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江南》 第1章 遭劫 微雨廉纤,山色空濛,一匹白色骏马沿着石径向山顶蜿蜒而行。马上乘着两名少女,一名端坐在前,持缰按辔,身着黄色衣衫,另一名则一身翠绿,坐在后面,两只手抱着黄衫少女的纤腰,下颌轻轻勾着黄衫少女左肩,满脸疲惫之色。 只听那翠衫少女喃喃说道:“早知这送信的差事这般辛苦,咱们便不来了!”那黄衫少女眼角眉梢虽也颇有风霜之色,但玉容如冰,神色坚定,听了她的抱怨,一言不发。 二女所乘的白马身材壮硕,四腿修长,虽是信步缓行,却也走得甚快,片刻之间便到了山顶。黄衫少女立马山头,放眼一望,顿觉胸间开阔。只见眼前波光浩淼,竟是一道大江横卧山下。此时烟雨微茫,江面之上雾霭氤氲,极目不见大江彼岸,只遥遥看见一座大山从对岸云雾中冲天而起,显得雄伟之极。此时云遮雾掩,那大山只显出一团影影绰绰的暗影,然而山壁间纵横交叠的巨石缝隙却隐约透出,使那本已雄劲之极的山影透出几分苍劲之气。 马上二女乍见这等雄浑苍茫的景象,不由得心驰神与,一时间都呆在马上。过了良久,那翠衫少女才轻声叹道:“真是太壮观了!真像一幅大水墨画。若是让灵墨翁见了,非得大喜若狂不可。”黄衫少女从怀中拿出一张叠着的锦帕,打了开来,向锦帕上看了一看,一指那座大山道:“‘十三剑阁’就在那座山上,咱们这便过去。”翠衫少女闻言大喜,道:“当真?姐姐,咱们到了吗?哎呀,走了这几千里路,可算熬到头啦!” 黄衫少女放帕入怀,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只听哒哒声响,胯下白马向山下走去。这山道细如羊肠,曲折难行,但这匹马左扭右转,竟是极为灵活,不多时便来到山下江边。此时烟雨微茫,江面之上风清波细,雨星儿沾衣不湿,洒在脸上凉丝丝的甚是舒服。二人深深吸了口气,困累之意不觉大减。 黄衫少女两边一望,但见不远处的江面之上泊着一只蓬船,船头一人披蓑戴笠,手持竹竿,正自蹲坐垂钓。翠衫少女不禁咂舌,喃喃说道:“江天烟雨,孤舟独钓,这人可清雅得很哪。”话犹未了,那渔翁钓竿扬起,一尾白鱼被提出水面。翠衫少女拍手叫好。 黄衫少女驱马来到岸边,朗声道:“船家老伯,我们要渡江过去,烦劳把我们送到对岸去好吗?”她虽是出言相求,但语气间冷冰冰的,殊无半分暖意。那渔翁将白鱼从鱼钩上摘下,丢到竹篓之中,放下钓竿,站起身来,除下斗笠,露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身穿青布旧衫,身材极是魁梧,船头一站,凛凛有威,说道:“两位姑娘要渡江去,是游山玩水呀,还是探幽访胜?” 翠衫少女笑道:“这里又不是甚么名山胜地,有甚么好游玩探访的?我们过江,是要拜访十三剑阁阁主李冰阳去的。” 中年汉子神色微动,显得颇感意外,忙道:“原来是这样。不敢请教两位姑娘是哪家的尊客?”说着双手抱拳为礼,口气也恭敬了许多。 翠衫少女道:“‘尊客’二字可不敢当。我姐妹俩只是靖南世家两个当差的小丫头而已。” 中年汉子听到“靖南世家”四字,心头一凛,又细细向二女打量了片刻,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两位定是咱们靖南世家大名鼎鼎的‘靖南双璧’了?” 翠衫少女听一个寻常渔翁竟也知道自己姐妹的名头,不禁得意,下颌在黄衫少女肩头上点呀点的,道:“不错,我们正是靖南双璧,你是怎么知道的?” 中年汉子正待回答,身旁船篷的蓬帘突然飘扬而起,一个人影从船篷下钻了出来,对靖南双璧一拱手,说道:“久闻‘靖南双璧’美名,今日幸会,不可不见。”声音清朗,是个青年男子。 靖南双璧双目陡然一亮,只见这男子剑眉凤目,直鼻削腮,容貌清俊之极,他与中年汉子一样,也是青布衣衫,只是背后多了一柄长剑,身材虽没有中年汉子魁伟,但蜂腰猿背,姿势夭矫,却另有一股倜傥清逸之气。这男子两道清澈的目光在靖南双璧的脸上身上细细观看,赞道:“果然清姿绰约,貌比天仙,真不愧‘靖南双璧’的美誉。” 靖南双璧自幼生长在靖南世家,秀美男子见过的不可谓不多,但大都是些锦衣玉食,弱不禁风的纨绔子弟,俊雅过之,轩昂不足,当真是英而又俊的男子,此刻方算首睹。翠衫少女乍见之下,已然芳心鹿撞,待又听他如此称赞,登时晕生双颊,说不出的欢喜。那中年汉子道:“两位尊客光临弊阁,不知有何贵干?” 黄衫少女适才误叫了他一声“老伯”,虽是无心,但总觉自己吃了亏,甚感不快,道:“我姐妹光临贵阁,自有贵干,不过可不能对你说。你们是十三剑阁中的什么人?” 中年汉子道:“我二人是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在下丁右护使。”那英俊男子道:“在下丁左护使。” 黄衫少女拱手回礼,说道:“原来是十三剑阁的‘丁二护使’,久仰久仰。我姐妹此行是奉我家世子之命,将一项极紧要的口谕传给你们阁主的,还请两位使者快带我们去面见你们阁主。” 丁右护使道:“原来‘双璧’驾临敝阁,是要传达世子口谕。嗯,区区一个口谕,世子竟会派‘双璧’姐妹亲自传送,想必关系十分重大。那好,咱们不能耽搁,这就送两位过江。” 丁左护使突然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不知‘双璧’肯赐告否?” 翠衫少女忙道:“你有甚么不明,尽管请教好了,只要我们知道,一定告诉你。” 丁左护使道:“我十三剑阁地处极西,又是在这荒山峻岭之中,所在可说十分隐秘,武林中向来无人知晓。我们护剑使者行走江湖,也绝不会将我们的阁址泄露与人,不知世子是如何知道的,竟能派两位找到这里?” 翠衫少女道:“你们十三剑阁的所在很隐秘么?七仙女姐姐便知道你们的所在呀!” 丁左护使一愣,道:“七仙女姐姐?”随即恍悟,道:“可是靖南世家四大护院之首的‘七弦女’大侠?”翠衫少女笑道:“甚么大侠不大侠的,她是我们的姐姐,年纪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也算是你的姐姐呢!” 丁二护使对望一眼,均是大惑不解,暗道:“这七弦女何以能知道咱十三剑阁的所在?” 黄衫少女道:“我靖南世家统领江湖,若是连辖下门派的地址都不知道,岂非笑话?好了,不说这些,请两位快把船摆到岸边,送我们过江去吧。这是船资,请接好了!”说着左手自袖内一翻,指尖已扣了一个黑色小珠,跟着扬腕舒指,黑色小珠疾飞出来。 丁左护使见黄衫少女言辞咄咄,举止行事又如此无礼,不禁眉头微皱,但见她弹来的这小珠来势虽疾,却无声无息,显是用的纯系阴柔手法,当下踏上一步,左手挥出,一股粘劲施出,登时将小珠收于掌上,只见这小珠在掌心滴溜溜疾转,乌光莹润,竟是一颗甚为罕见的黑色珍珠,当下对黄衫少女道一声谢,将珍珠交给丁右护使。 靖南双璧虽生长在武林世家,但内功却非其所长,她们见丁左护使随手一引,竟能将疾飞着的小珠一收入掌,手法奇幻,不由得大感惊奇。翠衫少女更是妙目圆睁,樱唇开绽,看得挢舌不下。丁右护使接在手中,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只得将珍珠收入笠中。 翠衫少女道:“你……你这一手厉害地很呀!用得是甚么武功?” 丁左护使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只说道:“既然收了双璧如此贵重的礼物,自是要将二位送过江去的。”走到船尾坐下,摇起双桨,将船荡到岸边。 丁右护使一挥手道:“两位请上船吧。” 翠衫少女一骗腿,跃下马来,轻轻一纵,上了船头,回身对黄衫少女道:“姐姐,快上来。” 黄衫少女翻身下马,自马鞍旁取下两柄带鞘长剑,也纵上船头,将其中一柄剑递到翠衫少女面前,道:“就你性急,连兵刃也忘了带!”翠衫少女笑道:“我使不贯这剑,拿着也没用。咱们有‘秋水剑’在身,还带着它干甚么?”黄衫少女横了她一眼,轻声叱道:“瞎说甚么!拿着。”翠衫少女知道姐姐怪自己口没遮拦,当了外人面说出自己随身秘携的防身兵器,她对这位姐姐既敬又爱,对她的脾气又十分熟悉,是以虽听她出言喝斥,也毫不生气,当即伸了伸舌头,笑嘻嘻地将长剑接到手中。 丁左护使待双璧都上了船,便摇动双桨,小船向江中驶去。未行多远,忽听身后泼剌剌一片声响,四人回头一看,只见那匹白马已趟入江水之中,随船而来。 翠衫少女又惊又喜,道:“姐姐,马儿舍不得离开咱们,要跟着咱们一起渡江呢,怎么办呀!” 黄衫少女见江水已淹到马腹,可马儿仍不止步,忙道:“停船。”丁左护使当即收浆。白马径到船旁,伸脖子不住在翠衫少女腰间磨磨蹭蹭,一副恋恋不舍之态。翠衫少女轻轻抚弄白马脖颈上的鬃毛,口中叫着“好马儿,乖马儿”,更是一脸的爱怜横溢。 黄衫少女心道:“要是把这船篷拆了,便可让马儿也一起搭船过江。”心里想着,眼睛便不经意地向船篷扫了一下。 丁右护使已明其意,说道:“今天既无日晒,雨点又小,留着这篷子还有何用?徒然白占空处。”迈步向前,五指在船篷上轻轻一斩,只听喀的一声大响,四根牢牢钉在船舷的蓬腿同时断折,跟着衣袖一挥,只听呼呼声响,偌大一个船篷立时直飞而出,直落到三丈之外的江岸之上。 靖南双璧骇然相顾,实不敢相信这丁右护使内功竟然如此深厚,舒指挥臂之间,便将这坚固沉重的船蓬切断震飞。 丁右护使道:“现在船上有了空处,两位便将心爱的坐骑请上船来吧。” 翠衫少女向白马招了招手,那白马忽然前蹄高高扬起,人立起来,跟着后腿一弹,跃水而出,腾的一声,落在船中。这白马体格高大,壮硕之极,体重只怕不下六七百斤,居然一跃半丈,举重若轻地跳上船来,实是一匹罕见的神驹。 丁左护使脱口赞道:“好骏马!” 翠衫少女得意道:“这马儿是我家世子三年前送给我和姐姐的礼物,名字叫做‘飒踏流星驹’。”翠衫少女本以为丁左护使定会问这马何以会得此美名,心里早已准备好回答,不料丁左护使竟听而不闻,只是埋头摇起浆来。翠衫少女大感失望。这四人一马,少说也有千多斤重,但丁左护使内力深厚,划起浆来毫不吃力,不多时便驶出里许。 翠衫少女依马而望,但见江天寥廓,烟水浩淼,放眼不到边际,看了一会,渐感无聊,目光一转,不觉又回到丁左护使脸上,望着他那英气逼人的俊美面庞,不禁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突然浮向她的心头:“女儿家长大总要嫁人的,不知我将来的丈夫是一副甚么相貌?会不会也像这位丁左护使一样好看?”想到此处,翠衫少女不禁心里害羞,脸上发烧,一瞥眼间,看见丁左护使背上背负的长剑剑柄十分奇拙,上面还镌刻着一道道曲折难识的花纹,透着说不出的古意,便问道:“你背上的宝剑一定不比寻常,它叫甚么名字?” 丁左护使闻言脸色一沉,双眼向她狠狠一瞪,沉声道:“敝阁中的事,还请姑娘不要乱问。” 翠衫少女吃了一惊,眼见丁左护使瞪向自己的眼色之中精光闪烁,显是动了真怒,自己这个钉子碰得当真莫名其妙,不由得大是委屈,眼眶一红,便要哭。 丁右护使忙道:“姑娘千万别气。我十三剑阁向有严规,阁中之事,均是机密,任何人也不准打探,尤其阁中珍藏的十三把宝剑,更是打探不得,纵是无心一问,也都被我们视为大忌。丁左护使背上所背的,正是敝阁所藏宝剑之一,姑娘于此不知,以致触忌见怪,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黄衫少女伸手握住翠衫少女的左手,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捏了一捏,以示安慰。 便在这时,突然泼剌一声,一条白鱼从船舷边跃水而出,翠衫少女大喜,正要脱口叫好,蓦地青光闪动,黄衫少女已拔剑在手,看也不看,随手一剑刺出,嗤的一声,剑尖正入鱼脑,冷冷说道:“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这话显然是针对丁二护使说的。她说完这句,手腕轻颤,将白鱼抖落,跟着长剑倒转,嚓的一声,回剑入鞘,手法干净利落之极。 翠衫少女一声惊呼,趴到船舷上,只见那条白鱼浮在水面上,身子微微抖动,它虽被一剑破脑,却未立即便死。翠衫少女大是不忍,想到它一瞬之前还在欢快的跃水嬉戏,一瞬之后却陡罹横祸,要在这冷冰冰的水面上孤零零死去,不禁黯然神伤。正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一条白鱼裂水而出。翠衫少女哎呦一声,暗暗祷祝:“鱼儿啊,鱼儿啊,千万别在船边跳来跳去的啦,我姐姐正在气头上,万一离得近了,那可就没命啦!” 只听丁左护使道:“船靠岸了,两位尊客请上岸吧。” 翠衫少女刚站起身,左手已被黄衫少女挽住,双双跃到岸上。流星马也随着主人上岸,乖乖站在一旁。 丁右护使道:“前面不远处便到山脚,那里自会有别的护使接应,恕我二人不再相送了。”丁左护使荡起双桨,驶向江心。 翠衫少女叫道:“你们别忙着走啊,我们见了你家阁主,传过口谕就回来啦,你们还得再送我们回去呢!” 丁右护使伸手往远处一指,道:“那里不也有一条船么?二位回转之时,自会有其他护使送两位过江。我二人还有巡江守防的重任,实在不便离职旁骛太久,还请两位见谅。” 靖南双璧顺他手指望去,果见一条一模一样的蓬船泊在十余丈外的江水边上,此时江雾渐大,模模糊糊只露出一团灰影。翠衫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黄衫少女一挥手道:“咱们走吧。”翠衫少女无奈,只得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刚转过身,忽然咦了一声,只见雪白的马鞍之上嵌着一枚指甲大小的黑色珍珠,正是方才黄衫少女作为酬资抛给丁左护使的。但见这珍珠深入马鞍皮革寸余,只露了少半在外,想来定是那丁右护使适才在船上趁着二人不备以强劲指力按进去的。但是珍珠质脆,皮革坚实,何以珍珠嵌入而竟不碎裂,则实非二人所能索解了。 黄衫少女望着珍珠,脸上冷冰冰的,呆了片刻,将珍珠扣下,挥手丢入江中,跟着翻身上马,对翠衫少女道:“还愣什么,还不上马?” 翠衫少女纵上马背,依旧双臂一环,将黄衫少女轻轻楼住,嘴唇凑到她的耳畔,说道:“这丁二护使的功夫当真厉害,只怕咱们靖南世家的四大护院也未必及得上。”黄衫少女哼了一声,道:“少瞎说,他们哪能跟咱们靖南世家的高手相比?”当下轻叱一声,摧马前行。翠衫少女仍然惦记着丁左护使,回头遥望江面,只见烟云弥漫,丁左护使所驾的小船早已不见踪影,唯听得吱吱呀呀的摇桨之声从雾霭中遥遥传出。 岸上大石堆积,高低杂乱,甚是难行,但这流星马极有灵性,四蹄起落之处尽是乱石之间的平坦之处,竟走的平稳异常。山壁距江岸不足里许,顷刻即到。 二人来到山脚,举目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山腰云封雾锁,山顶固然望不到,纵是所能望到之处,不是巨石嵯峨,便是巉岩危立,在这些巨石巉岩之间的缝隙之中,更有一株株的古树横斜而出,枝干古拙遒劲,或虬结如龙,或倒悬似钩,张牙舞爪,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靖南双璧平素所见的都是平淡天真的青山秀水,此刻陡然见到这等雄险谲怪的危崖绝壁,不由得心惊魄动。 翠衫少女花容失色,道:“难道十三剑阁竟是建在这种丑怪的山崖之上?”黄衫少女左右一望,道:“四处必有山路栈道通向山顶。”翠衫少女点了点头,忽然记起适才丁右护使所说的话,道:“那丁右护使说这山脚之下会有人迎接,怎么没有?”说着四下张望,只见乱石杂木,哪里有什么迎接之人? 黄衫少女道:“也许很快就来,咱们先等一等。”话音未落,忽一阵凉风吹过,几点冷雨洒到二人衣上脸上。翠衫少女看了看天色,道:“天马上黑了,只怕这雨一会也要变大,干等怎是法子?还是让我来喊他们一喊。”说着双手从黄衫少女腰间抽回,拢到唇边,抬头对着半山腰大声道:“喂,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们听着了:有贵客拜访你们阁主李冰阳来啦,快快下山迎接呀!”一连喊了三遍,声音清越,高高传了上去。 黄衫少女微微侧身,将耳朵避得远远的,修眉微蹙,说道:“一个女儿家,大叫大嚷的,成甚么样子?”翠衫少女嘻嘻一笑,收回手臂,又将她细腰抱住,笑道:“姐姐就一心惦记着要当小淑女。不大叫大嚷,他们怎知有人拜访?不知有人拜访,又怎会下来迎接?要是没人迎接,这荒山野地,待会儿天黑了,雨大了,吃苦受罪的还不是咱们吗?”黄衫少女听着她戏谑如痴,娇音婉转,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说道:“我不跟你瞎扯,就算你大叫大嚷,他们也未必听得到。” 只听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接上了口:“就算你们不大叫大嚷,我们也听到啦。” 这一声突如其来,靖南双璧吓了一跳,只见马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个中年男子,两人也是身穿青衫,背负长剑,衣装打扮与方才的丁二护使一模一样。 翠衫少女大奇,问:“我刚才四面环望,不见一人,怎么我刚转头,你们就站到我们身后了?” 左首男子微笑道:“我们正在数里之外巡逻,听到两位呼喊,便立刻赶了过来。” 翠衫少女道:“你说谎,我不信你们能来的这么快。” 黄衫少女兜转马头,问道:“两位想必也是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了?” 右首男子道:“不错,我二人是十三剑阁的壬二护使,在下壬右护使。”左首男子道:“在下壬左护使。”说着二人双双抱拳为礼。 壬右护使道:“两位既能被丁二护使送过江来,想必定是贵客。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黄衫少女心道:“毕竟是江湖粗人,不知礼数。我们女孩儿家的名字,岂能轻易向你们说起?”正要开口发付,只听翠衫少女已回答道:“我们也不知我们的尊姓,我的大名叫做碧玉,这是我的姐姐,大名叫做寒冰。” 壬右护使眉毛一轩,道:“碧玉、寒冰?两位难道是咱们靖南世家的双璧姊妹?” 翠衫少女笑道:“怎么,你们也听过我们的名头呀,嗯,了不起,了不起。” 壬右护使道:“令姊妹天下知闻,谁人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碧玉笑道:“见教可不敢当,我们此来,是奉世子之命,要将一项极紧要的口谕传与你家阁主的,要你家阁主九月九日……”刚说到这,那黄衫少女寒冰忙用臂肘轻轻一撞碧玉的腰肢,让她不可多言,一边抢过话来道:“这口谕乃是机密,世子曾一再叮咛,务必要将亲自传与你们阁主知道。