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回应》 【第n封信】 终日打雁, 今天叫雁啄了眼。 好在, 是只帅雁。 ——寂听 失策的仙人跳 “【12月31日0点38分,前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吴建华于江城医院离世,享年81岁】江城大学外交学院全体师生员工沉痛悼念吴建华司长,愿吴司长一路走好……” 正坐在Westin酒店旁侧大厅等人的寂听,伸手拿出驼色羊绒大衣口袋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的手机。她拿出来看,是新闻APP的消息推送。 吴建华司长。 寂听握着手机,视线偏转抬移去大厅中央悬挂的一盏四层水晶吊灯上。 灯的每一层最外围都是镶着金边的水晶,中心却是整整齐齐的透明水晶,等最上头密密麻麻的灯泡一亮,底下金色和银色的光就纠缠到了一起,煞是亮眼夺目。 寂听眼睛望着灯,心却并不在灯上。她正在回忆,这个吴建华司长是不是来江城大学的外交学院做过学术报告会,好像是她大一下学期还是大二上学期来着? 反正就记得那天挺热的,她第二节一下课就飞奔往报告厅去,路上跑出了一身汗,可惜到那儿也没听多久,已进行到尾声的报告会很快就结束了。她坐在最后一排起身目送满头华发的吴建华司长离开,还来不及艳羡钦佩,头顶上冰凉的空调风就吹得她一个喷嚏。 寂听收回思绪,视线向周围轻扫一圈,仍没见熟悉的人来。 她的唇角不耐地抿了抿。 食指轻敲,重新点亮手机屏幕,她准备给人去个电话。 屏幕下一瞬先显示了来电。 “瞿希姐。”寂听接起电话。 “你到了?”瞿希问。 “嗯,在等魁哥给我送房卡。” “他还没去啊,那个不靠谱的东西,等我打电话骂他。” 寂听听见瞿希在电话那头小声爆了句粗口,完全不符合她平日端庄的淑女形象,笑了笑。 “还是得再嘱咐你一句,这次不像之前,今儿这位是他们圈里新回来的ABC,刚从资本主义大本营出来,怕是比从前那些个脑满肠肥中年暴富的男人难哄得多,而且他点名只在江城,别的哪也不去,你知道的,从前我是不可能给你江城的单客。但这回你想一笔捞到最多,他是比较符合你的理想价码的,不然我也不会替你拢了他来……寂听,你可真想好了?” 瞿希最开始也是位妖艳冷漠的主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突然对寂听少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始对她越来越关心,也越来越不放心。 好像就是在瞿希知道她要这样快速捞大钱又不想寻金主卖身只是因为给母亲筹措治疗费的时候吧。 “说得好像现在还能反悔一样,我都已经来了。”寂听又看了周围一圈,还是没熟人的脸。 瞿希也知道自己说那一堆都是废话,顶多也就求个良心踏实,“行吧,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让魁仔这次就在门口守着。他现在来了没?” “还没。” “魁仔今天又在搞什么吊儿郎当的玩意儿。”瞿希骂。 “诶,他来了,我见着他了。”寂听从沙发上起身,软绒的驼色大衣自然垂坠,下面只露出她一小截纤细的小腿和白皙的脚腕,再往下,是一双八厘米的黑色高跟鞋,露着她平滑细腻的脚面。 瞿希随即不再多说,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穿这点,不冷啊?”魁仔走进大厅,直直朝寂听走来,边走边上下打量她,走到她跟前时目光还逗留在她露着纤弱锁骨的领口。 寂听对上他无礼放荡的眼神并没有恼,反倒扬起细致描边的红唇,只眼中神色淡淡,“这里暖气很足,不冷。” 她有什么好恼的呢?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先出于她的选择,而且她还指望他等会多上点心,别坑了她。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喏。”魁仔从兜里掏出房卡,“上去等着吧,那人得一两点才来,说是饭后还有一摊,刚回来,浪夜场呢吧。” “谢谢。”寂听接过房卡,“等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可以上楼了。” 可能是瞿希特意打电话跟她强调了一遍,搞得寂听现在也多少有点不踏实。 魁仔低头点了根烟,嘴抿着烟头,说话含糊不清,“嗯,嗯,知道,又不是头一次。” * 寂听在Westin顶层总统套的客厅里看了会电视,江城地方台的夜间新闻也正说着前外交部司长离世的消息。 与客厅隔一长廊的房间大门忽而响了声短暂的机械提示音,寂听警惕了眉眼,瞥了眼电视右上角的时间提示,还不过零点。 她皱皱眉,关电视的同时拨通了手机页面静待的号码,然后握着手机起了身。 她向左拐入长廊,脸上已然带着妩媚勾人的笑。她直视前方离她没几步远的陌生男人,不忘将眼睛也一同包装出笑意。 一双漾着水波柔情的眼儿,里头绝对能溺死人。 “Chris?” 她喊ABC的名字,走过场的问询,没话找话的开头偏她语调轻扬,媚中又带着股笃定劲儿。 年轻,有些许英俊的ABC挑了挑眉。 他看向暖光下穿着露肩小黑裙的女人,修身的设计完美映衬了她的胸,腰,屁股,绝对的凹凸有致。 不是国内瘦骨嶙峋的病态审美,又比欧美的波霸肉臀多了点含蓄的意思。 东方美,可以,他很满意。 而且,她的声音很好听,美式的发音也是十成十的地道,绝对能跟他沟通无障碍。 语言过关了。ABC心想。 他回国这几天,基本都是坑坑巴巴跟着说汉语,烦透了。在陪着他玩的那几个女人里有这样水平的,她是第一个。 “隆二,Mendy?” 隆二介绍的?叫Mendy? “是我。”寂听点头。 她听得明白ABC的意思,瞿希也提前跟她说过了。 ABC往前走了两步,抬手直接搭上她肩膀,带着劲儿领她走过长廊,左右两边各看一眼,确定了床的方位,直接就把人往那儿带。 意思很明显。 寂听手里的手机一直没个动静。 “Maybe I should have a shower first.”寂听停下脚步,偏着脸朝他笑。 “Never mind.”显然ABC不想等了。 寂听没有开口反驳,她只是用食指指尖轻轻刮了一下ABC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心,笑眼凝视他,语调拐着弯的求了句,“Please.” ABC轻笑了声,很绅士地松了手。 …… 寂听躲在浴室里,花洒空放着水,她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手机。 魁仔一直不接,她猜他可能已经腻到哪个温柔乡里了,把这头的事儿都抛脑后。 以为ABC一定是夜场散局再来?他过分自负,自以为是,真要害惨了她。 寂听没办法,给瞿希拨了电话过去,关机。 天要亡她。 “咚咚咚” “Are you okay?” ABC在门外催促。 “Be ing.”寂听无计可施,散开了头发,关上花洒,浑身脱得只剩内裤,裹上条浴巾就扭开了反锁的门。 ABC已经坐到了不远处正对着门廊的隔厅单人沙发上,手边小茶几上醒着红酒,右手握着只被酒水浸润杯底的高脚杯,慢悠悠地晃着。 他动作闲适,可寂听这几年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的眼儿自然还是能看得出他眉宇间藏着的不耐。 “洗澡吗?”寂听用母语开口。 ABC放下杯子,起身,“get laid, first.” 他走向她,寂听下意识往后退,只半步就觉得不妥,伸手扶上另侧长沙发,与他变成对角线距离。 ABC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正对着他们的客房门便被敲响了。 是魁仔来了? 寂听心里一阵激动,面上不敢显。 但ABC明显没有理会的意思。 他依然凝眸望着她。 “客房服务。”门外的人喊。 是个男人,声音还有些沉,不是魁仔。 寂听看了眼门的方向,又看向ABC,笑,“不开吗?” ABC嘴角微翘,轻哼了声,没回答。 又是一阵敲门声,比之前急促许多。 ABC不动,寂听当然也不动。 但她全心神都注意着门那边的动静。 高档酒店的隔音太好了,也就是房间此时的无比安静,她也才隐约听见门外微微的嘈杂声。 来的似乎不只一个人。 寂听看着自己裸露的肩膀和长腿,伸手捏紧了胸前的浴巾。 走光总比卖身强啊。 她又笑。 ABC看她莫名其妙的笑,竟也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哐”,一声巨响。 寂听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脸就直接看向了被人一脚踹开的门。 呼呼啦啦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穿着黑蓝色制服的人,以及最开始抬脚踹门的那个,他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 敞亮高端的总统套房,正对门廊的狭窄小隔厅,一个裹着浴巾的女人,一个叽里呱啦说着外国话的ABC,还有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一个便衣。 ————— 这个相遇怎么样? 跨年夜的烟火 寂听在最后打量到唯一的那位便衣时,恰与他投来的目光直直相撞。 黑裤黑衣黑眸,眼神平静冷淡,眉宇轻敛,看似正气凛然,又看起来像是很不耐烦。 寂听多少有点心虚,先撤开目光,佯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侧过身,背对众人。 她的手仍团握在胸口浴巾上,手心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慢慢捂出了薄汗。 “哎呀,你们干嘛呀,怎么突然闯别人房间!”她声音故作高调。 “江队,这……”站在便衣身旁的一名警察显然没料到房间内是这样的一番场景。 线报说什么仙人跳敲诈勒索,还和之前一宗300w的金融案有关?可这儿明明就一男一女,即使他们互不相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涉黄交易,那可不归他们管。话再说回来,要是他们两人还有正当关系,可就连嫖妓都算不上了,谁也管不了。 真是错误情报害死人,他们可已经冒冒然地踹了门——Westin总统套房的门,若这烂摊子收不好,明天那不得又去局长办公室开检讨会了。 警察眼巴巴看向这满屋唯一能指望的救星——江阔。 “都带走。”江阔直截了当。 他脸上倒是没半点意外之色,目光从寂听身上转到ABC身上,然后轻飘飘地下了令。 “Hey?Kong!”ABC从江阔一进门就一直看着他,一副老神在在的胸有成竹样,谁知听他一开口就是让人把自己抓走,这才立即变了脸,大叫,“Are you serious?” 江阔没理他,四个制服警察已经走到隔厅内,对ABC和寂听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警官,好得让我穿个衣服呀。”寂听紧捂胸口,眼神放得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面前俩制服笔挺的警察说。 警察看向江阔,寂听也跟着转脸去看江阔。 江阔点头示意。 寂听松了口气,调转方向快步往浴室去,她听见后头ABC还在叫嚣,“Kong, are you kidding?You will set me up,you asshole! 听起来他们似乎认识? 寂听钻进浴室,关上门隔绝了ABC愤怒的声音。 她掏出一直藏在浴巾下的手机,随手擦了擦屏幕贴身捂出一层的汗,赶紧一边换衣服一边给魁仔打电话。 两遍还是没人接,寂听正要给瞿希拨电话过去,浴室门就被人敲响了。 “我马上好了。”寂听迅速给瞿希和魁仔发了短信,把手机藏到了胸罩里,打开门。 “裹儿个裙儿,要这么久?”门对面倚墙站的江阔看着通身就一件黑色超短连衣裙的寂听。 寂听压根没想到他竟会等在这,眼神有一瞬迟疑,又迅速恢复正常。 他的问题她是没话能解释,只好扬了扬标志的红唇逃避询问。 江阔不避不让地盯着她的脸看。 女人画着细长上挑的黑色眼线,细密的长睫下含笑的眼里似藏着股看不透的迷离厌世,不懂遮掩的烈焰红唇在极精致的五官之中画龙点睛,完美诠释了一张媚而不俗的美人脸。 但若是卸了妆,她的眉眼和鼻子看起来应该还带着股英气劲儿。 房间空无一人,就剩江阔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寂听瞧,饶是寂听心理素质再强也多少有点不自在。 她先走去客厅,想找自己之前放在这儿的羊绒大衣。 “都儿证物,一并带走了。”跟着走过来的江阔说。 寂听无语,“那我?” “走吧。”江阔懒懒散散往门廊走。 寂听走他身后隔着叁五步的距离偷偷打量他,看不懂他对她完全不像抓犯人的态度。 呸,她才不是犯人。 江阔走到门外,转身垂眸看了眼总统套房被他踹劈了缝的门板,烦躁地抿了抿唇角。再看门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修身超短裙的女人。他敢打包票,只要外头风一吹,她的裙子就得翻起来。 想到这,江阔直接皱了眉。 他好歹是江城刑侦大队的队长,现在因为这事儿搞得像治安队来扫黄一样,真他妈丢脸。 “套上。”江阔把自己的皮夹克脱下来,丢寂听身上。 寂听十分识时务地接过来穿上。 酒店外头可是实打实寒冬腊月的天地,她又不傻。 * 橘黄色的暖光路灯照亮这条沿江的寂寥长街,疾驰的警车一路直奔江岸区刑侦大队的方向。 寂听被要求坐在后排,江阔坐她旁边。 车中寂静无声,寂听转头看车窗外,能听见张牙舞爪的江风。 一阵手机振动声,寂听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胸口。 不是她的手机响。 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旁边的人出了声。 “这儿不接了么。” 寂听扭头看他,听他打电话的语气也这样吊儿郎当,脸上神情也是,满不在乎的,还带着点烦躁。 躁郁症初期? 江阔偏转视线,对上寂听偷偷打量他的眼睛。 寂听这回没先撤开,冲他笑得讨巧。 “知道了您,正往回去呢。” 江阔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看着寂听,嘴里有话,但没说。 “警官,不是本地人?听你京片子很重啊。”寂听倒是无所顾忌地开口。 警车在寂听落了话音的那瞬很明显地顿了一顿,开车的警员因自己车技不够纯熟而直接暴露此时的内心戏,不免感觉稍稍有点尴尬,却仍是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打量他们直男江队,以及旁边那位听起来就很肆无忌惮却貌美无双的嫌疑人。 “老实点。”江队开口即无情。 前排警员听得直咧嘴,又偷看后视镜,这回直接对上了后头那人冷漠黑沉的眸,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端正开车态度。 寂听没注意到那些细节,不过被江阔这么冷酷一怼,的确老实了。 然而,没过五分钟,手机的振动声再次打破车内沉闷的空气。 这回,真是寂听的。 寂听感到胸口震麻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江阔,江阔也正看向她。 被像豹子狩猎一样的眼神盯着,而且猎物此时正身怀挑战豹子权威的工具……猎物寂听表示,真的不敢动。 她硬着头皮转回视线,心里边打鼓边猜测这是谁给她来的电话。 魁仔?瞿希? 无非就这俩,是谁都行,总之是能把她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人。 “江队,是谁又给你打电话了?怎么不接啊。”开车的警员问。 寂听垂着眼,不说话,也不乱看。 “接。”江阔出声。 寂听这才又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确是在对她说话。 行,那就接呗,反正是被豹子批准的。 寂听心里鼓着劲,不窘不怂,伸手从短裙胸口掏进去,拿出了卡在胸罩里的手机。 但这回真没再大胆地挑衅看向江阔。 她还是要脸的。 寂听低头看了眼来电号码,不是魁仔,也不是瞿希,是在医院照看她妈妈的护工的电话。 一瞬间就再没其他心绪,寂听赶紧接起电话。 “喂。” 这么晚护工会打来,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到不能再坏的事。 寂听的心脏已经开始极度不安稳地蹦。 “寂小姐,我刚给你妈妈盖被子的时候,看见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我看得真真的,动了一下!” 护工重复那几个字的声音很激动,隔着手机江阔也隐约能听见个大概。 寂听浑身都绷着的肌肉在听完护工的话时一下子松懈下来,脑子不受控有一瞬间是空白,但也就那一瞬间,之后她迅速强迫着自己压抑了其他情绪,尽力把控着自己的声音不颤不抖,给护工周全安排,“好的,我知道了,今晚医院值班医生是谁?” “是陈医生,他刚刚来看了,但你妈妈现在又没什么反应了,他也不好下定论,所以只能等明天白天再去做详细检查。” “好,谢谢您。只是我今天出差了,夜里应该赶不回去,但我会尽快。医生若是有什么要求或者检查安排,还是要先辛苦您了。” “寂小姐哪里话,都是我的本职工作。您这样讲情讲理又大方的雇主才好哩,难得!”护工说完,又安慰寂听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寂听拿下手机,双手蜷紧的指都握在上面。 车里没人说话,空气都是静默的。 幸亏江阔和开车的警察都没有开口询问,不然寂听怕自己越来越热的眼睛在开口说话时忍不住掉出泪来。 寂听偏开脸看向漆黑的车窗外,她浑身的力气都在沉默中用于克制胸口汹涌起伏的情绪。 江对岸突然传来“咻咻咻”的几声,寂听正望着那边,于是完整地捕捉到泼墨的夜空上接连炸开的朵朵烟花。 蓝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芯,红色的花蕊,它们越铺越大,越炸越开,几乎瞬间点亮了江城的半边天空。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幕中尽情炫耀,短暂迷人的光影即使在即将化成点点星火坠落人间之前,也不忘最后再凝凑出一笔彩色张扬的“New Year”以此从高潮直接谢幕。 是新年啊。 寂听终于笑了,今晚第一次,真心的。 ————— 京腔的江警官,一副痞子样的人民警察。 叽叽喳喳的ABC 江城市江岸区刑侦大队2号询问室。 “Who do you think you are talking to?”被关在座位上的ABC紧皱着眉,一脸不满地看着对面桌后的两个警察,“I have fucking to see Kong.” 怕警察不明白,他又坑坑巴巴地吐了个中文名字,“江,阔,I must see him.” 两位被临时安排来讯问的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在心照不宣的示意后,一个轻敲了敲桌,另一个拉开椅子往门的方向走。 正要伸手拉门,询问室的门先被人从外推开。 “江队。”警察站到一边。 江阔应声,眼神先扫到房间最里头坐着的ABC身上。 ABC看见江阔,猛地站起来,指着他骂,“Kong, you are a sneaky low-life crip! I don't let you have your own way!You wretch!” 江阔没理他,看向身边的警察,“都问出什么了?” “什么都不肯说,只喊着要见你。” “嗯。”江阔走到桌边,看了眼一片空白的询问提纲,指尖触敲铁皮桌面两下,“你俩出去吧,我来问。” 两名警察点头,把笔和询问提纲放桌中央,先后出去了。 ABC看着人都走了,这才差不多冷静了点,面上重新摆出高傲的谱,朝江阔冷冷哼了一声,坐回凳子上。 江阔也不管他,直接坐到桌子后面,掏出烟,独自吞云吐雾。 他一支烟没完,ABC还是先忍不住。 “Don't think you can make a fool out of me! Kong.” 江阔瞥了眼桌边亮着红灯的同步录音录像机,把烟头摁灭在询问提纲上。 薄薄的两页A4纸立即被烫出灰黑色的圈迹,还没来得及向四周蔓延展开时,中间那点猩红火光已经被人彻底湮灭。 “说中文。”江阔丢开捏烟头的指,目光从歪歪矗在桌面的烟头转向与他对面不远的ABC。 “Kong,oh,江阔,你知别以……”ABC是一下子想不好该怎么说,眉头拧了拧,干脆又换成熟悉的英文,“don't forget,grandpa is waiting for me. I have run out of patience.” 江阔闻言,随即收回之前投给他的目光,再次垂眸拿起桌上的烟盒,倒了根烟出来。 看江阔又要摁亮打火机抽烟,完全不打算搭理自己,ABC忿忿地哽了一下,最后还是识相地换了言语,“江阔,爷爷,在等我。” “哟。”江阔抬手合上亮着簇火光的打火机,嘴里抿着未点着的烟,看向ABC,“合着终于想起来该怎么说话了?” ABC恨恨地瞪他。 江阔全然不在意ABC的目光,“回来灌几天马尿就剌着你嗓眼儿了是吗,中国话都不会说了。” “你抓我,干什么?爷爷知道,看饶不饶你!”ABC哼斥道。 “你丫还记得霍老爷子呢。”江阔起身,绕过桌子,走到ABC面前,“我以为那点马尿给你脑子也洗废了,霍睿。” 霍睿抿着嘴,这回没顶嘴。 江阔看他不吭声了,重新打着火机,把烟点了。 “给我一口。”霍睿伸手。 江阔垂眸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啧”了声,掐着烟屁股把烟递他面前。 霍睿的指夹住烟,低头抽了一大口,醉人的尼古丁裹着烟雾滑下口腔心肺,又慢腾腾从鼻孔里吐出丝缕。 一趟遛下来,他心里的劲儿平和不少。 “爷爷,让你来的?” 江阔看他,“回来七天,浪七天,从京市浪江城来了,老爷子不逮你逮谁。” “hey,just jet lagged.You know, I ……”霍睿正说着话,抬头就接收到江阔警示的目光,立即艰难地换了言语,“好,好,我回去。Right now!你买票给我,送我,航班。” 他心安理得地畅想安排,江阔只凉凉瞥他一眼,就拿出手机直接往外走。 霍睿见他走,也起身准备跟他一块,却见他已经拉开了询问室的门,跨出去就顺手就关上了,根本没一点要管自己的意思。 “Kong?”他有不好的预感。 凭他对江阔不多不少的了解,这人只要一完成长辈交代的事儿,剩下的收尾、他们小辈儿的事……九成是指望不上他的。 黑心黑肺的很。 “Kong!”霍睿大喊,希望几年不见的江阔现在至少能多点良知。 “先关两天吧。” 江阔不知正对谁说话,霍睿听见他要笑不笑的声音,脑补出他皮笑肉不笑的脸。 妈的,这玩意儿跟小时候一样,就不是个玩意儿。 “Fucking you!Kong!”霍睿叁两步跑到门前,对着中间插着叁根铁栏杆的窗户大喊。 “要不再多关你两天?”江阔又走回来,隔着窗户跟他有商有量。 “你凭什么关我!我要律师!Lawyer,lawyer!” “《治安管理处罚法》,卖淫嫖娼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情节较轻,处五日以下。霍睿,我已经给你网开一面了,还不满意?” “我还没!”霍睿不服。 江阔挑挑眉,“要不就等老爷子来赎你吧。” “我草!你……”霍睿一听,当时一个头两个大,国骂都被逼出来了。 出来招妓的事儿要是被他家刚正不阿的老红军知道了,霍睿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两条狗腿必然是保不住了。 “阔哥,江哥,江队……”他连着求饶,这会儿被吓得是一点语言障碍都没了,“别啊,不行啊,我得死这……” 江阔无动于衷。 霍睿一张俊脸愁得要哭。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跟国内的爷爷奶奶其实并不算亲近,但奶奶典型隔代亲,宠他得很,全家也就奶奶最疼他,至于爷爷……要知道,小时候不听话,别的小孩家里都用Pennywise吓唬他们,而他妈都是拿他爷爷来吓唬他,而且百试百灵。 谁让爷爷一黑脸,全是他童年阴影呢。 “Where's Mendy?”霍睿突然灵机一动。 江阔不肯放他走,把Mendy放了也行啊,至少他爷爷来了也死无对证。 江阔当然听得出他问问题的话外之意,冷笑了声,直接转身就走,把后头霍睿撕心裂肺的哭吼全锁在那间询问室里了。 34D的女人【二更】 深夜,长廊尽头。 寂听耐着性子在空无一人的询问室里坐了许久,始终无人来问询一二。她冷得要命,又急着想走,但看看那扇落了锁的门,想想自己被江阔不吭不响没收的“证物”手机…… 无计可施。 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她还得赶去医院。寂听想得头疼,打算再去门上的窗口看看外头。 她刚起来跺跺在这没暖气的屋里冻得快僵住的腿脚,外头的锁柄就被人转动了。寂听停了动作,站在原地,看见江阔推开门走进来。 “江警官,来放我走吗?”寂听收敛起不耐的心绪,对着江阔笑得乖巧。 但她今夜妆色很浓,黑眸红唇中实在看不出乖。 江阔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反手带上门,走到房间内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桌面上摆的空白材料纸,单手拔开了笔。 “姓名。”他问。 看他这架势,无疑是要走流程了。寂听无奈地呼了口气,坐回正对着桌不远处的椅子上,调整面部笑容,答:“Mendy。” 江阔一听就不自觉蹙眉,刚挨上材料纸的笔尖静止了。他抬眸看她,语气不算好,“按身份证印的说。” “啊,身份证啊,我中文名字很土的,”寂听以不变应万变地笑,“叫李红。” 什么英文名、中文名、年龄、地址、民族的,早在她叁年前接第一单的时候就按照瞿希给的信息背得滚瓜烂熟了。 只要她心理素质够强大,拖着时间等到瞿希捞她出来,一切就能收工大吉。 不过她第一次被抓现行就对上江警官这种男人,真是难搞啊。 看着江阔静静审视自己的眼,寂听心里打鼓,面上还是笑得毫无破绽。 “多大。”又听他问。 “看不出来吗?”寂听闻言,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身上还套着江阔的黑夹克,夹克下面是她自己非常显身材的贴身连衣裙。 她刻意挺了挺腰,“34D呢。” 非常无辜,理直气壮,且牛头不对马嘴地答话。没办法,寂听很清楚自己必须捣乱,拖时间,而且拖得越久越好。 就算她满嘴的假信息,也一样不能被警察套出来太多。 被知道的越多,对她就越不利,没办法,谁让她是做坏事的惯犯呢。 “啪”得一声,清脆地炸在空屋里。 寂听抬头看向江阔,原来是他撂了手里的笔到桌上。 “怎么啦?江警官。”寂听睁大了眼,很慌张的语气。 “一个月前,邻市峰志有限责任公司法人姚峰志挪用公款300w,犯案后主动自首,并且交代了挪用原因是被人以桃色交易的不法照片敲诈勒索。”江阔慢悠悠说道,见对面的寂听始终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换句话说,就是被仙人跳了。” 寂听的嘴巴张了个“O”型,“原来仙人跳这么赚钱呢?” 这倒不是寂听装,她确实没见过那么大的单,瞿希也从没跟她提过有叫姚峰志的人。 实际上,她这几年统共也没干过多少票,而且瞿希每每找她,也都给的是再稳妥不过的局。她必须学着从这种陷阱里捞快钱,但也听说过瞿希的老板并不是差钱的人,让底下的人筹谋这些不过是为了捉住某些色心大起的人把柄罢了。 所以大老板只是为了抓把柄,那么打工仔寂听能得的数,自然就不是那一个二个色鬼可以被随意宰割的价了。 所以,真没太多钱,只是足够支付她妈妈这几年的治疗费和护工工资,但话说回来,若让她去找个正经工作赚,这个数额也是她万万攒不够的。 抛了尊严和风骨,又回回提心吊胆地卖着笑,换来的不过是刚刚好。难道就没想过去找瞿希问更来钱的路子吗? 寂听当然想过,但那些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她咽进肚子里。 如今这个社会,想搞钱什么路子没有?关键问题是代价她付不付的起。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真要为了钱把自己彻底搭进去吗? 想想自己还没捂热乎的名校毕业证,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干净美丽,拥有着无限希望。 是苟且度日,还是把控未来? 聪明人必然选择后者。 对面落座的江阔没回答她,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审视她的滴水不漏。 对着这张娇媚而满是无辜的脸,以及她周密善辩的托词,江阔的思绪有那么一瞬不受控地跑了神,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了烟花绚烂时,后排车窗玻璃反射出的她脸上一眨眼的脆弱受伤的神情。 妖艳,乖巧,无辜,柔弱,狡猾,大胆,八面玲珑…… 这女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真他妈可怕。 ————— ABC就是美国出生美国长大的华裔啦。这个词感觉是挺有年代感的?好多年前火过一阵,看我来真的老了(哭)。最近这几章进度都挺慢的,毕竟是个正经谈恋爱的甜文,该交代的得交代清楚,咱不着急吃肉哈。 哦,对了,本章瞿希的大老板隐身出镜(都知道是谁吧?) 写满字的星星 “江警官,还问吗?不问的话,我什么时候能走呀。” 寂听微微歪着身子,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掌心拖着下巴,偏过一双笑眼看着对面始终紧盯她的江阔。 “走?去哪?”江阔靠坐在铁皮凳上,一手搭着腿,一手搁桌上,动作闲适,就是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 寂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泛出水雾的眼,“当然是回家睡觉呀,都好晚了吧。” “想睡觉,犯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 寂听闻言,立即不满地蹙眉撅嘴,小声嗔怪,“江警官,你可不要乱说呀。我现在在这里回答问题可是纯粹为了配合你们人民公仆的工作而已。我一个合法公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就连平时,乱扔垃圾都不敢的。” “也就是说,姚志峰的事你毫不知情?” 寂听摇头,“我发誓,我真的不认识他呀。” 江阔不语,细细审视寂听脸上的细微表情。不得不说,他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意味着,她确实没有问题? 也不见得。 江阔站起身,握拳,用指节敲敲桌子,“那么李小姐,就辛苦你在这里多回忆回忆,什么时候想起来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随时叫我。” “诶,你干嘛!你总不能把我一直关着吧?”寂听看他要走,也赶紧站起身。 她这会的确是不淡定了,因为她再在这屋里待着,真要冻死了。 “为什么不能,配合人民公仆的工作,不是作为合法公民的你的责任和义务吗?”江阔看向她,眼中原先的肃穆和不耐因她突然表露出的真实的慌张懵然而略有松弛。 “江警官,我记得《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叁条,公安机关传唤他人的询问查证时间是不得超过八小时吧?”寂听尽量保持镇静,只是捏着椅子靠背的手用得力气稍微大了点。 江阔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陷在黑皮椅背的白嫩指尖,“李小姐,关于法条倒懂得不少。” “恰好看过点杂书。”寂听敷衍笑笑。 “那就可惜了,书还是该全须全尾地看。”江阔看她眉眼间渐渐生出了不耐,心里倒是觉得逗了趣儿,“后儿还跟着半句,情况复杂,可依法适用行政拘留处罚条例,询问查证时间可延长至24小时。姚志峰,300万,可不就情况复杂呢。” 24小时?那她妈妈怎么办!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欲加之罪……”寂听此时已然拧了眉,眼中失了笑意,直直瞪向江阔。 可她剩下辩白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就听见外头走廊传来ABC闹哄哄的叫喊,“江阔,哪呢?You don't sneak away and hide!I must find you soon,asshole!” 寂听噤了声,不禁看向江阔,见他刚莫名舒展了点的眉心现在已经又敛起来。 在他就要抬腿往外走时,寂听还是喊住他:“江队长,怎么他都放出来了,我还要关在这?就算你们认识,你也不要徇私枉法啊。” 江阔看了她一眼,没理,直接往外走。 门刚打开,霍睿恰好也找到门前。他越过江阔的肩膀往后看了一眼,脸上表情突然就生动了,“Mendy!” “Hi,Chirs。”寂听抬左手到脸侧,指尖上下勾了几次,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既然ABC能走,她一样也能走吧?毕竟一起毫无理由被抓进来的嘛,现在ABC都这么明显地招呼示意了,寂听以为江阔肯定没法赖了。 但很显然,江阔本人并不这么以为。 他顺手就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Mendy和Chris的对望。 “裹什么乱?丫以为我这儿开窑子的?”江阔冲霍睿厉声呵道。 霍睿才不怕他,伸手扒拉开江阔,凑到门上的窗口,言语极其热切,“Mendy,don't worry,leave everything to me!” 说完,他还特意朝江阔瞥了一眼,神态格外牛逼哄哄。其实他对寂听倒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也没打算想办法捞人,他就是想跟江阔对着干,气死他。 谁让江阔跟他爷爷打小报告,还非把他抓进局子,要知道他在美国可是多金贵的少爷,局子朝哪开他都没见过。 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万万没想到他爷爷老人家根本没亲自来逮他,只让家里的李叔给他带回去。李叔可是跟他爸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对霍家长孙可好得很,那剩下的…… 霍睿一番计算,可不就有恃无恐了,从询问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江阔出气。 但江阔不吃他狐假虎威这一套,一把就捏住了霍睿的后脖颈,把他从窗口拎到一边,“几年不见有起子了?我看你丫皮痒了吧,霍睿。” 屋里寂听也赶到窗口,高跟鞋的助攻让她的视线恰好能越过栏杆寻见门外的两个人,她适时开口:“江警官,别忘了我们和谐社会呢,警察可不能打人,还有,记得公正平等啊。” “Thanks, Mendy!”霍睿被江阔钳制着转不了脸去看,只能背对着寂听举起手臂朝她表示感谢。 江阔侧过脸与她对视一眼,没应声,直接捏着叫嚣的霍睿往外走。 刚出办公楼把霍睿交到李叔手上,又听李叔替江老爷子念叨了几句,江阔手机就掐着点似的来了电话。 他简单与李叔道别,目送霍睿和李叔坐进轿车后,接起电话。 * 寂听踩着高跟鞋在询问室蹦哒了几圈,但裙子下面的光腿越蹦越冷。没办法,她只好蹲下身子,尽量用黑夹克包住腿。 江阔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寂听缩在地上扮蘑菇的样子。 寂听闻声,抬头看他,想站起来,但腿蹲得有点麻了,索性就不动了。 “干嘛?”寂听冷得要命,对着罪魁祸首实在没什么好语气。 江阔还搭在门柄上的手又带着门往里拉开了些,“走么?” 寂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半开的门,站了起来,“怎么,现在我又能走了?” 江阔挑眉,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没法儿,和谐社会么。” 寂听不信,走过去接过手机,又试探性地往门边一站,发现江阔确实一动不动地给她开着门。 看来是瞿希或魁仔已经给她疏通好关系了? 寂听想到这,瞪了正给她开门的江阔一眼,不屑轻嗤一声,直接抬脚往外走。 没找关系的时候他对她是那个凶巴巴要吃人的样子,现在有人帮她打了招呼,他立即就对自己是这个殷勤态度。 呵,什么狗屁人民公仆。 寂听暗自骂他。 “一个丫头片子,别学着些不叁不四的人去酒店。”江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寂听从他面前走过,他突然就想到夜里瞧见的她裹着浴巾站酒店里的样子,莫名其妙就来了这样一句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跟神经病似的。 寂听也因他的话顿住脚步,转头看他,眼神这次是丁点不含笑了,“江警官,这话你对Chris说过没?” 江阔皱皱眉,不明白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寂听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绝对没和ABC说过类似这种话,下一秒脸上就挂起了凉冰冰的笑。 “我倒是不知道江警官原来对女性还有这种刻板偏见。怎么,男人可以做的事,小丫头片子就不行?” * 寂听在赶去医院之前,先回了趟家。 她家是大学城附近的一间合租房。 一百五十平的套房被隔成叁间一室一卫的小套间,好在除了套房的大防盗门之外,每一间也是入门处独立上锁,私密安全,而且学校附近的合租人群简单,价格便宜,寂听还是很满意的。 “你也这么晚啊。” 寂听正在玄关口开自己的二道小门时,隔壁同租的女孩何梦莉正好打开第一道防盗大门走进来。 “嗯。”寂听推开门,拔出钥匙,回头看她,看见了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男孩。 男孩趴在何梦莉耳边说话,眼睛却往上瞟到寂听身上。 “我先进去了。”寂听打完招呼,就走进屋子关上了门。 隔着一层防盗门,也能听见男孩女孩嬉闹的笑声。想到那个男孩的眼神……寂听敢打包票,他绝非善类。 但寂听很快就把这点想法抛之脑后,毕竟她跟何梦莉也不熟,何必插手别人的人生。 她迅速打开衣柜,换了身保暖且学生风的装扮,腿上的皮肤在暖烘烘的加绒裤下慢慢恢复了温度。她看了眼被丢在桌上的黑夹克,开始对着窗前的梳妆镜迅速卸妆。 在一切收拾妥当后,她看了眼窗台上正安静晒着月光的玻璃罐子。 深海蓝色的大罐子,在清幽的月光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的满满当当的星星。 寂听忽而转了要往外的步伐,从桌上找到笔和纸条,写下: 【希望妈妈这次是真的醒了。】 她熟练地把长纸条迭成了一颗饱满的五角星,正要封口时,余光又瞥见被安安静静丢在罐子不远处的黑夹克。 寂听折纸的手顿了顿,然后迅速拆开展平,拿起笔在底下又补了句话: 【终日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好在,是只帅雁。】 ————— 星星就是听听的信。 高傲的白天鹅 寂听从出租车上下来,视线扫过住院楼门檐下的滚动走字屏,右上角图形时钟大约是03:37。 一阵风过,带着深冬寒意。寂听双手拢紧棉服,在黎明到来前进入医院。 电梯缓缓升起,寂听对着镜子一般的轿厢,再次检查自己脸上是否残余浓妆痕迹。 妆容自然洗得干净,但白光又清楚照出她眼里的血丝以及眼下浅浅乌青。寂听抬手用指尖抹了抹,不减分毫颜色。 有点后悔刚没多花点时间搞搞遮瑕,不知道病房里是不是也会看得这样清楚。寂听蹙眉,不禁懊恼。 电梯在她自说自话间已至目的地,梯门一侧印着10的数字灯先行熄灭,而后梯门慢慢缩退回一边。 寂听踏出电梯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离得远些,轿厢能照出的她脸上的疲倦就没有那么明显。 寂听稍稍松了口气。 路过护士站,埋首于高柜之下的护士闻声抬头看,见是寂听就先笑了笑,“不是说出差了,来得够快呀你。” “是呀。”寂听也跟她笑。 “陈医生今晚去看阿姨好几次,不凑巧都没见人醒,没办法最后还是说等明天做了检查之后再下定论。”护士说到这,站起身,手臂扒着高柜冲寂听勾勾手指。 寂听隔着柜面凑到她跟前。 “护工大姐说了,她可是看得真切呢,阿姨的手的确是动了。照理说,真要是手动了,那阿姨八成是醒了,说不准啊,现在只是睡着了,你别担心。” “好。”寂听脸上的笑绽得更开了些,“谢谢。” “谢我做什么,不如谢陈医生啦,他今夜可是一趟趟地跑。” “他呢?”寂听又问。 “刚还在呢,这会不知道了。我去帮你找找?” 这里的几个轮班护士都和寂听比较熟悉。寂听虽然比她们都小,但很会为人处世,什么好吃的零嘴儿,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当前时兴的面膜化妆品啥的,虽都不是什么贵价的东西,但抵不住寂听隔叁差五地带来,而且她嘴又甜,人又漂亮,所以整个护士站就没人不喜欢她的。 “没事,不用,我就来看看我妈。”寂听摆摆手,“我先进去瞧瞧。” 护士点头,目送她往走廊尽头的病房去,这才又坐回位置上。 长廊上嵌入天花板的节能灯一盏接着一盏,灿白的亮光从病房的窗口钻入关了门的房间里。寂听轻轻拧下门柄,白光渐渐从屋内窗下消失,又融汇去了越来越大的门缝之间。 安静的病房里没有开灯,地上映出的光影反射向四周上,努力给房间布上一层灰蒙蒙的亮。寂听就借着这些光亮,隐约看见了坐在床上的人影。 心脏猛地颤动一瞬,她抬手就按开门边的电灯开关。 瞬间房中布满了亮光,刺眼的光照得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人紧紧眯起眼。 寂听怔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又在回神过来的下一秒,眼圈霎时通红。 “妈妈……” * “他睡着没?”文庆用手里的文件敲敲离江阔办公室最近的警员的桌子。 警员伸长脖子,透过透明玻璃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见他们江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盖着件警服外套,大长腿高高翘在桌上,谁能看得出他睡没睡着。 “不知道。” 文庆纠结地皱皱眉,“他啥时候进去的?” “听说江队半夜突审了青山派出所送来的叁男一女,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见他们还没结束,这会……可能也才进去没多久吧。” “骗我你死了。”文庆用手里的文件指指他,恐吓道。 警员嘻嘻一笑,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去替文庆拉开了江阔办公室的玻璃门。 文庆踮着脚进了办公室,走到桌边等了会,看江阔还是一动不动,眉不禁皱了起来。 看起来是真睡着了啊…… 文庆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谁知道刚转身就撞翻了桌上的一摞资料。 操,完了。 文庆听见身后江阔拉下警服的声音,脸皱得像颗苦瓜。没办法,等着吧,看起床气严重得能吃人的江阔这次要如何发落他。 “江队。”文庆转身,笑得比哭难看。 江阔眉心敛得死紧,眼里倒并无睡意。 “江队,没睡呢。”文庆这才咧嘴笑笑,发现江阔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他立即转了话题,把手上的文件递过来,“这回青山派出所还真是按你说的,整日抓着涉黄案件不放,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即出击,还真这么巧就能逮住咱要逮的人。怪不得你还连夜突审,一口气都搞得明明白白了,300w的经济案啊,你肯定得是头功,上头绝对要给你发个大红花别胸口了这回。” 江阔没心情听文庆聒噪,伸手接过文件,看了眼,发现是要送往检察院的卷宗和起诉书。他大笔一挥,在案件承办人处签下潦草的大名。 “没事了就从外面把门儿带上。”江阔把文件丢给文庆,重新往脸上盖了警服。 他最近总熬夜,今儿又通了宵,再不睡真怕要猝死。 “诶,诶,江队,先别睡啊,我听他们说夜里你亲自把你朋友给逮进队里来了?还说你还怒气冲冲地带了个美得翻天的女人一道来了?你不是最烦女人碍事,这唱得是什么前因后果?让我猜猜?1v2?江队你……不能够吧!哎哟,您就给我说说呗!我听他们说得真是热血沸腾,就盼着您发发善心给讲讲清楚了。” “滚蛋。”江阔极度不耐烦的声音从西服下传来。 可文庆不怵,反正只要江阔不是刚起床,他就没啥好怕的,于是他张嘴还想再问,谁知道外头先有了警员冲他招手。 可惜,只好下次再问了。 文庆撇撇嘴,满脸遗憾地走向外头找他的警员。 办公室终于又安静了。 但好半晌,江阔都没睡着。 他不眠不休的脑子此时正没由来地又想起…… 该怎么称呼她呢? Mendy? 李红? 都不是,江阔知道,不论是霍睿对她的称呼,还是她镇定自若的回答,那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她到底叫什么? 江阔仔仔细细地翻了遍记忆,的确是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是在四年前。 那天他替江家老爷子去江城大学探望外交学院的老友孙玄同,他当时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着开会未归的孙教授,这个女孩不知从哪来的,他一抬头就捉住了闯进他视线里的她。 摸着良心说,江阔从小到大见过的极品美女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因着他的家世和他的脸,就连在警校的那几年,他身边也都没少围过长得好看的女人。 但像她这样好看到让他觉得晃眼的,这是头一个。 年纪轻轻,身材倒好,白T恤穿她身上又纯又欲,还有她身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裙和裙下光洁纤细的长腿……满校园里,十足十的与众不同。 至于这条发白的裙子……是现在流行的新风格? 看起来不咋像。 等人从他面前走过,进了旁边教学秘书的办公室递交一个叫助学申请的材料后,江阔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裙角上的白色原来是贫穷的印迹。 女孩和她的老师简单交谈之后就出了办公室,原本在她手里的文件此时已经留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文件离他很远,江阔根本看不见文件上的名字。 他收回目光,再次不着痕迹地打量向女孩,而女孩已经目不斜视地走过了他身边。 她身姿很好,江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几天在手机上刷过的一个芭蕾舞视频。 清冷高傲的白天鹅,从来都目中无人,自然也不会给同样佼佼不群的江阔半个眼神。 —————— 没错,江阔就是这样一个被人忽视就会耿耿于怀好几年的小心眼自负大少爷。 【第n+1封信】 他笑起来可真要命。 ——寂听 贼意外的擒贼 “姚志峰?好像是你们邻市一个小老板吧,之前偶然听人提起过,但那种货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周老板的名单里……而且你知道的,我们从不是图钱去的,自然什么经济案、诈骗案也跟我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诶,你还好吧?我真是不知道出了这回事,都怪我消息看得太晚了,昨夜跨年KTV事情太多了,最近我又替着……算了,那些你都不用操心。倒是你,现在警局那边还有你什么问题吗?有的话我找人给你摆平。” 瞿希的突然来电,让电话这边的寂听在心里生了个巨大疑问。 如果不是因为瞿希,那她为什么突然就被放出来了?可魁仔到现在还联系不上,一定不会是他帮了自己。难道是ABC? 不可能。 寂听十分明智地优先把ABC从恩人名单上划掉。 “我倒没什么事,夜里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魁仔呢?他干什么去了,交代他的事儿也敢出纰漏,我看是欠收拾了。”瞿希大骂。 “我暂时还没联系上魁哥,我……”寂听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走到她身边的护士打断了。 “寂听,你妈妈找你呢。” “哦,好的,我就来。”寂听侧过脸朝护士点头,等护士走远她又继续和瞿希说,“希姐,我这边还有点事。” “嗯,好,忙去吧,有空再给我打电话。” 瞿希说完就要挂电话,却又听见电话中寂听立即抢先出声喊住她。 “希姐。” “嗯?” “我妈昨天夜里醒了,今天上午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她身体大致没什么问题了,复健结束之后人就能出院。” 瞿希听完,先“啊”了一声,再开口话里明显带出笑音,“恭喜你呀,寂听,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阿姨醒了。” “是啊,可算是等到了,”寂听也笑,转过身背靠窗户看了眼黄昏时人影寥寥的医院长廊,继续道:“谢谢希姐您这几年照顾我,才让我有机会等到我妈醒。但以后……我算了算,我每月工资也勉强够我和我妈的日常花费,如今少了医院开销,大约对钱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了。所以……我想退出了。” * 等寂敏在医院病床上踏实睡去,寂听这才舍得离开医院。 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昏黄路灯在半空中打出一层暗橘色的影儿,寂听抬头望,只觉浓黑的夜像被罩了一层浅淡虚幻的光。但满世界干冷的风又像一把把开了刃的刀,同时也让她感受着真实世界的寒冷与疼痛。 她两手插入棉服兜中,低着头一路走向不远处的地铁站。 在正要迈下地下通道入口处的蜿蜒长阶时,寂听被迎面上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脚下一节一节的楼梯连通着地上到地下的距离,寂听猛然被撞得站不稳脚,伸手就要去抓,周身却只有空气触及。眼看自己无可奈何就要往下摔,寂听正要闭眼认命的一瞬,突然被人从后一把抓住了她棉服的帽子。 “站那儿。” 寂听刚借着身后那只手的力量堪堪站稳脚步,就因为听见来人的声音而再次一动不动。 “不儿说你。” 这似笑非笑的声音,寂听异常熟悉。 察觉他在说话时随即就松开了自己身后的帽子,寂听转过身去确认救她一命的人。 竟真是昨儿夜里那位抓她又放她的江警官。 他今天穿了件夹克式棉服,脸上没了上次见面时的燥郁和不耐,取而代之是一片平静淡然,甚至他看着她的眼睛里,还略略藏有笑意。 如果不是他此时另一只手上正抓着刚刚撞上她的男人,寂听可能会觉得如此情境下他一定是在等她搭讪问候。 “甭挣了,跟我警局走趟儿吧?”江阔说完,抓着男人手臂的手就从男人身后别了过去,然后他从腰后摸出副手铐,利落地从后拷住了男人的双手。 一套行云流水看得寂听有点懵然。 “小丫头片子,见人迎面过来不知道躲?自个包儿都开了没瞧见呐?”江阔一手捏着手铐,一手掐着那人的肩膀,扭脸对寂听说。 寂听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前的小挎包不知何时被开了扣,正向外大敞着。 好在她不爱随身带钱,手机平常也都习惯放在兜里,所以她的包里并没什么贵重物品。 寂听后知后觉地扣上包,脸上的茫然之色刚消散又升起,一时无语,只好低低与他说了句“谢谢。” “嗯。”江阔随便应了声,像是不多在意,直接带着小偷往前走了两步,在迈出通道口前却又停下脚步。 他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看他的寂听,唇像是笑了笑,“咱俩谢就甭谢了,明儿起早把我衣服送回队里来就行。” 说完,他这才带人扬长而去。 咱俩? 寂听看着站街边的江阔正把男人塞进一辆越野车的背影,眉心不禁蹙了起来,心里一瞬间有点捉摸不透的情绪她还没来得及捉住,它就又不知逃去哪里,无影无踪。 咱俩熟吗?谁跟你咱俩。 寂听轻嗤一声,转身走入地下通道。 委屈的送衣小妹 寂听在新年的第叁天晚上接到了魁仔的电话,她当时正在出租屋的窗前核对明早上班时要递交的文稿合同,振动的手机把她从印满A4纸的英文字母中拽了出来。 电话接起来没聊了句,寂听就发现魁仔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解释那天的事,而是问她要不要继续接活。 “明天我假期结束,得上班了。”寂听没有一开口就拒绝他。 有些事她可以与瞿希说,但她不信任魁仔。 “以前你也上班,该做不还是做。” 寂听想了想,“我是被吓到了,你不知道吗,上次我被警察抓了。” “最后不是没事吗,这还留阴影了?”魁仔轻笑,言语间满是不以为然。 “原来你知道?我当时一晚上都联系不到你,没吓死也要急死。”寂听说。 魁仔在电话那端静了静,斟酌后才开口,“这事我没跟瞿希说,原来也没打算跟你说……那天晚上是他妈被人下套了,本来我就在酒店大厅等你,碰巧见到几个兄弟,就喊着去上楼喝酒,我看时间还早,就去了。谁知道,妈的,酒有问题,醒了都第二天下午了,手机也不知道被扔哪去了,我就直接去找一起喝酒的那帮孙子,这才知前因后果。江城有个不入流的叁人团伙小打小闹搞仙人跳,前阵子逮了个小老板一黑心勒索人家50万,那小老板盗用公款给了钱,他们看人给钱痛快,又敲了几笔,那小老板最后实在没钱就直接报警了,警察调查的时候那叁个人老实藏了一阵子,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你我,就异想天开准备逮个机会让我们给他们顶锅,我那几个兄弟怕我真着了道,就借着喝酒给我拖着了……真他妈傻逼,不过我听说他们还是被逮了,就在抓你的那天夜里。” “这么巧啊。”寂听听得云里雾里。 “不巧你能当天夜里就被放出来?” 寂听垂眸,抬手捏了捏额心,暗自吞下了那句以为自己是被他捞出来的傻话。 “真有心理阴影了?那这阵子你是做还不做了?”魁仔只操心这个。 “我跟希姐说了,先休息一阵子。”寂听睁开眼睛,转过头,视线自然而然落到墙角衣架挂着的那件黑夹克上。 “嗤,出息。”魁仔一听没戏,随即挂了电话。 寂听放下手机,静静望着黑夹克,陷入沉思。 * 元旦叁天假期结束,江岸区刑侦大队全员回归。 堆积的文件和满当当的会议安排塞给了大队里的每一个人,只有刚从表彰会上偷溜出来的江阔正静悄悄地藏办公室里躲清闲。 他两腿翘桌上,人窝在铁皮椅上,一手来回抛着掌心里的一管四四方方镶金边的口红,一手捏着鼠标对着电脑屏幕“哒哒哒”地玩扫雷。 明蓝的数字1,浅绿的数字2,大红的数字3,深蓝色的数字4,还有极个别紫红色的数字5,它们满满铺了一整个屏幕,只要再加把劲合计合计往哪右键再插最后几个小红旗,立马就又旗开得胜一局。 江阔抬起中指,刚看准了地儿往下落,突然“哐”得一声,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若不是门后有铁门柄挡着,门可能都要撞上墙面震成玻璃渣。 “江队,外面有人找啊!”文庆一手捏着门柄,一手指着外头,站原地冲江阔笑得一脸奸情,“我瞧着妹子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江队你真是闷声不响做大活啊。” 江阔蹙着眉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几个异常打眼的扎着倒刺的黑地雷上,挪到门口喜笑颜开、看起来十分欠打的文庆身上。 “你大爷的。” 文庆正因为闻见八卦的味道而乐得不知所以,“怎么有美女找还不乐意,要不小的替您去?我瞧着真心极品,你哪寻摸的,也指点指点兄弟啊。” 他边说边摸着下巴,眉飞色舞没半点正经样。 江阔垂眸看了眼卡在自己左手虎口处、露出半截金边的口红,就意识到了是谁。他收了高跷桌上的脚,站起身,把口红装进裤兜,抬手关了电脑屏幕就往外走。 文庆一脸激动之色,跟着就要一起去。 江阔止住脚步,回头看他。 “滚你丫的。” * 寂听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做翻译,收入中等,胜在工时灵活,不妨碍她偶尔接接私活,以及隔叁差五去医院陪伴妈妈。 唯一让人头疼的是距离,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即从地铁2号线中点至3号线起点,中间还要换乘一条7号线。也不是没考虑过换房子,但她租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统共就一站地铁的功夫,所以搬家的念头在妈妈醒来之前一直都没真付诸行动。 久而久之,跨江南北两头跑的日子过了小半年,寂听折腾得也习惯了,除了因为早晚通勤太累慢慢养出个不爱走动的懒毛病以外,其他倒没什么大问题。 但今天她趁着午休,抱着装衣服的大纸袋生生挤了九站地铁到了江岸区的刑侦大队,也的确算是破天荒了。 谁让她之前误会人家是黑心警官呢,还差点就把他衣服都扔了。 万幸。 寂听又低头检查了眼纸袋中整齐迭放的黑夹克,刚抬头就瞧见出了办公楼的江警官正远远朝她走来。 “还以为今天来得不巧,见不到江警官了呢。”寂听等人走到面前,先笑着开口。 旁边坐大门口警亭里的门卫默默关了广播,竖起耳朵。 江阔在与她隔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两手插兜,垂眸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送我衣服?” 寂听点头,又觉得有歧义,“谢谢你上次借我穿。” 她笑着把抱着纸袋的双臂递到他眼前。 江阔没接,视线往上看向她的脸,“洗了么?” 寂听闻言,脸上公式样的笑瞬间凝了凝,随后又尽量笑开了些,“怕衣服贵,我笨手笨脚地给洗坏了。你要是不着急,我下午先送去干洗店?” “成。”江阔应得理所当然。 寂听一时无话,看着他时脸上的笑感觉马上就要被寒冬腊月的冷风给吹散。 “那我先走了,衣服我洗干净了再来送。”寂听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是摆得亲切。 “算了,瞧你也不乐意。”江阔伸手要接回衣服袋子。 “怎么会,能帮上人民公仆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寂听话是这样说,但并没有准备先他一步收回纸袋子。 倒是江阔,听了她的话,原本已经抓住袋绳的手立马就松了开,“那感情好。” 寂听唇角的笑再次僵了僵。 他是半点听不懂好赖话? “既然你这样热心肠,我也送你个东西。”江阔从兜里套出来那管黑色镶金边的口红,瓶盖上印着两个金色字母,上面还有一道寂听非常眼熟的划痕。 和她这两天找不到的那只口红怎么这么像? 江阔看她凝神探究的模样,不禁暗暗笑笑,“贼不走空,上次那家伙从你包里顺的。” 寂听抬头看他。 “眼光不错,”江阔抬手把口红丢进她两手正抱着的纸袋子里,“这口红颜色,还有你今天嘴上今天抹的,都挺好看。” ————— 江阔:我看女人的眼光也非常不赖! 深藏不露的感情线 寂听垂眸看卡在黑夹克折缝中的口红,又抬头看江阔。 江阔仍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步距离,手插着兜,半耷着眼皮看她。 她今天化着裸妆,穿着包裹严实的浅色大衣,牛仔裤,脚上是双街头常见的过脚腕的纯色棉靴,没了妖娆妆扮加持,竟也一样让他越看越挪不开眼。而她此时双眼全看着他,眼里忽闪疑惑茫然,还藏着丝隐忍不发的不耐烦,真没半点跨年夜那晚妩媚圆滑的狐狸模样。 倒像只准备炸毛的猫。 江阔克制想要上扬唇角,“你大衣还要不要?” “要啊。”寂听原本就打算一物换一物,但没想到江阔事儿这么多。 “搁物证科供着呢,跟我来吧。”江阔转身先走。 寂听看了眼他的背影,先长长地舒了口气,才抬脚跟上。 警亭里的门卫这才慢悠悠从窗口伸出头,一边偏着脸看向大院里一前一后朝办公楼走的身影,一边伸手重新拧开了广播。 “小江这是铁树要开花啊。”大爷点头肯定。 * 寂听再次进入了刑侦大队的办公楼,不过她这次没去-1的询问室,而是一路跟着江阔上了电梯,来到五楼。 “小刘,我来拿东西。”江阔站在门边,曲指敲了敲半开的办公室门。 “江队,来……”坐在办公桌前的小刘听见江阔的声音立即迎过来,门一打开先看见了站在江阔身侧的寂听。 小刘转回头看向江阔,想问什么又没问,就这么欲言又止地再次看回寂听。 江阔看着小刘落寂听身上就半晌收不回来的眼神,一抬手直接合掌敲到门上。 正从门内握着门柄的小刘被他这一拍吓得一个激灵,看向江阔时笑容讪讪,“江队,过来逛逛啊。” “逛什么逛,他们大前个一早送你们这来的大衣呢。”江阔往前走一步进了门,给旁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大衣?”小刘恍然,立即点头,“有,有,我就说你们办案怎么收个大衣回来,想着是谁的落这了,一直给收柜子里了。” 小刘走过去打开柜子,扒拉开半层的文件资料,从最里头抽出来那件被窝成一团的大衣,“诶,不好意思啊,收拾得有点乱。” 他那天收到衣服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女式的,但真没想到这衣服的主人还有层能让江队亲自过来替她取衣服的关系。 哎,早知道他就好好收拾起来了。 小刘向后瞟了一眼寂听,对于当人家面把沾了灰的皱巴衣服还给人家这事,还真有点悔不当初。 “只是有点?”江阔皱着眉看着小刘递过来的衣服,伸手接的时候脸上多是嫌弃的意味,“队里见天搞卫生检查,你当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小刘没话能说,笑得尴尬。 “啧,你这破地儿下次就得重点查。”江阔嫌麻烦似地叹了口气,走出办公室。 寂听一直等在门口,看见江阔出来,腾出一只手抱装黑夹克的纸袋子,另一只手要去接她的衣服。 谁知道江阔捏着衣服的手抬起来先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脏了,洗完给你。” “没事,不用。” 寂听倒真没觉得他能给她衣服供起来,所以也不多在意地举着手就要去拿。谁知道她指尖刚碰上大衣衣角,江阔就把衣服换到另一只手上。 寂听收回手,微微蹙眉看他。 江阔没理她外显的不满,直接跨步朝电梯口走,“我坚持。” 寂听咬咬牙,追上去,唇角再次刻意摆出和善笑意,“江警官,既然你要洗我的大衣,我也得洗你的黑夹克,那不如就交换一下,各洗各的?” 江阔先用捏着衣服的手指指骨蹭亮电梯下键,然后看向寂听,摇头,“一码归一码。” 寂听这回真被他气到无言,偏过脸怒视他,正对上他看着她的眼。 竟还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淡样儿。 是她太看他不顺眼了才这么容易生闷气? 不值当。 寂听收回视线,默默把生气的情绪硬生生地给憋回去。 “你大晌午的过来,吃饭没?”江阔没收回目光,看着她的细微表情只觉得有趣。 “嗯。”寂听懒得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敷衍着应。 “成。”江阔一听就知道她撒谎,但也没多说什么,好像刚刚不过是随口问问。 他本来也没打算勉强硬邀。 电梯终于到达五楼,寂听跟着江阔往里走,打算再忍最后一程。 真的是忍,寂听看着自己怀里的纸袋子肯定道。 也没法怪她生气,她是真没见过这么多事儿的男人,要不是看他眼神太静太冷情,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借机泡她。 寂听直视前方,从电梯的反光镜面看身后倚着轿厢站着的江阔。 他也正看着她。 “怎么?” 寂听收回眼神,没回答,电梯恰巧在2楼停下。 “江队。”文庆走了进来,看见寂听眼睛亮了亮,“诶,美女,没走呢,是来找我们江队吃午饭的吧。” 寂听摇头,脸上已呈现公式微笑,“不是,来还东西。” “哦?”文庆凑过去,瞟了眼她怀里的纸袋子,“我瞧着,这江队的衣服吧?” 寂听笑笑,没说话。 “江队,不是我说你,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啊,哪有让美女给你掂东西的?”文庆说着就伸手从寂听怀里掂走了纸袋子。 “没事……”寂听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文庆的动作抢了先。 “美女,一起吃饭呐,我们警队别的没啥招待你的,但食堂饭菜你必须尝一尝,当得起我们大队一绝。”文庆站到寂听身边,看也没看身后角落的江阔。 “是吗?”寂听笑着与他闲聊。 “那可不,得益于我们江队嘴挑,食堂师傅都是他亲自把关的,别说,做得饭还真好吃,我们……” 文庆话没说完话,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门一开,身后江阔直接抬脚把人踹了出去。 “啰嗦个屁,吃饭去。” “诶,你!”文庆抬手拍屁股灰,抬头对上江阔不善的眼神,咧咧嘴,“得,吃饭吃饭。” 他直接带着寂听的纸袋子先一步往外头的食堂走。 “等等。” 寂听赶紧要追过去,却被江阔伸手按住一侧肩膀,“既然他给你东西掂跑了,就顺道一块搭个饭?瞧你五积子六瘦样儿,多吃一顿也没毛病。” 寂听退后一步,撤掉肩膀上江阔的手,笑笑,“吃饭?也行。” 虽然寂听是真不咋爱听他说话,但既然真到了饭点,也就没必要非矫这个情,不就是一块吃顿饭么。 * “美女,来这儿坐啊。”寂听跟着江阔一到办公楼后面的二层小食堂,已经打了饭的文庆眼尖地瞄到了人,直接挥手喊人。 “你坐他那儿去,我去打饭。”