢?” “用腿,用腿。走回去。” 育成澄终于如愿以偿走回去,和,周砥一起。 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但一听说育成澄要自己走回去,靳阿姨就叫了周砥一起,“阿姨好久没见你了,有好多话想问你。不过最近我和你周叔叔太忙了,住东边的家比较方便,记得来玩啊,叫周砥送你过来就行……对,一个人不安全,你和哥哥一起回去吧。” 什么叫助攻,这才是神助攻嘛! 育成澄装乖忙点头,嘴角的笑容因太过高兴而崩得一塌糊涂,她忽略掉成女士暗暗送来的白眼:“好呀。我和哥哥一起走回去!” 只是和周砥在一起不算美妙,两人一起没走出多远,他忽然开口戳穿她的小九九:“其实你是吃多了吧。” “……”育成澄想装作没听到。 周砥以前是这种人设吗?是这种不给青春少女留活路的人设吗? “以前不是也有一次吗?”好像猜到了育成澄对他的腹诽,周砥说,“你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自助餐的那次。” 育成澄当然记得,那时她还没跟周砥绝交,家附近开了家自助餐厅,广告打得漫天飞,每天放学都有穿着可爱围裙的甜美小姐姐塞传单给她。翻开彩色的册页一看,每一样对于育成澄来说都极具诱惑力。 可惜零花钱有限,这家昂贵的店是遥不可及的食物奢侈品。育成澄缠着周砥几次央求,可周砥刚上大学,课程繁多作业扎堆,空闲时间还要去实验室给师兄打杂,抽不出来时间。 育成澄怎么会死心,干脆一声不吭跨越半个城市去找周砥。 她刷脸的频次太高,与周砥交好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位邻居小妹,长得可爱,古灵精怪,伶牙俐齿,黏在周砥身上就撕不下来,活脱脱的真人双面胶,粘度高质量一级棒的那种。其中一位在校园里看到东张西望的育成澄,心领神会地给周砥打电话:“别再解剖小白鼠了。你家小邻居又来啦。” 周砥匆忙脱了白大褂,赶到学校西门前。育成澄蹲在那里,头耷拉着,手指在地上随意画着什么,蔫得像一颗缺水的植株。 看到周砥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瞬间亮起,随意拍两下手,站起来飞扑进他怀里,嗅了又嗅,偷偷把掌心的把灰往他的后背一抹,“周砥,你身上好大一股血腥味,你杀人了吗?” 周砥无奈地把她揪到一旁,“你又翘课?” “不是课,是社团活动。几个人在那里你追我我追你打躲避球蠢死了,谁要参加。”育成澄一脸不屑,又冲他撒娇:“我饿了,想吃自助餐。你请我去吃吧。” 想一下 周砥掏出手机看一眼,快到晚餐时间,自己也有点饿了。给学长打了电话,请了假,带着眉笑颜开的育成澄去吃自助餐。 新开的自助餐厅果然好,新品琳琅满目,热气搅着香气扑过来,使小姑娘满眼放光,吸着口水每样都想吃。可惜眼大肚小,每样当然都吃不了多少,育成澄勉勉强强都尝了一遍,最后撑得走不了路,一动胃袋都有些坠得摇晃。 周砥害怕她撑坏胃,让她吐出来,育成澄怎么肯。 周砥皱起眉,“育成澄,怎么办?你吃成这样怎么回家?” 育成澄摸了下脸,走了几步,脚下一软,坐到店门口的台阶上,手还紧紧地揪着周砥的袖口,紧张兮兮地看他,口气有些埋怨:“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阻止了啊,不止一遍吧。‘少吃点’这话我说得都快在我脑海里3D魔音环绕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再重复地必要性,周砥收了想要教训她的念头,蹲在她身边放轻了声音问:“难不难受?” “嗯。”育成澄捂着肚子快哭了,“周砥,我会不会死掉?” “不会。” “真的不会吗?我看有本书上说自然灾害时期有人因为太饿吃了五个馒头,最后活活被撑死了……” 周砥本来很生气,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意,“你从哪里看来的?” “你书柜上的书啊……你笑什么啊。我不要撑死,太屈辱了。” 周砥摸摸育成澄的头,四处张望,“他是太久没进食,脂肪少胃壁薄,胃部适应不了,一下子吃了太多造成急性的胃部扩张,导致内容物的压力超过胃壁内静脉能够承受的,经过一系列的反应最后造成破裂。你不会的……你在这里等一下。” 育成澄虽然搞不清楚那些七七八八,但是周砥的话很具有安抚性,她扯住他,“……你干嘛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 育成澄眼巴巴等了一会儿,周砥提着一个塑料袋回来,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把这个吃了。” 