两位还是快带我们见你家阁主去吧。” 壬右护使点头道:“既然如此,两位请下马。” 碧玉、寒冰当即离鞍下马,各持佩剑来到壬二护使面前。 寒冰道:“请。” 壬右护使也道:“请。”说着突然踏上一步,左手伸出,向寒冰腰间摸来。 寒冰大吃一惊,急忙后避,同时嗤的一声,长剑出鞘,一招“平沙落雁”,向壬右护使五指斩落。 壬右护使万不料寒冰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吃了一惊,手腕疾缩,五根手指贴着剑锋缩回。 寒冰这出其不意地闪电一击,满拟一击必中,不料对方随手避开,她一击不中,二招又出,剑尖抖动,又顺势向壬右护使咽喉刺去。 壬右护使见她这招比第一招更狠,竟是直取自己性命,不由得气往上冲,手臂疾出,食指中指已夹住了寒冰剑尖,喝道:“你要干什么!” 寒冰奋力推动长剑,岂料剑尖给壬右护使两根手指夹住,就像被两块生铁铸上了一般,竟是再难推动分毫。 碧玉见姐姐不是壬右护使对手,叫道:“姐姐,我来助你。”抽出佩剑,挺剑向壬右护使肩头刺出,剑到中途,蓦地一只手斜刺里穿出,在剑身上一搭,碧玉只觉手臂剧震,长剑捏拿不住,登时坠落,噗的一声,直陷入土,一惊之下,慌忙后退,定眼一看,正是一边的壬左护使出手拦挡。 这时寒冰手中的长剑刺既刺不进,夺又夺不回,也只得松手纵开,跳到碧玉身边,伸手入怀,掏出一团白色的物什,双手一搓,已经戴上,却是一双薄薄的银白色手套,跟着右手又探入怀中,却并不掏出,只是望着壬二护使怒目而视,似乎她怀里还藏有甚么厉害兵刃,只待壬二护使逼近,便出手施出。 第2章 江南剑会 壬二护使并不追近,但都大为恼火。壬左护使怒道:“好狠毒的丫头!平白无故,怎么就动手伤人?”壬右护使也怒道:“我好心要带你们上崖,怎么不分皂白,竟要杀我?”怒气难释,手腕转处,指中夹着的长剑激飞而出,撞在远处巨石上,只听叮叮当当,一柄青钢铸成的坚致长剑立时片片碎裂,四面飞散。 寒冰见他轻轻一挥,便有如斯威力,不禁色为之变。 碧玉却毫无惧色,上前一步,大声叱道:“你们好歹也是名门大派的高手,怎地行事竟这般无礼?” 壬二护使愕然相顾,忙问:“我们怎么无礼了?” 碧玉道:“你们这么大岁数,难道不知这世上“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吗?我姐姐一个女儿家,你们毫没来由的伸手便来抱,这不是无礼又是什么?” 寒冰本来生得就肌肤晶莹犹如雪玉,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更白了,霎时间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低声喝道:“碧玉,不要说了!”碧玉同寒冰贴身而立,蓦地感到她身上透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气,情知她生了大气,急忙住口。 壬右护使听了碧玉这话,猛然醒悟,不由得大感惭愧,忙一迭声赔罪:“抱歉抱歉!在下久处荒山,竟把这世俗间的礼教防嫌给忘了!适才无意冒犯,多有得罪,无心之过,还请莫怪!”壬左护使也道:“在下也向两位赔不是啦,刚才不小心将碧玉姑娘的宝剑打落,失礼之极,还望姑娘贵人雅量,不要生气。”说着将碧玉佩剑从泥中捡起,双手捧到她面前。 寒冰疑心有诈,携了碧玉忙退后几步。 壬左护使微微一笑,将长剑放在身旁一块大石之上。壬右护使道:“既然尊客不愿同我们一起上崖,那便稍请等候,我二人这便上山,禀告阁主,让阁主亲自下山奉迎。”说完同壬左护使点了点头,突然四臂齐振,同时拔地而起,纵向高空。 碧玉、寒冰吃了一惊,待抬头看时,只见壬二护使已经双双落在身后崖壁上突出的一块大石之上。那大石离地足有两层小楼之高,不想这壬二护使竟能一跃而上,轻功之高,可惊可怖。只见他二人在石上轻轻一点,便又跃到头顶丈高的一株古树上面,接着又纵上更高的一块巨石,如此几个纵跃,二人便消失在山腰茫茫荡荡的云雾之中。寒冰、碧玉目睹这等轻功绝技,不禁目眩神驰。 过了良久,碧玉才回过头来,只见寒冰脸上怒色仍未消退,劝道:“姐姐,你也别生气啦,那壬二护使也不是成心欺侮咱们,何况他们也跟咱们赔不是啦,姐姐,你就别生气了,好吗?” 寒冰恍如未闻,仍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碧玉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轻轻摇晃,笑道:“要不这样,待会儿那李冰阳下来了,我代姐姐狠狠向他告那壬二护使一状,让他狠狠责罚他们一顿,为姐姐出气,好不好?” 寒冰向她冷眼斜睨,说道:“我生气了吗?我哪里生气了?我早就不生气了。”碧玉道:“姐姐身上还冷飕飕的直冒凉气呢,还说不生气呢!”寒冰微微一笑,道:“姐姐只是身子有些发冷,哪里是在生气啦?”说着从手上取下银色手套,放回怀中,步到大石之旁,靠在上面发呆。碧玉见姐姐笑得十分勉强,叹了口气,取过大石上自己的佩剑,插入鞘中,回身倚在姐姐身边,也是闷闷不乐。 这么无精打采地等了片刻,碧玉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啊的一声,叫道:“姐姐,你快看!” 寒冰听她这呼叫中大有惊奇之意,忙抬头顺她手指方向看去,一看之下,不禁也大吃一惊。只见头顶崖壁之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自往下一冉一冉地飘落,云遮雾掩,也看不清是甚么物什,但见这黑物并非直落而下,而是不住在崖壁间的凸石古木上来回碰撞,每一碰撞,这黑物下落之势便明显一缓,但下落之速究是快捷之极,片刻之间,便落到碧玉寒冰正依靠着的大石之上。只见这黑物与这大石相触的一刹那间,立时横里飞出,便似一个皮球撞在上面反弹而出一般,只是皮球相撞,当有嘭的一声,而这黑物落在石上却毫无声息。这时相距既近,碧玉寒冰都已看清,原来这黑物竟是一个身穿黑服的少年男子,只是这男子衣服蓬松飘扬,适才距离太高,又兼烟雨遮掩,竟未看到他的头脸四肢。 碧玉立时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这黑衣人听到惊呼,突然凌空一个折身,身躯竖直,落在地上。他原本正向前迅速横飞,不料说下落就下落,中间竟瞧不出半点滞顿痕迹,如此灵动身法,只怕天生擅飞的鸟儿也有所不及。寒冰反应极快,嗤的一声,已将碧玉鞘中长剑抽了出来,横剑在胸,同时迈步向前,挡在碧玉身前,这才向这黑衣男子细细打量。这一细看之下,心头的惊惧之意不由得更增了几分。只见这男子身材瘦长,头发蓬乱,套着一身厚厚的黑色纱衣,这纱衣臃肿肥厚,被风一吹,茸茸而动,便如在他身上裹了一团乌云黑雾一般。只见他脸色惨白,神情严厉,眼角眉梢透着一股习习冷冷的杀气,漆黑的眸子中闪出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 寒冰被他瞧得浑身发毛,但见他眉目稚嫩,年纪甚轻,其实比自己似乎也大不了几岁,当即壮着胆子喝道:“你……你是甚么人?”这几个字虽是喝问,却也掩不住瑟瑟发抖。 黑衣男子毫不理睬,缓缓踏上一步。 寒冰长剑挺起,剑尖指向他的胸口,喝道:“你不要过来!你再走近一步,我……我可要杀你啦!” 黑衣男子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狞笑,向前又迈出一步。 寒冰大骇,长剑不住晃动,却不敢冒然刺出。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突然间身形一晃,已欺到寒冰面前,翻手扣住她的脉门,另一只手抓住长剑护手轻轻一扭,立时将长剑从她手中夺了过来。他身法手法快捷无比,这前欺、扣腕、夺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容寒冰有丝毫躲闪反抗的余地,一瞬之间,长剑已到了他的手中。 寒冰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紧,兵刃已被对方夺走,惊骇之下,忙飞脚急踢,防止黑衣男子进攻,跟着便向后疾纵,情急之下忘了身后便是刚刚依靠着的巨石,她这一退又颇为劲急,砰的一声,后背撞在石壁上,直震得她心口一阵窒闷,一口气几乎转不上来。 碧玉叫道:“姐姐!”抢身上去,将寒冰扶住。 黑衣男子避开寒冰一脚,飘出丈余,左手捏住剑尖,右手握住剑柄,双臂用力,长剑渐渐被掰成一个弧形,突然啪的一声,剑身断折。黑衣男子丢下断剑,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好结实的剑!”他这句话喃喃而出,似是自言自语,但说话之时,一双眼珠又冷冷地瞪了过来,这次是盯向了碧玉。 碧玉吓得面色如土,战战兢兢道:“你……你也是十三剑阁中的人么?我……我们是李冰阳的朋友,是来……是来拜访他的……” 黑衣男子闻言双眼眯起,似乎颇显好奇,侧过头来,向碧玉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忽然左脚抬起,又向前迈了过来。 碧玉魂飞魄散,伸臂挡在寒冰面前,颤声道:“我们的剑都被你折断了,你……你还想怎样?你……你……啊!”她猛地想起,说道:“你……你是不是想连这只剑鞘也一并折断?好,我给你就是。”当下颤巍巍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将剑鞘递到他的面前。 黑衣男子脸上露出几分异样之色,显然是对碧玉这不避反迎的举动大感意外。他低头看了看碧玉递到自己眼前的剑鞘,手腕不禁抬了一抬,似乎想接,却又有些犹豫。 碧玉见黑衣男子已无先前的凶恶模样,料想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心中惧意大减,当下强自一笑,道:“喏,这只剑鞘我就送给你了,你拿去吧。”伸手抓起黑衣男子手腕,将剑鞘塞入他的手中,转身回到寒冰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关切道:“姐姐,你没事吧?” 寒冰胸口血气尚未平复,只觉郁闷异常,双手捂胸,点了点头,一瞥眼,见黑衣男子一双眼睛正痴痴地望着碧玉,冷冰冰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不由得为之一怔。 正在这时,忽听高空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弟比武不过,怎么跑下来欺侮起我十三剑阁的贵客来啦?” 寒冰、碧玉一起抬头,只见悬崖之上三条人影冲云裂雾,疾速而下,片刻之间到了头顶,随即在岩石上一纵,落到了寒冰、碧玉和黑衣男子的中间。 黑衣男子眉头微皱,喃喃说道:“这么快就追了下来,倒是我小瞧了你们。好,白天不是你的对手……”说到这里,黑衣男子身子陡然向后退出,跟着转过身去,隐入一块大石之后,只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天黑之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再让你领教我真正的高招。”这几个字一字远似一字,至到最后的“高招”二个字时,声音已是从数十丈外传来,若非顺风而发,只怕早已不闻了。 碧玉、寒冰见这人如此神妙的轻功,不禁挢舌难下。过了半天,这才转脸回看从崖上纵下来的三人。只见这三人清一色的都是青色长衫,当先一人身材夭矫,豪气干云,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他身后跟随的二人都是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背后各背一把长剑,一望而知都是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当先这青年男子朗声说道:“靖南世家果然神通广大,我十三剑阁所处如此隐秘,居然也被你们找上门来!” 碧玉见这男子似曾相识,凝视片刻,忽然忆起来,叫道:“你就是李冰阳!我记起来了,你是李冰阳。李冰阳,你好。” 这青年男子正是十三剑阁阁主李冰阳。李冰阳闻言笑道:“碧玉姑娘还认得李某啊!好,好。”说到这里,又向碧玉和寒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嗯,七年不见,当年的两个稚嫩的小娃娃可都出落成大姑娘啦!”碧玉俏脸一红,道:“是呀,七年不见,你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憨憨傻傻的痴小子了!我还记得,上届江南剑会时,你去参加,那时你刚满二十,甚么都不懂,在群侠之中站着,扭扭捏捏,腼腼腆腆,活似一个大姑娘一般,听说怕羞得晚上连剑都不敢跟人家比试。大伙背后全笑你呢。陪你一起的两位护剑使者为你急的什么似的,倒不像你的属下,竟成了你的家长啦!嘻嘻!” 李冰阳听了哈哈大笑,他身后两位护剑使者闻言也都不禁莞尔。 李冰阳笑了好一会,说道:“世子对你们也真够放心,我十三剑阁距靖南世家千里之遥,世子也敢放你们两个小姐妹单身前来,也不派人护送,难道不怕路上出事吗?” 碧玉笑道:“世子倒是要派一队人护送我们的,不过我跟姐姐没有答应。因为我们此次出来,奉命传谕是次,游玩散心才是真心,跟着一队武士,拘拘束束,哪还能半点儿开心?所以我们一致求肯,不让世子派人。” 李冰阳看着二人无法掩饰的疲惫之色,笑道:“为了贪玩,你们竟不惜受这般辛苦,真是淘气任性的可以。不过总算没发生什么意外,也罢,世子有什么令谕,说出来吧。” 寒冰从袖中取出一个大红烫金的帖子,恭恭敬敬奉到李冰阳面前。李冰阳接过打开,眉头不禁锁起。 碧玉笑道:“这帖子上的可是大和尚草狂僧的亲笔墨宝,你认得出来么?” 李冰阳摇头道:“草狂僧大师这一手狂草龙飞凤走,李某大字尚识不了几个,可实在读不出来,还是烦劳二位直接转述吧。” 寒冰道:“世子口谕:今年第四届‘江南剑会’,举办之期由往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更为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特此颁谕,并恭请十三剑阁李阁主届时务必盛驾光临。” 李冰阳道:“原来今年的江南剑会更改了举办日期,难怪世子如此重视。嗯,今年江南剑会,我当然是要参加的。上届剑会,由于我初任阁主,剑法未成,再加上年幼无知,以至累得本阁为人所笑。此次说甚么也得找回颜面,重树我十三剑阁的声威。” 碧玉眼睛一眨一眨,笑道:“不单重树你十三剑阁的声威,还要重树你李阁主自己的声威呀,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扭扭捏捏,跟个大姑娘一样啦!”李冰阳闻言再次大笑。 寒冰忽道:“李阁主,刚才那位黑衣怪客是什么人?他临去时称今晚还要找你,难道是李阁主新结交的朋友?”碧玉性子天真爽直,见喜即喜,遇忧则忧,喜忧从不凝滞于心,此番与李冰阳说笑数句,心中大乐,早已将那黑衣男子忘到脑后,这时忽听寒冰问及,这才又想起来,也忙问道:“是啊,那黑衣怪人是……是甚么人呀?” 李冰阳原本一脸笑容,听了二人问话,笑容立时收敛,双眉也慢慢紧锁,道:“这黑衣人的底细,我也不大清楚。说来惭愧,今日清早我在‘寒玉阁’中练剑,一直练到百招开外,这才发现隔壁的‘紫电阁’上坐着一个黑影。” 碧玉道:“哦?想必就是那黑衣人了?” 李冰阳道:“不错。当时我可着实吃了一惊。我十三剑阁地处深山,所在极是隐秘,非我阁中之人,向来无人知晓,不料此人竟能找到,而且还能偷偷摸摸溜了进来。要知我十三剑阁乃是建在这悬崖绝顶之上,单是上下已十分困难,况且各处隘口又均有护剑使者严加把守,平日便连一只山鸡野兔也极难闯入,不料这人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岂能不让人诧异?嘿嘿,实不相瞒,我十三剑阁自从创派来,被外人查到此处的,也只有一起,至于被人偷偷闯入,这还是敝阁创建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碧玉道:“听你一说,我倒有一事想不通了。” 李冰阳道:“姑娘请讲。” 碧玉道:“你说外人不知你十三剑阁的所在,我们靖南世家自然也不例外,但我家世子举办江南剑会,十三剑阁却每次都能按时与会,既然世子无法将请帖交给你们,你们又如何获悉这江南剑会的召开日期的?” 李冰阳笑道:“我们虽不愿外人知道我们十三剑阁中的事,但并不表明我们也不愿获知江湖中的事呀。我十三剑阁常年都会派一批护剑使者到江湖中去,打探各地的新闻掌故,武林中但凡有甚么大事发生,他们都会及时传到阁中。靖南世家举办江南剑会,这是咱们江南武林头等第一的盛事,我们又岂会不知?” 碧玉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不过今年剑会的日期由八月十五改成了九月初九,不知你们打探到了没有?” 李冰阳摇头笑道:“这一节倒还真没打探到。” 刚说到此,突然远远传来衣袂飘风之声,只见两个青衫负剑的男子脚不点地般赶了过来,片刻赶到李冰阳面前,双双躬身下拜,其中一人说道:“戊二护使回禀阁主:今年江南剑会,不知何故,举办日期突然由原来的八月十五推迟到了九月初九,地点却未改动,仍是在靖南世家。苏何夕世子已派专使向风月山庄、雷电剑门等各大门派发出了通知,想必此时各家掌门均已接到手中。另外,属下还探到了一桩怪事,靖南世家四位护院中的‘七弦女’竟然知道咱们十三剑阁的所在,世子已派‘靖南双璧’按照她所指示的路线来向阁主下贴了。但我二人还是来晚了一步,‘靖南双璧’已经到了。”说着向碧玉、寒冰看了一眼。 李冰阳听着二人禀报,不住的点头,等听了最后一句,说道:“你们也累了,先回阁歇息去吧。”戊二护使躬身领谢,转身去了。 碧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大拇指一翘,道:“了不起!你们护剑使者的消息当真灵通得紧!” 李冰阳淡然一笑,随即双眉皱紧,自言自语道:“七弦女大侠怎会知道我十三剑阁的所在?” 碧玉道:“七仙女姐姐确实知道你们十三剑阁的所在,我和姐姐当初临行之际,她还特意给我们绣了一幅地图,让我们沿着图走。