江阔从兜里掏出坠在钥匙扣上的小蓝片饭卡,“有忌口的吗?” 寂听摇头,“谢谢。” 江阔挑挑眉,听她道谢时轻笑了声。 寂听懒得去揪他浑身上下莫名其妙的小细节,径直去了文庆对面坐下。 “美女。”文庆放下筷子,非常礼貌地等着他俩一块吃饭。 “叫我寂听就好,谢谢你帮我把东西掂过来。”寂听收敛了刚和江阔在一起时的不满,此时的笑和言语都十分柔和。 她今天妆容淡淡,就格外突出了原本明眸皓齿的模样,笑起来月牙弯弯的眼睛,衬着外头冬日暖阳,看起来仿佛里头酿了醉人的酒。 坐对面的文庆看得一时竟愣了愣。 他赶紧垂了眼,心里默叹几声罪过,嘴里继续替江阔招呼着:“你好你好,我叫文庆,你叫我庆子就行。我整日队里队外都跟着江队,以后咱俩见面的时候肯定多着呢,早点认识认识也好。” 寂听点头笑笑,没多解释。 “你跟我们江队处朋友呢?” 寂听这次非常肯定地摇了头。 “那他现在是正在追求你呢?我可从没见他把人往队里带过。”文庆偏头看了看正在窗口端饭的江阔,无知无觉地开始出卖队长。 寂听也看了眼远处的江阔,笑笑,故意没直接否认,“没有吧?” “别不好意思,哈哈。我问题多,你别见外啊,职业病职业病,逮着人就爱问问题,要是不小心哪里冒犯了,还请你多见谅。”文庆哈哈大笑。 寂听看他一眼,想了想,打算陪着闲聊,“你们队长还单着呢? “那可不,万年老光棍。”文庆无奈惋惜,“白瞎了他这么好的条件。” “是挺可惜的。”寂听顺着他的话感叹。 “是吧。”文庆狂点头,“你人美心善,可别嫌弃他,虽然他少爷脾气大了点,但人其实特好,要不怎么他整天嘴上不饶人,我们队里每个人还都打心眼里服他。” “真难得。”寂听嘴上说着,心里却在冷笑。 原来不仅屁事多,还脾气大? “所以辛苦你多多包涵啦!”文庆看着江阔一手端着一个食盘正往这边走,立即隔着桌子凑近寂听许多,悄声道,“我觉得江队老喜欢你了,刚一听说你过来找他,立马就往外冲,平常我们局长喊他开会都没见他这么主动过。哦,还有啊,我瞧这纸袋子里是你的口红吧,我说我们队长这两天怎么手里老攥个口红玩呢,原来是睹物思人啊。” 他说完就冲寂听贼贼一笑。 寂听这回没说话,还是只笑笑,视线却已经垂到文庆身边凳子上放的纸袋里,看了看那管口红,又抬头看向正面无表情走来的江阔。 睹物思人? 呵,藏挺深啊。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见色起意的谁【一更】 “聊什么呢。”江阔走过来,站到寂听右侧,把左边手里的餐盘放她面前。 文庆扫了眼寂听餐盘里清一色江阔爱吃的菜,看破不说破地朝寂听挑了个眉。 尽管寂听不多懂文庆此时眼神意味,但能领悟他脸上喜闻乐见的神情。 她默默心中合计一番,扭过脸,仔仔细细看着江阔,温柔一笑,“没什么。” 她没由来得款款一笑,江阔心下便是跟着拍地颤了一颤。 他偏过脸,轻咳清嗓,拿余光探究一眼文庆,发现文庆正沉浸于他自己的饭碗,状似对他俩一切动作言语充耳不闻。 有点怪。 但江阔又说不出具体哪怪。 “有点渴。”寂听没去笑话他瞬间行为动作上的不自在,只在捏起餐盘上搁着的筷子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江阔这才又扭头看她。 寂听仍是温温柔柔朝他笑。 江阔一开始还觉得她这份温柔毫无根据,现在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目的性。 他心领神会地起身,走向食堂门口的自动贩卖机。 寂听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爽这才真实笑出来。 文庆抬头看她,一脸疑惑。 “谢了,你先吃。”寂听起身,笑言笑语时拉开了身后凳子,慢悠悠跟上江阔。 谢? 文庆因为她莫名其妙的道谢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琢磨询问,就见寂听已经朝江阔的方向追去。 他低着头对盘子里青青凉凉的西芹核桃仁沉思片刻,恍惚间仍似懂非懂。 算了,别想了,江阔看上的女人八成也不是个一般人。 文庆自诩聪慧无比,轻轻松松等待吃瓜。 食堂外,寂听不声不响地站到江阔身后,看他对着满满一柜的饮料举棋不定。 “我喜欢芒果汁。” 江阔扭头看突然发声的寂听。 他瞧寂听仍扬着一脸笑意,却完全不同于她刚来给他送衣服时,满脸不甘不愿又克制隐忍的虚伪假笑。 她此时站在廊下,晴亮的天光铺在她洋洋得意的脸上,连眉梢都挂出点喜不自胜的意思。若不是她的双眼总酿着汪汪水意,江阔还以为她是打算来耀武扬威一番? 他一早就察觉她跟着出来了,但的确不懂她到底有什么好乐的。 不知是不是文庆跟她说了什么不着调的话,能逗得她心情突然这般好? 江阔收回眼,转身伸手点上可乐。 得挫挫她的春风得意,别见天的因个陌生男人的几句骚话就敢喜笑颜开。江阔心里一阵盘算,看着可乐的选项键亮了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个赞。 做得不错。 贩卖机右边屏幕跳转出二维码,江阔伸手从兜里掏手机。 旁边“滴”的一声扫码成功,可乐下一秒就已经被推出货架,“哐当”掉到下面的取货口。 江阔侧过身看后边正举着手机的寂听。 “江警官,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饮料呀。”寂听收回手机,脸上不见半点恼意,甚至客客气气地走上前两步,挤进他和贩卖机之间,弯腰替他取了可乐。 她再站起来,两人之间只剩将将放下一瓶可乐的距离。 寂听把可乐握在手心,摆他眼下,“一来一往,才能长久嘛。” 江阔垂眸看可乐一眼,再看她时,就带上了审视和琢磨。 寂听见他迟迟不接饮料,上扬的桃花眼硬是眨巴出无辜神态,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哎呀,江警官,你选的,难道你不爱喝呀。” 江阔静默片刻,看着她眼中除了佯装的可怜懵懂外,更多的是难以遮掩的促狭笑意。 其实也不算难以遮掩,因为她根本就没遮掩的意思。 江阔轻笑了声,舌尖在口腔里顶了顶后槽牙,伸手接过可乐。 但他没走,视线越过寂听看向她身后的贩卖机,抬手再次按上饮料选项。 这次他选了芒果汁。 “你还是要请我喝饮料呀?”寂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所谓他的手正越过她摁上贩卖机。 大中午的,食堂内外不少来吃饭的人,寂听见江阔根本不打算避嫌,她自然不怕自己现在全然是被他圈抱的样子。 反正又不是她的单位和同事。 江阔没理她,这回是自己拿手机扫了码,等芒果汁掉下货架,他往侧退开一步,弯腰去拿。 寂听随即也跟着弯下腰,手掌撑上膝盖,在他脸侧半尺开外,对着他的耳朵继续追问,“江警官,真的又请我呀,那咱俩这账是要算不清了啊。” 江阔转过脸看她,脸上波澜不惊地冷清终于有丝丝龟裂。 他是真不知道这丫头片子原来胆儿这么肥,敢对着他的耳朵又是说话又是吹气,激得他后背汗毛都支愣了。 亏得没人能瞧见。 江阔瞪她,无声压着自个空了拍的心跳。 看他越是刻意镇静,寂听眼中的得意愉悦越是旺盛猖獗。 “爷们能让你一小丫头片子请客?”江阔不着痕迹地往后撤着起了身,险险避开她落在他脖子上的热乎乎的鼻息。 待他站定,又鬼使神差地默声嗅了口空气。果然,刚围绕他鼻端的那股子香甜气都消散了。 江阔看向她的头发和耳后,把手里的芒果汁递给她时,垂眸猜测她身上那香味是香水还是洗头膏。 倒是好闻。 “我不一样啊。”寂听不知道他在想啥,只是很自然地接过芒果汁,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江阔的眼神就趁机又抬起,落上她举起的手,她微微后仰的头,她被芒果色的饮料遮挡住半片嘴唇,她喝饮料时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微微动的喉咙。 他竟不受控地跟着吞了次口水。 操。 “江警官,看不出来吗?”寂听像是没察觉他盯她的眼神,自顾自拿下饮料瓶,嘴唇上沾着一片芒果味的水光,两眼直勾勾地冲江阔笑,“我请你喝饮料,明显是见色起意嘛。” 江阔慢慢蹙起眉。 “操。” 不知道能说啥,就直接有感而发,终于低低爆出了句一直憋着的粗口。 “看来我这色心惹得江警官不大痛快啊,真可惜。”寂听满脸憾色地耸耸肩,转身要往回走。 江阔抬手,一把按住她肩膀。 寂听停下脚步,偏脸垂眸看他落在她浅色大衣上的手,又抬起眼看他,还是惋惜又无辜的样儿,“江警官,你又不喜欢人家,这么随随便便对人家动手动脚的,不太好吧?” “不是你先见色起意?”江阔问。 “那你这是打算称了我的意?”寂听也问。 江阔看着她,一时陷入沉默。 是借机下台阶承认,还是再故意拿乔一番? 他看着寂听骄傲肆意、偏又故作委屈的装模作样,一时陷入犹豫。 “行,我知道了。”寂听根本没打算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抬右手十分老道地拍拍他搭在她肩上的手,“那我考虑考虑吧。” 说罢她就挥开他的手,径直往食堂走。 到底是谁在大言不惭地开口表白? 是谁考虑谁? 江阔眯着眼,看向她拎在左手食指中指间的大半瓶芒果汁,明黄的果汁存在透明的瓶子里,正跟着她的步伐一起悠悠荡荡,摇摇晃晃。 好不自在。 ————— 晚上8点还有一更。 狗男人的除夕夜【二更】 江阔准点下班回家的日子不常有,好不容易得一次,就瘫沙发上寻摸着晚上是叫外卖,还是去冰箱里找点速冻水饺凑合一顿。 中午他坐寂听旁边,吃的啥都忘了,现在真挺饿的。 突然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江阔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喂。” “喂你大爷。”电话里传来霍睿情绪饱满的痛骂声。 江阔敛眉,拿开手机,确认了眼屏幕上乱七八糟的来电号码,“滚你丫的,霍睿,丫回来没几天就活腻外了是吗。” “你也知道,我回来,没几天!” 江阔听他坑坑巴巴地断句,勉强说个完整句,挑眉笑了,“霍老爷子是亲自教你中文了啊,这回说挺溜儿。” “Fuck。”霍睿被戳痛处,破口大骂,“Look at this mess!Kong,是你,爷爷害我!Go to hell,jerk……” “哟,打电话泄愤来了?”江阔嗤笑一声,“爷懒得给你这机会。” 说完他直接掐断手机,扔沙发上,再不管它如何疯狂振动。 他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腿翘茶几上调了几个台,当下正是晚间新闻的点,各大主流频道都在转播中央台的新闻,江阔闭着眼睛听了一会,这才起身去厨房下饺子。 等他把一盘子热气盈盈的饺子搁茶几上,又调好了碟香醋坐下时,屁股旁边的手机还在一个劲地振。 振得他心里发焦。 他皱眉咬下刚夹起的饺子,放了筷子,手往后寻出手机,滑开贴上耳边,“诶,我说霍睿,你行不行啊你,你要是用跟我别的这股子劲儿学说话,汉语早溜溜儿的了,爷们儿也不用天天听你个假洋鬼子显摆鸟语。” “江阔。” 电话里的人等他说完才开口,江阔闻声愣了愣,“爷爷?” “嗯,刚在跟霍家小子打电话?” 江阔瞬间收敛了脾气,应声时视线不自觉看向仍播着新闻的电视屏幕。 电视里男主持字正腔圆的播报声穿插在几个转换的视频画面里,是关于中央最近开的大会的新闻,与会人员的镜头扫得很快,但江阔还是眼尖地在众多面孔中找见了此时正跟他打电话的人。 “别总欺负人,他可比你小不少。”江炳麟说。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江阔收回视线,手机换到左手,右手夹起饺子往嘴里送。 “霍家小子回来那天,你霍爷爷可在家发了通大脾气,我在隔壁都能听见他家小子的哭嚎声,期间还喊了几次你的名字,你不知情?” 江阔嗤笑,“可能是霍睿太想我了。” “你俩啊……”江炳麟对小辈间的感情不多插手,也只浅言于此,等再开口就已经换了话题,“最近工作忙吗?” “马上过年嘛,大案没有,小案倒不少,不清闲。”江阔边和爷爷聊着,也没耽误狼吞虎咽。 “什么时候回来?你爸妈整日在家念叨你。” “过年就回去,爷爷,也就您说他俩念叨我,我瞧着他俩都比我忙,还没您给我打电话打得多。”江阔笑着拿话打趣。 “他们怕打扰你,担心你办案子的时候接电话分心。”江炳麟看了眼从厨房走出来的儿媳妇,“你妈在这,说两句吗?” “不了不了,她一啰嗦起来就没个完。”江阔知道他妈一听他声音就要哭,打个电话都能带出哭腔,搞得他心里也不好受。 女人哭起来,他是真怕。 “行,”江炳麟冲儿媳妇摇摇头,看她又进了厨房才开口,“你在外头多注意身体,工作要认真,也要当心,别动不动就玩命,江家就你一个孩子,别让一家人都整日替你提心吊胆。”江炳麟太了解他的小孙子,从小就长了一身反骨,天不怕地不怕。 “知道了,我在江城都接触不到啥危险,你们别多想。”江阔夹住最后一颗饺子。 “过年排好了班,记得跟家里说一声,今年别让你妈大过年的在家抹眼泪。”江炳麟继续嘱咐。 等江阔都一一应了声,那边才断了通话。 电视上新闻已经结束了,天气预报正从数个广告后匆忙接档。江阔对着铺满屏幕的公鸡状地图,眼睛首先看向靠近下端鸡颈的地方。 他回想起爷爷刚说的他妈过年哭的那次。 那是叁年前临近除夕的时候,因为突然得了一团伙案件的线索,上面就立即要求还在江城的大队警员紧急集合去办案。江阔是队长,自然以身作则,当时就退了第二天的机票,亲自带队去抓调查。 但那团伙的人太狡猾,他们几番侦察下来都不得所获。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队里几人就纷纷乔装打扮一番,跑线索附近的地儿分散蹲守好几天。 眼瞧着除夕就到了,江阔依然归期未定,他妈妈以为是他不想回去了,就开始偷偷在家抹眼泪。 这都是后来他调休回家,他爷爷跟他说的。 也没办法,人民公仆的家属一到逢年过节,就很容易觉得委屈,而且他们家除了他妈妈,其他叁个男人都是这种工作属性,委屈可不就全给她一个受了,挺无奈的。 想想除夕别人家都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他呢,必须为了工作在停靠蹲守点的出租车驾驶室里窝着,他妈妈对着儿子不回家的除夕团圆夜,心酸难过也正常。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其乐融融的。 江阔蓦然想起来他乔装出租车司机那晚,有个人可是哭着上了他的车的。 来人身穿单薄的大红色紧身短裙,外面罩着件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在她跨上车时,他能看见她细白的小腿都冻得隐隐有些发青。 她不等他说话,坐上副驾驶就开始捂着脸低低啜泣。 江阔回忆,他当时是有点懵的,先看了眼车窗外的酒店,还有附近几个藏匿的同事,全无异动,这才又看向她。 他跟她说出租车在等人,暂时不走。 她不理。 他问她去哪。 她还是不理。 他就快对着视他为空气的人快没法子时,突然看她抬起被泪水染花了浓妆的脸,对着前路就开始痛骂。 具体骂的什么他现在记不太清了,反正听起来是无比愤恨的。 他到底是耐着性子听了会,见她一直没停下来的意思才开口打断她的骂声。 她当时就扭过脸,含泪带怒地瞪视他,但依然是屁也不说一个。 他最后真是耐心告罄,张口就说要不她报警,要不他报警。 她一听报警,这才醒了神,两手最后抹了一遍脸,把上面脏兮兮的范围又扩了一圈,而后对着他骂了句什么“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的话,潇洒地下车摔门走了。 江阔还记得自己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但碍于任务在身,硬是憋忍了下去不得发作。 若不是当晚就顺顺利利地抓捕了那伙藏酒店里的嫌疑人,他真怀疑自己心里这口气可能这辈子都没法顺下去。 竟然,都已经过去了叁年。 回忆起那个莫名其妙被她骂了一通的除夕夜,还有她那张被泪湿花得让人不忍直视的脸,江阔低头笑了。 跟和她的初次相见比,那第二面才真是叫他印象深刻。 一个叁年前的农历年夜晚,还有一个今年的阳历年夜晚。 看来,他和寂听,还真是跟跨年夜杠上了。 ————— 安排的两次回忆杀,完美谢幕。之后就正经恋人未满啦。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善恶有报的过往 江城市宏山区人民医院。 寂听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先接到了江阔的电话。 她从门边看了眼病房里正扶着床尾慢慢练习走路的寂敏,退回廊下最近的窗边,接起电话。 “喂,江警官。” 她在话尾故意拖了长音,听得电话这边的江阔不自觉弯了唇角,“怎么了?” “嗯?不是你先打电话给我么?又来问我怎么了,”寂听笑了一声,“江警官,我是不是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在没话找话呀。” 江阔原就没遮掩的意图被她叁两句拆个干净,却也是跟着笑了。 他抬手掐下唇间的半截香烟,摁灭在他腿边垃圾箱最上头的铁皮凹槽里,“有话。”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话?”寂听面朝高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视线越过渐渐暗淡的天色,看向路边还没开始发光的高大路灯。 电话里突然传来几个陌生的男声在喊“江队”,像是打招呼,江阔没出声,寂听就握着手机耐心等。 那边江阔只与他们点头示意,便紧接着问了寂听:“你考虑好没?” “考虑什么?”寂听面上没多表情,嘴上也装傻充愣,只有心里清楚明白江阔在问什么。 他们之间仅有的为数不多的交谈,一次是她被他审问,一次是他被她调戏。审问就不多说了,调戏可是发生在叁天前,天赐良缘让她逮着他闷骚心事的影子,好好体验了一把大仇得报的快感,当然不会轻易忘记。 再看现在,他还首先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寂听心里更是暗爽。 江阔哼笑一声,“没什么,吃晚饭吗?” 他不接招,寂听也不恼,就随随便便叹了口气,“江警官,天都黑了才约我吃饭,太没诚意了吧。” 江阔此时正站在警队办公楼的二楼走廊,扭脸看了眼外头还没全沉下去的天色,随口便改:“那明儿?” 寂听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说话,实在和他之前种种不大相符。但她继续悠着拿捏,话语也不多表露,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静待片刻,最后才勉为其难似地轻叹,“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么好吧。” 江阔啧了下唇舌,脸上到底还是在笑,“那我先谢谢您赏脸了。” 寂听在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消散时进入病房,看见寂敏正倚坐在病床床头,抬着手臂来回敲腿。 她的手腕动作还不够灵活,只能手带动手臂直上直下地敲打,看上去也不多有力气。 “妈,走累啦。”寂听坐到寂敏身边,弯腰把她的双腿都抬到床上,开始认真地替她按摩。 “累什么,不累。”寂敏收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望了床前尽孝的寂听半晌,眼窝渐渐开始泛热,“你上一天班累了吧。” “您不知道,我工作很轻松的。”寂听偏头冲她笑,“对了,我刚问了陈医生,他说您恢复得很快。妈,再坚持阵子,等您行动自如了,咱就出院。” “我巴不得立即就出院,医院是个无底洞,多住一天得多花多少钱,我现在也没工作,家里全靠你,要我说,回家复健也一样。”寂敏在住院这件事上,从醒来以后就不能和寂听看法一致。 “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有钱。”寂听想尽量让她宽心,但钱的事她又不能说得太细。 若是寂敏知晓那些钱的来源,怕不是要被她活活气死,毕竟连她自己都不能清高地把那些钱看作是多干净的钱。 寂敏提到这茬就心里难受,病态枯瘦的脸上这会是一点笑都没了,“从你上大学到毕业,这几年妈都……我像死人一样躺了四年,什么都没帮上你不说,还成了你身上最重的枷锁。刚醒来那两天,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到底,都是我偏帮恶人,自食恶果,这些咎由自取的祸事我都认,可怎么也想不到做下的这些罪孽到头来却让你来还债,我两眼一闭,也不知道这几年你都怎么熬过来的。” 说着说着寂敏就捂脸哭了起来。 寂听看了眼关着门的病房,叹了口气,“什么死不死,债不债的,妈,您又开始说这些,您知道我最见不得您想这些。好了,现在您不如先想想等会吃什么,医院食堂的伙食整天翻来覆去那几样,您还不趁我在这,给自己变变口味?” 寂听在知晓过去种种的时候,在几度没钱给寂敏交医药费的时候,在拿不出大学学费的时候,在吃不起饭的时候,在第一次仙人跳的除夕夜里差点被人陌生男人占了便宜的时候,她也无比的恨过,无比的愤怒过。 但她也知道,情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她越悲愤,就越证明了自己到底有多没用。 所以她就这么一路迎难而上,越难,她越要上。 谁让她是寂敏的女儿,谁让寂敏在他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中扮演了半个恶人的角色,谁让就算寂敏以半条命为代价,也不能彻底结束那场叁角恋的闹剧。 对,寂听把导致寂敏被车撞的原因归结于多年前的一场狗血叁角恋。 她在寂敏车祸后看了寂敏的日记,才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弯弯绕绕。起因是寂敏的大学学妹丁怡喜欢上了寂敏一个已有妻室的同乡兼同学桑儒,于是丁怡多年筹谋,最终找到机会害死了同乡的妻子,成功上位。而寂敏,在这场叁角恋的阴谋中扮演着闭嘴不言的无情看客,她看着丁怡为爱疯狂入魔,看着桑儒最终妻死子散。最后,她也因为自己看的太多,成了丁怡的心中刺,差点死于蓄意的车轮下。 寂听看了日记后,最不赞同的是寂敏对丁怡任其发展的纵容无视,所以在寂敏车祸受伤、病床上躺尸的四年中,寂听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公平的命运,没什么好讨价还价,也没必要自怨自艾。 善恶终有报,乾坤必无私。 她这么开解了自己四年。 “随便吧。”病床上的寂敏并没有被转移心神,“前两天你和我说桑絮会来,她什么时候来啊?” 桑絮曾是寂听的初中同学,现在也是寂听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的父亲就是桑儒,是那些恩怨情仇的唯一男主角。 在寂敏躺医院的四年里,桑絮和寂听两个受上一辈罪孽所牵连的人,虽不是常常相见,但的确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寂听记得,在寂敏刚出车祸、住icu的那段日子里,天价一般的医药费逼得她变卖了家里一切可以卖的东西,最后还差一些钱,全是桑絮拿出来的。 她不知道那时同样也是高叁毕业的桑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但她真是走投无路才找到桑絮,告诉了桑絮她所知道的一切,桑絮隔日就站到她面前,还给了她一笔钱。 一笔救命钱。 寂听会记得一辈子。 尽管那时候的桑絮,是比她心酸无辜得多的女孩,她的母亲被父亲的追求者害死了,不明所以的父亲将她抛在景春老家,他自己却与杀妻凶手开始了二春生活。 “这不是要过年吗?她过阵子就来了。”寂听安慰寂敏,“您也努力加油,我们争取今年回家过年。” 听到过年,又或是听见桑絮要来,寂敏这才抿下唇角苦意,笑了笑,“好,努力争取早点回家。”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继续练习走路。 狗长犄角的骚操作 隔日。 寂听从医院出来已是暮色昏沉,摸出兜里依然安静沉睡的手机,打开外卖APP先点好了晚餐。 她没想到江阔这次架子摆这么大,和她约了晚饭又突然消失不见,难道他还指望她能饿肚子等? 做梦。 寂听把手机重新塞回兜里,顶着寒风一路往家走。 地铁一站的路程,寂听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正迈步上电梯时,手机隔着厚厚的衣服先一步将振感传导上她的侧腰。 寂听收回脚,退出电梯外。 手机拿出来,不是江阔,也不是外卖,竟是房东。 寂听接起电话,“喂。” “诶,寂听啊。”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寂听与她见的不多,但次次见面,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寂听如今见人先笑后说话的本事,多少是跟这个房东学的。 “张阿姨,怎么啦?”寂听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来关心关心啊,哎,年关啊,最近太忙了,都没空往你们那边跑,我一直说去看看房子也没去成。” “我都给您仔细照顾着呢。” 电梯间正对着楼道入口,那扇推拉的玻璃门坏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寒风正鼓着劲往里钻,寂听绕到另侧角落避风。 “房子租给你我是最放心不过了,从你大二来一直到现在,就数你租的那间最干净,房租没拖过不说,还从不带别人来,真比何梦莉强得多。这不,她前两天又跟我商量说寒假不住能不能免租,真是笑死了,当我这是学校宿舍搞慈善呢,收租还分寒暑假,也不看看现在物价涨得多厉害。哎呀,不提不提,提了都生气。” 寂听已经听出来房东打这通电话是想跟她说什么,心里不禁沉了沉,嘴上还笑着应:“张阿姨,何梦莉今年也才大叁吧,她就跟我第一次找您租房一样,没离开学校生活过,也不懂现实有多艰辛。” “是咯是咯,越来越难。”房东叹了口气,“今天打电话来吧,主要想跟你商量下房租的事,这不,等过完年我就退休了,家里收入一下子少得多,我儿子又马上上大学,都是一笔一笔的开支,前阵子就想着要不把房子卖了算了,也好先渡个难关,但又想想,你们也都是学生租的,总不能全不顾你们。所以,这折中的办法啊,就是这房租,得涨涨,但是你放心啊,尽量不会涨太多的。” 寂听闻言,抿了下唇,语气拿捏得客气:“张阿姨,那我上个月转给您的这季度房租……” 房东一听寂听这算是应了,立即又热络了许多,“诶,你都从阿姨这租叁、四年房了,肯定和他们不一样,这几个月的就当阿姨饶你的,咱们从明年叁月开始另算。” “谢谢您了,张阿姨。” 寂听客客气气挂了电话,一边等电梯,一边打开了手机网银APP查询余额。 租房几年,涨房租这事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所幸涨价几次也都在她的可负担范围内,房东本人呢,又算得上和善。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寂听走进电梯,心里盘算着搬家的事。 从寂敏醒来以后,她就开始计划搬家了,毕竟现在这间一居室哪里够以后两人住,再租房子,至少得有两间卧室才行。 两间卧室,按江城的房价至少比现在的房租要贵个叁分之一,自己那点存款…… 寂听叹了口气,伸手按下电梯键。 * 入夜,寂听联系了个大学时的学妹,是个兼职狂人。寂听向她咨询了不少翻译的兼职,正巧学妹前阵子在忙考研的事儿,手上就剩着许多活儿没做完,直接推给寂听一半。 寂听一一看了遍,虽然时间紧张,但好在钱不算少。 【谢谢你啊】。寂听一边开电脑传输兼职的文档,一边用手机给她发了个鞠躬的卡通表情。 【学姐客气啦,学姐你现在在读研吗?】 【没呢,我上班啦。】 【啊?!怎么会!好可惜!你可是孙教授的得意门生,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毕业会直接跟着孙教授继续读书的,我还想着明年继续做你学妹呢!而且你要是考研,孙教授那么欣赏你,肯定十拿九稳的!我可实实在在羡慕了好一阵子!】 看着学妹发来的满是诧异消息,寂听刚因着找到兼职而略感踏实的心情,很快就凉了下来。 毕业以后跟着教授继续读书啊。 她也想过的。 【我是个俗人,更想捞钱嘛,人民币闪闪发光惹人爱。】寂听配了个夸张的害羞表情包,【我去研究这些文档啦,翻译好尽快给你。】 【嗯呐】 收到学妹的回复,寂听这才把手机锁屏。她抛开脑子里其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迅速把自己浸在大篇大篇的英文字母中。 寂静的夜最容易让人集中精神,对于寂听而言原本就不是难事的翻译也进度飞快。 所以在手机突然响铃打扰她时,她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看了眼来电。 是江阔。 寂听松开眉心,挑了挑眉梢,指尖轻按一下手机旁侧的锁屏键,欢快的铃声瞬间静了音。 她把屏幕扣放在桌面上,继续埋头工作。 或是心情大好,又或是熟能生巧,第一份文档完成时也不过午夜时分。 寂听先去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的时候终是长舒一口气。 拿过手机看,上面已经是一个未接来电,一条微信消息。 点开微信,是江阔的好友申请。 寂听看着他写着本名的微信,点头像进去,朋友圈一片空白。 好在不是叁天可见的海王。 寂听为自己这莫名的想法而不认同地笑“嘁”了一声。 就单说江阔他长着那么一张不会说话的嘴,可能从他刚开口学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当海王的资格。 寂听被自己的吐槽逗笑,心情甚好地通过了他的申请。 然后,江阔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寂听便去刷了会微博,困意渐浓,正准备关机睡觉,又突发奇想。 她点开了微信,翻出个从前和瞿希喝酒时的酒杯照片,po到朋友圈里,下面配文“失约小可怜,在线等撩。” 仅江阔可见。 一通操作,寂听这才满意,正要关机熬一熬某位不知情警官时,不知是她乐极生悲,还是他运气太好,他的电话就这么掐着点地打进来了。 计谋没得逞,寂听很失望。 “失约小可怜?”江阔一等她接了电话,上来就先点题。 “是呀,很惨的,饿着肚子到深夜。”寂听言语情绪尽是怅然若失。 “呵。”江阔想着自己刚看见的那排字儿,还有一张寂听捏着鸡尾酒杯的配图,“我想着,你喝酒也该喝饱了。” “没办法,借酒浇愁嘛。”寂听扬着语调,言语也是勾勾绕绕。 “狗长犄角,净整洋事。”江阔无情讽刺。 “江警官这样说话,我好伤心呀,明明是我被你放了鸽子。”无奈又委屈的话,和寂听娇俏上扬的声音极其不符。 江阔一时沉默。 寂听说不准他是心虚亏欠,还是单纯被她气的。 最好是气的。 寂听继续笑,“知道江警官工作忙啦,放鸽子也是常事。要不咱再打个商量?” “什么?” “江队长,你放我鸽子,其实也没关系的,人民公仆为人民嘛,我理解!但你看啊,你身边多的是帅气迷人的警察小哥哥,你要实在没空陪我吃饭的话,其他小哥哥我也可以的,我不挑的。”寂听翻身趴在床上,笑眯眯地出主意。 片刻后,江阔沉沉笑出声。 “没听说过么,那肥水啊,可不能流外人田。自古没那道理的,你说是不。” 寂听听着他笑,又听他说话,但始终没应声。 “你在哪?我去接你。”江阔晚上因为临时出任务而爽约,自知理亏,所以任务一结束,他就立即给她去了电话。他倒是想到了她八成是不会接,所以又搜着手机号去加她微信。 手机号是食堂吃饭那天他主动找她交换的。 哦,还有她的名字,竟是文庆跟他闲聊时,无意提及的。 不是李红,不是Mendy。 她叫寂听,名字很好听,很温柔淑女的样子,和她本人八竿子打不着边。 江阔气闷地想。 他活了叁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绕圈跑。 江阔站在自家卧室里,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他肩膀上滴水。他再次想起她晚上喝酒的照片,心里说实话是有点梗得慌。 他出任务拼死拼活时还记得挂念爽了她的约,可这小丫头片子倒好,无忧无虑地跑出去喝酒,回来还跟他满嘴无辜、耍无赖? 没心没肺,欠收拾。 “过0点了,约定作废,我要回家了。”寂听拒绝得干脆。 她可不能漏了馅。 “行。”江阔几次被气笑,“那明晚,换我等你。” “到时候看吧。” 寂听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睛,静待入睡。 可就在这样静谧美妙的夜里,江阔刚还在她耳边的声音,此时仍然蹲守在她脑子里,竟一时无处消散。 寂听闭着眼睛不动如钟,几番尝试与脑海里的他和平相处。 哼,看在你笑起来还算好听的份上。 不会聊天的臭直男 “谢谢。” 寂听伸手从干洗店服务生的手里接过牛皮纸袋子,看了眼里头被薄软的透明塑料膜包得完好的黑夹克。 “客气啊。”服务生注意到寂听是个陌生面孔,开口补了句,“我们这是十几年的老牌连锁店啦,洗得可精细呢,说是干洗绝对不沾水的,您拿回去给家里人穿穿看,满意了下次还来啊。” 寂听笑着应了好,转身推开一侧玻璃门往外走。 下次还来?她要不是怕江阔这人事多眼贼嘴毒,她才不来这种连路边广告都打得绝对响亮的干洗店。洗个黑夹克要一百二,也不知道他这件衣服值不值这个钱。 寂听吐了口气,把收据小票丢进街边的垃圾箱里。 趁午休时间,她提前去公司附近的干洗店取了江阔刚洗好的衣服,准备晚上吃饭时直接给他。 衣服一还,这事也就算了了吧。 寂听也想不明白,怎么她最后一单活没做成、钱没赚到不说,还偏偏招惹上这样一神仙人物,害得她倒贴衣服费,陪吃陪聊,真是麻烦死了。 她正皱着眉琢磨,没成想麻烦本人就打了电话进来。 “小丫头,晚上想吃啥?” 寂听一手搂着纸袋,一手握着手机,两手一齐被寒风吹得冰凉,不禁加快脚步往公司走,“今晚?我没空呀好像。” 江阔在电话里啧了一声,“别给我扯没用的,你不说我就自己定了。” 半点绅士风度没有。 寂听轻“嘁”了声。 “晚上我去哪接你?”江阔问。 终于说句人话。 寂听抿唇笑笑,还是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别瞎矫情,你地址发我,就这样。队里现在有事,我晚上六点去接你。” 通话就这样突然中断,寂听看着已经退回主页面的手机屏幕,心里刚夸他的话还没来得及消音,他就又给了她一头的问号和恼火。 什么玩意?! * 暮色渐沉,一辆黑色汉兰达安静停靠在正值下班高峰期的马路边。 寂听站在二十七楼的窗边往下看,车水马龙的路上,黑色的SUV渺小得像个被随手丢弃的小火柴盒。 江阔一到这儿就给她发了个消息,但她还是选择晃晃悠悠地收拾桌面,再对着小镜子补个妆,差不多有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才肯拿出手机回了个:【哎呀,不好意思呀,江警官,工作忙,才看见消息~】 江阔回复很快:【下班没】 【哎,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好多,算啦,我晚上回去再加班好了。】寂听勾勾唇,又补了句,等了两秒,看见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又继续发:【再等我一下,马上下来哦。】 【好】 她猜他一定是先写了通其它,看见她说要下来的消息,才都删了,只回个好。 寂听了然于胸,但这一点点迂回的小心思已经让她心里舒服许多。 呵,都是成年人,谁不忙啊?就你会挂电话噎人怎么着。 寂听边在心里吐槽,边走向已经不再拥挤的电梯,轻轻松松下了楼。 站在路边,寂听这才近距离看清,江阔今天开的正是他在医院地铁口扭送小偷时用的车。 “江警官。”寂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先把干洗好的黑夹克放到位置上。 江阔看她一眼,又垂眸看纸袋子里装的黑夹克,掂起袋绳随手丢到后座上,“上车啊,站那吹什么风。” ……冲他这样,早知道就该自己在家给他衣服泡泡水晾干算了。 寂听看他满不在乎的动作心里暗骂,脸上还是平静笑笑,坐到位置上,低头系安全带。 江阔踩下油门,黑色SUV泥鳅似的挤入车流,缓缓并向中央车道。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的道路拥挤无比,隔音不错的越野车上正放着上世纪某乐队的专辑歌单。寂听很喜欢这些歌,心情也跟着轻松许多,便有了心思在明快音律的遮掩下无声打量车内摆设。 空无一物的工作台,塞着毛巾、文件之类杂七杂八的车门储物格,以及她手肘旁边正顶着一盏警灯的手扶箱。 倒是丁点儿女人的痕迹都没有。 “这阵子队里派车紧张,我就拿了个警灯放车上,充着公车出任务用。”江阔察觉寂敏落在警灯上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了解,江队长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公仆嘛。”寂听笑嘻嘻地收了打量,转了话题,“江队长也爱听Dschinghis Khan?” “叫我江阔就行。”江阔在红灯前停下车,转头看寂听,“你喜欢他们的歌?” “嗯,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老教授的手机铃声是这个,我就搜来听了听,发现这个乐队的歌律动挺强,虽然曲风都挺迪斯科,但好在激昂有劲,也蛮好。” “老教授?”江阔猜她说的是孙玄同老爷子。 因为他听这歌也是孙老爷子让的,也不止他,京市那个大院里像他这茬的小年轻,全在七、八岁的时候被孙老爷子拿这歌熏陶过,那情形现在想想就跟入党一样,还得写听后感,个人感悟啥的。那老爷子得空了就折腾他们,还美其名曰是带他们长长斗志。 不过歌的确好听,而且那个年代也时兴这个,所以到最后大家还都挺喜欢的。 “怎么啦,你不会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种人吧,我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寂听笑着觑他一眼。 她此时的眼神,意味很多,但江阔已经转头开车,根本没瞧见。 “为什么这么说?”江阔等着红灯转绿,松开刹车换了油门。 “还记得头回见的那晚吗?”寂听悠悠叹了口气,“你当时可跟我说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要跟Chris一样,夜里出来喝酒蹦迪开房间,有些事男人能干,女人可不行什么之类的话。江队长男尊女卑观这么重,我还以为你觉得女人连书都不该读呢。” 她又喊他江队长。 江阔瞥她一眼,眸光很是不认同,“我记得我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不是他记性还算不错,也没什么老封建思想,那还真能被寂听一番以假乱真的言辞给糊弄过去。 “有差吗?”寂听轻笑,“虽然话没说得这么直白,可我怀疑你心里就是这个意思。” “真没这么想。”江阔打了把方向,轿车在下一个路口左拐掉了个头,“寂听,疑罪从无知道不。” 寂听还是第一次听他喊她的名字,想来该是文庆告诉他的。 “你偷偷打听我啊?”寂听转了笑眼望他。 江阔没应,直接换了个话题,“你跟霍睿那小子怎么认识的?” 寂听再次收了看他视线,这回直接转头面向车窗外,“江队长是查案,还只是单纯好奇?” “案子已经破了,之前,办案需要,别见怪。”江阔扭头在路边找停车位时,先看了眼寂听背对他的身影。 “那就是单纯好奇了啊。” 寂听这话听似有着笑,但江阔看不见她的脸,并不好断言她的神情。 是不该问吗? 江阔抿唇。 霍睿那小子才回国没几天,也不至于是前男友吧?那寂听就是跟他一块混酒桌的玩咖? 年轻人么,都爱疯,他也年轻过,自然不会介意那些。 单身么,怎么都无罪。 但现在看来,寂听好像很是介意他的询问。 江阔微微敛眉,不太明白原因,也思考着要如何收拾这局面。 “江队长,你又是约我吃饭,又是各种打听八卦的,看来的确是正儿八经想追我啊。”寂听看他把车驶入街边的停车位,便伸手解了安全带。 江阔把车停稳,熄了火,转脸注视她。 “可我只想被追,不想答疑解惑呢。”寂听伸手推开车门,转身又面对他,“你要是真想知道呢,就去问霍睿。我现在好饿,只想吃饭。” ————— 到这儿,感觉可以断了,明天继续约会(二)。 说个题外话,就我理解的为什么说小说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记得我第一次坐老公的车的那天,他当时车里放了首我那阵子特喜欢的一老歌,很少人听的那种老歌,所以我超惊喜他竟也听这个!各种暗叹一定是有缘人! 然后很久很久以后…我无意提起这事,他想了好久才告诉我,他都是随机点歌。 呵呵。? 免*费*首*发:yuwangshe.uk | ωοο⒙νìρ 不可抑制的心动 江阔十来岁考警校,二十多当警察,年纪轻轻就升上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不外乎他的确就是块当警察的料,刑侦破案之类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但谁平常生活里没事就搞刑侦那一套?江阔浑身的本事也就随着大而化小,变成了察言观色。注意别人的言语动作从而察觉他人情绪上的细节变化,对江阔来说完全就是本能反应,就算他见天嘴里吐得全是些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话,但也不能抹杀了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嗅觉。 只能说,他整日摆着不着调的样子,说着讨人嫌的话,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不太在乎旁人怎么想他。 爱怎么想怎么想,管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江阔做人的信条潇洒得很。 但现在看着坐他对面一直低头吃饭,也不怎么搭理他的寂听,江阔心里稍微有那么点后悔。 早知道不问了,他也不是多想知道。 江阔垂眸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带着孜然香气的麻辣气味四处飘着,却没能勾出他肚子里的馋虫。 这算是他冬日最爱来的一家馆子,新疆风味的菜式地道得很,好吃又暖身,不然他也不会不商量就直接带寂听来这。 是不是太好吃了,所以寂听不是生气,只是没空跟他说话? 江阔将视线挪到寂听的脸上,看了眼她沾着油光被辣得通红的唇。 “江警官,你不饿吗?”寂听看他一眼,他坐她对面,也不怎么动筷,就一个劲神叨叨地打量她。 她都看见了。 说是请她吃饭,谁被一直默默注视还能坦然自若地好好吃饭? 寂听勾舌舔净唇间的辣椒油,火辣辣的感觉在口腔里正热烈。她伸手接拿茶碗,发现里头棕红的茶水已经被她喝了七八分,便抬手掂起桌边的玻璃壶往里添。 她还没倒满,江阔一口喝空的茶碗就自觉凑了上来。 寂听心里冷笑,也不看他,直接给两人的茶杯都添满。 “他这的罗布麻茶很好喝,里面还泡了几颗新疆大枣,挺甜,你要是觉得菜辣,就多喝茶。”江阔在她抬手后,自顾自端回杯子。 这人一面说着待客的该说的话,一面又干着不是正常求偶的男人会干的事。 寂听脸上是好脾气地朝他笑,心里默默化气愤为食欲,继续低头跟面前的羊排锅斗争,压根懒得理他。 “等会还有手抓饭和酸奶,你别上来就吃太多。”江阔又说。 寂听吞地嚼下口里的羊肉,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江警官,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江阔显然没意料到寂听会问这个,“现在就需要了解一下彼此的情史?” “随便聊聊。”寂听扬笑,“我就感觉你该是工作太忙,没空搞什么情情爱爱。” 所以言语动作就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学鸡,又蠢,又惹人生气。 寂听把后半句咽在肚子里。 “那我现在在干嘛?”江阔问。 寂听看着他想了想,伸食指指自己,又比向他,来回两次,抿唇笑开,“可惜,我觉得咱俩不怎么合拍。” “是么。”江阔抬手,喝光了茶,碗底轻磕在桌面上,“我倒觉得挺合。” “哪合?”寂听问。 江阔没说话,目光落到从寂听斜后方走来的服务生,服务生手臂上拖着的盘子里是江阔点的手抓饭。 “尝尝,好吃吗?”江阔接过服务生低开的手抓饭,抽出米饭里插着的圆头铁勺,给寂听舀了两勺在她的小碗里。 寂听看他动作,眉梢微抬。 “不就是装绅士点?你也没说你喜欢虚头巴脑的这一套,我怎么知道你好这口。”江阔收回手,看向寂听。 合着这人就是知道男人求偶都该干什么,只是之前侥幸地懒得做样子罢了。 寂听一时不知该气该笑,“谢谢。” 她垂头捏起瓷勺,往嘴里送了口饭。 裹着羊油亮光的米饭粒粒分明,跟里头夹着胡萝卜丁一起入口,更是增添异常鲜香。炒的米饭用的不是江城本地软糯水分多的大米,该是南方米,偏硬偏长,香味十足。 “真的很好吃。”寂听抬眸看向江阔。 一碗米饭终于令她卸了幽幽怨气,江阔看见她眼底亮闪闪的光,确认她是真的喜欢。 “没骗你。”江阔眼角噙着笑,“这地儿饭菜都不赖。” 寂听点头。 “你看,咱俩吃能吃一块,聊能聊一块,还有啥不合的?”江阔就在这话茬上等着她,等得理直气壮。 能吃到一块?寂听看了眼面前菜,勉强承认。 至于他俩能聊一块? 寂听看向江阔,这违心话从何谈起。 “咱俩听歌都听一门道里头了,还有啥聊不来的?你从小没学过俞伯牙摔琴赠知音么,他们不都纯靠歌传情。”江阔无所谓地耸耸肩,摆出当然如此的义正言辞样。 简直胡搅蛮缠。 寂听笑了,“原来是这样。” 江阔看她脸上终于九分真心的笑,心里莫名也轻快很多,“吃完饭,一起看个电影?” 寂听摇头,“回家,加班。” 这倒是没真不是搪塞他,她还有一堆从学妹那要来的杂七杂八的兼职活计,既然她担了,就得又快又好地了给做完。 “成。”江阔没勉强,“你的大衣我送去洗了,过两天再给你送来。” 也就是他俩必然还要见面的意思呗?寂听好笑地睇他一眼。 饭毕,江阔坚持把寂听送到了小区门口。 “你住得真够远。”江阔熄火,摁开车门中控锁。 “辛苦您啦,江警官。”寂听解开安全带,朝他笑。 “诶。”江阔出声,拦住她要打开车门的动作。 寂听转回身看他,笑眼带着询问。 “你考虑得怎么样?”江阔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两人心里都明镜一般。 他看上去蛮喜欢她,警队吃饭那天江阔也算是承认了,寂听偏摆他一道说要考虑,他也答应了。这几天过去了,他现在正找她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寂听又坐回去,没说话,偏着脑袋看他。 “今儿霍睿那事儿,我提得没眼力劲儿,你别往心里去。” 寂听看着江阔莫名其妙地开始做检讨。 “其实甭管你俩什么事,或者你什么事,那都是从前的事,从前咱俩又不熟,我也轮不着上赶子去问。所以如果你在考虑咱俩的事的时候,要是觉得霍睿这篇儿翻不过去,那大可不必。” 原来是怕霍睿碍着他啊。 寂听在心里偷笑。 她其实一直没特正儿八经考虑过这事,还总想着把衣服交换了,这事就算结束了,他们两人日后也没什么交集,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她上大学开始,因为家事,差不多完全从生活里剔除了恋爱这回事。她根本没什么时间和心劲去谈恋爱。 再来,就是她真觉得江阔这张嘴和骨子里大少爷的性格,在做男友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但,现在妈妈已经健康醒来,是不是她也该活一活恋爱的心思才对? 再看看面前这个男人,长得挺不错,人品据说也不错,诚意呢,看他叁番五次地表示,似乎并不算少,而且他还说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看以后? 也就是说他不会探究她的过去? 这个附加条件的确是非常吸引人。 寂听看着江阔,心思几番轮转。 “行,我知道了。不是还要还我大衣么?下次告诉你吧。”寂听笑笑,不等他答应便利索地下了车。 她绕过车头,往楼里走。行至半路,又折回,她站到车边,抬手敲了敲江阔这侧的车窗玻璃。 江阔降下车窗,仰着脸,吊儿郎当地笑,“怎么,怕我反悔跑路,所以又迅速考虑好了?” 寂听也笑。 她一边笑,还一边弓腰探进他车窗内,一手按在车窗框架上,一手搭上他肩膀,伸头靠近他左侧耳朵,轻声道: “突然想起来,江队长好像特不喜欢别人说英语。我今天发现,该不是念书的时候都忙着逃学泡妞,以至于文化课没学好吧。我记得小学语文课本里教的明明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呀,你说,他琴都摔了,还怎么赠呢?对不对,江警官。” 她的声音明明放得很轻,江阔却脑子嗡得一下子,随即整个人敏感地仿佛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从她口中而出的慢慢悠悠的声波,包裹着一层层带着震的白雾气息,全沿着他的耳蜗滑进他的脑子,再钻进他身体最深处。 其实对江阔来说,寂听这不过是最没技巧的调情手段。可当她真靠近时,他再次闻见了她身上带的那抹子甜香气,感受到她口舌间沁着酸奶味的股股热浪,真受不了得全身汗毛都支愣了。 她是想逼得他大庭广众之下颅内高潮,才算完。 江阔偏了偏脸,咬舌吞笑。 她的呼吸随着他的退让而错落到他衣服上,他心里的那股子不安骚动终于能够克制。 抬头对着她昏暗夜色下更显妩媚风情的眉眼,江阔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难把他正想得那出18禁的画面完全赶出脑内。 寂听仍拿着双盈满笑的眼温温柔柔地看他,慢慢站直。 江阔也笑了。 他唇角微微张开上扬,舌尖舔着下唇,恰到好处的露出上面正抵着舌尖的八颗整齐白牙。 刚还咬着舌尖克制忍笑的江阔,到底架不住寂听深情款款的暧昧注视。 他的眸光紧紧栓着寂听,展露的笑容里带着不羁,浪荡,愉悦,和被浅浅掩饰的羞涩。 性感。 寂听看着他的笑脸,竟先想到这个词。 她随即便往后退开两步,抬手冲他轻微摆了摆,转身回家。 心脏跳得还是有点快。 寂听看着徐徐上升的电梯轿厢照出的自己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却还是江阔的脸。 不得不承认,江阔这人真笑起来,散发起魅力来,还真的是要了命了。 她这回,有点心动。 寂听抬手盖在心口,隔着厚厚的外套,好像还能摸到那颗仍瞎蹦个不停的心脏。 甚至还不止一点。 糟糕。 —————— 啊,我们听听动心了! 【第n+2封信】 一吻跨年? 我看还是当作一别两欢的纪念吧。 免*费*首*发:popo.rocks | ⓦσó①⑧.νiρ 烧不开的水 隆冬二月,江城因湿冷天气而略显萧条的街景渐渐被年关的喜庆味儿给压了过去。 寂听一路掂着饭盒赶到医院,还没走进病房,就先听见她妈妈开怀的笑声和年轻男孩的说话声。 “您看,咱第一面就这么聊得来,年龄代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直接喊您姐姐,谁也没觉得有问题,您干嘛非得喊让我阿姨,白白把您叫老了!” “瞎说,就你会哄。你是陈医生的弟弟,我可不就是阿姨么,寂听还是你学姐,那这辈分更不能乱了。”寂敏说道。 寂听伸手推开半掩的门,看见了病床上半躺的一脸笑容的寂敏和病床旁边坐着的讨巧卖乖的陈旭星。 他一朋克少年今天倒穿得人模狗样。 寂听瞟了一眼他的白羽绒服和浅蓝色牛仔裤,走到病床旁,把手里装着汤的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寂听。”寂敏看她进来,朝她招手,“小陈在这等你一早上了。” 寂听转过身看陈旭星,“我说大清早我妈怎么这么开心,原来你个没大没小的回来了。妄想喊我妈姐姐,是打算占我便宜还是怎么着啊?” “怎么跟人家说话呢。”寂敏笑着拍了两下寂听的胳膊,“小陈大清早的来看我,你倒好,一点礼貌都没。” “对啊,阿姨,您不知道,以前寂听总欺负我。”陈旭星顺着杆子往上爬。 “下次她再欺负你,你跟阿姨说,跟陈医生说,我俩都收拾她。”寂敏笑得开心。 “我哥整天在医院忙得都顾不上我,阿姨,我就指着您护着我了。”陈旭星一张俊脸尽是无辜。 很奶,也很狗。 寂听在心里骂他。 “那肯定的,以后绝不让她欺负你。对了,寂听,我不方便走动,你一会中午就带小陈去吃饭。”寂敏跟寂听吩咐完,又看向陈旭星,“小陈,你都喜欢吃什么啊?” “我不挑啊,阿姨,我吃什么都行。”陈旭星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寂听撇撇嘴,“妈,我中午有事,吃不了,陈旭星等会就回家。” 寂敏不赞同:“大周末的,你有什么事,等会就带小陈去吃饭,吃小龙虾吧,看你们江城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看寂敏安排得井井有条,寂听没直接反驳。 算了,等和陈旭星一块出了病房再说吧。 几人不时闲聊,眼瞧着墙上时钟的时针就要指向12,寂听的手机在兜里震了几次,看她妈妈还跟陈旭星聊得开心,她便先从凳子上起了身,拿起保温饭盒。 “妈,该吃午饭了,吃完您好好休息,下午还有复健要做。”寂听把病床旁的折迭餐桌摆了过来。 “哎哟,聊开心了没顾上时间,这都大中午了。”寂敏赶紧拍拍寂听的手,“这儿我自己来,你赶紧带小陈吃饭去,别饿着。你下午也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周末,别老在医院里窝着。” “嗯。”寂听这回没拒绝,看了眼陈旭星,示意他往外走。 “阿姨,那我明儿再来陪您。”陈旭星笑着摆手,他要是再年轻几岁,完全就叁好学生样儿,惹得寂敏连连笑。 出了病房,寂听先拿出手机,看江阔发给她的微信。 【睡冒了,刚醒,现在去接你。】 昨晚他就在微信里跟她约好了今儿中午去吃一家鲁菜馆的羊蝎子锅。 关于他俩的事,由于寂听一直没给他一个准确答复,所以江阔就没皮没脸地拿着她的大衣不还。两人一来一往的,慢慢倒成了饭搭子,有事没事就一块吃饭。江岸区这片好吃的馆子,他这大半个月差不多带她吃了个遍。 饭桌上两个人越来越了解彼此,暧昧关系便也越来越火热。 好像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我在街道口地铁站B出口等你。】 寂听打字回复。 “谁啊?” 陈旭星凑了过来,正巧看见江阔回复的【好】。 “别离我这么近。”寂听推开陈旭星,“我中午有事,你自己找朋友吃饭。” “寂听,你谈恋爱了?”陈旭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扶墙上歪着脸看她。 “不该问别问。”寂听不打算和陈旭星多说,只瞥他一眼,“你突然回来不也没跟我说,瞎打听我干什么。” 陈旭星是她妈妈主治医师陈医生的弟弟,叁年前寂听和他在医院意外碰过面,没多久就发现他是比她低一届的同校学生,两个人就莫名其妙交了朋友。 陈旭星在江城大学艺术学院读的音乐系,就经常明目张胆地打着找灵感的旗号满世界跑。所以他俩这回见面,距离上次都已经快有半年了。 但陈旭星对她从没什么疏离感,第一次见面就特别自来熟,所以两人相处的状态也一直很熟稔。 另外,陈旭星跟她说过,他不喜欢女孩子,所以寂听也是完全是把他当姐妹,或是纯弟弟看。可陈旭星知道之后,却跟她生了场气,还冷了战,但寂听自认为没错,所以到最后还是陈旭星心不甘情不愿地找她求的和。 “我才听我哥说阿姨醒了,就马不停蹄从英国飞回来,现在你就这么对我?”陈旭星拧着眉,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 “只能说你消息不灵通,我妈都醒一个月了。”寂听装手机进兜里,直接往医院外面走,“你去找陈医生吃饭,还是找你朋友一起,你看,都行。今天中午我是提前约了人,不能放鸽子,明儿我再给你接风洗尘。” 陈旭星跟在她身边,轻飘飘地问:“男的女的?” 寂听瞅他一眼,“小屁孩别管这么多。” “行行行,我自己吃。”陈旭星小少爷脾气上来了,脸一甩,扭头就走。 他变脸是真快,怒气冲冲的背影哪还有半分刚刚病房里装乖的样。 好在寂听早习惯了。 * “洗好的衣服什么时候还我?”寂听吃完饭,站起来,拿起靠背椅上搭着的棉衣,低头闻闻上面被羊蝎子锅熏上的辛辣气,扭头看桌对面的江阔。 江阔也跟着起了身,“下午看电影吗?” “别打岔。”寂听轻抖了抖棉衣,穿上,抬起袖子还是能闻见上面淡淡的调料味,“赶紧把衣服还我,你拿走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件,这个冬天我都还没怎么穿过。” “那你考虑好了?”江阔笑得痞气。 “诶,你这人。”寂听气笑,“我不说,衣服就不打算还我了是吗?” 江阔挑眉不答话,无赖得很。 “大不了我再去买件一样的。”寂听扭脸哼了声,明明想威胁,又像是撒娇。 “走,哥哥给你买。”江阔带着她出了菜馆,开车直奔最近的商场。 “去群光城是吧。”寂听看着前路辨别方向,“那我订票了?” “什么票?”江阔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要看电影。”寂听问他。 “我以为咱这是去买衣服。” “拿人手短,还是算了吧。”寂听笑,“看个商业大片吧,这个最近蛮火的。” “啧。”江阔没考虑看啥,先偏头看了她一眼。 可惜电影最后没看成,警队突然接到凶杀案的报警,江阔直接开车掉了头。 “没事,电影票能改签到明天,我跟朋友去看。你就把我扔路边吧,我自己地铁回去。” 寂听先表示没关系,直接堵了江阔抱歉的话。 “你住宏山区,离这儿贼远,真给你撂这儿,还不知道你以后要怎么拿这事儿编排我。要不这吧,你下午要是没啥事,我就先给你带队里去,我去看个现场,晚上送你回家?”江阔从右视镜看了眼寂听,见她脸上没什么不满,才继续说:“你大衣我早取了,就在队里,今儿你去了就能顺道儿拿走。” 反正两人现在这么常见,也不至于再拿件儿衣服做借口。江阔心想。 “行。”寂听下午也没什么事,周末他单位人又少,去看看也没什么。 江阔听她答应,立马就笑了。 他给寂听安顿到他办公室里,就急匆匆跟几个人穿制服的警察一起走了,寂听对着电脑上他给她开的扫雷小游戏,不禁失笑。 这是把她当小孩哄了? 寂听便老老实实扮了回小孩,坐他办公室里扫了俩小时的雷。再一次开局就摸上炸弹后,她掂了掂喝空的水壶,起身往江阔说的二楼走廊尽头的水房走。 大周末的,她一路没见几个办公室里有人的。只有水房隔壁的办公室倒是大开着门,寂听路过的时候,听见里头两个背对她站在办公桌边的警员在闲聊。 看了眼热水机右上角亮着的标记加热的小红灯,寂听把水壶对准开水龙头放下,便站一旁悠悠踱步候着。 她坐了很久,这也算活动活动。 “……还用你说,江队肯定比你清楚……” 寂听原本没注意隔壁警员闲话的内容,直到听见他们提及江阔,这才留神听了两嘴。 “哎,我要是有江队那么好的家世背景,肯定也借着东风一个劲往上爬啊。” “那可不,你当人家来江城待几年图什么,还不是他家里早给安排好了,担着名过来挂职锻炼。再说,江队本身能力就强,这几年他有几次一等功、二等功你数过吗?就他这本事,在咱这只能是个队长,等到时候回了京市,还不直接进公安部?” “乖乖,厉害啊。对了,听说明年一开年就有调动吧,到时候会不会江队就直接走了?那你说,咱这边谁顶上队长啊?” “那可说不准,队里人这么多,按资排辈都轮不到你我……” 再往后,寂听就没听了。 她也不太想知道了。 看了眼旁边还闪着红灯的热水机,它已经开始发出微微哨声,是水即将沸腾。但寂听知道,这水烧得还不够滚烫,所以还不足以催得绿灯立即亮起来。 算了。 寂听掂起仍旧空荡荡的热水壶,转身往回走。 免*费*首*发:ρσρο.rσсКs| ⓦσó⑱.νiρ 开启静音的手机 从凶案现场回来,警队一行人先后进了侦查科的大办公室。江阔是最后进来的,他进门就先往右上角那间被透明玻璃隔开的小隔间办公室里瞧了一眼,发现寂听没在,他便直接坐在文庆桌上。 他办公室里头电脑屏幕还亮着待机壁纸,但办公桌后玩扫雷的寂听不见踪影,还带走了角落柜子上她那件已经洗干净的大衣。 他拿出手机,低头打算给寂听发个消息,这才看见了上面的一条未读消息。 【临时有事,先走了。】 是一个小时之前,寂听发来的。 江阔点开对话框,正要问她去哪了,刚跟他前后脚进办公室的文庆已经拉来了靠墙的移动白板,把手里死者和几个可疑人的照片一一贴了上去,熟练地勾了几笔,标出彼此关系后,把油墨笔递给了江阔。 “江队,刚确认了死者身份,是江大的大一新生,最近与死者有过联系的人和之间关系图都在这了,你看我们下一步?” 江阔闻声抬头,手上已经锁了对话框上刚打两个字的手机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接过笔,心神便凝去了白板上。 * 寂听一直在学妹手里接些零散的活计,任务量小,钱倒是积少成多。可她今夜心里揣着事,总不能完全静气凝神,以至于平日对她来说十分简单的活计也进展得慢了许多。 待她再抬头,已近深夜,寂听合上电脑屏幕,看向手边扣盖在桌面上的手机。 她下午从警队回来就把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然后便把自己彻底浸入一页页看不完的文档里,不许自己再想其他。 可惜,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却不能全然掌控自己的心绪。 这些日子,她和江阔虽然都有着心照不宣的暧昧纠缠,但却也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相处。他们没有正式言明彼此的关系,所以即使整日一起吃吃喝喝,也不能进行过分深入的对话交流。自然,他们这些日子互相的了解,仅限于彼此的性格、爱好,还有些无需言明的好感情绪,但绝无关家世、过去或彼涉及隐私的话题。 寂听以为他们成年人这样无需言明的相互试探才是正常和必要的,因而还妄想从他的言谈举止窥见未来,窥见她所想了解的一切。 可现在看来,她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不周全。这样的鲁莽和冒进,不该属于她的。 不然,就变成现在这样,在一段感情最火热升温的萌芽阶段,她必须选择戛然而止。 她亲手把自己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境遇,所以在还能挽救的现在,她必须做出能潇洒离场的选择。 无奈,但毅然。 谁让她从前不懂,若对一个人没有基本却必要的深入了解,又怎么妄谈和他的以后未来呢。 她不需要仅在当下的快乐,或是单亲家庭在她骨子里刻下的烙印太深,所以她从小憧憬的感情便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长久且专情的共存。 对感情的定义是她过于现实残酷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抹梦幻色。 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所以江阔的家世背景,和她……真的不搭。 至少从目前来看,非常不搭。 寂听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果然,上面只有江阔的几条微信和一个未接来电。 就像她想的那样,江阔在微信上联系不到她,就会给她打电话,但他也只会打一个,不会再多。 可能连江阔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虽然是在追求她,但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缠烂打。他和寂听从一开始就是一来一回的,每次他先出招了,寂听不管虚情还是假意,都会回,于是他收到信号,便再来。 若是寂听有过正式的拒绝,或者完全的冷处理,那江阔早会绝决断了念想。 现在寂听明白了,这是属于他养尊处优大少爷与生俱来的自尊心和分寸感。 但若真论自尊心这回事,寂听比他,也只多不少。 ————— 还没捉虫和修改,统一明天改,今天实在来不及了。 免*费*首*发:ρσρο.rσсКs| w oo 1 8.νiρ 枯枝丫的樱花树 尽管陈小少爷昨儿莫名其妙生了气,走得头都不回,但寂听能肯定,他今天还是要去医院探望寂敏,等着寂敏开口再次让她带他去吃饭,到那时候,小少爷必然先摆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再不情不愿地接住她主动向他抛的求和的橄榄枝。 寂听从认识陈旭星开始,就知晓了他浑身上下小孩子一样的别扭劲。 他各种傲娇生气的作态寂听早见怪不怪,谁让他每次回来几乎都会给她演这一出。 可能这就是彩虹男孩的特点?寂听猜。 不过她既然答应要给陈旭星接风洗尘,今儿便早早起了床,去医院等他。 毕竟答应了小孩的事,得说到做到。 在去医院之前,寂听先去了趟江大,找学妹拿需要整理的纸质资料。 她租住的房子在大学城路口,离江大很近,走到江大东区的女生宿舍用不了二十分钟。她到了的时候,学妹还没下来。 寂听给学妹发了微信后,就在楼旁的树下站了会。 漂亮的樱花树此时多剩光秃秃的树干枝桠,仔细瞧才能在树梢寻见几簇顽强的花苞,裹着青黑的卵圆型,硬是在凛冽冬日冒了头。 寂听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宿舍楼下的这片樱花。每待春日花季,班里的女生都喜欢趴在窗口从楼上往下望,入目的全是大片大片鹅白浅粉,看不见樱花具体的形状,也不见底下的绿叶和棕枝,只在有风拂过时,不经意带落几瓣浅色,飘舞飞扬,自由自在。 可惜她只住了一年,只守过一次花期。 “寂听?” 寂听闻声从思绪中回头,看见一身警服的文庆。 “还真是你,我就说刚江队一直往这儿瞅啥呢。哈,他眼神可真好,我可是走近了才认出你来。” 寂听没往他指的方向看,只笑盈盈地望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她着了淡妆,远看安静美好,却在红唇勾笑间忽生许多明媚耀眼,能胜过她身后曦光万千。 文庆再次在心中默念罪过,眼睛却是挪不开,甚至连看她身旁那几丫枯枝,也觉它们美得似能入画。 “早上好,你大清早的在这,是江大学生?” “不像吗?”寂听冲他眨眨眼。 “那倒也不是。”文庆连忙摆手,“只是没想到你是江大的。” “你原以为我是哪个学校的?” 