育成澄看都没看,扁着嘴,“我不要再吃了。” “是药。来,嚼一嚼。”他打开药盒,撕开包装,递到她嘴边。 育成澄乖乖张嘴,把几片药嚼下肚,还有点意犹未尽,“其实还挺好吃的。” 周砥无奈地弹她额头,“你啊,怎么一点记性都没有。” 看育成澄吃完药,周砥拎过她的书包背起,“你每天背着砖头上学吗?怎么这么沉。” 育成澄还砸吧着嘴,回味着药片在口中停留的山楂味道,舔舔嘴唇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你学习上不够努力,但是看到你每天被书包压弯的背,老师和家长也会体谅你一些,打骂的时候也会手下留情一点。如果真的考不好,也可以用‘反正真的努力过了,但是就是考不好’作为总结。大家对于努力的人总会宽容共情多一点,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很努力。” 周砥对育成澄的长篇大论感到无奈,半捞起她,“来吧,我们回家。” “去坐车吗?”育成澄边拍着校裤上的灰边问。 “反正离得也不远,走回去吧,你刚好消化消化。” 大概是药起了作用,走路近半程的时候,难受的感觉消下去一大截,胃部的撑涨也缓和了下去。 观察到育成澄神态比起之前好了很多,周砥问她:“好多了吗?” “嗯……”育成澄面露难色,好像很纠结。 周砥心领神会:“吃了药,又有了运动量,肠胃蠕动加快,你之后可能会想要放屁。不要憋着,全都放出来。” 育成澄的脸立马涨红,“周砥!”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好害羞的。如果你憋着不放出来会更难受。你要选哪个?” 育成澄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咬着腮帮子硬邦邦地说:“不放,难受也不放。” 之后又支支吾吾地加了句,一句话说完小脸已经红透,“在你面前放屁……我宁肯被撑死。” 周砥低声笑起来,在秋末清凉的夜风里很快散掉,“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有……你一点都不懂我们女生的心情。” 育成澄在春末的微风中缩了缩脖子,又搓了搓脸,从回忆里拔出。 其实也没过多久,细细算来只是四年前的事情。四年前的时候,拽着周砥胳膊的自己有想到四年后自己会和他关系变僵疏远吗?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吧。 周砥虽然与人关系淡薄,为人清冷,好似很难与人交心,但是面对育成澄,他以前总是温和多一些,让育成澄产生了她独占了他在这世上独有一份温柔的错觉。 如果一件事从我们潜意识中的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突然一天轨向转变期望落空,任是谁都要停下来反复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周砥就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转变态度。 为什么自己就不行。 所有的问题其实可以轻松指向同一个答案,只是育成澄不相信不同意。 “嗯,我记得。”育成澄漫不经心地回答,“我长这么大真的第一次吃那么多,因为哪个都想吃一吃,所以哪个都吃了。我当时真的好害怕被撑死,又恐惧又难受。” “现在不害怕了?”周砥问。 “那当然啦,虽然我现在很撑很难受,但是吃的也还好,走一走就好了。你的车呢?不开回去了吗?” “嗯,明天下班再说吧,不着急。” 育成澄点点头。 四年前的回忆弄得她有点难受,比肚子里的那一团还难受,在胸腔里上下翻滚,想变成呐喊想变成眼泪,一刹那间喷涌而出。 如果可以,她现在很想独处,但是她又不想周砥走。于是两个人一时无言,慢慢走着,神色各异。 时间马上就要进入四月下旬,只是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入了夜后还有点发凉。育成澄臭美,下身早早换上了校裙,虽然上身校服外还有短风衣外套御寒,但两条光腿还是忍不住被风吹了个透,每走一步都想给早上在镜子前美来美去的自己跪下喊“勇士”。 育成澄咬着牙吸气的动作很快被周砥发现,他问她:“你冷?” 