地图就在姐姐身上带着。姐姐,你给他看看。” 寒冰伸手入怀,取出一方锦帕,递给李冰阳。李冰阳抖了开来,果然锦帕之上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副地图,图中“靖南世家”、“风月山庄”、“雷电剑门”、“十三剑阁”等当今最著名的武林门派的名称位置莫不标注的清清楚楚。只见自“靖南世家”至“十三剑阁”连着一条曲曲折折的朱线,所显示的正是这两者之间往返穿梭最便捷的路线。这条朱线所经过的每一处市镇,每一处山岗,乃至每一处河流,无不标注得明明白白。李冰阳看了片刻,不禁眉头锁得更加紧了。 碧玉得意道:“怎么样,我七仙女姐姐的本领也很了不起吧?” 李冰阳点了点头,将锦帕叠好还给寒冰,垂首沉思。 碧玉还想与李冰阳玩笑几句,但见他神色凝重,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寒冰心里只惦着那个黑衣男子,便又问道:“李阁主,既然你发现了那个黑衣怪人,接下来又怎样了?” 李冰阳道:“当时我大吃一惊,心想这人能不知不觉摸到我十三剑阁之内,武功定然高得出奇,只不知是敌是友,当下便问他是何方英雄,到十三剑阁有何见教。连问数遍,他只是不理不睬。我想这些武林异士,脾气怪异,也不足为奇,便也不再问了。过了一会,他瞥了我一眼,开口问道:‘你是这里的阁主李青阳么?’” 碧玉奇道:“李青阳?你不是叫李冰阳么?” 李冰阳道:“他说的‘李青阳’,是我十三剑阁的上任阁主,青阳阁主。青阳阁主十多年前便已卸任,将阁主之位传给了我,随后便离阁隐居,再也没回来过。这些年来,我曾命属下多方打探,始终没探到他老人家的下落。”说到这里,李冰阳叹了口气,两眼遥望天际,神情黯然,显是对李冰阳道:“他说的‘李青阳’,是我十三剑阁的上任阁主,青阳阁主。青阳阁主十多年前便已卸任,将阁主之位传给了我,随后便离阁隐居,再也没回来过。这些年来,我曾命属下多方打探,始终没探到他老人家的下落。”说到这里,李冰阳叹了口气,两眼遥望天际,神情黯然,显是对他的“青阳阁主”十分思念。过了片刻,李冰阳继续说道:“当时我便据实回答他,说我确是阁主,但并不是青阳阁主。当下又将青阳阁主卸任离阁之事告诉了他。他听后半晌无言,便如一尊石像一般动也不动。我又问他找青阳阁主有何贵干,他说道:‘我今日找他,是为了了却十多年前的一桩血海深仇。’” 碧玉奇道:“我看他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十几年前顶多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能与你家青阳阁主结甚么血海深仇?” 李冰阳道:“当时我也是这么疑惑,便出言相问,不料他却全不理睬,只是抬头望着东方天空,自言自语道:‘太阳出来了,这一夜又过去了。’说了这句,便不再开口。我知道此时再问也是无用,当下也不再询问。就这样一直沉默了几个时辰。后来天空转阴,又下起了小雨,他才又向我说道:‘你剑法不差,手中的兵刃可是寒玉剑么?’当时我手中所持的正是我阁中所藏的十三把宝剑之一的‘寒玉剑’。这十三把宝剑历来是我十三剑阁的第一机密,从不会向外人道及半字,不意竟被他一语说中,不由得我更加吃惊,便道:‘不错,这把正是寒玉剑,不知阁下如何认得?’他哼哼冷笑几声,说道:‘这宝剑原本就是我家的家传至宝,我岂能不认得?’” 碧玉、寒冰相互看了一眼,均是大奇。碧玉道:“你们十三剑阁的宝剑怎么会是他家的?这究竟怎么回事?” 李冰阳道:“当时我也是这般问他,但他只说道:‘今日我来这里,一是要找李青阳报仇,再者便是要拿回我家的这把祖传宝剑。既然李青阳已畏罪潜逃,这报仇一节只得暂且搁下。李冰阳,你是将寒玉剑老老实实还给我呢,还是要我动手强抢?’在他说这些话时,我心里便一直暗暗思索:青阳阁主与他究竟有什么仇恨?在我所作的五六种设想之中,有一种最有可能,就是青阳阁主当年不知积于何种原因,将他家的这柄家传宝剑用武力夺了过来,并出手伤了他家中的哪位至亲之人。” 碧玉道:“既是如此,便是你们理亏,你便应该把宝剑还给人家才是。” 李冰阳微笑摇头,道:“这不过只是我的一时猜想,况且纵然实情确是如此,这寒玉剑又岂能再还给他?” 碧玉小嘴一撇,很不服气,说道:“你们抢了人家东西还赖着不还,未免太不讲理了吧。” 李冰阳笑道:“并非我们不讲理。碧玉姑娘你听我说,我十三剑阁自创建以来,事事都以侠义为先,阁中之人也从不会做任何违背侠义之事。所以说,这寒玉剑就算真是青阳阁主从那黑衣人家人手中抢来的,那也只能说明那黑衣人的家人已不配再拥有此剑,宝剑留在他们手中,只有遭受辱没,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便是我十三剑阁祖上立有严规,阁中所藏的十三把宝剑,任何一把也不容有失,一旦哪一把遗失或是被人窃夺而去,当任阁主及守护该宝剑的护剑使者便是天涯海角也得将之再夺回来,并要将那窃夺宝剑的贼子擒回阁中,亲手处死,以惩其罪。如若三年之内无法将宝剑追回,护剑使者便要在今后三年之中另觅宝剑,以作顶替,至于阁主,则只能引咎退位,另立新主,同时还要自废武功,在剑阁之中面壁终生,忏悔己罪。”碧玉听了,不禁耸然动容,咂舌不迭,说道:“想不到你十三剑阁的规矩竟然这么严苛!这么说来,你自然不会将寒玉剑归还他了。那后来呢?” 李冰阳道:“后来自然是他出手强抢,我二人便在阁中动起手来。” 碧玉道:“动手你是一定不怕的,这剑阁内外都是你的手下,只须一声令下,谅他好汉也敌不过人多。” 李冰阳听她话中颇有讥刺之意,当下微微一笑,说道:“护剑使者,职在护剑,除了他们各自所守护的宝剑之外,一切均是浮云,阁主的生死安危,自然也不在他们意下。他们是不会帮我的。” 碧玉啊了一声,十分惊讶,道:“难道这也是你们十三剑阁的规矩?你们的规矩可真不近人情!阁主与人打架,做属下的竟不来帮忙?这么说来,你与黑衣人在阁中动手,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人帮你了?” 李冰阳道:“这是祖宗定的规矩,他们又怎敢违背?”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当时他说一声动手,便从‘紫电阁’上纵下,与我在‘寒玉阁’中斗了起来。他的兵刃是一柄黑色软剑,十分奇特,招数也十分诡异,又加上他轻功高明,一口气递出三百余剑,竟逼得我没有还手之力。” 碧玉道:“可我适才明明听他说‘白天不是你的对手’,是他输了才对呀。哦,是了,想必是你后来用了什么法子,反败为胜。” 李冰阳道:“他的剑法虽然高明,但内力却远非我敌。我与他斗剑斗了近半个时辰,犹未分出胜负,这时壬二护使来到阁中,禀告说你姐妹拜阁投帖,已到了崖下,我心中奇怪你们怎么会来,这才不愿与他继续缠斗,当下掌剑齐施,用掌风阻遏他的身法。他腾挪不畅,剑术也被掌风压得难以尽兴施展,便渐渐处了下风。在又近百招时,他不得不与我接了一掌,他借助这一掌之力,倒纵出阁,飘身下崖。我担心他遇到你们会对你们不利,于是便同甲二护使赶紧追了下来。” 碧玉嘘了口气,道:“幸亏你来得及时,若是晚来片刻,我和姐姐说不准真给他伤了。”说着一指地上那把被黑衣男子掰成两截的配剑。 李冰阳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看此人虽然处处透着古怪,却还不是什么奸猾险恶的小人。否则的话,以他这等身手,若想对我们偷袭暗算,只怕我阁中还没有谁能躲得开。而他报仇夺剑,却并不用这等小人伎俩,可见还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碧玉听李冰阳如此一说,对黑衣男子的惧意立刻减了大半,但想起他那一副冷冰冰、阴兮兮的形貌,一颗心仍不住怦怦乱跳。这时天色已经黑沉下来。李冰阳道:“今日是八月十三,到九月初九还有二十六天,而从十三剑阁到靖南世家却有两千多里路,期限不裕呀。你姐妹二人不远千里送贴传谕,盛情可感。天色已晚,便请两位先到敝阁小住一宿,明日一早,咱们结伴启程,一同赶往靖南世家如何?” 碧玉道:“如此再好不过。” 李冰阳向身后两位护剑使者点了点头,又对碧玉寒冰作出一个有请的姿势,道:“那便让甲二护使带着两位先行上崖。” 寒冰忙道:“李阁主盛情,我姐妹心领了。只是我姐妹自小便有惧高之症,这危崖绝壁的,还是不上的为妙。横竖不过一晚,怎么将就不能过去?江边不远处有一条蓬船,我和妹妹便在那船中挨上一夜便了。” 李冰阳闻言沉吟不决,显得颇为为难。 碧玉知道姐姐不愿让甲二护使沾身,故而设出“惧高”的托词,于是说道:“我姐姐说的不错,我姐妹从小就十分怕高,令阁在悬崖之上,我们实在不敢光顾,就不去啦。阁主放心,这事我们绝不会让世子知道,我们会说李大阁主对我们殷勤款待,礼数周到,高情厚意,无以复加,吃的是最好的珍馐,住的是最好的厢房,决不说我们是在小船之中挨了一晚便了。” 李冰阳呵呵大笑,道:“碧玉姑娘如此虚美,李某何以克当?两位既不愿移驾敝阁,李某也只能从命。回头我命人送来铺盖和饭食。不过我十三剑阁历来清苦,这最好的厢房固然没有,只怕最好的珍馐也奉献不出,稍后只能略备粗肴,稍为贵客驱饥而已。” 寒冰正要谢绝,碧玉抢着道:“铺盖倒不用了,只是饭食却一定要送来。我和姐姐这几日来荒山野宿,一路上没遇到一家饭庄,没吃上一顿饱饭,肚子早就不胜其苦了。今天晚上,你说甚么也得给我们张罗出一顿正经饭食,好让我们饱餐一顿。” 李冰阳笑道:“这个李某凛遵不误。” 寒冰拉着碧玉翻身上了流星马,向李冰阳抱拳道:“李阁主,那咱们就明天见。”李冰阳抱拳还礼。寒冰一扯缰绳,兜马向江边走去,行出不远,忽然想起一事,忙收缰回头,只见李冰阳和甲二护使已上了那块两层楼之高的巨石,正背着双手,目送着自己姊妹,当即大声道:“李阁主,那黑衣怪客说今晚还要来找你,这话你可还记得?” 李冰阳闻言一怔,随即明白她这话的用意,微微一笑,道:“寒冰姑娘尽请放心,李某今晚定会多派护剑使者,全力保护你和碧玉姑娘的周全。”寒冰点了点头,这才驱马继续前行。 刚到江边,雨点便落得密集起来。寒冰拍马加快,赶到篷船旁边,两人纵上船,钻入船篷之中。篷中空间不大,但两人身躯娇小,倒也不感到局促。寒冰褪下外衣,铺在舱底,拉了碧玉坐下。碧玉一侧身,顺势靠在寒冰肩头,轻轻道:“姐姐,咱们离家快满一月了吧?你想不想家?” 寒冰嗯了一声。 碧玉又道:“我也想家,想咱们大小姐,想七仙女姐姐,想草狂僧大师。今天是八月十三,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大小姐每年这一天都要到郊外游玩,每一次也只有咱们陪着她才会高兴,今年没咱们相伴,不知她会不会开心?七仙女姐姐呢?每年八月十三这一天,似乎都是她最伤心的日子,她一定又要偷偷地弹那支曲子、唱那句一开口就让她流泪的曲子了。”说到此处,碧玉樱唇轻启,曼声唱道:“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歌声凄婉,似乎含着说不尽的伤心事。 碧玉驰神良久,才又继续说道:“七仙女姐姐每次唱这句歌儿时,都忍不住失声哭泣,每次都要咱们劝她好久,她才肯收泪。今天就是八月十三,七仙女姐姐此时一定又已偷偷唱起来、哭起来了。可是咱们现在却身在千里之外,还有谁去安抚她、劝慰她呢?还有草狂僧大师,此刻只怕又已在自己院里纵酒狂歌、提着大笔满墙满壁地乱涂乱画了。那模样真让人又害怕又可怜,唉,也不知他这是得了甚么病,每年这晚都是这样,问他他也不说。我想八月十三这一天,他一定也跟七仙女姐姐一样,也有一件极悲伤、极难过的往事,姐姐,你说是不是?” 寒冰静静听着,却不答她,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碧玉越说声音越低,逐渐含糊不清,终于沉沉睡去。 船外雨点淅淅沥沥落了半夜方止,这时乌云尽散,明月复出,细纱般的银辉洒落船头。寒冰熬了几个时辰,早已困倦浸体,呵欠连连,此刻雨声既无,听得碧玉呼吸匀净,已经睡熟,心下大安,只觉双眼饧涩,也朦胧睡去。刚合眼不久,忽听碧玉轻轻叫了一声“姐姐”,声音中大有焦躁惶急之意。 寒冰睡觉极轻,立时醒转,只见碧玉依然好好地伏在自己怀中,双眼紧闭,仍自安睡,方才一声呼叫显是她梦中的呓语。寒冰轻轻一推碧玉肩头,问道:“碧玉,你做梦了么?” 碧玉被这一推,苏醒过来,呆呆望着寒冰,过了片时,才道:“姐姐,刚才我梦到七仙女姐姐了,她哭得很厉害,我怎么劝她都不听,而姐姐站在一旁,却……却不闻不问,我……” 寒冰见她双眼之中泪光莹然,柔声道:“傻丫头,别说梦话了。七仙女姐姐每次伤心流泪,姐姐虽说劝慰不多,可姐姐心里跟你一样,也揪心的很呢!” 碧玉点了点头,道:“这我当然知道。” 寒冰湛然一笑,道:“你睡够了么?要不要姐姐陪你到外面看看月色?” 碧玉转面向外,果见船头清辉满布,如玉如银,喜道:“好。”站起身来,拉着寒冰便要钻出船篷。 忽听船篷之上瑟的一声轻响,跟着呼呼两声,疾速远去,分明是两个人从篷顶破空而去。 碧玉啊的一声道:“有人!”寒冰早已抓起铺在舱底的外衣穿上,一个箭步蹿到船头,双手入怀,抽出来时,手上已戴上了那双银色手套。寒冰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迅捷之极,但她赶到篷外,那破空声响却早已没入十几丈外的夜色中了,只见四围月色茫茫,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时碧玉也已赶到船头,急声问道:“姐姐,是甚么人?”寒冰缓缓摇头,向破空之声消逝的方向凝目而视,心中怔忪不安。 只听远处一人朗声说道:“两位莫要惊慌。方才去的是奉我之命在此保护两位安全的护剑使者。” 碧玉听出是李冰阳的声音,笑道:“李冰阳,是你!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干甚么?” 李冰阳笑道:“碧玉姑娘吩咐李某之事,莫非姑娘自己倒先忘记了?” 碧玉一拍额头,道:“是呀,我说我跟姐姐这几天风餐露宿,要你张罗一顿正经饭食的,你带来了?” 李冰阳道:“‘靖南双璧’之命,李某岂敢不遵?”说话之间,李冰阳已来到船旁。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人,非是别人,正是白天引碧玉、寒冰过江的丁二护使。 碧玉向丁左护使瞟了一眼,忽然晕生双颊,情不自禁低下头去。 李冰阳手一挥,丁左护使迈步上来,他手中拎着一个竹篮,捧到寒冰面前,道:“敝阁地处荒山,没有美食款待贵客,今日江边巡防,幸喜钓得两尾白鱼,烹而为肴,聊为薄献,还望贵客莫嫌粗劣。” 碧玉急忙双手接过,道:“不嫌,不嫌。是鱼儿是吧?好,好!是你烹制的么?”揭开篮盖,只觉香气扑鼻,借着月色,只见篮中一盘二碗,盘中两条肥腴的蒸鱼,碗内是盛得饱饱满满的白米饭,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另外还有两副竹筷。 碧玉闻着充满鼻管儿的香气,忍不住口水直流,说道:“李冰阳,我本以为你们这些江湖汉子整天只知道舞刀弄剑,没想到做出的饭菜倒也美味哪!”这时丁左护使已回到李冰阳身后。 李冰阳笑道:“粗茶淡饭,佳客不见怪已见高情,何敢承此谬赞?”顿了一顿,又道:“两位在此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了。稍后若有吩咐,只须击掌三下,自会有附近的护使前来伺候。”说着转身要走。 寒冰忽道:“李阁主。” 李冰阳驻足回身,道:“寒冰姑娘还有何吩咐?” 寒冰道:“不知那黑衣怪客可曾来过了没有?” 李冰阳道:“暂时还未到。” 寒冰道:“稍后他若来了,还请李阁主务必差人知会我们一声。” 李冰阳道:“寒冰姑娘放心,李某已差拨了六名护剑使者在周围布防,姑娘尽可安心歇宿。稍后那黑衣怪客若来,李某立刻命人前来通知。” 他话音刚落,便听数丈之外一个冷森森的声音说道:“不用你命人通知,我已经来了。”这一句话陡然传来,碧玉寒冰固然大吃一惊,李冰阳及丁二护使更是骇然变色。他三人内功精深,凭他们能力,纵是一片飞花落叶从身边掠过,也休想逃过他们的耳目,不料此刻一个大活人欺到,却居然没有发觉。 五人向说话之处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块尖石之上,直挺挺站着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身材瘦长,纱衣飘摇,正是白天那个黑衣男子。只见他扬脸望月,一张本已惨白之极的脸孔被月光一照,益发显得面无人色。 碧玉陡然见到这等诡异阴森的情景,不由得浑身发抖,手中竹篮内的碗碟相撞,发出格格轻响。 李冰阳向黑衣男子走上两步,拱手道:“兄弟说今晚要来赐教,李某一直企足相侯,兄弟怎的此时方来?此处地面荒芜,还请兄弟移驾敝阁之中,咱二人挑灯夜战,再好好斗它一宿如何?”说着左手一摆,做出一个相请的姿势。 黑衣男子听如不闻,只凝望皓月,过了好久,突然缓缓念道:“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这短短几个字的诗句,从他口中缓缓念出,只觉凄清阴沉,犹如鬼语,众人耳中听了,心里不由得都升起一股凉意。 李冰阳对这男子所念的诗句倒还不觉什么,碧玉、寒冰却不禁都大吃了一惊,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七仙女姐姐常常吟唱的这句话,他却如何也知道?”碧玉忍不住便想开口询问。寒冰忙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用力一扯,低声道:“妹妹,咱们快回船舱去。” 刚迈出一步,忽听黑衣男子道:“慢着。” 寒冰一凛,碧玉更是“啊”的一声,两人心中惴惴,一齐望向黑衣男子。碧玉颤声道:“你……你要我们‘慢着’,有……有甚么事?” 黑衣男子道:“我白天不是李冰阳对手,晚上要想胜他只怕也不容易,但我此行志在夺回家传宝剑,说甚么也得打败他。今天日间与李冰阳大战一天,一口饭未吃,傍晚离去之后,又一直在山洞里避雨,也未能寻找食物,现在我肚子饿得厉害,没力气与他决斗,我想把你的饭讨一口来吃,补补力气,不知你愿意吗?” 碧玉听他竟是向自己讨饭充饥,大出意料之下,心中的惧意也随之大减,当下说道:“这有甚么!我家世子常常教我们,说习武之人,第一要要务便是扶危济困,只要力所能及,天大的善事也做了,区区一顿饭算得什么?