文庆笑着摇摇头,“是我肤浅了,以为你只是长得漂亮,没猜出来竟还是个学霸。” 没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好看的,寂听也一样,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开了,“我也不知道原来文警官换了一身警服,这么帅呢。” “没法,来校园出警,不穿警服不像样子,就江队无法无天,整日一身常装。”文庆扭头看了眼江阔站的地方,那儿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但他终于想起江队交代的使命,“诶,寂听,你站这风口多冷啊,走,到我们车上待会,避避风。就江队在,没别人。” “你们来江大有公务,我怎么能去打扰。”寂听看了眼宿舍楼的方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寂听与文庆道别后就径直往宿舍楼里走,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文庆任务失败,转身看着远处停着的汉兰达,面带苦色。 寂听怎么会听不出文庆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不好拒绝得过于直白,于是选择躲进宿舍楼里,对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刷卡器表示无奈。 没有校园卡,她进不去。 也没有和江阔再见面的必要,她出不得。 好在学妹很快就下来,飞快跑到等在廊内的寂听面前,好一阵抱歉。 * “你想吃什么?”陈旭星与寂听一起从住院部出来往停车场走,晌午的暖阳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照得他微微眯眼。 “去群光城吧,那儿吃的挺多,顺道下午请你看电影。”寂听没打算浪费昨天那两张改了签的电影票。 “这么好心?”陈旭星拿眼瞟她。 “嗯。”寂听没心情跟他斗嘴,视线往远处看,似乎看见江阔的吃。 “这边走。”陈旭星带着寂听拐入停车场D区。 寂听收回视线。 “你怎么又换车。”寂听窝在陈旭星大红色的跑车里,伸手下拉车门。 “你怎么跟我哥一样,这也管。”陈旭星轻哼。 “那你喊声姐姐我听听。”寂听逗他。 “嘁。”陈旭星扭头与她不满,视线先落上寂听的薄绒大衣和里头露着锁骨的打底裙。 寂听正低头扣安全带,没察觉。 陈旭星转回头,直视前方踩下油门,直到跑车窜出停车场,又汇入马路车流,才听他幽幽问道:“也不知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大冬天还穿这么少。” “你懂什么。”寂听嗤笑,伸手从座位上摸出一个硌在她后腰的细长保温杯,拿起来晃了晃,“诶,陈旭星,你小小年纪也开始养生了?里头泡的什么,红枣枸杞?” “不是,里头红枣汁,家里阿姨早上打的,给你养生用。”陈旭星冷笑,“我也就比你小几个月,别整天我这年纪,你那年纪的。你说我懂什么,懂你天天穿这么少,下个星期就得在床上疼得打滚,信不信。” 寂听扬扬眉,也不与他辩,拧开保温杯,裹着袅袅热气儿的红枣气味铺面而来,她小心抿了口,甜滋滋的,“陈旭星,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这几个月是你哪个小男朋友照顾你的,教得你都能比葫芦画瓢了。” “这点程度就算会照顾人了?”陈旭星在前车刹车灯亮起时停下,趁机扭过脸看寂听,眼里勾着隐约的笑,“要不,你跟我几天,看看我到底多会照顾你。” 车里很安静,寂听闻声抬头看他。 前车恰时重新启动,转正视线的陈旭星已将脚下刹车换成油门。 寂听手里握着保温杯,嘴里抿着红枣甜气,对着陈旭星一如平日带有几分少年叛逆的帅气侧脸默默审视。 最后,她确定是她想太多。 陈旭星也没再说话。 ————— 甜文,真的!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ṁe. ḉom┇Wσó₁₈.νɨρ 他硬要来的半杯水 “跟人约会,你也不选个爱情片、喜剧片什么的,圣诞档上映的这么多,你非看一动作片,俩小时轰得我脑子直嗡嗡,怪不得人家放你鸽子。”陈旭星左手堵着耳朵,扭头看他身旁一起往电影院外走的寂听。 “放什么鸽子,是我自己想看才买的票。”寂听瞥他一眼。 陈旭星挑眉,手伸兜里,把那张印着“改签”字样的票根折了折,没再接这一话题,直接带着寂听往手扶电梯那边走,“晚上还在这吃吧,你想吃什么?” “不吃了,我还有事。”寂听看了眼时间,路过手扶电梯,直接拐入一旁岔口的电梯间,“你要是顺路的话,等会送我去江大门口。” “吃饱了才顺路。”陈旭星不满。 “那各回各家。”寂听耸耸肩,伸手摁亮电梯的下行键,静静等在一旁。 陈旭星蹙眉不语。 最后陈弟弟还是乖乖送了寂听一程,在临她下车时,又从后座摸来一装着礼物的纸袋,递给她,“回来那天太着急,机场随便买的。” 陈旭星整日在世界各地浪,也会隔叁差五地给寂听带手信回来。 寂听挑眉,接过来,“我是不是该为没请你吃晚饭这事儿感到抱歉?” 陈旭星嗤笑,“你知道就好。算了,先欠着吧,有的是机会还。” 寂听答应后掂着袋子下了车,站到路旁,看陈旭星张扬的跑车呼啸而去,又很快憋屈在拥堵的二环路上。 意料之中的好笑。 寂听无奈摇摇头,低头从包里找出早上与学妹借的图书卡,转身往江大的图书馆去。 等她抱着四五本厚重的专业书走到自家楼下,寂听又一次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汉兰达。 一天叁次的相遇,就算硬说是缘分,她也不信。 寂听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先一步拦住她。 看着面前穿着黑夹克的江阔,寂听先闻见他身上重重的烟草味。 “江警官,晚上好啊。”寂听笑着与他说。 江阔看了眼寂听脸上公式刻板的微笑,垂眸从兜里掏出烟来。 这一天一夜,他心里没由来的闷,此时对上她如初见那日没半点真情实感的笑容,竟是越来越燥烦。 “江警官,怎么突然来这了,是我家附近也发生了什么案子?”寂听装傻,抛出话题,只等他回答没有,她就能替他了结对话。 江阔没回答,视线落到她腕上挂着的印有一串英文的纸袋上,然后是她双臂捧着的一摞书上。 他的烟还抿在唇间没来得及点燃,手已经伸过去拿了寂听怀里的书本。 的确挺重。 “诶,江警官,你这是干什么?”寂听倒没意料到他的动作,书便轻轻松松被他夺走。 怀里一轻。 “服务人民么,职责所在。”江阔唇上还衔着烟,说话不算清楚,他示意寂听先往前走,“帮你把书送上去,别你毛手毛脚把那兜子茶具给卒瓦了。” 寂听看了眼手腕上挂着的纸袋,里面装的是四四方方的礼品盒,她都看不出是什么,江阔就知道是茶具了。 也难怪这么沉。她一路又是捧书,又是掂袋子,手都酸得不行。 寂听边走,边把它取下来,活动活动手腕,又重新掂在掌心里。 江阔跟她身后一块进了住宅楼,等在电梯间时,他把嘴里抿着的烟丢进垃圾箱。 她看着电子屏上徐徐往下降的数字,江阔看着她。 “没看出来你还喜欢这东西。” “你是问这个?”寂听瞧他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袋上,便把纸袋提起来,“朋友送的。” “我知道。”江阔转回视线。 寂听这才正经看他一眼。 电梯门开,她收回视线,先走进去。 “谢谢。”出电梯,寂听要去拿江阔手里的书。 江阔仍一手托着书,垂眸看她,“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不太方便吧?”话是委婉,但寂听神色明显拒绝。 江阔不再看她,沉默的视线又落到她手里正掂着的纸袋上,叹了口气,再开口便是半玩笑半随意的口吻,“哎,查了两天案,东奔西跑的,一直也没得空歇歇。等会还得开车从这儿回江岸区,至少要个四五十分钟吧。得,不就疲劳驾驶么。” 寂听抿唇望他,辨析他脸上到底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少爷尊贵。 仔细看,却先瞧见他眼底无法被忽视的认真。 寂听转过身,往前走,“跟我来吧。” 江阔跨步跟上。 他还真没进过相熟女生的闺房,更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多人拼租的小套间。一室一卫的鸟笼子,开门就能看清房间全貌。 “家里挺乱的,就这儿能让你坐了。”寂听把小沙发椅上的两个卡通抱枕放丢到一旁床上。 江阔绕到床后头,把手里的书放在靠窗摆的木桌上,顺道扫了眼这张一半摆着化妆品、一半铺满英语资料的桌面,转过身,他的视线又从寂听身上滑到她铺着浅灰色被子的床上那俩天蓝色Q版的中华鲟抱枕上。 他往前迈两步,弯腰从床上拾起一只胸口印着“乒乒”的抱枕,“这是去年江城青运会的吉祥物?” “嗯,毕业季,我报名去做了志愿者。” 志愿者,一天一百五的津贴补助,两个星期,赚的够她一个半月的房租,很值。 “我记得警队当时也有被抽调过去执勤的,早知道你会去,我也去了。”江阔拉开桌边的椅子,说话时捏着抱枕直接坐下。 “你去做什么?”寂听见他在那边落坐,走过去把给他倒的半杯温水放他面前,笑笑,“难道江警官也要为了一天一百五的补助,跑太阳地儿里傻晒半个月?” 江阔抬头看她,又低头把抱枕卡在手臂和腿之间,偏过脸瞧她放在桌上的马克杯,里头透明的水波正晃荡。 “我们的外勤补助可没你们学生那么高,撑死一天一百。不儿我说,你可别小瞧百元钞,一俩星期下来,都顶我们一个月的文明单位奖了。当时队里可有不少人都乐意去,我也想去,没办法,白白担着队长的虚名,没脸跟他们抢。” 他说完,又抬头,对着寂听笑得吊儿郎当。 不正经的话是半真半假,寂听却听得愣了愣。 “昨儿电影没看成,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下午去订了两张票。”江阔从黑夹克的外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留了一张放寂听桌上,另一张又收回去,“这几天案子没结,肯定是不能去,订的下周的。” 寂听垂眸看了一眼,是她下午去的群光商场楼上的那家电影院。 “你是下午去订的票?”她问。 “嗯,离警队近,分分钟的事儿。”江阔五指捏起马克杯,把半杯温水一饮而尽,杯子落下时压住了电影票的一个角,随后他起身,“行了,水喝完,我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了。” 寂听没说话。 “这能送我不?”江阔冲她扬扬手里的卡通抱枕。 寂听刚开口要回答,就见江阔对着手里的抱枕左右看看,还自言自语:“去年青运会,我在队里轮番替他们几个外勤值班,也没逮着机会去见识见识青运会。到最后可好,没良心的一个二个,连个纪念品都不知给我捎个。哎,我是一直想买来着,谁知道这玩意儿,还挺抢手?” 抢手吗? 寂听没觉得,青运会已经结束大半年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有卖这俩吉祥物的小玩具。 “要不,我找你买了,成不?”江阔看着她又问。 寂听笑着摇头,“不用,也不值什么钱,你要喜欢,两只都拿走吧。” “甭,就要这一个,挺好。”江阔掂着乒乒的头,对着寂听晃晃,看样子是挺高兴的。 寂听看了眼此时孤身在床上躺着的“乓乓”,又没说话。 “哦,对了,我觉得你给我喝水的杯子用着挺舒服的,”江阔边说边往外头走,路过沙发时,他顿步,冲寂听示意了下被她放在沙发椅旁的纸袋子,“这套whittard的骨瓷杯,不咋好用,硌嘴。” 他面色平静自然,像是随口一提。 寂听仍是笑笑,不置可否。 江阔拉开门,没再让她送。 她就站在门里礼貌地跟江阔道别,看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的拐口。 一次意料之外的会面,江阔没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两天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也没守着饭点约她去晚饭。就如寂听没问他这么晚到她楼下,是不是特意来找她,是不是在电影院碰见了她,是不是看不顺眼陈旭星送她的东西,是不是故意拿走了她的“乒乒乓乓”里的“乒乒”。 两个聪明人,谁都不需要太坦白。 ————— 灵感枯竭的时候,码字效率就很低~一下午一晚上也才叁千来字。(要不我休几天?) 地球最后的夜晚 大年二十七,人潮拥挤的群光城。 寂听坐在二楼咖啡厅的临窗位,桌上摆着一个已经沾了咖啡渍的乳白陶瓷杯,里头只余勉强能盖住杯底的小口咖啡。 她隔着落地窗望对面街景,亮堂堂的商铺门店一间挨着一间,里头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办年货的人。 相比之下,附近刚亮起的一排路灯,它们零散地耸在高处,微弱又寂寥。 寂听收回视线,正要拿杯子旁的手机看时间。 “等多久了?”江阔大步从她身后走来,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坐,目光从来时便专注于久等的寂听的身上。 寂听抬头看他,面上还有点诧异,对上他的眼,又只摇头笑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抱歉,下午队里临时有事儿,实在走不开。”江阔轻舒了口气。 寂听对着他略略发红的面色,探究他带着轻喘的致歉。 听起来像是一路狂奔来的。 “要喝咖啡吗?”寂听问。 “不用。”江阔拒绝,垂落的视线被桌上她手机压住一角的电影票票根吸了去。 黑色墨汁印下的开场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场他迟到很久的约会,是他上赶着要来的。 “先去吃饭吧?算我赔罪。晚上再去看电影,我重新订票。”江阔拿出手机,点入订票APP。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寂听笑着伸手招来临近的服务生,“小姐姐好,我这里还需要,一杯绿茶?” 她最后这句是问江阔的。 “嗯。” 江阔应声,看着扬着漂亮笑脸的寂听与服务生轻声下单。 服务生亲切地一一应下,言语间总多看寂听两眼。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爱笑的妖精? 不能免俗的江阔偏开视线。 从他的位置往下看,能看见楼下的广场路面平铺的一大幅电影宣传海报。那是元旦档的电影,到现在,广告纸都已经被人踩得多处发了皱。 但印着电影名字的白色艺术字体还是相当干净,没有脚印,也没有使那幅唯美的情侣画面变得难看。 一个身着苍绿长裙的漂亮女人,和一个正用手里残破的蜡烛杯给女人点烟的男人。 江阔上周在看见寂听与一个年轻男人进入电影院时,就见过了电影院门口摆着的这幅宣传图。 图上女人的长裙映着火光,姿态却随意,甚至有些面无表情,可她举手投足间,尽是性感魅惑,无声而勾人心神。 和寂听一样。 “完全理解人民公仆工作辛苦,任务紧急,我等一等也没什么。” 下单完毕的寂听突然开口,催得江阔立即收回他落在外面宣传海报上的目光。 他转回头看寂听,脑海中蓦然想起海报左下角的一句宣传语——“浪漫专享,一吻跨年”。 楼下地面铺着的图字太小,但他上周就记住了这句话。 说选这电影他一点企图都没了,谁信? 他自己都不信。 “怎么啦?”寂听适时询问正对着她出神的江阔。 “没。”江阔偏开视线,“还以为你早等不急走了,没想到,现在看起来情绪还不错,没生气。” “江警官一定是常放人鸽子,才逼得同你约会的姑娘们到最后都愤而离席吧。”寂听打趣。 “你不没走么?”江阔又抬起视线看向她。 “我和她们不一样啊。”寂听把手机下的电影票抽出来,捏在指尖,对折又对折,“江警官好心请我看电影,虽然没看成吧,但那也是花了钱的,我总不能白白占你这便宜,所以必须耐心等着请你喝茶消遣,还人情啊。这是任务,又不是玩儿,哪能先跑。” 她笑眯眯地把已经对折到无法再折的小小电影票放在咖啡碟上。 江阔挑眉看她动作,分辨其中意味。 “江警官,马上过年了,工作还忙着呐?”寂听往桌前俯身,手托着下巴看他。 “嗯,前儿刚结了江大的案子,年前其他事儿就都能缓到年后再说了。今儿是局里临时召了个总结会,点名,不去不行。” 寂听笑得弯了眼,“还点名啊,怎么跟上学一样。” “是啊。”江阔瞧她神色始终如常,渐渐松了警惕与打量,“你晚上真有事?那电影听说不错。” 寂听没有来得及回答,服务生已经端来了江阔的绿茶。 “看起来颜色很漂亮。”寂听指着他面前透明的玻璃杯中翠绿的茶水,里头还有些许正飘动在水中央的茶叶尖芽。 “要试试吗?”江阔端起杯子问她。 寂听看他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烫一样,摇头,“又是咖啡,又是茶的,我晚上该睡不着了。” 江阔颔首,抿了口茶。 茶香气十足,他没想到商场的咖啡店也有好茶。 “不一起吃顿晚饭?我明儿就回老家了。”江阔放下茶杯。 寂听闻言,看看他,然后收回手,坐正,忽而轻笑出声。 “怎么?”江阔不解。 “听你把京市称作老家,虽然没什么不对,但真的很好笑。”寂听摇摇头,敛了五分笑意,“我总以为老家会是指像我们这种来自于四线城开外的进城务工人员的家乡……是我刻板印象了,别介意。” 江阔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没事。” 寂听视线转向窗外,也落到了那张铺在地面的大型海报上,“你选的电影是挺不错的,最近很火,网上都在热议。” 江阔想接着她的话头问她真的不想去看吗,但看她远望他处的侧脸,话又咽了回去。 “我前两天在微博上看了一句话,说是电影里的台词,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觉得,写得挺好。”寂听转过脸,正对上江阔的眼。 “什么。”江阔问。 “我们被发现之后,我就经常为飞向太空的人担忧,他们一定会很疲惫,因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 江阔听她娓娓道来,又仔细辨她眼中似有若无的、他全不知该如何形容表达的情感。 他竟一时无话。 寂听瞧他静默,又再笑开,“这台词是不是挺文艺,不,就挺酸的?我也不知道江警官原来喜欢这种电影,幸亏上次我选的商业片没能看成。” 江阔垂下眼,也笑笑,“我看什么都一样,随便选的,选之前也不知道那导演这么能白活。” “是吗?”寂听点点头,“这才对,我原也觉得江警官看起来可不像是看文艺片的人。” “那我看起来像什么?”江阔问她。 寂听松弛了后背,靠在沙发上,手摸着下巴看他。 “不是人民公仆么,还用想?”江阔自己打趣。 他没想到寂听这回却摇了头,“人民公仆只是职业,单论人的话……你呐,一瞧就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哪懂什么民间疾苦。” “有么。”江阔不认同地反问。 “没有么。”寂听也问。 两人的对话莫名陷入僵局,咖啡厅里悠缓的音乐,商场里明亮刺眼的光,还有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仿若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 在江阔杯里的茶水少了过半时,寂听的手机响起来。 “好,就来。” 寂听温柔地与电话里的人应声后,把手机装进包里。 “江警官,我得走了。”她掂着包起身,笑着与江阔说。 江阔仍坐在原位,与她点头。 “哦,对了。”寂听往前迈了一步,又退回来。 江阔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没收回来。 “忘了给您拜个早年啦。”寂听喜笑颜开的模样,煞是好看,“就祝您新的一年,飞黄腾达吧!” 不论真假,她面容都是喜气洋洋的颜色,江阔看着她,不自觉唇上也有了笑,“需要压岁钱不?还是新年愿望?” “算了算了,用不着。”寂听摆摆手,“走啦。” 江阔应声,转头看着她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没有道别,没有再见。 他们不需要道别,因为不会再见。 至于新年愿望? 真没必要。 寂听想要的,怕他也给不了。 比如,她没钱没家世,但她也想要一份公平平等的,互相尊重的,能被对方细心呵护偏爱的感情。 不用受外界评判,更不会有她无法掌控的因素。 不受她控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她太累了。 所以爱她的人不需要有权有势,不需要家境顶好,不,不是不需要,是最好不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少爷。他最好只是个普通人,和她一样,普通地漂泊在大城市里,无依无靠,又互相依靠。 这就是她的新年愿望。 也是她这几年过去,唯一还牢牢守护着的可怜的自尊。 ————— 【“他可真能白活”】就是说一个人特别能说,能扯。文字表达出来看起来怪怪的,说起来就很有那味儿了,我解释的可能还不太到位,有北方妹子也来给解释解释哈。(还有昨天的“卒瓦”,cei,摔碎,打了,Enid妹子在留言区也帮我解释了一遍!) 下一封信,让就我们江警官吃上肉。(说个题外话啊,江阔这种工作性质让女孩子等一俩小时都算少的,在现实生活中,不算讨喜,对爱情抱有梦幻色幻想的小女生真愿意当军嫂警嫂?随时随地工作、国家第一就不说了,还有漫无尽头的异地、孤独、家里有啥事都得靠自己的各种辛苦……我们听听目前是真不把江阔往男友那方面考虑了,所以才能一直等在那,不是体谅才不生气,而是她有种公事公办的意思。) ps.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第n+3封信】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两地的除夕夜 喜庆漫长的新年预热终于在除夕夜里敲响了尾钟,电视屏幕硕大的表盘上,矮短迟钝的时针、中规中矩的分针以及锋利尖锐的秒针,在这一刻共同奔赴12。 寂听起身,拿过病床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电视屏幕上的彩色影像倏地向中央聚拢,随后一片漆黑,头顶上苍白的光落在上面,好像之前热闹的歌舞声全是幻觉。 “寂听,春晚还没结束呢。”寂敏半躺坐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还是印着医院名的白色薄棉被。 “妈,医生说今天除夕,只破一次例同意您守岁,还特意嘱咐我说时间一到,您就得关电视睡觉了。”寂听走过去把遥控器卡在挂墙的液晶电视后,又去床尾替寂敏拢好了被子,“您早点睡着,我也能早点回去睡了。” 寂敏不情愿地躺下,看了眼左边空着的两张病床,叹了口气,“我想着现在挪到叁人间的病房能热闹,谁知道人家挨着过年都跟医生说说好话、求求情,就可以早早回了家。就你,非得让我继续住这,大除夕也得在医院过。” 寂听笑,又走到床头,伸手给寂敏肩侧的辈子也窝好,“可不是我让您继续住院的,医生说被批准回家的病人都能大步走回去,一路不带歇气的,您不行吧?” 寂敏无从反驳,随即侧过身不理寂听。 寂听瞧寂敏孩子气的动作,心里也是无比开心和温暖。她不厌其烦地给寂敏周身的被子都塞好、检查一通,这才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提包,“妈,明天给您带饺子,是您最喜欢的芹菜猪肉馅儿。” 寂敏没说话,寂听无声笑笑,走到门边摁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嗒”的轻响,病房被罩进黑雾之中。寂听回头朝寂敏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迈出病房,却听寂敏说:“这样深更半夜的,你也不让小陈来接你。” “妈,大过年的,我朋友可不是这么用的,再说,我干嘛去麻烦一小孩儿。”寂听手握在门柄说,扭头对寂敏说。 “只是朋友吗?我看可不像。小陈那孩子,性格讨喜,又会说话逗人开心,谁不喜欢啊,隔壁病床的阿婆自从知道他是陈医生的弟弟之后,可是找我打听了两叁次,就差直接把她孙女带来认识认识了。我顾着你,都不敢应,怕怀了你的事。” “行了,妈,以后该怎么应您怎么应,陈旭星就是个弟弟。” “你别总是天天说他小孩,喊他弟弟的,我瞧这每次你这么说,他都不高兴,我看小陈这孩子挺好......” “打住啊,妈,您要再这么想我以后不让他过来了。”寂听打断了寂敏的猜想,半拉开了病房门,“我走啦。” “你要真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干嘛一副听不得的样子,你这孩子。”寂敏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寂听跨出病房。 寂听走到门外转身,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撑在墙壁上,再次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地哄着寂敏,“没办法,谁让我只想陪着您呢。” 这回寂敏没应她。 病房太黑,寂听看不见寂敏的神色,但她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妈妈,您就不要管其他,专心快点好起来。过年啦,我也好想早点跟您一块回家。” * 京市。 “阔爷,您现在是发达了,回来都不稀得跟哥们们交代一声,连从国外回来的霍睿都知道您昨儿到了家,我们兄弟几个倒好,还在这傻着脸等。” 江阔站在自家叁楼阳台抽烟,手机搁在耳边举着,唇角略略带笑,看似挺有耐心地听郭庆在电话里不断叫嚣。 电话那边,还有几个声音也正蹭着骂,闹腾得不行,江阔听着特熟悉的,都是他的发小。 “想着明儿请你们吃饭。”江阔把烟摁灭在铁栏杆上,烟头丢进旁边的花盆里。 “什么明儿明儿的,就现在,哥们叫了一桌子妞儿,就等着陪你过大年。” “滚蛋,瞧你们那点操行。”江阔笑骂,“大过年的,一个二个不在家守岁,都出去野,小心几个老爷子们一块把你们都吊起来,好好收拾。” “瞧您说的,我们现在这些把戏可都是阔爷您当初手把手教我们玩起来的。现在您想金盆洗手?想都甭想,赶紧的,老地方,都等着你呢。” 郭庆不再给江阔拒绝的机会,直接撂了电话。 江阔原本只是想上楼抽支烟,等会还得下楼去陪老爷子把春节联欢晚会看完,这个除夕才算圆满,谁知道郭庆这么一闹,不用想,半个小时以内他要是还没到,他们那群人可不得到他家来逮他? 江阔洗了把脸,下到一楼。 正想着怎么跟客厅里的老爷子说,就瞧老爷子先转头看他一眼,“出去呐?” “啊。”江阔走过去,拿起他之前搁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他们几个喊我出去。” 坐江老爷子身边的江行清蹙蹙眉,正要训斥江阔几句,就听江老爷子开了口。 “去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得多出去玩玩。你跟大院里那几个小子多年的友情,别因为距离远就慢慢淡了。” “不会。”江阔放下茶杯,“那我先出去了。” “怎么玩心里要有个度,尽量早点回来。”江行清嘱咐道。 “知道了,爸。”江阔扫了眼载歌载舞的春晚,估摸着节目不到一个小时就该结束了,“爷爷您看完早点休息。” 等江阔出了门,江行清看着江老爷子,几度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儿子都快叁十了,你还打算给他装兜里才放心?”江老爷子目光直视电视,话却是对江行清说的。 “您也知道那群孩子,玩起来各个都没个谱。江阔以后是要走仕途的,万一行差踏错半步,落了把柄进别人手里,那会出大差错。现在他去江城历练几年,人是好不容易成熟稳重了点,就怕又……” “行了,我看你比我还能瞎操心,江阔他自己心里有数。”江老爷子拿起遥控器,把歌舞声降低了点,“你整天就知道想仕途政路,怎么不想想他都快叁十了,到现在还单着,再不出去交交朋友,去哪给我找个孙媳妇?”0 江行清在这事上是真没话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 “真不赏个脸?”郭庆走到江阔身边,举着杯子的手臂顺势落上江阔肩膀,“江警官,我也不求您老人家给我办事,摆什么架子呢。在座的谁不知道你是什么鬼德行,实在没必要在这装什么刚正不阿哈。你说你,来了不点姑娘就算了,怎么连杯酒也不喝,是不是在江城混久了,都忘了小爷我。” 江阔懒散散地靠坐在四四方方的太师凳上,手边的白酒的确一口没动。等郭庆一大通话都说完了,他才偏头抬眸,视线顺着自己肩膀上那只还在晃荡酒波的高脚杯,往上对齐郭庆垂下的笑眼。 郭庆趁机给他抛了个媚眼。 江阔嗤笑着骂了句粗话,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骂人时倏地落了一小截烟灰。 亮得反光的地砖上,星星点点的灰黑色格外显眼。 “行了,庆子,别瞎劝,他肯定有事,不然能真一口不喝?” 说话的是霍家长孙,霍睿他堂哥,霍呈。 霍呈是在座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从小就老成持重,对几个弟弟也格外照顾,所以说话有着绝对份量。 江阔朝他笑笑,这才好好解释,“出门前被我家老头子逮个正着,说了得早点回去。” “你什么时候怕过你老子?”郭庆脸上是不信,却也不再劝酒,走回座位,跟自己身边坐的姑娘碰了个杯,喝了口酒。 “现在怕了。”江阔吸了最后一口烟,随即把烟头摁灭在白瓷烟灰缸里,“他都快六十了,我这做儿子的不能天天在京市守着,还不尽量少让他生点气。” 清灰的烟雾从江阔口鼻吐出,隐约遮挡了他的双眼,坐他斜对角的郭庆此时看他,愣是看出几分缥缈忧郁。 这还是从小屁都不懂就开始教他们当二世祖的江阔吗? “那你调回来不就行了。”有人说。 郭庆又看江阔只轻笑了声,摇摇头,没说话。 真是见鬼。 郭庆素来不爱去深想,转脸就变了话题,问向坐他另一边的霍呈,“霍睿呢?哥哥请他喝酒都不来。” 霍呈耸耸肩,“他还能去哪。” “那小子是在资本主义国家没浪够就回来了?怎么天天窝销金窟里纸醉金迷,说到底不就那点破事吗,有这么上瘾?之前都因为嫖妓被霍老爷子一通收拾了,还敢顶风作案?”郭庆边说,边笑着捉来自己身边姑娘纤软的手指,捏了捏,“再说,他来哥哥这玩儿,不是保险得多。” “别瞎说。”霍呈可没郭庆那么嘴上没把门的,家丑不可外扬他最知道,而且这桌上还有几个风月场的姑娘,可不是八卦自家的好地方。 “哪瞎说,还不是那小子前几天自己跑来跟我说,嫌我这儿姑娘质量差,说他在江城遇见那个……” 郭庆话没说完,就见霍呈蹙了眉,不赞成地与他摇摇头。 “得,得,不说,不说,我闭嘴。”郭庆笑着在自己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过脸正要自罚一杯,谁知先对上了江阔审视的眼。 ————— 回来啦,太累了,没捉虫,明天醒了捉。 大年初一的现实故事 熹微晨光初显,天际灰白交迭。 江阔赤脚从浴室出来,湿漉的发梢随着他的脚步不时落下水珠在他胸膛、肩膀、后背,越滚越小的水滴顺着他身体硬朗的线条继续向下滚动,偶尔也会因为他的走动使水珠接连掉落在灰黑色的地砖上,透亮的水渍勾勒他在卧室中的足迹,就像在尽力追赶他的步伐。 等头发擦得半干,江阔丢开毛巾到桌上,走到床边,弯腰拾起手机,垂眸看了眼长亮的屏幕。 一个小时前发送出去的那条3’’的绿条语音仍孤零零地挂在页面最下行。 他不死心地再次点开语音条检查了一遍,“睡了么”叁个字,字音清楚,还略带磁性,毫无问题。 可就是没等来回复。 肯定是寂听还没起床。 江阔看了眼5:47的时间,这才松了心口的劲儿,又确认了眼手机调的响铃模式,随之放松地躺到床上,把锁上屏的手机放到枕边。 从没有仔细拉合的窗帘缝隙看,隐约能见外头葱绿的高树和空气中飘着的浅淡的雾。 冬日的天,也终于要亮了。 * “寂听!寂听!你在不在!寂听!” 寂听挣扎着睁眼,偏头看了眼窗外灰白的天色,光线还很黯淡。 她起身披上大衣,走到门边从猫眼看了看外头的人,竟是穿着薄绒睡衣的何梦莉。 寂听拉开门,“你搬回来了?” 何梦莉不等听寂听说完,先硬从门缝中挤进来,她刚要说话,出租房的第一道大门就开始被“砰砰砰”地敲打。 寂听蹙眉,看了眼盯着大门神色惶恐瑟缩的何梦莉,还是轻声把门关上,顺带拧了一圈门柄下的防盗锁。 外头激烈的敲门声在多了重遮挡的门后,声音显得沉闷了许多。 寂听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自己反锁的防盗门,这才往回走。 她身旁的何梦莉先一把拉住她。 “寂听,你帮帮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何梦莉双眼通红,冻得乌白的手紧扯住寂听的袖子。 “先说说你怎么回事?”寂听拉着她到沙发边,示意她坐,“你怎么进的第一道门?你没给房东交大门钥匙吗?” 何梦莉战惊惊地坐下,张口刚想说话,最外边的敲门声猛地激烈了一声。 寂听倏地拧紧了眉头,转脸看过去,刚要起身检查外头的大门是不是被敲开了,才发现何梦莉还紧紧地揪着她的袖口不肯松。 寂听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 何梦莉低着头几番挣扎,最后还是颤着手松开手。 寂听起身往门口方向走过去,还没走到,就听见外头又是一阵猛烈的锤打声。 声音非常凶悍可怖,该是在用脚大力踹门。 寂听不知门外那人是谁,却也清楚感受到了那人像是要杀人的气势。 她回头看何梦莉,何梦莉不知何时已经被吓得站了起来,就孤零零站在沙发边,不敢坐下。 她通红的眼和冻出两坨不正常红晕的脸满是绝望与无助,不断颤抖的下巴无声阐释着来自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她抬头望向寂听,眼睛不断蓄积热泪,又迅速滚滚下落。 寂听抿唇,大步走来,先去了床边拿过床上的手机和床头柜上的抽纸,重新走回何梦莉身边,拉着她坐下,往她手里递纸巾,“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现在都要报警。” 何梦莉听闻,呆愣了一下,又赶紧反过手去抓寂听,一边紧紧拉扯,一边连连摇头,“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管的,他们说是情侣纠纷,没有造成事实性伤害,不予立案的。可他对我,明明就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都害怕死了。我也去过派出所,还抢过他的手机打110,但就算警察上门,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没有人能真的意识到严重性,更没人会设身处地地帮我。现在他发现我真的报案,要分手,我的手机也被他藏起来了,我也被他锁在出租房里。他之前好言好语骗我退租了我的房子,还让我跟爸妈说过年出去旅游,我是真傻,才会把自己搞到这副境地。现在我联系不到任何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想挨打了,我装着顺从了好多天,现在好不容易挨到过年,他回家吃年夜饭,我这才想办法偷跑了出来。可我刚才又去派出所报案,说有人非法拘禁我,警察一开始挺重视,可一问到我和他的关系,知道他是我男朋友,立刻就变了,说什么要找他找过来调解,要让他过来领我回去,说什么过年要和和气气,要大事化小,情侣之间不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完全不负责任!他们真的就去联系他了!他们怎么能相信他!却不肯信一点点我说的话!他真的会杀了我的!我会死的……一定要我死吗?是不是真的只有等我死了,等我尸体都臭了,他们才会受理,才会立案,让我死了再瞑目!” 何梦莉言语慌张,逻辑混乱,只有在说到痛处时,情绪才不可抑地高涨且悲愤,连尽量憋着哭泣说话的低哑声,都敢稍稍大了些。 寂听从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话语里大致了解了情况。 年味未散的大年初一,无人问津的情侣纠纷,高高挂起的街坊邻居,还有门外那个凶神恶煞的可怕男人。 寂听很清楚她和何梦莉现在有多不安全,以及她们如今极度有限的求助的时间,还有那些永远无法断绝后患的求助途径。 该怎么办? 寂听看着何梦莉捏紧拳头失声恸哭,大脑飞速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最终,在何梦莉愈加绝望的哭泣声中,在门外越演越烈的踹门声中,寂听选择删掉了屏幕上已经按出的110,从通讯录中找到江阔的号码,拨了过去。 ————— 真是越晚,po越难登录,明天争取早点(捂脸)。我试试回复评论,但感觉今晚的网速可能不太允许我回复了,如果没有就明天哈! 送你去做鸭的鸭 江岸区刑侦大队,7号询问室。 寂听披着长到脚踝的黑色棉服站在门外,不时跺几下脚驱驱寒,再从门窗处往里看一眼正跟警察叙述事实的何梦莉,又默默朝走廊尽头与她们隔了老远的讯问室方向望两眼。 幽深冷清的长廊,除了寂听再无他人,换了软包的门窗正完美隔绝着来自房间内的一切声响。 明明她跨年夜被抓进来那次,门窗都还是普通铁门,这次竟全换了新。 身处在这,寂听无法不想起那个糟糕的跨年夜,还有那位可气又帅气的江警官。 忽闻前头询问室开了门,寂听看见文庆走了出来,立即拢住身上这件略显宽大的警队棉服,朝他走去。 这衣服是文庆带着几位警察到她家的时候给她的,还说是江阔打电话特意交代,让他出警时别忘给她带件衣服,要厚,要长,要足够保暖,比如他队长办公室里挂着的那件没怎么穿过的警服棉衣就挺好。 怎么,江阔是以为她又穿成了跨年夜的那副样子? “寂听,你怎么认识的这个男人?”文庆走到长廊中央,带着寂听站到询问室从里往外看的视线盲区。 “之前你们把他从我家门口带走,江阔才打电话让我开了门,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寂听很气愤,也有些许无奈。心惊胆战地过了个大年初一,到头来,她却连元凶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这个男人是之前住我隔壁女孩的男朋友,对了,这种情况算不算家暴?构成刑事犯罪了吗?” 文庆听寂听提到这儿,面上稍有难色,“依江队的意思,要按最重的办,但咱真想移送检察院、往起诉判刑那边靠,我怀疑这事儿到了检察院就会被驳回,毕竟目前没明确的证据指向,就连那女孩身上的伤,伤情鉴定书上应该也只能判定为轻微伤,算不得刑事案。我们这边能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来走,但也就拘留十五天,顶天了。” 寂听点头,没再多说。 她原本能想到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情况,之所以要找江阔,是怕她若是普通报警,可能连这十五天的拘留结果都得不到,那她又如何帮何梦莉争取时间回家乡去呢? “那人叫什么?”寂听问文庆。 “赵文凯。”文庆说,“你以后离他远点,我看那人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咋正常。” “我能偷偷看看他长什么样吗?不然以后打照面都不知道是他,还怎么避着点。”寂听说。 文庆想来也是,便带着她走到门上窗口处,替寂听遮挡了大半身影。 寂听挨着门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看,这才发现屋里那个被锁在讯问椅上的人,正是跨年夜何梦莉带回家里的年轻男人。 也不算一点没想到。 寂听退回去,“谢谢你啊,文庆。” “没事。”文庆看了眼寂听,“这长廊挺阴冷的,要不我带你去二楼办公室待会吧,等那女孩结束了,我让她上去找你。” 寂听也的确冷得难受,搓了搓冷得快僵的手,与文庆笑,“真是太麻烦你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搅和了你的新年假期,怪过意不去的。” “请我吃饭?”江阔那尊佛远在京市还牢牢守着人呢,文庆哪敢应寂听的约,只好讪讪笑,“太不巧了,等这边事儿了了,我中午还回家走亲戚呢。再说,这也不算啥,吃啥饭呀。” * 寂听对着江阔办公桌上黑着屏的电脑,依稀还记得开机后桌面上第几个图标是扫雷小游戏。 看了眼刚被她挂到角落衣架上的黑色棉大衣,寂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真心诚意好好跟江阔表示感谢。 屏幕亮起,她却先看见微信图标右上角的红色数字一,点进去,竟是江阔04:21发来的一条语音。 她那时还睡着,之后就突然被何梦莉吵醒,慌里慌张到现在,连这条语音什么时候发来的都没注意到,更没时间听。 寂听点开,熟悉的男声便传了出来。 她赶紧抬眼看向前方半关的办公室玻璃门,同时迅速把手机挪到耳边。 刚播了一秒的语音,在触上她的耳朵后,又立即重新来了一遍。 连着两遍,所以听得更清楚,甚至连他话尾时不经意的呼吸声都格外真切。 寂听放下手机,耳垂稍稍泛出热意。 就好像,他那句问真是在她耳边说的一样,还哈了热气。 寂听抬手揉揉耳朵,硬撇下那些杂乱思绪,只不满轻哼了声。 哪有大半夜问人睡没睡觉的,以为谁都是他那样夜生活多姿多彩的世家公子哥吗? 寂听冷笑着斟酌回复,指尖却不小心碰上了一旁的表情包,看见了自己最新存的一个搞笑表情图。 是一只狗把一只鸭子按进水盆的图片,底下配字:送你去做鸭。 原本她存下来是准备留着等陈旭星没事找事的时候羞辱他的,但最近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他用,今儿没想到先遇上这位浪荡公子哥。 都一样! 寂听鬼使神差地就把表情包发了出去。 两秒后,她选择迅速撤回。 他俩还没到开这玩笑的份上! 寂听心里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又夸自己醒悟飞速,想来江阔该没看见才对。 她松了口气,手指开始老老实实在屏幕上打字,无非准备说些感谢的客套话之类的。 可她连第一句的言辞都还没酝酿完,江阔的回复就先一步发来了。 【?】 可能是看见她撤回消息了,这是问她撤回的是什么。寂听心想。 于是她迅速把感谢的话缩短写完,发出去之前还在最后补了一句【刚刚有错别字,改了一下,重新发给你。】 附带一个乖巧的表情包。 自然,真实,流畅。 寂听不禁满意,看着屏幕左上角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她的唇角不自觉勾出得意笑容。 骂了他出气,但没被发现,还挺舒坦。 寂听眯起眼开心。 但万万没想到,很快,她就收到了神反转。 【我是问什么鸭】 江阔说。 ————— 江警官,既然你这么会让听听下不来台,那你就使劲单着吧!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 速度与激情的女司机 看着江阔发来的消息,寂听面无表情地僵着拇指,不知该往哪个键上按。 好在江阔没舍得让她羞臊太久,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那边都解决好了?” 他上来只问正事,语气正经,话音里这回半分没有他平日的散漫无赖劲儿,听起来好似刚刚的尴尬不过是寂听夸张的内心独角戏。 他没在意。 寂听松了口气,再说话也坦然了,“还没有,你同事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让我出来了,现在还在问何梦莉和她男朋友的事,文庆就让我先来办公室里等他们。” “我屋里空调遥控器就在桌上,空调制热效果不咋样,温度你调高点,给门关上。” 听起来江阔并不意外她的所处 还细心交代。 “谢谢,文庆都替我弄好了。”寂听将视线定格在她面前的电脑上,宽大的黑色显示屏反照出她素白的脸。 寂听对着暗影抬手理了理发顶几缕散乱的发,又对着自己无声笑笑。 “嗯。”江阔应声。 “江警官,谢谢你,大过年的,明知道你回家了,却还是给你添麻烦。”寂听这句话说得无比真诚,比她之前特意遣词造句的感谢信息要诚挚得多的多。 “有什么好谢的,找我挺好。” 信号忽有一瞬卡顿,寂听隐约听见江阔发了声语气词,但没听清是轻哼还是嗤笑。 “无论怎么样,这次是真的非常谢谢你,之前听见那人拆门的声音,真的是怕到手心都出汗。这事本来想打110,但又担心……”寂听没把原因说的太细,毕竟她不选择110的理由是无奈且现实的,但她不知道她的这种认知是否会开罪同为警察的江阔。 她不是警察,所以无法完全站在他们公职人员的角度去解读那些漏洞百出的法条和让女人无力抗拒的一次次伤害,那些轻则受伤、重则损命的、男人带给女人的伤害。 可能这种事情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都会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但无疑,何梦莉和寂听是非常幸运的。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何梦莉一样能逮着机会从不算坚固地牢笼中出逃,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像寂听一样找到江阔这样靠谱及时的救星。 “我明白。”江阔出声打断了寂听的迟疑。 寂听闻言,怔愣片刻后低头笑了。 她刚要再开口说话,忽然从电话里听见军号声。 那人吹得很生疏,铿锵振奋的起床号听起来颇生硬且刺耳。 寂听不自觉抿抿唇。 类似的曲调寂听在大一军训的时候听了整整一个月,对于当时十分缺乏睡眠的她来说,无疑是魔音穿耳,以至于这辈子都难忘。 “不知道原来江警官家里有人喜欢的是这种乐器,怪不得你会当警察。”寂听打趣。 “大院里有小孩吹着玩。”江阔皱眉看向隔壁楼下正摇摇摆摆扭着吹号的霍睿。 寂听闻言,轻轻“哦”了声,便打算说些什么结语挂断电话,没想到江阔又扯开话题。 “怎么你直呼文庆的名字那么自然,到我这儿就一个劲儿江警官?” 寂听听他问,怔了怔,很快笑着否认,“我也叫他文警官呀。” 江阔一时没有回话。 寂听静声听他电话里的动静,忽然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江阔,吃了么,下来,咱吃早点去。” 军号声听了,说话的似乎是Chris。 怪不得他们这么熟,原来都是大院子弟。寂听心想。 “江警官,您还有事吧?那我不打扰了。”寂听提前铺上客套话。 “等你那边事儿都解决了,给我打电话说声。”江阔没法再强求,只得应了,于是拧着眉看楼下正举着军号冲他挥舞蹦哒的霍睿,真恨不得用拿号敲晕他。 没眼力劲儿的狗崽子,等他得空了再好好收拾他。 电话挂断,江阔从阳台走回卧室,脱了身上的厚睡衣,重新躺进被窝。 他一夜没睡,熬得眼酸。 不过,也得亏他没睡,不然哪听得见寂听的电话,又哪瞧得着她皮实另类的表情包。 江阔勾勾唇,闭上眼睛。 可怜楼下霍睿还在无知觉苦等。天真的孩子以为江阔从阳台离开是下楼找他来了,谁知道等北方寒风吹得他的手连号都捏不稳了,也没见江阔人影。 * “人差不多下午就送拘留所了,15天。”文庆带着寂听和何梦莉往刑侦队外走。 何梦莉听见只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对这个结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谢谢你啊,文庆。”寂听边说边把一直挎在臂上的警队棉服递给文庆,“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先回去了,如果后续还有什么事,她可能要回家了,你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好。” “行,至于这衣服……队长说天寒,你穿着回去吧,等他回来再找你拿。”文庆特有眼力劲儿地没接衣服,并直接看向何梦莉,换了话题,“赵文凯那边还拿着你不少东西吧,什么时候你去收拾?” “算了,我不要了。”何梦莉排斥地摇头,又看向文庆,真诚无比,“非常感谢警察叔叔。” 她说话时有大松一口气的释然,毕竟对她而言,绝对是劫后余生。 但被大学生叫“叔叔”的文庆脸色就不大好了,咧着嘴很是尴尬讪然。 寂听笑笑,出楼前抬手把胳膊上厚重的棉服披到了何梦莉肩膀上,“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 春运期间火车飞机自然一票难求,寂听拖朋友点了许多加速包,最后也只替何梦莉抢到了大年初四回临省的票。 剩下叁天,身无分文的何梦莉只能借住在寂听家里。 寂听独居惯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多少有点不适应,但她既然帮了,就要帮到底,更何况何梦莉的遭遇也着实惹人心疼,寂听也是当照顾妹妹一般照顾她。 好在何梦莉到底是洒脱玩乐的品性,骨子里又带着股年轻无畏的劲儿,从刑侦队出来的当天,她身上、眉眼那些被赵文凯拘禁出来的瑟缩惶恐就散了不少,再等她第二日睡饱吃好,甚至还闹着要去医院探望寂听的妈妈。 她性子比寂听跳脱得多,哄得寂敏哈哈笑的功力半点不比陈旭星差。寂敏不清楚何梦莉的遭遇,只信寂听跟她说何梦莉是票买得太晚,没赶上回家过年,寂敏想着何梦莉一个小姑娘大过年的孤身在外,当然心疼得不行,所以没少叮嘱寂听要好好照顾她。 “阿姨,您对我真好,好得我都不想回家去了,我就想跟着您过寒假,你别嫌弃我。”何梦莉赖在寂敏病床边撒娇,手上忙不迭地给寂敏按摩。 “哎哟,你这丫头说话可比寂听暖心多了,阿姨也不想让你走,你天天在这我都要偷着乐了。你赶紧跟寂听说,咱把票退了,你继续在家里住着,等开学了,直接回学校,多方便。”寂敏笑得开怀。 “学姐,你觉得怎么样?”何梦莉搞怪地扭头对站在窗边的寂听眨眼。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高铁站了。”寂听伸手指向窗外的某处,“那儿有共享汽车,我一会开车送你。” “你会开车?” “学姐你有驾照?” 寂敏和何梦莉都挺诧异。 “有啊。”寂听转过身也是一脸无辜,“我没说过么,大叁那年学校旁边的驾校刚开,学生折扣便宜,我就考了。” “开得怎么样?”寂敏有点不放心。 “还行,再说现在过年,街上也没多少车。”寂听一派坦然地应。 其实她从驾校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开过车,一来是她买不起车,二来是按分钟算的租车费也太贵了,划不着。 “哦。”何梦莉点点头,又转脸拉住寂敏的手,脸上无限不舍,“阿姨,您看,我不走不行啦,学姐都催我啦,好难过好难过。” 寂敏又被逗得乐,伸手直摸她脑袋安慰。 下午五点多的火车,两人叁点十五从医院出发。她们先开车去寂听家里拿了小行李箱,之后便直奔高铁站。 车中18寸的小行李箱轻飘飘地在后排晃荡,除了何梦莉那晚敲门时穿的那套睡衣外,箱子里头空空如也。 何梦莉的东西全在赵文凯那儿,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去那个地方收拾,于是就连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寂听拿给她的。昨天为了让她回家时看起来像个样,寂听才给她准备了这个小箱子,里面塞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很轻量,纯当充数用。 “等回去你爸妈问你怎么没带换洗衣服,怎么办?”寂听开着车,问副驾驶的何梦莉。 “没事,我家里衣服挺多。”何梦莉父母工作太忙,可能也不多在意这些细节,她便轻松地伸手调试共享汽车的音乐,后来发现要连蓝牙,只好作罢。 她的手机早不知被赵文凯藏哪去了,新的只能等回家了再买。 “那就好。”寂听在红绿灯口缓缓滑停,视线扫了眼左右后视镜,看见后头跟着的一辆太阳膜贴得极黑的银灰色小轿车。 暂时看不见车牌号,但这车她似乎刚刚在家楼下就见过。 寂听看了一眼身旁无知无觉哼着调的何梦莉,“你看看后面那车,你见过没?” 何梦莉摁下车窗玻璃,边伸头往外看,边问寂听说的是哪一辆。 寂听伸手把她拉回来,“小心点。” 何梦莉耸耸肩,只说这周围几辆车她都没见过,也不可能见过。她现在的朋友多是同学或酒吧玩的时候认识的,都没见过有开车的。 寂听应声,没再多说,只默默留意观察。 等上了车辆稀少的高架,早落得很远的银灰色的轿车猛地从寂听左侧加速超车,逼得寂听几乎来不及看右视镜确认就不得不偏转方向往右侧变道。 她不躲,两车必然会撞上,那人开的是安全性极高且飙着高速的德国车,而她这便宜廉价的租约车可不敢撞,万一撞上,飞起来的肯定是她们。 万幸,躲开了。 多亏了过年期间高架上车辆很少。 寂听提着一口气还来不及松,就狠踩下油门加速超过仍粘在她左侧的银灰色轿车。 寂听此时已经非常肯定,如若还与它并排而行,那被挤在最右侧车道的她们很快要被那辆轿车逼停。 坐在副驾驶的何梦莉也察觉到异样,她在寂听看向前路时,向左转过视线,紧紧盯着左侧空荡的车道上唯一的那辆不论快慢都始终要与她们并行的轿车。 那车太阳膜贴得太厚,她根本看不见车里坐的人,心里却腾然而起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我包里找手机。”寂听突然开口,“锁屏密码是……” “学姐,有人给你打电话,江阔。”何梦莉刚打开包翻出手机,手机就先振动起来,她拿起手机递在寂听眼前,给她看。 “你帮我接,免提。”寂听一边注意着旁车,一边看着前路加速奔驰,还跟何梦莉交代说话。 一时间,她大脑转得飞速,心神也都高高提着,手愈加捏紧方向盘。 冰冷的方向盘,早沁上一层她手心的凉汗。 “喂……”江阔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免提放大了他声音里的低沉和沙哑,寂听没有注意,也无心留意。 “江阔,你在哪?”寂听明显比平日偏高的音调带出无需言明的紧张。 江阔微微蹙眉,“刚回来,你怎么了?” “我正开车往高铁站去,高架上情况有点不对,有车一直在逼停我,车牌是江A61Q84,银灰色大众轿车。我租的车性能一般,如果真要跑可能也跑不过他,如果我被迫停下,你帮我联系最近的警察多久能赶到?” “你具体位置在哪?”江阔望着人车寥寥的前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寂听看了眼不远处高挂的高架出口标识,转告江阔她的具体方位。 “从出口下来,我在下面岔口等你。”江阔直闯T字口红灯,无所顾忌地奔向寂听所在的岔道出口。 他此时无比感谢自己擅作主张且不要脸一回,到江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着讨他警队棉服的旗号,来找寂听。 要衣服是假。 想她了,才千真万确。 ————— 全*网*首*发: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黑恶势力的中指 寂听开车从出口一路下坡往前,银灰色轿车看似被甩远,但她依然不敢在脚下带上刹车。 何梦莉默默拉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高架出口下来直通红绿灯口,寂听瞄准了跳转绿灯的档口,一脚油门踩底直往前冲,但分明是红灯的左侧岔口突然窜出了一辆黑色SUV。 寂听慌张踩死刹车,在危机时发现那竟是江阔的汉兰达。 她下一瞬便捏紧方向盘立即对着路边半人高的绿化丛往右打方向,但也不敢转得太急,只能将脚下的刹车下意识地踩死到了底。 急刹遏制不住惯性猛行的车轮,干净的柏油马路被轧出两道惨烈的白色轮迹。 江阔看出寂听在尽量避让他的车,但在她转动方向时,从他的角度能看出削薄的汽车某一瞬间有着明显向右歪斜的倾向。 江阔心里猛地一紧,心跳在须臾间不可抑地极速加快。他沉下脸迅速挂上倒档,回头看着后方,拿捏车速往寂听的车旁堵上。 开着车的寂听必然也感受到了车身在某时突然打起了飘,在她心里还来不及慌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江阔的车正往她这边来,明显要充当安全盾。 寂听只能寄希望于刹车。 她死死踩紧的刹车终于在临近绿化带前停下了车,当然,江阔恰到好处地挡在她车头前的黑色车屁股功不可没。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何梦莉双手紧捏勒在她胸口的安全带,身体还保持着由于汽车撞上江阔车尾而导致的前倾角度。 “没事吧。”寂听扭头询问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正在无声微颤。 “我没事,学姐,你还好……”何梦莉转过头看寂听,视线却被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银灰色轿车吸引了目光。 “是赵文凯!学姐!怎么会是赵文凯!”何梦莉瞪大了眼,伸手指车窗外。 寂听转过头去看,隐约看见银灰色的车影,以及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人伸出手朝外比的中指。 “看清了吗?”寂听皱着眉看已经远去的车。 “他的车很快,可能别人看不清,但是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赵文凯那个人渣!”何梦莉眼圈沁了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江阔此时已经从他的车上下来,寂听的视线挪到他车上,手往下松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去迎江阔,却发现脚在下车时软得差点把她整个人摔在地上。 然后,她被江阔一把接住。 “有事没?”江阔无所顾忌地搂紧怀里的人,心脏这才恢复跳动。 甚至越跳越快。 后知后觉的慌张,或者说,他是抱住了人,这才敢慌张。 “没事。”寂听埋在他胸口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糯糯,难得的温软,不带刺儿。 因为寂听正侧耳听着他的心跳,同时又数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突然被江阔紧紧抱住,她一时竟不知道现在心口激烈的跳动是被吓的,还是被紧张害羞的。 江阔呼了口气,慢慢松开她,后退一步,伸直捏着她左右肩膀的手臂,皱着眉上下审视检查,“哪伤着没?” “学姐……”何梦莉不知何时也下了车。 “我没事。”寂听摇头,拉开江阔的手,转身看何梦莉。 “我还能回家吗?”何梦莉两眼噙泪,低声问。 她的神色再次带上惧怕与瑟缩,虽不及冲到寂听家门前那晚的难以自控,却也是一样红着眼,可怜哀求。 “能。”寂听招手,让何梦莉从车另侧绕过来,“她看见刚刚那轿车里的人是赵文凯,就是之前……” 寂听跟江阔说明,又怕他不清楚赵文凯是谁,正要解释,就听江阔开口打断,“我知道。” 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 寂听也上前拉住刚走到车屁股的何梦莉,用自己冰凉的手捏了捏何梦莉同样没半点温度的手,然后掏出手机递给她。 “还不到四点,时间能赶得及去高铁站,等会先让江阔送你走。既然你看见这事儿是赵文凯闹的,那说明他肯定找关系从拘留所出来了,现在你再呆在江城,待他眼皮子底下就太不安全,不如早点回家,你现在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准时间,让他们具体几点去你家那边的高铁站接你。虽然赵文凯不一定会查得到你的行踪,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寂听交代。 何梦莉点头时有泪滴落,她接过寂听的手机,伸手擦了脸上泪痕,低头给家人打电话。 江阔这时也结束了电话,走过来,凑近寂听,低声道:“赵文凯的确从拘留所出来了,是市局里的人动的关系。” 他说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 其实这些事,不用他明说寂听也懂,从何梦莉说车上的人是赵文凯时,她就想到了。 政治和权势,不论哪国哪界,从来都是黑白灰叁色。它能爱人,护人,为人,自然也会吃人,伤人,杀人。它能振新风,必然也可长妖风,说到底不过是看这吞天的能耐,究竟是被谁掌控着罢了。 寂听看着眼中盛怒的江阔,伸手拉住他,“江警官,麻烦你送何梦莉去高铁站吧,她五点多的高铁。我这租的车撞了,得联系平台客服,看怎么赔偿。” “我已经让队里人过来了,等他来送你朋友,你一个在这绝对不行,我怕那车调头过来。”他细心安排,寂听却听出他话音里的沙哑。 寂听看着他,没拒绝。 趁着空档,江阔带寂听走过去查看两车相撞的地方,他的汉兰达坚固依旧,基本没什么显眼的外伤,倒是租的小车,左侧车灯都撞得稀烂。 ————— 追*更*收*|藏:ròuròuẉṵ.Oṇḛ [Ẅσσ₁₈.νɨρ] 奇异沸腾的热 处理车损的客服来很快的,按流程报警登记后,江阔开车带寂听往警队去。 半路上,文庆就给江阔回了电话,来电大意是告诉江阔那两银灰色轿车的车主已经查到,车辆登记人并不是赵文凯,同时,道路摄像头能照出的车内人影像十分不清晰,也没有哪一桢抓拍住了赵文凯的面容,所以他们想拿这个作为传唤赵文凯的依据,难度太大。 而且,这回再想拘捕赵文凯,最大的问题可能是还得顾忌市局某领导的面子。 通话时江阔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文庆的话寂听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文庆的汇报完毕后,电话陷入短暂的沉默,寂听向左微微偏转视线。 车窗外,提前落幕的冬阳正隆重地为世间万物渡上层层寂静暗影,越野的钢轱车轮飞速碾压黑沉寥阔的街道,苍白的路灯将细碎的光扬洒向那片着了墨的朦胧街景,也照得江阔的侧脸忽明忽灭。 他始终紧紧抿着的唇角,一言不发。 文庆也噤着声等在电话另端。 这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沉默,寂听知道江阔在思考,在想办法,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还要气愤千万,比她更想要呐喊不公。 面对这种情况,寂听知道自己有多无能为力,也相信江阔,他一定有办法。 她知道,他一定无比厌恨赵文凯那种人,一定会找出办法把他绳之以法,不管是出于职业,出于信仰,还是出于道德认知的判断,又或者,也是出于她。 虽然这种说法可能带着厚颜无耻的意味,但寂听就是知道。 寂听收回视线,又望向不远处。 汽车已经驶入热闹的二环城区,灯火通明的商场门店,轮番播放拜年动画的LED屏,万年不变的新年口水歌,穿着新衣嬉笑往来的路人……外面处处洋溢着喜庆的年味,和车里让人不敢喘大气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寂听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作孽的新年伊始啊。 新年? 寂听这才得空想起,文庆说江阔的假期是被批到了年初八,怎么他今天就回来了? “赵文凯的车是从哪跟上寂听的?” 江阔突然开口就提及寂听的名字,轻易打乱了她正发散的思绪。 “最早能追踪到的摄像头是街道口的红绿灯附近。” 越野车在文庆话音未落时方向左转,寂听下意识伸手去抓扶门把手,右手手腕刚使上劲,便倒吸一口凉气,她“嘶”的一声没过脑子先出了口。 这声气音正压在文庆说的最后一个字上。 江阔应声时偏头看她一眼,抬手切断了蓝牙电话,靠边停车,侧过身朝寂听伸出手。 “怎么了,我看看。” “嗯?”寂听没打算真听话冲他伸手,只是自己先晃了晃手腕,没再觉得有哪疼,正要抬头跟江阔笑着敷衍两句,就冷不丁跟他沉冷的面容打了个照面。 “……刚有点酸疼,可能是之前急刹停车没注意,扭了下吧,现在没什么事了。”寂听讨乖似地把手递向江阔。 别看江阔平时眉眼散漫冷淡,捏着笑时还带着点痞坏的劲儿挺帅挺招人的,可再看他这会真沉下脸来,抿着嘴不说话的冰冷样子,还真有点怵人。 就连寂听,对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没什么谱。 明明第一次她在酒店被他抓,又或者在刑侦大队询问室他审她的时候,一警一犯,身份对立且悬殊,寂听也没在心里这么怂过他。 “哎呀,好疼。” 江阔撸开她宽松的衣袖,指尖刚点在她手臂某处,便精准地扣上了寂听遍寻不见的痛处,还令她出乎意料地痛呼一声。 “是扭到劲儿了。”江阔一手接着她白皙的胳膊,一手用掌心替她揉了揉那片滑溜的肌肤,“先带你去看看。” 江阔放开寂听的手臂,重新发动汽车。 寂听没说话,只低头默默收回手,坐正,垂眸看自己被他撸高衣袖。 江阔刚替她揉过的那片肌肤,现在看起来也与周围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她心里那股子突然奇异沸腾的热……竟一时间消不下去。 不是心跳加速,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又或者,她不想说清楚。 寂听扭头看向车窗外,自己左手的手掌已经悄无声息地贴上右臂刚刚被江阔揉过的地方。 她尝试用冰凉的手心,努力镇压心里那股子不知从何而起的热。 ————— 彩排到十一点,回来就码字了,但实在太困了,先到这吧~因为明天还要早早爬起来当伴娘啦?( ?????ω????? )? 极正当的同居邀请 江阔没带寂听去医院,反而七拐八绕到江城东边的老城区中心,寻了间临街的诊所铺子。 “陈绵瑜中医诊所”,深蓝色门头上印出的白字迹十分潦草,寂听多辨了两眼,江阔已经上前踢了两脚铁皮卷闸门。 覆着沉灰的破旧铁门被江阔踢得浮灰四散,寂听自觉伸左手捂住口鼻,又往后退了两步。 江阔注意到她的举动,扭头看已经站到他身后叁步远处躲脏的寂听,轻笑,“好心带你看病,你倒舍得留我在这儿吃灰。” 寂听瞪着眼看他,又冲他晃晃右手手腕,表示没大碍,反而是他小题大做。 她不肯说话,埋怨的话也只在眼睛里,像是生怕自己张嘴就能吸进灰。 江阔又轻笑一声,没多说,扭回头又踢了卷闸门几脚。 几番嘈杂的响动终于惊吵了里头的人,寂听很清楚听见有人在门内往卷闸门的锁芯里插入钥匙,随即便带动起锁头左右两根牢固保险又极缺少润滑的铁杆拉舌响动起来。 回缩的细长铁杆缓缓刮蹭破旧的铁门,开锁时声音尖锐又刺耳,震到寂听的耳朵里,她觉得自己后背都泛起了麻疹。 