过了四年,周砥依然不能体谅美少女的心。 育成澄忍住吐槽的冲动,僵硬地摇头,“不冷。” 周砥看了育成澄勉强的样子一眼,捉住她的左手。她的小手团成一团,冰得像刚去北极走了一圈。周砥站定,“把另一只手给我。” 育成澄也停住脚步,但是不依。 周砥不再请示,直接用两只手包住她的,搓了又搓,还拿到嘴边呵气。 育成澄被他的亲密动作吓得一抖,刚想把手抽回,被周砥瞪了一眼,又乖乖地送回来。 等育成澄两手逐渐回暖,周砥把她的一只手连带着插回兜里,“另一只手自己塞口袋里。”又说:“你的手这么小,小的时候怎么就铁了心非要学钢琴。” 育成澄抽了抽鼻子。当然是因为你啊。 周砥从五岁开始弹钢琴,弹到大学开始拿起解剖刀。他的手指又长又好看,手指上下翻飞的样子迷人极了。 以前暑假时他上午在家集训式地练琴,育成澄第一个要跑去当小观众,吸着口水盯着他看。回家就又哭又闹地跟成女士要钢琴,成女士无奈,先送去钢琴教室,但是她的手太小,先天不足,弹琴吃力。 钢琴教室也没有周砥,育成澄很快就没了耐性,死活不愿再去,成女士觉得不能浪费她对音乐的痴迷,又给她报了葫芦丝班,“这个好学,你学这个就行。” 育成澄皱着眉头吹了一整年,吹得她开始产生幻觉,总觉得有孔雀在身边开屏,质疑起自己的民族血统,甚至连逢节都让她展示才艺的亲戚已经听腻《康定情歌》时,葫芦丝和往后所有的乐器一样,终究没能逃脱掉在角落生灰的命运。 她根本不是痴迷音乐,喜欢钢琴,她是喜欢弹钢琴时的周砥。看起来优雅又高贵,开心又积极,和平常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谁知道哦,可能是因为那个是太小了,脑子有泡吧。” 育成澄想今天真是个不妙的日子。早上出来真应该穿裤子,同桌答题答不上来的时候应该帮助她(她自认为的),不应该以月经为借口翘掉体育课,和老宋头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不应该在心里骂他,不应该在等周砥的时候睡着,晚上吃饭的时候更不应该吃那么多。 如果没做这些事情,也许今天就不会一直陷入回忆的漩涡里,一遍遍温习着自己的愚钝愚蠢。 “还冷吗?”看育成澄呆愣愣的表情,周砥提议,“去附近的咖啡店坐一坐吧。喝点热的会好一些。” “……什么咖啡店?”育成澄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去了就知道了,他们家的咖啡很好喝。” 闪一下 隔着一条街,看到招牌名为熟悉的“黑猫咖啡馆”,育成澄再一次为自己的第六感鼓掌。这一个月来,自从跟踪周砥看见他和其中一位女店员有说有笑后,她没少装作路过偷偷朝里打量偷偷观察那位女店员。 纵然知道也许并没被人发现,但是正大光明地来,还是和周砥一起,她还是有一点点想要逃跑的冲动。 眼看马上就要走到店门口,正在育成澄绞尽脑汁想着遁走的理由时,店门推开,一个围着店员围裙的男生走出来,育成澄和他皆是一愣。 “勉丞,帮我拿下梯子。”有人在店侧叫路勉丞,后者扫了育成澄一眼立马走开。 是不是应该跟师傅打个招呼才比较礼貌啊……育成澄暗暗思考着。 “认识?”周砥注意到育成澄有些奇怪的目光。 “啊……”育成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倒是很想都说。她纠结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很熟,但是认识。” 周砥看过来,“这算什么答案。” “嗯……怎么说呢,就是……因为之前说过几句话(在男厕里),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差点和他一起被学校小混混揍了),不过后来发现他人不错(好像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不良少年),觉得不能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人(有求于他),今天临时决定和他多发展下同学友谊(拜他为师)。”育成澄如实回答。 周砥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在店侧修着什么东西的男生,没再多说,推开店门。 “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请下次再来吧,”吧台后站着个长相俊逸的男人,好像正在整理收银机,听到有人进来连头都没抬,懒洋洋地说。 