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 楔子 晚上九点。 榕城滨海路西街三号,太古坊。 林竞尧约了人在太古坊谈事,八点一过他就让梁开开车把自己从奥山码头的海鲜酒楼给送了过来。 车到门口仅仅五十米的距离硬是被堵了十分钟。 梁开性子急,以往等一分钟就开始骂骂咧咧,这次却耐着性子,摇下车窗头往外张望。 又是个人潮涌动的夜晚,车全堵在门口那儿。 梁开缩回脖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后座的人说话:“我靠,今晚又爆了。看这势头,再一个月,铁定超RB。” 林竞尧眼神往车外成群结伴的行人瞟过一眼,没出声。 太古坊上个月开张满一年,一年间已经成为全榕城数一数二的夜店,和R-Bone不相上下。两家店最近正因为排次暗暗较劲,底下人都很兴奋,嚷嚷着要干死对方。 双方势力互相叫嚣不止一回,最近有风声R-Bone的人会来找麻烦,晚上这边加了人手,明面上说这群人是泊车小弟,暗地里都知道是打手和保镖。 梁开见到一个脸熟的,探着脖子叫住人。 那人在灯光下见到车里的梁开,加快步子跑过来,打着腰在车窗口叫了声“水哥”,又瞥了眼后座,没看清人影。 梁开也不直说后面坐着的是谁,只对着吩咐了几句。这小子机灵,没多久指挥了几个人给他腾出条道来。 等梁开把车停稳了,林竞尧和他一起从车上下来,泊车小弟这才看清了刚才坐在后座的人。他突然愣在那里一脸意外。 林竞尧是这里的负责人却很难得来一次。 他来了,就说明出了大事。 太古坊门口车多人杂,不宜久留。两个高大的男人疾步往里走,梁开在林竞尧身侧,路过门口泊车服务区的时候,林竞尧放慢了脚步,眼神从刚才那小伙脸上掠过。就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不留一丝痕迹。 太古坊里人头攒动,音乐声播得震耳响。 林竞尧眉头微皱一路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他拐过大舞池、中央吧台,最后直接上了后方的楼梯。梁开紧跟着他,有人打招呼也不敢多停留,几乎同时和林竞尧一起进了二楼的办公区域。 一进那道加厚加重的隔离门,林竞尧眉头就缓缓舒展开。 耳畔终于清净了。 “林哥,都多久了,你还不适应呐?” 梁开在他身后关门,跟着一起走到那间最大的办公室,边走边调侃,顺便从兜里摸烟出来。 办公室里早就有其他人在,见到他们俩进来了纷纷站了起来。 “林哥” “林哥” 几个人前后对着林竞尧打招呼,声音此起彼伏,各种乡音味浓烈。 林竞尧对他们抬了抬手,让他们别太拘谨,自个儿走到最里的那张沙发那儿坐了下来。 梁开和这群人边招呼边发烟,一圈下来,最后轮到自己时只剩了一根。他眼神看向林竞尧,见林竞尧对自己微微摇头,他烟往嘴里一衔,含着说话:“都别杵着,都是自家兄弟,一会儿林哥给大伙说件事。” 说完,边上有人给他点烟。 打火机啪嗒一声响,他脖子略微一倾,深吸口气,烟头燃了一点红。 所有人看过他,又看回林竞尧。 林竞尧手搭在沙发两侧,看了眼众人,对梁开说:“一会儿让财务把大家的分红发了。” 梁开点头,其余人不解: “分红?分红不是年底统一发吗?” “是啊,不是年底吗?怎么提前了?” “林哥,是不是太古坊有事?” 当初跟着林竞尧时就定下了规矩,每人按份子出钱一起搞公司,不管盈亏年底才统一核账,有盈利也是年底分红。只能是公司开人,中途不能自动退出,谁退出,之前投得钱主动放弃。另外,谁要是敢做损害公司的事,譬如碰了私货,除了会被踢出局还得在分红里直接没收所有钱款。 所以,现在还没过年中就分钱铁定有事。 梁开一根烟正好抽完,捻着烟头在烟灰缸里摁了摁,嘴上不紧不慢来了句:“说什么丧话呢,现在的太古坊能出什么事!” 众人齐刷刷又看向沙发座里的那位。 林竞尧撑着扶手一下站起身,手背在身后。他扫了眼这屋里的一张张面孔后对梁开使了个眼色。 梁开对着门口吆了一嗓子。四个大汉提了两大箱子进来。梁开走过去把箱子盖打开,屋里人眼睛都直了,里面是一摞摞叠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 “这些是今晚之前大家一起辛苦赚的。”林竞尧说道,“赚得干净。” 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一个个屏息看着他。 “今晚之后,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现在拿了钱就能走了。” 没人动。 屋里突然安静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一切就像静止了一样,只有佛龛上关公像前的那缕青烟袅袅告示着时间正在流逝。 林竞尧眼神又扫了一遍屋里的众人,这一次目光犀利。 梁开在边上补充:“你们可想清楚了,之后咱们做的可是刀口上的买卖,要签生死簿的。” 还是没人动。 梁开嘴角往上微微一抬,不敢露出喜色,对着林竞绕小声嘀咕:“我就说了,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大伙都想跟着你干,你还不信,非要拆伙。” 林竞尧抬眉斜睨了他一眼。 几秒过后,他沉了口气,背过身对着梁开甩了甩手。 梁开一秒染了笑意,嚷嚷:“行了,都过来拿钱。” 有人还是心口直,问:“水哥,之后到底什么生意啊?” 梁开没敢回,眼神小心对着林竞尧瞟了瞟。 林竞尧开口了,声音低沉: “开粉档,走货。” 第一章(上) 才进入五月,榕城的天气就开始闷热起来。 汽车里空调开得足,童佳坐在副驾驶座上,外头阳光猛烈,照射进车里白晃晃的使人睁不开眼。她手里是一沓项目计划书,有关这次拍摄的。她眯眼,白色封面上的字因为强烈反光一个都看不清楚,她又尝试着瞟一下,拿出墨镜戴起。 驾驶位的人侧头对她客气地笑笑,小声说:“回酒店看吧,不着急。” 童佳没吭声,修长的手指摁着纸张边缘前前后后地翻。 她看得仔细,李亮亮耸耸肩,目光在她精致的侧颜上停留了几秒,又滑到她纤细单薄的肩颈处,这才转向了前方。 车厢里暂时一片安静,空调风口簌簌簌的发着声响, 不一会儿,童佳把那一沓翻过的文件往挡风玻璃那一丢,人靠进椅背里。她从自己随身背的小包里摸了盒烟出来,又掏了掏,没找到打火机,才想起来上飞机前这玩意已经让自己给留在安检那了。 “喏,给你。” 一个红灯,刹了车,李亮亮从中控台里摸出一只塑料打火机。 童佳眼神谢过,细长的烟衔在嘴上,两手拢着点火. 火星一明一暗,她手指夹起吸了一口,摇下车窗对外吐了烟雾。 “有什么想法吗?”李亮亮随口一问。 童佳眉头微皱,倾身往前,一手去摸那本被自己丢在前控台上的本子,仍是没说话。 童佳穿的是件紧身的螺纹棉背心,两胳膊就这样露在外头。她手臂细长,不过并不纤弱,勾出去的瞬间肌肉线条绷的特别好看,倒像是常年练瑜伽跳芭蕾后的成果。 “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李亮亮终于没忍住,把这一句话说了出来。他也是第一次见童佳,原本以为和他们台里几位女编导一样,是个出门讲究着装、注重妆容的女生,没想到…… “别瞎想象,也别瞎以为。”童佳难得开口,语气却并不怎么友善,“这一行最忌讳自以为是。” 一句话把谈话掐死。 李亮亮是执行制片又兼做外联和统筹,善于变通,往往这条道走不顺就换条道。他又转回先前的话题,问童佳对这次的拍摄有没有新的想法。 童佳又吸了口烟,手指夹着燃了半截的香烟塞出车窗窗缝外掸了掸灰,眼睛盯着眼前这一份计划书看。 计划书的封面上写着“榕城新貌”四个大字,后面一个括弧,注了三个字“纪录片”,下面有几行小批示,特别标了红色。 童佳眯了眯眼,眼神反复扫了几遍,认真读了上头的每一行字。 “先去酒店吧,我会出一份新的脚本。” 李亮亮一听,吃不准她是不是完全有了把握,想再看一眼她的表情。 童佳戴着墨镜,小细节看不清,但是大表情就是一脸的淡定。她烟已经抽完,烟头被直接弹出了窗外。李亮亮还想搭讪几句拉进彼此的距离,没想她头一歪,直接靠在车窗上睡起了。 ** 李亮亮的车一进酒店院子大门,三个等在大堂的男人就迎面走了出来。 他把车停稳,下了车和这三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弯到后备箱那儿取行李。 “看过脚本了?” 问话的这人叫赵平,三十来岁,是组里年纪最大的,平时负责脚本核对,工作的时候喜欢拿腔拿调,所以组里人都管他叫老赵,这次这个项目就是他争取来的,算得上半个负责人。 “看了。” “怎么说?” 李亮亮抬车盖的手一顿,“没说什么,就说先回酒店。” 他把童佳的两个大箱子从后备箱里搬了下来,见三人站在副驾驶那儿一动不动,吼了一声:“干嘛呢?过来搬啊。” 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个叫戴晓天,听李亮亮对着这边吼,挠了挠头,笑得贼兮兮的,“这不是迎接领导吗。” “甭迎接了,人没在车里。”李亮亮一边用手猛摁后备箱箱盖,一边说道。 戴晓天伸着脖子往车窗里望了望,发现还真是李亮亮说的,忙走去帮忙。 费小虎也朝副驾驶窗里望了望,问:“人呢?上哪儿了?” 李亮亮拍了拍手里的灰,“烟没了,刚才门口见到一杂货店下车买烟去了。” 赵平慢吞吞踱了过来,听见李亮亮说的开口调侃:“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李亮亮睨他,似笑非笑,“有没有真本事不知道,人长得不错。” “一个干纪录片的丫头,风吹日晒,到处跑,还抽烟,能美到哪去?”费小虎插了句。 赵平鼻腔里发了声嗤笑,戴晓天在一旁点头附和。 李亮亮看看戴晓天又看看赵平,最后看向费小虎,笑得更邪了,“你们要不要赌一把?” 费小虎玩性大,说:“一人一百,来不来?” “行了掏钱吧,这三天夜宵有了。” 李亮亮这话是对着费小虎说的,赵平和戴晓天都瞪着眼看他,他说话的声音在院里打飘: “人是个天仙儿,美着呢。” 第一章(下) ** 童佳提前下了车,她在榕城的大街上肆意走动,太阳光毒辣辣地照下来晒着她的皮肤,没多久一块儿露在外头的皮就泛了红。她怕真晒伤了会很麻烦,人又走回到树荫底下。 站着望了望天空,她觉得榕城的天还是那样的湛蓝,那样的明净。不只是天,连她随便走过的一条小巷藤萝和三角梅都没变,整墙整墙地爬满,都和好几年前她离开时一样。 她有些恍惚,在树底下又站了几分钟,这才掏出手机。 想了一小会儿,她给对方发去几个字,简短干练的一行。 “我回了,在榕城。” 消息出去好一会都没等到回复,童佳突然想到这会儿西半球正值半夜,笑了笑将手机收起。她再一次抬头看榕城的天,加快脚步去了酒店。 中午那顿饭童佳请客,就在酒店旁的一家粤式海鲜坊。 来餐厅前李亮亮给大伙作了介绍: “这位是赵平,叫老赵就行,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策划人,也是后期的剪辑。这是费小虎,负责摄影。戴晓天,助理摄影师,兼做收音。” 童佳眼神分别和这三位对视。 赵平身板属瘦高型,戴着副眼镜,表情夹杂着不屑。费小虎看上去挺壮的,膀子上的肌肉明显,但是人不高,皮肤也有些黑,看人的眼神带着玩味。戴晓天就不同了,白白净净一张学生脸,腼腆又拘谨。 李亮亮又笔了笔童佳。 “这一位就是童佳,今天起正式加入我们组,她负责整个纪录片的脚本,以及,是我们这个项目的导演和监制。” 费小虎和戴晓天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童佳看。赵平可能心里本来就不服气,看过一眼童佳后,别过了头“嘁”了一声。 童佳习惯了被人打量,对这三人的眼神并不往心里去。她同时也不喜欢挑事,凑上去问对方看什么,她觉得那样反而有搭讪的嫌疑,所以干脆不吱声。 进餐厅后,她找了服务生过来点菜,先按着自己的口味点了几道,又拿给李亮亮,让他们选。 这几个男人平时风餐露宿惯了,对吃并不讲究,对菜的要求是能下饭就行,所以菜单给到他们也是白给。 最后菜单落在戴晓天手里,他来回瞟了几眼,又在几道肉菜边上择了勾就把菜单给了服务生。 上菜之前是一段可以聊天的时间。 童佳对着桌上几个人说:“之后白天不需要取景,改成晚上,从六点开始,先定下几个点。” 赵平第一个反对:“白天不拍只拍晚上会不会有问题?这一次是讴歌改革开发三十五周年成果的专题,又不是单单介绍夜生活的。” 这一句很明显是对童佳能力的质疑。 童佳没什么表情,就他的话说:“白天外面人太少,拍不出市场一片繁荣、人民生活热情高涨的画面。晚上六点正好是下班时间,车水马龙,拍延时会好看。而且六点天还亮着,看着不像夜晚。” 她眼皮懒懒抬起,说话的声音不徐不疾,没什么重音,却充满了力度。 赵平还是不服气,继续挑刺:“六点天的确亮着,可也就一小会天就会暗下去了,拍延时你能拍多久?” 童佳说:“一直拍到晚上。”她顿了顿,“晚上才是重头,榕城的夜景很有名,夜生活也丰富多彩,很能拍出一个城市的活力。” 李亮亮打圆场:“夜景的确不可或缺,我们本来就有安排的。” 费小虎有些唯恐天下不乱,拔高嗓音对着李亮亮说:“她现在的比重全在夜生活里。嘚,本来还想着是个苦差,现在和隔壁组有得一拼了。”说完,看了眼赵平,对着他饱含寓意地勾了勾唇。 这次的项目台里特别重视,同时出了好几个摄制组进行拍摄和制作。隔壁组拍摄的地点离东莞很近,东莞因为某种产业发达被称为是男人的天堂,于是之前在台里分任务的时候大家都说笑,嚷嚷着羡慕死那个组的组员了。 童佳不知道隔壁组的那个梗,对费小虎刚才说的话竟然认同。 “就是想多拍榕城的夜生活。我准备从几组不同的人群入手,以故事的方式拍摄,从白天他们为了生计忙碌奔波开始切入,一直拍到入夜后他们各自不同的生活状态。夜生活有精彩也有趋于平淡的,但我的主基调会积极向上。” 逻辑清晰,表述明确,几个人顿时鸦雀无声。 没多久,服务生托着餐盘走近,一一给这桌上菜。 不知谁发了句声音,问:“那白天我们干啥呀?” 童佳想也没想,说:“在酒店睡觉。” 第二章(上) 睡觉自然是不可能的,这几个男人都是实干派,吃完饭一回到酒店商量了一下,就分头出去踩点了。 童佳回了房间。 中午出去时童佳将手机留在房间里充电,这会儿一进门,她就习惯性地拿起来看。 没想到上头还真有几通来电,还是同一个号码。 她回拨过去,这次隔了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童佳?” 话筒里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 “嗯,是我。你还没睡?还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刚才一直在整理文件,没看到你发来的消息。你到榕城了?” “嗯。”童佳轻声回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榕城人,回家的感觉很好吧?” “我还没回家,我住酒店。” “嗯?” “我回来拍一档节目。” 那边的人笑了一声,“原来是因为工作,我还在想这次你怎么走得那么急。” “对不起,是有点急,没和你打声招呼。不过这个项目我很感兴趣,所以这次不能和你们一起出发去秘鲁了。舟,代我向大家说声抱歉。” 对方似乎换了个坐姿,发出的声音轻柔了些许,“不用担心他们,照顾好你自己。” 童佳应了一声。 “这是我在国内的手机号。”挂电话前她提醒对方,“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号码找到我。” 那边的人说:“我会骚扰你的,只要你不嫌烦。” 童佳笑了笑。 那边继续:“秘鲁回来后我可能也会回一次国,到时如果你还在榕城,我就去榕城看你。” 童佳默了几秒,说:“好。” ** 一个下午童佳都窝在酒店的房间里写拍摄脚本。 李亮亮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放完器材,李亮亮让戴晓天叫童佳一起去楼下吃饭。 晚餐时童佳说了自己的拍摄计划。 根据童佳的计划,第一个星期就是出脚本外加拍摄地踩点,另外还需要联系拍摄对象。这些事是同时进行的,五个人分工,效率高。 李亮亮自告奋勇揽了联系拍摄对象的活。费小虎是摄影师,对画面的视觉效果很有一套想法,他决定带着戴晓天一起在榕城市区里寻找最佳的外景拍摄地。赵平思考了半天,最后说自己跟着李亮亮一起。 晚饭后童佳回房间继续写脚本,一段故事大纲修修改改竟然费了她两小时。 两小时后她走去窗台那儿抽烟。 这次经费充足,李亮亮给大伙订的是卫生和设施都过得去的商务型酒店。酒店有十二层,童佳的房间在第十层,这个高度对于老城区来说显然不低,从窗口望出去能见到西区一大片的夜色。 她站在窗边,开了条窗缝,手指夹着烟悬在外面,眼神怔怔看向远处,脑子还在思考着脚本的设计。连着吸了两根,还是没有进展,她索性不再思考工作相关,饶有兴致地观望起窗外的景色来。 榕城西区属于老城区,童佳小时候就住在这一带,后来父母离婚她随妈妈去了上海,可每年一到暑假她就找机会往榕城跑,所以对榕城一直留有深刻的记忆。 她中午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觉得榕城一点儿没变,这会儿夜色降临了,从高处望出去,还是觉得这座城市在隐隐中发生了不少变化。至少西区整个天际线拔高了,以往能一眼见到的自家的那幢公寓楼,从现在这个位置望过去,被其他拔地而起的大楼若隐若现地遮挡了起来。 童佳往自家房子的方向又努力看了看,想到什么回身去拿电话,按下一串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是个妇人的声音,吴侬软语味道很浓:“喂,侬好,请问寻撒宁啊?” “阿姨,是我,佳佳。”童佳说道。 那边似乎有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童佳回:“吴阿姨,是我,童佳,佳佳,我妈在吗?” 这下对方听清楚了,声音拔得老高还特兴奋,“佳佳啊,你找太太?太太不在啊,她和先生一起去参加迪迪的家长会了,还没回来。你要不要打太太的手机?” “我不是找我妈,我就是问一下而已。吴阿姨,你帮我做件事好吗?” 那边连连应声,问童佳什么事。 童佳换了只手拿手机,说:“吴阿姨,你去我房间的矮柜抽屉里找一下,我有一包钥匙放在里面,我给你个地址,你明天帮我把钥匙快递过来。” 随后她报了串地址过去,要求吴阿姨把地址记下来的同时又让她复述了一遍。吴阿姨按着童佳说的做完,这才问:“佳佳啊,你回国了?太太知道吗?” “她不知道 。你先别和她说,我最近有项目在榕城拍摄,我怕她多心。” 吴阿姨连连说是。 童佳让她别忘了自己交代的事,谢过她后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童佳又看向窗外。 晚上有海风,一阵风从窗缝里挤着拂进来,吹在脸上温热又潮湿。这是这座城独有的味道,对于童佳来说,它似乎有种不寻常的魔力,仿佛总能在人焦躁时抚平人心中不安的情绪使人安定。 不远的地方霓虹闪烁,一看就是幢新建的大楼,楼顶探照灯交织打在最上方可变动的广告牌上。童佳定睛往那上头看,是“我爱榕城”四个醒目的大字。 她怔了几秒,感慨这种标语的煽情,广告牌忽而变动,从原先的黑底红字变成了一整片彻底的黑。 又等了三秒,广告牌又变动了,缓缓翻转出一副灯红酒绿的壮观画面。 画面正上方用明黄色写了一句话:爱上榕城的夜,在太古坊。 第二章(下) 隔天开工作会,几个人把前两天晚上找的适合拍摄的取景地资料拿给童佳看。 童佳拿着几张相片对比。 李亮亮指着其中两张说:“夜店酒吧题材的我个人觉得R-Bone和太古坊都挺合适,我们只需要选其中一家就行了。” 童佳没出声,她的眼神停留在其中一张相片上。 费小虎指着那张相片:“我觉得太古坊更合适,它本身的建筑结构就很新颖,外部和周边景色也比较搭,有榕城特色,而且它里面的布局也适合我们架镜头。” 赵平反驳:“我觉得R-Bone不错,我查了下,R-Bone目前是榕城排名第一的夜店,我们找最好的准没错。” 童佳睨了他一眼,转而问李亮亮:“这两家的负责人都联系上了吗?” 李亮亮摇头,“R-Bone的联系上了,说拍可以,不过场地费是一晚上五万。至于太古坊,昨天去的时候负责人没在,我问了巡场的经理,他让我今天下午再去一次。” 童佳点点头,又问:“负责人愿意出镜吗?” “这我没问。”李亮亮实话实说。 赵平插嘴:“做这行的应该不乐意抛头露面吧,况且这里就是取个景而已。” 童佳垂着眼眸,思考了片刻说:“就太古坊了,你下午去的时候顺便和负责人说明需要他出镜,我的片子里有一段拍摄是他的日常生活。” “那如果他不乐意呢?”赵平抢着问,“人家不乐意怎么拍?”他的脸色有些僵硬,眉尾吊着,说话时双手插在腰部,努力制造着压迫感。 童佳眼皮抬了抬,看过赵平一眼又去看李亮亮,最后眼神又落回到赵平这里,说:“那不是我该操心的事,负责外联的应该竭尽所能把导演提出的需求安排落实。” “什么叫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作为导演,你就应该有预留方案,人家不乐意怎么着?你还押着人拍了?我真不知道你是凭什么空降到我们组的。” 赵平一股脑把话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有些不计后果。 童佳说:“凭本事。” 她的表情淡淡的,这一次连眼神都不给赵平了。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让人无法不与挑衅连系起来。 “你——” 果然,赵平气急,手攥成拳头,半个身子倾过去,人影把童佳罩了个实。 边上的人忙过去拉。 费小虎力气大,用背部扛住赵平的身体,不让他再靠近童佳,嘴上急着说:“干什么,干什么?老赵你这是干嘛?有什么意见好好提啊。” 李亮亮也没想到平时稳扎稳打的人这一刻竟然那么反常那么冲动,过来劝:“老赵,你别急啊,我们知道你是为剧组好,为我们大家好,不过童佳也是一样啊,她选定太古坊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去谈就是了,你急什么?冷静,冷静!” “能不急吗?明明可以选最好的,她不用!我现在很怀疑她的能力和水平,我要向台里报告!”赵平用手推了把费小虎,没推动,一手肘干脆曲着抵在费小虎背上,另一手指着童佳嚷嚷。 童佳往后退了半步,纤薄的身体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稳稳立住,让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她微仰起下巴,眼神和赵平对视,语气平缓有力:“你可以去报告,不过这项目不能停,必须进行下去。” 她的眼眸漆黑,眼瞳有神,表情冷静肃然,一举一动之间全是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看着赵平,继续说:“你如果觉得没法接受我的方式,怀疑我的能力,可以向台里提出退出。” 都是职场上混过的,这话的严重程度大家心里都有数。 赵平更是没想到童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看上去挺弱的,处理事情竟然会那么狠。他可是项目策划人啊,现在她直接开口让他滚蛋了! 童佳该说的都说完了,没闲工夫继续耗下去,对着众人提了句散会。 那边赵平气蹭蹭蹭地起了老高,一下子完全失了理智,要冲过去和童佳理论。 李亮亮怕事情越搞越复杂,心想着别到时真的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对着另两位叫嚷:“还杵在这干嘛呀,赶紧把他拉走啊。” 费小虎和戴晓天也被童佳刚才的话怔住了,这会儿听到李亮亮那一嗓子,赶紧一边一个架着赵平离开。 赵平还不服气,边走边嚷:“靠,你们拉我干嘛,我他妈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声音没多久就消失在了电梯里。 人一走,李亮亮赶紧向童佳解释:“你别生老赵的气,这项目是他起的头,他投入了很多心血。” “你的意思是我没用心?” “……”李亮亮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说:“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童佳扫了他一眼。 “谁都不是吃白饭的,他要真想靠这个项目翻身,就先给予伙伴们十足的信任,尽心做好他该做的事。”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写的脚本,关于夜店拍摄的,你看一下,下午谈的时候有东西可以说。” 童佳昨晚上通宵,这会儿要补眠,她说:“晚上六点前都别找我了。有事的话直接给我发消息。” 李亮亮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厚厚一沓大约三十多张。他又翻了翻,内容丰富,细节的地方描述的非常清晰,一看就是一本高质量的拍摄脚本。 再看一眼童佳,已经走远了。 第三章(上) 下午四点,最后一批渔船回港。 浮港晃得厉害,几名水手使力绞着缆绳在缆桩上系结,船工们则一箱箱往码头搬着装满鱼鲜的塑胶桶和保丽龙箱。 奥山码头人头攒动。 林竞尧手里提一个鱼篓,肩后挂着一根海钓杆站在船头。他身高腿长,船刚靠稳他一脚就从甲板跨上了岸。 等在码头的小弟见到他的身影跑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带他往停车的方向走。 车就在不远处,是台金杯,很不起眼。两个人快速上了车,启动后没多久他们就消失在港口热闹的车流中。 车行了二十分钟,最后停在奥山渔村美食街上的一栋海鲜酒楼前。 林竞尧和小弟一起下了车,一前一后从侧旁的小道绕进酒楼后门。 后厨几个下手见到林竞尧,忙上来招呼:“林哥,钓着什么了?” “一条石斑,两条海鲈。”他让小弟拿给众人看。 “呦,还挺肥的,那么大条石斑一般近海没有,你们出远海了?”厨师长把石斑从鱼篓里捞出来,用手比了比,对着这边的人问。 林竞尧正在水龙头那洗手,听到后回:“去了次离岛。” 厨师长又问:“准备怎么做?” 他说:“一会儿清蒸了,池爷口味重,多加料酒,多放姜葱。” 厨师长忙着晚上那顿饭,林竞尧看了眼菜色就带着小弟去了楼上包间。 这名小弟叫孙诚,之前在太古坊门口负责泊车。因为心细又不爱说闲话被林竞尧看中后调到了身边当司机。 一上到二楼就传来一阵男女嘻嘻哈哈的调笑声。 二楼包间外是个小厅,林竞尧走到厅门口一看,果然有七八个人在。 这群人见到林竞尧来了立刻收声,全都站了起来。 “林哥”有个为首的过来招呼。 “池爷来了?” 林竞尧问,那人点头。 林竞尧对那人微微颌首,眼神跟着往包间的方向瞟过去,回过头时又问:“里面还有谁?” “就池爷和小姐在。” 林竞尧拍了拍对方的肩算是谢过。他人刚要绕过桌椅,这小兄弟又说话了:“林哥,刚才来了两人说是电视台的,要拍一档纪录片,想借我们门口一块空地用。” 林竞尧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回过头问:“男的女的?哪家台?” 小弟摇摇头,“两男的。具体哪家台我没问。他们听说能做主的人不在就去别家了。” 林竞尧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暗淡。 不久后他说:“行了没事,我知道了。”说完就往包间的方向走。 孙诚一直跟着,到门口时却被他拦住。 “你和他们在外头玩会儿,我自己进去。” 孙诚闻言愣住。稍顿了顿,他眼神在林竞尧和那扇门之间来回扫过,终点了点头,转身跑去那群人中间找了把椅子坐下玩起了手机。 林竞尧的目光从孙诚身上收回,推门而入。 门内光线柔和,池岳东正坐在檀木椅里,手上转玩着两颗核桃。他见林竞尧站在门口,对着招招手,让他过去。 林竞尧还没走近。右侧贵妃椅上原本坐着的人一下蹦了起来,蹿到他身后探着脖子张望,“竞尧哥哥,梁开怎么没来?” 这一位长得和个娃娃似的是池岳东的小女儿,叫池茜茜,小名阿喜。池爷的儿子早年打架被仇家砍死了,茜茜是池爷的老来得女,所以宝贝的很。 只不过这一位命也不好,小时候被绑架过,救出来后就有点缺根筋,除了长相好,智商方面不怎么长进,二十岁的女孩还和十岁一样。 她似乎喜欢梁开,总在林竞尧这里打听梁开的动静。 池岳东知道自己女儿的病,也知道梁开的玩性,自然不可能把女儿交到梁开手上。 “你梁开哥哥最近几天有事,他忙完这阵再过来这里。”林竞尧难得柔着嗓子说话。 池茜茜嘴巴一撅,有点失望。 池岳东却问:“梁开最近在搞什么?我听说那小子帮你们太古坊弄了块大广告牌?” 梁开最近挺能耐也挺能折腾,广告牌的事林竞尧之前一点都不知晓,后来也是有人提起他才得知。去问梁开,那小子还很得意。 “广告牌是别人送的,那人欠了梁开一笔钱,逾期还不出了就拿广告牌抵利息。”林竞尧说道。 “梁开这小子玩性太大你要管着点,毕竟是娱乐场子,搞太大动静容易被盯着。” 林竞尧默默站着,没出声。 池岳东又说:“我听说你们最近和R-Bone的人闹得厉害,暗架都打过几次了。” “是闹过几次,不过没动武,就是隔空打嘴仗。”林竞尧有些轻描淡写,他不想让这事影响他之后的计划。 池岳东点了点头,一双眼则阴恻恻地定在林竞尧身上。半响,他压着嗓子说:“竞尧啊,你跟着我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做事细心,有筹谋,沉得住气,是块料。我年纪大了,之后榕城的天下就是你们的。不过,我也和你说过走得急了难免崴脚。” 林竞尧手指打在边桌上,一下一下。这样过了十几秒,他嗓音沉沉,说:“您老有什么事就直说。” 池岳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竟然透着股阴冷。这么一阵笑声拢住,他手掌摊开向上,露出手里那两颗已经包了浆的核桃。 “好东西得慢慢磨,下了功夫火候到了自然能出极品。” 林竞尧认真听他说着。 池岳东顿了顿,“我知道你眼红R-Bone的冯青山,想和他一样碰货,所以现在有些急功近利。我的意思是你先别急,再等等,之后左爷来了榕城我自然会给你介绍,让你搭上左爷那条线。” 这位池爷说话的时候习惯皮笑肉不笑,再加上他在榕城的江湖地位称得上位高权重,说话的语气一字一句硬气又跋扈。 林竞尧附和着点头。 “只要听话,之后你想做的都能做。”池岳东又说了一句,这次声音柔和了些,却仍听出不容反驳的气势。 见林竞尧神态谦和,池岳东又说:“所以,这段时间切记别太出挑。” 第三章(下) 一周时间未到,童佳就把所有脚本都写完了。正好费小虎那组勘景也结束,李亮亮就安排大家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开了个会。 这场工作会的内容是根据童佳的最终脚本选定拍摄地点和拍摄对象。 开会的时候唯独缺了赵平。 童佳对着空座位不冷不淡地问了句:“他人呢?” 李亮亮忙解释:“还有一户合作方没有最终确定,正好今天对方有时间,我让老赵联系去了。” 原以为可以打个谎,圆过去,没想到童佳来了句:“不是说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可有可无的商户,有比确定拍摄地和拍摄对象重要吗?” “……” 三个男人都不说话,李亮亮挠着后脑勺,而费小虎和戴晓天干脆低下了头。 会议结束时在两小时之后,效率颇高。 根据童佳设计的衣食住行娱五个大类,几个人终于把最重要的取景地给确定了。 接下去就是实景拍摄,费小虎建议先去奥山渔村。 “我和晓天去踩过点,离榕城三十公里的奥山渔村景色非常不错,我看脚本里有这个地方,趁着这两天天气好,不如先拍掉。” “奥山渔村这部分主要是介绍当地的美食,拍摄的店家联系好了吗?”童佳转头问李亮亮。 李亮亮边应声边把笔电推到她跟前,“这是根据你之前和我说的品类挑的店家。” 童佳扫了眼名录,让李亮亮把表格打印出来发给大家,又说:“下午就去吧,我们下午就开拍。” 戴晓天下楼去收拾东西,费小虎找童佳再一次确认要带什么拍摄器材。那边李亮亮走到角落给赵平打电话:“老赵,我们下午就开拍了,你真不去?” 赵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背景声音嘈杂,他扯着嗓子问:“去哪拍?” “奥山渔村。” 没等赵平开口,李亮亮又说:“我和童佳说了你没来开会是因为去和商户谈事去了,下午你直接去奥山渔村和我们汇合吧,我看了拍摄脚本,真的很不错。” “不去,我劝你们也别去。你们就等着瞧吧拍了也白拍!那女人折腾不了几天,我已经和上头汇报了,就这两天,上头会有新的安排。” 李亮亮没想到赵平真的打了报告,说:“老赵,过分了啊!有什么事我们组里内部解决,你怎么真向上头说了呢?你上次说那么过分的话童佳也没说什么,人家一个女孩子还知道正事要紧,没计较,你个爷们怎么就计较上了?” “我这不是计较,我是对我们的项目负责!我觉得她没那个能耐能拍好。” “有没有能耐不是凭空说的,我和费小虎都看过她写的脚本,她很有想法,表述的手法也很新颖,真的很专业。”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 “你刚才也说有没有能耐不是凭一两个人说得算,我等上头的安排再说。” “老赵!” “亮亮,咱们要是兄弟你就得挺我。” “你他妈要我怎么挺?你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了。” “行了,你就当哥哥我这次耍脾气吧。你们去拍吧,下午我要去一次R-Bone。” 话说完,赵平欲挂电话。 李亮亮叫住了他:“老赵,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了?” “嗯。” 李亮亮又默了几秒,几秒后才说:“老赵,我这边先帮你压着,我希望你这一阵脾气能尽快过去,这次要拍摄的内容还挺多,我这里调配不过来,等你归队。” ----------------- 今天先发这些,之后会陆续放上来,也会做一些调整,反正你们看着先,有什么想说的记得留言。 第四章(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第四章(下) 晚上拍摄很顺利,根据脚本,摄制组要直接拍摄点心师傅们做点心的镜头。 童佳指导了一遍画面,看了次费小虎的镜头回放,就去店外抽烟了。 不知为何,她今天有些心绪不定。 可能下午的时候莫名想起的那个人是造成她现在焦躁不安的罪魁祸首,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他了。 童佳一根接着一根抽烟,脚边烟蒂落了一堆,然后又是一阵发呆。 很快,烟盒就空了,她把烟盒揉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而后沿着美食街去找烟酒店。 美食街离港口不远,夜晚有海风,晚风吹来总算是带了些凉意。童佳解开皮筋,让自己一头秀发搭在肩上,随风拂动。 烟酒店在美食街中段,边上挨着水果铺子。童佳买完烟弯进水果铺里逛了逛,顺手挑了几颗山竹。水果店里循环放着歌,是时下很火的凤凰传奇,节奏咚咚震得人胸腔都忍不住发颤。她有些发慌,去铺子门口站着缓气,就这么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人来车往。 对街是一整排林立的酒楼,霓虹闪烁,每一家门口都停满了车。泊车小弟正在想方设法指挥车辆停靠。其中有一家最为气派,门口的空地也最大,连着街沿都被他们占据了。 童佳盯着看了会,是家海鲜酒楼,大约六层的楼高,灯火辉煌,进出宾客如云好不热闹。她脑子里跳跃了一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往那个方向走去。 街上有排着长龙慢慢爬行的车辆,童佳从两辆车中间穿过去,一个死角险些被一台摩托车撞倒。驾车人骂了句粗话,她躬身道歉,对方看她态度诚恳无意责难,很快把车开走了。 童佳直起腰,觉得自己这一晚的心境有些莫名,行为也有些反常,她下定决心不再多想,干脆放空自己沿着街沿兜兜逛逛往回走。 这段时间每晚八点一过,林竞尧就会让孙诚送自己去太古坊巡店。他才从酒楼门口出来,几个保镖随在他身后。 眼角不知道扫到什么,他忽地抬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追捕着那道身影。 孙诚的车已经停在街沿,保镖上去为林竞尧开门,林竞尧却一声不吭站在街头。他眼瞳漆黑,目光炯炯地望向某处,确认刚才那眼尾的一瞥不是幻觉。 --------------------------- 我在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看。 第五章(上) 车缓缓行驶到思佳小吃铺的巷口,孙诚回头问林竞尧:“哥,是要去一次店里吗?要去的话我就这里放你下车了,一会儿你电话我,这地方有探头,不好停车。” 林竞尧坐在后排,眼神一直对着窗外。 他在捕捉那道身影。 童佳正提着一袋子水果晃晃悠悠沿街走路,她低着头不看行人,更不看路,全凭感觉。好在美食街街沿路宽,不然就这样走不被撞上也得撞着别人。 这女人还像以前一样有点冒失,也有点莽撞,随心所欲做什么都不管不顾,一点没变。 林竞尧的目光一直锁在女人身上,仔细将她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一寸寸一厘厘的对比,发现其实她也有变化,至少身形不似以前那样圆润饱满了,人好似精瘦了一大圈,整个背影都纤薄了不少。 他愣愣看着窗外那人的背影,一时入神。 童佳转了个弯从那条小巷口走了进去,昏黄的夜灯下,身影一下就没入了来往的人群中。 “哥?”孙诚没得到指令,对着后排的人又唤了一声。 林竞尧克制住自己想即刻下车的冲动,收回目光,说:“不去店里,走吧。” 车行出十来米,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很快,对方接起,是小吃店的店长。 “是我,林竞尧。” 那头连连说是,问有什么事要吩咐。 林竞尧默了几秒,问:“电视台在店里拍摄?” “嗯,今天快收尾了。” “哪一家?” 店长似乎想了下才回答:“北京的。” 这边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店长听老板没出声,急着问:“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竞尧回神,好一会儿才说:“好好招待,尽力配合。” 那边应是。 想起下午童佳的话,店长提了句:“老板,还有件事。” “说” “人家有个请求,想试试打鱼面。我说了这一道只有你会做。老板,你来不来?” 这次这一边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店长都以为林竞尧已经挂了他才出声: “我这几天都有事,可能会离开榕城。我就不过去了,你负责招待好。晚上拍摄完了记得安排下宵夜,宵夜的钱挂公司账上,回头来酒楼这里结算。” 第五章(下) 在奥山渔港拍摄了三天,第四天剧组迎来了榕城五月的第一场雨。 雨势又大又密,打在酒店窗户上霹雳啪啦的响。从屋内望出去,原本能见到的西城景色一下子全消失了,整个榕城被一层灰色低压云笼罩着,沉重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天气完全没法拍摄,幸好前几天拍摄的内容足够多,够他们整理素材做一段片子了,童佳就决定大伙在酒店做剪辑。 赵平这两天仍没有加入队伍,倒是在某天晚上去了次奥山。他没和童佳说话,只拉着李亮亮聊了几句,又看了眼费小虎拍摄的画面就离开了。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一伙人在餐厅又碰见了,童佳拿了杯牛奶一个鸡蛋一碗粥去了角落。赵平逮着李亮亮说了好一顿话,边说眼神边瞟向童佳那儿,一直到童佳离开。 李亮亮怕童佳有想法,等赵平一走就去找童佳,说:“老赵把R-Bone的老板搞定了,现在人家很乐意配合,和我们说回头抽空去看一次。” 童佳正和戴晓天在房间里边倒素材边对脚本,李亮亮说完她没表态,注意力全放在屏幕上。 李亮亮又问:“童佳,你觉得怎么样?” 童佳这才收回眼神,愣愣看他一眼。 “你刚才说什么了?” 李亮亮略有些无语,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老赵联系了R-BONE,那边乐意配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拍。” 童佳想了想,问:“太古坊你谈得如何?” “太古坊啊……”李亮亮有些吱吱唔唔。 童佳:“说啊,能拍吗?” 李亮亮:“原本谈好了,说可以拍。昨天再联系的时候又说对拍这个没兴趣。” “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他们对参不参与拍摄有些模凌两可,可能还要再去一次。” 童佳不出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李亮亮小声建议:“要不,我们就去R-Bone吧。” 童佳一个眼神过去让李亮亮有些怂,他抖了抖肩立刻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比较钟意太古坊,但其实两家都差不多,你也没去R-BONE看过,要不我们先去看一下?” 在场的人里还有戴晓天,他坐在桌前佯装工作,一双眼却时不时在这两人之间来回瞟。 童佳的眼神则一瞬不瞬地盯在李亮亮身上。 李亮亮心都被盯毛了,嘴里喃喃:“姑奶奶哎喂,你看我干嘛,到底去不去啊?给个准话。”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性格都基本摸透了,童佳面上看着冷,其实心里也挺热的,对工作尤其是,所以李亮亮才敢这样和她说话。 果然,没多久童佳开口了:“去看看吧,晚上去。”她下巴对着戴晓天仰了仰,“记得带上手携的摄像机。还有,记得叫上费小虎,晚上我们去踩点,顺便放松一下。” 李亮亮脱口而出:“要不要叫上老赵?毕竟是他联系的。” 赵平不肯和童佳合作已经是明摆的事了,组里谁都不说,可谁都明白。童佳虽然和他们几个还算合得来,但毕竟是女生,脾气也不是没有。现在她还在导演位子上,上头没什么批示下来,她就是最大的负责人。赵平老和她对着干,说白了就是不服管。李亮亮想当和事佬也得看当事人乐意不乐意,现在看来是他剃头桃子一头热,就他一个人起劲,赵平那还没这个和解的意思呢, 所以,李亮亮这话一说完戴晓天都替他捏了把汗。他那么卖力替赵平说话也不怕童佳起心眼! 一下子室内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 都以为童佳要把话说绝了,没想到,几秒后她就吐了两字——“随他!” “……” 整个下午,这三人在屋里继续各做各的。 接近饭点的时候费小虎来了,他听说晚上要去R-BONE踩点顺便放松兴奋不已,提议干脆先一起出去涮一顿。 几个人都看向童佳等她做决定。童佳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才点头,让所有人一小时后在酒店大堂集合。 约好了出发的时间,男人们就忙着收拾硬盘和镜头去了。 童佳准备回房间洗澡换衣服,走到门口正好遇到来找自己的服务员。 服务员递给她一个快递盒,不停打招呼: “不好意思,之前就想给你的,一直放在前台,忘了。” “什么东西?” “不清楚,从上海寄过来的。” 童佳一怔,突然想起自己给吴阿姨打过的电话,立刻拆开来看。 果然,里头是她要的钥匙,还不止一串。 ** 因为一场大雨,整个榕城道路积水严重,交通事故也频繁发生,一伙人抵达R-BONE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这种天气原本以为没什么人出来浪,没想到酒吧竟然热闹非常,这个时候进门还需要排队。 赵平人还没到,李亮亮和他打完电话直接向门口的保安说了来意。保安没听过这回事,出于谨慎,让他们一伙先在门口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期间童佳带着戴晓天在R-BONE的附近逛了一圈,她让戴晓天拍了点门口热闹的夜景,又在路口巷尾拍了些行色匆忙的路人,作为之后的可用素材。 半小时后回到R-BONE,赵平还没来,这下童佳没耐性了,直接对负责看场的保安说:“我们不等人了,我们进去消费。” 说完她扬手对着其他几个人招了招,让他们一起进去。 保安手一拦,声音冰冷:“不好意思,里头散桌的已经满了,如果没有朋友在里面的话,还需要等位。” 童佳想都没想,直问:“那卡座呢?卡座还有没有。” 保安打量了一下童佳,说:“卡座有,不过卡座设最低消费。” “最低消费多少?” “5888” 听闻,一旁的李亮亮急了,立马拉住她,说:“再等等吧,老赵快来了。” 童佳斜了他一眼,挣了他的手,指了指自己腕子上的手表。 李亮亮没辙,退到一边。 童佳对着保安点点头:“就卡座吧,你让人出来领一下座。” 童佳晚上出门只化了淡妆,穿的是件一字肩的小衫,下面配了条紧身牛仔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叫得上名的logo,这一身装扮很普通根本不像其他来夜店玩的女生一样起眼。保安对她的消费能力有些将信将疑,上上下下对着她打量了几遍这才用对讲机把业务经理叫了出来。 费小虎贪玩,这时候已经兴奋的摩拳擦掌了。戴晓天在他身侧乖乖站着,人却笑得露了一整排牙齿。只有李亮亮皱着眉,他觉得童佳疯了,上来阻止:“佳姐,这费用没法报账啊!这些钱都够我们一个拍摄地的外联费了!” 童佳才和业务经理打了招呼,回头看李亮亮,对他一笑。 “不用报账,这顿我请。” ------------------ 这周的份,全贴完了。这一篇一周会更五章,以标题为准。 看得人不多,但是大家也可以出来活动活动。 第六章(上) R-Bone的场子很大,中央舞台边有一圈吧台,里面七八个酒保忙忙碌碌调制着各类酒水。DJ台占了一块地,高出地面三十公分,DJ带着助理在里面疯狂打碟,摇头甩尾,样子又酷又炫。 一伙人跟着业务经理在人群里穿梭,路过舞台的时候,正好遇到有舞娘领舞。几个男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只见身段妖娆、穿着暴露的舞娘正随着音乐扭腰摆臀,姿态说不出的撩人。 费小虎和李亮亮脚步明显放慢,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舍不得从她们身上挪开。只有戴晓天,他好像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怎么敢看。 童佳笑着对李亮亮说:“以为你市面见得也多,怎么这会儿像没出来玩过一样。” 李亮亮收回目光,说话结结巴巴,转移话题:“果然是排名第一的夜店。”他指了指舞台,“跳得不错”。 童佳莞尔一笑,没接话,转身跟着经理继续往卡座的方向走。 李亮亮去拉费小虎,几个人紧紧跟上。 等到了他们的位子,童佳点完酒水,费小虎凑过来说话了:“这地方还真不错,我们可以拍。” 卡座的地方光线比较暗,童佳点了支烟,火红的小点随着她的呼吸在她指间忽明忽灭。 她没出声,眼神一直盯着前方。前方那一块正是整个场地中心舞池的方向。卡座所在的位置又比舞池高出许多,人坐在沙发里就能看清内场的所有情况。 李亮亮拿着手机也坐了过来,“童佳,老赵大概还有半小时,你看我们现在是随意看看吗?” 童佳看了李亮亮一眼,倾身弹了弹烟灰又坐正,隔了几秒说:“你们随意逛逛吧,我坐一会。” 她对着戴晓天招了招手,戴晓天几个步子过来。 “你拍一下场内的情况,回头我们看下取景怎么取。” 戴晓天点头。 不一会儿,三个男人全走开了,沙发座这里就留了童佳一人。经理把她点的酒一瓶瓶放在茶几上,按着她的意思先开了一瓶。 她喝了大半杯。期间有几波人过来搭讪,她不理不睬,人家无趣就走了。 坐着又过了半小时也没见李亮亮他们回来,更没见赵平,童佳开始意兴阑珊。 这几年童佳变了性格,以往喜欢凑热闹,而如今更喜欢作为一名旁观者看别人热闹。她拿着酒杯走到卡座前方的护栏边,边喝酒边俯视着内场里的一切。 和童佳这里一卡座就一人的冷清相比,边上的卡座坐满了一堆人。男男女女喝酒猜拳玩骰子,还有几对抱在一起黏腻。偶尔几次,那些嬉闹的声音盖过场子里音乐的喧闹声直接传了过来。 童佳又抿了口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靠在扶拦上一瞬不瞬地看向前方。 “小姐,一个人啊?” 一个声音传入耳,童佳蓦地回头,见是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不认识也没见过。她往旁边让了让,那人竟然再次贴近,整个身影罩在童佳的上方,一手抓着扶拦,另一手拦了童佳的去路。 “麻烦让一下。” 童佳冷冷说了句,面色沉下来,看不出一丝情绪却在两人之间无形设了道屏障。 那男人嗤笑一声,嘴里挑了个词“骚冷”,俯身在童佳耳边一嘴下流话:“不过我就喜欢冷的,哥哥我就是热得快,最拿手的活就是慢慢给你插热了。”说完,整个人靠了过去。 他嘴里吞吐时带着浓浓的酒气,吹在童佳脸上,令人又抵触又作呕。 童佳眉头皱紧,手用力把他人往外一推,趁他一个趔趄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离了一段距离。 那人没想到童佳力气竟然不小,也没想到她还挺灵活的,更没想到她脸上竟然露出那种又鄙视又厌恶的神色,当下火大,手去抓人。 童佳闪了闪,又往后避了些距离。无奈她人已经在角落,再躲也没地儿了,只好像根立柱一样杵在那。 那男人也不知道哪根筋被童佳拨到了,竟然真的动了怒,一手过去,直接拽住童佳的胳膊把人扯了回来。 可下一秒,没人预计到的事发生了,童佳手里的杯子竟然实实在在扣在了那人的头上。 剔透晶亮的玻璃杯碎得彻底,碎片掉在地上声音呤当蹦脆。鲜血缓缓流下,沿着那男人的眉峰一直到颧骨,再到侧颊,最后从下巴处一滴滴往下落。 男人懵在那里半晌,没想过这样看似娇弱的女人会动手,等反应过来自己被砸,扶额后又见到那一手血时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敢打我?我他妈做死你。” 话音才落,一巴掌就甩了下来。 童佳反射性一躲,那一掌堪堪擦过她肩头,顺着她手臂外侧肌肤直接削了下去。 男人见自己巴掌落空,另一只手抬上来,虎口直接掐住童佳的脖子不放。他手脚没个轻重,几个手指收紧往上提,拎着童佳都快让她脚趾离地了。 童佳被他擒住,一口气没缓过来,脸涨得通红,双手死命掰他手指试图挣脱。可她力气还是差男人一截,怎么掰怎么拧都逃脱不了他的桎梏。 夜店里的音乐声一浪接一浪,灯光晃得人迷眼。童佳被男人捏住脖颈无法呼吸,缺氧状态渐渐布满周身,疼痛直达她的四肢百骸,她大脑开始晕眩,人难受得几乎连魂魄都要脱离了身体。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蛮劲,就在她以为自己快窒息的时候她竟然用了最后的力气,抬起右脚,狠命朝着男人蹬了过去。 说来也巧,那一脚好巧不巧踢在了对方的命根上。那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都快背过气去了,狠厉甩开她,直蹲下身捂着自己的裆部。 童佳被甩得屁股着地,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过她知道当下不是哭爹喊娘的时候,他们这里的动静早已经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那男人的同伴也在,人数还不少,她要是再不做出点实际性的举措,一会儿吃亏的还是自己。 灯光再次闪过,童佳捡起地上一片玻璃碎片就往男人身上扑过去,膝盖抵住男人的腹部,一手摁紧对方的肩胛,另一手拿着碎玻璃片直接抵在男人脖颈的大动脉上。 男人的脖子被尖利冰冷的异物抵着,一时慌了神,手去推童佳。到底童佳身形单薄,被他一个推挡,人往后坐了下去。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边上人全都围了过来,有人拉了童佳一把。 那男人见到自己同伴来了,脾气完全爆了出来,扯开嗓子骂:“妈的臭女人,疯婆子一个,老子今天不办了你,我他妈不出来混了。”说完他也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可能动作幅度大,扯着了伤处,瞬间呲牙咧嘴。 几个小弟模样的过去扶住他。他要面子,胳膊一甩,自己站稳了。那几个小弟只能叽叽喳喳在一旁问长问短。 这人唾了口唾沫,对他们使了使眼色。他们好几个人一下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童佳围得密不透风。 童佳被围在他们中间,衣衫口松落露了一大片肩膀出来。酒吧里灯光晃过来,扫过那一片,泛起一道柔白的光。 有几个男的故意隔空吹了几声口哨,又轻浮又下作,眼神更是直勾勾盯着童佳看。 童佳手去整自己的领口,表情愈加冷冽。 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好几个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说得大都是猜忌的话。有几个不嫌事大的还在推推搡搡,把童佳逼到死路。 ——————- 来来来,人呢? 第六章(下) 李亮亮他们几个费了劲挤进来,见到童佳的样子马上护住人。 “呦,原来不是落单的。”男人松了松腕子,一步步靠过来。 “你想干嘛?”李亮亮人往童佳跟前一站,撑开手臂作保护状。 “想和这妞玩玩。”男人说道。他眼皮垂着,嘴角似笑非笑,带着股破坏欲继续威胁:“不过现在哥哥被这妞败了兴致,想他妈就地办了她。” 这人身高比李亮亮高出大半个头,身形又壮,在李亮亮跟前一站和堵墙似的。他身边几个小弟也靠过来,七八个人离李亮亮就半手臂的距离,紧张的局势造成的压迫感强大地让人喘不上气。 李亮亮的身体反射性一抖,人往后退了小半步。费小虎和戴晓天倏的站上来,三个人呈一字型挡在童佳跟前。 夜店里的音乐声一浪高过一浪,中央舞池那里已经沸腾了,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轰鸣。 童佳的表情一直冷冷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手里还捏着那片碎玻璃,眼神却死死盯在男人脸上,和他对视。她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同时又很无畏,这种神态让人完全摸不透她真实的力量,就像一只蜜瓷罐头看似脆弱的外表却有着强硬的内里一样,永远不知道需要敲打多少下才能将其彻底的击碎。 挑事的男人被她的眼神盯的竟然有些发毛,又走近一步,和李亮亮都快撞上了,嘴里却说:“妈的,那么喜欢看,一会儿哥哥让你看个明白。” 说完,揪小鸡似的把李亮亮的襟口揪起,使力往外一拖,李亮亮被直接撂开了。 四五个小弟见他们老大动手了,赶紧过来一边一个把费小虎和戴晓天架住。 童佳瞬间又回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男人嘴角邪恶一笑,人往童佳步步靠近。 可就一秒的功夫,他的笑意就被收拢。童佳起手一个漂亮的弧度,在他脸颊上划了道口子。 根本来不及躲闪,童佳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酒吧的巡场保安这个时候来了四五个。可同样,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去拦人,男人的掌就对着童佳下来了。 这次很准,直接甩在童佳脸上。 童佳的脸火辣辣的疼,口腔里一下子涌上一股腥味。她眼冒着金星,还没来得及掉眼泪,男人第二掌又下来。 戴晓天挣开一肘子替她挡了下,紧接着男人第三掌劈头盖脸往下落。 这一次,童佳以为自己死定了,她闭上了眼睛…… ** 当晚彼时。 林竞尧正在临市应酬,他去见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晚餐过后,那群人安排他和梁开一起去会所玩玩。 从餐厅到会所要坐二十分钟的车。林竞尧和梁开一起坐在后排。 车行至会所门口,他手机振动,接起,是自家兄弟在那里汇报。 林竞尧听得认真,偶尔发出几声“嗯”的声音。 梁开扭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他却见到副冰冷的表情。 梁开以为自己看错,毕竟晚上谈事顺利,现在又是一伙人一起续第二场,没道理林竞尧会这种表情。他又盯了一会儿,发现林竞尧此时正一声不响地阖紧嘴唇,渐渐目露凶光。 车里安静,手机隔音效果一般,梁开晚上喝了不少酒脑袋却仍清醒,他隐约听到对方说:“童……出了事,被人打了。对方是冯青山手下的人。” 梁开刚想问谁被打,林竞尧开口了:“处理掉。” ————————————— 下一章,明早八点见。 第七章 那一巴掌终究没甩在童佳脸上。 紧急关头,戴晓天不知道被谁大力推了一把,人直接扑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下盘不稳,被戴晓天一撞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幸好他身边兄弟众多,一伙人出手才将他扶住。他自觉失了面子,这次脾气更爆了,指着童佳他们几个对身边人吼道:“抓住,全他妈给我抓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几个人上来抓人。 戴晓天快速爬起,挡在他们面前。 他手里的摄像机在刚才的推搡中不小心落地,稀里哗啦震碎了屏幕,又被人踢来踩去,最后几个零件都掉出来了。他边挡人边弯腰去捡,手才碰到机器就被人从背后狠狠蹬了一脚。 手里的摄像机再次掉落,这一次零件滚落四处,几乎很难再找到。 戴晓天跌坐在地上,手里不知道扎了什么硬物开了道口子流了血,伤口瞬时钝痛。 费小虎和李亮亮赶紧拉他起来。 童佳也去帮忙,她动作快,顺手一把抄起了摔坏的摄影机。 四个人紧紧挨在一起,肩并着肩。 眼见着跑不掉了,只有放手一搏。 危难时期人的本性是保命,所以童佳他们几个七手八脚,见人就挥拳头蹬腿,打得毫无章法。 也有周边被误伤的,那些人喝了酒荷尔蒙又分泌的厉害,所以加入混战。 场子不知何时起一片混乱。 这边架还没打完,突然有人大喊:“条子来了。” 舞池的音乐被DJ刻意调低。 又有人喊:“真是警察,操,还让不让人玩了。” 音乐停止。 靠近门口的先是一阵骚动,随后所有人让出一条道。每个人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还真是一大队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 这一天的雨细细密密下了许久,临近午夜时分才完全收住。 原本闷热的空气里全是潮湿的水汽,人在街上待不住一两分钟,走几步路身上的衣服就会被汗水和水汽濡湿,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零点过半,几个人才陆续从西区警局里出来。李亮亮走在最前,费小虎和戴晓天跟在他身后,最后是童佳。 李亮亮脸上挂了彩,嘴角处明显有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费小虎还算好,就破了点皮。戴晓天比较严重,衣服扯了个口子不说,手掌里还扎进了几块碎玻璃。 三个男人杵在路灯下,费小虎摸出一包烟分给大家,也顺手给了童佳一支。 童佳一支手夹着烟,另一支手里拽着摄像机。 她整个人还在颤,不停地颤。夹烟的手指抖得最厉害,哆哆嗦嗦,和得了帕金森一样。 直到一口烟入喉又回吐出来,她整个人才镇静下来。 男人们抽了一支,紧接着又来了一支。 童佳抽得慢,一支完了丢了烟头,手捋了捋额前碎发,侧过头看他们三个人。 三人都闷声不响。 戴晓天手垂着,扎进掌心最大的那块碎玻璃片露了小半截在外面,上头还在滴血。 “去下医院。”童佳说道。 戴晓天抬手借着路灯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不用了吧,回去处理一下就好,我们车里就有急救箱。” 李亮亮也看过去,说:“还是去医院吧,去打一针破伤风。” 他又看了眼童佳,“你也要看医生,你也伤得不轻。” 童佳之前被甩了一巴掌,脸颊肿着一直没消。后来又一起打架。她到底是个女人,挤在一群男人堆里少不了吃亏,再加上之前那地痞流氓掐过她脖子。在R-BONE里的时候灯光暗,几处印记还不怎么明显。刚才在警局日光灯下一照,青的紫的特别醒目。 童佳点头,伤的地方又隐隐传来一阵痛感,她手不自觉去抹了抹。 费小虎大力又吸了口烟,丢了烟头用脚捻了捻,说:“我去叫车。” 说完,立刻跑去巷口。 四个人挤在一台出租车里,谁都没怎么吭声。 马路上空荡荡的,车一路行驶,没一会儿就到了第一中心医院。 一中心是榕城的三甲医院,晚上急症的人也不少。戴晓天的伤口需要处理,费小虎跑前跑后帮着排队拿药,拿完药又领着他去找护士拿镊子取玻璃去了。童佳和李亮亮都有大大小小的外伤,两个人在护士站那等着护士过来涂药。 期间,值班医生过来建议,说童佳体温有些偏高,让她尽量留在医院吊一瓶消炎药再走。 童佳斟酌了一下,对李亮亮说:“一会儿你和费小虎先回去吧,我和晓天挂完水一起回来。” 李亮亮头低着,听童佳说完抬眼看她,嘴唇动了动,应了一声。 两人又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还是童佳先打破沉默。 “今天真不好意思,没想到竟然拖大家下水。” 她垂着眸,说话的时候手指一下下敲在护士台的案板上。 “这事和你没关系,我们几个也混,去那种场合就不该留你一个在座位上。” “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走开的,没想到那人那么明目张胆。” “那是流氓,谁遇到谁倒霉。”李亮亮安慰一句,他又说:“幸好,老赵报了警。” 童佳侧过头睨了他一眼。 李亮亮不解,问:“怎么了?” 童佳回:“你怎么确定是赵平报的?” “被带来警局前我在夜店里见到他了,问过他。” “他说是他报的?” “我问他的时候他没否认。” “……” 童佳还想说什么,戴晓天和费小虎远远从过道另一端走了回来。她眼睛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却淡然地对李亮亮说道:“不是他报的。” “嗯?”李亮亮疑惑。 童佳顿了顿,看回李亮亮,“我们打架的时候赵平就在边上的角落,我见到他了,他至始至终没打过电话,手机一直拿在手上。” ** 费小虎和李亮亮决定听童佳的,先回酒店。 临走前童佳对他们说:“明早先调整,好好休息一下。” 她看了眼精神不怎么好的戴晓天,回过头对着李亮亮又说:“看样子明天还要来次医院,你回去先帮忙倒素材,这机器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开,如果打不开就先找地方修一下。里面有些素材我们之后还是要用的。” “我知道,我看零件也掉了,我会拿去修的。”李亮亮说完拉着费小虎一起往门口走,到门口时不忘回头再一次叮咛:“你们小心点,晚上如果实在叫不到车就打我电话,我来接你们。” 李亮亮和费小虎走后,童佳和戴晓天一起拿着药剂去注射室注射。 童佳只有一瓶药,吊完点滴后她找了个比较暗的角落靠在躺椅里等戴晓天。这一天经历颇多,又折腾到凌晨两点,人自然疲累,没多久她就瞌睡了过去。 不过,她这一觉睡的一点都不安稳,陆陆续续做了几段梦。 凌晨的注射室里很安静,挂吊瓶的病人大都在合眼休息,整个楼层里只有护士偶尔走动的脚步声。 童佳在躺椅里坐得极不舒服,她眉头紧皱在一起,左右来回翻身试图寻找到一个最佳坐姿。再一次入睡不久,她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用手温柔地抚过自己的额头。 她眼皮重,努力抬了抬却因为光线昏暗有些瞧不真实。 那人的手一路到脸颊,又滑向她的双唇,拇指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摩挲了许久,最后才停留在她脖子的伤处,轻柔抚摸。 童佳四肢无力,木木看着那男人。 男人也看着她。 两人视线相碰,男人的眼睛深邃的见不到底,神色完全无法捕捉。 “林伟——”童佳喏喏唤了一声。 对方没应声,整张脸背在光影里,呼吸均匀且缓慢地吞吐在童佳脸上。 童佳眼瞳涣散,伸手去触男人的脸却一秒被男人躲过。 “是你吗?林伟。”童佳小心翼翼问道。 男人仍是沉默。 童佳情绪有些波动,她双手沉重,努力试着去抓对方的衣襟。可这人却巧妙躲过,身影也渐渐往后退去。 “别走,林伟。别走——” 一个激灵,童佳醒了过来。 原来,是场梦。 她睁开眼,迷蒙一片,眼角也不知何时染了湿意。明明晚上被人欺负时都不曾流泪的,没想到一场梦境自己竟然会因为那个人哭了。 她拿手背去擦,戴晓天正好出来找她 ,见她的样子时愣了愣。 “童佳姐,你没事吧?”戴晓天说话声音很轻,神情也很关切。 童佳摇了摇头。晃动中不小心扯到伤处,她嘶了一声,牙咬在自己唇上。 “一定是那人手脚太重了。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早点回来,你就不会受伤了。” 戴晓天边说边去拿童佳的药袋。 童佳往回扯了扯袋子,没放手。 “我自己来吧。”她说道。 戴晓天愣在那里。不知为何,总觉得童佳心情低落。但他又不善于安慰,只能跟着童佳一起走出了医院。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了没多久就上了台出租车。 他们才离开,医院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台车也起步,缓缓开上了城际主干道。 ————————- 今天就这一章,下一章周四早上八点。 这个故事算得上是我心里的白月光。 大家尽量不要养肥,完结后我可能就删了。阅后即焚,你们懂得。 所以,入坑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猪猪什么的来者不拒。 第八章(上) 奥山渔港这几天开始休渔期,码头从港湾起一直到港口外全都密密麻麻停着渔船。 渔民们将近三个多月不作业,很多都离开码头接其他活去了。港口码头此时空落落的,和之前繁华热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离港口不远处是一排排仓库,平时作为交易批发水产的集散地。这会儿没人,除了几个小型仓库租给了水产公司作为晒干货的场地,其他一些都空关着。 一台SUV从港口外驶入,在三号库门外停下。 车里下来一个人,窄腿黑色西装裤加白色丝绵衬衣,扣子开到胸口,锁骨下的胸肌若隐若现,头顶随意架着副大墨镜,后颈的纹身露了一小截在外头,看不清整个图案。 他走到仓库门口,等了一会儿,里头来了个人给他开门。 那人对着他叫了声“水哥”,等他进去了,又左右探了探,这才反手将门合上。 仓库里有隔间,梁开熟门熟路往里走,皮鞋踩在铁板铺就的地面上“嗵嗵嗵”好一阵回响。 来开门的是孙诚,几步跟上去。 梁开知道他在自己身后直接问:“人呢?” “在里头。”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我昨儿半夜抓来的,没人看见。” “林哥呢?你现在不是林哥的贴身吗?林哥没问你今天上哪?” “问了,我牙缝紧,你让我不说我哪儿敢说。” 孙诚说完,梁开脚步一顿,回头睨了他一眼。 孙诚三天前吃过梁开这小子的亏,被他弄得差点让条德国黑背破了菊,所以这会儿心理还有阴影。他被梁开的眼神吓到,人反射性往后一缩,蜷在角落里。 “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 梁开开了句玩笑。他身形高大,溜圆的脑袋剃成了寸头,剑眉大眼,笑起来痞坏痞坏的,特别招一些女生喜欢。不过呢,这张脸凶起来也恐怖,不怒自威,和庙里的韦陀差不多。尤其那双眼睛,对着你一瞪,再唇角一耷,你都猜不着他下一步要使什么坏。 “水哥——”孙诚有些尴尬,人站直了,往他这里挪了两步。 “过会儿看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梁开嘴角一翘,说道。 两个人又往里走了一段,终于到了最里面的那间库房。梁开起脚一蹬,门板被他踢开,颤颤巍巍发出“嘎吱”的声响,又在他们两人进去后,缓缓合上。 库房的光线充足,除了几盏大灯开着,周边高墙上方也有通风口,大风扇不停转动,阳光从通风口照进来,射在库房的地面上如同插|进了几道利剑一样。 这间房以前是风干室,房里有一排排吊钩,之前是用来吊大鱼的,这会儿铁钩子都拆下收着,搁在角落一堆,就留了最中间一个森森发着冷光。 钩子下吊着个人。 那人眼睛被蒙着,上身连着手臂一起被粗绳捆了五六圈,背后大大一个水手结,提拎着牢牢挂在钩子上。他脚悬空离地有十来公分,人向前倾斜了也有三十度左右,不说话,就像昏死过去一样。 梁开走过去,用脚踢了他一下。 吊绳随着这股力带着人前后左右来回不停地摆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转起了圈。 边上孙诚嚷嚷:“装睡呢,说话。” 那人脑袋被晃的晕眩,一阵作呕。 梁开对孙诚使了个眼色,孙诚走过去,把那人眼睛上蒙着的布条给取了。 终于又见光明,那人不自觉地眯了眯眼,随后见到了梁开,吃惊之余破口大骂:“操你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古坊的梁开。” 太古坊的老板虽然是林竞尧,可平时大小事出面的还是梁开,林竞尧在奥山待得久,也就这段时间开始他去太古坊变得勤快。所以,常混夜店的自然更熟知梁开这人。 梁开对他扯了个假笑,人一步步走过去到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垂眸和他对视。 库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吊索晃动时发出的吱吱声被无限放大,最后竟然产生了一种撼动人心的声音。 那人被梁开盯得有些胆颤,最终眼神落下,不再看他。 梁开手一抬,虎口直接掐着那人的下巴,把他整张脸往上掰,逼他和自己对视。 “听说,你前几天在R-BONE打女人了?” “操你妈,你闲着没事干管那么宽呢?我在R-BONE做什么要你个太古坊的来管?” 也是个犟嘴的! 梁开被他一怼,虎口又使了点力,人慢慢俯下身凑在他跟前说话:“要你在RB当众拉屎的话我的确管不着,但你打了不该打的人我就管得着了。”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对方,手掐着对方的下颚骨左右摇了摇,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爹妈没教过你不该碰的东西别碰吗?你个狗样的那么不长眼。我听说你很会玩,也很贪玩。行啊,哥哥我今天让你玩个够。” 说完,手指一捏,直掐着那人的脸颊两个大凹陷。 那人死命挣扎了几下,无果。 梁开手劲大,没多久那人脸上就血气不通开始泛红变紫。 好一会儿后。 梁开:“把这条狗放下来。” 孙诚立马过去把人抬着从钩子上卸了下来,横置在地上。 “去,带他玩玩。” 躺在地上的男人还在喘气,闻言一边担惊一边骂:“操你个梁开,你他妈想干嘛?” 梁开蹲下身,两巴掌拍在那人脸上,笑嘻嘻地说:“有没有规矩?叫水哥!” 他又两巴掌下去。 “不是喜欢玩吗?哥哥我最近正愁没人陪着,今天你就受累——”他顿了顿,笑得邪恶,“陪我好好玩玩。” ----------------------- 修改完就放上来了,有人喜欢我们梁开吗? 梁开给童佳报仇?不可能的,他只给林竞尧办事。不过不知道大家看明白没,这事林竞尧根本没和他说。 第八章(下) 梁开的小名叫疯子,因为五行缺水,本名加水后正好是碗凉白开,所以让人管自己叫水哥。 这小子是头笑面虎,看上去整日笑嘻嘻的,其实坏的很,使起手段来更是心狠手辣。榕城几个社团和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梁开惹不得。谁要是惹急了他,他整人的套路一摞一摞的,不把人整死也能把人整残。 “操你个狗娘养的。”对方开始不管不顾:“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动了我后我大哥找你算账。” “哟,你在说冯青山吗?” 梁开笑得更邪,他长那么大还没怕过谁,也就林竞尧能压得住他。当年林竞尧刚来榕城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让他甘愿跟在后头做小。所以这会儿对方激他根本不管用。 “你让他来!”他说道,“我等着。” 这句说完,他人站了起来,对着孙诚又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让孙诚赶紧把人从地上拽起带出去。 那人听说过梁开的“丰功伟绩”,被他唬得真有些慌了,躺在地上直蹬腿,“梁开,你他妈别后悔!” 孙诚反应快,过去一脚踢在对方肚子上。 那人龇牙咧嘴。 “留点力气后面保命。”。 “保你妈逼——卧槽——” 话还没说完,肚子那里又被孙诚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更大,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面部狰狞,话都说不下去了。 梁开左右扭了扭脖子,颈椎骨的地方咔嗒咔嗒发出了两声脆响。他眼皮垂得更低,连着嗓音也沉了下来,居高临下对着地上的人说道:“嘴巴干净点,哥哥我不爱听乌糟糟的脏话,再乱骂人,我敲了你的牙。” 那人一哆嗦,牙把嘴皮都磕破了。 梁开睥睨了他一会儿。 “真他妈没用。” 他喃喃了一句,眉头抬了抬,再一次示意孙诚赶快办事。 十几分钟后,孙诚带着人和梁开一起上了港口的一艘游艇。 梁开让孙诚开船,自己去后舱的冰柜里找了瓶香槟出来。他倒了三杯,第一杯递给了孙诚,自己拿起另一杯一口饮完,随后将剩下的那杯直接往那人嘴里灌。 “喜欢找人陪着喝酒是吧?” 梁开嘴上问着话手里灌酒的动作却没停,他嫌一杯杯来太慢,干脆拿瓶口对着这人的嘴塞了个深喉。 那人被捆住没法挣扎,人跪在梁开面前仰着脖子承受,样子简直就和饲养场里的大白鹅为了养肥肝被强灌饲料一样。 船很快开出了港湾,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行驶。洋面一宽浪就变大,这个时候游艇自然行得不稳,上上下下颠得厉害。 那人干呕了好几次,最后没屏住,一边被灌酒,一边将胃酸都吐了出来。 梁开嫌弃地咂咂嘴,说:“太特么恶心了,毁了我哥的豪华游艇。” 那人还在吐,梁开把孙诚叫了过来。他在孙诚耳边交待了几句,孙诚跑开了,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同时滚了一只大塑料桶过来。 梁开脚尖踢了踢瘫在甲板上的男人,对着孙诚使了个眼色,一会儿功夫孙诚就帮着一起把那人摁进了塑料桶里。 那人估计到梁开下一步要对自己干嘛了,断断续续又骂了几句,声不成调。 梁开手搭在桶口,眼睛看着桶里的人,“坐稳了,一会儿掉出去我可不负责。”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就把已经系了麻绳捆在桅杆上的塑料桶一脚踢下了海。 塑料桶在海面上沉浮了几下,桶里的人又哭又嚎开始喊救命。 梁开把系绳拉近,对着那人问:“知道自己错了吗” 那人嘴里叨叨逼逼骂着脏话边点头,眼泪鼻涕口水糊在一起。他连着哀叫几声,直说自己知错了,不过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嘴硬,说:“我不会游泳,我要是掉海里死了,就是你弄出的人命,之后你也跳不掉的。” 梁开站在甲板上,身影整个罩下来,他阴着面孔,对着那人冷冷笑着。 “哥哥我的命不矜贵,不如我大嫂,你敢碰我大嫂,死一千次都不够。” 说完,放了手里的绳,走去驾驶的地方,替了孙诚,加足了马力。 ** 晚上十二点,R-BONE的人终于在奥山的浮港码头那处的海里找到了他们失踪了一整天的兄弟。 这名兄弟原来是冯青山手底下比较受器重的一员,绰号叫黑虎,和人一起负责R-BONE的酒水业务。 午夜,被兄弟们发现时他人正软趴趴瘫在一个废塑料大桶里。 塑料大桶上拴着根二指粗的麻绳,麻绳另一头系在浮港下的挂钩上。 塑料桶就这样在海里浮浮沉沉。 这一天潮涨潮落浪并不大,可人救上来的时候也只剩了半口气了,送去医院急救时更是连话都说不全。 ------------------- 小剧场: 林竞尧:谁他妈允许你叫人大嫂的?皮痒了是不是? 梁开:哥,你瞧你那样,嘴都笑得咧到耳朵根了。我这是叫你心里去了,是不? 林竞尧:滚,臭小子! PS:人呢? 第九章(上) 经历了那晚的事,摄制组的几个人都精疲力尽,这两天早上全窝在房间里睡觉。 中午的时候李亮亮就挨间敲门叫人起床去楼下吃饭。 童佳脖子上的伤比前两晚更明显,青紫淤血显而易见,为了遮盖这些伤痕,出房门的时候她都会特意在脖子上绕一层薄薄的纱巾。这条纱巾是她之前在印度旅行的时候买的,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 戴晓天是摄影爱好者,读书的时候跟同学一起穷游过一些地方,见到童佳的装扮脱口就问:“童佳姐,你去过印度或者尼泊尔吗?” 童佳手里正夹着一小块炒肉,听他问了,放下筷子。 “都去过,怎么了?” 戴晓天来劲了,说:“我就知道你去过,我看你脖子上这条就像是那个地方的手工。” 童佳低头瞄了一眼。 “童佳姐,你是去那里玩还是工作?” 童佳的手拂了下纱巾,“有玩也有工作,不过这一条是在那里旅行时买的。” “工作的话也是拍纪录片吗?” 童佳点头。 费小虎也加入聊天的队伍,问道:“说起来我们还不知道童佳你以前是在哪工作的。” 童佳回答的很爽气:“在Pro View。” 那是一家业内很有名的公司,全球总部位于瑞典,专做社科和人文类内容制作的。他们在亚洲也有分部,成立时间不长,是个工作室,位于香港。 这家公司出品的几十部作品分别被全球几家知名传媒公司和广播机构购买过,其中有几部还在国际大赛上获过奖。干纪录片的人对这家公司简直耳熟能详,想加入却很难。 戴晓天第一个惊叹道:“Pro View?就是那个BBC指定的合作伙伴?” 童佳继续点头。 “看不出来啊!”费小虎感叹。 戴晓天一脸羡慕,说:“我大学的时候申请过Pro View的协拍工作,没成功。” 童佳对他笑笑,“你申请的哪个项目?” “仰望星空。”他继续补充道:“就是那个拍摄全球星空的项目组,我申请了亚洲部分,可是被拒了。” “你是不是在申请表的问卷里填自己没有恋爱经历?” “是的。说来也奇怪,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那一档节目的亚洲部分是有主题的,编导设定的主题就是‘当我望着星空的时候,我在想你’。所以,如果你没有恋爱经历,你应该拍不出导演需要的那种感觉吧。导演在项目中就已经写得很明确了,可能是你自己没有看清。” 童佳侃侃而谈,似乎对这个项目特别熟悉。 戴晓天垂着头,很小声地说:“不知道,我没看到有那一条。” 他继续嘀咕:“其实,没恋爱过也可以有思念的感觉,思念亲人,思念朋友,思念家乡,很多很多。” 费小虎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别多想了,导演可能失恋,专挑了这个。”说完推了推他面前的饭碗,“吃饭吃饭,吃完了开工。” 戴晓天抬眼看童佳,童佳的表情淡淡的,眼神有些空洞。 李亮亮夹了一筷子肉到她碗里,随口问:“童佳,你在那个组是什么职务?” 童佳回神,说:“编导。” “……” 几个人都瞬间反应过来,费小虎最直接,对着童佳问:“那个主题就是你定的” “嗯”童佳点头,她重新拿起筷子和饭碗,舀了几口干饭进嘴。 大家都不动,全盯着她看。 “怎么了?”童佳反问。 戴晓天:“童佳姐,你那个时候……真失恋啊?” 才说完,费小虎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怎么那么八卦呢!懂失恋是什么意思不?怎么说话的!童佳这样的美女,怎么可能失恋。”费小虎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童佳。 童佳咬住筷子,眼睛对着他们几个看却没说话。 李亮亮凑过来问:“你怎么会想到那个主题的?不像你的性格。” “我什么性格?” 李亮亮盯着童佳左右打量了下才回:“我觉得你骨子里就有股不羁的洒脱感,看上去挺弱的,其实性子很野,上回在夜店里就是,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像你这样不管不顾和人干架。” “你的意思我就不能矫情一把文艺一回?”童佳反问。 费小虎也凑过来附和着说:“是啊,什么逻辑啊?性格不羁就不能情情爱爱了?我觉得吧童佳定这个主题一定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他一脸坏笑地盯着童佳,又挑眉毛,又挑唇,等着她回复。 童佳看懂了他的套路,筷子在碗沿敲了敲,说:“没什么原因,就是那个时候脑子进水了,想出这么个主题。” 三个人都不信,继续盯着她看。 她眼皮耷着,就着菜又吃了口米饭,显然不跳坑。 戴晓天忽然就说:“童佳姐,那部纪录片我看了。” 童佳应了一声。 他继续说:“那部获奖了!纪录片拍得很有深意,我还记得末尾那个女孩在苍穹之下原野之上走入漫天星海的画面。那种孤独感和渴望感能直击人心。” 童佳手一滞。 戴晓天侧过头,问了最后一句:“那个背影就是你吧。” 那是童佳四年前的作品,进入Pro view担任编导的首部。戴晓天说得对,她那会儿的确是失恋。而且,她还因为上一段感情陷得太深,失恋后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来得突然,起先是整日胡思乱想,后来就是不吃不喝睡不着觉,最后她的精神状况差到极点,完全无法正常工作。 眼见着日渐消瘦,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童佳决定换个环境边疗养边工作。 和Pro View结缘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在东南亚游历,随手拍摄了一些小视频,剪辑完她把视频放在y站上,ProView的总监制恰好看到,和她联系上之后就把人招进了工作室。他们要拍星空,童佳正好在东南亚,就接下了那份工作。 戴晓天说的那个背影就是她。摄影师无意中拍下的她,她在渺渺星空之下和自己的过去道别,仪式感很浓。而那次之后她的抑郁竟然有了好转,性格也开始有了变化。 所以,她现在的洒脱与不羁,全是因为经历过那一次之后的转变。 她人生的重大转变,拜那个男人所赐。 第九章(下) 太古坊这两天生意更为红火,已经到了一位难求的地步。 人多了难免会杂,晚上八点一过,门口保安就开始严阵以待。上头吩咐了,要加强识别能力,尽量避免有人蓄意闹事。 这命令是林竞尧亲自下的,原因就是梁开把R-Bone的人给玩坏了,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动不了。对方已经放了话,绝不姑息。 梁开被训了一顿硬是没说出对付那小子的原因,倒是提出这几天待在家思过。 林竞尧以为他怕对方找上门,答应了放他几天假。 晚上林竞尧带着孙诚巡场,一圈下来,他对夜场的几位经理吩咐了一番,让他们多注意一下这几天来的几张新面孔。 孙诚的电话响了无数下,见林竞尧还在关照事情,索性跑去楼道口消防门那儿。 电话另一头是梁开那位煞神,孙诚如今和他绑在一块了更不敢怠慢,赶紧接听。 “水哥,找我?” “林哥在干嘛呢?” “刚巡完场,和经理们正在交待事呢。” “怎么,还没叫你去盯着大嫂?” “没呢,上次之后就没再让我盯了。” 梁开有些纳闷,喃喃自语:“不会啊,不是说那一位是女朋友吗?难道……热呼劲过了?” 孙诚觉得有必要再和梁开解释一下,等梁开话语一落,他说:“水哥,童小姐只是林哥的女性朋友,没说是女朋友啊。” 梁开不服气,直说:“你懂个屁。你知道林哥这几年怎么过的吗?他一年说得了几句话的女性不出十个,我他妈都以为他是不是爱上我了呢!这会儿能让你盯着的铁定是动了心思的!行了行了,你个小屁孩,你就好好呆在他身边,一有什么动静记得向我汇报。” 孙诚不敢逆着他来,问他:“水哥,你干嘛去呀?” 这边的人笑得贼兮兮的,晃晃荡荡从客厅走去阳台单手点了支烟。 狠吸了一口后,他说:“我去给林哥找点乐子。给他制造点机会。” ———————- 这更新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第十章(上) 晚上费小虎和李亮亮出夜景去了,留了童佳和戴晓天在酒店里。 戴晓天在剪辑,童佳下楼买烟,路过前台的时候她被服务生叫住。 “童小姐,这是你的东西,刚才一位先生留在这里的。” 童佳接过来一看,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是什么?” “对方没说,只叫我们交给你就好。” 童佳谢过,拿着盒子去了街角的杂货店,没多久她回来了,直接上了楼。 盒子里是一张光盘。 童佳让戴晓天把光盘插进外接的读盘器里,不一会儿,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段视频。 开始时是一段海上的风景,之后画面一转,直接对准一个男人。 这男人童佳记得,就是上次在夜店里和她起冲突打架的那个。而在画面里他正被五花大绑摁在甲板上跪着。 画面再一切,是个陌生人,身高腿长,戴着副墨镜,对着镜头呵呵直笑。 他看上去很得意,甚至还朝着镜头举了举手里的香槟。 再然后,墨镜男忽地收了笑容,露出一股煞气,掰过跪着的那人下巴,抄起手里的酒瓶子,硬塞在对方的嘴里。 后面的画面有些不堪入目,和童佳曾经见过的那些战地记者发出的视频有得一拼。 戴晓天已经被吓到了,指着屏幕问:“童佳姐,你这光碟哪来的?” 他的话音才落,童佳的眼眸倏地一亮。 她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出酒店时,大堂一角坐着的那抹身影。 没等戴晓天反应过来,她迅速跑出了房间,跑下了楼。 那个男人似乎知道童佳会来,笃笃定定靠在沙发座里对着童佳扬了扬手。 童佳朝他缓缓靠近,眼神一直盯着他看。 他大概是被盯久了,对着童佳嘲了一句:“童小姐,没必要瞪我吧。我可是刚给你报了仇啊。” 童佳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走到他跟前问他:“你是谁?” 他似笑非笑地说:“复仇天使。” 童佳:“……” 几秒后,童佳说:“不管你是谁,谢谢你做的事。” 男人没想到童佳这么豁然,笑嘻嘻地问:“看了我拍的视频了?” 童佳微微点头。 “那童小姐觉得这段视频拍得怎样?我上不上镜?” “视频具有新闻视角,还算有点技巧。至于上不上镜,我觉得我不方便评论。” 童佳的回答很外围,男人可能觉得没啥意思,干脆站了起来。 “我叫梁开。”他自我介绍,“太古坊的。” 他站起时童佳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高大。 他的影子就这样罩下来,笼了童佳一身。童佳反射性往后退了一步,说:“梁先生,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梁开双手随意搭在胯侧,盯着童佳的同时轻描淡写地回道:“你还真直接。我没什么事,第一次见面,这是给童小姐的一份见面礼。” 童佳以往被搭讪过无数次,但像梁开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她根本不信他的话,要真没什么事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毕竟,视频里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带黑的背景,上次在警局她已经多少了解到了。而现在从视频上来看,这人不死估计也没了半条命,后头的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梁开见她怀疑的表情,又说:“我听闻你们在榕城拍纪录片,我手里的太古坊应该很适合你们取景。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店看看?” 这一下童佳懵了,没想到他会提这个。 梁开抬了抬下巴,笑容里有点邪气,“怎么样啊?童小姐。” 童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考虑一下。” ** 晚上戴晓天把视频放给李亮亮他们看。 李亮亮对着视频神情紧张,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费小虎也愣住了,看看视频又看看童佳。 童佳点了支烟,一个人默默抽着。 李亮亮走过来问:“童佳,这人想干嘛?” 童佳的眼神没聚焦,一看就是在想事。 戴晓天帮着说:“这人是太古坊的,想让我们去太古坊取景拍摄。” “啊?”李亮亮和费小虎异口同声。 费小虎说:“靠,想要出镜也不需要来这一出啊,咱们不还求着他们吗?” 他说完看着李亮亮,“亮亮,你不是去过太古坊吗?当时不还说他们屌的要命,根本没把上电视当回事。现在怎么态度大变?” 李亮亮也一头雾水,“我是去过几次了,的确和我说不怎么考虑,最后一次也只说需要再商量一下。” 费小虎紧接着问:“那到底咋回事啊?你看都给咱们报仇了。” 戴晓天突然说:“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两家拼斗,拿我们当引线?” 这脑洞大的,几个人都看向了他。 童佳突然开口,她问李亮亮:“亮亮,你去太古坊的时候联系的是谁?” 李亮亮说了个名字。 “不是梁开?”童佳问。 “梁开?”李亮亮声调往上提了几度,“我到是还想直接对接他呢,可他没见我。我对接他手下一个主管经理,是直接向他汇报的。” “他是老板?” “他不是,他上头还有个老大,叫林竞尧,那一位才是老板。不过那一位似乎更不管事,整日见不到人影,来去像迷。梁开是太古坊的二把手,太古坊内外大小琐事全他负责。” “童佳姐,我们去不去太古坊?”戴晓天问。 童佳想了想,说:“去,不过等他先提。” 第十章(下) 以为这事还要晾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梁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直接拨到酒店房间,童佳还在睡觉,接起时迷迷糊糊。 “童小姐,考虑的如何?” “嗯?” 童佳还没完全清醒,声音粘乎乎的。 那一边的人笑了一声,语气调侃:“还在睡呢?” 童佳睡觉喜欢拉严窗帘,她看不到外部天空的亮度猜不出大概的时间只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这才上午八点。 她揉了揉眼睛,又清了清嗓子,脑袋总算清醒了一些。 对方直说:“是我梁开,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有时间。”童佳回复,继而问:“要约我谈拍摄的事吗?” 那边爽快承认,问她几点可以。 她这里算了算时间,说:“九点吧。” 那边说自己一小时后会在酒店大堂等她。 ** 电话才挂,梁开的脸笑得和朵花似的。一旁孙诚打着哈欠,嘴上问:“水哥,你这是约好了?” 梁开乐得哼起了小调。 孙诚前一晚值夜,太古坊经营到凌晨三点,三点后是保洁和结算的时间。这两天店里生意爆棚,账单多,他们多安排了名财务也感觉不够,结算时间费得有些久,等到收入结算完已经到凌晨五点了。孙诚那时正准备回家,梁开来了,叫上他一起去拳馆练了两手。 练完拳孙诚眼皮沉重,站着都能睡着。奈何梁开不放他走,又拉他喝早茶,等茶点上了,这位少爷就打了刚才那通电话。 孙诚原不想问对方是谁,猜都知道一定是那位童小姐。他问一句也是抬抬梁开的面子。 梁开果然心里乐呵,对着孙诚有点自言自语:“林哥眼光真不错,那妞看着就和一般的不一样。” 孙诚给自己倒茶,又给他倒满,嘴里附和着。 “之前人家来过我们店你怎么不和我说。” “冤枉,我都不知道有这茬,我那几天一直跟着林哥呢。不过被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童小姐他们好像还去过奥山,那次是去点心店,林哥还在门口看了许久,就是没下车进去。” 他一说完梁开眉飞色舞回应:“我和你说吧,林哥就是看入眼了你还不信。哎,你个小屁孩,眼力劲涨涨啊。” 孙诚懒得和他贫,就在一旁是是是的狗腿样。 梁开又说:“哎,可惜林哥喜欢来暗的,暗戳戳盯梢顶什么用,黄花菜都凉了。要我说啊,就该来点实际的,直接上得了,床上把人搞舒服了还怕女人跑路?” 孙诚自管自吃着糯米糕,没搭腔。 梁开看看时间,起身。 孙诚抬头,嘴里塞得鼓鼓的,“你不吃了?” 梁开摇头。 “我一会儿去奥山的小吃店,你打包吧,给别人带回去。” 孙诚起身收拾。 梁开想到一出,对着孙诚说:“这两天尽量把哥往太古坊带,我让他们多偶遇偶遇。” ** 童佳穿了条牛仔裤,又套了件白T,下楼的时候遇到正出门的李亮亮。 李亮亮难得大白天见到她,问她去哪。 童佳摞了把头发,说:“我去太古坊看看,对了那个摄影机修好了吗?” “还没,我下午去店里看看。”李亮亮回她,又问:“你一个人去?” 童佳点头。 李亮亮一脸的担心,“要不要我和戴晓天陪你去?” 童佳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到了她和梁开约定的时间,她急着要走,回复道:“不用了,他们应该有其他事找我,你们在可能不方便说话。我一个人去吧,我会小心。” 说完,她又问李亮亮要了台小型的相机。 李亮亮送她到楼下,远远见到了靠在车门外的人。 梁开也见到他们,手臂一抬对着他们这边打了声招呼。 童佳几个步子跑过去。 “他也去?”梁开下巴点了点她身后的人,问了句,显然有些不悦。 童佳回头看到同样面色不怎么好的李亮亮,对着使了个眼色。 李亮亮站在原地不动了。 童佳转身对着梁开说:“今天就我一个人,我先去你们那儿踩点,顺便和你聊聊我们的一些想法,至于拍不拍你可以做最后的决定。如果决定要拍,我们之后就按着脚本来。” 梁开手一摊,随意。 他给童佳开了车门,护着童佳上了车,又绕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李亮亮还在担心童佳的安危,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着,梁开油门一踩,车直接冲出了酒店。 ----------------- 和po18的风格格格不入的一篇文,已经感受到阵阵糊穿地心的味道。 怎么办呢,我就是想把这个故事讲完呐。 第十一章(上) 汽车开出去五分钟,梁开一个掉头,转上了城际快速道。 童佳路感强,觉得方向不对当下就问:“去哪?不去太古坊了?” 梁开似乎早就猜到她会问,头都没扭一下,专心开车。 “太早了,太古坊这会儿还没上班,去了会打扰保安兄弟们休息。” “那你那么早打我电话?” 童佳也是直言,一句话怼了回去。 梁开这下快速侧过头,对着她笑了笑。 “我带你去吃榕城最好吃的东西,去晚了就糊了。” 童佳:“……” 童佳起床后到现在只喝了口水,早餐什么的全没用,这会儿梁开一说吃的她还真有点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汽车里安静,梁开听到了,揶揄:“看吧,身体还挺诚实的。” 靠,调戏呢?童佳心里骂了句,不过她面上没表现,省得这人一会儿来劲。 她的沉默让梁开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于是嘚瑟地扭过头又对着她看了一眼。阳光柔和地照进车窗,照在她的身上,就像在她的周身晕了层光圈一样,无需任何滤镜就完美勾勒出精致的下颚以及后颈线条。 有那么一瞬,梁开愣住了。他心里暗骂了一声“操”,别过头继续开他的车。 童佳也懒得和他多说话,人就靠在车窗那里看外头风景。 大半小时后梁开把车开到了奥山,停在了思佳小吃铺门口的巷子里。 童佳自行下车,看到小吃铺的那块门匾,不禁问:“吃这一家吗?” 梁开垂着头,边往里走边应声:“嗯,就这家。”他突然回身,对着童佳吼了句:“赶紧的啊,磨磨蹭蹭干嘛。” 简直莫名其妙! 到了店里,梁开又变脸了,突然恢复了之前随意的样子。 服务生见到他,过来招呼:“水哥早啊。” 梁开对服务生点了点头,问:“林哥人呢?” 服务生给他带座,见到他身后的童佳觉得有些面熟,多看了一眼。 梁开瞥见了,扯开嗓子呵斥了句:“你两眼看什么呢?问你话,林哥人呢?” 服务生被他这一下吼的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告诉他:“林哥出海钓鱼去了。” 梁开脚步一顿,“靠,怎么出海了?我不是让你们和他说我早上要带朋友来吃他做的面吗?” “说了,林哥一早就起来准备了,和了面熬了汤头才走的。让厨师长等你来了后直接下了就行。” 梁开无语,这算什么?又完美错过了?林竞尧什么时候钓鱼不好偏偏挑着这个时候出海,故意的吧?他想给孙诚那小子去个电话,问问是不是他放的风声。 没想童佳在一旁说话了,她问服务生:“是什么面?打鱼面吗?” 服务生点点头,突然想起来童佳是前段时间来店里拍摄纪录片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嘴巴张得极大。 “你是……童导吧?” 童佳点头。 服务生热情地给她挪了挪椅子让她坐,“你今天可有口福了,我们老板做了你上次想吃的打鱼面。” 童佳惊喜回应,已经开始垂涎。 服务生看看梁开,又问了句:“水哥,我去通知厨师长?” 梁开被他们两人晾了小会儿,一屁股坐在童佳旁边见着台阶就下,对着服务生挥了挥手,“去去去,赶紧去,让厨房的赶紧做。” 服务生正想走,梁开又叫住他:“一会儿给我们泡壶茶。” 服务生应了一声,走开了。 “你之前就想吃打鱼面?” “嗯,之前我们来过这里拍摄,看到外面的菜牌上有这一道,不过当时没吃成。” “能吃成就怪了。” 梁开小声嘟囔,童佳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梁开心想,我哥故意躲着不见你呢,你能吃到才怪。不过他嘴上却说:“那一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的。” 童佳知道这是老板随心所欲想着什么时候做才会做的面点,于是附和着点头。 “我也是随口问问的,我小时候吃过,所以特别念想。” 梁开又得意地自夸,“不是我说,吃过我们这里的就不爱吃别家的了。一会儿你尝尝。” 童佳笑了笑,她觉得梁开这人挺有意思,性格有点像小孩。 不一会儿,服务生回来了,给他们泡了一壶茶,还拿了几碟小菜。 服务生给他们步碗筷的时候,梁开给童佳斟茶。童佳随了个茶礼,问:“这家小吃店也是你们的吗?” 梁开说:“是啊,不只是这家小吃店,街头那家最大的海鲜酒楼也是我们的。” “你不是老板?” “我不是,我有个大哥,他是老板,我跟着他。” 