江阔倒是站在原地不动如钟,像是听惯了这样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甚至在门被里头的人往上抽时,他还伸手扶了一把。 “我就知道,大过年的就你这个混小子会来催命。” 铁皮门被拉升至半空,寂听看清里头的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先生。他穿着灰色的棉衣和黑色的裤子,个头不高,但腰板挺得笔直,说话时眉头紧皱着瞪视江阔,说完随即转身就往里走。 铺子里头并没开灯,寂听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脑海里还留着他眉心印着的叁四道深深皱纹,以及他鼻翼两侧的两道延伸去唇角的沟壑。 从这位老先生的面部皮肤纹路来看,寂听敢肯定这位头发灰白的诊所大夫平日里绝对跟慈祥和蔼搭不上半点关系,至少现在就没有慈眉善目。 但听起来他和江阔熟识,可寂听依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江阔不去医院,偏要带她来这看病。 呸,大过年的,她可没病,是江阔小题大做。 寂听看向江阔,眼里尽是不赞同,可他却像不明白一样,只开口催她往里进。 寂听又埋怨地瞥他一眼,扭头往里走,里面明亮的节能灯管在她弯腰迈入的瞬间乍然亮起。 寂听进来后站定脚步,这才看清诊所叁面斑驳的灰白墙壁。墙壁左面挂着诊所的资格许可证和老先生的执业医师从业证,右面挂着一副很大的“杏林春暖”字匾,字迹潦草得与外面门头上的如出一辙,还有正对寂听的墙面,那墙半侧是个纱帘遮挡着通向后面的房间,半侧竖了个没有门的实木柜子,能看见里头有序排列的许多种药,柜子侧面还挂着一面叁角锦旗和一张叁伏贴的广告。 非常老式的中西医诊所,寂听也就小时候在老家景春生活时才见过。 “老爷子,忙啥呢,小丫头还等着呢。”江阔让寂听坐在柜前的看诊桌边,自己撩开纱帘进里间催人。 寂听坐在前厅,隐约听见里头的老先生厉声骂了江阔两句,江阔出奇地一声不吭。 倒是一人降一人。 寂听暗自发笑。 “绕得我头晕,你到那边去,别碍事。”老先生从里间走出来,口中的话明显是对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江阔说的。 寂听也站起来,刚张口要说话,老先生先看她一眼,又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混小子说是出了车祸,哪伤了?”老先生坐在长桌另侧,老旧的靠背木椅上绑着厚软的坐垫,明显是他平时看诊的位置。 寂听把右手袖子撸起来,面色坦然递出右臂,眼神却难掩心虚和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可能是因为当时冲击力太猛所以现在胳膊有些酸痛,但说不清到底哪疼。” 老先生伸手在她小臂上捏了几处,寂听都没感觉,只在他触及她的腕、肘附近时,瞬间的酸麻刺痛让寂听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嗯,没事。”老先生从木椅上起身,转身拉开柜子抽屉,里头摆着的瓶瓶罐罐随着抽屉的拉动发出清脆碰撞的响。 “老爷子,怎么说?”一直站旁边的江阔立即黏回老先生身边。 老先生没搭理,仍默默寻药,等一个抽屉找完,老先生没找到药瓶,又要拉开左边的抽屉,却被刚好站在那的江阔挡住了手。 “一边站着去。”老先生不满。 江阔没让,只是向后退了退,伸手替他拉开抽屉,“老爷子,有话您直说呗,憋在心里您难受,我也着急。” 老先生伸手拿出抽屉最里面的一小玻璃瓶装的淡黄色药水,拧开黑色的螺丝盖,闻了闻,这才得空抬头瞥江阔一眼,“我说你大过年不让人安生,匡匡踹门是又受了多重的伤!现在看,你是真把我这儿当自家后勤办公室了是不是!” “哪能啊,老爷子,我这不是想来给您拜年吗。”江阔听懂老先生话里是在肯定寂听没事,于是笑开,“怕您年里无聊才来给你热闹热闹,您还不稀罕。再说了,这小丫头不像爷们皮糙肉厚,一点小伤小痛的还是得您看看,您说了没事,我才放心。” “混小子。”老先生骂了句,把药递给寂听,“回去倒手心里,搓热了,揉两天就好。” “谢谢。”寂听起身,双手接过药水。 “一早一晚,别嫌麻烦。”老先生看着寂听,随后又补充了句。 寂听乖巧点头,看老先生也无话要说,正转身准备往外走,江阔却先摁住她肩膀。 “老爷子,我们来都来了,你把脉这么厉害不给她瞧瞧么,别撞出什么内伤。” 寂听抬头看向老先生,正巧瞧见他神色愈加不耐,低头拉了拉江阔衣袖,心里暗骂他没眼力劲儿。 老先生却不忍着,直接骂出口:“呸,你个混小子,大新年里没点规矩,谁没事好好的要病看,赶紧走,别想赖我这儿吃饭,今晚没你的饭。” 江阔也不恼,脸上还是散着笑,“得,老爷子不愿意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惹您老不开心了不是。” 寂听在一旁悄悄观察,只觉得江阔现在也不是真想让她看病,倒像是与老先生没话找话说。 “我今儿从京市回来,可给您带了两瓶好酒,本想明儿给您送来的,可惜临了匆忙,两手空空,真是对不住。不过没事,老爷子,我明儿早一准来。”江阔摆着极礼貌的笑脸,跟老先生絮叨。 寂听没见过江阔跟谁这样热脸贴冷屁股,他天天都摆着一副天底下老子最吊最牛逼的脸她都快看习惯了,如今这样,真是少见且有趣,非常有趣。 “明天也别来,我休业,不做生意,也不待客。去去去,赶紧走。”老先生发完话,转身进了里间。 寂听心里憋着笑看江阔,他却无所谓地跟她挑挑眉,“老爷子就这样,脾气怪,面冷心热的,别见怪,咱走吧。” 寂听点头,先出去了,江阔跟在后头,走出去伸手拉扯卷闸门时,又大声往里喊了一句,“老爷子,明儿见啊,我最爱吃您做的红藕炖肉,明儿您买菜时您可别把我忘了。” 说完,他也不等里头有没有回应,就“唰”地拉下了铁门。 * 未来城叁区,0906室。 “这几天你委屈委屈。”江阔拉开门,摁开门侧客厅大灯的开关,侧过身让到一边,请寂听先进了他家。 两人从诊所出来,江阔就带她去吃了晚饭,随后也没提去警队的事,直接开车带她来了他家。 原因是在两人吃饭时,江阔便有理有据地开始和她分析现状:何梦莉现在已经安全奔了家乡,赵文凯就算再有能耐,对着临省的人也八成鞭长莫及,所以现在可能被打击报复的,只有寂听,不然赵文凯也不会刚从拘留所出来,就直接跑寂听家楼下蹲点。如此危险时刻,寂听若是选择乖乖回家,无疑是往赵文凯手里送,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她先去别处借住。 但大过年的,阖家团圆,又有谁会方便收留她呢? 除非这个人和寂听一样,一人独居,家就方便快捷得跟个酒店一样。 江阔一边说,一边留意寂听的神色,见她并没什么不情愿的推脱时,他的言语便立即多了许多凿凿肯定的意味。他分析前因后果以及推演犯罪的能耐不容小觑,半真半假的话也绝对对得起他吃的这碗饭。 寂听不得不承认,自己几次被他说得心里发虚。 接触瞿希这几年,寂听见的人人鬼鬼不少,有钱人圈子里的烂事自然也听的多。像她这样没背景没家世的小姑娘,要是真得罪了人,再愣头青似地把自己送人家的枪口上,下场会怎么样她太清楚了,所以她知道,江阔说的那些话,不算全是恐吓她。 不过,若是他在说她可以住他家时,眼睛别那么放光的话,她想她在走他给的台阶时,会更舒心。 “江警官家里这么漂亮,哪里是我委屈。”寂听站在玄关口,回头对江阔笑,“要换鞋吗?”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讲究的,你随意。”江阔迈一步也站进玄关口,没关门,只面向寂听伸手指着客厅墙后的第一间客房,“赵文凯那事儿没处理好之前你就住那间,你放心,客房很干净,没人住过。我这几日要是忙起来也不一定什么时候着家,你就把这儿当自个家,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拘着。” “太麻烦你了,江警官。” 寂听面朝客厅炽橘的暖光望向江阔,笑盈盈的眼盛着水光潋滟,一时叫他辨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咱俩,就甭客气了。”江阔挪开眼,噙在嘴角的笑没扬出来,“我先回警队一趟,你早点休息,别忘了擦药。” ————— 同居了,吃肉还远吗? 直抒胸臆的夜 江阔再回家时,已是深夜。 他站在自家门前点了支烟,猩红火光陪伴他踟蹰半晌。 晚上他去了警队之后便忙得脚不沾地,先跟文庆聊了聊赵文凯的案子,又查看了一遍从交警队调来的交通录像,最后才找早早就传唤来晾着的轿车主人问了材料。 等结束这一套工作,队里只剩下一个值夜的警员。江阔独自在大队院子里等寒风替他醒了精神,才驱车回家。 这一日他先是从京市飞回江城,又带着寂听东奔西跑,还忙了一通工作,也是累得够呛。搁平常,他八成就在警队宿舍凑合一宿了。 但今夜不行,就算累到闭眼就能倒头睡,他也没想过夜里不回去的事。 寂听那丫头可正在他家,躺他床上。 想到这,什么困劲累劲都没了,只有脑子里热血沸腾。 江阔灭了烟,伸手拿钥匙开门,先摸了摸右边口袋,空空如也,他垂眸看自己的裤子左兜,又瞧瞧左手里还捏着的一捧蔷薇花束。 说到这花束,不得不说说他大年初四就提早回来上班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大年初叁好巧不巧的情人节,他先遭江老爷子一通催婚,又被大院里几个带着媳妇回来显摆的哥哥弟弟们刺了眼,于是毅然决然来江城千里追妻。 追妻,总不好再不拿出诚意,于是江阔刚回家的路上绕了半个江城,终于找到家24小时花店。 花必须买,即使情人节已经过了,他也想给寂听补上。 在花店里,那么多花,他毫不犹豫点了蔷薇。 这花跟寂听给他的感觉一样,独自美艳,又坚韧绝决。 说她绝决,只是因为年前寂听找他见的最后一面。 他们那天看似没有正事的闲聊,但寂听话里拒绝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江阔不是不明白,甚至见面后他还自言自语调侃自己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主儿,哪里值得寂听这样特意遣词造句来跟他撇清干系。 可一番信誓旦旦没等年过完他就先打了脸,回京市那几天,他不断想起寂听,次数越来越多,程度越来越深,且每每想到她,他便是不受控地抓心挠肝,百转千回,愤然烦躁,又怅然若失。 尤其是深夜十分,他格外失控,所以才会半夜微信找她。 像个初入情网的愣头青一样。 他唾骂自己许多次,可始终做不到潇洒一笑再抛之脑后。对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寂听的笑靥,他最终认了输,只好想想办法如何恬不知耻,一而再,再而叁,直到追上这个女人。 毕竟男人追女人,本来就天经地义,即使被拒绝,被拒绝很多次,也不丢人。 江阔彻底给自己洗了脑,趁着心里那口沸腾的气儿,直把花腾到右手,左手掏兜拿出钥匙开门。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莽劲儿。 家里静悄悄的,没开大灯,只有客厅靠墙摆的一缸鱼的夜游灯亮着,照得那一方隅笼上了昏昏暗暗的黄绿光线,透过水波中摇晃的水草,晃动的光影落在一旁沙发上侧躺入睡的女人身上。 迷离又恬静。 江阔走上前,把花束放在茶几上,视线触及蔷薇花左侧的那小瓶淡色药水。 是寂听从诊所带回来的药。 江阔脱下棉衣外套抛在单人沙发上,伸手拎起茶几上的小药瓶,对着鱼灯那边晃了晃,看见瓶子里头的药水满满当当。 她还没涂。 江阔放下药瓶,随地坐寂听身旁,看了她一眼后,低头贴合手掌,措热手心,倒了药水,轻挪出寂听搭在沙发上的右臂,掌心这才轻轻覆了上去。 他尽量动作拿捏得轻,还不时看向寂听,以免吵醒了深夜的睡美人。 鱼缸玻璃折射水波的光影,从后往前投射在遮挡寂听脸颊的卷曲发梢上,江阔这样近距离看她,也觉得她身上铺着一层朦胧的影儿,只隐约可分辨她下颚的消瘦线条,看不清她上半张脸的神采。 江阔凭借她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吸,判断她还睡着。 他慢慢将手心里的药水全都交付于她的手臂,掌心的温度却不可控地在皮肤相互摩擦中越来越热。 江阔自认为自己做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乐于助人事儿,可此时他那些连自己都骗的活泛的心思,已经不管不顾地冒出了头。 他嗅得出周身的空气里,除了药水带来的淡淡土腥味之外,还有在他触碰她的皮肤时,生出的许多无声的缱绻与暧昧。 那些不可见的灼热情绪,正裹缠在蔷薇的芳香中,成了情欲勾缠人心的火苗。 无处可藏,他也避无可避。 “谢谢呀,江警官。”寂听突然出声,打破了空气顷刻的凝滞。 江阔以为自己一直在看她,却又不知道她是何时睁开的眼睛。 “不谢。”江阔的声音很沉,眼眸一如浓浓深夜的寂然。 他不许别人看出他此时佯装出的淡定,所以连捏着寂听右臂的手都不愿躲闪松开。 “真的吗?”寂听对视他的眼睛,心跳在某时忘了跳,随后又开始鼓噪。 越来越鼓噪。 她庆幸却又后悔自己逆光侧躺,虽然江阔看不清她背光而羞红的脸,可她却对他眼中想要吃人的滚烫了如指掌。 寂听憋着心中悸动扯了扯始终被江阔紧拉的右臂,脸上有笑也藏着僵硬和少许胆怯,只有挑逗的言语还不肯认输:“真的不用谢的话,江警官为什么还要拉着我,不撒手。” 江阔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她,绕去了另一个话题:“为什么不去客房里睡。” “没有被子,很冷。”寂听听见自己心口越来越大声的跳动声,几乎淹没了她的话语。 对上江阔炽热的双眸,她觉得即使他下一秒要亲吻,也丝毫不奇怪。 他的眼神太烫了,太赤裸,让她整个人都莫名发热。 又开始了,心口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开始了。 她现在知道了,是情人的欲望。 “我……” 寂听想说话缓解尴尬,可出口的声音却有着难以觉察的微弱颤抖。 江阔是最敏锐的猎手,他迅速捕捉到了她没来得及隐藏的怯懦。 她的怯懦和无辜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红色的火焰疯狂烧起了他本就滚烫的手心,烧起他的心,点燃了他的大脑。 这个氛围太不对了,又太对了。 梦寐以求。 江阔不想再忍,大力撑起捏着她手臂的手,直腰,凑近,带着烟味的牙齿直接含咬住寂听的下嘴唇。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来势凶猛,让寂听一时忘了躲。 她压根也没想躲。 唇齿交缠。 她闻见江阔嘴巴里的烟草味,尝起来微苦,染上她的舌尖,又涩涩的,似乎还泛着酸甜之间的滋味。 她闻见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气息,不是香味,而像是陷阱,深不见底的陷阱,在她掉落时又莫名让她觉得踏实,想要拥抱,想要沉沦。 可她的右手还被他紧紧捏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勾绕,搭上他的后颈,借力把持自己,不要软成一滩水。 她的求助却被他误解,他正如被安抚的兽,乖乖顺着她的力气,用半个身子压上她。 客厅的暖风空调开得很足,寂听在沙发上睡觉时就脱了外套披在身上,现在外套滑落在腰间,她起伏的胸乳此刻便隔着柔软的针织衫贴合江阔硬邦邦的身体。 他吻得放肆,就连身体的重量也没有丝毫把控的意思,寂听丰满的乳都被他一一压得摊平,服服帖帖地亲吻他的胸口。 他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 她听见了他的心跳, 热烈的动作取代了多余的言语,再多想说没有说的话和纠结要不要开口的拒绝已然全都顺着他们被情欲胀满的呼吸和唾液,进入了彼此的身体里。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用做的来抒胸臆才是真诚。 免┊费-首-发:fadɨanxs.Çom [fadianxs.com] 梦想照进现实的夜 寂听的手软软搭在他后颈,往上能摸到他寸短的发根,不软不硬,略略扎得她心里发痒。 若往下,就先碰上他绵软宽松的卫衣领口,再往里就是服帖棉薄的白T,四指探入,才真能摸到他光裸的身体。 他皮肤的温度很高,暖着她的手心,指尖大胆触及他右侧凸起的肩胛骨,掌根便险险停在他两肩之间那道宽阔平缓的凹陷区,隐约能感觉手掌下他骨节分明的脊椎。 她数着他的骨骼继续试探往下。 随着她肆意的侵入,江阔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乱,吻就越来越疯狂。 “好摸吗?”江阔作乱的舌稍稍暂停,牙齿轻柔含咬她的嘴唇,低语时,他无法熄灭的喘和膨胀的情欲随着他的声音呼之欲出。 寂听讪讪收手,重新停留在他的后颈,舌尖俏皮从他的口中逃脱,脸也往后撤出分毫,“一般。” “还有更好摸的,试试?”江阔的身体撵着她往前,用鼻尖抵上她的,一直捏着她右臂的手缓缓松开,从后搂上她的背。 寂听的手臂一阵松快。 江阔兀自低头,凑近她的肩窝,衔咬她凸起的锁骨旁光滑的肌肤。 她的身体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催得江阔身体某处迅速胀硬。 血全往那儿流,脑子也混沌,只叫嚣着要她。 他要她。 寂听穿的大v领针织衫根本无处可挡他裹挟灼热欲念的呼吸和灵活挑逗的舌头,她热情的主动被顺理成章地勾馋出来。 寂听睁着被情欲糊上水光的眸看向墙壁上的光影。 鱼缸里水草摇曳,透出来的光也如水波晃荡 它们飘着,荡漾着,悄无声息地将她和江阔的身影印上墙面,大团幽暗的光影里,男人和女人亲密相拥,他们的心火热澎湃,影子却颤颤巍巍。 寂听在黑暗中悄悄摸上江阔的腰腹,得逞的贼成功躲避影子的模仿。 “你是说这儿么。”寂听撑着他的肩,凑近他的耳朵,舌尖探出,舔了舔他充血的耳垂。 她的挑衅让江阔抚在她肩胛骨下的手,一瞬从后捉住她左侧的半个乳,在她的身体下和沙发上硬生生挤出窒息空间的手指头,此时用着的劲就像是真要钻进她软糯的乳肉里一般。 “疼。”寂听张口咬上他的耳骨,报复。 她的不满沿着江阔的耳廓荡进他的耳蜗,他听见话语里压抑的娇吟,好似一把尖爪刺得江阔猛然起身。 寂听顺着他的动作两腿夹住他的腰腹,江阔直接托着她的屁股往卧室方向走。 “我的房间很冷。”寂听抱着他的后颈,在他耳边低喃,“客厅不好吗?” “施展不开。” 江阔把她抱去客房隔壁,他的房间。 床很大,被子很软,寂听被他抛在床垫上时,还回弹了两下。 没有第叁下。 江阔已经压了上来。 寂听两手从他腰侧钻入,逃开卫衣和T恤的拦截,摸上他劲瘦有力的腰腹。 她还要往上,江阔已经跨坐在她腰下。 他隔着衣服捉住她的手,带着她替他脱下衣服。 房间没有开灯,也没有暖气,寂听凭借微弱的月光看他被冷空气包裹的身体,然后感同身受地微微颤栗。 “不冷么。”寂听问。 江阔捏着她的左手,让她抚摸他的心口,膝盖跪在床上,弓下腰亲吻她的耳垂,“我热。” 他热,她也同样难熬。 寂听不再言语,挣脱他的手,侧过脸追逐他撩拨的吻,双手向上抱住他的背。 江阔随即解开她的裤子纽扣,贴着她的皮肤把她下身的衣着全往下褪,寂听配合地抬腿。 浓黑色的夜,浅淡的月光,交迭的深喘,怀里拥着的半裸的情人。 模糊的景和醉人的色无一不逼红了江阔的眼。 他一手抓着她的腰,一手隔着轻薄的针织衫揉捏她的乳,唇舌不满足地亲吻,想将她吞卷入腹的心火热,可总觉不够。 他心间躁动不安的思绪推涌着他站到悬崖边,脚下深不见底的黑雾催着他往前,去掠夺、去占有。 是本能,也是心之所往。 江阔揽在她腰侧的手往下摸入花穴,淅淅沥沥的粘腻湿润沾上他的指尖。 原来她的身体和他一样,殷切又诚实。 江阔从她唇上撤离,牙齿向下斜斜咬住她的针织衫侧沿,还未衔至胸乳时,寂听的手指已经擦过他的下巴,她自己脱掉了阻碍。 她浑身只剩下那件超薄的白色蕾丝胸罩,不过是聊胜于无的点缀。 江阔低头,隔着几近透明的蕾丝含住底下肉眼可见的红果,他的手同时扶上自己,抵入了她娇嫩的穴肉,完成侵占。 寂听一时痛楚,弓腰往上抱紧他的脖子。 她的手勒得江阔很紧,那儿也绞得他几欲缴械。 她全然稚嫩得像个少女。 江阔始终不知晓她具体几岁,却早已是无法自拔。 他对她,脑子里有过很多想法,唯独沉沦与占有经久不衰,叫嚣得最为响亮,那声音盖过了其他一切,仿若这个世界他只看得见寂听。 现在,不只有她,还有他们无休止的律动,和她咬唇隐忍的呻吟。 这样的夜晚太过让他血热难捱。 江阔从她胸口抬头,手肘撑在她身体两侧,从下往上拉住她的肩膀,帮她固定着位置,好承接他一次比一次深的撞击。 他没有多余的技巧,只要次次到底,要看寂听略有英气的眉微微蹙起,看她漂亮的眼睛水光迷离,看她用牙齿咬住下唇,企图吞忍难耐吟哦。 江阔就偏要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非逼她把含在嗓眼里的淫靡发出声来才行。 寂听被他入得几番颤抖不止,M字大开的双腿早已发酸战栗,敏感软肉从一开始的疼痛刺激到现在觉出趣味变得潮热湿润,被撑得圆润的嫣红小口愈加热络地吞吐他的粗硬,即使在他撤出时,它还微微翕动,热切等待着他下一次的饱胀投喂。 他越发凶猛地进出,鼓胀血色经脉的阴茎带出些许爱液,已经不知何时沾染在了她的腿根和毛发上。 白色的,湿滑的水液,本就是她身体里的,他换了个方式还给她。 寂听被他入得瘫软,身体和脑子都是浆糊,只能闭着眼睛感受他越来越快的动作,越来越凶的侵占。 身体的开关在某一瞬突然被打开,寂听迷糊睁眼,眼里满满蓄积的生理泪水默默从她眼角滑落,零星沾在她的睫毛上,无辜又可怜。 人生第一次的高潮来得毫无征兆,激烈又荡漾,让她踩上云端。 甬道里的软肉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极速收缩,她的高潮不服输地勾引碾压江阔的理智。 他哪还有理智。 只剩粗喘,还有一味进出、次次深入的生物本能。 他快要射了。 “不行,江阔,没用套。”在情欲迷失中,寂听陡然找回片刻清醒。 江阔倏地拔出,低头吻她,捏着她的手带她在他粗硬粘热的阴茎上快速来回撸动。 直到粘哒哒的大家伙射出白浊,全射在她的腰上。 情欲暂歇,喘息不止。 * 寂听醒来时天光大亮,空调右下角亮着26℃的黄灯,暖烘烘的被窝熏得人懒得睁眼。 她伸手去摸旁边的床单,还温热,但人已经不在床上。 寂听裹上被子,往浴室走,正要推门,卧室的门先被人推开。 江阔看见她,眼神微怔,没料到她已经醒了。 “吃早点么?”他问。 寂听摇头,捏了捏胸口团握着被角的手,刻意忽视心头微微羞怯,开口再正经不过:“我什么时候能回趟家,没衣服穿。” 她丝毫不提昨夜。 江阔挑眉,懒散倚上门边,垂眸看她裸露的肩膀,唇角的笑很难掩盖,“家里有我的衣服,你随便穿。等会我先去趟警队,中午回来带你回趟那边,收拾东西。” 寂听觉得安排合理,点头同意。 “早上去了趟超市,冷的、热的、速冻的、即食的什么样吃的我都买了点儿,搁厨房,你想吃什么自个选。” 寂听闻言,眸光略微诧异,直觉他好像有哪不太一样,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想奚落两句的话没出口,只是点头。 “那我去队里。”江阔说。 “好。”寂听开口,声音沙哑。 可能是昨晚叫得太多。 “等会喝点水。”江阔似笑非笑地开口。 “你烦不烦。”寂听刚醒,什么人设都还懒得演,情绪最真实可信。 江阔却因为她的不满而笑出声,带着万分愉悦。 “我走了。”他说。 寂听站在原地看他,目光无声催着他走。 “不会我还没回来,你就跑了吧?”江阔赖在原地,问话看似漫不经心。 他佯装随口一问的话倒是取悦了寂听。 寂听笑起来,抬着下巴看他,目光带出了得意狡黠,“你猜。” 江阔看得出她故意玩笑逗弄,不屑嗤笑了声,不再纠缠,“那我走了。” “真走呀?”寂听笑着轻叹了声,装模作样地不舍,“哎,那你走吧。” 江阔笑着注视她的眼睛,良久,转身往外。 “江警官,早点回来哦,我等你~”寂听单手扒在门上,探出半个身子打趣。 江阔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正笑得开怀。 江阔偏头对着洁白墙壁轻笑一声,转身大跨步走了回来,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狠狠啜吻住她。 直到寂听憋气推他,他才稍稍撤开。 青天白日,亮光清楚照出两人唇齿间唾液拉扯出的细长银丝。 “江警官,上班迟到了。” 寂听双手抵在他胸口,说话时拉断了那根丝线,她用食指勾擦唇边点点湿润,又用舌头舔舐干净指尖。 日光照在她带着闪闪水光的粉嫩指甲上,江阔脑子里的弦“铮”得一声便跟着断了。 他拦腰抱起寂听,张嘴咬上她送他唇边的锁骨,“反正迟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寂听突然腾空,两手赶紧扶住他肩膀,找到着力点,可惜她绷直的脚趾仍着不了地,“江警官,白日宣淫可不好。” “我觉得好就好。” 江阔几步跨到床边,再次把人抛到床上,俯身压下,勾绕的舌头准确地堵上她的嘴,再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 最近,肉多~ 装花的砂锅 如果昨夜的情欲是昏暗气氛烘托的意外,那此时在昭昭日光下痴缠的男女,他们便只能从情感的上找理由。 又或者是身体太过契合吸引,也可以。 寂听在心里自我辩驳。 可惜她不算清醒的思绪很快就被江阔的蓄意撩拨搅了个干净。 他干燥的手指像带着微微电流,随便碰上她身体哪处,那儿便会被他烧得止不住地想要颤栗,就连她身下早被他磋磨得红肿的穴口软肉,只要碰上他略微粗糙的指,那儿都还要忍着疼地往外潺流甘蜜。 她脑子是不想的,生理却难受控。 寂听双腿并拢,夹住他意得志满的湿润的指尖。 “疼。”寂听不自觉拖长了话尾,微微蹙眉以示不满。 可她拉长的第叁调音偏能往上带出钩子,抓得江阔心里好痒,裤子里的阴茎都闻声直挺挺敬礼。 “我也疼。”江阔扯开被她抓握在胸口的被子,低头含抿住她盛满日光的颤巍巍的乳尖。 还有她左边那颗通红的果儿也没被冷落,江阔伸手握上去,大拇指在侧恰到好处的位置,正方便他摸抚她软乳上叁两颗被他嘬出来的红痕。 此时对着明媚天光看它们,真是妖媚勾人的艳。 江阔心里的沸腾从昨夜开始就没歇过,一波连着一波,催得他硬得厉害。 “你疼什么。”寂听被他咬得轻喘,冷哼他嘴里胡乱地哄骗。 江阔便松开皮带,带着她的手往他裤腰下摸:“你摸摸看,我胀得难受,也疼。” 他毛刺扎扎的下腹和暴胀热挺的阴茎臊得寂听心脏狂跳不已,她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就势用力捏上他正隔着裤子直挺挺抵她大腿根的阴茎。 “嘶。”江阔吃痛抬头,一手捉住她报复作恶的手,撑起到她头上挂着,另一只手捏了一把她的左乳,气到笑的眼盯着寂听,“你想我折你身上,根本用不着这么暴力,叉开腿就行。” “色批。”寂听骂。 “你不愿意?”江阔握她胸乳的手一路往下,沾上穴口的湿漉漉,中指便伺机滑到里头,指尖坏心地刮了一圈,还要继续往里抠。 “嗯……”寂听难耐,两膝加紧,腿心也跟着收拢到一起。 夹不住他模仿阴茎来回穿插的指。 “你不愿意也没法,我可太愿意了,寂听。”江阔从她身上倒到床上,揽着她的腰让她侧了身 ,裤子拉开,扶了一把硬成血棍的家伙直接抵进去。 饱胀感让寂听再次低低哼吟。 她垂头压抑,嘴唇正贴上江阔的左肩,她张口咬下去,深色的毛衣上没有烟味,淡淡的皂角香气很干净。 “我脱光了给你咬,嗯?”江阔揽着她的后腰大力贯穿又撤退,和她说话的气息不算稳,但从他喉咙里钻出来的低沉的哼问,过分性感。 到底是谁勾谁? 寂听仰脸咬上他的嘴唇,懒得再听他说话。 她不算温柔的亲吻江阔也受用至极,甚至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低头含她嘴唇,勾咬出她的舌头,仔细吸吮。 寂听就这么毫无招架地把自己送进他的束缚里,她浑身的劲儿都要被他吸得抽离,头脑的意识也全被他插得混沌。 她的唇舌是她灵魂的出口,身下花穴却成了他的入口。 她的身体和魂魄现在一定哪哪都软软趴趴,在他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完全臣服。 而想尽办法拉着寂听无限沉沦的江阔,自己却死命挣扎出一二清醒,在偶尔喘息间歇对着天光去欣赏她沾满情欲而媚态丛生的眉眼,去独占她因疯狂沉溺而乖巧勾人的身体。 越看,他就插得越狠,入得越深,恨不得要一步到胃,最好戳她心坎里。 妈的,到底着了什么魔? 已经疯魔的江阔不知道,却在一件事上分外清醒。 九成九,他必须把这辈子交代在寂听这小丫头片子身上。 床侧窗帘半掩飘窗,风都静止没作声响,小小一房天地充斥着低沉的喘息,脆弱的娇吟,清脆的皮肤拍击声,还有空调偶尔转成除霜模式的一声叹息。 一上午的清亮日光,就这样在他们彼此身上消磨了个干净。 * “妈妈,医生说再过阵子就能出院啦,您再忍一忍,就当是为了我?”寂听站在鱼缸旁,握着手机好言好语地哄,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上,冲里头的鱼瞎比画。 厨房里做饭的江阔听不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只在寂听笑出声时偏过头看了一眼。 沙发挡住他一半视线,只能瞧见寂听穿着他少有的浅色毛衣,言笑晏晏。 “您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是不是陈旭星又跟您瞎许什么话了。我就知道,他再这样没个正形,我就不让他去看您了。” “那也得陈医生说行才行,陈旭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嘛好嘛,我明天就去找陈医生说说好话,让他早点放您自由。今天我有点事没来得及去医院,您没什么事吧?” “就是不放心,随口问问,那我明儿一早就去陪您。” “好啦,那我挂啦。” 在寂听笑着跟电话里的人说拜拜时,江阔从厨房里走出来。 “诶,你看你这鱼还挺听话。”寂听还站在鱼缸边,看见江阔就冲他勾手示意。 江阔走过去,视线从上往下,停在她身上堪堪遮住腿根的毛衣下,细白长腿一丝不挂。 “你看你这鱼,我手往哪动,它就往哪游,比狗还听话。”寂听像是得了什么好笑的玩意,眼里尽是欢喜。 江阔没应声,走过去从鱼缸下的置物柜里拿出盒鱼食,捻了点扔进水里。 刚还跟寂听互动得愉快的那条红色小金鱼见状,立即掉头和自家兄弟姐妹们开始轮番抢食,再不陪寂听玩笑。 “啧。”寂听蹙眉瞥了江阔一眼,不满,“你几岁,幼稚不幼稚。” “呵。”江阔嗤笑了声,并不认同对着条鱼就能乐嗨的寂听说这话。 寂听懒得理他,转身拿起茶几上被人忘在这一夜的花,走进厨房。 江阔跟上去,站一边看她把蔷薇花束拆开,装进煲汤用的素色砂锅里。 那砂锅和柜子里的餐具是一套的,搬家的时候文庆送的乔迁礼,他还没怎么用过,现在倒先成了养花的容器。 “怎么样?”寂听把花一一插进素色的砂锅里,上面画着兰草的素白砂锅装满了娇艳盛开的蔷薇,看起来着实有点维和。 “挺好。”江阔说。 毕竟他又不养花,家里根本没其他什么能装的,寂听爱怎么收拾怎么来吧,反正本来就是买给她的。 江阔闲闲抵着屁股后头的流理台,抱臂从旁欣赏寂听光着腿扮贤惠的模样。 上边纯良天使,下边光着腿的才是本她,妖精一个。 寂听毫不在意,任江阔流氓样地视线,在整理好花之后,随口问了句,“情人节刚过,你是碰上没卖完的花打折处理了?” 江阔轻嗤。 “那就是,女同事送你的?”寂听笑得眯了眼,“警察小姐姐眼光不错哦。” 是说她们挑人的眼光,还是挑花的眼光? 寂听的话留了让他询问的余地,江阔偏不往那上头撞,直截了当地承认,“我买的,送你的,不行?” “当然行啊。”寂听还是笑,眼睛弯成月牙,看不太出来是不是比刚才高兴,“你原先也不说明白,我怕会错意嘛。” 她嗔怪得江阔心里又开始酥酥麻麻的,跟过电一样。 趁这个劲儿,江阔憋了一天一夜的心思立马就活了。 他该找寂听确定一下两人现在的关系,该做的都做了,名分这玩意她必须得给他说明白。 说句丢人的,他才是最怕会错意的那一个。 “哎呀,好饿呀。”寂听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转身越过他走到小火煨着的炒锅旁,伸手要掀锅盖,“我闻着,这排骨该好了吧?” “再焖会入味儿。”江阔跟上去握住她的手,拦住她下一步的动作,顺势牵着她往外走,“咱俩先聊聊?” ————— Merry Christmas~ 天遂人愿的试试看 寂听从他掌心撤出自己的手,先他一步迈出厨房,靠站去沙发一侧,勾着唇角看江阔,“江警官,您想聊点什么呀?” 她不着痕迹躲开江阔的动作,梗得江阔原本想说的话在嗓子眼里飞速打了个转,再出口就变了意思。 “赵文凯的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寂听含笑打量的眼直勾勾盯上江阔,确认他如此正式是否真的只为跟她聊这事。 片刻后,她哼笑了声,意味不明,“我该有什么想法?” “除了何梦莉,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有诉求该说就说。” 寂听耸耸肩,没答话,转身走到鱼缸边,左手食指圆润的指甲边缘敲上玻璃,撞出轻小的声去逗弄里头那条最能抢食的小红鱼。 对比缸里其他因为没抢到多少食而正四处游走觅食的鱼来说,小红鱼已经因为吃得太饱而懒懒散散地漂游着,再不跟寂听的手指来回互动。 江阔瞧得出她不想多谈这事,却误以为她是惧怕赵文凯里的人脉关系,“有想法就说,有我给你兜着。” 但寂听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不用,我真没所谓。” 江阔心里又别扭起劲儿来。 寂听扭头看他,正对上他沉默盯视她的眼,寂听不由失笑,“江警官,大过年的,我一没权没势小老百姓,您怎么还非得让我惹点事不行?” 江阔闻言,眼再沉两分,仍是盯着她不说话。 不悦都不用明说,全挂在他冷峻的眉眼上。 可惜寂听不吃他审贼似的作势,当初她就是被他抓进局子里关起来审也没怵,更别论现在。 寂听干脆扭过身,再懒得搭理他。 江阔只在她身边站定片刻,便一语不发回了厨房。 没多久,灶上小火焖的排骨已经被盛了出来,浓浓肉香搭乘空调的热风从厨房飘出来,钻进寂听的鼻子里,馋得她早早饿瘪的肚子应味而响。 江阔也不招呼,冷着脸把排骨端上桌,又盛了两碗米饭并排放在饭桌上。 寂听扭头看,江阔就站在桌边等她先开口。 啧,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寂听轻叹了声,看了眼被拘于安稳鱼缸里也依然弱肉强食活着的鱼群,抿唇笑笑,开口是很不着调的话,“江警官,你家除了咱俩活人,就剩这一缸子活鱼看门保家了。你养它们多久了,有没有沾上点你的一身正气,你说我要是跟它们求求恶有恶报,能不能显灵?” 江阔自然听得出寂听是在给刚刚冷场的话题找台阶下,也很给面子的主动走到她身后,看看鱼,又垂眸看眼前的女人,心意不变,“你求鱼有什么用?” 寂听回头瞥他一眼,打趣着笑,“别瞎说,让它们听见了,万物有灵懂不懂。再说,我以前走投无路的时候,连送子观音都拜过,神佛一家嘛,说白了也就找个盼头而已,别搞这么严肃。” “为什么不肯找我?”江阔问。 “我以前也不……”寂听随口答话,说一半才意识到江阔问的不是她以前走投无路的时候,而是现在。 现在她为什么不肯找他? 显而易见,她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们还没正式开始,她就不得不因为这种烂事把两人的关系摆到不对等的天秤上。 她身上的烂事太多了,她怕一开头,就收不了尾。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江阔本来和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阴差阳错,感情来得迅猛两人都无从招架。可她还想挣扎,没有人能明白她的困扰,她也无从倾诉。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每看见江阔,她的脑子里总会闪现曾经一张张陌生男人的脸,和那些她想丢进深渊砸得粉碎的过往回忆。 肉体没有损害,不代表心就能全然无恙。 灵与肉从来都是一体的。 寂听曾经有多庆幸仙人跳来钱得高效,现在就有多无能为力。 但她没有后悔,即使面对江阔,即使以后她每心动一回就痛苦一回,她也不会后悔。 寂听将视线从小红鱼身上挪开,聚拢到鱼缸玻璃反射出的江阔的身影上。 鱼缸只到他胸口位置,并不能照出他脸上神色。 “我不好麻烦你嘛。”寂听说着俏皮话,笑却干巴巴地凝滞在脸上。 “我不觉得哪儿麻烦。”江阔斩钉截铁,“寂听,你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 “你竟会捏这种小媳妇词儿。”寂听这回真没忍不住,“噗嗤”笑了。 江阔低“嗯”了声,垂眸盯着她一侧浸在日光里的白嫩耳垂,没反驳。 “哎呀,江警官,你最爱强人所难。”寂听哼道,像是不满,却不敢回头看他,“第一次见面就逼问我的名字,到现在,还想变本加厉逼我跟你搞对象?” 江阔注意到她的耳朵开始隐约透出粉,但被她酒红色的发梢遮住大半,看不真切。 他紧握住想抬起拨弄她耳畔卷发的手指,“对,我是,你愿意不?” 鱼缸里懒羊羊的小红鱼终于经不住寂听敲在玻璃上清脆的诱惑声,摆摆尾巴,欢天喜地地冲她的指尖游过来。 又开始她往哪指,小鱼往哪游。 天遂人愿一样。 “听着倒像征求我意见,刚在床上你也问我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有用吗?”寂听不答反问。 她言语尽是松动与应承意味,江阔心里蓦然松了口不知何时憋住的气儿。 他松开紧握手掌,伸出去从后圈住寂听的腰,低头,吻上她的耳朵尖,“这回有用。” “呵。”寂听忍下战栗感,冷笑表示否认。 “说说,是我哪不如你的意,你发发善心给我个方向,我也好依着你的意思自查自省?”江阔美人在怀,心情甚好,讨乖示好的漂亮话张口就来。 “挺多,数不清。”寂听兜着圈子答。 “那正好,趁着咱俩住一块,你好好观察,多指点指点我?” “我考虑吧。”寂听偏开脸,抿着笑躲避耳边江阔烫人的呼吸,原本搭鱼缸玻璃上的手也向下拉扯江阔勒在她腰间的胳膊。 没想到他还用着巧劲不肯松手,甚至不要脸地用下腹抵着她,把她往怀里使劲摁了摁。 算了。 寂听实在不敢再撩拨他,她下身是真还疼着。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寂听问。 “如果你愿意,这儿就是你家。”江阔答得顺口,带着她转身面朝餐桌,“而且我只要在,就天天给你做饭,绝对好吃好喝供着。” 寂听抬头瞥她一眼,似笑似嗔,拍拍他的胳膊,“那试试吧。不过先说好,别谈以后,也别想太多。” “成。”江阔笑了。 谁让她现在话里话外还是躲闪推拒,他原还想问她妈妈为什么住院,要不要他去探望,毕竟连陈旭星都去了……但照寂听目前这意思,明显他还不够格问。 江阔可不是傻直男,一根筋,他自己心里可始终掂量着呢,要是真好死不死开口问,万一寂听一句话就给他堵死了,再顺道把他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换来的一句“试试”给否了……太得不偿失。 毕竟这祖宗也不是头一次跟他变脸了,说踹就把他踹了,她也绝对干得出来。 算了,还是一步步来吧。 ————— 是的,要开始甜了~ 想压死地头蛇的强龙 恋爱和同居同步进行,刚入新手村的寂听在江阔的指导下,对男女情事的实践领悟如有神助。 默默看着她身边还没醒来的男人,寂听再次感慨一遍这电光幻梦般的人生。 前几年秉承劫富济贫的心理做贼,现在倒大大方方跟个警察好上了。 “在想什么。”江阔睁开眼,对上寂听盯着他瞧的目光。 醒来就见喜欢的女人窝在自个怀里,盯着他发呆,这已经不仅仅是开不开心的事儿了。 江阔的雄性激素暗自膨胀。 “想你什么时候醒啊。”寂听勾勾唇笑了,手臂撑起上半身,轻软的鸭绒被落到她腿上,露出森绿色的吊带裙。 江阔从她腋下方向侧望过去,隐约见裙下一侧软乳往下坠成了水滴状,顶上头还冒这着个粉粉的尖儿。 “今天也想搭顺风车?”江阔的手钻进她裙子里,一把摸上寂听大清早就勾他心魂的乳房。 寂听嬉笑着拍开他手臂,赶紧从另侧翻身起床,往浴室走,“我要出门,你快点起床上班,正好能带我去地铁口。” 江阔乖乖跟着起来,趁寂听反手关浴室门时,也不管不顾往里挤。 寂听自然不跟他用蛮力对抗,也抗不过,只好把自己置身于门缝间,一手握着门柄,一手抵在江阔胸口,“要不,哥哥你先?” 江阔明令禁止她再喊他江警官,寂听一开始改不过来,连着叫错叁次,江阔算是得了好借口,直接把人剥光了压床上亲自教她改,一个劲深入浅出硬憋着坏不肯射,逼得寂听最后合拢腿的劲儿都没了,连连求饶叫他哥哥,他这才作罢。 “不用。” 江阔又不是什么绅士,寂听以退为进的招他张嘴就拆,还抬手捏紧人家虚搭他胸口的手,硬是抬脚往里迈,直接挤得寂听只能往后退两步。 寂听发现江阔就像是个没吃过的土匪,开荤尝到香就想一个劲直接把自己吃撑死才好,但她哪受得了这个?连着几天夜夜笙歌,她现在步子稍微跨得大点,腿根就跟着酸软。 “哥哥上班着急,我先出去。”寂听眼看自己就要再次被他拐入陷阱,也不理这借口多蹩脚了,拔腿就往外溜。 对着浴室的半身镜,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前天夜里头,她被江阔摁上头插时,胸乳那片冰死人的肤感。 禽兽是有穿着衣服的时候勉强装人,等他脱了衣服,绝对毫无人性。 寂听抱着衣服往外头的浴室去,路过客房时,看了眼里头依然空无一物的床。 她有极其正当的理由怀疑江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住进去。 …… 江阔开车把寂听送到警队旁的地铁口。 “真不让我送你去?”江阔憋了五天,还是没憋住。 他知道寂听这是要去陪她妈,这几天都是,所以她才只让他送到地铁站,然后自己再搭地铁去医院。 “跟警队一南一北的,人家舍不得你绕路嘛。”寂听松开安全带,抬头见江阔正抿着唇角侧身看她。 她笑嘻嘻伸手勾住他下巴,摩挲他刮得只剩根须的胡茬,“哥哥,你看我为了多陪陪你,一直把你送警队这边来,你怎么还不高兴呢。我等会可要多绕五站路,都没舍得甩脸子给你看。” 小丫头片子就会拿这话搪塞他。 江阔从嗓眼哼了个气音儿,伸手捏住寂听在他下巴勾挠的手,没使劲就把人扯到自己面前,低头吻住她的嘴。 寂听乖乖承了。 直到他的手又不老实地摸上她胸口,寂听才忍不了地用力推开他。她抿抿已然像是沁了血红唇,嗔怪江阔一眼,整理整理衣服下了车。 江阔占了便宜,心里多少舒坦点,从右视镜看着寂听的身影渐渐没入地下通道,伸手要摸烟,却嗅出他车里飘着的寂听身上的那股子香甜气还没散干净,又把烟盒丢一边。 刚要松开刹车提速驶离,他车副驾驶的窗玻璃就被人拍响了。 “江队,你停这儿等我呢?”文庆刚从地铁出口出来,就瞧见江阔临时停靠的车。 江阔摁开车门锁,文庆麻溜地上了车。 “真巧啊,我刚好像瞧见寂听了,你俩……”文庆抖着眉,笑得见不得人。 江阔不接话茬,踩下油门靠左汇入直行车道,“张建一那边有眉目没。” “唔。”文庆提到这事儿就心塞,暗骂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脑子有泡才冲上来从江阔身上找乐子。 这几天为了搞清楚到底是市局哪个领导给赵文凯行的方便,文庆没少往拘留所跑,但这事经手人的嘴是一个顶一个得严,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就好言好语绕圈子,都是同僚,文庆也不能跟人家来硬的,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还是指望江阔去市局找人打听,这才知道那事儿是局里政治部主任张建一打的招呼。 说来好笑,张建一的职务主管的就是人事组织和作风建设,这个肥差让整个警察队伍没谁能不给他叁分薄面的,就连江阔也被给他透消息的人警告了两句,不许他没事挑事,硬碰硬。 而且交通事故那天,录像证据不算有力,赵文凯又被张建一当鸡一护着,想抓回来问询的事儿从一开始就被逼进了死胡同。 搁平常,这事自然而然就慢慢成了无果案,相关资料要么被有心人收了碎了,要么就塞进档案室当垃圾。 但这回,江阔明显是动真格的了,可文庆心里没什么底儿。 古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江阔来江城后,根本就没动过家里的关系,除了小道八卦对他这个连连晋升的刑侦队长传得神乎其神外,其他还真没几个人清楚江阔到底是哪路神仙的人。 “你知道隆二么?”江阔皱眉看向二十米开外的警队大门口,路当中围了几块一米多高的蓝色铁板,前面竖着块牌子,写着“修路中,请绕行”。 “这老皮条客谁不知道。”文庆一听江阔不再问张建一了,立马就来了精神,“据说江城声色场就没他不插手的吧,拉皮条发家的,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也赚得盆满钵满。咱们队里之前紧抓黄赌毒的时候,不是还瞄了他一阵儿,可惜最后把柄没抓住。不过,我那时候倒是单方面跟他挺熟了,那人真是睁眼女人,闭眼艳鬼的,啧,男人活他那份上,死也不亏了。” 江阔冷瞥文庆一眼,文庆立马收了收得意忘形的眉眼,正经许多,“江队,你问他干啥。” 江阔的目光扫过右后视镜,转动方向盘,左侧车轮一一压过修路挖出的崎岖土堆,大小不一的坚硬石块硌得越野车微微偏斜。 “他叫张隆二。”江阔说。 文庆扭头看向江阔,眼里满是诧异。 “他是张建一同父异母的弟弟,先从他入手。” 黑色汉兰达成功绕开修路路障,右拐进入警队,车尾无可避免地扬起一阵灰土沙砾。 ————— 明天白天要化身打工人了,所以更新……可能在深夜,也可能?没了? 磋磨人的妖精 春节假期一结束,寂听立即进入了异常忙碌的状态。国外没有春节这一说,公司新年收假就已经积压了不少的单子,分到寂听头上急需翻译的活也多,另外她趁着年假清闲接的几个私活还没做完,人一下子就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医院那边有护工帮衬,寂听实在太忙,这几次都是抽空才去一趟,陪床时没事就带着电脑敲敲打打。寂敏见她忙得跟陀螺一样,一个劲儿催着她回家休息,也不怎么提出院的事了。 寂听知道陈医生前几日给寂敏做了个检查,恢复情况最终得个不达标的结论,这下子寂敏也不再闹着回家了,踏踏实实待医院里做康复治疗。 越是死里逃生的人,越是比谁都想好好活。 原本寂听还愁着找房子的事,这下子也松快不少。陈医生私下还跟她商量,说寂敏目前综合情况不算特别理想,要想彻底恢复正常人的行为能力,再有两叁月都算少的,不如转去疗养院,费用比公立医院便宜许多不说,也能更专业。 寂听刚听到这话时,愣是有点恍惚,要不是检查数据在那,她还以为妈妈早跟正常人无异,原来还差得远。 想到这,寂听叹了口气,看了眼外头黑沉沉的夜色和办公室里寥寥不多的同事,起身结束加班。 刚出电梯,手机震了两下,以为是江阔的信息,寂听点开一看,只瞧前半句她就哭笑不得。 “听听小姐,近日可好?早春樱花已开,择日可否归校,吾愿伴尔共赏美景。并无催促翻译之意,日常闲聊罢了,毋须着急其他。” 这人是她大二在图书馆做助管时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文学院学长,说话总捏着陈腔杂词,所以寂听对他印象还算深刻。 有阵子学校还有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说这学长苦追寂听无果,深夜买醉,差点被车撞断了腿,在医院住了一夜,回来就脱胎换骨,再不提寂听两字。 这事寂听听说的时候,早与学长有半学期未曾见过,她也就没放在心上,再一个,她那时候刚踏上仙人跳的路子不久,校外独居过得提心吊胆,学校里的八卦她没什么兴趣,渐渐就把是非忘得干净。 可惜人际社交这张网太过奇妙,前阵子学妹给她介绍了笔兼职,说是学校里有个研究生要出外文着作,但水平有限,需要个校正编辑,活儿急,钱多,寂听看价钱确实不错就接了过来,谁知道见了面才发现竟是这学长的差事。 无奈,寂听现在除了尽快干完这笔活儿之外,不得不多了个应付学长酸词腐句的差事。 为了钱,能忍。 寂听边往外走,边斟酌着回了个emoji微笑搪塞过去,再抬头,就瞧见公司楼前停车场上那辆熟悉的黑色汉兰达。 “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好早点下来。”寂听收起手机,跑过去拉开车门,便见里头江阔正噙着笑扭脸看她。 “这不怕耽误你赚加班费。” 寂听不以为意哼笑了声,坐进车里,“吃夜宵吗?请你。” “饿了?”江阔等她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队里有人从老家回来带了不少自家酿的酒糟,我得了半罐,回去给你煮汤圆?” 寂听喜欢江阔做的饭,从他做的第一顿排骨起,寂听就各种赞不绝口。以前江阔老嫌做饭麻烦,很少动手,可现在瞧寂听全不吝惜地夸奖崇拜,这让他得了莫大成就感,连着几天都变花样地投喂寂听,寂听更是乖言巧语哄得江阔身心舒坦,这之后后厨重任自然而然全交江阔身上了。江阔没什么被使唤的上当感,反倒现在他俩都上班了,他还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少了,想法设防给寂听养了个吃宵夜的习惯。 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哎呀,哥哥,你真好。”寂听伸手摸摸他下巴,逗狗一样。 江阔没说话,捉着她的手捏进掌心。 * 好不容易逮个周末,寂听早上给兼职收了尾,打包全发出去,下午便懒洋洋窝阳台软椅上晒太阳打瞌睡,直到江阔从队里值班回来,夜幕都沉了,她还没醒。 “几点了?爷们这是养了个猪娃。”江阔走过去,弯腰摸了把寂听的胸。 寂听迷迷愣愣睁眼,看清是江阔,没好气地挥开他的咸猪手,“我这阵太累,好不容易得闲,你烦我干嘛。” “再睡,保不准儿夜里就得带你挂急诊,身上铺盖都不带一个,你还真敢睡,什么天儿不知道啊。”江阔直接把人从软椅抱到沙发上,摸摸她身上,好在热乎着。 寂听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眼儿突然瞄到茶几上印着菜馆名字的打包袋,立即来了精神,两手一起往上捏住江阔耳朵,“好啊你江阔,现在都背着我自己去吃好的了。” “属狗的么,为口吃的,哥哥都不喊了,嗯?”江阔兜寂听腰上的手往下掐了把她的屁股。 寂听笑着往他怀里躲,嘴上不忘求饶,“哥哥,我饿了。” 江阔回来外套就丢沙发上了,此时寂听软乎乎的身子只隔着棉衬衫在他怀里来回蹭,火不经意就被蹭得燃起劲。 “我也饿。”江阔张嘴咬上寂听的胸,舌尖隔着布料舔弄她乳尖。 家里空调暖风开得很足,寂听身上就穿了件春秋款的绸面家居服,里头连胸罩都没有,江阔一口就精准衔住了她隐约冒头的尖,激得寂听一个颤。 “真饿,真饿了,没骗你。”寂听缩着背也躲不开。 江阔拿牙抿着尖儿嘬了两回,松开嘴,瞧绸面印着他湿答答的一圈口水印,这才罢休,“不是昨儿嚷着要吃烤羊排么,回来路过那家新疆馆子,给你带了份。” 寂听闻言,再看打包袋时已经两眼放光,欢天喜地对着江阔的脸亲了一口,就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地毯上拆外卖。 里头不只羊排,还有手抓饭,炒米粉和酸奶子,明显两人份的晚饭。 “哥哥,咱一块吃。”寂听牵着江阔的手往下坠了坠,示意他坐下来,又顺手给他拆了筷子,摆好碗,乖得狠。 江阔笑话她闻见饭香就像被贴了符纸,整个转性。 寂听也无所谓,捏着遥控器开了电视,上头演的是个最近大火的爱情剧,正值男女主解开误会,深情拥吻,喘息间女主贴着男主的面一番告白,勾得男主落了泪,边哭边痴痴缠缠问她有没有骗他。 寂听只是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乐,并没留意演了啥,倒是江阔伸手有样学样地揽抱过寂听的腰,趁他之前被勾起的欲火还没消下去,另只手主动凑过来撩开寂听衣领。 “你有没有骗我?”他也问电视里头一样的话。 寂听正伸手拆饭盒,突然被江阔幼稚地挡住动作,又气又好笑,伸手掐他侧腰,“我骗你什么啊,你吃不吃,不吃一边待着去,我饿死了。” 江阔把手从她腰上挪回自己侧腰,阻止寂听掐得他发痒的动作,另只手又怂怂从下托起她一侧胸乳,之前被他咬湿的布料此时正带着一团软肉在他手心如水球晃荡。 他低头咬住寂听因为少扣俩扣而露出的锁骨,看了眼她胸前风光,揉捏时笑语带出色欲,“我瞧着是没骗我,的确34D。” 寂听怎么听不出他这是在打趣初次见面他审问她多大时,她绕圈调戏他的话。不过她不明白这人怎么脑子里的神经勾勾转转,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现在翻出来说。 “我那时候要知道哥哥是个流氓坯子,一准老老实实的,问啥答啥。”寂听鼓着无辜的脸,冲他眨眨眼,“好哥哥,饱暖思淫欲啊,先让我吃饱再说不成么。” “吃饱了你又说胀肚,要消化,屁事最多,先做再吃,饭凉了我给你热。”江阔行动派,说做手就往她衣服下摆伸。 寂听起身要跑,直直被他拉得倒他腿上,屁股底下硌着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硬邦邦的棍子。 “你烦不烦,我诶……” 寂听骂他的话没说完,直接被他撩起衣服咬她乳肉的舌头舔得话音都打飘。 寂听两手撑在他下巴脖颈处,想推开他又默默已然动情。 他太知道哪些地方怎么让她爽了。 寂听心里有气,身子却软,穴口处已经隐约感觉要湿,江阔的手就未卜先知地隔着绸裤去挠她的花心。 反抗是无从反抗了,情事便渐入佳境,两人正要互相扒光时,寂听的手机就响了。 “我接个……嗯,别咬,我接电话。”寂听推江阔胸口示意起身。 “不接了。”江阔拉着不许她动。 “别……这两天工作多,怕有事儿。”寂听被他舔咬得直吸气儿,轻喘不止。 江阔拖着她屁股的手不解气地狠捏了两把,才拍拍她腰,低语,“快点,忍不了多久。” 寂听暗骂他色中饿鬼,报复地隔着裤子往下摁他阴茎,趁江阔反手捉她之前麻溜从他身上起来。 顶着江阔吃人的目光,寂听找来手机一看,是陈旭星。 “整天瞎忙什么啊,这几次去医院都没碰着你。” 陈旭星说话时周围声音嘈杂,寂听一听就知道他在酒桌上。 “我能忙什么,忙着上班赚钱,怎么了?”寂听一面接电话,一面看江阔坐地上冲她无声威胁。 她故意与他退开着两步距离,挑衅挑眉,得意不已。 江阔哪受她那个激,起身就要来捉人,寂听猛地要绕沙发跑,被江阔从后一把捉进怀里。 “有啊,大周末的,喊你出来聚聚。” 陈旭星的声音贴着手机传到江阔耳朵里,江阔的手钻进寂听的衣服下摆,惩罚似地掐揉她腿根。 寂听拼命忍着笑闹,手肘往后撞正在她身上四处作恶的江阔,轻喘的呼吸屏住,嗓音尽量拿捏正经,以免陈旭星听出什么不该听的,破坏了她的形象,“加班,忙,下回约,姐姐请你。” 说罢,寂听赶紧挂断电话,抛开手机在沙发上,伸手往下去阻挡江阔肆意在她身上点火的手。 “你急什么?我电话都不能好好打。”寂听这阵子真是被江阔随时随地色欲熏心的模样搞得没脾气,说他也叁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怎么一进家门就像泰迪精附体。 “你说我急什么。”江阔的手从前面摁住她小腹,挺腰使劲往她屁股上撞了两下,硌得寂听扭着身子躲。 江阔不让,非弯腰贴她后背,凑她耳边低语,“你帮我裤子脱了。” “脱脱脱,你先让我转身,我给你脱。”寂听也的确被他勾得心神荡,于是好言好语顺毛捋。 江阔不撒手,直接把她在怀里带转了一圈,捏着她的手放自己皮带上。 寂听慢条斯理替他抽开皮带,裤子纽扣打开,拉下拉链,露出里头被撑得高绷的黑色内裤,她抬头笑着看江阔,小手悄默声地伸到他内裤里。 滚烫的竖长物件被她抓握一截在手心。 “好烫啊,哥哥。”寂听慢慢悠悠地往上撸,娇笑逗弄。 江阔咬紧后槽牙,伸手就要扒寂听的衣服,没料到他进门时放玄关柜上的手机就此时没眼色地响了。 “接不接啊,哥哥。”寂听的手已经爬到他根处,大拇指在他毛扎扎的下腹挠画两圈。 “操。”江阔脑子直发嗡,可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不算多,这时候最大可能是警队的电话。 寂听瞧他说不出,手便顺势往下滑到底儿,摸住他滚烫又滑嫩的龟头处,食指轻轻抠了抠。 江阔蓦然一僵,脸脖子都带上红晕。 寂听佯装可惜地收回手,指尖递到自己唇角,吐舌舔了舔。 江阔死盯着她舌尖的眼直发红了,被内裤包裹的阴茎再胀大一圈。 寂听瞧她这样心里也爽,施施然从他怀里挣出来,走去玄关拿他手机,递过来,“哎,还是得接啊,谁让你是人民公仆,又不只我一人的哥哥。” 江阔垂眸看了眼,的确是警队电话,接起来时冷着脸,两眼仍直勾勾锁着寂听。 紧急任务,警队全员出动。 寂听看江阔挂断电话一脸菜色,心里着火的欲念又寻不少安慰。 寂听整理衣服,走过去打开大门,江阔也已经衣冠整齐地往外走。 “哥哥,我等你回来哦。”寂听故作可爱状与他挥手告别。 江阔盯她一眼。 “脱光等。”寂听凑他耳边,小声补了句。 江阔恨得捏紧拳,大力抓上寂听的腰,把人搂进怀里猛亲一口,“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 4000+,也算双更了吧! 群魔乱舞的夜店 江阔出门,寂听重新坐回茶几前,看了眼餐盒里沾着孜然和红面辣椒的油滋滋羊排,却没了刚刚那股馋劲。 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比较香。 寂听叹了口气,把餐盒收好,准备等着江阔夜里回来再说。 旁边的手机再次响铃,来电人还是陈旭星,寂听接起:“又怎么了,大少爷。” “半个小时,我去你家接你。” 电话里有鸣笛声,听得出陈旭星正在开车,但这关键是寂听根本不在家,也已经好多天没回那边去了。 她一直没跟陈旭星说,就是怕他转头告诉寂敏。她目前认为,自己和江阔的事还没必要让她妈知道。 “你干嘛?我不在家,我还在加班。”寂听随口胡诌。 “那我掉个头,现在车多,过去那边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陈旭星此时倒好脾气。 寂听闻言,松了口气。 江阔的住处离警队挺近的,距离她上班的地方也算折中,打车要不了二十分钟,她就不怕陈旭星真往这边赶,“找我什么事,先说来听听。” “听阿姨说你这阵子忙,我不得带你出来放松放松,省得到时候我去了英国,你再打电话过来给我诉苦,远水可解不了近火。” 陈旭星说话口气特傲娇,明明是他主动邀约,听起来却像是为寂听做了多大牺牲。 其实寂听今天刚无事一身轻,只想吃饱了在家睡觉,压根懒得去玩。原想推拒,她又听陈旭星话语间是又要往国外跑的意思,那若这次不见,下次再见也不知得什么时候了。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这阵子总是抽空去陪伴寂敏。 “算了,你别来回跑了,就说去哪吧,我直接去找你。”寂听捏着手机起身去卧室找衣服。 * 江阔赶到大队的时候,不少队员正在大院集合。他们穿着统一正式的黑蓝警服,佩戴同系圆帽,四五辆晃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停靠在旁,冷光耀到每个人脸上,照出他们眉眼处的冷峻与肃穆。 “江队,来了。”文庆这边刚核对完今晚出动的警员名单,抬头就瞧见江阔熄灭了大灯的黑色越野车。 “是接到举报,还是线人消息?”江阔从车上下来,看着自发分散去几个警车的队员,大跨步走向正与他迎面过来的文庆。 “九点多接到群众举报说今晚江岸区某酒吧有毒品交易,但不肯说具体哪个场子,还不等我们再问,电话就被掐了。我说等你来了再商量对策,但这事不知道怎么捅市局去了,那边直接下令全区突查。”文庆说话时明显带着气。 江阔也听得抿紧了唇。 文庆瞧江阔脸色不好,叹了口气,看左右没人,才凑到江阔耳边低语,“我看就是市局有人提前收到消息,才特意让我们搞得这么阵势,大张旗鼓成这样还能突个毛?该跑的都早跑了。” 江阔刚过来一瞧见这场面,心里也多少有个底了,他能看得出照这样搞,今晚八成得扑空。 突查的阵仗太大,都摆到明面上了,那不就是换个样子给人通风报信。 警察兴师动众地去给罪犯送出路,简直可笑。 江阔心里一阵烦躁,眉敛得死紧,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换警服的文庆,“你跟我车,咱俩去HAM。” HAM club是江城去年年底新开的一家夜店,就在江边,物价奇高却夜夜爆满,散台卡座都一位难求,绝对当的上江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但HAM地处江岸区和江北区交界线上,在到底隶属哪个区队管辖上容易有掰扯,生是非,毕竟夜店肥水多,谁见肥肉不想咬一口,所以江阔从不去揽那边的活,也不许队里人过去打着旗号耀武扬威。 大少爷自持清高,必然不会为了点他压根瞧不上眼、也拿不上台面的灰色权欲跟别的区队同僚起冲突。 所以HAM club江阔之前从未查过,全当它是江北区刑侦队归管,但今夜,他头一个就必须查它。 捻出隆二这条线的唯一可能,今夜全在它身上。 “就咱俩便衣去啊?江队,不是我怕事啊,关键是咱俩这样根本进不去啊,你是不知道,天天蹲门口等位儿的,半夜叁点还是大长队。”文庆只当江阔平日不涉足这种声色场,不明白其中规矩。 “进得去。”江阔转身朝越野车走,上车前先拨通了霍睿的电话。 * HAM club 二楼卡座。 “寂听,怎么样,开心不?”陈旭星凑到寂听耳边问。 但夜店音乐太吵,寂听只觉得自己耳蜗里头被音浪震得直嗡嗡,根本没听清楚陈旭星说的是什么。 “什么?”她冲陈旭星喊。 “我说,那俩舞跳得不错。”陈旭星扬手指向二楼围栏外,远处漫天撒金纸的表演场上,两个腿缠红绸遥相对挂半空中偏偏起舞的半裸女人。 寂听眯着眼睛看,炫酷的暗闪灯光秀刺得她看那两个隐在红雾中的女人以及楼下弹簧站台上摇头蹦迪嘶吼的年轻男女们都不太真切。 场子太大,人太多,地方也太闹,嗨得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懵。 陈旭星像是明白她,伸手递过来一杯Remy Martin,寂听接过来直接仰头干了,辛辣的味道顺着食管一路淌进胃,火烧火燎。 配着酒精再听满场喧闹音乐,还真就没那么嘈杂不堪了。 有点上头。 寂听伸手捏了牙水果盘里的西瓜,搅散口腔里的酒气,“屁大的孩子不学好,你就整天拿着家里的钱跑这儿来充大爷。” “你就说好不好玩,还想得起来你天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是什么屁事不。”陈旭星轻嗤。 寂听瞥他一眼,站起身,拍拍修身裙子上根本没起的褶,“我去趟洗手间,你先跟你朋友们好好玩。” “不行。”陈旭星拉着她的手腕也站起来,“这儿什么地儿你不知道啊,今天你敢穿成这样出来,那你去哪都必须喊我跟着。” 穿成这样? 寂听低头看看自己的修身黑裙和细长高跟,来夜店不穿这样,难道要她穿裤衩背心? “行行行。”寂听不甚在意,抬手胡乱撸了一把陈旭星的头发,“走吧,亲弟弟,我要上厕所。” 陈旭星没反驳,直接拉着寂听的手腕往洗手间走。 一桌被陈旭星喊来喝酒热场凑人数的朋友们听不见寂听和陈旭星都在那边说什么,但瞧寂听像撸狗一样摸陈小少爷的头,陈小少爷还乖的跟什么样,他们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其中一人直接惊得掉了手上的骰子,直直盯向他俩,等连背影都瞧不见了,他才出神地拿手肘捣捣旁边的人,问,“那女人是谁?” * 霍睿从小吊儿郎当,大事不干,吃喝散财的本事却绝对能在国内一众二世祖里排上名号。他回国没几天就到处浪,最后跟着一帮子狐朋狗友玩到江城,被江阔捆了丢给霍家老爷子,这才被迫消停一阵子。 在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霍睿收敛不少,挨着年后才算得了赦令,又开始吃喝玩乐、挥金如土的日子,但可惜散财童子被老爷子捏着命脉,左右浪不出京市去。 好在他没真记恨江阔,还在江阔开口时,大大方方应承帮他忙。 的确,多亏了霍家这小浪荡子,江阔才顺顺利利越过长街排队的男男女女,直接被人带进了HAM。 说来也巧,就在那人带江阔和文庆往霍睿给他们安排的vip包厢走时,江阔眼尖地瞥见在长廊深头的无人拐角处,鬼祟交易的两个年轻男人。 他给文庆使了个眼色,直接过去铐了人。 带路的人直觉要出事,却又忌惮霍睿,不敢声张,低着头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直接把他们带到临近包厢就开路溜了。 江阔把手上两个反铐的罪犯一前一后推进包厢后,直接站门口拨通电话喊队里人过来清场。 “诶哟,操,赵文凯?”在包厢里拧开还算亮的那档灯、看守嫌犯的文庆,惊异发现其中一人竟是旧相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会子也不用想着怎么对付张建一和隆二了,冤家亲自来栽他们手里了。 毒品交易,不管是买是卖,全够赵文凯进去喝一壶的了。 被唤名字的赵文凯靠墙蹲在角落,不知是毒瘾犯了还是被吓得,抬头看文庆时一直不停哆嗦个身子。 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江阔进来。 “江队,瞧瞧,这货是谁?”文庆忍不住发笑,喜形于色。 江阔眸光沉静,视线扫过去,不算亮眼的光让他对那人多看两眼,是在分辨。 “忘了你还没见过他本人。”文庆耸肩,朝那俩靠墙一站一蹲的人走,后站定于蹲墙角那人面前,冲江阔点点下巴示意,扭回头哼笑,“赵文凯,刚从拘留所出来就又不安分,你想当我们队里熟客的心太热切了,我都不好不成全你。” 文庆此时说话没个调性,跟他上回在讯问室严审赵文凯时完全两个样子。 赵文凯倒是跟上回一样,惶恐不敢言语。 没多会,外头走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不少人往外涌的声音。江阔听得出,是队里人来了,在逐一包厢清场。 他拉开门出去,喊来正往这边走的警员,让他们进来把那俩人带回队里。 “大获全胜,江队牛逼!”文庆嘻嘻哈哈抬手肘搭上江阔肩膀。 江阔拨开他的胳膊,跟着一队警员往外走,出包厢长廊后,发现外头仍是热热闹闹一片,并没有要闭店的迹象。 “队长,他们这儿经理不配合,DJ台我们上不去,场子里音乐声太大,说什么都听不清,怎么办?”一个穿制服的警员跑来江阔身边,扯子嗓子报告。 他身上的警服在夜场里倒是显眼,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但这地儿疯魔气氛太浓烈,场子根本冷不下来,路人也就该干啥干啥,有怕出事的便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远远旁观。 