育成澄瞄了一眼店内一侧墙上的挂钟,才刚过八点就要打烊了,这个店也太有个性了吧。 “店长,要一杯热橙汁。”周砥像是没听到他说话,径自带着育成澄走到靠近吧台的一处坐下。 被叫做店长的人这才抬头,看到是周砥一愣,笑起来,“周砥,你早说是你啊,我就不急着赶人了。就要一杯热橙汁?” “嗯。” “好的。等我一下。”店长立马下单去做。 在等待期间,育成澄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店内,她没怎么来过这种独立小店,只有偶尔时和朋友们去过连锁的咖啡店。和装修完全样板复制的连锁店不一样的是,这家的氛围显得更有人情味。恰到好处不让人昏昏欲睡的暖色灯光,实木的桌子和不会让人局促的座椅,摆在吧台装满咖啡豆的透明玻璃罐,育成澄感觉整间咖啡馆的豆子香气都像一朵棉花一样软乎乎的。 被花草围着的一侧墙上贴着全店员的照片,温馨有爱。有一张合影,店长在中间笑得灿烂好看,和周砥相识的女生在他的一侧僵着脸,局促不安,和真人一对比,凌人的气势弱化了很多。 育成澄找了一圈路勉丞,不知道为什么,半天无果。 难不成不良少年没有上墙资格? 她忍不住摇头叹气,对路老师生出点莫名的同情。 热橙汁很快端来,育成澄看到超出预计、满满一大杯的明黄色液体迟迟下不去嘴。 周砥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以我现在的胃量,喝完它可能得滚回去了……”就如成女士给她的可爱名字一样,育成澄确实对橙子这种水果多一份偏爱,也确实喜欢橙汁。但眼下她实在没有多余的胃去消耗它。 店长听到,好脾气地笑:“那给你泡杯茶吧,又能驱寒也不会太多。” “那这杯怎么办?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喝掉好了。”育成澄并不是个习惯浪费的人。 对座的周砥拿过杯子,“别勉强自己,我喝吧。” 周砥对一切偏酸的食物天生抵触,没什么好感,能不吃的时候绝对不吃,但是他每次勉勉强强吃下的好像全都是因为她。育成澄产生了一点包裹着歉意的奇怪自豪感。 店长重新下单回去泡茶,“小姑娘,想要喝什么样的茶?” “口感……清新一点的?” “荔枝红茶可以吗?” “可以。”育成澄比出手势。 门上的铃铛轻动,店门被推开,路勉丞和一个稍微年长的男人走进来。 “是周砥啊,好久不见。今天颜庭不在,休假了。”男人看到周砥,边脱工具手套边说。 “我知道,她给我发微信了。说是订的咖啡豆到货,但今天请假,要我明天来取。她怎么了吗?” 育成澄听到‘颜庭’两字,回头望了眼合照上那位僵着脸的英气女生,内心所有的线索连成一条线。 男人往店长方向看了一眼,悄悄地走过来,想要在他们身边坐下,看到育成澄的目光灼灼,他下意识地一滞,半蹲一点,小声道:“嗯……怎么说好呢。不知道是她最近和店长发生了什么,还是因为最近一直被人跟踪” “跟踪?”周砥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重点词汇。 育成澄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眼神微微飘散,男人无意识地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放松僵直的背部。 “……对,有一两周了吧。她虽然说没什么大碍,好像对方也还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总觉得很怪异,但是现阶段也没办法报警。好像在对方没做出实质性事情之前,没办法立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颜庭说的。她这个人有时不知是目空一切还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对这件事好像不是很在意。” 听到“报警”两字,育成澄的小脸明显一白。 “在聊什么?”店长端着育成澄要的荔枝红茶走过来。 男人对着育成澄和周砥做出一个封锁嘴巴的动作,起身,“小江,我刚才跟勉丞修了下电箱,基本上没啥问题了,明天要是茶久来了,再让她看一眼……啊!茶久去旅游了……我怎么老是忘记。对了,勉丞……嗯?勉丞去哪里了?刚才他不是还在这边?” “在后厨。”店长把红茶端给育成澄,“有点烫,小心点啊。” 育成澄点点头,伸了伸刚才因为紧张而蜷在一起的指尖,小心接过,“谢谢。” 听了男人的话之后,育成澄内心非常混乱。 