童佳喝了口茶,继续问:“就是他们说的林哥?” 梁开一顿,终于聊到主题了。他眉角稍稍抬起,眼睛亮亮的,“是啊。你认识我们林哥?” 童佳摇头:“我没见过他,上次来他就不在。” 我靠,暗恋啊? 梁开心想林竞尧你够出息的!嘴上却带着笑意:“不着急,下次带你认识认识。” 童佳点了下头,眼神认真,“也好,你还不知道吧,我们需要采访一下酒吧的负责人。” “你说什么?要出镜?” “嗯,我们这次的节目里会拍摄酒吧老板的生活日常。所以,需要对方出镜。” 这下可难倒梁开了。林竞尧是个不爱抛头露面的人,上一次自己弄了块广告牌已经被他念了好几天,这次如果让他出镜,他不得削了自己?更何况最近池爷也说了,让他们保持低调。这他妈有些引火上身啊! “童小姐,我只带你认识我哥,至于上镜的事,我来就行。”梁开说道。 童佳看着他直问:“他不方便吗?” 梁开开始胡诌:“他是个老实人,见到镜头就害羞,说不出话。不像我,我颜值不错,口才也好,还能鼎力配合。” 没见过这么自夸的,童佳对他笑笑。不过,事实也没差多少。 他以为童佳默许了,又说:“下次你见到我哥就知道了,他见到女生都会脸红。” 两人话说一半,服务生把面端了上来。满满的两大碗,汤头奶白,飘香四溢,见着就是费了火候熬出来的鱼汤。再看一下面条,也是齐齐整整切的条状,够劲道。 童佳没再和梁开说话了,专心致志吃这碗面条。 梁开也不说话,提了筷子,嗦溜一下往嘴里吸。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等一碗面吃完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童佳拿纸巾抹了抹嘴,梁开得意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童佳却说:“还行” 就两字,刺到了梁开。他有些不相信,又问:“还行?开什么玩笑!我大哥做的是天下绝味!” 童佳把纸巾揉成一团放在桌上,笑了笑:“很好吃,和我想念的味道一样。” 梁开这才舒眉。 童佳很好奇他这人为什么那么袒护下面条的那个人,就问他:“你很敬重你大哥?” 梁开话匣子大开,使劲点着头说:“那是,必须敬重啊!要没他,我早死了。” “怎么回事?方便说说吗?” 梁开取出烟衔在嘴上,默了几秒才说:“抢地盘打架,我差点被人砍死,他背了我五条街,送我去的医院。” “后来还教了我很多事。我哥真是牛逼,什么都会。我和你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部队里出来的呢,和特种兵一样。不过后来又觉得不像,他做生意也很有一套,我五年前还是榕城西街上的小混混,跟着他几年,什么都有了。” “你们混黑的?”童佳问。 “你才发现?”梁开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说 :“童小姐,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不会写进稿子吧?我靠,我可警告你了,别乱写啊!” ----------------------------- 谢谢大家安慰,说这文糊是因为这文真不是po18的调调,没肉之外,还需要静下心来看,否则就会错过细节和伏笔。 但是糊不代表不好看啊。 你们看得都很仔细,林伟和林竞尧是不是一个人马上就知道啦,还有啦,结局是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局的,但是结局之前,作者想赚取你们的眼泪的野心也是实际存在的。 我很直接,珠珠和评论你们不要吝啬。没珠珠的干聊我也ok。 第十一章(下) 童佳笑而不语。 梁开被她这么一笑,晃了眼。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 “我和你说真的,我们就是混黑的。之后你们拍太古坊记得收着点,什么该拍什么不该拍你得有个度。”他警告道。 童佳竟然被他吓唬人的样子逗乐了,连着点头。 梁开看她挺乖顺的,解释给她听:“其实让你来拍我们太古坊是因为我们最近和R-BONE在竞争,不能让他们争了面子去。” “所以,上次你拍的视频打得那个人也是因为这个?” 梁开脑子好使,听她提到黑虎的事立刻回复:“算一半一半吧。” 他说话模棱两可,没说出是林竞尧要孙诚处理黑虎。 不过这样的回答童佳倒是能解疑了,她觉得可信。 梁开不想这事再谈论下去,岔了个话题:“童小姐,你问了我那么多,我也得问你个问题才算公平。” 童佳让他问。 他说:“我就想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吗?” 童佳给了梁开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 中午的时候梁开送童佳回了酒店。 两人约定第二天就让摄制组去太古坊取景拍摄,不过至于梁开出镜的那段,必须先把脚本拿出来看过后才决定具体怎么拍。 童佳认为能采访到太古坊第二大人物也挺不错了,答应了他的条件。 第二天一早,摄制组几个人就把器材运去了太古坊。 因为太古坊是室内,又是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所以拍摄时需要架灯光和定摄录的点。 一早上费小虎和戴晓天都在忙,人手不够,李亮亮自然和他们一起跑进跑出当搬运工。 童佳还在加紧修脚本,准备一会儿先拿给梁开看。 临近中午的时候几个人准备去外头吃饭,没想到梁开已经安排人把他们的午餐送来了。 几个男人找了张比较大的茶几,分好筷子和米饭等童佳一起。 童佳说自己去上一下洗手间,让他们先开动。她从洗手间出来时,没想竟然被一道人影拦住。 拦在她面前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腰细腿长,一头大波浪散开垂在后背。 童佳觉得她很好看,轻声软语问她什么事。 这姑娘就一直站着,一对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地盯着童佳看。 童佳有些莫名,又问她:“你拦着我究竟什么事?” 她仍一声不吭。 童佳沉了口气,干脆侧过身,想从她身边绕过。没想到走到她身旁,她突然就两手握住了童佳的胳膊,“那个,姐姐,我想问你个问题,好吗?” 声音也很好听,简直是个无害的小公主。 童佳当下驻足,转身对她笑了笑:“你想问我什么?” 姑娘犹豫了片刻,才说:“你,你是梁开哥哥新交的女朋友吗?” 童佳一脸懵样。 小姑娘开始自言自语:“我昨天看到梁开哥哥带你去小吃店吃面条了,林哥的面条一般不招待人的,你是不是梁开哥哥的女朋友?他是不是很喜欢你?” 童佳眼神从女孩脸上掠过,发现她已经红润的眼眶,有点懂了。 “你搞错了,我和你梁开哥哥没关系。”童佳不想蹚浑水,说完胳膊从她手里抽出,对她又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去问你的梁开哥哥。” 童佳说完,转过身就往大厅走,才走到过道口,外头进来好一波人。 梁开走在前面,见到童佳对着招了招手,笑意盎然。 童佳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记招呼,他就几步子过来了,拉住童佳,“我大哥来了,介绍你过去认识认识。” 童佳还没应声,梁开看到了她身后的人,惊呼:“阿喜,你怎么来了?” 池茜茜先前见到梁开来了又高兴又有些胆怯,再看到梁开对着童佳时的笑容就没敢上前。 梁开准备走过去,经过童佳身旁时对着童佳提了句:“这孩子脑子有病。” 童佳回头看了眼那位小美女。 突然连系到刚才这位小美女和自己说的话,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两人铁定有什么搅不清的关系。 可她并不想理会,也不想参与。 正回头,就见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个人。 “轰”的一声,童佳的脑袋就炸开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定定盯着那人看。 林竞尧起先没留意到童佳,等进了大厅才看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他同样愣住了,站着不动。 童佳的脑袋空白了片刻,嘴里开始喃喃着“林伟”这个名字。 她想向前走去,好近距离验证自己的所见,双脚却像被黏住一样,有些抬不起来。 还是林竞尧先动了步子,朝童佳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大家都没留意到他和童佳之间正在发生着的一些微妙变化,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童佳已经不断酝酿起来的情绪。 一直到林竞尧走到离童佳还剩三米左右的距离,童佳突然就抬了步子,三两下冲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林竞尧。 童佳那实实在在从心底爆发出来的复杂情绪伴随着震惊、疑虑、愤恨、埋怨、委屈等等等等,就那么集中在一巴掌里落了下来,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甩在林竞尧的脸上。 ------------------- 后知后觉发现被推文了,好吧,谢谢大家,故事继续。 林竞尧和童佳的会面,终于……他们见面了。让你们久等了。 珠珠和评论求一波,爱你们。 (虽然有存稿,但是发出前我都会修一下)明天休息一天吧,隔壁的读者还等着我投喂呢。 第十二章(上) 那一巴掌响得清脆彻底,酒吧里所有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林竞尧身后的小弟们全傻眼了,几个身手利落的一下就跨近,三两下架住童佳。 李亮亮他们几个见状倏的站了起来,担心那一晚的事再次发生,几步从卡座那儿奔到童佳身后。 他们动手去扯那几条架着童佳的胳膊,推推搡搡之间一堆人涌在了一起。 梁开也惊呆了,他三秒过后才回神,从后方快速折了过来,嘴里嚷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看看童佳,又看回林竞尧。 童佳那一巴掌力道太大,速度迅猛之下还瞄的准,林竞尧的脸颊明显一个印痕,嘴角处也有了丝血迹。他一句话没说,手抚了下下巴,拿牙齿顶了顶自己被揍的那一处面颊,回过头,垂着眼看童佳。 童佳两手仍被架着,只能仰着脖子和他对视。 她喘着气,胸口大起大伏,眼眶里不知何时蓄了泪,嘴里一直不停念叨林伟这个名字。见面前男人一直没反应,她突然提高分贝,夹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大唤:“林伟——” 这一声太凄怨了,叫得在场的人都有些发冷。 而被她唤为林伟的男人只静静立在那里,没应声也没做出其他举动,不靠近也不关心,对她一声声的呼喊简直有些无动于衷。 她哭着喊着,呜呜咽咽,已经有些岔气了。 周围的人还在推搡,想捞她出来的,想摁住她的,挤在一堆。 梁开挤进去双手箍着童佳的手臂,使劲摇了摇。 “你他妈脑子也有问题了?疯了是不是?这是林竞尧,看清楚了,不是林伟!认错人了是不是?” 梁开的意图是给她个台阶下,同时也给林竞尧个台阶。没想到童佳根本不领情,逮着梁开两眼汪汪地哭诉:“没有,我不会认错的,他就是林伟,真的,他就是。” 说完,她又看向对面的男人,嘴里继续喊着那个名字。 周围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大都说她疯了,也有人悉悉索索问林伟是谁。 “放了她。”还是林竞尧结束了一切,对着他手下甩了甩手,命令道。 他的小弟们立刻就收手,一个个往后退了几步。 李亮亮他们这时终于能挤了进去,一把推开梁开,把童佳护在中心。 李亮亮问童佳有没有事。 童佳话都不接,双眼仍是直直看着那个男人。她有些失心疯,嘴上林伟林伟叫得越来越频繁。 戴晓天见她人要瘫下去了,双手直接揽住她上身,想撑着让她站稳。她却甩了甩胳膊,把戴晓天推开,径自朝林竞尧走了过去。 林竞尧的小弟们早把这堆人围了个密实,一个个都戒备着,怕这疯女人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在没得到林竞尧的指示前只能磨拳擦掌。 林竞尧站着不动,任童佳一步步靠近。他始终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任何情绪。 童佳走到他跟前,双手分别捧住他的左右侧脑袋往后一掰。 夜店里射下的灯光整束照下来,正好打在林竞尧的脸上。童佳这次看得仔细了,这个人就是她曾经深爱的,也是她努力要忘记的,更是她可能这辈子都很难忘掉的人。 而这个人,此刻正真实地、确切地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她突然就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突然抱住林竞尧不放,在他耳边用变了调的嗓音问:“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吗?你为什么离开我?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再下一秒,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张嘴一口咬下去,隔着衬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头。 在场的人里,凡是认识童佳的都没想到她的情绪波动会那么大。李亮亮他们几个更是有些懵圈儿了,童佳看上去那么淡薄清冷的一个人,情感竟然会那么浓烈,简直不可思议。 只有林竞尧,他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静静被这个女人抱着,嘶吼着,质问着。 ** 童佳是被李亮亮他们硬拉开的,拉开时林竞尧的肩头已经染了血,可见她这一嘴下去毫不留情。 李亮亮他们几个把她硬带回了酒店。许是闹得心力交瘁,还没到酒店她就在车里昏睡了过去。到了酒店他们三个也不敢叫醒她,开着空调,让她在车里继续睡。 林竞尧被他的兄弟们硬送去了医院,强按着打了破伤风和狂犬疫苗。回到别墅的时候甚至有几个人问梁开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值夜。 梁开另有打算,遣走了所有人,只留了平时给他们做饭洗衣的阿姨在他们自己的大别墅里。 林竞尧一回家就进了书房。 梁开锁了门从外头进来,见他颓着,过去在雪茄柜里取了盒雪茄出来。他抽出一支,剪了两头,递给林竞尧。 林竞尧没接。 他给自己点上,找了张离林竞尧最近的沙发坐下。 书房里雪茄的味道弥漫,梁开静静看着他大哥,而林竞尧始终阖着眼皮不说一句话。 可能觉得气氛太闷了,梁开先开口:“抱歉,我没想到那女人是个疯子。” 他弹了弹烟灰,又吸了一口,把雪茄搁置在烟盘里。人倾身,双肘分别搭在两条大腿上,猫着腰等林竞尧训话。 林竞尧沉了口气。 梁开又说:“哥,这次是我多事,我一开始还以为……” 林竞尧抬了抬眼皮,冷冷看着他。 “以为什么?” 梁开见他说话了,即刻回:“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我听到你让孙诚帮她处理掉黑虎。” “所以,你搞了黑虎是因为听到了我和孙诚说的话?” 梁开眨了眨眼。 “你还知道什么?”林竞尧问。 梁开想了想,“没什么了。”他直起身说:“之后的事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 “我会让他们尽快离开榕城。” -------------------- 女人长情起来很恐怖,男人冷血起来很无情。 不是渣男贱女,只是当时爱得很深。 谢谢各位投珠留言的朋友,谢谢你们喜欢《双城》 这周都很精彩,记得要来看更新哦。(我的心就很软,有人来催更,就提前放了。) 第十二章(下) 梁开以为这次自己捅了娄子,主动揽了善后的活,说一切都自己来解决,会尽快让童佳离开榕城。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林竞尧叹了口气:“那如果我说她没认错人呢?” “啊?” 梁开以为自己没听清,林竞尧又说了一遍: “我说,童佳没认错人,我就是林伟。” 林竞尧说完,目光投向梁开。 这下梁开懵了,这他妈什么意思啊? 他一张嘴张得特大,抖抖霍霍问:“等等等等,哥你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什么?你就是林伟?” 林竞尧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呀?我说哥,你和童小姐……?” “我和她认识,非但认识,还差点儿结婚。”林竞尧目光定在远处,平静说道。 梁开屏息等着他继续,没接他话。 林竞尧还真继续了,告诉他:“她是我女朋友,之前的,处了蛮久,那个时候我叫林伟。” “所以,后来怎么就不结了?” “突然就不想结了。”林竞尧说道,他说的时候眼神定定的,像回忆也像放空,总之没什么焦距。 梁开一直没接话,他就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有一天,我突然觉得结婚没什么意思,所以就一声不响地离开,还改了名字。” 剧情反转的让梁开有些无法消化,林竞尧在他心里一直是坦荡的人设,为人义气,沉稳,做事更是严谨得滴水不漏,这种不打声招呼一走了之的渣男行为说实在的他完全无法和他联系起来。 这也太不负责了,简直渣到根。 可要说渣男属性他梁开倒是很有可能,换成林竞尧,怎么可能? 不过他转而一想到童佳中午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释然,帮林竞尧开脱道:“不过也是,那女人的确不能好好说话。女人呢要找也得找个玩得起的,肆意洒脱,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好聚好散,童佳那种要死要活的最碰不得,怪不得哥你会一声不响地离开,换谁都会啊。” 林竞尧没说话,眼神还定在远处,似乎在想什么事。 梁开这下心里有准了,提道:“行了,哥,你也别愁了,这事是我挑起的我来解决,回头我好好处理。” 林竞尧点点头。 “他们是来榕城工作的,我不想影响到她的工作。” 梁开站了起来,“放心,我会尽力配合,让她们尽快完成尽快离开。” “嗯,有什么事你决定,实在棘手你再和我说,我尽量少出现。” 林竞尧交待完事,让梁开找阿姨做点吃的,梁开屁颠屁颠跑出书房下楼去了。他一离开,林竞尧从沙发座里起身去到暗房开了保险柜。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个盒子,里面是部式样老旧的手机。 手机开机费了点时间,系统老旧,界面也不够清晰,又卡又慢。 等界面完全出来了,他点进短消息一栏。 这一栏一百多条消息,发件人只有一个,全是童佳。 起初头一年消息最多,几十条,大都是她问他在哪,去了哪怎么不回消息。后来数量渐渐减少,变成每年自己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她各发一条祝福的话。 最近的那条是今年的新年,她说: “我在委内瑞拉,又一年,林伟我已经努力不想你了,可是,我做不到。” ** 童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左右看看,发现自己睡在了车里,车的四周窗玻璃都被不同程度地摇底,而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了条薄毯。 她把薄毯围在肩头下了车,见到了坐在酒店门口台阶上的戴晓天。 戴晓天也见到了她,立刻起身跑了过来。 “童佳姐,你醒了?” “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了麻烦。” “不麻烦。你没事就好。”戴晓天说道。 童佳脚步缓慢,抬头看看他,又垂下了头,声音轻微:“让你们中午看了出笑话。” 戴晓天不知道如何回答,没出声。 童佳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用手背和掌心轮着擦了擦眼角,硬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们呢?”她问道。 戴晓天立即回答:“亮亮和小虎去补镜头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又说:“你先上楼休息一下吧,等他们回来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亮亮说今天吃一顿好的。” 童佳顿了顿,“我不吃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你和亮亮说一下。” 戴晓天怕她又去闹事,急着问:“童佳姐你去哪?要不要我陪着。” 童佳深呼了口气,回:“不用陪,你放心,我只是回一次家。” ------- 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要加更? 好吧,似乎大家心情都不咋地,那咱们就加一章给大家逗逗乐吧。 反正存稿就这么一点,发完以后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走,好好蹲在坑底陪我。 哎,一声叹息。 第十三章 童佳说的家就是她爸爸留下的房子,她十岁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那套房子在榕城西区的中心地段,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造的高层。童佳家住十二层,是个两室户,面积不大只有七十平米而已,和她后来随同妈妈一起住进的上海小洋房不能比。 可这地方对她来说更像家。 只不过这个家自从她爸爸去世后她就回来的少了,怕睹物思情。后来,从她被单方面分手到自己成为了Pro View的一员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这个地方几乎成了她埋藏回忆的一个秘密基地,也成为了她最后的一个避风港湾。 最近一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她拍的《仰望星空》在国际上获得大奖,回国的时候她特地来了趟榕城回了次家。她把奖杯放在了书房的收藏柜里,和她父亲曾经获得的各类摄影大奖摆在了一起。 后来,她忙于工作,奔波于世界各地,再加上有意想要忘记那个人,便再没回来过。 钥匙在锁孔里顺时转了三圈,打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长期无人居住的灰尘味。 童佳的手在面前扇了扇,进门开了灯换了鞋,立刻走去窗边开窗通风。 周边又盖了不少高楼,城市一直在不断地发展,窗外的景色和她记忆里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瞭望四周,却在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中一眼看到了太古坊的那块广告牌。这一次她离得更近看得更清晰了,上面闪着的那句广告语一目了然—— 爱上榕城的夜,在太古坊。 之前让人为之澎湃的一句宣传语,此刻在她这儿却有些刺眼。 她有一瞬的愣怔,眼睛盯着那块牌子看了好一会儿。广告牌的灯光闪了又闪,她盯得久了,眼睛里竟然起了层白雾,视线慢慢模糊…… 咔嚓咔嚓的火车声在耳边不停地轰鸣,“唔”的一声长啸,把人拉回到了过去。 火车开了二十一小时,最终抵达了长春。 月台人多,全挤着往地道走。车上剩下的人也大都在整行李,刘蓓蓓使劲拍着中铺睡着的人,嘴里叫唤:“童佳,醒醒,到站了。” 童佳上下眼睑合着,皱紧眉头,好一会儿才开了一条眼缝。 刘蓓蓓无语,去掀她身上的盖被。 “你都睡了十九个小时了,还没睡醒呢?” 童佳揉了揉眼,撑着起身。 “我大概是晕火车了,一沾着这床铺就醒不来。” 她边说边用手指顺了顺头发。 “只听过有人晕飞机,晕大巴,还没听说过有人晕火车的,你这大小姐就是和我们凡夫俗子不一样。” 刘蓓蓓一边调侃,一边把童佳的鞋从床底下弄出来,“赶紧起来啊,人都要走光了。” 童佳看了眼窗外,“他们人呢?” “沈怡和王海洋早就下车了,说要先找到来接我们的人。董辉在忙着搬行李。” “找个人需要他们两个一起去?” “呵,你这是睡了一觉世界大变,这两人好上了。” “啊?”童佳吃惊,她从中铺一下跳到下铺,问:“什么时候的事?” 刘蓓蓓拿眼睨她,“火车才开到衢州,这两人就黏在一起了,你是睡死过去了没见到,这两人昨晚上粘的和糖饼似的,扯都扯不开。” 童佳穿完鞋子站起来蹬了几下,“他们俩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吗,怎么就在一起了?” “谁知道啊?荷尔蒙紊乱呗。”刘蓓蓓随口一说,“哎,童佳你蹬什么蹬呢?” “你看看我这裤子服帖了没?感觉里头穿多了,外裤绷着不好看。” “你穿多少啊?” “两条秋裤加一条毛裤,再来就是外裤了。” “……” “我妈怕我冷,说东北这里容易冻出关节炎。” “……” 刘蓓蓓都不知道怎么回话,想了半天才说:“幸好你长得好看,穿两条秋裤也是仙女。” 她话才落,外头董辉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们俩还在磨蹭什么?是不是直接坐下一趟回去了?” 董辉是他们班的班长,高考考了两次,年纪比他们都大,他性格有些闷还喜欢肃着脸,平时几个人私底下都叫他老古董。不过这人务实,还会照顾人,所以在班级里人缘都不错。这一次拍毕业作品,董辉自告奋勇加入了他们这组,和他们一起来了长春。 他一扯嗓子,刘蓓蓓立刻拉着童佳往外走。 童佳拎起自己随身的小包往脖子上一挂,跟着刘蓓蓓一起下了火车。 一下车一股刺骨的冷意就瞬间围了过来。 这才三月,东北大部分地区还冻着,南方过来的人的确一下子不能适应,刘蓓蓓甚至缩起脖子在原地跳了起来。 童佳这会儿腰板硬了,走过去不忘调侃:“你看,你刚才还笑话我,幸好我穿得多,要不你也去加一条?” 刘蓓蓓死活不肯,两个人在月台上嘻闹了一阵。 远远的沈怡对着这边叫了声“童佳。” 童佳回过头,看他们几个都站在月台的中段,拉着刘蓓蓓赶紧往那里走。 沈怡和王海洋的手五指相扣,冻得发红了都没舍得分开。 童佳对着他们会意一笑。 沈怡脸红,想抽没抽出来。 倒是王海洋挺镇定的,对着大家介绍:“这位是负责我们在这里拍摄的韩冰,韩老师。” 他又对着身后站着的男人介绍道:“韩老师,这几位是我们一起的同学。” 那位叫韩冰的赶紧上来,一个劲招呼:“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小韩或者冰哥都行,别叫老师,一会儿把我叫老了。” 大伙儿都哈哈一笑。 他说:“一会儿先带你们去社里,回头再给你们来场欢迎宴。” 大伙都是第一次来长春,对对方的安排言听计从。 韩冰看了看他们几个人,又看看他们的行李,回头扫了眼自己一起来的同伴,对大伙说:“你们人多,我一辆车坐不下,一会儿分两批,一批人跟我,另一批人跟我哥们儿的车。” 他突然回头,对那边喊了句:“林伟,你一会儿驮一批人去我们社。” 然后,童佳就见到了那个人。 长春欢迎您的大广告牌下,他独自依靠在那里,有点孤寂,也有点冷傲。 童佳瞟过他一眼,他懒懒地耷着眼皮,一个眼神都没舍得给出来。韩冰叫他,他只微微颌首,下一秒又回到那种孤傲的状态。 童佳索性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棉夹克配着藏青色的工装裤,鞋子是高邦的户外鞋,本来最简单的装束在这人身上却显得气质随意又有点不羁。 童佳学过素描,心想真是一幅好骨相,天生的模特架子。再仔细看他的脸,高鼻梁薄嘴唇,刀削斧刻过的脸部线条,完美极了。 大概她眼神太过专注也太过审视,那人竟然有了反应,眼神放过来和童佳来了个正面交手。这下童佳没兜住,立刻别过脸,不敢再回看他一眼。 童佳心脏没来由的小跳了一下,刚才那人的眼神,说不出来是骇人还是勾人,总之这会儿搞得她一阵心神不定。 童佳有点生自己的气,还是头一次,她和人对视败下阵来。 那边没人发现童佳的异常,董辉叫了她一声,开始和众人一起分行李。他们决定三个女生和王海洋一起坐韩冰的车,董辉一人坐林伟那部。 才说完,童佳反驳:“我不和沈怡他们一台。” 沈怡抬眼看过来,童佳莞尔一笑:“我不做灯泡。” 说完她跑到董辉那。 刘蓓蓓也跟样,也跟着跑到童佳身边。 韩冰独自笑了笑,对着林伟说:“行了,就这么分吧。大伟麻烦你了,给这几位送我们单位。” 车分完,大伙都往停车的地方走。 从月台出站要过地道,沈怡的行李如今有王海洋拿,她就跟在王海洋边上帮王海洋拿摄影器材。 童佳一个人带了两个行李,还都是大箱子,不好走路。董辉除了自己的箱子,还要拿三脚架和摄录机,自然没法再来帮忙。刘蓓蓓也是自身难顾,就剩下来接他们的那个男人两手空空。 童佳对着他叫了句:“哎,那个来帮下忙好不好?” 林伟手插在裤兜里往台阶方向走,毫无反应。 童佳跑过去,一手拽住他。 他回头,同样是刚才的那种眼神落在童佳脸上,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童佳心理颤了颤,最终还是开口:“我行李太多,你能帮我一下吗?” 林伟一言不发,眉头渐渐皱拢。 童佳也不知道脑袋里怎么想的,突然又蹦了一句:“大伟哥,谢谢你。” 僵持了几秒,林伟步子动了,折回来,两手对着童佳的行李一提,一边一个拎着直接下了地道。 童佳没想到他会一帮帮提两个箱子,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刘蓓蓓见到了,把童佳叫过去。童佳还挺自觉地,自己手里空了去帮刘蓓蓓的忙。 刘蓓蓓扒着童佳等董辉走了后才走动。 她说:“那个林伟看上去好凶啊。你还敢和他说话,我连和他对视都不敢。” 童佳小“嗯”了一声。 刘蓓蓓又说:“不过,他长得还真帅。”她扯了扯童佳的袖子,“你说是不是?” 是挺帅的,又阳刚又俊朗,背又挺得笔直,走路带风,气场和他们学校的那群未出社会的男孩子完全不同。不过童佳嘴上却敷衍地说:“还行吧,就那样。” 刘蓓蓓不服气,靠过来反驳:“就那样?童佳,你眼睛长了白内障吗?” “说什么呢?”童佳怼了回去,告诉刘蓓蓓:“你是不知道,东北的小伙都很帅,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好不好?” 这下刘蓓蓓闭嘴了。童佳家境好见识多,她说的大都是事实,再说,那位韩老师也挺帅气的,男人呢,的确是有了身高都不一样了,她心里想。 几个人挪着一直走到停车场,董辉已经在帮忙搬行李了。林伟把童佳的两个大箱子放进了后备箱,后背箱几乎被塞满,等到童佳和刘蓓蓓走过来已经没了多余的空间了。 刘蓓蓓随口问:“怎么办,没地方放了,要不我顶在头上?” 董辉过去拿她的箱子,正想说他抱着,林伟倒是先发话了:“也行,也就十来分钟。” 刘蓓蓓:“……” 她看看童佳,意思就是这帅哥嘴毒,自己要收回刚才表扬他的话。 童佳笑得都快岔气了,推着刘蓓蓓上车。 “没事,我们瘦,一会儿边上挤挤能放你的箱子。” 她边笑,边用眼角睨了眼站在门边的男人,充满了挑衅。 男人也不回话,等她们两姑娘坐在了后座就直接把箱子往她们后排边上的位子一搁,动作粗鲁又大力。 所有人都上了车,董辉坐在副驾,林伟开车。 刘蓓蓓一路看窗外的风景,只有童佳在座位上左右扭动。林伟刚才放行李时直接压着她裤腿了。 她扭了扭腰,一使力,“哒”的一声。 “怎么了啊?”刘蓓蓓转过头问童佳。 童佳有些尴尬,说:“我裤扣绷了。” -------------- 两章合一了,所以下章是周四晚上。 回忆杀,两个人以前的性格都不是现在这样的,有句话说:因为曾经经历,所以现在改变。 第十四章 童佳有个大铁皮盒,里面都是她从小存下的有的没的。有印着明星头像的粘纸,卡通印花帖,也有一些是小时候喜欢的卡片,还有她众多值得珍藏的回忆,她的一些小秘密。 这个铁皮盒一直放在她的房间里,在她书桌底下的一个暗格中。 可能回想到了那一次的囧事,她的思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回到了现在。 她走去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底下好一顿翻找,最后找出了那个铁皮盒。 铁皮盒年代久了,以前上头画着的漆有些掉落,边边角角的地方也磨得见底,生了一层锈,盒盖上头还覆着一层薄灰。 她从边上随意拿过一块布把铁皮盒子抹了抹,用手使劲抠住盖子边缘往外掰。别说,还真费了点力才把这盖子给掀开。 掀开后又是翻翻找找,最后在底下一包票据里抖出颗纽扣出来。 这是直径两厘米的纽扣,黑色,中间四个小洞,用在外衣和裤子上正好。 这正是她那回绷了的裤扣。 这粒裤扣最后是在林伟的捷达后座底下找到的,找到后被缝了回去。后来童佳和林伟谈了恋爱,裤子过时被丢弃前她就把那粒扣子拆了下来,说是留作纪念。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带回了榕城,随手丢进了这个铁盒。 扣子静静地躺在童佳的手掌心里,让她莫名又发了会儿呆。 林伟对她说过,说她是个烦人精。她那时候死活不承认,还粘着他让他把话说清楚。他被她搂着只一味地笑,实在闹不过了就反过来抱着她亲,说自己就喜欢她烦自己。 那时候童佳还觉得这样闹是专属于他们之间的一种亲密,她一直这么以为,直到他突然离开,突然消失,她才惊觉自己原本所有的想法都是场可笑的意|淫。 现在再回想,可能绷了裤子那回他是真的烦她吧。 童佳心里抽得一阵难过,她把扣子丢回了盒子,人跑去窗台边抽烟,没多久又陷入了回忆。 ** 绷了裤扣这种事对于童佳这种外貌达到女神级别的人来说还是头一次。 事出突然,又在别人的车里,她还口无遮拦地大叫了出来,自然引来了别人的一阵捧腹大笑。 笑得最厉害的是刘蓓蓓同学,她眼泪都快滴出来了,人抽得停不下来。 坐在前排的董辉只是偷偷一笑,回过头安抚童佳时已经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童佳,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囧死了。这还有个外人在呢! 童佳抬眼想看看开车的这一位外人又是用怎样的嘲讽表情看待自己这件囧事的,无奈这人一直专注地盯着前方,所以童佳只看到了他修剪整齐的后脑勺,以及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衣领。 刘蓓蓓还在笑,童佳拿眼瞪她:“刘蓓蓓你这友情是假货市场淘来的吧?你给我记着,之后别找我一间房。” 刘蓓蓓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赶紧收笑,在一旁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行吗?” 她手握着童佳的手晃了晃,“一会儿到了后,我去帮你拿一条替换的。”她指了指后备箱,提醒童佳别怕,衣服裤子都带着呢。 童佳想想也是,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决定了。 可到了目的地,童佳翻遍了她两个箱子愣是没找到一条能套得上去的裤子。 原因很简单,她在上海冬天也只穿单裤,裤子都买的是又紧身又低腰的,这会儿还真没一条能套在两条秋裤一条毛裤外面。 这下尴尬得更厉害了,刚才她还在某人跟前标榜自己瘦,如今简直打自己脸。 林伟一手搭在车顶,一手把着车门,低下腰对着后座的人喊了声:“好了没?怎么换条裤子也磨磨蹭蹭的。” 室外温度低下,刘蓓蓓帮童佳拿完箱子就被林伟推着先进了杂志社,董辉也把所有器材和行李搬进了屋,这会儿留在外头的就童佳和林伟两人。 林伟等的有些不耐烦,又喊了句:“你到底磨蹭什么呢?” 他索性低下腰,半个身子探进了后车厢。 童佳一脸的可怜兮兮,两颗眼珠子漆黑发亮却有些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我裤子套不上。” “你两大箱子呢,就没一条能换的?” 林伟边问边帮童佳翻找,他动作快,几下已经把童佳带的衣服都翻了个遍。越翻他两挑眉毛就皱的越拢。 “你带这个干嘛?” 童佳脸一下热了,林伟的手指上正勾着一条露背的齐臀裙。 “有活动的时候能穿。”童佳喏喏回道。 “什么活动?”林伟又问。 “去酒吧玩能穿啊。” 她还真敢答,林伟把裙子往箱子里一扔,眼角又瞥到她随意乱塞的丁字裤,眼神一秒转开。 童佳也瞥见了,这次脸蛋不只是热了,刷的一下通红。 她干脆把行李箱的盖子合上。 林伟人往外退了退有些不耐,对她说:“那行了,要不你就这么下车吧。” 童佳摇头:“卡不住,裤子会掉的。” 林伟:“我给你找根麻绳扎一扎。” 童佳继续摇头,“将就不了,麻绳怎么能系得住,要不我给你钱,你现在给我去商场买一条吧。” 林伟一个眼刀过来,童佳立刻软着嗓子说话:“大伟哥,好不好?” 当然不可能去,她还真把自己当随便差遣的人了。林伟拉长着脸跑去后备箱翻捣了半天,再回来时往后车厢里一扔。 童佳反射性接住,拿起来看,是条男式的运动裤。 “这我的裤子,踢球时穿的,你将就一下。一会儿进去了问韩冰的同事要个针线包,自个儿把扣子缝了就完事了。” 林伟说得遛,一句话说完不带喘气也不给人反驳的余地,人退后一步,直接把车门给带上了。 童佳坐在车里,手里拿着这条运动裤发了会呆。 这条裤子是浅色的,裤管的地方有几处弄脏的痕迹,像是擦了球,也像是染了泥。这会儿是三月,长春冰都还没化呢,哪蹭的到泥。所以这裤子铁定四五个月没洗了。 童佳有些嫌弃,越想越觉得可能,又拿近了嗅了嗅,全是属于男人的味道。她脑海里拼了命的挣扎,最终取出瓶香奈儿对着上头喷了好几下,这才硬着头皮把裤子换上。 别说,童佳这一换,穿着也不难看。究其原因主要是她人长得好,身材也高挑,所以吧,除了裤管有些长了,看上去还挺有嘻哈的味道。 林伟见她下来了,眼神微不可查地一亮,却很快又暗了下来。他跑过去帮她拿行李,还不忘提醒她别忘了把扣子捡起。 童佳手摊开给他看,白白嫩嫩的手掌心里就是那么一颗小小的纽扣。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瞬间暖气十足。 其他人都围在围炉那里喝茶聊天了,王海洋见到童佳立刻站起来给出版社的人介绍: “这是我们系系花童佳,别被她样貌所骗,她可不是什么娇女子,论专业技术她在我们系可数一数二呢,我们呀都当她是兄弟。” 童佳才经历了一场囧事,又穿着一条疑似四个月没洗的裤子,没什么心情和王海洋互怼。见到刘蓓蓓赶紧走过去问她带没带针线包。 林伟跟在她身侧,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底,他和出版社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把童佳的行李放在角落后就独自走去一边倒水喝。 童佳跟着刘蓓蓓去洗手间缝裤子、换衣服。刘蓓蓓眼尖见到她身上穿的那条运动裤当下就八卦:“仙女,你这裤子哪儿来的啊?看着不像你自己的啊。” “当然不是我自己的,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给我针线,我真是穿的难受死了。” 刘蓓蓓见缝插针,又问:“那就是外头那毒舌帅哥的?” 童佳快速脱了那条运动裤,边应付刘蓓蓓的问题,边穿针引线。 “蓓蓓,你帮个忙,帮我把这条裤子还给他吧。” 刘蓓蓓有些不乐意,但仍是拿着林伟的运动裤出去了。 一会儿刘蓓蓓回来了,童佳正在收针。她问刘蓓蓓有没有替自己谢过林伟。 刘蓓蓓回:“当然谢了。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开心。” 童佳眼神示意她继续。 她说:“我裤子一给他,他就扔了。” “扔了?为什么呀?”童佳吃惊。 刘蓓蓓说:“他嗅了嗅那条裤子,说一股什么味!骚的可以,没法穿了,他要是穿出去别人还当他娘炮。” ---------------------------- 两个傻孩子,全都是没谈过恋爱的,遇见了就是互刷存在感。 好了,本来今天不更的,然后么,遇到了真情表白,据说还有妹子私下里会讨论剧情,我猜大家挺着急看后面的就放出来了。 同样是两更合一,明天真的没有了,要到周五凌晨才有。 拜托,想要很多很多的留言的珠珠,让我感觉人间值得。 第十五章(上) 童佳不敢置信,皱着眉又问了遍:“你刚才说什么?他还嫌弃味道来了?他知不知道这是香奈儿!” 刘蓓蓓手一摊,“行了,别生气了,兴许他还真不知道。” 童佳翻了个白眼,真是不懂货!她收了针线,把针线盒还给刘蓓蓓,人往门外疾走。 刘蓓蓓跟在她身后,“童佳,你干什么去啊?” 童佳没支声,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拐了个弯,正巧在走廊尽头见到了那个人。 她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到这人面前叉着腰问:“听说你把裤子扔了,什么意思啊?” 林伟正在抽烟,听到她的质问拧起眉扭头看她。 她也在看他,确切的说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瞪他。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刘蓓蓓在后头扯了扯童佳的胳膊,“童佳,走了。” 刘蓓蓓胆小,怕童佳一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当下对着林伟点头哈腰当和事佬:“林哥,童佳是想要谢谢你。” 童佳回头瞪了刘蓓蓓一眼,胳膊一抽,又向林伟走近了一步。 “本来裤子就有味,我就洒了点香水,你要是嫌弃我赔你一条新的。” 她还想说“你犯得着说那么难听的话吗?”可话还没出口,就咳了起来。 “咳……咳……” 林伟一口烟呼出来尽数喷在童佳的小脸上。 童佳左右来回扇了扇手,咳得都收不住了,那一口呛的,直接进了呼吸道。 刘蓓蓓对着她的背拍了好几下,“童佳,你没事吧。” 童佳手抚在自己胸口,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呛的,脸涨得通红。 “你干什么呀?是故意的吧!” 她抬头眼神恶狠狠扫过去。 林伟仍垂着眼一副倨傲的样子。没回话,手指夹着又深吸了口,不过这次吐烟的时候他有意侧了侧头。 烟雾缭绕之间,他把剩下一截没抽完的摁灭在窗台上。 对童佳来说,男人这种近似无礼的态度令她既窝火又不甘心,见他作势要离开,她当下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先别走,还没说清楚呢。” 一件小事而已,也不知道她在较什么劲,说到底就是不能忍受他的不理不睬罢了。 林伟垂手顿了一会儿,下一秒两手分别卡在童佳的左右腰侧把人整个背了过去,强压着她俯身抵在窗台边沿。 “唉,你干什么啊,有毛病啊?”童佳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惊得直呼。 林伟压根没理会她的叫骂,上半身重重压在她背上,两手臂撑在她左右侧,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刘蓓蓓傻眼了,有点不敢看。这两人干嘛呢?窗咚吗? 突然被男人圈住,周身又全是这男人的气息,童佳一下子没缓过来。骂过一句后她就僵着身体,心跳加速。 她两手同样撑在窗沿,拱背抵着身后的重量,负隅顽抗又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没和异性靠那么近过,被林伟这么来一下,脑袋里的确有些短路。 林伟似乎觉察出她的紧张和羞涩,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嗤笑,双手渐渐移到她的小腹。 童佳已经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将原本撑着的手攀在了林伟的手上,左右一边一只拽紧了不让他再有下一步轻浮的举动。 她的掌心底下是他温热的手背,宽大的,有力的,她就这么紧紧拽着不放。 林伟的手明显僵了僵,随后不顾阻挡继续朝下游走。 力量悬殊,童佳有点怕了,不知道他接着要使什么坏,使劲和他唱反调,不想让他得逞。 “你有病啊,快放开。”嘴上不得闲,身体也扭着股劲,两手拽着他的往外掰。 林伟竟然笑了,说:“别动,你拉链开了。” “啊?”童佳还傻傻回问。 这下林伟没回她话,手移到她裤子的拉链处,捏着链扣往上一提。 “……” 完事了他的手还被童佳抓着,他表情淡然,声音沉稳,在她耳边提醒:“可以放手了。” 童佳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朵根,咬着唇都不知说什么好。 林伟呵呵笑了一声,手从她手掌心里抽出,人往后走了一步,给出了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童佳一动不敢动,面朝窗外,尴尬的要死。 林伟看看她,又回过头看看已经傻愣住的刘蓓蓓,淡淡一笑,走了出去。 ** 晚上出版社的韩冰带了几个同事请童佳他们一伙吃饭,算是这群大学生来长春的欢迎宴。餐厅就在出版社附近,是一家地道的东北菜馆。 童佳他们五个,出版社陆陆续续来了七个人,韩冰要了个圆桌。 一晚上童佳都有些提心吊胆,怕林伟出现。 桌上王海洋和韩冰聊了下这次要协助出版社拍摄的内容。韩冰让负责内容的同事说了下计划,大伙商议着取个切入点切入。问到童佳的意见,童佳竟然在走神。 王海洋不知道童佳裤扣绷了的事,还拿火车上睡了十九小时的事调侃:“童佳,你不会还没睡醒吧,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不像你啊。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赶紧帮着想想。” 刘蓓蓓体贴人,知道童佳这会儿不在状态,帮她解释:“童佳有点水土不服,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你们先讨论着。” 桌上其余人齐齐看向童佳。出版社里一个有点年纪的大姐关心地问了句:“小童是不是感冒了?有没有带药?要不现在让人给你烧一壶姜茶。” 童佳摇了摇头,谢过那一位大姐。 沈怡说:“看你在上海穿得也不多,大冬天的还穿裙子,怎么一来这里就和冬眠了似的。” 她说完人往王海洋那里靠了靠,王海洋胳膊往她肩上一揽,两个人就胸对背前后粘着。 童佳又想起了下午的事,那人帮自己拉裤链时似乎也这样粘着,蹭得来了火气,也不管桌面上的杯子里是水是酒,一口往下灌。 一桌人看她,都没吭声。 刘蓓蓓立马拉住她胳膊,“童佳,你别喝那么猛。”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半杯的白酒顺着童佳的喉管往下流,52度,辣得童佳眼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 终于挤上来了,感谢搭梯翻墙也要上来看文的你们,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份缘。 第十五章(下) 饭桌上有出版社的男同事起头叫好,大拇指竖着一个劲夸赞:“看不出来啊,虎妞!” 毕竟是欢迎宴,把气氛搞起来熟络彼此感情才最重要,所以大伙不谈公事了。 有人跟着举杯:“人家女生都干了,你们哥几个还磨磨唧唧的,别来虚的,走一个先啊。” 这一声下去,当地的那些都举杯了,盯着童佳他们几个看。 童佳才半杯下去,还是无意识喝的,自然不可能再喝。而且也没人要求她再喝,倒是盯着刘蓓蓓和沈怡的有三四个。 刘蓓蓓是一杯倒,连啤酒都不碰的人,让她喝酒还不如直接让她发酒疯呢。董辉给她挡了挡,代他喝了两杯。 沈怡自然不用说了,有王海洋顶着。 可惜沈怡本身酒量不错,又馋酒,自己推推挡挡喝了一杯下去。 刘蓓蓓给童佳倒了杯白开水,让她赶紧去去酒气。 王海洋见气氛起来了,问:“怎么没见来接我们的林哥呢?” 这话还得韩冰回答。韩冰给大伙发烟,轮一圈到王海洋的时候对着王海洋说:“他有自己的事呢,今晚上没空。” 董辉接话:“下午就没见他在出版社了,他还挺忙的。” 韩冰嘴上衔着烟,边上他同事给他点着,他吸了一口后才说:“他不是我们社的,他就是我一个哥们,今天就是纯帮忙。” 王海洋说:“那我们得单独再请他吃一顿,谢谢他。” 韩冰:“后头机会多得是,你们要去拍摄的边境,那条路他熟悉,可能还得麻烦他开车。” 童佳“呦”得一声惊呼,一桌人看她,她垂着头,“刘蓓蓓,你要烫死我啊,给我倒那么烫的水。” 刘蓓蓓:“……” 童佳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故作淡然地问了句:“林伟他不是杂志社的那他是做什么的呀?会不会没那个闲工夫帮我们?毕竟我们出外景可能就要一星期呢。” 这问题问的还挺自然,韩冰弹了弹烟灰,回她:“没事,也就他有空。他平时什么都做,具体做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这哥们人不错,挺义气的。” “啊?原来是无业游民啊?” 童佳的话里有嘲讽的意味,韩冰不以为然, “算不上,就是做的事比较杂。我看他老跟着Sky,可能就是帮着Sky做事吧。” 韩冰这一句对着一桌人说的,说完还真有人接话,问他:“哪个Sky?不会是红旗街那银河俱乐部的老板吧?” “就是他。”韩冰抿了抿唇,又吸了口烟。 “俱乐部?”王海洋问道,“什么俱乐部?” “一个休闲场所,有网吧也有桌球吧,还有个迪斯科小舞厅。”韩冰说道,“我们经常去那里打游戏,下一次让他带你们去玩。” 原来是个俱乐部里的小混混,怪不得嘴那么烂,行为那么社会。童佳暗自腹诽,她眼神和刘蓓蓓交流,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 刘蓓蓓读懂了,对她耸了耸肩。 一顿饭吃到九点就散了,林伟的确没来。 韩冰和一个同事分别送她们几个去了旅店。他们还是学生,来一次长春都是自费,自然住最经济最实惠的。旅店就在出版社的后面,隔着条街,一个老式居民住宅区里。 出发时大家开过会,原本计划是女生要个三人间,男生双标间。 如今队伍里有一对好上了,自然计划有变。 沈怡还在犹豫要不要舍弃刘蓓蓓和童佳,王海洋有些性急,和董辉已经打过招呼,说自己单独开一间。刘蓓蓓在问沈怡最终的决定,童佳懒得理这种小事,拉着韩冰到角落问:“韩老师,我对长春不熟,我想去买点衣服,去哪儿买比较好?” 韩冰有眼力见的,大概也猜出童佳家境不错,对她说:“左展购物中心吧,离这里近。” 童佳记下了。 最后房间开了三间,两男生一人一间,她们三个女生住一间。 进屋后童佳和刘蓓蓓各自挑了床铺,沈怡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捏着手机发消息。刘蓓蓓想先洗澡问她们用不用厕所。 童佳东西多,自然还没整完。 沈怡连箱子都没打开,就坐在小沙发里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阵入神。 刘蓓蓓又问了句,童佳看了一眼沈怡,对她说:“别问了,你洗你的去吧。她一会儿没准都不睡这屋。” 这话都还没说过三分钟呢,沈怡终于从手机屏幕那儿回神了,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我一会儿出去一下,你们别等我,要累得话就先睡。” 童佳在整她的相机,沈怡说完,她怪腔怪调地提醒了句:“记得带套。” 沈怡脸刷的一红,跑过来扒住童佳,让她别策人。 童佳还想继续呢,沈怡故意转移话题,问她:“童佳,你觉得林哥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童佳还真被她一句话带偏了,人和个刺猬似的,竖了一身刺。 沈怡抱着童佳一个劲的笑,“我下午东西掉韩冰哥的车里了,出去拿的时候瞥见了你和他在过道那……” “走走走,你可以走了,赶紧去王海洋那儿。”童佳好不容易丢脑后的事被她又提起,自然又来了火。 沈怡对着童佳笑了笑,继续说:“你那么激动干嘛?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就看到你和他还有蓓蓓三人在那。林伟哥出来的时候,我和他打了招呼,他心情似乎不错。” 他当然心情好了,自己可囧死了。还有,莫名其妙被他耍了一回! 童佳没心情和沈怡聊这话题,直接把她推出房门,顺便把她行李也一并搬了出去。 沈怡的话搞得童佳一晚上都没睡好,左右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林伟的坏笑。除了他的坏笑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清冽的,朝气的就像迷魂药一样刺激着她的大脑。 —————- 你们要的男主身世之谜,无业游民,是不是很失望? 第十六章(上) 一根烟没吸几口就燃到了尽头,童佳回过神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她捋了下自己的头发,两手抱头试图让自己从那段过往里尽快走出来,可那些过往对她来说太深刻太难忘了,深刻到已经沁入她的体肤,刻入了她的骨髓,形成了她很难去除的一种习惯。 多么可怕的习惯啊,童佳心想。 她将双手慢慢移到自己的面前,捂着自己的口鼻嗅了一口,指尖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烟味。 长白山人参,以前林伟最爱抽的烟现在成了她戒不掉的瘾。 李亮亮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过来,童佳愣了一下才去找自己放在玄关处的手机。 接通后是一段李亮亮关心的问候:“童佳,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回家了?” 童佳的嗓子有些哑,她干咳了一下才回:“我还好,我回家拿些东西。” 李亮亮自然知道这只是童佳找的借口,可他却没拆穿反而接着她的话说:“这样就好。没事,你这两天就在家多休息休息吧。我和晓天把摄录机里的内容整理出来。” “哪台摄录机?是那台拿去修的吗?” “是,就是那台,已经修好了。我下午经过维修的地方就拿了回来。我刚才和晓天已经试了,能打开,一会儿我们就开始把素材倒出来。” “素材有没有少?”童佳问,她很关心。 李亮亮顿了顿,才说:“应该没少吧。得一会儿看了才知道。” 童佳捏着手机转了个身,对着一屋子盖着遮布的家具看了一眼。 “你们先倒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不和家里人多呆段时间吗?” “我爸已经过世了,这里就我一个,没别人。” “……”李亮亮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愣,随后才说:“我很抱歉。” 童佳反而笑了,“没什么,他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不说了,你们先倒,我一会儿就回来。” 电话挂断,童佳把窗户一扇扇关好,她回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打开后手探进文件夹里翻了翻,里面有两本房产证,一本是榕城的,另一本是长春的。 她把榕城的放回原处,长春的那本塞进了自己随身的小包里。 ## 回到酒店刚过七点,戴晓天和费小虎都窝在李亮亮房里。 童佳进门,他们几个正在吃外卖,见到童佳对中午的事只字未提,叫她过来一起吃饭。 戴晓天递了盒盒饭给童佳。 “童佳姐,海鲜炒饭,亮亮他们带回来的。” 童佳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拉张椅子在显示器前,边扯筷子,边对戴晓天说:“倒了多少出来?有没有掉素材?” “快倒完了,一会儿看了才知道掉没掉,不过根据我记得的,应该就是这点时长。” 费小虎已经吃完了饭,正拿着几只枇杷在手里啃,一两只下肚,他接戴晓天的话,说:“希望素材别损坏了,否则光有时长读不出来就麻烦了,回头还得去修复。” 李亮亮也过来了,对着费小虎的脑门一记爆栗,“你嘴怎么那么烂呢,去去去,一边去。” 搞拍摄的就怕素材损坏,一旦素材有问题,几天甚至几个月的辛苦就白费了。毕竟不是所有的补拍能到达最初的效果,尤其是他们拍纪录片的,晨曦暮霭,春去秋来,自然界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同的,变幻莫测,掉了任何一段或许就再也抓拍不到当时的那种感觉。 费小虎耸耸肩跑开了。 李亮亮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让戴晓天按照拍摄的顺序一段段放出来。 童佳边吃饭,边看着屏幕。 戴晓天拿着脚本对照。视频里是他拍的一些零碎镜头,有小摊贩,也有长空夜色,有街角热闹的咖啡馆,也有形影相依的情侣。这些镜头童佳没见过,是戴晓天出外景时额外拿摄影机抓取的,童佳对这些内容还挺满意,饭都不吃了,人凑近了一个个点评,指着解说哪些镜头能用。 那些被挑中的素材特别市井,完美地反映了榕城人的生活,戴晓天这次还真用了心。 李亮亮边看显示器,边夸了戴晓天几句。戴晓天竟然被夸得脸红,垂着头咧着嘴直笑。 他手里也没闲着,把他们那天进R-BONE之前的那些素材分了档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剩下的素材是进入R-BONE之后拍摄的内容,这一部分并不多,因为还没拍多久呢就出事了。再然后,摄影机就被掉在了地上。 素材导一半的时候费小虎下楼去买饮料,路过水果摊时他又挑了只西瓜带了上来。一进门就吆喝他们几个吃西瓜。 屋里留下的三个同时回头,撇过费小虎一眼后齐刷刷地别过头,继续盯着显示屏看。 费小虎见没人应声,只能自己走过去。 他胳膊肘顶了顶李亮亮,“怎么样啊?素材行不行?” 李亮亮“嗯”了一声,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没转开。 费小虎干脆也弯腰猫在戴晓天身后看。 “怎么回事啊?有问题?”他问。 童佳指着屏幕说:“再倒回去三十秒。” 戴晓天用鼠标在时间轴上移动,根据童佳说的把 播放的点定在三十秒前。 他点击鼠标。 显示器上是夜店里一阵绚烂的灯光,随后镜头对着靠后的一排卡座。 童佳让戴晓天慢放。 几个人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费小虎看明白了,一下叫了出来:“靠,那群小孩在溜冰?” 戴晓天问:“什么溜冰?小虎你说什么暗语。” 费小虎说:“在玩粉啊,玩粉,吸毒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看。”他指着屏幕上几个弯着腰的男女。 戴晓天真凑过去看了,别说还真是!他有些懵,心想这都是自己啥时候拍下来的啊? 李亮亮和童佳都看到了。 童佳眼尖,第一遍看得时候就觉出了问题。这会儿她两手抱胸,作思考状。 李亮亮开口问:“那现在怎么办?R-BONE的还能用吗?” ———————- 果然都不喜欢回忆,我也觉得矫情,不过么,女人在爱情跟前矫情一下也正常,毕竟分开那么多年了,不回忆点矫情片段早该干嘛干嘛去了。好在我们还有剧情,所以,你们继续跟吗? 第十六章(下) 一室沉默。 隔了一会儿,童佳作出决定:“不能用了,这家夜店有问题。你们看,来来回回走过那个卡座的服务生有好几拨,都有看到却没有一个上前制止。所以这一定不是偶然事件,不说毒品是不是店里提供的,至少在这店里是被默许的,他们监管不力。” 童佳说完顿了顿,紧接着问李亮亮:“亮亮,你去拿摄影机的时候老板有没有提过关于里面拍摄的内容?” 李亮亮摇头,老板说就看了个开头,知道能导出了就搁在一边了。 童佳眉头皱紧。 戴晓天问:“那童家姐,我们是不是要报警?还是……把这段视频以匿名的形式寄给公安局?” 童佳立刻反驳:“先不要报警,你匿名了也没用。夜店一般不给拍摄,这一段像素那么高,铁定不是用手机拍出来的,举报人直接能锁定我们几个。”她又补充,“这家店有黑背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上一次打架大家一起进了次警局,在谈话的时候警察有意无意中透露过对方的背景,当时童佳就想这家店之后没法再去了,没想到如今让他们拍了这么一段,现在不是去不去的问题,是他们几个安全的问题。 她对着李亮亮说:“我们先不要有动作,等把我们自己的东西拍完后,再把这些材料交给警察也来得及。我要对拍摄内容负责,也要对各位的人身安全负责。盲目地行动,对我们目前的工作开展并没有好处。” 李亮亮在思考,戴晓天说:“那童佳姐,我们夜店还拍不拍?” “拍啊,为什么不拍?”童佳回答。 戴晓天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半天才说:“现在R-BONE不能去了,太古坊又……”他睨了一眼童佳,没把话继续下去。 童佳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太古坊里有自己的前任吗?还是个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渣男。 她表情冷冷地,“太古坊怎么了?你是怕我代入私人情感,影响工作吗?” 戴晓天没答话。 童佳说:“你放心,像今天这样的歇斯底里不会再有了。” 戴晓天脸色缓和下来。 没想到他身后的费小虎突然接口:“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现在该担心的是太古坊干不干净。” 童佳没想到费小虎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你的意思是?” “你忘了,那个梁开!他可是给我们寄过一张光碟的,光看他折磨人的手段就知道这人也不会干净到哪去。我怀疑他们也涉黑。” 童佳还真把那张光碟给忘了。 “梁开的确承认过自己涉黑,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毕竟开夜店的多少会黑白通吃。有时嘴上叫叫,吓唬吓唬人也有可能。”童佳说道。 “那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们也是溜冰场呢?”费小虎接着问。 其他两人也盯着童佳看,他们拍的是官方宣传片,事关重大,之后有具有一定影响力,谁都不想惹一身麻烦。 童佳这次回答的很快,有点儿不假思索。 她目光灼灼,对着费小虎,也对着戴晓天和李亮亮。 她说:“这点应该不会,林伟是他们老板,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第十七章 晚上十点,太古坊照例生意火爆。门口等着入场的不知不觉中排了条长龙,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哪个尖端潮货在搞首发。 队伍里不缺好奇的声音,嚎叫着这地方也太火了吧,都不是周末还能那么满。也有人怀疑太古坊找了批暖场的人来充场面,说是有内幕这一家正和R-BONE争榕城夜店的老大位子,所以造个声势踩一踩对方。 业务经理出来了,有常客拉住他问怎么回事。 经理也很无奈,两手一摊,“有人包了小场开派对,一下拿走四五个卡座。” 太古坊的卡座一个少说最低也得六千的消费,一下拿走四五个,单单最低消费就得将近三万,还不算之后会加的酒水,这是有撒钱的金主来了? 喜欢玩的都有圈子,一伙玩咖在网上霹雳啪啦问今晚是谁在太古坊组局。 十几个群问下来,还真没人知道到底是谁。 外头热闹地在猜究竟是哪位太子爷大驾光临,在太古坊搞派。里头专门辟了个区域出来,十几个保镖四周分开站着,不让生人走近。 林竞尧中午被童佳闹完,下午处理完事就直接回奥山去了,留了梁开一个人在这里。 晚上要走第一批货,怕有闪失,梁开一晚上巡场巡了两遍。第二遍的时候巡到二楼,见到底层卡座那儿有一大块区域冷清,他把业务经理找过来问话:“那一片怎么回事?” 经理哈着腰:“水哥,有人包场。” “包场?”梁开看看手表,“这都几点了还没来?直接取消定位吧。” “不太好吧,水哥。”经理有些左右为难,“人已经来了。” “来了?” 梁开探着脑袋朝底下看,嘴里嘟囔:“来个屁!除了外头一圈那几个黑衣服的,座位上哪有人?” 他脑中一闪,突然回头:“靠,不会是来砸场的吧。” 夜店里不能有冷清的地方,越是人多越能吸得了人气。场子里最好是背靠背,胸贴胸,挤得连插个脚的地儿都没有,那才会越来越旺。像现在这样白白空出那么大一块出来,对于夜店来说就很晦气。也因此,很多夜店会自己掏腰包找一大批暖场的人来闹闹气氛。 梁开怀疑是有人故意借包场的名,让太古坊难看。 经理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砸场的,是熟人。” “熟人?谁啊?” 经理报了个名字。 这下梁开懵了,站在那里足足愣了一分多钟。一分多钟后他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只苍蝇了,人蹭蹭蹭往楼下走。 池茜茜正坐在最靠里的卡位上吃水果,见到梁开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水果叉。 “梁开哥哥。”她站了起来,叫那声哥哥的时候糯糯的甜甜的,看梁开的眼神有点敬畏,也有着崇拜。 可惜梁开不怎么领情,走过去劈头就问:“你怎么来了啊?” 池茜茜两手交握着摆在身前,手指头左右一会儿勾一会儿抠,没停过。 梁开问她话了,她有些胆怯,想了半天才说:“我来消费。” “消费?”梁开信她才怪,“消费你一个人需要五个卡座?” 池茜茜语塞,眼睛对着梁开眨了眨。她睫毛很长,又长又翘,眨眼的时候一扇一扇的,眼瞳又时常含水,望着你的时候就和一汪春水一样,让人想触又探不到底。和那些睫毛种上去又戴美瞳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她就是个天生靓丽的洋娃娃。 可惜脑袋不灵光,梁开看着她心想,这娃娃不能沾,一沾就和湿手沾面粉一样,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我……我……”池茜茜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 梁开把经理叫过来,当着池茜茜的面说:“去,把那几个卡座重新理一下,让外头放人进来。” 经理听梁开吩咐完,点点头办事去了。 梁开转身又看了眼池茜茜,问:“你来这里池爷知道吗?” 池茜茜忙点头,“我出来的时候和爸爸说过了,是他允许的。” “池爷让你开五个卡的?”梁开又问。 池茜茜脸一红,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想了半天她才轻声细语地回答:“不是,是我自己开的。梁开哥哥,我今天中午做了错事,我是来道歉的。” 梁开明白过来,这丫头的道歉方式就是在你这里花钱,给你赚。这脑袋……没谁了。 他半边眉毛一抬,嘴角斜斜往上一翘,笑得又邪又不屑,“行了行了,快回家吧,这地方不适合你。” 池茜茜垂着头一言不发,继续绞着手指头。 “你在这不是道歉,是故意捣蛋来了。”梁开声音有些重,“你自己看看,我这小半个场子被你搞得气氛都没了,怎么做生意?” 池茜茜这下不绞手指头了,换成了用嘴咬。她食指勾勾咬在嘴里,终于抬了头,愣愣地看着梁开。 梁开也看着她,瞪着眼。 一秒的功夫,小美人的眼眶里就盛了一圈的水。再一秒,越积越多,都快溢出来了。 梁开怕她哭,赶紧扯着她手臂往外走,见到她带来的保镖吩咐道:“赶紧带你们小姐回家,这都几点了还让她在外头疯,一会儿看池爷不收拾你们。” 保镖自然知道梁开这人,他发话了他们也不敢怠慢,对着池茜茜做了个手势。 池茜茜不情不愿地往外走,走几步回头看一眼。 梁开先前还站着对她甩甩手,下一秒人就头都不回地上了二楼。 ** 二楼的办公区域。 梁开过了三道门,最后是个密室,门口的小弟按了个按键,他走了进去。 密室十来个平方,四五台电脑放在一张大桌子上。 有人见他回来了,叫了他一声“水哥”。 边上有人给他腾了张椅子,他提了提裤缝,一屁股坐了下去。 又有人给他递了支烟,他咬在嘴里没让点燃。 密室里空气不怎么流通,四五个男人在里头抽几支烟就会留一屋子烟味,梁开光闻这些烟味就有些饱了,眉头挤在那里不怎么舒展。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这才问:“今天渔场的小鱼多不多?” 一个小弟回答:“全他妈是小鱼,还没见到放饵的。” 梁开手指一使力,那支烟折了两截下来,他把烟往桌上一丢。 在屏幕上打字:“收鱼粮,150一粒。” 两百人的QQ群里没人鸟他,还有几个人叽里呱啦扯着荤话。 梁开有些火大,脚踹了一下,直接踢翻了一旁的凳子。 “断粮了,高价收。” 这是网络上贩毒的暗号,渔场就是指代这个群,小鱼是下家,粮食就是货了。这些都是他们前段时间摸索出来的,花了钱买了路子,这才有进入渔场的资格。 梁开又打了句话出去,这次等了几秒,有人回了:“断粮了就种地,收了吃饭,没饭就下面,要不弄碗饺子都行。” “操他妈,玩我呢。”梁开骂到,这他妈根本不是暗语。 他有些急躁,拿出手机给林竞尧电话。 那边似乎就等他电话,铃声只两下就接起了。 林竞尧在那头问:“怎么样?” 梁开有些挫败:“他大爷的,之前的钱白花了,这样玩根本玩不通。哥,我们还是玩线下的吧。” 林竞尧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一个雷下去,鱼出来好多条,没饵。” 林竞尧默了一会儿。 梁开在这头抱怨:“池爷也真是的,就向着冯青山,他要也给我们介绍左爷,我保准做得比冯青山好十倍。” 那边不接他话,却对他说:“冯青山做冯青山的,我们做我们的。你继续找饵吧,有了饵就能找到稳定的上家。” 梁开应了一声,问接下去怎么弄。 林竞尧想了想:“你加码,三百一颗,看有没有人出货。” 林竞尧一说完,还没挂电话,梁开就把新的价码打出去了。 三百一颗绝对的高价了,他又按着林竞尧说的让人拿了箱人民币过来,约莫一百万的金额对着镜头拍了张照片放上了网。 这次有点效果,终于有人和他有句没句对接起来。 梁开问对方有多少饵?那人还没打字,群里突然有人呼了一声:“操,有条子。” 瞬间,整个群原本叽里呱啦的全都没了声音,就一眼的功夫,梁开再看,原本蹦跶的欢的那几个全退了。 “操!”他骂了句,鼠标都被他丢了。 林竞尧问:“怎么回事?” “群里有条子,这还怎么玩?妈蛋钱还没赚呢,脑袋就悬在裤腰带上了。”梁开说道。 林竞尧在那里苦笑了声,问他:“那你还玩不玩?” 梁开这次问边上的小弟要了支烟,直接点上。吸了一口后才说:“玩啊,无间道,我他妈最喜欢了。” 林竞尧又笑了一声,告诉他:“一定会有卧底,所以一定要小心,上次和你说的那些要用上。” 林竞尧上次和梁开出门,无意中给他说了些反侦察反侦讯的细节,梁开那会儿兴致高昂,回来后专门找人请了个师傅交流了一下。那个师傅是名退伍的军人,以前在特种部队待过,和梁开几杯小酒,就给他说了些专业知识。 梁开在电话里又骂了句娘,这才挂了电话。 他摁灭烟头,准备重新在网上找渔场,突然有人加他QQ。 他点开一看,头像是只青蛙,昵称油水旺。 那人上来就说:“朋友新来的吧,要货那么名目张胆。” 梁开打了串问号回去。 那人隔了会儿才说,“不是要交易吗,我这里有鱼饵商店。” ** 三十分钟后,林竞尧收到梁开的短信,一句话,四个字: 鱼饵已购。 孙诚正站在边上,问他梁开有没有把事搞定。 林竞尧收了手机,人靠进沙发靠背里,对着孙诚点了点头。 孙诚不是很懂,问他:“怎么想到要走网上的?网上能牵出大鱼来?” 林竞尧瞥了他一眼,才告诉他:“以后这东西走网络的会越来越多,销路会越来越广,我得到消息,左丘明他们研制了一款新型的毒品,外形和味道都像咳嗽药水。他在找下家,我想试试。如果我单单靠线下这点资源一定引不起他的注意。我布的线得比冯青山多几倍才行。” “所以,你就不碰你那家夜店了?”孙诚接话道,他最近才得知原本要在夜店里贩的东西,被林竞尧叫停了,林竞尧改了策略,准备走网络,夜店只是个控制联络上下家的远程基地而已。 他以为林竞尧做这些为得是某人,他也问了,直言不讳:“不会是为了童小姐吧?” 林竞尧拿眼睨他。 他这会儿有点飘,知道自己可能戳中林竞尧的软肋了,胆儿肥了不少,笑着走到林竞尧跟前蹲下,和他对视。 “林哥,你该不会还喜欢童小姐吧?” 林竞尧眼皮垂着,没回话。 孙诚笑嘻嘻地套他话:“我听说了中午的事。我说何必呢,你心里有她就和她说,别每次都偷偷在远处看。” ———————- 两章合一,强剧情了,感觉少了一半人。 第十八章 “你心里有她就和她说,别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躲在远处看。” 孙诚说完,迅速往后躲了半步。 林竞尧一脚过去踹了个空。 “闲着没事干了是不是?” 孙诚笑嘻嘻的,不说话。 林竞尧正好问他:“我让你盯她的事你告诉梁开的?” 这下捅到孙诚的腰子了,他拉了张椅子过来在林竞尧跟前坐下,一脸痛苦地说道:“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是他逼我说的。这小子太毒了,用起刑来比你还狠。我特么受训都没遭过那罪。” 林竞尧听闻没忍住,哂笑了声。 孙诚见他笑了,来了劲,继续告状:“林哥,你不知道,我的屁股差点交代了。” “他怎么你了?”林竞尧问。 “他领了条德国黑背来,喂了春药,威胁我要是不说就让我菊花不保。” 孙诚说的时候表情狰狞,仿佛再一次身临其境。 林竞尧没想到梁开这么玩,睨着孙诚调侃:“怕了?你就这点能耐?之前不是还自夸说自己是最优秀的?” 孙诚无话可说,对着林竞尧尴尬地笑了一下。 林竞尧说:“梁开性子野,但比他更野的也不是没有。之后我们接触的都是群玩命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孙诚点头。 “我其实掂量过,如果是正事,我一个字儿都不会漏出去。这不是因为问童小姐和你的关系嘛,我也是实话实说,说童小姐只是林哥你认识的一个朋友而已,是梁开自说自话,断定你看上童小姐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林竞尧一把眼刀过去。 孙诚手掌摊开,举着,一脸无辜。 林竞尧眼角抽了抽,有点无奈,“行了,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个度。我和童佳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彼此再有牵连,这事你不用再管。” “行啊,原本就不爱管,我这不是怕你管不住你自己吗。你都不知道,你每次看童小姐的眼神,那简直了,用背景板写出来就是好几个——宝贝,我还爱你。” 孙诚的嘴角翘的老高,笑得邪乎,仿佛点穿了林竞尧埋藏很深的心事,得意忘形了。这样子实在有点欠抽,林竞尧起身,往他那里踱了两步。他警觉,突然抬了屁股准备开溜。 林竞尧叫住他:“上哪儿?” 他退到门口才回:“去太古坊看看,我怕梁开出岔子。” “那到不会,他做事比你稳。”林竞尧说道。 孙诚有点不服气,皱了皱鼻子。 林竞尧走近,“你去太古坊正好,看着点梁开。” “你刚不是说他比我稳吗?” 到底才二十三、四,不成熟的脾性还在,孙诚就想着扳回那口气,语气里有点酸。 林竞尧眼眸沉沉,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梁开赌性大,野心也大,我怕他一时没忍住在太古坊里直接放货了。你去太古坊,放货的事我让他过手给你。你去处理掉。” 孙诚领了命,走了,别墅里就留了林竞尧一人。 他取了根烟出来抽,是长白山的人参烟,他抽习惯了,最喜欢的一款。 烟往嘴角里衔的时候不小心触了伤口,这伤口还是新的,童佳中午打的。 他走去洗手间,在镜子前照了照。这女人下手还真狠,想他脸皮那么糙的一个人,她一巴掌下来,现在脸上的印子还隐隐留着呢。 林竞尧吐了口烟出来,半眯着眼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地笑了。 上一次她打自己是什么时候?他记着,是他把她按在墙角亲的时候,长春红旗街水晶宫歌舞厅的门口。 这妞穿得和出来卖的似的,露着背闪着两条长腿在水晶宫里晃荡,招了一群流氓围上去劝酒。更可恶的是她竟然来者不拒,可把他气的,当下对着那群人拳脚就上去了。 一场群架结束,他怒气腾腾地拉着她从歌舞厅里一直走到门外。她一边使劲甩他的手,一边叫骂他放开。 他拽得紧,边拽边拖,野蛮的令人害怕。 门外不过五度,童佳来不及穿外套,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一出门就冷得直哆嗦。可惜林伟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拉着她一直走到最外的边角才把人往角落一甩。 童佳牙齿都打颤了,双手抱胸,边跺脚边骂:“林伟,你神经病又犯了——是不是——” 骂人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童佳还试图从林伟跟前溜走。 她脚一挪,林伟就抬了胳膊直接把人圈在了角落里。 林伟一场架才打完,头顶还在冒汗,胳膊、手上都有些擦伤,抬着胳膊拦她的时候袖子是撸起的,露了一大截小手臂出来,他手臂撑着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绷着,很有张力,也很有威慑里。 童佳瞄了一眼,竟然有些害怕。这人刚才一个人削四个,她亲眼所见,而且,他还把人都打趴下了。 “我犯病?”林伟眼都红了,怒气还在,扯着嗓子吼自己圈着的人:“我有病还是你有病?那群人是什么渣,你和他们玩?你是犯贱了还是怎么着,这他妈的还没到春天呢,就发骚了?” 她眼圈湿了,觉得这人就是在欺负自己,使劲欺负自己。之前她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回绝的斩钉截铁,这会儿凭什么来管自己和谁玩,还骂得那么不堪入耳! “关你什么事?”童佳瞪他,怒吼回去:“我就是发骚了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 这一句话有点划清界线的味道,也有着最后的试探。童佳委屈极了,眼泪已经啪啦啪啦往下掉。 林伟这下不说话了,圈着她,看她哭。 她哭得眼妆都花了,见他没表示,一颗心绝望到谷底。 她想大概林伟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她拿手去推他,抽泣着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别来招惹我。” 怎么会不喜欢呢?天知道他都快被她搞得神经质了,他那么自律的一个人,偏偏对付起她来就一连串地失控,这女人一定是如来佛祖派下来收拾自己的。 林伟心想,自己完蛋了。 下一秒,摁着她就吻了下去。 他吻的激烈,恨不得把她吃入自己的肚子,所以毫无章法,毫无技巧,就和啃一样。 童佳的嘴被他咬得发疼,人又冷,脑袋又懵,完全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嘛,一巴掌豪不客气就招呼上去。 他挨了打,头一次毫无防备地被人打到,真是有她的,他心想。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连并着眼瞳也黑得透彻,就像夜里闪烁的星星一样。 童佳看他一嘴的坏笑,生气!吼着又问了一遍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还变着法的欺负自己。 他手干脆揽紧她,把她抱的一点都不能动弹,窝在她耳边说:“就欺负你,这么着?不止是以前和现在,以后我还要这么欺负你。” 童佳还在抽泣,这人太坏了。 他在她脸上又啄了啄,紧接着改着去亲她的嘴,这一次很温柔。 童佳哭着说:“林伟,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却笑了,笑得很得意,很满足,他说:“你不会,你喜欢我。” “你滚开,混蛋。”童佳恨自己不争气,陷入太深,她一口气提不上来,都快岔气了。 他倒好,抱着她又往怀里紧了几分,在她耳边喃喃:“别装了,还哭呢?不该偷着乐吗!” 童佳使出杀手锏,拿高跟鞋踩他脚尖。 他一下就躲过,顺带把她抱起,仰着脖子看她。 霓虹之下,是她哭得梨花带雨样的脸。 童佳被他高高抱起,怕掉下来,双手这会儿紧紧搭在他肩上。他有宽实的肩膀,笔直的脊梁,和一张她很喜欢很喜欢的颜。她渐渐平静下来,和他对视。 许久,林伟说:“童佳,我栽了。” 童佳“嗯?”了一声。 他重复:“我认栽,栽在你手上。” ** 林竞尧慢慢回过了神,又对着镜子看了眼。他眉头缓缓拢了起来,心不断地往下沉,想尽快走出那段回忆。 童佳是他不该再碰的人,他告诫着自己。 他突然有些颓败,走去酒柜给自己开了瓶红酒解愁。 许是这一天情绪波动大,人有些疲累,一瓶红酒下肚,他竟然在沙发里入了睡。 可这一觉着实睡得不安稳。 梦里又见到了那个画面——蹿天的火光,拉了引线的榴弹以及爆破后不断飞过眼前的汽车残片。 他定定站在那里,耳边是隆隆不绝的爆炸声和哭喊声。看着燃烧而尽的汽车残物,看着被炸飞的尸体,以及一张张原本鲜活的脸,支离破碎,痛苦不堪。 他想叫,想呐喊,想要发泄出来,可惜那场景变成了默片,他在那个世界里叫不出声,喊不出来。 只有无尽的恐惧与悲戚在体内翻腾,透过他的血液与神经,发散到四肢百骸。 突然,他醒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凌晨三点,梁开才回家,正想叫醒林竞尧让他回屋睡,没想到被他拽了手腕。 林竞尧的眼神还在虚晃中没完全恢复过来,梁开被他拽的有些生疼,开口:“哥,又做恶梦了?是不是要找医生来看看?” —————————————— 大伟哥认栽,童佳这个小妖精把这个闷骚的钢铁直给收了。 两章合一,下一章要隔几天,在大修。 正如所说,一篇清水文大家能跟到现在真是感激。 第十九章(上) Chapter 19 童佳这一晚失眠了。 傍晚在李亮亮他们几个面前表现的再淡定,一到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该想的该念的照样袭来,一个不落下。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脑袋里净是自己和林伟重逢后的表现。 那一巴掌打得时候过瘾,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似乎并不是她最初所想。 五年来她唯一想要的是一个解释,一个为什么突然失联的解释。 仅此而已。 现在闹成这样,后续还不知道怎么见面呢。 童佳焦躁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翻到了床沿。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西半球还未入深夜,她想了想,给那边的人发了条短信过去—— “我见到他了,他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一条短信过去不过几秒,童佳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不过我搞砸了。” 然后她在后面加了个难过的表情。 这一次发完,她放下了手机,在床上静静躺着。 约莫过了五分钟还没收到回复,她再一次拿起手机看,突然就想起来Joy这几天正带着一伙人在秘鲁的热带雨林里徒步,而那边几乎没有信号。 童佳笑了笑,这个笑带了些自嘲,什么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不淡定的自己了? 这样想着,她干脆下床准备一天的工作。R-Bone可能涉毒的摄影带还在他们手里,当下为了确保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尽快完成摄制工作是当务之急。 李亮亮十点过来敲门,和童佳对当天的拍摄内容。 童佳还在重新整理脚本,对李亮亮说:“过半小时,我们一起开个会。” “上哪开?” “去你房间。” 半小时后几个人全到了李亮亮那间屋。 李亮亮是负责外联和统筹的,本来除了每天的通告计划表没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赵平人不在,原本赵平负责的制片任务就交到他手上,所以屋子里堆得东西也就特别多,一张床上脚本硬盘零碎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连坐的地方都没。 童佳皱了下眉,对李亮亮说:“你整理一下,资料和用过的素材别丢得乱七八糟的,保存好,千万不能外漏。” 因为拍到了不该拍的,又怕对方知道后打击报复,摄制组决定谨慎再谨慎。 李亮亮无奈地笑了笑,立刻跑去整理硬盘。 童佳想了想,回头对着戴晓天说:“之后剪辑完的素材放你那儿吧,你都按照我们订的脚本来归类,回头要补镜头也方便。” 戴晓天应过一声。 童佳又看了眼费小虎,对着他们三个问:“我们现在还没拍的素材剩多少?” 李亮亮最清楚,拿出张表格给童佳看,“外景的话还剩三分之二,人物拍摄还剩下三位。” “那就是才完成了小部分。”童佳拿着统筹表前后看了看,说:“进度有些慢了。” 费小虎和戴晓天都没说话,李亮亮表情有些怪,似乎有话要说。 童佳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有什么话就说 。” 李亮亮咳了一下,眼珠子溜溜转了转,这才说:“我们现在都是单组拍摄,的确很慢,后面那一些内容拍起来更麻烦,另外航拍也没有完成又遇到那种事,想要赶进度的话我们人手不够。” “要不外包吧。”费小虎提议,“航拍部分可以外包出去,反正也是拍空景而已。” “外包质量不好控制,你怎么确定那些工作室不是拿着别人用过的素材给到你。要是是别人用过的就闹笑话了,我们是国家台,不能出岔子的。” 戴晓天第一个反对,他以前在工作室干过实习,对一些工作室的潜规则非常了解,所以坚决不同意用外包的形式。 童佳却说:“外包也是一种方法,如果不外包的话只能请外援了,需要增加人手。” 她说完看向李亮亮。 “增加外援的话成本就要超出很多。” 李亮亮负责整个项目组的资金运作,所以一遇到要额外花钱的部分就特别敏感,项目组虽然这次资金充足,但是为了更好更安全地完成整个拍摄任务,一分一毫他还是得算计着来。 “你有其他更好的提议吗?”童佳接着问。 李亮亮沉默了一下,这才说:“其实,昨晚老赵给我电话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看,童佳示意他一下子把话说完。 他说:“老赵的意思是想回来和大家一起,他让我来问问,可不可以。” 其他两人又同时看向童佳。 童佳瞟了他们仨一眼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几个人一定是早都通过气了,现在就等着她这里发话呢。 “你们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撵走的他。” 童佳一句话回去,不答应也不拒绝。 这三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李亮亮谄笑着问:“你不是负责这项目的总编导吗,不看你看谁?” 童佳不表态是因为内心觉得赵平这人有些不负责任。当初也没让他走,他怀疑自己的执导水平,说不干就不干了。先撂桃子的是他,这会儿搞得好像是自己赶走他似的。她也有脾性,对这些没责任心的尤其不待见。 她不说话就说明这事没通过,李亮亮又对着她眨了眨眼。 “童佳,老赵技术和经验都有,他知道自己之前犯浑,不信任你,这会儿他不是想明白了吗?” 李亮亮还在劝。 童佳无动于衷,垂着眼,翻着手里的计划书。 这时候费小虎走了两步上来,对着童佳说:“犯不着这个时候怄气,咱们先把素材都拍到手。” 童佳翻计划书的手一顿。 费小虎又说:“老赵回来了,咱们可以直接分两组拍,进度会快很多。” 童佳抬眸盯着费小虎看了几秒,又看了眼戴晓天,最后问李亮亮:“我要是不同意你是不是不给我安排外援?” 李亮亮咧嘴一笑,“这不是想把钱花在刀子上吗?请外援不一定比老赵好。” “我也是外援。”童佳说道。 李亮亮:“……” 童佳把计划书往桌上随手一放,对着哑口无言的李亮亮睨了一眼,这才说道:“行了,他要回来我也拦不住,就按费小虎说的分组吧。” 大伙没想到童佳一下子那么爽快,眼神各自一亮。 童佳指了指戴晓天,“晓天和我一组。”他又指了指费小虎和李亮亮:“你们和赵平一组。” 她顿了顿,布置之后的任务:“今天就开始,一会儿你们先拍外景,晓天和我去拍人。” 戴晓天没忍住,出了门后就问童佳:“童佳姐,我们今天拍谁?” 童佳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太古坊的老板。” 第十九章(下) 中午饭过后,两组人马各自准备。 赵平午饭时回得酒店,和童佳打了个照面后就去了李亮亮那里。 童佳也没想在赵平的事上多计较,费小虎说得对,现在是用人的时候,管他怎么看待自己,只要他能按时按质地交出素材,对整个摄制组来说就是好事。 时间紧迫,童佳决定在三星期内把所有素材都拍摄完,这样能留下充足的时间做后面的剪辑工作。再说,一旦到了六月底,榕城就真正进入了雨季,到时能拍摄的时间就少之更少了。 李亮亮他们组装完车就出了酒店。 童佳去敲戴晓天的门。 戴晓天还在准备一会儿要拍摄的器材,童佳直接拦住他,“你今天别去了。” 戴晓天一脸莫名,问童佳怎么回事? 童佳墨迹了一下,这才说:“昨天你们也看到了,太古坊的老板是我男友,我有点事想先和他谈,你要是在的话,有些尴尬。” 戴晓天恍然大悟,口不遮拦地说道:“童佳姐,你不会早就打好算盘了吧?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选我?” 他的意思就是童佳分组那会儿竟然选择了自己,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拍摄技术让童佳觉得带着他比较容易工作。 “你比较可信。不那么八卦。”童佳说道。 戴晓天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半信半疑看她。 童佳补充道:“行了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当然,你的拍摄技术也是我欣赏的,上次你拍摄的素材我就很喜欢。” 这下戴晓天有些沾沾自喜。 童佳又说:“我今天真的想找他聊聊,聊一些以前的事,那是我心里的结,你在真的不方便。” 童佳还想说或者你可以先拍些其他素材,我们约好时间汇合也行,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童佳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她接起,对方却是个熟悉的声音。 “童小姐,不是要拍我们太古坊吗,昨天没拍成,今天要不继续?” 没想到梁开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下童佳不需要找借口跑去太古坊逮人了,她立刻答应,让梁开在酒店大堂里等十分钟。 她挂了电话,又对戴晓天说:“要不我先去太古坊,你去拍些其他素材,回头我电话你。” 她说完,也没和戴晓天确定拍什么素材,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换了条红色的连衣裙,V字领贴身鱼尾下摆的设计,伊丽莎白今年夏季的最新款,又难得地在脸上画了个淡妆,这才踩着高跟鞋去了楼下。 在大厅等的梁开见到她眼神一亮,一点没有收敛住对她这身打扮的欣赏,甚至还对她吹了声口哨。 她摇摇曳曳走过去,在梁开面前站定,问:“一会儿是去太古坊吗?我正好有事找林伟。” 说得话很直接。 梁开对着她笑了笑,却回:“不去太古坊,不是要拍我吗?今天就我们俩。” ——————- 过渡章,童佳的工作态度和私心。 没有林哥,林哥躲着童童呢。 第二十章(上) 童佳的脸色明显僵了僵。 梁开是人精,又接触过无数女人,自然知道童佳此时的情绪变化。他笑嘻嘻地揶揄:“要真带你去见我哥,这也不合适啊。” 童佳抬眼睇他,他继续:“你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巴掌招呼过去,你觉得我哥真不介意?” 童佳抿着唇听他说话。 “行了,怎么说你俩以前也好过,你也真当过我们大嫂,要不然那么多兄弟在,你以为你能出得了我们太古坊的门?我哥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你是真不了解林哥还是怎么的,他是怎样的人你能不知道?” 童佳当然知道林伟是怎样的人。 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对外谁要是捅他一刀,他能给你记一辈子仇,非整得你生不如死,叫苦连天。对内要是在外头不顺他的意了,回头一到家就能在床上把人整得虚脱。 说到底这人就是惹不得,专制霸道,说一不二,冷酷,有点不讲人情。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怎么样的人,让童佳爱的死去活来。 所以,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让他丢了面子,按着他以往的性格一定会给她记着这一笔。 童佳也乐意他记着。 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我想见他一面,有些事我要当面问清楚。”童佳说话的声音有些颤,她心情很不好,因为林伟的干脆不见,揪着她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失望,总之心情复杂。 梁开没想到她那么轴,干脆把话说重:“我看你又漂亮又聪明,怎么脑袋转不过来呢?搁着我今天话都白说了?” 童佳对着他看了几秒,说:“我只想知道原因,分手的原因。” 梁开两手卡在胯侧,斜着脑袋和她对视。 忽然他就笑了,他说:“什么原因?分手哪有原因的,就是不喜欢了呗,不爱你了,知道吗?真是找虐,非要我把话说出来。” 童佳的心往下一沉。 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死心,就着他刚才的话问:“是他亲口说的吗?” 梁开看了她几秒,点头。 童佳愣愣看着梁开。 梁开没再开口,神情坚定,仿佛自己已经给了个最终确切的答案。 童佳的眼瞳里忽的闪过一丝慌乱,伴随着慌乱还有那种对结果的不甘与失措。 五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原因,但每次念头一起,就被她自己决然否定。这种爱不爱的当事人最能体会,林伟爱不爱她,她心里自然知道。也因此她一直在意识里帮林伟辩解,认为他的离开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现在梁开说出来的话全在打脸,那个男人是真的不爱自己了,所以才走得悄无声息,隔绝所有来往的可能,不让彼此留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 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一切幻想就在梁开坚定不移的眼神里全破灭了。 等了五年的人,哪怕已经对他渐渐放下,但是在见到后的那一刻,她却深深知道,这个人其实还在自己的心底,牢牢驻扎,刻骨铭心。 童佳很难过,可能还有比难过更深切的情绪在,总之,她的眼眶已经忍不住渐渐湿润了起来。 梁开还以为童佳会隐忍,没想到她也和池茜茜一样,说一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见不得女人哭,此刻斜着脑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知道这会儿童佳应该能死心。 童佳明白在梁开面前哭毫无意义,默默流了会泪后她迅速拿手抹了抹,深深吁了口气,转头试着努力平复。 片刻之后,她回头,从随身的小包里翻了个大信封袋出来交给梁开。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童佳说道。 梁开接过,皱着眉去拆信封,“这什么呀?”他问。 童佳说:“这是房产证,长春的那套房子,你帮忙交给林伟。” 梁开怕担事,随口问:“这房子林哥的?” 童佳没正面回答,硬挤出个笑后说:“你给他就是了。” ———————- 童佳真的是我很喜欢的女主了,如果没有她这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谁能这么默默等待五年,最后还等来这样一句不爱了的结果。 哎,那些说喜欢这文的天使呢?哪里去了? 第二十章(下) 见不到林伟最后还是采访梁开。 这一天就是一个熟悉的过程,根据童佳罗列的问题,梁开带着童佳去了几个自己经常去的地方。 下午五点,梁开把童佳送回了酒店。 上楼前童佳对梁开说自己会尽快写出脚本,希望梁开能多配合,多向自己展示一些日常,譬如爱好,譬如他的一些习惯。 梁开向林竞尧保证过会尽快把事情搞定,所以童佳的提议他全数应了下来,除了让这女人和林竞尧见面。 童佳倒是没再提这事,只是提醒梁开别忘了把东西交到林伟手上。 事情交代完,她就上了楼。 梁开把车开回了奥山。 林竞尧正在酒楼听手下各产业各店面的财务盘账,梁开进门时取了支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示意他们先出去。 财务们看看林竞尧,等他示意后拿着账本全退到了门外。 梁开叼着烟去把门关实了,回来的时候又吸了两口。 “怎么样?见到了?” 林竞尧坐在大班桌后,衬衣开了两颗纽扣,袖子全翻到手肘处,他两手撑在桌沿,问梁开时语气却很平淡,就像在问最平常的一件事。 梁开烟斜斜衔在嘴边,垂着眼皮模样很玩世不恭,唇半抿半咬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当然见到了,不过人家想见的可不是我。” 说完从大班桌上勾了个玻璃烟缸过来,一手托着,另一手弹了弹烟灰。 林竞尧没接他的话。 梁开自己把话说全了:“林哥你到底怎么人家了,也教我两手,都他妈那么久了,还对你念念不忘。” 说到这他故意往林竞尧的下盘瞄,嘴上荤话一溜就出:“看不出来,平时连女人手都不碰的人,竟然让个美女死心塌地地认定你。