你肚子饿,尽管拿去吃便是了。”说着跃下船头,快步向黑衣男子走去。 李冰阳见黑衣男子居然张口乞食,也是大感意外,但见碧玉不问是真是诈,便轻身涉险为他送饭,更是大惊。寒冰一个拉碧玉不住,姐妹关心,也急忙下船跟上,右手探入怀中,暗暗握住秋水剑,只消黑衣男子稍有异动,立刻出剑攻击。丁二护使不待阁主示意,也当即跟了上来,严加护卫。 碧玉走到黑衣男子近前,将竹篮递到他的面前,笑道:“你快吃吧,趁现在正热。” 黑衣男子嗅到鱼香,说道:“我在这江边住了十六年,直至今日,才第一次闻到这江中的鱼肉香味。”说着左手入篮,捏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说道:“这味道倒似比‘毒爪飞猫’的肉还要鲜美几分。” 碧玉听他称赞,甚是乐意,见他咽下鱼肉,竟又用舌头舔尝手指上的肉汁,忙道:“吃饭是不能用手抓的,这样不干净,这里有筷子。”拿起一副竹筷,递到黑衣男子面前。 黑衣男子奇道:“这是甚么?” 碧玉道:“这是竹筷,是专门用来夹饭用的,来,拿着吧。”黑衣男子将筷子接到手中,翻来翻去看个不住,口中轻轻的念叨:“竹快?竹……快?”突然手腕一振,将竹筷疾甩而出。 碧玉吃了一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猛觉腰间一紧,一股大力扯着她向后退出,却是丁右护使运力将她拉了回来。一旁的丁左护使也同时出手,将寒冰也拽于身后。与此同时,只听身后流星马一声悲嘶,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流星马雪白的脖子上赫然插了一根竹筷。 碧玉一声惊呼,手中竹篮掉落。 丁右护使凌空飞足,将竹篮踢起,跟着挥袖一拂,劲风裹着竹篮向黑衣男子撞将过去,喝道:“这些饭全给你了,拿去吃吧!” 黑衣男子双手齐出,将竹篮抓入掌中,谁知掌心刚与竹篮相触,陡觉双臂剧震,一股大力直冲入体,急忙飘身急退,一退之下,只觉余劲仍巨,连忙又退,一连飘了四飘,这才将这股劲力卸去,不禁脸上变色,说道:“好大的力气!”他将竹篮提到手中,叹了口气,对碧玉道:“看来这‘竹快’在我手中还不够快,否则这两根都应插入那白马的脖子中,不应被这大个子弹出去一根,唉!”瞅了一眼丁右护使,叹了口气,伸手从篮中端起一碗米饭,用手扒着大吃起来。 碧玉对这黑衣男子又怕又恨,一边心疼坐骑,愣了一愣,向流星马奔去。寒冰早已抢到流星马近前,伸手便想将竹筷从流星马脖子中拔出,但见流星马伤口鲜血汩汩直流,又迟疑着不敢下手。 李冰阳道:“竹筷并未伤及重大血脉,拔出无妨。”寒冰听了鼓足勇气,五指握住竹筷,但过了好久,仍是颤抖着不敢拔出李冰阳大步而来,道:“寒冰姑娘请让开,让我来。”伸右手按住流星马伤口,左手轻轻夹住竹筷,倏地提起,只听滋的一声,将竹筷迅捷绝伦的抽出。说也奇怪,竹筷抽出,却无一滴血液从伤口中流出,那血液只是沿着伤口边缘缓缓打转。碧玉、寒冰知道是李冰阳以深湛内力将鲜血逼着不流出来,又惊奇,又佩服,片刻之后,马脖伤口鲜血渐渐凝固成痂,李冰阳这才将手掌撤回,只见手掌所按之处已赫然留下一个隐隐泛红的掌印。 此时那黑衣男子已将一碗米饭吃得精光,一条鱼也只剩了一副骨刺,但他仍未饱足,又将另一碗米饭也吃得一粒不剩,正要再抓食另一条鱼时,突然想起来,忙停下手,向碧玉道:“我只顾自己吃,竟忘了这饭原是你的,也没给你留下一碗。现在只剩一条鱼了,你……你拿回去吧。”说着将竹篮向碧玉递出。碧玉哪还敢向前去接? 丁左护使就在碧玉身边,大踏步来到黑衣男子面前,左手探出,往竹篮抓去。黑衣男子手臂轻轻一摆,避过丁左护使的这一抓。丁左护使一抓而空,不禁吃了一惊。他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运上了上乘的擒拿手法,他料想这一手抓出,莫说一个竹篮,便是一只急掠而过的飞鸟也一抓而中了,不想这黑衣男子的竹篮却没抓住。 丁左护使脸上一红,说道:“碧玉姑娘已被你吓着了,这竹篮还是由我代为转交吧。”五指弯曲,又向竹篮抓落。 黑衣男子手臂倏缩倏沉,又轻轻让了开去,道:“这竹篮是人家姑娘亲手交给我的,我也要必须亲手归还。” 丁左护使心道:“这擒拿手历来是我所长,今日若连一个竹篮都抢不回,阁主面前颜面何存?”言念及此,更不说话,当下五指如钩,手腕翻纵,施展小擒拿手,不绝向竹篮抓去。 丁左护使这套精修苦练的小擒拿手果然非同小可,招数一过,黑衣男子立时避得大感吃力起来,不禁怒道:“怎么,你这是要硬抢么?”说话间左手竹篮回缩,右手五指并拢,五根又长又利的指甲往丁左护使左腕戳去。 丁左护使斜腕避开,五指向竹篮继续抓落。 黑衣男子右手疾缩,护在竹篮之上,五指成钩,翻过来倒抓丁左护使掌心,丁左护使见他连接两招反击,都是攻守兼备的妙招,不禁暗赞,急忙生生凝招,跟着手腕环转,向他臂肘切下。二人这般虚发虚接,顷刻间拆了十七八招。这十七八招之间,丁左护使固然碰不到竹篮,黑衣男子却也无法将丁左护使逼开。 黑衣男子渐感不耐,喝道:“你若再纠缠不放,可别怪我辣手无情了!”高手过招,最忌神思不专,黑衣男子一开口说话,不免心神微分,手下登时一滞。 丁左护使单手夺篮,擒拿手法自是难以施展得圆满顺畅,但竹篮并非小物,若双手齐出,纵是夺了过来也不见得光彩,他自恃身份,是以一直只用左手,然而一口气使出了三十来招,居然连竹篮的边缘都碰不到,忍不住也有些心浮气躁,这时忽见黑衣男子开口说话,招数变缓,实是转瞬即逝的制胜良机,当下擒拿手陡然变招,使出一记“幻影手”,手腕晃处,手爪化一为二,幻出两个手影,齐向竹篮抓下。 黑衣男子吃了一惊,但见这两个手影自左右两边分进合击,月色惨淡之下,实在难以分辨哪是虚影,哪是实爪,一愕之间,竹篮已落入丁左护使掌握之中。丁左护使既抓住竹篮,心中大喜,他日间已从阁主口中得知这黑衣男子内功平平,便运力要将他的手掌从竹篮上震开。 陡然之间,只见黑衣男子双眼精光大盛,苍白的脸上猛地罩上一层青气,丁左护使不禁一凛,便在这一凛之间,只见黑衣男子另一只手臂轻轻一晃,手中陡然出现一条黑影,在丁左护使右臂齐肩之处快捷绝伦地闪了一下。丁左护使只觉自己右肩一凉,跟着整条手臂陡然离体飞出,竟是被黑衣男子适才手中那一条黑影生生斩了下来。 丁左护使纵声大叫,倒纵而出,落到两丈之外。 这一惨变发生得委实太过突兀,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料到,霎时之间,碧玉、寒冰、李冰阳、丁右护使尽皆惊得呆了,但见丁左护使断臂之处鲜血狂喷,血柱浇在石面之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丁右护使飞身抢到丁左护使身旁,挥指封了他肩上数处大穴,伤口鲜血狂涌之势立时大减。只见黑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颤颤而抖的黑色软剑,剑尖之上还有一滴一滴的鲜血不停滴下,只见他手臂一摇,黑剑陡然不见,竟不知又藏到了哪里,冷冷道:“我一开始便警告你,是你自己不听,这可怨不得我。这是你的胳膊,拿去吧!”俯身拾起丁左护使的右臂,向他抛了过去。 丁左护使强忍剧痛,伸手接过,想到自己右臂一失,一身武功从此所剩无几,眨眼之间,自己竟由一个一流高手变成了一个残臂废人,心中痛烈难当,口一张,哇的一声,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丁右护使痛然道:“断臂之仇,阁主自会帮咱们报。伤势要紧,咱们走。”扶着丁左护使向悬崖快步而去。 黑衣男子举起竹篮,又对碧玉温言说道:“捣乱的人已经走了。这一条鱼你快拿回去,自己吃去吧。”碧玉一张脸血色全无,直吓得向蓬船连退几步。寒冰道:“碧玉,快进船里。”碧玉转身便奔。 忽听李冰阳叫道:“碧玉姑娘,小心背后!”碧玉一惊,但觉肩上一沉,一只手已经搭在自己肩头,只听黑衣男子冷兮兮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为甚么要跑?这是你的鱼肉,快接去呀!”碧玉魂飞魄散,刹那间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寒冰见妹妹落入黑衣男子手中,也是大惊失色,明知非其敌手,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遭其荼毒,当下从怀中抓出秋水剑,发足冲上,刚奔出两步,眼前人影一闪,已多了一人,正是李冰阳。李冰阳道:“寒冰姑娘,不可莽撞。”转身对黑衣男子道:“阁下此行,是为了寒玉剑,此事尽可冲我李冰阳而来,请不要为难在下的客人!” 黑衣男子左手按着碧玉的肩头,右手将竹篮轻轻塞到她的手中,柔声道:“原来你名字叫做‘碧玉’,啊,碧玉,多谢你赏我饭吃,这里只剩一条鱼了,你快拿回船里自己吃吧。我要跟这李冰阳比剑,你千万不要出来,这姓李的武功极高,可别伤着你。”他说这话时口气温柔,神色和蔼,言语之中全是谆谆爱护之意,仿佛碧玉竟是他极为关心的至亲家人,想起他刚刚对丁左护使的残忍狠毒,眼前的他直如完全变了个人相似。 他叮嘱完这些话,陡然提高声音,喝道:“李冰阳,我家寒玉剑被你十三剑阁霸占了二十一年,今晚可要物归原主了!”一个“了”字出口,身形蓦地向后纵出,一瞬之间已到了三丈之外。他适才前欺之时行动快速绝伦,这时向后回退也一样迅如闪电,当真来去倏忽,只怕传说中的鬼魅也不过如此。 寒冰抢步上去,一把拉住碧玉胳膊,拉着她奔向蓬船。碧玉天生胆小,适才冷不丁见到丁左护使的整条手臂被黑衣男子生生斩下,早已肝胆俱裂,接着又被黑衣男子按住肩膀,更是魂飞天外,只道自己手臂顷刻之间也要被斩下来了,脑中立时浑浑噩噩,一片空白,旁人所说,她一句也未听入耳中,黑衣男子将竹篮塞入她手,她便接着,寒冰拉着她跑,她便也跑,直到船篷之下,见到寒冰满脸张皇地望着自己,才知道自己脱离险境,然而兀自惊魂难定,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寒冰急忙低声宽慰:“好妹妹,没事了!没事了!咱们现在安全啦!”一连劝了几十句,碧玉方自抽抽噎噎的止住。 只听船外李冰阳大声说道:“青阳阁主如今已不在阁中,自是由得阁下任意编派!”口气中颇有激愤之意。碧玉寒冰方才一个惧极大哭,一个全意解劝,对李冰阳和黑衣男子的对话均未听入耳中,这时心神稍宁,便听到这么一句,二人心中均想:“听李冰阳这话,似乎这黑衣怪人刚刚说了十三剑阁前任阁主李青阳甚么不中听的话了。” 只听黑衣男子慢悠悠地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事实如此,我也不想多说。冤有头,债有主,李青阳既然畏罪逃匿,这夺剑之仇,杀父之恨,也只能暂且搁下。李冰阳,只要你将寒玉剑还给我,我便不再与你为难,从此咱们两家也相安无事,如若不然,哼哼,你十三剑阁从此休想再有宁日!” 李冰阳冷笑道:“寒玉剑已入我十三剑阁二十余年,早已为我十三剑阁之物,阁下若想取回,除非先胜得李某。纵然李某不是阁下对手,那还得看看阁下能不能再连败我守护寒玉剑的两位护剑使者。”说到此处,李冰阳声音转厉,道:“丁左护使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竟然痛下毒手,将他右臂斩下,令他十余年的勤学苦练尽付东流,我身为一阁之主,若不为他讨个公道,还有何颜面见他?甲二护使,拿寒玉剑来!”一语甫毕,只听嗤的一声破空疾响,料是甲二护使中的一人将寒玉剑用力掷向了李冰阳。 只听黑衣男子道:“好宝剑,今晚我就让你重返家门了。李冰阳,看招!”只听当的一声大响,竟是兵刃相交之声。 船蓬下碧玉、寒冰都吃了一惊,她二人听李冰阳和黑衣男子对话,推测二人相距至少有五六丈远,不想话音一落,两人兵刃便已撞在一起,这等快捷无比的身法,若非亲耳听到,万万不敢相信。但这一声响过,再也听不到第二声,二人不禁纳罕。 只听李冰阳赞道:“攻得好!”黑衣男子也赞道:“挡得好!再接我这一剑!”当的又是一声,这一声较之上一声来得更是迅猛,但显然又被李冰阳架开。 李冰阳道:“阁下出手迅捷之极,但若只如此一击便退,究竟无法将李某击败。”黑衣男子道:“你所说不错。我这般打法,胜你确是不易。再看我这一招。”碧玉、寒冰心想黑衣男子这第三招势必会攻得更加如雷轰电掣,哪知他话语落下良久,却没有再响起兵刃相撞之声,二人不由得大是讶异。 却听李冰阳道:“阁下这一招曲折运剑,当真高明之极,若非此时明月在天,李某看得见阁下手中兵刃,只怕李某已经中剑受伤了。”黑衣男子道:“你眼光倒也了得,能看出我这一招适合黑夜袭击。”李冰阳道:“既然如此,阁下何不趁适才月黑云浓之时前来夺剑?那时李某看不到阁下手中兵刃,岂不必败无疑?”黑衣男子道:“李青阳当年乘人之危,将我父母寒玉剑抢去,行径虽然可耻,却也光明正大,我如今来回夺,便也不便让你成为瞎子。”李冰阳道:“说的好!单凭这一句,李某便不能再把你视为阴险狡诈之敌。今夜风清月朗,咱们便再痛痛快快地斗它一晚吧!”只听刷的一声,料是李冰阳挥动寒玉剑,摆出了一个甚么姿势。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道:“我此来是为夺宝剑的,可不是跟你比武的。接招!”一声喝毕,便听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之声密如连珠地响起,顷刻之间响了不知几百下。 碧玉、寒冰听得骇然失色,她二人向来也自负出剑快捷,但听到如此暴风骤雨般的兵刃交鸣之声,才知道自己的剑法是多么迟缓。过了片刻,李冰阳与黑衣男子出招愈来愈快,双剑撞击之声渐渐难以分辨,只听嗡嗡嘤嘤连成一片,几乎变成了一声连绵不绝的长音。碧玉心想:“他二人打得如此间不容发,不知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一扯寒冰衣袖,轻轻道:“姐姐,咱们出去看看如何?”寒冰心中也颇为好奇,正要点头,忽听铮的一声大响,船外兵刃相交之声蓦地止歇。 只听李冰阳叫道:“两位万万不可出来,否则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两位,我十三剑阁可担待不起!”只听黑衣男子道:“这是碧玉开口说话扰了你的心神,非是你剑法不济,我胜之不武,咱们再来打过。”李冰阳道:“好!”一言既出,又是金鸣之声大作,两人又已斗在一处。 碧玉甚感歉疚,听黑衣男子话中之意,必是李冰阳因自己开口说话,心神受扰,以至交手败给了黑衣男子,高手过招,稍有不慎,便可致受伤见创,不知李冰阳受了伤没有。碧玉正暗自不安,忽听船外兵刃撞击声中渐渐带出呼啸之声,心头一动,知道这是李冰阳手中寒玉剑激荡起的劲气。她前面听李冰阳说过,这黑衣男子剑法虽高,内力却差,若以“掌剑齐施”的法子便可将之击败,此时李冰阳往剑中灌注内力,其效果与“掌剑齐施”异曲同工,想来他刚才败给黑衣男子一招,此时要全力而为,说甚么也得扳过来一局。但听船外寒玉剑披风之声越来越劲,双剑撞击之声却相对舒缓下来,只盏茶功夫,便又叮叮当当的清晰可闻。 碧玉心想:“李冰阳剑上运气愈来愈足,黑衣人无力抵抗,兵刃便难再递到李冰阳身上,照此下去,用不了半柱香时间,只怕黑衣男子就得弃剑认输了。”只听李冰阳果然说道:“阁下只这般游走滑斗,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赢李某的了。” 黑衣男子冷冷道:“那也未必,且看我这一套剑法。”话一出口,便连这稀疏的剑击之声也突然寂灭。李冰阳道:“好剑法!”跟着寒玉剑破空之声陡然四下里快速之极地移动,想必是李冰阳展开轻功,不住跳跃躲避起来。 碧玉和寒冰对望一眼,脸上都露出既诧异又好奇的神色,不知这黑衣男子使得究竟是甚么神妙剑术,居然无声无息而又能将李冰阳逼得不住腾挪闪避。碧玉向寒冰招了招手,又一指船篷的蓬帘,寒冰心领神会,当下二人蹑足靠到蓬帘之旁,碧玉伸一指将蓬帘挑起一条小缝,同寒冰一起向外张望。 只见月光之下,李冰阳同黑衣男子两条身影迅捷无比地在江边乱石之上穿梭纵跃,忽退忽进,倏分倏合,便如两条鬼影闪来闪去。正看之间,猛听李冰阳嘿的一叫,接着又是嘭地一声大响,似是两人相互击了一掌,随即两人向后退开。 这一变来得甚是突然,寒冰、碧玉都是大吃一惊,双双推帘而出,抢到船头之上。只见李冰阳背向而立,一动不动,其时长空如洗,月华澄明,映得他手中寒玉剑碧光莹莹,耀人二目。黑衣男子则与李冰阳遥遥相对,只见他神色苦楚,右手不住颤抖。 二人对望好久,黑衣男子缓缓说道:“白天打你不过,不想夜里也不是你的敌手。”语气之中充满了伤心落寞味道。 李冰阳道:“不然,单凭剑法而论,阁下实是胜李某一筹,纵是李某剑上运力,不也是被阁下先一招所伤了么?”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虽是,然而寒玉剑终究是夺不回来了。” 李冰阳道:“阁下是不是还想再比?” 黑衣男子黯然摇头,道:“我剑法已尽,纵是再打,也不过是些陈招旧式,不打了,不打了。” 李冰阳道:“阁下何必如此丧气?阁下剑法高明,实是称得上神妙,适才与李某酣斗上千合,始终妙招不断,并不见有一式重复,足见阁下剑术实已臻化境,区区一两千招,又岂能将一身剑术尽数演完?实不相瞒,我十三剑阁的剑法,向来也是以不拘定格、不遵成法为尚,然而就招数的变幻而论,似乎还及不上阁下,若继续斗下去,最后谁胜谁负,还真难说的很呢!” 第3章 动情 李冰阳用掌力将黑衣男子逼开,心下大宽,提身前纵,将寒玉剑抓回掌中,刚要舒一口气,便听到黑衣男子说出这话,不由得一惊更甚。碧玉是靖南世家派来向自己传谕的特使,不想竟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掳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怎么向靖南世子交待?转眼见黑衣男子抱着碧玉已奔出老远,当下大喝一声:“把碧玉给我留下!”发足追了下去。甲二护使见寒玉剑在阁主手上,担心会有闪失,也随后紧追而下。 寒冰被黑衣男子一掌击中肩头,手臂酸麻,未能将秋水剑及时取出,待她站稳脚跟,黑衣男子早已掳了碧玉飞身远逸,便是李冰阳跟甲二护使也都已追出去老远了。她又惊又急,飞身纵上流星马,一声叱喝,纵马急追下来。 流星马当真不愧是罕有名驹,奔驰起来追风逐电,片刻之间便超过李冰阳和甲二护使,赶到黑衣男子身后数丈之处。 李冰阳叫道:“寒冰姑娘,千万别追得太近!”他一开口说话,体内真气松懈,脚步立时慢了下来,霎时间被流星马抛到里许之外。 