她努力回想自己的跟踪打探行为,在周砥上班的路上顺便到店门口观察一下褚颜庭,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再次顺便探查一番。也仅仅如此而已,要说再比这更过分,大概也就偶尔时候刚好碰到她下班,育成澄再跟着多走一段而已。 这也没什么吧……我也不是要干嘛啊…… 报警……我有这么明显吗…… 不过,要真的报警了怎么办…… 育成澄几乎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来思考这件事,脚下的步伐都是机械着前进,以至于当周砥再次跟她说话时,她才猛然回神发现俩人已经走到家门前。 “……那好吧。拜拜。”她耷拉下一点嘴角,都怪自己想得太投入,白白的共行机会又浪费一次机会。 “拜什么拜。”周砥轻拽她的兜帽,阻止小姑娘的鲁莽前行。 “啊?”育成澄使劲眨了眨眼,看回来,“怎么了吗?” 她刚才果然又在跑神。 周砥叹气,无言地拿出手机,解锁翻到她面前,上面是成女士发来的微信:【周砥,不好意思,我这边突然要出差一趟,澄澄的叔叔突然病倒了,你育叔叔要也回下老家。麻烦你跟澄澄说一声,让她尽快给我回复。我给这孩子发了微信不回,打电话说关机,估计是又没电了。】 育成澄逐字扫过,赶忙去掏手机,黑色屏幕上闪烁起一个红色线条的电池图案,“真的没电了……” “嗯,就是这样,没其他的事情了。快回家充电吧,记得回复一下你妈妈。” “哦。”育成澄点头,刚要往书包侧兜伸手掏钥匙,突然,一个念头如同电火花从她脑海里飞速打过。 —————————————— 免*费*首*发:popo.rocks | ⓦσó①⑧.νiρ 吻一点 育成澄和自己的迟疑心情只做了两秒的斗争运动,面色一沉,手在空气中捞了捞,发出疑惑的声音:“ ……去哪里了……嗯?” 接着,她又把书包横到身前,埋起头,做一阵焦急的寻找。 “奇怪……我明明有带啊……”育成澄边装模作样地寻找,边偷偷看回周砥,“怎么找不到了……我是不是今天忘记带了。” 周砥冲她伸手,“我来找找。” 育成澄求之不得,立马卸下书包拎给他,“好啊。” 周砥摸了一阵,也无果。 育成澄暗自得意,肯定是什么都找不到的,她刚悄悄把那片钥匙捏在手心,趁周砥低头的时候把它滑进大衣兜里。 “备用钥匙呢?”周砥问。 有的时候成女士害怕育成澄忘记带钥匙,还会在门口丢着的花花草草的盆里或者电表箱里留一把,以防万一。 育成澄当然不会告诉周砥,早上她出门就是忘了带钥匙,现在腰边藏得那把就是从电表箱上面提前装进书包的。 她积极地一个健步冲到电表箱,多次打开,踮脚伸手,邀请周砥:“你过来看看,有点太黑了,看不到。” 周砥抬手,一模,空的。 育成澄又依次搬开干枯花草的栖息地,底下只有一圈圈干涸的水迹。 她做出苦恼又焦躁的表情,看回周砥,为了更显得自己委屈可怜,特意把小脸往围巾后面缩了缩,“……这下怎么办,没有钥匙……回不了家了……成女士和老育不在家的这些天,我总不能住大街上吧。” 周砥沉默着点头,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育成澄眼里快要溢出的喜悦说:“叫个人来开锁吧。钥匙丢了是大事,太不安全了,最好把锁孔也换一下。” “……” 育成澄在心里默默举起了中指。 等待开换锁人员到来的时间里,周砥先和成女士打了个电话,说明的时候,成女士又要求换育成澄接电话。 她刚一“喂”,就听见成女士低声问她:“所以钥匙真的丢了吗?” 育成澄不自然地看看周砥,低头小声地“嗯”一下。 “哼,育成澄你以为我会信吗?八成是你想到周砥家去找出来的烂借口吧。” 成女士真不愧是她妈,育成澄立马否认:“没有。就是找不到嘛。” 成女士狐疑:“真的?” “真的!”育成澄说得坚定无比,“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嘛!” 成女士叹口气,嘱咐道:“丢叁落四,又给人周砥添麻烦,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换好锁就回家啊。关好门窗,注意水电和天然气。” 育成澄“嗯嗯”着,快速结束了成女士的反复唠叨。 要是仔细说来,上次进到周砥家还是四年前,闭着眼都能说出的房间装饰和物品位置都变了很多。客厅的小茶几不见了,变成了一块小方毯,黑黑白白的,挨着叁只懒人沙发,一只橘白相间的大猫正在上面打着盹。 育成澄兴奋地跟着周砥进了门,高兴的情绪不好太过显露,但一等周砥进了厨房,就立马踢了拖鞋,几步跳过去,跪坐到沙发旁,“嗨!