哥,你说你是不是在她那使了不少力?有什么好玩的枪法也教教我啊,不过也是,哥你器儿大……靠!” 话没说完呢,就大叫了一声,班桌上的烟盒堪堪对着他的眉峰擦了过去。 林竞尧力道狠,瞄得又准,梁开刚才说得正兴奋呢,来不及躲闪,林竞尧丢出的烟盒在他脸上直接留下了一道小口子。 梁开把烟摁灭了,放下烟灰缸龇着牙,手捂着眉角。 “哥,你这也太狠了吧,都见血了。”他手摸了一把放回眼前看,一会儿咬着牙又捂着眉头直叫唤。 “嘴闲!欠收拾。”林竞尧脸色阴郁,说话语气冷硬。 梁开知道他脾性,玩笑要适可而止,这会儿知道再开就该真生气了,立马闭嘴,从衣服口袋里取了信封出来丢在他跟前。 “行,我嘴欠。我不说话了,这是你前女友给你的。”梁开赌气说道。 林竞尧的眼神扫过那个信封,停了几秒才抬胳膊把东西摞到跟前,迅速拆了看。 里头是本房产证。 他有些莫名,翻开看,内页上写着业主童佳,地址是红旗街西三胡同12号一单元302室。 倏的一下,林竞尧愣住了。 梁开还在摸自己眉角的口子,一分钟后才觉察出问题,凑过去把他手里的房产证抽走,拿在跟前看。 “怎么了啊?什么房子呀,看把你看傻的。”梁开揶揄。 他没去过长春,就看到那一串地址,他又往业主那儿看,只看到童佳的名字。 “你给她买的?”梁开问。 梁开主观思维里以为这套房子是当年他大哥林竞尧和童佳恋爱时买下的。至于上面为什么只有童佳一个人的名字,他断定是林竞尧特意送给童佳的礼物。依他对林竞尧的认识,林竞尧这人出手向来大方,对方又和他差点结婚,结婚买房说得过去,送对方一套房子更说得过去。 可从林竞尧嘴里说出的答案却令他跌破眼镜。 林竞尧愣愣说:“不是。” 梁开以为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这次林竞尧回答的很清楚:“不是,不是我给她买的。” “那她给你这个干嘛?分手费?” 梁开有点看不懂童佳,却对她的举动大为惊叹:“靠,这妞真够意思啊,你不喜欢她了,她直接丢一套房子给你,怎么,想拿钱压你?” 林竞尧眼神凌厉,又冷又狠地扫了过去。 梁开被他的眼神盯得认怂,笑了笑:“我这不是瞎猜嘛。哥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竞尧默了几秒才回:“她自己买下来了,她这是告诉我,她买了我和她曾经同居过的住所。” 说完,林竞尧人靠进了椅背里,他合上了眼皮,没继续解释那地方是他和童佳的爱巢,有他和她的第一次,也有他们俩的所有过去。 他是真没想到,童佳竟然把那地方买下来了。 不过,这还真像她会做出的事。 梁开看林竞尧陷入了回忆,不忍再刺激到他,和他说: “行了哥,这事你甭烦了,我处理就行。这房产证我给她送回去。” 林竞尧仍闭着眼,手却一把盖住,“不用了,她给我就是想让我想起她和我的过去。这本子丢在我这吧,不用理会。” “没想到她还挺痴情的。”梁开没见过哪个女人像童佳那样的,感慨了一句,“哥,你真不喜欢她了?” 林竞尧没回答,梁开兀自说:“你要不喜欢,我追来得了。” 林竞尧这次回答了,口气更冷,“你配不上。 ——————— 林伟,你好闷骚。 周末了,人呢? 第二十一章 红旗街西三胡同12号一单元302室,这地方林竞尧住了五年多,头四年他一个人,后来的时光里多了童佳。 小小一间三十多平的屋子,他从未让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涉足过,童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而那时候,他还叫林伟。 那天在水晶宫门口表白,当晚他就带着童佳回了住处。 门一开,两具年轻的身体就迫不及待地粘在了一起。 他抵着她在门板后,她缠着他。 两个人激烈地拥吻,十指相扣,唇齿相依。他啃噬她,她卖力回应,身体愈加紧贴在一起。童佳的气息里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清香,这种味道拂在林伟的鼻端简直让他发狂。最后他们的拥抱变成了厮磨,从玄关一直燃烧到卧室里的床上。 那晚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她的,两个人都紧张。 紧裹住身体的被单被他们俩的汗水打湿了一大滩,可他底下还没找到归宿,童佳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童佳太疼了,口子对的不准,他的又大,前戏时间耗得太久,原本的冲动与激情全磨没了,她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下把林伟急得,他怕她哭,因为太心疼她,所以打了退堂鼓,揽着她往后退,说算了,手在底下轻轻地帮她揉。 她心情平复了,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往他那儿挪了挪,最后直接钻进他怀里。 未经人事的女孩怎么会知道,这样近乎撒娇似的依靠也会要了年轻男人的命。 林伟感觉自己那东西都快要炸了,憋着气胸膛起伏的厉害。 童佳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隐忍,手试着去探,还带着愧疚的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亲手体会到男人的刚硬,惊吓之余,她又带着好奇,一点点欺近,套弄,再一次点了那根一擦即燃的引线…… ** 年轻男人就是有体力,折腾一宿,第二天照样按着点起床。 童佳就不行了,一晚上摇摇曳曳,这会儿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一样。 林伟圈着她亲了亲,在她耳边问她要不要起。 她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唔哩吗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样子像极了赖床的小孩。 林伟眼底一片宠溺,手臂又紧了紧,人凑过去在她耳垂那咬一下含一口,手掌抚上她小腹,让掌心的温热传递到她身上。 童佳舒服了,拐着嗓子吟了个音出来,又把他勾的起了坏心。 两人就这样一大早又在床上闹了会。 最后童佳求饶了,他才放过她,依依不舍下床,换了衣服给她去外面买早餐。 昨夜里下了场雪,虽不大,可也把天地万物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林伟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从西三胡同拐去红旗街,直往银河俱乐部的方向。 这才刚过八点,俱乐部只开了网吧的部分,里头十几个客人大都是包夜还没回家的。林伟熟门熟路往里走,路过几张桌子时还有人给他打招呼。 他以前不怎么爱说话,和经常来这里玩的人都刻意保持着生疏,大伙知道他玩电脑技术很不错,所以把他定为高冷大神的人设。这会儿他心情好,破天荒对着应和回去,又笑又点头。几个人嚷嚷他什么时候一起打一局,他竟然答应了,约了晚上一起。 网吧最里头是办公室,也是值班间,平时银河的老板或者晚上值班的网管会在这里歇一会。林伟把门推开径自走了进去。Sky还躺在床上,见他来了拿手掌心蹭了几下脸。 他坐起,拎了条裤子过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取了一支丢给林伟,自己点了一支。 林伟手指捋了捋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夹在指间没点燃。 Sky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后问话:“听说你昨晚在水晶宫打架了?” 林伟点头,食指一下下敲在指尖的香烟上。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怎么,你在水晶宫里安排人了?” “安什么人?水晶宫那就你一个。我是听外头几个说的,他们里头有人昨天也在水晶宫玩,说看到你了,一对四把人干趴在地上抽个不停。看不出你小子拳脚还挺厉害的,当大哥越来越顺手了。” “少特么废话。” 林伟说完,烟往嘴角一塞。手里的火机“嗒”的一声,簇了团火出来。 他摁着火机钮没松手,烟也没凑过去点燃,就让那团火焰在手里滋滋燃烧。他盯着看,愣愣的,像看着一个扭动着身体卖力跳舞的人一样。 Sky不说话了,知道说下去这小子又得发毛,就那样看着他傻愣。 他认识林伟有两年时间,两年来林伟性格越来越孤僻,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架却没少干,几次群架打得又凶又狠,混得也越来越有名气,底下已经有人自愿跟着他,叫他一声哥。 林伟衔着烟,烟嘴被咬得上下翘动,手里的火机按得时间过长,那钮发烫,他立马松开甩了甩手。 “水晶宫那里怎样?”Sky问他正事。 林伟有些吊儿郎当,咬着烟回:“这两天要走货了,挺大的买卖,周志雄会亲自来。” Sky干脆起身,拿裤子往身上套,边拉拉链边说:“你能不能混着一起去?” 林伟笑了笑:“周志雄亲自去的买卖,我还够不着那级别。” “他女儿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靠,有意思怎么了,我就得舔着?我他妈是鸭啊?” Sky干笑一声,又套了件上衣,说:“你长得俊啊,想靠近周志雄不得物尽其用?” “靠。” 林伟骂了一声,他把烟折断了丢在一旁的书桌台上,转身看了Sky一眼,想了半天才说:“周志雄这人不是一般人,警惕心强,你要和他做生意没那么简单。” Sky点头,认可他说的,毕竟周志雄是东北这一带的大毒枭,做到他现在那个位子的不是亡命之徒也是手段非常的人。他想进入周志雄他们的圈子,成为他的下游发货商,铺了两年的路,只在他身边混了个脸熟,离核心还有一段距离。 而林伟又不一样,他是从混混开始往上爬的,几次群架就出头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人,听话好控制,比起他这个有社会底子的俱乐部老板,更容易获得周志雄的信赖,也更容易成为他的心腹。 林伟等到了Sky的回复,仍有些欲言又止。 Sky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个搪瓷杯准备去刷个牙洗把脸,才走到门口被林伟一把拽住。 “怎么了?” Sky挺莫名的,觉得林伟今天怎么有些奇怪。 林伟舔了舔唇,突然叫了他一声“哥”。 这小子铁定有问题!Sky干脆把搪瓷杯放下,手插在胯那盯着林伟看。 林伟和他对视了一下。 “有件事和你说一下。” “说,什么事?” “那个,那个就是和你说一下,我处对象了。” Sky一听乐了,还以为什么事呢!他又拿起搪瓷杯,这会儿也不管林伟拽不拽人,直接出了门。 一会儿他回来了,林伟还杵在原地,他一进门林伟就盯着他看。他把毛巾挂在墙角,走过去边翻被子边对着林伟说:“处个对象到我这儿来显摆,老子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不是这意思,哥,你不是让我有什么个人情况都要和你说一下嘛。”林伟解释了一句。 Sky转身拿眼睨他,几秒后笑了,转身说:“那是你要娶媳妇了你得告诉我。你他妈青春期处个对象你还和我说,怎么滴,亲不来嘴还是使不来枪,要我教你啊?” 林伟一脸严肃,“靠,我特么已经把人办了。” 这是Sky始料未及的,他知道林伟当小混混什么都来什么都干,就是没碰过女人,他们混一起的兄弟多少会在女人堆里玩玩,这人似乎不好那一口,每次都兴致缺缺,所以后来人家去那地方干脆就不叫他了。想不到那么快把人办了?!这还真有点稀奇,他转过身坐在床沿,一双眼正正经经打量着身前的人。 林伟走了一步上去,直挺挺立在那里,像汇报工作一样,对着说:“是个大学生,新闻系的,上海的姑娘。” Sky看他的样子还挺严肃正经的,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憋着揶揄:“行啊,小子,速度挺快。那你说说怎么就给办了?” 林伟立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sky,回答:“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这话酸的。 林伟趁Sky嫌弃自己的档,接着说:“哥,我还有件事。” Sky比较糙,一把眼刀过去,“你他妈又什么事?” 这会儿林伟笑了,说:“能不能先给我支点钱,回头我还你。” “支什么钱?你又要干嘛?”Sky问道。 “我一个人过日子糙惯了,现在不是有她了吗,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啊。” Sky有点烦躁,瞪了林伟一眼,去兜里拿钱包。他从里面抽出一沓大约二十张递给林伟,嘴里叽叽咕咕:“行了行了行了,别在我这演二十四孝好男友了。赶紧拿了走人,以后少来我这边,水晶宫里多晃晃去。” 林伟也不客气,从他手里抽了钱过来,点都不点直接塞裤兜里。 Sky像他哥,又跟着唠叨:“我可提醒你了,你处对象管处对象,可别影响咱们的计划。” “不会”林伟答到。 “你们办事的时候戴套了没?”Sky又问。 林伟一滞,看向Sky。 Sky又给自己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才说:“有了孩子麻烦,没戴的话记得给她吃药。” 林伟顿了一下,才发了个“哦”。 回到家时童佳还在睡。 林伟把买的鲍鱼粥从外卖盒里倒出来,又放炉子上热了热,这才去捞人起床。 童佳是真没睡醒,腰酸背痛的厉害,在林伟怀里吱吱呜呜撒了好一会儿娇,这才被他揽着坐起。 林伟也没闲着,一手拿着杯热水送到她嘴边让她吃药。 她还迷迷糊糊的,等他把药给自己塞下去了,这才问:“给我喂什么啊?” 林伟对她不隐瞒,直接回:“避孕药。” 他还说:“昨天没忍住都留在你肚子里了,这是二十四小时紧急的。” 童佳一个激灵,人彻底醒了,皱着眉,眯着眼看他,“怎么给忘了,吃一颗够不够用啊?我要是怀孕了,我妈非劈死我。” 她去扳他手,还想再来上一颗。 他笑了,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大喇喇的,可爱还很真实。他在她脸上亲了一记,“一颗就够了,吃多了伤身体。” 她怼回去:“那你还让我吃。”说着手围着他的脖子,人就挂在他身上。 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柔柔哄了好几句。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起。林伟拉开了窗帘,外头阳光软绵绵地照进来,和着白色的雪景一起照入了这一室。 这是他们难得有的静好时光,是林伟对于自己青春时代最难忘的一段过往,后来这段过往却成了林伟不敢肖想的一种奢侈。 ** 他把那本房产证放下,兀自又发了会儿呆。 梁开从外面又折了回来,对他说池爷招大家开会的事。 他从回忆里走出来,趁着梁开没注意,把房产证丢进了大班桌下的抽屉柜里。 他眼色一变,问梁开池爷这一次又是什么事。 梁开不屑地一笑,“R-BONE的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把他们生意都抢了,池爷坐庄,让我们两家当面谈。” ————————- 大长更,求表扬。 这周真的没有了,隔壁的还有欠债。 第二十二章(上) 池岳东的局定在榕城的新区。 这地方以前是荒地,池岳东眼光独特,早期在这一带批了些地,原本是想倒手的买卖,没想到一夜遇上新政,开始招商引资建了不少工厂,地价翻了好几倍。所以后来倒了一批又留了一批,自己建了仓库、酒楼和宾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他让人放话两家,晚上六点新区望天门酒楼见面,每家不准多带人,破规矩的后果自负。 这一天除了R-BONE和太古坊的,池爷还叫了些朋友,都是榕城以前各区的管事大哥,当然还有几个是跟了他有些年的旧部。 下午四点,原来管北区的余三爷来到池爷位于西城的家。 池茜茜这天没出门,在花园里浇花,见到余三爷跑过去叫人。 余三爷是看着池茜茜长大的,笑嘻嘻和她招呼,问她池爷人呢,池茜茜指了指别墅二楼,说爸爸在书房。 她见余三爷自己上去了,干脆蹦蹦跳跳也跟着一起往楼上走。 池岳东请几个老友来自己家汇合,正让助理在茶桩上巡茶,见到余三打着手招呼人赶紧进去。 一眼见到余三身后的池茜茜,池岳东眉头一皱,“爸爸和你几个叔伯谈事,你个女孩家的呆着干嘛?乖,去楼下玩。” 声音倒是温柔。 池茜茜有点不乐意,忸怩了一下,撒着娇说:“爸爸,你今天是不是约了人一起吃饭啊?” 池爷点了点头,人揽着女儿往外走。 池茜茜驮着脚,故意放慢步子,“那你叫了竞尧哥哥和梁开了吗?” “你女孩子家的问这个干嘛?”池爷呵斥了一句。 “爸爸,你带我一起去吧。”池茜茜胆大地提了句。 这次池爷脚步滞住了,手从他宝贝女儿身上收回,交叉背在身后。 这是生气了! 池茜茜有点悻悻然,垂着头偷偷看池岳东的脸色。 “爸爸”她又糯糯叫了声,声音弱得像只小猫,柔柔的软软的,有点祈求的味道:“新区的酒楼我还没去过,还有新家,爸爸不是说给我造了新房子吗?我想去看看。” 以为自己撒个娇爸爸就会同意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池岳东的厉声呵斥:“不听话了是不是?晚上是大人们谈事,又不是玩,带你去干嘛?” 他肃着脸,“新酒楼以后有的是时间去,至于新家正好你一会儿去逛个街,看看有什么要买的,买回来我让人先给你搬过去。” 他对门口的保镖打了个手势,保镖们过来,他说:“一会儿带小姐出去逛街,八点前回来。” 保镖领了命请池茜茜动身。 池茜茜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下了楼梯。 等她一走,余三爷就笑呵呵地揶揄:“东哥,丫头大了啊,有主意了。” 池岳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嘀咕了一句。 余三爷自顾自往茶凳上一坐,亲自给池岳东泡茶,嘴上问:“东哥,您这是决定金盆洗手了?” 池岳东执杯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示意余三再给自己满上 ,说:“余三啊,我六十了,说老不老,但是还能干几年呢?” 他又抿了一口茶水,“这几年我生意做得不错,新区的根基也稳了,是时候把西城放手给那些年轻人了。我今天叫大家来其实也是打个头响,让所有人心里有个底,今后见什么人使什么眼色说什么话,别弄错了。” “东哥,你的意思是——”余三爷着紧着问,这可攸关整个西城谁将成为新一任老大的问题。 “你觉得呢?”池岳东到底是老江湖,不明说,先反着问,想看看别人的意见。 余三爷这下还真有些不好说,拿起了茶杯,杯沿抵着唇一动不动,神情又似在思考,眉峰都折成了波。 一会儿他侧眼觐了池岳东一眼,这才说:“东哥啊,依我看办事稳妥的还数林竞尧那小子。不过么……” “不过什么?” “不过他是外乡人,来我们榕城也就四年,这底兜不兜得住啊?” 池岳东听他一说一边呵呵干笑了两声,一边手里拿起他两颗盘的溜光的核桃在掌心里轮着转。 余三爷不说话了,他心想池岳东这人心思缜密,自己想到的他一定也会想到,现在人家心里早就有谱了,问自己意见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嘴把该说的话都顺着说出来。 池岳东还真没就那个继续说下去,却说:“茜茜大了,我不可能陪她一辈子,是得给她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余三爷这种老滑头顿悟,接着池岳东的话说:“您是说——” 池岳东对他一笑,“你说我们榕城谁能配得上我们阿喜,做我池岳东的女婿?” 榕城青年才俊不少,不过人家不是这条道上的。池岳东这几年虽然渐渐黑转白,成为了榕城有点名望的人物,但是起家不光彩也是街头巷尾尽知的事,他的生意多多少少也有些在灰色地带,所以他要找的女婿人选还得是沾得上那条道的。 冯青山三十有五,有过两任老婆,情人无数,已经不在人选之列。他手底下倒是有几个年轻人,不过不管是学识、样貌,还是气度和手段都没法跟一个人比,甚至连这人的手下都比不过。而这人今年正好三十,比茜茜大了十岁,对茜茜不错,会疼人,又是个沉稳性子,简直绝佳人选。 第二十二章(下) 这人正是林竞尧。 所以,池岳东是看上林竞尧了? 余三爷心里腹稿打完,正色看向池岳东,嘴上对这人选大加赞赏:“东哥,不错啊,我看竞尧可以。” 池岳东笑了,这次是开怀大笑。 “先恭喜了东哥,你这棋下得绝了。以后东哥你就算是退了,西城也还是你的天下啊。” 余三爷拍马屁的功夫一只鼎,直把池岳东逗的合不拢嘴。 不过笑过之后,池岳东却说:“余三啊余三,你只猜到了一半。” 余三爷直愣愣盯着池岳东看,等着他把话说全了。 池岳东说:“我决定西城还是分两半,一半给冯青山,另一半给林竞尧。” 这下余三懵了,什么意思?自己女婿才给一半,另一半让给外人? 池岳东笑而不语,手捏着核桃咔拉咔拉又转了几圈。 “到底什么意思呢,东哥你把话给说明白了啊。”余三爷憋不住话,对着池岳东一个劲地问。 池岳东说:“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们以前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些钱,我现在缺钱吗?” 余三爷摇头。 池岳东皮笑肉不笑,干哑着嗓子说:“我之后会和左亮知会一声,以后榕城的粉档老大就是冯青山。” 池岳东又看了眼已经愣怔的余三,声音沉沉说道:“走货太危险,我不能让我们阿喜将来提心吊胆,成为寡妇。至于我手里的产业,只要他林竞尧对我们阿喜好,我会全都交给他打理。钱么,我有的是,多一些少一些没所谓。对我来说,家人的命才最重要。” ** 童佳这两天没找梁开,一方面怕梁开再次代林伟说些绝情绝义的话。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林伟的出现已经给她这几天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连着让她工作的效率都低了下来。 她给梁开发了消息,约着一周后再见面。梁开也挺爽快的,直接回复没问题,顺带说自己之后会主动联系她。 在房间里憋不出什么灵感,童佳决定带着戴晓天先去外头拍一组外景。 童佳把外景地选在榕城最高档最繁华的商圈地段。 三脚架才架好,不远处一道似熟非熟的女声传了过来。 童佳转身一看,是个打扮淑女的女孩子,穿着一条粉色的波波裙,披着波浪的长发,纯真,漂亮。 那女孩子又走了两步过来,对着童佳叫了声:“姐姐。” 童佳眼尖,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保镖,想起来,这人是梁开说的脑子不好使的美眉。 “阿喜?” 池茜茜果然是孩子气性,原本以为童佳不记得自己是谁,听到童佳叫了自己的小名,乐呵呵地蹦过来,挽着童佳的胳膊说:“姐姐,真好,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长那么漂亮想忘记也很难啊,更何况还和林伟他们有关系的。 童佳对着池茜茜笑了笑,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是来逛街的吗?” 池茜茜浑身上下的牌子虽不是logo满身,但是童佳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知道有些是高定,有些是欧洲的小众品牌,她也猜到池茜茜的家境不错,会在这一带逛街购物。 “爸爸和竞尧哥哥他们去吃饭谈事了,叫我一个人来这里逛街,好巧,没想到遇到了姐姐你。” 池茜茜说完,莞尔一笑。 童佳听到了那个人名字,脸色却是一犟。 边上戴晓天盯着他们看了很久了,他第一次见到池茜茜,刚才池茜茜那一笑他直感觉晃眼,过来搭讪:“童家姐,这位是谁啊?” 童佳看看他又看回面前的小美人,对着池茜茜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戴晓天,他比你大,你可以叫他晓天哥哥。” 池茜茜按着童佳说的乖乖对着戴晓天叫了一声。 那声音柔柔糯糯的,戴晓天竟然有一瞬地愣怔,脸蛋红了。 童佳瞪了他一眼,说:“这位是阿喜。” 她看向池茜茜,池茜茜自我介绍到:“我叫池茜茜,叫我阿喜就可以了。” 她别过脸突然对童佳说:“姐姐,上次的事很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还以为自己和梁开有什么关系。童佳没想到池茜茜还记着这事,对她笑了笑,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抚了抚,“没事,你别多想了。”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池茜茜兴奋地说道,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童佳还在犹豫,池茜茜转向戴晓天,“哥哥,一起来啊,我知道一家餐厅很不错。” 戴晓天脸更红了,眼神瞄向童佳。 池茜茜也看向童佳,突然想起来了,有点沮丧,“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是在拍摄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 她嘴唇撅着,有点委屈。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总会成为大家的负担,爸爸他们也是,说我一起去的话会打扰大人们谈事。” 童佳没想到她心思那么细,看她委屈的样子实在不忍拒绝,问戴晓天进度能不能跟上。 戴晓天看看童佳又看看池茜茜,说:“要不你们先去吧,我这里拍个延时,之后来找你们。” ———————— 俨然感觉自己在说一个题材严肃的故事,而你们却也在一本正经的听。 大家看完感觉如何?懵否? 第二十三章 池茜茜带童佳去的餐厅并不是童佳料想的那样。 童佳原本还以为她会挑一家装修豪华或许带着点公主风的高档餐厅,没想到竟然是榕城西区老街上一家年代有些久远的点心店。 这家店童佳有印象,她小时候在榕城长大,爸爸妈妈也曾带她去过几次,她喜欢里面的甜品,至今没在其他地方吃到过,所以当池茜茜带着她来到这家店的店门口时她竟然有一丝的恍惚。 池茜茜似乎和老街上的人都很熟悉,从进老街开始就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两人进了店,服务员也能直接叫出池茜茜名字,对着她客客气气说:“阿喜小姐来了。” 边说,还边带着池茜茜去她常坐的位子。 童佳跟在后头,等两人落座了,再往后看,保镖们早已经各自散开了。 “姐姐,你别看这里脏兮兮的,东西可好吃了。” 池茜茜坐在童佳的对面,半个身子都快倾在桌面上了,手指着菜单上的彩图介绍道:“马蹄糕,粉果,肠粉都很好吃,还有荷包饭也很赞的,对了姐姐,这里的双皮奶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会儿我们撒点红豆在上面,你一定会喜欢。” 说完,她把菜单又往童佳那里推了推。 “姐姐,你想吃什么?” 童佳扫了眼,“姜汁撞奶”她说道。 池茜茜有点吃惊,“姐姐,你也喜欢喝这个啊,我还以为大家都不喜欢姜汁的味道。” 她突然抬头对着身边的服务生说:“要两杯。” 转回头,她又对着童佳问:“姐姐,你还要什么?” 童佳说随意。 这下池茜茜转过头,把刚才指给童佳看的几款全点了。 “会不会有些多?”童佳问。 池茜茜猛摇头,“不会啊。” 她说道:“以前就我一个人来,我都只能点一两种,怕吃不完浪费会被雷公劈,现在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多点一些了,这里真的好多好吃的。” 浪费被雷公劈这种话都是大人骗骗小孩子的,池茜茜竟然信! 童佳抬眼看她,她的样子完全透着股纯真,看上去完全不像做作故意装成娇滴滴的模样。最主要的是,这些话从池茜茜嘴里说出来童佳竟然觉得很自然。 “你还和其他人一起来过吗?”童佳随口一问。 池茜茜连着点头,说:“有啊,我和竞尧哥哥还有梁开一起来过。” 童佳倏地看过去,池茜茜垂着眼睑正在摆弄面前的碗盘,她睫毛很长,又长又翘,眨眼的时候一扇一扇就像羽毛一样和那个人的名字一起挠进了童佳的心里。 “你和林——竞尧很熟吗?”童佳问道,她刻意装成随意淡然的样子,也跟着池茜茜一起摆弄起碗盘。 “嗯。” 池茜茜从鼻腔里发出个音,很微弱,但是童佳捕捉到了,她继续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帮爸爸做事。” “什么事?” “……” 池茜茜闷了十秒没说话。 童佳还在等她回复。 好久以后她才说:“爸爸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能管。” “……” 这下换成童佳没话说了。 她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女孩。 池茜茜已经摆弄完碗盘,这会儿拿着一张纸巾开始玩起了折纸来。 等她折完一只青蛙,这才抬眼看过来。 她把青蛙递给童佳,“姐姐,这个送你,你能不生竞尧哥哥的气吗?” 童佳愣在那儿,一下子没明白为什么池茜茜会让自己别生林伟的气。她心里反复寻思,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曾经被林伟不知会一声就甩了的事了? 池茜茜见童佳没接话,眉头皱了皱,有点失望地收回折纸,喏喏说道:“我上次看到你打竞尧哥哥了,一定是竞尧哥哥先做了坏事惹姐姐你生气了你才会打他的。我代他向你道歉。” 她看向童佳,歉意很真诚。 童佳忽然明了,原来是因为上次那一巴掌。 她愣着没说话,池茜茜自顾自继续说下去:“竞尧哥哥其实是个好人,除了不怎么笑,看上去有点凶以外,其他时候都很好的。”突然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对了,姐姐,竞尧哥哥也会做很多点心,他做的点心好好吃。” 童佳看了过去,池茜茜一脸兴奋地说:“你不知道,竞尧哥哥除了会做点心,还会做好多其它好吃的。下次我叫竞尧哥哥做给姐姐你吃,你别生他气了好不好?”末了她又像在作保证一样加了句:“他真的是好人。” 童佳苦笑了声,不知道如何回复池茜茜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林伟的手艺,那可都是拜她童佳所赐啊。 童佳这人不挑食,可在长春待久了难免会想着家乡的味道。林伟那个时候对她多好啊,大雪天踩着雪顶着风出去给她买广东粥和糯米烧麦,怕凉了变了味放怀里捂着走了一路。回到家两手冻得都不能动了,可把童佳心疼的。 后来童佳就没在他跟前提过嘴馋的事。但是林伟有心,在家自己倒腾,差点没把厨房给点着了。 他是个大老爷们,和童佳没在一起时吃饭囫囵解决,因为有了童佳,哪舍得馋她。他那一手手艺就是那个时候自学的,千奇百样的菜肴他能做一桌出来,为得就是讨童佳欢心。 所以呢,他手艺有多好,对童佳的爱就有多深。 当然这是以前,是童佳和林伟重逢前她心里认为的。 可现在似乎完全不是这回事。 这世上哪有什么分开后还坚定不移的感情啊,所谓的坚定不移不过就是自己不肯承认自己被抛弃,放不下的一个借口而已。 童佳心里又开始有些难过,难过自己一直坚信对方对自己的爱在事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姐姐。” “姐姐?” 池茜茜连着叫了童佳两声。 童佳回神,抽了下鼻子,努力把情绪平息下去。 她扯开话题,问池茜茜:“那梁开呢?梁开是不是好人?” 她一问,没想到池茜茜脸倏的红了。同时,那双眼睛也变得羞答答的,顾盼生辉地回答:“当然是了。” 声音小的,就和蚊子一样。 这种喜欢一个人娇羞动情的神态童佳当然熟悉了,这小妮子春心动了。 她强挤出个笑,对着池茜茜问:“你是不是很喜欢梁开?” 这下池茜茜的耳朵都红了起来。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童佳似开玩笑地说:“可我听梁开说过你的坏话,他说你脑子不好使。”她顿了顿,“这样的话你还喜欢他吗?” 没想到池茜茜非但没生气,还不停摇着手帮梁开开脱:“不是的,他不是说我坏话,我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使。” 她说得很急,怕童佳对梁开的偏见更大,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我小时候被坏人抓去过,后来脑子就这样了。不关梁开的事,真的,和他完全无关,他很好,阿喜很喜欢他。” 说完这句,之前散开的保镖不知道从哪里忽得站了出来,一个个杵在池茜茜和童佳所在座位的周围。 童佳一看这阵仗多少明白自己触了别人的讳忌,忙安抚池茜茜,“姐姐知道了,你先不要激动,冷静一下。” 后来的聊天都没再提梁开,也没提林伟,只围绕着榕城的特色小吃以及一些有名的老店展开。池茜茜有点吃货属性,说起榕城的小吃如数家珍。她简直能算得上一名小达人了。 再后来童佳问她平时有没有空,有没有兴趣来看自己拍榕城的纪录片,池茜茜激动地答应下来。 ** 戴晓天来的时候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点心,可是只有童佳一个人在,没见池茜茜的踪影。 “童佳姐,你那小朋友呢?” “到时间点了,她先回家了。” 戴晓天懵在那,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有点失望,“这小朋友看上去好可爱。” 童佳不露声色地睨了他一眼,问他拍摄的事。 他将自己的摄像机举了举,“都OK了,回去剪一段就行。” 童佳推了推桌上的点心到他跟前,“你尝尝看,看看味道如何。” 戴晓天早饿着了,听童佳说完直接抓了块马蹄糕进嘴。 童佳又给他拣了个粉果过去,让他也尝尝。 就这样没几下子戴晓天嘴里就塞了个满。 一直等他没法说话了,童佳放下筷子,对着戴晓天说:“阿喜对榕城很熟悉,我和她说了我们要在榕城拍纪录片的事,她很感兴趣,可能之后会带我们去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 ————————— 存稿告急,恐慌中…… 第二十四章(上) 道上规矩繁多,长幼尊卑尤为重视,虽是被请去的,但按着辈份林竞尧一伙人不管怎样都得留到整个饭局的最后。 池爷的局赏脸的人不少,该来的几乎都来了。 几个区的管事大哥一走,接着就是池爷这位饭局的主人。离开前池爷特地把林竞尧叫到跟前:“竞尧啊,粉档的事你就不要沾手了,之后我会有其他生意交给你。” 林竞尧抿唇听着,姿态一贯的恭敬。 池爷笑着睨了他一眼,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货那生意还是冯青山适合,你想要赚大钱不用着急,年轻人慢慢来。” 说完他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上了车。 林竞尧一直跟在池爷身后,等他坐稳了给他关了车门。 池爷把车窗摇下一半,林竞尧知道他还有话说,弯腰凑了过去。 “竞尧,下周找个时间来家里吃饭,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林竞尧一晚上被打压,脑子里还在转着饭局上池岳东说的话,这会儿池岳东说还有要和自己说的,他一个没沉住直接问:“什么事?”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他沉着嗓子又加了几个字:“到时您尽管开口。” 池爷哑笑了几声,食指在车窗窗棂边敲了好几下却没再多说一句。 身后有密集的脚步声靠近,林竞尧从车窗玻璃的反射里看到是冯青山一伙,在他们即将走近时人往边上让了个身位。 冯青山被池岳东定为榕城西区的新话事人,除了要管理之后西城所有的酒吧、赌场、夜|总会的运营秩序,负责这一片的保护费的收取,更成为了整个榕城毒品这条线的总掌事。这几个头衔一定,原本因为林竞尧的太古坊抢了自己R-BONE不少生意的那口气竟然就没了。 冯青山一晚上都意气风发,酒更是没少喝,这会儿走路都不稳,虚晃着步子到池岳东的车门前,打着腰扒在车窗口。 他带来的小弟不多,三四个,都是他的得力助手,因为冯青山拿下西城话事人的头衔各个都有些飘,有一个见到林竞尧直接把他从车门边推开,嘴里还嚷嚷别碍事。 梁开跟着林竞尧一起来的,刚才林竞尧和池爷说话他刻意避开,人就立在远处抽烟。 晚上吃饭时,池爷宣布冯青山成为整个西区新老大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拍桌子。 他心想论赚钱的本事冯青山根本不及他大哥林竞尧一根手指。要论打架,他们R-Bone的也没人比他梁开狠。凭什么他们能成为话事人!当时要不是林竞尧拦着,他还真把事给闹了。可这会儿看到冯青山的人出来了,又看到他们对着自己大哥推推搡搡,他心里的火气就没再压住,一下就蹭了上来。 梁开丢了烟头几个步子冲了过来。 他刚想抡拳头,林竞尧一把拽住他。 “别惹事。” 梁开的拳头被摁住可力道没收,手面上的青筋根根暴突,一看这一拳就是发了狠的。 林竞尧又往下摁了摁,对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收手,爆粗骂了声“操”。 那一声骂得不轻,冯青山的小弟都听到了,折过头一个个挑衅地看着他。 “走了。”林竞尧不想惹事,拉着梁开往外走。 冯青山正和池爷寒暄,见到林竞尧的背影,给了个不屑的眼神。他几个小弟也在那跟着起哄,嚷嚷这么晚了竟然有人领着条哈巴狗上街遛达。 梁开整个人都快炸了,他好久没受过这种气,于是一上车拳头就砸在中控板上。 司机是孙诚,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骂道:“靠,干嘛呢?拿车出气。” 林竞尧坐进后车厢,关了门让孙诚赶紧开车。 梁开破口大骂:“操他大爷的。” 孙诚透过后视镜瞥他一眼,又看向后排的林竞尧。 林竞尧没理会梁开,对着孙诚说:“去太古坊,快。” 梁开还在气头上,转过头和林竞尧说话:“哥,你还真沉得住气,冯青山算个鸟,连你十分之一都不是。西城以后归他管,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妈了个逼的,是不是收保护费还要收到我们头上来了。池爷到底什么意思?说好大家比业绩,我们太古坊哪儿输他了。丢佢老母,粉档的生意也归冯青山管,仲食唔食得落啊(他吃得下吗),我等他poor guy(扑街)。” 梁开大概气到不行,连方言都出来了,孙诚听不懂,问:“什么意思啊?” 梁开没心情解释,林竞尧说:“就算不是冯青山也轮不到你。” 一句话把梁开堵的。 大家都知道每个地方的黑道都讲究背景正统,和他妈的皇嗣继位一样。冯青山是实打实的榕城人,从小在榕城混大。他梁开属于半吊子,老妈是榕城的,老爸是东北人,小时候在东北长大,后来老爸死了,他随他老妈回了榕城外婆家,也算是在榕城混大的,可说起来籍贯没冯青山那么硬。而林竞尧就不同了,他就是个外乡人,在榕城没有任何根基背景,所以在道上做事比任何人都难。可他梁开还是敬重他,觉得他才有资格成为西城的话事人。 “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那套。不是谁有本事谁上吗?我们隔壁帝业皇宫的小妞们都知道who can who up的道理了。”梁开还是不服气。 “怎么,现在饿着你了?”林竞尧问。 梁开懂他意思,突然变脸,谄媚一笑,“那不是哥你有远见吗?指望他们那群老家伙?” 孙诚说:“林哥,今天还要走货吗?” 梁开也看着林竞尧。他们最近走得小心,一般都是隔几天才去撒网。 林竞尧人靠在车后座里,眼皮耷着,好一会儿才回他们:“今天不动,你联系人,太古坊那里的账本和机器都撤了。” “撤走?撤哪儿啊?哥,太古坊的那屋子没事,我外头又让人装修了一下,加了隔音设施,根本没人看得出来里头还有暗间。” “让你撤就撤,最近太古坊不会太平。” 林竞尧说话的语气平静,永远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梁开一直很相信他的判断,只是这次他多嘴又问了句:“哥,你的意思是——” “冯青山的为人你不是比我更熟吗?他当了西区的话事人,你觉得第一个要对付的会是谁?” “靠”梁开直骂。 “那我们撤去哪?”他问。 “去奥山码头吧,找个仓库建个库房,电脑什么的都搬去。”林竞尧吩咐道,“动作要快。” 梁开应是。 林竞尧又说:“接头拿货的人换一批,查下背景,中间换手的人也增加。” “嗯”梁开记下了。 ——————— 被个热心的读者强力安利给推文号了,怎么说呢,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新来的各位吃不吃得下。 这文从一开始就挺冷的,没肉,慢热,男主戏份少,所以挺佩服继续追文的各位,也很感激你们能陪我一起。 不说了,明天有一张短的,后面的剧情我要修一下,等修完才发,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二十四章(下) 车很快行驶到太古坊门口,梁开联系的人已经在太古坊等着了,等他们三个一到,来得人就开始忙着搬东西。 幸好这个时候是夜晚,浓重的夜色成为他们行动最好的遮掩物,也幸好开的是夜店,热闹都在场子里,没人会留意后巷急急转移电脑和资料的人。 不过所有要转移的电脑和资料都很重要,梁开不敢懈怠,里里外外指挥着人,孙诚是帮手,负责看管监视运输车这边的动静。 林竞尧则靠在办公室的大班椅里,想着之后的部署。 池岳东今晚这是挑明了不让自己碰毒了。依这情况,之后也不会介绍自己和左亮认识。左亮是重要人物,背后那条大鱼更肥,所以自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搭上他那条线。不只搭线,他还得获得左亮的青睐,从而进入他们的核心圈。 他现在走得网络这块,虽然铺开的面不广,但是在榕城已经找了几个可靠的长期可以跑货的马仔。而这些马仔里又有几个以前在左亮那条线下带过货。现在他就等着有人向左亮放话,他林竞尧这里可是块香饽饽,让左亮自己上钩。 不过这一切又得绕开冯青山。 梁开送走最后一批电脑,回到办公室时就看到林竞尧嘴里叼着烟假寐。 梁开给自己点了一根,火机的啪嗒声在特殊处理过的房间里响起,那一下入耳竟然变得更为犀利了。 林竞尧缓缓张开眼,看了眼梁开。 “都送走了?” 梁开猛吸了两口,吐出烟圈后才回答是。 林竞尧说:“之后要绕开冯青山,你有什么想法?” 林竞尧的话才问完,梁开乐了,砸吧了一下嘴,笑着说:“哥你开玩笑呢,我除了说砍了冯青山还能想出啥?” 林竞尧沉默片刻,说:“留着是挺碍事。” 梁开这下完全兴奋了,这是要动冯青山?他摁灭了烟头,双手抱胸看着林竞尧:“哥,你也觉得做掉他最方便?” 林竞尧说:“想办法把他的客源抢过来,另外,给他的粉档找点麻烦。” 梁开心里的找麻烦无非就是打打杀杀,他一下子没摸准林竞尧的意思,问他计划怎么做。 没想到这次林竞尧也没回答,却说:“你照着他的来。” 梁开更懵了,还想问,没想到林竞尧已经岔开了话题。 他问:“她怎么样了?” 梁开还在想着怎么对付冯青山的事,完全没跟上林竞尧的转频速度,愣了一下,回问:“谁怎么样?” “童佳。”林竞尧毫不犹豫地说了童佳的名字。 梁开想笑不敢笑,揶揄:“我还当谁呢,她呀?她说最近要写脚本,下周才约我。” 林竞尧沉默,抬眼看着梁开。 梁开憋不住了,一脸的坏笑:“我说哥,你这是余情未了还是怎么着?喜欢就直接上了,搞得磨磨唧唧的。这才几天?你就又惦记着放不下了,前两天那股绝情劲呢?” 林竞尧神色平静,语气却有些冲,骂道:“少废话,让你赶紧把事办完,你忘了?” 梁开耸肩:“这事怪不得我,嫂子约了我下周,我只能答应,要不我明天就去找她,天天去找她都行。” 林竞尧忽然想起之前梁开的一句玩笑话,说他想追童佳,再看梁开眼神明显带着股摄人的寒意。 梁开懂他,知道玩笑要适可而止,收了笑容一脸认真地说:“行了哥,不开玩笑了,这事我会尽快处理好。” 林竞尧终于展颜,对着梁开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准备去场子里巡场。 出门前,林竞尧提了句:“最近榕城不安全,你找几个人暗中跟着她。” 第二十五章 太古坊这段时间果然不太平,临检的警察、消防两天内来了五波,生意都被搅得没法做。 第三天一早梁开收完账,直接开车去了奥山渔港。 休渔期未过,渔港码头照例冷冷清清的,沿途几个仓库都关着门。梁开把车一直开到码头偏角落的一个仓库门口,下车后他径直往里走。 这地方离码头最远,边上却有个小道可以从港区直接拐上外头的大马路,位置隐蔽又便于撤离,对于他们跑货的来说是个绝佳的据点。 过仓库大铁门有人看守,见到梁开立刻给他开了铁栅栏。 梁开第一次来,兜兜绕绕时,手里不停甩着车钥匙圈。 沿路有几个小弟蹲着抽烟,见他来了纷纷将烟头摁灭,起身和他招呼,嘴里水哥水哥叫个不停。 平时梁开和手底下人关系很不错,能混到一起,他很喜欢人家抬着他,所以一般都会搭理一句,最不济也会给个眼神。这会儿有心事,一声没回就这么过去了,搞得那几个小弟心里都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这一位生气了。 梁开肃着脸就这么往里走,带着股邪风走到最里。 最后一道门上了密码锁,他在上面按了几个数字,门“噹”的一声打开了。 他人进去,没等小弟们跟上就把门给反锁了。 那群小弟们自觉留在门口把风。 这道门进去后拐个弯就是个大间。 里面和外面不一样,为了隔音,地上特意铺了层地毯。地毯上排列整齐地摆了好几张桌子,桌子上自然是他们所有交易用的电脑。连着这间屋子的还有间办公室,里头一张三人沙发,几把舒适的靠椅,以及一个长方的茶几,边上一排监视屏整齐定在墙上。 这些东西把屋子塞的满满当当的,站人的地儿已经没剩多少。 林竞尧和孙诚都在,梁开进去的时候林竞尧正在看数据表,孙诚坐他对面,可能闲着无聊,对着上方玩扔花生米的游戏,然后张着嘴接住。 他们都是警觉性很高的人,又有监视器,早就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梁开往门口一站,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林竞尧对梁开点了点头就算招呼了,回过头又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孙诚的嘴连着嚼了好几下花生米,这才问:“怎么了?脸臭的。” 梁开这两天都在太古坊,抽不出身来这里,这是他第一次来,进来后他就在不停打量房间里的格局。这房间狭小,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通风口,墙壁用的是防爆钢板,外头粘一层毛毡所以空气不怎么流通,还特别压抑。 他原本就一肚子气,看到这环境,心情变得更暴躁,脸也更臭了。 孙诚的话问了一遍没见他反应就又问了一次。 梁开眼神收回,落在他那里直接骂:“操他妈,要不是冯青山搞的事,我们也不用那么窝囊。哪天别让我逮着,否则我真弄死他。” 林竞尧放下手里的资料,看过去。 梁开正在气头上,额头青筋突突,咬牙切齿。 林竞尧问:“这两天太古坊怎么样?” 梁开听林竞尧提起太古坊更来气了,说:“妈了个逼的,忙死我了。哥你不知道就两天,警察和消防队轮流来查,生意都他妈不要做了。客人怨声连天,这还怎么玩?” “怎么来那么多次?查什么啊?”孙诚抢问。 梁开几乎是将自己砸进沙发座里的,坐下后给自己点了支烟,才说:“我他妈也想知道怎么来那么勤。” 他吐了口烟圈出来,半阖着眼和林竞尧对视。 林竞尧也看着他,不过林竞尧的表情却很平静。 半晌之后,梁开的那双眼弯了,笑得又邪又得意,“哥,你真是牛逼,竟然猜中了,冯青山那狗养的还就只会玩些下三滥的。” 林竞尧仍没说话,梁开继续:“幸好我们撤得快,那狗崽子也不知道往局子里塞了多少钱,缉毒的扫黄的全来了,还不只是北城这边的。不过我们有准备,我这几天已经按着你说的,让门口保安加强安检了。” 林竞尧原本双腿交叠,梁开说完,他换了个坐姿,变为双手抱胸两条腿直挺挺伸着。他默了几秒对梁开说:“场子里还是要看得紧一些,接下去就是玩栽赃,很有可能会有人带着货在太古坊活动,你让保安检查的再严格些。” 梁开点头。 孙诚说:“我去弄几个检测器。” 说完他惊觉自己失言,眼神紧张地瞟向林竞尧。 林竞尧睨了他一眼。 孙诚心里一咯噔,心虚,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就这么办吧。”林竞尧却说。 孙诚抬眼看过去。 林竞尧继续:“你想办法弄些专业的检测器来,给梁开。” 他又看向梁开:“知道之后怎么做了吗?” 梁开跟了林竞尧那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脸上笑得更邪了。 他从烟盒里撕了片铝箔纸下来,将原本衔在嘴角的烟头搁在上面,没一会儿那张铝箔纸就烧了起来。 林竞尧抿着唇一笑。孙诚却不懂到底什么寓意,问:“什么意思啊?” 梁开有点嫌弃他,一手甩了甩快燃尽的纸,一手在他背后重重一拍,嘟囔:“引火自焚”。 他吐了烟头,说:“蠢死了,哥的意思是让这条狗引火自焚懂不懂?” 这几天都拍榕城的民间特色,拍摄工作安排的满,童佳刻意没想着林伟,也没和梁开联系,她还没想好之后要怎么处理她和林伟的事。 池茜茜倒是天天都来剧组报到。 大概是好多年没见到池茜茜那么开心过,也好多年没见到池茜茜对一件事那么感兴趣,池岳东竟然答应了池茜茜来剧组帮忙的要求。 池茜茜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当起了童佳这一组的向导,童佳也在和她交流了几次后,根据她的推荐对脚本做了些修改。甚至有些镜头,还让池茜茜尝试着入镜。 有了这个“小灵通”,童佳和戴晓天这几天的拍摄进度都很快,算一下差不多五天时间就能全拍完了。 第五天其实是补镜头,午餐后童佳在酒店等池茜茜到来。以往一秒不差的人,这天却迟到了二十多分钟。 池茜茜来的时候小脸上简直愁云满布。童佳过去问她:“阿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池茜茜摇摇头,“佳佳姐,我要去的。我没不舒服。” “那是怎么回事,你看看你——”童佳把她拉到镜子前,站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脸蛋戳了戳,“小嘴都可以挂雨伞了。来,告诉姐姐,是谁惹我们阿喜了?” 池茜茜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拽着童佳。她有些欲言又止,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整个人又急又慌。 童佳被她拽着有些疼,又轻声唤了她一下:“阿喜,有什么事你告诉姐姐啊。” 池茜茜这才看回童佳,纠结了半天终于开口:“姐姐,刚才出门的时候阿喜和爸爸吵架了,他对阿喜说要给阿喜找个老公嫁掉。” 原来是女大不中留,爸爸急着嫁闺女。 童佳手从她手里巧妙挣开,又回握起她的手安慰道:“阿喜,嫁人是值得开心的事啊,为什么要和你爸爸吵架呢?” “可是,嫁人不是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阿喜只喜欢梁开,但是爸爸不会同意的。” “那你爸爸有没有和你说要给你找的那位老公是谁?” 池茜茜拼命摇头,似乎这事越想越伤心,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童佳晃了晃她的手,又拿拇指扫了她欲滴未滴的泪。 “别哭了,说不准你爸爸只是随口说一句的,你还那么小,你爸爸那么宠你怎么舍得把你嫁出去。” 童佳的话挺有道理,也挺能安抚人,池茜茜脸色开始好转,一双含水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童佳。 可不过三秒,她又开始悲戚起来,“不会的,爸爸没有开玩笑,他说过两天要把人请来家里吃饭。” 她突然捏紧童佳的手,问:“姐姐,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喜欢到想嫁的人?” 童佳突然一愣,池茜茜自顾自继续:“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你是不是也不想嫁给别人?” 童佳心里隐隐有些抽痛,她当然也有那个人,深入骨髓,难以剔除。 她微微点头。 池茜茜似乎找到了同党,又兴奋又高兴,对着童佳说:“所以,姐姐,那天你也来我家吧,你和爸爸说,说我不想嫁人好不好?” ——————— 下一章,男二出场,男主你就等着吧,亚洲醋王上线了。 第二十六章 池茜茜又求了一次,童佳拿她没辙,心软答应了下来。 当天任务简单,陪着摄制组一起补了几个镜头后池茜茜就回了。 童佳他们收工早,回到酒店她就让戴晓天尽快把所有素材导进电脑里。 戴晓天应是,回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主机。 这个点临近傍晚,远处晚霞绯红,和整座城染在一起,难得一见的漂亮。童佳喜欢,没离开,人就靠在电梯口窗户边抽烟。 不多时,戴晓天从屋里冲出来,嘴里对着隔壁间嚷嚷:“你们谁动我电脑了?” 他隔壁住的是李亮亮。 童佳被他这一嗓子喊得一个惊醒,回头看过来。 “怎么回事?” 戴晓天没想到她还在,唬着脸说:“我电脑被人动过了,之前整理的东西又乱了。” 他边说边去拍李亮亮的门。 还以为李亮亮他们那组没回来,没想到十几秒后门打开了。李亮亮一头乱发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嗓子沙哑:“吵什么呢?门都要被你拍卸了。” 他眯着眼看到站在后方的童佳,点了点头,又对着戴晓天问:“什么事?” “我电脑里的资料全乱了,你们谁动过我电脑了?” 李亮亮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 “老赵吧,你去问问他,我们拍完他就去你那里导素材了。怎么了?少东西了?” “少不少东西不知道,不过给我弄得乱糟糟的。” 李亮亮又打了个哈欠,给了他一个白眼,含着气说:“回头我和他说,你先检查遍,要没事我去睡了,累死我了。” 童佳问:“你们拍通宵了?进度如何?” 李亮亮:“拍了一周了,全都是半夜出动早上八九点才回,今早上干脆一起把镜头补了,我这三十六小时没睡,困死了,我再去睡一会。” 李亮亮那组跟拍的对象是几名清洁工,榕城的市容清洁从午夜十二点开始,一直弄到早上四五点才算一次大保洁完成,商业区可能时间更久些。这一段工作量大,要拍的话得跟着一起,所以他们组会连着一周都拍大夜。而白天市环卫局安排的又是巡逻的班,适合补镜头,这才有大夜连着日场的情境。 一周大夜,再连着三十六小时不睡的确累得慌,童佳对着李亮亮点点头,让他进屋休息。李亮亮也不含糊,说自己再睡个四小时就起来大家开个会。 说完,他闭着眼进了屋。 戴晓天嘟囔了一句,转头看童佳。 童佳说:“算了,你辛苦点,再整一遍。” “嗯。” 戴晓天回答的不情不愿,童佳安慰了一句:“顺便看看他们组拍的素材,你之后不是想当独立摄影师吗?先多看看别人的镜头语言。” 这么一说,戴晓天都不好意思再拉长着脸,转身屁颠屁颠就往自己屋走。 童佳想到什么,叫住他。 “周六我要去阿喜家,你顺便剪一些阿喜的镜头,我带过去。” 闻言,戴晓天停步,转过身时眼睛瞬间一亮。他对着童佳猛点头,“我看不要剪片段了,阿喜妹妹拍的那几组都不错,我已经看过了,要不我都给你吧,你带给她。” “……” ** 周六,池岳东在西城的老宅里请客吃饭。 说是吃顿家常便饭,但摆得规模却不小,一桌十六个座位听说全满了。 七点开宴,按规矩林竞尧和梁开六点就得到。他们来得有些早,把备的礼物递给管家后两人就去了客厅。 池岳东这两年开始一门心思从商,商场上的朋友交了不少,家里时常有宾客走动,这会儿估计哪一位求着办事,池岳东正领着人在书房里。管家大致说了情况,让林竞尧和梁开在客厅稍等,又问他们喝什么茶,命令家里的女佣招呼这二位。 梁开知道池岳东这里私藏了好几盒巴西过来的手卷雪茄,嘴馋,问管家要上两支。 女佣很快给他们二位沏了茶,管家则把雪茄连并着剪子和火机一起拿了过来。 梁开手熟,剪头掐尾,递给了林竞尧,又一样的工序给自己弄了一遍,这才悠闲舒适地靠进了沙发。 屋里很安静,两男人谁都没说话。很快,一股浓烈的雪茄香弥漫开来,布满一室。 不一会儿二楼书房门开了,同时传出了几道朗朗开怀的笑声。 紧接着,余三爷先走了出来,站在楼梯口恭恭敬敬地候着。 林竞尧和梁开看到了,立马放下半截未抽完的雪茄,起身往楼梯方向走去。 余三瞥见他们俩,没开口和他们打招呼却是对着点了下头。 他们懂了,这是在提醒有贵客在呢。 又片刻,书房里的人走了出来。领头的是池岳东,一手背在身后,边走边嚷嚷管家送客。 在他身后的是个年轻人,穿着考究,一双皮鞋擦得蹭亮,从二楼跟着一级级走了下来。 池岳东走在前面,见到林竞尧不忘给对方招呼,“阿舟,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太古坊的老板,林竞尧林老板。” 林竞尧对着池岳东点了点头,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这位是周先生。”池岳东对着林竞尧介绍道,不过,跃开了对方的来历。 林竞尧礼节性伸手。 对方往下走了两级台阶,也伸出了手。 两手相握,对方力度颇重,暗涌四起。 林竞尧被对方的手劲惊了惊,再打量人,是个身直挺拔,和自己高矮不相上下的体型,长得却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不像他刚才握手那一下那么有攻击性。尤其那双瑞凤眼垂着看过来,平静的有些漠然,好似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在意一样。 林竞尧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应该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因为光看气质与外貌,就已经很出类拔萃了,再加上藏不住的气场以及池岳东的态度,怎么都应该有些来头和经历。 果不然,池岳东继续介绍道:“阿舟很喜欢户外运动,之前在亚马逊河里掉过食人鱼,还经常出海钓鲨,听说枪法也很不错,竞尧,你遇到对手了。” 他转过头对对方笑说:“周,竞尧钓鱼的本事可是一顶一的,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出海,你们玩玩?”池爷兴致来了,继续说:“我们竞尧枪法也很不错,如果大家有兴趣,改天我组局,一起去山里打猎怎样?” 那一位淡淡一笑,眼神微微扫过林竞尧,又即刻恢复了傲然的姿态,轻勾着唇没说话。 池爷全当他答应了,笑呵呵说道:“今天棋逢对手了,要不留下吃饭吧,正好家宴,一会儿还有些朋友要来。” 那人摇头,嘴上客气:“不用了,今晚还有要事,之后有机会再登门拜访。之前麻烦池爷的事池爷要费心了。” 池岳东摇头:“客气什么,你能来我这,是我池岳东的荣幸。” 说完,亲自送他出去。 那人路过林竞尧身边,和林竞尧有轻微碰撞,却没招呼一声,走了。 梁开没见过池岳东对谁那么客气过,人一走,他插着腰就嘟囔:“他大爷的,眼睛长头顶呢!目中无人。” 林竞尧推他一把,示意他少说话。 他没忍住,继续:“钓鱼,射击,玩户外,户他妈逼啊,都是群没用的废人瞎显摆搞的鸡把玩意,骗女人呢。嘚瑟什么呀,有本事出来干架啊,拳击散打泰拳任选,一对一,谁他妈先趴地上谁叫谁爷爷。” 一旁余三爷听到了,拍了拍梁开的肩膀,笑道:“梁开啊,你小子是挺能打的,不过这次谁叫谁爷爷还不好说,周十岁就拿黑带了,还是两届南美散打冠军,他在委内瑞拉参加过野战军特训。” “还有,要是比脑子呢,你也不一定比他好使。” “三爷,你这怎么竟踩我呀,这比目鱼什么来头啊,你把他护的。”梁开不服气,给对方取了个绰号叫比目鱼,寓意对方眼高于顶。他赶着问对方的底细。 余三爷其实挺喜欢梁开这小子的,也乐意和他瞎扯,对着他说:“人家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高材生,我听说读医学药理的,同时还拿了金融的硕士。南美最大华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手底下一串生意呢。” 梁开故意做了个夸张脸,不屑地说道,“那么能耐跑我们榕城来干嘛?不会是什么骗子吧!三爷,你可得和池爷说一下,现在外头骗子多,我还说我是沙特王子呢。” 余三爷知道他酸,被他逗乐了,一记爆栗过去。 林竞尧却一脸严肃,问余三爷,“三爷,他来找池爷谈生意?” 余三自打知道林竞尧是池岳东心里的乘龙快婿人选,看他的眼神就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往这些都是小辈,他余三是长辈,多多少少在林竞尧跟前他会端着。现在他可把林竞尧当成了能谈正事的自己人,林竞尧既然问了,他就如实回答:“不是。”他顿了顿,说:“人家女友是榕城人,之后在榕城可能要长住,看中了西城旧区一套别墅,那别墅主人硬咬着不卖,周找池爷帮忙,让池爷出面说通说通。” “我就说吧,这货一看就是个爱骗女人的玩意。”梁开笑了笑,嚷着:“出息。” 林竞尧拍了拍他后背。 池爷的声音传了过来:“说谁出息啊?” 这声音又肃又沉,很有震慑力。 梁开被听了壁角,摸着后脑勺贼贼一笑。 林竞尧帮他化解,岔开话题问池岳东,“怎么没见到阿喜?” 他就这么一问,没想到池岳东还真变了脸,乐呵呵地回复他:“这丫头硬说要请个朋友一起来家里,让司机载着去接人了。”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说 :“不用等她们,一会儿几位宾客来了我们先落座。” 第二十七章 宾客们陆续抵达。 以前林竞尧会带着梁开去角落,他给自己定位很精准,虽说是太古坊的大股东,又是几家酒楼的老板,但毕竟混在池岳东手下,说到底在池岳东跟前就是一马仔, 所以上不了主场面。 这一次不同,池岳东竟然没放他走,支开梁开,带着他在门口和宾客们一一打着招呼。 晚上来的都是这段时间和池岳东关系最密切的,身份非同小可,看得出来池岳东是铁了心洗白了。 梁开眼尖心贼,见到余三爷边上空着,走过去搭话:“三爷,池爷是不是要金盆洗手了?” “怎么?你这狗鼻子又嗅出什么来了?” “你看啊,一晚上来的除了您是道上的自家兄弟,其他的感觉都不是一路的啊。” “不是一路?正好,你小子今晚上眼睛睁睁大,一会儿机灵些,这些人要是让你巴结上了,少不了你发财。” 太古坊因为最近被查,生意和之前比差了许多,余三一说发财梁开就想起那一茬,怒从中来,抱怨道:“发财?我也想啊。不过要看疯狗什么时候消停。” “怎么?最近有人找太古坊麻烦?” 余三看向梁开,知道这小子含沙射影多少有什么话要说,特意接了他的话,让他说下去。 梁开冷笑两声,说:“三爷你是不知道,自从冯青山那条疯狗上位就他妈天天搞事。我那里公安和消防的都去了几拨人了,赶着和上班打卡一样。” 这是明着告状了,余三笑了笑,睨了眼梁开后说道:“青山那是学别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针对你们太古坊一家,我听说整个西城都被他排了一遍。” “您还护着他呢?别人就一次,太古坊算着六七次都有了。他妈的明着和我们过不去,一波一波来人,生意还怎么做?” “你不是照样做得风生水起吗?我听说你昨天搞了个什么活动,人又爆场了?” 梁开在经营夜场这一方面特别有天赋,人给他找事,他就顺着做了个cosplay的活动,首场玩警匪,装扮成警匪入场有折扣,女性更是免费。他还特意找了二十多个身材火爆的模特,有男有女全都穿成制服诱惑的样子,在太古坊的各个角落暖场子搞气氛。 没想到昨晚上活动才第一天就爆棚,晚上十一点还有人在门口排队等着进入。 这事不过一天而已,余三爷竟然知道了! 梁开嘴上说混口饭吃,那么多弟兄要养呢,心里却时刻警惕,眼神有意无意探着余三爷的表情。 余三爷竟然知道他太古坊的动静,这点梁开还真有些意外,这说明余三在他们那儿应该布了眼线。如果真部了眼线,那他们私底下走货的事…… 余三见梁开盯着自己老半天了,以为他还在生气,给他透了点消息:“忍一时海阔天空,之后谁掌台面还说不清。” 这话说的,梁开立马顺杆上,套余三的话: “什么意思?三爷您就明说。” 余三就喜欢他猴精的样子,扯着笑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故意问:“还看不明白吗?” 门口站着池岳东和林竞尧。 梁开一眼瞥过去,迅速收回,小声问:“ 池爷都把西城给了冯青山了,我哥还能捞得到什么好处?” 余三“啧啧”了两声,指着梁开说道:“西城算什么?你哥要是真明白了,整个榕城都是他的。” 整个榕城? 这他妈的是多大的势力啊! 梁开从未肖想过。 他不敢! 榕城是境内南方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得了榕城等于整个淡江三角洲全握在手里了。他梁开有野心,但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竞尧能一起携手成为这整个地区的老大。 余三爷点到为止,笑而不语。 梁开拉着他没让他走,急着问:“三爷,您的意思是,池爷要让我们林哥——”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最主要是怕说出来野心也就随之暴露了,梁开不是第一天混道的,自然明白很多道上的暗规。 余三爷还真没想走,看看梁开,笑着说:“我都说那么明了,你小子还要我说什么?故意装傻呢?” “我就是不明白,池爷怎么就突然想着要提拔我们林哥了。” 这脑袋转的,够机灵。 余三对着门口又瞟了瞟,嘴皮子抬了抬,让梁开自己看。 “喏,懂了吗?” 门口,池茜茜正挽着个人走了进来。 梁开没深想这事和池茜茜有什么关系,眼神却在池茜茜身边的人出现后瞬间被怔住了。 同时被怔住的还有立在门口的林竞尧。 他没想到,时隔两周,在池岳东家里能再次见到童佳。 童佳同样没想过能在这里遇见林伟。 两人眼神对上时都有一瞬的愣怔,或许童佳那还有丝欣喜,不过林竞尧转换的快,就一秒的功夫变回最初冷静平淡的神色。 池茜茜拉着童佳走到池岳东跟前,撒着娇给两人介绍。 池岳东场面上礼节不缺,一双眼却将童佳打量了遍。 童佳今天一身休闲舒适的装扮,宽腿裤,上头一件泡泡袖的丝麻衬衣,裸粉色的,脚上是repetto的平底鞋,很有艺术气质也很淑女,和她平时出任务时不怎么相同。她平时以干练为主,牛仔裤或者工装裤,配件精棉的白色T恤,搞定了。 童佳回过神,对着池岳东礼貌地笑了笑,颔首问候道:“您好池先生,今天打扰了。” 池岳东心情不错,笑着同童佳寒暄:“不打扰不打扰,反而倒是小女最近去打扰了你们。其实我早就想请童小姐吃饭了,小女是个大麻烦,童小姐这次辛苦了,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工作吧?” 童佳摇头,看了眼池茜茜后说:“没有,阿喜很帮忙,这次拍摄那么顺利全靠她。” 这下池岳东笑得更开怀了,抬了手在池茜茜后脑勺那里爱抚了好几下。 池茜茜又撒娇:“爸爸怎么又说阿喜是个大麻烦呢,明明阿喜有帮忙的。” “哈哈哈哈”,池岳东干脆大笑了起来,看池茜茜的眼神里溢满了宠溺,他顺着池茜茜的话说:“好好好,我们阿喜长大了,不是个麻烦了,爸爸呀这不就请了那么多叔伯朋友来家里为我们阿喜庆祝吗?” 这么一说,池茜茜想起来了,今天的家宴是有目的的,不过这目的可不是爸爸这会儿说的为自己庆祝,是想给自己相亲。 她突然怔住,对着池岳东眨了眨眼,又看向童佳想寻求童佳的帮助。 没想童佳竟然在走神,完全没注意到池茜茜的表情变化。 池茜茜着急,抬眼却意外看到林竞尧的眼神时不时落在童佳身上。她突然想起童佳和林竞尧似乎不不对盘的事。所以,童佳姐这是见到竞尧哥哥又开始生气了吧!池茜茜心想。 她有意拉开童佳,没想到还没出手,她和童佳之间就挤进一个人。那人胳膊直接搭在童佳肩上,语调是他一贯的玩世不恭,招呼道:“呦,童小姐,又见面了,咱们可真有缘呢。” “梁开哥哥!”池茜茜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惊喜,没想到爸爸把梁开也请来了,所以爸爸是知道自己喜欢梁开了吗? 池茜茜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梁开看了眼池茜茜,对着她嗯了一声。 几个人把目光全都集中在梁开身上,还有他随意搭在童佳肩上的那条胳膊上。 林竞尧的眉头倏地皱起,梁开却视若无睹,问池岳东:“池爷,您也玩纪录片啊!” 池岳东轻挑了下眉,眼角瞥了眼林竞尧,说:“竞尧啊,你们梁开这小子还真改不了那臭毛病,见着美女就自动黏上了。童小姐是电视台的导演,又是我们阿喜请回家的贵宾,他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对着你们太古坊的公主还行,在这儿还不收着点!” 梁开丢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过去。 这个眼神只有一层含义,您池爷说什么都对。 林竞尧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明白梁开其实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池岳东知道童佳是自己的前女友,这才故意犯浑。 这么一想,刚才梁开的举动也就解释得清了,他神色渐渐换回了平静,但面子还是要给池岳东的,对着梁开说:“梁开,池爷说的没听见吗?” 梁开的胳膊动都没动。 童佳抬眼看林竞尧,她一直在想这人对自己真是漠视,连个招呼都没。 果然,林竞尧的表情十分冷淡,哪怕她就被梁开圈在胳膊肘里。 梁开却笑着对池岳东说:“池爷,童小姐和我关系好着呢,我是她的采访对象,我不粘着她,是她追着我要给我拍记录片。” 说完,他又凑在童佳耳边,小声嘀咕一句:“是不是?童小姐。” 池岳东也看向童佳,向她求证。 童佳全程心不在焉,等梁开说完看看池岳东,又看看林竞尧,最后在林竞尧面无表情的神色中心情渐渐灰败下来,对着池岳东点了点头。 池茜茜在一旁跺了跺脚,又叫了声“梁开哥哥。” 梁开这次干脆连应声都不应了,手又在童佳肩头紧了紧。 “池爷,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我梁开可是正经人,是有为青年,你瞧这不电视台都找上门来了。” 他笑得肆意,带着无畏的大胆,在池岳东面前把话丢了过去。 池岳东知道梁开的痞性,这种场合犯不着因为他失了自己的格调,只笑着用手点了点梁开。 他转过头,岔开话题,问一旁管家宴会准备的如何。 管家在他边上说了几句,他笑着扯了嗓子说:“既然人都到了,那就入席吧。” ———————— 这文到今天正好一个月,看了看,几乎日更了,成绩一般吧,600+的收藏有400+的猪猪,比例算是可以了。 期间很感谢推文和扫文的朋友,也收获了一群很可爱的天使们,特别感谢天天来催更讨论剧情的,你们肯定是zqsg喜欢的吧。 这文的情况我大致说一下,字数会在二十万左右,结局一定给到大家满意,但期间会虐,男主的职业你们也都猜了,我其实啥都没说,就看你们猜,然后心里压力大的要死。压力来源隔壁热文一波接一波,我害怕自己写崩了,掉了原本就少的读者,所以天天焦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写的让你们来看。 言归正传,存稿也用完了,码字速度又慢,后面只能尽量更。还是一句话,剧情流,我觉得还行,至于其他的,真的要看缘分了。 第二十八章 十六人的大圆桌堪堪坐满。 池岳东照例坐在主位,他左侧是林竞尧,右侧是赵局,和他们正对着坐的是池茜茜、童佳以及梁开。 池茜茜原本被安排在林竞尧邻座的,她晚上要依赖童佳,自然不能和童佳离太远,撒了下娇就坐去童佳那了。 林竞尧在那么重要的一个位子上落座,再不济的人都看出他在池岳东这儿的地位,更何况这一桌都是在官场、商场里混的,各个心里揣着明镜, 知道这是池岳东明着要抬的人。 于是,少不了劝酒的。 林竞尧几乎来者不拒,红白交替,十几、二十杯已经下肚。 童佳就坐在他对面,好处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眼神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只可惜,对方的眼神至始至终没回过来,不知是故意无视还是心虚逃避。 童佳眼波平静,神色也很冷静,但心绪却很复杂。 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从进门见到林伟时一瞬间的惊愣、欣喜,到之后的失落、失措渐渐转为意难平了。林伟一直欠她个解释,欠个道歉,或许还欠她一个说服自己放手的原因。 可林伟没有,从头至尾没有,只有让人带了句话,一句她怎么想都觉得在当时是说不通的话。 童佳执起红酒杯,强忍着心塞与委屈,一口入腹,像在较劲,但具体和谁在较劲又说不上来。 她动作不小,这一桌又都是人精,自然有人见到了,在一旁起哄。 池茜茜担心童佳喝多了不舒服,一边帮着她顺气,一边问:“童佳姐,你还好吧,如果不习惯喝酒可以不喝的,我让人给你换果汁好不好?” 童佳摇了摇手,让她别担心。 再抬眼,那人总算看过来了,不过眼神一贯的平静,就几秒的时间不作多余停留,转即而逝。 坐他附近的某位领导倒是上了兴致,开口问:“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有听说童小姐是拍纪录片的,这次来榕城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童佳点点头:“就是要给榕城拍一段纪录片。” 那人又问:“是哪个台的啊?” 童佳看了眼林伟:“中央台。” 一桌哗然,几个声音此起彼伏。 “央视啊?不错啊。” “哎,蒋总,你太太是市委宣传部的,怎么没听你说央视的来我们这儿拍片呢,早知道的话我们这边也能积极配合啊。” “是啊是啊。” “你们也不听听童小姐说她们拍得是什么内容,瞎起劲什么呢,要协助现在也不晚啊。” 一桌人都看过去,饶有兴致,包括林竞尧在内,都向着童佳这个方向好奇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童佳收回眼神,对着刚才问话的人说:“是一档反应榕城改革开放三十五周年面貌的纪录片。” 这次,哗然声更响。 称赞节目的有,想要提供协助的也大有人在,更甚者还有提议第二天直接去发改委办公楼一起谈这个项目怎么好好进行的。 童佳已经料到他们的反应,毕竟是根正苗红的节目,都是官场上的人,这种能算政绩的事谁都想掺一脚。这也是她一开始接这个活时和台里领导提出过的问题,她当时说她来执导可以,不过不想让地方上的过多干预创作。意思就是别和这里的宣传部电视台通气,他们自己拍完就得了。她负责交出一份上头会满意的作品。没想,拍摄的事还是被这里的相关领导们得知了。 童佳这几年一直在海外工作,对于国内官场酒桌上的一些暗规不怎么会应付,她也懒得应付,就坐在自己位子上抿唇相对,听那几位领导一个接一个发表意见,不笑也不附和。 林竞尧定定看了她一眼,她感受到了,抬眼和他对视,他眼神一瞥,躲开了。 倒是池岳东打破这局面,作为今晚这局的主人,笑着说,“各位要协助可能也晚了,我听小女说童小姐他们的拍摄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哦?”几张脸又全看过来,有几位脸上还露出一丝可惜。 “是啊是啊,童佳姐说只差最后一栏没拍完。”这会儿轮到池茜茜抢话了,她附和着她爸爸说道。 赵局饶有兴致地问:“最后剩下哪一栏啊?看看我们发改委这边能不能一起发发力。” 也是逃不过要搞点事的,赵局这位新上任的逮着机会也上,笑呵呵地问着童佳。 童佳对他回以一笑,又瞥了眼离他不远的那个男人,淡淡说:“的确还剩最后一栏内容没拍,是有关榕城夜生活的,娱乐向,想体现人民群众娱乐生活丰富多彩这一面。” 嘚,和发改委没半毛钱关系,属于工商这块管理。 不过赵局涵养的确不错,笑着回道:“榕城的夜生活的确很有名,你们找的点不错。” 童佳笑着点点头。 市委的那位反应快,接话:“有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也可以找我们赵局,工商那块的领导是他师弟。” 童佳听他说完,一反常态,举起酒杯站了起来,绕过圆桌特地走到赵局跟前,软声说道:“赵局,那就真的要拜托你了,我们还真遇到些困难需要您帮忙。” 赵局被这突来的恭维搞得有些手足无措,竟也不管身份面子,晃晃着身站了起来。 他这么一站,这一桌都跟着站了起来。 童佳瞥了眼离自己不远处的男人,那男人此时眼神不避了,盯着她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童佳收回眼神,嘴角浅浅一翘,娇笑着继续对赵局说:“您看,您怎么站起来了,都是我不好,特意跑来麻烦您,我先敬三杯。” 说完,仰脖又是一口入腹。 她这一次是白的,诚意够足。但这酒酒精度高,入口火辣辣的,烧胃。一口下去,嘴角难免溢出些酒液来,她倒是大大咧咧的,纤细手指往上一抹,完事。 又去倒第二杯,还要这么来,赵局直接给拦了。 “童小姐诚意已到,不用喝那么多。”他手掌直接覆在童佳手背上。 童佳顿了顿,最终没抽出来,还对着赵局含眸一笑。 童佳原本一晚上都冷冷淡淡的,像个冰山美人坐在那里,别人问话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这种女人其实最得男人心,神秘又高高在上的感觉,再加上她的背景光环,这一桌几个老家伙其实早就对她垂涎了,只可惜是朵难采的花,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料到童佳还有这么一面,感觉在交际场合游刃有余,很有手段和尺度。 连赵局都没想到,童佳会突然热情,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尤其她的笑,浅浅淡淡的,含眸看着你,把他看得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都是场面见多了的人,看女人很有一套,太年轻的好是好,一个字嫩,想掐下来摧毁了,可摧毁了也就那样。有点年纪的未免太熟,对待男人经验是很丰富,或许花样百出,可就感觉不新鲜。最好的还就是童佳这种年纪,轻熟,又带些涩,最让人舒服。 “赵局,那我不喝您可也得继续帮忙。”童佳说道。 赵局收回心思,问她怎么帮。 她说:“联系的几个娱乐场所,有些老板不怎么肯配合,想请您让工商那里出个面,大家多多配合,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 几个娱乐场所而已,根本用不得工商出面,这里池岳东还在呢,谁不知道整个榕城百分之八十的场子都得给他面子。 童佳说这话旁人全以为是给赵局抬了轿子,只有某人心里明白,这是故意拿出来搞事。 但,那人也不接话,就冷眼旁观,看事情发展,看着女人还怎么闹腾。 这一晚奇怪了,梁开那么喜欢热闹的,竟也乖乖的没跳出来,就跟着林竞尧跟着余三和桌上几位敬酒。 童佳在赵局那杯酒换盏了几个轮回,又和其他几位哈啦了几句,没得到自己原本设计的结果,无趣,去了洗手间。 池茜茜一直陪着她,她在水斗那里干呕,池茜茜怕她不舒服 ,还特意让家里佣人拿来几瓶矿水给她漱口。 童佳一晚上白酒没少喝,她酒量虽然不错,但没吃什么东西,心情还差,这些喝下去也有点兜不住,人晕晕乎乎,十分难受。 池茜茜没见过她那样,脸颊驼红,眼眸迷离,憋着气揪着眉趴在洗手台上一动不动。 她过去扶着她的背轻轻摇了摇:“童佳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我屋里躺一会?” “没事,我缓一下就好。”童佳说,声音细若游丝,都有点抓不住。 池茜茜到底小孩子,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都急得快哭了,“要不要我去把爸爸叫来?”想一想,觉得她爸爸一贯反对女孩子喝酒,怕对着童佳训斥,又改口:“不不不,还是不要了,还是——找梁开他们来看看。” “你找他来干嘛?”童佳挤出一句。 下一句还没说,卫生间的门被人“砰砰砰”拍了三下。 ————- 谢谢等待,这是全新的,我以前的设定全改了,这个版本希望大家喜欢。本周很忙很忙,周末搬家,但是会抽时间写。 第二十九章 (上) “砰砰砰”门又被拍了三下。 童佳仍趴在洗手台那里。池茜茜叫了她一声,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走去开门。 门一开,她愣在那。 门口站着梁开,他头探进来看了看,看到童佳调侃:“呦,还真以为挺能喝的,怎么,这就歇菜了?” 童佳听到了,斜斜朝后方门口睨过一眼,一句话没说又闭起眼自管自缓神。 无关紧要的人,她懒得理。 梁开似乎已经猜到她不会搭理自己,干笑一声,对池茜茜说:“池爷让你去客厅。” 池茜茜问:“爸爸?爸爸找我什么事?” 梁开说:“去了不就知道了?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他对池茜茜向来不耐烦,语气也很硬,池茜茜虽然习惯了,但仍有些难受,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乖乖走了出去。 童佳没力气管他们,她现在胃烧得难受,连着头也有些痛,整个人晕乎乎的直犯恶心。她开了水龙头掬了把水在嘴里,干呕几下,无果,整个人干脆瘫坐在一旁脚凳上。 有脚步声靠近,她以为是梁开,没兴趣和他抬杠,阖着眼皮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一个人待一会。” 这句说完还真没什么动静了,就和没人一样。 童佳抬了抬眼皮,一道人影却罩了下来。 再努力掀开眼往上看,男人似道墙一样堵在自己跟前,眼神一厘不差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林伟!”童佳都来不及顾忌自己的狼狈,禁不住叫他的名字。 突然想到什么,又改口:“哦,忘了,应该称呼你林竞尧。” 林竞尧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童佳,“你还好吗?”他问。 童佳反问:“你不是一晚上装不认识我吗?怎么,这会儿又认识了?” 童佳嗓子冒烟,声音干涩的不行,开口却又是句酸话。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矫情,委屈和心酸只能使劲往心底压。 林竞尧唇线笔直,抿着不说话,眼神却熠熠,看着童佳时似潭深不见底的渊。 他说:“不能喝就少喝点。” 童佳:“怎么,你心疼了?” 林竞尧顿了一下,冷淡回道:“我只是提醒你,和这些人喝没必要。” 是呀,的确没什么必要,喝酒不过想看看他的反应,对方无动于衷了,你做的一切都是作践自己,都应该承担自作自受的苦果。 童佳一时半会回不上话,恨对方的同时更恨自己。 还是林竞尧先打破僵局,说:“顺便提醒你一下,别和池家走太近。” 大概就是觉得池茜茜和她童佳关系有点密切了,所以让她回避。 这么一想童佳倒是笑了。她的笑声不怎么好听,带着讽刺,问:“怎么,你怕了?” 她人往后靠,借着光线的角度看他。她想要看看接下去他的表情,听听他的措辞。 “你在怕什么?怕人家知道你是我前男友,一个擅长在婚前临阵脱逃的渣男?还是怕我搅了你的好事,断了你的路?” 这一晚池岳东对林伟的态度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再加上台面上大家的只言片语,童佳组合起来就是池岳东心仪林伟,再联系池茜茜对自己说的话,池岳东无疑是想让林伟当他的入赘女婿。 童佳觉得特别讽刺,也特别心塞。林伟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脾气硬得像块钢板,她家里条件好,金钱和名利都能给他,乐意让他少奋斗二十年,他当时满口拒绝,为这事还和她吵过不止一次。他说男人养家天经地义,既然娶了她当媳妇儿,就会极力让她过上她要的生活,然而现在…… 童佳不愿多想,巴巴看着这个男人,突然觉得陌生。 她喃喃说道:“其实,你不用躲我的。我没你想的那么贱。” 林竞尧又走近一步,蹲下来和她平视,“童佳,你喝多了。” “我没有!”童佳辩驳,“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童佳眼里含泪,林竞尧看着她说:“你知道的可能只是片面,你是新闻系的难道会不清楚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相。” “那你告诉我真相啊。”童佳追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为什么改名,为什么五年时间躲得那么好,让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告诉我啊。”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几近哽咽,到最后已经无法控制,双手拽住林竞尧的不放。 所有五年来的委屈、不甘、疑惑在这一刻已经无从克制和忍耐,被一股脑全爆发了出来。 林伟被她拽着、扯着,面色却仍淡漠着,等她情绪快失控的时候,才摇了摇她让她清醒点。 “童佳,你听我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应该放下。我没有觉得你贱,你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是我的问题,全是我的问题。童佳,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纠结过去了好不好。” 林伟说话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他一直看着童佳,情绪很平静,真的如他所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童佳没想到等了五年等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她的执念简直就像个笑话,可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她不信,也不想糊弄自己,于是继续追问:“对不起我?你说清楚好不好。” 林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童佳。 童佳等急了,拽着他的衣袖问:“林伟,我不是没努力尝试过放手,我真的试过,可我缺少一个能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她哑着嗓子逼问林竞尧,特别执拗,特别童佳。 林竞尧想了下,说:“我有了其他人。” 童佳不可置信,却被这么一句击中,心脏一时揪得疼痛,眼里早就蓄满了泪,可在这种情形下,她也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那是什么表情呢?绝望,失望,了然,或许还有终结。 林竞尧没法面对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所有后路堵死,他说:“对不起,原本不想对你造成伤害的,我很抱歉……” 第二十九章(下) 回酒店的路上童佳一直没出声,整个人就靠在车窗那里发呆。 之前忍住的泪这时候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汩汩从眼角涌出,滴落,一颗一颗砸在窗棂上。 送她回去的是孙诚,童佳没认出来。实际上她也没想过要去认,晚宴结束后池家给安排的车,轮到她时她就上了,魂不附体。 孙诚在后视镜里看了她无数次,看她发呆,看她用手指抚去泪水一遍又一遍,却不敢出声安慰一句。林竞尧和这一位的事他其实比梁开知道的更多,只不过男女情感的问题终究得让当事人自己解决,外人少掺和的好。 可看童佳失魂落魄的样子,孙诚不禁腹诽林竞尧这人也忒狠了。他其他不能肯定,童佳在他心里的重要他孙诚绝不会看错,这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把最心爱的女人搞得那么难过。 车在酒店门口停了将近五分钟,童佳毫无反应,孙诚忍不住终于开口:“童小姐,酒店到了。” 转过头的那刻,孙诚看到了童佳泪眼婆娑。 童佳自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失态,手指再次擦过眼角的同时吸了吸鼻子。 她状态很不好,像游魂,六神无主得太过明显。孙诚怕她走道都走不稳,跟着下车,问她要不要帮忙。 她还真走不稳了,酒劲上头,头晕得厉害。她对孙诚说了声谢谢,让他帮忙扶自己到酒店大堂。 孙诚走过来抚她,手还没碰上她,一条胳膊横空出现,对着他一个推挡,力气又实又沉。 孙诚没防备,踉跄了一步,没站稳人直接靠在驾驶座门板上。 “靠”直接骂粗。再看过去,是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正一把把童佳揽进了怀里。 “你他妈是谁啊?”孙诚反手撑了车门一下,人站直后,两步子过去抢人。 那人揽着童佳一扭身,直接避过,身手和步伐利落的像是专业练过的。 孙诚不甘示弱,转过身再去拦人。 他试图看清这人的容貌,可惜酒店门口灯光昏暗,这人背着光,又戴着顶鸭嘴帽,根本看不清。 “你他妈到底谁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孙诚知道这人不平常,也不敢怠慢,提了气欲和这人真干上一架。 那人气场高冷,根本无视孙诚的警告,揽着童佳往酒店里走。 童佳被他一揽一让,这会儿脑袋有点回神了,仰着头看他,她见到了熟悉的下颌线条,笑了。 “舟,你怎么来了?”当着孙诚的面,童佳和对方笑脸以对。 刚才还哭成泪人,这会儿不仅叫出那人名字,还似乎很熟很亲密,孙诚一时像吃了颗柠檬,替林竞尧酸了一嘴。他根本不收手脚,扑过去就拽住那人的胳膊往他背后一拧。 他孙诚好歹也是练过的,当年也是擒拿格斗课上的优秀,怎么可能就这么落下风。 以为就这么锁住了对方,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反擒拿,转个身使了个力就逃脱了孙诚的禁锢。 孙诚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起脚往孙诚腰部来了个旋踢,差点没让孙诚背过气。他手接着上来,虎口卡住孙诚的脖子正要发力,一旁童佳叫住他:“别,舟,住手。” 童佳怕伤及无辜,几步过来抱住那人的胳膊,“是认识的,别打了。” 那人看看童佳,回头看孙诚的时候,狠戾的眼神还没消失。 半晌后,他才把手收回。 孙诚跪在台阶上猛烈的咳了起来。 “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失手,力道重了。”那人解释道,声音又冷又冽。 这他妈是一时失手吗?这简直是往死里打了。 孙诚边喘气,边心想,还不忘去看那人的脸。 那人站在台阶上,和童佳站一排,一手护住童佳,不让她倒下。 这次孙诚总算看清他了,长得人模人样的,俊朗非凡,可惜眉眼间杀气太足,有种不可一世的味道。 童佳头更大了,不想在门口惹更多人围观,和孙诚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刚才真的是无意的,如果你有什么事,之后和我说,我负责医药费。” 孙诚总算缓过来了,粗喘着气斜睨他们。 童佳弓着背说话很不舒服,干呕几下,都快吐了。 那人把童佳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回过头看孙诚时变了眼神。 “刚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认识的,以为是不法之徒。”他看了眼童佳,“她现在不舒服,我得先把她送去房间躺着,谢谢你送她回来。” 说完他扶着童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似是提醒:“不过,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 林竞尧和梁开离开池府,回去的时候车换了也换了个司机,孙诚人根本没在。 梁开上车后刚想说话,没想到林竞尧摇了摇手说:“回去再说。” 梁开看看他又看看司机,没再开口。 一路安静,林竞尧拿着手机发了几条信息,之后就阖着眼皮假寐。 车开了没多久就到了他们住的那套别墅,司机把人送到,掉个头就走了。 进门后梁开边换鞋边问:“孙诚那小子呢?” 林竞尧没回他话,边按手机边往里头走。 梁开跟在他后头,听到他对着手机问:“人怎么样了?到酒店了吗?” 停顿了没几秒,又听他说:“知道了,你先回来吧,对了,别去奥山小心有人盯着。” 说完,径直去了厨房。 没多久,林竞尧拿了两瓶水走了出来,丢给了梁开一瓶。 梁开正准备抽烟,还没点,干脆把烟夹在耳朵上,他拿着水盯着林竞尧看。 林竞尧旋了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最后手背往嘴唇上一抹,喘了口气。 “有什么就说。”林竞尧开口说道。 梁开手里掂着水瓶,睨过林竞尧一眼。 “哥,孙诚呢?”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 “真跟着童佳去酒店了?” “不是跟,是我让他开车送她回去的。” “你怕池爷半路动手脚?” 林竞尧浑身动作一滞,抬起眼看过来。 梁开抿着唇吁了口气。 不一会儿,他突然问:“哥,池爷后来在书房和你说什么了?” 林竞尧把水瓶往餐桌上一搁,手干脆撑着桌沿,人靠坐了上去。 他顿了几秒才回:“池岳东接了个市政工程,问我有什么想法。” “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对工程类的兴趣不大,也不在行。” “你真这么说了?”梁开瞪着眼问。 林竞尧又睨了他一眼,缓缓说:“要不然呢?” “池爷没生气?” 梁开有些不可思议,池岳东脾气爆是出了名的,谁要是敢当面忤逆他那有得受了,搞不好被丢去海里喂鱼都有可能。不过他问这一句不是害怕林竞尧被对付,而是林竞尧此刻竟然全须全尾站在自己跟前,再一次验证了自己对今晚这顿饭局的解读——池岳东是真的挑中林竞尧了。 林竞尧没直接回话,摇了下头,从梁开耳朵上取下那支烟呷在唇齿间。 梁开从兜里摸出火机给他点火。 他吸了一大口,手夹着烟,半阖着眼皮,眼神对住梁开的逼视。 半宿,烟吸了一大半,他才说:“我们里面有池岳东的人。” ——————— 男二再次出现,求一波留言和评论吧,剧情走到中段了,想知道还有多少人在。 第三十章(上) 梁开一下炸了,嚷嚷:“我就说呢,怎么余三爷对我们太古坊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操,原来真有他们的人。妈的被我揪出来看我怎么扒他的皮!” 林竞尧在一旁又默默抽了口烟。 梁开问:“池爷和你挑明了没?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我们偷偷走货的事,只是提醒我别再想着开粉档了,他让我跟着他一起搞工程建设和房地产。” “靠,这是要干嘛?拉着你走白道?”梁开惊呼。 他继续说:“哥,你知道今儿晚上的饭局是为谁设的吗?” 林竞尧摁灭了烟头,问:“为谁设的?你说说。” 梁开:“你啊!” “哥,余三爷说池爷他看中你了,要挑你当接班人,之后整个榕城都归你。不只是整个榕城,余三爷还说只要你当个明白人,之后整个淡江三角洲都归你。我寻思了一晚上了,什么叫当个明白人,后来总算被我整明白了,池岳东是看上你的人了,想你给他当女婿,好接他的班。靠,他真能算计,把你算进去了。” 梁开说得眉飞色舞,林竞尧的眉头却锁得越来越紧,这事晚上他多少咂出点味道,只是那会儿心思没主动往这上头带,没想到被梁开捅破了。 他没说话,梁开问他:“哥,接着怎么办?” 林竞尧眼神对过来,语气冷硬:“什么怎么办?” “池爷那……” “你有那份心,你上。” 梁开被怼,一时回不上话,只好习惯性挠了挠头。 林竞尧说:“你不是想做老大很久了吗?整个淡江三角洲,我看你刚才说的时候魂都快蹦出来了。” 梁开:“……” 林竞尧想了想,说:“和孙诚商量一下,铺货的速度要加快,两周,我要和左亮对话。” 梁开眼睛一亮:“哥,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 林竞尧点头,眼眸漆黑,神色坚定。 “之后要更小心,你先把内鬼揪出来,之后的事我来解决。另外,池岳东那里……”他顿了顿,才说:“池岳东那里你想办法摆平。” “我想办法?”梁开手指着自己,样子有些奇怪。 林竞尧在他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你歪点子多,这点事,你可以办到的。” 林竞尧知道梁开的秉性,这小子缺夸,你越是抬举他他越能成事。点子多是事实,胆子大也是他最大的优点之一,有些事他林竞尧做不了的,没法出面的,他去最合适,这就是他和梁开能合作四年的关键。 “这我可办不到”梁开这会儿痞气重现,侧过头一双眼在林竞尧脸上来回打飘,嘴角还有意无意勾着坏笑。 “人家要的是你,我可没那能耐。” 林竞尧被梁开一句话堵的心绪烦燥,眉头紧皱警告道:“皮痒了是不是?” 他情绪向来控制得很好,处事沉稳遇事冷静,连和童佳重逢都能将自己内心的波动隐藏的很深,可这会儿在梁开这小子谐谑的目光里竟然有些失控。 再这么下去真要挨揍了! 梁开贼精,知道自己推拒这事是徒然,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难得可以调侃林竞尧的机会,就着势头问:“哥,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有屁就放!” 林竞尧的脾气已经接近爆点。梁开摸摸自己的鼻尖,凑过去。 “哥,童小姐和你一起下来的时候眼眶怎么红了?你怎么她了?” 原本以为林竞尧会一脚踢过来,没想到这么一问他却突然静了下来。 房间里静了好半天,梁开都觉得问不出什么来了,这时林竞尧才开口:“真想知道?” ** 林竞尧最后对童佳说的那句话是让童佳好好照顾好自己。 好好照顾自己在童佳的理解里自然是让自己衣食无忧,洒脱又愉悦地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童佳没有应他那句话,她认为没必要了。 她的好与坏,死与活,从此以后,将和这人再无瓜葛,也就是说她已经完全走出他的生命了。 