寒冰挂念妹妹安危,哪里还顾得李冰阳的劝阻?只不住摧马急追。但这黑衣男子轻功当真高强,饶是他怀里抱了一人,奔驰依然迅如飘风,身形在乱石之上冉冉飞行,便似一朵乌云随风急行,任凭寒冰一再摧马,只是再追不近半尺。 寒冰知道地面乱石阻隔,流星马难以尽力驰骋,心中焦躁,大声叫道:“妹妹,妹妹,你怎么样?你……你怎么不说话?”喊得两句,声音已哽咽了。 黑衣男子轻功虽佳,但内力不深,又奔出数里,只感心浮气粗,不得已只能收足稍作歇息。 寒冰见他正疾行如飞,不料突然间停下,反倒吓了一跳,急忙勒缰止马,流星马收蹄不迭,嘘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起来,两只前蹄好久落不下来。寒冰掏出秋水剑,喝道:“快把我妹妹放下来!” 黑衣男子头也不回,慢条斯理地道:“我好容易捉到一个能逼李冰阳听话的人质,岂能轻易放还?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妹妹,你回去劝说李冰阳,让他老老实实带了寒玉剑,到幽冥谷换人吧。”说完身形一晃,又乌云般的向前奔去。寒冰忙又纵马急追。 又奔出数里,面前突然闪出一片乱石岗来。寒冰见这片乱石岗中的石头个个巨如虎象,星罗棋布,直如一片石林一般,暗叫不好:“倘若这贼子逃入这石岗之内,流星马无法进入,再追可就难了!”言念及此,寒冰双手在流星马脖颈之上急忙加力推送。这流星马极具灵性,登明主人之意,后腿在石棱上奋力一撑,一纵而起,一个起落便有两丈,如此纵得三下,便冲到黑衣男子背后。寒冰手腕疾甩,手中秋水剑闪电般飞出,剑光映月,径向黑衣男子背心要害射去。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秋水剑却刺入了黑衣男子左肩。原来这时黑衣男子已奔到乱石岗近前,刚要矮身纵上当前第一块巨石,不想正当此际,寒冰掷来的秋水剑恰好刺到,他这一屈膝间,正好将背心要害让过,而沉下来的左肩却避无可避的挨了这一剑。 黑衣男子正要纵身而起,突觉肩头剧痛,嘿的一声,翻身跌倒。 流星马这几个纵跃,蓄势极其猛烈,黑衣男子倒下,它却收势不及,呼的一声,向前面的大石直撞过去。以它此时所携的劲道,若真与前面的大石相撞,非立时与寒冰一起摔得骨断筋折不可。好个流星马,果然神俊非常,便在这生死一瞬的危急关头,只见它后蹄猛地一撑地面,前蹄高高扬起,忽地向上跃起,竟借这一冲之势,离地丈余,蹿到眼前巨石之上,于此千钧一发之际免却了它和主人的爆头而亡之祸。但它前冲之势究是太过猛厉,虽然这一纵化去大半力道,余劲仍是极烈,流星马身躯一晃,长嘶一声,又从石上摔了下来。 寒冰一心只想到救人,全未考虑后果,胯下坐骑倏起倏落,丝毫未有防备,立时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好在她身怀武艺,应变敏捷,双手在地面一撑,将下坠之势及时消解,不致摔得头破血流,然而右膝还是在石棱上磕了一下,剧痛难当。而流星马筋骨坚韧,从丈余高处摔到石堆之中,只划伤了几道皮肉,筋骨无损,随即一跃而起,不住得奋蹄振鬣,喷鼻有声。 寒冰忍痛站起,只见黑衣男子仰面躺在石缝之中,双臂仍然紧紧搂着碧玉,当下一瘸一拐走到近前,叫道:“妹妹!”伸手便去拨开黑衣男子双臂,不料手指刚碰到他的衣袖,只听呼的一声,黑衣男子陡地站起,寒冰一惊之下,未能反应,衣襟已被他牢牢抓住,随即又被他扯到面前,跟着咽喉一痛,已被一个极为锋利的利刃抵住。 只见黑衣男子双眼如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背后伤我!你信不信我一剑刺破你的喉咙!” 寒冰自知命悬一线,反而镇定了许多,喝道:“你可知我姐妹是什么人吗?我们是靖南世家的人!你胆敢动我们一根头发,我家世子就是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把你抓到,将你千刀万剐,为我们报仇!”黑衣男子见寒冰目光炯炯,竟是毫无惧色,不禁倒有几分佩服她的勇气,怔了一怔,手中黑色软剑猛地晃动,嚓的一声,将寒冰鬓边的头发割下一绺,怒道:“我就敢动你几根头发,且看你家世子怎样将我千刀万剐!今晚我已斩了一人手臂,不想再伤人,你赶紧回去,若再跟我一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说着左臂将碧玉抱牢,腾出右手,探到左肩之后,伸手抓住刺入肩中的秋水剑,用力拔出。 秋水剑锋利无比,兼且寒冰方才一掷又使出了全力,剑尖深入黑衣男子肩胛之中,伤势着实不轻,这时被他强力拔出,痛上加痛,忍不住啊地痛叫一声。 黑衣男子剧痛之下,怒火大炽,将秋水剑拔到手中一看,却是一把长不盈尺的无柄短剑,月光之下,莹莹澈澈,托在掌中便如一泓秋水。黑衣男子盛怒之下,双手捏住秋水剑的两端用力猛拗,便想将之拗断,不料一拗之下,剑身竟然首尾相接,成了一个圆弧。黑衣男子一惊,又用力往其它方位弯折扭掰,然而任凭如何使劲,秋水剑总能弯而复直,始终不断,他又惊又疑:“这薄薄的小剑,怎地这般柔韧!”料想终是无法拗断了,只得恨恨的掷到地上,又向寒冰瞪了一眼,左手抱着碧玉,右手捂着伤口,向乱石岗走进。 寒冰略微一怔,拣起秋水剑,又跟了上去。 黑衣男子转过脸来,怒道:“你还敢跟着我?当真不怕我一剑将你杀了吗?” 寒冰冷冷道:“你不放了我妹妹,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跟定了你!你要杀我,好啊,反正没了妹妹,我也不想活了!” 黑衣男子见她说得斩钉截铁,料来威胁恐吓都已无法将她吓退,只得哼了一声,继续前行。他肩头中剑,伤口稍一牵动便痛入骨髓,不敢再施展轻功,如此一来,便无法再将寒冰甩脱。流星马甚有灵性,不用牵引缰绳也老老实实地跟在主人身后。 这片乱石岗绵延甚长,两人一畜穿行良久方才走出。只见大江一转,折而向东。又行了二里多地,黑衣男子突然快步奔到左侧悬崖之下,拔出一丛草叶塞入口中,待嚼烂了,又吐到掌心,涂到左肩伤口上,然后又即急行。这一次他脚步加快了不少,虽不及先前的风驰电掣,却也疾如奔马。 寒冰急忙又纵上马背,奋力追随。转眼赶出十多里地,眼见江岸渐渐变窄,到后来几乎便要缩为一线,流星马已难行进。 寒冰眼见不妙,便想故技重施,再次掷出秋水剑偷袭,忽见黑衣男子停止奔驰,转身纵到江边水面漂浮着的一只木筏之上。这木筏极其简陋,只是用三根粗大的树干并缚而成,看上去十分笨拙。黑衣男子纵上之后,将碧玉小心翼翼地放躺上面,取过一块尺许来宽的木板,用力在水里划动,木筏慢慢向江心荡去。 寒冰大吃一惊,道:“你要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 黑衣男子头也不回,冷冷的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到幽冥谷了。”顿了一顿,又道:“你快回去,告诉李冰阳,让他拿了寒玉剑老老实实到幽冥谷换人,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永远别想要回碧玉。” 寒冰见木筏越荡越远,心中大急,叫道:“你把我妹妹放了,让我做你的人质!” 黑衣男子冷笑道:“让我整日对着你这个脾气暴躁的凶丫头,我才不愿呢!”说完更加用力划动木板,不多时已荡出二三十丈。 寒冰忧急如焚,几乎都要哭了出来,叫道:“你让我们去换人,总得把去幽冥谷的路径告诉我吧?” 黑衣男子一想也是,回头大声喊道:“稍后我到对岸,会在路上醒目之处标出记号,你告诉李冰阳,让他按着记号而行,自会找到幽冥谷。”停了一下,又提声说道:“对了,别忘了再告诉他,我名字叫做‘十三夜’。”这黑衣男子十三夜喊完这些话,回过头来,继续划动木筏。他伤口敷了草药,鲜血已止,疼痛也减弱了不少,划动木板的力气渐大,不消片时,便到了江心。这时丑时将届,月亮早已偏西,但因大江转为了东西方向,仍是整个江面尽在月光映照之下。只见江面之上,银光闪烁,犹如铺了一层乱琼碎玉一般。 十三夜抬头望了望天空皎洁明亮的皓月,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碧玉晶莹妩媚的娇脸,一颗心只觉飘飘荡荡,如在云端,一股从未有过的舒心惬意之感油然而生。 忽听碧玉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乎要睁开眼睛,只见她双唇颤动,喃喃说道:“水……水……” 十三夜急忙放下木板,伸手到江中掬水,只见双手之上尽是血污草汁,急忙搓洗干净,凑到鼻边嗅了嗅,仍有血腥草臭,又在水中用力搓洗,渐渐手都肿了,才将异味除净,于是掬起一捧江水,凑到碧玉唇边,用小指小心翼翼分开她的双唇,将水漏将进去。 碧玉先前被十三夜突然劫持,已然吓得不知所之,随后又被他带着一阵风驰电掣地飞奔,更是魂飞魄散,不久便人事不知,晕了过去。她自中午直到现在,这半天半夜,滴水未饮,早已干渴难耐,又加上迭遭惊惧,身心俱疲,以至连昏迷之中也感到唇焦舌敝,是以神智稍复,便开口要水。这时清水入腹,精神渐长,不多时便苏醒过来,睁开双眼,看到十三夜一张白雪也似的面孔,立时又害怕起来,忙一坐而起,叫道:“姐姐!”四下一望,唯见粼粼波光,溶溶水面,立时呆住了。 十三夜道:“你不要害怕,我捉你来并无恶意,过几日便送你回去,让你与姐姐团聚。” 碧玉见他语气温柔,态度和婉,心中惊惶之意略减,但究是大为不安,怯怯地问:“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 十三夜道:“到我家里。” 碧玉道:“到你家里?” 十三夜道:“是啊,到我家里,我家在幽冥谷。你不是口渴么?我再为你掬水喝。” 碧玉道:“不用,我自己来。”自行掬水喝了几口,又道:“我姐姐呢?李冰阳他们呢?” 十三夜道:“你不用心急,我已告诉了他们去幽冥谷的路径,他们很快便会来接你的。” 碧玉道:“我知道你将我捉住,是要逼李冰阳交出寒玉剑,但我知道你这一招绝难成功,李冰阳是不会拿寒玉剑换我的。” 十三夜似乎早已知道,轻轻点了点头,更加用力地划动木板。 碧玉道:“如果李冰阳不拿寒玉剑来交换我,你便永远不放我回去了,是么?” 十三夜望着碧玉,良久良久,目光瞬也不瞬,见她神色殷切,终于叹了口气,道:“若李冰阳不拿寒玉剑换你,而你又不肯留在我家,我……我也会送你回去的。” 碧玉大喜,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你不会骗我吧?” 十三夜脸上显出黯然之色,道:“我怎么会骗你?你……你……” 碧玉问道:“我?我怎么了?” 十三夜摇了摇头,转过脸去,只是一下一下地划动手中木板。这时他心中抑郁,臂上力气不觉大出了许多,木筏加快,不久便到了江对岸。 十三夜要扶碧玉上岸,碧玉不让,强拖倦体,自行纵到岸上。十三夜一指不远处一道山坡,道:“翻过这道山坡,就靠近幽冥谷了。”说着当先引路,迈步来到一块较为醒目的大石旁,右臂一晃,手中便出现了那柄黑色软剑,只见他提剑连挥,黑剑在石面上碰出颗颗火花,不多时便砍出一个小小的箭头。 碧玉道:“你这是做什么?” 十三夜道:“我答应你姐姐,要沿路作出标记,好指引李冰阳找到我们。”砍好标记,十三夜回到碧玉身边,左手一伸,作出请碧玉先走的手势。 碧玉见他遵守承诺,待自己又这般恭谨,心中惧意大减,当下迈步走上。 十三夜走不多远,便在一块醒目的大石之上砍出箭头标记,他剑法卓绝,但膂力却不甚大,待翻过山坡,砍了十来个箭头,已然累得手臂酸痛,气喘吁吁。 碧玉心中倒生出一丝不忍,又见前方平坦无阻,不需再砍石为记,当下轻轻一拉十三夜衣袖,道:“你累了吧?要不,你……先歇歇吧。” 十三夜受宠若惊,只觉一股暖意涌遍全身,如在云端,不由自主的就在身旁一块石上坐下,顺势挽过碧玉手腕,道:“碧玉,你也来坐,咱们一起歇息。” 碧玉一惊之下,忙甩脱手,向旁边避开。 十三夜一愕,但见碧玉秀眉蹙起,满脸羞怒,登时慌了神,急忙起身,说道:“碧玉,你怎么啦?你生气了?” 碧玉握着被十三夜刚刚碰了一下的手腕,口中带怒,说道:“你……你怎能乱碰我的手?” 十三夜忙道:“好,好,我……我不再乱碰你的手,你……你不要生气……”结结巴巴,连说了好几遍,但见碧玉脸色阴沉,低头不理,哪有半点不再生气的模样?于是更加惶恐,也没心思坐着歇息了,惶惶然地站着,搓手顿足,自责不已。碧玉虽不愿被十三夜沾身,但听他说的如此郑重,知道这话绝非危言耸听,倘若自己一味恪守世间礼仪,当真中了瘴毒,那可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又见十三夜当此剧毒绕身之际,为了不让自己生气,竟不惜冒险开口解释情由,而且言辞之间又全是恳求,暗想这十三夜倒也不算什么蛮悍无礼之人,这样想着,再被十三夜揽入怀中时,便不再那么嫌恶,反而心头还生起了一点儿感激之意。 碧玉在十三夜怀里,只觉耳边风声嗖嗖而过,双腿轻虚虚地几乎飘离地面,又不禁惊异:“这林内漆黑一团,他怎么还能走得如此迅疾?难道他双眼竟能在这黑暗之中辨清道路?”又听身旁喀喀嚓嚓、树枝断折之声不绝,料来是十三夜怕两边树枝划伤自己,不停用长剑予以清除,这么想着,心中不禁更感动了。 行了约盏茶时分,碧玉只觉眼前一亮,只道十三夜已带着自己冲出瘴林,当下如释重负,吐出口中苦涩腥臭的叶片,长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四下环顾,只见面前是一块数十丈方圆的空地,月光似银,直泻下来,照得一片通明。空地中央密密丛丛生长着一片矮小树木,上面的树叶与十三夜适才所摘的防瘴叶片一模一样,暗道:“原来他的防瘴叶子是从这里摘的。”一瞥眼间,只见树叶之下到处挂着一串串拳头大小的果实,被月光一照,映出莹润澄碧的光芒。碧玉正饿的饥肠辘辘,这时陡见这许多颜色诱人的果实,哪里还能忍耐得住?说道:“那里有果子!”迈步便走过去。 她吐出叶片,发足前行,其间不过瞬息间事,不料刚奔出半步,十三夜已伸手将她抓住,叫道:“还没出得瘴林,你怎么把这保命的防毒叶片给吐了?快闭上嘴,千万别开口吸气!”说话间已直冲而出,从矮树上又摘下一片叶子飘身而回,塞到碧玉嘴中,不由分说,伸臂将她抱起,飞身穿过这片空地,又冲入前面未尽的树林之中。这一次十三夜奔得更加快捷,他右臂抱着碧玉,左臂持着黑色软剑,斩削劈刺,将凡是挡在前面的树枝尽数清除,顷刻之间便冲出了瘴林,接着几个纵跃,落到十余丈外的无雾之处,这才敛步收足,将碧玉放下,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亏你只吸了一口气。” 碧玉双足虽已接地,但被十三夜这一阵追风逐电般的急奔搅得头昏脑胀,站立不稳,伸手扶住十三夜胳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一边取出口鼻叶片,说道:“我……我饿的厉害,方才那矮树上有果子,你怎么不让我采几个来吃?” 十三夜道:“那果子可是这幽冥谷毒性最烈的果子,其中所含毒质,比林中瘴气还要厉害十倍,岂能吃得?你不要着急,稍后我回到家里,马上为你摘可吃的果子来。” 碧玉肠胃此时被饥饿侵蚀,如火烧炭炙一般,片刻也忍受不得,道:“那……那咱们快点去吧。” 十三夜答应一声,揽了碧玉又向前疾行。转过一个山包,地势陡然变低,又行几十步,眼前突然闪出一个极深的深沟,向下一看,深不见底。 十三夜来到沟边,毫不犹豫,抱着碧玉纵身跳下。 碧玉吓得尖声大叫,双眼闭紧,双臂也不禁将十三夜紧紧抱住。十三夜连声安慰:“不要怕,不要怕。”碧玉一声未止,脚底一实,十三夜已落在地上。碧玉心中稍安,刚欲睁眼,十三夜身形一纵,接着又凌空急坠而下。碧玉又大叫起来。如此连接下纵五次,十三夜方才说道:“好了,碧玉,现在已到谷底,你从我身上下来吧。” 碧玉魂不附体,双臂依然紧紧抱着十三夜不放,闭眼摇头道:“我不放!我不放!” 十三夜倒十分乐意,微微一笑,施展轻功,向幽冥谷深处奔去。 碧玉在十三夜怀中,只觉两耳风疾如哨,两条腿不自禁地也飘荡起来,心中骇异:“他奔跑得如此之快,只怕我们的流星驹也有所不及!”微微睁开双眼,只见天空只余细细一线,两边均是巨石嶙峋的绝壁,四周阴沉沉的,便似传言中的阴曹地府一般。碧玉不觉心中害怕,又闭上了眼睛。突然之间,只觉十三夜拔身而起,落在一处高处,跟着传来几声树枝振动的声音,随即砰的一声,似是踢开了一块门板。碧玉未及睁眼,只觉自己已被放在一团软绵绵的物什之上,用手一摸,却是一张棉被。十三夜回身取来火石火镰,点着油灯。趁着灯光,碧玉发现自己是被放在了一张床上,身下铺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棉被。四面木板合围,竟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十三夜道:“你在此稍候,我这就去为你采摘可吃的果子来。”说完纵身而去。 碧玉环顾屋内,但见四壁萧然,除了放置灯盏的那张旧桌之外,其余一件长物也无,心中想道:“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家’了?”不禁大感失望。正在这时,灯火一暗,十三夜又已回到屋内,只见他手中捧着四个鸡蛋大小的果实,果皮皱褶粗糙,甚是难看。 碧玉皱眉道:“这如何吃得?” 十三夜微微一笑,将三枚果子放到桌上,只留一枚在手中,用拇指指甲刺入果皮之内,缓缓撕开,登时露出里面晶莹鲜嫩的果肉。碧玉一见之下,馋涎欲滴,当下顾不了许多,接到手中,张嘴便将果肉咬入口内,只觉汁流满口,滋味甘美之极。十三夜在树林中转了片刻,突然身子立定,抬起头来,往左侧一株大树上望去。 碧玉顺他所看的方向一望,不由得一股寒气从后背直冒向头顶,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原来那树上影影绰绰伏着一只枕头大小的怪物,黑暗中也看不清甚么模样,但见一双眼睛碧光灿然,犹似两枚铜铃一般,一瞬不瞬地盯着十三夜,口中还发出一阵阵呼呼噜噜的低吼,瞧样子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 碧玉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身子紧紧靠在树干之上,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体内骨骼发出一丝轻响,惊动了那个怪物。