秀逗,你还好吗?好久不见呀。” 睡得正熟的秀逗乜了她一眼,又把脸埋进了自己柔软的身体里。 育成澄有点受打击,曾经绕着她的腿喵喵叫的小猫,体型迅速膨大不说,连性格都变得老成起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秀逗,你不认识我了吗。”她把脸贴进它绒绒的身体边,“我是成澄啊!”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纹丝不动的睡姿。 育成澄站起来,冲进厨房,拽住正在加水烧水的周砥,“你是不是换猫了?” “什么?” “那不是秀逗吧。”育成澄比划着,“长那么胖,脾气还那么差。” 周砥按下水壶的烧热键,“当然是了,我也没换别的猫。” 育成澄跟着他走出厨房,“那它为什么不理我?” 周砥坐进一只沙发,伸出手,“秀逗。” 秀逗迅速抬起头,在再一声的呼唤里直起身子,然后跳进周砥的怀里。 周砥伸出手指逗着它的下巴,朝向育成澄的方向,“你看。” 育成澄愤愤地戳了下秀逗的脸,“你是金鱼吗?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呢,还是我把你抱回来的呢,要真说起来,我才是你的主人呢!” 要不是成女士对猫过敏,秀逗也不会被她直接丢给周砥。 “你是主人?你做什么了?”周砥问。 “……给它找了个新的好人家啊。”育成澄绞尽脑汁找到这么一句,“你不好吗?” 周砥抬头看了会儿她,又低下头,像是在笑,语气却很冷淡:“是啊。我确实挺好的。所以你从小丢过来的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我都接收了。你要的不要的,我哪个不收着。” 这话很正常,却透着点变扭,育成澄直觉他有点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 “……你生气了?”猜测了半天,育成澄还是打算直接问出口。 周砥听到这话却愣了,他像是有些困惑,反问自己道:“我生什么气?” 育成澄半天摸不着头脑,一片沉默过后,厨房的烧水器发出声音,周砥起身,把秀逗放到她怀里。 育成澄默默地抱着秀逗走了一圈,它还挺乖,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情愿,但挂在她的肩头也没怎么扭动。客厅的角落柜里,育成澄看到了自己随手丢给周砥的小浴缸,她依稀地记得这几条活泼的银色小鱼是小学暑假和老育钓鱼的成功,她装模作样地抓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拿给周砥。 半掩着的书房门把手,挂着一条稀稀烂烂的中国结,要是没记错的话,是某次手工课的半成品。还有台灯上胡乱贴着的贴纸,窗台一小排的多肉,细细数来,好像都曾属于育成澄,但一时兴起过后立马统统塞给了周砥。 育成澄艰难思考了一会儿,她对上秀逗亮亮的黄色眼睛,“所以,他还是生气了对吧。” 虽然她想了半天,并不完全理解是为什么。她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字符,又走到厨房。 周砥倒好了水,靠在流离台,眼神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育成澄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口,“要不要跟我说说。虽然成女士和同桌老说我是个屁都不懂,而且总是很气人,但我还是挺愿意虚心学习的。你知道的啊,你要说的话,我都会听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你刚才为什么生气啊?你一向都挺……怎么说,都不怎么流露自己的情绪的,所以你刚才是真的很气对吧。我想了半天,不太明白。” 周砥拉回目光,落在育成澄的脸上,她在长大,甚至是超出他的想象,在快速地长大。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一瞬间腾起的莫名其妙近似烦躁的情绪,他只是觉得,他也许已经在被这个小姑娘遗忘了,以某种惊人的速度。 像曾经爱过的小猫咪,不舍的小银鱼,疼惜的多肉植物一样。 无论有多喜爱,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转手给别人,再见面时,可以堂而皇之地说“我爱过”,即使这真心是顺势的产物。 