江阔顺着警员指过去的方向,望见了场子一侧拔地高起半空的DJ台,下面地面铺着一台阶高的大片弹簧地台,形形色色的男女全挤在上头,随音律和弹簧起伏摆动,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光忽闪变化,从上往下撒他们身上,彩色的人影魔幻又现实。 警员见江阔迟迟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如何控场,扭脸去看,却发现他正蹙眉紧紧盯着地台上的某个蹦迪的女人。 隔得有点远,警员分辨不出那是谁。 但江阔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个穿着黑吊带裙、画着艳丽浓妆蹦哒在地台中央,被一圈男人团团围着的女人,不是说好在家脱光等他的寂听,还能是谁? ————— 听听,快跑! 冰凉的手铐 四面八方的音箱设备倏地同时消声,夜场里群魔乱舞的男女在陡然寂静的氛围中全部消停下来。 他们仰头看向高处DJ台,炫光屏幕下的几个DJ也都一脸茫然。 房顶吊挂的彩色射灯还在满场来回扫,变换不停的灯光秀也没停下来,弹簧地台即使没了音律伴奏也一个劲浮动不停,台面上蹦迪的人在机械波浪中互相扶撑勉强站稳脚根,却也面面相觑。 阒然魔幻的夜店,一时间状似场滑稽默剧。 很快就有了不知从哪处传出来的腌臜怒骂,在众人出声附和叫嚣之前,从不曾见过的明亮顶灯被人全数打开,迷离夜场一下子亮如白昼。 众人这才看见一楼弹簧地台四周站了不少警察,不知立即喊了声“警察抓人啦,快跑啊!”,随即人群像是得了指令,呜呜泱泱全开始往外涌。 “都站着别动!防止踩踏事件发生!我们会指导大家有序离开,请大家不要拥挤……” 寂听刚扶着前排栏杆从弹簧地台上下来,就听见音箱传出来的说话人声音莫名耳熟,她还来不及抬头往上看是谁,身后涌动的人群就挤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细长的高跟鞋好看是好看,可万一遇上点紧急避难的事儿,自己绝对就成了身先士卒的垫脚砖。寂听心里一阵绝望,无处还能寻什么可扶一把手的东西,身子就已经被人挤得向前扑倒。 千钧一发时,突然有人从右侧搂住她的腰,一把给她抱好,带着她站到一半,险险避开人群。 她脑子里紧绷的劲儿刚松了口气,扭头正要对救命恩人道谢时,这才看清他是谁。 四周的音箱里指挥的声音还在继续,寂听也听见那句:“……我们是江岸区刑侦大队,请大家耐心配合我们工作!” 要死。 寂听心里一阵慌,对着正单手搂着她腰的江阔,干巴巴地挤了个微笑。 “江警官,原来你今晚是在这出任务啊……” 江阔垂眸面无表情看她。 寂听莫名心虚得就想化成一缕轻烟,赶紧随风逝。 “那你先忙,我不耽误你工作……我先回家等你。”寂听伸手去拉他勒得她快喘不上气的手臂。 江阔手上力道一点没松懈,“回家等我?还是换个地儿,继续蹦?” 寂听摇头,睁大了眼讨乖示好,“怎么会,我这就回家。” 边说,她边缩着腰扒拉江阔的手,伺机要跑。 “老实点!”江阔低吼一声。 寂听立即松开扒他手臂的手,低头默了。 “队长……这儿的老板刚过来,要跟您谈谈。”一个警员从门口位置跑过来,看见江阔怀里搂着一个女人,眼神微微震惊,又很快撇开眼说正经事。 寂听自认为脸皮这几年早被打磨得够厚,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捂脸。 “外头疏散的怎么样?”江阔没管怀里人的小动作。 “队里人都赶过来维持现场了,加派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警力,确保五分钟内彻底清场,就是有几个喝多的,不太服指挥。” “你手铐呢?”江阔问。 警员从腰后取了手铐,递出来。 江阔单手接来,直接抵上寂听左手手腕,寂听意识到他的动作,抬手要躲,被江阔大力单臂环抱住,冰凉的铐环“唰”地被她手腕顶得单向旋转一周,麻溜上了锁。 “不服管就全铐起来,带回队里关着。”江阔捏着手铐中央的锁链,扭头看旁边目瞪口呆的警员,手臂向上环住寂听肩膀,把正一个劲挣扎的女人面朝他胸口牢牢捆在怀里,“他们负责人要见,就让他去找文庆,这边清完场,你们跟文庆去长廊上拍点照片取证,就收队。” “是。”警员亲眼目睹江阔欺负女人全过程,也没敢吭声。 “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阔说完,直接捆着怀里的人往外走。 * 深夜,江岸大道临街停车位。 车子发动后被人挂了空挡,外头四只轮子没跑起来,里面暖风却被调成最大档呼呼运作,只着一件吊带裙的寂听都被热气烘得小脸红扑扑。 江阔扭头看着一只手被高高铐在车门顶扶手上的寂听,“跟谁来的?” 寂听恨恨刮他一眼,偏过脸看路对面不远处霓虹闪烁的硕大HAM字牌。 算上她被他抓进局子那次,他也没狠到给她上手铐。现在两人谈起恋爱,他可好,对她坏得这叫一个变本加厉。 她真是受他几天疼惜,就全忘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恶劣讨厌的臭直男!不就是出来泡个吧,蹦个迪,开开心心地玩乐一次,她也没勾搭别人,这还能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江阔凭什么这么对她! 也不知道刚在地台下跟朋友闲聊的陈旭星有没有看见她这样?要是看见了……她这下子人全丢完了!一点尊严都没有! 寂听越想越气,眼底都沁上一层红。 “前脚刚跟我说脱光了在家等,扭脸就跑迪厅蹦上了,瞅瞅你丫身上穿的什么破布料子,遮不遮得住你胸口叁两肉!天天在家穿T恤裤衩,小娘们出门就学会偷天换日了是不是?”江阔气得厉害,带脏劲儿的京片子一顺连地往外蹦。 寂听憋着气,压根不想听他训话,可偏偏跑不了,那也死拧着头全当看不见他。只恨自己耳朵闭不上,他的话她一字不漏全听见了,也暗自气得胸口起伏。 江阔闻她一身酒气,可比她火大得多,再看她死倔的样儿,就知道她根本没觉得自己哪儿错,说不准他没逮着她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起劲怎么浪! 还有蹦迪台上那围着她的一圈子男人,江阔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就是滴着口水的豺狼虎豹!她也敢! 越是这么想,江阔心里的火就燃得越猛,“那丫破逼马尿儿有什么可喝的?夜店都什么脏心眼子的地儿你就敢一个来?是不是还当你左右一个人,没旁的能管!”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寂听听到这儿,忍不住侧身与他大吵。 她声音又尖又利,蹙着眉头看江阔满是厌弃烦躁,眼神就跟她话里的尖刀子一个样,卯着劲儿往江阔心口扎。 江阔气得直咬牙,捏着方向盘几次要张口,又闭嘴,恨恨忍下心头来回翻腾的一股子戾气,扭过头长长舒了口气,再开口,之前凶悍要吃人的意味就少得多,但话音语调全冰冷到极点,“寂听,喝多了你给我散德行是不是?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寂听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屑冷笑,“什么人?炮友呗。” 江阔闻言,随即死死拧起眉。 片刻后,他跟着她早已消散的话音,低声重复了一遍她伤人的字眼,“炮友?” 寂听没说话,瞪着眼不服输地与他对视。 两人憋着气对峙半晌。 还是江阔先退一步,“寂听,你再说一遍,咱俩究竟什么关系?” 寂听张嘴就要不管不顾地再跟他确认一遍他的工具人身份,可视线蓦然对上江阔死抿的唇,沉静凝视她的黑眸,以及他眼中冰冷却格外幽深的目光…… 她竟恍惚从里头觉出些受伤委屈来。 也就是他这份隐约不可察的可怜,悄悄捂住了寂听的嘴。 她扭过头向一侧,没再重复那俩字。 车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江阔也转开头,望着左侧不远处黑沉沉的江面,心里莫不做声地松了口气,可脸仍冷得很。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面人车寂寥,江水拍岸的汹涌声愈加明显。 江阔又开口,声音暗哑不带半分柔情,“寂听,你听好,再怎么吝,我都是你爷们,这事儿变不了。” “爷们?呵,你看看谁家爷们会把这么人铐起来。”寂听晃动手腕,铐环磕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 江阔先看她被铐挂的手,又看向她,“那是他们没爱上你这种妖精。” 寂听抿着嘴,没反驳,眼圈一点点红了。 江阔又蹙起眉,俯身向她,一手撑着她的椅靠,一手摸上她的小臂,修长的手指从铐环下拢住她的腕,指腹来回蹭了两下她那块因为悬吊而被铁环磨红的皮肤。 “嘶。”寂听细眉蹙起,一点没想着忍疼。 她甚至还刻意夸张两分。 江阔能不知道自己本来铐得就松?再说,他的手也不是砂纸,哪有那么糙,轻轻碰碰怎么就能给她刮疼得直吸气? 他听得出来,寂听是又开始耍把戏。 可就算什么都明白,他还是止不住心疼了。 “让你丫作啊,说他妈什么都不听,看我一会怎么弄你。”江阔心里上火,语气却已经带上星点温柔。 他有气也不知道还可往哪撒,只能拿出手铐钥匙,替寂听开了锁。 寂听低头揉搓手腕,一声不吭。 “我看看。”江阔随手把手铐扔一边,朝寂听摊出掌心。 妖精作法的手铐play 冷酷江风缠得岸边石墩凝了霜,半个小时前还疯狂闪烁的霓虹字牌现在也熄了,蹭着街边路灯不算亮的光,勉强能琢磨出那几个罩在夜色下的英文字母是什么。 霓虹字牌下,还分散地围着几堆不肯走的酒客,他们言辞间尽在揣测刚刚被警察带走的人,还有突然清场闭店的HAM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再看远处,街上走来一行勾肩搭背的人,应该在隔街的烧烤店喝醉了酒,他们正边走,边嘶吼着合唱。没人能听懂他们唱的是什么,曲调跑得没边,咬字也不清楚。 真是夜越深,人越不清静。 但车里的人恰恰相反,寂听这会儿沉默得就像根本没她这个人。 她右手拢着自己左手手腕,低着头一语不发,垂下来的长卷发全遮上她半侧脸颊。 江阔从旁看不见她的神色,偏也能自几个扎么出她浑身无需言语的可怜劲儿。 他还干巴巴地朝她摊着手心,她却心狠地把他晾在一边,看都不稀罕看一眼。 到底是谁生气,又该谁委屈? 江阔也没法真跟她计较,抬手把她长发别到耳后,又伸手捏起她左手,托着腕,举到嘴跟前哈了两口热气。 “还疼啊?”江阔的大拇指搭在上头慢慢揉。 他动作轻柔,即使那儿没伤,他按得人也舒服。 寂听就没收回手,任由他伺候,但依然不肯搭理。 “还气呢?”江阔做小伏低,算是彻底软下劲儿来。 寂听抿着嘴,视线落在自己右手上,不看他。 “哎哟,小祖宗诶,您就甭跟我置气了呗,你也知道我丫什么操行,脾气上来没着没调儿的……”江阔从没跟谁说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话,也没死乞白赖哄过女人,猛然要他说起这种话,舌根子都是涩的,“不是不让你来玩,你来你说你也至少提前告儿我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不是,你瞧啊,来这地儿的男人有几个正经货色,一个二个有鼻子有眼儿有嘴儿,各个收拾得人模狗样,还不都是来图你这种嫩得出水的小丫头片子么,我不也是担心你,为你好么。” “什么为我好,根本就是自己心眼小,大男子主义,才见不得我出来寻开心。”寂听伸手拉扯自己手腕,江阔不松,她挣两下没扯动,便偏开头。 很明显,她还没消气。 “得得得,可不就是我没个出息,生怕别个给你抢走咯,你说我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么一漂亮的小仙女儿,万一你要是玩嗨了,跟别人跑了,我可不心肝脾肺肾全得拧巴一块去?您看,您就当就和就和我一叁十岁老男人,就甭跟我计较了,成么?”江阔拉着她手,把人一个劲往自己怀里扯。 “刚不还骂我妖精么,刚不还铐着我,冲我动粗么。”寂听不领情,即使人乖巧顺着江阔的手被他揽进怀里,心里也不服。 江阔任凭她说,双手已经抱住寂听,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紧了紧手上力气,这回心才算彻底搁肚子里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伸手轻拍寂听的肩膀,又张开手掌在她肩头揉了一把,“动粗?那我哪舍得。我家老爷子打小就跟我说过,谁家小闺女都是捧手心里娇养的,我这么稀罕你,就是把你随身带兜里,含嘴里都觉得不放心,哪还舍得动粗?” 寂听听着,默了默。 她性格从小直接,跟着母亲长大也不是全家都宠的宝贝疙瘩,所以不太会作,反而更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再说本来这事,论根上,也的确是她考虑的不周全,蹦迪嗨玩的时候根本就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但是,她心里那股气儿没散干净,想到自己被他大庭广众铐起来,又捆车上审,就气得不行。 她伸手掐上江阔的腰,“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手铐都还挂在那上头。” “那哪是我的,那是队里人的。”江阔掰扯。 “别抠字眼,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寂听拧着他硬邦邦的侧腰皮肉,狠狠转一圈。 “祖宗祖宗,我错了,我真错了。”江阔被她作弄得又疼又痒,直呼忍不了。 “我不管,我生气。”寂听直言。 “那怎么办,要不我也把自己铐起来,您看着办?”江阔就是随口一说,笃定寂听不会真跟他这样干,顶多是换个方法折磨他。 毕竟,她铐他有啥意思呢? 但很可惜,江阔押错了注。 “好。”寂听答得迅速又坚决,直接捡起江阔之前扔置物盒旁的手铐,“唰”的铐上江阔的左腕,另一个铐环,想都不想就直接锁上方向盘。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做起来半点思考闲暇都没有,江阔都被她的手速搞懵了,只盯着俩已经上了锁的铐环,好笑猜想她这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憋心里的。 看得出来,他今天夜里要想真把小姑娘哄好了,这一套流程算是躲不过去了。 “开心了?”江阔问。 “还没。”寂听眼里的倔强气闷这时已经全没了,唇角勾出坏笑。 她俯身过去,伸手到江阔车门一侧,把他的座椅向后调到躺平,又迈开长腿,把自己塞到方向盘前,整个人跨坐在江阔的大腿上。 江阔现在这个姿势就只能直直仰视她,“怎么个意思?” “看不出来吗?” 寂听居高临下,垂着眼皮虚掩其中嚣张情动,如火红唇倒是半分不曾收敛,笑得妖孽张扬。 活脱脱一个画皮妖精。 要吃人。 “胆子倒大,女上位,吃得下吗?”江阔一时不知该笑该气。 他平时折腾她,还总顾着一二分寸温柔体贴,现在她自己可好,打着报仇的旗号巴巴送上来。 寂听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哥哥,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自我介绍过。” 江阔挑眉,示意她继续。 寂听跨坐于他腰腹之上,单手撑在他胸口,另一手自下而上摸上他散着一颗扣的衬衫领口,“我今年二十二。” 第二颗扣子开了,露出里面打底的白T。 “身高一米六八。” 第叁颗,开了。 “体重一百上下。” 第四颗,开了。 “普普通通小职员,也没啥特长。” 第五颗,开了。 “但就一个……” 寂听解开最后一个扣子,江阔的衬衫自然敞向两边。 她手指徐徐往上挑开他的T恤,露出他腰腹间线条分明的肌肉。 江阔亲眼看着她弓起腰,又低下头,双手掐上他腰两侧,嘴巴对着他腹肌中间微微凹凸的缝隙印了一红色唇印。 他的心跟着身体一块抖了一下,左手想抬,立即被手铐拉扯束紧。 手铐因为江阔的动作反过来磕上寂听温热的大腿,冰凉的银色金属冻得她一个激灵,随即挪挪腿,身体也随之在江阔腰腹上来回蹭了蹭。 她吊带裙下没有打底裤,薄溜溜的内裤紧挨着江阔纯棉的黑裤,含苞的软肉已能清楚感受身下已经苏醒的硬挺欲望。 “哥哥,不想知道是什么吗?”寂听的手在他白T底下,往上摸到了他左侧胸口的凸起。 江阔的心脏跳动得厉害,敲在寂听手心,又烫又热。 “什么。”江阔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啊,舌头能碰见鼻尖。”寂听手往下摸到他的皮带,身体偏跟蛇一样,整个攀附在他身上,仰着脸凑近他耳边,吐出缕缕热气灌进他的耳蜗,“不用手哦。” 江阔硬到要炸。 ————— 没play完,下章继续,现在是提前五个小时的跨年快乐!新年快乐!!! 反客为主的手铐play “我看看?” “你想怎么看?”寂听撑着手臂直起腰,一手按他心口上,一手往下勾住他的皮带卡扣,食指在周圈来回拨弄搔挠,“嗯?” 她话尾挑着上扬的音儿,笑眼酿缠许多惹人情欲的东西。 江阔看着她,脑子里蓦然浮现许多情景,她在他身下,在花洒下,在地毯上,在餐桌边……尽是这几日让人深陷其中而愈发欲罢不能的情色事儿。 越想,身体越失控,越亢奋。 江阔右额太阳穴上暴起一根青筋,皮肤突兀的凸起,和他狠狠握上寂听腰的右手一个样,狰狞得像是要想把她整个人全捏剥皮抽骨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想用尽力气发散些无处可泄的欲望,却没成想偏让欲望抢占先机,寻着这些只想用于性事上的力气助纣为虐,变本加厉。 他的下身又痛又硬,折磨死人。 唯一能帮帮他的,还偏偏骑他身上,耀武扬威,摆着事不关己的看客模样。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想怎么看嘛。” 看客还不时蹭着撩两句戏词,等着他这个戏中人愈发深陷。 她无非就想看他什么时候能摇身一变,彻彻底底成个红眼兽,采花魔。 “你知道。”江阔的手从她腰上松开,捏着她落在他皮带卡扣处的手指,带她往下摁,半是强迫半是哄地叫她放出了他身下早已饿极的硬邦邦的家伙。 “啪嗒”,皮带的金属扣如人所愿地松了头,下面齐整咬合的拉链也被几根缠绵交错的手指一齐逼退。 江阔松开手,只用掌心抚在她手背,帮她一起往下摁住那根翘了头的阴茎。 滚烫的家伙得了女人掌心软肉的触碰,更是硬硬地顶起碍事的内裤,急欲出头。 “我知道么?”寂听勾着食指从侧口缝隙钻进内裤,小心戳上他最顶的冠状眼口,佯装无辜,“这样?” 她吐着舌,却不显露如何天赋异禀能舔鼻尖,只堪堪露出一小半,舌尖往上舔着自己M形红唇中央肉鼓鼓的唇珠,再作弄似地往下勾压两下。 偶尔她想往上舔得更多,便稍微伸长点,就舔及了鼻下人中。 沾着水光的粉舌在江阔眼前来回勾绕,逼得他不得不痴想更多。 人就在跟前,他还得靠意淫纾解。 江阔又爱又怒,甘之如饴也快受不住,下身几欲喷薄浊浆。 寂听作恶的食指指尖忽而沾上微微湿意,她片刻诧异,尔后对着阴茎顶端的小眼又来回搓磨了一回,这才收起手,举到眼下,对着从外头天上透入车窗内的隐隐月光,瞧见指尖一丁点透亮反光的水渍。 “哥哥,你流水了啊。”寂听故意扮得懵懂无知,问也格外天真。 江阔再次恨得咬紧牙根。 这样的骚话,前几日还是他压在寂听身上挑逗戏弄时说的,可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寂听的台词。 真实的台词。 他无从反驳,谁让之前他爱往她身下勾蜜水的手如今正被牢牢锁住呢? 江阔瞅了一眼丢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银片钥匙,哑着嗓子道:“媳妇儿,我错了,别搞我了。” 寂听坐他腿上,居高临下看他可怜见地求饶,平日懒散幽暗的眼眸此时也终于被她折腾出了水光。 挺值。 寂听拇指与食指来回搓磨两下,抿干净了那星点湿润,蹭着他的腿滑到座位前蹲下,拉下近在咫尺的黑色内裤,露出里头布满青红血筋的阴茎一柱擎天。 “哥哥,我只是想让你试试我的特长。” “怎么试?”江阔真是要疯。 “我给你舔舔,你才能懂。”寂听笑得像偷了腥,两手扶上他左右两个精囊,大拇指贴着根茎,低下头,张嘴含住,舌在里头便亲亲密密往上吮了过去。 红唇包裹茎身,舌便从下往上勾舔冠状沟,嗦起嘴滑到顶头,舌尖又不管不顾地往他那个细小的孔里挤。 她挤不进去,反倒里头腥咸的液体被逼了出来点。 寂听卷舌吞了。 吞咽口水的声响在寂夜的车里尤为突兀,带着她火热湿润的口腔和灵活聪慧的软舌,它们一齐逼得江阔两腿紧绷,脚也死死踏在车底。 江阔腾直起腰,被锁住的左手手掌按她的后脑上,顺滑的发丝趁机穿梭入他指尖,缠上他。 “寂听,你不是试,你是要我的命。” 寂听缓缓吐出被吞得湿漉漉的阴茎,大拇指轻轻蹭着他那两个饱鼓鼓的精囊,仰着脸冲他笑,“哥哥愿意把命给我么。” 江阔的右手终于触及之前被他随手抛开的救命钥匙,在寂听背后插入锁眼。 “你要什么我都给。” 随着江阔的答话,清脆的解锁声也在寂听脑后响开。她还来不及回头看,就察觉江阔已经两手一齐抱住了她的腰,直接把她抱起来,重新骑坐到他身上。 刚被她舔得湿润的阴茎此时正杵在她腿心,炙热又粘哒哒的感觉,好不真切。 “哥哥……”寂听不傻,看着眼前脱困的红眼狼,怕是要受大罪,于是赶紧讨好。 她娇唤江阔这回也不为所动,眼中欲色反而更浓烈,眸子沉黑不见底,唇角却与她勾出笑来,“我这人不禁造,之前也没想着给我们听听一个机会,让你找个机会露两手,不然都白瞎了你这副,口齿伶俐?” 他拖着话尾四字,说得好不刻意。 其实寂听口活这事儿,都是几年前瞿希教她的,以前是为了以防万一,碰见急色的男人关键时候也能帮她拖拖时间,谁曾想她第一次,却用在了江阔身上。 不是拖延,反而是为了玩乐折磨。 她乐在其中。 只是初次实践,寂听也没得过什么客户评价,现在江阔说这话,她也说不好是夸她口活好,还是说不好。 “哥哥,不舒服吗?”寂听两手搭他肩膀上,右手手指头还不时往上勾挠一下他的耳垂,乖巧得很。 “没这儿舒服。”江阔右手插在两人之间,钻到她小腹下,直接挑开她挨着他阴茎那边的内裤沿儿。 指腹摸进去,她也早湿透了。 “你觉得呢?”江阔扶着阴茎,踏下腰,迫不及待地挤入。 寂听细眉微蹙,扭了个腰尝试把顶端吞下,边吞边轻声喟叹。 “哪样好?”江阔带着她挺动一回,直接把自己全送她穴里头去。 女上位,寂听根本难全部吃下去,腰一个劲扭。 “滋扭什么,别动。”江阔一手摁住她的腰,一手撩开她短到大腿根的裙子,大力揉她屁股。 “嗯,哪个都好……哥哥……”寂听又想爽又怕太爽,忍不住挣扎,她自知江阔这下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可嘴是止不住想求饶,“吃不下了,哥哥……” 江阔拍她屁股一巴掌,“不许躲,慢慢吃。” 他一个劲从下往上顶,速度也没比平常慢多少,浑身憋着的劲儿和欲望终于捱到了这会,恨不得一齐全往她身上发泄了。 可怜寂听没受多回就小死一次,甬道里软肉高潮不歇,江阔仍是进得次次到底,搞得她又爱又怕,身心连连泛滥,欲仙欲死。 ————— 火火热热开启新年! 周日依然是打工日,更新心有余力不足~要不之后周日都不更了吧(毕竟我说可能不更的时候,也多数是不更,捂脸逃跑) 幼稚的江大队长 天明,晨雾未散。 旰了通宵的文庆仰面躺在靠背椅上补眠,头顶上白花花的节能灯管刺得他眉头微蹙,他也懒得睁眼找本书盖脸上遮光。 实在太乏,凑合能闭眼就行。 隔壁小间休息室的床给了几个昨夜一同加班审讯的小警员睡着,诺大的办公室现在就文庆一人。 江阔刚进办公室就看见桌后的文庆,手里掂的几份早点轻声放他桌上,拿起旁边的笔录默声看了起来。 裹满金灿灿蛋液的叁鲜豆皮带着热腾腾的香味很快穿透塑料袋的封口,唤醒了旁边肚子空空的文庆。 文庆一睁眼就瞧见江阔,目光又不由自主寻着味儿往桌上看,桌上早摆了一圈印着江城名小吃的黄棕纸饭盒。 “江队,你就是我亲哥。”文庆抹了把脸,收起跷搭在桌沿上的腿,脚踩地面往桌边拉近了屁股下的椅凳,伸手挑了碗没放辣椒油的热干面,“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从半夜就想这口了,差点没饿死在这。” 江阔“嗯”了声,没看他,手里的笔录又翻一页,“夜里辛苦了,喊他们一块来吃早点。” “哪用得着喊,等会他们就闻着味儿来了。”文庆拌开芝麻酱,翠绿细碎的小香葱很快被淹到最底下,浓香的调料酱渐渐沾满每一根油亮亮的面,裹着芝麻香的热气散出白雾升腾,文庆眯着眼先吞了口口水。 “还是这家的面好吃,从我大学来江城,真是一天不吃就想得心慌。”文庆挑了一筷子面,呼呼吹了两口散散热气,就往嘴里填。 深棕色的芝麻酱跟着面条沾到他嘴唇上,油光也跟着缀在嘴角。 “是笑气?”江阔把看完的笔录撂回桌上。 提到这,文庆就气不打一出来,大口吞了嘴里的面,筷子插进碗里,抬手抽了张纸擦过嘴角酱料,这才说道:“还以为赵文凯这小子掺上毒品,进来就别想好,谁知道他精着呢,兜里的东西全搜出来了,笑气蛋,妈的,这坑人的玩意偏偏现在不入刑,算不得毒。依我看,明明是毒品更新换代的速度赶不上法条修改,真他妈便宜他了。” 江阔抿唇,扭头看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的走廊。 文庆说得没错,昨晚几个留下加班的,这会儿闻见了饭香,都赶着从隔壁休息间过来了。 “江队。”他们走过来,先跟江阔打了声招呼,眼神就全往桌上瞄。 “面窝给我留一个。”文庆一手端着热干面,一手往人堆里护食。 江阔站到一边的办公桌旁倚坐着,给他们吃饭腾出地。 只抢着一个炸得焦黄的面窝,文庆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面窝中央酥脆的面皮被咬得碎成几半,中间一大片薄薄的渣跟着掉到地上,文庆心疼得直咧嘴。 就中间那点面皮捏得最薄,也炸得最焦,最好吃的精华就这么掉了,太可惜了。 江阔没眼看文庆一副馋鬼生无可恋的模样,开口问,“隆二昨晚你见了?” “见了,没说啥,我让他明儿再来,昨晚实在太忙,没空搭理他。哦,对了,昨晚我们出警回来,队里电话可被打爆了,我看那号,没敢接,不然啥事儿也查不出来。” 江阔点头,心里很清楚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到队里。他昨夜提前关了机,这通只能拨进大队办公室的电话,不外乎是吩咐他们最好随便罚点钱,赶紧息事宁人。 “慢慢吃。” 江阔抬手拍拍坐他身边吃饭的警员肩膀,直接往办公室外走。 市局的人一夜联系不到他们,八成等上班时间直接派人过来,江阔现在也说不准楼下讯问室里关着的人,到底还能关多少时间。 江阔下到一楼,从询问室门上的小窗子看了眼里头被铐在桌后的赵文凯,刚准备往里进,兜里的手机就振了。 拿起来看,是霍睿的来电。 江阔重新走回一楼楼梯口,接起电话。 “阔哥,昨儿怎么说?我这是不是也算为咱国家建设扫黑除恶献了一份力啊。”霍睿现在被霍老爷子逼得速成一口流利汉语,偶尔还能带出点别别扭扭的京片子味。 昨晚的事的确多亏霍睿,江阔原也是想谢他一句,但没想到夜夜笙箫的家伙今儿能起这么大早,“嗯,改明儿我求霍老爷子把他那排的勋章摘一个发你。” “诶,我听这话不像要夸我啊。”霍睿啧嘴,“哥,什么时候你能给你卸磨杀驴的本事改改。” 江阔轻笑,话题转到别处,“说说,你在江市怎么认识隆二的?” “这还用说,还不是因为他那的……”霍睿刚想说因为隆二这色中老鬼品味不俗,手里的妞儿个顶个的美,可这话还没出口,他就机智地先把它们咽回肚里,“那酒不错,场子也有趣,几回下来,他那的人我多多少少也就熟了。你知道的,我的钱全花这上头了,认识谁不都从酒局上来。” 说白了,全是钱铺出来的人脉。用这点关系随便吃喝玩乐没毛病,但要想从警察的角度再往里探出来点啥门路真章来,基本没戏。 江阔也听得明白,低头摸出根烟,抿上嘴,“最近还来江市玩么?我招待,算谢礼。” “你又想搞我?”霍睿要是跟狗一样浑身毛的话,这下子绝对后脖颈的毛全得支愣起来作防备状,“我最近安分守己得很,你别又想找我茬,去我家老爷子那告我黑状。倒是你,我哥说你回来没待两天就回江市了,你那什么事儿能这么忙?我看,肯定是有女人勾你魂,诶,哥,在这事上我比你有经验,要不弟弟我去给我未来的嫂子把把关?” “滚蛋。”江阔不喜他拿这事打诨,“爱来不来,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等等,先别挂。”霍睿在电话那头大吼,“忘了跟你说,我家老爷子再没几天就七十大寿了,我哥说你要是敢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江阔这才又笑,伸手夹住嘴上的烟,吐了满口青雾,“知道,我记得呢。” * 江阔中午抽空回了趟家,看寂听还在卧室里睡得没知没觉。 他走过去把手里打包的饭菜放到床头柜上,轻手轻脚躺倒寂听身边,手撑着脑袋,半侧过身看她。 看了半天,这丫头也没一点要醒的迹象。江阔暗叹她警惕心太差,于是伸手挑开她脸侧的头发丝,别去耳后,手背碰了碰她的耳垂,“小祖宗,还睡啊,都不知道饿?” 寂听闻声蹙起眉,悠悠转醒。 她被他折腾半宿,夜里都没睡多长时间,好不容易天亮补了一觉,到现在也还困得不行。这会挣扎着睁开眼皮,看见是冤家江阔,心口f赌气,又恨恨地闭上眼。 “还气呢?再气也得吃饭不是。”江阔拿自己在外头吹过冷风的指尖戳上寂听的脸。 寂听不耐烦地抬手挥开江阔的手,撩起被子捂头上,侧过了身背朝他,宣告不满。 江阔看着,偏觉得这样的寂听有趣可爱更多。平日她早起上班,醒得多数比他早,偶尔周末两人一同睡个懒觉,顶多八九点,她也就睡醒了,然后便急匆匆往医院去,所以两人同居多日,他真是很少能见她早起躲懒偷闲的稚气样子。 越看越喜欢,江阔玩心大起,没眼色地挑开她身后的被子,冰凉的手就钻进她睡衣里,贴上她的背,“再不睁眼,啃你后脖梗儿了啊。” 寂听被他冰得浑身猛一振,刚想掀开被子起身反抗,谁知道江阔直接从后压住了被子角,她又被他蛮力困在被子里。 昨天就是,今天还来! 寂听尽管睡醒,气已经不打一处来,偏又被他作弄得毫无办法,只好大骂:“江阔,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的声音混着没睡清醒的鼻音,此时又憋闷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少了许多厉害,反而多了纵容的意味。 江阔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直接把她裹在被子里,抱了起来,“您踏实儿地,小的抱您去餐桌。” 寂听在被子里也掐不住他,于是握着拳头重锤他胸口两下,力道全打在被子上。 江阔没受着痛,嘴上还不忘自夸图个爽,“小祖宗,您就厉害吧,也就爷们天天乐得惯你。” “谁稀罕!”寂听蒙在漆黑的被子里,挣扎反驳。 “成成成。”江阔把人抱到餐桌上,掀开了她头顶上的被子。 看着她发丝凌乱,双眸水汪,小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睡得,直泛出浅粉,江阔越瞅越喜欢,也不嫌自己手冷,捧着寂听的脸,对准她的嘴狠狠亲了一口,“我稀罕,我最稀罕,还求小祖宗再给爷香一个?” ————— 江阔:幼稚的老无赖 见家长的邀约 寂听刚醒,没洗脸没刷牙,江阔亲她,她自己都嫌弃得慌。趁江阔进卧室掂饭的时候,她赤脚跑去卫生间洗漱。 江阔家没装地暖,空调就算一天24小时的开,地板砖也绝对冰脚,寂听站那刷牙实在冷得受不了,叼着牙刷拉开门正要往卧室去换鞋,就见门外头江阔掂着她的拖鞋走过来。 “哥哥真好。”寂听含着满嘴白泡沫,看江阔替她把鞋摆在跟前。 江阔没应,起身斜斜倚着门看她跑去洗漱台前漱了口。 “赶紧吧,祖宗,饭都凉了。”江阔催促。 寂听口头答应,动作还是不紧不慢的,洗了脸,拍了水,涂了精华,还没等在擦面霜什么的,江阔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上手把人从后勒住,往餐桌抱去。 “天生丽质,一个劲往脸上抹什么呢,还让不让别的小姑娘活了。” 他嘴碎无赖,偏又捻着好听的说,寂听一时被他说得不知该不该气,行动也受桎梏,却也没忍住先笑起来。 “哎呀,江阔,你烦不烦。” 江阔也笑,给人放凳子边,就近坐她跟前,自顾自拿过装饭菜的袋子,“烦么?还成吧,你喜欢就行。” 寂听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手撑下巴看江阔笨手笨脚地拆着几乎被掂系成死结的袋绳。 他短短的指甲留白很难解开结成一个小疙瘩的绳口,索性直接把塑料袋从上面撕开了个大口子。 “哥哥好粗鲁哦。”寂听接过他递来装满白饭的一次性饭盒,里头还温热着。 “更粗的也有。”江阔睇她一眼,把装着菜的盒子一一掀开。 寂听已经习惯他随随便便就开黄腔,也懒得搭理,瞧他在自己面前也摆了盒米饭,才问:“你还没吃饭?” “食堂今天菜不好吃。” 寂听老神在在点头笑,没往下揭穿。 桌上的菜式都是她喜欢的,无辣不欢,无肉不欢,色香味俱全,勾得她食指大动。 江阔在旁看她吃得欢快,不停往她碗里夹菜。 “谢谢哥哥。”寂听冲他嘟起油光锃亮的嘴唇,作势飞吻。 江阔轻笑,半晌后琢磨着开口,“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寂听把沾满红油的牛肉片拌在白饭里,连带几根煮得软烂的黄豆芽一起松进嘴里。 “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寂听闻言,嘴里嚼着饭也得狐疑瞅他一眼,“你要放假了?” “没。”江阔抬筷,又给她夹了片水煮肉,挪筷时不忘顺带挑走肉片上沾的花椒籽,“过几天我得回趟京市。” “那就回呗。”寂听不在意。 “真的?”江阔没想到她能答应得这么干脆。 “真的啊,你回你的,不用跟我说。”寂听吞下肉片,言语好不无辜。 江阔闻言气笑,放下筷子,“我是让你跟我一块。” 他这样简单直接,寂听也知道不好再兜圈子糊弄过去,抬眸看他一眼,“干嘛?” “带你玩两天,散散心。”江阔抽了张纸,伸手替她擦了擦她嘴角沾带的红油。 “就这?”寂听偏开脸,不信。 江阔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抿了抿捏着的那张沾上油红的抽纸,垂眸低笑了声,“寂听,愿意见家长不?” * “下班别没事就往这边跑,你工作那么忙,早点回去休息,我在这挺好的,陈医生他们对我都很好,还细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寂敏看着窗外黑透的天色,又看坐她旁边低头削苹果的寂听。 寂听把苹果切成小块,插着牙签递给她,“妈,我忙的时候不就没来么,现在陈旭星出国了,我再不来陪您解闷怎么办呀。” “我可不闷,每天看电视,做复健,还有他们陪我聊天,就你来我才得抽空顾着你,不然这个时候,我都去文娱室看病友打乒乓球了。对了,我看有个病友他都转去疗养院了,听说不错,我也去吧,他们都说那边环境好,还便宜,我……” “妈,这阵子我太忙了,您先踏踏实实再住阵子,我一闲下来就去看看,好不好?”寂听面上乐呵呵哄着。 说实话她心里不太愿意寂敏去疗养院,虽然便宜许多,名称上也是专职疗养机构,但她心里总觉得它不如公立医院正式,靠谱。 “行,那我等着你。”寂敏颤巍巍举起苹果,吃进嘴里。 病房电视响起晚间新闻的音乐,寂敏看了眼时间,不免又催寂听回去。寂听经不住寂敏气恼,终在晚间新闻过半时出了病房。 看来江阔又在加班,不然这个点早该给她打电话了。 寂听心里估摸着,等来电梯门开,刚要往里进,抬头就瞧见陈绵瑜老先生一人站在里头。 “你也来看他?”寂听还没来得及问好,陈绵瑜就已经走出电梯与寂听说话,“江阔那小子倒是什么都不瞒你。” 寂听一头雾水,陈绵瑜却不多解释,直接往走廊另头走去。 寂听愣了片刻,到底是跟了过去。 ————— 还还记得江警官第二次与听听见面,帮听听逮小偷那次么?他能出现在医院附近,当然不是偶然意外缘分天注定的原因啦~ 黏黏糊糊的糟羹 寂听站在病房外,隔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前的陈绵瑜,还有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青年男人。 和她妈妈曾经一样,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几年,就像睡着了一样。 陈绵瑜忽而抬头,看见寂听还站在门外,便抬臂朝她摆了两下手。 寂听会意点头,转身前又看了眼他刻意挺直却仍显佝偻的腰板,默默离开。 刚在病房,陈绵瑜以为她什么都知情,便与她闲聊了会。 谈话内容很随意,聊及她的手,她和江阔,也聊了聊陈绵瑜的老年生活,但主要还是围绕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是陈绵瑜的儿子,江岸区刑侦大队的前任队长,五年前出任务头部受了重伤,送来医院抢救一夜,命是险险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人却醒不过来,一直沉睡在这里。 寂听抬手摁了电梯下键,思绪还停留在陈绵瑜说的话里,一时拉扯不回来。 刑侦队的大队长在日常出警中受到如此重伤,那夜境遇必然是极度危险,不知那时江阔已经来江城了吗?那个夜晚他在也场吗? 若他当时亲眼看着自己的队长满脸血腥、重伤沉眠,看着队长康健的父亲一夜白头,该是如何心情? 如今,他又亲自顶着队长的头衔瞧昔日队长活死人的样子,又作何感想呢? 寂听此刻心中思绪纷飞。 面对几乎失去儿子的孤身老人,她问不出许多话,于是只能装着知情的样子,顺着陈绵瑜的言语边缘聊了些不轻不重的事儿。 礼貌且客套,完全不能亲近的谈天。 直到她走出病房外,看不见那幅内含无限心酸的父子团聚画面,才能独自思考。 怪不得江阔之前会她带去那间破旧诊所,警校里摸爬滚打成长的男人自然能看得出轻微的车祸事故对她的手没有造成大碍,所以才没选择带她去医院问诊,反而是名正言顺地到了陈绵瑜的诊所里。 他其实是想趁机去拜访陈绵瑜吧,在那样热闹的新年里,带着绝对正当的理由,不是同情,更没有刻意。 “跟江阔那小子说,别有事没事就往我那边跑,我那儿是收购站还是诊所,隔几天就来一趟,几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往我那一站,吓得人都不敢来看病,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寂听想起离开病房前,陈绵瑜让她转告江阔的话,抿唇笑笑。 江阔心有多细,以前她不知道,现在他们恋爱同居正打得火热,她也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陈绵瑜一开始就说他儿子的遭遇压根与江阔没半毛钱关系,而他也早早从儿子决定做警察的那天起,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父母养育孩子,照顾孩子,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学习着离开孩子。毕竟终有一天,孩子不再只是父母的孩子,他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他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坚持自己的信仰,即使他愿意为此以生命为代价,这一切也都不再是父母能左右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本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离别,生离亦或死别,早晚都要习惯。 陈绵瑜是这样说的,寂听看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在儿子真的为信仰付出生命之后,哭过,恨过,怨过,念过,只唯独没有绝望和放弃。 他和曾经的寂听一样,始终怀揣真挚希冀,也正正经经地往后过日子。 寂听有些感同身受,却仍打心眼里佩服陈绵瑜白发人等黑发人的耐心与坚定。她还太过年轻,不能太多体会年过半百的陈绵瑜望着自己命悬一线的儿子是如何感想。 但就算是比她大了七、八岁的江阔,应该更不能感受陈绵瑜心中所想吧?寂听想。不然,陈绵瑜为何让她多劝劝江阔,让他早点从这场事故中走出来呢。 寂听叹了口气,大致能理解江阔到底纠结于什么。 在那一场事故中他失去了队长,没多久却破格提拔成了队长。 这份职务,于他而言不会有喜悦,因为它不是功绩,反而像是沉甸甸的枷锁,点缀着前者的鲜血和后者的难以释怀。 怪不得陈绵瑜要骂江阔死心眼,自以为顶了他儿子的差,心里便要万分过意不去,从那以后直接把自己当作他的儿子使。 儿子该做的,江阔都做,儿子想不到的,他也一个不落。 寂听走进电梯,对着惨白的镜面梯厢,又叹一口气。 好心疼他。 * “哥哥,回来啦。” 寂听从厨房里探出头,看向玄关口低头换鞋的江阔。 时间已过午夜,家里灯火通明,江阔的视线落在寂听身上。 “还不睡觉?” 寂听应了一声,转身拧转燃气灶开关,灶台上幽蓝的小圈火苗倏地熄灭。她拿小碗盛了锅里的食物,还没放下勺柄,江阔已经从后搂住她的腰。 “这是什么?”江阔看着灶上小半锅八宝粥一样的食物,冉冉热气闻起来没甜味,是咸香口,他眯眼分辨里头的食材,明显没有红豆红枣桂圆之类的。 “糟羹。”寂听举起碗吹了吹里面被煮得粘稠的糊状食物,递到江阔嘴边,“尝尝?” 江阔就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吃进嘴里比闻起来更香,舌头牙齿大概能辨出里头加了肉丝,冬笋和香菇丁,再多的,就尝不出来了。 “好吃吧?我当初只吃了一次就被这个味道征服了。”寂听端着碗,偏头与他笑。 “今天怎么善心大发,我加班回来还有宵夜等着。” 寂听大义凛然地点头,“看你元宵节还忙得晕头转向,我于心不忍嘛。” “哦对,元宵节,我还说……”江阔原本想说,他前几天就打算带她去博园那边看元宵花灯,但这两天因为夜场查毒的事儿忙得厉害,现在回来都这个点了,哪还有什么灯展,也就别说出来触她霉头了,“还说给你煮汤圆,元宵总得吃汤圆,团圆。” 江阔偏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糟羹味儿的吻,随即松开手要去冰箱里拿速食汤圆。 “吃什么汤圆,这也一样。”寂听伸手拉住他,又把他刚喝一口的糟羹递给他,“这也是在元宵节吃的。” 江阔貌似怀疑,但也没说其他,听话地从她手里接过碗,又喝一口。 寂听看出他不信,不免好笑,“是真的,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妈妈是穗州人,糟羹是那边的风俗美食,元宵节必上桌。我上初二的那年,元宵节就在她家吃了糟羹,我也是那时候学会做法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江阔把自己的碗举寂听嘴边,寂听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味道真不赖。 “她不在江城。”寂听舔舔唇,把上头沾的汤汁一齐抿进嘴里,笑嗔江阔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比如?” “比如……你以后慢慢探索。”寂听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拿了俩瓷勺给江阔碗里放一个,自己用一个,端着碗就去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江阔因为她的话笑起来,笑完叁两口就把那一碗糟羹吃完了。晚上他在队里还跟文庆吃了顿加餐,现在不咋饿,但嘴里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于是又盛一碗。 他走出厨房,坐到寂听身边,把糟羹端手里晾着。 寂听也不搭理他,自己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江阔就跟着一块看。 主流媒体的联欢会翻来覆去很多年,早没什么新鲜花样,就连底下看台文质彬彬的观众们和他们手边一个个装着五颗汤圆的白瓷碗,也都与往年如出一辙。 他们都吃汤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寂听为什么不想跟他一块吃? 江阔慢悠悠用勺子搅动碗里糟羹,偏头看寂听:“真不吃汤圆?” 寂听转头,目光先落他脸上,又看他手里糟羹,最后还在他脸上一番审视,“你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江阔倒没想这茬,随即端起来喝了一大口,连勺子都不用,表示他很捧她厨艺的场。 寂听扬扬眉,转过去继续看电视。 没两分钟,江阔忍不住,又敲起边鼓,“你说,元宵节吃汤圆,团团圆圆的,那吃糟羹寓意什么?” “可能是黏黏糊糊吧。”寂听舔掉沾在白瓷勺上的最后一口羹,随口答道。 她嘴里糊状的汤羹的确粘糊,裹在舌尖上香浓得很。 “哦,也对。”江阔垂眸对着碗笑,突然觉得里面的食物顺心很多。 “诶,他也来了。”寂听突然发出惊叹。 江阔看向电视,仍不明所以,“嗯?” “就是前阵子上微博热搜的派出所民警邹警官,他们当地有个小男孩被误会划花了豪车,孩子爸爸当天就赔偿车主打算私了,只有邹警察没嫌麻烦,坚持调查叁天,最后才翻到几天前的监控,证明小男孩真的没有划车,更没有因为怕担责任而撒谎。” 寂听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美好。 “ 因为邹警官的认真负责,事情终于查明,之后车主就退了钱,小男孩没有被冤枉,他爸爸也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跟孩子道了歉。他们每个人都正直又坦荡,这也太好了。” 寂听说到开心处,放下空碗,伸手揽住江阔的手臂,抱进怀里。 电视上邹警官正在发表感想,说到:“其实小孩子什么都懂,一次不明是非的冤枉会对他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我不想他有一辈子的阴影,我作为警察,就必须还每一个人清白,我也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快乐的成长……” 寂听听得感动,双手捏紧了江阔的胳膊,贴脸上去,“他真好,如果所有警官都和邹警官一样就好了。” 江阔表示认同,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他伸手抬高寂听的脸,让她看向他,“你这么说,我会以为我的工作有哪里没做好?” 寂听对上江阔的眼,忍不住笑,心里暗骂他也太小心眼,但想着她今天才立志以后要好好珍惜她,要对这位奋斗在一线的人民公仆好一些,于是嘲笑的话出口前就换了语气,“哪有,我明明说的是,江警官最厉害,我最喜欢江警官了。” 寂听赤裸表白,江阔却很是不懂知足,甚至乘胜追击,捡起前两天被她敷衍过去的话题。 “嘴上喜欢我,却不肯跟我见家长?我看是哄人吧。” “你误会我了。”寂听撇撇嘴,她这两天也在思考这事儿,只是今天与陈绵瑜的对话才彻底让她下定决心,“太快了,我害怕嘛。” 寂听眨巴眨巴无辜桃花眼,勾得江阔一阵心软。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等你愿意再说。”江阔答得潇洒,说完就有点后悔,没两句话的空闲,他又开始找补,“要不趁我回去,你来京市玩两天?别多想,你就全当旅游,我就负责陪吃陪玩,绝不提要求。” 寂听看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到底是憋不住笑,低头爬他怀里,坐他腿上,双手圈抱了他的腰,作势想了想,开口时言语还是拿腔拿调的。 “哎,盛情难却,那么好吧。” ————— 开启京市副本,明天就进入下一封信啦 【第n+4封信】 凡是美的,都没有家。 京市的太阳 京市的冬日,远比江城要冷得多。 寂听从飞机窗户往外看,明明是艳阳高照,满目金光,谁知刚走到机场出口附近,就直接被迎面来的冷刀子冻得一个哆嗦。 瞧天上挂的太阳,不就像段子里说的,跟冰箱里的灯是一个样。 “应该把队里警服带着。”江阔拉起她的手,放嘴边哈了口热乎气,握着揣进兜里。 寂听低头看自己裹得里一层外一层,从贴身的打底衫到长到小腿的羽绒服,外头要是再套上江阔的警队棉服,真要连路都走不动了。 要不是受他逼迫,她才不要搞成这副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打扮。旅游就应该要漂漂亮亮拍照片才对! “也没多冷。”寂听嘴硬,“你不只穿了个毛衣和羽绒服么,还是短的,比我穿得少多了。” 她就是冷,也要坚决否认,不然说不准江阔下午就能给她变出一件大棉服来,想想都太臃肿。 “我这温暖牌,抗风得很。”江阔挑眉,意得志满。 他今天从头到脚穿的都是寂听来京市之前给他买的,不算多高端的牌子,跟他衣柜里摆的那些比不了,但相对寂听而言,这些已经是性价比很低很低的牌子了。 这还是她最近在江城看了几处二室一厅的房子后,估摸出租房之后手里还能剩下多少钱,才狠狠心拿了一半来给他买东西,想对他好,也算是谢谢他这么久的照顾。 江阔收到的时候,毫不遮掩眉眼处笑意,直夸寂听品味好,还一鼓作气把他的卡给了她,说以后他的衣食住行都要她管。 寂听当然不愿意接,江阔也硬脾气不肯收回去,最后各退一步,卡被寂听放在柜子里,说有需要的时候会拿出来用。 “呵,傻了吧唧。”寂听冷笑嘲讽。 很奇怪,买的时候想着江阔会高兴,寂听花钱都格外慷慨;送的时候,瞧他真的喜欢,她感觉比他还开心;但是现在,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笑嘲他两句,灭灭他的威风。 不得不说,人的感情真复杂。 “你就犟。”江阔不服,插兜里的手重重捏了一下掌心里寂听的手。 “嘶。”寂听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江阔跟着停脚,拉出兜里寂听的手,另一只拖着箱子的手也松开了,两掌一起捧着她被捏的手,看了看,又小心往上呼了两口热气,“疼了么?我没使劲啊。” “不是。”寂听蹙着眉,收回手冲他摆摆,又按上小腹处,“好像是姨妈到访,我得去趟洗手间。” 江阔怔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我带你去。” 寂听点头,一手重新挽上江阔的胳膊,随之卸了大半重量在他身上,任他半拖半抱她去洗手间。 “泓美,看什么呢。”于莉婉摘下墨镜,把手中的行李箱推给戴泓美身后的助理,伸手勾上戴泓美的手臂。 “哦,没事。”戴泓美转回头,朝她笑笑,“刚刚好像看见小阔了。” “诶,哪呢,不会他也来机场接我吧,怎么不喊他过来?我太久没回国了,上次见他都十年前的事儿了。” 戴泓美下意识往机场东面出口看了一眼,两个紧挨的人影已经渐远,“该是刚从江城回来,还没到家,也没跟我和他爸说。那孩子从小主意多,也不爱跟我们交代什么,要不是我今天正好来接你,也不知道他回来。” 于莉婉顺着戴泓美的目光朝那边看,大概分辨出哪个是江阔,“他旁边……小阔这是给你带儿媳妇回来了?你也不打电话问问。” 于莉婉笑得揶揄。 戴泓美看着远处已经走入拐角的两人,默默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收回视线,笑着摇摇头,“算了,他不说,我们也懒得问,万一小题大做,倒是乌龙笑话了。” * 江阔安顿好寂听,就立即被她赶回了家。 他心疼她痛经小脸煞白,好说歹说央求陪她一夜,谁知道寂听不领情,直接黑着脸把他撵出房门外。 嗤,还真是头一遭。 江阔表示无语,进大院时还满脸不爽,吓得站岗哨兵也没敢跑过来跟他打招呼,就站在亭子里,安安静静敬了个礼。 “小少爷回来了。”家里阿姨开门看见是江阔,脸上霎时多了抹喜悦热情,“老爷子今早还在念叨你,晚上你就回来了,等他回家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刘妈,爷爷不在家?”江阔接过刘妈递来的拖鞋,放到地上。 “这几天老爷子都在开会,你爸也是,说是不方便出入,直接住那边了,算算明儿就该回来了。”刘妈看江阔把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目光在他灰绿拼撞的运动鞋上多停留了片刻,“小少爷现在都喜欢这种潮款啦。” “刘妈挺时髦啊现在,什么潮款,比我了解得要清楚。”江阔边笑边打趣。 从江阔的奶奶病逝前后,刘妈就来家里帮忙,在江家一呆就十来年,也算是看着江阔长大,江阔待她就跟自家人一般亲近。 “还不是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小子,过年前就相中这个,喜欢了好一阵,我瞧着应该是同个款式,该有几种不同颜色吧?看他买的那个颜色太亮堂了,都刺眼。” “不知道,女朋友送的。”江阔轻描淡写撩了句话,随后往客厅走,“刘妈,我妈呢?” 他装逼显摆,一句“女朋友”直接把刘妈炸得懵了,她看江阔拐进客厅才醒了神,着急忙慌跟过去,又惊又喜,“小少爷谈朋友了啊?跟你一块回来了没?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啊?唉哟,这下子老爷子知道得多开心!怪不得都说今年是个喜庆年,好事啊。” 江阔听得满脸笑,问题却不答一个,只敷衍说“不急,很快。” “我得赶紧打电话跟你妈说说,于家的那位从国外回来了,你妈陪着一块逛街呢,要是知道这事肯定立即回来。嗨,多开心的事,我一个人可忍不住。”刘妈开心得不行,转身去拿手机。 江阔只觉得自己脸上皮肉都快笑僵,抬手揉了一把,让压不住的高兴回归原位,便上楼洗澡去了。 …… 戴泓美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挂着几样精致的包装袋,没等她弯腰把东西放玄关地上,就听有人在楼梯口喊她。 “妈。” 戴泓美抬头,一脸温婉,“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下午回的,还接什么,也不是找不到自家门。”江阔走过来,把戴泓美手上的东西都接了过去,放到玄关柜上, 戴泓美见江阔回来,心里高兴,他说什么也不反驳,“你刚回来还没吃饭吧,你爸和爷爷都不在家,你莉婉阿姨非说要给你接风,等会没事吧?跟我一起出去吃饭。” “别介,哪有长辈给晚辈接风的理儿。”江阔抬手肘,身子斜斜倚上玄关柜子,“妈,今晚我就不去了,您帮我给莉婉阿姨代个好,她为了霍老爷子过寿才从法国赶回来,你们好姐妹好好聚,我就别凑热闹了,等明儿我在中心饭店专门给她接个风,我记得她最好那儿的谭家菜。您看行不?” “你啊,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行。”戴泓美笑,看江阔此时在家也是穿戴整齐的样子,问了句,“要出去啊?” “嗯,约了人。” 戴泓美面上稍有遗憾,突然想起刘妈之前给她打的电话,刚想问问江阔女朋友的事,话到嘴边却又拐了弯,“去吧,外头冷,别着凉。” “嗯。”江阔弯腰从鞋柜拿鞋。 戴泓美看见,只说让他等下,伸手从玄关柜的某个纸袋里拿出一长方盒,拆开是一双Ferragamo的男鞋,“下午陪莉婉逛店,销售说他家新上的男鞋很轻便,我看也低调好看,就给你带了一双,试试看。” 江阔接过来,没换,只看了看又放鞋柜上,“是挺好看的,行,妈,我改天穿,先放着。” “又不是多名贵的东西,还舍不得上了。”戴泓美笑着摇摇头,伸手拿来玄关柜上的手挎包,取了张卡出来,“别整天只知道工作,跟你爸一样,家里也不指望你们怎么样。这张卡你拿着,该花钱的地方别省着。” “妈,我不缺钱。”江阔把卡拿过来,又放回戴泓美包里。 “你有没有钱是你的事,妈给你的是妈的意思,你也知道,自从你毕业去江城,说好只实习几天,谁知道你去了就不愿意回来,长时间都不回家一次,你爸也不许我过去,我见你一次都……”戴泓美说到这,眼圈开始微微泛热。 江阔最怕这个,赶紧凑过去好言安慰,哄着戴泓美重新展了笑颜,直等她重整妆容,出门赴约,江阔这才快马加鞭往寂听宾馆赶。 暖暖的受气包 “这样好点不?” 柔软的白色绒被在大床中央突兀鼓起一团,房间的暖光没照出缩在被子里的江阔,只有寂听能感受到他嘴巴里呵出的热气和轻柔她小腹的手掌。 “别呼气,痒死了。”平躺在床上的寂听伸腿在被子里踢江阔。 江阔摸黑一把握住她的脚踝,拇指捻了捻,“爷心疼你,你倒不客气,想着法折腾我,不呼气我该憋着?” “哎呀。”寂听被他扯着腿,只觉得小腹疼得猛一抽抽,心里烦得很,侧过身卷走被子,直接把床中间一直坐着给她哈气暖肚子的江阔晾外面。 “诶……”江阔被她满是不耐烦的劲儿气笑,刚想张嘴同她拌两句,抬头瞧见她背对他闭眼休憩时眉头也紧蹙着,知道她不舒服,他心里也心疼得很,只能贴着寂听侧躺下去,只在嘴里低低念叨了句,“真是我祖宗。” 他说着话,手已然钻进了被子里,重新熨帖上寂听微凉的小腹。 寂听眉心微微舒展。 隔日清晨,寂听醒来,身旁的江阔还睡着。 她昨夜睡得很早,现在已经彻底醒了神,又不想起来吵醒江阔,就从枕边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江阔睁眼的时候,就瞧见寂听两手直直往上举着手机,拇指不停拨弄屏幕。他眯眼看了会,原来是京市的旅游攻略。 “土着躺你旁边你不用,还需要特地去搜这种东西。”江阔拿走了寂听的手机塞进枕头下面,胳膊自发揽住她,贴合暖着她晾外头半天的手臂和凉凉的肩膀头,“你就记吃不记打啊,什么日子口就敢搁外头冻着。” “哥哥,房间暖气好足啊,而且我现在感觉特好。”寂听乖巧缩江阔怀里,手讨好地搭他胳膊上,“真的,生龙活虎了。” “得了吧,你就一磨人精。”江阔抵着她肩窝,垂眸看她在他胳膊上来回拨挠的小手,低笑了声。 寂听没反驳,只在心里偷笑。 她以前也痛经,尤其是例假头一天,疼得非得吃止疼片才能管用。但这回,可能是因为有江阔在身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环境不一样,痛感不一样,就连她,吃了止疼片还能细细琢磨出些不舒服,以至于看什么都不顺眼,不讲理地生气,最后只能是江阔哄着抱着才算好。 她变得真奇怪。 寂听一边自我批评,一边莫名窃喜。 “饿不?”江阔问。 寂听摇头。 昨天她入夜前先睡了一觉,半夜醒了饿了,江阔不知从哪给她变来一碗暖胃汤面和几种特色小吃,她饱饱吃了一顿又继续睡去,现在醒了,半分饿的感觉都没有。 “今天想去哪玩?”江阔又问。 寂听想了想,“去故宫长长见识。” 江阔笑,“起不,现在陪你去。” “我没说跟你去啊。”寂听满脸无辜,“不是说好了,你今天要回家的么。” “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你非要住这儿的时候。” 江阔蹙眉,这话他还真说了。 那也只是因为寂听觉得他在京市却不回家住,不好,但他又舍不得寂听独自一个,所以随口找了个托词。 没成想,寂听记得到清楚。 “你今天中午还要给一个阿姨接风。”寂听看他想耍赖,先一脚踩灭了他死灰复燃的火星子,“你请长辈吃饭,哪有放鸽子的道理,我也不想挡你的路。” 江阔无奈,看了眼时间,也得先寂听一步起床穿衣服。 “吃饱吃好哦,哥哥。”寂听在江阔刚迈出门,就扒门框上冲他眨眼。 江阔站定,转回身上下审视她,又定定看她眼睛两秒,“你随时报告行踪。” “yes,sir!”寂听伸手给他一个飞吻。 * 冬日天寒,来京市旅游的人却络绎不绝。 寂听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了宾馆。她住在鼓楼附近,一出门往左走十来米就见着不远处巷子口有家早餐铺,一大早生意兴隆,排队的人都站到门口热气腾腾蒸着包子笼屉旁了。 寂听也不急,跟在人群后慢慢悠悠排上了队,最后买了碗炒肝,买了份焦圈,看着别人手里捧着喝的豆汁,她想了想,还是没去尝试。 两份食物吃完已经撑得肚圆,寂听在附近的地铁口办了张额面50的地铁卡,虽然里面只有25的储值额,但卡片正面画着一个黑白画的黄包车,背面竖着印了“京市?印象”四个字,是张挺有意思的纪念卡。 寂听很喜欢,拿出卡包给它塞进江城地铁卡下边的卡槽里,才直奔故宫。 可惜由于她只在网上马马虎虎刷了两眼相关攻略,知该看的没看仔细,错过了提前预约,被上午已经饱和的7000人流量拒之故宫门外。 没办法,她只好临时改了行程去参观旁边的升旗场,听着挺近的两个地方,她愣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快到的时候她已经热出了汗,还很口渴。 寂听在一家奶茶店前停了脚步,十分钟后,端了一杯车厘子沙冰汁出来。 一口下去,神清气爽。 寂听用舌尖舔了舔一样冰凉的唇瓣,酸甜的沙冰汁综合了之前走路的热劲,这会都爽得她微微眯起眼。 “寂听。” 突然听见江阔的声音,寂听猛地一转头,看见他正迈上行人台阶朝她走来,身后路边靠停一辆通身漆黑的国资轿车。 寂听的视线从轿车闪不停的双闪灯上重新挪回江阔脸上,手里的沙冰汁也默默藏到了身后。 ————— 免·费·首·发:475x.cοm [щοο⒅.νiT] 天差地别的两种女人 “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出去吃饭吗?” 寂听面色坦然,主动发问,看向江阔的目光甚至还露出点见到他的意外之喜,若不是她的右手一直躲在身后偷偷摸摸,旁人可能还真发现不了她的心虚。 但江阔太知道她了,这丫头片子头一次在局子冲他说谎的时候都是面不改色,更遑论现在。可惜她动作太慢,他在车里的时候就看见她捧着一大杯从奶茶店悠悠晃了出来,到门口就吸了一大口,喝完便跟着缩了下脖子,哆哆嗦嗦的模样。 要说她手里是热饮,狗都不信。 “你呢?”江阔没上来就发作,也没配合她兜圈子,眼睛直往她身后瞅,“喝饮料?” 寂听没办法,只好给握着冰沙的手挪面前来。好在是纸杯,也不怕他看出来,“啊,刚刚从故宫那边走过来,走了好长一截路,渴了,买杯热奶茶。” “正好,我也渴了。”江阔伸手要拿。 “都喝完啦。”寂听下意识缩回手,人也跟着往后退一步,又怕太明显,还作势冲江阔晃晃杯子,随即直接转身小跑去不远处的垃圾箱,伸手把整杯冰沙汁扔了进去。 十八块钱,她就喝了一口。 寂听听着垃圾箱里头“咚”的一声,感觉是砸她心口上。 “你就作死呢。”江阔走来,在她身侧捏住她刚握着沙冰杯的右手,意料之中的冰凉,“什么日子口,你还非逮着凉的喝?” “我要是说我宫寒,从小就手脚冰凉,你信吗。”寂听眼睛瞪得无辜,言语又无赖。 江阔冷笑一声,给她手暖个半温,松开,“爱喝喝呗,要不我再给你买根冰棍儿,你可劲造,说不准明儿身上就干净了。” 他一说这话寂听要是再听不出来他不高兴了,就真算是她没眼力劲了。 “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寂听态度转得极快。 “我气什么,合着疼的也不是我。” “是我,是我,哥哥是心疼我。”寂听两只手一块攀上江阔的右手,脑袋搁他胳膊上轻轻蹭,“哥哥,京市太冷了,我手好凉啊,你快给我暖暖吧。” 江阔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她,只有手掌自发给她当起暖宝宝。 “哥哥,你怎么来这了,路边那车是等你呢?”寂听抬头问他。 江阔垂眸与她对视,不情不愿好半晌才肯与她应声,“嗯。” “你快走吧,别让人久等。”寂听望着他,冲他笑得乖乖巧巧。 江阔意味不明轻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车,“现在要是就我一个上车,今儿八成也不用去吃饭了。” “嗯?” 寂听没明白,看向江阔,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路边那辆通身黝黑的轿车。 面朝路边的后排车窗此时也徐徐降下,寂听看见了车里坐着的灰发老人。 他朝寂听点头微笑。 寂听下意识朝他回以微笑,可看他略微眼熟的面容,脑海里不禁正飞速筛查自己见过的人。 没有,也或者是她想不起来他是谁。 寂听看向江阔。 江阔的神色已经比刚刚和缓许多,说话也温柔带上人气,可这话却让寂听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办,我爷爷也来了,你想不想去打个招呼?” * 古色古香的豪华包厢,精巧别致的乔其纱屏风,半遮半掩了落地窗外不远处的宫殿楼阁。 寂听没逛成的景色,如今坐在也能看个大概,但她偏不能去看。 不得不承认,寂听现在有些局促。尽管身上厚重的长羽绒服已经脱下来被服务生挂去了衣架上,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厚重的布料捆绑着,一言一行都被架在半空,身心都很僵硬。 她不着痕迹地环视桌边四人,从最上席慈祥而不改威严的江炳麟,到坐他左侧优雅大方的戴泓美,以及正与江阔爷爷热络谈天的于莉婉。而上席的左边,是一言不发的她,以及她身旁的江阔。 说是身旁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个桌面太大,入席的人又太少,服务员提前撤下了多余的花梨木椅,大家现在彼此间都隔着多于半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多不少,每个人似乎都很自在。 除了她。 寂听半垂视线听他们聊天,脸上从坐上轿车就扬起的礼貌微笑到现在没变过。 一个小纸团突然在桌下砸上寂听腿,她看向不老实的江阔。 江阔视线落在她的杯子上,示意她喝水。 寂听看了他片刻,又转过了头,看向正在说话的江炳麟。 她面带微笑,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是非常乖巧受教的样子。 但江阔越看她这样,心里越不踏实。 好像不该把她半哄半迫地带来饭店,小祖宗看起来不高兴了。 江阔伸手招来站在门边的服务生,低声道:“提前上菜吧。” 服务生点头,默默去厨房催菜。 “丫头,怎么也不说话,是不是阿姨话太多,都没给你们说话的机会。”于莉婉一脸笑容和善,与寂听说话的语气比之前闲谈时更显热络。 寂听摇头,唇角的笑也加深两分,“阿姨说得都好有趣,我只听就够入迷了。” “江阔哪里发现的小丫头,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不说,嘴还这么甜。”于莉婉看向江阔,又看着戴泓美和江炳麟,嗔笑作怪,“你们家江阔啊,从小就是大院里最有福气的那一个,到现在还是,给你家找的媳妇真是哪哪都好,要是霍家、郭家几位夫人知道了,可真是气煞他人了。” 戴泓美笑着连声应是。 于莉婉又笑闹两句,重新把话题引到寂听身上,“丫头,你现在是在念书还是工作呀?