其实与他来说,和她童佳早就没关系了吧,只是自己一直抱有执念,不甘心,不信服,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童佳趴在洗手池上,她胃酸分泌厉害,一阵痉挛,喝下去的有一半吐了出来。 周舟给她倒了杯温水,等她吐得差不多了,递给她让她漱口。 她照做,然后回到沙发那里瘫坐着。 周舟帮她处理完洗手间的赃物,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帮她掬了点热水,搅干后带出来丢给她。 “敷一下眼睛,你哭过了,一会儿会肿的厉害。” 童佳接过,按着他说的做,把毛巾摊平折了两折,然后敷在眼睛上。 她问:“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难看到是没有,就是有点狼狈。 周舟说了声没有,走过去给她喂了颗药。 “这是醒酒养胃的,你喝多了,刚才虽然吐了点,但一会儿还是会难受。”他的语气是对着她时惯有的温柔。 童佳很信赖他,他塞她嘴里的东西几乎不问就这么咽了下去。 周舟怕毛巾会掉下来,有意摁着,嘴里命令她别动,另只手却拿水喂她。 她很配合,喝了一大口,喉咙终于不再干涩了,开始自言自语:“没想到你今天会出现,我最最难堪的一面被你见到了。” 周舟说:“没什么,以前也没少见。” 他俩认识的时候在美国,童佳那会儿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整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吃饭靠外卖,每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和自闭症、设障群体类似。周舟第一次和她深入接触是因为她公寓着火。当时警报器都想遍整幢楼了,她还不从门里出来。周舟是她邻居,偶尔见过她几次,在外头没见到她人才想起她可能被困在屋里。 是他破门而入把她抱出来她才逃过一劫。后来做灾情调查的时候才知道,这女人有一顿没一顿的饿晕了才会让炉子上的东西烧穿了底。 后来两人成了朋友还时常拿这事调侃。周舟就告诉童佳,那次她真的糟糕透了,衣服凌乱,内衣也不穿,赤着脚邋里邋遢地倒在卧室的床底下,和死尸差不多。 童佳眼被毛巾盖着,看不见,只能和他怼:“以前的事能不提吗?” 他笑问:“怎么了?受挫了?” 不用挑明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童佳默了片刻才开口:“舟,我觉得,我这五年可能活成了一出笑话。” 周舟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说:“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是什么?不是直说我不爱你了,而是拿没有的事来欺骗。” 童佳说到此,哽咽了一下。 “我今天很难过,为他,也为我自己。” “他说他有了别人。”童佳吸了口气,“我知道他没有!可那一刻我真的很心寒。我想,我和他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 修了细节。 第三十章(下) “我今天很难过,为他,也为我自己。”童佳吸了口气,“他说他有了别人。我知道他没有!但那一刻我真的很心寒。我想,我和他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说完,周舟没接话,房间里一度安静下来。 童佳气息开始不匀,胸前微颤,呜咽着说:“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她好像哭了,人开始颤抖,哽咽声不断。 一段时间后周舟把她原本压在眼部的胳膊放下,同时将覆在她脸上的毛巾取走。他看着童佳,童佳的眼睛红红的,眼角有明显的泪痕。 他说:“你不是放不下,你只是不甘心。” 童佳听他说着,仰起脖子不让眼泪继续落下来。 周舟:“你不甘心他对你的不坦白,也不甘心他的不辞而别,更不甘心在这段感情中永远是你在付出,在守候。可是童佳,你有没有想过成年人的分手,或许默默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童佳没出声,他继续:“童佳,你是个很成熟的女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原本以为你想明白了就会自己走出来,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童佳扭头看他:“我也觉得我不是。这样是不是很傻?” 周舟说:“有一点。” 童佳眼神暗下来,开始自嘲:“我原本也以为自己能走出来的,不是说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药吗,然而我这一剂药熬得太久太辛苦了。我真是傻瓜,白白花了五年时间在那等个根本没有结果的结果,到头来却发现还在原地兜圈的只有我一个。” 周舟说:“你还有我。” 童佳嘴角微微一扯,立即回他:“有你看我笑话吗?” 周舟一时没回,抿着唇一瞬不瞬看她。 童佳突然发现和周舟这么一聊心境竟然好了许多。她不忘调侃:“每次和你谈完总感觉获得新生一样,你是天使派来的吧?” 周舟耸了耸肩,“你看,你也不是走不出来,还是需要有人引导,我刚才只是给你做了个示范。” 他继续:“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或许精彩,或许不堪,那样才是人生。” “童佳,我希望你能翻过这篇,走出来。” 童佳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有点走神,眼神楞楞看着他好一会儿。 “我也想走出来。不过,要是我一直忘不了呢?”许久后童佳问。 周舟默了一小会,这才沉沉地回她:“要是真忘不了,那就别忘了” ** 孙诚下车后一瘸一拐往里走,到了屋里发现里面只开了盏小灯。灯光昏暗,偌大的客厅里林竞尧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孙诚进来了,他摁灭了烟头。 孙诚过去正想说话,林竞尧起身对他做了个示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一进书房,阖紧了门,林竞尧看了眼孙诚开口问:“你腿怎么了?” 孙诚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胯侧:“这里,不小心撞的。” 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人揍了,只能忍着痛。 林竞尧睨过他一眼,转身走去关窗,检查完密合度一把拉起窗帘。 回过头时孙诚已经挑了张沙发舒服地半躺下了。 调整完,他问:“梁开呢?” 林竞尧说:“去太古坊了,怕冯青山又来捣乱。” 茶几上丢了几个烟盒都是梁开留下的,林竞尧随便拿了一盒,从里头取出支烟衔在嘴上,然后把烟盒直接推到孙诚手底下。 孙诚没拿,却问:“你最近烟瘾怎么那么大?” 啪的一声,林竞尧打开火机给自己点上,他深吸了两口没回孙诚问的话。 孙诚就这么看着他,想着这位老大最近烦事一堆,没和他提吸烟有害健康。 一会儿功夫烟就燃了大半截,林竞尧俯身掸了掸烟灰才开口:“我们里面有内贼。”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淡定。 孙诚也很平静,接他的话:“你也发现了?你觉得会是哪边的人?池岳东的还是左亮的?” 林竞尧两手交叉抱胸,一手还夹着烟,他不假思索地说:“应该是池岳东的,左亮那里还没接上头,不可能在我们这里布人。” 孙诚觉得有道理,眼睛眯了眯,“不过还是要小心左亮。”他说道,“这人很狡猾,我们盯了他几年都抓不到他把柄,我得到消息是他们要在淡江三角洲建一个毒村,其实现在这事已经在运作了,就是没什么人知道具体的位置。” “和左亮那里的接触要加快,你想办法,两周之内我要和左亮坐一张桌子上谈话。”林竞尧说道。 孙诚看看他,似笑非笑:“大哥,我也想快,不过你得管着梁开。” 林竞尧眼神睨过去,“怎么?梁开妨碍你了?” “他一门心思想当大哥,我去办事他总不放心我,粘的太他妈紧了,叫我怎么做!” 孙诚一说起梁开就来气。他们的分工是梁开负责上家收货,他负责下家跑货。梁开见他那里放货速度快来劲了,这段时间就喜欢盯着他问东问西的。他又没办法撵他走,毕竟梁开的拳头硬,在太古坊充当的角色又是第二把交椅,而他孙诚只是个跑腿的小弟,是林竞尧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重用的亲信,这工作没法好好做啊。 “我说要不你直接向他坦白得了,告诉他他不是在混黑社会,他跟得大哥在和人民警察合作呢。”孙诚一激动,把话漏了出来。 林竞尧直接一把眼刀过去,“操,你脑子进水了?说什么胡话!”他厉声呵斥道。 孙诚顿觉自己失言,这才刚说有内贼呢,他手直接甩了自己一嘴巴。“我嘴欠,抱歉。” 林竞尧眼神盯在他脸上,好一会儿才说:“别忘了你什么身份,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孙诚点头。 林竞尧继续:“记住,既然选择走这条路了,就别揣着同情心。” 孙诚觉得林竞尧说得对,他自己有点吃瘪不再反驳,对着他讪讪说了句:“知道了。” 林竞尧又说:“梁开那里我会处理。” 他顿了顿,很小声补充了句:“他是我兄弟,我不会让他走偏,也不想拖他下水。” 孙诚抬眼望过去,林竞尧眼皮阖起,手捏着眉心拧了几下。 话聊得差不多了,林竞尧让孙诚先去休息。 离开书房前想起什么,孙诚对林竞尧说:“哦,忘了和你说,今天送童佳回去的时候来了个男的,等在童佳住的酒店门口。” 林竞尧眼睛一亮,直直看过去。 孙诚说:“童佳只介绍了对方是她朋友,其他都没介绍,不过……”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 林竞尧语气冷硬,孙诚嗤的一笑。 “不过,凭我的直觉应该不是什么普通关系的朋友,我觉得吧,那男的应该对童佳有意思。” —————— 孙诚,exo?其实我铺垫很久了,好多细节,楔子里那个泊车小弟就是他。 走剧情,有人喜欢吗? 第三十一章(上) 原本就是那么一提,想着能酸一下林竞尧也好,没想竟然把自己兜了进去。 孙诚还没走出书房就被林竞尧叫住,问他怎么回事。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未料没唬住人,林竞尧肃着脸让他把详细的说完才放他走。 孙诚没辙,只能硬着头皮把晚上送童佳到酒店后的事交待出来。他把自己挨打那段省略了,只说对方和童佳很熟络,看上去关系非同小可。 林竞尧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一张脸不仅黑了几分也冷了好几分。 最后孙诚说完了林竞尧也不放人,抓着他非要他画出男人的画像不可。谁叫他之前是刑侦大队技术科的呢。林竞尧知道他有这手艺,自然把他用到极致。 书房里很安静,能听见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孙诚两眼专注在自己面前的画纸上。晚上他见到那男人的时候那男人整个人都没在阴影里,所以他看也只看了个大概。此时此刻为了让画像更精确地还原出来,于是每画到一个部位他就会合眼回忆一番,等脑中有了具象之后他才开始起笔临摹那个男人的五官轮廓。 林竞尧坐在孙诚身侧,两眼盯着他在白纸上素描。 “还要多久?”他问。 “大概再半小时。” “还原度有多高?” “平时的话百分之九十没问题,不过今天可能只有百分之六七十。” 孙诚回答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专心致志地盯着画像。林竞尧倒是挑了眉靓了他一眼。这一眼孙诚收到了,边画边解释:“晚上背着光,瞧着也是个大概,我尽力画得像一些,不过一会儿你看了别削我。” 林竞尧点了支烟,隔着烟雾他看向孙诚,眼神有些松散。他吸了两口才问孙诚说这话什么意思。 孙诚还在不停地画,落笔动作比之前快了许多,他声调忽地拔高,挺八卦的在那说:“我怕我画得太帅你不信,回头削我。” 说完笔一扔,人跳了起来。 他把那幅画直接甩给了林竞尧。 林竞尧单手接住,抖了抖,把画纸顺平了搁眼前看。他另只手夹着烟,吁出一口烟圈后动作停滞住了,眼神似被锁住一样死死定在画像上。 孙诚在一旁盯着他的表情看。林竞尧微昂下巴,照着灯光举高了手里的画纸,将它和自己的视线持平。 “林哥,怎么了?”林竞尧的眼神有点不对味,孙诚在一旁纳闷干脆凑过去问,“很帅是不是?” 林竞尧继续盯着那副画像。画像里的男人脸部线条俊朗,鼻梁高挺,眉眼额头间一片开阔,他眼窝有点深,眼睛的地方被孙诚画成半片阴影,不过怎么看,这副皮相搁男人堆里都能称得上一个“帅”字了。 然而林竞尧关注的不在这个点。 孙诚见他一直没声音,心里有点发慌,索性又凑过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帅,当时我就看到大致的轮廓,我不确定是不是真长这模样。”孙诚说道。 林竞尧眯了眯眼,隔了几秒才开口说话:“这人,我见过。” 孙诚:“啊?” 林竞尧说:“傍晚在池岳东家见过。” 说完这句就收声了,孙诚好奇心被他吊起,扒着他问,“哥,你的意思是,这人和池岳东也认识?” 林竞尧点头,他的双目在画像上又扫过几遍。 “不只认识,应该很熟。”林竞尧转过头对着孙诚说:“下午的时候,我梁开和他有直接照面,如果你说你的画像还原度有百分之六七十的话,那就没错。我确定,应该就是他。” 孙诚“哦”了一声,林竞尧又说,“池岳东介绍他姓周,是个商人,你去查一下,记得要查仔细。” 能直接上池府谈事的和池岳东都有着不浅的交情,或是他亲信,或在利益上和他有不小的挂钩。听林竞尧所说,这人应该和池岳东是熟人,可童佳在介绍的时候又说是朋友,这他妈就太巧了。 孙诚有些头晕,完全没料到会有那么巧合的事,他想自己的确得好好查查这人的来历,刚才他还觉得这人在追求童佳呢。 “你刚才说,他对童佳有意思?”林竞尧到底绕不过那个坎,还是问了。 孙诚挠挠头,心虚地一笑:“我瞎猜的。这不那么晚了他还等在童佳所住酒店的门口,不让人产生误解才怪。” 林竞尧暗暗握了握拳。 孙诚继续:“哥,你也别多想,那人也就剃头桃子一头热。”意思就是安抚林竞尧童佳心思没在他那儿呢。 “你先去查一下他的背景。”林竞尧咬着牙说道,声音比之前低沉了许多,“顺便——”他有所停顿。 孙诚接话:“顺便盯一下。” 林竞尧侧过身点了点头。 孙诚有了新的任务,兴奋劲来了,转身就走。 林竞尧还坐在书房里,书桌上是孙诚留下的男人画像。他又点了支烟,抽了几口,眼神落回到画像上。 他在回想傍晚时池岳东简略精短的那段介绍,突然回忆起池岳东说的关于周的一段私事, “砰”的一声,夯实的拳眼就直接砸在画纸上。 他希望周舟留在榕城不是因为童佳。 —————- 也是个矛盾体,一边那么绝情一边又找人盯着。 第三十一章(下) 第二天早晨戴晓天来敲门。 开门是周舟。 戴晓天不认识他,还以为自己跑错了,往后退一步看了几遍门牌。确认没错,这才扭头审视这人。 “你是……” 话问了一半,童佳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谁啊?” 她蓬着头发一副醉酒后没睡醒的模样,边走还边打哈欠,到了门口见到杵在门框边的周舟先是一愣,“你没走啊,还以为你离开了。” 周舟侧身对她笑了笑,她这才看到门口还有一个人。 “晓天?” 童佳突然想起一早要开会的事,扶额说道:“天呢,不好意思,开会的事我给忘了。” 戴晓天耸了耸肩,装作无事:“没事,本来亮亮就让我问你可以延后两小时吗,他在导素材,说要不导完一起汇总。” 他对童佳屋里的这男人很好奇,说话时一双眼睛一直往他那里瞟,童佳松了口气,看见他的眼神只好给他作介绍: “这位是我朋友,周舟。” 她回头看了一眼周舟,接着说道:“我们组的摄影师——戴晓天。” 周舟表情一贯冷冽,童佳介绍完,打招呼时他只点了点下巴,连手都没有伸出。 相比之下戴晓天热情多了,看他时眼神也很真切,和他招呼全程都带着笑。 童佳知道戴晓天八卦心起了,未免他发作,只好赶人:“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准备准备,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戴晓天还真想问些什么,童佳已经往里走了,戴晓天没辙,离开前又看了眼周舟。 周舟这次回应他了,对着他颌首,随即才关了门。 童佳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卫生间就响起哗哗流水声。 周舟倚在门框上,抱胸看她。 童佳正挤了牙膏刷牙,在镜子里见到他人了加快了速度,等她吐了泡沫,即刻问他:“刚问你的你都没回答呢,你怎么在这呢?” 说完,灌了口清水漱口。 周舟动都没动,眼睛盯着童佳的侧影说:“看来你昨晚上喝得的确挺多。” 童佳正好吐了水,回他:“是挺多的,有点晕乎乎的,现在胃还难受。你怎么来榕城了?” “我不是和你电话过吗?我来国内办事,顺便来榕城看你。” 童佳正掬了把水在脸上,他说完,她就接着问:“怎么我每次狼狈不堪的样子都让你见了?” 说这句就一玩笑,随口调侃一下而已,童佳没想过他会回,他也的确按着她的心意没说话。 洗完脸童佳越过他往外走,去卧室拿自己接着要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她折回来了,这人还倚在门口,写意闲适的样子。 “你一晚上怎么对付的?”童佳问。 周舟指了指客厅的沙发,“在那里躺了一宿。” 那沙发不长也不宽,因为老旧弹簧和靠垫都有问题,别说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就童佳这种身材睡上面都不怎么好受。 童佳眉头一皱,“你怎么不再去开一间房呢,大老板竟然省那么些钱。” 其实知道他应该是留下照顾自己,但这话并不怎么好从童佳嘴里说出,而且这两人之前相处时就习惯于开玩笑。 周舟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抬杠,他手抚了抚她发顶,把原本一团糟的头发顺了顺,说:“你胃不舒服,我担心你有事,就留下了,幸好你这人挺扛的,一晚上睡得死。” 那么正儿八经的说话令童佳有些不自在,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说:“我昨天胃的确闹得慌,不过还是谢谢你,让你受了一夜罪。” 她倏地抬头,对他明媚一笑,“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饭。” “就吃饭吗?”周舟问。 童佳愣了愣,反问他:“你还想干什么?” 周舟说:“好歹我第一次来榕城,你不带我到处逛逛?” 这提议合理,童佳爽快点头,“行啊。” 周舟接着问:“什么时候?” 童佳想了想说:“我还有一部分内容没拍,要不等我拍完。”、 周舟抿着唇没作声。 童佳知道他嫌自己诚意不够,为自己开脱:“你不是说来办事吗?你先去办事,我们把正事都办完,回头带你好好逛。” 周舟感觉她哄人的时候表情丰富极了,又生动又可爱,一双眼炯炯地注视着她。 这眼神有点过于炽热,童佳总感觉有什么话,有什么情感没有被挑开,她也不想去挑开,破坏他们之间难得建立起来的密友关系。 慌于应付,她只能撵着他往外走:“行了,就这么说好了,我要洗澡了,你要不去你自己的酒店吧。” 她把他推到客厅,见到客厅角落里安静站立的三个大旅行箱,跑去帮他拿,“你这次怎么带那么多东西?要呆很久吗?” 出于好奇,童佳问。 “会呆一段时间。” 周舟接过她递来的箱子,一搁手把其中一个弄倒在地上。他开了锁,没一会儿从箱子里取出个盒子来。 他递过去:“这个送你。” 童佳没接。 他索性自己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我前段时间去秘鲁时在洞穴里发现的,觉得很适合你,就找人设计了一下。” 童佳看过去,是一条说不出名的宝石项链,项链一般,不过上面那粒宝石却很特别。 她有些看呆,接过盒子愣在那里。 不等她拒绝,周舟已经圈着她的脖颈帮她戴了上去。 他把她推去镜子前让她自己看。 镜子里一小截柱状晶体被挂在链子上,配着她白皙的肌肤忽而紫色忽而又带黄,一闪一闪, 隐藏住力量却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泛光。 “很好看。”周舟毫不吝啬地加以赞赏,又说:“别拿下来了,自然晶石会根据人体的磁场而渐渐变化。” 童佳手去触了触,说了声“谢谢”。 她心想周舟真是了解她,她还蛮喜欢的。 周舟对着镜里的人一笑,双手箍着她肩膀摇了摇,“行了,我要走了,等办完事再找你,到时你可得空出时间陪我。” 童佳点头,抬眸和他眼神在镜中对视。 周舟舍不得离开,不过追求童佳不能急于一时,毕竟自己已经等了不止一年两年,有些时候往往顺理成章比急功近利成功的几率来的大。 他想到昨晚上童佳醉酒后哭着的表现,说出的一句句话其实都能扎他心窝子。万幸的是还好她一早上没提那个人。 他这次回来目标明确,有一半是为了童佳。所以,拿下她志在必得。 他对她笑了笑,而后又独自走回客厅,盖上旅行箱。 离开前他反复让童佳保证不取下项链。 得到肯定回复,他才转身离开。 第三十二章 周舟走后没多久,童佳迅速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去敲李亮亮的房门。 屋里除了赵平,他们三个都在。 童佳像往常一样表情淡淡的走了进去。 戴晓天先跳了起来,让出自己那张椅子,推到童佳跟前让她坐。其他两人的眼神却都怪怪地盯着童佳看。尤其是费小虎,满脸的谐谑,弯着眉眼贼的要死,就差没直接笑出声了。 童佳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嘴脸,故意不想多提,岔开话问:“赵平呢?” 倒是李亮亮先收回八卦的表情,说:“老赵这两天回一次北京。” 童佳问:“他和你说的?” 李亮亮愣了一下,说:“他让我和你请个假。” “请假?请假他不自己来请?” 童佳是个顶真又讲原则的人,不过那是在工作上,私底下她其实很讲人情。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亮亮他们几个早摸透了她的习性,知道她根本不屑在一些无关的事上吹毛求疵,更不会揪着向谁请假这种小事不放。所以,现在这么正经严肃,不过就是赵平和她有过节,她在赌气罢了。 他们还真小看了童佳,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李亮亮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童佳却又转了话题,开始问李亮亮工作上的事。 “你刚才整理过了,我们的素材现在还剩多少没拍?” “现在就只剩最后一部分,酒吧的。”李亮亮说道。 三个人又齐齐看向童佳。 费小虎问:“现在还是去太古坊拍吗?” 经历了最近一些事,他们都不敢肯定童佳还会继续选择太古坊,所以还得再次和童佳确认。 童佳想都没想,回:“当然了。”她突然明了他们几个问这事的原因,想了下还是和他们说:“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拍摄地点还是选在太古坊,那里最合适。” 大家相继点头,李亮亮说:“这次拍太古坊不需要分组,我建议可以同时开两组镜头拍摄。” 他看向戴晓天,又看回童佳:“这样进度可以加快。” 童佳也想加快进度,免得和某人再有不必要的接触,她点头。“小虎的镜头运用不错,建议可以取外景和空镜,至于晓天,可以跟着我做人物采访。” 大家都觉得这样安排合理。童佳又把要拍的内容拿出来,和他们确认。等确认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拍摄定在隔天,童佳需要给梁开电话,跑去了窗边。 梁开那里有些嘈杂,但听到这头是童佳,特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笑着和她招呼:“呦,找我有事呢?美女。” 明知故问。 童佳懒得和他瞎掰,开门见山:“上次和你说的拍摄太古坊以及采访你的时间定下来了。” 梁开一听,转了嗓子,稍许认真地问她:“什么时候来?” 童佳说:“隔天,隔天一早就来拍摄,可以吗?” “可以啊,随时欢迎!” 隔着听筒都能想着他的表情,童佳心理腹诽一句这人的痞气,那头却一本正经起来,接着问道:“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不过你给我个邮箱,我把台本先发给你,到时只要根据我的台本来就行。”童佳回道。 那头动作很快,一条消息没几秒就发了过来。 童佳看了眼,是个QQ邮箱,不过那号她熟,可以倒背如流。 “行,我一会儿给你发过去。”她说道,却没问邮箱的事。 那头梁开嗯了下,似乎等着她继续。 她说:“隔日上午九点可以吗?” 梁开说可以。 她说了声“好,那到时见”就把电话挂了,一秒没多给。 那头梁开正在外头应酬,前一晚只不过是陪着林竞尧去池爷家吃了顿饭,也不知道谁传了消息出去,今天一早就几个电话进来,平时关系普通的其他几个区的话事人纷纷约他和林竞尧早茶。 早茶是吃不了了,他们几个都是夜猫子,他又要值夜场,下午茶还差不多。所以,童佳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和北区以及东区几位大哥一起在茶楼里聊天。 等他挂了电话走回去,那几个还在热聊,见他来了继续之前的话题:“梁开,刚都没问你,听说池爷要扶你大哥上位,这事是不是真的?” 问的是榕城北区黑道的二把手,余三爷的部下黑砣。这人底有好几间按摩房,还有些亮红灯的发廊,都不怎么高端,却因为北区的特定人群生意异常火爆。 因为赚得多,跟着的小弟自然不少。他又有个怪癖,尤其喜欢玩部队军事化管理那套,所以除了底下人管得严以外,他自己也很服管。余三爷就喜欢这样的,特意提拔他成了北区能说得上话的人。 梁开油惯了,自然不会明着回答他们,反问:“黑坨,这话你听谁说的啊?” 黑坨直言直语,拇指往上一翘告诉在座的:“还能有谁,我大哥,三爷啊。” 梁开早料到余三会放话出去,他笑了笑说:“既然是余三爷说的,你说这事真不真?” 余三和池岳东关系密切,是池岳东最重要的心腹,他传得话可信度极高 。只不过在座的都想听当事人的回答而已,当事人没来,他手下最得力的兄弟说的也成。 一群人早商量好让黑砣起个头,把话题聊开,顺便探探口风。梁开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一出,他们心里反而明了了。 黑砣对着边上几个人笑了笑,调侃:“呵,梁开,有你的啊,等你大哥上去了,你这就横着走了。” “操你妈,当我螃蟹呢!”梁开开口就骂,没怕过谁。 对方不动气,笑嘻嘻地应和:“那到没有,就是替你们高兴。冯青山的春秋大梦还没做够呢,这就给你们捅破了,想想就爽。” 一群人相继笑了起来,梁开有些小得意,却掩饰的不错,对着这群人淡定地说:“你们之前不还和冯青山称兄道弟的,怎么着,这会儿不做兄弟了?” “做什么兄弟呀,他一上位就摆着张脸,还真以为自己会接池爷的班呢?这他妈轮也轮不到他啊。” “是啊是啊,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上来就给我们下马威,妈比到处查,捅我们底呢?” 一听就是被冯青山那三把火给烧狠的,在这抱怨! 梁开嗤之以鼻,跟着说:“查的有我们家多吗?” 大家不说了,他们都听说之前太古坊被冯青山整过,也等着看梁开和林竞尧怎么出这口恶气。 梁开兀自笑了笑,“要我我也查啊。” 真是无赖、流氓到极点。几个人没想到他竟然抬杠,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一双双眼盯着他看。 梁开的浑道上都知道,这小子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不讲理也不和谁客气,完全按着自己的心思来,没几个人能治得住。而且他们几个早合计过了,如果林竞尧上位,整个榕城的盘估计得重洗。届时梁开的位子就是个大问题。梁开那么狠一个人,不可能长期屈居在林竞尧势力之下当他跟班和影子,到时势必会在现在的几个区里各自挖一块出来给他。 榕城就这么点地,如果不提早打点好关系,重新分地盘时被踢出局也说不定。所以,余三爷一放风,他们几个就动起来了。 谁料到梁开的性子阴晴不定,有点油盐不进,奉承舔捧的话都不接,让他们几个没法继续和他交流下去。 梁开其实也没想和他们多交流,他才不管他们几个和冯青山的过节,他只管他自己,冯青山当日搞他的,他梁开肯定加倍奉还。所以他自管自说:“我大哥上位,我他妈也查死他,让他尝尝滋味。” 一群人一头冷汗,搞半天还记着冯青山的那段呢。 “冯青山这人心眼小,就怕三爷的话也传去他那了,你们太古坊这段时间可能不会消停。”有人提了一句。 梁开自信满满,邪邪一笑,说:“让他来,不来是孙子。” ** 晚上以为林竞尧会去奥山渔村,没想到五点人就出现在了太古坊。 梁开下午茶喝到五点半,回到太古坊已经过了六点,林竞尧正和几个主管一起用晚餐。梁开一出现,主管们就自觉起身,叫了他一声“水哥”后一个接一个出了办公室的门。 梁开把门锁了才走进去。 林竞尧在喝水,见他来了眼神示意他说事。 梁开避重就轻,没说下午那群人要巴结他们的原因,他知道林竞尧要上位就得入赘池家,这事林竞尧正烦着呢,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别人跟前默认了,少不了一顿训。 “让我们留心冯青山,说这几天可能来闹事。”梁开说道,他夹了支烟在指尖玩。 “她联系你了?”林竞尧问。 “嗯?”梁开没听明白。 林竞尧说:“下午我收到了邮件,她发的。她今天联系过你了?说什么?” 原来说的是童佳的事呢!呵,也对。冯青山这种人算得了什么事啊?分分钟干了他,童佳才重要啊。 梁开突然笑出声,揶揄:“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 林竞尧知道这小子又要开始调侃自己了,眼神扫过去,带着冷意。 梁开摸透他了,知道他一遇到童佳就是只软柿子,所以不怕死地说:“完全就是个陷入情网的大男生。” 林竞尧一脚蹬过来。 梁开这次动作快,跳开了。 他拿捏分寸可以,急着坦白:“行行行,告诉你,童佳后天来我们太古坊拍摄,早上九点。”说完,已经躲得远远的。 林竞尧没追过来,听他一说,背着手看着窗外。 梁开没想他会突然静默,走过去搭他的肩,“哥,怎么了?不让拍吗?” 他知道林竞尧已经狠心把童佳给拒得彻底,所以担心计划有变,不准备继续和童佳有任何牵连。 林竞尧的神色有些暗淡,盯着远处一瞬不瞬地看着,梁开在他身侧说话他也没过多的反应。梁开又问他一次让不让拍,他才回过神。 “行了,你决定吧。” 梁开头一次见识他那么失了主见,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我答应她了啊。” 林竞尧点头,转身时不忘交待:“多加点人手,不是说冯青山会来闹事吗,安保加强。” 梁开问:“那天你去吗?” 林竞尧摇头。 梁开问:“你在奥山?” 林竞尧说:“我出海,去钓鱼。” ——————————- 谢谢等待,新的一卷,这一卷是《榕城风云》,希望你们喜欢。 一路走来特别感谢几个一直陪着我的朋友,我把你们当成朋友没有当成读者,谢谢你们让我坚持。 所以,新老好朋友们,我要珍珠可以吗? 第三十三章(上) 隔天,按着计划,童佳一行去了太古坊。 拍摄还算顺利,外景内景太古坊极尽配合,连被采访的梁开都一改往常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将台本准备一通,对答如流。 期间榕城市宣传部的人来了一次,说是探班,其实什么心思大家心照不宣。童佳也是个识时务的,和他们说到时会在字幕上和台里提一下,看能不能给市宣传部写上特别鸣谢的字样。那群人就等她这句话,她提了他们也就心满意足地回了。 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探班,都是那天晚上吃饭认识的。童佳其实没什么记性,他们自我介绍完,她心里还没和那晚对上号。探班的人里少不了池茜茜,她的心思童佳懂,于是让她连续跟着剧组两天,当个助理帮忙拍摄。池茜茜乐得这样,跑进跑出卖力表现。 这次安排的拍摄是三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都没见到那个人,之前童佳或许还有期待,这一下心死了,死得灰败,也死得彻底。她是真的放弃了。 最后一场戏安排在晚上,属于重头,是整个太古坊夜生活最精彩的部分,也是他们榕城这段纪录片的最后一场拍摄。大家都有些兴奋,感觉这一段工作终于结束,后面就等着素材整理,后期剪辑了。 下午休息的时候周舟派人送来探班的礼物,咖啡饮料点心以及精美礼品各八十份,还有一束三百来支粉玫瑰做成的花篮,题字恭贺杀青。 童佳以往拍摄都会收到周舟的礼物,这一次排场最大。她给周舟电话:“喂,大富豪,你这也太破费了吧,我们才几个人,你准备那么多份,要我怎么分?” 周舟不知身处什么地方,那头异常安静,等童佳说完,他笑了笑才回答:“你就是国外呆太久了,不懂事。你们借用别人的场地,不多准备些怎么够分?” 童佳这才明了,周舟这是替她人情都做足了。她在电话里说谢谢,男人却说:“大恩不言谢,回头记得你的诺言。” 气氛一下有点变味,童佳立刻问:“什么诺言?我答应你什么了吗?” 那头男人又笑了一声,这才说:“就知道你是个小无赖,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尽快办完事然后去找你。等你带我一起玩遍榕城。” 童佳想起来了,可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应了对方的话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回身的时候因为走神不小心撞到了人,童佳稳了稳自己,立刻和对方招呼:“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抬头和那人眼神对上,突然觉得脸熟。 那人应声:“没事,童小姐。” 童佳继续盯着他看,看着看着终于想起来对方是那天晚上送自己回酒店的司机,她同时还想起来眼前这位那晚还被周舟误打了一顿。 童佳问:“你怎么在这?送阿喜来的吗?” 因为那天是池家安排的车,童佳以为对方是池家人。 孙诚停了车急着进办公室,也是无意间撞到在打电话的童佳,他耳朵尖,远远就听见童佳这边的声音,更何况童佳刚才没用听筒,直接用得外扩。 他随意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童佳拦了他,又问:“上次,后来你没事吧?” 有事也过去好几天了,孙诚从未打算真和他们计较,再说他要面子,自然摇头。 童佳说:“没事就好,我朋友出手没轻重,我还担心他误伤了你。” 孙诚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他不想在这逗留过久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对童佳说:“童小姐,谢谢关心。不过我现在还有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聚。”说完,甩了甩手,跑开了。 童佳立在原地,咂了咂他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后来一想到池茜茜,才明了对方不过客套一下。 孙诚去了二楼的办公室,屋里就一人,他关了门走进去,那人正坐在电脑屏前切着监视器画面。 孙诚走过去,往电脑屏瞄,一幅幅画面从眼前滑过,他说:“别找了,在前头小厅的拐角。” 林竞尧手指一顿,电脑屏上正好是童佳的画面。 ———— 今天还有下。 第三十三章(下) 孙诚噗嗤一笑,说道:“就知道你改道来太古坊和她有关。” 林竞尧没理会,眼神继续盯在屏幕上,屏幕里童佳正和他的员工在交代什么,那员工听得仔细,态度也很恭敬,不愧是服务性行业的,对着童佳频频点头。 童佳指手画脚的样子很可爱,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在珲春指挥同学拍毕业作品时的女孩。那女孩贵而不娇,精而不奢,对生活永远充满了活力与热情。那时候那女孩还指挥他,一点不留面子,怎么该就怎么来。 其实他那时候早被她俘获了,可嘴上就是不说,还和她对着干,几次差点把她整哭。 后来有一次,她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他奋力把她救出后才漏嘴,说她找死也要拉着他一起。他其实要表达的是自己的心跟着她去了,可以为她赴死。然而到她那里就变味了,她发着高烧脑子昏沉,以为自己连累他被他嫌弃了,后来连着一星期没敢正眼瞧他。 这傻姑娘是真不敢,怕真被嫌弃了,自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的事就彻底凉了。好在后来大家说清了,又是两情相悦,终究走在一起。 林竞尧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继续盯着屏幕看,脸部神情较之前变得柔和。 屏幕里童佳一直站在原地,和他的员工交流,和她手底下的人员招呼。不一会儿屏幕里又来了好几个人,都是他太古坊的, 他们听完童佳的吩咐开始纷纷搬动靠墙叠在一起的几个大纸箱。 林竞尧眉角微微动了动,孙诚说:“正想和你说,姓周的手脚真是利索,这不,摇着尾巴讨好呢。” 林竞尧没明白孙诚在说什么,侧过头睨了眼孙诚,“什么意思?” 孙诚鼻子哼出声讥笑,说:“我刚听到的,姓周的给童小姐送来了杀青礼品,帮童小姐在做人情。” 话音才落,屋外就有人敲门。 林竞尧瞥过孙诚一眼,对着门口说:“进来。” 开了门,是个服务生,见到林竞尧有些害怕也有些敬畏,不敢和林竞尧对视,只好低着头垂着眸说:“电视台的童小姐请大家喝咖啡,让我给我们太古坊所有人送,林哥,我把咖啡放哪?” 林竞尧突然明白过来,眼神和孙诚的对视,似在确认。 孙诚点点头,让那小弟把咖啡搁桌上。 小弟照着做,放了咖啡人就出去了,没想到还没过几秒他又进来了,这次手里提了个礼品袋。 “林哥,还有这个,我也放这里吗?” 孙诚抢着问:“什么东西啊?” 小弟说:“也是童小姐送的,说是给大家的答谢礼物。” 小弟放了两份礼品在里头。等他走后,孙诚跑过去拿起袋子,他一边翻看一边嘴里叨叨:“靠,真会做人,这他妈男朋友干的事都被他干了!”说完惊觉不对,立马抬眸看林竞尧。 果然,林竞尧的脸又变了,这一次的脸色比以往的很多次都来得难看。他嘴角耷着,眼神换为冷冽,犀利地从孙诚手上划过。 孙诚拿袋子的手抖了抖,随即把袋子递给林竞尧说:“喏, 给你。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送的。” 林竞尧没伸手接,孙诚干脆捡了里头的东西出来,把礼品袋丢了。他认真剥开精美包装,里头是个品牌的蓝牙音箱。 “呵呵,真舍得花钱啊。”孙诚感叹。 这音箱一只千百来块,刚才他路过的时候有见到,送了好几箱子,估摸着算应该也有百来只了。所以,加上咖啡饮料,这是花了十几万了? 林竞尧一直没说话,孙诚掂了掂手里的小音箱,把东西收好。 “呵呵,我说,你也别多想,或许就是太有钱了,出手就是那么大方。” “让你查的,你查了怎样了?”过了没多时,林竞尧突然问道。 孙诚没跟上他的脑回路,问他:“查什么呀?” 林竞尧说:“周的背景,我让你查的,你查的怎样了?” 孙诚没想他提这个,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消息:“忘了告诉你了,和美国那里的朋友对接过,这姓周的就是之前我们了解到的那些,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林竞尧又问。 孙诚点头:“嗯,一模一样,南美某华人大家族的接班人,在美国读的书,药理学和金融双硕士,自己有好几家公司,是名副其实的豪门成员,钻石单身汉。” “另外,他和童小姐也是在美国认识的,两人是邻居。” 孙诚滔滔不绝说着,他又挑了点小细节告诉林竞尧,林竞尧却一直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孙诚说完他还在走神。 孙诚叫了他两下哥,他这才回过来,对着孙诚问:“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啊?他找的可是在美国非常有名的同行。 孙诚摇头。 林竞尧再次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总在不停告诉他,这个姓周的有点儿不简单。 ——————— 可能会修,等我睡醒了再说。今天还有继续,我争取搞个长一点的。然而大家的评论也很重要,这会让我知道我写得到底有没有人在看,有没有人喜欢,什么地方是好是坏。 第三十四章 Chapter 34 早上拍摄不需要梁开出镜,他在外头办事,下午才来的太古坊,一来就听说童佳请大家喝咖啡分礼物的事。他在大厅找了一圈,没见到童佳就去了后头办公室。 孙诚正在外间上网和人玩四国大战,见到梁开点了下头又投入到浴血奋战中去了,梁开独自一个人朝里走,进了里面才看到林竞尧。 “哥,不是说这几天都去钓鱼吗?怎么,还是舍不得啊?” 梁开这段日子算是看透林竞尧这人了,嘴上说不想和童佳有瓜葛,次次到最后又放不下。他以前一直觉得林竞尧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没想到遇到童佳就成了根新鲜的藕,拖泥带水,不带一点爽快。要他,直接就上了。又不是不喜欢,瞧那样子心里不知道把那女人在乎成什么样呢。 林竞尧在抽烟,听到他的声音继续沉默,一双眼仍盯着屏幕在看。 梁开瞟一眼,还没看清,外头孙诚输了一局,低骂了声“靠”,干脆关了电脑人跟着走了进来。 “能不来吗?不来童小姐就被人拐走了。”孙诚嘴快,抢着说道。 梁开这才看清林竞尧的屏幕上是四组太古坊的监视录像,录像画面里进进出出好几拨人,但总有个人影立在里头,那人影还就是童佳。 “呦,查勤呢?这是要被谁拐了啊?我可先声明啊,我这几天认真配合,没往歪处来。”梁开之前开玩笑说自己要追求童佳,那一次被林竞尧警告过,他这人记仇,候着时机就喜欢调侃林竞尧几句,占个口头便宜。 没想到林竞尧压根没理会,连个眼神都没给过去。 梁开有点兜不住脸面,索性放弃一贯的吊儿郎当,重新问了一次:“怎么回事啊?” 孙诚正想说周的事,林竞尧眼刀过去,他即刻闭嘴。林竞尧回头看向梁开,好一会儿才开口,不过他转了话题,问道:“今晚上的事安排好了?” 晚上要走一批货,梁开一早就是去办这事,林竞尧一问他正事,他也正经起来, 压着声音说:“办好了,晚上十一点,还是老地方。” 最近为了赢得左亮的青睐,林竞尧让梁开和孙诚加快部署整个销售网络,原本他们收货都在离奥山码头仓库不远的地方,现在货量大,定在那个地方显然已经不怎么合适,于是在市区分了几个点,除了原来奥山渔港,太古坊也成为他们收货的地方。毕竟在自家,管控方便。 梁开说完,给自己点了支烟。 林竞尧垂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对着梁开说:“今晚改个地方,别放在太古坊。” 梁开烟才吸了一口,被林竞尧这么一提呛了几下,他涨着脸问:“不放在太古坊?” 林竞尧点头,顿了顿才说:“今晚不是有最后的拍摄吗?我不想到时有不必要的麻烦发生,拍摄的事一定要安排周全,你现在去联系,今晚别在太古坊办事。” 搞半天又是为了童佳。 梁开顺了顺气,烟也不抽了,直接摁灭,一双眼笑嘻嘻盯着林竞尧看。 这样子怪欠揍的,林竞尧眉头一抬,声音冷冽,“你笑什么?还不快去联系?” 梁开痞样子又来了,坏笑着揶揄道:“哥,我看你就认了吧。” “认什么?”林竞尧语气不怎么好,皱着眉瞪梁开。 梁开说:“认怂。” 说完,人往侧方一让,一不明物体就这么和他擦身而过,定睛一看,一茶壶盖咕噜咕噜在他脚跟滚了好几圈。他对林竞尧的性子拿捏得当,知道后头有得受立即往门口走,嘴里却有意挑衅:“你看,你就是不认,在我们跟前装得什么似的,其实心里就围着童佳转,你这要是真喜欢就直接挑明了,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搞个女人都他妈快一个多月了还没搞上,我为你着急。”说完人躲进门后。 不一会儿,他探了颗脑袋出来,继续说:“哥你要是再不上,童佳可真被人抢走了啊。” 梁开在太古坊威望高,他一来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礼物和咖啡什么时候送来的,送了多少份,送的人是谁他一清二楚。刚才他故意装不知道,也是想逗逗林竞尧,没想到还真被他摸准了,这人就是表里不一。 林竞尧自觉被梁开涮了一把,想着收拾收拾这人,抄起案桌上的金蝉就要扔过去。 梁开反应快,见他来真格的,立马闪人,对着屋里嚷了声:“我先去联系了。”人就溜得不知踪影。 金蝉被林竞尧捏在手心很是醒目,孙诚见了立刻举两手做投降状。 林竞尧的动作停滞了几秒,稳住那股没来由的怒气后才把金蝉又扣回到原来的地方。梁开浑话多,唯独一句说中了,他说他在怕什么?他的确怕啊,怕了五年了,已经成了他难以去除的心魔。 林竞尧人往椅背靠去,手指捏着眉心反复揉。 孙诚识趣,说:“我去外头看看梁开,和他合计一下晚上的事。” 见林竞尧做了个随他的手势,他立马退了出去。 屋里又剩林竞尧一人,他坐在老板椅里一动不动,桌上的屏幕仍放着童佳的监视录像,他盯着看了许久也没出那间办公室。 ** 晚上拍摄异常顺利,十点才过,摄制组已经将所有要取的镜头都取完了。 童佳几个在收器材,梁开带着两名小弟走了过来。 这几天拍摄梁开表现得很出彩,这让童佳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于是和他说话态度也较之前好了许多,见他人杵在边上,童佳还特意过去和他招呼。 “这次的拍摄很感谢,之后出了Demo我会先发一份给到你,你看看如果内容ok,我就按着那个做后期。” 毕竟很多问题提及个人隐私,这些内容得当事人允许才能对外播放,童佳征求梁开的意见,其实也是为了之后顺利播放做准备。 可梁开并不是为了这事赶来,敷衍着点了点头后说:“既然那么感谢,不如请吃宵夜?” 他以为童佳会拒绝,又说:“下午你请喝咖啡我不在,这一顿,不过分吧?” 这段时间赶进度,摄制组天天吃的都是盒饭,今晚杀青原本就有杀青宴的习俗,童佳又想着的确应该犒劳一下所有人,当即回他:“没问题。” 梁开没想到童佳那么爽快,他先前还构思了好几条应对童佳拒绝的话,这下全用不上了,于是笑着问:“我来安排如何?” 童佳本来就没想过自己安排这档子事,对着梁开边点头边说:“行,地方你挑。” 梁开说:“挑什么挑,自家就有酒楼,不如就去奥山。” 他指的是他们在奥山的海鲜酒楼,那酒楼李亮亮他们几个都去过,发生了后头那些事后,也多少能猜到那里就是林竞尧手底下的产业。李亮亮这人想得挺多的,他就怕童佳遇到她那个渣前男友后又不淡定,于是在梁开提议后说:“我们今天开了设备车,从这里去奥山有点不方便,不如改个近一点的地方,好好挫一顿,我们请客。” 这话拒绝的够清楚了,没想梁开却说:“本来就是你们请客,不过地方我们定,你们让别人赚不如让我们赚了,也不枉我们这里让你们免费拍了那么多天。” 真的在理,李亮亮没法反驳,只能眨眼看童佳。 童佳这几天极力在戒那个人,努力不去想他的事。这会儿梁开一提到奥山却让她又不自觉想了起来,她沉下脸,垂眸像在思考。 梁开逼得紧,又对着说:“有什么麻烦的,我找了人会把你们的车开回酒店,一会儿我再安排车直接送你们去奥山。”说完侧脸过去对着身旁两位小弟嘱咐了几句。 两小弟顿时站得毕恭毕敬,问李亮亮要车钥匙。 李亮亮还在等童佳的决定,童佳突然开口,说:“行吧,就按着你说的。” 一行人最后分了两辆车从太古坊去了奥山。 童佳坐在梁开那一辆上。 一路上童佳都在闭眼休息,梁开也没逗她说话,自顾自刷着手机。 李亮亮、费小虎和戴晓天则被安排在另一台车上。 这么开着到奥山已经都快午夜了,奥山美食街却异常热闹,人来人往,车辆难行。 梁开的司机将车停在了酒楼后门的空地上,那地方原本都是停的他们自己人的车,因为生意火爆,后来也用作公共停车用。司机习惯了,并没刻意留意周边状况,童佳随着梁开下车后往酒楼后门走动,梁开步子大,眼见着就要进门了,这时先是后侧方响起了一声爆炸声。 一群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第二声爆炸声就又接着响起了。 梁开反应快,大骂一声“操”后嚷嚷:“是汽油弹,他妈有人袭击!” 他话音才落,第三第四声爆炸声接连在停车场响起。伴随着爆炸声的还有被炸后四处飞蹿的碎物。 顿时,原本安静的停车场乱作了一团,抱头逃窜的有,惊声尖叫的也有,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群众,在爆炸声中兴奋地摸出手机摄像,一个个还以为是剧组在拍摄电影。 童佳手臂一阵疼痛,低头时见到自己衣服已经破了条口子,鲜血正汩汩印了出来,在白色料子上留下一滩骇人的血迹。 应该是被炸飞的流弹划破了皮肉,童佳心想。 她还算沉着,猫着腰找着能躲避的障碍物。奈何停车场原本就空旷,除了几台车,一眼望去没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 她蹲在一台车的后门处不敢动弹,龇牙忍痛等着这场灾难过去。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她所在的那台车竟然被火箭弹砸中,车玻璃被震得粉碎,四分五裂往不同方向迸开。火箭弹威力大,汽车外露的零件也被炸得面目全非,飞弹四射,火苗窜起,就像很多枪战电影里的情节一样。 童佳感觉自己被滚滚气流包围,又不知被哪股力量推着往外弹开。就在她以为自己被撞飞的一刹那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被抱着在地上翻了四五个滚,停下时还在那人怀里。 停车场传来了枪声,紧接着是梁开的嘶吼:“操他妈,敢在爷爷的地盘上闹事。” 枪声越来越密集,数道子弹在空中交织,朝着一个方向火力全开。眼见着对方越来越招架不住,童佳却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被人压着喘不过气,而那人似乎在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受了伤,垂着头动作艰难。 “砰砰砰”停车场的上空又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渐行渐远追赶的脚步声。 童佳被男人抱在怀里,他们所在的位置四周全是爆炸后的痕迹,火焰蹿得半人高,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童佳才睁开眼还没瞧清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林竞尧,被烧的快散架的汽车倏地二次爆炸,这次爆炸威力不亚于之前,火焰一下蹿的比一个人还高。 ————————— 这张拖了一周才发,上po难+之前写的不够喜欢,所以拖拖拉拉那么久。 似乎又来了新坑友,我告诫自己不能偷懒,得好好写。 第三十五章(上) 灼目的火焰越蹿越高,噼里啪啦将那台车烧得彻底,空气里是滚滚热浪,压迫、冲撞过来,将童佳他们包围住。 爆炸的车有三台,挨得近,不一会儿就已经形成了一条火链。火焰夺氧的速度奇快,没多久就令人呛声四起,童佳觉得自己快缺氧了,仰着脖子像条上岸的鱼一样努力呼吸。视线所及是那个男人坚毅的下颌线,他似乎也不怎么好受,抱着她大喘。 不远处跑出一波人,向着他们的方向大声暴喝: “林哥,林哥在那里,快,快去把人拖出来。” “快,火烧过去了,那台也要爆了。” “小心……” 又是一阵“轰隆”声,火链直接蔓延到第四辆,那台车的油箱受不住高压和高温,碰着一点火星直接炸开,火光顿时像盛开的烟花一样,亮澈整个停车场。 林竞尧紧紧抱着童佳,双手护住她的头,在掺满玻璃渣和碎石的地面翻了好几个滚。不知道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皮肉,他脸上突然一阵痛苦样。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突突冷汗直冒出来,却忍着没有出一丁点声音。 童佳在昏厥前抬眸,手艰难地抚上他的脸,那上头已经染了不少血,夹杂着汗水和泥,黏糊糊的手感。她心想,这下好了,他又要和自己牵扯在一起了,这次可不怪她,是他贴上来的。 醒过来的时候在医院,童佳躺在病房里,手臂和腿各自缠着纱布,鼻口的地方罩着氧气管。 她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回了神,这才动了动身体。一旁戴晓天见到了凑过去,在病床前欣喜若狂:“童佳姐,你终于醒了啊。” 没等童佳反应,他跑去门那儿对着外头喊:“童佳姐醒了,她醒过来了。” 童佳侧头看过去,一会儿功夫李亮亮和费小虎跟着一起跑了进来。 这两人那天也在,只是没和童佳一台车,所以下车的时候离得相对远一些。不过他们手上脸上也有些擦伤,上了药,看上去有点儿滑稽。他们一直跑到童佳的病床前,一个个关切地看着童佳。 罩着氧气管很不方便,童佳将罩子摘下,对他们笑了笑。 戴晓天把她的病床摇起,让她靠坐着,嘴里说:“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那天有多危险,我们几个真的都吓死了。” 童佳的嗓子干涩的厉害,说话艰难,她小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嗓子哑的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还是李亮亮细心,拿过一瓶水倒在纸杯里,又掺了点热水递给童佳。 童佳喝了一大口,总算缓过来,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房间里突然又陷入沉寂,经历了那场劫难,有过九死一生的经历,大家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还是童佳先打破僵局,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也有太多压在心里的不安,有对这场事故结尾的好奇,也有对那个救她的男人现状的担心。 她说:“后来怎样了?” 戴晓天抢着回话:“你们被人从火海里枱了出来,直接送来了医院。” 童佳问的不止是这些,戴晓天说完她仍盯着戴晓天看。可戴晓天竟然没再说下去,倒是费小虎接话:“闹事的人好像被抓住了,送没送去警察局不清楚,我们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医院的。” 原来如此,童佳接着问:“那林竞尧呢?他怎样了?” 几个人纷纷抬眼看童佳,脸色各型各异却都没有开口回答。 童佳摸不着情况,心一下揪起,语气急促:“说啊,他怎样了?” 李亮亮最终没憋住,说:“他也来了医院,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好像伤得蛮严重的,刚才我们听说有块爆炸飞出的流弹击中了他的肩胛。” 童佳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苍白,听李亮亮说完掀了被子就要下地。 “童佳,你要干嘛?”李亮亮拦住她,不让她起来。 童佳推了推,没推开人,说:“我去看看。” 费小虎也拦着她,拽着她的袖子说:“童佳,你脑子清楚一点,他们手里有枪,是带黑的。这次事故应该不是偶然,是有预谋的,这是明显的黑吃黑,你不要卷进去。” “对对对,童佳姐,你不知道,我们看到那个梁开带着好几个人拿枪和对方火拼,很明显他们是混黑的。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斗得那么凶狠,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太危险。”戴晓天在一旁卖力说道。 其实童佳也有预感这事应该不是偶然,对方火力那么凶猛,又猫准了他们那台车,且每一弹都向着他们来,铁定是蓄谋已久准备充分。她原本以为对方的目标是梁开,可梁开跑开后,他们仍对着她,她在榕城根本没和什么人有过节,把她当成攻击目标自然不可能,而她那时身边的人却是林竞尧,于是不得不让她胡思乱想一番。 黑吃黑的原因很多,地盘、生意、女人,每一样都能挑起一场斗殴群架。然而现在不是赤手空拳,是实打实的火药子弹,是你死我活不留后路,所以只能往最坏的地方想。难道是林竞尧得罪什么人了,对方要置他于死地?这样的话童佳更要弄个明白了,她可以接受他的分手,却不能接受他的死亡。 是的,他不能死,他要永远活着,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活得更精彩,才能和他较劲,让他看看,自己没了他照样鲜亮。 李亮亮使了使劲,试图把她摇醒:“童佳,你忘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吗?我们是来工作的,确保我们工作顺利完成才最重要,现在情况不明朗,警察也没有介入,你最好和他们保持点距离。我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对对对。亮亮说的对。”戴晓天附和。 费小虎也说:“林竞尧只是受伤,并没有生命危险,你现在过去很不理智。” 是啊,的确很不理智,但她在林竞尧的事上不理智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是整整五年,甚至比五年更长,是从他们开始认识的那刻起,她就已经不理智了。可她明知道不理智,还是愿意一头栽下去,正如现在,她还是想要去当面问清楚,为什么会有爆炸,为什么会有火拼。 ·——————- 谢谢各位的抬爱,让我感觉自己原来不是那么差。 那就写文的事交给我,猪猪的事你们帮忙一下吧。 看到自己亮了两颗星了,想要2000猪猪亮个三颗星,拜托了。 第三十五章 (下) 当晚同一家医院的vip病房。 林竞尧才从外科手术室里出来,麻药的药劲没过,他正躺在病床上等待苏醒。 晚上那场火拼中被炸飞的流弹威力不小,直接击入他左侧的肩胛,因为力道大,伤口切入得深,简单的外科创面处理无法完成,不得已之下医生才建议做个外科手术,好把弹片从他体内取出来。 梁开问了手术的副作用,医生说副作用到没有,只不过再不取出,时间拖得久了他一条胳膊可能就废了。 梁开一听胳膊要废当下就放了狠话,要是他老大没了胳膊,这医生的手也别拿刀了,一起废。 跟着来的里头没有一个拦得住这一位凶神恶煞的,全都冷眼站在一旁。医生见着这阵仗,心当下就慌了,知道是不能得罪的人,于是手术的时间也久了些,怕触到神经,一点点精细着来。 麻药给得足,手术结束后整整两小时林竞尧都没醒过来。 梁开坐不住了,冲去执刀医生那里问情况,医生还以为他来衅事,慌得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 梁开当时脸都暴红了,露出狠戾的眼神,提刀对着医生的手就要刺下去。 没想到孙诚及时赶到,动作迅捷,架着他的手没让刀子落下去。 “放手!”梁开怒喝道。 孙诚这次胆儿够大,没听他的,一直架着他的手,说道:“梁开,你有病啊,这里是医院!林哥还躺在病床上呢,你他妈清醒点好不好,少给林哥找事!” 梁开僵在那里,没想到孙诚竟然敢拿话拦着自己。 孙诚逮着机会一把抱住他把他往外拖,边拖边对着医生打招呼:“不好意思大夫,他脾气暴,要是有什么冲撞了您,我向您道歉,谢谢您救了我哥一条命。”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直接拖着梁开离开。 一直把梁开拖到林竞尧的病房前孙诚才放手。 刚才一路过来梁开虽然被孙诚以一个肘三角紧紧夹住腰身,但他的腿脚还是自由的,所以孙诚没得了什么便宜,反而被梁开蹬了好几下。这会儿孙诚龇牙咧嘴忍着痛,使劲揉自己的小腿肚。 梁开看他一眼,没有一句话扭头正想离开,病房里看着的小弟突然对他们叫唤:“林哥醒了,他醒了。” 两人的动作相继一滞。 梁开腿脚快抢先一步跑了进去,孙诚一瘸一拐跟在他后头。 林竞尧脑袋左右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皮。 “哥。” “林哥。” 梁开和孙诚不约而同叫了他一声。 他眼神打过来,盯着他们愣了两秒,这才用轻微的声音说话。 “弟兄们怎样了?” 两人都没想到林竞尧开口第一句问的竟然是一起的兄弟,梁开说:“都没事,有几个只是擦伤。” 梁开的眉头皱着,说完这一句直接说:“哥,你还担心他们,我他妈都快担心死你了。操他妈的,让我查出来是谁,我崩了他。” 别看梁开挺横的,他和林竞尧出生入死过,曾经一条命就是林竞尧救的,所以林竞尧问起弟兄们的情况让他突然想起自己过往那段打打杀杀的岁月,他这人虽然铁骨,但是泪点奇怪,说着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倒是孙诚挺冷静的,在一旁静静等着林竞尧问自己的话。 林竞尧对着梁开笑了笑,这才转过头看孙诚。 孙诚懂他想要知道什么,告诉他说:“林哥放心,晚上那批货我已经藏好了。” 晚上原本要交易,被这事一搞交易都做不成了,孙诚一晚上就在处理那些事,货在没出手之前一定要藏得深,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花了点时间,赶来医院也比旁人晚了许多。 他说完,梁开手搭上他肩膀,对着林竞尧安慰道:“哥,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和孙诚能处理好。你只要好好养伤,之后有我们发达的日子。” 林竞尧眼神看过来,定了定才问他:“那些人呢,抓到了没有?” 梁开点头:“抓到了,总共四个,云南人,我让人关去了仓库,还没说出委托人是谁,不过你放心,回头我亲自审,就不信那些龟孙子不说。” 梁开说得信誓旦旦,他手段毒辣,审人的确很有一套,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双方拼了火力,枪支弹药都露了不少,枪声四期,火光耀天,又是在人员密集的美食街,所以根本瞒不住。估计没多久警察就会找上门,不仅警察,榕城的那些黑老大们也会找上门来。 林竞尧眼神看过来,对着孙诚,孙诚果然说:“警察那里拖不了多久,已经有人在要人了,要是不能在今晚上审出点什么来,人就会被带走,到时再要知道些细节就会很难。” 梁开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林竞尧看回他,对着点头。 他说:“你去办可以,但是要留活口,我们现在这阶段被人盯得紧,实在不行就交给警方,之后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 梁开应声,准备出门。 林竞尧对着他们又问:“她呢,她怎样了?” 其实都知道他问的是谁,不过孙诚整晚都在外头,一回来就直奔林竞尧这里来了,还没打听过童佳的消息,于是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梁开神气了,转身折了回来,看着林竞尧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那女人,还说你心里不在乎?哥你知道你为了救她都快缺一条胳膊了吗?” 林竞尧没功夫和他扯这些,他心里急着知道童佳的情况,说:“问你话就回,别扯其他。” 梁开有些怒其不争,摇了摇头说:“好得很,就是破了点皮,屁事没有。” 他心里还堵的慌,他梁开虽然喜欢女人,但从来没觉得哪个女人的命值得自己赔上,女人么只要你有钱有权了自然一个个贴上来。说实话,排着队等着他宠幸的多了去了,他无所谓她们的死活。所以他一并觉得林竞尧这种做得了大事的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女人不过就是调剂品,暖个床、滚个被,实在喜欢的给留个种就得了。哪知道林竞尧今晚上竟然拿自己的命去护着一个女人。 他现在想到童佳就头晕,懒得在这呆着让林竞尧问东问西的,说完直接往门口走。 等他一走,孙诚也跟着要往外走,林竞尧叫住他:“你去哪?” 孙诚转过身,说:“我去处理下枪的事。” 持枪犯法,梁开今天昏头了露了那么多军火出来,这事要不事先知会警局,后头又是麻烦事一桩。 林竞尧挥挥手让他注意安全,孙诚知道他的意思,点了下头就走掉了。 没多久,病房的门又被开了,林竞尧以为孙诚又折了回来,没抬头直问:“还不去?还有什么事?” 那头的人默默站着,一直没有回复。 林竞尧正想抬头,那头的人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你现在真实的生活?” 这声音林竞尧耳熟,是童佳。 —————— 留言评论猪猪都要。 第三十六章 Chapter 36 童佳说完那句,静静站在门口看着林竞尧,或许是过度震惊,她人有些打颤,眼神更是透着股强烈的不可思议。她无法想象,刚才不经意听到的那些会是事实。于是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安,说:“林伟,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林竞尧不知道童佳在门口听去了多少,不过看她反应,多多少少应该往坏处想了,于是抬眸和她对视,却未料被她盯得有些招架不住,他无奈,嗓子眼里硬挤了声“童佳”出来。 那边女人罔若未闻,仍在确认自己的猜想,她问:“走私?还是贩毒?还是贩卖人口?你说啊,你们说的什么货不货的,到底是什么?” 林竞尧听她说着,没回话。 童佳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条道的?五年前吗?突然消失的那刻吗?” 林竞尧还是沉默,童佳等了几秒,继续:“所以,你是因为要混黑,要当老大,就和我分手了,是吗?” 她说到激动处往前走了好几步,一直走到林竞尧的病床前一米的地方才驻足,看着林竞尧又说: “林伟,你不要一直闷声不响好不好!你说话啊!” 她就这么站着,和他保持着小段距离。却用最歇斯底里的呐喊,和他说着话。 林竞尧一句话都不想回答,他没法说,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童佳没克制住,在那一刻眼泪突然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流了下来,只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林竞尧见不得她哭,掀开身上的薄被,一骨碌坐起,用那条好的胳膊去揽她,想要把她牵入怀。 童佳往后一闪,没让他得逞,看着他哭笑着说:“别碰我,我现在不想让你碰,只想听你把话说清楚。” 林竞尧手在半空搁了几秒,这才放下,用虚弱的声音又叫了她一声“童佳”。 童佳抬眸,盯着他一瞬不瞬地看,他过了好久才说话:“佳佳,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把话说破?” 他仰起下巴,不再看着她,转而对着天花板说:“有些事,你问了,我不回答那便是我真的没法回答,你为什么还要问呢?你知道我对你编不来谎言的,所以,你只要记得一点,我不会骗你就好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 还是不肯对她说出实情来。童佳的心情复杂的已经有些钻牛角尖了,脑海里反反复复琢磨着他的话,他说他不会骗她,所以…… “所以,你之前说和我分手是因为有人了,也是实话,不是骗我的,是吗?” 林伟倏地抬头,惊觉不妙。 童佳看他突然紧张,开始抽噎,一双眼含恨看着他,说:“是真的,对吗?” 林竞尧一时半会语塞,看她的眼神复杂又饱含内容,可就是没开口直接否认。 这次根本不等林竞尧开口,童佳转身走了好几步。 林竞尧叫住她:“童佳!” 她背对着他停住。 林竞尧默了一秒,说:“童佳,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和你说,是实在解释不来,成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所见也不真的就是事实,我希望你能明白。” 童佳突然侧过身看病床上的男人,眼神讥诮,她回他:“是吗?” 就两字,但声音冰冷,刺人疼痛。 她突然笑了,说:“也对,这种事是没法解释,难不成让你说你是怎么渣,怎么说服我回上海筹备婚礼,你却又喜欢上别人的?林伟,你让我觉得恶心,而我也没那么贱,想听这些,我——” “童佳,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林竞尧打断她的话,用力说道。不知是他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伤口,还是被童佳这番话激到,他眉头拧得很紧,目光灼烈。 童佳说:“那你说啊!说你为什么分手,说你现在到底在干嘛!” 林竞尧表情有点痛苦,看童佳的眼神也很复杂,很难让人读懂。他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童佳心彻底凉了,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门口跑。 林竞尧忍痛从病床上冲下来,几步子就赶上,拉着童佳不放。 童佳甩了甩手,那人还使劲拽着,她用力扭了扭,说: “林伟,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挺对的,我们不适合。还有,不管你现在做什么,你最好好自为之,别做违法犯罪的事。否则,我会亲自送你进监狱。” ** 林伟以前最向往的就是和sky一样的生活。有事业有家庭,还有群跟着他的兄弟,在长春日子过得简直随心所欲。 那时候童佳想让林伟去上海,要不然去北京也行,那两地她们家都有强大的人脉关系,两个人找工作不难,组家庭也就是买不买房的事。童佳手里有她后爸送的房产,在上海紧靠内环的高档小区,面着黄浦江,景色和环境都是一等一的公寓,价格不菲。她就算不卖,光租金都能赚一大笔。 可那时候林伟不肯走,说自己不习惯住大城市,要和Sky一样,在长春当个自由自在的大佬。她以为他开玩笑,现在想想,他真的是志向远大,的确自由自在也的确风光无限了,除了地点改成了榕城,其他似乎都成真了。 所以,他追逐了他的梦想,放弃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可他的梦想却很有可能是与黑暗无光,龌蹉肮脏联系在一起。她没什么家国情怀,只想实实在在过好自己的人生 ,但如果林竞尧真的涉黑,她也真的会将他绳之以法。 想到此,她的心又揪在了一起。 李亮亮他们几个回酒店去了,只在三餐的时候轮流交替给童佳送吃的来。怪不了他们不陪,项目组拍摄的素材众多,需要做最后的整理,还要开始后期的初剪。榕城这边情势又危险,还让他们和来头不明的人有了交集,后头要提防的事又多,他们和童佳商量想要尽快完成项目。 童佳一下午都在病房里发呆,周舟进来她也没注意。周舟手里提了袋荔枝,在她床尾站了会,见她一直没往自己看才边走过去边发声,“要不要吃荔枝,我路过看到有人推着车在卖,看上去挺不错的,给你剥一个?” 童佳这才回神,见到他已经摘了颗荔枝开剥了。 他把荔枝皮剥干净,趁她不注意往她嘴里塞,甜甜水润的口感立刻溢满她的口腔,她小咬一口,才问他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周舟又开始剥第二颗,随口回她:“我去酒店找你,没找到,见到你的同事。我问了他们,他们说你进了医院。” “那他们有说为什么进来的吗?”童佳问。 周舟把第二颗剥干净的荔枝喂给她,说:“没细说,只说你受伤了,破了点皮。”他用纸巾擦干净手,去撩她的头发,“我看看有没有破相。” 童佳打开他的手,他手往回一缩,甩了甩,调侃:“那么有力,精神也不错,看来伤得不重。” 周舟很会调动气氛,原本心情很差的人被他这么一来,也暂时忘了不开心的事,伸了胳膊给他看:“哪有不重,你看都破皮了。” 她手臂上被纱布缠绕的面积不小,纱布外还能看到丝丝红痕血迹。 周舟手轻揉敷上去,问她疼不疼。她先是点头,后改为摇头,说:“比起这里,不是很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两个人凑的很近,从门口看过去俨然一对情侣。 门口已经站着人,看他们互动轻咳了几声。 童佳抬头看过去,一下就惊住了。周舟也跟着回头,门口站着两名妇人。 童佳说:“妈,你怎么来了?” —————— 丈母娘来了,你们人呢? 第三十七章 叶楠看自己女儿披头散发不着形象躺在病床上和男人嬉闹,当下就肃起了脸。 “你们在搞什么?” 她可不管那男的什么来头,亦或是和她家囡囡什么关系,这门大敞着,来来回回又那么多人,难看死了。 童佳压根没想到她妈会跑来榕城,也没想过会出现在医院,又怔怔地叫了她一声,回头盯着陪她妈一起来的吴阿姨看。 吴阿姨站在叶楠边上,看着童佳只能摇着头丢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过去。 两人在通暗语,周舟已经直起身朝叶楠她们走过去。他身形高,站直了人很精神也很有身架子,只是为了表示恭敬,从不刻意讨好别人的男人难得在叶楠面前躬了背弯了腰自我介绍道:“阿姨,你好,我是童佳的朋友,周舟。” 叶楠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点了下头,算回了招呼。真正是社交场上的有来有往,不热情也不冷落,就这么淡淡的,保持着该有个距离。回过头看自己女儿时却露出那种又责怪又宠溺的眼神。 “怎么来了医院?我看看,伤哪了。”说完走到童佳床边,挨着床沿坐下,撩起童佳的袖子小心翼翼查看,“怎么伤得那么严重?” “不严重啊。”童佳抽回自己的手,说道,“妈,真的不严重。” “那么大一块面积,留疤就不好看了,不行,还是要问清楚情况。”叶楠扭头对着吴阿姨交待,“你去看看囡囡的主治医生是哪位,把他请过来,我要问几句话。” 童佳有些哭笑不得,她自己妈妈自己清楚,阻止不了只能对着还立在门口的周舟无奈地笑了笑。 叶楠抬眼正好撞到童佳看周舟的眼神,这才又回头看了眼周舟,想起什么起身走过去说:“小周是吧?谢谢你来看佳佳,不过一会儿我要请医生再来给佳佳做个全身检查,你在可能不怎么方便。这样吧,阿姨这几天都在榕城,改天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妈,我就胳膊腿擦破点皮,擦了药就没事了,你还给我做什么全身检查啊。还有,周舟很忙的,他难得抽空来看我一次,你怎么还把人给撵了。” 眼见着母女俩要起争执,周舟说:“童佳,没事的。阿姨说得对,还是仔细检查一遍比较好。我正好一会儿也有事,就先走了,我这几天也都在榕城,等你出院我请你和阿姨吃饭。” 说完又和叶楠打了声招呼。 见他挺着背走出病房,没多久童佳突然就下了床,对叶楠说:“妈,你在这等医生,我去送送他。” 她趿着鞋往外跑,一直在走廊尽头的电梯厅才追上周舟。 周舟正等着电梯,她扯了扯他袖子,说:“不好意思,你来了都没多久就让你走了,还没和你多说几句话。” 周舟回头看到她在身后喘气,对她笑了笑:“没事,话留着我们之后找时间还能说。” “要过了这兴头,我兴许就不想说了。”童佳嗔了一句。 “那你现在说,我站着听。” 他还真就这么站着,身后电梯门开了又合,他没上。他就双手抱胸,等着她说话。 童佳在他漆黑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狼狈又邋遢,不计形象,这真不是她该有的样子,她突然就笑了,有点自嘲。 他没明白,问:“怎么?想着什么好笑的事了?” “是,是挺好笑的,见着你就特开心。” 童佳抬眸,又和周舟对视,这次比较郑重其事,“觉得自己这几年白活了,很多事没明白过来,不过现在明白了,算不上晚吧。”她看着他神色平静,坚定,“我这次真放下了。不会再纠结。” 他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嘴里细细说了声:“傻丫头。” 童佳这次没躲,也没把他手拍开,就这么认了他的话。不傻能追着人五年放不下吗?还歇斯底里爱的那么深彻。 电梯门又缓缓打开,有人出来,也有人等着进入。 周舟想起什么,嘱咐:“给你买的荔枝记得吃,理气补血的,还止痛。”他原本想调侃她说的心痛,那话到嘴边又给他咽了下去。 童佳见人上得差不多了,推他,“行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之后出院单独请你吃饭。” 周舟“嗯”了一声,往电梯走,走入后转身对她甩了甩手。 电梯门合上,童佳又等了会儿,这才走回病房。 林竞尧在安全通道里躲着抽烟,通道门半阖,正对着童佳住的病房那一层电梯厅,他眼神对着电梯的方向,深沉冰冷。 烟在他手里燃烧,他不觉就这么快燃尽了。 后头有护士走进来,见到他呵斥:“医院里不准抽烟,没看见墙上的标识吗?” 林竞尧这才回神,摁灭烟头对护士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推门而入。 安全门对着的正好是那条长长的走廊,童佳的背影在走廊里晃荡,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他其实没听清楚童佳刚才说什么,但看她和那男人说话的表情应该猜到一些,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却又无法纾解,他就这么闷着回了自己的那间。 房间里孙诚在,见他回来了问他刚才去了哪?然后告诉他:“梁开没问出来,那几个云南人和哑巴一样没一个开口。” 林竞尧走到窗边往下看,底下一台路虎缓缓开出医院的大门。 孙诚以为他听进去了,跟着走过去说:“警察局那里有些兜不住,一定要我们交出人,我是今天交吗?” 林竞尧还是没开口。 孙诚继续:“其实交出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容易惹一身骚,回头那几个云南人说和我们是因为货的原因枪战,那后头还得来查我们的店,我得赶紧先和上头汇报,把这事撸平了。就是我担心……” 话没说完,林竞尧插嘴:“你之前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孙诚被他一问,有些莫名,发了声“啊”,反问他。 他收回眼神,看了眼孙诚,顿了一会儿才说:“别和我说什么是来帮我的,我不信。你就老实和我说,上头是不是已经不信我了?” 孙诚被戳着腰窝子了,着急辩解,叫了他一声“哥”,说:“你别瞎想,你在外头漂了那么久,有人怀疑是正常的,这不,叫我来帮你一起办事吗。” “帮我办事?”林竞尧冷笑了一下,意思就是事没帮成,还处处设障碍扯后腿。 孙诚一时回答不上来。 过了一会儿,林竞尧才又问:“那你信不信我?” 孙诚即刻点头,“信啊,林哥,其实我知道你以前发生的事,也挺为你们惋惜的,我来你这是自愿的,你放心,我不会因为难度而退缩。” 林竞尧看着孙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种热血,赤忱,以及燃情他曾经也有过,他也像他一样曾经意气风发,一腔热血。可到头来呢?还不是在无数次残酷的现实以及灰暗的现状里被击的支离破碎。 所以,他根本无所谓上头对他的看法,他也不信他们,干他这行的,只有信自己,就够了。 他问孙诚:“那你怕死吗?” 孙诚先是摇头,后来在林竞尧凌冽直白的逼视中才摸了摸脑勺,说:“怕死,谁不怕死呢,我还想着光宗耀祖,娶媳妇生儿子呢。” 林竞尧撇了撇嘴,谁他妈不想。 他看了眼孙诚,说:“那就好好留着命。” ———————- 妈妈的气场两米八,林哥真的很可怜。 作者也一样可怜,有人没有。 第三十八章(上) 比预料来得更快,傍晚警察就找上门来,带走了林竞尧。 孙诚赶去奥山是在入夜之后。过了八点,奥山码头已经人烟稀少,码头的路灯原本就昏暗,这天有几盏还坏了,又遇上云层浓密,远远望过去,整个浮港乌黑一片,这种黑一直往外延伸到海面上,令人一时看不清周遭的情况,只有浪潮拍打浮港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声声,一下下,像是在预示某些事即将发生。 孙诚将车停在仓库外的空地上,人没往最里那间仓库走,却向着停泊游艇的浮港走去。来之前他已经和梁开通过电话,告诉梁开林竞尧被带走的经过。 警察的措辞很简单,说林竞尧是这场枪战的亲历者,又受了伤,所以得去次警局配合调查。配合调查这种话骗骗别人还行,对孙诚这种原本就是从系统里出来的,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这要是交待不出前因后果,就得在局子里耗着了。 孙诚在电话里和梁开说:“林哥被带走了,估计就是要我们交出那几个云南人,你那里问出来是谁指使的吗?” 梁开手段多,撬人嘴的本事最大,这次却屡屡失败,对方怎么弄怎么折磨都不交待,孙诚来电话的时候他才从关押室里出来,烧了把火在肚子里,再听孙诚这么一说,立刻火冒三丈,在电话那头怒吼:“操他爷爷的,这几个云南人都他妈不要命了,估计写了生死契,拿了不少好处。” “那怎么办,我看警察之后要找的就是你,你人不交出去,根本没法撸平这事。” “人交出去也撸不平,那群龟孙子在我这和哑巴似的,到了警局要是乱说话,我们特么不还是惹麻烦。” 说到此,梁开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说:“操,我怎么没想到!” 孙诚怕他做出过激的事,立马问:“你要干嘛?” 梁开笑了声,说:“我怎么没想到,他们想当哑巴,我就让他们当个哑巴。” “梁开,你别乱来,林哥特意关照现在我们不能再多惹些事出来!!!”孙诚以为梁开要杀人灭口,立刻在电话里阻止他。 梁开说:“行了行了,你别管我,我有分寸,回头我会把那几个龟孙子送去警局。” 电话挂断,过了些时间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几张照片,那几个云南人被捆得紧实,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照片有些模糊,但能清楚看见他们几个像是被敲了牙拔了舌,一嘴的血。 孙诚暗自骂了声:“靠,够狠。”收了手机,才开车去了奥山。 浮港上下晃动得厉害,缆绳扎得紧,孙诚废了点力气才解开,他跳上林竞尧的那艘游艇,在甲板上又抽了两支烟,才拿出手机录音。 “2013年6月20日,警号649117,奥山码头,任务执行。” 简短一句,说完,收了电话走去驾驶舱。 寂静夜晚,一声隆隆马达划破周遭宁静,像要将这墨黑的夜晚撕开道口子一样。孙诚在船舱驾驶室里操控,舱外忽然起风,云雾被吹散一些,能稍许瞧见海面上的波澜动静。 从码头望过去,一艘游轮缓缓离港,一往向前。在它身后是被劈开呈人字形的两道波浪。游轮行驶到港湾外廓,身后波浪两道变成四道,紧接着,游轮在海面上熄火,停了几分钟。再然后,隆隆声再次响彻海面。 这一次,游轮加速往前没再绕圈停留,一直朝着天际线的方向,渐渐消失。 ** 梁开差人把那几个云南人丢在榕城西区的警局门口,再联系孙诚时一直电话不通。 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句,收了手机,回到车上。 边上跟着的小弟凑过来给他点烟,随口问:“水哥,扔那就能把林哥捞出来了?” 梁开靠在车椅背上抽烟,嘴里没回话,一双眼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警局看。不一会儿,有夜晚执勤的警察回来,见到门口倒地的人,立马冲进大门。随后,三四个值班警察一窝蜂跑出来,围着看情况。 梁开对着开车的小弟说:“把车开走,别停在这里,去边上找个能看清的屋子。” 那小弟懂他意思,嗯了一声就启动引擎。 没多久梁开就在贴着警局边门的一幢大楼上出现,他从窗口往下看,警局门口一下变得热热闹闹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两辆救护车从不远处的道口打弯过来,在警局门口停下。 小弟拿着电话过来,让梁开接听,梁开手一抬,接过。 那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说:“水哥,打听了,林哥没在这里,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梁开骂了声“操”,把手机往边上沙发一丢。 他手插着胯在屋了来回走了几步,跟着他的小弟都不敢出声,一个个杵在角落等他发声。 他突然想起什么,箭步过去,又拾起手机给孙诚打电话,那头原来是没人接,这下直接改成了无法接通。 他折过身,对一起的小弟说:“你给孙诚也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 知道林竞尧被带走的人就只有孙诚一个,林竞尧被哪个警局带走的,兴许孙诚知道。这会儿得先把林竞尧捞出来。 没想那小弟打了几个,对着梁开说:“水哥,刚才还打不通,这会儿直接关机了。” 第三十八章 (下) 第二天一早,叶楠和吴阿姨赶来医院帮童佳办理出院手续。 童佳被迫做了个全身检查,未料之前跌倒擦伤的伤口没查出些问题,倒是其他指标有些异常。医生说是长期作息紊乱造成,建议她好好休息调理。 这下叶楠冒火了,怎么说也不放童佳再回摄制组,直接让人把她行李一起搬到自己在榕城暂时落脚的住处。 童佳坐在车里,用手机给李亮亮他们几个发消息,边上叶楠正给她现任老公打电话,在那聊着童佳的事:“就是放她一个人在外头太久了,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吃饭,几个指数都偏低,免疫力下降。我问她她才告诉我其实月事也不正常,这才多大呢,还没结婚就要更年期了,有业你说我能不急吗?” “行了,我之后带她回上海,让上海的医生再给她查查看,这孩子就是不让我省心,行了行了,我知道,我不骂她。” “你说这里啊?房子住得还行,不就是度假村吗,我这两天先让她搬来和我一起住,让吴阿姨给她炖点补汤,在外头顿顿盒饭,人都瘦得和纸片似的,我看得心疼。对了,你一会儿给我把家里的红参寄过来,我给她补补气血。” “好了好了,不说了,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还那么腻歪。我有数,不妨碍她工作。迪迪这两天就交给你了,你这个当爸爸的可别太惯着他。行了,挂了,佳佳在边上呢,emmm~bo。” “妈,我可真佩服你,我还在呢,你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和方叔上演恩爱夫妻的戏码,虐单身狗吗?”等叶楠收了电话,童佳在一旁调侃。 叶楠别了她一眼,放软声音,说:“什么狗不狗的,你可别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昨天在你病房的那个男人没在追求你?” “妈,你说什么呢,那是我朋友。”童佳辩解。 叶楠笑了笑,老神在在地说:“朋友?不加个男?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什么眼神?”童佳问。 “你说呢?妈可是过来人,看得多了,男人什么心思,瞧一眼就看得出来。”叶楠笑着说道,她用手指点了点童佳的腿,继续:“你就是心太野,太爱自由,像阵风一样的捉不住。男人最怕捉不住的女人,有能力又心胸宽广眼见深远的在工作中或许会是个特别出色的人物,但在男人跟前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不是良配。那男的看上去有点实力,不过就不知道我们佳佳是不是喜欢,要是喜欢,妈也不反对。” “妈,你别说了,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了。”童佳搓了搓手臂,“和你说了他就是我朋友,我和你提起过的,你忘了?” “你什么时候提起的?” “之前在美国就说了,JOY,舟,就是他啊。”童佳提醒,她想起来又补充道:“妈,下回你遇到人家可别提刚才那些,特别尴尬好不好!” “有什么尴尬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楠回道。 见童佳没接话,她咂出点味,又问:“你不喜欢他啊?” 童佳刚才说完有意将头别向窗外,这会儿叶楠又问了,她只好转了回来,看着叶楠不出声。 这表情叶楠太熟悉了,就是触了心境才会有的。先前几年童佳时常会有这种表情,忧郁的,茫然的,还有些失落。她想到童佳之前因为情伤得过抑郁症,顿时感觉自己这个当妈的有些不称职,竟然当着人的面把不该提的给掀开了。可细想一下,这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段情伤还没治愈?难道她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个人? 童佳盯着叶楠愣了一会儿,才说:“妈,Joy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叶楠这下确定了应该是事还没成,她心里虽为童佳焦急可也没法子再多提一句,怕童佳一会儿又伤感犯了病,只好转移话题,聊些工作上的事。 童佳有点儿心不在焉,大致说了个大概,就没将摄制组这一次所有的经历一点一滴全都托出。 等到了度假村,李亮亮电话正好进来,和她说:“童佳,老赵回来了,我们下午要开个会,你来不来?” “开会?要不你们来我这里开吧,我把地址给你。” 童佳说完,立马把度假村的地址发了过去,她继续电话,说道:“我妈让阿姨烧了好几个菜,我家阿姨做的本帮菜很赞,你们来尝尝。” 度假村位于榕城西区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却和摄制组之前所在的酒店有点接近,童佳地址发过去后,没多久李亮亮就又回电了,说:“童佳,就我们去你那里吧。” 童佳和身后的叶楠做了个哑语,叶楠点头,那头李亮亮还在说话:“不过有件事要先知会你一声。” 童佳让他直接说,他换了个环境,特意跑到无人的区域给她电话,压着嗓子继续说道:“那个,你也别生气,我只是听说,具体还没有收到邮件或者其他书面通知。那个,老赵刚才说台里决定了,暂时撤了你导演的工作,他说之后的剪辑你不需要参加了,还有,就是老赵说太古坊那段也不用了,我们明天可能要重新拍些素材。” —————— 上一章都找出细节来了吗?看出点什么来了?这一章让我缓一缓,写段童佳。 童佳在家也是小公主,被某人硬逼成女强人,还有接受男二需要个过程,男二还没开口,童佳也不往那里去想。 人呢?我这速度不算慢呀,别告诉我都在养肥哦。 第三十九章 下午,李亮亮他们几个开车来度假村找童佳。 车进了度假村大门,又在幽深静谧的小道上开了一会儿,才到童佳住的那栋小楼。 童佳早等在小楼门外,见他们几个下了车,走过去。她眼神往他们三人身上一扫,再带一眼车内,直问:“赵平呢?” 兴师问罪的架势十足。 李亮亮见她气势汹汹,顿了顿才答:“老赵有点事,让我们几个自己过来。” 童佳嗤笑一声,说:“他有事?他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急着把我换走吧?” 李亮亮被她问的不知怎么回答,尴尬地愣在那儿。 戴晓天眉头皱紧,对李亮亮说:“亮亮,老赵都做那么绝了,你就别瞒着童佳姐了,说出来啊。” 费小虎也在一旁应和:“是啊是啊,有什么好瞒的。我们拍了都快两个月了,他老赵参与的日子一只手数的过来,现在我们都拍完了,他把童佳挤走,这不明摆着想要抢功劳吗。妈蛋,这次我就看不惯他,什么玩意,还是不是男人。” 童佳眼神又盯回李亮亮,李亮亮想了半天,才开始支支吾吾地说:“那个,童佳,电话里我也和你说了,现在还没确定是不是要换走你。” “没确定?亮亮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老赵是怎么开口的你忘了?”别看费小虎平时不怎么着调,这会儿倒是挺正经严肃的,他义愤填膺地说道:“他今天不就是去接台里的领导吗?之前和我们说铁定换了童佳,让我们明天开始去重新选景。都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了,怎么会是没确定呢?” “小虎——”李亮亮吼出声。 费小虎被他这么一吼怔了一下,嘟囔道:“怎么,我说错了?” 李亮亮没答,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会儿,童佳先开口问:“亮亮,小虎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亮亮抬眸和她对视,憋了会才说:“是,是真的。不过童佳你听我说,我和你说还不确定是因为我这里还在争取,我知道对于我们创作者来说作品意味着什么。我知道这个项目你投入了很多,所以我还在努力。 ” 童佳没接他话,却问:“台里哪个领导来?” 李亮亮回:“纪录片部门的副总。” 童佳静了静。 “你们明天重新选景吗?” 李亮亮点点头。 “去哪?” “还是西城,会在那里先晃一圈看看。” ** 一伙人在门口杵的时间有些久,叶楠让吴阿姨去催人。吴阿姨还没出门,童佳他们几个自己进来了。 童佳走在前头,脸色不怎么好,不过在给叶楠介绍李亮亮他们几个的时候还是稍微收敛了一下。 她面无表情地说:“妈,这几位是这次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亮亮,小虎和晓天。” 三人见到叶楠均一愣,然后齐齐整整行礼:“阿姨好。” 叶楠在场面上的礼数做得很到位,笑容可掬地和他们仨招呼,让他们随意,随后令吴阿姨带他们去餐厅,自己则去厨房看厨子的出菜情况。 童佳走在最后,还没跟过去,叶楠竟然折回来叫住了她:“你刚才是什么表情?不是你请来的客人吗?怎么还摆脸给人看了。” 真是知女莫若母,童佳知道瞒不过去,问叶楠:“妈,大伯的电话你有吗” “你找大伯干嘛?” “我工作上遇到点难题想请他帮个小忙。” 叶楠现任丈夫叫方有业,是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他们方家家大业大,子嗣繁多,童佳嘴里的大伯正是方有业的亲大哥方有华。 这位大伯目前正在北京工作,是国家公职人员,官位不小,正部级。平时童佳也就逢年过节会和他见面,要不就是家里有亲朋好友结婚生子了,她才跟着走动,一般不轻易联系。一方面,她是她妈妈带着的关系,另一方面,也因为避嫌。 不过童佳的妈嫁给方有业可算不得高攀,她们叶家本来也是名门望族,家里几代都出名人,叶楠又是家里的么女,受宠的狠。叶楠自身条件很好,二十岁就大学毕业当了翻译官,从小到大一路优秀。她唯一一次让家里人痛心的事就是当年才工作不久就执意要嫁给口袋空空、徒有才华的青年摄影师童坤。 为了和童坤成为夫妻,从小住在上海的叶楠离家千里,随着童坤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城市——榕城。 女人之前结婚时嚷嚷着爱情至上,后来在一次次现实与打击中才醒悟,生活不过就是柴米油盐而已。于是,在童佳十岁的时候,叶楠提出离婚,带着童佳回到了上海,在家里人的安排下,与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暗恋自己许久的方有业结为夫妻,重组了家庭。 说来方有业也是痴情,就这么等了叶楠十几年,洁身自好,专注于事业开拓,也注定他能成为上市公司的老总,那种韧劲和自制力简直无人能及。 童佳才说完,叶楠接着就问:“小事?什么小事要麻烦到大伯那里去啊?” 童佳挑了挑眉,如实说道:“我被人摆了一道,气不过,想请大伯帮忙和电视台里的领导通个气。” 这可真是难得,以前童佳最不喜欢动用家里的关系,无论在学校和在外头都低调的要命,生怕别人知道家里的背景。这会儿竟然主动要和大伯电话让大伯帮忙出头,还真有点不像她的个性。 叶楠看着童佳,猜想这次应该是有人真惹毛了自己的女儿,在她觉得顶顶重要的事上给她使了绊子。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叶楠索性在手机里翻出方有华的电话问:“要不要妈妈帮你打,你这一年半载的都不问候几句,突然一个电话过去就找人帮忙,一点礼貌都没。而且你大伯很忙,你用你的手机打过去,他不一定接。” 童佳觉得叶楠说的有理,点点头,让她快拨。 叶楠将电话拨出去,等对方接通客套了几句后才把电话交给童佳。 没想童佳接过电话,直接跑去客厅角落了。 一通电话打了没多少时间,童佳将手机还给叶楠。叶楠接过,一看大伯还没挂断,又和他客气了几句,直到童佳离开了才问起童佳刚才拜托了什么事。 那边童佳去到餐厅,戴晓天几个就凑过来说话。 “童佳,你妈妈看着有点眼熟。” “是啊是啊,就是想不起来哪见过了。” “我看是阿姨气质太好,你们看傻眼了。” “不是,是真的眼熟,和新闻联播里常出现的那几位一样。” 童佳看看他们,平静地说:“你们夸她的话我会告诉她的,不过咱们现在先来说我们项目的事。” 几个人一听童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纷纷坐正。 李亮亮问:“童佳,你有什么想法?” 童佳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退出。” 她顿了顿,反问:“你们知道老赵让我退出的原因吗?” 几个人同时摇头。 费小虎说:“问了,他没说,还让我们来问你。” 童佳听闻眉头明显皱了皱,她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过了会,似是有了决定,她说:“这事和你们无关,所以你们先按着计划来。我也会想想有没有其他活动可以替太古坊那一场的。虽然我觉得太古坊那场没什么问题,但我们还是备着。至于老赵,我会联系聘请我来这个项目组的朋友,争取了解到他执意换走我的原因。” * 第二天童佳起了个大早,她前一天晚上约了周舟,这会儿正等着周舟开车来接自己一起去西城转转,找点灵感。 叶楠起的也早,和童佳一起吃了早餐后,把给她泡好的参茶递给她。 童佳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妈,接过的同时有句没句和她聊起,“妈,大伯后来有给回复吗?” 叶楠正给她上外伤的药,边擦边说:“回了,那边说你拍的内容有问题,可能会牵连到一些不好的,还说有什么录影被拍下了,涉及犯罪,我让大伯问清楚了,大伯说今天会有人把录影送来。” 童佳手机里进了条消息,是周舟发来的,她急着出门,叶楠的话听了一半,走到门口才想起关照一句:“要是录影带送来了,您帮我收着,我晚上回来研究。” 