育成澄呆呆地看着周砥,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甚至是迷茫,连好看的眼里都要飘起雾似的。 她下意识地踮起脚,抚上他的脸,手掌轻轻在他的脸侧滑动,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吻。 原谅完全新手的她,育成澄根本不知道接吻应该是什么样的,她回忆着看过的影视资料,用唇瓣轻微地含住他的,舌尖轻探,在他的唇缘滑动,那是怎样的滋味?育成澄大脑因这甜蜜的触感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发抖了。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问一点 这个吻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漫长的是心情,短暂的是时间,爱因斯坦说得真对,时间果然是相对的。 育成澄还在晕头转向地回味,周砥先一脸冷静地推开她,两只手紧紧捏在她的肩头,有点疼,“做什么?” 育成澄嘿嘿一笑,她刚偷袭成功,美妙的战果滋味让她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她可什么都不怕:“正大光明地亲你啊。” 周砥板起脸。 “不准说我胡闹啊!”育成澄摇起手指,说得坦然,“我可是有预谋有计划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移开眼,微微叹气,刚要说话,门铃响起来。 “我去开,肯定是开锁的人来了。”育成澄几步跑向门口,大力打开门,站在门口的不是令人心情沮丧的开锁人员,是一脸苦相的项去非。 项去非沉下去的嘴角,因为眼前的小女生立马扬起来,“水果小姐也在啊!” “啊——”育成澄倒向一边,虽然不是开锁人员很开心,但她更烦眼前的人,“为什么是你啊!” “我怎么了?”项去非进门,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换鞋,脱下大衣和围巾,“看见我不开心吗?” “哼。”育成澄冲他翻一个白眼,坐倒在懒人沙发。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跟表哥说说呗。”项去非跟着在她身边坐下。 育成澄往旁边挪一点。 和所有熟好从小过分亲密的兄妹一样,育成澄一直和项去非不对付。她的这位表哥太懂怎么转移焦点和矛盾,育成澄在长辈面前吃的亏完全超过她美貌青春年龄该承受的极限。打碎花瓶赖到她身上就也太老生常谈了,什么想要游戏机是因为“成澄哭吵着要玩”,于是连育成澄的压岁钱也被征用拿去,买来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碰的盒子机器。当然,她和周砥哭诉之后,得到他压岁钱一半的使用权什么的,又是后话了。 “我才不想告诉你。”育成澄抱起秀逗,嫌弃地坐得更远一点。 “你这样可伤我的心了。你小的时候可是经常抱着我的腿喊‘哥哥哥哥’的,在你的眼里,我现在连周砥都不如了吗?我才是你的亲人啊!”他居然还装模作样地抹起来眼泪了!神经病啊! “你现在不创业了改行去拍电影了吗?”育成澄瞪他,“演技好差,会有人在影院后的小巷等着你开完见面打爆你的头的。” 项去非哈哈大笑:“你果然越来越像小姨。这么有精气神,挺好。” “所以你来找周砥干嘛!” 项去非挠挠头,“哎呀,这不是出门的时候忘带钥匙,现在被锁在家门外了,开锁师傅跟我说明天才能过来,我想着先在周砥这里借宿一晚……要不,去你家也行?我也好久没见到了小姨了,刚好跟她聊聊。” 育成澄:“……” 周砥:“……” 就像约定好的一样,育成澄家的开锁师傅最后也没能来,在电话那端不住地抱歉:“真不好意思,电瓶车开到一半没电了,我得找地方冲个电……要不着急的话,明天行不行?” 等一路赶过来确实太晚,开锁换锁动静都不算小,楼上楼下估计会去物业投诉,周砥也不好为难对方,答应了明天再看。 应该是该开心的,甚至要把双手举过头顶跳几圈才能表现自己的高兴、对突如其来转变的兴奋,可现在全因为身边这个一米八的超高能量电灯泡,一切变得没有什么意义。 项去非感到育成澄突然之间就像被抽干了能量一样,小小的身体瘪成了一片口香糖,她的眼光扫过来还带着点凶狠。 他莫名其妙,问:“怎么了?你也回不了家了?” “对呀!我也被锁在门外了!而现在……现在……都是因为你!”