江阔这小子也不介绍清楚,只肯告诉我们一个名字,是怕我们把你拐走了吗?” 寂听乖乖作答,“去年已经毕业了,现在在工作。” 于莉婉见寂听有问必答,也跟着多问了两句,江炳麟喝着茶没有插话,戴泓美也一直笑着听于莉婉与寂听闲谈似的对话。 “……在外贸公司工作啊,是复泰?齐安?还是你戴阿姨家的达丰?让我看看国内哪个公司这么好运气,碰巧就得了你这个专业对口的江大应届生。”于莉婉一句话轻巧夸了寂听两通。 可寂听却一时难言。 于莉婉说的几家外贸公司都是国内的行业龙头,尤其是……戴家的达丰集团。这些公司聘用条件高,实习期长,工作强度大,即使工资待遇很好,但当初寂听也没有想过要投简历。她刚毕业就毅然选择在江城一家普通公司当普通白领,虽然薪资一般,但工作轻松,时间灵活,首先满足了当时她跟瞿希接私活时的一切其他要求。 瞿希给的,那才是她的主职,至于另一份让她看起来正常的工作,不过是对医药费而言只有杯水车薪之用的幌子罢了。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此时会因为一个没什么用的幌子,而变得难以启齿。 寂听看向于莉婉,又看着一直微微笑着的戴泓美。 在完美家世中成长的女人,不论年龄大小,总有一副干净美丽温柔的面孔,她们举手投足之间是优雅大方,也可以随性潇洒,她们受过极高水准的教育,同时也对自己有最严格的要求。被她们压在箱子底的不仅仅是一张张文凭用来证明自己有多优秀,反而是一份刻入骨子的教养。 所以她们对旁人不会有任何莫名的轻视或敌意,甚至对陌生的晚辈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示好。 可偏就是这份谨慎的礼貌,极其精准地刺痛了寂听。 过于敏感和自卑的人,与她们相处,不免会多心。 寒冷中的沉思 “不管什么公司,小小年纪做外贸算是难得,如今多语言、国际化是大趋势,小丫头有远见。”江炳麟放下茶杯,一句夸奖暂时了结了于莉婉对寂听的询问。 “是啊,有空也多教教小阔,他从小外语就差得要命。”戴泓美先看了于莉婉一眼,又转向寂听笑语附和。 于莉婉心领神会,热闹应了两句,还是夸赞寂听的话。 寂听面上始终是浅浅微笑,恭敬且乖巧。 直到午餐结束,她的表现都非常懂事、周到,没给任何人能挑出错的地方,当然,也没人在她身上挑错。 这顿饭,貌似宾主尽欢。 “老爷子,知道您今天见了小丫头心里高兴,可怎么也不心疼我这个晚辈,桌上就我陪您喝酒,您还不领情,让我白白喝了这么多,我都要站不稳了。”于莉婉面颊红润,一手挽着戴泓美,一手伸过去摁亮电梯下行键。 她笑闹说醉,言语行动却丝毫不见失态。 江炳麟自然也多饮了几杯酒,平日肃穆的神态在酒精的作用下少许放松,更多呈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祥和善,“你这丫头,打小就在围在我们酒桌边长大,还能被这点酒灌醉了?” “我这点量哪够在您跟前现眼的,您几十年如一日海量。”于莉婉在江炳麟面前不掩小辈的活泼笑闹,惹得戴泓美都忍不住笑。 电梯此时已到了楼层,电梯门向两侧拉开,于莉婉伸手拦在一边,请江炳麟先进,“老爷子,我和泓美就不送您下楼了,实在头晕得很,让她陪我去楼上睡会。您可千万别跟我礼数不周了,毕竟酒可是您灌我的,不然明儿我先去您家里请罪也行。” 江炳麟摆手示意,算是应了她的玩笑话。 于莉婉收回手,站直看向江阔身旁的寂听,“丫头,我们可说好了,明晚霍老爷子过寿,你可也要来啊。” 寂听闻言,先点头应好,再与于莉婉、戴泓美礼貌道别。 她身边的江阔一直没说话,只在她点头时扫了她一眼。 * 当寂听告别江炳麟,拉开这辆有价无市的国资轿车时,江阔已然从前排副驾下了车。 寂听绕过车尾踏上宾馆前的马路沿,江阔就站在车边看她。 “下午有什么安排?”江阔问。 寂听看了眼打着双闪等待的轿车,简单与江阔说了下午的行程,然后就催他陪江炳麟回去。 江阔心里哪能踏实,只说让寂听先在宾馆睡会,他把爷爷送回家之后就过来陪她去各处逛逛。 见寂听笑着应了,江阔也没能彻底踏实了心。 寂听也品的出江阔的神色,但她什么也没说,只站在原地看他重新坐进黑色轿车,看他降下车窗与她道别,看他升起黑色玻璃,看着车影渐行渐远。 寂听终于能收敛脸颊早已笑得发酸的面部肌肉,转身向路的另一方向走去。 这一顿饭,江家算是初识了她,她也从他们的闲谈中对江家有了几分了解。 别人都说富不过叁代,可江家似乎从带辫子的朝代就是满门清贵,祖上朝中重臣不说,即使国破后也没被彻底埋没,在江炳麟这一代参军救国后,江家重回名流之列,如今江行清更是子从父志,青出于蓝。 所以他们江家,非富,而贵。 就连戴泓美,也是戴氏集团的掌权人之一。 寂听长长舒了口气。 她知道江阔出生好,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名副其实含金钥匙出生的名门少爷。 她心里还清楚,能让自己在一顿饭的功夫就知晓的事儿,撑死不过是江家的一层皮罢了。若要继续深入了解,她可能真的会切实感受到什么叫豪门。 她四处走着,漫无目的,不知何时拐入了一条冗长的胡同。 穿堂风过,寂听抬手拢紧了羽绒服的衣领。她望着前方幽静窄路,忽而停步,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抬头往天上看,不知谁家四合院里种了参天古槐,让天空一角布满光秃秃的细长枝条,连天边金色日光都在它的映衬下只显寂寥。 寂听搓了搓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揉散了满脸苦笑。 她还妄想深入了解? 了解认识从来都是彼此相互的,像江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人家,随便丢一个故事给她,都够她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可她呢,她能经得住他们多少询问? 别说富有人家都爱调查人,她就连饭桌上的闲谈都经不住问,哪还用得着查。 所以,还要和江阔继续下去吗? 是理直气壮地感性,还是该让自己早早回归现实? 寂听不知道,所以她需要好好想想。 ————— 难产了,这两天都很艰难(捂脸)。目前突然学习状态亢奋,万一我哪天没更新,不要惊讶,我一定是醉心学术去了。 沉默的拥抱 星河夜幕,霓虹溢彩。 江阔带寂听去了一处藏于胡同深处的中式古宅,一个完全与繁华京市相背离的“桃源居”。 闹市的嘈杂与临街的彩灯被阻挡在高墙耸立的宅院外,精心修缮的旧时王府让初入的寂听仿若穿越回了百年之前。 当她的眼睛还在为宅院后那片圈禁于蒙蒙树荫中的幽暗湖泊惊艳时,身旁的江阔敏锐看向正从昏暗长廊笔直而来的郭庆与霍呈。 很明显,这两人该是从哪得了消息,特意赶过来瞧瞧寂听。 江阔本就是怕人打扰,才选了这处不对外开放的私房馆,没想到正中那俩常客下怀。 趁他们走来之前,江阔先跟寂听说了声。 寂听转回身,远远看向二人。 宅院的灯光也格外仿古,曲折的长廊两侧高悬的昏暗灯笼隐约照出那两位高大身影。 寂听摆出端庄礼貌的笑。 “甭冲他们笑,也不是什么好鸟。”江阔抬手,用拇指压了压寂听嘴角的弧度。 “啧,瞅瞅,光天化日的,干啥呢。”郭庆的高声调侃惊醒了树枝上休憩的麻雀。 鸟儿扑腾翅膀飞离枝丫,寂听终于看清叁五步远一个穿着休闲装、大声言语的男人,以及他身边另一位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男人。 只一面,寂听就瞧得出他们周身的富家公子哥气息。当然,那两人也完全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光天化日?呵,庆子,我看你是吃拧巴了,带霍呈绕半个城往这边跑,有意思?”江阔侧身挡住郭庆上下打量寂听的眼神。 郭庆在一步外站住脚,眼神从江阔肩膀上处抬到江阔脸上,“遮什么,我这不是就想来看一眼小嫂子。” 寂听从后挽住江阔的手臂,露出一张脸,朝郭庆无声笑笑。 郭庆毫不避讳注视寂听一举一动,瞧她也不怯,反而坦然让他看,那双桃花眼还冲他笑得漂亮。郭庆不自觉挑挑眉,伸出手,“小嫂子。” 江阔挥开郭庆恬不知耻的手,“嫂子就嫂子,小你大爷。” “啧,你看你。”郭庆自小没正形,长大了又做着风月场的生意,毛病更改不掉,甭管谁的妞儿,他只要对上就一德行,必须嘴贱耍几句过瘾,“兄弟摸个小手都不行。” “滚蛋。”江阔了解他,也不免膈应,冷眼扫向郭庆。 郭庆就没脸没皮地勾上霍呈的肩膀,往他身后靠靠。 霍呈自始自终没动,也没说话。郭庆从侧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细细瞧着跟前女人的红发媚眼,不知在想什么。 前面江阔不想搭理他们,转身带着寂听往吃饭的房间走,郭庆便趁机用手肘杵了杵抓着寂听背影不放的霍呈。 霍呈扭头看他。 “怎么,你也瞧上那妞了?”郭庆似笑非笑。 霍呈闻言皱眉。 “江阔那妞儿是够味儿,但她现在身上可标着江阔的名,那是咱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你想清楚,别干出什么撬人墙角的勾当,传出去丢我的人。” 郭庆说教,看霍呈只敛着眉,不反驳,心里有点急,“你想要什么妞儿,言语一声我就给你弄来,别往江阔那边找不痛快啊,你天天猴精一个,什么姑娘没见过,没必要哈。再者,那妞我打眼一看就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凡人,你别哪天不开眼真着了人家的道。” “瞎说什么。”霍呈听他越说越离谱,抽回胳膊向前走,也不搭理他了。 “我好心劝你两句,你还不想听。”郭庆咧咧嘴,一脸不满也跟过去。 …… 由于郭庆和霍呈的偶然出现,寂听原本想借机坦白的晚餐,到底成了他们老友相聚喝酒的局面。 郭庆嘴欠管不住,偶尔蹦出两句江阔听着不顺耳的骚话,被打趣的寂听却只是在桌下握握江阔的手,面上一笑了之。 江阔偏见不得寂听这样顾全大局的样子,第叁回郭庆趁寂听去洗手间的功夫又瞎侃,江阔直接拍桌臭骂他一顿。 寂听再回来的时候,敏锐察觉房间气氛稍有不同,她看了江阔一眼,江阔起了身。 “吃饱了没?”江阔走到寂听身前,一手捏着外套,一手牵住她。 寂听点头。 “带你出去玩。”江阔带着寂听往外走,头也没回。 寂听看郭庆和霍呈一眼,郭庆偏头不看他俩,她便朝霍呈笑笑。 抱歉和友好的微笑,霍呈也客气地点头。 两人彻底走远,霍呈转脸看向旁边还气鼓鼓的郭庆,叹了口气,“以后别随便开江阔女人的玩笑。” “草,老子跟他兄弟这么多年,为个女人跟我翻脸?也就是你俩女人经得少,那妞明显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你们看不出来,我可瞧得明明白白的!我还不是为他好,怕他被耍,他倒好,一点不领情。”郭庆气得不行。 郭庆本质没什么坏心,嘴欠是有,但对兄弟也全是真心。大院里他们这一茬的几个家境相当,身边自然不乏被钱权迷眼的姑娘往上贴,他久经风月场,对女人自然而然抱了戒备,这习惯一时也改不掉。 霍呈摇摇头,没说寂听如何,只问郭庆:“你看咱们几个里面,谁有江阔精?” 郭庆不服,“他是聪明,那也保不住不会被妖精迷了心。” 霍呈不与他辨,看向对面俩人走座空的位置,脑子里还是刚江阔给寂听卷烤鸭的样子。 他从没见过打小眼睛长天上的江阔对谁放下过傲气,甘心做小伏低地哄人。 “你俩眼睛就只顾着盯那姑娘瞧,你怎么不仔细看看江阔。”霍呈问。 “看什么?”郭庆不解。 “看他,这回是来真的。”霍呈皱眉道,心中隐隐不安。 倒不是担心江阔是被有心人迷了眼,唯恐他是看得清清楚楚,也心甘情愿。 * 江阔喝了酒,找代驾过来开车,他跟寂听一块坐后排。 寂听垂眸看两人紧握的手,一路没言语。 江阔喝了酒心里发热,想起郭庆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调侃,更是烦躁。他默不作声偷看好几眼寂听,却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他把头歪向她肩窝。 “不舒服?”寂听问。 “嗯。”江阔闭着眼睛,把自己浸在她清香的气息里,能消散心中燥热。 “那先去酒店休息一会吧,醒醒精神再回家。我记得酒店旁边是家药店,等到了我去买醒酒药。” 江阔闻言,没说好,也没拒绝,只沉默了半晌,突然喊她:“寂听。” “嗯?” “我爱你。” 寂听抬眼看了看仿若什么也听见的代驾,又垂眸看江阔,唇角勾出甜蜜弧度。 “我知道。” …… 原以为是静谧美好的情人夜,江阔却从进了酒店那刻起扒下了自己身上那层人皮,也扒光了寂听。 他用酒店的床旗捆住了寂听的双脚,长长的床旗另一端全绑在她下趴的腰间。 她被迫摆出趴姿,臀部高高翘起,江阔跪在她两膝之间,粗热的阴茎在她股间软肉来回进出。 他时快时慢,每逢半根夹入,也都能精准找到时机,捏着床旗中段的右手会微微举高,使得寂听的两脚随床旗的牵引力往上,小腿倏地腾空,屁股跟着不自觉收紧, 猛地一夹,他爽得直叹。 江阔舒服地轻喘,更万分想念她身下花穴。 寂听本就在经期,荷尔蒙分泌旺盛,想要而不得,只能跟他一起在情欲浪潮里隔靴搔痒,望梅止渴。 她身下的经血混着淫液,很快沾湿江阔的阴茎,后又随他摩擦的动作滴在床单上。 透明的水液稀释了殷红的血,它们在白色的床单上开出水粉色的小花。 欲求不满,越做越不满。 寂听憋着水光的眼睛转回头看江阔,低低求饶。 “哥哥……” 不想做了,太磨人。 江阔也没好到哪去,鸡儿邦硬,得不到疏解的源头。 “捆疼你了?”他松开手里的床旗。 寂听摇头,又点头,“不舒服。” 江阔抿唇,伸手解开她腰上的捆绑,阴茎直挺挺地贴在她屁股上。 他丢开床旗,弯腰,低头在她腰上轻轻啜吻,“对不起。” 是在为他的鲁莽道歉,还是其他? 江阔没说清楚,寂听也能明白。 她原也没想计较,也不能计较,毕竟,只有身正才不怕影子斜。 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他什么都不知道。 寂听在吃饭前打定的主意,此时有些摇摆。 她翻过身,手臂撑床支起上半身,抬手摸了摸江阔的侧脸,仰脸吻了吻他的嘴唇。 江阔任她宽慰。 寂听笑笑,坐起来解开自己脚上的床旗,起身去卫生间清理。 等她披着浴袍回来,看见江阔正浑身赤裸靠在床头抽烟。 她看了眼他依然硬挺的阴茎,走过去。 “我帮你?”寂听蹲在床边,伸手要替他撸。 江阔握住她的手,没让她动,“费什么劲,上来睡觉。” 寂听看他,没多说,绕去另一边上了床。 刚躺下,江阔就掐了烟,从身后抱住她,把她搂紧在怀里,“我今晚不回去了,想跟你睡。” “好。” “嗯。” 他们之间没有倾诉或安慰,不管是谁的不满,还是谁的抱歉,只祈愿能用这个沉默旖旎的拥抱消融一切。 ————— 久等了,这几天忙于姨妈、吃瓜和发烧,整个人搞得精神萎靡(肠胃炎,测过核酸了,莫怕),所以打算先缘更一阵,养养精神。还是每周保底有更,请见谅(抱拳),爱你萌。 热闹的寿宴 隔天,江阔陪寂听吃完午饭就先回了大院,说是霍家老爷子讲究,他得回去换身衣服,等晚点再来酒店接她。 寂听昨夜没睡好,原想趁这点时间补个觉,谁知躺在床上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洗了澡,认真打扮了一番。 等一切就绪,她拿出了纸袋里戴泓美送给她的旗袍。 柔软微绒的玫瑰色布料,颜色媚而不俗,寂听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漂亮,尤其穿上后,竟与她的尺寸丝毫不差,本就姣好的身材也被勾勒得极为曼妙。 寂听看时间差不多,便穿上中午在附近商场买的高跟鞋,取下衣架上的大衣,准备先去宾馆大厅等江阔。 谁知房门一打开,就见一身黑西服的江阔正站在门外。 他平日连警队制服都不常上身,寂听没想到他真会穿得如此正式,修身贴合的西服格外凸现他的宽肩蜂腰,寂听一时都看愣了。 “怎么?”江阔挑眉,不掩好笑。 寂听见他故意戏谑,索性目光就更放肆赤裸,直接伸手摸上他胸口,“哥哥好帅。” 江阔被她调戏得心里一阵舒坦,直接伸手揽着人,跨步往里进。 “不直接出发吗?”寂听看他反手关上门。 “不急。”江阔走到房间的梳妆桌边才松开她,然后让她面对镜子,自己绕到她身后。 寂听扭头看他,发现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链,抬手从她肩膀绕向她颈前。 项链不长,跟锁骨链差不多,正好压在立领旗袍的第一颗盘扣下。 “你买的?”寂听从半身镜里看这串项链,又看身后正低头替她卡扣的江阔。 江阔没应,指尖顺着一颗颗圆润亮泽的珍珠从她颈后滑到纽扣前,“真好看。” 寂听捉住他的手,笑眼盈盈,“我好看,还是项链好看?” 江阔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大掌按着她的腹部,使两人胸背紧紧相贴。 寂听没反抗,只噙着笑看镜子里的他,没说话,只等他回答。 江阔低头,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低语,“当然是我媳妇最好看。”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散在她鬓角上,热度徐徐漫过寂听心口。 寂听过电似酥麻一下子。 “再不走,来不及了。”寂听在他怀里转身,两手勾上他脖子。 江阔仔细看她今天化的妆,着色很淡,最大程度弱化了她五官的妩媚,着重强调了眉眼上的英气。 很用心。 江阔爱怜地亲了亲寂听的嘴唇。 “哎呀。”寂听在他怀里撒娇,没躲开。 她笑起来时眼尾会露出丁点眼线,江阔近距离看,只觉得她含情似水的桃花眼里好像装着两把馋人的小勾子,挠得他直上火。 “还有几天?”江阔揽她腰上的手,意欲明显地往下捏了一把她柔软的屁股。 “色批。”寂听扭腰,也摆脱不掉他的手,于是松了力气,屁股直接抵住他的手心,“估摸着还得两叁天吧,委屈哥哥了。” “啧。”江阔不解气地又揉一把,手上力气加重不少,脑袋却丧气地垂到她肩窝,深吸了一口气。 * 霍老爷子的寿宴是在京郊一栋宽敞的私人别墅办的,一楼的房间全部打通了,整个做宴客招待的大厅,别墅后面连带个百平绿植花园是从上到下全景覆盖的玻璃房,私密性好不说,也异常暖和。 怪不得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没穿多厚。 寂听进了别墅才脱下大衣,附近的服务生立即过来接走了衣服。 “冷么?”江阔摸了摸她的手。 寂听笑着摇摇头,双手挽上他的胳膊。 她的眼睛看向大厅里各位装扮得精致优雅的女士,心里不禁再次感谢戴泓美的细心周全。 “今晚人不会多,邀请的八成都是大院里的老邻居,还有个别与霍老爷子私交甚好的人,其他年轻的小辈,也差不多跟我一样,都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江阔带着寂听往里走,边与她介绍。 “嗯。”寂听面上很轻松,笑容浅淡也耀眼,“叔叔阿姨呢,还有你爷爷?” “我爸和爷爷可能是嫌吵,在楼上房间里,我妈该是在后面花园。我先带你去跟霍老爷子打个招呼,然后咱四处去逛逛?” 寂听自然答应。 两人从前厅绕去正对着后花园的正厅,看见了众人簇拥的霍家老爷子。 “霍爷爷。”江阔带寂听上前。 “小阔来啦。”霍老爷子面容比江炳麟更显慈祥,因为皮肤褶皱而自然向下垂落的眼始终笑眯眯的,先是看看江阔,又把目光停在江阔身侧的寂听脸上,“小阔这是趁着大伙都聚齐了,赶紧把媳妇儿也带出来了?” 江阔笑,“霍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寂听。” “霍爷爷好。”寂听轻声细语,唤得好听。 “真好,这是双喜……”霍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半路就被不远处的另一位老先生截了下来。 “寂听?” 寂听寻着声音扭头看,“孙教授?” “看来我没听错,还真是你这丫头。”孙玄同朗朗笑语,迈步过来,先看了眼寂听身边的江阔,又看着寂听,“就说你怎么毕了业都不回去看我了,原来是被这小子绊了脚。” “孙爷爷,我好像没哪得罪过您啊。”江阔笑。 他自小就与这位自家爷爷的好友很是相熟,去了江城以后也没少去江大探望他,却不曾想人家更偏爱寂听一些。 “你这小子,我还以为你当初就随口聊聊的事,没想到,几年过去,到底是想方设法把我这得意门生拐走了。”孙玄同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江阔只笑,没反驳。 寂听听得一头雾水。 “没想到小丫头还是孙教授的学生?看来是个十够优秀的孩子,小阔好福气啊。”霍老爷子听了几句就明白过来,脸上的笑更深了些。 “那可不是,这臭小子几年前就冲我打听过寂听,我捂着不说,没想到到底是……”孙玄同也笑了,无奈摆手。 “缘分到了,谁也没法啊。”江阔抱着微微遗憾的语气,说着得意忘形的话。 “这臭小子。”孙玄同骂。 霍老爷子被气笑,也被逗笑,连着笑了几声。 刚进门的霍睿便被爷爷的笑声吸引了目光。 等霍老爷子缓了口气,咽下笑意,便让江阔带寂听四处玩一玩,“等会记得来主屋吃饭,叫你男朋友带你见见自家爷爷。”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寂听说的。 寂听笑得甜,但没应声。 孙玄同也挥挥手,示意他们直管先去玩。 寂听点头,跟着江阔往后花园去。 刚进入花园,寂听来不及欣赏在冬季也春意盎然的绿植,就先遇上了独自一人的郭庆。 郭庆先看见的寂听,然后是她身边的江阔。 “嫂子。”郭庆走过来,看着寂听的眼睛,言语里真诚意味已然比昨夜多了许多。 “你好,庆子。”寂听学着江阔称呼郭庆。 郭庆点头也笑,随后才与江阔聊了两句。 等江阔和寂听走远,在附近与旁人闲聊的霍呈这才走到郭庆身边,低声打趣道:“庆子,一夜长大啊。” 郭庆耸耸肩,没吭声。 霍呈瞧他没精神的样子倒是稀罕,随即又很快明白过来,“江阔私底下提点你了?” 提到这茬,刚还装深沉的郭庆立即就憋不住了,直接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伸手递给霍呈。 霍呈刚接过来从下往上刚看了一眼,眉心就蹙起来。 “草,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刚看见……”霍睿慌里慌张从前厅蹿到后花园,刚找到霍呈,话没说完,就瞧见他哥正捏着手机一脸严肃。 他也凑上去看,看完更是高声大“草”,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小声点。”霍呈眉心皱得更紧。 “这!我!How do you expect me to be fucking quiet!Kong's girlfriend is a wh……” 霍睿急得飙出英文,要一语道破寂听身份的单词被霍呈眼疾手快地一把捂回他嘴里。 “闭嘴,有什么话都给我吞了,你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场合!”霍呈直接就着手,拖着霍睿往人少的地儿去。 郭庆没听明白,只以为霍睿跟他是一种担心,于是在心底老神在在嘲笑霍睿想太多,就跟昨天的他一样。他在心里笑完,没忘跟周边几个刚受霍睿惊扰的人攀谈解释。 到底是他最讲义气,在哪都不忘替兄弟着想,为兄弟收拾烂摊子。郭庆心里又来了一轮自我夸赞。 这边霍呈和霍睿就没什么都不知道的郭庆那么轻松了。 “江阔昨晚给庆子发的短信看清了?”霍呈站定脚,把手机丢给霍睿。 霍睿两手捧着接下来,眉心紧掐,又仔细把手机屏幕上的对话一字一句审了一遍。 郭庆:【你这是来真的?】 江阔:【?】 郭庆:【我说你晚上带的那妞】 【你不是动真格的吧】 【不是我说,江阔你了不了解她啊,那妞儿打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小白花,你鬼迷心了吧你,不再想想?还有你家里,能同意?】 【?】 【为什么不回】 【兄弟都不能聊了?】 江阔:【家里都见过了,以后你那话该不说就别说了。既然叫了嫂子,我就跟你说清楚,我现在对她的确是奔着结婚去的,要是一开始就不当真,我还谈个什么劲。】 深夜的聊天框止话于江阔,郭庆没有再回复。 他或许也不知道这下子还能回什么。 霍睿盯着屏幕,满心的急躁被沉默取代。 其实别说霍睿了,现在就是霍呈心里也不踏实。 他们几个里面,江阔算是最出息的,警校一毕业就独自一人跑去江城,没靠家里一分一毫,自己混出一片天。相应,他也是最离经叛道的,什么事都自己做主,就好比他要去江城,他妈哭过,他爸打过,他们也去劝过,软的,硬的,统统来一套,可到江阔身上,半点水花也没溅起来。他就像倔驴,软硬不吃,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现在一年到头都回不来京市几次。 的确,从小到大,江阔说出口的话,想干的事,没人劝得住,也没人拦得了。 更让人没话说的是,他回回都能用时间证明,他的选择不是一时兴起,也必然经了一番深思熟虑,到最后,他没选错。 那这回呢? 霍呈不是江阔,他说不清楚。 “你刚见到江阔女朋友了?真是她?”霍呈问。 霍睿跨年那夜被从江城抓回来之后,他就冲霍呈痛骂了江阔一顿,同时不忘清楚交代了事件起末,也就包括那晚红发黑裙的艳丽援交女。 他甚至添油加醋描述了江阔对漂亮女士的不尊重,说他职业歧视、性别歧视,他的原话绝对踩一捧一,说的江阔有多恶劣,就说了那位女士有多貌美懂事,所以霍呈在桃花源初见寂听那次,就对着她的一头红发和美艳面孔陷入了沉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霍呈抿紧嘴唇。 霍睿听霍呈问,只连连点头,问话时有些纠结猜测,“哥,你说江阔是不是都不知道,他只是被那女人骗了?” 霍呈没应。 霍睿不够了解江阔,但霍呈跟江阔一块光屁股长大,对江阔的心思秉性算得上门清。 江阔能被朝夕相处的女人骗?那他警察这碗饭也甭吃了。 “我现在就去跟他说!”霍睿见霍呈不答,以为自己猜准了,于是就要化身路见不平的侠客,急吼吼往前厅去揭露事实。 “老实点!”霍呈一把揪住霍睿。 “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找那种女人进门啊!难道我以后还喊她嫂……”霍睿张不开口喊,他虽然是个ABC,但家庭使然,回国后霍老爷子总耳提面命,使他思想也开始有不少传统色彩。说实话,他的确不能接受江阔的女朋友是他差点睡过的妓女,“那成什么!江爷爷会气死的!还有,只有我知情,现在还不说那成什么了!Scandal!Fucking scandal!” “今天什么日子,你是想给爷爷难堪,还是让所有人都难堪。”霍呈厉声呵斥。 霍睿闻言,慢慢放弃挣扎。他仰脸瞪视霍呈,眼中是急躁,委屈,愤怒,无奈,却不发一言。 “瞪我有什么用。”霍呈拧着眉,心里也是沉重复杂。 他虽知有些事可能已成定局,却在这事上不免跟霍睿一样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等寿宴结束再说,到时候我和你一起。” ————— 周末就不更啦,祝各位小朋友周末快乐~ 水深的主桌 当绿植花园的插地灯渐明,天色愈暗时,赴宴的人开始叁两结伴往别墅二楼的餐厅去。 江阔站在花园的甜品自助台旁,看着跟前寂听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点心,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蹭花了她唇上精心勾勒的嫣红。 她不时瞥两眼通往别墅的路,同时注意着别墅里的动静,整个人机灵警惕得很。 江阔眼中多了笑意。 自打来了京市,他又见识到了寂听之前从未展现的许多面。 见家长时她端庄乖巧,见朋友时她优雅体贴,甚至昨儿一下午她不给只言片语就闹失踪,捏得他整颗心飘荡不安、没着没落,偏她一回来又娇滴滴地主动哄他逗他,似懂非懂地接受他的道歉,无赖似的装模作样,俨然是全当无事发生过的大气慷慨。 这两日,看起来是他极力推着寂听朝他想要的方向走,偏每一回都先让江阔不知不觉愈发深陷。 即使他心里还藏着许多不踏实,可每每想起这几日的寂听,更多的是新鲜甜蜜,欢喜得很。 连她现在避着人偷吃点心,被幽幽地灯照出八分机警、两分畏怯的心虚模样,他都越看越爱,恨不得一笔一划全刻进脑子里。 甚至生出她若有千百种变化,他定要独占一万的癫狂念头。 “饿了早跟我说啊,非等人走干净了过来偷两嘴,怎么,怕羞啊?咱没那必要啊,你就大大方方的,敞开肚儿吃,也没人敢来说你。” 江阔越瞧她,心越软成一滩泥巴,嘴上开始不知所以地撂狠话,好在人还是听吩咐地站在寂听侧面替她遮掩,一动不动。 寂听咽下嘴里的糕点,没理他。 自打进别墅开始,她就跟着江阔见了不少叔伯阿姨、好友兄弟,面容优雅而内心战兢的陌生社交实在消耗了她太多体能,饿得她口舌发苦也不见晚宴开局,只好趁夜幕降临,拉江阔掩护她毫不淑女地吃几个点心垫肚子。 再看江阔,他在这倒是如鱼得水,谁都认识,谁都熟,八成是不能体会她的辛苦,所以现在能一个劲地大放厥词。 寂听越想越气,现在不仅不想搭理他,甚至恨不得使劲掐他一把才能解气。 寂听看别墅一楼的人已经少了大半,拿纸巾擦干净沾了点心渣的指尖,走去江阔身侧,挽上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别墅里走,光明正大地远离甜品台。 江阔边走边偏转视线看她,“吃好了?” 寂听转脸冲他挑眉,表示他在说废话。 江阔轻笑,进别墅前抬手用拇指蹭掉了她唇角的点点渣屑。 寂听眼中闪过一丝羞赧。她小心抿抿唇,终于舍得理他一句:“擦干净了么,还有没?” 这回轮到江阔挑眉,不说话了。 寂听哼了一声,挽着他胳膊的手隔着衬衫和西服狠狠掐他一把。 江阔半点反应没有,仿佛掐的不是她的肉,仍不紧不慢地带着她往前走。 寂听心气更不顺了。 “躲这儿腻歪呢,哥,赶紧带嫂子上去吃饭了,霍老爷子在主桌等着你呢。”郭庆奉霍老爷子的旨从二楼下来寻江阔,正巧与他迎了面。 寂听转头看向郭庆,他还是下午初见时的一脸和善热情,简直与昨晚眼藏轻蔑的男人判若两人。 寂听一开始就猜出原因了,现在又想起,心里对江阔的那一点点气愤慢慢就松动了,脸上自然而然生出软绵笑意,眼睛里也亮晶晶的,是无比真实的愉快。 发自内心的温柔。 郭庆视线一转,正巧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寂听清亮明媚的眸光里。 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头顶耀眼的水晶灯给她深棕的瞳仁上撒出两汪潋滟的光,竟让郭庆不受控地痴了一瞬。 偏那一瞬,也能被江阔逮个正着。 江阔冷着脸带人错开了郭庆的眼神,直接往二楼去。 郭庆回神时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随即转身赶紧追了上去,规规矩矩走在江阔身边。 江阔不咸不淡地问:“你坐哪。” “左边第二间,霍呈他们几个都在。不过霍老爷子在大屋主桌,刚还点名要你带嫂子去,你不去?” 江阔嗯了声,“等会在你那桌给我留俩座儿,我先带你嫂子去主桌打个招呼就过去。霍老爷子那边一桌子长辈,你要是乐意去,我不拦着。” 寂听闻言,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甚至有些感激涕零。 但转念一想,她的心思江阔这狗东西原来心里都门清着呢,她在这的不自在和拘束、不拒绝和硬撑他都看得清楚,偏又装不明白地拉着她四处见人,让她以为主桌的待遇肯定逃不过了,却突然发了善心,以至于她甚是感动。 骗局!他根本就是故意折腾她! 狗东西! 江阔听不见她腹诽,察觉到寂听不善的注视,偏头温温柔柔冲她笑。 呵,人模狗样,一肚子坏水。 寂听在心里骂。 骂完,她却又低头笑了。 她能猜的出江阔这么折腾她是什么意思。 叁人一起上到二楼来,寂听看清了晚宴的布局。 不是西式的自助自取,也并非中式的大摆筵席,这儿只有一间间安静且私密的房间,一扇扇完全相同的黑棕木门上没有任何号码和标牌,它们严密认真地守卫着房间里头的人和他们的对话。 很明显,能来这儿的都是熟客,都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房间,该坐哪个位置。 “我先带她去主屋打个招呼。”江阔带着寂听左拐,在第二间门前跟郭庆交代了声继续径直往前走。 长廊走到头,寂听默数他们又路过了五个房间,然后右转,过了两个房门,终于在尽头的黑木门前停了步。 江阔伸手推开门前,先握了握寂听挽着他胳膊的手。 寂听抬头看他,笑得了然又乖巧。 江阔看着她,心口又软又涨。 这条走廊很安静,不见来往的人。江阔的手已经握上门柄,还是没忍住,低头凑过去低头亲了亲寂听的额头。 待他站直,伸手将木门向内推开,房间里裹着饭菜香的暖风立即与寂听迎面相撞。 目光扫过房间一侧站着的几人,多是江阔下午才带她一一问候的叔伯。寂听自觉扬出笑脸,视线最后在正对门的主桌上席位置落停。 暖光照得满面喜气的霍老爷子此时站在上席与侧席位之间,他单手扶着满桌唯一一把靠背雕刻复杂花纹的红木椅,动作像是正要入席。 江阔与寂听进门时,霍老爷子正偏头笑着与餐桌后侧沙发上的人说话,闻声才转过脸,看向门口,见是两个小辈,随即笑容更盛,抬手招呼他俩过来。 “赶紧来,就等你俩开席了。” 江阔应了声,带着寂听绕过半个主桌,走近霍老爷子。 寂听看见江炳麟和孙玄同从后面的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 “霍爷爷,江爷爷,孙教授。” 霍老爷子笑,拍着身边的侧位让寂听坐。江炳麟朝她点头,态度温和。只有孙玄同看着寂听,又看江阔,没说什么,但眸光关切,并非全是喜意。 “霍爷爷,那位置您还是留给我爷爷吧,我媳妇儿年纪小,脸皮薄,您就别拿她取乐了,等会我带她去庆子那桌。”江阔开口替寂听解围。 江炳麟闻言,转开看寂听的视线,看向江阔,并未言语。 霍老爷子不太乐意:“臭小子,我这儿有什么坐不得,又不是让你坐,你想去他们那边自己去,把小姑娘留这就行。” “尽为难我学生是不是,他们小辈的坐一块不比在这陪你这个老头子得趣?”孙玄同笑言。 “爷爷,你怎么能这么说。” 寂听寻声转头,看见一个手里捧着玻璃杯的陌生女孩从房间后右侧走了出来。 原来沙发右边还隐着一个四方的娱乐桌,桌边还坐了几人。那里被墙壁遮挡大半,他们从进门的方向完全看不出来。 “江阔哥哥带女朋友来,您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我要是江阔哥哥,一定要生您的气了。”女孩把泡了清茶的玻璃杯递给孙玄同,又嬉笑着走到寂听跟前,不着痕迹看了眼江阔,再笑莹莹地挽上寂听的胳膊,“我们就在这里陪寿星爷爷吧,姐姐要是觉得一屋子长辈让你拘束,那咱俩坐一块,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跟我说,其实也没什么,爷爷们都可好了。你要是在,霍爷爷一定高兴,对吧,霍爷爷。” 霍老爷子笑着点头。 “俏俏,别没大没小。”孙玄同不赞同。 孙俏轻哼,又看江阔,“江阔哥哥,你和庆子哥哥他们坐一桌,我们女孩子去了你们说话也不大方便。你就放心好啦,我会照顾好嫂子的。” “用不着。”江阔半点面子没给,伸手拉过寂听到他身边。 寂听朝几位老爷子不好意思笑笑。 “霍爷爷,您别给我媳妇儿吓跑了。我先带她过去,等会来给您敬酒,好好给您赔不是。”江阔话说得谦逊,但没半点能让步的意思。 霍老爷子笑着骂了句“混小子”,挥挥手算勉强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办呢?在座的谁不知道江阔的脾性,打小就是大院里第一号刺头,又臭又硬的石头,但凡遇上他不情愿的事,就是江炳麟开口也没辙。现在看来,护媳妇儿也必然是头一号。 等江阔和寂听出了房间,寂听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也不是怕,也不是不能,但她要是真坐主桌了,今晚必然是食不下咽。 “放心,不会丢你去龙潭虎穴。”江阔看她突然松懈下垂的肩膀,轻笑打趣。 寂听转头看他,眼眸眨眨,也笑,“谢谢江阔哥哥。” 江阔一听这声称呼,立即就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开口解释,“那是孙教授的孙女,你该比我熟。” “我可不熟,之前也没听孙教授提过。想来该是江阔哥哥比较熟才对。” 江阔嗤笑一声,“我也不熟,瞅她像是一张嘴就给人倒茶喝。” 他边说边带她往郭庆的房间走。 寂听完完整整品了这话两遍,又结合孙俏之前的言语,很快明白过来江阔是拐着弯骂人家绿茶。 没忍住,她笑了出声。 再看江阔,他依旧面容平静,像无事发生,寂听便想调侃他两句。 此时两人已经走过长廊转角,抬眼就能看见郭庆替他俩留座的房间。 以及房间门口孤身站着的男人。 是霍睿。 寂听来不及收回的笑尴尬地凝在了脸上。 —————— 提前一天祝姐妹们汤圆节快乐呀~ 温柔的雨夜 霍睿打小在国外长大,精英范的爹在他记忆里就是个忙碌的背影,好在身为全职富太的亲妈很疼他,差不多是把他当女孩子一样泡蜜罐里养着护着,一天24小时都舍不得离眼。 后来霍睿念了小学,发现自己这种被家长护在翅膀下长大的小孩,一身娇气,跟国外自小独立自主的男孩完全和不来,甚至有些金发碧眼的小女生也不喜欢跟他交朋友。 霍睿急了。 那时候他才不到十岁,在校园呆了叁年一直交不到朋友,于是他急赤白脸地跟他妈划界限,迅速翻脸进入叛逆期。 他妈见不知道自家乖巧的小男孩,突然说翻脸就翻脸,叁五天也不见好,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可惜国外没几个能跟她聊聊育儿经的朋友,没办法,就直接给霍睿送回国待了小半年。原想着是让儿子各个出息的霍家老爷子给调教调教,谁曾想,霍睿却先碰上了念初中的江阔。 也幸好是碰上了江阔,娇滴滴的霍睿才知道原来男孩子可以活得那么野,那么酷。 能吆五喝六聚集一整个大院的孩子,出去跟别人打群架,也能被自己亲爹满大院地摁着打,英勇就义一样面不改色。 霍睿在国外没交过一个大院这么多的朋友,也没被信奉要跟孩子做朋友的亲妈揍过,所以他看向挨揍的江阔,满眼崇拜。 潇洒,真男人。 霍睿打那天起,被他亲妈养出的娇气没了,在国外呆出的别扭劲也没了,整天就跟在江阔屁股后面,做个言语不通的小尾巴。 江阔刚开始也挺新鲜这个满口ABC的小假洋鬼子,爬墙、喝酒、打架都愿意带着他,最重要的是,小假洋鬼子是顶好用的挡箭牌,逃学都能编出不得不照顾粘人小弟弟的理由。 有了这个借口,江阔没少明目张胆的作恶,江阔他爸也没少有气没法撒。 直到最后,这事传进霍老爷子的耳朵里,霍睿理所应当地挨了他生平第一顿胖揍。 那一天,被皮带一通抽的霍睿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小江阔的黑心肝,瞪着哭红的大眼睛第二天就头也不回地飞了国外。 可没想到,第二年暑期霍睿又回来了,虽然不再挣着抢着去当江阔的尾巴,却也总是往江家跑。 霍睿知道,自己对这个大他几岁的江家哥哥是打心眼里……倾佩,害怕,喜欢,讨厌……总之感情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 反正,他每年都要回来,甚至在知道江阔考了警校,以后八成不会出国,他便动了彻底回国生活的心思。 没办法,江阔是他少不知事时就放在心里的标杆人物,明知道不是好人,也总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了解他的生活,想看他越来越好,就好像只要他过得好,霍睿自己就有劲,就能把生活也像他一样填满光亮。 可是,江阔今天却带回来那样的一个女人。 还在门口让他喊她一声,嫂子。 霍睿面无表情地看向斜对面落座的寂听,看向她身边不时给她夹菜递纸的江阔。 他的目光太直白,视线也盯得死,江阔已经往他这边瞥了好几眼,他视而不见。 坐霍睿旁边的霍呈怕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开,于是不着痕迹地碰了碰霍睿的手腕。 霍睿垂下眼,似笑似怒地呵了声。 * 寿宴刚结束,夜幕突然落了雨。 江阔替寂听婉拒了长辈们明天或后天的邀约,驱车带她离开。 京郊回市区的车辆不多,江阔的车里又是一贯的安静,寂听能清楚听见外头落雨纷纷的声音,还有忙个不停的雨刷器刮在玻璃上的“唰唰”声。 街道两侧是昏黄的幽灯,眼前一条似是没有尽头的路,身边有一位她无限爱恋的情人。 突如其来的雨夜,竟温柔得让一个难平心绪的人也想说些剖心窝子的话。 “江阔。”寂听扭头看他。 “嗯?” 江阔两眼只注视着前路,由于雨势太大,他难以分神去看她。 寂听看着他的侧脸,又转回头低声笑了笑。 “怎么?”江阔问。 “没什么,就喊喊你。”寂听又转头看向车窗外。 她还是,说不出口。 车里又静下来。 片刻后,江阔先开口。 “晚上吃饱了吗?” “嗯。” “嗯什么嗯,要不是我给你夹那几筷子菜,我看你啥也不打算吃,怎么,那桌子菜不合胃口?” “没有啊。”寂听否认。 哪是菜不合胃口,是来的人,让她食不下咽。 “呵。”江阔轻笑,低声嘟囔了句,“张嘴就来。” 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饭桌上霍睿的异常,还有寂听的窘迫。 尽管寂听藏得很好,但碰上的却是霍睿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眼神直白得很,啥也没掩饰。 但江阔不想探寻,也不打算过问。 打从跨年夜那晚,他就知道寂听和霍睿肯定有些什么,但有些东西他控制不住,最终还是选择朝寂听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也理所当然地爱上了她。 所以,他不想再拐回头去纠结过去。 所以,他一开始就跟寂听说好的,不谈过去。 何必庸人自扰。 “知道你没吃饱,走吧,哥哥带你吃宵夜。”江阔伸出右手,没看她,却准确无比地捉住了她的手。 握紧。 ————— 本章又名:霍小少爷的追星日记~ 热腾腾的涮肉锅 江阔破天荒地带寂听去了家苍蝇馆子。 藏在胡同里的清真涮肉馆没有霓虹招牌,店面也小,紧巴巴地铺开了六、七张方桌,却也能在这样大雨瓢泼的夜里,座无空席。 江阔像是早料到一般,牵着寂听老老实实坐在门口的塑料凳上等位。 寂听跟着坐了会。 她心里有事,从晚上就感觉不到饿,此时看着别人桌上一个个冒着热气的铜火锅,只觉得锅里头翻滚的不是香气扑鼻的白汤,而是她乱糟糟的一颗心。 越看越憋闷得慌,寂听索性站起身,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出去透气。 江阔刚低头掐了霍睿不停打来的电话,关了机,一抬头就见寂听头也不回出门的身影。 直到明黄色的门帘重新落下,他一动不动,只默默把刚还牵着寂听的手收回,放自己膝盖上蜷着。 北方初春落雨,日日凛冽狂躁的风突然就变得阴郁而湿冷,寂听站在屋檐下,头顶上挂着两盏惨白灯泡的房檐很短,叁两下就飘了她一脸的雨。 寂听抬手挡在额头上,身子也往后贴了贴,等背紧靠上了涂红漆的木头门边子,不停坠落的雨还是肆无忌惮地往她脸上吹。 这种环境,她心里的郁结完全不得疏解,甚至有冷火撺掇,那股子烦闷越烧越旺。 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像要妥协,又不甘心,六神无主时无意抬头看了眼屋檐下写着店名的字匾,蓦然愣了神。 寂听很快重新走进涮肉馆。 “等急了?”江阔看着她问。 寂听低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他仍坐在那个红色的塑料凳上,只是微微偏过脸,视线正对着门的方向,正对着她,所以她一进来,他就能看见。 “不是来之前还兴冲冲地查攻略,说这儿的涮肉地道,必须得尝尝。怎么,才来没两天,这就没趣儿了?”江阔似笑似调侃。 寂听不置可否,“当时看网上很多人推荐,是挺期待的。” 江阔正要说话,先见屋里有桌客人结账走人,他便起了身,示意寂听看挂墙上的小白板上头手写的今日菜单,“咱俩验验货?” 寂听看着他,点头笑了。 白板上的字不算多好看,但工整,一笔一划的,写出来的菜品并不多,价格亲民,能让人感觉到这家涮肉馆的老板一定很实在。 怪不得是家开了叁十年的老店。寂听心想。 等服务员收拾了桌面,带他俩入了座,寂听还是没选出要吃什么好,于是把问题推给江阔:“我很少吃京式涮肉,你从小吃到大的,还是你点吧。” 江阔也不推让,叁两下就跟服务员点齐了单。 他们上菜很快,没多会就端上来一个被炭熏得乌黑的铜锅,中间的小烟囱没盖帽,圈边的锅里头冒着浓浓热气的清汤正咕嘟翻滚着,还有两碟麻酱蘸料,好几样等下锅的配菜,荤的 素的,黑木方桌立即就被占满了地儿。 “点太多了。”寂听摇头。 “还不是怕这也不合你胃口。”江阔涮了片羊肉,放她蘸料碗里。 寂听乖乖吃了。 江阔见她吃完还算喜欢,就一筷子接一筷子地给她涮肉,连连投喂了大半盘子羊肉,和杂七杂八许多蔬菜,直等寂听实在撑不下了,真心摇头拒绝,他这才风卷残云地消灭了剩下的荤菜。 素菜基本没怎么动。 “你不爱吃素,以后就少点,太浪费了。”寂听看着剩下的几盘子时蔬直皱眉,觉得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叁十岁的人了,挑食又浪费。 “嗯。”江阔虚心接受,面上却多有愉悦。 因为寂听脸上终于不再是愁云惨淡,就算此刻正敛着眉头教育他,恨铁不成钢那样凶巴巴的,他瞧着也高兴。 再说,她就算是凶,也特别好看。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样因为一顿热乎乎的涮肉锅慢慢恢复了正常,至少寂听看起来不再心事重重,江阔便觉得心口高悬一晚上的巨石立竿见影轻量了许多。 即使他们都清楚,有些问题根本没解决,死结也还在那里,只等他们再次碰面。 ...... 江阔把车停在寂听入住的酒店门口,熄了火,撑着伞下车给她开门。 寂听下了车便被她揽住了肩膀:“你上去?” “嗯,送你上去。” 雨下得很大,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寂听没拒绝他相送,只伸了一只胳膊从后抱住江阔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贴得更紧。 “别淋湿了。” “嗯。” 就几步路,硬是叫他俩酿出来一股子浓情蜜意。 直到搭乘了电梯,江阔还是满眼笑意。 “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儿我们回江城了。” 寂听闻言抬头看他,“不是后天的票?” “嗯,队里有点事,我把票改了。”江阔信口胡诌。 寂听无所谓地点头,心里却如释重负。 江阔垂眸看她微微松弛的肩膀,“你要买点啥特产带走不,我明儿过来接你的时候顺路买好。” 寂听想都没想,冲他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嘴唇也弯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不用,明天走的时候,我买几只真空包的烤鸭带着就行。” 她终于又娇俏可人起来,江阔知道自己做对了。 压心口的那块石头,猛然又轻了很多。 江阔看着寂听的笑,没忍住,伸手捏她的脸。 寂听要躲没躲开,只好背对江阔,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寂听又笑着挣,江阔偏越抱越紧,用了恨不得塞进他骨头里的劲,寂听受不住,笑着骂他,手往后掐他,江阔不为所动。 两人正闹做一团时,电梯门开了。 寂听抬头,看见外头站了叁个人,她都认识。 郭庆,霍呈,霍睿。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电梯里欢快热闹的气氛也一秒冻结成冰。 寂听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巧合。 他们,是一起来戳破她短暂的美梦了。 寂听搭在江阔胳膊上的手下意识得捏紧,又很快有意识地松开。 她没忘,横亘在她和江阔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但她也没想到,与死结的再次碰面竟会来得这么快。 ————— 下一章不虐,我感觉会挺感人的,真的,我发誓。 我认准她了 “临走的时候霍老爷子特意交代给的你见面礼被我落车上了,你下去拿来?” 江阔转过身,揽在寂听腰上的手没松,只在她跟前将电梯外那叁人看向她的眼神遮挡了个干净。 寂听抬头,只静静看他。 江阔面上,仍与往常那样笑得痞气,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枚孤零零的车钥匙,窝她手心里,“怎么说也是长辈的一番心意,真搁车里放一夜,我觉得不大好,你说呢?” 他言语漫不经心,但寂听知道他不希望她拒绝。 于是她点头。 江阔放在她后腰上的手温温柔柔抚了一把,这才转回身,看了外头那叁个人一眼。 他跨出电梯前,没忘替寂听摁亮去一楼的键钮。 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他跨步往长廊侧边的安全通道走。自始自终,没给寂听和另外叁人再对视的机会。 快捷酒店的楼梯间没有暖气,此时又已夜深,鲜少有人会步行上下。江阔看了眼标着数字7的墙壁上头,悬了盏每层一个的节能灯,灰蒙蒙的灯罩,灯泡还是声控的,刚被他推门的声音惊了亮,正发出白惨惨的光。 看来下次再跟寂听出来住酒店,地儿还得他来选,看她这回挑了个什么破地,房间小不说,楼梯间竟连常亮灯都舍不得用,也太不安全,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猜八成又是为了勤俭持家。 又突然想起来她来京市之前,对着手机查酒店比价搞好半天,最后还是他直接拿过手机下单,当时也没细看,就挑着那一页上最贵的,谁知道还是不尽如人意。 江阔低头嗤笑一声,从兜里掏出烟。 安全通道的门再次被人从内侧推开,江阔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就霍睿一个人进来,此时正皱着眉,无声看他,白灯照在他微微发红的眼睛里,说不清那儿装的是委屈还是忧虑,江阔没打算深思,只瞧他满脸愤怒不掩。 “谁欺负你,大老远跑哥哥这儿来告状。”江阔抿着没点着的烟,似笑。 “你怎么会跟那个女人在一块?”霍睿直接发问。 他来时原本打算把知道的全跟江阔说了,好让江阔知道Mendy的真实身份,但霍呈提醒他,说江阔根本不是好糊弄的人,又有警察这行的敏锐直觉,说不定那女人早就什么都跟他交代了。 霍睿明白过来,知道江阔现在完全是鬼迷心窍,他要是上来就来硬的,肯定骂不醒江阔,于是心念一转,压着怒气试着跟江阔讲道理看看。 可江阔并不如他所想,只一听霍睿上来就要说寂听的事,当下心里就没了耐性。 他低头从兜里找出打火机,点燃唇间的烟,深吞了口青雾,这才转脸看霍睿。 “有问题?” “当然有,哥!你知不知道!她是……”霍睿说到这又停住,差点冲动过头。霍呈教他不能说得太难听,省得刺激江阔,适得其反。 于是他烦躁地压住刚要出口的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又继续道,“哥,你肯定知道我和Mendy认识,当初我在江城,咱仨是一起见的面,所以你该信我,我真认识她,而且太清楚她是什么人了。这种女人你玩玩可以,但你不该给她一个名儿,她担不起我们喊声嫂子,你更不该把她带来京市,你看她配吗?你可是我哥,就算不是亲哥,这事我也不会害你,你现在就是被妖精迷了眼,她长得好,我能理解,但我必须得跟你说,你趁早跟她断了,对谁都好。” 霍睿说话时,江阔一直看着他,看得见他的着急,也看得出他的真心。 但是真碍眼。 “回来呆了一段倒是有长进,现在话说得挺溜。” 声控灯灭了,霍睿看不见江阔的神情,也听不出江阔话里意味。 但江阔下一句话立即就让他明白了。 “就怎么还是没学会说人话?” “江阔!” 霍睿一嗓子又吼亮了灯,也点燃了他压抑不住的气愤。 “那女人是个妓啊!江阔!你清醒点!你看你他妈现在在干什么,带这种货色见家里人,还他妈光明正大去寿宴显摆,你是动真格的,还是在替她牵线搭桥找下家嫖……唔!” 霍睿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人被江阔一把拽住领子摁在墙上。 江阔手上使的劲很大,霍睿直接被拎得与他平视,又被摁得喘息困难,却半分挣扎不得。 他憋着劲看向逆光而站的江阔,白光阴影在江阔脸上落得很重,但因为距离太近,他仍能看得清江阔死拧的眉心,还有那双黑沉沉的眼,像是要在他脸上盯穿无数个洞才罢休。 江阔抿在唇间的那只烟还徐徐燃着,青雾中的尼古丁熏得霍睿半眯起眼,却又让他无比清楚江阔此时未出声的凶狠。 像只被夺了猎物的野豹,沉默而盛怒。 霍睿从没见过这样的江阔,说他一点都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到底江阔也不会真怎么着他,大不了就挨顿打,又打不死,能换了江阔迷途知返,那是十分合算! 于是霍睿握拳壮胆,憋住心底的怂,脑子里专挑狠话猛踩江阔痛处,逼他尽快清醒:“你知道在江城那晚,为什么我和她一块被你逮,因为我花了钱,花了大价钱,就为了睡她!人家说了,她是个雏,值钱!那又怎么样,我花得起就……啊!” 江阔一拳锤上了霍睿的脸。 “江阔!”一直在门外拦着郭庆的霍呈听见霍睿痛呼,赶紧推门进来,正瞧见霍睿被江阔打得脸偏去了一侧。 也不知是来了旁人,还是这一拳真的不重,霍睿此时倒真不怕了,他觉得也没想象中那么疼,于是转回脸,直视江阔,笑得挑衅,又隐约带着怒其不争的痛惜,“……你是想把江爷爷气死吗?” “哎哟我的天,怎么回事啊,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郭庆此刻也进来了,正看见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哦,也不是打起来,霍睿单方面挨打啊……”郭庆看得直摇头,言语却不掩兴奋。 自从高中毕业,他可就再没见过江阔打人了,更别说如此的怒火,都逼得他亲自下场打霍睿了,这打得可是自己人啊!哪是江阔会干的事?郭庆只感觉自己漏吃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天大瓜!都怪霍呈刚刚一直在门外拦着他,也不让他知道霍睿都说了什么秘密八卦。 “江阔,松手。”霍呈按住江阔的手臂,挡在霍睿面前。 江阔冷冷瞥他一眼,松开手,站去了一边。 霍睿终于靠着墙松弛下来肩背,抬手摸了摸脸,朝地上唾了口嘴里的血沫子。 “狗咬吕洞宾。”他小声嘀咕了句。 霍呈看看他,没说话。 只有郭庆,此时满脸好奇焦灼,像是只西瓜地里的猹,上窜下跳地想吃瓜。他壮着胆子贴近江阔,有点怂,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怎么回事啊?都是兄弟的。” 江阔没说话。 郭庆“啧”了一声,又看向霍呈,霍呈也不理他。 其实,也不是郭庆没眼力劲,品不出此时气氛异常,但没办法,他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都快烧死他了,他必须要知道。 “霍睿,你最好了,你跟哥哥说说。”郭庆又蹭到霍睿那边,装模作样替他舒舒胸口。 霍睿“嗤”了声,挥开郭庆的手,直视江阔,“我说不通你,你气急了拿我撒气也没关系,我愿意受着。但是江阔,你要知道,江家不会要那种儿媳妇,你现在一意孤行,可就算爱她爱到死,最后也根本不能跟她结婚。” 郭庆一脸懵逼,睁大了眼看霍睿,品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便直直扭头转向江阔。 江阔还真不复他重望,说出口的话又是一记炸雷。 “霍睿,我话撂这,你就好好看着,我这辈子还就必须得跟她寂听结婚了,没江家了我也结,众叛亲离我也结,我他妈就是结了再离,结了就死,我都要跟她结婚。” “我认准她了。” 声控灯在话音尾处倏地熄灭,楼梯间一时陷入绵绵黑寂。 只有门外不知何时到来的寂听站在光明处,走廊上暖黄色的温柔的光照出她噙满泪不肯落的眼睛。 ————— 首-发:win10.men(ωo𝕆1⒏ νip) 甜嘴的美人 江阔改签的是中午的航班飞江城,但京市是出了名的堵,他不得不一大清早就赶去酒店接人,敲开门却见寂听穿着吊带睡衣,睡眼惺忪。 莫名有些好笑,他反手关上门,居高临下看她,“你是不想回了?” 寂听捂嘴打了个哈欠,缓缓摇头,“天都没亮,你别催我了,这不就起来了。” 她话里带着点没睡醒的不情愿,浑身也尽是懒散散的模样,江阔无奈,走过去替她收拾箱子。 寂听见状,一改困顿的神色,几步走过去就给江阔脸上来了个响亮早安吻,“哥哥真好。” 江阔冷笑,“赶紧洗脸去。” “得嘞。” 寂听哼着小调进了洗漱间,贴镜子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还行,黑眼圈不太显。 昨晚上她听见江阔在楼梯间的真情表白后,立马跟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回了房间,怕自己眼睛红得太厉害被江阔看出来,就去卸妆洗脸,没等收拾完,江阔就过来敲了门。寂听迎他进来,发现那叁人都没跟来,她也没问,还是江阔自己起了头,状似随意地解释几句,说他们知道他明天就走,顺路来打个招呼,已经被他撵走了。 寂听暂时还没整理好心情,听江阔这么说,也就配合点头,表示知道了。 之后江阔没再在酒店多待,毕竟明儿就回江城了,他当晚肯定得回家见见爸妈和老爷子。 寂听等他走了,对着安安静静的酒店房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可心里是愈发不平静,尽管面上看起来没大变化,但直接一夜未合眼,死活睡不着,心里一个劲盘算着要和江阔说清楚,告诉他她过去的事情,想停都停不下来。 之前和他家人吃饭那回,寂听当天晚上也打算和江阔说这事,但那时候她心里更多的是压抑,难堪,是迫不得已的妥协,难以启齿的害怕,可现在听了江阔跟霍睿说的话之后,寂听心里这种走投无路的压迫感少了很多,痛苦挣扎也淡了。 她下了决心,必须要告诉江阔那些被她埋葬在记忆深处的黑暗的日子,即使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把那样的羞耻与崩溃告诉别人,但她也知道,是江阔,让她的心境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知道之后就改变心意,可就算她会失去他,她也必须告诉他。 江阔给了她勇气面对过往,她也想让江阔认识全部的她。 而且她相信,江阔对她,不会食言的。 她不是无知又无畏地相信爱情,她只是相信江阔。 寂听越想越睡不着,思绪纷飞了一整夜,一会慷慨激昂,一会温柔甜蜜,致估摸着清晨时分,她精神疲累到了极致才勉强睡了会,但那片刻的梦也做得格外香甜。 * 京市机场。 由于早晨的浓雾影响了多数航班,连江阔和寂听搭乘的飞机也被推迟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延飞这事真可谓是再正常不过,只要别是取消航班,那就关系不大。 寂听慢慢悠悠地在机场里的快餐店里吃了顿午饭,清淡无味的汤面,即使是同一品牌的连锁店,也远没有她在江城吃过的好滋味。 再看江阔,大爷嘴挑得厉害,就动了一筷子便搁下了。 “不好吃别吃了,哥哥带你四处逛逛,等回去了吃好的。” 江阔起身,寂听惋惜地最后看了一眼两人基本没少的面碗。 份量也不多,价格可比外头贵了一倍还多,哎。 见寂听勤俭持家的老毛病又犯了,江阔就先带她去便利店给她买零食,让她吃点甜的,换换心情,谁知道她却先看上了本故事集,一直捧着读,等上了飞机也没空搭理他。 江阔自觉犯不上跟本书吃醋,只不时凑过去蹭两眼,直到他瞧见寂听对着书上头的某一页愣了好一会,他又凑过去看,耐心读了满篇,默了默,阴阳怪气地冲陷入深思的寂听哼了声,见她还没反应,想忍没忍住,伸手过去直接给她书抢了来,合上扔自己面前的小桌板上。 “诶,你干嘛?”寂听正看得起劲,两手突然空空。 “啧,什么破书,有这么好看?”江阔皱眉。 “挺好看的啊......” 寂听只见他无缘无故不悦,试探着要拿回来被他扔在一旁的书。 江阔抬手落在书封上,阻止她拿,还与她对视半晌,又转脸翻开了书,停到她刚看的那一页上,皱着眉读:“凡是美的,都有没有家?酸了吧唧的,什么烂强调。” 都这样了,寂听哪里还不明白,“噗嗤”笑出了声,又怕扰到旁人,于是手轻团成拳,低头触了触唇角,贴近江阔,问他,“你是夸我美呐?” 江阔重新把书合住,闭上眼睛不回答,只倚着座位装模作样假寐,手里偏还捏着书脚不松。 “这个故事我看好多遍了,大学就读过,那段话我以前很喜欢,现在还会背。”寂听小声说话,见江阔如她所料不满地睁眼凝她,就又补了句,很挑衅,“要不我现在给你背一遍?” 江阔伸手把捏手里的书再次扔小桌板上,也不看寂听,一副爱咋咋地的不忿气息直冲天际。 寂听偷笑,想了想,张嘴说话时却是少有的正经认真。 “说点厚脸皮的话,我以前真觉得,这话就是说我的,倒不是好不好看的缘故,只是有那时候我有自己的决心,不愿与命妥协,带着满心的不甘,朝着目标暗夜独行,所以没有家,我也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有家......” 寂听的声音很轻,对江阔而言却拥有将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他心口上的力道。 他扭头看她,眼中的不满没有了,却而代之是认真,还有不可遏制的、想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渴求。 霍睿的只言片语怎么可能在他心里撩不起半点波澜呢? 他想知道霍睿那番言语的缘由,不为其他,只是想了解他不曾了解过的寂听,了解寂听的全部。 但从他们相识开始,寂听很明显就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勉强。 他没忘记自己答应过她,不谈过去,即使他现在已经做不到不去想两人的以后了。 “直到我遇见你了。”寂听的眼睛里依然盛了笑意盈盈,她伸手抱住江阔搭在扶手上的右胳膊,抱得紧紧的,贴着她心窝,两只眼睛无辜地冲他眨啊眨,“哥哥,那是我以前喜欢的话,现在不喜欢了,因为现在我有家了啊,你就是我的家。” 江阔对着她,一时怔愣,不知该说点什么,才能毫不刻意地掩饰住他那颗突然狂躁跳动的心。 看看,只要寂听愿意花心思,哄江阔对她而言,对症下药,手到擒来。比如从陈绵瑜那儿得知江阔的前队长那次,她心疼他,所以为他下厨,答应陪他来京市,又比如,知道昨晚一定会让江阔或多或少没安全感,她就竭尽所能给他安全感。 寂听一直都很会,关键只在于她真不真心,愿不愿意。 现在,她对江阔很真心,也百分百心甘情愿。 “你知道就好。”江阔用手肘戳她胸口,色胚一般挑逗,又粗声粗气。 你就装吧。 寂听心笑,抬手摁住他作乱的手臂,仰脸问,“哥哥,队里的急事今天能处理好吗?回去了就需要加班吗?” 江阔心里梗了一下,队里哪有什么急事,不过是他想带寂听回江城的借口。 “应该能,也不是多大的事。”职业素养训得江阔撒谎眼都不眨。 寂听点头,“那就好,之前说好跟你聊聊,那天事多耽误了,好可惜,不如今晚我做好饭在家等你,我们一起吃晚餐,或者夜宵也行?” 江阔看着她,明白过来,没点头,但应道:“我尽早回来。” ————— “凡是美的,都没有家。”是沉从文《月下小景》里的话,那一段话非常美,真的记忆深刻。 红莲藕的汤 江城,江岸区刑侦大队。 文庆刚从热水房接了水,出来就看见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人。 “江队?”文庆出声喊停了江阔的脚步,赶紧捏着保温杯几步走到他跟前,“假条不是批到明天吗,咋还提前回来了?” “嗯。”江阔自然不会解释其中原因,主动绕开话题,“队里这几天有啥事没?” “江队您御下有方,咱能有啥事啊。”文庆笑嘻嘻地拍马屁。 可惜马屁拍得太响,就有点像调侃。 江阔无声看他一眼。 文庆立马收了脸上不正经的笑,“真没事,队里一切都好!” “嗯。”江阔继续往办公室走。 文庆跟在旁边,小声交代这几天队里各个案子的进度,上头派的新任务,杂七杂八,却都有条不紊。 “哦,对了,有个小道消息听不听?”文庆讨好地卖关子。 江阔八成能猜出来,“你说说看。” “从年后省里头不就有纪检组的人下到各市巡查么,原本都想着这一年一回的,不过是走过场的形式主义,谁知道......”文庆拖长了音,想卖弄玄虚。 江阔也不急,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等着。 他不吃这一套,文庆着急,又掩言语中的高兴劲,赶紧幸灾乐祸地继续,“谁知道这回上头是动真格的,咱江城公检法是第一个被开刀的。这倒霉货你也认识,就咱局里那个政治部主任,张健一,前阵子赵文凯那事托关系找他放人的,还一度让咱工作没法继续,恨得我牙痒。” 文庆啰里八嗦半天,也没说清楚前因后果。 江阔敷衍地“嗯”了一句。 文庆见状,生怕江阔不能与他的大仇得报感同身受,立即把话说全了,“张建一前天夜里在市局值班,好巧不巧碰上了纪检组的人,又好死不死他是出去喝了酒回来值的班,一身酒气熏得办公室都待不了人,这不就被纪检组的人逮个正着。其实话说回来,这事搁往年也不算啥,夜里值班喝酒的大有人在,但谁知道,今年就他倒了霉,直接被纪检组的人往上头汇报了情况。等第二天张建一酒醒了,吓得脸都白了,现在正到处托人往上头递话,附带的自我批评文件写得那是一个潸然泪下,就盼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惜现在市局、分局的人谁不知道,闹这么大,就算没处分,也笑死人。” 文庆说得喜笑颜开。 江阔在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看了眼里头忙碌的众人,又侧过身面朝文庆,“那种人,能被逮着错处让你笑笑就算痛快了?” “?”文庆看着江阔,不明白他知道这种事怎么瞧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警队在张隆二的夜场当面逮住工作人员分销毒品,证据确凿,却因为笑气蛋不入刑定不了罪,你以为是谁给张隆二支的招?之后不过两天,我能这边案都没结,他那酒吧就大张旗鼓继续营业,你又以为是谁下的令?” 文庆一阵恍惚。警队去HAM club突击检查那夜,夜店的工作人员和赵文凯买卖笑气蛋被他们当场抓了,可新型毒品笑气不入刑,赵文凯便侥幸脱罪,张隆二的夜店也没露其他马脚,那一夜就如此不了了之。文庆记得自己当时气得要死。但没几天江阔有事请假回了京市,他也就把这事暂时放一放,毕竟队里大小案件不计其数,也真没功夫留意后续。 他哪有那心思把张建一被查的事和夜店那晚的事往一处想。 毕竟,他又不是江阔,一个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能直接从京市往江城搅乱风云的世家少爷。 文庆再次看向江阔,眼中喜悦少了,激动、热血、痛快、钦佩更多。 