叶楠给她提了包,跟着送到门口,“你今天上哪啊?外头太阳大,天气热,出汗伤口不容易愈合。” 童佳换了鞋,接过东西往外头走,边走边对着叶楠挥手,说:“没事,我带我朋友在榕城转转。” 叶楠一路跟着,出了门,见到一台路虎停在小道边。童佳走近,那车的车窗缓缓下摇,是个熟悉的身姿,戴着墨镜,对着童佳笑。 这一幕叶楠尽收眼底,她停住脚步,远远的看。男人的笑容带着包容与宠溺,所有的喜爱都在那张脸上表露无疑。所以,说他没在追求童佳几乎是睁眼瞎。 她想着要不要上去,再看一眼车的方向,童佳已经熟练上了车。 等车缓缓开出视线,叶楠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公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叶楠说:“有业啊,和你说件事,咱们佳佳好像要恋爱了。” 那头声音温柔,附和:“那好事啊,佳佳这点年纪恋爱正常。” 叶楠不知怎么,心情有点堵,对着电话叹了口气:“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我总开心不起来。就是觉得自己对佳佳有点愧疚。” 那头说:“别多想了,你是她妈妈,你做的事也是为她好。而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佳佳需要新的开始,崭新的未来。” 叶楠被安慰的没话说,心想,但愿如此…… ————- 修了修。不会坑的,但是人呢? 第四十章(上) 西城面积不大,开车逛一圈时间不需要很久,可要是想仔细走走看看,没个几天时间下不来。 童佳让周舟把车开到老街附近,找了个停车场停车,两人步行在老街里闲逛。 上一次童佳来是和池茜茜一起,当时她才回榕城没多久,误打误撞认识了池茜茜,随后池茜茜请她吃饭,选在这里的一家百年老店。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当时这一带还热闹非常,一片繁华景象。这次再来,不一样了,旧城开始改建,有些商家已经关门歇业,等着拆迁。 和周舟逛了一大圈,没找到什么灵感,也没体验到原本想要带周舟尝试的各种榕城特色,童佳决定再往商业街走走。 商业街最知名的就是滨海路,滨海路分两段靠东部分大型商场一座接一座,高楼林立,鳞次栉比。靠西部分则渐渐转型成休闲区域,一大片的酒吧、餐厅。太古坊也在那里。 童佳带着周舟不知不觉就走到太古坊门前。 周舟知道这地方,之前童佳在这里拍摄,他买了应援的物资,命人送来,童佳给的地址上就有太古坊三个字。 他笑了笑,随即问:“怎么想着带我来这里了?是有什么事要办还是想喝酒了?” 太古坊的门匾和装修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家声色场所,侧墙又立着好几个酒类的灯箱广告,营业范围可想而知。 童佳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会往这一带走,对着周舟说:“不是来办事,也不是想喝酒,就是走着走着就来这里了。” 周舟回问:“那要不要进去?” 童佳转头看他,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之前忘了告诉你了,这家店是他开的。” 没有指名道姓,周舟却第一时间猜出她在说谁。 他似有些恍然,看她的眼神凝了片刻,这才微扬起唇角,笑着说:“所以,你带我走了半天,就是要带我旧地重游,顺便让我看你睹物思情?” 这话怎么咂味都感觉有点酸,可周舟料定童佳不会承认,才问出这么一句有点不符合他人设和水准的话。 他赌对了,童佳当即反驳道:“怎么会。我就是和你说一说,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说到此,童佳稍作停顿。 周舟等着童佳把话说完,一双漆黑的眼眸炯炯盯着她看。 童佳侧了头,眼神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说:“我被人排挤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让我退出。” 周舟抿唇不语。 童佳继续:“他们说我之前在这里拍的不能用,可能内容过不了关。” “内容有什么问题?”周舟追着问。 童佳说:“内容是我拍的,我肯定它没什么问题,不过,真要找问题,只能猜测太古坊——” 她眼神朝那块门匾瞟了瞟,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涉黑……” 后头那两个字说得很轻,几不可闻。 不过周舟还是捕捉到了,眼神跟着扫了眼那块门匾。看回童佳,正想接她话,太古坊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同时,从里头乌压压涌出十几二十个黑衣人来。 那几个人气势汹汹脚步疾驰,见人又推又搡,门口的行人纷纷让路到一边。周舟揽着童佳也往边上一让。 等他们立在靠墙的角落,再回看这些人,才发现他们各个目不斜视只管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像是有大事发生一样。 童佳和周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于是挨着又往前跟了几步。才走回到太古坊的门口,没想从太古坊里再次涌出一波人来。 这一次大概有四五十个,一个个人高马大,身材健硕,看上去比之前的还要凶相还要彪悍。 童佳扯了扯周舟的袖子,意思别在这里杵着了,她不想遇到熟人,徒生是非。可她越是这么提心吊胆,现实就越和她开玩笑。 周舟才反手握住她手腕,想着离开,太古坊那扇门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梁开,他被一群小弟簇拥着。等人将车开至正门口,停妥。他才开步子朝车的方向走去。 可能经历了之前的枪袭,梁开难得谨慎行事,出行被他的人夹在中间,周身被保护的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童佳屏息躲在一旁,没和他招呼。梁开倒也大方,认出她了,眼神却只向着她那里瞥了一眼,就敛起,不再有任何隔空的交流。 ** 上了车,跟梁开最相熟的小弟随口说一句:“刚才门口好像看到童小姐了。” 开车的是个才从别地调过来的新人,接话:“哪个童小姐啊?” “电视台的,之前来拍我们太古坊,还采访过我们水哥。” 司机哗然,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一眼梁开。 梁开眉头紧锁,脸色暗沉地看着窗外。 那小弟又要多嘴,他回头,猛地抬手一记甩下去,掌力正中那小弟后脑勺。 “操,那么多废话,闭嘴呀。” 自从林竞尧被条子带走后梁开的脾气就涨了不少,以前兄弟们和他开几句荤玩笑他不会动气,现如今说正经的他都会突然动怒,根本摸不准他心思。 那小弟挨了打,忍着痛,乖乖闭嘴不说话了。 车厢里突然就增加了不少紧张压抑的气氛。几个人都不敢出声,开车的两眼直直盯着前方的路看。 梁开有些暴躁,想起刚才童佳和她身边那男人,忍不住骂了句粗。 还在火头上,余三的电话打了进来。梁开收了脾气,接起,问三爷什么事。 那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梁开在这边周旋:“三爷,池爷就是偏心,那一大块肉全给冯青山了其他人怎么办。况且,我们没抢他货,没挖他人,大家各做各的,他跳毛跳。” “行了行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忍着,我什么都不说,他说怎样就怎样好吧?” “我哥还在里头呢,池爷到底这次帮不帮?行,就您一句话,我梁开可记下了啊。” “大概二十分钟吧,二十分钟后见。” —————— 修改版,梁开之前见过周舟,也听说他在追求童佳。 第四十章(下) 在外头转了一圈,下午童佳接到李亮亮他们几个电话,和他们约了在西区的一间茶餐厅见面。 茶餐厅工作日的客人并不多,童佳和周舟先抵达,巡了一圈,最后问餐厅领位要了张靠角落的桌子。 前后脚的功夫,服务生才给童佳他们上了茶,李亮亮他们就到了,见到童佳和周舟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个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他们仨里面只有戴晓天见过周舟,不过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童佳没好好介绍,所以不正式。这会儿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了,自然要正经认识一下。童佳知道他们几个八卦心重,她也没想藏着掖着故弄玄虚,于是说:“别这么愣着,知道你们想什么,我不介绍了,你们自己随便。” 她这么一说,那几个人还真来劲了,对着周舟研究了半天,问东问西。 童佳在一旁看着,喝几口茶,又给他们几个斟满,听他们越说越掰忍不住拿白眼翻他们。 他们问周舟是怎么和童佳认识的,两人什么关系,有没有考虑要追童佳。 周舟其实是个性子挺冷的人,在美国那会儿童佳见识过,说一不二,有自己一套原则,是个严以律己的狠人。童佳认识他四年,先前觉得他是个在名利场上玩弄社交游刃有余的人,也觉得他挺适合那种场合。后来和他熟悉了才发现他其实很孤僻,时常独来独往,像一匹独狼。所以,童佳笃定他不会回答他们那种八卦问题,她只想让他们几个适时地闭嘴。 最后那问题是费小虎问的,童佳拿脚在桌底下踹他,没想踹错了人,戴晓天突然弓背,捂着自己小腿嘟囔:“童佳姐,你踢我干嘛呀。” 童佳瞪了他一眼,又瞪回费小虎,“你们太闲着了是吗,太闲的话继续去找替代的场景。” 两个人对着童佳呵呵傻笑。 跟着笑的还有周舟。 童佳觉得尴尬,扭头看他,“不好意思,他们就喜欢开玩笑。” 周舟难得在初见面的人前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弯着眉眼回刚才费小虎问的:是挺想追的,可惜觉得难度有点大。 不经意的一句话,云淡风轻的语气,似真似假的态度,童佳心里咯噔一下,不想细究这一句到底什么意思,只觉得这种场合,这种氛围里,突然被半遮半掩模凌两可的表白搞得既尴尬又难耐。 她期待他们几个别把话题继续下去。 幸好这几人只是八卦一下而已,等周舟说完他们也就歇脚了。 童佳抬眸,不敢看周舟,只盯着那三个寻事的看。三个人同时对着她隐晦地笑了笑。她美目一瞪,他们几个立刻低下头喝起手里的茶来。 “我查到赵平撵我走的说辞了,他拿走了一份视频去台里告状,我现在不知道他拿走了哪一份,不过我已经弄到手了,晚上回去我研究研究。之后我也会和台里领导通气,如果真是上头觉得内容不够严谨,我们就换。所以,你们几个这几天还要加紧找替代的场景。” 一听童佳说起正事,这几个也跟着严肃起来,童佳说完戴晓天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李亮亮问。 戴晓天皱着眉似在回忆,“亮亮你记得前段时间我有和你说我电脑被动过的事吗?我怀疑老赵就是那次动的手。” “你查没查他拿走的是哪份?”童佳问。 戴晓天苦思冥想了一阵,“应该不是太古坊的,太古坊我单独放了一个盘。” “那是哪个?” “真想不起来了,东西似乎都没缺,就是被他拷贝了一份。” 一时一伙人各自陷入沉思。 童佳心里算计着事,李亮亮说:“不管了,反正我们本来就要多备套内容,我会向台里如实汇报这次的拍摄情况,尽量不换走童佳。” 童佳还在尽力保住太古坊这一段内容,说:“真不考虑太古坊了?我觉得这段拍得很好。” 确实拍得很精彩,不过他们不能冒险。 戴晓天着急把刚才看到的告诉童佳,说:“太古坊风险有限大,童佳姐。” “刚才我们路过太古坊看到好多警察在太古坊门口,拿走了好几箱账册和监控,我们问了,他们说太古坊涉嫌非法犯罪活动,现在已经被封锁了。” ——————- 现在都是强剧情,熬过去就好了。谢谢还在的朋友,你们是我的动力。 第四十一章(增加1500字) 太古坊被封这消息犹如一记响拳,力道实在太大,导致一顿下午茶到结束童佳都没怎么说话。 原本只是猜测的,没想到才半天不到的功夫,一语成谶。 李亮亮他们五点以后约了个娱乐场子看景,和童佳通过气后就走了。结账的时候童佳接到叶楠女士的电话,说电视台的领导来了,让她尽早回度假村。她原本还答应和周舟一起吃了晚饭,这下事情全打乱了。 其实打乱事情的并不只是这一通来电,太古坊占了主要部分。 周舟应该是看出来了,取车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要不要再去次太古坊? 童佳听他说,先是诧异,后来犹豫不决的表情中又有些期许,一眼就能让人捉摸出她的心思。 周舟就这么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看她的表情变化。 她在周舟面前说过和太古坊再无瓜葛的话,这会儿怕打脸,不敢再提。 周舟眼神闪了闪,说:“其实顺路,我们正好过去看看。” 童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炸弹炸坏了脑袋,竟然没接住这个台阶,还傻乎乎地问了句:“为什么呀?” 周舟揉了揉她的头,对着一笑:“不去的话你心里不踏实。” ** 太古坊的确被封了。 下午的时候来了几辆警车,专挑了梁开不在的时间,带着搜查令直接查封。 梁开接到电话的时候账本和电脑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他正在池爷的局上,一桌大哥在,他连发飙的机会都没。挂了电话,还得克制情绪,对着一桌人赔笑脸。 谁叫他辈份小,刚才接电话的时候连走都走不开,一桌大哥就这么盯着他,他没怎么出声,电话里惊恐的声音却传得仔细,把他们太古坊被查封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等他挂了电话,自然有人挑这事问。 “怎么了?被封了?” 问话的是南区的那位,梁开以前和他交集很少,不怎么见面彼此也就不热络。他问,梁开不愿自揭伤疤,搞得好像条落难狗一样,自然不会多搭理。 等了会儿没见搭腔,那位大哥自然觉得没面子,碍于这桌上有更大的大哥在,也不好发飙,只给了声讥讽味十足的笑。 之后的十几秒都没人再说话,一个个看着首座的人。 池岳东手里仍是那两颗核桃,盘转了几轮才开口说话,语气冰冷:“所以,你们是碰货了?” 梁开不敢直接回复,颔首,抬眸对着池岳东。 池岳东眼神尖锐,表情阴冷。定在梁开身上的同时,气场直接逼进在座每个人的身体。 这样持续了好几秒,一室安静。 “操,你们太古坊他妈的还放不放池爷在眼里,说好的货归我们冯哥管,一个个手贱啊?” 冯青山带的小弟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梁开后侧,见梁开吃瘪,趁机摁他头。 梁开带的人没跟着进来,所以没人及时护他一把,被这人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摁,还真没坐住,整个人往前冲,额头差点就撞上桌面。幸好他反应快,手掌一撑,头没磕下去。不过还是失了态,左侧脸颊被人死死摁住,贴着桌面都变了形。 梁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丢过脸,被摁着,狠狠骂了声“操”,回手挣扎,却因为坐着不方便,使不出劲。 在座的大哥们有几个拧眉,也有几个表情冷淡,一伙人的视线全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余三爷也在,他护人,立刻呵斥:“干嘛呢?还不放手!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那小弟和梁开有仇,他亲哥之前被梁开丢在海里弄成了半个神经病,至今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有时还尿失禁,逮着这机会了自然不肯吃亏,仍死命摁着梁开不放。 余三爷走过去,抬手扬起一巴掌,池岳东咳了一声,随后眼神示意余三。 下一秒,余三的手掌啪一下改拍在桌面上,震得几位大哥面前的茶水都洒出了茶盏。 “多少货?”池岳东没顾及这些,直问。 梁开被死死摁着,他咬着牙,压低声音:“两千万。” 池岳东顿了顿,又问:“哪来的?” 梁开这次直说:“外省的,根本没抢。” 就是没抢冯青山的上游货源。不过上游没抢,在榕城发展下线也算是抢生意,破了规。 冯青山发飙,也拍了下桌:“操,怪不得最近出货难,妈逼客源全给你们抢走了。” 他很不满,最近榕城粉档生意直线下降,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警方干涉,后来打听到原来不是,没想到是太古坊搞鬼。 给他放消息的就是几个云南人,他一开始其实不信,后来发生枪战才觉得事有蹊跷。他把这事给池爷说了,池爷最恨有人背地里使手段,为了给个教训,直接让警局的人把林竞尧给扣了。 除了扣人,池爷还关照对外一律封锁消息,也因此林竞尧在哪个警局根本查不到。 其实林竞尧在警局什么都没说,梁开这傻逼沉不住,这会儿全交待了。 冯青山骂的凶狠,他小弟气焰涨了不少,急于表现,也急于为自个儿大哥报仇,不止摁住梁开,脚还对着梁开的腿使劲揣。 梁开哪受过这等气,简直是奇耻大辱,嘴上大骂:“丢类老母啊!” 他一急,方言就出来了。 那小弟踹的重,一脚连着凳子一起给踹翻。 这一下倒好,梁开膝盖往前磕了一下,人得了空,踉跄着站住,手肘一挡一拨,把那人给推挡开。他力气大,打架勇猛又有技巧,一眨眼的功夫就翻天了,那人直接被踩在脚底。 他们玩黑的都懂,这是单挑,只要老大不制止,谁上去帮谁就是不懂规矩,于是一个个只在一旁冷眼旁观。 那小弟没想到梁开身手那么敏捷,一不留神自己就成了挨揍的那个,出于自保,从裤袋里摸了把三棱尖刀出来。 “嗖”一下尖刀滑过,行风溅血,破皮展肉。 再一下。 有人“哇哇哇”叫了出来。 地上一滩血迹,边上无声无息滚过一截肉乎乎的手指。 ** 从太古坊回来,童佳一路无声,一直到到了度假村小屋门口她才回神。 说了好几句带有歉意的话,她和周舟道别。 来开门的是吴阿姨,见着童佳就小声提醒:“电视台的领导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太脸色从刚才起就不怎么好,你还是小心点。” 童佳轻声轻脚往客厅方向走,走到门口听到里头的对话—— “刚才给您看的,您都看到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我一会儿劝她,不过有一点我必须重申,到时署名权什么的不能给漏了。” “是是是,这个您放心,之前和令千金谈的条件一个都不会少。” “嗯。” “哎,其实这次也实在没办法,献礼片,您比我们更懂。” “是啊,我刚才看题材规划就觉得没问题,不是我自夸啊,我们佳佳的能力我清楚。” “您说得对,令千金的确能力很强。不过,这不是怕有个万一吗?其实我看了初剪,其他都很好,就一小部分内容我们怕有风险。” 这是在说自己拍的太古坊有问题。 童佳是直性子,猜出这位领导过来的用意后,不愿继续躲门口听壁角,敲了下门,一把推开。 “妈!”童佳喊了声。 叶楠正坐在沙发上,见到童佳后站起来,迎了过去,“呦,囡囡回来啦。来来来,快来,电视台的陈总监来了。” 童佳颔首,用眼神和陈果打了个招呼。 陈果来之前早了解了这一家的背景,连童佳是台里哪一位推荐的都摸清了,所以一接到上头的电话,亲自登门拜访。也为难他了,好歹是纪录片频道的副总监,这会儿却要来给个外聘的导演说明情况。 陈果说:“童导,这次辛苦了,看了你们的初剪,感觉很不错啊。” 童佳对他笑了笑,这一套说辞不过就是场面上的话而已,要真觉得特别出彩,之前也不会说换人就换人。 童佳说:“我刚在门口有听到你说还有些小问题,是什么问题?” 连寒暄的话都省了,直切主题,陈果有些下不来台面,不过他是人精,调整的很快,童佳问完,他思考了没几秒就组织好了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 “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夜生活部分我们觉得不是最妥当。”陈果说道。 童佳直问:“什么地方不够妥当呢?” 陈果说:“童导这次拍摄的事榕城的夜场,可据我们了解,榕城的夜场很乱,大部分都有带黑的背景。我们这是改革开放三十五周年的献礼片,以展现积极向上的正面内容为主,尽量不要去碰容易踩雷的内容。这个不是无凭无据空口定论,之前你们拍摄的素材里就看出来了。所以,为了规避风险,建议重新取材。” 考虑到这样说似乎有质疑童佳在把控内容上不够严谨的嫌疑,陈果当下又说:“看得出来童导这次很用心在做这件事,取材也很新颖,尽量展现出整个榕城的城市风貌,所以为了规避风险,希望能采纳建议。” 简直给足了面子。 童佳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尤其是今天下午在亲眼见到太古坊被警方查封之后,对于这一段内容她也有了舍弃的念头。 她说:“我明白了,能够理解。” 陈果松了口气,来之前他其实还了解到这一位童小姐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在拍摄上很有自己的想法,轻易不会改变。 他说:“其实榕城夜生活很丰富的,我这几天也找了榕城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这边地方台有人愿意帮忙完成最后的部分。” “所以,你们就决定将我换掉吗?”童佳笑着问。 不过她的笑容有点冷。 叶楠最了解自己的女儿,这是在冷嘲热讽。。 “童佳,陈总监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妈妈刚才已经看过你们拍的素材了,那都什么地方啊,乌糟糟的都是些什么人!” 叶楠根本不想提那群社会渣滓,说话有所保留。 童佳冷笑了下,反问:“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触雷。” 叶楠二话没说,打开电视屏幕让童佳自己看。 电视屏幕上是之前他们在R-BONE的那段,戴晓天拍到有人在R-BONE里玩“溜冰”,童佳让戴晓天保存好不外露的一段视频。 所以,赵平把这一段视频给拿走了? 童佳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里有了底,说:“这内容不是我们要用,这地方我们也没采用,这是有人故意挑事!” “那也不行,你虽没在这一家拍,但不能保证其他家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叶楠说道。 她转向陈果:“陈总监,还是按着你说的,佳佳我带回上海,之后要开会什么的就电话会议,你记得你刚才答应我的,署名权一定要给到,而且,要第一署名。” ————— 全新,增加了1500字。 看到有读者朋友说提不起劲,我表示很遗憾。谢谢你曾经的支持与喜欢。 第四十二章 Chapter 42 南城是榕城旧区之一,却因为整个区内旧屋众多,又不像西城那样商业繁华,于是龙蛇混杂,犯罪率常年居全市首位。这样的环境下,这地方自然成了榕城黑道一个重要距地。 既然是距地,就没有池岳东办不到的事。 在得知林竞尧私自碰了货后,池岳东一开始的反应自然是愤怒。在榕城,还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有小动作,林竞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是在触他须,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 所以,他让人把林竞尧带走,囚禁在南城警局里。一方面他想套林竞尧的话,让按插在警局里的自己人将林竞尧的底摸一摸。另一方面也想让他吃点苦头,涨点教训,得让他明确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榕城老大,谁才是能掌握他命运的人。 隔了两天,等冷静下来,池岳东就觉得这事有蹊跷。 那几个云南人来路不明,姑且不说他们放出消息的目的,光那晚双方冲突时这伙人亮的军火以及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狠命玩法,就知道这伙人应该不简单。 看着像桩私人恩怨,细想之下,背后应该另有隐情。 榕城是整个淡江三角洲交通最便利的城市,也是境内南方最利于毒品交易的地方,近年来在池岳东的周旋和撮合下,榕城的黑帮达成一致,一致排外。也因此,货进榕城就会有当地人接手,这块肥肉从未落入外人口中。 可池岳东清楚的知道,未落入外人口中不代表就没人觊觎。榕城永远是只色香兼具的蛋糕,众人眼红的福地。 林竞尧的太古坊这次出的事其实也给他提了个醒,自他宣布退位,榕城将不再太平。 ** 南城警局。 这地方是闹市,傍晚五点一过,摆夜摊的小摊贩陆续出现。车在门口能停的时间不多,司机不敢走远,只能坐在车里等。 没多久,警局大门口出来几个人,保镖,梁开,以及消失了数天的林竞尧。 一见到人,司机立马下车,绕道那边,给他们几个开车门。 梁开让林竞尧先上,自己跟在后头,上车前反复看了眼周围。 经过上次奥港码头的事,梁开不敢再有任何懈怠,他让人连夜把一台奔驰做了防弹改装。 车起步有些笨重,不过车身牢质,对他们来说能保命。 梁开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到处找林竞尧,几乎没怎么睡,上了车,一脸疲惫靠在椅背里。 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林竞尧,林竞尧情形比他更差,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胡子拉渣,神情阴郁,很没形象。他是在医院被直接带走的,伤口几天没有处理,贴着的纱布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灰黑色,上头血迹污渍染在一起,还有些烟灰沾着。 “靠”梁开骂了句粗。 林竞尧往后靠的时候撞到伤口,他龇了龇牙,皱了下眉头。 他问梁开要烟。 梁开摸了摸烟盒,空了,坐在前头的小弟立马转身,给他们俩递上。 点了烟,吸了几口,林竞尧合着眼休息。 梁开藏不住话,又骂了句粗,说:“哥你知道这次捞你有多难吗?” 林竞尧自然知道。 以往不是没进过警局,他和梁开最早在榕城打天下的时候就是警局的常客。但那个时候出钱很多事就能摆平。不像这次,他要求见律师,被驳了。要求和亲友电话,也被驳了。除此之外,警局的人抓他审讯,七十二小时没让他合眼,问他关于毒品交易的事。 他没那么好糊弄,被带走时明明说是配合奥港码头爆破案的调查,到了里头全然变样,明摆着是有人要搞他。 搞他的人是谁?梁开没说。不过林竞尧心里有数,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问:“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让我们交出货。把货给冯青山,这次的事就一笔勾销。” “池岳东的意思?” “冯青山提的,揪着池爷之前对外说的话,现在说我们抢他生意,让池爷为他做主,操,两千万等于白白送给他。” 梁开说完一拳砸在前排椅背上,他手上有伤,是一条显眼的刀疤,看着刚愈合没多久,上头的血痂还没掉。 林竞尧眼神盯在上头几秒,“你和他们动手了?” 梁开甩了甩手,闷着笑了声,“是他们和我动的手,我一不留神,把别人一根手指头剁了。收手的时候有点急,划着了自己。” 语气轻松,像是没什么事。 林竞尧再看一眼那伤口。 梁开自己把话说全了:“我也是搏一搏,看池爷究竟向着谁,没想到赌对了,那人在地上打滚哇哇叫,池爷嫌烦让人拖了出去,手指喂了狗。冯青山那张脸憋得都发紫了,说要做了我,池爷让他和我单挑,他孬种一个,秒萎。妈的,就这怂样还想当话事人。” 林竞尧听着,但没接话,却问:“孙诚呢?怎么没来?” 梁开扭了扭手腕,咬着牙说道:“靠,那小子给我报信后人就不见了,这几天也不知道躲哪,电话不接,人不出现,我想着兴许是你让他去办事,给他留了言,让他办完事来找我们。” “给我电话。” 梁开把手机给他,看他拨号的时候又吸了两口烟。 车里安静,电话声音能清晰听见,那头仍是忙音。 林竞尧又拨了一遍,结果一样,他捏着手机,眉头蹙紧,神色不定。 “他最后出现在哪?”他问。 梁开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答:“奥山,奥山那里的兄弟们说在最外头的仓库码头看到过他的车。” 林竞尧眼神看向窗外,时至夏天,这个点天空还亮着,倒是远边开始遍布彩霞,层层渲染,像在青布上泼了层兑了水的血迹。 “去奥山。”林竞尧说。 “奥山?哥,那里现在警察多,我们现在去仓库怕会……” “不去仓库,去码头,你现在电话过去问问我的船还在不在。” “哥……,现在出海?” “我被带走前让孙诚开船去办过事。”林竞尧说道,“我怕有意外。” ** 林竞尧和梁开离开南城警局没多久,一台路虎停在警局门口的停车位上。 童佳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进入警局。 十多分钟后,她从警局出来,上了车。 周舟等她上了车,合起了原本大开的车窗户。 “怎么?人在这吗?”他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童佳上车后就一直楞坐着,等周舟问完,她失神地摇了摇头。 周舟看在眼里,眼神暗了暗,“所以,你是不是决定把整个榕城的警局都走一遍?” 童佳说:“不用了,我打听过,人应该就在南城。” 隔了一会儿,童佳又说:“其实我也打听到,他的确有犯罪的嫌疑,现在只是没有人赃并获,但,太古坊应该是涉黑。” 周舟沉默了。 这段时间叶楠逼着童佳离开榕城,童佳一拖再拖,还给方有业打了电话,让他管管他老婆。没想到都没用,叶楠态度坚决,揪着童佳受伤的事不放,死活不信童佳是因为不小心才受了伤。她让方有业调查,这才得知童佳是经历了一场枪战才进的医院,自然更不会放童佳继续待在榕城。 童佳拗不过她,最后只能把周舟搬出来,对叶楠说自己和周舟约好了在榕城多玩几天,等过几天就跟着她回上海。 童佳把事情和周舟说了,也坦白了自己留在榕城的真实目的。她觉得有点对不住周舟。 偷偷睨过了他一眼,她放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舟没开口,童佳自顾自继续:“其实我也不是放不下他,我只是性格使然,你懂我的,我读的是新闻,又在拍纪录片,我对事情真相有种不追根究底就不罢休的执着。” 周舟仍是没开口,童佳只好扯了扯他的袖子,极力辩解:“我只想看清他的为人,好让自己死心的彻底。” “舟,你还说你永远支持我,怎么现在脸色那么难看?” 周舟的脸色的确很难看,他难看了好几天。 童佳仍扯着他的袖子,他脸别过去,看着窗外。 “童佳。”他突然叫了她一声,这一声叫的有点儿严肃,也有点儿冷。 “嗯?”童佳回道,她正了正坐姿,态度跟着严肃起来。 “你没看出来吗?” 周舟扭回头,看着童佳。 童佳还没对他的话转过脑,他继续:“你是真没看出来我在追求你吗?” 童佳:“……” 童佳的表情很是吃惊,她吃惊起来眼神也跟着变动,竟然有些茫然有些失措也有些羞涩。 幸好没有厌恶和不耐。 周舟盯着她看了几秒,揉了揉她的发顶,“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在追求你你看不出来吗?我从美国追到中国,就是希望和你能有一个开始。你可以不必马上答复我,我也愿意等,但你不能对我的追求视而不见。” 周舟的嗓子有些哽,沉了口气,他又说:“我很乐意陪你一起走出那段。” 他补充:“陪你一起对那个人彻底死心。” ———————— 久等了,没办法改了五次,一直不满意。作者破罐子不愿破摔,反正已经慢了,就好好写成自己满意的吧。 第四十三章(上) 周舟说完,对着童佳深深望了一眼。 他在等她的态度。 童佳捕捉到他的眼神,和他对视。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神情却少了惯有的清冷,多了份炽热。这是很难得一见的周舟,赤诚热情,却又,带着欲望。面对这样的他,童佳突然有点害怕。她怕他们之前那种默契又舒适的关系会因为这段突如其来的表白,毁于一旦。 于是,在沉思了片刻后,她说: “你别用这种方式安慰我,这个时候可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 周舟愣了一秒,随后嘴角扯了个浅浅的笑,回过头发动引擎认真开车,没再看她。 一路上谁都没再开口,车里实在安静,尴尬的气氛却有增无减。 好在回度假村的路途不远,没多久周舟就把车停在了度假村里的人工湖畔。 他熄了火,靠在椅背里默了一小会儿,扭头看童佳时童佳竟然在走神。她的头侧向窗外,愣愣地发着呆。 “在想什么?”周舟问了句,随后人凑了过去。 温热潮湿的气息轻抚在童佳的耳侧,酥酥麻麻的,令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往后让了让,离了点距离,垂着眼淡淡说道:“到了啊,那我就先下车了。”说完这句,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侧身迅速解开安全带,正想开门锁,周舟的手就撑了过来。 “童佳。”他叫了她一声,人往下俯,把她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包围住。 “嗯?”童佳的心吊到嗓子眼,怕他做出越轨的事,整个人紧绷在那。 那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刺猬,谨慎又恐惧。 周舟看她的反应,心里有小小的失落,不过他极力掩盖,沉了口气说:“如果,如果我没有在开玩笑呢?” 声音又低又重,在密闭的车厢里很清晰地传入童佳的耳种。 童佳一直不说话,连看都没看他,垂着眸,感觉在小心翼翼地防着。 周舟笑了一声,说:“童佳,其实你并不讨厌的,是吗?” 她如果讨厌,就会直接拒绝,就不会以“开玩笑”这种借口试图帮他解围了。 果然,童佳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地愣在那。 其实童佳清楚周舟在说什么,他在问她她对于他的表白的感受,说实话她的确不讨厌,但是她没法接受,至少现在是。 “我觉得这样对你有些不公平。”童佳说。 “你直接拒绝我才是真的不公平。”周舟回道,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 他很了解童佳,她执着,执拗,对感兴趣的人和事会死心踏地,所以不会刻意将就。她还是面冷心软的人,不忍朋友被伤害。更何况他能感受到她对他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情在的,只不过目前她的心里还住着个人,没挪走。 “别那么紧张。”周舟继续说道,他离了点距离,看着童佳,“也别急着拒绝我,我们可以慢慢来,只要你愿意试一下,我不介意陪你。” 语气竟然有些祈求的意味。 童佳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好要怎么拒绝他,只能直直盯着他看。 他的眼瞳还是黑漆漆的,只不过这一次那种炽热没有了,换成了一片平静。 “我考虑一下。”童佳说道。她不知怎么的,突然脑热,想给自己一次机会,一次真正离开林伟的机会,她觉得或许周舟真的可以帮到她。 周舟听闻,笑了,露了一排牙笑得很肆意。 他说:“敬候佳音。” ** 孙诚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当天晚上,林竞尧就带着梁开一起去了次奥港码头。 码头最外的停车场,孙诚的车仍孤零零停在那。梁开找来一个技术不错的小弟,三两下把车门撬开了。 林竞尧探身进入车里,前前后后翻找一通,最后连后备箱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孙诚连着那些价值千万的货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哥,现在怎么办?”梁开问。 突然想到什么,他骂:“靠会不会是孙诚那小子黑吃黑,把货给独吞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可疑的份量也就越来越重。 第四十三章(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质疑的份量也越来越重。梁开几乎已经把孙诚视为了叛徒,咬牙切齿想着哪天逮到他后要把他大卸八块。 “船呢?船有没有找到?”林竞尧压根没把梁开的话听进耳里,问梁开自己那艘游艇的下落。 梁开只能顺着,告诉他:“已经叫人在找了,除了奥港这一带,往南往北的渔村都有我们的兄弟过去,估计明天会有结果。” “离岛呢?” “离岛还没去,哥,他要去离岛这几天也该回来了,那地方毛都不长,他还拿着货,去那地方干嘛。” 梁开起初一心觉得孙诚是负责放货的,走趟海路不过是为了引开众人的眼线,尤其是冯青山这个怂货最喜欢玩偷偷摸摸那套,必须防着。这会儿想到孙诚可能卷货跑路了,便断定他一定会在附近的渔村靠岸,改走陆路离开榕城。 “找条船,我们明天去一次离岛。” 林竞尧双手抱胸靠在车边平静说道,他手臂上缠着绷带,晚上才新换上的,刚才翻找东西时又扯到了伤口,昏黄路灯之下能看出淡淡晕染出的血迹。 “去离岛?去那地方干嘛?你真怀疑孙诚躲那呢?” “被警察带走前我让他去过,那里有个破仓库,之前我也让他去那里藏过货。” “哥,你的意思是……” “现在不好说,明天我们先去离岛看看。” 梁开点头,若有所思。 林竞尧突然转话题,问他:“童佳呢?童佳这两天怎样?” 梁开眼神斜睨过去,没开口。 林竞尧皱了皱眉,“有什么就说,她怎么样?” 梁开觉得这事必须好好和林竞尧聊聊,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哥,我看就算了,反正那女人你也不想要了,你都铁了心分手了还管她那么多呢。” “我让你说!”林竞尧吼出声。 梁开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咬了咬后牙,暴脾气一来直言直语道:“靠,你还凶我,都说让你别管了,你非得问,行,那我就告诉你, 她和那条比目鱼好上了!” “谁?谁是比目鱼?” 林竞尧脑袋没转过来,他原本想问童佳这几天的安全问题,这段时间榕城很混乱,云南人只不过是个边边角角的小角色而已,他们后头藏在暗处的势力不容小觑,他现在都没搞准这伙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也没搞清对方知不知道童佳对他的意义,所以急着问童佳的状况,没想到梁开给爆了个大料出来。 其实,也不是没想到。那天在医院,那个背影,那辆路虎,还有童佳冲着那人笑时的神情,他都历历在目。 梁开说:“舟,在池爷家见过的眼睛长在头顶的那个!” 果然。 林竞尧神色一秒暗沉下来。 梁开继续:“童佳眼光不行啊,怎么挑他当替代品。” 林竞尧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的气场更是透着股刺骨的冷冽。 梁开竟然还添油加醋,在边上一顿挑唆:“我亲眼见着的,两个人牵着手逛大街呢,就差没抱在一起了。” 说完,就听“砰”的一下,孙诚那台车的前保险杠可怜兮兮挂了一边下来。 **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大亮。 林竞尧和梁开两个人驾着艘小船在雾气浓重的海面上行驶,这季度起雾的几率很小,大都是水汽,可如果气压过低,温度又持续走高,海面自然和起了层雾一样。 船开出去找了会儿方向,最后绕了点路才抵达林竞尧口中的离岛。 说是离岛,其实是个荒废的小岛,以前有部队驻守,属于一处边防基站。后来部队开发了另一处岛屿,这个小岛就荒废了。岛上杂草丛生,已经见不到完整的大路,但远远看去,地势还算平缓,几幢矮房矗立在岛中央的至高处。 仓库就是矮房中的一幢。进门的时候,林竞尧在边上石缝里摸出把钥匙,简直熟门熟路。 梁开还是头一次来,见他一系列动作不禁揶揄:“行啊,哥,这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林竞尧在开锁,听他问了,回:“之前出海钓鱼,有一次船开着开着就来这里了,正好遇到退潮,在礁石边搁了半天时间,上来晃晃发现的这里。” 说完“嗒”一声,锁开了。 他把铁链抽了扔地上,手使力推了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这小岛已经不通电,屋里没有灯光,站在门口往里望,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梁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往里照了照,先一步走了进去。 林竞尧跟在后头,等进了门拐去左边的角落,他在边角桌那里掏了掏,只见唰的一下,屋里亮了一大片。 梁开回头,见到他手里拿着一支大电量的手电。 “呵,行啊,你还准备的挺齐全的。” 林竞尧没接话,越过梁开继续往里走,又过了道门,是条十米距离的密闭通道。 梁开胆子够大,但在这无人小岛里,又是荒置的废屋,还是那么条阴森密闭的通道,神经不免紧张。 他跟在林竞尧身后,禁不住问:“哥,这什么地方呀,操,感觉挺压抑的。” 林竞尧说:“是个弹药库,现在这通道是靶道。” 梁开人抖擞了一下,“靠,怪不得,这特么不就是站在靶心了吗!” 他随意开了句玩笑,林竞尧的脚步却顿了顿,回过头看了眼梁开。 “怎么了?我开个玩笑而已。” 梁开以为是自己多嘴讨了不吉利,赶紧又“呸呸呸”作势吐掉,骂自己嘴欠。他才骂完自己,没想林竞尧回过头时脚底一滑,人直接撞在凹凸不平的墙上。 “嘶”的一声从他嘴里发出,同时手电掉在了地上。 梁开立马过去拉他,问他怎么回事。 林竞尧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呼了口气,“没事,藻泥扎到伤口了。” 他龇了龇牙,再次站稳,去捞地上的电筒,拿起时电筒的光晃了晃,突然没电了。 再试着揿了下开关,仍是无光。 “坏了,你拿手机给我。”林竞尧对梁开说。 梁开打开手机自带电筒,微弱的灯光里看到他们已经差不多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通道尽头只有一扇门,只不过这一次门变成了铁质的。 “进去吗?”梁开问。 “钥匙在孙诚那。”林竞尧说道。 “靠。”梁开又骂。 “还有一把在船上。” “……” 林竞尧拿着手机在门边上照了照,梁开以为他还有第三把备用钥匙藏着,没想到林竞尧说:“孙诚应该没来过。” 梁开诧异地“嗯”了一声。 他探着脑袋过去,凑近了看。 林竞尧指着门边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数字和他说:“这是标入的日期,孙诚或者我每次来都会做记录,最近的一次不是他失踪的那次。” 第四十四章(上) 回去的路上梁开突然提出疑问:“我说哥,不对啊。你怎么就确定孙诚这小子没来这里?为什么不是他来了,带走了仓库里的货却没有留记号?” 仓库的钥匙一把在孙诚那,另一把在游艇上,林竞尧和梁开没钥匙开不了门自然无法确认货到底还在不在,同样也没法帮孙诚洗脱黑吃黑的嫌疑。 梁开多精明的一个人,这种逻辑问题不是唬一下就能忽悠过去的。 林竞尧一边驾驶小船,一边扭头看了眼梁开。梁开的神情凝重,等林竞尧回答的同时仍在自己寻思着这些疑问。 “他不是!”林竞尧说道。 “不是什么?”梁开追问。 “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那么确定?” “嗯”林竞尧点头,随后继续看着海面。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我试过他,是可靠的人。” 他还是没法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梁开,前路似迷雾,不确定因素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更不想让梁开跟着趟这趟浑水,陷入万劫不复、无知又危险的困境之中。 “行,你说可靠就可靠。”果然,梁开听他那样说完,选择了相信。 不过,隔了几秒,他又问:“可现在找不到那小子了,怎么办啊?靠,池爷给的期限不多!” “他们给了几天?”林竞尧问。 “一周!一周内让我们交出两千万的货。操他妈的我现在哪里去弄货,上游现在都知道我们的状况,谁还敢放货给我们。就算我高价收,也没人愿意顶着风口浪尖和池爷作对啊。我看池爷这次就是想整死我们,让我们彻底断了心思。” 梁开越说越生气,拳头直接砸在船沿。此时,正好一个浪头过来,船底拍在上面,整艘船腾得一下被抛起,在海面上隔空停了一秒,又重重砸在后浪上。 这么起起伏伏十几下,梁开的胃有些不适,他朝海里吐了口唾沫,人斜趴在船沿有气无力骂 道:“靠,浪怎么那么大,难受死我了。” 林竞尧一只手把着舵,另一只手牢牢抓在船杆上。小船迎着海风冲过一个又一个浪,连续颠了百来下船身才稳住。等风浪变小后林竞尧扭头看梁开,没想却见到梁开脸色惨白和病人似的瘫在那儿。 “你怎么样?”林竞尧关切地问了句。 梁开的脸色越变越差,已经连话都不想讲,光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其实身体素质一直很优秀,可能最近这段时间没怎么睡,再加上三餐不定才有了晕船反应,简直丢脸丢大了。 林竞尧见他又趴着缓神,刻意把船速放慢。 “这两天应该是有台风要来,我们要尽快找到船。”他为了转移梁开的注意力,特地挑其他话题说。 梁开点点头。 船上有钥匙,还有和孙诚相关的线索,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台风一来,假使正面登陆,只要缆绳没扎紧,船很可能会被大浪击沉。 梁开知道轻重,掏了手机出来给底下小弟们发信息,问他们搜寻的结果。 一直到他们俩上了岸,他也没收到一条靠谱的信息。 ** 写不动了,先睡了,今天还会有更新,谢谢大家。猪猪来一点啊。四十四(下)男女主互动。 第四十四章(下) 下午省气象台果然发布了台风预警,今年第10号台风预计会在淡江三角洲这一带登陆,根据现在的走势,榕城成为台风正面登陆点的可能性比较大。榕城市政部门下午开始作防风措施,巩固户外广告牌、脚手架和行道树的同时,各港口船只停泊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童佳中午接到李亮亮的电话,他们下午准备抢在台风来临前拍一组港口的景色,问童佳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 童佳答应了叶楠不再参与拍摄的工作,等到了后期时再次介入,可一听李亮亮说要去拍台风来临前的空景一时又心痒难耐。于是偷偷找了个借口溜出度假村,和李亮亮他们几个约在了奥山码头汇合。 选在这个码头也是有一定的原因。 榕城的港口众多,其中最适合避风的就是奥山。台风袭来的速度快,预计半夜登陆,可登陆前的晚霞风景极其难得,是拍摄纪录片时难能可贵的自然景观,为了更安全地拍摄到这组镜头,地理位置相对优越的奥山成了最佳的选择。 童佳到的时候李亮亮几个早就到了,在港口做准备。队伍里缺了老赵童佳也没问,因为她之前在大伯那里告了一状,这会儿猜到赵平估计已经被台里领导召回去了。 李亮亮见到童佳从出租车里下来,走过去和她说:“可能还拍不了了。” 童佳付了车钱,关了车门回身问他:“怎么拍不了了?”她抬头看看远处的天,“我看这个时间点掐的不错,只要再一小时,就够了。” “现在没有船家接活,所有船都在往回赶,奥山如果停满了就要停去其它港口,所以没有船乐意现在出海让出泊位来。”李亮亮说道。 童佳从戴晓天手里取过摄录机,向着远处的景色对了对镜头。 “我找了条船,大概半小时后到,我们先拍一些码头的景,正好把千船停泊的壮观场面拍下来。” 从他们站的地方望出去,一艘接一艘的渔船正在回港,左右挨紧靠实了停泊在水面上。船工们忙着扎缆绳收船帆,还有一些正抢着时间把船上的物品一箱箱整理完往码头上停靠的运输车里搬。 这还是他们来奥山后头次见到码头的热闹场面,和之前空荡荡的码头相比,这会儿整个码头都活络了起来,突然之间变得生机又有人气。 这场面绝对需要放入他们的素材中。 费小虎和戴晓天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个手持照相机按了好几下快门,另一个则扛着摄像机录了好几个片段。 这样拍了二十来分钟,童佳电话响了,是周舟打来的。 他告诉童佳自己驾的船已经无法靠岸,让他们几个去四号浮港最外头的船上等。 ** 港口只要一有台风,海水倒灌,仓库必定进水。 林竞尧和梁开从离岛回来后就找人把原本放在最里那间仓库里的电脑和账本转移去了别处。 最后几台电脑搬完,正好一天在外头找船的人也赶了回来。 几个人才走进仓库就开始骂骂咧咧:“靠,风浪太大了,这一次奥山铁定被淹。” “别特么那么晦气,一会真要淹了损失不少。” “损失也就算了,要真晦气就是死几条人命。” “还真别说,遇上自己死作的要是死了还真不能怪在老天爷的份上。” 仓库门嘎吱被人推开,林竞尧出来透气。 几个人一见是他立刻闭嘴,恭恭敬敬和他打招呼。 他平时和这些小弟接触不多,对他们点了点头后就自顾自走去了门口抽烟。 梁开回来后吐了几次,死撑着要把搬电脑的事安排了。他嫌他不要命,找来几个小弟直接把他捆了运回了别墅休息,自己则留在港口,一面等那几个小弟回来问船的事,另一面想着留在这里亲自看守账本和电脑。 这几个小弟对他多少畏惧,难得一见的老大,又是冷冷的气场,于是都不敢多嘴,也不敢亲近,只能一排站在角落等他发话。 林竞尧吸完一根烟,回头看他们,问:“有没有下落?” 那几个摇了摇头。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碾了碾,径自往码头方向走。 那几个小弟以为他要自己出去找,只好憋着声跟在他后头。 梁开不在,没人敢劝他,也没有人有资格劝他。 他从最里的码头一直往外,路过四号浮港,忽然就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背影。他以为看错,又定睛看了眼。 有个小弟还以为他好奇,在边上给他解说:“林哥,那几个好像是电视台的,可能是新闻部的吧,想要出海报道,刚才有问我们出不出海,真是有病,这么大的风,谁去受那罪啊,又没多少钱……” 还没说完,林竞尧就打断他:“他们要出海?” 小弟连连点头说是。 没想下一秒林竞尧就朝停泊的船跑了过去。 他身手敏捷,走甲板跨船的动作一气呵成,没多久就越过五六艘船赶上了童佳那伙人。 童佳正从一艘船跨到另一艘船呢,船身浮动太厉害,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一条腿就夹进两艘船的空隙里。 “啊”她惊叫一声。 眼见着要倒下去了,一个身影闪过,扶住她。 童佳条件反射,礼貌性说了声谢谢,抬眼时却被眼前人怔在了原地。 林竞尧正扶着她的腰盯着她看。 她挣了挣根本动不了,心里顿生一阵乱麻,心脏急跳的同时脑子里同样还冒出句台词:这人什么意思,有必要揽得那么紧吗。 在童佳后头的是费小虎,他手里抱着器械,童佳没站稳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泥菩萨过江,所以没来得及出手相救。又遇到童佳突然刹车,而那时恰巧有个人影闪过,他惯性往前冲,一把大力朝童佳推过去。 这一下太准也太巧了,刚才还努力挣扎的女人还没从某人的手臂里挣脱开,直接被推进了那人的怀里了。 ————— 闭着眼睛写完的,太累了,还没写到你们想看的。 可我觉得这张可以了,你们说呢。 第四十五章 童佳毫无防备,这么一头栽过去,像极了投怀送抱。 林竞尧接住她,手臂一紧,把她箍在怀里。 童佳小吟了一声,愣过两秒才有动作,手搁在他胸前使力往外撑。 林竞尧垂眸抱着她不让动,被她推过两把后才松开。 她立刻躲了他点距离。可惜风大浪猛,船身摇晃的实在厉害,她退后的时候双脚根本站不稳,只能张着手臂左右摆了几下保持平衡。费小虎正好在她身后,见她模样,伸手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稳住,抬眼和林竞尧对视。 林竞尧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地对她说:“台风要来,风浪大,你们不能出海。” 声音又沉又冷,和命令似的。 李亮亮正好跳上甲板,听完林竞尧说的解释道:“我们就在附近,拍一些空景,很快的。” “附近也不行!这一带礁石不少,浪大潮位高根本看不清,没必要冒险。” 从刚才起林竞尧就一直看着童佳,不管和谁在说话眼神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他心想上一次见面还在医院,隔了四五天而已,这女人倒是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估计调养的不错。 童佳自从遇上他后心里就一阵一阵说不清楚的情绪,又燥又恨。燥的是刚才自己被他这么抱着,那种熟悉的亲密感不自觉就来了。恨的是老天爷竞和自己开玩笑,都想着再不见了,怎么哪都能遇上。 她撇了撇嘴,最后白了他一眼,“又不是港务局的,管那么宽呢!都还没禁航,我们出不出海轮得到你管?” 因为有意和他过不去,童佳的语气很不善,大有对着干的势头。 林竞尧的眼瞳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却明晃晃有着些许关心,他再一次警告道:“下午出了台风警报,没有禁航是因为还有许多渔船赶着回港!这种时候要是出海,万一遇到问题就要出动更多人力救援,你们这是明着准备浪费社会资源。” 他说教的样子简直让童佳咬牙切齿。这么会为社会大众着想,那对她呢?怎么就不想想离开的那几年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句解释都没,会让她担心,难过。 说到底他就没想过他的不辞而别会令她为了找他花钱花时间花精力,而这一些现在看来也是浪费! 她不想再浪费了,不管是金钱、时间还是感情。 童佳不想和他再多一句废话,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委屈和不甘又要作祟,又要绞着她的心钻牛角尖了。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摆脱这个人的,不能就因为他的出现,前功尽弃。 她吸了口气,别过头不再理会林竞尧,取了手机给周舟电话:“你到哪了?我们已经在4号码头最外围的船上,嗯,好。” 收了电话,她对李亮亮他们几个说:“船快到了,我们去另一边等。” 说完,起步想绕开林伟。 林竞尧的手一伸,拦住她的去路。 “童佳,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童佳一听,笑了,“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谁和你赌气了?” “不是赌气就现在尽快下船!”林竞尧喝斥道。 “有病吧!”童佳又给了他一记白眼,手拨开他,往前走。 林竞尧伸手想去拉住童佳却被李亮亮他们几个隔开。他们几个抱着器材跟上童佳的脚步,越过林竞尧的时候都没和他招呼,就好像和他这个人完全不认识一样。 这样刻意的保持距离林竞尧一下就感受到了,他的手在空中搁了几秒才放下,眼神一直跟着童佳远去的背影。 眨眼的功夫,童佳他们已经走到这艘船的另一边甲板,而此时海面上一艘豪华游艇竟从远处匆匆驶了过来。 童佳站在甲板上对着游艇大幅度挥舞着手,打着招呼。 不一会儿,游艇就靠近了,开船的是周舟。 童佳让李亮亮和费小虎他们先上,自己落在最后。 林竞尧一直站在甲板上看着,看童佳登上游艇,看童佳笑嘻嘻和那人招呼,看那人给了自己一个挑衅似的笑。 直到游艇开出点距离,他还直立在原来的位置,心绪不宁,脸色铁青。可惜他这副表情没人看到。 他再看那船船身,右侧船舷明显撞了个小凹洞,还擦了点其他船的漆在上头。船号写着榕0524,很平常却又很眼熟,似乎哪里见过。 ** 童佳他们在海上足足拍了一小时,赶在真正台风来临前收工上了岸。周舟的船无法回去原来的码头,只能停在了奥山。一伙人一起离开码头回了市区。 李亮亮他们三个急着回酒店导素材,到了市区后就和童佳告别。 为表感谢,童佳请周舟随自己一起回度假村用餐。 知道周舟要来,叶楠特地让吴阿姨和厨师多准备些菜。等童佳他们回了天还没黑,厨师的菜也没完成,童佳只能带着周舟先去自己那间套间说话。 童佳让周舟坐沙发,自己则离得有些远,靠坐在小桌边沿,刷手机。 两个人挺奇怪的,没人先开口说话,也就没人说话。 以前他们无所不聊,天南地北的,还会互相开玩笑。现在却因为之前的挑明反而有些拘谨,这两天童佳甚至都没有主动联系周舟,也就周舟发了消息来她回了回。还有就是今天要不是李亮亮约不到船,她也不会给他电话让他帮忙。 虽然童佳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到底也才谈过一场恋爱,一触及情感,和异性的相处就有些不自在。 她不说话,也不看周舟,可周舟的眼神却一直盯在她身上。以前就算他盯着她看一整天,她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全是局促和尴尬。 还是周舟先打破僵局,清了清嗓子问:“你们今天拍的东西要用在哪?” 尬聊就是这么来的,不过以尬治尬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果然童佳放下手机,抬眼看他,“用在片头,一段瞬息万变的感觉,我会接之前拍的空镜,做成开天辟地的效果,正好切题。” 题目是榕城改革开放三十五周年的成就,的确很搭。 周舟点了点头,盯着童佳,又不发声了。 这次轮到童佳说了,“今天谢谢你,没你还不一定能拍成。不过我没想到是你亲自驾驶,这船是租的吗?花了多少钱?我让亮亮转给你。” “不是租的,是问朋友借的。”周舟回道,他眼眸含笑,对着童佳温温柔柔的,“朋友没收我钱,但是要我自己开,今天的天气不好麻烦他底下的人帮忙。” “真没想到最后却麻烦了你。” “你什么时候和我那么见外了?以前也没少麻烦啊。” “……” 眼见着话又聊死了,周舟突然说:“童佳,你今天见到他什么感觉?” 童佳神经一绷,看他,“什么什么感觉?” 周舟说:“那个人,今天在那艘船上的,是他吧?” 周舟和林伟还未在自己跟前同时出现过,如果周舟不提童佳是万万不会提起的,可他提了,还那么自然,那么随意,自己要是再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还未释怀,虽然她真的还是有那么一点意难平,但这是她自己的秘密,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她顿了顿,承认:“是,是他。” “你今天见到他什么感觉?还会难过吗?”周舟追问。 童佳说:“难过到不会,不过现在看到他有点烦。” 这回答有些出乎周舟的意料,他凝视着童佳,好一会儿才继续:“很好,看来我的希望大了一些。” 这么一句话直接把童佳脸给说红了。 “你不是说给我时间吗?怎么感觉又在逼我一样。”童佳抱怨一句,“我烦他是因为他不让我们出海。” “原来不是见到他这个人就烦啊?那我想多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不想见他的时候他怎么就出现了。好了好了,能不提他吗?我一会儿还想好好吃饭的。” 童佳把话题掐断。 周舟沉默了一下,叫她:“童佳。” 她应了一声,看他。 “我最近会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事,之后我去上海找你,到那时我希望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答复。”周舟说道。 童佳楞着没回复,气氛就这么僵着。 叶楠正好来敲门让他们出去吃饭,打破这一时僵局。 周舟还等着童佳的表态,以为快等不到了童佳却有了反应,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很谢谢你。”谢谢你乐意给我时间和空间让我独自梳理之前乱七八糟的情感,也谢谢你喜欢我。 ** 一顿饭吃完才七点,外头却不同于平日,早就乌黑一片。 台风天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眼见着风团逼近,叶楠让周舟尽早回去。 童佳送周舟到门口,离开前周舟不忘提醒:“别忘了要考虑我们的事。” 这女人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喜欢拖泥带水,否则也不会一段感情过了五年了都走不出来,他觉得自己适当逼一下没错,所以特意提醒。 童佳垂着眸,一直到他离开前才点头,应了他那句话。 周舟一走,叶楠就过来打听问她和周舟聊了些什么。童佳怕她问东问西没底了,保留了周舟追求自己的事,只和叶楠说周舟这段时间不在榕城,自己和剧组人员交待完后续的事就可以随她先回上海。 她这么一说叶楠果然被她岔开思路,都没再问几句关于周舟的,却叫了吴阿姨过来交待回上海的事。 童佳留这两位在客厅,自己趁机溜回房。进门前对着她们嚷一句:“我先洗澡睡了,你们商量好回去的时间再告诉我。别太赶,我还没和剧组人招呼呢。”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开的窗户,纱质窗帘吹得半高拂在她脸上,她边压边往窗边走,风夹着雨旋着吹了进来,打在她脸上又冷又韧。那窗户是对开型的,八片玻璃分量不小,又被吹得大开,人得趴半身出去才能抓紧了合上。 一抓一拉的间隙,童佳已经被淋得半身湿透了,等锁紧了窗扣,头发连着上身的衣服都在不停滴水。 她没想到关个窗都会这么狼狈,甩了甩袖子,走去浴室想拿干毛巾先擦拭擦拭。 才进去还没开灯,一阵天旋地转。毫无防备之下,童佳被个人直接抵在了浴室门后的墙壁上。 一只同样有点湿漉漉的手,手掌心直接盖在童佳原本要大喊的嘴上。她挣了挣,使出所有力气试图逃脱,奈何被那人紧紧锁住一点都没法动弹。她还不放弃,膝盖曲起直接往要害顶。 那人倒是没想到她有这么一招,避之不及,挨了她一记。 疼痛使那人怔了几秒,就这么个空挡,童佳竟然挣开了,人往边上倾,手去按浴室开关。 “啪”的一声,一室明亮。 那人猛回头看过来,和童佳打了个照面。 “是你……”后面的话童佳都没说完唇就被那人咬住,所有到嘴边的话语瞬间消散,直接成了嗯嗯呀呀支离破碎的吟声。 她先前还在抗拒,还在挣扎,奈何他咬得太紧,吻得太重。就这么三两下,全瓦解了。 ———————————— 写了很久,希望喜欢。 第四十六章(上) 童佳许久未与异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就算之前和周舟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之间的互动,这么被一个男人按着狂亲,五年来还是头一次。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以前那个林伟回来了。 周身的空气在这个吻的过程中渐渐稀薄,潮热和细微涌出的情愫让人倍感窒息。等这个吻结束,果然童佳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任整个背部瘫在墙壁上,要不是林竞尧抓着她手臂,她人铁定跌落,再站不起。 林竞尧何尝不是,他过来不过是想提醒童佳,谁料到和她一碰上,理智什么的全没了。 好在他尚能克制,一个吻后,所有情绪和气氛再次褪去。 四方明净的浴室里渐渐沉寂下来。 童佳喘着气,等心绪渐渐平静才抬眼看林竞尧,他本来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此时却垂着头抵在她耳畔,他的呼吸有点重,但也渐渐趋于平缓,过了好片刻才开口说话:“不要和那个人走太近。” 又是一句没来由的提醒,童佳心里梗了梗,这人除了会命令人还会什么? 她笑了一声:“凭什么?” 林竞尧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想要来给童佳提醒一句也只是他一时的冲动和直觉,直觉Joy这个男人应该不简单,背景来头看着挺清楚的,但细想又觉得总有什么地方遗漏,根本令人分辨不出好坏,唯一能确定的是对于童佳有着企图与爱慕。 不过,今晚他大概是失心疯了,亦或者是男人体内潜在的占有欲作祟,所以才会那么冲动,那么不管不顾。 “说啊,凭什么管我?不是分手了吗?” 童佳边问边推他。 “是,是分手了。不过前男友也能提出善意的建议吧。” 这么一句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附和着童佳说的,没想到却令童佳浑身一颤,原本有点热和起来的心即刻坠到谷底。 是啊,也只有她还在纠结,还在想着或许有机会重来,人家都早翻篇了,童佳你怎么那么傻! 林竞尧压根不知道童佳的心情已经坐了回过山车,还在试图劝服她:“你知道他的背景吗?知道他真实的为人吗?你想想就应该清楚,他一个长期在国外的怎么会在榕城那么便利,有求必应!” 说的是船的事,童佳冷不防笑了下,抬眸盯着林竞尧看。她的眼里有丝丝水迹,却含着没溢满。 “那我谢谢你了,用不着你操心,舟的背景和为人我都很清楚,比你好太多。” 童佳是那种激不得的人,谁越激她她越反骨,说出的话自然带着刺,恨不得怼得对方哑口无言。林竞尧把这事给忘了,还在那说:“所以你就和他混一起了?你不知道他和池爷认识?池岳东是什么人你清楚吗?榕城的黑社会老大!” “所以你呢?你不是也和他认识?你还不只是认识,你还帮他做事吧?”童佳讽刺道,“林伟,你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也不是,你还是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无耻,更可笑。” 说完,她使出所有力气去推他。 林竞尧反射性往她身上一靠,抵住她不让她动作。她愤愤的,开着嗓子骂:“放开我,混蛋!给我滚开!” 他根本没听她的,和她扭抱在一起,手掌一边一只摁住她的不安分,大腿压着她的,不让她再有翻盘的机会。 两个人在浴室里动静不小,叮令哐郎把一些洗浴用品扫了一地,童佳更是拿出十分力气,试图从这个人的桎梏中挣脱。她边和他较劲,嘴上更没闲着,怎么难听怎么来:“林伟,你他妈的就是有病!你自己都说了我们分手了,那你还管个屁。你还是不是男人,现在压着我是想干嘛?我告诉你,我就和周舟混一起了,你是我前任,他是我现任!你给我滚!” 轰的一声,林竞尧的拳头一下砸在镜面上。 镜面承受不住那股力,撑了三秒,咔嚓咔嚓开始出现蛛网形状的裂痕,再然后一条血迹缓缓流了下来。 童佳脑子里突然就空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形,茫茫的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外头大概是吴阿姨听到了声音,拍着门对门里的人问:“佳佳,开门啊,怎么回事?什么声音啊?” 童佳还愣在那里不动,也不回话。 林竞尧眼里全是灰败,隔了好一会他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童佳,你骗人。你不喜欢他。”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凑过去,在她额头很轻柔地印了个吻,动作再自然不过,也再小心不过,仿佛对待一件拥有了许久的稀释珍宝一样,同时又像在很认真地宣告着他心里的笃定。 童佳突然就哭了,一点酝酿都没有,眼泪就那么无声地掉了下来。 门外吴阿姨还在拍门,童佳抿了抿唇,用手背擦了眼泪,随后用沉静的声音对林竞尧很缓慢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是我最讨厌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看过林竞尧一眼,“我明明已经接受我们分手的事实,你为什么还来惹我?” 她眼泪继续掉落,伸手去执他那只手,他手背关节上头蹭掉一块皮,周身发红,伤口还在冒血。 “林伟,我真的很累,我同意你说的我们分手了。我也乐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从此之后,我们都各自过自己的,你有你的天地,我会有我的生活。所有一切,总归会过去的。” 林竞尧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怅然若失地看着她。 她却没再看他,打开浴室的门径自走了出去,没多久外头就传来她和吴阿姨说话的声音。 —————— 写完了,童佳决定放下。 第四十六章(下) 台风虽没从榕城正面登陆,但登陆地离榕城不远。当晚,榕城同样成了这场风暴中的重灾之地,损失更是不容小觑。 几个低洼地区的道路积水严重,从市区前往奥山的道路已经封锁,林竞尧从度假村离开后无奈只能回了别墅。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如今不管什么地方,梁开都多加了人手。林竞尧进屋时客厅里就坐着四五个兄弟,本来几个人正在刷手机看球赛,见他来了纷纷起立。 “林哥。” 几个人异口同声和他打招呼。 他头发上还留着暴雨打湿后的水迹,凌乱得颓靡,也凌乱得不羁。不过这样倒是有了点烟火气,不像平时那样让人难以亲近。 听他们叫自己了,林竞尧向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把头发全往后撸,成了很少见的背头。 这么一来这些小弟们又看清了,平易近人全是假的,在他们面前的还是那个气场强大不言苟笑的男人。而且除此之外,他们发现此时的他脸色铁青,神色很是不愉。 没人敢出声,一个个都站在沙发前。只有保姆阿姨上来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放去玄关,又给他泡了杯茶端过去。 他喝了一口,把茶放在茶几,问那几个小弟:“梁开呢?” 有一个指了指楼上,“林哥,水哥他今天……”后面的话没往下去。 林竞尧对他摆了摆手,转身对他们一伙人说:“外头台风大,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你们轮流休息去吧,留一个值班就行,其他人睡客房。” 他说了他们就办,只不过路过楼梯时都会不约而同朝楼上瞄一眼。 不一会儿功夫,客厅只留下林竞尧和先值班的那名小弟。那小弟在他们底下也有三年了,和他还算熟络,对着他说:“林哥,水哥今天回来浑身不得劲,就找了人过来按摩,现在还在楼上。” 林竞尧一听,懂了,这是有女人在。 平时梁开也不是没带过女人回家,不过都是玩玩,不留夜,他管得很少。今天有点不同,他自己才被一个女人狠狠扎了一刀,原本心情就坏,更不可能就这么纵着梁开乱来。 更何况这段时间榕城很乱,别墅里有账本和下家名单,还有他私藏的一些秘密,在没有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潜在危险。 他抬眼往二楼的方向睨了睨,走去酒柜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留那小弟一人在客厅,自己一步两步朝二楼梁开的卧室走去。 别墅隔音做得不错,二楼走廊里竟然没什么旖旎声传出,倒是有东西叮哐碰撞的声响,断断续续,毫无规律。 他在门口站定,敲了三下门。 门里突然安静,不久传出梁开的骂声来。 “操,是不知道我在干嘛是不是?” 林竞尧没理会,又敲了三下,急促又有力道。 很快,里面再次传出梁开的骂声:“他妈的给我滚远远的,要不弄死你。” “是我。”林竞尧说道,声音低沉。 这下没骂声了,不仅如此,门直接被人打开。梁开披着件睡袍,边系腰带边叫了声哥,站在门口。 他眉头还紧锁着,脸色是一副完全没做爽的不痛快。 林竞尧撇了他一眼,又将眼神打到屋内。 六尺大床上,一个女人光着身条围着条丝质薄被靠坐在床头的软垫上。她一手虚虚搭在胸前,另一手给自己点了支烟,一条细白笔直的长腿就那么垂在床沿,一下两下轻悠悠荡着。 林竞尧的眼神掠过梁开落在她身上,她倒好,不羞不臊,微拢着嘴唇对着林竞尧吐了口烟圈出来,眉梢眼角更是写尽了妩媚惑人的味道。 这人林竞尧有点印象,是太古坊那一圈里鼎鼎有名的销金库“午夜汇”里才做了半年就成为了金牌的妈咪。 梁开有心护人,人往林竞尧正前方挪了挪,挡了他的视线,嬉皮笑脸地说:“哥,甭看了,给点面子。” 隔了会儿又说:“我们去书房谈,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他说完也不等林竞尧回应就往后头走,一直走到床边俯下身在那女人耳畔说了好几句,手连着薄被一起抱着她的腰部一阵动作,又哄又逗地卖力讨好。 林竞尧眼神暗了暗,无声无息转过身离开,独自去了书房等梁开的到来。 —————- 林哥说:梁开,你不厚道啊,我被女人甩,你却在我跟前秀恩爱。你什么意思。 梁开说:哥,你喜欢啊?你喜欢让给你啊,我和你说,很正点哦。 第四十七章(上) 林竞尧在书房等了没多久梁开就趿着拖鞋,吊儿郎当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是那件睡袍,松松垮垮在腰头扎了个结,露出一片胸肌在外头。那上面点点红痕,还有两三条爪印,一看就是女人弄的。 林竞尧对他眯了眯眼,沉着脸附身摁灭了才抽了没几口的烟。 梁开在沙发那儿坐下,两条腿往茶几上一搁,两手抱头对着林竞尧笑了笑,有意讨饶:“哥,怎么脸色那么差,我不就是玩一下么。” 林竞尧盯着他没动。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段时间过得和孙子似的,憋得慌,所以找人来发泄发泄,你要觉得不行,我立马把人撵了。” 说完就要起身。 林竞尧竟然没拦。 梁开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他都站起来了,这时候反悔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于是手插在兜里垂着头楞楞来了句:“就是现在风太大,积水,漏电,这要是撵人走了,万一在外头不小心出了人命……” 林竞尧靠在椅背里,面无表情地看梁开自说自话。 “行吧行吧,我让她走,我梁开今天算是在女人跟前丢脸丢大了。” 说完这句,梁开还真打算往外走,林竞尧突然叫住他,“左亮那里你联系的怎样了?” 梁开一听,这是给台阶下了,立马调转身走近,在离林竞尧最近的沙发上坐下,人附向前,胳膊肘压在自己大腿,另一手撑着沙发扶手说:“哥,你怎么不早问,我都差点忘了,之前左亮那里已经联系上了,说看我们这一次的发货能力。他们其实也挺好奇我们走的网络,想试试水。” 林竞尧认真听着,梁开继续:“不过我们现在那批货不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谈后续合作的事,我担心左亮那里会以为我们只是瞎吹牛。” “台风过后我们再去一次离岛,你叫上个开锁厉害的兄弟。” “好。” 梁开说完仍保持那姿势,他不敢直视林竞尧,只能偷着瞄。瞄了几眼才发现林竞尧一晚上都没什么表情,脸色很阴沉,很灰暗,眉头拧的紧紧的,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堵在心里。 梁开叫了他一声,他没回应。梁开又叫了一声:“哥,想什么呢?” 林竞尧半阖着眼皮靠在椅背里,梁开问了他才回了三个字“没什么”。他看向梁开,突然说:“不是还有女人在等你吗?还不走!” 他这样梁开哪敢走,嬉皮笑脸地接他话:“什么呀,我这不是和你说话吗,哥你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林竞尧眼皮抬起,无波的眼瞳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他对着梁开看了几秒才说:“你去吧,我没事,女人最耐不住,你可别让女人等。” 这种话还是头一次从林竞尧嘴里说出来,他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和自己聊起男女的事,而且还有点酸不溜秋的,铁定有问题。梁开正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却开始赶人:“走吧走吧,我一会儿也休息了,你明天一早记得把人送走。” 说完,起身去给梁开开门。 梁开没辙,拖着步子往外,一步一回头。 林竞尧随手一推,把他直接推了出去。 等书房里只剩下林竞尧一个人了,他立马换了种神态,颓颓的,带着失落和溃败。他不想这么唉声叹气,人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究竟要干嘛,总之就是烦躁。 最后他仰起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等看得差不多了又垂下脑袋开始想心事,他想到童佳,想到她晚上对自己说的话,起脚就往红木方桌的桌角上一踹。 **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间登陆,等到了第二天中午,风力就小了不少。 航空和海运还封禁,不过动车已经开通。 中午11点,童佳在榕城车站给李亮亮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先回上海了,之后所有的联系都通过网络。她走得太急,李亮亮以为有什么急事,问她,她没回,只说一点私事,然后又和李亮亮交待了一些需要补拍的内容就挂了电话。 电话才挂,叶楠的电话接着进来了。 童佳想了下,还是接通,只听对面叶楠劈头就问:“佳佳,说别太急着走的也是你,怎么一早就自己回上海了?妈妈命令你现在赶紧回来,等明天飞机能飞了,我们一起飞回上海。” 童佳说:“妈,我先回去了,你晚点帮我收拾下行李,记得别落了东西。” 叶楠还是不允,说:“除非你给我个理由,否则妈妈真生气了。” 童佳说:“别,我告诉你,我在榕城不想待了,觉得没意思,就想赶紧回上海自己家。” 她还和叶楠说:“突然不想见到某些人,你就别猜了,反正你明天就回,我们就差一天,我坐火车,我晚点到家给你电话。” 这边电话未挂,那里车次开始检票的广播已经响起,童佳急着走,和叶楠道了再会。 榕城的动车站修得很新,通车不过这两年的事。童佳第一次来,跟着人流一起下楼梯上月台,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天,在长春,同样也是在月台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林伟。 正是从那天起她和他开始有了牵绊。 命运真是奇特,隔了那么多年后,仿佛一切走了个轮回,从起点走到终点才发现原来还是在原地,就像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走了一大圈,跨洋过洲的,到头来从陌生人还是走到了陌生人。 她心里有无尽失落与无尽感慨,却也有着放下以后的释然。她心想,这个故事也不算是没个结果,不管好坏,至少她等到了。 月台上有巡逻的列车员嚷嚷着乘客们尽快上车,童佳回头又看了一眼榕城的车站,跨上去,回身继续站在门口。 榕城,她曾经最爱的故乡,这个装满她童年美好的地方,下一次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车门被关上,车缓缓启动,加速,榕城的一切被无限拉远抛到后方。童佳一直在在车门边上对着窗外看,看榕城越行越远,带着她青春岁月里的那场荒唐一起消失在永不可及的地平线。 ———————— 赶在圣诞节一定要更新,这是我们的第一年,谢谢你们。 评论来一点哦。 第四十六章(下) 台风虽没从榕城正面登陆,但登陆地离榕城不远。当晚,榕城同样成了这场风暴中的重灾之地,损失更是不容小觑。 几个低洼地区的道路积水严重,从市区前往奥山的道路已经封锁,林竞尧从度假村离开后无奈只能回了别墅。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如今不管什么地方,梁开都多加了人手。林竞尧进屋时客厅里就坐着四五个兄弟,本来几个人正在刷手机看球赛,见他来了纷纷起立。 “林哥。” 几个人异口同声和他打招呼。 他头发上还留着暴雨打湿后的水迹,凌乱得颓靡,也凌乱得不羁。不过这样倒是有了点烟火气,不像平时那样让人难以亲近。 听他们叫自己了,林竞尧向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把头发全往后撸,成了很少见的背头。 这么一来这些小弟们又看清了,平易近人全是假的,在他们面前的还是那个气场强大不言苟笑的男人。而且除此之外,他们发现此时的他脸色铁青,神色很是不愉。 没人敢出声,一个个都站在沙发前。只有保姆阿姨上来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放去玄关,又给他泡了杯茶端过去。 他喝了一口,把茶放在茶几,问那几个小弟:“梁开呢?” 有一个指了指楼上,“林哥,水哥他今天……”后面的话没往下去。 林竞尧对他摆了摆手,转身对他们一伙人说:“外头台风大,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你们轮流休息去吧,留一个值班就行,其他人睡客房。” 他说了他们就办,只不过路过楼梯时都会不约而同朝楼上瞄一眼。 不一会儿功夫,客厅只留下林竞尧和先值班的那名小弟在。那小弟跟着他们也有三年了,和他还算熟络,告诉他说:“林哥,水哥今天回来浑身不得劲,就找了人过来按摩,现在还在楼上。” 林竞尧一听,懂了,这是有女人在。 平时梁开也不是没带过女人回家,不过都是玩玩,不留夜,他管得很少。今天有点不同,他自己才被一个女人狠狠扎了一刀,原本心情就坏,更不可能就这么纵着梁开乱来。而且,这段时间榕城很乱,别墅里有账本和下家名单,还有他私藏的一些秘密,在没有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潜在危险。 他抬眼往二楼的方向睨了睨,走去酒柜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留那小弟一人在客厅,自己一步两步朝二楼梁开的卧室走去。 别墅隔音做得不错,二楼走廊里竟然没什么旖旎声传出,倒是有东西叮哐碰撞的声响,断断续续,毫无规律。 他在门口站定,敲了三下。 门里突然安静,不久传出梁开的骂声来。 “操,是不知道我在干嘛是不是?” 林竞尧没理会,又敲了三下,急促又有力道。 很快,里面再次传出梁开的骂声:“他妈的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要不弄死你。” “是我。”林竞尧说道,声音很低沉。 这下没骂声了,不仅如此,门直接被人打开。梁开披着件睡袍,边系腰带边叫了声哥,站在门口。 他眉头还紧锁着,脸色是一副完全没做爽的不痛快。 林竞尧撇了他一眼,又将眼神打到屋内。 六尺大床上,一个女人光着身条围着条丝质薄被靠坐在床头的软垫上。她一手虚虚搭在胸前,另一手给自己点了支烟,一条细白笔直的长腿就那么垂在床沿,一下两下轻悠悠荡着。 林竞尧的眼神掠过梁开落在她身上,她倒好,不羞不臊,微拢着嘴唇对着林竞尧吐了口烟圈出来,眉梢眼角更是写尽了妩媚和惑人。 这人林竞尧有点印象,是太古坊那一圈里鼎鼎有名的销金窟“午夜汇”里才做了半年就成为了金牌的妈咪。 梁开有心护人,人往林竞尧正前方挪了挪,挡了他的视线,嬉皮笑脸地说:“哥,甭看了,给点面子。” 隔了会儿又说:“我们去书房谈,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他说完也不等林竞尧回应就往后头走,一直走到床边俯下身在那女人耳畔说了好几句,手连着薄被一起抱着她的腰部一阵动作,又哄又逗地卖力讨好。 林竞尧眼神暗了暗,无声无息转过身离开,独自去了书房等梁开的到来。 —————- 林哥说:梁开,你不厚道啊,我被女人甩,你却在我跟前秀恩爱。你什么意思。 梁开说:哥,你喜欢啊?你喜欢让给你啊,我和你说,很正点哦。 第四十七章 (全新,增加了一千字) 林竞尧在书房等了没多久梁开就趿着拖鞋,吊儿郎当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是那件睡袍,松松垮垮在腰头扎了个结,露出一片胸肌在外头。那上面点点红痕,还有两三条爪印,一看就是女人弄的。 林竞尧对他眯了眯眼,沉着脸附身摁灭了才抽了没几口的烟。 梁开在沙发那儿坐下,两条腿往茶几上一搁,两手抱头对着林竞尧笑了笑,有意讨饶:“哥,怎么脸色那么差,我不就是玩一下么。” 林竞尧盯着他没动。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段时间过得和孙子似的,憋得慌,所以找人来发泄发泄,你要觉得不行,我立马把人撵了。” 说完就要起身。 林竞尧竟然没拦。 梁开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他都站起来了,这时候反悔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于是手插在兜里垂着头楞楞来了句:“就是现在风太大,积水,漏电,这要是撵人走了,万一在外头不小心出了人命……” 林竞尧靠在椅背里,面无表情地看梁开自说自话。 “行吧行吧,我让她走,我梁开今天算是在女人跟前丢脸丢大了。” 说完这句,梁开还真打算往外走,林竞尧突然叫住他,“左亮那里你联系的怎样了?” 梁开一听,这是给台阶下了,立马调转身走近,在离林竞尧最近的沙发上坐下,人附向前,胳膊肘压在自己大腿,另一手撑着沙发扶手说:“哥,你怎么不早问,我都差点忘了,之前左亮那里已经联系上了,说看我们这一次的发货能力。他们其实也挺好奇我们走的网络,想试试水。” 林竞尧认真听着,梁开继续:“不过我们现在那批货不见了,还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谈后续合作的事,我担心左亮那里会以为我们只是瞎吹牛。” “台风过后我们再去一次离岛,你叫上个开锁厉害的兄弟。” “好。” 梁开说完仍保持那姿势,他不敢直视林竞尧,只能偷着瞄。瞄了几眼才发现林竞尧一晚上都没什么表情,脸色很阴沉,很灰暗,眉头拧的紧紧的,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堵在心里。 梁开叫了他一声,他没回应。梁开又叫了一声:“哥,想什么呢?” 林竞尧半阖着眼皮靠在椅背里,梁开问了他才回了三个字“没什么”。他看向梁开,突然说:“不是还有女人在等你吗?还不走!” 他这样梁开哪敢走,嬉皮笑脸地接他话:“什么呀,我这不是和你说话吗,哥你还有什么没交待的?” 林竞尧眼皮抬起,无波的眼瞳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他对着梁开看了几秒才说:“你去吧,我没事,女人最耐不住,你可别让女人等。” 这种话还是头一次从林竞尧嘴里说出来,他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和自己聊起男女的事,而且还有点酸不溜秋的,铁定有问题。梁开正想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却开始赶人:“走吧走吧,我一会儿也休息了,你明天一早记得把人送走。” 说完,起身去给梁开开门。 梁开没辙,拖着步子往外,一步一回头。 林竞尧随手一推,把他直接推了出去。 等书房里只剩下林竞尧一个人了,他立马换了种神态,颓颓的,带着失落和溃败。他不想这么唉声叹气,人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道究竟要干嘛,总之就是烦躁。 最后他仰起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等看得差不多了又垂下脑袋开始想心事,他想到童佳,想到她晚上对自己说的话,起脚就往红木方桌的桌角上一踹。 ** 台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间登陆,等到了第二天中午,风力就小了不少。 航空和海运还封禁,不过动车已经开通。 中午11点,童佳在榕城车站给李亮亮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先回上海了,之后所有的联系都通过网络。她走得太急,李亮亮以为有什么急事,问她,她没回,只说一点私事,然后又和李亮亮交待了一些需要补拍的内容就挂了电话。 电话才挂,叶楠的电话接着进来了。 童佳想了下,还是接通,只听对面叶楠劈头就问:“佳佳,说别太急着走的也是你,怎么一早就自己回上海了?妈妈命令你现在赶紧回来,等明天飞机能飞了,我们一起飞回上海。” 童佳说:“妈,我先回去了,你晚点帮我收拾下行李,记得别落了东西。” 叶楠还是不允,说:“除非你给我个理由,否则妈妈真生气了。” 童佳说:“别,我告诉你,我在榕城不想待了,觉得没意思,就想赶紧回上海自己家。” 她还和叶楠说:“突然不想见到某些人,你就别猜了,反正你明天就回,我们就差一天,我坐火车,我晚点到家给你电话。” 这边电话未挂,那里车次开始检票的广播已经响起,童佳急着走,和叶楠道了再会。 榕城的动车站修得很新,通车不过这两年的事。童佳第一次来,跟着人流一起下楼梯上月台,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天,在长春,同样也是在月台上,她第一次见到了林伟。 正是从那天起她和他开始有了牵绊。 命运真是奇特,隔了那么多年后,仿佛一切走了个轮回,从起点走到终点才发现原来还是在原地,就像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走了一大圈,跨洋过洲的,到头来从陌生人还是走到了陌生人。 她心里有无尽失落与无尽感慨,却也有着放下以后的释然。她心想,这个故事也不算是没个结果,不管好坏,至少她等到了。 月台上有巡逻的列车员嚷嚷着乘客们尽快上车,童佳回头又看了一眼榕城的车站,跨上去,回身继续站在门口。 榕城,她曾经最爱的故乡,这个装满她童年美好的地方,下一次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车门被关上,车缓缓启动,加速,榕城的一切被无限拉远抛到后方。童佳一直在在车门边上对着窗外看,看榕城越行越远,带着她青春岁月里的那场荒唐一起消失在永不可及的地平线。 ** 于此同时,奥山码头,一艘中型打捞船从港口外缓缓驶入。 船上是林竞尧、梁开一行。 早上风力转小,梁开就立马安排了船,带上六七个兄弟和林竞尧一起又去了次离岛。 可惜这一次同样无功而返。 台风过境,虽风力不及之前狂猛,但毕竟留有余力,船只浮沉的厉害,再加上梁开上岸的时候脚没踩稳,鞋底一打滑人差点跌跟头。幸好边上林竞尧拉了他一把,他站稳了,后面常跟着他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弟却对着他调侃:“水哥,昨晚上没少卖力吧,腿都软了。” 这话引来了一阵哄笑。 要是在平时,梁开也就和他们怼一下,算过了。可这会儿他心情不好,极其暴怒,自然没有好脸色和好脾气,当下指着那人就骂:“操你妈,轮得到你来说我?” 那兄弟先是一愣,后来心慌,戚戚然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低头哈腰连看都不敢再看梁开。 其他几个也闭嘴了,呆站着不动,都不知道梁开生哪门子气。他们中的一两个还想着是不是因为没找着船。殊不知船不是重点,人和货才是他们此次前往离岛的最终目的。 去之前在船上林竞尧告诉梁开,他让孙诚每次对外放货的时候都留了一些货屯在离岛的暗室里,以防意外。 没想到现在还真是遇到了各种意外。 就之前,“开锁王”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后,进到里看到空空的储物柜,梁开就开始蹿火。心想孙诚这小子果然有种,把原本林哥让他囤的货连同这次的两千万一起给顺走了! 此时的码头被倒灌的海水浸泡了一夜,虽退了潮,却积了一层厚厚的淤泥,除此之外还有杂乱的海草到处可见。为了尽快恢复港口的运作,省里抗台指挥部专组织了一批武警和消防官兵在附近清理。人多口杂,这地方显然不宜久留,更别提谈论什么事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林竞尧只好拉着梁开快速离开。 他拽着梁开胳膊往前走,脚步没一丁点的迟疑,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淤泥里,鞋上裤脚弄得脏兮兮的不成样子。梁开同样没能幸免,跟着林竞尧到了最外头停车的地方,裤管已经沉甸甸沾了一腿的泥。 他又开始骂骂咧咧,嘴里极其不干净,把这一切都归在孙诚头上。 林竞尧没像他那么激动,掏了烟出来给他一根,自顾自窝着手点了烟抽了起来。 他从回程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这会儿也是,抽两口烟就顿在那里,然后眼神定在一处,任指间烟头胡明忽灭。 梁开实在憋不住了,皱着眉问他:“哥,你到底怎么想,该不会还想着那小子不会背叛我们吧?你自己都说了让他囤了货,可那些货也不见了,不是那小子干的又会是谁?那地方也就他一人知道!” 林竞尧在听,却一直没附和。 梁开以为他还要袒护孙诚,刚想开口继续骂,远处两台车朝他们开了过来。 车到他们跟前停住,下来几个人,有脸熟的,梁开他认识,是池岳东手底下的人。 领头的对着他和林竞尧鞠了鞠躬,手臂一展,请他们上车:“池爷请二位去家里谈事。” 林竞尧问:“池爷有说什么事吗?” 那人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就是请二位过去喝茶聊天而已。” ———————— 增加了一千字,补齐了,明天见。 第四十八章 喝茶聊天的地点定在离奥山有二十多公里的角头村。这地方是整个榕城最西南的村落,和邻市交界,地理位置特殊,又处于这一片海岸线整个陆地伸向大海的角头,于是名由此来。 角头和奥山同样是渔村,但角头的规模和区域大小却没法和奥山比,交通便捷程度更落后于奥山,整个村一百来户人家,大部分常住人口是中年以上的人群,年轻人不爱待在这地方,一是偏僻,二是发展缓慢。整个村也就一条省际主道,没有大型商业区域,商业设施几乎为零。 不过近几年榕城整体开发,角头的路也扩建了些,搬了些小型海鲜加工厂在村里,增加人气。 车从城际高速口子下来,在主道上又开了四十来分钟,才驶上去往目的地的小路。这地方是湾口最边角的地方,又延伸进大海,所以受此次台风影响严重,路上水塘不断,车行缓慢,比以往用时增了整整一倍。 池岳东在这里有个小厂子,专做食品加工,为他在榕城市区几家酒楼供货。载林竞尧和梁开的车子就在这个加工厂前的空地上停下。 空地平时停卡车装卸货物用,此时上头已经停了五六台不同型号不同品牌的车辆,有高档的也有普通的面包车,依次排列。等到林竞尧和梁开底下的小弟们到达,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可停车了。 梁开叫了四个人,剩下人开车去其他地点泊停,等他们之后的通知。 离池岳东给的期限其实还有一天,林竞尧清楚的很。他一路都没说话,也没和梁开打暗语,因为他心里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果然,进到里头排场不小。 两个圆桌,那几个榕城的话事人都到齐了。 余三爷也在,见到他们最为热络:“呦,来了。竞尧这几天怎么见着瘦了。” 上次见面是十天前,在医院,余三爷去见过林竞尧一次,当时他还代池爷给他送了点补品,让他好好养伤。后来的事不言而喻,进了警局不掉层皮已经算不错的了。 余三爷的话才说完,还没等林竞尧他们搭腔,一旁冯青山斜着脖子,咬着烟走过来,接三爷的话:“三爷,你这话说的。这不是自讨的吗,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也就乖乖的当孙子了,眼馋也得看看有没有本事吃得下啊。” “靠,说谁呢?”梁开脾气爆,一步上去。 冯青山知道梁开拳脚厉害,上次他手下已经吃过他的亏,一根手指头被削了,接都接不上。这会儿更料不准这头蛮牛会不会干蠢事,于是立马往后一退。 他手下人多,一秒功夫,五六个已经挡在他跟前。 梁开一看,笑出了声,指着变了脸色的冯青山嘲笑道:“不会吧,我又不打你,你他妈躲什么躲啊?属乌龟的?” 这是骂他缩头乌龟呢,料谁都忍不了啊。 冯青山立马变了脸色,竖着眉瞪着梁开:“我草你妈,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他转向林竞尧,“你他妈怎么管手下的,哦,忘了,你就是废物一个,管不住底下人,被自己人耍了都不知道呢。” “滚你妈蛋。” 林竞尧立在那里一动没动,梁开两步过去,边骂边拨开那几个小弟,一掌就往冯青山身上劈。 在座的都见过上次梁开的壮举,免得事闹大,有几个立马叫人把这两位拉开。 梁开和冯青山一伙已经撕扭在一起,梁开的小弟这次也没闲着,围上去和对方动手毫无顾忌。 还真是扭打在一起了,都劝不住。 眼见着事态越来越重,池岳东出现了。 先看见池岳东的是林竞尧,他立刻叫住梁开。梁开一松懈,本来已经被他按着揍的人得了空,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冯青山吃了梁开两拳,眼角眉梢那里明显留了痕迹,一圈红肿加上破皮。他这下彻底爆了,候着机会就要打回去。在众多各区话事人跟前可千万不能丢脸。 梁开没躲开,还真挨了冯青山两记。正要发火,池岳东开口:“都给我住手。” 这么一句话,五个词,就和电源开关似的,倏地,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伙都别过头看往池岳东,池岳东正板着脸,耷着嘴角从边门走了进来。一直到他入座,也没人敢再多坑一声,更没人敢有多余的动作。 池岳东眼神一如既往地阴鸷,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林竞尧身上,“竞尧啊,出来了也不来和我打个招呼。” “池爷,局子里晦气,怕污了您的宝地。”林竞尧回道。 “喝喝,不是因为找不到那批货?”