和周砥单独度过一晚上的机会泡汤了。多好的机会啊,简直像天使姐姐们笑着塞到她手里的,可现在…… 项去非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说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真不愧是兄妹!” “是表兄妹,不要跟我套近乎。”育成澄提防地看他。 项去非突然想到什么,坏笑一下,“哦~所以你是故意把钥匙丢了,只为了跑来周砥这里吧。” 育成澄有些不自然,“胡说。我才没有。” 项去非小小撞下她的肩,“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我可比周砥认识你更早,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看着你了,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别装模作样了。” 育成澄飞速往还在电话那头和成女士做汇报的周砥看一眼。小小地点头。 “可以啊,水果小姐。一年没见有进步啊,很有咱们家的风范。”项去非走进厨房拿了一只芒果出来,几下就用水果刀改了个花刀出来,把剥好的果肉放到她的嘴边,“我支持你。” “才不用你支持。”育成澄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吞下大半,“我有军师。” “什么军师。”项去非来了兴趣。 育成澄犹豫了,总不能跟自己的表哥说自己那些脑内的有色东西吧。她咬着芒果果肉,摇摇头,“反正,反正,就是我有后援了,不需要你。而且你不给我帮倒忙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两年前和周砥渐行渐远时,她还找过项去非,那是她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她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项去非的飞行服上,项去非怎么说的,她可记得清清楚楚:“澄澄你放心,我跟周砥说说,他不会不理你的。别哭了,跟个小花猫似的,来,擦擦鼻涕。” 结果嘞,结果周砥避她跟瘟神一样,看她恨不得绕着走一个大圈,半径两米的圆。 “上次的事情你可不能怪我。”项去非用餐巾纸擦了擦沾满粘稠黄色汁液的水果刀,“周砥那个人很轴,认定的事情绝不松口,本质上来说和护食的母鸡是一样的。他是认准了不想理你,所以就算你催眠他,他都能依照着本能无视你。” “所以呢?” “所以,只要他自己内心划定的范围和规则开始松动,你抓准个间隙冲进去就可以了啊。”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心里有间隙?”育成澄皱眉看他一眼。 “你不是没考上八中吗?哭了一个暑假,小姨说你快把你房间的床板哭塌了,你以为这个事情周砥不知道吗?小姨捏着他的领子骂他来着。” 听到后一句,育成澄吸了下鼻子。她还记得那个好像一直灰灰蒙蒙的暑假,她完全听不进成女士的安慰,成女士最后动了气,骂得很难听,她因此更加难过,中二地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和成女士对骂,还因此获得了从小到大的第一个耳光。 她懂什么呀!她什么都不懂!大人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施舍一点耐心,就因此变得更不耐烦。育成澄每天想的都是这些。 “周砥挺自责的。他本来要去留学,其实不算完全决定,也一直在摇摆犹豫中,但你确实是让他留下来的理由里最大的一个。我能保证。” 育成澄突然想起来那次,她因为他的朋友知道了她在差校上学,被忽然涌上来的羞耻感糊住落荒而逃时,她曾经以为是幻听的那句“别在意”。 “嘁。”育成澄扯一下嘴,但语气还是因他的话变得有些柔软,“你的保证才没有可信度呢。你和姨夫说你一定能创业成功,这都第几年啦。” 项去非弹她的额头,“革命尚未成功,我还在努力,怎么,还不能允许我持续交个学费了。”又说:“反正我能保证,周砥面对你时绝对不是石头人。但怎么说,你俩年龄差得太多了。” 停更通知 因为叁次元的工作等其他问题,本文临时暂停更新。 感谢一直在等的各位读者们,十分抱歉,我们明年春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