但还有一丝不确定,于是他问江阔,“听说上头的人已经被说动了,张建一今儿一早红光满面地去了省纪检办公室。” “你见他回来了?” 文庆摇头,但眼里立即就沾了喜意。 他还真不知道张建一有没有从纪检办公室回来,但听江阔这么问,他懂了,那人该是回不来了。 “不光有省里往市里派纪检组,中央巡视组昨儿也到江城来了,只是没传出消息。” 文庆听江阔这么说,下一秒就要高声呼喊,被江阔伸手按住肩膀,“知道前阵子咱队里的人因为那人受了不少窝囊气,但现在他会为做过的事负责,小到醉酒值班,大到贩毒行贿,又或者其他种种,一个都跑不了。” 文庆激动得直点头。 江阔瞧他这回真高兴了,脸上这才有了笑,不忘叮嘱:“先别往外传,等看上头的文件怎么说。” “在出文件之前,这事绝对烂我肚子里。”文庆保证。 江阔应了声,瞧办公室里也确实没别的啥事,就转身朝楼梯口走,“差不多下班了,你帮我销个假。” 文庆自然不拦着,只满眼亮晶晶的目送江阔离开。他瞧着自家队长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再次发出这几年不时就要默默呐喊一句的感慨:江队牛逼! 没办法,一切惩恶扬善的男人,文庆都当偶像供着。 自他从警校毕业来了刑侦队,从一个小文员一直到江阔的左右手,这几年他是死心塌跟着江阔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他是打心眼里敬佩江阔的,谁让江阔人嫉恶如仇、清正廉洁、心有大义、知恩图报、因公忘私、兢兢业业、爱岗敬业....... 能夸他的好话一箩筐,根本说不完。 文庆哼着小调跨步进了办公室,无意扫了眼墙上挂的电子表,15:14..... 脚下步子蓦然顿了顿,他看着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的众人,悄悄把刚在心底夸江阔爱岗敬业的词删掉了,过了会,把兢兢业业、因公忘私也都删掉。 毕竟现在这个点......离下班还早吧。 * 平常十来分钟的路程,江阔生生揉了半个小时,下了车,他又在小区里磨蹭了会,到家门口抽了支烟,也才将将四点多一点。 早知道在队里多待会了。 江阔不免心虚,怕被寂听看出端倪。 等他重振旗鼓进了家门,看见寂听正在厨房忙碌。 “回来啦?”寂听看了他一眼。 江阔心中判断,寂听眼神很正常,没怀疑,随即松了心神,自发往她背上粘了过去。 “在做什么好吃的?” 他边问,边越过视线看向灶上的砂锅,里面是清炖的排骨和红莲藕。 红莲藕是江城的特产,不像普通白莲藕一般脆而多汁,它淀粉含量高,吃起来像蒸熟的土豆一般,口感绵软微甘,江城人都爱拿它炖汤。 “尝尝?”寂听用长柄勺撇开汤面上浮起的油沫,盛出半勺清汤,吹了吹,递到江阔嘴边。 江阔低头抿了一口。 “怎么样?”寂听不常炖汤,手也有点生,这锅里的盐不知道拿捏得准不准。 江阔舔舔唇,看着汤,又看她,“好喝。” “真的假的?”寂听笑,不太信,也尝了尝,发现汤淡得像她根本没放盐。 “你什么味觉。”寂听小声抱怨。 江阔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她是羞恼,是撒娇。 “真的好喝。”江阔抱紧她的腰,凑她耳边连连哄骗证明。 他微烫的鼻息搔得寂听想躲又躲不掉,肩膀一侧都连着酥麻,于是佯怒着打发他:“你要是没事就去收拾东西,我的箱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先收个好处费。”江阔嘴上答得极快,手已经忍不住往寂听胸口上抓。 他捏着手心里的一团软肉或轻或重揉了两把,直到被寂听耐不住骂了句,这才心里爽利,干干脆脆起了身往卧室去。 中午两人都吃得少,江阔现下又回来得这么早,寂听加快了晚餐的准备。 最后上桌四菜一汤,这基本就是寂听拿手的全部菜式了,没什么花哨,都是家常菜,她之前和江阔住一起几乎不做饭,现在都有点估摸不好放哪多少调料,好在江阔埋头吃得很香。 这人,说他挑嘴,是真的挑,但这会又不挑了。 其中因由,寂听心知肚明。她笑笑,也不肯点破。 人一心情好,不免饭就吃得多。 等江阔收拾了碗盘,过去抱着寂听一块窝沙发上看电视时,他的手自然落在她正揉着胃的手上,江阔这才发觉寂听吃多了,有些积食。 “我去买健胃消食片。”江阔要从沙发上起来。 寂听不肯,抱着他不撒手,人也打横赖在他腿上。 “你给我揉揉就行了。”寂听握着他的手腕,让他隔着衣服替她的肚子顺时针按摩。 “这能行?” “嗯。” 寂听是有点撑,但没觉得难受。她此时心思全然不在这,不想多说,只盘算着自己怎么跟江阔引话题。 江阔看着她跑神,知道她在想什么事,也没主动问。 等新闻联播开始了,江阔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在沉思。等天气预报开始了,他又看她一眼,她依然在沉思。等黄金档的电视剧也开始了,他再看,视线正对上寂听看向他的眼睛。 江阔:“嗯?” 寂听朝他眨眨眼,“我妈下午给我打电话了。” “嗯。” “我跟她说,我这几天没去陪她不是加班,是跟你去京市了。” 江阔愣了一下,“哦。” 寂听瞧他有一瞬傻愣愣的,挺好笑,于是咧了嘴,又弯了眼睛,“她就跟我说,她想见见你。” 江阔又愣了一下,这回愣得时间稍微有点长,那声要答她的“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寂听继续道,“但我没答应。” —————— 一下午总算有了字数挺肥的一章(长舒一口气)。我开始填前面的坑了(怕不是你们都忘记前面张健一、张隆二、赵文凯都是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苦笑没错是我自作孽嗷嗷嗷) 我的寂听 江阔没说话,只等她解释。 “没到时候。”寂听伸手往上,食指触触他严肃的眉心。 江阔没说什么,也没再看她,目光落向八点档的热播剧。 寂听要是这都看不出来他不高兴了,才真算没眼力劲。 “明年要是有空,你来我家过年怎么样?”寂听哄他,食指也跟着在他脸上吊儿郎当地划拉,像个不正经的浪荡子。 江阔抬手把她的指尖拢进手掌里,“现在也还是正月。” 意思是今年的年还没过完,何必推等明年。 在这事上他倒是难哄,寂听无辜耸肩,只好实话实说,“我只想带你回家,今年明年都没差别,而且我马上会很忙。” 话是真的,但怎么听都像托词。 江阔的职业病立马就犯了,审贼一样盯着寂听瞧,等着抓她破绽。 “真的,没骗你。”寂听忍不住笑了,被他紧握的手费劲地勾勾指头,挠他手心,“孙教授让我今年考他的研究生,我答应了,所以我最近不仅要上班,还得准备复习,等过几天孙教授从京市回来,也要去家里拜访他老人家。你看,我最近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忙死了。” “考研?”江阔想起年前他借口替她抱书得以登堂入室那晚,他怀里捧着一摞子书最上面那本,封皮上的确有考研的字样。 当时他没在意,毕竟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寂听抱到手,谁让那时候的寂听太难搞,他明里暗里几回示意,还不要脸地做出抢了她抱枕的幼稚事,她都能不动于衷,最后逼得他直接把话全摊开了说,却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给拒个干净。 江阔想到这,重力捏了捏她的手。 寂听吃痛,求饶抽回手放自己肚子上搭着,继续跟他解释:“离开霍爷爷寿宴前,孙教授就问我今年要不要回去继续当他的学生......你知道么,哥哥,算上去年毕业那回,这已经是孙教授二次和我发出邀请了,他很得意我这个学生的。” 她说话时眼神光亮,难掩骄傲神采。 江阔低头看躺他腿上跟小孩一样求表扬的寂听,左手便抚上她的脸,拇指来回蹭她下颚连着耳根的那小块肌肤,“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在这个妩媚张扬的壳子里,还有个叁好学生的芯。 寂听哼笑了声,问他,“那你看出来了什么?” 江阔闻言,微弓起腰,低下的头离她脸的距离更近。四目相对,他认真思考后说:“漂亮,胆大,很会恃美行凶。” 寂听立即笑了。 笑完,她又问,“我都漂亮到恃美行凶的程度了?” 江阔想都没想就点头。 “那你抓过比更我漂亮的女犯吗?” 她脸上的笑还在,眼里也尽是温柔,江阔却被这个问题弄得皱了眉。 “不是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吗,江警官八成该抓过比我更会恃美行凶的才对,不打算和我说说吗?”寂听冲他眨眨眼。 “说什么?” “说说漂亮女人一般都容易犯什么罪。” 江阔没说话,伸手捏她胡说八道的嘴。 寂听也不反抗,笑着等他松了手,继续问,“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初见那晚,我真的就是你要抓的人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是,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她说话时眼神很坦然,甚至还带了丝未消散的笑意,江阔试图从里面找寻她的不安,或者试探,却一无所获。 就像是突然兴起想捉弄他而已。 这是热恋时的男女常有的互动,总爱用些没什么意义的假设出难题,只等人在两难中排除干扰项,交出或真情或假意的、但一定最完美的答卷。 寂听从不屑那些。 所以江阔没有把她的话当作玩笑,而且她此时很坚决,甚至过分坚决。 掩不住的真诚和无畏。 江阔忽然明白,她这样东拉西扯,其实已经是在带他一步一步挖掘她曾经深藏的秘密。 终于。 江阔垂眸笑了一下,很淡,却又像卸下千斤重负,几分释然。 “?”这回轮到寂听被他搞懵。 寂听不是江阔,所以不明白,即使他早早就跟她说了那些妥协退让的话,比如不会探究她的过去,又比如不会用未来与她施压,但感情这种东西根本不受控,活像泥沼,一只脚踏进去,整个人就只能越陷越深。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多年前的一次照面,竟也能长成执念。 没办法,他看寂听哪里都好,哪里都喜欢,他越和她在一起,就越图谋长久。有了图谋,又怎么可能不去畅想未来呢?后来甚至贪心到,连她的过去,他也妄想了解,要事无巨细。 江阔的头又往下低,直到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睫毛,郑重地在她眼皮上落下一个极致温柔的轻吻。 一触即离。 “哪有什么如果。” “就算有,你也还是寂听。” “我的。” 无论如何,他都担得起她的真心。 ————— 坦白局没结束,下一章听说有肉~ 翻车的坦白局 电视插播广告,多彩的光影在屏幕上来回转换,客厅的吸顶灯也亮得晃眼,照得窗外浓重的夜活像一方吞人的深渊,无边黑水围裹在外,沉默注视沙发上亲密交缠的爱侣,听见他们放肆索取的喘息。 一场精心妥当的坦诚,在寂听起向江阔索吻时,彻底变了味。 她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裤子被脱掉了,内裤只来得及被扒在一侧,他就迫不及待整根撞了进去,刚开始并不够湿润,撞得寂听眉心蹙起,嗯嗯啊啊的低吟也跟着讨饶,她一面承着男人的大力操弄,一面感受原本柔软轻薄的布料在她耻骨一侧拢成一道绳索,勒得人生疼。 越疼,越催人孟浪。 她热切地张开腿,小腿竖折,脚趾紧抵上沙发靠背,跟着江阔每一次挺腰动作,她抓他肩膀的手就捏得更紧,屁股也贪婪地往下迎合,一次比一次纳得深。 交合处很快沾满了她湿嗒嗒的水。 里头也是一样水汪汪的软热,一股脑吸得江阔愈发硬挺,脑子都开始不受控,他圈在她脚腕的双手无知觉收紧,抽插作弄时两眼只看得清她那双浮现水光的桃花眼,炙热又多情。 激得他心口与阴茎一般滚烫,在她身下多大力都不够解瘾。 直想溺死在此刻。 “哥哥,轻点......” 寂听也不好受,情欲左右不受控,但他的裤子拉链一次次狠狠硌在她腿心。 他和她一样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干净,纯粹的爱与欲全然席卷而至。 如果不是真的疼,寂听哪里想停下来注意这些细节。 看她皱眉,江阔伸手往她屁股底下摸,指尖抠出一抹淫水时,手背也被刺人的拉链头划了一道。 江阔暂停动作,空出一只手往下褪裤子。 “我来。”寂听按住他的手,脚腕动了动,示意他另一只手也松开。 江阔松了,两手都散在她脚边,忍着欲看她撑在他肩膀上慢慢起身,原本深杵在她身体里的阴茎被一点点被吐出来,上面沾了些许白色的黏腻。 全是她动情的证明。 江阔伸手想摸她的腰,被寂听挡开。 她踩着沙发站了起来,脱光身上的累赘,转了个身,两腿仍分开,跪下,背对江阔重新往下坐。 她手在底下扶他的阴茎,试探着再次插入,等身下熟悉的饱胀感再度光临,她这才伸手慢吞吞地替他脱裤子。 裤子半褪,寂听不敢往下坐实,屁股只微微翘着,外头还露了一截阴茎。江阔不管不顾,跟着抬臀往上顶,寂听差点被他撞倒去地上,慌张抓住他的腿堪堪稳下来。 寂听回头骂他急色,江阔抬左臂从她腰抓上她的右边胸乳,右手“啪”得一巴掌打上她来回晃荡的屁股瓣,脆生生的响。 “快点。”江阔的声音哑得吓人。 他早被寂听磨得双眼通红,那根弦绷得死紧,她还一无所知。 寂听也难受,换了个位置拉链已经硌不到她了,她只想继续沉沦,但裤子才脱到一半。 女上位的快感因为这顾虑大打折扣。 寂听索性不脱了,放纵地往下坐,屁股紧咬住粗热的肉茎,黏黏糊糊在他腿上画8,“哥哥......” 江阔哪经得起她这么磨,抱着人就起了身,裤子顺着腿滑到地上。 就着交合的姿势,他把寂听放回沙发上。 上位的主动权轻巧易了主,江阔带着她一起跪在沙发上,从后方完全掌控。 他身下动作不停,低头啄吻寂听纤细的颈。 寂听被他烫得浑身酥麻,撑在沙发上的手臂跟着发软。 “喜欢后入?”他身下的动作时而放缓,绵密的吻一路往上,在咬上她的耳垂时又狠狠地撞了一回。 “......江警官。”寂听难耐哼吟。 她不是喜欢后入,只是不想在坦白时与他面对面。 万一在他脸上看见了她不愿看见的神情,她也希望能放纵享受今晚的性爱。 “喊哥哥。”江阔连番重力深插,逼她就范。 寂听没有理会,尽管身下穴口已经开始生理性收缩,仅剩的清醒仍害得她不问清楚不肯死心:“我如果犯了罪,你会抓我吗?” “嗯?”江阔正是情动,思绪得是挣扎。 “就像霍睿说的,嗯啊.......” 寂听想说的话半路夭折,江阔双手掐起她的腰,只拔出一点的阴茎猛地再次用力插入,他这次插得非常重,寂听直接被他顶得两手越过沙发,身子也倒在靠背上。 “想他干什么。” 江阔声音低沉,有不满,即使寂听看不见他皱得死死的眉。 “是他说的话......” 寂听发急,却也再次顿住,嘴边的话语被正在她脊椎上舔舐含弄的软舌全部清了空。 他的舌头像一尾灵活的蛇,含情温柔,一截一截抚舐她的椎骨,留下一趟冰凉余韵。身体被作弄得无助紧绷,大脑却濒临高潮,几番猛烈起伏。 这要比抽插做爱更叫她受不住。 江阔听她不吭声了,便狠狠在她肩胛骨下吸出个粉紫的痕,掐她腰上的手跟着往上挪,拇指验证地摁上这枚吻痕,揉搓两回,看血色不散,这才心里舒坦。 跟他做爱,还有功夫想霍睿? “专心点。” 江阔再次抬手拍上她的屁股蛋,之前打得那一巴掌还徒留着浅淡的印。 她的倾诉 情人的欲望来得快,去得慢,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回床上,只觉得怎么做都不够尽兴,非得把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全部挤耗殆尽,才能接受中场休息。 高潮的欢愉从江阔意犹未尽的身体里缓缓消散时,血液的流速却还不愿意慢下来。 寂听早在床边软成一滩,没有睡着也闭着眼睛,呼吸很轻,一动不动。 江阔从后搂着她,懒散地分辨充满情欲气息的卧室里,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跟着他的呼吸时淡时浓,似有若无地勾人心神。 明明用的是同一套洗漱用品,偏她身上好闻得让人情动不已。 江阔又往她身上贴近了些,直到嘴唇微张就能触及她的后颈。 这种完全束缚的姿势不算舒服,寂听仍乖顺地蜷在他怀里,只当他的鼻息每每绕上她耳后时,睫毛才会跟着微微颤一下。 寂静的夜晚,卧室漆黑而静谧,江阔知道他们的话题还没有聊完,但他贪恋此时千万,于是生出了“那些过往他不知道便不知道吧”的无所谓感,只要寂听以后都只在他身边就好。 他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 想到这,江阔睁开了眼睛。 他正过分自然地把寂听归于个人所有物,也开始不经她同意就擅自规划她的未来。这种想法不免让他感觉自己有些陌生。 在警队这几年,他也接手过几次关于男性沙文主义导致的恶性伤人案,抓捕的嫌犯里,男人多是大男子主义的施暴者,女人则有因为无法忍受而防卫过当的、也有蓄意谋划、故意杀人的。当时他只对那种男人格外嗤之以鼻,谁知如今遇上寂听,他竟也有了这样危险的念头。 这很差劲。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城?”寂听突然发问,打乱了江阔脑海中的自我批评。 江阔伸头看寂听,瞧她眉心松弛,眼睛也还闭着,一切无知无觉的,便又躺了回去,搭她腰侧的手往上抱住她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刻意忽视之前的种种思绪后,答她:“大学来江城读警校,之后就一直没走。” “哦,我也是,大学第一年就带着我妈搬来了江城。” 江阔“嗯”了一声,问她喜欢江城吗。 “没想过喜不喜欢,因为不得不留在这。” 江阔点头,随即又看她。 他开始以为寂听的意思是因为上大学所以必须待在江城,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她之前说她是带着她妈搬来了江城,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什么样的家庭,母亲才会跟着孩子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生活? 他没有鲁莽发问,只等寂听自己说,说她愿意说的。 “如果非要算,我最喜欢的城市还是我的故乡。那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城市化和商业化程度挺低的,但它真的很漂亮,城郊就有许多茶山和湖泊。” “是哪?”江阔从没听她说起过。 “你喝过景春茶吗?这边很少卖算了,我自己都忘记那茶是什么味儿了,甚至连景春长什么样我也不大记得了,都七、八年没回去过了。” “不是大学才来的江城?怎么七、八年没回去了。” 寂听闻言,轻笑了下,转过身,睁眼对上江阔的目光,“谁说我是从那儿搬来江城的。” 江阔没说话,重新揽住她,寂听就笑嘻嘻往他怀里钻,脸贴上他心口。 “初中毕业搬了一次,高中毕业又搬了一次,都是不同的城市。第一回是我妈带我搬去了南安,当时我还不理解,我妈未婚生我的事在老家那个小地方闹得沸沸扬扬,那么多年,她都舍不得背井离乡,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地要走。直到我高叁那年,我妈出了车祸,差点丢了命,我开始还以为是意外,直到无意看见了她的日记,才发现那场车祸是人为,她也早有预感。当初她之所以带我从老家搬走,正是因为心虚愧疚。她愧对于一位死于车祸的故人,还有一段她不敢回看的往事。” 说到这,寂听言语间比之前沉重了些。 “说起来,我也跟你提起过那位故人,就是她教我做的糟羹她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漂亮的女人。可惜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是知道真相的,但她沉默了,甚至带着我搬了家,远离是非,但很明显,那些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江阔垂眸看寂听,她就在他怀里,他只能瞧见她散乱的乌发中隐藏的发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从她轻飘飘的讲述和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品出许多无力与挣扎。 终于听寂听说起了她的过去,江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与激动,他甚至眉心紧蹙,内心沉默又煎熬。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寂听早已不可变更的过往,便伸手摸上她后脑勺,拇指轻蹭她的发旋,掌心徐徐向她传递热度。 情欲至此才消逝得干净彻底。 “江警官,我说这些可不是找你报案啊,我妈车祸那案子早就定性了。”他突然温柔的动作让寂听有些无所适从,只好仰起脸看他,眉开眼笑地跟他开玩笑,示意他那都不算什么。 的确,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相比,那真的都不算什么。 “因果报应吧。”关于寂敏那一辈的往事,寂听不想多说。 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那些发生在故乡景春的种种过去,对寂听而言,回想起来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连记忆里的片段都是无声黑白的。 索性不想了。 倒不是她心胸宽广,懂得释然,只是时间真的过了太久,慢慢就让她有了那些都与自己并无太大干系的错觉。 这几年的每一天她都过得太累了,她也想躲躲懒,稍微松快一点。 她不是寂敏,她没有替人包庇过罪行,也没有害得人家破人亡,更没有拿过昧良心的钱逃之夭夭。但做了这些事的人恰巧是她的母亲,是唯一爱护她的亲人,所以寂听没得选,也不想选,只能默默咬着牙、狠着劲,在寂敏植物人的四年多里,拼尽一切,独自承担高昂的医疗费、看护费、囊括一切鸡零狗碎的生活费 单是钱,就已经足够压垮她了。 她渐渐不愿再想太多,至少在心里,她想活得像个正常人。 寂听重新缩了回江阔怀里,脸也全埋进去。她终于有个人,能让她随心所欲地倾吐些无人知晓的心事。 “我妈才卧床不醒的那段日子,我怕那些人不会放过她,就第一时间办了转院来到江城,稍稍落定后,我又舔着脸去找了故人的女儿,她是我在景春时最好的朋友,却也是我妈害得她妈妈但没办法,我需要盟友,于是我告诉了她日记中的真相,之后我们便一心找证据,查真相,她甚至为了那些烂事几乎葬送人生,可我们至今依然一无所获。” “遥遥无期的真相和逍遥法外的罪人就像是悬崖峭壁上美艳绝伦的花,我们都能看见,但没人能摘得下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有些退缩了,每个月为了凑齐我妈的医药费,我已经疲惫不堪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的盟友早就被我扯进了泥沼中,她出不来了。” “我这个人很讲义气的,既然是我把她害了,我也不会再给自己留后路了。我选了条绝了后路的路,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是条捷径。”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条捷径会让我遇见你。” “如果算了。” 寂听没有再往下说,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江阔的腰, ————— 首-发:po18vip.me (woo16.com) 未来属于他的十年 “会不一样吗?”江阔问她。 过了很久,也没等来回答。 江阔低头看怀里像是睡着的人,刚一动,肋在他腰两侧的胳膊就更紧地捆住了他。 “大概率不会。” 寂听捂在他胸口的声音闷沉。 她早说过,不会后悔。 “那就别再说如果了,现在这样也很好。”江阔不忍再探听她的过去,知道得再多又怎么样呢,只要他拥有现在的寂听,只要寂听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 “阿姨现在身体怎么样?”江阔想起之前寂听说的,她妈妈想见他,看来人已经从昏睡中醒来了。 “还不错。”寂听说完,在他怀里轻笑。 “嗯?” “知道我妈是什么时候醒的吗?”寂听问他。 江阔自然不知道。 “跨年夜我被你抓到警车上,半路接的电话是医院打来跟我说我妈醒了。”寂听回想起那晚在警车上看见的江岸烟花,浓黑夜幕下的五彩斑斓是她记忆中最绚丽的颜色。 江阔也想起来了,那通电话是他要求她当面接的,他也不知电话里是什么人,只看她打电话时诚挚礼貌,通话中也提过“医院”、“医生”之类的字眼。 原来是这样。 江阔这时才明白,为何她在挂断电话后就故意侧过身坐,也不再与他嬉笑挑衅,更不肯再看他。 那晚警车一路疾驰,他总忍不住扭头看她,两侧路灯将她的侧脸隐在忽明忽暗中,眼底泪光盈盈,偏不肯落。 “说好了,明年必须带我回家。”江阔突然妥协。 寂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晚餐后商讨的见家长事宜。 “江警官,你们平时审案,话题也转得这么快吗?” 江阔没有理会她的打趣,手安抚地在她后背轻拍,“很晚了,睡觉。” 寂听摇头,“话还没说完。” 江阔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你不问问,我的捷径是什么吗?” 江阔像是不甚在意,酝酿睡意般轻“嗯”一声,算是应答。 职业本能让他对人的言语神情格外敏锐,或许寂听今晚是故意,或许不是,但在她几次提及霍睿,后来又说到如何为钱发愁的时候,江阔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说起来,初见那晚江警官你真的不算抓错人。”寂听说罢,又觉得太模棱两可,恍惚张开口想说清楚点,却到底没出声。 江阔的手仍在她后背轻拍,缓慢,温柔。 “江警官......”寂听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谁知立即被他打断。 “寂听,从初见那会起,你就跟我见过的妞儿不太一样,你不高兴,害怕,或想退缩的时候,不爱发脾气,也不冲我甩脸,反倒是规规矩矩叫声江警官。”江阔说到这儿嗤笑了声,手指勾来一缕她暗红色的发尾,在指尖转着把玩,“搞得我现在一听你喊江警官,心里就怵得慌。” 他又这样生拉硬拽地变话题,寂听的思绪都被打乱了,没想好再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是我应该早点走向你。” 早在你在那辆出租车里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骂我的时候,早在你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裙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就应该拦下你,认识你,也一定会爱上你。 寂听的鼻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酸了,眼眶里的热浪也翻滚得厉害。 “不,你来的时间刚刚好。”她摇头,坚决否定。 谁不想有人疼爱呢,寂听无路可走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天神降临,替她扛下一切,但这种想法还没来得及生根发芽,就先被她掐死了。 她不可能用感情做交易,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拖累。 和江阔相遇的时间点,已经足够恰巧,就在她妈妈醒来当夜,在她从泥沼当中解脱之时。 寂听收回抱着江阔的胳膊,撑直手臂从他怀里起身,屈膝坐在他身边。她低着头,在黑暗中努力看清楚他。 “如......”刚要说,寂听又想起江阔的话,便把未出口的“如果”吞回肚子里,只说:“以后,那些被敲诈勒索的人找到我,你会怎么办?” 她明知道这种假设根本没可能,但毫无意义的话此时也忍不住想问出口。 窗外暗光越不过严实的窗帘,江阔在蒙蒙黑影中隐约分辨寂听的脸。 “主犯?从犯?”他问。 寂听愣住,张了张嘴,没出声。 江阔轻笑一声,伸手把人重新拢进怀里。 寂听就这么直直地跪趴下来,横梗在他胸口。 “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想套我话?胆子倒大。”江阔捉住她搭在他心口的手,狠狠揉搓,“那些人为什么不敢报案我不清楚,但以前不敢,以后也不会敢。都是无人追诉的事儿,不予立案。” “就这样?”他说得过分随意,寂听有点懵。 江阔和她不同,他有信仰,重道德,热爱也尊崇他的职业。 寂听之前不愿意提及过去,不仅是自尊心的问题,也担心江阔知道后会如何。 犯法,单这一条就绝对是她与江阔之间最本质、也无法化解的矛盾。 但他现在看起来,又不在意。 “你还想怎么样?”江阔问。 “算了。”寂听不想深究,怕抽丝剥茧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无奈退让。 “以为我会大义灭亲?”江阔拢在她后背的手,向上掐了掐她后颈。 寂听没说话。 “数额巨大的敲诈勒索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法定最法定最高刑为5年以上不满10年的,经过10年,不再追诉。当初你《治安条例》背那么熟,法条应该也不陌生?”江阔又问。 寂听点头。 江阔笑了笑,胸腔在寂听脸下轻微震荡,随后听见他低沉话语,带着些许尘埃落定的意味:“往后10年,就老实待在我身边,好好改过自新。” 寂听的眼圈再一次红了。 她翻过身,重新在江阔身边侧躺,手里抓着被子,用被角悄无声息地蹭干了眼睛。 松开手,她点头,应了声“好”。 江阔跟着黏到她身后睡。 情人沉默拥抱,半晌,寂听又开口,喊他,“江警官”。 江阔闭着眼睛“啧”了一声,想再次重申一下他不爱听这个,就被寂听一句绵软的“我爱你”挡在半路。 “现在还不喜欢我喊你‘江警官’吗?”寂听问。 江阔笑了,伸手把人勾紧在自己怀里,“可太喜欢了。” 寂听也笑。 她把手放在江阔揽她腰的手臂上,睁着眼睛,感受他的体温。 久压心口的巨石终于稳当落地了,她此刻一点都不想睡。 她开始回忆,事无巨细,从后往前,一帧一帧回想这叁个月她和江阔的交往。 一切都很好,只余开头,那个让人窘迫又忐忑的跨年夜。 她和江阔,怎么偏是这样的开始? 寂听叹了口气,“要不是那晚第一次见就好了。” 人总是贪心,终于抱走了西瓜,还想一道捡起芝麻。 江阔闻言,再次睁开眼,撑着手肘半起身,俯瞰寂听。 寂听便侧过脸与他对视。 “我第一次见你,要比那早得多。” “嗯?”寂听睁大了眼。 “今年我们一起过的第二个跨年夜。”江阔低头吻她,不给她的好奇留出询问的间隙,一心舔咬痴缠她的嘴唇,口中含混,“你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帮你睡。” ————— 下一章不是肉,这一part已经过去了!(要是不说明白,肯定说我卡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并没有!) 【第N+5封信】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这是听听沉入海里的最后一封信了。 有没有听到完结的声音?! 重型的机车 春日回暖,新年在日夜交替中渐失新意。 江阔越来越忙,他的工作原本就是这样,前阵子的清闲不是常态。 寂听也忙,她有工作,要兼职,还得为年底考研做准备,忙得连去探望寂敏都不忘带着笔电和书本,尽量两头不误。她一向是细致妥当的人,既然想把生活推上正轨,想一力冲破命运樊篱,就必然全力以赴。 好在俩人心智都成熟,感情也好,相处变少并没影响热恋氛围。 单说昨晚江阔摸黑回来,碰巧替寂听接了个的电话,陌生男人上来就喊“听听小姐”,江阔酸得脸立马黑了,电话没挂就把“听听小姐”从梦里吻醒,在她身上又啃又咬,横冲直撞,活活折腾人半宿。 寂听很无辜,但能怎么办呢,越做越爱,越爱越做呗。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几声讨饶的“好哥哥”有没有把江阔哄好,反正累得够呛,眼一闭就睡了过去,今儿一整日都哈欠连天,明显纵欲过度。 从公司出来,寂听对着满街霓虹再度打了个哈欠,两眼泪汪汪地往地铁站走。刚要过马路,一辆重机直接冲她眼前,吓得瞌睡都醒了大半。 寂听张嘴要骂,重机上的人先一步朝她递来头盔。 “去哪?捎你一路。” 寂听抬头看向那人花里胡哨的头盔,透过上面茶黑色的玻璃罩看不大清楚他的脸,听声音足够确定是陈旭星,“少吓我两回让我活久点,比搭什么车都强。” 陈旭星没多说,直接取了挂车把上的头盔就要往寂听头上盖,“走吧,我日行一善。” 寂听怕他没轻没重,自己伸手接过同样花里胡哨的头盔,上头款式多了俩说不清是翅膀还是耳朵的凸起,瞧这挺可爱,也拿不准是陈旭星是给他小男友还是小女友准备的。 “换口味了?”寂听打趣他。 “管你自己。”陈旭星看她带好,目光在她眼睛上多停留两秒,“怎么,被开除了还是失恋了。” “管你自己。”寂听把原话还给他。 陈旭星嗤笑一声,直起腰方便她坐。 绿灯重新亮起,轰鸣声陡然震耳,重机在拥挤的长街上一马当先。 “你慢点啊!”寂听的大吼被头盔罩住,双手紧抓上陈旭星的腰。 “放心吧,死不了。”听他声音畅快异常。 寂听此刻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宁愿选择地走回家。 说不好幸运还是不幸,寂听的惊吓没有持续太久,陈旭星也就驰骋了两条街,刚上跨江大桥就被一身警服的人拦了下来。 寂听立马从重机上下来,脚着地都还觉得身子在飘,连着两步踉跄不稳,陈旭星抬手扶了一把,等她站好才跟着警员去一旁登记询问。 寂听一身冷汗,脱下头盔放车座中央,一张惨白小脸苦兮兮。 “害怕还坐?” 寂听闻声回头,见一身制服的江阔就站在路边的警车旁。 两人之间仅隔叁两步距离,她之前一点没注意到。可能因为基本没见过江阔穿制服,他这样看起来陌生又英俊。 好帅。 寂听莫名自豪。 “你怎么在这?”寂听先到他跟前。 她说话有气无力,江阔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只把寂听看得没由来心虚,才说道:“上头来人视察,队里抽调警力过来帮忙道路戒严。” “哦,我下班碰见朋友,搭他的顺风车。”寂听瘪瘪嘴,“有点后悔。” 可怜又好笑,江阔抬手捋了捋她被头盔压乱的几缕发丝,又指向他身旁警车,“进去歇会,等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寂听点头,“那我跟陈旭星说一声。” 江阔在她转身前拦下人,“你朋友可能有点麻烦。” 寂听闻言,扭头看向仍背对她和警员交涉的陈旭星,不免担心,“道路戒严是不是不许骑重机?会怎么处理?” 江阔看她一眼,没说话。 道路不戒严也不许骑,更别说今晚还碰上上头视察。至于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撑死不过罚点钱,再关两天。 寂听一看江阔这态度,慌了,眼巴巴地扯扯他袖口,“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是为了送我才撞枪口上。哥哥,你帮帮忙,罚款、教育怎么着都行,别真把人关了。” “有多好?” 他凉凉的下套语气立即让寂听想起自己昨晚遭的那场无妄灾,赶紧撇清,“他就跟我亲弟弟一样。” 江阔看她一眼,朝陈旭星走过去。 “怎么回事?”江阔问警员。 寂听先看陈旭星,见他正看向江阔,便又把目光投向警员。 是位生面孔,寂听判断他不是警队的人。 警员带江阔往旁边走了两步,低语道:“江队,这车排量超国标,按理说,别说正常上路了,连牌都发不下来。但他这车牌不是假的,八成是上面特别照顾。” 江阔接过警员手里递来的陈旭星的驾照,“行,我处理吧。” 警员也不想碰这种烫手山芋,万一没处理好砸得可是自己的饭碗,于是略带感恩地朝江阔敬了个礼,重回道路执勤岗。 “这车以后别骑了,听声就知道超规格。”江阔走过去把驾照还给陈旭星,“我先替你看着,明儿你自己找拖车去江岸刑侦队提。” 陈旭星“嗯”了一声,接过驾照。 “谢谢哥哥。”寂听笑嘻嘻地抱住江阔的胳膊,头贴他肩膀蹭着撒娇。 “注意影响。”江阔虽说这话,胳膊也没往回收。 陈旭星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行注目礼。 “带你朋友去车上坐会。”江阔跟寂听说,看她的脸色已经比刚下车那会红润很多,又看向陈旭星,“谢谢你送听听回来,等执勤结束,我们送你。” ————— 陈旭星:臭显摆什么,我稀罕你送? 胆大的妖精 为确保一万,执勤时间临时延长40分钟。等任务结束,江阔走到车边,伸手一拉,发现车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他看向靠着车窗睡着的寂听,屈指敲敲玻璃,喊了声“听听小姐”。 寂听睡得不熟,他刚出声她就醒了,看他隔着玻璃向下指车锁,她赶紧打开,同时摁下车窗玻璃。 “是要用车吗?没耽误吧,我可能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锁键了。” “没有,下班了。”江阔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寂听点头,“我们开警车回去?公车私用不太好吧。” 江阔脱下警服外套丢去后排,笑着扭头看她,“觉悟很高啊,听听小姐。” 寂听这才意识到他连唤她两回的新称呼,嗔怒道,“你昨晚就差没折腾死我,这事怎么还不翻篇儿,有完没完。” 江阔笑得无赖,“没完。” 寂听瞥他一眼,坐正,不想再搭理。 车子发动,江风从侧边灌进来。春日的夜晚还是冷,寂听升起玻璃,同时遮挡了外头的行车声。 “你朋友呢?”江阔问她。 “有人来接他。” 江阔淡淡“嗯”了声,没继续说话。 车内陡然安静下来,寂听等了会,悄悄偏了视线,不着痕迹看了江阔一眼。 “心虚?”江阔直视前路,一样察觉到她的打量。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寂听反问。 “也是,就算虚,也该是我虚。”江阔笑,语气意味深长,“昨儿来个听听小姐,今儿又带个弟弟,也不知明儿等着我的又是谁。啧,地位堪忧。” “阴阳怪气。”寂听扭头骂他。 江阔挑挑眉,没反驳。 “陈旭星真是弟弟,年纪比我小好多......”而且他喜欢的是男孩子。 事关他人隐私,后半句话寂听没说出口,只叫江阔少杞人忧天。 江阔在红灯前缓缓踩下刹车,装模作样长叹一声,“年纪小才好啊,能拿着姐夫的电影票跟姐姐去群光看电影。” 寂听狐疑看他半晌,想了会才意识到江阔说的是年前那回。 她都被气笑。 “哥哥,对自己有点信心呐。”寂听勾着江阔的下巴让他转头,两人对视,“你年纪大我也喜欢你啊。” 边说,边用食指挠他下巴。 那里有新冒的胡茬,指甲刮在上面“擦擦”的响。 江阔捉过她的手,掌心朝下按他腿上。 绿灯亮起,江阔点下油门。 寂听两耳不闻窗外,低头看自己的手如何被他钳制,于是在他腿上使劲屈立起食指和中指,带着手掌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爬,“哥哥不信?” 江阔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摁住她在他胯下和侧腰四处点火的手指。 “昨晚那位只是我的一个兼职老板,已经结过单,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联系。陈旭星你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喜欢哥哥,不喜欢弟弟。”寂听真情表白,就是手还不死心地挣扎,反倒显得诚意不足。 江阔没应声,警车已经开上人少车荒的沿江大道。 “嗯?”寂听非要他回答,直接松了安全带,侧过半边身子往他身上靠,朝他耳朵里呼气,“哥哥?” 江阔打过方向盘,一脚刹车把车撂停在江边最昏暗的树荫下。他右手掐搂过寂听的腰,直接把人抱自己腿上坐着。 他噙笑看她,“路上就不老实,想挨操?” 车窗外寂静无声,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搅乱江风呼呼作响。头顶上暖橘色路灯长亮,穿过斑驳树影落不进车里,江阔的脸全隐在暗处,唇角的笑意都明灭不清,只剩一双与她对视的眸子,亮得勾人。 寂听一眼就溺进去,心莫名狂跳。她垂着眼,抬手搂他脖子,另一只手撑在他胸口,稍微缓了口气,又在他怀里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骑坐位。 “警车,制服,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哥哥别生气。”寂听抬头望他,眼神委屈无辜没笑意,乖巧低了头看着像认错,还在他唇角落个似有若无的吻,可屁股底下偏对准江阔渐硬的物件又磨又蹭,复读虽小,动作却妖娆胜过勾魂摄魄的妖精,“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行?”江阔的手已经快过脑子,自发往她衣服底下钻。 他虎口微微一夹,揪住了她还没硬起来的乳尖。 寂听想躲又迎上去,弓着腰凑到他耳边,舔舔他的耳朵嘬在唇舌间,“哥哥轻点。” 一脚急刹的车 车中气温渐升,紧拢的玻璃窗从下往上聚拢白雾。寂听窝在江阔腿上,后背抵住方向盘,最底下光滑的皮革圈正硌她的尾巴骨,硌得疼了,她就往江阔身上靠靠,江阔挤得她透不过气了,她就又往后退退。 来去就这么点空间,掐她胸的人霸道且蛮横,寂听躲无可躲。 江阔解开她的牛仔裤扣,拉链没空没拉,右手直接钻她内裤往下面摸。他灵活的指在柔软的耻毛上一梳而过,中指最先触及湿润,刚试探往里进,第一节指腹与指甲盖立即沾上滑腻的液体。 “嗯......”细微的酥麻感让寂听舒服的哼,她挺起屁股追他停滞不前的指,小腿颤颤并拢,膝盖用力向内收,直直顶上江阔腰侧,企图把整个人的重量全落他右手上。 江阔的左手还团握她一侧嫩乳,掌不住的乳肉从他指缝鼓起,微不可查的弧度被毛衣和外套遮挡严实,只有乳尖在他掌心挺立绽放,异样触感明显。他的耳垂还被寂听叼着含咬,湿润的舌尖早勾得他滚烫无比,他稍稍偏开头,避开她撩人的娇喘,在她侧颈留下一串舔吻。 “湿这么快。”江阔顺势再入一指节。 寂听不耐,屁股往下坐,吞进他整根手指,撑他胸口的手也往下,按住他的蓄势待发,“哥哥硬得更快。” “妖精。”江阔握着她的乳把人往后推,直到空间足够他低头衔咬她的唇。 车中可见处,情人相拥,唇齿厮磨。隐秘不可见的,江阔抽插的指已然从一到二,食指更敏锐的寻到她穴中最敏感的去处,一而再再而叁地往上碰,激得寂听身体一阵阵空虚发痒,他不动如钟。 寂听急得掐他,他就硬邦邦地任凭她水流汩汩,只用手指抽查。 这是队里的警车,他不常开,更不想把寂听的味道留在这。 “哥哥,我要。”寂听拒绝沉溺亲吻,出口撒娇,服软哀求。 “这不是在给你么。”江阔抽出指,带着黏糊糊的液体摸上她饱满的阴阜,“前面也抹点水,给你解解渴。” 寂听见他无赖又无耻,伸手就去解他皮带。 江阔抽出摸她胸的手,摁上后背,寂听动弹不得。 “先凑合爽爽,回家继续,嗯?”江阔这次在她身体里一齐入了叁指,同时曲起往上抠,贴着里头湿乎乎的软肉一通勾缠。 寂听直接被他弄得佝偻在他肩上呻吟,手脚暂时失去力气。 江阔听她猫儿一样娇叫,边加速手指在她身体里抽插来回,边咬上她耳垂,舔她耳朵轮廓,在她耳边低喃,带着沉重的喘,压抑又委屈。 “我也想要,听听。” 这是他俩之间最潦草的一次性事,连最后泄江阔满手的寂听都不觉满足,更别提等回到警队都不见裤子里头的东西彻底疲软的江阔有多憋屈。 更憋屈的是回家也没能继续,寂听接了个电话,连夜就要飞南安。千百公里的距离,直接掐灭了江阔沸腾的欲。 “我明天请好假就去南安找你。”他开车从警队回家的半路,寂听接到电话,之后就急火火收了点东西往机场赶,路上寂听也没和他交代具体什么事,只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找她,着急见面。 确实着急,江阔看得出寂听在接起电话后情绪变化有多大,都没来得及多做掩饰。 江阔没细问,就像她之前说她母亲的事情一样,他当时也听得一知半解,她不想多说,他也不愿意逼问,剩下多半他能猜也能查。 今晚这事明显和她母亲的过往有关,能让她连夜飞南安的人八成就是她的那位“盟友”。 江阔想起寂听那晚说她后悔把盟友拖下水而选择自断后路、搞上仙人跳的决绝,心里又是一阵慌。 “有麻烦就给我打电话,遇事别冲动。不出意外,我明儿最早一班机就去找你。”江阔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不能擅自离岗,更别说这种临时的、归期不定的出省活动,但他担心寂听,在解决批假的事宜前,有些话他必须一字一句跟她交代清楚,“如果事太多,抽空给我发条微信说一声也好,别让我心里不踏实。” 寂听正用手机跟领导请假,闻言转头看江阔。 江阔专心开车,没有看她,只有明亮寂廖的路灯从旁不断掠过,在他脸上、身上变换出错落不一的灰色光影。 四周沉寂,唯有他令她心安。 “哥哥,别担心,我就是去见见朋友。”寂听不忍。 “嗯。”江阔望着前路,空无一车的机场高速在浓黑夜幕下似乎没有尽头,“我知道。” 两地的清晨 下飞机,寂听打车直奔南安新区。 八年前寂敏搬来南安,在近郊的新楼盘买套房子。那时候的南安近郊没被纳入城市规划,国道、省道就在小区门口交织,路两边还有大片农田,整一个城乡结合部,脏乱且不安全。寂敏工作忙,又不放心寂听上学早晚奔波,可中心区的房她买不起,最后不得不让寂听高中住校叁年,这房只当做母女俩假期的落脚处。 后来南安城区改革,近郊被大刀阔斧划入新区,周围环境跟着变样,地皮、房子都升得寸土寸金,可惜那时候寂敏已经无缘此处,这套由于无法变更房本而不得交易的房子对寂听而言也毫无价值,于是空置至今。 小区的楼中规中矩十二层,去年为市容评分被勒令重新粉刷,连内外的绿化也增进不少。如今在这片高楼林立的新区中,它也不算太逊色。 寂听打开防盗门,长居阳台的黄鹂鸟闻声扑腾翅膀,圆溜溜的小眼隔着透明玻璃看她。 寂听放下箱子,走过去推开阳台玻璃门,不见黄鹂往客厅飞。 “肥鸟,你家主人呢?”寂听看了眼稳稳抓在晾衣架上的黄鹂鸟,圆滚滚的身子惊得衣架杆子微晃,它在上头面不改色,熟练地转过脑袋啄弄自己灿黄的羽翎。 寂听抬头看刮起的鸟笼子大门敞开,里头的饲料和水都很充足,“她倒没忘了你。” 这是桑絮的黄鹂,桑絮是她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她落难南安的盟友。 桑絮去年嫁了人,鸟还留在这里。桑絮已经养它十多年,寂听还在景春念初中时就见过这只被桑絮和她的小竹马共同豢养在家的肥鸟,后来桑絮孑然一身来了南安,竹马没下文,鸟也没别的去处,就落魄成寂听房子的一只看门鸟。桑絮偶尔过来给它喂食,但多数时候鸟就像个孤寡老人,独守空房。 寂听走到窗边,推开了严丝合缝的窗,黄鹂熟练地避到墙根处的棉窝里。 它畏寒,南安的初春很是料峭。 冷风拂面,吹得寂听缠绕血丝的眼干涩异常。远处朝阳初升,橘色一团被视线中央的高楼遮掩大半,余露几缕微光,缥缈虚无。 她看了一会,关上窗。 转身进入客厅,撩开沙发上遮灰的白布,她闭着眼睛躺上去。困乏在她脑中大声叫嚣,周身环境也随之沉寂,她放任自流,平稳呼吸,过了许久仍无法入睡。 在这座不算陌生的城市里,那些搅得她生活覆地翻天的上位者们正光鲜亮丽地迎接崭新一天。 她躺在无人知处,黑白颠倒,浑身疲惫。 好想江阔。 * “江队,这么早?”在警队值班的文庆推开办公室门,看见两腿翘办公桌上假寐的江阔。 “嗯。”江阔右手转悠手机动作不停,睁眼看文庆一眼,又闭上。 他昨晚送寂听去机场后,直接来警队凑合一宿,假条都准备好了,就等上班时间到了往上递。 文庆站在门边,上上下下打量江阔。 “有话就说。” 文庆咧嘴一笑,走进来把门关上,隔着透明玻璃看了看外面的大办公室。时间太早,队里人都还没来上班。 “江队,你今儿没等送嫂子上班的点儿就过来了,是收到确切消息准备来跟我们提前道别?”文庆问。 江阔停下手上动作,“什么道别?” “你不知道?市局人事科的说近期要借调一批人去京市,调动通知这几天就下来了。”文庆见江阔皱眉,恍然明白他是真不知道这事,“市局都传是你家......那边的关系,就是为你工作调动才这么大动干戈,你当事人竟真不知道?” “真稀事。”江阔嗤笑一声,给手机撂桌上,抬头看倚办公桌站的文庆,“闲的?天天净找舌头嚼。” “真不是你啊?”文庆满脸惊讶,又确认一次。 江阔最懒得说车轱辘话,只抿着唇看文庆。 “得,我看出来了,真不是,您就当我没说。”文庆见江阔不耐烦,两手赶紧举起投降,嬉笑着准备退场。 被丢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江阔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寂听的回复。 【我到了,准备搭出租车回趟家。】 【嗯】 江阔回得很快。 文庆打眼一看就知道江阔在寂听发消息,脚步一转,又凑过来看。 江阔也不避他。 瞧两人对话再正常不过,文庆正遗憾没什么好八卦的,就瞧见桌上刚被手机压住的假条。 “江队,你要请假啊,还叁天?”文庆问。 江阔应了一声,问他手里有什么脱不开身的案子没。 “案子啥倒是次要,就是京市调动的事你得问问,肯定不全是捕风捉影,据说昨天那位下来视察的省领导就冲这事来的。现在消息指向你,你这时候找市局请假,我看八成批不下来。”文庆分析得头头是道。 江阔没说话,低头看寂听半天没回消息,又补发一条【困了也别在出租车上睡,到家再睡】 【好。】 江阔见寂听回了消息,这才放心。 “没根没据的话你也听,这么多年警察白混了。”江阔拿着假条起身,“我去趟市局,如果顺利,这两天队里你多盯着点。” 烫红的唇角 七点五十,江城市公安局。 “江队?”上班的警员出电梯就见走廊上江阔正半开着窗抽烟。 江阔隔叁差五被叫来市局汇报工作,这儿的人都见过这位局长办公室的常客。 “嗯。”江阔给警员递了根烟,“要火吗?” 警员接过烟,摆摆手,“还没吃饭,怕嘴里发苦,等会再抽。” “市局食堂现在不供早点了?” “哪能啊,我这不是起晚了,先上来打个卡,等会就下去吃饭。”警员看了眼江阔身后紧闭大门的局长办公室,“江队,你来的时候没提前跟郭局联系?” 江阔唇间衔着烟,细细升腾的青雾熏得他微微眯眼,“来得急,就没打电话。” “前两天听办公室的人说郭局今个在省厅有会,我也忘了是上午还是下午,你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别白等一场。” “谢了。”江阔拍拍警员肩膀。 警员笑笑,“那我先去打卡,马上迟了。” 江阔应声,指间夹回燃烧过半的烟,摁灭在窗边的盆栽里,低头从兜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出【郭局】。 叁声振铃,电话接通。 * 寂听在沙发上眯了一觉,醒时不过九点一刻。睡了差不多叁个小时,醒来没觉得轻松,反而头痛闷沉更甚, 手里抓着的手机没有新消息,她起身往厨房找水喝。 水还未烧开,手机便响起来。寂听看清来电显示,独处异乡的恍惚感稍有回落,接起电话便笑,“睡醒了,阔太?” 桑絮早听惯了寂听调侃,也不反驳,只问候她:“连夜过来,怎么不去睡会?” “认床,睡不踏实。”烧水壶渐从壶盖和壶嘴冒出白烟,寂听拧关燃气灶,单手往水壶里灌水,迎面升腾的热气让她侧了侧脸,“等会把你的定位发我,我下午准时到。” “你一个人?” “不一定。”寂听不确定江阔几点会到。 “你一个人来我也不放心,最好能有个可靠的人陪你一起。” “别瞎操心,我心里有数。” 听寂听言语随意,根本不多在意,桑絮心里更不好受。她最懂寂听的体贴和仗义,也从一开始就预料到寂听只要听闻她的求助,便绝不会拒绝。 别无他法,她还是把寂听也拉入危险之中。 桑絮静默片刻,再开口多是艰难,“我原本不想拉你来蹚这趟浑水,可自从知晓那些脏事,见到那个小女孩,我总是良心难安。除了你,我不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找谁来帮我。寂听,今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实在担心得很,周家在南安只手遮天,周长柏更是心细如发,如果......” “好了你,别啰嗦,我就是去你家后门接一小姑娘去江城待一阵,怎么你严肃得就跟特务接头一样。”寂听知道桑絮在担心什么,但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只能刻意打断桑絮的歉意和忧虑。 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桑絮为了往事和真相嫁给素不相识的周长柏,如今桑絮对真相一无所获,偏无意撞破了周长柏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此险境,她哪里能放任桑絮一个人行动。再者,任谁面对一个被幽禁在地下室任人玩弄的小女孩,都必然做不到冷眼旁观。 桑絮是,她也是。 即使理智,即使洞悉一切客观因素带来的必然危险,她也和桑絮一样,都难消救人的念头。在这一刻,对周长柏的不耻与憎恶早已战胜未知恐惧,她必须和桑絮一起救出被恶魔拉进地狱的小女孩。 “你总是比我聪明的。”桑絮缓了口气,自我安慰又或者其他,只反复告诉寂听,要注意安全、注意行踪隐蔽、注意陌生旁人。 电话挂断,寂听长舒一口气,心不在焉地端起水杯往嘴边送,滚烫的开水立即在她唇角烫出红印。 “嘶。”寂听气闷放下水杯,手做扇状冲脸颊煽风,不太管用,于是又拧开水龙头,弯着腰偏着脸往水流上凑。 好一会她才关了水,没了冰凉熨贴,嘴角仍是火辣辣的疼。 江阔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寂听伸长了手去拿手机,点了免提放一边,又重新打开水流冲脸。 “没睡觉?” 哗哗的淌水声就在耳边,江阔说话的声音寂听听不大清楚,无奈只能暂时关上水,甩掉唇上的水珠,问他:“什么?” 说话时牵动嘴角,疼得她又吸口凉气。 “怎么了?”电话那边江阔蹙起眉,寂听看不见。 “没事,喝水烫到了。”寂听看了眼灶边的水杯,喉咙还干渴,已经没心情理会,转身走出厨房。 “毛手毛脚。” “你打电话来就是特意说教?”寂听嘴还疼着,听不得江阔啰嗦。 江阔哪还听不出她心情欠佳,随即乖乖闭了嘴,好一会都没说话。 寂听就躺沙发上等着。 沉默许久,才听江阔开口:“市局有些事,我的假暂时批不了。” 他说话前踟蹰半晌,寂听猜他多半是在愧疚食言,看起来还挺可怜。 “嗯。”寂听面上没多大反应。 “我联系了南安的朋友,他是我读警校时的好友,毕业后就回了南安任职。他是本地人,对南安哪哪都熟,今儿正好休假,等会就联系你。你一个人在那边,做什么都不方便,今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甭客气,任何事你就找他,靠谱儿。”江阔暂时也只能找这么个不算两全的法子。 寂听没拒绝,言语上倒好了不少,能听出话里有笑意,“我多大了,出个门也能让你这么操心,算了,还是谢谢哥哥。” “嗯。” 这通电话江阔言语始终不多,寂听听得出他情绪略显沉闷,只单纯以为是他想请假来南安却不能,所以心情不好,随即安慰了他两句,也没来得及多说,电话那边就有人叫江阔的名字,两人匆匆收线。 顽强生长的她 带小女孩逃离周长柏禁锢的过程如有神助,比她们想象的还要顺利百倍。寂听坐在出租车后排,单手搂着小女孩的肩膀,眼睛从右视镜中确认再也不见周家别墅的轮廓,才缓了口气,松开一直捏紧的手心。 满手凉汗。 “小橙子,听歌吗?” 前头开车的杨良刚一出声,被唤做小橙子的小女孩就更紧地贴向寂听,她低着头缩在寂听身边,两手紧紧揉捏在一起,看都不敢往驾驶座看。 寂听自是知道小橙子如此害怕男人的原因,但她不能和杨良解释清楚,即使明知他是江阔多年的朋友,她也不能代小橙子说出整件事情。事关小橙子的人生,要不要说、要怎么说都看小橙子以后的选择,寂听能做的不过是在小橙子还没想清楚之前,替她周旋好旁人的询问。 “她呀,内向得很,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寂听笑着打圆场,她不愿在小橙子身上多做话题,于是把话头绕开:“杨良,这回给你添麻烦了。你也见了我那朋友,她这两天家里有些矛盾,她家亲戚的孩子又不凑巧父母有事,被暂时放这代养两天,也是怕家里吵闹孩子害怕,就托我带孩子出来玩两天。这节骨眼上要是我们开私家车来她怕落人话柄,你南安本地人该是知道的,周家这种有钱人家规矩多,我朋友也是阔太难当,不得不麻烦你给安排了辆出租车,到时候她也是向两边好交代。” 寂听扯了个还算完美的谎,不知道作为警察的杨良能信多少,但无所谓,只要杨良这个人信得过就足够了。 “嫂子,你又跟我瞎客气。江阔交代的事我就怕办不好,您可别多想了。”杨良从后视镜看了寂听一眼,脸上笑容始终亲切,嘴上也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喊个不停,“嫂子,刚听你那位朋友说,想给小橙子找个社区医院检查身体?” 寂听“嗯”了一声,低头看像是要把整个人都缩她怀里的小姑娘,轻轻抚她发顶,口中言语故作轻松,“是啊,我那朋友说市院和私立医院人多事杂,怕一晚上也做不完。我看也是,小孩子嘛,身体能有多大毛病,给她找个设备齐全的社区医院做作基础检查就蛮好。” “行,路我熟。”杨良应得干脆。 * 华灯初上,寂听带小橙子回了家。 在社区医院饱受一通折腾的小橙子实在累极,吃晚饭时就已经哈欠连连。 寂听看她也只是正常孩子刚入学的年龄,却经受了成人都难以想象的苦难。越想越觉得鼻酸,寂听却不敢贸贸然跟小橙子说些温柔慈爱的话,就怕不知情地刺激到她,反倒弄巧成拙。于是只好润物细无声,见小橙子饿了就投喂,见小橙子困了就带她洗澡睡觉。 听浴室里哗哗水声,寂听便去卧室收拾床铺。再出卧室,寂听就见小橙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上两人吃剩的外卖,连同塞满外卖盒子的垃圾桶都已经打好了包放在玄关口。 年纪虽小,懂事得可怜。 她听见寂听的脚步声,停了手上的动作,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望着寂听。 “小橙子,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觉?”寂听朝她招招手。 小橙子便跑过来,笑得腼腆。 没要睡前故事,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小橙子上床就自发盖好了被子,闭上眼睛。寂听默默瞧着她,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虽然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但寂敏十分宠她,至少她的童年里,睡前必须有故事,有歌谣。有妈妈的晚安吻。 寂听听着小橙子越发平稳规律的呼吸,叹了口气,起身出了卧室。 到底是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子,不管之前经历了什么,还是知道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要努力长大,才会顽强生长。 寂听没有关上卧室门,客厅温暖的光静静铺洒在乖巧入睡的小姑娘身上。 被守护的橙子 小橙子叫陈橙,出生在离南安千百公里远的某个偏远山镇,家里一共叁口人,妈妈,弟弟,还有她,生活虽然清贫,但一直很安稳,直到去年弟弟病了,妈妈带弟弟下山去了村子里的卫生院,没两天又去了市区的大医院。他们一去就是半个月,只剩陈橙独自守在家里。 半个月后,弟弟没回来,妈妈领了个衣着鲜亮的漂亮阿姨进了家门。 当晚陈橙就坐上了一辆轿车。黑色的轿车被山镇土路的湿泥扬尘糊了满身,陈橙扒着车门不肯上车,手心沾满了故乡的土。 妈妈哭着打了她一巴掌,她疼得收回了被打红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妈妈哭得比她还厉害,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她乖,听话,让她忘记这里,开开心心去享福。 陈诚不知道妈妈说的享福,是丰衣足食的地下室,还是一直笑着让她浑身都疼的叔叔。 陈橙想问问妈妈,但是再也联系不上她。 直到姐姐们救了她,带她来到新家,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应该是妈妈口中的幸福。 躺在陈橙身边的寂听,看她说起这些事时,平静得就像是在转述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只有在说到妈妈和弟弟时,才忍不住哽咽抽泣。 寂听一言不发,等小姑娘说累了,就轻轻拍着她,哄她午睡。 等陈橙睡着,寂听估摸着时间,猜想桑絮也快到了。于是她起身出去,关好卧室门后先去洗了把脸,才走到客厅沙发落座,等着桑絮。 桑絮打开门时,只见寂听一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便问小橙子。 “一直在等你,我刚看她困得可怜,撵卧室睡去了。”寂听从沙发上起身,伸手拿过一旁的软枕,边拍边走到餐桌,把软枕放在凳子靠背前,“祖宗,你赶紧过来坐着,好好歇一歇,我去把饭菜端来。小橙子怕你来得迟,饭菜都提前给你留微波炉温着了。” 桑絮应声,先去卧室看了陈橙,这才来到餐桌吃午饭。 寂听看她吃饭永远慢条斯理,进量一如既往地少,于是打趣,“我干儿子在你肚子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茁壮成长?” 桑絮早上用寂听的身份信息去挂号孕检,她人还没出医院,寂听的手机就收到了消息。 五周大,非婚生子。 至于孩子他爹是谁,寂听不用猜也知道,除了跟桑絮演了许多年虐恋情深的小竹马,根本没别人的可能。 但寂听在看到短信的刹那,脑子还是“嗡”地实实在在炸了一下子。 昨天才从周长柏的眼皮子底下救了人,今天又扎扎实实地绿了这禽兽一把,顺带还打算让他好吃好穿地给别人养几个月的儿子 闺蜜太出息,寂听也担惊受怕。 “小崽子特别好,让我谢谢他干妈。”桑絮笑得毫无压力。 “那就行了,你赶紧吃饭。”寂听摸了摸桑絮平坦如旧的小腹,“别饿着我干儿子。” 桑絮笑出声,破天荒地吃了一整碗饭,然后就开开心心去阳台打电话。寂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这是要去通知孩子的亲生爹了。 * 陈橙没有任何有效的身份证件,在桑絮和寂听最终决定让陈橙去江城生活一阵子的时候,计划就被卡在了车票、飞机票的问题上。寂听说要租车走高速,但两地距离太远了,桑絮不同意她一个人开车又带孩子,不安全系数太高。 但没有陈橙的身份证件,租车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和你一起,轮番开车总比你一个人要好。”桑絮决定。 寂听瞪她一眼,“能不能有点孕妇的自觉?” “才一个多月,能有什么事。” 寂听看看她不见变化的小腹,换了个理由,“周长柏这几天没动静,你以为她就真忘记这回事了?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幌子,别想出什么馊主意。” 桑絮欲言又止。 “我带她坐飞机回去,我有办法。”寂听肯定道。 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找江阔想办法。 等桑絮走了,寂听还站阳台上犹豫踟蹰,想怎么说才能让江阔心甘情愿“徇私枉法”,给黑户陈橙办个身份证。 电话打通,两声就被接起来。 “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江阔语气不善。 他被郭局和省厅的人拖着走不了,偏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事做,大把时间能抓心挠肝地想寂听。 寂听厚着脸皮笑嘻嘻,“哥哥,我这两天事有点多。” “嗯。”江阔也不问,等她一一交代。 寂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就是这样,但周长柏在南安势大,我朋友没有确切证据,小橙子在检查的时候我也问医生了,她身上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事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我们不能继续让她在南安待着,太不安全了,而且除我之外,也没人能带她。所以我必须带她回江城,可她买不了机票。” 江阔哪里能想到,寂听不过去了南安两叁日,就碰上这么一大摊子事,听得叫他心惊。 小孩是必须要带回来的,寂听也必须全须全尾地回他跟前。 “临时身份证明天给你寄过去,身份信息一确认我就给你俩订最早回来的票,当天我会去接你们,别担心。” 他太干脆,寂听倒愣了下,“我以为你会找杨良弄。” “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圈子里这么多年,江阔见过各式各样的政客和富商,拿外头一说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网络媒体随便一搜也全是美名扬。但实际上,这些人能爬到这些个高位,其中少不了手脏的、心脏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看得明白,也都默契不做声,各管各的,各获利各的,就算最后有人事情败露又或是是谁得罪了人被搞下去,那些应该被公布于众的真相多数情况下也不会让该知晓的众人知晓。 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道理也就是这些个道理。 江阔不认同,但他能改变的太少。 即使他从没想过明哲保身,即使他一直努力守护他的信仰。 “安心回来吧,剩下的交给我。” —————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突如其来的他 在收到陈橙身份证件前一天,江阔就给寂听发来了网购机票的截图。 在归程当天,寂听提前两小时到机场候机。