但见那怪物眼中的碧光越来越盛,嗓子中的低吼也渐渐急促,而身子却始终如铁铸一般牢牢伏在树枝上,不由得更加令人恐惧。而十三夜也如一尊石像一般,凝然伫立,便是衣纱也不牵动分毫。 突然之间,那怪物一声怪叫,从树上蹿了下来,蹿到大树半腰,猛地向十三夜扑来。十三夜侧身避开,那怪物从他身旁紧贴而过,扑在两丈外的树干之上,只见它一个转折,噌的一声,又向十三夜闪电般地扑回。 十三夜向旁踏出一步,口中一声清啸,黑色软剑出手,噗的一声,刺中这怪物的一只眼睛。怪物一声惨叫,身子凌空一扭,陡然蹿向一旁,扑在丈外的一株大树上,四只利爪扣住树皮,头下尾上,牢牢停在树干之上,剩下的一只碧眼死死盯住十三夜。 碧玉见这怪物蹿纵凌厉,动作迅疾,而呼叫之声又是如此凄厉难听,心惊胆颤,不由得浑身簌簌而抖,牙齿发出格格轻响。 十三夜一怔,道:“碧玉,是你么?”一句未落,那怪物一声长嗥,又猛地向他扑出。十三夜斜劈一剑,将它逼开,同时身子向旁横移三尺,避开它的利爪。他既知碧玉身处险境,心神大乱,便无法再专心致志地对付怪物的攻击。怪物眼睛被刺瞎一只,狂性大发,一扑不中,在树上一撞,立时又回攻而到,口中的嘶叫益发惨厉刺耳。十三夜叫道:“碧玉,你千万不要出声,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这毒猫发现了你,立时便会对你不利……”说话之间十三夜已奋力避开毒爪飞猫的四次疾攻,情势凶险之极。 这毒爪飞猫厉声怪叫,狂冲猛扑,便如一只弹性极强的皮球,在四周的树干之间来回飞纵扑击,利爪拼命的往十三夜身上抓挠。它那只独眼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碧光灿灿的长痕,纵横交错,霎时间织成一张绿色网罩,将十三夜紧紧裹中。十三夜则好似化作了一团无形雾气,在这“绿网”的空隙之中沉浮起落,左飘右闪,不管毒爪飞猫攻势如何凌厉,却总也伤不到他一片衣角。 这场诡幻罕见的人兽大战,直把躲在一旁的碧玉看得目眩神摇。这一人一兽翻翻滚滚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蓦地毒爪飞猫叫声止歇,只见十三夜持剑端立,一动不动,毒爪飞猫则伏在对面树干之上,嗓中不住低吼。这一人一兽原本正缠斗地激烈异常,不料说停就停,由激烈缠斗而入于静止,竟只在眨眼之间,碧玉始料不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十三夜双眼不敢从毒爪飞猫身上移开半分,叫道:“碧玉,实在抱歉,今晚只怕不能请你享用这毒爪飞猫的大餐了。我已尽了全力,却仍打它不过,看来今晚与李冰阳相斗,实在耗力太多。不过你放心,待我歇息一日,养好精神,明天定会给你捉到一只。你不要移动,等我把这**引到远处,你赶紧离开树林,回木屋等我,知道吗?” 碧玉颤声道:“知道。”话一出口,想起十三夜刚刚的嘱咐,连忙捂住嘴巴。 十三夜闻言心中稍定,当下一声长啸,黑色软剑挺出,身随剑至,又向毒爪飞猫刺去。 这毒爪飞猫刚开局眼睛便被刺瞎一只,早已锐气大挫,眼下恶斗良久也未能伤敌毫发,也是害怕已极,但它性情凶暴,虽知再斗下去决计讨不了好去,然见敌人持剑攻来,却依然毫不畏缩,奋起残余精力,大叫一声,又与十三夜针锋相对地周旋起来。 十三夜对其情性自是熟之已稔,宝剑施展开来,招招凌厉霸道,为的就是将它激怒,使之一门心思的只顾同自己缠斗,以便顺利将它引开。 毒爪飞猫果然中计,连声厉叫,发了疯般向十三夜猛冲。十三夜在幽冥谷中一居十余年,会过的毒爪飞猫着实不少,但还从未见过像今晚这只凶猛悍恶不怕死的,虽然身遭重创,可是不仅不退,反而攻击得更加狂暴,不由得也微生惧意。 十三夜一连刺出四十余剑,突然双足点地,向树林深处跃去。这毒爪飞猫正打得兴发,岂容他就此逃脱?四肢在树干上一撑,飞身急追而出。但十三夜身法迅捷之极,既先它一步而走,若想追上,便为不易,直赶出四五百步,相距仍有一丈之遥。 十三夜见此计已售,回头一看,见碧玉仍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大急,提声叫道:“碧玉,还不快走!” 碧玉如梦方醒,回身急奔而去。 十三夜见碧玉脱离险境,紧绷的心弦这才放松,刚要松一口气,突然嗤的一声,肩头黑纱被毒爪飞猫抓破一块。原来他微一松神,脚步稍缓,登时被毒爪飞猫追上,两只爪子在他肩头抓了一下,好在飞猫也忌惮他手中兵刃,不敢过分欺逼,只在他肩头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挠便即远逸,否则这一爪抓到皮肉,后果可委实不堪设想。便在这万分紧急之际,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娇叱:“**,看剑!”同时一道白光随声而至,射中毒爪飞猫一只前爪。毒爪飞猫惨嗥一声,前爪已被一分为二,身躯一抖,翻滚在地。只听托的一声,那道白光钉在旁边一株树干之上,却是一柄细细薄薄的无柄短剑。 十三夜闻声一震,道:“碧玉!”挺身便要站起,但微一用力,立时耳鸣眼黑,竟是站立不起。 只见声音传来之处转出一个娇小婀娜的身影,果然就是碧玉。原来碧玉依十三夜之言奔出树林,但听到毒爪飞猫凶残凄厉的嚎叫之声不绝传来,心中对十三夜究是放心不下,犹豫片刻,终于又反身回林,循声潜至,藏在旁边一株树后,待见十三夜扑地摔倒,毒爪飞猫反扑而到,当即掷剑相救。她手法精准,出手妙绝,竟一招奏功。待听到十三夜呼唤,当下忙从树后出来,奔到十三夜身边,伸手要扶。 毒爪飞猫陡然吃此大亏,狂怒不可遏止,顾不得爪子剧痛,狂叫扑来。 碧玉兵刃已然出手,眼见毒爪飞猫疾扑而至,急切间不暇多思,挥拳往它那只碧眼打去。 毒爪飞猫何等机灵?将头微侧,张口已咬住碧玉拳头。 碧玉被咬得手背生疼,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急挥而出,砰的一声,击中飞猫耳门,将它打得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碧玉急忙缩回手来,轻轻抚摸被咬痛的手背,好在戴了刀剑不入的银丝手套,皮肤未被咬破。毒爪飞猫被碧玉一拳重击,打得眼前金星乱冒,胆寒气沮,再也不敢停留,蹿身上树,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 碧玉将十三夜扶起,问道:“你没受伤吧?”十三夜道:“还好。碧玉,多亏你及时出手,不然今晚我非被这**咬死不可。”碧玉道:“那有甚么!你遭此危险,还不是为了我么?再说你要有什么不测,我一人在这儿可怎么好?”定了一定,道:“咱们回去吧。”十三夜手臂被碧玉握着,心中欢喜,不由得气力恢复极快,片刻间,胸间的烦恶郁闷便即消尽,只见碧玉一双水盈盈的妙目望着自己,目光中竟充满关切之意,胸口一热,翻手握住她的小手。碧玉脸一红,急忙挣脱,迈步走到一边,从树上拔下那无柄短剑,道:“咱们快回去吧,可别再碰上别的毒爪飞猫了。”十三夜道:“好。”想要再来拉碧玉的手,不料碧玉早已掉头走了。 出了树林,来到那小水潭边,十三夜道:“我一身是汗,难受得厉害,得洗个澡。碧玉,你要不要也一起洗一洗?” 碧玉这半夜以来迭遭惊险,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早已黏黏腻腻的极不舒服,但听十三夜竟公然邀她共浴,不禁又羞又怒,沉声喝道:“呸!胡说八道些什么!” 十三夜碰了个大钉子,不明所以,惊道:“碧玉,我又说错什么话啦?” 碧玉自前面十三夜不识“竹筷”之时,便已知他是从小在这荒山野岭中长大,压根儿不懂人间的礼教防嫌,他如此口没遮拦地邀己共浴,料来不是存心轻薄,是以这一声怒斥之中,倒是害羞责备的居多,恼怒厌恶的为少,她见十三夜满脸惶惑,说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起……你要知道,我们男女有别,便是拉手都是不可以的。”说完这句,又一顿足,道:“好啦,我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洗,就自己洗吧。我到一边等你去。”说着假做生气的走到石壁之后。 十三夜呆然而立,想不通碧玉何以又突然生此大气,呆了片刻,和身纵入水潭,一边搓揉肌肤,一边琢磨碧玉的话,暗暗纳闷:“怎么男的女的就不能一起洗澡?前面不能乱碰她的手,现在又不能同她一起洗澡,难道他们谷外的人都有这些烦琐的规矩?嗯,看来我长居深谷,外面的事知道的太少。以后可得小心在意,不能再惹碧玉生气。”正在自怅自悔,猛听石壁后传来碧玉惊恐之极的尖叫。 十三夜大吃一惊,泼剌一声,蹿出水潭,飞身来到石壁之后,只见碧玉坐倒在地,左手捂着右肩肩头,右手指着树林方向。 十三夜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一团枕头大小的黑影正向树林急速逸去,朦胧之中,认出正是方才那只与自己剧斗败走的毒爪飞猫。十三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慌忙抢到碧玉身边,拨开她捂着肩头的手掌,只见衣衫破裂,白嫩的肌肤上赫然留着三道划痕,血色发黑,显然是被那毒爪飞猫用剧毒爪子抓出来的。 碧玉哭道:“我被那毒爪飞猫的爪子抓中啦!我……我中毒啦!”说话时双唇发颤,显是害怕到了极处。 十三夜连声宽慰:“不怕,不怕,只是皮肉小伤,将毒血吸出来就没事了。”嗤一声将她肩头衣衫撕开尺许,使她整个肩膀都裸露出来。 碧玉大惊,道:“你干什么!”抬手便要打去。 十三夜伸手将碧玉手抓住,道:“碧玉,不要乱动!越动毒质运行更快,要是进入五经六脉,可就吸不出来啦!”说着俯下头来,双唇凑到碧玉肩头伤口之上,用力吮吸起来。 碧玉身体一颤,登时不敢动了。十三夜身法灵活,倒地即起,但身中剧毒的寒冰四肢瘫软,这一跤却摔得结结实实,腰背几乎也要断了。寒冰虽然会武,但学得只是轻身击剑之术,发射暗器之法,内力却未练过,所以身骨娇嫩,与寻常不会武功的女孩儿无异,哪里禁得住这从高而下的重重一摔?只觉五脏翻转,险些便要晕过去。 寒冰剧痛之下,一股暴怒冲起,见十三夜步履蹒跚地走到水潭边蹲下洗脸,体内不知怎的居然腾起一股大力,抓过身边的秋水剑,挣扎而起,一步步挪到十三夜背后,秋水剑剑尖向下,猛地往他背心刺落。 十三夜正双手掬水往脸上泼洗,丝毫不知背后的寒冰已经施手加害,眼看秋水剑便要刺入他背心肌肉,突然他脚尖点地,身子向旁边横移而出,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秋水剑的剑尖,只听他笑道:“水怪呀水怪,你已被我打败了几十次,居然还敢打我的主意!”十三夜移形换位,避到一边,身形姿态却并无任何改变,仍旧是蹲身屈膝,掬水洗脸。 寒冰一剑刺空,正在吃惊,又听他口称甚么“水怪”,更是愕然,一呆之间,猛然眼前碧幽幽的潭水一阵激荡,跟着泼剌一声大响,一个巨大狰狞的怪兽头颅从水中探将出来。 寒冰脑中嗡的一声,惊得魂飞天外,眼睁睁望着这水怪张开的血盆大口往自己腰间咬到,竟然吓得不知躲避。 一旁的十三夜哎呦一声,抢身上来,将寒冰向后拉开。那水怪一口咬空,牙齿相撞,发出喀的一声大响。十三夜于电光火石之间将寒冰从水怪的巨口之下拉出,顺势挡在她的身前,同时黑剑出手,往水怪额头刺去。这水怪甚是凶悍,眼见到嘴的美味被十三夜抢去,大吼一声,两只前爪在潭边石头上一按,猛地向他扑来。这时十三夜刺出的一剑早已刺中水怪额头,只听嗡的一声颤鸣,剑身弯成一个圆弧,跟着反弹而回,原来这水怪皮粗肉硬,竟是刀剑不入。十三夜手腕反被长剑震得微微作痛,叫道:“好**,几日不收拾你,脾气倒大了不少!”翻腿一脚,将寒冰踢出,黑剑纵横挥霍,与水怪恶斗起来。 寒冰被十三夜这一脚踢得连退十几步,一跤跌倒,欲要站起,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只见那水怪在潭边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咆哮连连,激得水花四散飞溅,两只绿油油的小眼时隐时现,十分凶猛可怖。十三夜高蹿低伏,一边闪避,一边不绝向水怪挥剑急刺,也是斗得英勇异常。 蓦然十三夜与水怪同时大叫一声,十三夜倒纵而出,落到寒冰身旁,那水怪两只绿眼却只剩了一只,慢慢缩回潭内。 寒冰望着兀自起伏激荡的潭水,惊魂难定,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扭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十三夜左臂剧烈颤抖,一滴滴的液珠不断沿着他五根手指向下滴落,黑暗中虽然看不清颜色,却也猜得出定是鲜血无疑。寒冰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歉意,问道:“你……你受伤了?” 十三夜道:“手臂被这**咬了一口。”忽然转过脸来,两道犀利的目光射在寒冰脸上,森然道:“刚才我洗脸之时,你拿着剑偷偷到我身后,要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杀我来着?” 寒冰被他这么冷气森森地一问,不由得有些害怕,颤声道:“不……不是的,我只是……” 十三夜哼了一声,道:“不是最好!”见她脸上的青气较先前又深了许多,情知她中毒愈深,为她觅药解毒已刻不容缓,当下伸手将秋水剑从寒冰手中夺回,道:“兵器在你手中,大是隐患,还是由我保管的好。我左手已伤,无法再抱你了,你快趴到我背上,我背着你走。” 寒冰又羞又怒,道:“我不用你好心……我,我自己会走!” 十三夜满心惦记着碧玉,哪有心思与她在这里缠磨?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寒冰衣襟,提到自己背上,喝道:“搂紧我的脖子!” 寒冰勃然大怒,怎奈毒气浸体,身无微力,难以抗拒,只得趴在他的肩上。十三夜回臂勾住寒冰大腿,防她脱落,叫道:“我可要前行了,你小心扶稳,可别摔了下去。”身子前倾,发足奔了起来。 寒冰从小到大,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此刻伏在十三夜背上,不知怎的,满腔怒火之中,竟不自禁的微微泛起异样之感,只觉十三夜越奔越快,自己身子飘飘悠悠的直向后仰,当下双臂一收,终于将十三夜脖颈搂住,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 转眼奔出数里,十三夜突然止步,道:“你且下来,我到山壁上给你采解毒草药。” 寒冰不料十三夜急奔之中说停便停,身子不由得在他背上重重撞了一下,她羞怒交迸,忍不住就要发作,但听他说要为自己采摘解毒草药,只得将这股怒火强行压下。 十三夜将寒冰放下,双臂一振,纵上右侧悬崖,四肢紧贴石壁,手脚并用,借着石壁表面的棱角缝隙迅速攀援而上,便如一只黑色的大壁虎,片刻间游到十多丈的高处,从一道石缝之中拔出一丛草叶,随即又急速溜下。 十三夜来到寒冰面前,将草叶向她一递,道:“快吃了吧。” 寒冰接在手中,只见这些叶片形状丑怪,遍生茸毛,触手已极不舒服,凑到鼻边一嗅,更是腥臭难闻,忍不住便要作呕,狠狠往地上一摔,道:“我不吃,我吃不下!”十三夜道:“你不服解药,待会儿毒发身死,可怨不得我!” 寒冰怒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快带我去见碧玉!” 十三夜道:“你的死活自然与我无干,但你要毒发身死,死在碧玉面前,那可就与我大大有干了。碧玉要知道我对她姐姐见死不救,她岂不要恼我一辈子?哼,你一刻不服下这解药,便一刻也休想见到碧玉!”拣起地上草药,一把递到寒冰面前,喝道:“快吃下去!” 寒冰听十三夜说得斩钉截铁,情知拗他不过,同时也担心自己当真毒发身亡,略一犹豫,只得将草叶接到手中,捏起一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霎时之间,寒冰只觉一股苦腥恶臭之极的味道充满口腔,立时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又将草药摔到地上,一边连吐,一边叫道:“我不吃!我说什么也吃不下!” 十三夜大怒,想到碧玉伤口毒质未去,尚亟待解救,哪有闲功夫陪她在此磨蹭?当下说道:“好,你吃不下,我便来助你一助!”抓起草药尽数塞入口中,用力咀嚼。 寒冰已经猜出十三夜用意,登时花容失色,不住向后挪动身子,惊道:“你……你……别……”十三夜放下手中秋水剑,将嚼得稀烂的草药吐到掌心,弯下身子,托到寒冰唇边,喝道:“快吞了它!” 寒冰双唇紧闭,只是摇头,满脸哀求之色。 十三夜冷哼一声,左手倏出,捏住寒冰两腮,强行分开她的唇齿,右手药糊便要往她嘴里塞入。 情急之中,寒冰一眼瞥见丢在一旁的秋水剑,伸手便要去抓。 十三夜目光何等锐利,见寒冰眼珠一动,已明其意,待她手臂甫动,立时膝盖一跪,将她五指压在地上。 寒冰五指被压得剧痛钻心,另一只手一招“二龙抢珠”,食、中二指往十三夜双眼插来。 十三夜喝道:“好狠毒!”左手一转,抓住寒冰手腕,急切之中,竟忘了自己这只左手刚刚被水怪咬过,被寒冰用力一挣,擦动伤口,立感奇痛无比,急忙松开。 寒冰一挣而脱,手腕微转,双指并起,又转刺十三夜咽喉。这一招更加狠毒,十三夜吃了一惊,只得撤回右手,横掌急格,同时在手掌回收之际,顺势将手中药糊又抛回嘴中,含糊叱道:“你这臭丫头,就会辣手伤人!我可要对不住了!”右掌环过,抓住寒冰手腕,左臂搂住她的头颈,翻身将她压倒在地。 寒冰魂飞魄散,但全身受制,兼以体内本就没了几分力气,如何还能抵抗得住?骂道:“你这千刀万剐的恶……”一个“贼”字未及出口,双唇已被十三夜腾出的两根手指捏住,登时呀呀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十三夜捏开寒冰唇齿,低头将自己嘴巴凑到近前,呸的一声,将满嘴药糊吐了进去。 寒冰暴怒如狂,只觉这满口药糊又苦又臭,黏黏腻腻,当真恶心到了极处,然而牙关被制,却又无法吐出,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十三夜担心药糊被寒冰咳嗽呛出来,急忙合上她嘴,用力摇晃,直待药糊滑入她腹中,这才罢休。他大功告成,一跳而起,忍不住得意地嘿嘿冷笑,但只笑得几声便笑不下去了,只见寒冰躺在地上,两眼紧闭,已经人事不醒,原来她怒极攻心,竟而晕了过去。 