池岳东似笑非笑对着林竞尧直问。 “货的确有了点问题,不过,交货期还未到,我们还在想办法。” 这局面明摆着已经漏了风声去对方那儿,再掖着藏着也无用,林竞尧索性坦荡回答。 这一下池岳东干脆大笑出来,不过这笑声着实恐怖,又锉又尖锐。等他这么笑完,他说: “竞尧啊,你小子胆子是够肥的,我之前和你说的全忘了?”他走到林竞尧跟前,一双眼瞪得又凶又大,“我让你碰过货了?”他用手掌拍拍林竞尧的脸,先轻轻的两下,忽的扬起,重重的甩了下去。 “啪”的一声,清脆又力度十足。 林竞尧被他这巴掌直接拍的转过了头,他头发凌乱不堪,脸颊顿时显出一手印。可他没出任何声音,过了几秒,等回过神才转回原位,和池岳东对视。 池岳东凑近,用不怎么大的声音又问他:“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货不见了?” 林竞尧愣了下,才点头。 池岳东两手背在身后,绕过林竞尧走到梁开那头,又看看梁开,可是没出声,回过头复又看了眼林竞尧。“你们的货已经被我追到了,自己手底下出了叛徒都不知道,还妄想着做榕城的粉档生意。” “靠,是哪个王八犊子?”梁开没忍住,直问,“是不是孙诚?” 池岳东剐了他一眼,“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不清楚,不过人我已经找到,货也追回来了,在他和云南人交易的档口。” “云南人?”梁开问,“不是已经进了西区警局了吗?” “他人呢?”边上林竞尧插问。 林竞尧刚挨了池岳东一记耳光,自然清楚池岳东的心狠手辣。他从刚才下了车开始就预感今天会有事发生,但是没想到是关于孙诚,他现在害怕某种可能,只能冷着性子问。 他问了,梁开也问,不过语气和他不一样,梁开只有怒火,想揪出孙诚狠揍一顿, “草他妈,他人呢?” 池岳东手臂一抬,边上冯青山就上前,在池岳东耳边说了句很轻很轻的话。 池岳东点了下头,冯青山就退回去了,和自己手下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两名手下听完,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们又回来了,左右一起夹挟了一个人。 那人浑身疲软像没了筋骨,又像喝得烂醉一样被他们挟托着,脸朝下,背朝天,脚尖垂着在潮湿未干的地面上画出了两条平行的线。 这么由远及近,一直到到了他们跟前这人才被直接丢在地上。 因为脸一直朝下,看不清面容,只能靠身形衣着来判断,梁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过去对着就是一脚。 他想把人踹翻身,口中骂道:“靠,敢背叛太古坊,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可惜那脚下去硌的有点疼,那人硬得和橡木似的,完全不似之前看着的瘫软。 梁开不死心,两手往那人腹部一抄,直接把人翻了个面。 翻转过来的一瞬间,所有话事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连胆子大到包天的梁开也被这人的样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人的确是孙诚,只不过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林竞尧看着双眼被挖,奄奄一息的人更是愣怔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冯青山,声音里有种报复后的快感,在一旁调侃,“怎么?认不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一屋子的人都屏息不动,看冯青山走到孙诚身边,拿脚尖对着踢了好几下。 应该被踢到了伤处,孙诚表情狰狞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喉音。 他看上去很痛苦,冯青山却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使坏,鞋底碾着他的膝盖来回踩。孙诚痛苦的吟声断断续续的,突然“咔嚓”一声响,踩在他膝盖上的脚使了把力,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 屋子里抽烟的人多,烟味在潮热的环境里发酵,形成一弯无形的钩,将这群人的冷漠和嗜血钩了出来。 他们对这种单方面的凌虐简直习以为常。 林竞尧在这群冷眼旁观中沉着脸往孙诚的方向走去,靠近孙诚时用手肘对着冯青山一挡。他把冯青山挡开些距离。 冯青山没准备,往后踉跄了半步。他有点失面子,站稳后对着林竞尧骂了声“靠”,还想着上去再补一脚。 林竞尧回头眼神射过去,又冷又狠,是明晃晃的警告。他在告诉冯青山谁才是孙诚的老大,即使要问要罚,按着规矩也该他来。 合情合理,冯青山没了底气只能吃瘪,指着林竞尧咬牙切齿,“你有种”,他挤出这么一句,人不甘不愿退到了后边。 林竞尧没理他,蹲下查看孙诚的伤势。孙诚除了眼睛被挖,腿膝盖的地方很明显也受了不小的伤。他裤子上全是血迹和污渍,有些破损的地方已经和皮肉黏合在一起,看着就知道之前铁定吃了不少苦头。 失血过多,伤势又严重,孙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过看不见的时候听力却极其敏锐,感觉到熟悉的身影在自己的身侧,他喉咙里翻着滚发出一串难以辨别内容的声音来。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能肯定的是,此时的孙诚应该特别痛苦,特别恐惧。 林竞尧执起孙诚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来回摩挲。他将手指的温热传递过去,试图抚平孙诚的疼痛与恐惧。而这些细节他做得又天衣无缝,无人看见,众人只以为他不过就是发狠前的蓄势。 “池爷,既然货已经追回来了,人我就带走了。今天让各位见笑,回去后该算的账,该有的罚,我们太古坊自有一套办事的方法。这段时间各位老大,各位兄弟辛苦,回头我们太古坊坐庄,请各位吃饭。”说完,给了梁开一个眼神。 梁开虽怒气上头,但在这种场面还是很能克制住脾气的。他铁定按自己老大说的办事,于是回头指挥带来的那几名小弟往前搬人。 没想到还没到孙诚跟前,一旁冯青山又来事了,手臂一伸直接拦着那几个小弟说:“诶,慢着,谁他妈说这是你们太古坊的事了?” 梁开最看不惯他,他这么说,他就故意和他抬杠:“怎么,难道是你Rbone的事?”他痞笑一声,骂骂咧咧,“操,那行啊,你到是解释解释,人怎么跑去我们太古坊了?” 梁开说话从来不带怕的,管你是不是西区的新话事人,句句带刺。 冯青山几次被梁开弄得失面子,众人以为他又要开嘴炮,没想到这次冯青山竟然没和梁开怼,却对着梁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个大人物,我们Rbone可不敢用。”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说完手掌心往上一摊,边上他的手下不知从哪里摸出部手机递给他。他拿着手机,在梁开跟前晃了晃,又在林竞尧面前现了一下,随后放出里面的录音。 那是孙诚失踪前录的执行任务的备忘录。录音里有他的警号、以及他每次执行任务的日期。 这部手机是第一次出现,连池岳东也未曾见过。等录音内容一播完,整个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住了,所有人都看过来,表情复杂,不可置信。 在场的几乎都是榕城土生土长的大哥,这么多年来榕城一直无事,黑白融洽。如今出了卧底,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一就有十,不管是谁安插来的,榕城黑道显然已经不再太平。 池岳东眼神从未如此狠戾过,扫过众人,又看回地上的人 ,最后在林竞尧和冯青山之间徘徊。 “池爷,这手机就是从这小子身上搜出来的,警号649117。执行任务总共14次。太古坊可真行啊,那么大颗定时炸|弹在身边竟然没人发现,谁知道他们里面还有没有警方的线人和二五仔!” “靠,你说什么呢?” “说你们蠢啊!” 冯青山叫嚣完,梁开没忍住一拳上去。这次冯青山竟然跳开了,往后退了几步,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愣着干嘛,都他妈的给我抓住,一个都不能走。” 冯青山带得人不少,十几个一窝蜂把梁开他们围住。 梁开开始还挣扎,可惜冯青山早有准备,特意安排了四个人对付他,这四个又全是人高马大的职业打|手,没几下就把他擒拿住。 再看另一边,其他几名太古坊的小弟也在反抗无果后被摁在地,只有林竞尧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场乱局中。 负责抓林竞尧的小弟心里害怕,哆哆嗦嗦上去缚他手臂,后来没想他人动都不动,除了不让摁倒之外,全程配合。但他气场还是强大,那小弟也只是缚住他双手,没敢再怎么造肆。 太古坊的人全都被架着,一字排开。 冯青山叫了声池爷,继续告状:“这小子手里可不止是两千万的货,还有之前私藏的。西城的二五仔问了云南人,说就是和他交易被坑。” “问了是谁指使的吗?” “问了。” 冯青山故意没把话说全,眼神却落向林竞尧。 梁开在一旁看见了,大骂:“操|你妈,你他妈胡扯什么?” 余叁爷怕梁开出事,立刻叫住他:“梁开,你闭嘴,现在池爷在问话,有你什么事!” 池岳东皱着眉,阴着脸走到他们几个跟前,先扫了下其他人,然后紧紧盯着林竞尧,许久后才别过身问那两桌:“以往,定的规矩是什么?” 他的声音原本就沙哑,再压着气,简直像极了屠宰场里二十四小时不停运作的绞肉机。 “以往还没有过卧底混进组织。”南区老大和梁开杠过,这会儿抢先回答,“我看就得杀一儆百,锉锉那群警察的锐气。” “不能杀,杀了就问不出是哪里安排来的。”也有人说道,不过是个势力不怎么大的。 冯青山眼神恶狠狠过去,“你意思是我没本事,问不出话?” 那人一听,就不说话了,缩了脖子往后靠。 “池爷,该问的我都问了,你也看到了,用了不少刑。可这小子嘴严,没问出来。”冯青山收回眼神,转向池岳东,急忙解释。 池岳东听着,人往回走,到孙诚跟前再次定了定。 池岳东手下的人拿了根铁杵来,见池岳东示意的眼神,蹲下去掰开孙诚的嘴就往里头使劲捣。可能他戳的很深,孙诚一口气呛到,蜷着身子在地上一阵猛咳,连着咳了口血出来。 林竞尧紧握着双拳默默看着,没出声。不过这时候如果有人有心观察他的话,不难发现他额头不知不觉中已经溢了层薄汗出来。 “说,是谁叫你来的?哪所警局,哪个部门?”那人边捣边问,问完歇一会,给孙诚开口的机会。 孙诚已经气若游丝,整个人瘫在地上和支离破碎的死尸一样,他们怎么弄他,怎么问他,他都没发出声音来。 这样来回几次,孙诚连动都不动了,和昏迷了没什么两样。 冯青山的人拿了桶水往他身上一泼,他又呛了一下,然后呜呜咽咽哭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弄死我算了。” 这是有多痛苦,求着别人杀了自己。 池岳东的人没理会,又拿铁杵捣进他的嘴。 “何必呢,只要说出是谁指使的,就不用受这点苦了。”冯青山冷不防来一句,“是不是还有同伙在太古坊啊?”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投过来,包括林竞尧。 孙诚四岔八开瘫在地上,仍是没回话,像是又昏过去了。 “诺,就是不经问,动几下就诈尸装死,妈的,我就不信真不怕死,给我继续弄。”冯青山命令道。 池岳东想了想,手一拦。 捣铁杵的手下立即停手。 池岳东把他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没多久那人拿了个盒子出来。 众人都等着看。他打开盒盖,原来里头是把贝雷塔,除此之外还有套专门的消音的装置。那人动作娴熟地将消音|器套在口径上,拧紧,又上了弹匣,最后沉甸甸握在手心. 他问池爷是不是杀。 池岳东眼神一直定在孙诚身上,好一会儿才转回,看向林竞尧。 “池爷,他混入的是我的太古坊,我有义务也有把握从他口里问出东西来。”林竞尧知道再不主动出击,孙诚可能就挂了。 哪知池岳东回他:“不用问了,留着也是个废人。我不在乎他是谁派来的,我在乎的是之后还有没有人敢和他一样。” 他手一伸,从底下人手里拿过那把抢,直接递给了林竞尧,“竞尧。” 他让林竞尧来解决孙诚,他在考验他! 在场好几个也跟着明白过来,全都等林竞尧行动。 余叁爷赶紧小声帮衬:“竞尧啊,池爷说得对,这小子留着没什么大用。池爷这是让你立威,毕竟是你手底下出的事,你赶紧的了结了。” 枪就在林竞尧手上,静静躺着…… ……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来,天色乌压压的。 角头村里“砰砰砰”响起了几声枪响,之后,是一长段恐怖的静谧。 二巷里的食品加工厂铁门大开,几台车先后开出来,驶上省道,没多久红色尾灯便在湾口处消失。 又等了好一会儿外头才有车缓缓开进来,是两台先前停泊在别处的奔驰。 车停住,司机下来,等在食品厂装卸货物的通道口接人。没多久,里头涌出四五个,抬着一大包被塑胶布捆严实的东西,看不出内里,但份量不轻。 司机没多问,伸手一起搭了一把,然后开了车后盖。几个人合力往上一抬,把那一包滚进后备箱。林竞尧和梁开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表情各异,但脸色同样的难看。他们等后车盖关实了,同时上了两台车。 来的时候坐一起,走得时候一前一后,再加上脸色一个铁青一个惨白,司机料定铁定发生了什么事。可司机不敢多问,只管看着路。 这条路比来的时候更难行,潮水褪去却遇到松石掉落,于是速度上不去,开一段堵一段。 梁开坐在前车,一个路口过去了,等在路边。 后头绿灯一跳,林竞尧的车没跟上来,却在十字路口一个掉转,往另一个岔口方向驶去。 梁开的司机警觉,和梁开说林哥的车调头了,问梁开怎么办。 梁开正在抽烟,闻讯立即丢了烟头,趴前面看后视镜。 只见后方原本等待的车流里的确没有林竞尧的那台跟上来。他回头,透过后窗玻璃又往车外看了眼,司机没得到他的命令,一直停车没动,梁开脑中闪过一条,往他车后背猛得一拍,直吼:“追啊,愣着干嘛。” 第五十章 梁开的车追了一公里,没见到林竞尧的那台,倒是在路边见到给他开车的司机和同他一起上车的两个兄弟。 他们叁个淋着雨躲在树下,一个探头看后头是否有空出租,另两个在打电话。 梁开让人把车靠边停,摇窗叫他们。他们见到梁开和见到救星似的跑了过来。 “林哥呢?”梁开问。 “让我们下车,自己把车开走了。” “开走了?有说去哪?” “没说。” 他们头凑在一起隔着一扇车窗回梁开的话。雨势明显变大,叁人的头发已经淌水,衣服也渐渐贴肉。梁开看过一眼,随后下车走到副驾驶位,和原来坐那的小弟换了个座,让他们叁上车挤挤。 一车超载,坐了七个人,后排挤了五个,也因为宽敞,人还算瘦,所以还凑合。 上了车,梁开就又问:“一句都没说吗?” 后排的知道他在问林竞尧,急忙回:“没说,就是突然让调头,然后才开了一公里就让我们下车了,不知道搞什么飞机。” “林哥今天看着真怪,和疯了一样,我们一下车,他就把车开走了,油门踩的特别急。” 这句是给林竞尧开车的司机说的,他下午没在加工厂,不知道里头的情况,所以他一说完跟着进加工厂的那个就告诉他:“能不疯吗?我都要疯了。你不知道今天下午多紧张,多刺激,我到现在心还悬着。” 说完,他看了眼前头副驾驶座。 梁开没理会他们,自顾自点了支烟。 这人继续:“林哥牛逼的,池爷给的枪,让他杀了阿诚,他直接顶着冯青山的脑门,冯青山吓得都尿裤子了。” 司机问:“哪个阿诚啊?” “就是你顶的那个啊,之前给林哥开车的那个,池爷说他是我们太古坊的叛徒,说他拿着我们的货私自出去交易了。他这还不是第一次,之前交易的时候还坑过云南人,所以上次云南人来报仇,把车都炸了。” “唉,这个不是重点,说重点。”另一个一起跟着进加工厂的提醒道。 “哦哦哦,我说。你不知道更牛逼的,阿诚原来是警察,是警察派来的卧底,草他妈的混在我们太古坊呢。” “我靠,真的吗?有证据吗?” “有,冯青山拿出部手机,放了段录音出来,里头有阿诚的声音,自己在那里报警号,还说了一堆任务。” “靠,那林哥呢?林哥为什么拿枪指着冯青山?” “诶诶诶,这个我来说。”跟着梁开的一名小弟抢着说话:“今天整个榕城的话事人都在,冯青山就是要锉我们太古坊的气势,压我们一头,挑明了说我们太古坊无能。我们太古坊真的都要成榕城的笑话了。幸好林哥牛逼,反咬冯青山一口,说阿诚既然什么都没交代,怎么就确定这手机是他的,上法庭都能让罪犯说两句呢。今天你是没瞧见,阿诚连句话都说不全,全被废了。” “那池爷呢,池爷怎么说的?” “池爷自然高明了,一听当即就让人去查警号,查出来还真不是阿诚,那号是个快退休的警察,管户籍的,不在我们榕城。” “操,冯青山这鸟人。” 几个人都对冯青山咬牙切齿,司机问:“那阿诚呢?阿诚现在在哪?” 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了,没人开口。 司机左看看右看看。 前面梁开一支烟正好抽完,他按下车窗,把烟头弹出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你刚才也抬的那一包。” 司机一下愣住,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喃喃:“啊?死了?” 坐他边上的说:“能不死吗?里头都有枪,阿诚不是卧底但他背着我们出货就够他死一百次了。搞得我们太古坊也惹了一身腥。” “怎么说?” “他们不是不信我们太古坊的能力吗?林哥拿枪指着冯青山,冯青山还死咬着阿诚就是警察,然后……阿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扑过去,一口咬住冯青山,就这样被其他人开枪给打死了。” 到底是死了人了,而且还是活活被打死的,震撼实在不小。这几个唏嘘一片,唉声叹气。 有一个突然问:“水哥,你说林哥自个儿开着车去哪儿啊?” 梁开正在想事,他问了,他敷衍回答:“我怎么知道。” 后排几个瞬时禁声。只有给他开车的又问了句:“那我们往哪开?” 梁开掏出手机给林竞尧电话,对方还是无法接听,他收了手机。司机还在等他的指令。 他想了想,既然找不到林竞尧的人,不如先回别墅,等他回来再问个清楚。他对司机说:“先回别墅。” ** 与此同时,榕城西区的Rbone 酒吧。 冯青山被人架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直接瘫在沙发椅里。从角头回来的路上他去过医院,做了简单的包扎,这会儿耳朵那里还贴着纱布。纱布下有血迹没清理干净,和汗水雨水混在一起,挂着一条条污渍渗了出来,特别狼狈。 底下的小弟给他把消炎药拿过来,又拿水给他,他把药丢嘴里,就着水咽,没想到水喝急了呛了一大口,嘴里的药全喷出来了。不止如此,还咳嗽不停,伤口原本缝合的地方扯到了,一阵刺骨般的痛。 “操他妈的太古坊!” 叫骂声简直嘶声力竭,恨之入骨。 小弟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他在沙发椅里缓了会儿,气喘变平稳的同时心气上来了,越想越心烦意燥,两手拽着自己的上衫领口使力扯,嘴里嚷嚷:“药呢,给我拿那个药。” 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另一个小弟从他办公桌隔板上取了个盒子下来,盒子里有暗格,摁开后是一包包的粉。 小弟手熟,开袋,布纸,倒粉动作一气呵成,又把锡纸卷起来递给冯青山。 冯青山俯身,捏着卷纸“嗦”的一下,桌上的粉就没了。他表情变得满足,人往后靠,之前的痛苦一秒散尽,整个人就那么闲适地埋进椅背里。 正享受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没接,对着几名小弟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按了接听键,直说: “妈的,你的货的确纯,就一个字爽。” 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沉稳地问他:“事办好了吗?” 冯青山:“办好了,按你说的,弄死了一个。” “林呢?林什么表现?”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妈的,还拿枪指着我!” “……”那头又陷入沉默。 冯青山担心他变卦,赶紧说:“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交易还在,后面你继续给我供货,你让我办的事我也会继续。就是池岳东那只老狐狸不好对付,对谁都不信,怀疑林那小子的同时也怀疑我。”他继续说:“而且,老狐狸偏心,说好粉档归我,这次又改,现在变成两家竞争,操他妈的竞争,他这么一说还竞争个屁,全觉出味等着给那小子行方便呢。” “妈的,气死我了。” 这边冯青山不停地骂,那头只安静的听,等冯青山骂累了,他才说话,声音还是低沉的,不急不缓,有种所有事尽在掌握的姿态,“既然,挡着路了,就解决掉。” 冯青山没明白,随口一问:“什么意思啊?” 那头一点不避讳,直说:“觉得谁挡路了,就干掉谁,干掉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说……林竞尧?”冯青山接口,可说完又觉得这事挺难,“我也想啊,老狐狸现在明着护他,” 那头说:“我说的是池岳东,先干了池岳东,你上位做榕城老大。” “……” ** 林竞尧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在远离榕城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下了高速,拐上小道。 途径村镇时他特意去了次五金店,买了把行军用的功能铁铲,又在隔壁市场里买了点香烛和纸钱,最后在食品店里搞了瓶白酒,两包烟。 再行驶了二十来分钟,他把车开进了山。 这地方已经远离海岸线,是我国南部典型的丘陵地带,山峦起伏,层层密密又人烟稀少,很适合他暂时将孙诚的尸体埋藏。 车到了山坳底下无法前行,他只能弃车,驮着那一袋子往山里走。 天空还是下雨,不过雨势没有榕城的大,一层水雾样,密布在山林里,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尸体又实打实的沉,林竞尧行动艰难,在潮湿松软的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 这么走了将近五里路,出现了几棵大树,有树的地方泥土相对硬实,不像别处那么潮湿,勉强够格。 他把孙诚平稳放下,拿铁铲给他挖了个不深不浅的坑,等安置完,又帮着填土,最后凿平。一系列步骤做的时候脑袋里空空,只有一个个命令驱使着四肢去执行。等做完了,整个人垮下来,一屁股坐在树下再起不来。 他取出烟,给自己点上一支,人就散架似的靠在那里。 十天前孙诚还活蹦乱跳的,那么鲜活,那么有动力。而现在,冰冷的一具尸体。 其实林竞尧在外头散了五年,心早野了,也早死了,活着不过还有件事还没做成,他得给sky一家报仇。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他连他自己最爱的女人都可以舍弃的,是孙诚在他跟前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重新拾起想要拿回一切的念头。 斜眼睨过那一方土,心绪万千。恼怒,悔恨,惋惜与悲哀所有情绪都在那一刻涌上来,令他一时百感交集,无法再压制。 山里起雾快,雨雾缭绕,水汽来势汹汹,没多久林竞尧的脸就被那种湿气笼罩。而此时他又想起了孙诚很多过往的样子,他说过他还想要娶老婆生儿子,还想光宗耀祖,这些信誓旦旦现在看来却成了无法实现的梦。 林竞尧静静靠在树干下,蜷着一条腿坐着,指间那根袅袅燃烧的烟徐徐燃尽,像极了他在对孙诚做最后的告别。 而他眼角濡湿,已经分不清那地方淌下的是汗水还是雨水,亦或是泪水了。 第五十一章 雨有变大的趋势,树下开始频繁滴水。 趁着这块地还未全潮湿,林竞尧点了叁支香插进泥土,他又把之前买的纸钱拿出,一手摊着另一手握拳撵成几圈迭莲花的样子。 点的时候可能因为情绪没怎么平复,他拿火机的手一直不停地颤抖。纸沾了水,本来就难燃着,又遇到他控制不稳,好几下燃了又灭了。 最后他甩了甩胳膊,平静下来后再试。 这次成功了,火苗滋滋啦啦蹿了起来。等纸钱完全点燃,他才将它们置于相对干燥的地面,看着它们渐渐烧成灰烬。 期间他还点了支烟,搁在一旁碎石上。那瓶之前一起买的白酒则被他开了盖子往那一方土里浇了上去。 烟灭得快,灰烬散飞得也快。短短一分钟,一切就消散了,这种速度用来形容他们这类人的生命最为贴切,像似来过那么一遭,又像似从未来过,在历史长河中转眼即逝,抓不住一丝一点。 这么一阵感叹,令他心里略有不适,他都能猜到孙诚的结局,因为任务没有彻底完成,他连公开身份都难,别说后面的追功论赏了。 最后,他站直了身体,给孙诚敬了个礼。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行礼,是意识之外的动作,是他对于孙诚最后的告别,也是他心底的某个承诺。他用他五年来没做过的动作,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对着这一方泥土,对泥土下的未寒尸骨,致敬。 之后的事都是些琐碎又常规的细节,收拾完工具,他开始定位。 孙诚是单向和林竞尧联系的,没告诉林竞尧自己的上级是谁,林竞尧也没问。 这造成一点点小麻烦,之后几天林竞尧必须想办法联系到孙诚的联络人,然后把孙诚已经殉职的事汇报上去。他还要把这里的定位给到对方,让对方处理孙诚的后事。所以,为了便于孙诚被尽快找到,做定位的时候必须讲究精准,经度纬度得分毫不差。 定位完毕,林竞尧又抽了根烟才往回走。 山里雾气大,雨下得也密,回车上时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衣服裹在皮肉上很不舒服。他干脆脱下,绞了水放在出风口吹。风口出的是冷气,这一天又经历了一番折腾,旧伤口发炎,新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令他难得感觉到疲累与不适。他在车里靠了一会儿,没想眼皮沉重,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也极不舒服。 乱七八糟的梦在他脑子里搅合,刺激他,威胁他,凌迟他。先是孙诚的惨样,血肉模糊的脸,腿骨尽断的身躯,以及嘶哑的吼叫。再后来是SKY一家在他面前被炸得四分五裂,最后到童佳。 他梦到童佳被五花大绑挂在梁上,脚尖离地,温热粘稠的血液从她悬着的脚尖滴落,一滴一滴,溢入泥土…… 倏地,他醒了,再一看窗外,天色已经转黑。他靠在椅背里缓了会儿,此时心里还踹着那份担惊受怕,他想去看一下童佳,尽快。 这么想着,也不顾这一天的疲劳,立马挂挡,踩了油门朝童佳住的度假村驶去。 ** 一周后,上海。 童佳在自己那套公寓睡了整整两天,第叁天就被赶回上海的叶楠强行叫去住在了一起。 为了儿子方文迪读书方便,叶楠和方有业平时都住市区,和童佳的房子只隔了两条街。同样的一线江景房,还是六百平的复式,在上海属于妥妥的豪宅了。 童佳在那里有自己的房间,面朝南,还带起居室,在里头就和独门独户一样,不会被打扰。童佳这几天都待在里头不出来。 榕城那边下了一周的雨,李亮亮他们几个不出外景,就在酒店里和她电话会议。他们才对完几场后期的剪辑,刚挂电话,一颗脑袋瓜从门缝那里钻了进来。 是方文迪,童佳同母异父的弟弟。 “姐,你一会儿出去吗?”他问,表情有点腼腆。 童佳看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让他进去,“不出去,干嘛,你有什么事?” 方文迪背着手一步一步走进,有点小心翼翼。 老长一段时间没见,上次见他还是个小学生,现下已经是个十五岁有一七五身高的初中生了。因为身形越长越好长相也越来越俊,童佳就多看了他几眼。他额头碎发垂下,遮了一点点眉眼,但仍能看得见眼瞳的神采,亮亮的,却带着点点害羞对童佳说:“我就是很久没和你一起出去逛了,我想陪你出去走走。” 说陪童佳只不过是个借口,大多时候是他自己想出去逛了又碍于叶女士管得紧,所以才拿童佳当挡箭牌。这一招以前就用,那么几年过去了,他还用,童佳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发顶,却说:“行,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出去逛。” 听童佳那么爽快答应,方文迪的脸上瞬间挂了笑,乐呵呵地说:“好啊,那我去和妈妈说,对了姐姐,我今年考试考进了前十,爸爸有给我一笔奖励,今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说完就跑出去了。 童佳正想让他跑慢点,吴阿姨紧接着走了进来。 “小姐,刚才长春那里来电话,又说到你那套房子拆迁补偿的事。” 大概半年前吴阿姨就在越洋电话里给童佳说过这事。长春红旗街改造,临近的旧楼都划在拆迁范围内,当地拆迁办根据之前童佳购买房屋时留下的固定电话,联系到吴阿姨这里。 之前童佳的态度比较明确,她了解到她那一带是改造工程以外的区域,只是有其他开发商得到消息,想要借着改造提前买下这块地开发成商业地产,而她不卖。 不过那是半年前,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有念想,还有期盼,还向往着有朝一日那个男人会出现在那里。 现在不一样了,那男人在榕城混得风生水起,有楼有房有自己的事业,怎么可能再回到那个破筒子楼。 吴阿姨以为她还是之前的决定,刚想说那我和他们说我们不卖,没想到童佳先发话了,“他们提补偿办法了吗?” 吴阿姨一惊,却也老老实实回答她:“说了,按市价一赔叁。” 她看着童佳的表情。童佳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问吴阿姨:“你帮我问一下,我房产证不见了,要怎么弄?” ** 这一周,远在榕城的林竞尧过得极其忙碌与混乱。 那天他驱车前往童佳的住处,抵达时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小洋楼被一片漆黑笼罩,内部几乎没什么灯光漏出来。 林竞尧绕到童佳住的那间窗外,掰了掰,窗竟然合得死紧。他又凑上去往里探,童佳有坏习惯,在家喜欢电视机电灯大开,把屋里弄得亮敞,现下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他在窗下等了一小时,不见人来,蚊子包到咬了不少。 后来开了手机,想给童佳发消息问问,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她现在的电话。这事怪不了谁,之前他刻意避着她,是孙诚和梁开轮着联系的,他压根不清楚。 所以说装过头了就有点自食其果,想要见的时候恰恰就见不到了。 后来几天太古坊解禁,生意重新调整,自然忙到抽不出时间去找童佳。等过了叁天有时间了,再去,被告知童佳住的那幢小洋楼已经退租了。 林竞尧一个人站在小洋楼的门厅里,望着一室的空荡,心里不免也缺了一块,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那种空落感以前也有,五年前,他离开他和童佳住的那间筒子楼,关门前的那一刻也是那种感觉。现在同样,再来了一次。不过这次又有点不同,上次是无力,他无力承担之后或许会遇到的后果。而这次似乎有种不甘,更多的是不愿与不舍。 他有种预感,如果这次再错过,他或许再无机会和童佳交集。 铃声清脆响起,急促紧张,一丝不让。 林竞尧接起电话,那头是梁开的声音:“哥,船找到了。” 他问:“在哪?” 梁开给了个地址,是离奥山码头浮港不远的一处临时泊船地。他看了看地址,还有梁开发来的照片,让梁开先去码头等自己。 车开到奥山用了四十分钟,天空下着细密的小雨,林竞尧从车上下来没拿伞,直奔和梁开约的地点。 那地方除了梁开在,另外聚集了四五个兄弟,发现船的那一个也在,梁开把他叫到跟前,让他给林竞尧再说明一下情况。 他说:“早上照例出海寻一圈,后来船开了没多久就有问题,往回走的时候先到的临时泊船地,想找工人来修,没想到上岸瞧见林哥你的船了。” 林竞尧问:“船呢?现在停哪?” 那人指了指最里头一个小码头。 林竞尧往他指的方向走,梁开和其他几个见状紧跟了过去。 临时的码头船也不少,可能因为台风过后又是下雨,于是所有船家就干脆把船继续栓在这里。林竞尧那艘比较靠外,得跨几艘同样的船才能到。 他在甲板间跳过,上了自己的那艘前前后后查看。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怎么被破坏,一切就和之前他驾驶时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船舱窗户那里有点渗水,操控台上留了一大滩水渍。他再往舱底下走,电路跳闸了,点不了灯,后面有个小弟递过手电筒给他,他让人都留在甲板,自己下去又查看了一遍。 没多久他上来了,合着嘴唇脸色很一般。 梁开问他怎样? 他看梁开的时候眼神还是那种冷冷的,但嘴角动了动,对着梁开略微点了点头。 梁开瞬间懂他意思,没明问,转头让兄弟们先下船,让大伙一会去酒楼锉一顿,还说要好好奖励发现船的那一个。 这下几个兄弟闹开了,互相调侃,说那小子运气好。他挠挠头,告诉他们:“还真是运气好,要不是自己的船正好擦过,还不会发现呢。” 几个人吵着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林哥的船船号被人重新刷了漆,原来的船号遮了,所以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这次因为台风,浪大雨急,又好几艘捆一起,难免有擦撞。那漆是新上的,不牢,水一泡就掉了皮,露了原来的字号出来他才得以发现。” 他说完,看林竞尧。 林竞尧早就因为他的一席话跳到另一艘船头看自己的船,还真是如他所说,掉了一大块漆露了里头原本的船号出来。只是新刷的漆还有些未掉尽,留了几个字在海面上随着波浪,上下浮沉。 第五十二章(上) 新刷的船号只留了最后两个数字——“24”。 林竞尧瞥一眼,眉头微微皱了下。他记忆力不错,观察能力也强,这数似曾见过。 梁开在边上嚷开了:“靠,还真是。怪不得之前沿海的港口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原来是被人换了张外皮了。妈的,被我逮着也给他换张皮。” 他说完指挥人过去:“去,去船上把探头里的资料导出来。” 几个小弟纷纷应是,七手八脚又往船上走,随后去取监视器的内存。 监视器有两台,船尾和驾驶舱各一台。船尾的是固定住的,外头罩了个防护罩,防止海水海风的侵蚀,数据线直接接驾驶舱的中控板。可惜中控板那里积水,打开盖子时里头金属芯片部分明显被腐蚀了一大块。 驾驶舱,独立的探头又是个需要单独操控的,平时需要有人及时导出素材,一旦录满就会自动关闭。 林竞尧屏了口气,最后说:“先让人去修,你陪我出一次海。” 梁开知道出海是去离岛,看一眼暗波汹涌的海面,心有余悸。他再次提醒道:“哥,出海还是等天晴吧,也不急于一时。” 对梁开来说的确不急于一时,但对于林竞尧来说却不是。孙诚怎么被抓的,又是被谁抓走的,全都是谜,一个个等着林竞尧去解开。不止这些,这几天林竞尧试图从孙诚的一些遗物中寻找联络人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现下又找到离岛密室的钥匙,自然要再去一次。可是自己的船和小弟的船全都出了故障,根本没法出海。 梁开说:“哥,我今天就找人来修,你就再等几天。” 里的那台倒是个独立的,搁在角落上方。小弟又把它整颗取下来一起交给梁开。 梁开看了眼,给林竞尧看:“哥,看这样子还不一定能查出来是谁。” 内存损毁看着就很严重 林竞尧不是不懂变通的人,既然出海无望不如赶紧回家找人来破解损坏的芯片。 梁开还在等他发话,他看看那群兄弟,又看了眼梁开说:“就按你说的办,去多找几个人,把这两艘船一起修了,另外给我叫个电脑高手来家里。” 梁开问他是不是要修理和破解那张芯片的,他点头。梁开当面答应,等他背过身了,在他身后嘀咕一句:“都他妈是孙诚那小子惹出的祸。” 就那么一句,林竞尧倏地回头,眼神又狠又冷。 梁开心里一慌,一脸讨饶的表情。他还以为自己提孙诚是触了林竞尧的雷,毕竟还没人敢当面骗他背后又捅他,孙诚是第一个。这一次一击双中,孙诚让他在众人面前不仅丢了面子,连里子都有些不保。虽说现在人没了,但笑柄已经落下,别说他林竞尧,他们太古坊的人都恨孙诚恨的牙痒痒,哪能想到孙诚和林竞尧之间真正的关系。 林竞尧没多说什么,收回眼神,人往船下走。 梁开边打电话联系电脑高手,边跟着他一起上了岸。 林竞尧是自己开的车,上车前再叮嘱一遍梁开:“我先回别墅了,后面的事你处理好。” 梁开自然点头,告诉他:“电脑高手我已经联系了,一会儿我去接人。” 林竞尧微微颔首,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 晚上十二点。 梁开送人离开别墅,顺道去太古坊巡场子,走之前他又电话了一次负责修船的兄弟。那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梁开有些不耐烦,吐了烟头,对着电话下最后通牒,告诉对方两天内必须把船修好。 等他的声音从别墅二楼楼道口消失,林竞尧才又点开已经被修复的监视内容。 两个监视器,之前装在船尾的那个一时半会儿修复不了,梁开找来的人说可以带回工作室里慢慢修,试试能还原多少画面。挂在驾驶室里的那个被修复了,可上面没有孙诚直接出镜的画面,确切的说从孙诚失踪那天前的所有数据已经被人为清除,修不回来了。 林竞尧独自坐在书房里。书房里一盏灯都没开,唯一的光源来自书桌上的那台笔电。林竞尧点了支烟,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显示屏看。 屏幕上是一对正在驾船的熟悉身影。 风大浪大,女人时而不稳,展臂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男人专心驾驶,却在女人踉跄时扶住她,手臂揽着对方的腰部,尽力使她不跌倒。两人动作自然又亲昵,一点都没有别扭和惺惺作态。 “啪”的一声,林竞尧合上了笔记本。 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林竞尧整个人埋在椅背里,他手里的烟忽明忽暗,烟头微弱的光映在脸上,使他原本阴沉的表情更添了几分冷意。 船被人动了手脚,又意外地落入那人手里,姑且不说他是怎么得到自己这艘船的,光想起那天他看童佳的眼神就让林竞尧不得不多思考几层。再联系池岳东以及那人毫无破绽却总让人觉得疑点重重的背景,林竞尧脑中忽然就步开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却又渐渐清晰的脉络令他突然就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正在无声无息中浮上海面。 他摁灭烟头,开一盏小灯,随后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暗格里再一次取出之前孙诚画的人物肖像,这张肖像的类似度有百分之九十五那般高,本来是孙诚用来刺激刺激林竞尧的,当时没起作用,哪料想现在又被他再次拿出细看。 深眼窝,高鼻梁,薄唇,除了眼神以外整张脸明亮立体又很俊朗,是女人会喜欢的类型。 林竞尧抿唇,心里有点别扭又没法明说,很心塞。没多久,梁开回来了。他听到梁开上楼的脚步声当下做了个决定。 梁开开门进来,见他目不转睛盯着一处看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抬眸。 梁开说:“刚小弟们来消息了,说两天一定交船,另外,最近我们放货还是走线上吗?左亮那里一个月后来榕城,说和我们见面。” “继续线上,其他地方尽量少铺,小心有人挖坑。”林竞尧说,他顿了顿,看梁开,“榕城这里你最近多留心,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梁开急问。 林竞尧回:“上海。” 第五十二章(下) 这几天方文迪连着拉童佳一起外出。前天是逛商店,昨天除了逛商店他还让童佳陪着一起看了场电影。 今早一用完早餐,他就磨着童佳,好说歹说让童佳和他一起参加一场派对。 派对地点在兴业路上的一幢小洋房里。姐弟俩出门时没让家里司机送,童佳自己开的车。车到达方文迪给的地址后童佳才发现原来是家高档的私人会所。 方文迪来的时候就和童佳打过招呼,说派对是同学办的,却没说派对的主题,童佳不是不玩的人,她读大学的时候时有进入这类场所,自然知道里头的情况。方文迪如今才初二,于她看来,来这地方并不合适。 她没想进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离开。 这下方文迪急了,拉住她:“姐,别走嘛,是同学生日,我答应参加的,如果我不到会很丢面子。” 他手劲不小,拉着童佳不放。 童佳没想他会这样,惊讶之余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方文迪有些怯怯的,看童佳的眼神小心翼翼,嗓子也转小,温温地说:“真的是生日会,这里是同学家开的,所以定在这里。本来妈妈一定不会让我来的,因为叫上你她才让我出门,你要是离开了,我也去不了了。” “什么同学非去不可啊?”童佳随口一问,其实方文迪一解释完她就释怀了,没再想着走,没想到问题一问,方文迪没直接回她,脸却红了。 童佳咂巴出点意思,轻笑了一声,“女同学?” 方文迪点点头。 童佳继续:“你喜欢人家?” 方文迪倏地抬眸看向童佳,脸颊上的颜色红了两个度。 这个弟弟人看着挺大方开朗的,其实性格有点内向,平时不管是说话还是处事都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有时遇事还会害羞,性格和童佳简直南辕北辙。照说他是童佳同母异父的弟弟,关系上挺微妙,可他却和童佳很亲,也依赖信任童佳这个姐姐。他不会对童佳撒谎,童佳亦是,对他能尽责。 都是过来人,知道青春期的这一段懵懵懂懂和蠢蠢欲动,童佳没再阻拦,跟着他一起进了门。 参加派对的几乎都是方文迪差不多年纪的同学,节目花样就那几个,不过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唱唱歌,热闹嬉笑做游戏而已,童佳呆了一会儿,实在无法融入,和方文迪说自己出去抽烟就离开了。 她是真想抽烟,于是出门在小洋房的花园里找了个阴凉的角落。才从包里取出烟盒,连并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的是池茜茜,于是很快就摁了接听键。 那边池茜茜听闻电话已接通,急着开口:“童佳姐,是你吗?我是二喜,我有重要的事要向你交待。” 声音又急又紧张,像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童佳咬了咬烟头,手指夹着未点燃的烟挠了挠头,“茜茜,是我。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那头池茜茜似乎深吁了口气,“童佳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是竞尧哥哥逼着我说我才说的,我,我把你的电话号告诉他了。他有找过你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上去特别严肃,脸色很难看。” 刻意不去想的名字这会儿又被池茜茜提起,童佳心里莫名跳快了一拍,又说到这个人要去了自己的电话号,她突然心绪就有些不定。好在她冷静的也快,心想只是要个电话而已,自己恐怕又想多了。 “茜茜,他有说要我的电话是要干嘛吗?” “没说,不过他问了我知不知道你回上海住哪,还有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童佳姐你离开榕城了?” “是的,我回上海处理点事。” “那,那你会回来吗?” 池茜茜到底孩子脾性,藏不住事,说话语气直白地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应该有求于自己,童佳顺着她的话问:“你想我回来?” 果然池茜茜激动地说:“是呀是呀,我当然想你回榕城,你不知道爸爸他要把生意都交给竞尧哥哥了,爸爸生意上的事我管不了,可是,可是我不想,不想嫁给他。” “……” “童佳姐,你可以回来帮我吗?帮我和爸爸说,我不想。” 要是能帮,就好了。 童佳自嘲地笑了笑。 “茜茜,这种事别人真的没办法帮得了你,得靠你自己。你已经长大了,如果真的不想就和你爸爸明说。” 虽然这么耐心地和池茜茜说着,但童佳其实一刻都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她想到林竞尧或许真的会因为想接盘池岳东的生意而选择接受池茜茜心里就开始隐隐作痛。那种灭顶的痛感越来越加重,它是如此真实,如此深刻,是童佳哪怕下定决心不再想起这个人都无法抑制住的,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会因为这个名字悲伤和难过。 童佳挂了电话,合着眼定定站在小洋房的一角。 上海的夏风潮湿,吹拂过她脸颊时竟然带着丝咸味,童佳用手去抹,手指上沾了层水渍,还以为是空调外机的滴水,殊不知,那是她没忍住留下的眼泪。 她点了烟静静抽完,等整理完心情,一切都被抚平后才转身进门,进门时却意外被人喊住。 那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 周舟一脸笑意地出现在小洋房的大门口,迎着光亮,对她招了招手。 第五十三章 对于周舟的出现童佳反而没觉得意外。 他以前也有过那样,突然出现,又偶尔消失,但不会像某个人一样一声不响,他总会和童佳说明来意或者告知离开的原因。也因此,童佳没有细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此。 她以为他来上海是因为生意上的事。 周舟却摇头,告诉她:“不是,我特意来找你。” 这么回答倒是提醒了童佳,她和他之间还有约定,她答应要好好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认真思考他们的将来。 可现在,她似乎仍没有做出确切的决定,她好像进入了情感疲惫期与恐慌期,对感情的事根本提不起兴趣,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 童佳垂头不语,周舟却很自然,一脸轻松地提议:“不带我在上海随便逛逛吗?我还没用午餐。” 他就是很会带话题,这么一说童佳自然可以接话了。 “你还没吃饭吗?”她问他。 周舟点头,对她笑了笑:“下了飞机就过来了,还没吃。” 童佳这会儿想起问他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说心有灵犀你信吗?”周舟试探性地和她打趣道。 童佳一堆烦心事,脑子还有点懵,没细想他话里的深意,凭直觉摇头。 周舟的嘴角微微上扬,指着她手里的手机说:“你手机上的地图告诉我的。” 那是一款地图软件,之前出海的时候周舟帮童佳安装了一个,因为这款软件能精确定位经纬度,为了便于摄制组作拍摄记录,当时周舟直接贡献了自己的会员号。 会员号有云同步功能,童佳今天开车用的也是这款软件,上头自然留了地址下来。 童佳恍然,捏紧手机又看了一眼。 “准备带我去哪里吃?”周舟接着问。 童佳回神和他对视,思考了一下问他:“你想吃什么?” 周舟:“我都可以。你有什么好的推荐?” 童佳摇头,“我离开上海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舟笑了笑,“要不就周边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这条路上有好几家西餐馆。” 虽然不是最棒的选择,但离得不远,童佳觉得可以。她回头又看了眼小洋楼,对周舟说:“好啊,不过我弟弟还在里面,我今天是陪他来的,我得先和他说一声。我们吃完饭之后还得回来接他。” 周舟没意见。只要童佳乐意和他在一起,哪怕就静静呆着什么都不做,他都觉得可以。他这次有一句没说错,他就是为她而来。 两人最后就近找了家餐厅,一下午几乎都耗在那里。期间周舟电话不断,有几次他当着童佳的面接了,还有几次直接把电话摁断了。 童佳也没多问,反正周舟会挑能说的和自己说,她其实也不敢多问,她还担心着周舟又提让她做决定的事。她心里有点害怕,想着要是他真的又问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的相处对周舟来说是种享受,对童佳来说就有点煎熬了。并不是她讨厌周舟,她其实就是怕了,怕这种时候又有人逼她表态。和林竞尧混乱的那段感情虽已结束,她也下定决心要重新来过,但今天池茜茜的那通电话还是对她多少产生了影响的。 她还是会时不时想到林竞尧这个人,会觉得他无耻,觉得他坏。但在内心最深的那一处,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忘记他这个人。 接近五点的时候方文迪终于来电话了,说同学还准备了晚宴,邀请童佳一起参加。 童佳正尴尬和周舟的单独相处,方文迪一说她立马答应了。回头时对周舟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要走了,今天就这样吧,之后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她以为周舟会抱怨几句,毕竟他是客她是主,她带着他在上海吃喝很应该。没想到周舟只体贴地点点头,“我送你过去吧,我们之后有的是时间,最近我都会在上海。” 童佳心里咯噔一下,接不上话,只能微微点头。 两人并排往回走。童佳今天出门穿了条窄腰鱼尾的连衣裙,裙边到膝下五六公分,走起路来摇曳摆动,和她平时牛仔裤T恤的装扮很是不同,十分有味道。周舟把她袅娜身影尽收眼底,目光灼灼,可惜童佳没发现。 夏日傍晚的上海天气始终闷热,路政为了给马路降温都会出动洒水车作业。 两人都快走到小洋房了,拐角一阵音乐响起,紧接着开着大马力水枪的洒水车便驶了过来。童佳来不及躲闪,正想开口惊呼,没料周舟眼疾手快,一个侧身将童佳揽入怀中,旋了个身把她朝里护了起来。 水车呜呜开过,司机有看到他们俩,路过的时候刻意调小了水量。但即便如此周舟也被淋到,弄得一身狼狈。 童佳还在他怀里被他护得周全,只脚踝处沾了点水渍。她抬头对着司机骂了声“靠”然后问周舟的情况。 “水力挺强的,裤管下半截湿透了,幸好你没事。”周舟说得轻巧,双手还揽住童佳没放。 童佳从他怀里挣开,去看他身后,高档材质的西裤上的确深了一大片。 “你带衣服了吗?”她问。 “带了,行李送去了酒店。”周舟回道,他双手搓了把脸,把垂下得发丝捋向脑后,目光清澈地看着童佳。 童佳的眼神落回到他脸上,见他一派自若的神态,还真像个没事人一样。 “真的没事?”童佳又关心了一句。 “我没事,一会儿回酒店换一下就行,你进去吧,你弟弟还在等,我们之后再约。” “那你住哪?”童佳随口问。 “半岛。” “离我家挺近的。”童佳正想开口约周舟之后去自己家,小洋房那里出来了几个人,里头就有方文迪在。 方文迪不仅在,之前洒水车来的时候他和几个同学就等在了那儿,几个人正躲在门后,而周舟抱童佳的那一下恰巧就被他撞见。 ** 晚上回家前童佳和方文迪约定,他不在父母那里多嘴,她也就不告诉叶楠他溜出去参加女同学的生日派对。 方文迪答应,信誓旦旦保证肯定不说,没想到一到家被叶楠女士问了没几句就把童佳和周舟在一起的事给拱了出去。 童佳还在自己房间里做后期剪辑的批示,叶楠端着调理身体的中药走了进来。 “我听吴阿姨说了,你长春那套房子准备卖了?其实卖了也好,又不会过去住。留着干嘛?” 她不敢在童佳面前提起林伟,只能旁敲侧击,点到为止。 童佳停了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接过叶楠递来的汤药,开口问:“吴阿姨告诉你的?” 叶楠干脆在童佳身侧坐下,说:“吴阿姨给长春那里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就问了几句。你可别以为妈妈故意打听你的事,妈妈那是关心你。佳佳啊,你这次把长春那套房子处理了,是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吗?” 是真的,只是感觉很难,她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童佳点头,抬眸看着叶楠,态度很认真也很坚定。 “妈,我想明白了,这么无谓的活在过去里的确很傻,我想向前看,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和过去再见。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她以前有过一段昏暗的日子,心病很重,人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所有旁人的意见和建议到她那里都成了耳旁风,根本听不进。后来她离开了家,离开了中国,去了很多其他国家和地区继续疗伤,这才略有恢复。 但是叶楠心里很清楚,这个女儿就是一直没放下过去,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人失踪一年后花高价把那套旧房子买下了。也是从那天起,童佳开始不和自己再提起林伟那个人,其实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来干涉她努力呵护着的那段过去。 童佳说的时候神情很平静,不像是随意糊弄人。叶楠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回,看了眼童佳最终点了点头。 “放下就好。对了,你是不是在和那个舟谈恋爱?” “你听谁说的?” “迪迪说看到你们了。”叶楠看似随意地说道。 童佳心里暗暗骂了句小兔崽子不讲信用,对叶楠解释道:“还没确定在一起,但我正在考虑。” 还以为叶楠会鼓励自己尝试,没想到叶楠竟然说:“也是,多考虑一下比较好。知根知底很重要。” 童佳:“……” 叶楠像是自言自语:“我们囡囡又不差,我们家也不差,又不急着嫁女儿,当然要多观察多考验了。” 童佳没想到叶楠女士竟然会有这种思虑,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 叶楠没继续说这事,催促童佳把药喝完,却把话题又带回到长春的那套房子上。 “吴阿姨告诉我说你把长春的房产证弄丢了,你身份证在不在身上,给到我,我让有业找人帮你去补办一张。” 身份证在童佳自己的公寓,回上海后也不知道被她塞在哪个行李箱里,她还真有点记不起来了,叶楠这么一说,她即刻站起来,“我现在回我那里找找,找到了给你。” 时间不算很晚,两小区只差两条街,她又正好要回去拿之前给李亮亮他们写的脚本,于是套了件薄外套就往外走。叶楠没拦,跟着她一起到玄关。 没想,换鞋的时候正好遇到方有业回家了。 童佳和他打了个照面,匆匆离开。 叶楠送走童佳时表情随和,把方有业迎进屋时却变得心事重重。方有业最会看山水,尤其他这个老婆,一有心事就逃不开他的眼,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楠把童佳要卖长春那套房子的事说了,末了还说童佳可能要有新男友了,就是之前自己提起过的那个周舟。 方有业笑老婆瞎操心,安慰道:“那不是挺好,之前你还担心佳佳会不会一直走不出来。现在她有了新恋情你应该高兴啊。” 叶楠的脸一直拉着,语气冷冰冰的:“好不好还不知道呢,那姓周的一家人全在国外,谁知道到底什么情况。现在骗子多,家底背景摸不透的我心里就没个底。” 她顿了顿,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趁着今晚这机会说道:“其实,有时我一直在想,当初隐瞒佳佳那人的背景是不是正确。现在我就是心里不踏实,说实话姓周的指不定还不如那警察呢。” ** 童佳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找着身份证件,她还找到从榕城家中带走的照片,她和林伟的。 她翻了几张看,都是他们在一起时的日常,有居家也有出游的,以及她偷拍的林伟,当然也有林伟强拍下的她,那个时候她笑容灿烂,他爱意满满,他们是最登对的一对。可现在看来,充满了讽刺和忧伤。她只想将那些相片尽快处理掉,就那么随意把它们搁在茶几上。 她又去翻脚本,手机响起来,是周舟打来的电话。 她接起,门铃又响起。 那边周舟问她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她边走向玄关边回他的话,努力和他敲定时间与地点。 开门的时候根本没看猫眼,也没多想着会是谁,门就这么被一下打开。更没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林竞尧。 第五十四章 童佳手把着门一甩,没关上。 林竞尧早她一步,一个侧身,半个身子已经卡进了门里。 电话未挂断,那头周舟还在说着话。童佳独处的时候不喜欢捏着手机在耳朵边听,她有开扩音的习惯,于是周舟说的被某人都听去了。 周舟说:“那先预定你后天的时间,还有大后天,大大后天,我做了点功课,想你陪我一起把上海都逛了。” 童佳没出声,手紧紧握住门把,眼睛和林竞尧对视。 两人同时使力对顶着门,可惜力量悬殊,童佳自知抵不过他,一赌气,干脆甩开手转身径自往屋里走去。 林竞尧在她背后暗暗松了口气,跟着她进门。 童佳还在通话中,她故意没关扩音对那头说:“好啊,那就先这样定了。对了,之后还要去一次我父母那里,我妈妈说你都来上海了,不去家里吃饭不像话,让我一定叫上你。”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不急不缓,软软糯糯的,很难得。以前还在一起时她撒娇就会这样,吴侬软语的特征全出来了,一字一句都能掐出水来。 林竞尧眉头皱了皱,心里咯噔一下,又酸又嫉妒,还有点来气,盯着童佳的眼神冷了几分。 那头周舟笑声传来,愉悦地全答应了。不仅如此,他还和童佳讨论起去她家要带什么礼物。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七八分钟。童佳全程没拿正眼瞧林竞尧,就当这人不存在。和周舟的对话却像极了情人间的低声曼语,又细又柔,实实在在喂了某人一口狗粮。 等电话挂断,她才斜眼看他,随后收回目光,板着脸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说吧,什么事?” 语气和之前简直天壤之别,要是之前是春风徐徐,润物细无声,此时就是寒风凌厉,能吹得人发冻。 林竞尧双手插着胯,垂头盯着童佳看,他眼神暗沉,表面上一声不响,整个人气场倒是很足,沉沉的压在周围。 童佳感受到了,抬头睨了他一眼。 “干嘛呢?这是我家,你给谁脸色看呢。” 童佳觉得这么仰视他有点吃亏,干脆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双手抱胸,“要没事就走吧,愣在这里碍事。” 说完,往边上一让。 林竞尧笑了,鼻腔里发出很细微的一记嗤笑声,看童佳:“碍着你打电话了?” “这倒没有,就是碍眼,这里不欢迎你。”童佳说道,她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走。 林竞尧往前一步逼近童佳,顿了一秒问:“不欢迎我难道是欢迎他吗?那个姓周的。” “要你管,你刚才不都听见了,他现在是我男友。”童佳真有些烦他,怕他继续耍无赖,索性顺着把戏演下去。 “快滚,要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林竞尧一脸不屑,讥诮地问道:“警察来了你怎么说?和男人闹别扭还是怎么的?我告诉你,警察可不管家务事。”他弯下腰,从茶几上的一堆照片里抽了一张出来,看两眼,又展示给童佳看,“拍得不错,你抱我抱得真紧。” 照片是他们在一起过生日,童佳从背后搂住他,和他脸贴脸,一起吹蜡烛。 童佳这才想起来,茶几上类似的照片还有一沓。 “谁是我男人,你别那么不要脸!我们分手了,现在没任何关系。” 她伸手去抢,胳膊拽着他手臂,单腿曲起勾住他,不让他动弹。这是防身术里的动作,要领就是用自己可运作的四肢尽量锁住对方,然后对准要害一击即中。她之前看周舟练过,觉得挺有意思,后来因为时常需要在外一个人跑,周舟就给她介绍了专业的教练。她其实学得不错,身手算敏捷,只是对手不对,遇到的是林竞尧,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人搅在一起,一个躲一个抢,十几个来回。没多久童佳就喘起气来。她有段时间没健身了,体力下降的厉害,出了身薄汗,力量条用尽。 眼见着屁股就要落地,没想下一秒自己整个人被人往上掂了掂,肉肉的两团蜜桃更是被那人的大掌托着,硬没让跌落下来。 等她平息,再看自己的姿势,就和抱树的无尾熊一样,紧紧挂在了林竞尧的身上。 空气突然就凝住了,有些不对的气氛正在冒头。 童佳被林竞尧托抱着,抵着他不出声,眼睛却和他的对视。林竞尧的目光真挚赤诚,眼瞳漆黑透亮,像极了漫天星空里闪烁耀眼的星星。童佳甚至从他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觉得她似乎又有些沉溺,陷入难以挣扎的漩涡里。可这是不对的,错误的。意识到这点,她从这种氛围中迅速抽回自己已经软塌下来的感性,试图从他身上滑下来。 林竞尧没松手,也没松手的念头,揶揄道:“不错,进步挺大的。” 估计指得是她的身手。 童佳有点来气,觉得自己差点就要再次跌入他设的温柔圈套,陷进深渊,可他却还清醒地站在圈外岿然不动。 这不公平,这种完全畸形的感情不是她要的。 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蓄力对准林竞尧推了推。 这下林竞尧没和她犟着,松了手,可他手臂还圈着她的腰。 “别和他走太近。” 这是这晚上他第一次严肃的警告,不用指名道姓,童佳知道他说谁。可她现在来气了,忤逆他的情绪很重,“这事你还真管不着,林伟,我们两结束了,你选择的,你现在就没资格来管我和谁在一起。” 她指了指门:“大家别撕破脸,你现在滚出我家,要不然我真报警。” 说完瞪了他几秒。 可惜林竞尧还是没动。 “死皮赖脸了是不是?”童佳耐心全无,大力推开他去拿手机。然后在他注视下去开门。 “滚,给我滚。” 童佳叫得歇斯底里,声音在走廊里都有回声了,幸好她们这里是豪华住宅,隔音不是一点点的好,要不然有可能引来邻居看戏。 林竞尧在屋里杵了一会儿,这才踱步往玄关走。 走到童佳跟前立住,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有话想说,却最终无言,展开手臂想要一个最后的拥抱。 如果这个拥抱是最后的分离,如果这个拥抱能让她彻底从这段感情中走出来,她愿意尝试。 他们本来就缺了个仪式,童佳心想。 她人靠过去,单手从他腋下穿过,抚上他的背,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倏地,她脖颈一刺,凉凉的液体被注入体内。 合上沉重的眼皮前,她听到林竞尧在她耳畔说:“对不起……” ** 醒来时童佳正蜷在一台小轿车的后座上。 窗外乌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只有风声呼呼而过,让人感知出这台车正在高速行驶中。 童佳想揉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给一条丝巾捆住了。她挣了挣,没解开倒是勒得她手腕有些疼。她咬了咬唇,努力撑着自己坐起。 果然。 “林伟,你有病啊,你想干嘛?快给我松开,我要回家!”童佳怒吼道。 林竞尧正看着前面的路,听到说话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排的人,气定神闲地回了句:“你醒了啊。” 简单几个字,没下文了。 童佳气儿上来了,双手合着往前去推他:“你要带我去哪?” 见林竞尧没出声,她又说:“没听见吗?我要回家!” 手虽被捆住,可伸缩自如,她又双手相握形成个拳,每一下捶打下去实实在在分量不小,挺碍着他开车的。他忍着开了一段,终于见着一个闸口,方向盘朝右一拐,车直接沿着岔路往高速出口开去。 童佳还没泄气,原本用戳的,后来干脆变成砸,对着他手臂来了好几下,嘴上不忘问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当然还骂他混蛋和人渣。 到收费口前林竞尧终于有了反应,右手胳膊往后一轮,把童佳直直甩回座椅上。 童佳重心不稳,屁股在椅垫上颠了颠,五脏六腑都快给颠出来了。她喘着气听他训斥:“闹什么闹!开车呢,不想死就乖乖的坐好。” 被他这么一吼,童佳突然就歇了,周边指示牌一块一块往后移,显示林竞尧的车正行驶在高速上,而自己刚才的行为对驾驶人来说的确很危险。 幸好午夜时分,已经没什么车,要不然指不定就能引起一场悲剧。 童佳不说话,林竞尧也不理她,自顾自从ETC那里开过。等下了高速又开了一段,他才找了个车流少的路边停下。 林竞尧下车在路牙子上站着点了支烟。童佳一直坐在后座里,她望向窗外看着那个男人,脑子却一直转着。 刚才是自己反应过激不够沉着,现在平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有点沉不住。情况已经很明显,林竞尧就是把自己给掳了,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和他吵,而是得尽快知道他到底要掳自己去哪儿,什么目的。 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和他对呛,只会把他激怒,造成没必要的后果。 林竞尧抽完一支烟,开了车后门上了车。 此刻童佳已经理清心绪,没再像刚才那样浑身是刺,她知道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憋着没先开口。 果然,林竞尧在靠坐了十几秒后出声了,“不闹了?不闹了我们继续上路。” 他声音有些沙哑,也透着些疲惫。 童佳侧头看他,他合着眼假寐,却仿佛知道童佳在看他一样,继续说:“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离开吗?跟我走,你会知道答案。” 第五十五章(上) 两人分手的原因正是童佳这五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得知的。 因为林伟的突然失踪,让她无从获悉实情,单凭猜测根本没法说服自己。也因此,她花了五年都不能释怀,无法忘记。 这是童佳的心病也是能治愈她的唯一药剂,她一直在等待、在寻找。所以,这即将被揭开的真相对童佳来说实在太诱人了。 凌晨一点,林竞尧的车驶入距离南京叁十多公里的汤山镇。此时的童佳已经不吵不闹了,安静地坐在车后座。 时值暑期的旅游旺季,汤山镇的酒店几乎满房。林竞尧开着车在镇上逛了一圈,最后只在镇上较为偏僻的角落找到一家还有空房的便捷旅馆,而这家旅馆堪堪只剩了一间房可供他们入住。 童佳这两年早练就了熬夜的体质,这个点还不怎么困,下车后就静静立在黑漆漆的大堂里等林竞尧。先前办完入住手续,林竞尧把房间钥匙给了她,让她先进房休息,他去停车。可她这会儿一点不想先上去,她总觉得这一晚有些不真实,她怕林竞尧回头又撇下她跑了,宁愿在底下等着。 其实等不等在楼下和男人跑不跑路没有什么实际的关联,说到底她还是有点患得患失,就那几个字——心病太重。 好在没多久林竞尧就回来了,身后背了个旅行袋。见到童佳先是一愣,然后他迈步子过去,“怎么没上去啊,不是让你先进屋吗?” 童佳没出声,睨过他一眼和他并肩一起往楼梯方向走。 他们住的房间在叁楼,这旅馆没客用电梯,这时候走道和楼梯只留了夜灯,光线昏暗很难瞧清地面,尤其是楼梯转弯处,因为感应的夜灯坏了,没有一丝光亮,简直是漆黑一片。童佳走每一步都会先探探脚,然后才往上踩。林竞尧一开始在她身后,见到了她的小心翼翼,人向上并着踩两级台阶,手往她胳膊肘里一带,提着她直接蹭蹭蹭往上爬。 他手里的手机不知何时开了电筒,灯光虽微弱,好过乌漆麻黑的境地。 童佳被他一触,心里着实颤了一下。 两个人挨得太近,她又被他近乎拦腰的动作提着,肢体上的碰触没法被直接忽视。可转头看他时又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表情,童佳只觉是自己太过敏感。他不过就是帮一把而已,黑灯瞎火的太难走道,她真的想太多了。 童佳又开始和自己生起了气,要不是她手机没电了,也不会让他有机可乘,更不会令自己想入非非。 她鼻腔里轻轻哼笑了一声,“我自己能走。”随后,摆脱了他的扶持。 手电的光微弱地照在前方台阶上,童佳低着头往上踩,人轻巧的一两下就走开了。 林竞尧身影一顿,紧接着跟着她的脚步往上。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扬起,肆意渲染,直接没在昏暗的光影里。 等进了门,又是一桩难题,整个房间就一张大床而已。 童佳杵在床前,身体有些僵硬,没坐也没走动。 林竞尧进屋关了门,走到童佳身侧。他对着床瞟了一眼,随即走开,嘴里轻飘飘说:“别看了,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今晚我睡地板,你睡床。” 他把旅行袋从肩上卸下,启开拉链翻腾了几下,拿出充电线。 童佳正好转身,看到他在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当下就走过去问:“你不是说你没带充电线吗?这是什么?” 在车上她问过他,他当时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她没法和家里人联系,只能傻愣愣想着第二天买一条。这会儿看到他明明带着,自然又联想到他故意不想自己给家里人电话。或许,他还担心自己会跑路。 她的确想跑,不过那是一开始,后来他抛了诱饵出来她就没再想了。 所以这人是几个意思?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你不会是怕我半路跑掉吧?”童佳谐谑道,“你以为我是你?” 真是把她给气笑了。 林竞尧给自己点了支烟,坐在墙角沙发里抽。烟雾吹出,形成一层若隐若现的屏障隔着他和眼前的人。他垂着眼皮看童佳,童佳正瞪着他,等他解释。 他笑了笑,徐徐说道:“刚才没有,现在又发现有了。” 痞里痞气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童佳没说话,走过去,把他的手机从充电线上拔出,换上自己的。 “怎么,那么急着给他打电话?”他又吐出一口烟圈,这次说话的表情没再笑,倒是带着些冷意。 “给家里打,我妈还等着我过去。”童佳回他,可一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多余,干嘛要和他说那么仔细。 她没抬头,人杵在案桌前等手机开机。林竞尧还在抽烟,边抽边看她的动作。手机充了会儿电,终于能开机了,却没有一通来电提醒,倒是进了几条短信,短信是周舟发来的,告诉她碰头的地址,以及让她早睡。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和周舟知会一下,告诉他自己没法赴约。她开始拨手机号,目光全都落在手机屏幕上。边上某人一支烟刚好抽完,把烟头摁灭在烟缸里,不轻不淡来一句:“快两点了,姓周的不睡觉吗?” 这人真讨厌,假装在抽烟,眼神却牢牢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关他什么事了?不过倒是提醒了她,时间太晚,现在打过去真不合适。 但她不能输这一截,仍捏着手机,原本电话的屏幕被切到了信息那里,在上头噼里啪啦打字。 “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是不是?谁说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了?我给我妈打不行吗?不过你提醒了我,太晚了,我给她发消息吧。”她谎话编得挺顺,也因为她是真的在给叶楠发短信。晚上她只和叶楠说回自己的住处找东西,怕第二天叶楠见不到她又来问东问西的,得先和叶楠知会一声。 林竞尧看她写了一大段字按下发送键,自嘲地笑了一声,“呵,发完赶紧洗澡,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童佳把手机往案桌上一搁,没理会他的话,穿着衣服直接躺上了床。她拿被子裹住自己,只留了颗脑袋在外头。 “不洗了,在家里洗过了,我要睡了。”她说完,手动调暗灯光,背过身合上了眼睛。 林竞尧在沙发里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棉被,对折铺在地上,又在沙发那里翻了翻旅行袋,这才走去了卫生间。 他动作很轻,走路几乎不带声音,可就算再蹑手蹑脚,到底这屋子太小,一点儿动静就能直接传入童佳的耳里,更何况她根本没睡,整个人清醒得很。 哪能睡得着啊?和前男友住一间,又是个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坏家伙,量谁都不能淡定啊。 童佳脸烧了,即使知道自己和对方已经分手,即使知道再无复合的可能,即使知道对方是个渣,可毕竟那人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她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再一次为他起搏得不正常。 她睁着眼对着窗子那边,耳朵却早就跟着那人走了,听他开水龙头,听水流淅沥淅沥,又听他关龙头,她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那道画面。 林竞尧动作迅速,几分钟时间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童佳仍背对着他,屏息没有任何动静。他走过去,在床沿前立了会儿,最终俯下身。 这人身上还冒着热气,这么压下来不管是荷尔蒙还是气场,迫人的感觉童佳再清楚不过。 他在渐渐靠近。 这一感知对童佳来说太过熟悉,熟悉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恐怖。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他们以前做过无数次,简直不言而喻! 童佳倏地睁眼,扭过头慌张地瞪着他,嘴里大声嚷嚷:“干嘛?” 林竞尧弓着背,整个人含胸横跨在童佳身上,被她这么一吼他也惊了一跳,“你没睡啊,我拿个枕头。” 说完,他从她边上抽了一个枕头出来,塞在棉被里。 童佳转头看过去,他穿了条沙滩裤,上身套了件背心,蹲下身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快睡觉,别想东想西的。”林竞尧一手搭在自己腹部,一手枕在脑后,合着眼说道。 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竟然策她策在了点子上,童佳一阵心虚,刚才她还真以为他要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谁知道闹了场乌龙。 真是被自己打败了。 “瞪我干嘛?睡不着吗?要不要抱着你睡?”林竞尧又说道。 闭着眼都知道她还在瞪她,什么能耐! 童佳骂了声“臭美”,人再次背过去。 可她还是睡不着,睁着眼数了半天绵羊,精神头越数越清醒了。然而身后、地上,平缓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却渐渐响起,没多久便形成一只无形的小爪挠进她心里。 第五十五章(下) ** 醒来时是被一身汗给捂醒的,确切的说,童佳梦到自己被一具胸怀拥着入睡,而这具胸怀的主人自然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她有点羞耻,自己怎么就做了这样一个梦,简直和她已经下的决心背道而驰。 在床上缓过一会儿,确定自己已经分清梦境和现实后,童佳转身看向地面。 地上的被子被拢成了小山的样子,皱巴巴地堆在一边,而原本睡里面的人早不见了踪影。童佳心一紧,转看沙发,幸好他的包还在。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绪。 没多久她下床去浴室,晚上来的时候直接躺床上了,根本没进浴室,早上进去后才发现简陋到极致是种什么样的体现。 厕所也就叁四平,一半是个立式的洗手台,另一半则塞了马桶和淋浴,她不是挑剔的人,但太过简陋总归让她心情略差,又遇到一晚上做怪梦出了身汗,自己又是被掳来的什么洗漱用品都没带,心情连并糟糕起来。 旅馆里提供了一次性的牙具,不用说,质量堪忧。童佳正吐了一嘴的牙刷毛,房门被人打开了,是林竞尧从外头回来了,手里提了热乎乎的早餐。 童佳没来得及关浴室门,他眼角瞥见她在洗手台前刷牙,从旅行袋里取出一化妆包递给她。 “你的?”童佳牙刷还含在嘴里,接过他递来的就开了拉链看,化妆包里是她常用的一些用品,还有电动牙刷躺在里头。 她把一次性牙刷直接扔进垃圾桶,取出电动牙刷,又挤了牙膏,刷牙前又看了眼那个化妆包,怎么看怎么眼熟,不忘又问了句:“这我的吗?你怎么有我的东西?” 想想不对,干脆人走到外面去翻他的旅行袋。还真是,她的内衣、外衫、连睡衣睡裤他都给她拿了! 她又折回洗手间,漱了口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再出来时,林竞尧已经帮她把早餐分类放在案桌上了。 他坐在沙发上,手机搁在耳朵边讲着电话。见到童佳出来了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吃,嘴上却和电话里的人对着话。 他手机声开得小,对方说什么只他一人听见,童佳装模作样在他边上拿东西,他就嗯嗯啊啊简短回复着。等一通电话下来,童佳压根没听出个什么来,心想着铁定又是榕城那里生意的事,懒得再多管,倒是他怎么拿了她的行李,她要好好问问。 “你还真能耐,这是预谋好要挟持我,又铁定我会跟着你走是吧?” 她剥了颗茶蛋往嘴里送,顶他一句是一句,也不指望他能回什么。 没想他承认了,点着头说:“是,就那么笃定你会跟着。” 他这么一句说得又认真又暧昧,她一口噎住,开始使劲咳。 他顺势帮她拍背,整个人又挨她挨着紧,熟悉的气息再次绕过来,童佳咳得心肺都颤了。 她掉了几滴眼泪,水汪汪的眼睛斜斜看他,又恨又讨厌、又怨又不甘心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五花八门十分精彩。 林竞尧见着就觉得这么活络的一个人才是真的她,心头不禁一紧,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几年实在混蛋。 他想说点什么,至少不再故意气她了,可好巧不巧,童佳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铃声打破这一诡异的氛围,在屋子里震得嗡嗡响。 童佳转身去案桌上拿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快速接起。 第五十六章 电话是叶楠打来的,劈头就问:“囡囡,你怎么回事?怎么家里没待几天又往外跑了?你这次又去哪啊?什么时候回来?” 显然童佳昨晚发消息的时候没说得很明。 “妈,我有急事出去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 ” 童佳边说边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再睨林竞尧,那人竟然一点不避嫌,就杵在边上整理起旅行袋来。 “你长春那套房子呢?还卖不卖?”叶楠担心童佳突然离家是因为心里那一道又开始摇摆,紧张地问了句。 “卖啊,等我回来,回来后再处理。”手机音量大,自己说什么都有可能被某人听去,童佳不得已之下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进入后她直接锁了门。 可刚才那些林竞尧还是听去了,等童佳再次出来时他索性直问:“你要卖房子?” 童佳把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一起拿了出来,往他包里塞,没想他问话那么直接,手上动作一滞。 她抬眉看着他,没给他答案,开始策起来:“我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八卦?尽干些没品的事!” “那房子现在值多少钱?”林竞尧继续问,他身材不是那种特别健壮特别魁梧的,但身高和体型都很完美,双手插胯直挺挺立在跟前时能形成一道无形的压迫感,沉重地压在对方心上。 童佳乖乖回答他:“听说有四十万吧。” 他们住那时租金不过五六百,隔了五年,房价涨了不少,又是长春热闹的地段,再破的筒子楼也有价在。 林竞尧笑了笑,“那破地方能卖这个价不错啊,赶紧出手。” 一点没有惋惜或者留恋的意思,似乎就在说一件赚钱的买卖一样。童佳心里闪过一丝难过,也就她把那小屋当成宝,空关着五年,精心维护,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 她转过头,不搭腔也不抬杠,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匆匆收拾完行李,又囫囵吃完了早餐,两个人开始上路。 车行向北,很快抵达南京。 对南方人来说,长江是条分割线,以南部分被称为南方,以北一概都被称为北方。童佳换到了副驾驶座,人靠着车窗玻璃望向窗外。外头是大桥,底下是滚滚长江水。江面宽阔,水流至此一路向东,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像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林竞尧专心开车,没和童佳说话,车里难得安静。 没多久,童佳手机响了。一看是周舟来电,她这才想起忘了和周舟取消约会了。 那边还不知情,接起后问童佳有没有收到自己发来的地址。 童佳内心愧疚,斟酌了几秒才说:“不好意思,周,今天的约会要取消了,我有点事离开上海了。” 那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童佳说:“一点私事,我长春的房子要卖,我得赶着过去一次。” “长春?”周舟反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顿了顿,他补充:“长春我挺熟的,或许可以帮到你。” 他其实没有不熟的地方,只是她根本不是去长春,他要去了,谎言不仅被拆穿,连解释都很难解释。要她怎么和他说?说自己一时冲动跟着前男友出门寻找分手答案来了?怎么想都是满满的荒唐。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的,已经都联系好了。”童佳说道,她眉头微微皱着,眼神看向前方,没有任何焦距。 那边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不强人所难的性格,听童佳这么说只能作罢,但却在电话中温柔关照道:“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遇到什么麻烦事记得给我电话,不要一个人硬抗。” 童佳应是,又和对方寒暄几句,说了几声对不起,约定等她长春回来后两人再碰。 等挂断电话,童佳撇见屏幕上那款地图软件,想了想,还是按了删除键。 她收了手机,才想合眼休息,隔壁某个人的笑声就传入耳来。 笑声有点挑衅,接着说的话同样也是:“你还真能耐了,撒起谎一点都不心慌,简直信手拈来。” 童佳心烦,好脸色一点没留,嗔骂道:“多事!要你管?” 林竞尧又笑了声:“和我有关的我自然要管了。”见童佳瞪着他他继续说:“你怎么不说实话?” “说实话?”童佳回问,她觉得他这人很好笑,“那你呢,你怎么不说实话?你直接告诉我理由不就得了,犯得着把我引出来陪你跑高速吗?” 昨天她问了几次他们去哪,他都没有明确回复,只说跟着走就是了,她是真的鬼迷心窍了才会上了他的道,经过早上的对话,她总算又清醒过来,分手原因是什么早不重要,结果如此才是真相所在。 童佳没指望林竞尧会回答,她已经到了破罐破摔的地步,就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头没耍。 林竞尧还真没答话,自管自开着车。 一直到下一个休息站,两人都是互不搭理的状态。 童佳去上洗手间,回来时发现车门被锁了,林竞尧根本没在车里。她下车时没拿手机,这会儿只能矗在原地四处张望。 等了好一会林竞尧才回来,嘴里衔着烟,手里提着一袋食物。他把袋子递给童佳,开了车门,却不坐进去,在车边抽着烟。 童佳也没坐进车里,她站在太阳底下,手在袋子里捣了捣,翻了罐咖啡出来喝。 虽是夏末,但太阳毒辣,金橙橙的阳光直直晒下来,没多久就把童佳的皮肤晒得发红,林竞尧吸完一支烟站在车边看童佳喝咖啡,她一口一口罐得挺猛,没多久就把咖啡喝完了。 才扔了空罐子,空中一条抛物线,一串钥匙飞了过来。童佳单手接住,林竞尧说:“一会儿你开车。” 童佳愣了愣,林竞尧又说:“今天要开十几个小时,你先替我一会。” 童佳问:“开去哪?我又不认路。” 林竞尧已经走到副驾位,开了车门手虚虚搭在上边。童佳举着手拿着钥匙和他对峙,他看了眼,没给机会拒绝,对童佳说:“跟着导航走,我们去绥德。” 这一路总共十五、六个小时,停了五六个休息站。 越往西北路越不好走,休息站的条件也越来越差。太阳从正日头到西落,直把童佳给晒晕了。最后几个休息站,她有点不舒服,换了林竞尧开夜路。 这一路上他们俩话都不多,刚替他那会儿童佳还问几句,问他去绥德干嘛,又提了提去那是否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他有句没句的回答,但没一句感觉是真的。后来童佳觉得无趣,也不同他说了,反正已经有了心里建设对这人不再抱有希望,就等着最后的结果。 开到绥德已经过了午夜,西北地区不比南方,白天太阳底下暴热,一旦到了夜晚,晚风徐徐,徒增一层凉意。 后半段童佳一直蜷在车里,睡睡醒醒,头晕脑胀。下车时是被林竞尧摇醒的,他问她能不能自己走,要不要他抱。 她睡眼朦胧地看他。他脸上倦意不深,嘴角晕着层淡淡的笑,眸色黑亮,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好看。 他的话又令童佳产生错觉,以为回到从前,自己和他还在一起的那些年,他每次都会这么看她,饱含深情,溢于言表。 童佳没反应,林竞尧就又问了一次,童佳总算回过神来了,再看他时清醒了不少,人还是那个人,但感情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份感情了,她用手挡开他,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腿脚往车门外的地上一蹬,人险些摔倒。原来人也不是当年的人了,她感叹道,只多坐了一会车腿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麻利,站不住。 林竞尧今天提前订了房,绥德是个县城,酒店屈指可数,好在不是着名的旅游地,还有空房可住。可他还是只要了一间,童佳竟然没反对,迷蒙着眼跟他上了楼。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县城,酒店的房间却比汤山的大,除了有卧室还带了个客厅。 童佳自顾自往里走去,见到床直接倒下。赶了一天的路,油门踩了七八个小时,此时的她已经累到脱形,只想好好躺一会。 林竞尧放了行李跟进来,见童佳一身齐整倒在了床上,走过去帮她脱了鞋。他又拿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过来搁在她的床脚下。 他在床边立了一会儿,见她动都不动,索性挨着床沿坐下。童佳的气息渐渐平缓,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他立马推推她,说:“乖,先别睡,去洗个热水澡会舒服些。” 他的声音温柔,童佳累极了,嘴里恩恩呀呀出声,手臂挡在眼部,死活不肯起来。 他笑了笑,起身去卫生间帮她调热水。 不一会儿,水声淅沥,一股热气从卫生间冒了出来。童佳缓过一阵,总算舒服点了,睁眼时见到浴室透出的光缭绕着一层雾气,很有吸引力。她又发了会儿呆,想着要不要起床,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头没挪眼,没想里边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挽着衬衣袖子,脸上还有些未擦干的水珠,眼神清澈,精神很不错,见她就说道:“缓过来了?进去洗个澡吧,我帮你拿衣服。” 他把旅行袋里童佳的换洗衣物取出,又拿了她的睡衣睡裤以及洗漱包一起塞到她怀里,“你先洗,我去下面逛逛,买点宵夜。” 路上只有休息站,童佳不喜欢吃方便面,对休息站里的快餐也兴致缺缺,又被晒晕头,根本没吃什么,此时林竞尧一说,她还真有点饿了,对他点过头,让他快去快回。 他下去没多久,她突然从卫生间里跑出来,跑到客厅开了窗子往下看。 这家酒店在绥德县的繁华路段,虽已过午夜十二点,但时值夏末,底下摆摊的人自然不少,旁边又是条美食街,排挡堵了半条路。 酒店房间同样在叁楼,路边情景一目了然。 童佳眼神在车流人海里寻索,没多久就找到了林竞尧的身影。他站在一盏路灯下,边上一台轿车里下来叁个人,有一个提了个行李箱给他。 他掂了掂,和那人说了几句,眼神扫回到酒店这里。童佳害怕他发现自己偷窥,反射性往回一躲,后脑勺直接敲在窗框上。 林竞尧回来时童佳已经洗完了澡。她坐在客厅沙发里,手按着毛巾在后脑上一圈圈揉着。刚才那一撞挺猛,洗澡的时候发现都起包了。 林竞尧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手把买的宵夜放到茶几上。他看了眼童佳,随后拖着箱子去了卧室。 童佳盯着那箱子又瞟了一眼,刻意收起好奇心,去拆他买的宵夜。他买了一份炒面和几份烧烤,都是她喜欢的。她故意不等他,执筷子捞了面条往嘴里送。 林竞尧从卧室走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走到她边上,开了瓶水递给她,随即帮她揉起了后脑勺。 她喝水的动作一顿。 “你刚才偷看我啊?”林竞尧笑嘻嘻地问。 童佳一口水喷了出来。她呛到了,咳嗽不止。 林竞尧蹲下身帮她拍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啊,怎么?那么怕我跑路?” 她还在咳,眼泪都咳出来了,没法反驳他的话。他自顾自地说:“放心,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跑了。” 第五十七章(上) 林竞尧的话如今在童佳这里不是谎话就是笑话,不能当真。他以前也说过会爱她一辈子的,后来呢?还不是一走了之。 既然没当真,童佳就不想再谈论下去,咳嗽好了就继续捞面吃。 她边吃边问:“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林竞尧还在给她揉脑袋,听她问了,反问道:“惦记那箱子呢?” 童佳白他一眼,“爱说不说。” 她炒面剩了一半不想吃了,把面碗往边上推。 林竞尧拆了副筷子,随意揽过她吃剩的,叁两口往自己嘴里扒。这是变相的拒绝回答,嘴上没闲着就没工夫和她说那些。 童佳憋着火,起身往洗手间走去,离开前不忘丢了句气话:“不说拉倒。” 她去刷牙,准备上床睡觉。 林竞尧跟着走到洗手间门口,看她赌气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笑说:“脾气一点没变,一没顺着就给人脸色看。” 童佳斜他一眼,回过头自管自照着镜子。 她这一天没戴墨镜,也没擦防晒霜,脸颊和鼻头都被晒得发红。她本身皮肤就不耐晒,晒过后要是不及时处理第二天准起疹子。 没想林竞尧从兜里掏出一罐药膏,旋了盖子递给她。 药膏是小罐装的,没有贴牌,不知道出于那家厂商,连个生产日期都没。 童佳没接,瞟过一眼,很不屑:“我不用叁无产品。” 说完,侧过身想从他跟前走过。 林竞尧堵了大半扇门,留的通道根本过不了一个人,童佳要想经过,胸腹得和他贴的近。她以为他会让一下,没想他还故意不,就这么僵在原地,和尊门神一样。 “让一下啊!”童佳大声吼他。 林竞尧咪了咪眼,和她又僵持了一会,最终侧过身。 他让了路,她就大摇大摆从他跟前走过。 她之前洗过澡,身上清爽的味道还在,过人的时候留了丝好闻的余味缭绕进他心头。 他突然拉住她,把那罐药塞在她手心里,“你要明天不想破相就拿着擦一下,不是什么大牌的化妆品,但成分绝对可靠,全是些对皮肤有益的中草药,很管用。” 难得他愿意好好说话。 童佳手腕被他握着,感受着他传来的体温,手心里捏着他给的药膏,不自觉看着他。他也在看她,眼神和她对着,很认真很严肃,手掌却用了点力,握她握得更紧了。 童佳的心跳开始紊乱,她不愿深究也懒得细想,终究答应收下,谢过了他的好意。 ** 晚上照例分开睡,童佳睡床,林竞尧睡去外间的沙发。 林竞尧拿了枕头和盖被,出卧室前留了那只箱子在里头。他把箱子留在她的床尾,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过了好久童佳都没睡着。她辗转反侧,手上是他刚才留下的触感,心里却惦记着床尾的旅行箱。其实说不好奇是假,她对他每一件事都好奇,和什么人接触,谈什么生意,她都想要了解,可这是基于她和他还有关系的基础上,现在的他们什么都不是,顶多就是个搭车的伴。 她烦透了,心里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互相角力。一个说开吧开吧,打开看一下又不会死,况且是他自己留下的。另一个声音却说,看什么看呢!和你有关系吗?有什么好稀奇的,他爱干嘛干嘛呗。 这么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童佳竟然蒙着被子睡着了。 这一晚又是好眠,说来也奇怪,这两天和林竞尧在一起睡得特别沉,特别安稳。可能昨天是真累吧,一晚上连梦都没有。 醒过来已经过了九点,楼下商店已经开门营业,里头扩音喇叭播着时下流行的歌曲,节奏咚咚,和对街手机店里循环播放的售卖广告此起彼伏叫嚣着,好不热闹。 童佳睡足后没什么起床气,下床走去外间的卫生间,开门就见到林竞尧在沙发上闲适地坐着。 他也看到了童佳,放下手机对着她笑了笑,招呼她赶紧去洗漱,说自己买了早餐。 早餐是当地人喜欢吃的小米粥和干烙夹卤肉,美味又不腻适合口味清淡的童佳。 童佳自然不客气,接过后一口口吃起来,直到见底,没浪费。她现在也懒得问他去哪了,吃完后就坐着用纸巾擦嘴,等他发话。 林竞尧说:“收拾下行李,一会儿陪我办个事。” 她就知道,说什么告诉她答案,其实就是骗着她出来。她昨晚上其实还想过,他可能就是不想她和周舟碰面。男人么,总归有点占有欲,哪怕自己不要的东西,也见不得别人拥有,就这么渣。 她没反驳,也没多问,跟着他下楼退房,然后上路。 不过,车由童佳开。 林竞尧上车时接了个电话,似乎挺紧急的,一时半会挂不了。他把车钥匙给了童佳,边讲电话边在车载导航上输入了地址。 童佳看了一眼,是个乡镇的地址,离绥德县城不远,也就叁十分钟车程。 没料到的是一开出酒店他们就碰上了堵车,走走停停,车速根本拉不上去。 林竞尧的车是台S级的大奔,车体宽,童佳怕蹭到了,没法在车流里从容地穿梭。 好不容易堵过最挤的那段,才上了大路没多久,不知从哪里冒出两辆摩托车来。两台摩托车总共四个人,都戴了头盔,看不清脸,但身材都不算弱小。 驾驶摩托的技术很野,先是擦着他们的大奔超过去,又突然放慢速度,在他们车前玩起了蛇形骑行。 童佳以为对方故意炫车技,摁了几下喇叭,那两台车嗖一声跑前面去了。童佳油门渐渐压下,才加速,前头那两台竟分了两路,左右各自挨着他们的车减慢了速度,和他们保持平行。 林竞尧已经挂了电话,指挥童佳加速。 话才落下,两台摩托车后座上的人竟各自抽出一截铁质的水管,对着他们的车窗敲打起来。 童佳心随着敲打声嘣嘣嘣跳得极快,感觉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肾上腺素飙升,人都发起了颤来。反观林竞尧却很冷静,他几乎已经猜出遇到了什么事。 外头的人还在敲打,有一下直接敲在童佳身侧的那扇车窗玻璃上,童佳一惊,缩脖子尖叫一声。 林竞尧立马搂住她肩,另一只手帮她控制住方向盘,嘴里安抚道:“别怕,敲不碎,是防弹的。” 怎么可能不怕!每一下敲打,都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耳侧不过二叁十公分的地方。即使是防弹玻璃,敲打下去也有力度在,震动感是真实存在的,能被人直接感受到。只不过他在身边,搂着她,她才会略觉得安心。 外头的人似乎也察觉出大奔的玻璃坚而不摧,有点被惹火的意思,开始准备用水管破坏车轮。 林竞尧手掌摁住童佳的左肩,指挥道:“别怕,稳着开,让他们在后头追,记得一会儿拐去岔路。”说完,他转过身放下椅背,人爬到了后座。 童佳的压力一下爆棚,对着后视镜破口大骂:“靠,林伟,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她仅有的思维里只能联系到是林竞尧惹了当地的地头蛇,而原因一定和他的生意有关。他能有什么生意,全是带黑的产业。 林竞尧没回她话,自顾自翻下后椅背上的暗格,从里面取了把枪出来。 童佳没来得及看清,只晃到一个金属色,可她心里明白这是什么。心里一慌一个走神,差点把车开出路坎。 “shit!”她又骂粗,心跳简直就要停止了。 “宝贝儿,专心开车。”林竞尧却平静地说道。 他身手敏捷,就一眼功夫,已经从后座爬了回来。听童佳还在喋喋不休地爆粗口,揽了揽她肩说道:“挺虎的啊?一会儿把他们引到无人的地方就停,你在车里坐着,记得锁门,我下去处理就好。” 他调整了椅背,重新扣紧安全带。 摩托车紧追不舍,眼见着又要冲上来。 