她如来时一般轻装简行,只是手里多牵了一个小橙子。 “紧张?”寂听低头看紧紧贴她腿边走路的陈橙。 陈橙抬头,一张小脸惨白。 “怎么了?”寂听蹲下来摸她额头,体温正常。 陈橙望着她,想说什么,又木木地摇摇头,没开口。 “是这里人太多,害怕吗?”寂听问。 陈橙摇头。 “是不想坐飞机吗?” 陈橙还是摇头。 她一手抓着寂听,一手抓自己领口,不管寂听再问什么,她都低着头支吾不语。 陈橙什么都不说,寂听没法子,只能默默留心,就怕突然出什么问题。 尽管陈橙的检查报告看上去一切都好,除了人瘦点,没其他问题,但寂听始终不踏实,不仅因为社区医院能做的检查实在有限,而且那些医生也并不了解小橙子的真实遭遇。 受过的伤害没有在身体上留下痕迹,也并不意味着伤好全了。 寂听看着眼前战兢不安的陈橙,心知她是懂事过了头,才会如此沉默怯懦,什么都不愿意说,也什么都不敢说,就怕给别人添麻烦。 没有谁生下来就有乖巧懂事的性子,那不过是被命运锉磨出的难看的疤。 寂听摸摸陈橙的头,冲她笑,“有不舒服就告诉我,好吗?” 陈橙看着她,眼睛忽而发红,憋了好几口气才重重点头,“我能坚持。” 你看,小孩这么乖,寂听怎么能张得开嘴告诉她往事如风,劝她要忘掉一切,开开心心向前看? 不轻不重的叁两劝慰,是敷衍,更是轻视。 “走吧。”寂听一手拉着她,一手推行李箱。 先把箱子办了托运,两人又一起往安检口走。 排队候机的人不少,寂听让陈橙先过安检,她紧跟后面排队等待。 就在安检人员握着金属探测器要照例往陈橙身上检测时,寂听便亲眼见着陈橙突然趔身往后退了一步,踏空摔倒在查危台下。 寂听冲上前,立即就被另外的安检人员拦住,陈橙也已经被先前安检的工作人员抱了起来。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 * 机场人员把寂听和陈橙送去了机场附近的私立医院,急诊医生判定陈橙的突然昏厥与心脏有关,目前只能输液缓解,具体问题要等人醒了做详细检查,建议暂时住院治疗。 寂听电话通知了桑絮就急匆匆去办住院,等一切完备才抽空给江阔发了信息。 【陈橙急病,暂时不回去了。】 寂听等了一会,没有回复,就去急诊病房陪陈橙。 一路上碰见两个通身黑西服的男人,寂听留心一眼,才目不斜视往前走。 等到了急诊病房,却见陈橙刚躺的床此时已空空荡荡,只剩略带褶皱的白床单示意刚刚确实有人在。 环顾病房,空无一人,寂听找了护士和医生都说不知,她越问,心跳越发快,告别医生护士便大步往外找,同时拿手机给桑絮打电话。 一路上,寂听又迎面碰见几个黑衣男人,和刚才的两个着装一致,也一样的凶神恶煞。 寂听捏紧手机,面无异色。 耳边的电话两通响铃结束都没人接,寂听已经走出医院大门。 外头的天早就黑了,市郊街道寂廖,路灯幽微,连出租车都没有停靠。 一阵风过,寂听打了个冷颤。 手机突然震动,寂听看是桑絮,立即接起来。 “桑絮,橙子是你抱走趔吗?医院来了不少陌生男人,挨个病房找人,是不是周长柏的人?” “是,我们来私立医院被周长柏知道了,你现在打个车到医院右转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把橙子带去你之前找的那个诊所等我,我在市医院给橙子开了针剂后就去找你。” “好,我知道了。”寂听终于舒了口气。 * 寂听打电话询问杨良,确认了社区医院的准确地址后就把陈橙带了过去,缓解陈橙心疾的针剂桑絮也及时送了过来,有惊无险的夜晚暂时尘埃落定。 桑絮介于身份特殊不能多待,只留寂听陪伴陈橙输液。 社区医院没有此类药物的用药资格,不知杨良和医生如何沟通,医生勉强同意给陈橙输液,但滴液流速调得很慢,寂听估摸着社区医院的人抹不开杨良的面子,又怕出事担责任,不得不折中而行。 寂听无所谓,能给陈橙打针就行,耗时间她无所谓。 看一眼病床上的陈橙,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身体不舒服,小姑娘睡得很沉。寂听替她又掖了一次被角,才拿出手机给江阔打电话。 今晚他打来几通电话,就在她给你发消息不久,但她都没接到。现在再打过去。人就关机了。 寂听之前经常遇见他临时出任务,关机也实属正常。寂听对着手机上他打来的红色未接沉默片刻,直至屏幕转黑才放下手机,起身去墙根处的饮水机接水喝。 一晚上滴水未进,又饿又渴。 杨良半个小时前去帮她买饭,现在还没回来。 正想着,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寂听摁温水键的手没松开,也没回头,听见有人往陈橙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放下东西,以为是杨良带了饭过来。 “谢谢你啊,杨良,实在太辛苦你了。”寂听转过身,感谢的笑情真意切。 对上来人的脸,真挚的笑容立马僵了满脸。 江阔到她面前站定,捏走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喝了个干净。 寂听还在傻眼。 江阔抿干嘴唇上的水珠,把空纸杯重新塞回她手里,见寂听还冲他发傻,伸手捏住她脸颊,拇指食指轻轻搓摸,对着她要笑不笑。 “见异思迁的小娘们,才认识几天就冲他笑这么好看。” ————— 江队终于出场啦!!! 追-更:po18gv.com (woo18.vip) 此时的未来 “你来了!”看清眼前大变活人的江阔,寂听眼角眉梢都是笑。 江阔也高兴,只看起来没她这样外露,把人带到床头柜前,从纸袋里取出打包好的饭菜,“杨良明儿还上班,先回去了,今晚我陪你。” 寂听点头,弯腰喊陈橙吃饭脸上还都是笑。 喊了两声,陈橙依然睡得没个直觉,寂听立即敛了笑,忧心忡忡去找医生,医生也谨慎,过来仔细检查后确定是药物里安眠成分影响,叫寂听放心。 寂听这才松了口气,单独给陈橙留个份粥。 江阔给寂听递筷子,坐旁边看她吃饭,自己没动。 “你吃过了?”寂听问完就猜到江阔八成吃的飞机餐。 “嗯,你吃你的。”江阔起身,去饮水机给寂听倒了杯水,放她手边。 寂听早饿了,江阔不说话,她独自进食很快,直到饱腹感明显才一口干了水,顺了顺肠胃。 “啧”。 寂听转头就见江阔皱起眉,“怎么了?” “一小姑娘整得跟土匪一样,以后吃完饭过阵子再喝水。”江阔伸手给她收拾碗筷。 寂听挑挑眉,不禁心中腹诽,她竟被一身匪气的江阔说像土匪了? 心中不忿,脸上也没敢显,寂听今晚只想对江阔顺毛捋,毕竟人家千里迢迢奔过来,其中原因还不是担心她。 即便江阔不说,寂听也知道,只是拿不准他这假是怎么批的。 “哥哥。”见江阔收拾完垃圾坐到一旁空病床上,寂听就乖乖巧巧粘了过去,“一路过来累不累啊。” 江阔垂眸看寂听两手抱他胳膊,下巴枕他肩膀上,眼睛冲他眨巴眨巴的,明摆着卖乖,“不累。” “哦~”寂听点头,下巴硌住江阔肩膀那块骨头上来回动,“哥哥,是领导给你批假了吗?” “明儿一早就赶回去,半天儿文庆能顶,不用请假。”江阔抬头勾起寂听下巴,肩膀骨头上一阵阵的酥麻痒消失了。 “你连夜过来是特意接我回去呢?”寂听笑嘻嘻。 江阔“嗯”了声。 “担心我呐?” 这回江阔没说话,看着寂听,一切尽在不言中。 “哥哥,你真好。”寂听一手捉住江阔摸她下巴的手握在手心里,偏头倚他胳膊上。 江阔看她像猫蹭着人打滚撒娇,“这就好了?” “嗯,特别好。” 江阔轻笑,伸手揽住她腰,把人紧紧锁怀里来,“你就踏实跟我处,久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好,现在?才哪到哪。” 寂听低头偷笑,蜷他胸口乖的不行,心里又笑江阔臭屁,傻了吧唧自己给自己挖坑。 陈橙输完液早过了凌晨,社区医院值班的医生送他们离开后急匆匆关了门下班回家,江阔把陈橙抱上杨良留下的车,不用寂听交代,手机导航就直接定位了寂听的家。 寂听坐在后排,看了眼旁边还睡着的陈橙,又看驾驶位上开车的江阔。 南安深夜的街道,路灯明亮,行车寥寥,眼前的男人安静驱车,目的地是她曾经的家。因为睡着的孩子,他没开口说话,心无旁骛看向前路。 寂听莫名有种奇妙恍惚的满足感。 或许未来的生活,便如此时。 正经请假条 这是春天不可或缺的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突发奇想决定奔赴某古城去看牡丹发发啦 下周一就滚回来更新 么么,爱你萌~ 追-更:po18bl.vip (ωoо1⒏ υip) 我的妹妹 回到江城,寂听就带陈橙去了医院,一来安抚闹着要出院的寂敏,二来给陈橙检查心脏。 江阔因为队里有事,把人送到医院门口就急匆匆开车走了,一路上也没缠着给寂听抛什么想见家长的信号,反倒让她心里莫名有丝失落。明知道就算江阔提了她暂时也不打算答应,偏这点矫情味儿一时难压下去。 “姐姐?”陈橙轻晃寂听的手,示意她楼层到了。 寂听低头冲她笑笑,避开电梯里的人把陈橙牵出来。 “小橙子,怕生吗?”寂听问。 陈橙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垂下脑袋,“有一点。” 寂听摸摸她的头,准备安慰她两句,却瞧陈橙仰脸问道,“姐姐的妈妈是和姐姐一样好吗?” 听到这寂听就笑了,弯腰把人抱起来往病房走,“觉得我好啊?” 陈橙头点得郑重其事。 “那是因为小橙子太招人喜欢了,谁舍得对你不好呀。” 陈橙被哄得不好意思,两手扒着寂听肩膀,躲寂听耳朵边偷笑。 这番说辞的确也算不上是寂听哄她,寂敏一向喜欢小孩,更别提像陈橙这么懂事又身世可怜的,之前在电话里一听说无亲无故的陈橙要来江城生活,就直呼要人家给她当女儿。 寂听原以为是玩笑话,谁知道她刚去给陈橙预约住院检查,回病房就见寂敏拉着陈橙要认干女儿,吓得寂听赶紧过去,生怕寂敏无意触及陈橙的痛处。 “妈,您怎么说风就是雨。”寂听走到病床前,把病号手环带在陈橙左手手腕上,适时岔开话题,“小橙子,这两天辛苦你帮我在医院陪陪妈妈好不好,顺便再做个身体检查,让姐姐放心,可以吗?” 陈橙看着手环上寂听为她写的名字,字体秀气漂亮,和温柔的寂听姐姐一个样。她又抬头看寂听,正对上寂听询问的眼神。 陈橙心口突然一阵温热流淌。她找不到词去形容这种感情,只是莫名想哭,但她没哭,只是睁大了微红的眼,干干脆脆开口应“好”,弯起的唇角露出一颗小虎牙。 “怎么了,等我一出院,小橙子就跟在我身边,我当然是要当女儿养的。”寂敏不理寂听,低头扒手里的橘子上,等摘干净趔白色丝缕才喂到陈橙嘴边,“小橙子,你说,你愿不愿意来给阿姨当女儿呀。” 陈橙双手接下橘子,看看寂敏,又怯怯望向寂听。 “妈,您别吓到她了。”寂听伸手要牵走陈橙。 “姐姐,我给做你妹妹你不高兴吗?”陈橙突然问。 寂听一顿,要拉她的手收了回来,随即与她一起坐在病床边,认真看着陈橙,“当然不会,姐姐巴不得你来。但是,小橙子,姐姐希望你是心甘情愿来的,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因为不管你是谁,姐姐和阿姨都会好好照顾你。” 陈橙再次弯起眉眼,朝寂听重重地点了头,又扭头看寂敏,“阿姨,我愿意的。” * 深夜,望着桌上混杂的工作材料和书本。寂听屈肘往后敲了敲僵硬的腰背。 她原打算今年暂时将重心放在备考上,适当推拒部分私活,这小半年攒下来的钱和工资算一起也差不多能跟之后每月的开支持平,但现在家里来了新成员,她的计划就得变一变。 陈橙已经是读书的年纪,如果不是意外,早该和别的孩子一样接受教育;寂敏现在身体也基本恢复,回归正常生活也就这一俩星期的事。 打点入学、租房、叁人生活开支,估摸一算就得不少钱。 寂听再度感受到五年前的金钱危机,但还好,这次并没有之前那么令人绝望。 她关了台灯,走到江阔床边翻身倒下去,举着手机查询本地租房信息。 不多时,大门轻响,熟悉的脚步声迈进玄关。寂听丢下手机小跑出卧室,见江阔已经换好了鞋朝她走过来。 “你回来啦。”寂听叁步并两步跳他身上给了个熊抱。 江阔两手自然勾住她腿弯,搂着人往客厅走,“今儿这么开心?” “看见哥哥,每天都开心。”寂听抱着他的脖子,低头在他侧颈深嗅一口气。 熟悉的踏实感瞬间充盈全身,让人轻松愉快。 “让我尝尝嘴儿是不是真甜。”江阔直接压着人倒在沙发上。 “嘶,压我头发了,快起来。”寂听疼得皱眉,叫嚷着推开身上的人,刚还笑嘻嘻的脸瞬间说翻就翻。 江阔单手撑沙发直了腰,另一只手把寂听身下压的头发都拢到她右边肩膀,“这回行了没,祖宗?” 寂听头皮不疼了,立即就没皮没脸收了怒容,抬起小腿从后面缠上他大腿,脚跟蹭他腿心,“哥哥怎么着都好。” “呵。”瞧她脸皮厚得自成一派,江阔气出笑音,往后捏住她脚踝锁在他腰侧,“我怎么着都好?” “可不嘛。”寂听半侧身子被他压住,腿也被钳制,于是双手捧起他的脸,嘴对嘴啵得响亮一口,“哥哥叫往东我就不往西。” 她求欢卖乖,江阔哪还抵得了,摸她头发上的手早自觉下挪,钻她衣服里,五指轻轻一掐,就陷入她柔软腰肢中。 掌心紧贴她滑腻的肌肤,江阔的眼神很快就升了温,声音也带上沙哑,“甭东西南北的,我瞧儿这儿就挺好。” 寂听立马变卦,“别在这儿,沙发不舒服。” 江阔顺着她的颈一通往下吻,衔咬上她的锁骨,又舔她胸前起伏,不忘敷衍关心:“哪不舒服?” 寂听被他亲得发痒,用手抵他肩膀,身体躲躲闪闪不配合,“地儿太窄了,我施展不开。” 江阔从她胸口抬头,眼里噙着笑,“您想怎么施展?” 这语气一听就是商量不通,寂听挺着腰就要推开他,被江阔一手摁牢双腕。“施展?呵,您这爪子现在挣呗儿的了吗还?” ————— 明天或许能有个强制play?哈哈哈哈我尽量 好哄的他 “哥哥。”寂听被他捆着手,抓着胸,只剩嘴能讨饶。 江阔已经没心思应声,只顾拿嘴去扒她衣服。 寂听被他按在身下啜咬,狗男人此时精虫上脑说什么都不听了,她无奈也推不开,想随口气他两句又被他舔在乳尖的舌逗弄发笑。软硬都不行,寂听彻底抛了换地儿的念头,摊平享受。 江阔喜欢她上赶着求欢时的妖娆妩媚,更爱极了她任他予取予求时难得的乖巧臣服。 寂听很快被他播个精光,江阔跨跪在她身体两侧,挺腰脱干净上身的累赘,粗粗松开皮带扣就急火火覆她身上去。 男人动情得太快,寂听还不够湿,粗硬的龟头抵住她柔软穴口时,钝痛感尤为明显。寂听屈膝蹭江阔,搭在他肩膀的手再次向前推拒。 江阔停下动作,一手捉来她的掌心低头舔吻,一手往下摸她那颗藏在丛中的软豆。 寂听自认江阔的手活可比她的口活要好得多,说不清什么招数技巧,却总轻易叫她欲生欲死,像湿羽毛作弄出的酥麻感,又或者是狂风暴雨般的追逐玩弄,她但凡被他擒住,爽意最后都能顺着那儿的千万神经一路蹿去尾巴骨,导致她现在只要察觉他手上的意图,身体便会先一步敏感颤栗,很快就湿漉漉的如他所要。 比起小玩具,不遑多让。 寂听在欢愉边缘出神偷笑,江阔伺机蹭着她的水液一如到底。 “还笑?” “还跑神?” 他每问一句,就掐着她的腰恶狠狠地入一次,寂听被入得答不出完整的话来,身体紧紧抵向沙发,撑不住时弓腰求饶也无济于事。 濒临高潮又始终吃不到嘴里的快感让寂听眼眶里迅速蓄满泪,她不再一味退让,双手相上抱住江阔的脖颈,胸乳紧实地往上贴他胸口,连着黏腻腻的穴口、腿根都一起粘他身上,逼着他快点。 江阔低头看不清她的眸子,只有动作越发缱绻温柔。 客厅的灯一直没来得及开,玄关口温柔的射灯散出一片光晕来,把沙发上男人和女人赤裸欢愉的肉体融在半间朦朦胧胧的昏暗中。 突如其来的情事了结已是夜深,浑身清爽的寂听懒洋洋地躺床上玩手机。 江阔伺候完她才回浴室速度冲洗一番,等揉着半干的发坐到床上时,就见寂听还是那个姿势在玩手机。 他关了灯,丢开手里的毛巾,光着身子钻进被子里。 他身体上带着凉悠悠潮湿的气息,寂听裹着被子不言不语往一边挪了挪,江阔跟着贴过去,手也从她脖子下钻过去,直接把人紧搂在怀里。 寂听不满“哼”了声,也没挣扎。 江阔的视线越过她耳侧落在手机屏幕上,白光刺得他微微眯眼。 “要租房?”江阔问。 “嗯。” 江阔没再说话,寂听也没继续往下聊。只在翻到第四页租房信息时,见江阔从后伸手替她摁熄了手机屏幕。 “夜里伤眼,明儿再看。”江阔捉着她的手,一起将手机丢到枕边。 寂听在他怀里翻身,借夜色隐约分辨他正闭着眼。 她看了一会,伸手捏捏他的脸,“不高兴啦?” 江阔的情绪并不曾她遮掩,他任何异样寂听都能轻易察觉。 “陈橙也能来这儿住,你没必要搬出去。” 寂听看他说话时也不睁眼瞧人,难得冲她耍回脾气,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怎么办,还没结婚就让你跟我妈住吗?那不行,太委屈哥哥啦。” 江阔没说话,黑亮的眼睛对上寂听。 寂听还是笑,“我妈要出院了,当然得租房子才行。” 江阔垂了眼皮,脸上神情松动不少,仍是没说话。 寂听立即抱住他,捏着嗓子喊了句“哥哥”。 然后才听他说,“住一块我有啥好委屈的。” 行,算是把人哄好了。 寂听这回在心里乐。 “你没啥,陈橙可不行,她现在还怕生得很,更别提跟你一大男人住一块。” 这个理由把江阔说服了。 “你都有什么要求?”江阔突然问。 “嗯?”寂听没明白。 “租房子有什么要求,还选离街道口近点的地儿?其实这附近也不错。” 寂听想了想,抱着他腰的手没松开,偏头在他怀里蹭蹭,“两室一厅吧,别太贵,除此之外能离你近点最好。” 等待的人们 房子找得很快,按寂听的要求两室一厅,隔江阔住的地方两条街,但离学校和医院都更近,陈橙上学没有问题,也不用担心寂敏身体万一出现突然不舒服的情况。 江阔想得远比寂听要的多。 但搬家那天江阔人没来,只有搬家工人忙前忙后。寂听怕寂敏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忘早早解释说江阔这几天被借去邻市协助办案,搬家公司也是他早就约好的。 寂敏一听,又对这位还没见过面的未来女婿多满意两分。 工作好,能力强,对寂听事事上心,比她这当妈的都负责,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寂敏早忘了不久前她还属意过陈旭星,现下就满心都是还未见过面的江阔了。寂听自然不会拿这事打趣,只默默看她心满意足地牵着陈橙走出阳台,挨个去看房间。 寂听转身斜靠上栏杆,低头看满是茵茵绿叶的新小区,深吸一口气,风里净是青草的干净味道。楼下的八角休闲亭里坐着几个带孙子玩耍的老阿姨,正晃着扇子跟旁边健身器械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夏阳还不算炙热,寂听安静听楼下小孩们嬉闹,垂着眼对虚空处发呆。好半晌,也没想出如何能好好谢一谢自家过分体贴周全的男友。 对比寂听这边岁月静好,邻市的江阔却忙得出奇,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地熬了几宿,可算把案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就差临门一脚,收网捕鱼,偏被江城领导一个电话截在半路。 邻市的刑侦队长知晓江阔受命不参与最后行动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瞧着像是他们为了抢功欺负外人一样。 江阔倒没说什么,他知道是哪个领导要见他,所以压根就没往别人抢功的事儿上想。说到底他也不在乎这个,只是眼看案子要了了,却不知自己花心思的事儿如何收尾,多少是不爽。 “人抓回来,我们等你来主审。”邻市的刑侦队长看江阔熬红的眼也是不忍,丢开手里的材料,伸手拍他肩膀劝慰。 “别介,人抓回来这案子差不多也就结了,别耽误进度。我等会儿就得回江城,服从安排呗。”江阔撸了把脸,从椅子上起身抻个腰,抓起椅靠上搭的衬衫冲人点头,“后头再有啥需要帮忙的,您招呼。” * 寂听知道江阔要提前回来,立即漂漂亮亮地打扮一番,踩着夜色去了他警队接人。 可惜当时江阔还没回警队,正被领导高官卡在市局郭局长的办公室里。 “您要是说完了,我就先回去?晚上还有点事儿。”江阔懒懒散散地坐在办公桌前,右手随便抓了只桌上的圆珠笔来回转。 江行清也知道他特意来这一趟八成是多此一举,但江阔也太不给他这当爹的面子了,“你当真不回去,就在江城窝一辈子?” “怎么能叫窝呢?这儿也新一线城市,刚划的,爸您别看不起人啊。”江阔嗤笑。 江行清抿唇没说话,看江阔的眼神仍是不赞同。 “爷爷都没发话,您急个什么劲。真不行您动动手,上头文件一出我就是再不愿意,不也只能屁颠屁颠回去么。”江阔语气慢慢悠悠,话里净带刀子。他心里压着案子没办妥就被自家爹公权私用叫回来训话的别扭劲,一时难散开。 “别给我打太极,我跑这么一趟不是来劝你。” 这话明摆着是不管江阔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回京市了。 “得,您官大一级压死人,我等您信儿。”江阔轻笑一声,意味多是不屑。 江行清瞪视他,始终说不出下一句。他原本没想硬逼着江阔回去,来这一回多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是没成想两人聊着聊着就入了死局。 回想问题源头,该是江阔一进办公室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江行清叹了口气,当爹的先软了话头,他站起身,踱步去窗边,又走回桌边,“他们说你前几天去邻市了,是出差?” 江阔抬抬眼,合着他爹连他在干啥都不知道,就直接把他叫了回来。 “嗯。”江阔垂下眼,懒得再解释,没意义。 江行清见状揣测片刻,便知趣不再提此事。身居高位久了,他也不知不觉便沾了些颐指气使的作态,没考虑到江阔工作的临时性是他的失误。 “聊聊吧,说说看江城哪让你觉得好?”江行清问。 “都挺好。”江阔挑眉,“待久了,没什么不舒坦,就哪哪都挺好。” 江行清硬的软的都来了,见江阔都死活不接招,气都不打一处来。 江阔打小就这样,不管江行清说多正经严肃的事,他永远就那么一副你随便说,听进去一句算我输的吊儿郎当样。在江家没人治得住他,就连老爷子也多是顺毛捋,他这性子没长歪成二世祖,真是祖坟烧高香。 江行清忍了又忍,硬邦邦憋出句,“你妈最近总跟我念叨你。” 能把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江行清气成这样,真是亲儿子。江阔跳出来看,又觉得好笑。他丢开指尖的笔,站起身,“行,孝顺我在行啊,今晚就给我妈打电话请安。” 江行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爸,您要是愿意,明儿早点摊儿您任选,我也给孝孝顺顺给您接风洗尘,江城过早是出了名儿的,真不算亏了您。”江阔插科打诨,浑身痞气。 江行清后知后觉发现跟江阔绕圈子太没必要,这小子要是愿意,一会就能把人绕得心甘情愿地跑偏,真是没白警校的心理课。 “江阔,你要为陈峰留在这多久,如果他不一直醒,你就一直在这替他?别忘了,陈绵瑜在等他的时候,你妈和老爷子也在等你。” 江行清说话时一如既往严肃古板,江阔也终于在话音落时收起了笑脸。 他没有开口反驳。 “你不只是江阔……回不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过去的事儿 江阔出差的几天,队里大小拿主意的事就得文庆顶上。今天好不容易把江阔盼回来了,终于不用加班的文庆眉眼都是笑,他哼着调出了警队,老远就瞧见了等在树下的寂听。 “嫂子,等江队呢?怎么不进去,大夏天的搁这儿喂蚊子。”文庆叁两步迎过去,招呼寂听进去等人,“别不好意思,下班的点都过了,队里现在除了俩值班的,没别人。” 寂听点头,跟着往里走。她原先也没不好意思,只想着站这等江阔,人一回来她第一眼就能瞧见,谁知道等得街边霓虹全亮了,他还没回来。 “他去市局述职也会弄得这么晚啊。”寂听随口与文庆聊。 “述职啥时候不能述,哪能把江队卡得走不了。”文庆笑,他心想这事别说寂听,就连下午才赶回来的江阔可能都没他打听得清楚,“上头来人视察,说是点名要见江队,我估摸着邻市的事可能都没了就一个电话直接把江队叫回来了。嗨,江队那个脾气,说不准现在正跟人拍桌子叫板。所以嫂子您还是屋里等着吧,省得累。” 寂听转脸看文庆,“跟领导拍桌子叫板?” 文庆耸耸肩,笑得无所谓,“为了见领导耽误他办案的事,江队可不逮谁跟谁急眼嘛。不是我吹,这是不是的人在江队面前,谁敢说谁是谁领导呢。” 寂听恍然想起江阔远在京市的家人,便点头道了句“也是。” 文庆见状大笑,“嫂子,您也真不替江队遮掩着点,他那人本来就够无法无天了,你也跟着纵他不管,怪不得京市借调他都不稀罕,我怀疑天底下找不到比你对他气性的媳妇儿了。” 寂听脚步顿了一下,“京市借调他不稀罕,这可不是我纵的。” 文庆留意了一眼她的神色,见无异样才继续道,“原来江队跟你说了啊,我还以为他怕你多想没说呢,我是嘴快,话赶话就说吐噜嘴了,幸亏你知道,不然江队可得收拾我。” 寂听低头笑。 “那江队肯定也跟你说陈峰的事了吧,就我们前队长,前几年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人一直躺医院里没醒。” 寂听点头,这事她的确知道,只不过不是江阔说的,是她误打误撞亲眼见的。 “前队长和江队一块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事,后来江队就补上了队长的缺,明眼人都看得出江队因为这事心里一直别着劲,但我们谁都没法说。江队他能力强,责任心就更重,一直觉得那晚是他疏漏没顾上陈队才出的事,其实从头到尾也没人这么想,但他吧……可能这就是电影里演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文庆说到这调侃了句,又低声骂了句。 寂听沉默,只看着他。 “这事都闹成他心病了,他不愿离开江城,也一直明里暗里照顾陈队和他父亲,我们都知道。但这两年队里来了几个新人不懂事,半吊子听风就是雨,以为江队是靠着家世背景来了江城,锻炼几年就等着回京市升官发财,都他妈信口开河。这回京市来了借调文书,名单还没定下来就传出点名要江队的闲话,江队也不解释,隔天就应了公差跑邻市避嫌去了。要我说,这流言江队就得狠治一通,警队一群大老爷们也学着逼逼叨,难看。” “这不是有你替他挡着呢。”寂听笑着说文庆讲义气,心里终于把陈绵瑜儿子的事和很久之前听警员揣测江阔的话梳理好前因后果。 “我这算什么啊,还是嫂子您牛,江队自打跟嫂子你好了以后,人有爱多了,也不有事没事拿我们操练了,现在说啥他也不肯回京市啊,哪能舍得。”文庆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真心话是不是被说得太狗腿味儿,忍不住笑两声,转了话头,“别说江队不愿意走,我们也没谁真想他走,队长能力强,我们跟着都有好。” “别妄自菲薄,你可也不差。”寂听挑眉。 文庆大笑称不敢当。 两人正聊着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大门口电动伸缩门开了,寂听回头看,是江阔的黑色SUV。 “得,江队回来了,我就不在这碍眼了。”文庆和寂听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撤。 寂听站定在走廊上,没下去迎江阔,只低头看他停了车,下了车,抬头往她这看一眼,就径直朝楼上来。与文庆迎面时,他脸上还有笑,哪里像和领导拍桌叫板过了。 寂听一直看着他走进楼里,消失在视线范围,才转身往楼梯口走。 他的脚步声很轻,节奏有点快,寂听从楼梯扶手处看见了他上来的身影,还没等他抬头让她看清楚他的脸,就被过来的人先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的烟草味很重,似乎还沾上了陌生城市的风,却依然让她觉得踏实非常。 “想我没?”他问得随意,像是早知晓她唯一的答案。 寂听抿抿唇,从他怀里抬头反问,“你呢,想我没?” 江阔轻笑了声,抬手捏起她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啜了一口,“一看见你脑子里就只剩马赛克了,你说想不?” ————— 昨晚没码完,早上起来终于补全了。现在要起床去打疫苗啦,周末应该就不更啦,下周见。啾咪~ 小别的热情 “色胚。” 寂听不只一次这样骂过他,江阔只觉她一边骂一边笑吟吟瞪他的眼神特勾人。他揽使劲把人往怀里摁了摁,惋惜“啧”了声,“大晚上跑队里来干什么,乖乖在家等不省事?” “替你发情省事?”寂听太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抬手挡下他的胳膊,公事公办地撤开半步距离,“你出去几天没洗澡?浑身烟味呛死了。” 又娇又横,挺不给面儿。 偏江阔爱吃她这套口嫌体直的伎俩,没皮没脸地就往她身上贴,手也再次圈上她的肩,半拉人的重量直直压寂听身上,““才几天,这就嫌弃上了?”合着我刚离开,您就变心了呗。” 可能是他说话哈出热气拂在寂听耳后,痒得让人想笑,也可能是左右扛不过他捏着矫情腔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寂听装不下去了,手扶上他这滩软泥,笑嗔,“你一队长,在警队还不注意影响。” “谈恋爱违规?我有什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给他们看。”江阔低头在她锁骨咬了一口,转身直接带人往楼下走,“饿了,回家叫外卖。” 不说出去吃,直接就带人回家叫外卖,傻子也看得出江阔说饿的必然不是肚子。 寂听原想拒绝,说她已经搬回去和寂敏住了,晚上不好再宿江阔家里,但等车驶出警队她也舍得没开口。看江阔眼下泛青,不用猜又是几天没睡好,寂听心里一通软,最后决定回家就回家吧,能安抚他踏实睡一觉也好。 但明显江阔没打算睡素觉。肉送嘴边都不吃?他不是那种人。 他不仅没打算睡觉,甚至最后连饭都没让寂听吃上,回家门一关他就给寂听怼墙上去了。 夏天穿得轻薄,寂听的开衫吊带裙都禁不住他扒,叁两下就只剩内衣裤了。 江阔一手掐她腰上,一手扯下裹在她右乳的白色蕾丝,坠下一颗水滴状的乳肉,他低头含上殷红乳尖,舌尖沾满津液,灵活拨弄得寂听浑身直颤。 “还说不想我?内衣都成套的,就等着给我脱呢。” 他直白又赤裸,寂听揽在他后颈的手用力掐他。 她掐得越用力,江阔舔咬得就越动情,等白皙胸乳被他嘬出叁四个红痕,才恋恋不舍换到左边,捏握她胸乳的手也变换往下,钻过寂听白色的蕾丝内裤里,意料之中摸到一片湿滑。 她早湿得不像话。 江阔沾出一手心她的黏腻,反手往她腿根处抹。 “你烦不烦啊。”寂听又气又羞怯。她被他从下往上架靠在墙上,脚尖勉强能触地,但整个人使不出什么劲,基本任他予取予求。 江阔拉下裤链,趁着手心湿润在阴茎上粗粗撸了一把,挑开寂听内裤边缘就试探着往里进。 她腿心、穴口处处滑腻,江阔没用手扶,她的身体已经做足了迎接的态势。 “哪儿烦了,你爱死了才对。”江阔抬头咬她嘴唇,探出的舌尖轻轻勾挠她上颚。 寂听一时间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浑身痒得像是爬进了情欲的蛊虫,所有感官都在催促她身下的动作。她一只手被迫从他后颈离开,往下握住他的阴茎,指引他精准深入。 漂亮的蕾丝内裤被拉扯出奇怪的形状,弹性十足的布料也崩成一条线,紧紧勒在她的耻骨上。 快感与痛感齐发,寂听的呻吟声被江阔吞入口中。 他也很爽,爽得浑身发烫,最烫的那处正抵在寂听的身体里,感受她不可言说的温热柔软。 江阔离开她的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一路舔舐,腰间动作不停。 寂听的脚几次触不及地面,于是整个人就扒在他身上,紧紧捆绑他。 “松手。”江阔抽离阴茎,低声与寂听说。 寂听懵然看他,骤然离去的饱胀感与快感让她皱眉,却见江阔已经半蹲下来,手指往下带离她的内裤,不忘抚过她被勒红的腿根。 “疼不知道说?”江阔站起来,钻出裤子的硬挺挺的阴茎再次抵上她。 寂听懒得解释,低头解开他的皮带,有样学样地半蹲脱下他的裤子,站起来时还把玩了一把他的卵袋,才踮脚抱住他的脖子,自发调整好两人的位置。 江阔这时候要再管其他就是傻逼,直接低头含了她的唇,手扶着又涨大两分的刃狠狠插进她的身体里。 这次再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亲密无间 寂听很有原则地没睡在江阔家,情事结束已是深夜,两人煮了碗饺子潦草填饱肚子,江阔就把寂听送回了家。 夏日凌晨,满小区只余蝉鸣不歇。 江阔坐在寂听楼下的长椅上抽烟,抬头看十一楼某户的灯短暂地亮了一下便熄了,片刻后左侧窗内才长亮起温柔的光,然后他就看见寂听撩开了窗帘,无声冲他挥手。 第一回亮灯的是她家客厅,这间就是她的卧室了。 房子虽然是江阔托人帮寂听找的,但房子租下来之前他也就来看过一次,不算熟悉。 江阔默默把窗户的位置牢牢记住,从长椅上起身。他抬头看了寂听一会,见她一直站在窗边不动,明显是要等他先走。他低头笑了笑,转身朝小区大门口走。 等再回头看窗边没了寂听的深夜,江阔便拐了方向,不疾不徐地在小区里绕了一圈。上次来没仔细留意,他想多熟悉些寂听的居住环境。 等走回停在小区路边的汽车旁时,江阔想起来明天得让寂听把他的车牌号输给物业,省得送她回家连车都进不来。 江阔揉了揉眉心,又从兜里掏烟,摸出烟盒,还剩下最后一根。 他的确几天没睡好,全靠尼古丁醒神。今晚本可以抱着寂听踏踏实实睡一觉,但她顾虑家人,他也不会勉强。 江阔点着烟坐进车里,打算抽完最后一根就回去补眠。 指尖一点猩红徐徐燃起,焦黄的烟丝一圈一圈被烧成灰烬,结出的缕缕青烟被风裹挟去车窗外,连丁点味道都散得极快。 叁分钟后,江阔摁下汽车发动键,昏黄长街忽被晃眼车灯照亮了眼前的路。 手机铃声在江阔踩上刹车的前一秒响起,他拿出手机看来电提醒。 惨白的“医院”两字十足醒目,深夜的这通电话可能带来的消息让他之前的内心宁静即刻消失殆尽。 迟疑一秒,他接起电话。 ————— 首-发:danmei.cloud (po1⒏ υip) 醒来的人 六月初八这天,陈绵瑜起了个大早,洗漱后没照例拉开卷闸门迎生意,而是慢悠悠从后门绕远路去了附近的广场,溜了一圈回来就进厨房煮了锅清汤面,盛进铁饭盒之前不忘在上头卧个嫩鸡蛋。 一切准备就绪不过七点十分,他骑上电动车往医院去。 这台电动车是陈峰上班那年给他买的,如今脚踏板都生了锈,车屁股上的尾箱也烂了,放不住东西,他就把装饭盒的袋子挂在车把上,车头一拐弯袋子就跟着晃悠,陈绵瑜便慢下车速用手扶住。 饭盒里是他的长寿面,一定不能撒了,得给陈峰盛一碗出来,让儿子和他一块度过他的六十岁的生日。 陈绵瑜骑得更慢了,无数骑自行车的学生从他旁边超过去。 他到医院的时间还是早了,没到探视的点,他就捧着饭盒坐在一楼大厅的塑料排椅上等。 十楼看顾陈峰的那几个医生护士都是好心人,若知道他今天这么早早来了,必得为他这老头子忙进忙出,太麻烦别人。 陈绵瑜自来不愿给他人添乱,便安静注视着大厅左侧写满挂号人名的显示屏,只等左上角的时间跳至08:00就乘电梯上楼。 他就是这样一板一眼地活至花甲,早年丧妻时他不肯续弦,后来陈峰出事他就孤身一人守着,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靠这口气挺了一辈子腰板,也硬气了一辈子,即使如今他满头白发,身躯再刻意挺直仍显佝偻,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看起来远不止六十,但他从未有一刻认输,也没有向任何人、任何事情屈了膝。 “爸。” 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唤忽然响在陈绵瑜耳畔,是刻进心底的熟悉,却又像隔了百年那样久远。 陈绵瑜怔了许久才敢回头,一眼就足以红了双眸。 “爸。”坐轮椅上的陈峰又喊一次。 陈绵瑜握在袋子上的手不自觉向前伸了出去。 江阔顺势将轮椅推至陈绵瑜腿边,他们父子二人膝盖触碰。 陈绵瑜的手便直直落在了陈峰的腿上。 看着陈峰枯瘦苍白的脸,陈绵瑜想笑一笑,几经挣扎,唇周肌肉始终摆不出弧度,眼眶湿润热浪先一步蔓延。 “醒了啊。”陈绵瑜缓慢而用力地拍了拍陈峰的腿,低头说话时鼻音浓重,带出极力掩饰的颤抖,不等陈峰说话,他便收回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转身朝电梯口走,“醒了就上楼去吧,我给你带了面,再不吃该坨了。” 他没有回头,长舒一口气,抬手抹去了满脸的泪。 * “姐姐,你的电话。” 寂听下班回来,正在厨房和寂敏一起准备晚饭,就见陈橙举着她的手机小跑来厨房。 “好,就来。”寂听擦干净手,摸摸陈橙的头接过手机,往阳台去接电话。 “孙教授。”寂听冲电话那端问好,反手将阳台的玻璃门掩住。 孙玄同与寂听在电话中寒暄两叁,很快便言明了来电目的。 “密歇根安娜堡?”这是多数外交学子心神向往的学院,寂听却不解孙教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想推荐她出国深造。 “你是我的门生,不管是公费出国,抑或继续跟着我在江大读书,都很好,但作为过来人不得不说,选择总有高低之分。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只在你。”教授都不会把话说死,但其中意味已足够明显。 寂听突然被这或好或坏的消息砸得头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申请截止12月,时间还长,你慎重考虑。” 电话挂断,寂听懵然站在阳台,五分钟后又一通来电彻底打断了她纷乱思绪。 “寂听,我是霍睿。” * 深夜,在医院陪陈峰跑了一天检查的江阔再次来到寂听住的小区。 车依然开不进来,江阔站门卫窗口做进出登记,值班的年轻保安看了眼他手里捏的东西,心下了然地笑侃,“来哄女朋的?” 江阔签字的笔顿住,望向左手的仙女焰火棒,笑,“没办法,小妞儿心事重,得来逗她开心。” “了解了解。”保安像是遇见同道中人,看了眼已经填的差不多的登记表,挥挥手,“赶紧去吧,别让女朋友等急了。” 江阔道了声谢,熟门熟路往寂听家楼下走。 等到了地儿,他也只是给寂听发了条微信,叫她到卧室窗边来。 当时寂听已经躺上了床,可心里藏了事,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看见江阔来了微信,就愣愣地望着手机,熄屏了也没见她点开。 江阔在楼下等了好一会,没见窗户亮灯,正琢磨着要不打个电话过去,就见十一楼的窗帘被人掀起一角。 月光照亮寂听莹白的小脸,江阔仰头望着,看够了才垂眸低笑了声,捏下唇边的烟头点燃了左手的焰火棒。 小呲花瞬间蹦出无数根耀眼的火星子,齐齐跳入寂听的视野中。 尽管她站得太高根本看不真切,可也舍不得离眼。 等江阔一根一根给手里的焰火棒烧完了,寂听才见他招手示意她下去。 是特意来哄她开心的吗? 寂听看得明白,明显在霍睿下午给她打电话之前,江阔就已经知道了因为他迟迟不回京市,江家最终把矛头对准了她,把她不算干净的身份经历全摸了个彻底。 所以孙教授向她提出的建议,也是江家的意思吗? 让她离开江阔,用最光明磊落的办法。 寂听很难不这么想。 ————— 首-发:sanyeshuwu.com (po1⒏ υip) 夏日的焰火 小区绿化率高赏心悦目,也多蚊虫,江阔换到第叁个地方站着时,才见寂听姗姗来迟。 她穿着粉色条纹的上下两件套棉睡衣,不紧不慢走他跟前,眼神只看他手里握的好几个烧秃的焰火棒。 镂空的焦黑心型已不见焰火璀璨,寂听抬头看他,“哪搞的这些?” 江阔抬手把焰火棒全递给她,顺手驱赶飞到她身侧的蚊子,“你不是喜欢烟花么,可惜现在禁放了,也就蛋糕店还能买到这玩意儿。” “蛋糕店?蛋糕呢?”寂听故意问他。 江阔噙笑反问,“也没听说你喜欢吃啊?” 寂听作势把烧焦的焰火棒递还给他,“我也没说我喜欢烟花。” “哪还用您说?跨年烟火那晚上,坐车里看得脖子都要扭抽筋儿了吧,就差捧脸贴上去了,还说不喜欢。”江阔没接她手上的东西,反而从兜里又掏一根完好的焰火棒递她眼前,“实话,喜欢不?” 寂听懒得跟他口头比输赢,也挺想亲自放一次,便接过焰火棒又继续朝他伸手,“打火机。” 女王一样冷脸发号施令。 江阔哼笑了声,见鬼,他就喜欢她这样。 给了打火机,江阔就站旁边看寂听拿着打火机往焰火棒上杵,烧过的、没烧的她都混一块一手抓着,打火机都要烧烫了也没见火苗能对上正地儿。 “小姑奶奶,能不能行啊。”江阔笑话她,伸手从兜里摸出烟。 寂听抬眸瞪他一眼,把烧过的焰火棒挑出来全还他手上,再摁火机动作就方便许多,火苗刚跳出来却见江阔先弯腰偏头凑近过来,唇间抿着烟对上跳跃的火苗,点上烟。 江阔深吸一口,烟丝迅速燃出一圈猩红,他用指尖夹住烟,伸手替她燃了焰火棒。 “好了。” 他说话时微微眯着眼,青雾从口腔徐徐漫出,闪烁的呲花在他脸侧跳舞。 心动总是在很不经意的一瞬,有幸恋爱后也能反反复复再来无数遍,让你越来越爱这个人。 寂听不得不承认,江阔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她总是不由自主的陷进去,也越来越不想放手。 再多折辱,都不能甘心。 “好看。” 寂听转头看江阔,笑得很漂亮, “我很喜欢。” 夏夜凉风起得消无声息,又来势汹汹,蚊虫不见了,呲花也被吹得全往一面飘洒。 但它依然在燃烧,小小的一支,璀璨耀眼且势不可挡。 还他的蔷薇 “妈,我出门啦。”寂听半蹲在玄关地垫上换鞋,绕脚踝两圈的细鞋绊有点难扣。 精致的高跟鞋越好看,越不好穿。 寂敏端着杯子从客厅走过来,笑吟吟望着寂听身上勾勒曲线的小黑裙,她脑后浓密红发披散成浪,拂过肩膀半掩脸颊,露出卷翘睫毛和唇上一抹蜜色,“出去约会啊,晚上还回来吗?” “姐姐去哪呀,不回家了吗?”小橙子闻言立即从卧室跑出来,抱着寄敏的腰看向门前的寂听。 寂听站起身,“妈,瞎说什么,小橙子还在呢。” “今天不是七夕吗?出去约会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寂敏一边笑,一边摸陈橙的头,“咱家可没有什么老古板,再说我们小橙子也懂的,是不是。” 陈橙连连点头,亮晶晶的眸子望着寂听,“是和那个警察叔叔吗?” “原来小橙子都见过了啊,快跟我说说,长得帅不帅?”寂敏的确不知晓是江阔把陈橙带来江城的事,顿时来了兴趣,弯腰低头凑陈橙身边耳语。 陈橙看了眼寂听,思量二叁就贴近寂敏耳边小声说起来。 寂听拦不住,也没打算遮掩,笑着骂了句“小叛徒”就出了门。 不论中式西式,情人节在江城总是热闹的,天还未黑,主干道多数就已经开始堵车,寂听叫了车,到江阔家的时间比平日多用十几分钟,正好在家门口碰见了来送花的外卖小哥。 “给我吧。”寂听双手抱住外卖小哥递来的九十九朵大束蔷薇花束。 “小姐,男朋友送的吧!花选得的确比玫瑰好,衬你!”外卖小哥也是今天送过许多次花,这才一眼认出花的不同,怕是商家备错了货,仔细确认才知道是客人特意订了蔷薇。 “是送男朋友的。”寂听偏头冲他笑笑。 外卖小哥明显怔了一下,不知是因对话错愕,还是被寂听笑得害羞,后知后觉点了个头,磕磕巴巴说了句“祝您情人节快乐”。 寂听又笑,等人走远才抱着花进门。 江阔从警队出来的时候天色擦黑,队里近日不多忙,陈峰的身体也恢复得快,前几天刚回归警队,以至于他前几月养成下班就回家的习惯便顺利延续至今。 门一打开就先闻见一屋子花香。 没见着说好等在他家的人,江阔开了灯便看见玄关处寂听的高跟鞋孤零零躺在地上。从这儿到卧室的瓷砖上铺满了蔷薇花瓣,沿着走,不出所料在卧室阳台给正倚着栏杆看车水马龙的寂听逮个正着。 她穿着缀满细碎亮片的吊带黑裙,波浪长发全被拨在一侧,另边漂亮的直角肩展露无疑。 夜幕在她面前,暖光在她身后,她赤脚站在光源交界处,像是忽现人间的妖精。 “铺我一屋子花,人不搁那老实等着就算齐活了?”江阔从后紧揽住她的腰,在她后背贴上他胸口那瞬便闻见一阵清新花香,“喜欢花说一声就得了,哪用得着你送。” 寂听没回头,把手里握着的最后一支盛开的蔷薇往后递,“那你是不想要喽?” 江阔垂眸看眼前火红花朵,低声笑,“要,哪能不要,我送一束,你现在还我一屋子,我必须得好好谢您打赏。” 寂听等他接过花才肯回眸冲他笑,身子跟着在他怀里转了个圈,两人面对面,她朝他伸手,“我的礼物呢?” 江阔垂眸看她手心,又看她。 “哥哥,我给你的花你可已经收了,礼尚往来懂不懂。”寂听仰着下巴,眼中狡黠忽闪。 她那点意图江阔一眼就看到底儿了,明显不是在等他送礼物,她想要的已经决定好了。 江阔笑着伸手捏她后腰软肉,“说吧,要啥?” 寂听被他捏得浑身一颤,但没躲,抬手抵他心口稳住自己,笑问,“要什么都行?” 江阔挑眉,“要啥给啥。” 寂听仰脸,两手抱上他后颈,指尖在他发间来回打转,“说了就别反悔。” 江阔随她往下坠的力道弯腰,两人之间逐渐只剩她张嘴就能咬他下唇的距离。 “反悔我是狗。”江阔低头先她一步吻了上去。 他滚烫的鼻息铺洒在寂听的脸颊,又顺着唇舌蜿蜒至侧颈、耳后。 寂听闭眼沉醉,夏夜凉风替他卷起她的裙角。 她主动勾引,他没有一回不上钩。 稳赚不赔的买卖 月色皎皎,夜风从阳台拂过,床上沉溺情欲的人忽得一阵清凉慰藉。 寂听偏头往外看,风过无声,万籁俱寂。 “想什么。”江阔抬手掐捏她的乳尖,嗓音低哑,不满她情事当中片刻分神。 寂听吃痛,撑在他腹上的手下意识收紧,垂眸对上他的眼,“你轻点。” 江阔不理,连番挺腰从下往上撞进她身体,“轻不了。” 女上位突然就丢了主动权,寂听半跪在他身体两侧,手掌撑他下腹,被动受力。 他做起来不管不顾,顶得她连连后缩,无奈再跟不上他的频率来向下迎合,他察觉不爽,就直接握住她的腰挺身把人压到身下。 平时怎么都好的江阔做爱时多数疯起来没边,寂听没阻止过,顶多是手掐上他两肩,随他次次撞入的不同深浅跟着用力,结束后就看他肩膀上月牙状的破损,大家心知肚明。 寂听猜测疼痛可能是增加了他的快感,若非如此,他怎么就两手特意撑上她胯骨,肆无忌惮迫使她双腿M字大开。这种姿势是真的费劲,他偏喜欢她全然臣服迎接的样子,回回都变着法地来一次。寂听又爱又怕,第二天走路都腿软。 “不要了。”寂听求饶,拢不上双腿。 江阔不答,偏头咬她耳垂,滚烫呼吸麻了寂听半边身子。 “后入,好不好?”寂听往上贴住人,柔软乳肉蹭他胸口,乖乖撒娇。 江阔暂时停下,低头看她时眼中浓稠情欲愈发炽热。他起身半跪在床上,从侧拍她屁股,“翻过去趴好。” 寂听看了眼他胯下硬挺上弯的阴茎,不自然错开眼撑起手臂翻身,酸软双腿吃力地摆出趴跪的姿势。腰还没来得及往下塌,就被身后迫不及待的人摁了下去。 他亲密俯身贴过来,呼吸全落在她肩胛骨上。感受身后的人手扶阴茎后入,寸尺动作缓慢磨人,却又一点一点贪婪到最底。 “嗯”寂听难耐低吟,彻底松了力气,似能感觉下身阀门大开,流水潺潺不绝。 她喜欢他的后入,缠绵温柔得无尽快感 情人夜难眠,欲望平息已过零点。 情人节结束了。 寂听侧躺睡在江阔身边,看窗外夜色浓郁,天边星点光亮。 “江阔。”她突然出声。 很少听她这么连名带姓的喊,江阔的手从后攀上她的腰,睁开眼看她朦胧侧脸,反思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饿了?”他猜。 怪他一时情动,结束后又溺于贤者模式,脑子空空让人平白饿肚子。 寂听没说话。 江阔唯恐不妙,正要说什么,却又听她答非所问,道,“我爱你。” 闻言,他心里那点紧巴不安便全消逝了,江阔眼中浮笑,撑肘半起身,垂眸看向寂听,刚想借机贫两句,就见她仍望于虚空夜色,继续道,“你爱我吗?” “爱。”毫无疑问。 寂听转身,正视他的双眼,“娶我吧。” 江阔看着她,微微抬眉。 “不是说要啥给啥,反悔是狗吗?”寂听见他不答,音调便有些重。 “没说不娶啊。”看她一瞬就要炸毛,江阔忍不住笑了,“就不能等我提吗,小丫头也不懂矜持着点。” 他说完就下了床,捡起扔地上的裤子套上就往阳台走。 寂听不解,穿上他的体恤跟过去,就见他手里握着个遥控玩具一般的东西,对着楼下来回调弄。 “这是什么?”寂听走到阳台栏杆前,跟他一样往下看。 没看清是什么,便听夜色中出现类似螺旋桨一样的声响,寂听转头看江阔,见他示意她往前看。 面前徐徐飞上来一台无人机,机身挂绳坠了个指环,因为飞行不稳而来回摇晃。 看不清样式的指环,月色中微微泛出盈亮的光。 “技术科新来的玩意儿,还说借来跟你求个婚,忘了你这姑奶奶从不按套路来。”江阔低头嗤笑,调试无人机降落到阳台上。 他蹲下身子,放下手里的遥控,从无人机的绑绳上取下戒指。 “哪真能忘了你的礼物,倒还算是心有灵犀。”江阔站起身,朝寂听摊开手。 寂听一点没为难他,干干脆脆伸出手,让他在她无名指上套了戒指。 “一点儿不拿乔?”江阔又笑。 他今晚笑得很多,寂听挪不开眼。 “啧,今儿怎么这么乖。”江阔握着她戴戒指的手看了又看,另一只手习惯性从兜里摸烟,点火时松开她,“搞得我很难继续往下表演啊。” “您还有什么要表演的?”寂听挥开他面前的青烟,笑看他眯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 没想到,他忽然说了句正经话,“听孙老爷子的吧,出去喝几年洋墨水再回来,我等你。” 没头没尾的正经话,像是随口提及,也是精心设计。 寂听面上的笑意停滞,“你都知道?” “你已经成我媳妇儿了,还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江阔哼笑瞅她一眼,浑身上下一点严肃的劲儿都没,痞里痞气的。 寂听转开视线,“江大研究生就很好。” “你就这么自个骗自个?”江阔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目光转回来,“甭拿这话搪塞我,别看我打小成绩不咋地,名校怎么样该知道还是知道的,你们这些好学生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现在机会摆你跟前,你说不要了?” 寂听看着他,眼里藏了很多话。 “你也别听霍睿瞎逼逼,前俩月老爷子打听你没别的事儿,撑死是陈峰醒了,想看能不能让你这孙媳妇劝我回去。再说,他们就是有别的想法,你觉得能管得了我吗?孙老爷子就怕你多想,一早把事儿跟我说了,瞧你这俩月魂不守舍的,还说不想出去读书。” 江阔心里什么不明白,连该说什么话都提前拿捏好,只为打消寂听的顾虑。 他比谁都清楚寂听的无奈和不甘。 寂听偏头躲开他的手指,遮掩泛红眼眶。 她这俩月魂不守舍,心里总是战战兢兢。她的人生、江阔的家人,还有未知的生活,他们像一股无头无尾的绳缠得她穿不上气。 她也曾在年少时憧憬,要努力学习长大后平步青云,要让妈妈过上积极健康富足的生活,要拥有唯一值得的爱人,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弥补童年的遗憾。 即使现实一巴掌打碎了她的梦,她也从未放弃,她坚持努力往上走,她一定要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妈妈醒了,江阔出现了,她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变好,但她依然努力,不敢松懈,她坚信付出总有回报。 是霍睿的一通电话把她拉回了残破的现实,他让她看清楚,自己始终都是那个活于沼泽的失败者,耻辱烙印下短暂的美好多是虚影,爱情和光明未来不过只是泡沫。 分手、出国,或者私奔,去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又或者就这样两耳不闻抵抗到最后一秒,再去认命? 她想了很多种结果,没有一个能两全其美。 到底怎么做才对,她不知道。 江阔在栏杆上摁灭烟头,伸手摸她的发顶,把人搂进怀里,“小丫头片子怎么心思这么重,早知道你死活想不通,就不让你自个琢磨了。现在放心听我的,你就心搁肚子里,踏踏实实出国搞学习,孙老爷子的建议纯粹是惜才,为你好,我赞成。” 她无需再痛苦,再纠结,他已经为她铺垫好了一切。 她的任何不安慌张,自此都可以放心,有他在。 “那你呢?” “等你呗,我还能干啥。”江阔笑得满不在乎。 寂听两手在他腰后交迭,右手指尖碰触左手无名指上的环。她闭上眼睛,在寂静夜色中唯听他的心脏平稳有力地跳动。 这是真实的生活。 “我不会让你白等的,江阔,你有多好没人比我知道。你给我的,我都会成倍还给你。” 江阔还是笑,“你是说这一屋子蔷薇,还是以后?” “都有。” “行吧,拿我两年换你一辈子,稳赚不赔的买卖。” “傻子。” ————— 追-更:gb84.com (woo18.vip) 夏日的密歇根 两年后,夏日的密歇根州。 寂听对着电脑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点好保存,反复检查两遍才长长舒一口气,彻底松懈了肩膀。 她轻按困乏的眼,起身收拾东西走出图书馆。 为了赶进度,她这两周都没怎么睡,昨天又被导师拉去做壮丁,实在累得够呛。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寂听停下脚步,掏出看清是年初来这儿交流学习的江大学妹发来消息。 不是他。 寂听还未勾起的唇角微微抿了抿。 “学姐,今天people news的头版头条看了没!你上报啦!” “和访美大领导合影诶!好大篇幅的照片!“ “挺能藏啊!昨天回宿舍都没和我说!我要是你,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这照片印出来贴脑门上了!估计我妈看见做梦都笑醒!” 学妹炮语连珠,寂听被逗笑,还没来得及回,就看那边又甩了个链接过来。寂听点进去看,是国内people news的头版头条,照片上她坐在访美领导身后半步处,正低头在本子上做记录。 这就是昨儿导师给她派的任务,倒是没想到被留了影,还上了国内新闻版面。 “低调低调,我的身份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寂听和她开玩笑。 “少来,你都靠颜值上核心刊了,是不是大喜事!必!须!请!吃!饭!” “吃饭好说,但我明明是靠才华。如果你承认的话,我现在去TK wu等你?” TK wu是学校附近一家中餐馆,消费不高,味道还好,算是中国留学生的一大据点。 “对!必须是靠才华!爱你!一会见!!!” 寂听看着一堆感叹号好笑摇头,右滑退出消息界面,发现没有其他未读消息。 她点开置顶聊天框,对话还结束在某人昨晚和她说晚安上。 看了眼时间,此时国内不过午夜,寂听拨通电话过去。 电话响铃许久,都快以为无人接听,耳畔终于响起某人熟悉的声音。 “嗯?” 江阔言语极短,嗓音低哑,寂听一时无法揣测他的情绪,只觉得有些怪异。 “今天忙么?”寂听问。 “嗯。” 他那端异常寂静,来自鼻腔中的应答在细微电流中越显低沉,一呼一吸听起来沉重滚烫,带出不明意味的灼人感。寂听疑惑是因为她连日忙碌没空与他通话,才突然有这样陌生的感觉吗? 她抿抿唇,问他,“在家么?” “……嗯。” 江阔略有停滞地回答,连番简短的言语似有敷衍意义,寂听顿了顿,不再说话。 她站定在树荫下,看向远处草地上叁两对金发碧眼的情侣,言语不自觉冷下来,“现在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在忙什么?” 江阔没有回答,通话瞬间陷入死静。 “如果不方便就不说了,下次聊。”寂听蹙眉低头,正要掐断电话,突然听那人低哼一声,随后喘息明显急促许多。 他这种调调寂听再熟悉不过,她立即明白他在做什么,心口那点子气闷都实感无语地散了大半。 她垂下眼,静待他那边彻底安静下来,才不自然咳了声,“在忙啊。” “才听出来?”江阔言语带笑,泛出事后的懒散松弛,性感诱人。 寂听没应。 江阔支起身靠坐床头,手机开着免提摆在枕边,室内昏暗壁灯照出他抽纸巾擦拭下身的动作,“忙什么?我能忙什么,跟自己媳妇儿上次见是七个月前,素我大半年,抽空弄个手活儿,怎么,听着您老人家生气了?” 寂听抿唇想笑,没说是或不是,只低声骂他“色胚。” 江阔把纸丢进床边垃圾桶里,拿起手机关了免提贴近耳畔,翻身躺下,“想我了?” 不等寂听说话,他继续道,“我也想你,刚脑子里全是你。” 流氓无赖。 寂听看了眼周围,没什么人,便配合问他,“那我刚刚穿衣服没?” 江阔唇舌间“啧”了声,没答。 “哥哥,我想要的时候,你在我脑子里可都没衣服穿。” 寂听勾着话音儿,轻声轻语,跟羽毛一样挠得江阔下身半软的家伙又要充血发硬。 “妖精。”江阔伸手往下,半握着从根往上撸了把,大拇指不解渴地剐蹭顶端,喘了声,“还有呢?”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许多,寂听抿唇无声笑,“还有什么呀?” “继续说。” 这是打算把她当手活儿的背景乐了? 寂听眼中笑意溢出,刻意清了清嗓,娇声娇气,“说什么呢?哦,对了,哥哥,今天密歇根好热,热得人都不想穿内衣,所以今天穿了长裙,内裤省了,下面真的好凉呀……胸部怕激凸,你知道的,很敏感,没办法我只能贴了乳贴,晚上摘下来胶粘得好疼哦。哥哥,你要是能来帮帮我揉一揉就好了。” 听她轻声细语哼哼唧唧,江阔脑子里直嗡嗡要炸,又想她孤身在大洋彼岸,他不在,她穿脱倒是洒脱。 江阔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地想她说的话,想她浑身赤裸,想她眼含春色在他身下娇喘,被他操到哭着求饶……江阔右手开始上下不停,偏又恶狠狠道,“现在回去,把衣服穿好,等会,跟我视频,不然,回来我弄死你。” “哥哥。”寂听挑眉笑,言语愈发轻佻,“好想回去呀,现在就想你能弄死我……” 江阔低哼一声,忽然就结束了,顿了片刻后恼怒地骂了声“操”。 寂听笑不可抑。 戏弄他越来越有趣,不知他过几天在国内突然见到她,又该是什么表情。 下嫁的外交官 京市,国宾馆。 通话再次提示机主已关机,江阔蹙眉,打开微信对话框打了个“?”,在右下角弹出表情包时,他选了个严肃不失可爱的猫头问号。 异地恋期间,拒绝使用生硬文字及符号表达话意,避免伤及情感。 这是寂听去美国的第二个月,江阔学到的真理。 表情包发出去,江阔又补了句话,“关机了?联系不上你。” “很担心。” 有点肉麻,这搁以前打死江阔也说不出这话,但现在他说得理所当然。 相隔千里,丁点异样都是真的担心。 “不进去,站岗呢?”西装革履的霍呈从长廊走来,在江阔身侧站定。 上下打量,他的目光最后落定在江阔抓握的手机上,屏幕还未熄灭,卡哇伊的表情包与江阔着实不搭。 霍呈不忍直视,少见地开口与他调侃,“怎么,恰逢弟妹不远万里查岗?” “滚蛋。”江阔把手机装进裤兜,转身要往宴会厅去。 江阔是刚从表彰会赶过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制服,一张冷脸倒是与他极为般配。 霍呈挑眉笑笑,跟了过去,“刚升官就不认兄弟?不地道。” 江阔凉凉瞥他一眼,“你是跟霍睿待久了,还是郭庆教你怎么越活越回去。” 霍呈耸耸肩,“没办法,您这不高升回京了么,我得替庆子想法儿跟您处好关系,别哪天您一个不高兴就封了他的门面。他可是第一回就得罪弟妹的罪人,我没忘。” 提及这事,江阔冷笑,当初郭庆和霍睿叁番两次找寂听麻烦的事他可没忘,这“大仇”没报,参合一脚的霍呈倒先巴巴往前送。 “你俩感情倒好。”江阔停下脚步,眼噙叁两分了然,抬手拍霍呈的肩膀,低声道,“霍部长,身居高位搞社会主义兄弟情,滋味不错?” 霍呈倒不怵,眼含笑意挥开江阔的手,“好说。” “呵。”霍呈打小就是他们里面最老谋深算的,整天笑面虎一样,江阔也没想能多轻易捏他痛处一招制敌。 “听说江老爷子今儿请外交部的吃饭,你也被抓来陪酒?” “也?”江阔倒不知道江老爷子还招呼了霍呈。 霍呈笑得平静,言语老神在在,“那可不,我不来不行。” 江阔再懒理他,找到地方便推门进去。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闻声齐刷刷往这边看,江阔最头疼这种场合,乖觉地后退一步,让霍呈挡了先。 霍呈转头看他笑笑,非常够兄弟地先应酬一步。 宴会厅来得人不算少,五张十八人圆桌已摆好餐具,身着金色旗袍的服务生也悄无声息布好了冷盘菜式。 在霍呈一脸真诚玩转玲珑八面时,江阔就在宴会厅窗边躲清闲,百无聊赖地等着老爷子带主客过来开宴。 不能抽烟,江阔就全神贯注盯手机,正琢磨着要不再打个电话试试,就见宴会厅大门被服务生从外拉开。 江老爷子和外交部领导一左一右进来,江阔正要和旁人一同走过去迎,就见到老爷子身后跟了个飒爽干练的女孩身影。 她染黑的发精心盘居脑后,露出浅着妆色的面孔和纤细雪白的颈,端庄得体的深色连衣裙,另搭一条浅花色方巾更凸显气质,硕大圆桌恰好挡住了她小腿以下,江阔在心里估算她今天穿的高跟鞋,至少6cm。 太熟悉了,即便大半年不见,一眼也足够分辨透彻。 “爷爷。”在众人寒暄过后,江阔走到主桌边,先后替外交部领导和自家爷爷拉开座位,随后自然站于寂听身侧,目光落在她身上挪不开。 “老爷子,早听说小少爷要回来了啊,恭喜啊。”外交部领导看着江阔,又看向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没落座,只笑着摆摆手,“这就恭喜了?老徐,你这声恭喜的着实是有些早了。” “怎么说?”老徐笑。 江老爷子冲被自家孙子隔开的寂听招招手。 寂听不着痕迹地碰了下江阔的手腕,乖觉走到老爷子身边。 “老徐,这丫头才留学回来,第一天就在你去那入职报道了,有多诚心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往后啊,小丫头求你指点帮助的时候,可别推辞。”江老爷子示意寂听到他旁边的座位。 老徐看了眼寂听,又看江阔,心里已经有了谱,笑称,“老爷子您这就过谦了,小丫头可是我们个把月前就商榷要签的人,别说前头是孙教授推荐,单论人家自己个的本事,也绝轮不到我这一把老东西指点喽。” 江老爷子没有再谦虚,只摇头大笑,“那我也得提前谢谢你往后对这丫头的栽培。” 这话不只是说给老徐听的,还有今儿来到宴会厅的每一位。说实话,今日这排场有些过分夸张了,没有谁家新人入职会一个不落地宴请单位众人,即使在京市这种权贵地界,也顶多是暗通款曲,私下接触接触领导罢了。 江老爷子如今这么做,摆明是要给寂听撑腰的,也是给在座诸位一个明白的态度:寂听的身后,便是整个江家。 “坐,坐。”江老爷子招呼老徐坐下。 众人纷纷落座,五桌满满当当,服务生逐位倒酒和果汁,宴会厅内不闻窃窃私语声。 江阔坐在寂听的右手边,几次想与她询问事情因果,都被她一眼眼神拒绝,他便只能一个劲儿盯着人瞧,活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他的目光太惹眼,老徐频频往这边看,隔几人落座的霍呈冲江阔几番示意,叫他收敛,江阔也视而不见。 寂听倒是仪容,一副目不斜视,认真聆听江老爷子和老徐对话的样子,连在桌下掐江阔、提醒江阔的动作都一点没有。 正经极了。 江阔气得牙痒。 “老徐,发现没,我这孙子真跟毛猴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半点规矩也没有。”江老爷子在看老徐几番看向江阔,便把闲聊的话题扯到了江阔身上。 “印象中他打小就这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皮得很啊。怎么现在都当警察了,还喜欢欺负小姑娘。”老徐笑着,目光打趣地在江阔和寂听之间转悠。 江老爷子闻言便笑了,也看向寂听,“谁说不是呢,不过幸好我这孙媳妇儿能治得了他。” “孙媳妇儿?”老徐似有诧异。 江阔闻言也看向老爷子。 相比之下,唯有寂听更镇静些。 老徐装作恍然大悟,“老爷子,您捂得严实啊,我这边政审叁轮,半分没查出原来寂听就是您孙媳妇儿。” “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查的。”江老爷子笑,“也是怕往后有人戳这丫头的脊梁骨,说她走后门,那可是要愧对她的寒窗苦读了。不过,现在丫头成器了,回来跟着你我也最放心,倒不怕把话都给你说明白了。” 老徐笑着点头,等着江老爷子继续往下说。 江老爷子再次看向寂听,伸手轻拍寂听肩膀,“往后,便是外交官了。” “爷爷。”寂听应得乖巧。 “好,好。”江老爷子止不住笑,又看向老徐,“等明年,外交官寂听下嫁我江家,你可就是第一见证人了。” 寂听微怔,老徐也愣了。 下嫁。 “爷爷。”江阔出声打断。 “怎么,眼睛都粘丫头身上了,别说你不打算娶。”江老爷子不似发问。 江阔抿唇不语,他只是不愿这事被长辈拿到桌面上来说,在不知寂听意向的情况下。 “谢谢爷爷。”寂听先说话,把服务生刚倒好的茶递到江老爷子手边。 江老爷子冲她笑得和善,又看向江阔,“行了,知道你俩有心思就行,剩下你们的事自己决定。” 江老爷子端起茶杯,低头吹开浮末,抿了口,才扭头和老徐说,“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被这小子气死,鬼心思多的很。” 老徐大笑。 寂听扭头看江阔,眼眶不可查地微微泛红。 江阔大概知道原因,伸手在桌下握紧她的手。 ————— 本来打算一章完结,但努力码到2700还是没写完。 那就下章完结吧~ 番外一 宴席结束,宾客散去。 江阔主动跟着江老爷子上了车,司机识趣地等在车外。 京市的夜晚霓虹遍野,车窗的墨色玻璃隔绝了喧嚣,江阔匿于沉静之中,沉默望着闭目养神的江老爷子。 “有话就说,我该回去了。”江老爷子心下了然,先替江阔开了口。 “爷爷,您早知道了。”江阔的言语模棱两可,意味不明又一切都包含其中。 江老爷子睁开眼睛,清明的眸不见半分疲态与苍老,“两年前你带她来见我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太早?” “没有。” 看江阔言之凿凿,江老爷子便笑了,“那我知道得就算不得早。” 到目前为止,江阔没有在江老爷子身上看出丁点对寂听的不满,有的或许只是赞同、欣赏,甚至是满意,这的确是江阔没想到的。 “我爸......” 江阔开口便被江老爷子打断,“你这两天才回京市,事情多,但等工作安稳之后还是要多回家看看的。自打你回来,你妈就整日念你,怕你新交接工作太忙电话也不敢打,你爸即便忙,回家少,但也是记挂你的。你啊,别只顾着工作,听说今晚让你来吃饭,你还再叁推脱?你现在是比我还忙?”江老爷子看着江阔,眼神说不好是平静,还是不满,“......往后啊,也别只顾和丫头恋爱,多把人往家里带。” 江阔闻言一乐,“成。” “还有事?”江老爷子问。 江阔这回心里踏实了,有些话便不打算问了,“没了。” “你现在住城东?” 城东二环路上的房子是江阔母亲在他成年时送的,但那年恰逢江阔考上警校,毕业之后就留在江城生活,一直也没怎么回来住过。 “嗯,上班方便。”江阔应。 江老爷子点头,“回吧,让丫头早点休息,明儿就正式上班了。” “好,”江阔望着老爷子,笑,“老爷子您放心。” 江老爷子挥挥手,重新靠坐进车里闭目养神。 江阔伸手要拉开车门,却又听老爷子在他身后补了句,“告诉丫头,做人啊,不要往回看,要大步向前走。” 江阔伸向车门的手微顿了顿。 江老爷子的语气很轻,似乎只是对晚辈的不放心,多叮嘱两句罢了。 但江阔知道,不只是这样。 他的手重新握上手柄,推门下车时,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寂听身上。 不知她在他的车边等了多久,此时见了他也没有立即迎过来,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冲着他笑。 高大路灯从她身后挥洒光线,她的侧脸拢在一片金色的模糊光晕中,让人看不真切,又莫名心生悸动。 江阔弯下腰,在关上车门前对车内的人郑重道了声谢,随即转身,大步走向她。 ————— 全文完结!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