十三夜挂念碧玉伤情,抱起寒冰,拾起秋水剑,提气向木屋奔来。来到木屋之下,只见屋内没有了灯光,他大吃一惊,急忙飞身上树,闯入屋内,叫道:“碧玉,碧玉!” 只听碧玉轻轻应了一声,道:“我在这里。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灯又灭了,我……我好害怕。” 十三夜惊魂略定,道:“别怕,别怕。我还以为你……你,你在就好!我给你把消痒的药带来啦。”来到床边,把寒冰和秋水剑放下,解开碧玉肩上纱布,取出一枚毒果,剥去硬皮,将果肉揉碎,敷在她伤口之上,又撕下一道纱布,小心为她包好。 碧玉忽然闻到他手上的血腥气,惊道:“你受伤了?” 十三夜将左手缩回,道:“没事的,只是被**咬了一下。” 碧玉更是吃惊,道:“怎么会这样?伤的怎样?我来看看。” 十三夜将手递出,碧玉隐隐约约只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禁吓坏了,忙道:“怎么这么重?快拿布来,我给你包扎。” 十三夜受宠若惊,欢欣鼓舞地道:“在这儿,在手背上。”右手自衣服上撕下一块纱布,并左手一起递到碧玉面前。 碧玉接过纱布,手指碰到十三夜左手,只觉触手粘湿,尽是血污,不由得心惊肉跳,双手乱抖,颤声道:“这……这么多血!” 十三夜微微一笑,道:“是啊,都咬到骨头了!要不是我及时刺瞎它一只眼睛,只怕这整只手掌都被它咬掉了呢!”说着又将纱布从碧玉手里取回,自行抱扎,一边说道:“碧玉,你居然关心我身上受伤,你对我真好。只是我手上尽是血污,可不能把你沾脏了。” 碧玉听了,晕生双颊,不禁低下了头,见到躺在一边的寒冰,昏暗之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十三夜哦了一声,道:“我倒把她忘了。这是你姐姐,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渡过了江来。”碧玉又惊又喜,道:“你说她是我姐姐?”一把将寒冰抱起,叫道:“姐姐,姐姐!”见寒冰不声不动,惊道:“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十三夜取来一根油木点着,插在墙板上,道:“她不知瘴林有毒,闯了进来,又误食了林中毒果,以至中了剧毒。” 碧玉大吃一惊,不由得心中大恸,哭道:“姐姐,姐姐,你醒醒啊!” 十三夜见碧玉哭得悲切,大是惶恐,忙道:“碧玉,你不用担心,我已给你姐姐服下了解药,将养一两个月多半便会好了。” 碧玉心下稍宽,但又听说只是“多半”才会好,忧心复起,泪光莹然地问道:“为什么只是多半才会好啊?难道就没有必好的法子?要是我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啦!” 十三夜大惊失色,双手乱摇,道:“碧玉,你可千万不能乱想,我一定有法子将你姐姐治好。我这便去杀了那个**,用它的胆囊给你姐姐解毒。”说完掉头便向外冲,只听嘭的一声,门板剧烈震动,原来十三夜往外冲得太急,竟与门板撞到了一起。碧玉只觉整个木屋也晃了一晃,微微一惊,但念及姐姐安危,又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忽然寒冰在碧玉怀中轻轻一动,嗓中发出一丝呻吟。碧玉大喜,连忙轻摇寒冰身体,口中不住呼唤“姐姐”,过了好一刻,寒冰缓缓睁开双眼,向碧玉呆望片刻,猛地一坐而起,捧住碧玉双肩,叫道:“碧玉,是你么?”碧玉大喜之下,泪水又断线珠子般滚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姐姐,是我,姐姐,你,你怎么追到这里来啦?”寒冰见碧玉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不答她问话,突然伏到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哭了良久,寒冰才渐渐收泪,碧玉却仍是抽抽泣泣地哭个不住。寒冰反倒又劝起她来,劝了好一会,碧玉这才擦干眼泪,哽咽问道:“姐姐,你是怎么追到幽冥谷来啦?” 寒冰道:“还不是十三夜这个恶贼……” 碧玉奇道:“十三夜?十三夜是谁?”原来十三夜当初在江上向寒冰自报名号之时,碧玉尚在昏迷之中,而醒来之后异变迭起,十三夜也始终未有机会向她自呈家门,直至此时,碧玉竟还不知十三夜的名字,这时陡地听到“十三夜”三字,不免好奇相问。 寒冰道:“就是掳你到此的这个恶贼啦,还能有谁?” 碧玉哦了一声,道:“原来他叫做‘十三夜’,好奇怪的名字。” 寒冰又道:“十三夜这恶贼将你带过了江,便以为我没法子再追他,不料吉人自有天相,他决计想不到咱们的流星马是会泅水的。”碧玉道:“咱们的流星马会泅水么?姐姐,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寒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见十三夜这恶贼把你带过江去,心中焦急,便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纵马入江,不成想流星马果然把我驼到对岸。然后我便循着恶贼沿途砍出的记号一路寻了过来。不料在谷口那片树林之中,由于不识路径,竟而迷失了方向,还中了其中瘴毒,后来……后来这恶贼不知为何跑到林中,我正好遇到了他。”顿了一顿,又道:“碧玉,那恶贼将你带到此处,没有欺侮你、伤害你吧?” 碧玉摇了摇头,道:“没有,他非但没有欺侮伤害我,反而待我还很和善。姐姐,说实话,我看他倒不像什么‘恶贼’,姐姐,或许……或许咱们都错怪他了。” 寒冰大怒,道:“错怪他?怎么会错怪他!他这种人若不是恶贼,那世上便再也没有坏人啦!” 碧玉被十三夜擒掳以来,时时刻刻受他照料,不但不像一个俘虏,反而像一个贵宾,肚中饥饿,他辛苦觅食,肩膀受伤,他尽心救治,全无半点传言中强盗劫匪凶恶狠戾的样子,她虽然不解何故,但内心深处,对他的恐惧敌视之意不知不觉中已大大减少,甚而至于,对他还暗暗产生几分好感,此时听姐姐一口一句“恶贼”的乱骂,心中竟然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她对这位姐姐向来亲敬,又见她正在气头上,不敢辩驳顶撞,停了一停,只得改换话头,道:“姐姐,咱们的马儿呢?” 寒冰道:“那谷口树林外有一道高达数丈的石梁,马儿翻越不过,我只好暂时将它留在了那里。”她一转眼,见碧玉肩头衣衫破碎,包着一块黑纱,惊道:“碧玉,你受伤了?” 碧玉道:“姐姐你别担心,这只是被毒爪飞猫抓伤了一点皮肉。” 寒冰道:“毒爪飞猫?” 碧玉道:“是呀。”当下将十三夜如何将自己带到幽冥谷,又如何为了给自己弄食而大战毒爪飞猫,自己又如何跟踪、施助,最后又如何遭飞猫偷袭等事一一说了,只是把十三夜邀己共浴、为己吸毒一节含糊带过。寒冰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妹妹被十三夜掳来不过一个更天,竟已发生了这许多惊险诡奇之事,又见她述说这些事时神采奕奕,竟是一副兴致勃勃之态,不禁心头一凛,暗道:“妹妹当真太不懂事,自己成为人质,竟然还这般兴高采烈,我说什么也得赶快带她逃走。”刚要开口,忽听远远传来十三夜的叫声:“碧玉,你姐姐有救了,我……我已把那水怪的胆囊给取了来啦!”这句话说完,人已到了树下,跟着树枝晃动,呼的一声,十三夜已纵到屋内,只见他手中托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小球,火光映照下,泛出绿茵茵、碧惨惨的光芒,想必就是那水怪的胆囊了。 碧玉见这胆囊,倒还不觉的怎样,寒冰却着实吃了一惊,她方才亲眼见识过那水怪的厉害,知道那水怪嗜血凶狠,残暴之极,不料忽焉之间,十三夜竟已将之杀死,剖了它的胆囊回来! 寒冰望着这枚胆囊,又望了望十三夜那只为怪物咬伤的血迹斑斑的左手,心想此人行事诡异,当真令人难以猜度。 十三夜将手中胆囊晃了一晃,说道:“碧玉你看,这便是我谷中头等第一的解毒灵药——那寒潭水怪的胆囊。只要将它服了,这谷中任何剧毒都能化解。你姐姐不过误食了几枚毒果,服了它,毒质立时可除。” 碧玉大喜,道:“这最好不过,你快给我姐姐服下。” 寒冰脸色大变,忙缩身躲到碧玉身后,道:“我不吃,我不吃。” 碧玉道:“是呀,这胆囊如此之苦,我姐姐怎能吃下?十三夜,你有没有法子将它的苦味变淡一些?” 十三夜听碧玉突然叫出自己名字,不禁一愣,但随即明白定是寒冰方才告诉她的,微微一笑,道:“这胆囊苦么?并不苦啊!不信我尝给你们看。”伸舌头在胆囊上舔了一舔,咂咂嘴唇,说道:“也并不苦呀,只要不咬破它的外皮,将它囫囵吞下去,便一点不会觉苦的。” 碧玉见十三夜舌舔胆囊,脸上没有一丝苦楚之相,心下大宽,然而见他用自己舌头舔过,姐姐势必不肯再服,便道:“不苦便好,你快去将它洗干净了,给我姐姐服下。”十三夜有心要说“这胆囊刚从水怪体内取出,一点不脏”,但他对碧玉的话奉若圣旨,丝毫不敢拂逆,当下答应声“好”,出门办理。不一刻,十三夜又托着清洗好的胆囊回来。碧玉对寒冰道:“姐姐,现下好了,快,快来把它服下吧。” 寒冰浑身簌簌而抖,只是闭嘴摇头。 十三夜叹道:“看来还得我助你一把。”说着胆囊交予左手,右臂一伸,手指已捏住寒冰两腮,分开她的唇齿,左手胆囊随即塞入,跟着右手一托她的下巴,咕的一声,胆囊穿过寒冰咽喉,滑进腹中。十三夜这几下动作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寒冰全无招架阻挡的余地,待她反应过来,胆囊已然入口进腹,只留得满口腥臭苦涩。 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寒冰手掌倏起,在十三夜脸上结结实实打了一记。也是十三夜大喜之余,失之大意,寒冰暴怒之下,出手又快又狠,这一掌打得极是劲道,十三夜雪白的右颊立时肿起五道殷红的指印。 十三夜赫然变色,但见寒冰向自己怒目而视的双眼之中噙满泪水,不由得怒火消了大半,揉了揉疼痛的右颊,俯身从床下拉出一个木箱,掀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一件黑衣及一团蓬茸松软的黑纱,转身出门而去。 碧玉道:“姐姐,你服下胆囊,体内毒质已不足为患,该当高兴才是,为甚么又哭起来?”说着伸手挽住寒冰一只胳膊。寒冰身子一动,满眶的泪水立时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碧玉轻轻一笑,道:“姐姐,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流眼泪呢!”寒冰抬起衣袖,把泪痕抹得干干净净,翻手抓住碧玉双手,低声道:“妹妹,咱们得赶紧逃离这地方。”碧玉一愣,道:“什么?” 只听门外十三夜问道:“碧玉,什么‘什么’呀?”只见十三夜从门外迈步而入,身上已换上了刚刚床下取出的新衣,这时他衣色崭新,轻纱飘动,门口一站,显得神采飞扬,意气英发。 碧玉道:“没什么,只是我和姐姐很久没有饭吃,都饿得有些难受。” 十三夜一拍脑门,失声道:“该死,该死。看我一时糊涂的,竟把你还饿着肚子这事给忘了。我立刻去割几块水怪的肉来烤了你吃。那水怪虽说没有毒爪飞猫滋味鲜美,却也劲道可口得很。” 碧玉道:“你别只说,快去弄来。” 十三夜答应一声,转身而去。寒冰奔到门口,见这木屋建在树上,也是一惊,又见十三夜已飘到地面,快速远去,转眼没入沉夜之中,便回到床边,拉住碧玉双手,道:“趁他不在,咱们快走。” 碧玉迟疑道:“咱们就这么走吗?” 寒冰见她竟有不愿之色,不禁向她侧脸斜视,问道:“怎么,妹妹,难道你不想逃走?” 碧玉道:“想自然是想,只是咱们不辞而别,稍后他回来见不到人,岂不担心着急?” 寒冰道:“他急不急,关咱们甚么事?咱们快快动身,再迟延片刻,他可就回来了。”手臂用力,将碧玉从床上拖了下来。她先前毒质侵体,肢体**,但经服过崖上灵草,毒性已止,这时又服了水怪胆囊,气力大增,四肢已灵动如常。这水怪的胆囊实是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不但化毒疗伤功效极佳,而且另有增神益气之助,寒冰服下不过片刻,便已功效大显。 碧玉被拉到门口,望着幽谷中沉沉的夜气,道:“姐姐,这山谷中黑魆魆的,咱们路径不熟,又能逃到哪里去?”寒冰一怔,心想也是,她所知的唯一出口便是十三夜所去的地方,若走此路,定然与他相遇。 碧玉道:“十三夜对咱们并无恶意,不如等他回来,我求他将咱们送出去好了。” 寒冰道:“妹妹真是尽说梦话。他处心积虑地把你捉来,岂能轻易放你?你可是他用来要挟李冰阳交还宝剑的筹码啊!他装模作样的讨你欢心,无非是想将你稳住,让你不给他捣乱。但李冰阳岂会乖乖就范,用宝剑换人?等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妹妹没了用处之后,只怕就要露出本来面目了。到那时他岂还会再对妹妹假惺惺的献殷勤?妹妹难道忘了丁左护使?他不过因为一个小小竹篮,便被砍去了一条手臂,如今妹妹关系的可是他的家传宝剑,到时他奸计不成,恼怒起来,只怕对付咱们的手段,要比砍去丁左护使手臂还要恶毒百倍啊!” 碧玉想起丁左护使那断臂洒血的残酷场面,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道:“姐姐说的对,这里确是不能久留,咱们这就走。” 寒冰大喜,拉住碧玉手腕,道:“咱们先在附近找个隐秘所在藏起,等十三夜回来见不到人,定会四处寻找,到时咱们便趁机逃向谷口。”碧玉道:“就依姐姐的。”二人刚要跃门而出,寒冰忽然回头望了一下床铺,见自己的秋水剑留在床上,当下奔回取过,掠过墙上火把之时,顺手一剑将火头斩落,用脚踩熄,这才挽了碧玉之手,双双纵出。 两人落到地面,四面环顾,只见右侧一块巨大岩石,石后杂草丛生,深可及腰,正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当下两人奔到草丛之旁,刚要俯身钻入,忽听草丛中窸窣声响,二人大奇,正要向前探察,忽然草丛分开,一颗笆斗般大的蛇头探了出来。二人齐声惊呼,向后纵开,各自抽出秋水剑,摆出一个“仙人指路”的架势,只待巨蛇攻击,便掷剑刺击。只见这蟒蛇头颅呈三角之形,额上生有一个大瘤,两只眼睛烁烁闪光,形貌古怪丑陋之极。这蟒蛇抬身昂头,做出吓人姿态,舌芯吞吐,发出孳孳声响,却无前扑之意。碧玉在后跃之时,已然闻到怪蛇身上所发出的腥臭之气,只觉阵阵头昏,叫道:“姐姐,咱们斗不过它,还是走吧。”寒冰急道:“找不到隐身之所,而那十三夜转眼即回,可怎么办?”碧玉眼光一转,看到旁边那道石缝,一把拉住寒冰手腕,道:“姐姐,跟我来。”当下拉着她钻进石缝。 寒冰道:“这是去哪?” 碧玉道:“这里有一座山坡,上面石头甚多,咱们到那里躲一躲。”出了石缝,二人奔上山坡,放眼四顾,只见这山坡起伏十来丈,甚是窄狭,坡上石头虽多,但均不大,能够匿行隐身的更少,若被十三夜找到这里,只怕凭他的身法,倏忽一下便给寻出来了。 寒冰听到瀑布激水之声,循声望去,道:“这里不能隐身,到那边去看看。”携了碧玉循声奔去。待见到了水潭,猛然惊悸,止步道:“别过去,这水潭里可不知有什么古怪没有!” 碧玉一笑,道:“姐姐太小心啦,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十三夜还在这里面洗过澡呢!”碧玉话一出口,便知说多了嘴,满面通红,忙岔开话道:“姐姐,看你一脸血污,我过去帮你洗一洗吧。” 寒冰想起这是十三夜前面逼自己吞服草药时用他受伤的左手捏自己脸颊时留下的,不禁也红了脸,忙到潭边掬水将脸洗了,又到小瀑旁接了几捧净水,将口中胆腥草秽漱净,又想起十三夜竟用他嚼烂的草药吐到自己口中,不禁又是一阵恶心。 寒冰漱净了口,又狠狠吞咽几口清水,转过石壁,看见前面乌压压的一片树林,喜道:“妹妹,咱们有藏身之处了!快看。”伸手一指。碧玉连连摇头,道:“姐姐,那里去不得!那树林里有毒爪飞猫!”寒冰愣了一愣,突然将脸一扬,咬牙道:“怕甚么?只要能逃出幽冥谷,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那毒爪飞猫再厉害,又能厉害过十三夜那恶贼吗?我宁可死在毒爪飞猫的毒爪之下,也不愿留在这里受那恶贼的辣手荼毒!”碧玉听寒冰口气勇决,大受鼓舞,道:“姐姐,我听你的。咱们这就进树林去。”两人当即施展轻功,奔到树林之中。 第4章 烟雨江南 这时已是黎明时分,谷外曙色早现,谷中虽然阴暗,但光线多多少少也亮了一些,碧玉、寒冰凝目细看,方圆十多丈内的树木景物已影影绰绰辨得出来。两人手持秋水剑,悄步急行。林中鸦雀无声,二人行得片刻,脚下的落叶、枯枝堆积渐厚,落足之际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静谧之中听起来分外刺耳。碧玉脑中尽是方才十三夜与毒爪飞猫大战的凶恶场景,这时尤其害怕,唯恐旁边一声大叫,再蹿出一只来。 约莫行了顿饭功夫,寒冰无意间一回头,只见夜气蔼蔼,群树寂寂,早已辨不出来时的路径,不由得哎呦叫了一声。 碧玉大吃一惊,道:“怎么了?”寒冰道:“糟啦!咱们只顾着往前赶路,竟忘了在树上留下记号,这……这……妹妹,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径么?”碧玉闻听,顿时脸上一片苍白,颤声道:“我……我哪里记得?姐姐,咱们迷路啦!”说到这里,声音中已带出了哭声。寒冰道:“事已至此,哭也没有用。我想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再往前走走。”当下拉着碧玉,又向树林深处走去。 又赶了二三里,碧玉饥火上升,肚中又咕咕叫了起来。寒冰服下水怪胆囊,虽也颇有饿意,但精力却十分健旺,不住地安慰碧玉:“再往前走走,说不定便会找到野果什么的。”又走里许,碧玉只觉两条腿中犹似灌满了铅水一般,沉甸甸的只觉迈出一步也感艰难,便靠在一棵树上,哭丧着脸,气喘吁吁地道:“不行了,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在这歇一歇,就回去吧。”正说着,突然一根冷冰冰、软绵绵的东西从树上落下,正挂在碧玉的肩膀上。