童佳心跳越来越快,说话声音也变了,哽咽道:“林伟,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笑了笑,凑过去,趁她骂他的时候在她侧脸亲了一下,“开去前面那棵树,停车。” 第五十七章(下) ** 童佳嘴上不停骂着,实际却按着他的话,把车停在了树下。 两台摩托车已经追了上来,一前一后拦住他们的去路。同时从摩托车上跳下两个人,挥舞着铁管朝他们逼近。 其中一个还举着铁管对车内大声嚷嚷:“下车,都给我下车。” 敲不破玻璃,他们开始改用铁管砸车门。“哐”的一声下去,明显能感觉出车皮被砸了个凹陷。 童佳握紧方向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边上林竞尧揽着她,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一会儿我下去引开他们,你看准时机调头。” 童佳问:“你想干嘛?” 林竞尧说:“你要能逃就先逃,他们只是要钱,不会对我怎么样?” 童佳听得懵懵的,侧着脖子看他。 他把枪捏在手里,放到身后,准备开车门。 “林伟!”童佳忽然叫住他,她声音有点嘶哑,也有些哽咽,像要哭了一样,急着说:“你别下车好不好?不是说这车防弹的吗?我们现在报警,等警察来!” 女人到这关头,大都会惧怕。童佳是真害怕他下车会出什么事,对方来势汹汹,又是四个人,他单枪匹马的没什么胜算。哪怕她知道他身手了得,很耐打,也很会打,但她还是不想他去冒险,她真的不希望他再进医院。 她手拉住他。 林竞尧回头,顿了一秒。 外头一棍子又敲下来,这次砸在了童佳那边的窗玻璃上。童佳一哆嗦,反射性缩了下脖子。林竞尧眼神扫到窗外,那个人叫嚣不停,第二下紧接着又砸了下来。 林竞尧的眼神开始渐渐变得狠戾,一只手罩在童佳的手上,拍两下:“没事,不用担心我。” 他态度很坚决,没再和童佳对视,收回手去开车门。 那个砸玻璃的见他要下车了,嚣张地又挥了挥手里的铁管,嚷着自己的同伴一起上前围剿。同伴立马堵着林竞尧这边,等着他下车。 谁料,车门一开,一把枪直接顶在了他的胸口。 枪管冰冷硬实,这人反射性想往后躲,林竞尧眼疾手快,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上去擒拿,将那人一下揪住。 其他叁人还以为林竞尧在垂死挣扎,赶着上来帮自己兄弟一把。 只听兄弟大叫一声:“别过来,他妈的他有枪!” 这一声效果不错,那叁个都不动了,不过就几秒,原先砸童佳那边车窗的先嚷了起来:“靠,别信,是把假的。” 他这么说,其他两个人也觉得有道理,现在哪弄得着枪啊,保不住就是拿了把玩具的来唬弄人。 林竞尧没给他们几个多余的时间,对着那人手里的铁管“砰”的一下。 枪声刺耳,直接把在场的几个人都吓傻了。 先是两个驾车的往摩托车的方向跑。之后被林竞尧揪住的那个腿软地跪倒在地上,不停求饶。林竞尧没想到这几个匪徒那么怕死。谁料到,那个叫嚣声最大的却扑了过来。 生死关头,林竞尧起脚踹过去,直把那人踹翻在地。原本求饶的见势不利,连滚带爬逃走了,只留了一个气焰嚣张的趴在了原地。 这一下子,四个就剩了一个了。 林竞尧一脚踩过去,将那人踩在地上,抬枪指着他,让他脱头盔。那人这下顺服了,乖乖照做。 拉下头盔的一刹,林竞尧却一怔。 “是你?”他诧异地问道。 那人手里的铁棍早掉地上了,这时候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对着林竞尧可怜兮兮地说:“林,林先生,不,不好意思,和,和你,闹,闹着玩呢。” “闹着玩?”童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几个步子跨过来,她怒气冲冲,捡起地上滚落的铁棍,朝那人的背部一下敲了下去。 “我也和你闹着玩!”她怒吼到。 童佳的出现始料未及,连林竞尧都没想到她竟然下了车。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挥舞铁管,将人暴打一顿。 第五十八章 童佳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比一下打得狠,和疯了似的。被打的那个受不住了,左右闪躲,嗷嗷直叫。 一旁林竞尧见童佳有点失控,立刻叫出她:“佳佳,可以了。” 他手过去一拦。 童佳喘着气,紧握铁管隔空指着那人,“叫你撞我,你再撞呀!”她作势还要抽下去,被林竞尧直接拦住。 那人没想到童佳看着挺弱的,打起人来像个发了疯的悍妇。嘴里骂骂咧咧:“靠,疯婆娘,下手那么狠。”再摸自己的背,直接给疼得龇牙咧嘴,粗鲁不堪的话紧接着溜出口:“狗日的,个婆娘欠I操,看额不日死你。” 还没说完,林竞尧一脚踹过去,“找死。” 那一脚竟把他踹出两米远,力道之重让他在地上连着打滚。 “他娘的,踢死额算了。”那人被童佳和林竞尧一顿揍,无赖样全出来了,捂着头,揉着肚子,嘴上说着委屈的话,竟忘了刚才是谁先横起来的。 林竞尧又一巴掌下去,扇得他脸瞬间肿了一块。 “还打?他娘的,打死额你们也不好过。”那人抱头防备,屁股往后移了两步。 林竞尧逼近,枪口顶着他脑袋,“说,谁让你跟着我们的?” 那人抱着头,声音挺洪亮:“没人,就兄弟几个。” “那砸我车干嘛?” “不就是为了点钱吗?额几个昨夜里见到你和雄哥交易,知道你身上有钱,想要一点来耍耍。” 林竞尧眉头一皱,雄哥是当地的地头蛇,有地下赌场和钱庄,是别人介绍的关系。 他昨天的确和雄哥见面了,雄哥给了他一百万,全在旅行箱里,不过那不是交易,是他让雄哥帮忙准备的现金。他急用钱,来不及去银行取,也不想去银行取引起银行或者警方的注意,这才走了雄哥这条路子。 这人他见过,昨天跟着雄哥一起来的小弟,他没怎么交流过,不过他记人的本事不小,一眼就记住了。 林竞尧没想把事情闹大,黑吃黑很正常,只要不是雄哥下的指令,其他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放人。 他才收了手里的枪,没想到童佳说话了,问道:“把话说清楚,昨夜里和雄哥什么交易。” 那人抬眼看童佳,傻不愣登的,感觉被搞糊涂了,反问道:“不就是粉沫沫么,你个娃子怎么问起额来了?” 童佳心里一咯噔,人愣怔在原地,如晴空霹雳。她就知道林竞尧的生意里全带黑。 “啪”的一声,林竞尧一巴掌就下去了,对准那男的脸,真是又准又狠又快,嘴里连并着开骂:“把话说清楚,我他妈什么时候和你们有这交易了?” 林竞尧眼光冒火地瞪着那人。那人一脸委屈,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又哭又嚎:“你怎么还打额呀?你来我们榆林不就是和雄哥交易白沫沫么,你昨天给了雄哥货,雄哥给了你一百万,雄哥还抱怨说你来一次不容易,怎么货那么少,你说这次是试水,下次放大仓。” “哐”的一声闷响,童佳手里的铁管跌落,嵌进干燥的黄土里。和铁管同时跌落的是她心里难得建立起来的期望,那期望原本就很稚嫩很渺小很羸弱,现在重重砸在黄土里,支离破碎,连星子都找不见。 林竞尧没想到这人那么会编谎话,还装成一脸无辜的样子,怒从心来,枪管直接顶着他脑门:“操,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那人干脆举着双手,哀声哉道:“你打死额也没用,额说的全是实话,林先生,你是自己糊涂了吧,大家都是道上的,你怕个球?额又不去告诉公安。” 要不是因为童佳在,林竞尧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可就是因为童佳在,他更不能让童佳对自己产生一丁点误会,他知道童佳在意的点,他现在还没到时候全盘说出,但也不能这么被人设计,让童佳产生离开自己想法。 他不想,也不能失去童佳。 林竞尧抡起拳头,朝那人身上又是一拳,他就不信,那人能忍住不说实话。没想这人大有豁出去的姿态,躺平任他揍,连回手都不回了。 打了一阵,那人都口吐白沫了,更不张口说话,就像瘫烂泥一样蜷在地上。 倒是童佳有反应了,过去拉住林竞尧,“别打了,打死他他也不会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你也别装了,不就是交易么,我昨儿晚上也看见了。林竞尧,我们走吧,你送我去车站,我要回家。” 林竞尧愣了下,叫了她一声:“童佳” 他顿了顿,声音还带着怒气,“怎么了?你信他?这丫的满嘴胡话。” 童佳表情已经趋于平静,说:“不是,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送我去车站吧,我对以前发生的事突然没什么兴趣了。” 什么意思?宁愿信别人也不信他?对他的事不感兴趣了?这是要彻底离开自己吗? 林竞尧越想越火,他双手叉着腰,皱着眉消化着童佳的话,突然抬腿狠狠踢了地上那人一脚。 “行啊,我送你。”他说道,语气冷冰冰的。 童佳没什么反应,转过身往车的方向走。 地上的人已经被揍得动不了,抱着肚子装死。林竞尧蹲下,手拍拍他的脸,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有你的。”然后去摸他的手机。 这人一开始不给,无奈力气都没了,抢不过只能撒手任他摆布,他手机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有几通来电,林竞尧前后翻了翻,没找到他想要的,把他手机卡给取了下来。 等他回到车上,童佳已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阖着眼皮,一看就是不想搭理他。他没急着开车,把自己的手机卡换上那人的,才又看了眼童佳。 童佳还是不理他,自顾自靠在椅背里。 他没出声,踩了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童佳都在假寐。过了十来分钟林竞尧忍不住了,对童佳说:“这里没有车站也没有机场,要不等我办完了事再送你去吧,也不急于一时。” 童佳合着眼皮,好一会儿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来。 林竞尧车开得不快,开一段就侧过脸看童佳一下,童佳似乎懒得理他似的,随他怎样。 他想再试试,就问她:“佳佳,睡着了吗?” 童佳没直接回答,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知道这是醒着呢,就继续自己已经打了腹稿的话:“你不问问我那一百万是干嘛用的?” 车里一片静默,等了好一会,童佳才说了几个字:“没兴趣。” 林竞尧心往下一沉,这是真生气了。他太了解童佳,前几天她和他使劲闹,那是她还乐意和他在一起。换现在她越是冷静,对他的事越不闻不问了这才可怕,这是真不想再和他有关系,真的对他提不起兴趣了。 不过他知道应该怎么应付,她没兴趣他也得说,那叫主动交代。 “那一百万不是交易的钱,是我和雄哥换的,一会儿我要去孙诚家,那是给他家里的钱。你信我,刚才那混球故意黑我呢。” “哦。” “孙诚你还记得吗?之前我让他送过你,他最近出了点事,家里照顾不到了,我帮他照顾。” “佳佳,我说了这次出来会告诉你原因就一定告诉你,你能信任一下我妈?像以前一样。” 听他这么说,童佳缓缓睁开了眼,默了几秒后问:“以前哪样?” 林竞尧无意识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坚定我不会做出格的事吗?” 那是我眼瞎! 童佳心想,不过她没把这句说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做了吗?” 林竞尧又笑了一声,回她:“你还记得之前我对你说的话吗?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佳佳,有的时候,我们很难解释清楚一些事。” 那就是有做了。童佳腹诽,她垂下眼眸,极力掩饰自己渐渐暗淡下来的情绪,“我知道。” 她又变得不声不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林竞尧偷看她一眼,车载导航提醒前方该拐上小路,他方向盘轻松一打。 离孙诚家还有一百米的时候,车已经无路可行。这地方是泥路,坑坑洼洼汽车根本开不进去。林竞尧让童佳下车,童佳说:“我不去了,在车里等你,我有点累。” 她靠坐在椅背里,阳光正好斜斜照进来,把她的脸上的疲惫照得一览无遗。他想起之前她揍人时发了狠的样子,还有这几天的长途奔波,终究没有强迫她。 “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应该很快,把钱给到了就走。”林竞尧说道。 童佳点点头。 林竞尧下车前把遮阳板帮她放了下来,又从后备箱里取了瓶水给她。关照她别锁死车窗,也别给他省油,让她继续发动着车,开了空调等他回来。 她嫌他啰嗦,一一应允,命他快去快回。 可等林竞尧折返时,哪还见得到他自己的这台车啊,村口连个车尾灯都见不着了。 ** 不知道林竞尧现在是什么表情。童佳开着他那台大奔奔驰在前往太原机场的高速上。 之前决定离开时,她考虑过两个回上海的方案,无奈最终都被她否了。 绥德的地理位置实在偏远,离最近的机场是延安,然而延安没有直飞上海的航班,怕林竞尧追过来,不得已她决定剑走偏锋,放弃延安和西安这两个省内的机场,直奔邻省的省会城市。 这一段车程不短,将近叁百公里的路程,怎么也要开四个多小时。不过她笃信林竞尧不会料到,半天时间的功夫她人却已经落在太原了。 半路上童佳进了两次休息站,第一次她帮自己定了张机票,深夜回上海的航班,时间绝对充足。第二次,她正好接到李亮亮他们的来电,和他们讨论了一下工作。 等她开到目的地,正好是晚上的饭点,她把车停去了停车场,还没走出去就收到了林竞尧的来电。 她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接通,电话就一直响着,响了很久,久到自动结束呼叫了,她才放入口袋。 一抬头,就见到那个人黑着脸站在离自己不过五米的地方,对自己虎视眈眈。 第五十九章(上) 停车场人不少,尤其这个点,正好遇上了接机送机的繁忙时段。 童佳刚从那台车下来时就已经引得一些路人的目光。毕竟车不便宜,人又长得出挑,美女和香车配一起,又在这种地方,难免不引起别人的遐想。 所以,当林竞尧箍着她往回走,把她丢上车的时候,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童佳挣得挺厉害的,坐车里并不老实,拳打脚踢。 林竞尧没辙了,拿绳捆住她。他这一次没像之前一样就系个结装装样子,而是把她捆得像只粽子似的,动都动不了。 童佳嘴里没少骂,骂他土匪,骂他混蛋。她还喊救命,可惜没人上前救她。 围观的都在底下窃窃私语,猜测这一对是怎么回事。 有人说:“看样子是老婆要和人私奔,老公来逮人了。” “怎么就是老婆私奔呢,你看那男的长得不错啊,又有型又有款,挺配的。” “谁知道有没有暴虐倾向,现在有钱人都脾气不好,你看他捆人的手法,铁定有那个癖好。” “呦,你好污啊,这也被你看出来。” “唉,别说了别说了,那男的绕过来了。” 林竞尧把童佳丢在后座,自己跑前头的驾驶座。关门前,他眼神扫过那群围观群众。他的眼神凶狠,释放出的气场又大,脸色简直和黑面煞神一样。 没人想要多惹事,纷纷散开。 他坐进了车,启动后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童佳斜躺在后座,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同时被缚住,坐都坐不直。她努力挣了好久,却徒劳无功,这才开始破口大骂:“林竞尧,你个王八蛋,你到底想干嘛?” “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家!” “听到没有,你给我停车,你这是非法挟持,信不信我报警了。” 童佳喊得嘶声力竭,连嗓音都破了,又一口气连着说了好几句,吼完只能躺在车后座上大口大口喘气。 “报警?”林竞尧毫不在乎,“你报呀,我不拦着你。” 说完,方向盘轻轻一打,车稳稳开出了停车场,上了机场高速的快捷通道。 童佳来气了,“你绑着我我怎么报,你个傻逼,快给我松开。” 她骂他傻逼的时候林竞尧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被这一声给骂笑了,不过这笑里全是苦味,是对自己在她那儿已经负值的信任度发出的一声苦笑。 他盯着后视镜里的女人,“你不是很能跑吗?那么聪明就自己想办法。” 说完,很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童佳被气得直咬牙,红着眼眶瞪着镜子里的男人。只见他神情冷淡,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将眼神错开了。不止如此,他还抬手调动了后视镜的角度,不让她再看到他。 童佳简直被气死了,索性闭眼休息。 林竞尧一脚油门下去,车疾驰着朝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他要去长春。 ** 中午在孙诚家的时候,林竞尧无意中见到一张孙诚寄给家里的相片。 相片被孙诚家人放大,挂在客厅里。相片中的背景是孙诚他们学校的操场,他和几个同学一起站成一排在中间,边上和后排还有好几位穿警服的同志。 那是大学时期的孙诚,浓郁的青春气息裹挟在他周身,脸上笑得很是无邪。他似乎获得了技能比赛的胜利,举着奖杯,很自信也很阳光。穿警服的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几位领导,当然也有上级主办方的负责人。 林竞尧的眼神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却停留在了某一位的身上。那是一名年长的警察,看上去有点发福,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和蔼的笑着。 他警服上的警号令林竞尧眼前一亮。 这警号,他记得。 之前被曝光的电话录音里,孙诚很清晰的读出过一串数字。而这串数字正和这人身上的号码一模一样。池岳东让人复查过,说那警号是个快退休的户籍警。 因为当时只是核查孙诚的身份,一旦对不上就直接排除了,所以并没有人会对这名户籍警做深层次的调查和联想,包括林竞尧在内。 现在看到了照片上的人,林竞尧忽然惊醒,打电话给梁开。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急着核实自己的猜测。 果然,梁开给的回复里说道,这名户籍警工作了将近四十年,一直碌碌无为,都快六十的人了,还只是个二级警司副科的级别,简直就是混很差。 可这信息传到林竞尧这里他却笑了。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前苦于无法联系的上级对接人,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一位。 哪有一个小小的副科跑去公安部的名校和领导一起颁奖拍照的,他是过来人,他懂,这是趁机挑人呢。 所以,真相就在眼前,之前孙诚每次录音汇报时报的警号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对对方的称呼。或许连称呼都不是,很有可能这是孙诚和他的上级交流情报时彼此鉴认对方身份的一个暗号。 林竞尧又看了眼照片,记住了这张脸。 梁开在电话里补充:“哥,还有件事我得和你说,这条子五年前从北京换去长春了,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被降职了。” “长春?”林竞尧又惊讶道。 “是呀,在长春呆了五年,看现在这情况,应该是要待到他退休吧。” 林竞尧脑子里还在转,梁开没听到他回复,又叫了他两声:“哥,哥,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听到了。”他突然又问:“芯片修复的怎样了?” 梁开说:“这两天就出来了,一拿到我就告诉你。” 林竞尧嗯了一声,梁开突然问:“怎么想起让我查那条子了?是那条子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吗?” 林竞尧还没想让梁开知道过多,回答他:“没,就是突然想起这号人。” 梁开哦了一声,其实他对这些条子没什么兴趣,反而对林竞尧和童佳之间的八卦挺好奇的,逮着机会就问:“哥,你这次去上海问题解决了?” 林竞尧知道他在问什么,对他不隐瞒:“还在努力。” 梁开在电话那头坏笑,“那女人就那么好?瞧你惦记的,兄弟我可提醒你,别在女人跟前丢份。” “是挺好的。”林竞尧也笑了笑,没告诉他,好到都把自己的车给偷了。幸好他在车上装了定位装置,要不然都不知道哪儿找她去。 ** 车连着开了十六个小时,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才赶在第二天傍晚时分驶达长春。 这一路童佳对他都一脸漠然,眼里就和没这个人似的。其实她这次没少吃苦头,身体被捆得发麻,斜躺着太久,肌肉僵硬,头都发晕了。 可她脾气硬人够犟,死活没和林竞尧讨饶,提出让他给自己松绑的要求。 她是真生气了,下定决心和他死杠。 林竞尧这一路其实热络过几次,不过每一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没得到他预期的回应后不得已只能选择冷处理。他只在休息站和她有互动,给她买些吃的喝的,不过仍是时刻盯着她。 说来也挺绝的,这男人竟然防童佳防成了押运犯人的级别。她上厕所,他就押着她去男厕,和她挤在一间隔间里。 童佳先前还骂他变态,几次过后,索性豁出去了,根本无视他的存在。他似乎察觉出她的这种态度,最终放软,给她松了绑。 她却任然给他脸色看。 ** 第五十九章(下) 林竞尧把车开到长春一家五星级酒店。 童佳都没想过他会来长春,她是在他下高速时才得知的,虽然很想知道他来这里的意图,可心里却打定了不和他说话的主意。 她一句都懒得和这人说,所以闭口不问。 两人这一路上没落脚休息,风尘仆仆赶着过来,又是夏天,整个人都闷了一身汗,进房后林竞尧便催促童佳去洗澡。 童佳其实也憋得难受,她身上黏腻,早想着洗完澡后再泡一下,舒缓舒缓自己这几天紧绷的肌肉和神经,所以没和林竞尧反着来。 不过她这次机灵了,提前拿了换洗衣物,一进浴室就锁了门。 林竞尧要了间套间,房间够大,有两个浴室。童佳锁门的声音他听在耳里,当下撇了撇嘴角,无奈地笑出了声。他开了一路的车,说实话,心身疲惫,并没想着要对童佳怎样。虽然他对童佳有很深的欲望,但他并不冲动。他想要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动作快,十分钟便从另一间浴室洗完出来,走去卧室,童佳还没出来。他在床上躺了一会,翻了下手机,又回了几条消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里头还没任何动静。 这下他终于耐不住了,走去浴室门口拍门:“佳佳,佳佳你好了吗?” 里头没有反应。 他继续拍。 里头还是没任何反应。 林竞尧急了,去自己的包里翻了把万能|钥匙出来。一打开门,就见着童佳从浴缸里跨了出来。 童佳没料到自己都锁了门了,这一位还能强行进入,惊慌之余迅速拿过浴袍,披在身上。 可就那么一瞬的时间,她身上那抹粉白,一刹那就映入了林竞尧的眼底。 他眼神暗了暗,问道:“你在泡澡?” 声调都变了,不过问的却是一句废话。 童佳强压内心不满的情绪,刻意装成懒得理他的样子,自顾自走去梳妆台吹她的头发。 他干脆步入,站她边上,夺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童佳这下真被惹毛了,转过身骂他:“你有病啊?洗个澡你在外头催催催,我吹头发呢你也要管吗,你是怕我逃还是怎么着。” “说不准,你有前科。”林竞尧回道,他顺手掰过她的脑袋,摁下吹风机的电源。 吹风机的声音“呜呜呜”的作响,他动作渐渐柔和,捋她头发时有意顺着来,以免扯到她头皮。 童佳心里怨气十足,即使他如此温柔,她仍然内心不满,试图夺回吹风机自己来,嘴上说:“谢了,不劳烦您,我们不熟,我自己来。” 林竞尧却笑了,拍了拍她作乱的手,“不熟?我都进去过了,你说我们不熟?” 童佳:“……” 这人开黄|腔的本事真的一点没差。 童佳突然想起以前,以前他也是那样的,闷骚的要死。看着一本正经,不怎么爱说话,和她熟络后嘴上时不时就来些荤段子。不过那时候他们是情侣,那些都是情侣间怡情雅致的东西,算得上彼此之间的小情调。 可现在,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恶心! 她瞪他一眼,怕他没底了不再和他多嘴,她知道他的脾性,任他摆弄自己的发型。 可是他没闲着,嘴里唠唠叨叨的:“你泡太久了,以后泡澡不能超二十分钟,泡太久容易胸闷发晕,这样反而会有副作用。你知道吗?这十年来全球意外死亡的案例里溺毙在浴缸中的数量稳居前叁。” 童佳懒得理他,不搭话。 他又在那里说了些有的没的。 头发吹得半干,童佳就往外走。刚才泡澡的时候她眼皮都快掉下来了,这会儿就想好好补个觉,她实在没精神和他杠,就想等睡醒了再合计着怎么对付他。 她往被子里一钻,占了半边的床。没想到没过多久,床垫再一次下陷。 童佳倏地睁开眼,瞪着身边那个钻进她被窝的人。 林竞尧若无其事地躺下,挨着童佳才一拳的距离。他用脑勺试了试枕头的软硬度,抽掉一个扔去床脚,心安理得地躺在童佳身边。 童佳楞楞看着他,防备心骤然聚起。 他似乎感受到了,转身眼神正好和她对上。 童佳想开口赶人,他先说话了: “别看了,快睡。” 第六十章(上)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可以那么坦然,她却没那个本事。 她是完全做不到。 童佳推开他,撑坐起,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看。 “林竞尧,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童佳终于开口和他说话,“硬要和我挤一张床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抱着她睡。 她应该还不知道,从上海掳她上路后,他就每晚抱着她睡了。 这几天他难得好眠。不像重遇她之前,每到夜晚都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睡,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失眠有所好转,同样,再也没有梦见残酷暴虐的画面。 那是他的梦魇,因为童佳,治愈了。 林竞尧也跟着坐了起来,淡淡笑了笑,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靠着睡一张床,佳佳,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可你已经勉强我了。”童佳回道,她眼神冷漠,连带着表情也很冷淡。 “你把我从上海带走的时候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在太原机场有没有和我商量要来长春?” “都没有!” “你这人就是自私,因为你从来不会问我的意见,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所以,你怎么还有脸说出不会勉强我的话?” 林竞尧没想到童佳一下说了那么多,也没想到她对他有那么深的误解和怨念,他默默看着她,想把她揽入怀中。可惜,他的手还没碰着,就被童佳打开。 童佳垂下眼眸,神情变得极为暗淡。 “林竞尧,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答案,真的,不过那是之前。现在,这个答案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想,我已经拥有了。” “佳佳。”林竞尧不解地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你不爱我啊,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要我明说嘛?” 认识到这点,且挑明了说原来一点不难,童佳对着他吼道,可是为什么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叁番两次要提醒我你不爱我?”她难过地问道,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我哪有?”林竞尧辩驳,他用手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倏地一把揽她入怀,紧紧箍住。“我没有,佳佳。你信我,我没有不爱你。” “你又骗人,你为什么老爱骗人?”童佳索性放开哭,把压抑已久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你如果爱我的话,不会不顾及我的感受的。更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不辞而别。”童佳抽泣着。 “林竞尧,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笑吗?整一个土匪加骗子。” 林竞尧沉默着抬头,看着童佳,眸里似有说不出的苦衷。 童佳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又哭了一场,没看清他眼里蕴藏的情绪。她推了推他:“我真的太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会。” “好。”林竞尧回答她,“我承认自己之前的确有错,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不过,以后不会了。我改。” 童佳抬眸和他对视,完全没料到他会承认错误,对他这番话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林竞尧双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轻轻从她鼻翼两侧抹过。“别多想了,我一会儿就走,给你腾地。不过,走之前还有件事需要说明。” 他顿了顿,深深看过童佳一眼,别别扭扭说:“佳佳,我是爱你的。” ** 林竞尧什么时候走的,童佳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他真的说到做到,立马下了床。 她当时真的是累极了,倒下就睡。 在睡梦里,林竞尧似乎亲了她的额头和脸蛋,还有她的鼻尖和唇。不过,他的动作过于轻柔、过于小心,以至于让她坚信那真的只是场梦而已。 醒过来时天已经大黑,房间里只剩童佳一个。 她在被窝里缓了会儿,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想自己睡了那么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林竞尧人不在,却把她的钱包、银行卡以及证件还给了她。那些东西被放在一个纸袋子里,同时,袋子里还有一本房产证。 她打开房产证,里头掉落了一张便签: 佳佳, 我要离开几天,这几天没法陪你,之后必定弥补。 这里的房租已挂账,不必搬出,也无须替我省钱,你信我,这些钱都是干净的。 另,说好了给你一个真相,就会给,等我。 落款是林伟,在林伟边上还画了颗心。 童佳脑袋还有点懵,去翻房产证看,还真是她之前给他的那本。 她又前前后后看了几遍那张便签条。他说让她信他,他还说让她等,就是没说这几天去哪,去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和她说,不和她商量。 童佳把那些东西收起来,方觉肚子饿得慌,准备电话客房服务叫点吃的。 才拿起客房电话,自己的手机音“叮”的一下,接收了一条信息。 她拿起手机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不过一猜就知道是谁发来的,让她起床后就给客房服务电话,还说已经帮她订了餐。 童佳还在生气,不想回复。她只给客房部去了电话,没多久服务生就推着餐车来敲门了。林竞尧还真是熟悉她的口味,一车的美食不多不少,全是她喜欢的。 等吃饱喝足,她少许整理了一下客厅,跑去了窗边。 五星酒店几乎密闭,只留了很小一道窗缝作为通风,大都走得是中央空调和新风系统。童佳站在那里给自己点了支烟,窗外静静的一片,黑黝黝的夜色,令人沉静了不少,晚风徐徐从那条窗缝里钻进来,把指尖的那缕烟丝吹得左右摇摆。 五年没来的城市,此时正匍匐在她脚下,比起五年前,长春似乎有了不少变化,至少在她看来整座城的天际线明显有所拔高。她分不清南北,只能呆呆望着,脑子里又开始想起林竞尧的事。 她走去案桌那里,又把林竞尧留下的那张纸条翻了出来,拿在手里反复看。 他说会给一个真相的,让她等。那么,还有必要吗? 哪怕真相真的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不得已才离开,那又怎样呢? 她还愿意继续这么痴痴傻傻地等待下去吗?等待和他重新来过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童佳一直没忘记,林竞尧现在可是带黑的身份,他在榕城的一切,是她的道德感和价值观无法接受的。 他们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童佳连着抽了好几支烟,心中有了决定。 第六十章(下) 已经过了午夜,傍晚那一觉睡得太足,现在反而没了睡意。 童佳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她打开电视,酒店里的闭路台正在播着香港的电影无间道。卧底和警察,各自扮演对方角色的同时,也有渐渐地迷失自我。于是谁真谁假,不过都是各自的命数,要不然也不会用最为痛苦的无间地狱来点题。 真是一部值得深究的作品,然而童佳却看得恍恍惚惚,她心思没在那儿,开着电视,也不过就是制造点声音,好让自己不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不想想起的事。 手机屏又闪了几下,是周舟打来的电话。 童佳接起,轻轻说了声:“喂。” 那头吁了口气,“童佳?” “是,你怎么打来了?” “昨天给你电话,手机一直关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哦,手机没电后自动关机了,我没看见。” 那头停顿了一下。 “你,还顺利吗?” “什么?” “我说你房子卖得是否顺利?” 这次换童佳顿了顿。 “还行吧,明天再去谈谈。” 周舟在那头“嗯”了一声,说:“你多久回上海?” 童佳说:“不清楚,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她没法给到确切的时间,因为林竞尧让她等。大概两叁天?她心想,不过她没说出口。 周舟问:“有遇到以前的熟人吗?” “你说谁?” 周舟笑了下:“问你有没有遇到以前的熟人,邻居啦,朋友啦,你不是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吗?” 童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他:“还没有,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以前的邻居几乎都搬了,房子大都是租出去的。” 周舟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吧,童佳,那我等你。” 他又说:“不过,如果实在无聊,我就跑去长春找你了。童佳,别太久。” 童佳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回了他一个“嗯”。 ** 第二天,天晴。 用完早餐,童佳就联系了吴阿姨,让吴阿姨帮忙联系拆迁组的人。另外,她还让吴阿姨去自己家拿长春这里的钥匙,让她把钥匙给自己快递过来。 拆迁组设在红旗街附近,离她的房子不过两个巷子,童佳打的过去的,到了门口一看是个双门面的平房。 她下车,走进去,来接待的是个五十几岁的阿姨。 童佳说明来意,那阿姨拿出一本表格查她所在的楼区和楼层,不一会儿,找到她的名字,让她拿证件出来核实。 等一切办完,那阿姨给她倒了杯茶。 “姑娘,谈事的都出去了,你先坐这儿等着,他们一会儿就回来。” 童佳接过茶,谢过。 东北的阿姨都挺热情的,见谁都能侃,她不想冷场,找了个话题和童佳说: “你这姑娘在家爸妈挺疼的吧?我看这一户就你一个人,爸妈还真有远见,那么早就知道给你备着房子了。姨和你说啊,别看你那套面积小,这次是最优政策,就你这一套少说能卖个叁四十万。合着后面结婚的嫁妆都解决了。我要早知道这里会拆迁,当年我姑娘结婚时就也给她再买一套了。” 童佳边喝茶边对她笑了笑。 她自己又说起来:“唉,不过现在卖了钱可不能留手上捂着,得赶紧再买新的,要不然这房价又得往上涨,我们家就是,我姑娘和我女婿就在隔壁街直接买了套商品房。姨和你说啊,那房子真不错,房型和绿化在长春这地儿都是顶级的,你要是信姨,一会儿你这边完了,姨带你去那里瞅瞅,现在开发商正在打折。” 童佳把茶杯放下,直接掐了阿姨的念头,“我不是长春人,也不准备在这里生活,可能以后很少会过来了。” 那阿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继续说:“那没事啊?你就当成投资,买来后直接找人给你收租就行了,等再涨上去了,到时再卖。” “可我在长春没熟人,也没朋友。”童佳说道。 阿姨正想开口自荐,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进来一男人抱着个娃。 他见那阿姨直喊:“妈,露露上班去了,我一会儿有事,冬冬交给你了,你给带上半天,我晚点来接他。” 小孩子才两叁岁,见到那阿姨主动张了手臂,要她抱。她抱过小孩,掂了几下,嘴上问:“你上哪儿啊?和露露说过没,可别再跑外头喝酒去了。” “不喝酒,就是有活了,去和业主见一面。” 那男的转过头,想离开,见到童佳却愣了一下,他走出门口突然又折返回来,盯着童佳反复看。 童佳没理他,猜他就是阿姨嘴里说的那个女婿。 阿姨见他盯着童佳直直地看,不怎么开心,推了他一把:“看什么呢?不是说忙吗?还不走?” 那男的突然问:“你是,林伟他媳妇?” 童佳倏地抬头。 那男人这下看仔细了,嘴角翘得老高,眉飞色舞说道:“呦,还真是。嫂子,是我,丁磊。你们一直石头石头叫我的,还记得吗?” 那阿姨也凑过来,问:“谁啊?谁家媳妇?” 丁磊对他丈母娘介绍道:“就我以前一个哥们,林伟,SKY他弟弟。这是他媳妇,他们离开长春好几年了,没想到这会儿遇到了。” 他转向童佳,问:“你们回来住了?林伟哥呢?在哪儿呢?晚点我找他去。” 第六十一章 丁磊硬问童佳要了联系方式,他还把自己的名片给到童佳,千叮万嘱让童佳别忘了告诉林伟,自己会等他的电话。 童佳还来不及解释她和林伟目前的关系,丁磊就走了。 下午,拆迁组的几个谈话人都没回来。 阿姨的外孙要睡午觉,办公室就一张大沙发可以睡,等孩子喝完奶,童佳就自觉起身让位。 阿姨挺热心的,把外孙拍睡着了,拉着童佳在门口说话。 她问童佳最近是不是一直在长春。 童佳告诉她自己会将长春的房子处理完才走。 她点点头,让童佳别着急,说之后会先让负责办事的人先给她去个电话,这样就不用她白跑一趟了。 她还惦念着让童佳买隔壁商品房的事,再一次提醒童佳只要手里有点钱就去投资,千万别放银行。 最后她还不忘看新楼盘的事,再叁和童佳说千万记得找她一起,还让童佳带上林伟。 童佳知道不好推拒,只能笑着不出声。 等她离开,差不多过了下午叁点。那套小房子离得近,她索性弯道去看看。 房子在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同样的楼房有六幢,全都是六层楼的旧房。童佳所住的那一排外墙墙皮都有大面积的脱落,露出里头的石灰出来,乍一眼看上去,比之前她在时更为破落不堪。 好在还算有人气,大白天的进进出出的人和车都不少。 童佳没有钥匙,只能在院子里瞎逛。 走到后院门口才发现原来后门的那家烟酒店竟然还在。 那店以前林伟经常光顾,烟酒和柴米油盐,几乎缺了就直接在那儿补。光顾的次数多了,店主就和他熟络起来,有时会让他赊账,到了月末给他一起算。 童佳在的时候不喜欢林伟到处欠账,每次都会及时把钱给他补上。他先前还不要,说哪有女人掏钱养家的,后来童佳执意要那样,还和他提议不如他的钱全上缴,让她来帮他管。 他那时候就喜欢逗她,问她是不是急着要当他媳妇,还威胁如果不当就别管他的事。她自然是乐意的,大大方方承认,还反问他他不娶她还想着要娶谁! 他们那个时候就是这样,要好的要命。嘴上时常互相往来,身体上也不懈怠,交流不断。所以,在外人眼里,他们早就是一对小夫妻了。也因此,所有人都拿林伟媳妇这称呼叫她。为此她还和他争论过,说怎么没人叫他童佳爷们的。可把他给逗乐了,抱着她就亲,摁着她狠狠爱了一顿。 事后他还和她说,童佳爷们这称呼好,以后就归他了,一辈子只能他用。 不知不觉怎么就回忆了那么多?果然旧地不易重游。 童佳还在自我感叹,烟酒店的老板见她站久了就招呼她:“美女想买啥呢?进来看看,店里啥都有。” 童佳回神,看到对方,原来烟酒店的老板也换了人。 她要了瓶水,付了钱就从后门出去了。 沿着红旗街走了一段,发现改变不大。可能正在拆迁吧,施工队挖的到处都是坑,路道不怎么好走,车自然开不进来。童佳想拦车回酒店,只能继续沿着往前,走去没开挖的街道。 倒是没想到,路过了水晶宫。 这里又是一处旧地,以前老和林伟来这地方玩。 他第一次为她打架,第一次吼她,以及第一次亲她,全在这地方。后来这地方被SKY顶下来了,就顺其自然成为了他们的据地。 童佳已经不敢再多逗留了,这地方光门口站五分钟,她和林伟的回忆就全上来了,脑海里都装不下。要是再遇到熟人,尤其那个SKY,她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说白了以前在一起时他们多高调,多恩爱,现在的结局就有多狼狈。 这么想着,她赶紧走开,一口气走到道路平整的地方,拦了台出租坐了进去。 晚上童佳在酒店用了晚餐,为了不让自己瞎想,晚餐后她和李亮亮他们开了个电话会议。 李亮亮他们还在榕城做后期剪辑,根据之前童佳给到的剪辑本,他们已经初略剪了一版出来。 童佳这里没有电脑,酒店商务部的电脑配置又跟不上专业需求,于是决定第二天去电脑城逛逛,现买一台。 那天晚上,童佳竟然做了梦,梦里全是她和林伟在长春生活的片段。可惜这些片段大都是由幸福快乐开始,却都在悲伤离别处结束。 这令醒来后的童佳心情很是糟糕。 她有点心塞,似乎这个结局早已注定,只是自己选择了逃避,不肯面对。而现在,却只能被压着,使她抑郁。 她再睡不着了,睁着眼看向窗外,心中反复猜测林竞尧身处何处,做着何事。 ** 而此时,距离长春将近五百公里外的珲春,林竞尧正找着一名叫王辉的人。 这名王辉正是照片里有点儿发福的警察,也是林竞尧怀疑的孙诚的上级对接人。 原本王辉的办公地在长春,最近人口普查工作又将启动,他作为一名经验比较丰富的户籍警,被长春市的有关单位直接任命加入了工作小组,去延边地区的各市做动员工作。 这么一去没个十天也要半月,可能半月都不够,林竞尧等不了那么久,拿到他这几天的落脚地址后,开车直奔他所在的地方。 又是七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一天全在路上了,直到夜晚才抵达的珲春。 珲春市的面积不大,主干道没几条,横竖交错,没多久就能把整个城都走上一遍。林竞尧来不及入住,到了珲春按着地址,直接朝王辉他们下榻的招待所行进。 等到了招待所,却又被告知王警官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林竞尧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知道自己这一次等的时间可能没个底,干脆下车去隔壁找个吃饭的店。隔壁是条挺热闹的街,饭馆不少,他随意进了家朝鲜饭店吃了一些。 吃完后又在车里继续等,一直到午夜才把那群人等了回来。 公安系统的车只要是公务的,大都差不多,哪怕没上蓝白漆的也有个标记。这些林竞尧都清楚,不会认错。 不过下来的人各个身宽体壮,又在黑漆漆的院子里,那认起来就有些难度了。 厉害的是林竞尧这人记忆力超群,第六感也特别准,所以当王辉从一台不起眼的捷达上下来时,林竞尧第一眼就捕捉到了这张面孔。 他也从自己的车里下来,走近那群人,并且在他们快进招待所大门时叫了声“王辉”。 王辉脚步顿了顿,警觉地看向林竞尧所在的方向,人却没走过来,也没应声。 林竞尧干脆自己过去,在他跟前一米的地方站定,“王警官,是我找你。” 王辉心里一咯噔,眉头倏地皱拢,他似乎已经想起这一位是谁来。但他却故意装成和他不认识,惊奇问道:“你是?” 林竞尧没自报家门,却开口问他:“孙诚,孙诚认识吗?” 王辉一听,说:“不好意思,你应该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叫孙诚的。” 他转过身,想要离开。 同时,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他的几名同事都驻足,警惕性极高地盯着林竞尧看。 林竞尧说话不急不慢,声音惯有的低沉,说:“我知道你就是王辉王警官,没什么事,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句,孙诚,死了。” 王辉的身体微微颤了颤,不过他掩饰的非常好,没人发现。 林竞尧又走上一步,在他耳边说道:“没事,你可以先想想,等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来找我。我住得很近,就在你们隔壁。” 他指了指隔壁的酒店。 ** 第二天早上,童佳整理完自己就拦车去了电脑城。 她要买一台可以观看影像素材,又能便捷地剪辑素材的笔电,于是她直赴苹果专卖店。 交易完不过中午,电脑城人头攒动,她提着笔电在门口等车。这一带车不好拦,等了好一会没拦着一辆。这时一台送货车停在路边,副驾那里探出个头,叫她:“嫂子,买电脑呢?” 她看过去,好巧,是昨天遇上的丁磊。 丁磊下车走过来,告诉她:“嫂子,这里管控呢,车都在后门那,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他特别自来熟,一把拽过童佳手里的电脑,推着她往前,“走吧,都是自己人,甭客气了,去哪都送你去。” 随后把童佳推到他后车门那,拉开车门又把童佳推进了车。 童佳也没忸怩,顺其自然落座。 开车的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孩,丁磊一上车就让他喊人,“叫嫂子啊,怎么那么不懂礼貌啊?” 那孩子很腼腆,侧过脸对着童佳喊了声“嫂子”。 童佳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不想多解释,只微微一笑。 那孩子问丁磊去哪? 丁磊回头想问童佳,童佳已经报了自己住的酒店名出来。 丁磊一听,是长春市最豪华的酒店,住宿和消费都不便宜。于是开话匣子和童佳唠:“嫂子,我哥现在做什么生意呢?好久没见了,看着你们这是发了吧?” 童佳都不知道怎么回,想说林竞尧的确发了,又觉得不合适,自己根本不想别人羡慕他那些龌蹉的本事。 丁磊瞧童佳没说话,以为对方警惕自己,一个劲解释:“嫂子,您可别误会,我就是随意一问,林哥现在混得好,我替他高兴,他是真惨,自个儿最好的兄弟死了,是人都难过。不过幸好你还在他身边,我们当时还以为你们分了,那时候林哥他太想出头了。” 童佳听得云里雾里,问丁磊:“他哪个兄弟死了?” 丁磊诧异,反问:“sky呀,嫂子你不知道吗?” 惊觉童佳的表情的确像不知道这事,他补充说:“SKY死了,一家人被炸死的,林哥都疯了!” 第六十二章(上) 珲春。 林竞尧等了一晚没等来王辉,心浮气躁。 他担心的事恐怕要成真,孙诚这一次白白死了。 其实以前也有过卧底当了十年,因为任务没完成中途去世被封存真实档案资料的。对内的说法是为了保护其他同志,所以死了后连个功名录都上不了,烈士资格就更别提了。对外就闭口不认这个人。 组织的做法其实他们都能理解,守护社会稳定、保护人民安全原本就是他们作为警察的责任,哪怕是卧底,没名没姓,整日活得和鬼似的,他们也义无反顾责无旁贷。 可谁又来理解他们,守护他们最后的尊严。 明明是个英雄,最后死的不明不白,还被说成是滋事斗殴的痞子混混,这他妈的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想到这些,林竞尧气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孙诚不能白死,不能和Sky一样,他得给他、给他们讨个该有的名分。要不然,埋在深山野林,连块墓碑都没法竖,他不忍心。 林竞尧当下决定,再去一次招待所找王辉。 才进招待所的门,就被前台直接拦下了。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一般不接待访客。” 前台是位叁十多的熟女,体态丰满,打扮的很艳,说话却爱端着,正经严肃,一板一眼。 “我约了人口普查工作组的王辉王警官。”林竞尧说道。 熟女眼角夹了一下,细长的丹凤眼合成一条缝斜睨着林竞尧。 她上下审视了他一会才问:“姓什么叫什么?身份证带了没,登记一下。” 林竞尧把身份证递给她,她看了一会儿才还回去。 “帅哥,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真进不去。咱们这儿是政府指定的招待所,里头工作小组好几个呢,我要是随便放人,万一出了事,我得负责的。要不这样吧,你留个联系方式,回头见到王警官了,我给他说一下。” 林竞尧不说话,看她一眼。 这一位估计觉得林竞尧长得帅,一双眼睛从刚才开始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和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上下打量了他无数遍,最终摊开手问他又要了次电话号码:“帅哥,手机号多少啊,我现在加你。” 林竞尧把她跟前座机的听筒拿起,递到她面前,对她笑道:“不用,你现在就打,回头请你吃饭。” 他声音故意压得低沉磁性,十分迷人。 混社会那么久,自然知道前台的意思,可他没兴趣,但为了找王辉,只能牺牲色相。 前台咂出点味来了,抿着唇窃喜,当着他的面拨王辉的房间号。 可惜房间里没人。 前台不气馁,像要讨个功劳似的去翻王辉留下的资料。 等她找到那一页,林竞尧没客气,一把夺了过来,前后翻了翻。 他找到了王辉的手机号,当下就记录了下来。 把资料还给对方后,他就给王辉发消息。 “王警官,想起孙诚是谁了吗?什么时候我们见面聊聊。” 那头没有即刻回复,林竞尧转过身却见到前台还在盯着自己。 他脾气一下上来了,起脚就走,背着身朝前台挥了挥手。 等他走出去了前台突然跺脚,刚才她看他背影时,他的翘|臀阔肩直接吸引了她大半注意力,所以当他麻利地转身离开她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现在才发现他还没告诉自己电话号码呢。 林竞尧往回走,还没到自己住的酒店,王辉的消息总算来了。 简单的一行字—— 下午叁点,口岸大街,福记饺子。 ** 这一夜童佳几乎没睡。 她没想明白Sky怎么会被炸死的,也没弄清楚丁磊口中说的以为林伟和自己分了是哪个时间段。 她和林伟自从在一起后就没吵过架,林伟当年突然失踪前他们还到处秀恩爱。所以,怎么可能让外人产生他们会分手的错觉? 她想不通。 这使童佳徒生恐惧,突然觉得自己对林伟这人一无所知。 童佳极力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最后那段时光,林伟做得很好,事无巨细面面周到。这也是后来她不肯承认他已经和她分手的重要原因。 而现在,似乎就是场天大的笑话。 原来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外人都看出来了,她那时候是有多蠢多投入,才会抱着幻想,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 所以,外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才是她想要解开的迷。 童佳性格就是直,第二天就联系了丁磊。 这次丁磊是一个人来的,碰头的地方约在了酒店的咖啡馆。 童佳开门见山,直说:“石头,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其实我和林伟早分了。” 丁磊诧异:“分了?那那套房子?” “房子是我后来自己买的,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你丈母娘看过。” 丁磊觉得不可思议,手心捂着嘴巴,“我真以为你们在一起了,没想到……” 童佳说:“没什么,不过我还是会转告林伟你的联系方式,只不过林伟要再过几天才会回长春。” “他回来了?” “不算,就是过来办个事,他现在住榕城。” “哦。” 谈话一下陷入僵局,和自己预料的大相径庭之后,丁磊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童佳说:“其实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叙叙旧,想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 丁磊:“嫂子,哦,不对叫习惯了不好意思,应该叫童姐。” “叫我童佳吧,咱两指不定谁大呢。”童佳回。 丁磊笑一声,“好。那我就八卦一下,你和林伟哥?” 童佳笑了笑,眼神有点落寞:“是他提的分手。” 丁磊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是林伟哥提的分手?” 童佳点头。 丁磊捶胸顿足,“我就说呢,他那时一定是冲昏了头脑,想做大想疯了。” 童佳没出声,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丁磊看。 丁磊来劲了,凑近童佳说:“反正你们都分了,这话说出来不算拆对。我就告诉你吧,那时候林伟和我们长春的黑老大周志雄走得很近,周志雄有个女儿叫周芮,是长春大姐大级别的人物,据说看上了林伟哥。我们当时都不信,想着林伟哥都快和你结婚了,连喜讯都是他亲自放出来的,还让我们兄弟几个准备去上海接你这个新娘子,谁知道就有兄弟看见林伟哥上了周芮的法拉利。” “后来Sky突然死了,红旗街这一带就乱得很,全是来抢地盘的,当时我们就明白了,林伟哥应该是找周志雄当靠山,想把这一带吃下来,做老大,所以才和周芮走得近。” “不过,你别多想,这也是兄弟几个猜测。” “再说了,后来林伟哥在周志雄死后没多久突然就没了影,我们还以为他是跑上海和你过日子去了。” “周志雄死了?”童佳问,“怎么死的?” 丁磊喝了口咖啡,很不屑地说:“被警察打死的呗,零八年扫黑,我们这里来了新领导,直接把他们一锅端了。周志雄还有周芮,父女两全死了。” 童佳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回忆一下,那段时间她应该回到上海筹备婚礼去了。 她消化着丁磊的话,想到sky突然问:“那,sky呢,你不是说他被炸死的吗?怎么回事?” 丁磊听她问起SKY,突然调整了坐姿,说:“SKY最惨,你知道吗?一家人,他媳妇他儿子还有他父母,坐一台车直接让炸弹给炸没了。这事出过新闻,当时还挺轰动的,说是黑吃黑,报复。我们当地政府还拿这事说事,说打黑除恶刻不容缓。你真不知道,当时炸的尸体都拼不上了,警车来的时候是一群人一条胳膊一只手给他捡回来的,还有些部位可能被野狗叼走了也说不定。” 第六十二章(下) 林竞尧叁点准时抵达约定的地点。 进门报名字,被带去后头的一间包间。 领位的服务生对他说人已经到了,让他直接进去。他推开门,果然见到王辉一个人坐在靠角落的椅子里。 王辉见林竞尧来了,对他招招手,让他进来坐,同时叫来服务员点了几迭小菜和两大份水饺。 他给林竞尧倒了杯茶,等着林竞尧说话。 林竞尧只顾喝茶,却没开口。 不一会儿,服务员又进来了,端着他们点的菜。 等服务员布完菜,退出,林竞尧才开口。 “王警官,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吧?” 王辉眉头一直皱着,“废话少说,孙诚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他上级是我?” “他被人开枪打死的,但死之前没少受折磨。我知道你是因为孙诚告诉了我,他信任我。” “他现在尸体在哪?” “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我已经把他埋了,不过后续的事你必须给他办了,他是英雄,死得时候什么都没说,很勇敢也很有担当。” 王辉抿着唇没说话,似在考虑事情。 林竞尧拿起筷子,戳了只水饺送进嘴里,他又连续吃了第二只、第叁只。 王辉握着茶杯,喝一口,看他埋头吃东西。 “你来找我,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林竞尧原本执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盯着王辉看了一会。 他一早没吃什么,等王辉等得肚子正好饿了,这会儿饺子一口一只,吃了整整一大盘。王辉问他话时,他嘴里还塞了两个,两腮鼓鼓的。 “怎么,怕我钓鱼?”林竞尧问。 王辉笑了笑:“你会吗?” 两人都没核实过彼此身份,王辉的脸林竞尧在相片里见过,昨天晚上他又当着他同事的面认人也算是另一种验证的方式,应该错不了。可林竞尧在王辉那里没提过自己是谁,王辉不信自己完全情有可原。 林竞尧哼了一下,。 没想到王辉说:“林伟,你能来找我就是已经走投无路,找不到人了。” 林竞尧忽的眼神和他对视。 王辉继续:“你的新身份,是我给你办的。” 林竞尧没想到王辉信心十足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更没想到他竟然是当初唯一帮自己的那个。 他心绪变化万千,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反问:“所以,你和Sky是什么关系?” 王辉拉过面前的饺子,摘了一只入口,边嚼着边看林竞尧。 林竞尧等了会才说:“你要是和Sky没关系,就不会冒着被处分的风险帮我。你是Sky的上级?” “我是他师父,从他入警校起,他就一直跟我。” 这就说得过去了,当年Sky被炸死,林伟作为警方唯一留在周志雄身边的卧底,提供给警方不少可靠的消息。后来警方大围剿,利用林伟提供的线索,击毙了周志雄,活捉了周芮。 原本这案子到这里就结了,周志雄父女一个因为暴力拒捕当场被击毙,另一个判了死刑,扫黑行动圆满结束,林伟也要重新归队。可谁料到,庭审过程中,有部下竟然漏嘴,说出周家还有个儿子叫白子灿一直飘在海外。 弟弟的事周芮从未向林伟提起过,但周家这几年海外资金往来频繁,毒品和军火生意也越有做大的趋势。 没想到的是,周志雄父女一死,周家海外的那条关系链就全断了。 白忙了一个月的警方,就此决定结案,再次提醒林伟归队。 而林伟此时在长春的地位却日渐增高,除了原本跟着他一起混的几个哥们,没了群头的混混们也纷纷拥护他做大。 由于他迟迟不肯归队,警方怀疑他已经投暗,再联想到突然消失的那条海外关系链,一时之间他几乎成了警方内部头号怀疑对象。 而那时的林伟只想找出白子灿,那个周家唯一的后裔。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那人真实存在。 为了掩饰身份,林伟向上级又打了份报告,说明自己的想法。未料报告被无理由驳回。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以前Sky的几个联系人。 又等了两周,一直没人回复,就在那时道上却有人放出口风,说雄爷身边还有卧底。 周志雄旧部众多,虽然都散了,但他在生意上的伙伴也着实不少,得知卧底的事,好几个出言谁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就杀谁全家。 当时林伟很怕自己被拽出来,无奈之下再次求助,没想这次终于有人帮忙,但帮忙的人一直和他匿名联系,从未曝露过自己的身份。现在想想,那唯一能信任他的,愿意帮他的,还就只剩下和Sky关系最牢的师父——王辉了。 林竞尧在心里把所有都捋了一遍,问王辉:“你就是因为帮了我,才被处分,派来长春的?” 王辉已经吃完了大半份饺子,听林竞尧问了,回道:“一半一半。” 林竞尧等他把话说全。 他把饺子吃完,说:“一半是私自帮你改了身份档案,另一半,我也觉得白子灿应该确有其人。” 第六十三章 送走丁磊后童佳就回了房间。 丁磊给的信息实在太多,虽然童佳当面把一些没明白的都问了,但其实心里还一团乱麻。 她得花点时间和功夫把一些掳清楚。 她在房间里静坐了一会儿,给李亮亮去了个电话。 “亮亮,你在你们台新闻部有认识的朋友吗?” “有啊,怎么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我想查一段新闻。” 那头说好。 童佳继续:“不过这段新闻年代有些久远,大概在五年前吧。” 她不知道隔了那么久时间李亮亮那里是否还搞得定。没想到李亮亮立刻回她:“五年前的新闻,那得去问台里的资料档案处了,新闻部管不了。” “那你搞得定吗?”童佳试着问。 “行吧,我帮你联系一下,你有具体时间吗?最好有具体时间,否则查起来工程量很大。” 具体的时间倒是没有,丁磊没说,她当时也没问,只能自己推算一个大致的时间。 “我没有具体时间,不过我有大致的时间段,你看能不能让人帮忙找一下。”童佳知道这个工作量不小,有点不好意思,遂又加了一句,“我愿意有偿的,是我自己想要了解的一段旧事。” 童佳求人的态度很明显,李亮亮断定这事应该对她很重要,和她说:“没事,我尽力帮你搞定,你一会儿把能给到我的信息给我就是了,另外你确定是我们台放的吗?” 童佳这下被问住了,丁磊只说上过新闻,没说哪个台,她都觉得自己接下去说的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同李亮亮商量:“也有可能是吉林台。亮亮,你吉林台有熟悉的人吗?” 这下可真难倒李亮亮了,他说,:“吉林台的我不认识啊。” 童佳心一凉。 没想到电话里直接传来戴晓天的声音:“童佳姐,吉林台我有认识的人,我同学在那里做节目采录工作,要不我帮你问吧。” 童佳心里一喜,“好,晓天那你就帮我问问,回头我好好谢你。” 那边似乎费小虎也在,吵着问童佳什么时候再去榕城,说自己给她又当摄影又当剪辑的,都快累死半条命了。 童佳连连道谢,笑着向他保证会尽快回去一次,还说下回见到他一定请他吃大餐。 几个人都要忙,聊过几句后就挂了。 童佳将自己推算的时间和一些要查的具体内容发过去,又在沙发里坐着静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给她大伯方有华去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是方有华的声音。 童佳礼貌的打了招呼,随后就直截了当把自己要他帮忙的事给说了。 她想让方有华帮忙查一下当年长春扫黑时,围剿周志雄和周芮这两人的全部资料。 碍于方有业和叶楠的面子,方有华自然答应,他当下就给了童佳一个电话号码,说是自己的秘书,让童佳和他对接。 童佳不敢耽误方有华的时间,谢过他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她隔了半小时才给秘书电话。未料对方已经知道她是谁,求办什么事了。 那头挺热心的,让童佳给他一个邮寄地址,说自己会尽快吧把资料给她密送过去。 这事算都有了进度,童佳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她收到了一份快递。 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的资料,只有童佳所在酒店的地址,以及她所入住的房间号。 童佳好奇,拆开来看,是一张光碟。 这情景无比熟悉,大概两个多月前,在榕城也有人给她寄过光碟,不过那人是梁开,给到童佳也是想引她下楼,然后顺便邀一下功,告诉她自己为她出头了。 这一次她电话去前台那里问,前台直说就是快递公司送来的,他们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长什么样。 房间里有现成的碟机,童佳考虑了一下,还是将光碟放入其中。 等了一分钟左右,电视屏幕上才闪出画面,童佳坐在沙发上看,画面是一个监视的角度,由上往下,直直对准一张大床。 童佳心里似乎有什么预感,没想到,不过几秒她预料到又不想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足足一小时,一个女人和林伟就在那张床上上演了一段不堪入目却又令人心血沸腾的画面。 童佳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半会所有的血液都往脑袋上冲,身体像注了铅一样,坐在沙发里起不来。她眼睛定定看着屏幕里的内容,茫然的不知所措。而那种刺激她心脏的疼痛与愤怒却又令她无法停止一窥究竟。 她盯着电视机的屏幕,徐徐挪不开眼神,似乎要把那两个人从屏幕里抠出来仔细瞧上一番似的。 其实视频里林伟的面容并不是高清的,甚至有些模糊,但童佳知道,这就是林伟。谁还能比她更熟悉他的身影与容貌呢?她那么爱的一个人,早就把他的所有刻入脑中了,对这个人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在心里完全复刻出来。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男人啊。 可她还是自虐式地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在几个地方找出破绽与漏洞,好说服自己,为林伟成功开脱。 结果,她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观看中被凌迟,所有坏的想法全都一股脑袭来,把她击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林伟之前对她说过对不起,告诉她他有其他人了。 丁磊告诉她林伟可能太想做大吧,上了其他女人的车。 林伟自己还说过,你信我,我没有不爱你。 到底是非真假,哪个才是真相,她真的无从判断。 童佳很伤痛,也很崩溃,她起身去客厅找酒,想用酒精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 她开始不断做心里暗示,说自己已经和林伟分手了,他的所有和她无关。 可她仍是心塞,根本放不下。 她喝了半瓶红酒,走去窗口抽烟。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叁点,整个城市就像沉睡了一样,黑漆漆的看不真实。童佳靠在窗口抽了半包烟,考虑了老半天还是决定给林竞尧发个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条才发出去没多久,就被撤回,童佳想要换种说话的方式。没想到对方秒回,打了个问号过来。 童佳正想重新编辑,林竞尧第二条消息已经过来了: 【怎么?想我了?】 第叁条紧接着又来: 【我这两天就回长春。】 童佳想了下,编辑: 【好,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发送时,却只留下了一个“好”字。 第六十四章 一晚上自然睡不着,第二天天才亮童佳就下床,坐去沙发那里。 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脑子里仍是那些甩不掉的画面。除此之外,逐渐冷静下来的头脑也让她有些微清醒。相比视频里内容真假与否,那个给她寄来光碟的人究竟是谁才是更值得追究的问题。 对方是谁,给她寄这么一份光碟的目的又是什么,童佳陷入了沉思。 她静静抽了支烟,心想莫非给她寄光盘的人就是画面中的女人?目的就是让她离开林竞尧。可她转念一想,对方没必要啊。因为林竞尧已经和她分手,她也没有继续缠着,这次也是他掳自己上路,把自己带来长春的,逻辑不通。 要不然就是林竞尧给她寄来的? 他不是说会给她真相吗?如果真相不过如此,那他真是太侮辱人了。他不需要拿这种东西出来断了她的念想,完全没有必要。她童佳从来不是甩不掉的牛皮糖,她也没有做叁的兴趣。这点傲气她从来都有,林竞尧应该知道。 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想和自己再续前缘,于是提出和那女的分手,那女的情急之下给她寄了他们的性ai录像? 童佳心里被蛰了一下,笑话自己的自以为是的同时,又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刚才的设定完全说得过去。 童佳都被气笑了。如果真是这样,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林竞尧了。 不过这一切她都会理清楚,在他回长春时丢给他看,连并他加入周志雄周芮犯罪团伙的事实一起丢给他,看他还怎么辩驳。 他恶心她的,她也一定要恶心回去! 想明白后,童佳睡意也袭来,她走去卧室躺上床,竟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童佳是被房间里的电话声闹醒的。 她接起电话,前台说:“童小姐,有你的快递。” 童佳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可能是大伯让人稍来的密件。她谢过前台,挂了电话。披了件衣服就去了楼下大堂。 可惜拿到快递后发现并不是资料,是吴阿姨给她寄来的钥匙。 童佳把钥匙收好,一天没吃东西,酒店里的餐食又吃腻了,干脆出酒店去附近觅食。 她找去一家春饼店,这家店以前和林伟在一起时经常光顾,是家老字号连锁,开在长春左展附近。等吃完,天色还没全暗下来,想着包里有长春那套房子的钥匙,不如拐去那里看看。 房子空关着没人气就容易老旧得快。于是童佳不在的时候就让吴阿姨找了人帮忙打理,大概每个月来清理一次,除尘去灰,再把该换的窗帘和床单洗掉,要不然这房子虫子老鼠不知要养几窝。 童佳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气。 她在房子里逛了一圈。这房子面积不大,之前也没怎么刻意装修,有些东西明显有泛旧的痕迹。沙发和床上都罩着白布,看着挺瘆人的,估计是打扫的阿姨不愿每次来都大动作,于是专门找来遮灰用的。 她把白布掀了,又找了块抹布,绞了水擦掉层灰后才坐下来休息。 不一会儿,她又站起来,东翻翻西找找,不知是否在找一些曾经的回忆。 隔了五年,其实这里一直保留了之前他们生活时的模样。哪个角落放哪些东西,还是原封不动放在那。洗手间里甚至还留了之前她和林伟生活在一起时的洗浴用品。牙刷牙膏、沐浴乳,虽已过期,却被整齐罗列在搁置篮里。 她以前真傻,那时候就想着林伟或许哪天会回来,怕他找不到没得用,于是让吴阿姨什么都别丢。 现在想想自己就是个傻逼,人都走了,还等什么! 床头柜上有她看的书《故事的起源》,中间还夹着她自己做的书签。 童佳深深呼了口气出来。 看似一切未变,却又觉得一切都变了。 这或许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吧。 她不愿再和那些愚蠢的过去纠结在一起,想着这几天尽快签了拆迁意向书,赶紧将房子里的东西整整,该丢就丢,该卖就卖。 那段过去总归过去了。 等离开那套房子,夜色已经沉沉。 走到红旗街附近,因为道路维修,灰尘被来往的土方车扬起,车大灯照过去灰蒙蒙的一片。童佳担心吸入浮尘,特意改走小巷。 红旗街附近的巷子她以前经常走,白天的时候车流人流不断,现在倒是很安静。可能已经过了饭点,也可能这一带都在拆迁,住户大部分已经搬离了,没了万家灯火的人气。 巷子里灯光昏暗,因为要重建,城建早就放弃维修了,任路灯有一盏没一盏的亮着。童佳借着月光,在晃晃的光影下走动,突然一声猫叫划破静谧。 她心里打了个紧,脚步加快,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跟着。 她不敢回头,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来了,起步子往前跑了几下。 没想还真是,突然后头就有只手伸上来,一把抓住她的包带。 童佳一个回身,不管叁七二十一,旋子腿踢出去。跟着的人没料到她有这能耐,一个踉跄,抓着她的包往边上退了两步。 童佳看清了,是个体型中等的年轻人。 巷子不宽,却足够施展拳脚。没等那人站稳,她就第二记踢过去了,直接踢在那人下腹。 童佳的功夫是周舟找人教的女子防身术,脱离险境可以,单打独斗可能就要露马脚了。好在她并不恋战,夺回自己的包就往前跑,拼命的跑。 等跑到了大路灯光彻底亮了,这时的她也不敢懈怠,眼睛扫过一圈,直接往人流多的地方奔去。 她心里颤颤打鼓,断定自己遇到抢劫的了。 惊魂未定,童佳不敢再在外头久留,拦了台车就回了酒店。 直到她洗完澡,喝了半瓶酒,之前的心惊胆战才减弱少许。 她自认倒霉,却又庆幸自己安然无恙。正好遇到周舟打来电话,她就将这事一五一十给周舟说了。 电话里周舟先一声不响地听她说,轮到他开口说话时,语气却渐渐锋利,语调又沉又冷。 童佳觉出对方气氛不对,却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只能小声说谢谢,谢他之前的明智之举,帮她找了专业的格斗教练。 可周舟还是肃着声音,一字一句叮嘱她小心。 童佳怕他冲动,第二天直接飞来长春,只能应下,保证自己之后一定小心。 这一晚,童佳喝完了一整瓶红酒,才在酒精的作用下睡过去。可梦中也不安宁,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奔跑逃命。 第二天起床果然,大腿和小腿肌肉酸的都难动了。 她在浴缸里泡了一下,最后决定这一天都不出门了,就在房间里认真看李亮亮他们发来的初剪视频。 中午的时候,酒店大堂经理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来敲童佳的门,对方自报家门,才知道是大伯的助理委托来给她送资料的。 那人核对了童佳的身份,这才把一份资料包交到童佳手上。 等人离开,童佳迫不及待拆开这份密件,取出里头的资料。 周志雄和周芮的个人信息就有厚厚的一沓,其中还有不少警方拍摄的相片。 童佳一张张翻看着,有一张周芮的裸背相片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纹身,浴血的凤凰抖羽展翅,伺机像要从背部飞出来一样。 这个纹身童佳见过,就在那张光碟里。 她立刻跑去拿碟片,放入碟机里,快进到录像中女人背对摄像头的那帧,和相片一一比对。 之后,为了更确认录像里女人的身份,她又快进到女人正面对着摄像头的画面,同样翻出资料里的正面相片作比对。 不可否认,这两人的相似度可以说超过百分之九十。所以说,画面里的女人应该就是周芮。 童佳突然想起丁磊和她说的,林伟当年上了周芮的车。 一下子,她有些了然。 于是,她又去查看大伯给的资料。里头有一份周芮当年被审讯时的口供。 四十几页的口供记录,童佳一张张细读,想要找出自己需要的部分。 口供记录里有周芮的犯罪事实,也有她的日常生活,她的一些内心描绘。 童佳翻到其中一段—— 警方:交待一下你那些情人。 周芮:有什么好交待的,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警方:请你配合,交待一下,到底有几个情人? 周芮:五个,哦不,是六个。 警方:都是怎么认识的? 周芮:有些是他们找我,有些是,我找他们。找我的大都目的不纯,不是想要钱就是想要地位。当然,这些我给得起。不过,也有看不上这些的。 警方:看不上这些? 周芮:是,不是所有人都为了钱和地位,也不是所有人是心甘情愿的。如果遇到我喜欢,但对方不服软,不从的,那就用其他手段。 警方:其他手段?说清楚点。 周芮:是,一般就是注射毒品,控制。当然,也有注射其他药品的。 警方:什么药品? 周芮:当然是可以助兴的,警官,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吧? 童佳的手抖得厉害,心里某种猜测在渐渐形成,她又往后翻了翻,想找出结案陈词。可资料实在太多,她又心神不定,一整沓资料被她弄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 童佳不放弃,坐在地上整理,捡起一些就快速翻阅一遍。没多久,还真被她找到一段法院的记录。 她读完那段,直接跌坐在地毯上,起不来。 根据法院的描述,周芮这人是长春黑社会团伙的头目人物,喜欢玩弄男人,六个情人年龄段分别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不等。周芮曾长期使用各种手段逼迫对方满足自己性方面的需求。六名情夫中,有叁人因为长期被注毒品,中枢神经已经坏死,目前不是在戒毒所,就是变成了植物人。一人走上贩毒的道路,已被警方抓获。另两人,一个自杀,另一个下落不明。 第六十五章 这天除了拿到周志雄周芮父女的资料,李亮亮那里也来了好消息。 电话中李亮亮告诉童佳她让他们查的新闻同时在两家电视台都有播出,不过吉林那边的新闻更为详细,除了新闻他们还在之后的法制类节目中专门做了一期扫黑相关的节目,新闻报道里的受害人一家也成了素材之一。 没多久,两家电视台的视频分别被李亮亮放上了网盘。童佳开电脑去看,一开始并没看清Sky的样子,因为电视台播出新闻时打了码。后来在专题节目里才略有看清,死者的确和sky很像。新闻报道说这是一起黑社会性质的灭门惨案,死者身份为酒吧以及娱乐场所的老板和他的家人,因为惹到当地的黑社会,被卷入地盘纠纷,一家五口全都被杀害。 新闻播出的时候,童佳已经离开了长春,在上海筹备自己和林伟的婚礼。 那段日子林伟还和她保持着高频繁的联络,不过现在回忆起似乎没过多久,林伟就因为要处理长春这里的一些工作变得忙碌起来。后来他们的联系从每天几通电话渐渐变为一天一通,两天一通,四五天一通,直至最后林伟消失。 童佳又去翻资料,在周志雄周芮的犯罪记录里的确涉及好几条人命,而其中童佳找到了Sky的名字。 一些蛛丝马迹开始显露,有些细节渐渐交错关联,童佳将这些过脑一遍,心中竟有了条前后逻辑线。她深吁了口气,现在只差在林竞尧那里得到证实了。她有点迫不及待,给林竞尧又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等了好久才回复:【明天】。 童佳心里竟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是期待还是紧张,总之心情有点复杂。最后她冷静下来,想到第二天要和他见面,而这几天自己又因为发生太多事失眠焦虑,必定状态差到极点。 果然,当她立在浴室的镜柜前,看到镜子里挂着黑眼圈、皮肤暗沉无光的自己,当场吓坏了。 真的是,太丑了!童佳腹诽,完全忘了自己不计形象在这人跟前已经好多天了。 见时间并不算晚,她换了衣服立马就去酒店隔壁的大商场买了套护肤品,并且当天晚上泡完澡,贴完面膜,早早就钻进了被窝。 这一晚难得好眠,第二天竟然起了个早,她洗漱完毕给自己化了个精致淡雅的妆。等吃完早餐,看手机时才发现昨晚光顾着一系列保养,漏了林竞尧的一通电话和几个消息。 她先翻看消息,那边问她明天会去哪?第二条则打了个问号过来,又在问号后面加了句:【我大概下午到,等我。】 童佳给那边回电,手机没人接,只能发了条消息过去:【下午要去红旗街签约,我在家里等你。】 消息过去等了五分钟都没回复,童佳又发了第二条:【就是之前我们住的房子,我下午会一直在那里。】 一直到她从酒店离开,都没收到林竞尧的回复,她估计他大概在开车,就没再打扰,反正到了长春他还会联系她。 童佳上了辆出租车,快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司机问她停哪? 因为前天的遭遇现在想起来仍有些骇怕,所以童佳自然提高戒备心,她让出租车开到离拆迁组最近的巷子口。 没想到车还没靠近巷子口,前面两辆警车停在那里堵住了去路。 一条警戒线已经围起,童佳不得已只能提前下车,自己走过去。 等到了拆迁组,没想到除了丁磊的丈母娘和负责人都在以外,还有几个街坊邻居也在。 童佳一进门,丁磊的丈母娘就拉住她:“童小姐,你刚才进来看到门口的警车了吗?” 童佳点头。 阿姨开始八卦:“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死人了。” “啊?”童佳的声调明显往上挑了一下,“死人了?怎么死的?” 阿姨给她一个“你怎么都不知道”的眼神,继续说:“听说是吸毒死掉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玩意儿怎么能碰呢?一碰倾家荡产,再多钱也糟蹋不起。” 童佳还没开口说话,街坊邻居里有一个插嘴:“我拍了照,觉得脸熟,好像就住附近的,家里全给败完了,天天外头借债。才二十出头,造孽啊。” 她把手机递给阿姨,阿姨拿过去放大一张图片硬塞到童佳眼皮底下给她看。 童佳象征性瞄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下,令她脑中一个激灵。这位死者的装束有点眼熟,她又细想了下,突然想起这不就是那晚上抢她包的那位吗? “你们刚才说他怎么死的?”童佳问。 这次是邻居回她的:“我刚才问了发现尸体的人,说可能就是心力衰竭死掉的,警察来的时候,在他口袋里找出了针筒和药剂。这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吸毒过量,心脏一下符合不了了呗。” 童佳把吸毒、败家这几个关键词单拎出来,心想怪不得那晚上抢她包,因为是没钱买毒品吧。她浑身起了阵冷意,暗自庆幸自己那天逃得快,要不然后果还真不可想象,她包里其实没什么现金,也没什么值钱的,那瘾君子一看就是毒瘾犯了,神志不清的状况下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是,不知道自己躲过了,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 童佳问:“就只有这一句尸体吗?” 阿姨和邻居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忽然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点问题,解释道:“我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大家摇摇头。 童佳心里落下块石头,没再多说什么。 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高大,一看就是东北人的体型。脸色有点黑,但看着还算端肃,结束大家的八卦之后问了童佳的来意。 童佳说自己是来签拆迁协议的。 他去里头抽屉柜里拿了份政策给她看。一边询问童佳的住房面积,一边一一核对适应童佳的赔偿金额。 童佳之前想尽快解决这套房子是因为不想再和林竞尧有什么瓜葛,想断得干干净净的。不过,这几天情况似乎有变,她又没那么迫切想卖了。 但这一带要改建已经成为事实,这种情况下童佳只好问:“我签了后,有规定多久要搬走吗?” 负责人听她这么问了,把协议书翻到其中一页给她看,“尽快搬离就能尽快拿钱,当然签了之后不要超出两个月就行。” 童佳心里想了想,两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足够了,或许只要一天,她就已经满足。 她没什么太过奢求的,就希望能在这间他们曾经住过的屋子里弄清楚他的过去。这次她会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如果他愿意。而她也给自己一次机会,用尽最后的勇气,和他重来。 她点头,又核对了一下自己的赔偿金额,然后在协议上填写自己的身份信息。 等两份协议书签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林竞尧的电话还没来,阿姨却拉着她又问起附近小区那套商品房的购买意向。 童佳无意再和这位阿姨打太极,索性明说:“我最近因为缺钱,所以才急着把这套房子的协议签了,非常谢谢你的好意。” 阿姨大概已经听女婿说了她和林竞尧已经分开的事,还以为她是离婚,又叨叨一句:“唉,那真是有点可惜,那商品房之后增值空间大,本来还想着能让你赚一票的。不过你这情况也挺可怜的,不给自己留点资产,以后再找就有点难。” 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那阿姨又解释道:“你别多心啊,阿姨我是为你好,女人呢还是要兜里有钱,钱比男人可靠多了。” 童佳无语,只能对着笑笑,一心想着尽快离开好去自己的那套房子等某人。于是和这几位寒暄了一下,收好协议走了。 一出门,她又掏手机看,手机屏幕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来电提示,也没消息推送。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走了一段,还是给林竞尧发去了消息。 一直到她走到小区,林竞尧的消息才传过来,这次很简单,就五个字:【十分钟后到。】 这下童佳突然紧张起来,脑袋懵懵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看了眼时间,加快脚步往自己的那层楼走去。 进了门,童佳连窗户都来不及开,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卫生间照镜子补妆。 等弄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美的就和要出镜录节目一样。 一瞬间的功夫,童佳有些恍惚,心里开始嫌弃自己来。 她从未想过时隔五年,她竟然全活回去了,又回到当年刚认识林伟那会儿,每次知道要和他见面了就如临大敌,把自己使劲捯饬一番,就怕在他跟前不够完美,不够吸引人。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又用刷子刷去一层粉,头发随意撸几下,这才满意。本来嘛,女为悦己者容这种事就不能太过明显,她和他之间还有些问题没解决呢。 这么想着,她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不过雀跃的心情还是有的,算一算日子,也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还真有点想他,不知道他见到她会和他说什么?还是,她干脆直接挑开话题,说自己已经都知道他的遭遇,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童佳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步,老房子隔音一般,外头过道上有脚步声渐渐传来。 童佳的心又开始咚咚咚跳个不停,蹑手蹑脚走到门背后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多久,脚步声就在她门前落定。外头的人才敲了一下门,童佳下一秒就把房门打开了。可打开后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林竞尧。 童佳正想问对方是谁,那人身后又闪出一个人影来,一眨眼的功夫左右就把童佳拽着往外扯。 童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危险境地,这两人分明不是盗贼就是绑匪。她也不客气,开始挣扎开始呼救。 嘴才张开,一只口塞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卡住她整个口腔。这下好了,声音完全发不出来,还充满了屈辱的感觉。可童佳不死心,手动不了,就用脚踢。也幸好她穿了高跟鞋,这么一踹,她左手边那人被她脚跟踢中膝盖,一下痛的松了手。 童佳趁机挣开他的拽扯,想办法从右边那人手里挣脱开,未料那人可能早料到了,一扭她的胳臂,把她直接箍进臂弯,提着就往楼下走去。 童佳被他这么一下,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又叫不出声音,只能像条上岸的鱼,扑棱着身体。 被踢的那个缓过来了,叁步并两步赶过去,对着童佳就要一掌。没想到掌风还没刮起呢,就被自己同伴一只手挡住,“操|你妈,不要命了,信不信你打她一下,明天就被剥干净吊在门口?” 那人一听,收回手,啐了口唾沫骂道:“妈逼疼死我了。” 他不甘心,虎口卡住童佳下巴,往上轻轻一掰,未料手低那片滑腻细柔的皮肤触感顷刻传到手心。 再一看,童佳含泪的眼眸滢滢带着怒气对着他恶狠狠地瞪着。可惜塞着口塞,一点威慑力都没,到叫人增添了几分暴虐的欲望。 他心里为之一动,淫|邪一笑:“呦,长得倒是不错,皮肤够滑。好,刚才那一下哥哥给你记下了,先欠着,等之后别人玩完了,哥两个也滋润滋润你。” 说着,手指肚故意在童佳脸上摩挲了几下。 童佳甩头,把他的手甩开,喉咙里极力发出一声闷闷的嘶吼来。那男的又一笑,伸手想继续揩油吃豆腐。 未料,正对着的窗户,砰一下,碎成了蜘蛛网样。 那两人警惕性高,立马弓腰。 “操他妈有人开气|枪。”箍着童佳的那个说道,“快上车,别磨磨蹭蹭的。” 说完他挟着童佳往门洞口跑。 另一人也跟着,下楼时回头又看了眼窗户的位子,要是没那层玻璃,刚才那颗气弹对准的就是他脑袋,他背脊一冷,不敢再造次,跟着同伴往门洞方向跑去。 他们的车是一台吉普,才把童佳塞进后座,两人一前一后正想要上车,“砰”得一声,车被撞得震了一下。 前头驾驶的人还没转身,后头那台奔驰又一下撞过来,这一次擦着他把他带出几米,他嘴里骂骂咧咧,他同伴反应过来后也跑过来,还没到跟前,奔驰一个倒车,又一记油门,直接朝他撞过去。 空气突然凝住了,那人没想到奔驰司机那么乱来,当务之急就是自保,往一旁岔道逃命。 也奇怪了,奔驰这次不追了,司机还快速下车,从他们那台吉普的后车厢救下人,带上了车。 眼见着肥肉被人当场抢了,原来箍着童佳的那个自然不乐意,上了吉普就要追。没想空中第二声第叁声气|枪声连连响起,目标全都对准一个方向。 可这次不是对着他们,也没对着要从他们跟前驶离的奔驰,就像放空枪一样,威胁着在场的所有人。 第六十六章 奔驰开上大路,直到甩了后面的追车,车速才渐渐减慢。 又开了一小段,确认真的安全了,林竞尧才把车停在了路边。 刚才那段太过惊险,枪声来源隐匿,早在他进入巷子前就已经响起,所以能断定持枪的人是早有准备的。 但这声枪响目标却不是他。 林竞尧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见到绑匪绑了童佳。所以,他回长春的事应该已经暴露。 林竞尧眉头锁紧,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那群人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总归会用他们的方法和他招呼一下。只是没料到有两拨人,还兴匆匆各自行动,一波绑人另一波放枪。这种接风的排面未免也太大了吧,这是一上来就要捏他命脉吗? 他心有余悸,只要牵扯进童佳的都是他不希望的。所以,刚才如果自己稍微晚几分钟抵达,那么后果他不敢设想。 身边的人上了车就很安静,因为手脚没被缚住,所以早就摘了口塞,这会儿正乖乖坐在副驾驶位。 他开车,她就看着前方,偶尔也会看他,故作自然,却是偷偷地瞄上几眼。 林竞尧侧头看过去,恰巧和童佳投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 一道电光火石在交流的眼波中激起,他解了安全带欺身过去,什么欲示都没有,一口咬住了童佳的唇。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叹,庆幸她无事。 童佳被他猛得吻住,整个人腾得一下和烧起来似的,热的滚烫。她启了条唇缝,舌尖和他的纠缠住,吸吮勾咬,忘我地沉浸在这个吻里。 两个人吻的难舍难分,等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才从彼此的唇齿间抽离。没料到的是,两人都发现自己和对方一样,心跳加速,胸腔起伏不定,欲望有点难以控制。 童佳一手扣着林竞尧的脖颈一手搂着他的背不放,而林竞尧的手掌也抚在她腰部滚烫的肌肤上。 童佳的脸红的和烧酒似的,眼神又迷醉又彷徨,呆呆的望着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刚才回应他时会那么热情。这下冷静后倒是有点羞怯,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她之前哭过,妆早就花了,嘴唇又被他亲的更显红,欲语还休的样子实在说不出的诱人,林竞尧又在她唇上小啄了一口,这才用暗沉的声音问:“伤到哪儿了吗?” 童佳懵懵的,鼻腔里发出个嗯的声音,尾音上挑。 “刚才那两个混蛋有没有伤到你?”林竞尧边问边自己动手查看她的伤势。 童佳被他弄得有点痒,躲着他故作镇定地回答:“没有,就是手被拧痛了。” 他立刻撩起她袖管,看她的手臂,上头的确有几条红色的捏痕,他忍不住骂粗,手却轻柔地摁住那一处,顺时针帮她揉着。 童佳还没从刚才那个热吻中平复下来,心跳依旧很快。她脑中曾经设计好再见面时要说的话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全因他的这个吻,教她直接缴械投降,连谈话都不用谈了。 她不禁腹诽,这个人怎么就那么厉害,每次都能把她吃的死死的。 她不想让林竞尧看出自己很没出息的样子,别过头,看着窗外。 索性林竞尧也没多说什么,揉了几下就停了,和她道歉:“对不起。” 她没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回过头看他,他却说:“先回酒店吧。” “嗯。”童佳点头。 发生了绑匪事件,在外头继续晃的确不怎么合适。另外她有很多话要问他,现在回酒店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刚才他们还…… 林竞尧似乎看出她心里想的,又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想什么呢?有什么我们回去说。” 她脸刷得一下,又红了,才不想告诉她她在想什么。 到酒店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林竞尧把车开到停车场,带着童佳一起回了房间。 一路上过来,他早就恢复了理智禁欲的样子,哪有刚才亲她时的劲道。只有童佳,还在那个吻里辗转半天想东想西的,导致进了房间,整个人还没回过神。 见她没反应,林竞尧又推了推她,“回神了,赶紧整理,我们赶时间。” 房间里乱哄哄的,资料摊了一沙发,还有她喝的空水瓶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盒拆封的面膜和几罐新买的护肤品的包装盒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林竞尧眉尾微微一挑,弯腰去捡水瓶,眼神瞥过那些资料,伸手去拿。 童佳突然回神,冲上去把那些资料从他手里抽出,“我来吧,你去忙你的。” 她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和他开口问周芮的事,于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调查过。她把那迭资料又塞入了资料袋里。 林竞尧已经转身去了浴室,没多久就把童佳的那些瓶瓶罐罐抱了出来。他把这些全都倒入自己的旅行袋,又折回浴室去收她晾着的内衣裤。 童佳眼角正好瞄到他往浴室走,想到自己的那些东西,尴尬地跑过去,“不用收了,这些还没干呢。” 林竞尧手里已经挂着她的内衣,见她进来,说:“都收起来,我们要退房。” 这下童佳愣住了,“退房?为什么?我们要去哪?” 林竞尧手里动作没停,一边收衣服一边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回榕城。”他转身看着童佳,“你不会以为今天遇到的绑匪是巧合吧?” 当然不会是巧合,童佳听到过两个绑匪之间的对话,大致清楚是有人指使他们抓她。只不过她当时没功夫研究究竟谁是主使,现在既然他问了,她就如实告诉他:“当然不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林竞尧动作一滞,童佳继续说:“但我不认识他们,也想不出有谁会找人绑我。” 突然,她眼神一亮,心想不会是和周家父女相关的吧? 不过,那都是五年前发生的事了,再说周芮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是她的。那究竟还有谁?难道是林竞尧现在的对家?这倒是有可能,他这几年在榕城也不是白混的,要不然也不会认识绥德那边的大哥。长春这里估计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在长春的时候他就挺横的,打架的事没少过,当时就竖了不少敌。 没想到林竞尧直接告诉她:“不是冲你,他们是冲我来的。” 童佳一惊,看他。 “他们知道我回来了,也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想把你抓去对付我。”林竞尧说道,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童佳的跟前,杵了一会儿,突然抱住她,“对不起,本来想要保护你的,没想到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他的声音很无力,也很自责,童佳突然有些难过,想起他可能经历的,心头揪起。 “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童佳问道,“你之前离开我是不是也是为了保护我?” 林竞尧点头,“我害怕,佳佳,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残忍。” 童佳当然知道,她看过周志雄周芮父女的案卷资料,对他们所犯的罪行清清楚楚,她那个时候就在想不知道林竞尧受了多少罪,才从他们手掌心里逃脱出来。尤其是那个周芮,她真的不敢多想。 “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们很残忍。我也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竞尧你对我就那么没有信心吗?” 既然他已经把话挑开了,她也不妨和他开诚布公,她要问清楚他的想法,也要说明自己的立场。 林竞尧自然否认,说:“不是对你没有信心,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佳佳,我那个时候真的没有能力保护你。” “保护我?为什么?你是怕周芮对我做出点什么吗?”童佳还是没忍住把周芮说了出来,她觉得有点可笑,他的保护就是悄悄离开,和她永不相见,这他妈是哪门子保护啊! 林竞尧从她嘴里听到那个名字整个人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问她:“你怎么会知道周芮的?你还知道什么?” 童佳眼角已经有了湿意,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当然知道了,还知道你上了她的车。林竞尧,你是被逼的是吗?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就离开呢?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你是觉得我知道后不会原谅你,还是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或者是其实你和她在一起后反而喜欢她了?” “怎么可能佳佳!我恨不得他们父女去死。”林竞尧情绪激动,吼道。 童佳停顿了一会儿,换了种语气,柔和地问:“是因为Sky吗?他们杀了Sky,你才恨不得他们去死,是不是?” 林竞尧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充了血,听到Sky后更是怒目圆睁,问道:“你连Sky的事也知道了?你还知道什么?” 童佳被他的神态吓住,她没想到他会那么激动,冷笑了一声说:“我知道Sky和他们不合,他们杀了他全家!” 突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林竞尧一声不吭,童佳也没就这句话展开说下去。 这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林竞尧竟然又开始快速整理起东西来,童佳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继续。 他这次没大声说话了,好声好气对童佳说:“乖,佳佳,整完东西我们就退房,这里真的不安全。” 童佳仍没动,林竞尧和她对峙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佳佳,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要知道什么,去了那里就清楚了。” 第六十七章(上) 林竞尧开车带童佳离开了长春市区,往近郊的方向驶去。 路上林竞尧问童佳是怎么知道周芮的事的,童佳也没和他掖着,告诉他有人寄了张光盘过来,里面是些不怎么好的内容。 她没说具体的画面,他也没问,估计已经知道是什么。 一路上两人说话不多,都有心事,彼此沉默着。 童佳心想既然他说会让她知道真相,她愿意给他时间,她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差不了多少时候。 好在路途并不算遥远,一小时不到便抵达了目的地。 下了车见到门口石刻的招牌,童佳才清楚林竞尧把自己带到了一处公墓。她突然想到或许来这里和Sky有关。果然,之后林竞尧就告诉她Sky和他的家人葬在这里。 正值黄昏,公墓里几乎没什么人。林竞尧在管理处买了香烛和几沓纸钱,又买了个花篮,便带着童佳往Sky所葬的那排墓地走去。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叁穴墓,Sky和他老婆还有五岁的儿子都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一家人的姓名,还嵌了照片在上头。挨着他们的是sky父母的双穴。 林竞尧用手拔了边上肆意生长的野草,又拿出事先准备的布在墓碑上擦拭,等擦完Sky他们的,连并把Sky父母的一起清理了。 他做这些的时候童佳就站在边上,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没想到他带自己来的是这么一个地方,但既然来了,她就乐意听他的安排。她也猜到他的事可能和Sky有关。谁叫Sky是他大哥,也是他一直崇拜的人。 林竞尧把墓地清扫干净,点了香烛。他给Sky父母上了炷香,又给Sky他们上了九支,顺便把买的纸钱给烧了。等这些做完,他点了支烟。 童佳默默站在那里,在等他开口。 林竞尧似乎酝酿了一下,等一支烟抽完了才说:“佳佳,知道Sky是怎么死的吗” 童佳“嗯”了一声,直接回道:“知道,我让同事查了五年前的新闻,说是被黑社会炸死的。” “新闻还说什么?”林竞尧问,他语气有点平淡,没什么大的表情。 童佳说:“说是抢地盘,得罪了长春这里的黑社会,被黑吃黑炸死了。” 林竞尧眼眸垂着,盯在那几炷香上,“黑吃黑?”他神色晦暗地笑了笑,“新闻上这么说的吗?” 童佳已经觉出些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新闻这么说的,除了新闻,省台的法制节目也提到了,说是一起黑社会性质的灭门案。” 林竞尧什么都没说,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仰起头,望向无尽的天空。 长春的初秋来得早,这会儿已经有了点凉意。童佳扯了扯自己的薄外套,跟着他一起望向远处,晚霞的余光染了一整片苍穹,墓地里空旷,远处天与地之间相接的霞红色竟然为此时此地增添了一抹悲怆的色彩。 童佳就站在林竞尧身后,她视线落回,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获奖的那部纪录片。不过那个时候纪录片里的主角是她自己,地点在东南亚某一处的苍穹之下。 也是这么一个角度,她孤独的站在天地之间,仰望着星空。她想起自己那时的心情,那种无望和期盼,沉沦与释然胶着在一起,令她又痛又喜。 而此刻,望着这个男人背影,她又徒生感叹。这感叹来自于他散发出的悲悯感,那道孤立于旷野中的身影像是一个有着苍凉况味的故事一样,幽幽散发出令人悲痛的感悟。 童佳忍不住走向前,从身后抱住了林竞尧。 她的心贴在他背上,脸颊也贴在他背上,整个人贴住他。她知道他或许又在为Sky的死难过了,因为她看出他人在颤抖,那是大脑无法控制的神经反射。但所有事都有因果,要不是Sky一心做大,也不会惹来这般横祸。 她想劝他,未料林竞尧先开口了。 果然,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佳佳,Sky不是因为抢地盘而死的,他是因为我。” 童佳一愣,侧过脸看他。 “他根本不是什么黑社会,挣什么地盘?”林竞尧自顾自继续说道,“当时是周志雄和周芮想找出我,才拿他当诱饵,我一直没出现,他们才炸死了Sky。佳佳,你知道吗,他被炸死的时候,就和我隔着十米的距离,他是来找我的,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躲在暗处,连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你知道吗,他的手就掉在我跟前,我认得那只手。” 林竞尧痛苦地回忆着,声音已经嘶哑,他还是背对着童佳,但是童佳确定此时的他一定落泪了。她没办法用语言来安慰,因为这种生离死别只有当事人经历过才会知道有多痛,旁观者永远体会不到。所以她愿意作为聆听者,让他有个宣泄口。 童佳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林竞尧情绪仍有起伏,但较之前已经平静了不少,他继续说:“我后来时常作噩梦,梦见的就是那天爆炸的场面,可是在梦里被炸死的人不是SKY却变成了你。佳佳,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无法想象,哪一天梦境变成现实。” “所以,所以你就一声不响离开了是吗?” 林竞尧没回答,但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转过身,抱住童佳,许久后又说了声对不起。 童佳缓缓合上眼,任他这样抱着。 她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生气,还是有其他的情绪在,总之十分难受。其实她应该生气的,但这个时候却怎么都气不起来了。因为她知道他还未说出来的那些才有可能是他当年选择离开的最终原因。 而对于她所知道的那段,她是真的为他伤心。 两个人这么抱着,没多久香就烧到了尾部,香灰整齐落了一排在大理石板上,像某些事情早已尘埃落地,无法挽回。 童佳在悲戚,为林竞尧也为自己。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克制力不错,没想情绪比林竞尧还丰满,她还有些话要和他说,想开口却觉得时机和地点都不对。 的确,两个人还没动呢,巡逻的管理员从这排的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边走边对着他们俩大声提醒:“要关门了,你们赶紧的,没灭干净的明火记得灭干净了,天气燥,可别引起火灾。” 本来就是带着童佳来看一下Sky,顺便解释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的,话说完了自然要走,更何况天的确已经暗下来,这地方阴气足,难免会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林竞尧整理了一下墓地前的灰烬,又对着墓碑看了一眼,才又喃喃了一句。 随后,他牵着童佳就往门口走。 而童佳隐约听到他在说:“我走了,之后再来看你就是给你正名之时,Sky,保佑我这次行动顺利。” 第六十七章(下) 直到他们坐回车上,童佳才问:“现在我们去哪?” 林竞尧手搭在方向盘上,想了一会儿,转头看她,“佳佳,现在你知道了当年我离开的真相,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童佳心里虽然还有不少疑惑和难过的砍,譬如他和周芮,又譬如他后来怎么会去榕城的,还有他现在在榕城的事业。但她心里却早就下定决心,想要和他再来一次。但这个决心毕竟只是她单方面的,她还要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她反问:“原谅了又如何?你要和我重新开始吗?” 还以为他会说考虑一下,没想到他凑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凝视着她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佳佳,你相信我,只有你可以选择放弃我,我从来不会放弃你。我希望得到你的原谅,也是因为我害怕你离开我。” 因这么一句,童佳的脸又红了,不过她不想让他觉出她的情绪,怼他:“是吗?那是谁在榕城的时候硬说让我忘了他,硬说那已经是过去了,还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林竞尧完全没想到童佳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不过他了解童佳,能这么说话多数就是已经原谅他了,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开始耍无赖,“不是我,那是林竞尧说的,我是林伟!” 还真有他的,童佳不想理他,别过头。没想到被他用手一掰,脸又转了回来,紧接着一个吻又落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不是深吻,只是一个浅浅的碰触而已,因为条件并不允许他们在车里缠绵,管理员急着关门,不知道怎么从哪里冒出来,挨着他们的车用手敲他们的车窗户。 林竞尧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启动车,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童佳还懵懵的,看到车上了主干道,才问他:“我们去哪里啊?” 林竞尧看着前方,“离开长春,回榕城。” 童佳觉得走得太急,嘟囔一句,“这么快就走了?你也不去我们住的地方看看?那里要拆了!” 她只是一说,明白过去的总归要过去。 林竞尧扭头看她一眼,突然笑了。 童佳对他这一笑十分不满,好像她需要努力才能放下的东西,在他眼里却一文不值,这种冷漠的态度她觉得很生气,又想和他翻旧账了,没想到他说:“傻瓜,那地方我去过了。” 她不信,问他什么时候。 他说:“那天早上离开长春去办事的时候,就先去这套房子看了一眼。” 童佳还是不信。 他让她去翻他的行李袋。 童佳还真翻了,最后在最底下翻出一个打火机来。这是她当年给他买的华伦天奴,推连杆机头结构,很少见。因为见过方有业在用,所以童佳也给林伟买了一支。其实价格不贵,但林伟一直当宝贝一样不舍得用。为此,童佳还曾笑话过他。她告诉他这种东西一定要常用才会有岁月痕迹,崭新的没有任何历史感,也就缺乏了价值。 她这么说了,他才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当年离开长春的时候走得太急,属于当夜跑路,那火机就被他留在了换下的衣服里。 后来童佳回长春整理这套房子的时候才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摸出这只打火机来。 她一直保存着,放在长春家里。现在在他手上,可想而知他是真的回去过了。 她无言反驳,也就索性不再说话,把打火机又好好收入他的旅行袋中。 林竞尧的视线仍在前方,眼角瞥见她把东西收好了才又开腔:“佳佳,这房子太破旧,拆不拆是迟早的事,我知道你舍不得,但这不是我们的全部。我们会有新的家,你和我的。” 说的信誓旦旦,好像她已经同意要和他在一起了一样,她自然不服气,问他:“谁说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你等我五年?是谁拉着我说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可还记得在榕城的时候,池爷家,你搂我搂得我都快窒息了,又哭又闹要和我在一起的又是谁?” 还真是睚眦必报,林伟的作风。 童佳也不示弱,说:“是我,不过我当时求在一起的是林竞尧,不是林伟!” 一句话直把林竞尧堵得没话说,他又笑了一声,干脆执起童佳的手在唇上亲了几下。 童佳另一手握拳在她身上砸了几下,他一晃,单手方向盘有点打滑,他又打直方向盘,觉得有点不得劲,松开童佳的手换成两手紧握。 他神情开始变得有点紧张。不一会儿的功夫,奔驰的表盘上跳出故障提示。还真如他所料。 童佳见他表情就知道有问题,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神色紧绷,声音却很冷静,说道:“你坐好了,刹车出了点问题。” 第六十八章(上) 刹车故障一直跳个不停,幸好林竞尧没走高速,松了油门后就让车子以滑行的方式降速,最后停在了路边。 林竞尧让童佳一起下车,站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跑去后车厢里拿叁角警示牌出来。他把警示牌放去离车尾十来米距离的路上,折回来的时候已经在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了。 等电话打完,他对童佳说:“我们今晚还是在长春住,等明天直接飞榕城。” 童佳不解:“那车呢?你的车怎么办?” 这车少说百来万,虽说车头的保险杠撞过,有点变形,但不影响行驶,把它丢在长春是不要了?他现在出手可真大方。 林竞尧两手叉腰,绕到车头又看了一眼。 “这车开来长春前一直有人保养,无缘无故出现故障我怀疑是有人动过手脚,我不能冒这个险。刚才我已经电话拖车公司了,一会儿他们会派车来把这车拖去长春这里的4S店,等检修完我再找人开回榕城。我们就坐飞机先回去。” 还真是全都安排好了。 果然,等他们到了4S店,初检的结果就是刹车阀那里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另外制动的地方也有问题,再加上之前撞过SUV,这台车留在店里估计也要两星期的时间。 既然已经选择坐飞机,就不急于一时,林竞尧签了维修项目表单,直接把费用给刷了。 他让童佳一起把车里的行李拿下来,叫了台车送他们去附近的酒店。 这次他没挑豪华的五星酒店,却挑了一家便捷酒店。一开始童佳还嘀咕几句,等到了地方她就没话说了。这家酒店的地理位置对他们目前的情况来说堪称完美,出门右拐就是警局大门。 林竞尧照例要了一间房,名正言顺和童佳说为了安全。 这一路过来,其实每次都和他住一起,童佳早没了尴尬的想法,倒是他这回有点此地无银叁百两的举动,不过童佳没细想,乖乖和他一起进了房间。 从下午到墓地再到4S店办理完检修已经过了八点,两人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倒是都饿了。酒店附近是居民区,餐厅不少,两人放了行李就往那段路走去,挑了家东北菜馆坐了进去。 东北菜量足,林竞尧根据两人在一起时的习惯,叫了盘小炒,又点了份炖肉,再一锅汤,回过头询问童佳想吃什么。童佳这几年早练就了不挑食的习惯,也不爱浪费,就直接把点的菜单拿给了服务生。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两菜一汤,简简单单的。 林竞尧帮童佳拿了筷子,又用纸巾在筷子上抹了抹,童佳见到这动作一滞,突然想起他们以前来。那个时候她从上海过来,生活讲究,还有小洁癖,所以一进餐厅就拿纸巾把餐具都擦一遍。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这动作就换成林伟来做。 和林伟在一起后童佳的大小姐习性改了不少,可能是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更好吧,少了很多讲究。不过他那时反而纵着她,就喜欢看她挑剔傲娇的样子,也乐意照顾她,不愿她因为自己受丁点委屈。 他对她的照顾在各方各面都显而易见,也因此她养成了习惯性依赖他的毛病。 再后来他离开,她戒那个毛病戒了好久。 没想到这次重逢,他竟然还记得。 童佳看着林竞尧出神,筷子一动没动。 林竞尧看这女人一眼,知道她又在瞎想,于是低声提醒:“快吃饭吧,吃完我们早点回去。”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从林竞尧嘴里说出来或许无心,听到童佳耳里却又变了味。 以前他也经常让她快点吃,催她吃完了就回家,然后一到家就对她做一些禽兽的事。 可现在毕竟情况不一样,两人还有道坎没跨过去呢,这样的话说出来不管有心无心都增添一层暧昧。 童佳就是这样,对着林竞尧就爱想东想西的,心思特别多。其实她这人平时工作的时候一直大大咧咧的,就是遇上这个人了,好像完全变了。 她还在别别扭扭扒碗里的饭,那边男人像看出她心思似的,唇角不知不觉弯了个好看的弧度出来。 一顿饭解决完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林竞尧付了钱就牵着童佳出去了。 这天月朗星稀,夜色不是很浓,路上开着好多铺子,人来人往实在热闹。童佳就这么被他牵着往回走。他走在前,她就跟在他后头,直直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可他似乎后脑勺长眼睛似的,总会在她走神的时候轻轻扯一扯她,提醒她注意脚下。 他们不需要语言交流,只靠细节动作他就能把她照顾的很好。可是就这么一个面面俱到,细致入微又有点厉害的人怎么就会因为无法保护自己,选择和自己分开呢? 这事童佳想不通。 等他们到了酒店,童佳还沉浸在这个疑问里。然而林竞尧一关了房门就把她抵在门后。 童佳还没回神呢,他的吻就下来了,星星点点,触得人心里痒痒。 童佳一下被他撩起,两手环上他的腰,努力迎合。没料到他却停了,眼眸盯着她显然已经动情的脸,对着坏坏的笑了起来。 “你干嘛?”童佳被他亲得头脑发热,说话的语速也慢了一倍,声音卡在喉咙口,心更是快跳出嗓子眼了,可她还是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紧张,太投入。 “没干嘛呀,你刚才在偷看我啊?”林竞尧挨着童佳很近,气息有意无意拂在她的唇部,说话的声音又低沉又性感。 “有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童佳不甘示弱,怼回去,这人却哼哧笑了一声,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童佳被他盯得脸更红了,心想这人就是喜欢掌控别人的情绪,先撩拨你,然后等你失控,自己却又像个事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可即便那么清楚他的套路,她还是被他搞得心神不宁。说到底林竞尧就是她的毒,能上瘾的那种。 这种感觉对童佳来说极其熟悉也极其危险,她以前就是太容易受他影响,所以才会迟迟走不出来,才会傻傻的等那个原因等了五年。 而此刻,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怎么还会犯之前的错误,绝不可能! 她得做点什么,让他知道少一点套路多一份坦诚的必要。 所以,下一秒,在只有自然光线的房间里,她一把拽过他的脖颈,对准他的唇就咬了上去。 她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这个吻没有章法也不柔情,就是给他点颜色看看,谁叫他先点的火。 林竞尧总以为她还要矫情一会儿,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主动出击,先是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承着她的吻应和着。 但他毕竟具有侵略性,没多久就化被动与主动,启开她的唇和她纠缠在一起。 只可惜一个深吻还没尽兴,童佳就叫停,把他推开了。 “啪嗒”一声她开了房间里的灯。 室内突然明亮,一瞬间的功夫,童佳竟捕捉到林竞尧眼里浮上的情愫。 她露出个得意的笑来,抬了抬下巴,似乎这事就算扯平了,完全没有一句废话,从他的怀里一步挪出,径自走去沙发那里开始翻起了旅行袋来。 不一会儿,她拿出自己的瓶瓶罐罐和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全程没再看他一眼。 够个性的。 不过她动作挺快的,半小时就把自己搞定了,完了又抱着一堆东西出来,往旅行袋里丢,随后拿着手机爬上了床。 整个过程,同样没看他一眼。 林竞尧一直在沙发那里坐着和梁开通电话,听到童佳开浴室门锁的声音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没理自己他也不急,拿着衣服同样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出来后更没羞没躁的直接跃过童佳,上了床。 第六十八章(下) 房间不大,床的一边正好抵着墙,童佳故意沿着床沿躺在外侧,意思就是没想让他上来,谁料到他招呼都不打,就那么跃过自己,钻被窝里了。 “林竞尧,你干嘛呢!”童佳之前正在刷手机,被他这么一来,干脆放下手机侧头问他,“谁让你睡床的?”她的声音带了些愠怒,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林竞尧躺下后两手背在后脑勺下,压着枕头和童佳对视了一会,“我一大早就起了,赶了一天的路,又遇到你被绑,之前一直没感觉,刚洗澡的时候发现腰背那里的肌肉拉伤了,睡不了地板也睡不了沙发。” 他的神情自然,看不出什么坏心思,童佳盯着他又看了一眼,索性回过身,背对着他。 不过她嘴上却仍不忘提醒了一句:“那就睡过去点,别妨碍我。”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没来由的不爽,总觉得两人虽然已经说开了当年他离开的原因,他也请求她的原谅,但心里却仍像隔了层纱一样。他还没明确两人目前的关系,也没提到要和她重归于好、重新来过,只一味的制造暧昧,想让她主动投怀送抱。 怎么可能! 童佳赌气,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没过多久,身后热乎乎的贴上一个人,童佳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手机就被林竞尧抽走了。 他拿过手机看上面的屏幕,是一个对话框,童佳正和对方聊着天,对方的姓名栏缩写一个J字,内容在问童佳什么时候回上海,这边房子的买卖进行的怎样了。 童佳正打字回复,还没编辑完,然后手机就倒了林竞尧的手上。 “还我!”她呵斥。 他根本不听,侧过身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操作。 她伸手去抢,却看到他写:“不回上海了,要陪男朋友。” 童佳一下来气了,怒斥道:“林竞尧,你瞎写什么?快还我!” 说完,继续抢。 林竞尧动作快,那条消息“嗖”的一下发出去了。 “什么瞎写,我是在说实话,” “我们只是说清了分手的原因,又没复合,你是我哪门子男朋友啊?” 童佳也来气了,就他会撩人,撩完又不负责,还男朋友呢,开玩笑不带这样的啊,这样她反而会伤心。 她才说完,手机铃响了起来。 趁林竞尧没留神,童佳直接从他手里抽回手机,按下接听键。 那边周的声音传过来,急促不安地叫了声童佳。童佳正欲答他,手机却又一次被林竞尧夺了过去。 这次他直接关机了,并且冷着脸语气不善地警告道:“别接电话,睡觉。” 他把童佳的手机塞入自己的枕头底下,一翻身搂住童佳不让她动弹,另一手往墙壁上一摁,关了灯。 童佳的所有反抗动作全停滞在这一片暗漆漆的房间里,她努力捕捉林竞尧的神态,突然大悟:“林竞尧,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竞尧没吭声,童佳觉得应该是,继续:“因为我说周是我的男朋友,你就故意发了那条?你怎么那么幼稚啊!我们现在顶多是和平分手的前男女朋友关系,你用什么立场这么做呢?” 这问题林竞尧竟然没回答出来。 童佳心里不是滋味,带着酸酸的语气继续说:“所以,别那么幼稚好吗?你没立场也没权利管我和谁通电话,和谁交往!另外,我明天的确坐飞机,但是不是和你去榕城,我要回上海。” 她也开始说气话,其实她还想着问问他关于他和周芮的事,不会那么早和他分开。再说去榕城本来就不耽误,是计划里的事,李亮亮他们还等着她回去呢。但她这会儿就想气死他。 未料,林竞尧突然翻身压在她身上,和她贴的很近。房间里的光线微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看不清他,但是他的动作却暧昧至极,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开始不再那么平静。 片刻之后林竞尧开口了,声音冷冰冰的,“童佳,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童佳被他压着,没出声。 “你老实说,他真是你男朋友?”他咬牙问,语气很冷。 童佳已经觉出他似乎生气了,神经绷紧,好一会儿后,才说: “不是。我骗你的,那次我就是觉得你烦,想和你断干净了。” 他听闻,头窝下去,埋在她颈窝那里,不动。 童佳推他,“好了,现在说清楚了,你可以起来了,压着我想干嘛呢!” “我想干嘛?我想干嘛你能不知道吗?”他竟然沉声笑了,扬起头在她额头轻柔的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温柔又缱绻、缓慢又不失力度地从她的额头转移到鼻尖、双唇,脖颈和锁骨处,辗转碾磨,不放过一寸。 童佳感觉自己又陷下去了,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 果然,最后在她起搏不匀的心跳中,林竞尧的吻又回到她半启着的唇上,重重的和她粘在一起,就如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强掳而去,把她整个魂都给抽走了。 童佳早就被他亲的脑袋空空放弃了挣扎,只随着他的节奏,沉浸在他的吻里。 他手里动作不停,叁两下除了两人身上的衣服,箍住童佳,腰部一沉,就利落地把她带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极乐世界。 …… 结束是在后半夜,两个人和角斗了一场一样,大汗淋漓。童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夺回主场,真是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但同时她又没脸面对林竞尧。所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头埋在他怀里不出声。 好在林竞尧也没提那碴,只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帮她顺气。 屋里越来越安静,彼此这么温柔宁静地对待,没多久两人就先后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是下午的飞机。根据昨晚上两人达成的协议,童佳还是决定陪林竞尧回榕城,不过她也要他保证,回到榕城后有些事该了断的就得尽早了断。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尤其是经历了昨晚,童佳已经认识到自己对林竞尧的喜欢早超越了自己的底线。她知道他有擦边球的生意在做,也清楚有些事要退出并不容易,但他已经向她保证,乐意为她努力。 既然他有心,她就对他们有信心。 这也是她愿意陪他回榕城的前提条件。 只不过她不知道,此次去榕城,她的命运和林竞尧的命运早就不在他们的掌握。也就是说他们早已经深陷泥潭,只能沿着那条路,直挺挺走下去了。 而那条路,无尽头也无后路,唯有的就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还有对对方最深切的爱。 第六十九章 长春已入初秋,可榕城还留在夏天,雨季仍然未过,时不时会有一场暴雨来袭,把整个城市彻彻底底洗刷一遍。 等到雨季过去榕城才进入秋天。到了一年中最收获的季节,港口也会再度繁忙,所有的一切将重新来过,包括渔民沿袭自然规律开始新一轮的捕捞作业,也包括黑市会有一场新秩序的重组排列。 一切的一切,优胜劣汰,就这么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 童佳如约随林竞尧去了榕城,来接他们的是梁开,一见面就叫童佳“嫂子”,改口挺快的。可能早收到了林竞尧的消息,总之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童佳跟前油嘴滑舌,讨尽便宜。 但梁开本性难改,童佳不在的时候,会偷偷问林竞尧他和童佳之间的事。不过,他问这些的时候,脑子里时常带一些有色颜料,想调侃,但是怕尺度过了惹林竞尧生气,于是只做试探性的提问。 林竞尧当然不会直接回答,只笑着警告他:“以后,别再像以前那样,做出格的事。” 林竞尧指的是梁开曾经开过的玩笑,梁开之前说如果林竞尧不要童佳,他就追来玩玩。 其实那时候梁开不过是一时兴起,童佳这一挂的他没泡过,后来知道了童佳在林竞尧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再有这样的念头。 “知道,我之前不就是开玩笑么”梁开尴尬笑笑,不忘继续,“所以,真追上了?和好了?” 林竞尧点头,“但她对我还有顾虑。” 梁开追问:“什么顾虑?要钱有钱,要排面有排面,她还不满意?哥,你没告诉她你现在的身价?没和她说因为她专门开的那间铺子?” “没有,那个不急。”林竞尧回答,“佳佳不想我再碰带黑的生意,我已经答应她慢慢退出,之后我会把权利转给你,以后你做大。” “靠,你他妈不会想和我说你要散伙吧?”梁开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林竞尧分道扬镳,所以急了,“冯青山还没解决,咱们生意才刚开始,哥,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别多想,原先的计划你继续执行,不过答应佳佳的事我也会做到,之后我会有其他安排。” 那次谈话有点闹得不开心,梁开走的时候将信将疑,小弟们见他脸色不好,问他怎么回事,他开口就嘀咕:“学他妈的唐明皇,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小弟没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戏本从小就听过。 有一个接话:“那还好,最后唐明皇要了江山,赐死了杨贵妃。” 才说完,梁开一巴掌就招呼上去,“靠,怎么说话呢!我可警告你们,在林哥面前别提这茬。” 小弟很无辜,那一记不轻,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忌讳的话,哈腰点头道是。 不过梁开离开时神情已经恢复,之后也没再提这事。 等梁开一走,林竞尧就上了二楼书房找童佳。 他把童佳接来别墅和自己住,同时加强了安保系统,就怕有所闪失。 童佳自然答应住在一起,反正都说开了,她并不介意和他面对面生活。其实她有私心,隔了五年,两人之间毕竟不像之前那般亲密,各方面都有嫌隙,她想要了解他更多,也想要监督他,防着他继续做违法犯罪的事。 只不过这两天林竞尧要得有点狠,童佳有些吃不消,时常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好在她工作自由,能自己随意安排。于是吃过午饭就在书房里用电脑处理一些后期的工作。 她约了李亮亮他们叁天后见,一方面需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另一方面也要花时间看完所有初剪的视频。 这两天别墅里除了阿姨,就林竞尧和童佳,林竞尧哪都没去,就陪着她。有时她看她的,他也处理自己的工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到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梁开为了给他们两制造二人世界,只在吃晚饭的时候出现。和他们一起用过餐后,才和林竞尧一起去书房谈公事。等过了八点,梁开会驱车前往太古坊。巡场的工作他还得盯着,尤其现在西城是冯青山当家,他每天都不能掉以轻心。 童佳饭后就抱着电脑回卧室了,林竞尧照例带着梁开往书房走。 阿姨随后给他们俩沏茶,离开书房前林竞尧叫住她:“一会儿烧点山楂大麦,佳佳今天胃口不好,给她端一碗让她喝完。对了,再给她炖点粥,加瑶柱和干贝,别太咸,她晚上饿了可以当宵夜。” 阿姨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梁开在一旁啧啧啧了好几下,说话酸溜溜的:“我说哥,酸不酸啊?还山楂配大麦,嫂子是怀孕了吗?” 那样子有够欠。 林竞尧坐在靠椅里撸袖子,没接他话,不过神色看上去不错,春风得意。 梁开嗤笑一声走过去,从他放在桌子上的雪茄盒里取了一支雪茄出来,掐头掐尾,熨热了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支。 没多久,书房里就飘了一阵雪茄香味。 梁开吸了几口,从夹包里拿出个硬盘放在林竞尧面前的书桌上。硬盘上贴了张标签,上面写了两个字——修复。 林竞尧一手拿过,掂了掂,问:“是我船上的?” 梁开点头,“能修复出来的视频内容都在这里了,看看?” 林竞尧让他操作,他把硬盘插入电脑主机,打开显示屏给他看。 没多久,显示器上就出现了一组模糊的人影。人影晃了几下,又白屏了几秒,突然跳开。一组相对高清的画面出现,上头是五六个陌生人相继从另一艘船跳上他那艘船的甲板,一个接一个冲进了驾驶舱。 “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 “孙诚出事那天的。”梁开回答,“你往下看,我让人按着时间点把里外两台监视器的内容合并了。” 视频里的确出现了孙诚,不过已经被这几个人制服,架着从船上离开。 林竞尧指了指画面,让梁开倒回去些,又看了一遍经过,“这几个人找得到吗?” 画面虽不是最清晰的,但还原度不错,认人没问题。 梁开直点头,“你不在的时候已经让小弟们去找过了,人我全押去了仓库。” “怎么不早和我说?”林竞尧眼神瞬间变冷,盯着画面一动不动。 梁开摸了摸脑勺,揶揄道:“这不是因为这几天你忙吗?好不容易把人带了回来,不留点时间陪着,跑仓库干嘛?问话那种事我来就行,我在行。” “那你问出什么了?” “他们说他们只是拿钱办事的,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我问付钱是怎么付的,他们只告诉我是远程交易,没见过对方。账号我查过,对方不是划账,是找人分批汇的款。现在只有个手机号是唯一的线索。” “手机号?”林竞尧问道。 梁开划开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林竞尧看,照片上是拍下的一组手机号码,“远程交易联系用的都是这个号。” 林竞尧瞥了一眼,随后眼神打向不远处,嘴里时不时吸上一口雪茄,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从抽屉里取出张电话卡,换在自己的手机上。又操作了一通,他把手机给梁开看,上面是发来的一段消息,但是很简单,就叁个字“钱已汇。” 梁开惊喜的发现这个号码和他手机里拍下的号码是同一个号。 “哥,怎么回事呀,号码一样,谁的卡?” “我在绥德的时候被人摆了一道,在童佳跟前硬说我毒品交易,当时那人咬定了这句话,之前我还不知道他的企图,现在有点懂了。” 林竞尧淡定说道,梁开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等着林竞尧把话说完。 林竞尧又吸了一口雪茄,说:“这张电话卡是他的,这条消息在他咬定我之后收到,只不过发消息的人不知道电话卡已经在我这里。” 梁开愣了几秒,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笑得很不屑,“靠,不会吧,有人也看上童佳了?得不到就耍其他手段?” “这人还抓走了孙诚。” “所以,他到底冲着谁来的?” “不清楚,可能是我吧。” 梁开顿了顿,顺着问:“孙诚那小子到底是不是警察?哥,你这次回长春……” 林竞尧打断他的话,反问:“你觉得呢?” 梁开摇摇头,眉头都纠起来了,“操他妈的,这人是和我们太古坊有多大的仇,差点中了他的计,孙诚白白被干死了。” 梁开想到的是离间,对方让太古坊内部以为出了叛徒,人心惶惶,孙诚这小子运气差,正好当了背锅侠。 林竞尧心里清楚,对方应该是冲着自己,或许也冲着童佳。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给梁开听得时候。 视频仍在播放,后面的内容有一些之前已经见过。是台风前的那段,船身晃动,浪打上来很猛,童佳和周舟还有其他几个同事都在视频里。 梁开斜眼看过屏幕,插着腰,半垂下了眼眸。有些事无需多说,尤其像他洞察力敏锐的,更是瞅一眼都能联想到方方面面。 林竞尧已经说了自己想说的,时间又差不多了,他让梁开去太古坊巡场。梁开走之前,他突然叫住他,问他左亮那条线的事,梁开大致上给他说了点,他说:“之后我会安排个人专门负责放货,你和他对接一下。” 没再多说,大家心领神会,梁开有心事,应过后就匆匆离开了。 林竞尧走去卧室,想看看童佳在干嘛。没想到进去后童佳正和李亮亮他们几个视频电话。 林竞尧从画面里经过,几个人里最耐不住的费小虎第一个起哄:“啧啧啧,怪不得那么快回榕城,还以为是想我们几个了,看来是我想多了。童佳,老实交代,后面谁呢?” 童佳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林竞尧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对着她笑。 见到自己看他了,林竞尧还用口语和童佳对话,轻轻说了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真是明知故问! 童佳翻了个白眼,回头对着屏幕里几个满眼好奇的男人笑着说:“的确是想你们了,想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可以完成,当然,回来也是为了陪男朋友。” 她说男朋友叁个字的时候故意很大声,却没有看身后人。 视频对面几个男的都发出了解的笑容,嘻嘻哈哈说了些祝福的话,童佳怕他们一会儿说过头,干脆关了视频,换成打字。 林竞尧缓缓靠近,到她身后俯下身,下巴搁在她肩颈的地方,看着屏幕。 “怎么?不好好介绍一下我?” 童佳想介绍的,但是怕他蹬鼻子上脸,所以不理他。 他气息吹拂在她耳垂那块,柔柔的,痒痒的,沉着嗓子说:“找机会叫他们出来吃饭吧,我坐庄,好好请他们吃一顿,都来榕城将近叁个月了,都没好好招呼一下。” 这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讨好她的同事吗? 童佳笑了笑,觉得他有时也挺可爱的,却故意不买账:“没必要吧,我们最近挺赶时间的,想要尽快完成工作。” 没想到他一点没有被扫了兴的情绪,却商量着说:“那就在他们离开前聚一次,好不好?”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总得正式介绍一下大家吧?” 说是介绍大家,其实就是想要告示天下,他林竞尧又把童佳拿下了。 童佳心里腹诽,没直接答应。林竞尧不管不顾,开始沿着她的侧脸亲了几下。 其实从刚才起他就已经骚扰起童佳了,这会儿唇移到了童佳的脖颈,亲一下咬一口的和她闹了起来。 童佳脖子那里有条项链,平时一直戴着没拿下来过,林竞尧亲到那里觉得碍事,多看了一眼。 “喜欢项链?”他问,唇落在她锁骨的地方。 童佳一愣,反射性摸上自己的颈部。 林竞尧又咬了她肩头一口,“喜欢的话我送你。” 童佳摇头,她其实对这些没什么大的兴趣,只不过之前周舟送她,她戴着就一直戴着了。但这事千万不能给他知道,这人是醋王,发起病来受苦的估计又是自己。 林竞尧没再继续和她讨论项链的事,转而问她:“还有多少没完成?” 其实还有挺多的,但童佳知道就算她这么说这男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索性关了电脑。她转过身,当着他的面把项链摘下来,放在一旁。 “不做了。”她说道,表情有点视死如归,但听得出来是一语双关。 林竞尧手摸了下她的下巴,表情很惹人厌,故意避开她的话问她:“要不要喝粥?” 童佳还是不动,直直盯着林竞尧看。 林竞尧被她盯得有些无奈,索性牵起她的手,“不想工作,也不喝粥,不如带你去个地方吧?” —— 我就弱弱问一下,有人在看吗? 第七十章 “去哪?”童佳问。 林竞尧对她笑了笑,推她去换衣服,神秘兮兮地回她:“去了就知道了。” 童佳撇了撇嘴,却仍套了条连衣裙跟他出了门。 半小时后林竞尧把童佳带到了奥山,他让司机把车停在思佳小吃铺的巷子口,和童佳一起下了车。 来的时候林竞尧已经给小吃铺打了电话,这会儿到了之后小吃铺里早已打样,只剩厨师长和两个服务员在。 这几个人都面熟,童佳之前来拍摄内容的时候他们都在,他们知道她是电视台的导演。但这次来童佳身份变了,变成了未来老板娘,所以反而有了层隔阂,看她的时候都是偷偷打量,连招呼都不敢打。 倒是童佳挺大方的和他们招呼,说那么晚害他们不能下班,等着她和林竞尧。 那几个哪敢走啊,老板要过来,还说带着女朋友过来,自然要等了。所以连连摇头,客气话没少说。直到林竞尧从后面休息室出来,这种尴尬的寒暄才结束。 林竞尧换了身衣裳,穿了厨师服,又像模像样在腰际扎了条围裙。 他一出来就和那几个说:“你们先回吧,一会儿我来收拾关门,钥匙我会放去酒楼,明天早上开门前去酒楼拿就行。” 这几个人巴不得赶紧走呢,谁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当电灯泡,自然点头说好。两个服务员连衣服都不换了,直接出门。倒是厨师长,走之前还交待一声,告诉林竞尧发的面在冰箱里放着,灶头上还熬着汤,让他留心。 等人全走了,林竞尧把卷帘门拉下一半,又给童佳拿了瓶维E,让她刷手机玩一会,自己钻进了厨房。 可能空荡荡没人的缘故,不一会儿就飘出一阵香味。童佳觉得刷手机无趣,干脆起身进了厨房的门。 厨房里林竞尧正在忙着切面,同时他还要照顾灶头上的汤头,叮铃咣当,手忙脚乱。日光灯照在他的背上,原本直挺宽厚的肩背这会儿松弛下来,微微弓起,整副身影在案台那里既认真又真实的存在着。 这一幕久违了五年,童佳突然感慨,没羞没臊扑过去,抱着他不放。 林竞尧先是一惊,很快调整好姿态,任童佳这么熊抱住自己,嘴上却问:“怎么了?在外头等无聊了?我很快就好。” 童佳抱着没放手,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故意撒娇:“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呢?” “打卤面怎样?” “吃不下,我现在……只想吃你。” 她故意和他闹,可他竟然不为所动,连转身都没有,仍对着案桌不紧不慢地将切下的面下到沸腾的锅里。 因为这一幕让她突然想起了当年,她感性因子作祟,却没想到故意撩他的小石子丢下去,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女人心里的征服欲同样很恐怖,忽然她就炸了,较起了劲,手开始在他身上不规矩起来。 林竞尧一只手在汤锅里捣了捣,另一只抓住童佳使坏的手,终于转过身,却没有亲她,只抱着她指了指厨房右上角,“有监控。” 童佳不信,抬头,哪有他说的探头,倒是有张脸对着自己坏坏的在笑。 他趁机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箍着她的腰往门口走,边走边说:“别挑战我的忍耐力,一会儿真在这里把你吃了,还是,你就是觉得家里床上没意思,想在这里?” 童佳把他的手甩开,往厨房门口走的时候骂他一声不要脸。 他也没生气,在她身后又犀利索罗说了几句不要脸的话。 童佳一转身直接出了门,腹诽耍流氓还是耍不过他,保命要紧。 很快,他端着两碗面出来,童佳已经收了情绪,坐着继续刷起了手机。他把面放在她面前,又帮她拿了筷子和汤勺,才在她身侧坐下。 面条的香味扑鼻,童佳晚上没胃口吃得不多,这会儿还真饿了,拿起筷子搅了两下面条就往嘴里送。别说,味道真不错,和以前一样。 她突然想起不久之前梁开带自己也来过这里吃这么一碗,当时就觉得味道很熟悉也很特殊。 “我之前来过这里,那一次也是你做的是吗?” 他提着筷子的手一滞,随后点头,“你发现了?” 童佳没回话,自管自吃着面条,等吃完了擦了擦嘴才说:“的确发现了,所以才给自己一次又一次心里暗示,觉得你应该还爱我。”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所以,这家小吃店也是为我开的吧?思佳小吃铺,这名字好土。”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侧坐着,她斜过头一直盯着他看。 他也吃完了面条,放下筷子看着她。 片刻之后,她叫了他一声:“林竞尧。” 他“嗯”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吗?其实你可以都和我说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 等了几分钟,林竞尧仍未开口,童佳决定放弃,转过脸,垂眸看着桌上的面碗。 “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 毕竟对于林竞尧这个直男来说,被人下药又被人强的确很丢面子,难以启齿。 “你知道些什么?”林竞尧突然开口。 “嗯?”童佳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楞楞看着他。 林竞尧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周芮?” 语气十分平静,也十分坦诚。 童佳干脆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瞳漆黑深邃望不到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张光碟吗?”童佳问。 林竞尧点头。 “林竞尧,你是被逼的,是吗?” 林竞尧又陷入沉默。 童佳等他回答等了很久,久到只能自问自答:“你被逼和她发生了关系,事后觉得对不起我,又被对方掌握了把柄,所以才决定离开我的,是不是?” “那个时候我在上海你在长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突然消失对大家伤害最小?” “还是那个人还有逼迫你做了其他坏事?吸毒还是杀人放火?她用这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威胁你是吗?” “林竞尧,我不是说不通道理的小女孩,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有最起码的信任和坦诚。” 她好像一下子问得太多了,有点咄咄逼人,可都这么明说了,林竞尧仍是未说一句。 童佳站起身杵在那里,她决定放弃了,再说话时声音有点哽咽:“你知道吗,我见到那张光碟的时候心里的确很难过,我难过的点不是你和别的女人上了床,而是你宁愿一个人承受也不愿和我一起分担。当然,或许里面有你的难以启齿。但和我说很难吗?告诉我真相真的很难吗?” 她转过身,对着林竞尧。 林竞尧也站了起来,距离她半个手臂的距离。 两人僵持着。 童佳的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一颗一颗,滑落到下巴尖,蓄了几秒,再滴落到铺满马赛克的地板上。 林竞尧没动,也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她。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童佳心里更难受了。 信任这根刺越扎越深,已经令她再次疼痛起来。 “我是要和你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可是现在的我很迷茫,我担心走不进你的世界。” 她哭声不大,但是眼泪却很猛,不停往下砸,看得出来,真的难过到极致。 林竞尧倏地上前,搂住她。 她挣了挣,无果,索性埋在他肩头哭出了声。 “佳佳。”林竞尧拍她的背,试图安抚,“你能不哭吗?你知道你一哭,我就没辙了。” 他是真的见不得童佳掉眼泪,以前是,现在更是,奈何童佳没止住,哭得更大声,嘴里还就着他的话嚷嚷:“那你说啊,你和那个周芮到底怎么回事!” 林竞尧叹了口气,顺了顺她的背:“我告诉你,前提是你不要再哭了。” 童佳立马收声,快速用手背把眼泪擦了,动作不过两秒。 她仰头,盯着林竞尧。 林竞尧垂着眼眸和她对视,最后拇指又在她脸上抹了抹,无奈地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出来怕你生气,不说怕你更生气。行,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今天我就告诉你实话,不过说了后,你不能继续哭。” 童佳乖乖点头,眼神渴求似的盯着他。 林竞尧的眼眸动了动。 “坦白交代,那个时候接近周芮是我自愿的,我知道她喜欢我,就故意接近她,其实我是急着想为Sky报仇。你也知道Sky死得不清不楚,这一切都是周芮父女干的,但之后你看到我和她,那是被她注射了药,原本我以为她给我注射的是毒品,后来没想到临时她换了计划,给我注射了增加性兴奋度的药剂。我自觉这事虽然不在我掌握,但对你也是有愧疚的。” “佳佳,我后来离开你真不是因为这事抹不开面子,而是周芮知道了你的存在,我担心你也会和Sky一样。我是真的害怕了,才会像个懦夫一样躲着你,不敢再见你。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有点蠢。” 他还是真真假假,希望能过了当下这一关,于是没告诉童佳sky的死是周志雄父女设下的计,为了引出他这个卧底,而他那个时候也为了尽早结束一切,才有意走上最难以启齿的路。 周芮对他有意思,他很早就知道了。 “是挺蠢的,你如果告诉我,或许结果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童佳回道,可脑子突然一转,觉得仍有不对的地方,继续问:“那后来呢?那对父女可是没过多久就一个死一个被抓了,周芮隔了半年被判了刑,事后你却一直不来找我,把这些说清楚,为什么?” 童佳表情极其认真,等着林竞尧把这个点也解释一下。 林竞尧被她这么一问,到真有几秒的愣怔,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在努力想着说辞,总之有点走神。 童佳摇了摇他,他这才回过神看着童佳。 “因为周芮她虽然被判了死刑,但是她还有同伙。她的同伙一直没被抓住。” “她的同伙是谁?” “她弟弟。周芮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海外,从来没有现过身,但是和他们父女俩却一直保持着联系。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弟弟的样子,只是每次都听周芮说起。” 他眼神突然变得真挚,“佳佳,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乐意给我一次机会和你一起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这事是肯定的,只不过童佳还是故意给了他两天脸色看。那两天她没怎么搭理他,拿自己要加紧看后期视频作为借口,推了他几次示好的邀请。 隔天和李亮亮他们碰面开会,童佳也没带上林竞尧,只身前往了李亮亮他们几个住的酒店。 后期剪辑基本完成,童佳和他们几个重新开了个会,就拍摄的素材又做了最终一轮的编排,配上解说稿后这任务就算初步完成了。之后就是带回北京精剪,搭配后期效果以及配音。 这任务做了将近叁个月,没超时也没省多少预算,总之四平八稳进行的还算不错。 有人多了作品,也有人增加了实践经历,几个人都挺满意的。 因为是开了采风的车来榕城,于是回去的路途遥远,李亮亮几个决定隔天就上路。童佳还要继续留在榕城,最后第二个晚上,她提议请大家一起吃一顿散伙饭。 这顿饭,林竞尧也跟来了,以童佳男朋友的姿态出现,和李亮亮他们几个好好打了个招呼。 除了林竞尧,童佳把池茜茜也叫了出来。 池茜茜有一段时间没见童佳了,更不知道童佳和林竞尧之间的姻缘,于是刚到时一见到他就把童佳拉到一边。 “童佳姐,你怎么把竞尧哥哥也叫来了呀?你不是和他不对付的吗?他怎么会在?” 大概以前童佳和林竞尧同框时不是林竞尧不鸟童佳,就是童佳恨恨地瞪林竞尧,两个人就和冤家似的存在着,令池茜茜真以为这两人互相看不对眼,所以才那么八卦问究竟怎么回事。 可惜童佳还没回话,林竞尧就当着池茜茜的面一把把童佳揽进怀里,说:“阿喜啊,你童佳姐是我喜欢的女人,我们现在在交往,以后再见到我们在一起不必大惊小怪。” 竟然对着个心智未长全的小女生说这些,童佳脸红了。 好在池茜茜是个缺心眼,根本不会抓细节,林竞尧这么说了她还一个劲鼓掌,“真的吗?太好了,我就是觉得童佳姐和竞尧哥哥挺配的,以前就觉得你们在一起配,只不过那个时候老看你们两互相不理睬对方,现在太好了,阿喜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 高兴的成分里自然有林竞尧和童佳在一起了,就不会和自己在一起,那自己就能去找梁开的那层意思在。 散伙饭吃到晚上十点结束,池茜茜八点过半就被家里的司机接走了,李亮亮费小虎和戴晓天和童佳共事了叁个月,感情不错,所以酒没少喝。 童佳的酒几乎都被林竞尧拦了,最后就变成了四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在这种环境氛围下,林竞尧也比往常平易近人了许多,大概是给足了童佳的面子,也或许是争取好的表现,和李亮亮他们几个聊起天来竟然一点不冷场。 结束的时候童佳给自己和林竞尧叫代驾,林竞尧一晚上喝啤酒喝得多了,又去了次厕所。童佳一个人等在大堂,未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她以为是代驾的来电,立刻接起,没想到对方传来男人含糊不清的呓语。很明显对方也喝醉了,童佳想着可能是拨错了,正想挂电话,未料那边挤出两个清晰的字来。 “童佳。” 那边拖着尾音叫唤她一声。 听她没反应,又叫了一声“童佳”。 童佳这才听清楚对方是谁。她走到角落,对着手机说:“周舟?你怎么了?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很清醒,你什么时候来我身边?你什么时候可以看看我?我等你很久了,你可以看看我吗?童佳,你可以来爱爱我吗?” “周,你在哪?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家?” 才问完这句,对方把电话挂了。 童佳看着手机暗下去的屏幕,心情有点复杂,知道周舟喜欢自己,也说过要给他和自己一次机会,可惜现在她食言了,她根本放不下林竞尧。 她想整理一下措辞,至少给周舟发条抱歉的短信过去。 还没打字,却见林竞尧从里头卫生间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此时他神色已经退了大部分醉意,看上去很清醒。 他走到童佳跟前,皱起眉头,像有急事,:“佳佳你在这里多等一会,我找了司机过来接你,我要去次太古坊。” 童佳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直问:“太古坊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林竞尧这次没瞒她,告诉她说:“有人来太古坊闹事,梁开被人砍伤了,我现在过去看看情况。” 第七十一章 前两天有群新面孔在太古坊开派对,包了两个卡。年轻人玩得嗨,声音大,还不懂规矩,其中一个随便撩了隔壁卡带来的女伴。 隔壁卡也是榕城混的,和太古坊关系不错,时常捧场。照道理声名在外,不会发生这种事。但新面孔似乎不买账,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那晚新面孔喝了不少,不知道是酒壮人胆还是年轻气盛,谁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将隔壁大哥脑门砸了。 这下挑了事,人大哥好歹还在道上混呢,虽然小弟带来不多,但各个能打,一下就把那嫩头青摁住了。 这事后来由梁开出面协调。 到底是榕城西区有名的人,论心狠手辣,梁开绝对排得上号,所以叁两下就把这事给解决了。最后新面孔挨抽了十巴掌,脸肿得像个猪头,另外还负担了隔壁桌大哥的医药费和其他损失费,加起来也有十来万。 本来都以为这事翻篇了,没想到晚上隔壁桌大哥又来太古坊消费,还没待多久就出了事。 几百号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把太古坊围了个密实,谁都不许进出。 梁开是去外头和对方谈判时被人误砍伤的,缝了十几针在手臂上。砍他的是个未成年,榕城人,还在读中专。梁开让人把那小子拘了,另外还抓了几个领头的,全都带去了奥山的仓库。 林竞尧到达太古坊时围堵的人已经散了,太古坊门口停着几辆警车,几个警察在给人录口供。 他问梁开人呢,有小弟告诉他刚从医院缝了针回来,在办公室里坐着。 他叁两步往里走,门口警察拦住,问他是什么人。 小弟马上过来介绍,告诉警察,他是这里的老板。 因为闹事是在太古坊外,所以和他没什么关系,警察查了他的身份证就让他进去了。他从门口一路往里上了二楼的办公区。 梁开手上绑着纱布,没事人似的在房间里抽烟,几个一直跟着他的亲近围坐着,七嘴八舌出着主意,突然见到门口的林竞尧纷纷站了起来,嘴上叫着“林哥”。 林竞尧和他们几个打了招呼,人径自往里走到梁开跟前,他手小心翼翼触了触梁开的胳膊,问道:“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梁开手往后一抽,刻意装成无事的样子,“没什么,破了点皮而已。” 边上有个小弟插嘴:“什么没事,水哥被人砍了,胳膊上肉都翻出来了,流了很多血。” “操,怎么那么多废话。” 一盒空烟盒丢过去,砸在那小弟的脸上,那小弟即刻闭嘴。 林竞尧来回看他们俩,对着梁开说:“我看看。” 梁开嫌麻烦,嘴上嘀嘀咕咕的:“多大点事,就缝了几针而已,哪那么娘们。” 他这人死要面子,尤其在小弟面前。林竞尧清楚他的脾气,转头对一干人说:“你们先出去下,我们有话要说。” 他发话了,大伙不敢不走,立马站起,挨着往门口的方向。 等人走光了,林竞尧把门一锁,这才又去看梁开的伤势。 这下梁开憋不住了,龇牙咧嘴大骂:“我操他妈的,疼死我了。问出是谁指使的看我不整死他。” 林竞尧比较冷静,粗粗看了看他的伤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梁开说:“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新人,妈蛋带着百来号人直接来我们太古坊堵人,要不是我出面,北城的阿亮今天就要被人砍死了。” 林竞尧捉住他话语里的几个重点词,问他:“新人?什么新人?” 梁开说:“从来没见过的,还是些未成年,靠,我这条胳膊白白被他砍一刀,要是按正规处理方式他他妈的一点事都没有。” 林竞尧问:“人呢?现在在哪?” 梁开听他这么问,这才笑了笑:“让我抓去奥山了。” 林竞尧沉默,过一会儿提醒梁开:“既然知道是未成年,下手记得要有分寸。” 梁开给自己点了支烟,甩了甩火柴,吸了一口,“放心,我知道轻重。” 他顿了顿,又说:“哥,我总觉得这号人有点问题。” 林竞尧反问他:“有什么问题?” 梁开说:“其实都是些学生,照道理也就是平时在校门口打个群架,敢来我们太古坊堵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且那人应该来头不小。” 林竞尧沉思,随后点头。 梁开突然问起:“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出事的?我没让人通知你啊。” 林竞尧起身立在他跟前,垂着眼和他说:“有人给我报信了。” “谁啊?” “我原本让你对接的那个,之后放货找他来。” 梁开“哦”了一声。 林竞尧又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别墅,梁开说:“不去了,抽完这根烟我去仓库。” 等梁开离开,林竞尧拿出手机拨了串号码出去,那头接得挺快,接起直接问他什么事。 林竞尧说:“今晚上的警察是你派来的?” 那头:“是啊。” 林竞尧:“下次出警别那么勤,今天这事不适合你们出警,会让人觉得有内线。” 那边“哦”了一声,然后问他计划进行到第几步。 林竞尧说:“已经在按计划走了,明天就会和我手下的人说清楚,我退出。” ** 回到别墅时童佳还没睡,林竞尧在二楼找到她,她正坐在书房的小沙发里对着手机发呆。 林竞尧进去时她还没回神。他轻手轻脚走到她身侧,她这才发觉,然后仰头看着他。 “回来了?梁开怎么了?”童佳问。 “被人误伤,缝了几针。”林竞尧回答的轻巧,没把事情原委一并说出。 见童佳脸色不怎么好,他蹲下来,手环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是不是等太久了有点累?早点去睡吧。” 其实并不全是因为等他,童佳睡不着还有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晚上周舟的那通来电。她没办法实现对周舟的承诺,也因此有点自责。要不是自己当初冲动地想要用一段新恋情结束过往,也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牵涉进一个人。 说到底是她有点自私,明知道周舟对自己很有意思,也明知道自己心里很难放下林竞尧,却一而再再而叁的选择自欺欺人,甚至不惜冒着友情破灭的风险,给周舟寄予希望。她很自责,没想到自己也有点渣。因为不管再怎么解释或者道歉,于周舟来说,这段情她童佳负定了。 但这些她并不想和林竞尧提起,免得他又多想。 她摇头,“我不累,我等你是有其他话要和你说。” 林竞尧干脆执起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示意她讲下去。 童佳顿了顿,看着他时眼波流转,努力打着腹稿。 “你真的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和我去上海吗?” 之前在长春的时候他和她交待了自己在榕城的生意,虽然大部分是干净的,但也有些打擦边球的。例如他的那家太古坊。她问过他太古坊是不是有过毒品交易,当时他否认了,只让她信他。 其实并不是骗她,太古坊的确一直被林竞尧保护着。之前孙诚在的时候林竞尧就交待过不能在太古坊走线下交易,那个时候是为了方便童佳他们拍摄,他要给她一个安全的场所。后来发生冯青山故意找茬的事,他们干脆把线上交易都搬了出去。 不过林竞尧除了太古坊和奥山渔港的酒楼,他和梁开还有其他产业。那些就真的有些灰色,比如他们的投资公司,也比如地下赌场。不过都是他们初到榕城时为了赚第一桶金搞的,赌场早在两年前就全关了,转给别人开棋牌室。而投资公司也从一开始的放贷和催债渐渐转型。 这些他都一五一十和童佳交待了,唯一没告诉童佳的就是他真正的身份,以及现在让梁开走的毒品那条线。 还不是时候交待一切,但,总会有那么一天。 林竞尧看着童佳:“怎么,你又在担心了?佳佳,我说了这次不会再放弃你了,我已经和梁开摊牌,之后除了酒楼,其他的产业都会转到他的名下,我会退出榕城这边的生意,梁开跟了我那么久,这些也是他应得的。” “那池岳东呢?他会放过你吗?” 晚上见到池茜茜,童佳突然想起之前池岳东有意要林竞尧接手他生意的事。根据童佳的了解,池岳东在榕城的势力可不是林竞尧想摆脱就能摆脱的,虽然池岳东现在洗白的差不多了,但毕竟林竞尧跟了他四五年,他的一些底他应该清楚。 林竞尧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到时就和你一起离开榕城。” 他的神情很肯定,也很真诚,不像随意搪塞人。童佳还看着他,她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什么都太顺,顺得有些过分,也因此,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好了,现在你该去休息了,还是,你想做点其他事?” 童佳愣了一秒,懂了,不解风情地说:“我真搞不懂你们男人,怎么上一刻还说着那么严肃的话题,下一刻就能……” 她没说出口,因为林竞尧唇已经吻上来了,轻轻的,很柔很柔。 童佳一时被他吻得失神,等反应过来他已经结束了,笑眯眯看着她。 “不是缺乏安全感吗?”他说道。 她的确缺乏安全感,一晚上都提心吊胆,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才会傻兮兮的问他是不是真的会放弃榕城和她回上海。 他真的好懂她。 她心一下就软了,手勾住他,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亲,才去吻他的唇。 他索性抱起她往卧室走,让所有顾虑和不安都在缠绵的云雨里消散。 ** 隔天是李亮亮他们离开的日子,一早童佳就去酒店为他们送行。 李亮亮他们开来两辆车,分别装器械和设备。本来加上赵平四个人有点挤,现在赵平已经提前离开,所以空间还算宽裕。 车子会在路上开两天,中间找个地方下高速休息,所以也不急着赶路。 几个人一起装完所有行李,就围着在酒店大堂外的台阶那里抽烟。 其实抽烟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这几个人还真有点舍不得和童佳分开。尤其是戴晓天,这段日子跟着童佳学了不少东西,也磨炼了自己。现在能单独出外景,也能在拍摄前做内容规划了。 他打心眼里感激童佳,也是头一次叫她师傅。另两个笑话戴晓天拜师太随意,童佳倒是没怎么在意,应了他那一声,还说着之后有机会再一起合作。最后,童佳又交待了李亮亮一些内容上要注意的地方,并约定在最终定剪前会亲自去一次北京。 上车前没想到池茜茜来了。 她给他们几个都带了大礼包,一人一份,全是榕城的特产。 李亮亮和费小虎先谢过了,拿着礼包上了车。戴晓天把池茜茜拉到一边,除了谢她还和她换了联系方式。 等戴晓天回来时,童佳悄悄拉住他问:“怎么?你不会是看上阿喜妹妹了吧。啊,我现在想起来了,你那个时候怎么那么起劲,原来是有这心思。” 戴晓天本身人就腼腆,童佳一说,立马解释:“没有,没有,童佳姐你轻一点,别让其他人知道。” 童佳斜睨他,他回头看了眼池茜茜,转过头对童佳说:“我是挺喜欢阿喜妹妹的,但我也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追她,不过还好,阿喜妹妹还小,我还有大把的时间提高我自己。所以,我问她要了联系方式,之后会一直和她保持联系的。” 童佳顿了顿,最终没打击他,人家阿喜妹妹心里早就有人了。她拍拍他肩膀,叫他努力。 等他们几个上了车,开出酒店的停车场,池茜茜就过来搂住童佳的手臂,约童佳一起去逛街。 林竞尧早上说有事要去奥山,所以回别墅也是她一人,最近气候有所变化,她衣服带得少,和池茜茜一起逛街正好可以多买几身衣服。 两人在榕城最繁华的商业区逛了一上午,童佳收获不小,中午的时候童佳说请池茜茜吃饭。 池茜茜已经把童佳当自家姐姐看待了,自然没和童佳客气。 两个人坐进茶餐厅,趁菜还没上齐的时候聊起了天。 池茜茜的话比之前多了许多,似乎对童佳和林竞尧谈恋爱特别感兴趣,问东问西,八卦的要命。可因为知道她心智不高,心性又好,童佳还是和她说了很多。 小姑娘像在听童话故事一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脸上全是美好的憧憬。 童佳故意问她:“怎么,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在想谁?” 童佳一问,她就蔫了,真的是孩子脾气,一脸无精打采地告诉童佳:“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梁开了,他似乎很忙。” 童佳想起之前梁开被误砍伤的事,最终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她,反而和她说:“男人做大事的都忙。” 池茜茜憋着小嘴,点点头,“是的,我爸爸最近也很忙,时常见不到他。” 第七十二章 之前砍伤梁开的小子在被拘了两天后终于松口,告诉他们是R-BONE的人在背后指使。R-BONE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来太古坊闹事,闹越大越好。 一开始他们几个还担心会不会犯法,后来R-BONE的说他们都是未成年,抓到也判不了刑。他们里面又有人去问过,问出的结果似乎还真是这样,几个人的胆子才大起来。 而且,因为有钱,在外头混得时候特别有面子,招人、收小弟也十分容易。 既然是R-BONE指使的,很多事就能联系上了。梁开骂骂咧咧,也找了百来个小弟要干回去,被及时赶到的林竞尧拦了下来。 梁开心里一口气憋着没处发泄,最后找人在仓库里搭了个拳台,一对叁,和人练起拳击。 林竞尧是带了财务和精算师过来的,一组人在仓库密室里清算林竞尧的财产,告诉林竞尧这一星期公司账面有个陆千万的入账没有来由,问他知不知道是哪一笔生意。 这一星期他没在公司,公司的生意全是梁开在打理,问梁开最清楚。 梁开从拳台下来,满身是汗,边擦过头发边轻描淡写,想一笔带过:“陆千万啊,我想想啊,哦对了,就是收上来的粉款。” 林竞尧一顿,平时一周他们顶多两千万的货,这一下翻了叁倍,他问:“怎么突然那么多?” 梁开眼皮压着,眼眸看向地板,说:“之前的欠账要回来了,所以这周总收就多了。” 说完这句,他瞟一眼林竞尧,突然换了种语气,很不解地问:“怎么了?多赚钱你还不乐意啊?” 林竞尧没回答,听他解释完就继续翻看账本。 又前后看了看,对梁开说:“之后我把我那份清算掉,以后太古坊你就是老大了。” 还真是要拆伙,梁开一下急了:“为什么?不是说了一起干的吗?操,你什么意思。” 林竞尧继续翻着账本,说:“之前不是和你打过招呼了,我要和童佳离开榕城,之后也要娶童佳,手里没点钱不行。” “你要钱你直接从公司拿啊!清算个屁。”梁开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感觉林竞尧竟然是那个临阵脱逃的人。 他脾气很大,这会儿说话完全没顾忌面子,直骂:“林竞尧,你可以的啊,你这是不是一谈恋爱把脑子给谈坏了,你他妈的为了个女人丢下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不是?你信不信我……” “梁开!” 梁开话都没说完被林竞尧直接点了名,而且继续用警告的声音呵斥道: “你敢动童佳试试!” 梁开的确不会真动童佳,只不过正好在气头上,才会说出这种没品的话。不过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老大又因为女人吼自己,还当着众多兄弟的面,他实在抹不开面子,把原本挂在脑袋上的毛巾往地上一甩,直接走人。 一旁的精算师和财务还没见这两位吵过架,一个个都不敢发声,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等梁开走了一会儿了才有人问:“林哥,这个还要清算吗?” 林竞尧回身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算吧,算晚后把清算单发给每个股东让他们签字。” “嗯。” ** 晚上林竞尧去太古坊找人,被巡场的小弟告知梁开在二楼vip区域开了个包间,找了人一起喝酒。他问都什么人在,那小弟眼神闪躲,答话支支吾吾的。 林竞尧猜到个大概,谴开人,自己朝二楼包间区域走去。 二楼比较私密,每个包间门口都有保安执勤,于是林竞尧一打开门时,里头人都以为是认识的朋友,继续酒池肉林,毫无顾忌玩着各种风月场所里常见的游戏。 可太古坊是酒吧,本身没有这种服务,所以不用想,这些舞娘和公主应该都是外头场子叫来的。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包间里灯光昏暗,有两个舞娘靠近门口,见到他,主动过来想要贴着他挑逗,没想他一挡把人直接推开了。 两女的往后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嘴上撒娇,怒嗔他不解风情。 梁开找来的朋友里有一个挑衅问道:“这谁呀。” 梁开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半阖眼皮靠在沙发里假寐,听边上人问了,微微睁开眼看过去,看到是林竞尧也过去和他招呼,却像故意找茬似的,讽刺他:“呦,是情圣来了,怎么,不在家里陪着老婆,跑这里和我们一起瞎混呢。” 林竞尧啪一下开了包间里的灯。 灯光刺眼,令人不适,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没多久有人开骂了:“操,干嘛呢?有病是不是。” 梁开转身,抄起个杯子就砸了过去,“妈的,你骂谁呢?” 他扔得准,杯子不偏不倚砸那人身上,再掉落,碎了一地玻璃。 房间里所有人都看过来,这才看清站在梁开跟前的男人。 “哦呦,是林哥来了。”有眼力见的认出了林竞尧,急忙起身,过来招呼。 还有些从未见过林竞尧的多少知道是个人物,也跟着起哄:“谁呀,哪位林哥?” “水哥的老大,你说是哪一位啊。” “呦,没认出来。” 一堆人叽里呱啦说着,林竞尧看看梁开,说:“和你单独聊几句。” 梁开和他对视一眼,痞痞回答:“好啊。” 他转身把人都赶出包间,自顾自坐去沙发那里,将两腿搭在茶几上,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林竞尧随他过去,把带来的清算单和股东们的签字递给他。 梁开没接,眼眸半阖着,睨过那沓纸。 “这什么?”他语气不善。 林竞尧说:“我让财务和精算师整理出来的我那部分,其中还有一张是股东们的签字,现在就差你了。” “靠,都签字了,我签不签还不一样。”梁开抬眸和林竞尧对视,他眼神犀利凶狠,直直看过来,像在讽刺林竞尧的多此一举。 “梁开,你别这样,我只不过是退出生意,没说不和你继续当兄弟。”林竞尧语气平缓地说道。 “你不是还要离开榕城吗?这和不当兄弟有什么差别,你忘了你以前怎么跟我说的?让我跟着你,我他妈跟着你了,你现在和我说你不干了,玩人呢?” “林竞尧,我看你是真的脑子出问题了,你说需要钱,公司开着不是来钱更快,还是你有其他发财的机会,不想带着我们了?” “梁开!”林竞尧暴喝一声,梁开终于收声。 林竞尧这才把那沓纸放在梁开跟前,“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永远把你当成是我的兄弟,这些我放在这里,我的那份明天都会转出,之后太古坊你就是老大了,这也是你应得的。” “滚滚滚!”梁开脸色很差,一看就是真生气了,他指着那些清算单对林竞尧说:“都拿走,别在这里碍我眼。” 林竞尧眸色暗沉下来,不说话。 梁开又赶人,让林竞尧快滚。 离开前林竞尧说:“那我先走了。”见梁开根本没瞧他,他转身打开包间的门。 门口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不知道听去了多少,见林竞尧出来了,一个个哈腰和他打招呼。 林竞尧对他们点点头,快步离开。 ** 消息传得很快,第二天就有人电话打到了林竞尧手机上,无非问他太古坊的事。 对外,林竞尧一致说:“梁开本来就有本事,太古坊归他更合适,更何况之前其实也一直是他在管理。” 对内,童佳问起时,他却极力讨好,说:“答应你的事我做了,现在差点搞得兄弟翻脸。” 兄弟翻脸有点夸张,但梁开搬出别墅是真的,就在那天后的第叁天,梁开就带着人来别墅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来的时候没和林竞尧打招呼,见到童佳倒是客客气气点了点头。 林竞尧劝他不用搬,他拉着脸一句没理会。 童佳瞧出不对,问林竞尧和梁开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梁开对他不理不睬的。林竞尧到挺无所谓的,告诉童佳因为之后会和她一起双宿双飞,搞得兄弟们都嫉妒了。 这肯定不是原因,但林竞尧不愿意说,童佳也不好逼问。 之后两天都没见到梁开,不过代理带来了梁开的签名,全体股东同意林竞尧退出太古坊,且按之前投资比例,撤走应有资金。 太古坊原本的法人就是找人顶的位子,实际没有实权,所以即使林竞尧退出,也不需要办理法人变动的手续,只要在公司股权结构上做变动,手续相对简便,出一份股东大会决议,以及全体股东确认的函件即可。 这些林竞尧都已办妥,只等着委托人去工商局办理就能把所有手续完成。 这事林竞尧不用出面,于是他就带着童佳去奥山连续待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带着童佳把奥山都转了个遍,逛鱼市场,走古街,出海钓鱼,在海边散步看日落,总之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期间叶楠给童佳来过一次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上海。那时候童佳正和林竞尧在海上,没地方躲,她就当着林竞尧的面和叶楠说自己暂时先不回了。叶楠自然问东问西的,童佳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叶楠,自己恋爱了,男朋友在榕城,自己过几天才带男朋友回上海见她。 叶楠再深问,童佳却死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等挂了电话,竟然撞见某人注视自己的那道深不可测的眼神。 果然,接下去就是儿童不宜。 这天傍晚风浪不大,船在海中却起伏有律,和他们摇摆撞击的节奏到配合的一致,这样过了一阵,云雨寻欢才得以结束,童佳有气无力地趴在林竞尧身上,望着远处天际线微弱的白光,小声抱怨错过了一段绚丽壮观的海上落日。 林竞尧却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告诉童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她想。 这么一说,竟然又有了点性|暗示的意味,童佳也懒得理她。同时说他满脑子都是废料,一点不浪漫。 林竞尧却突然来了兴致,让人开船给他们送物资过来,想带着童佳去离岛烧烤。 那晚月色明亮,两人在船上吃完烧烤就并肩坐在船尾欣赏着海上的夜色,这种天地之间旷世无双的纯净很难得,两人索性决定不回城里了,就在游艇上抱着睡了一晚,直接等第二天的日出。 没想到风云变化莫测,第二天竟然是个多云的天气。 两人扫兴而归,抵达奥山码头的时候,接到林竞尧的电话,早早准备好的服务生直接把姜糖水递了过来。 “快把这个喝了,海上湿气大,昨晚上睡了一晚,一会儿起风,吹到了容易感冒。”林竞尧把糖水递给童佳, 童佳先是嫌弃那味,后来拗不过林竞尧,只能捏着鼻子硬喝了下去。 还没回出味呢,林竞尧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和童佳打了声招呼跑去安静的地方接起。 那头声音急促,没头没尾的只说了句:“林哥,太古坊出事了,池爷很不开心,发了脾气让人请你去角头村。” 挂断电话,林竞尧给梁开拨过去,那头“嘟嘟嘟”发出了一串忙音。 他再拨,那头还没接起,一台黑色轿车已经开到他和童佳的身侧。车上下来两个人,都是脸熟的,高头大马的体格,林竞尧在池岳东那里见过。 两个人走近,其中一个说:“林哥,不好意思了,池爷有请。” 第七十三章(上) 这几个人都是职业打手,常年面瘫,感情从不外露,也因此根本无法从他们的言语中猜出些什么。 林竞尧被叫去谈话已经不是头一次,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现在有个童佳他会担心。所以在去角头村前,他把童佳送回了别墅,又关照手下的人加强安保,一有什么事就给他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童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哪怕林竞尧表面上装得再风轻云淡,向她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她总觉得这次池岳东请他过去没那么简单。 她不想林竞尧出事,所以拉着他在门口做最后的努力:“池岳东那里能不去吗?” 林竞尧笑着抚了抚她的手,让她放心,说:“别多想,池爷叫我去都是谈生意上的事,可能是知道我不做太古坊的股东了,找我去问个明白,我会和他明说,省得之后还有其他麻烦事。” 他的意思是要向池岳东摊牌,可摊牌了就意味着他明着拒绝了池岳东的一片好心,如果池岳东明理那还好说。大家做不成亲戚,至少在生意上能继续帮衬帮衬。但就怕池岳东这位大佬身边有不上道的人,会嚼耳根,说他林竞尧是不把池岳东放在眼里,这才那么明晃晃的驳了他的面子。 童佳越想越担心,抓他的手也越收越紧,脸色有些差。 她最近脸色都不是很好,动不动就泛白,像贫血又像没休息好。昨晚也是,本来还在看星星的,没多久她就乏了,哈欠打了好几次,后头就进了船舱,躺着不想起来。他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憋了半天才不怎么爽快地说:“大概这段时间做多了,总感觉不得劲。” 那会儿林竞尧只一昧笑她娇贵,现在倒是正儿八经心疼她,于是继续安抚道:“乖,一会儿回房间睡一觉,我晚饭前就回来了,今天想吃什么?我叫阿姨做。” 童佳知道拦不住他,对他先是摇摇头,之后告诉他:“昨天吃的烧烤太撑,今天反而没什么胃口,你爱吃什么?不如我一会让阿姨准备。” 林竞尧说了句“都可以”。外头那几个打手开始在催了,叫他的声音很有压迫力。 童佳最后深深看他一眼,还是不忘嘱咐道:“林竞尧,记得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林竞尧亲了她额头一记,再一次说过让她放心的话才跟着打手们走了。 童佳在卧室里睡不着,抱着薄被去了书房。林竞尧的书架上书不少,童佳挑了一本,看了老半天也没看进去。她把书放回书架,躺在书房的靠椅里发呆,心里一直在担心着林竞尧的安危。 回想中午池岳东的人来之前林竞尧接过一个电话,可那时候他跑去别处了,她根本没听到里头的内容,不过他回来时表情凝重是真的。 那通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和林竞尧究竟说了些什么?这对童佳来说成为了她目前非常想知道的一个迷。 好在一切猜测在傍晚五点的时候就有了结果,林竞尧又被人完好地送回了别墅。 晚餐后童佳和他一起进了书房,没忍住还是问了他池岳东叫他去的目的。 林竞尧一晚上话都不多,只在童佳说了之后稍作反应,她问他就回答,不过全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童佳正想问他有没有和池岳东摊牌,她和林竞尧的电话同时响了。 童佳看了眼手机屏幕,是池茜茜的来电,向林竞尧做了个哑语,就边接电话边往书房外走。 而这边林竞尧等童佳离开才接起电话,那里急哄哄的声音夹杂着一片嘈杂,还有歇斯底里的吼叫:“林哥,出事了,池岳东被杀了,枪杀,在角头村的村口。” 这一句说完,原本已经出了书房的童佳跑了回来,神色紧张,“林竞尧,你能问到池茜茜在哪吗?她刚才来电话,说到一半电话就挂了。” “她说了什么?”林竞尧有预感,问道。 童佳说:“她在电话里和我说,她爸爸死了。” ** 这个点从别墅到角头村需要一小时的时间,林竞尧去车库取车,让童佳换身衣服在车库门口等。 上车前林竞尧给梁开打了电话,这次梁开接了,林竞尧告诉他池茜茜已经知道池岳东被杀的事,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让梁开尽快找到人。 梁开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这边童佳很担心池茜茜的状况,之前池茜茜在电话里只说爸爸死了,没说怎么死,等到林竞尧打电话的时候她才听清,原来池岳东是被杀的。这位大佬下午还把林竞尧请去谈话,现在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就被人杀了,不知道是摊上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你那里有说池岳东是为什么被杀吗?”童佳问。 林竞尧帮她绑紧安全带,说:“没说怎么被杀,我们现在过去直接了解一下情况。” “那下午呢?他找你去是什么事?”童佳还是问了,林竞尧挂了档,一心将车倒出别墅的大门,随口回答:“没什么事,就是问我最近在干嘛。” 怎么可能?问最近在干嘛还需要劳师动众的找打手来请人?这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童佳还想问,林竞尧的手机响了,是梁开的来电。他按了免提,梁开的声音瞬间扩放出来,充满整个车厢。 “池茜茜那丫头刚才在角头村昏过去了,现在已经在回市区医院的路上。” 林竞尧问:“哪家医院?” 梁开说:“榕城二中心。” 二中心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林竞尧把车的方向盘一打,直接开了出去。 等到了医院池茜茜已经进了急救室,梁开带了几名小弟在急诊部门口小花坛那里抽烟,见到林竞尧和童佳一起下了车,对他们招了招手。 童佳心急,走到梁开跟前先开口问:“阿喜现在怎样?怎么会昏过去的?” “我到的时候已经昏过去了,刚才问医生,说可能是一下子刺激过度。” “她现在人在哪?醒过来了吗?” “在里面挂水,还没醒吧。” 梁开烟抽到一半,摁着烟蒂在垃圾桶上捻了捻,“我带你去看看。” 他抬头时看过一眼林竞尧,却没和林竞尧打招呼,绕过他径自往急诊病房走。童佳牵起林竞尧的手跟在后面。一行人走到急症室的加护病房,外头有两名保镖站在门口,不让生人靠近,见到梁开却很自然地放了行。童佳要进去,那两个保镖手一拦,没让过。 梁开回头,瞥了他们一眼:“自己人。” 那两个保镖顿了两秒,又看了眼林竞尧,这才把手臂放下。 童佳急着见人,拐进了病房却在第一眼就见到躺在病床上绻着身体的池茜茜。 她走到病床边,手捋着池茜茜的头发,池茜茜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躺在床上,童佳叫她她也没回应,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童佳俯下身,轻轻叫她的名字,可惜连着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再看过去,池茜茜眼神一片空洞,像失了魂一样,脸色更是白得恐怖。可是,这么一张受惊的脸上却找不到一滴泪痕,倒是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童佳凑过去听,只听到细细微微几个字,似乎就是给她电话时说的话——爸爸死了。 林竞尧和梁开在门口与保镖对了几句话,进病房时已经叫来了医生。童佳一直守在池茜茜身侧,握着她的手不放。医生走近时,她还握着,医生量了下池茜茜的血压,又看了眼她的监护仪,对他们几个说:“现在心跳和血压已经相对稳定了,这几瓶水挂完,先好好休息,之后转去门诊做治疗,最近几天都不要刺激病人。” “可她现在还不说话是什么原因?”童佳问道。 池茜茜一直没开口,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这情况很不正常。 医生说:“看病人目前的情况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之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前有没有心理问题?” 林竞尧说:“她小时候被绑过架,那个时候就得了心理病,心智一直没有长大。” 医生恍然,想了想又问:“那刚才呢?刚才怎么会晕倒的?” 梁开补充:“刚才,刚才她……” 话没说完,被林竞尧喝止,“去外面聊吧,别在这里说这些。” 医生点头。几个人走去门口,童佳没法离开,往门口张望,一会儿林竞尧回来了,揽着童佳的肩,在她耳边很轻很轻说了一句。 童佳眼睛倏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看林竞尧又看看病床上一声不响的池茜茜,她俯下身,对池茜茜说:“阿喜,你先休息一下,我就在病房门口。” 见池茜茜仍未有反应,她揉了揉池茜茜的头,给林竞尧使了个眼色,走出了病房。 外头几个男人围在一边,童佳走过去,和梁开说:“刚才池茜茜是亲眼见到她爸爸死的?” 梁开点了点头,让保镖说话。 保镖说:“小姐好久没见池爷了,晚上特地让家里阿姨烧了夜宵,让我们开车送她来角头村,想给池爷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变成了惊吓,池爷出来时直接被人狙了,死在小姐跟前。我们当时为了保护小姐,直接把小姐塞进了防弹车。没想到小姐打了个电话,人就昏倒了。幸好你们联系了我们,否则都不知道之后怎么处理。” 童佳听到他们说池茜茜打了个电话,突然想到自己接得那通。她愣在那里,林竞尧却问保镖:“看清是谁开的枪吗” 保镖摇头:“看不清,角头村路灯少,暗的一匹,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对方应该是提前准备,埋伏在那的。” 林竞尧看向梁开,眼神又转回到保镖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开手机突突突的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起,问对方什么事。 那头急吼吼地说:“水哥,冯青山的人到处在找池茜茜,好像已经打听到医院了,你们赶紧走。” 是梁开安排在R-bone的线人来的电话。 没时间细问,林竞尧当下命令道:“你们先把池茜茜带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这几天别出来。” 第七十三章(下) 梁开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废话了,等林竞尧一说完就让保镖弄来担架,把池茜茜抬上自己的车。 冯青山的人认保镖的车牌号,时间紧迫,为了躲过这些眼线,梁开决定亲自驾车带池茜茜走。 保镖以前是听池岳东的,现在池岳东已经死了,唯有暂时投靠一方才有活路。他们跟在池茜茜身边的时间久,知道池茜茜对梁开有意思,也知道池岳东有意提拔太古坊的人,决定听从梁开的安排。 林竞尧和童佳也上了车,跟着梁开一起往医院外行驶,最后面才是池茜茜保镖开的车。 叁台车车款都不差,同时上路还真是有点惹眼。因此没开多久,就被冯青山派来的人瞄住了。 好在叁辆车有默契,开过医院门口的一小段路,在岔口的地方分别朝叁个不同的方向开了出去。 林竞尧载着童佳开了十来分钟,确定甩了冯青山的人,才回了别墅。 期间童佳都没怎么说话,似乎还沉静在对池茜茜的担心里,眼神茫茫的,也不知道看着何处。 林竞尧把车停回车库,下车走过来给她开车门,她心里还想着事,竟然才知道已经到家了。 两个人进门,林竞尧把阿姨和小弟们都给谴开了,自己又去厨房给童佳倒了杯温水。 童佳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把水递给童佳,自己脱了外套,给梁开打电话。 那边是跟着梁开的小弟接的,和林竞尧大致交待了几句电话就挂了。 童佳手里的水一口没喝,就这么端着,楞楞看着他。 林竞尧本来就没想瞒着童佳,在她身侧坐下后,说道:“是不是很好奇?” 童佳看着他,点了点头。 “刚才在医院时我不好在池茜茜跟前直问,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保镖说的你也听见了,不知道是谁杀的池爷,不过正好被池茜茜看见了。” “我想知道的是保镖没说的事,林竞尧,你下午去池岳东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童佳还真是逻辑清楚,一下就问了下午的事。 林竞尧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取出一看,里头是空的,他把烟盒揉了揉才丢在茶几上,回头看了眼童佳,神色故意压着。 “佳佳。”他叫了她一声,这一声,铁定又没什么好事,童佳心想。 果然,下一句他自己说了:“太古坊出了事,有人在太古坊里贩毒被池岳东知道了。下午他找我去就是问这个。” 童佳听闻,大吃一惊,瞪大眼看着他。 “怎么会?是谁干的?” “是梁开,他允许的,货也是他私自放出去的。这事他一直瞒着我,没和我说过。下午的时候我在池岳东那里才知道,当场我就和他吵起来了。不过池岳东他们应该以为这事是我指使的。” 童佳想起这段时间林竞尧和梁开两个人之间似乎的确有些不正常,问:“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梁开和你闹不开心是为什么事?” 林竞尧曾经说过,梁开是因为嫉妒他有了她。不过这个一听就是玩笑话,如今看来不只是玩笑,简直离谱。 林竞尧顿了顿,又看了眼童佳,表情也是写满了疑惑,“其实我一开始真以为他是因为我退出太古坊和我闹别扭。” “林竞尧,那可是贩毒!”童佳吼道,“你知道那是犯罪吗?不行,我要报警!” 说完这句,她去翻自己手机。 林竞尧快她一步,把她手机夺走,另只手箍住她的手腕,“童佳,你冷静点,这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把手机丢到她拿不到的地方,另一只也空出来,箍住她把她往上一提。 童佳开始挣扎,他干脆起身,把她杠在肩上往卧室的方向走。 等到了卧室,他把她丢在床里,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你先冷静一下,梁开的事我会处理,如果他真的犯错,我第一个放不过他。不过在这之前你想想池岳东,他的死更好的说明这事没那么简单,现在到底是谁在暗处我们都不清楚,先让我把所有状况搞清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