碧玉拿起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尖声大叫起来。原来她手中拿的竟是一条死蛇,只见这死蛇皮开肉绽,溃烂不堪,有几处已经只剩了骨刺,一望可知是被其它野兽吃剩下的残躯。碧玉抛落死蛇,一纵扑到寒冰怀里,大哭起来。 便在这时,忽然树上传来咕噜、咕噜的低叫声。二人抬头齐看,只见树枝之上伏着一只状如狸猫的小兽,两只大大的眼睛碧然放光,它一旁的树枝上长长短短挂着几十条死蛇,都是肢体破烂,肌肤不完。 碧玉脱口叫道:“毒爪飞猫!姐姐,这就是毒爪飞猫!”一声未毕,只听这毒爪飞猫厉声长叫,蹿身下树,噌的一声,向二人面门疾扑而到。碧玉、寒冰齐声惊呼,急忙向两边跃开,二人身子刚刚错开,这飞猫已从二人中间一扑而过,利爪的爪尖与二人身体贴擦而过,委实险到了极处。 寒冰双足尚未落地,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飞猫在地上一按,已向碧玉扑了过去,当下手臂一伸,喝道:“**,看剑!”秋水剑脱手飞出,往飞猫腰间疾射而去。 寒冰自幼勤练这秋水剑,深谙以柔力掷物的妙旨,是以秋水剑虽是后发,却能先至,毒爪飞猫尚未扑到碧玉面前,秋水剑已追到它背后,刺到它的皮肤。 毒爪飞猫觉察腰间刺痛,猛地凌空扭腰,避了开去,它回过头,发现是寒冰伤的它,狂性发作,大叫一声,又向寒冰扑咬过来。 寒冰叫道:“妹妹,使‘秋水剑阵’!” 碧玉此时身体尚未落地,听姐姐一声“秋水剑阵”,当下不暇思索,秋水剑脱手掷出,也向毒爪飞猫发出,她兵刃刚刚脱手,只见眼前光芒闪动,寒冰射出的秋水剑已飞到近前,当下伸手接过,不等双足落地,身形凌空回转,认准毒爪飞猫的动向,准备再次击发,她完成这些动作,脚下一实,两只脚才落到地上。 毒爪飞猫扑咬寒冰,离寒冰尚有数尺,碧玉射出的秋水剑也已后发先至的飞到它的身后,剑尖割中它的尾巴,它吓得厉嗥一声,沉身避开,四爪接地,掉头回身,又转向碧玉扑出,然而刚扑到一半,碧玉的秋水剑又已被寒冰接住反掷而回,与此同时,碧玉也将寒冰的秋水剑再次接住掷到了,毒爪飞猫前后受击,再也无法进攻,只得猛地折身,将前扑之势化为横移,勉强避开两柄秋水剑的前后夹攻。 这时寒冰、碧玉又已互相接住了对方射出的秋水剑,一边凝神注视毒爪飞猫的动向,一边跟着移形换位,同时手腕连扬,两柄秋水剑再次掷出。 毒爪飞猫连遭惊险,不由得激起狂暴之性,怒嗥连连,与碧玉、寒冰姐妹的“秋水剑阵”斗将起来。 这“秋水剑阵”是碧玉、寒冰从小刻苦修习的双剑合璧之法,是由靖南世家众高手为二人量身打造的,十余年来二人勤修不辍,又经众高手指点培养,早已融会于心,这时为求自保,出手全是“秋水剑阵”的最高妙招。只见这两柄秋水剑在二人手中穿梭来去,闪烁飞驰,便如两颗快速至极的流星来回疾驰,飞行既快,准头又精,毒爪飞猫身法纵灵,又焉能与之对抗?只听它痛叫连声,不多一会儿,已被割得满身都是伤口,但也幸亏它天生一具矫捷无比的身躯,腾挪跳跃快速绝伦,方得以在这“秋水剑阵”的凌厉攻势下苟延残喘。当此之时,这毒爪飞猫连自保也渐渐难能,更不要说对碧玉、寒冰发动攻击了。 毒爪飞猫上蹿下跳,极力闪避,而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照此下去,用不多久,它纵不给秋水剑一穿而过,也势必会流血过多而死。 就在这时,碧玉突然啊的一声,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原来她腹中饥饿,精力衰疲,已支撑不住。她这一跤跌倒,手中秋水剑无法及时发出,“秋水剑阵”立时不攻自破,毒爪飞猫瞧出便宜,大嗥一声,向碧玉猛扑过来。 寒冰大惊失色,自己手中秋水剑已经发出,而碧玉由于摔倒,秋水剑未能发来,手中没有了兵刃,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毒爪飞猫向碧玉扑去。 碧玉见这毒爪飞猫张牙瞪眼地扑面而来,两只锋利漆黑的爪子已抓到近前,竟而吓得忘了躲闪,双手掩面,尖声大叫。 叫喊声中,突然远处传出一记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这破空声来得好快,倏尔飞至,但听噗的一声,一个小小的东西撞在毒爪飞猫额头之上。这飞猫本自厉声长叫,但被这暗器击中头部的一刹那间,叫声顿然中绝,身躯被震得凌空旋转,向旁边横飞而出,直飞出三四丈远,才落到地面,接着又滚了数丈,这才停止,它停到地上,一动不动,显是已被这暗器当场震死了。 寒冰拾起秋水剑,奔上前扶起碧玉,向暗器射来之处望去,只见树影悄悄,夜色沉沉,哪里有半个人影?但听适才暗器破空之声,确乎是被人以浑厚内力激发而出的无疑,暗想在这密林之中竟还伏有这等高手,当真让人意想不到,只是此人既然出手相救,何以又不现身露面? 碧玉睁开双眼,兀自惊魂不定,搂着寒冰道:“姐姐,我是不是脱险了?”寒冰点了点头,向暗器射来之处朗声道:“是那位高手出手相救?还请现身一见。”顿了一顿,又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否赏脸赐告?”连问三遍,只见四下里一片寂然,半点动静也无。寒冰还待再问,突然前方树丛后传来一声怪叫,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撕心裂肺,极其难听。二人魂飞天外,也不知那是什么怪物,当即掉头便奔,也不知奔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竟然出了树林。 只见明媚的阳光从头顶斜射而下,照得面前一片鲜明绚烂。 二人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各自揉了一揉眼睛,再定睛细看,待看真切了,不约而同地齐声欢呼起来。只见眼前土地平旷,芳草如茵,一片鲜明翠绿,草地之上密密丛丛盛开着无数鲜花,红篮白紫,各色俱全,当真是花团锦簇,灿烂缤纷,直如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锦绣地毯一般。花丛中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舞,追逐嬉戏。 二人大喜之下,连刚刚林中嗥叫的怪物也都忘了,立时携手向前,一边踏着地上柔软的鲜花,一边呼吸着空气中馥郁的香气,两人左顾右盼,欣喜若狂,只觉仿佛陡然从地狱来到了仙境。 碧玉喜道:“姐姐,咱们……咱们是不是出了谷啦?”寒冰眉花眼笑,道:“那可不是,咱们逃出来啦!”说话时游目四顾,只见前方和左右两边均是高山围立,山壁陡峭之极,再一细看,二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渐渐消失,原来她们发现这三面山壁之间竟然没有一条缝隙开口,三面山壁浑然一体,竟似人工筑成的一堵环形山墙。这艳阳高照、百花盛放的“仙境”竟不过只是三面环山的一处死谷。二人对望一眼,满心欢喜渐渐的消散尽净。碧玉道:“姐姐,咱们还是没逃出去呀。”寒冰面色凝重,道:“这倒未必。咱们且到山壁近处看看,瞧有没有石洞暗道通到谷外。”当下携了碧玉之手,向左侧山壁走去。 二人踩着花草,来到山壁之下。适才远望之时,只觉这山壁还不甚高,此时走到山壁之下,才知这山壁实是高得非同小可。两人抬头仰视,竟然看不到顶头,只见山壁陡峭耸立,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而且壁面平板光滑,便如用巨斧刮磨过的一般,连一处可资攀爬的缝隙也找不到。两人对望一眼,均是心如死灰,心想这等山壁,莫说是人,纵是天生最善攀援的猿猴也爬不上去。两人望着石壁,均是沮丧之极,当下折向右行,希望能寻到一个通向谷外的出口,然而三面山崖堪堪走了两面,别说出谷的山洞豁口,便连一个裂缝隙纹也没有见到,宛如这三面崖壁竟是用整座巨山剜割而成的。只见太阳从东方渐渐上升,慢慢移到头顶,又从头顶缓缓而西,阳光从崖顶斜射而下,挥洒出万道金光。碧玉饿得肚中如烧如炙,便似装满了火炭一般,恨不得抓几把野草、摘几朵鲜花充饥。 又行了半个时辰,最后这一面山壁也堪堪走了近半,碧玉有气无力地道:“姐姐,若是再找不到出口,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寒冰冷冷道:“我便是饿死在此,也绝不回去。碧玉,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能找到出谷的道路。”碧玉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寒冰望着碧玉,见她愁眉苦脸,容颜里尽是憔悴疲惫之色,心中十分怜惜,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碧玉强颜一笑,道:“姐姐,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我还撑得住。”说话间漫然四望,忽然咦了一声,道:“姐姐,你看那里!”寒冰见她说的惊奇,忙顺她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丛野菊之后,石壁上面似乎隐隐透着一眼洞穴。 寒冰喜出望外,仿佛黑暗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丝光明,当下急奔过去,碧玉也紧随而上。两人来到野菊花丛之前,只见后面石壁之上果然有着一个石洞。只见这石洞两头尖尖,上下对圆,便如石壁之间突然裂开了一张嘴巴,洞内幽深黑暗,不见尽头,在这致密严合的山崖之上竟然陡生这等深穴,当真令人称奇。 碧玉道:“姐姐,还愣什么,咱进去呀!”迈步就要进入。 寒冰忙将她拉住,反而向后退了几步,道:“先别着急,这石洞古怪的紧,咱们先探探路。”寒冰胆子虽大,但她自到这幽冥谷中,短短数个时辰便累遇惊险,先是水中遇怪,接着草中遇蟒,随后又同毒爪飞猫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次次生死一线,如今眼见这洞穴幽深诡秘,料想其中多半也藏着什么毒虫猛兽,碧玉眼下筋疲力倦,实不敢再带着她轻身涉险。她俯身拾起几枚石子,扣一枚在手中,屈指沉腕,石子射入洞中,只听里面发出啪啪石子碰壁的声响,心中稍安,当下又将手中石子一枚一枚的从洞口不同方位向内弹入,只听回声均是撞击石壁之声,这才吁了口气,道:“好了,咱们进去吧。”手持秋水剑,拉着碧玉猫身而入。 洞道十分窄狭,两壁间距不过数尺,好在碧玉、寒冰肩削腰细,行走起来也不甚吃力。摸摸索索行了两三丈远,寒冰触手之处,突然摸到石壁上一个凹陷进去的石槽,顺手向里一摸,竟又碰到一根木棒。寒冰大奇,寻思:“难道这石洞竟已有人走过?”心中惊疑,忽然灵光一闪,提起秋水剑在石壁上一磕,登时溅起几粒火花。 寒冰趁着这一闪而逝的火光,已然看到这石槽之内不单放着一根木棒,旁边还放着火石、绒草等打火之物,而这根木棒一头焦黑油亮,显然也是个被人点燃过的油木火把。寒冰心中大喜,忙取过火石绒草,将油木点着。碧玉陡然见到火光,啊了一声,道:“姐姐,哪里来的火把?”寒冰嘘了一声,道:“别做声,是别人留下来的。咱们快往里走。”当下举火前行,又走出十几步,蓦地眼前豁然开朗,竟然进入了一间石室。碧玉寒冰对望一眼,均是惊奇莫名。寒冰环举火把,向四周一照,只见这石室并无多大,大约七八围方圆,四壁坑坑洼洼,有许多凿斫劈砍过的痕迹,似是被人用利器略加修饰过。 碧玉忽然指着左边一块较为光滑的石壁道:“姐姐,那里好像刻有字迹。” 寒冰移近火把,果然上面刻着几行大字,字体颇为难看,但笔画挺拔,透出一股张狂不羁、飞扬峭拔的凌厉之气。火光下看得明白,只见第一行字是:“老子纵横江湖有年矣,杀人如麻,快意恩仇,所会高手无数,然所服者,唯大明剑客一人耳!” 两人念到此处,不禁相互看了一眼,同声道:“大明剑客?”碧玉道:“这‘大明剑客’不是咱们靖南世家二十年前的第一任护院么?”寒冰点头道:“江南武林之中,叫‘大明剑客’的只有一人,自然是他老人家了。这刻字前辈说平生只服大明剑客一人,想来他生前定是大明剑客老前辈的至交好友。”顿了一顿,又往下念石壁字迹:“不意天妒英才,壮年横死,以至难踌平生之志,悲夫!”碧玉啊了一声道:“原来这位刻字的前辈已经过世了!”只听寒冰又念道:“又,老子平生一诺千金,然不意中奸人暗算,猝死非命,以至不能践碧罗江之约,与大明剑客一决高下,实恨恨也!” 碧玉奇道:“他既说佩服‘大明剑客’前辈,又为何还要与他一决高下?”说着摇了摇寒冰手臂。 寒冰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此人既死,只怕此事除了大明剑客之外,世上已无第二人能够解答了。而大明剑客离开咱们靖南世家也已二十多年,从那之后再无任何音信,只怕也早已不在人世,他与此人之间的碧罗江之约,恐怕世上已无一人知道了。”碧玉点了点头,又向石壁望去,见再无其它字迹,不禁怅然。 寒冰道:“此人既是大明剑客的朋友,怎会住在这幽冥谷附近?当真古怪。”停了一下,又道:“这里既是石室,自非这花谷的出口,唉,咱们又是空欢喜一场。”话虽如此说,却仍忍不住晃动手中火把,沿石壁细细照耀。 突然寒冰尖声大叫,火把掉落在地。 这石室甚小,而寒冰这声呼叫又突如其来,直吓得的碧玉也是啊的一声惊叫,刚要询问,寒冰已张臂搂住她的脖颈,扑到她的怀里。 碧玉又是害怕,又是奇怪,她同寒冰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她这般惊恐失措的情形,情知她必定看到了甚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当下颤声问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寒冰头也不敢抬,反手一指身后,道:“那儿……你看……你看那儿!” 碧玉见她所指之处是一道窄狭的小石坑,这石坑靠着石壁,外沿凸起一块长石,若不留意,倒是不易发现。这时火把落地,长石隔断光线,坑内黑沉沉的甚么也看不见。碧玉单臂搂着寒冰,俯身拾起火把往坑内一照,不由得啊的一声再次惊叫出来,若非她心里已有准备,只怕火把也已脱手。 原来这石坑中竟然躺了一具黑色骷髅。只见这骷髅通体漆黑,仿佛浸透了墨汁相似,而且口齿大张,四肢蜷缩,脊椎扭曲,想必此人临死之际必定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此时火把的火头跳跃闪烁,这骷髅在石坑内的投影也一颤一颤,蠕蠕而动,仿佛又活过来似的。 这情景委实可惊可怖,碧玉颤声道:“姐姐,咱们……咱们快点出去吧。”寒冰连连点头,拉住碧玉胳膊往外急走。 钻出石洞,两人眼前又是繁花似锦的明媚丽景,但想起石室中的惨怖景象,心头仍不住地突突乱跳。碧玉丢下火把,踩熄火头,说道:“姐姐,咱们这次可是真的被困在这里了。”寒冰放眼四望,一言不发,过了良久,才叹气道:“要逃出去,看来只有回幽冥谷了。” 话音刚落,只见花谷对面树林中黑影一闪,忽然飘出一朵乌云。 寒冰一怔,还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忙揉揉眼睛,凝神细看,可不是一朵黑漆漆的乌云?只见这乌云载袅载浮,在花丛草地之上快速飘来。寒冰一奇之间,陡然辨清这乌云竟是飞驰而来的十三夜,她这一惊可着实不小,万万想不到十三夜这么快便发现了她们行踪,忙拉过碧玉手臂,低声道:“妹妹,快回洞去!”不由分说,拉着碧玉钻入石洞。 碧玉由于无精打采,头一直垂着,并未看见十三夜,便问:“姐姐,怎么啦?我们……”寒冰打断她话,急声道:“那恶贼追过来啦!”说着已拉着碧玉回到石室,搂着她缩到石室一角。碧玉道:“恶贼?啊,姐姐说的是十三夜?怎么,他找到这里来了?”寒冰伸手掩住她嘴,低声道:“别做声!”话音甫落,只听呼的一声,一个人纵进石室,跟着十三夜的声音响了起来:“爸爸,儿子又来看你啦。” 寒冰和碧玉听到这话,心头均是猛地一震,暗道:“怎么,难道这骷髅生前竟是十三夜父亲?”寒冰不料碧玉竟会出声回答,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掩她嘴唇,然而为时已晚,只觉两肩一紧,已被扑上来的十三夜提了起来。寒冰双臂酸痛,秋水剑发射不出,只能拳打脚踢,用力挣扎,叱道:“放开我!” 十三夜原本目力极强,之所以在这石室之中久久未发现二人,一是心情怆痛,神意不专,再者他也根本不会料到这石室中竟会有人,陡然听到碧玉应声,当真惊喜交集,转眼一看,果见石室角落隐隐约约蜷缩着两个娇小的身影,立时扑近相看,看清正是碧玉、寒冰,当下提起寒冰,丢到一边,一把抱起碧玉,紧紧搂在怀中,狂喜之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寒冰被十三夜丢到一旁,黑暗中立足不稳,向后一跤跌开,后背正好撞在凸凹不平的石壁上,直撞得背上肌肤一阵生疼。 过了好久,十三夜这才带着哭声道:“傻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碧玉道:“都是我不好,害的你为我担惊受怕。” 十三夜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你平安无事,便甚么都好。碧玉,你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碧玉此时心中感动,神情激荡,想也不想便“嗯”了一声。 十三夜欣喜若狂,一颗心几乎被这股狂喜托着漂浮而起,忍不住扬起脸来,纵声大叫。 他声音本就清越,在这斗室之中纵声高呼,更是声音激荡,直震得碧玉双耳刺痛,碧玉捂耳道:“哎呀,你……你不要叫啦!” 十三夜道:“碧玉,我是太高兴了啊!好,那我就到外面叫去。”抱起碧玉,踏出石室,飞身出了石洞,将碧玉轻轻放下,随即黑剑出手,猛地纵身而起,落在那片野菊丛中,只见他身形游走,连声呼喝,黑色软剑犹似一条夭矫变幻的灵蛇,每一声喝,剑尖都刺中一朵野菊花的花蒂,这些飞落的菊花花瓣被他衣纱带动,片片飘飞起来,霎时之间,纷纷扬扬的恍如当空洒起了一片缤纷绮靡的“花雨”。 陡然十三夜一声长叫,收剑拔身,纵到碧玉身旁,二人并肩而立,一同欣赏着这如梦似幻的“花雨”奇景。菊花花瓣极是纤细,一片片薄如蝉翼,轻似柳絮,在十三夜带动的残风之中飘飘荡荡,久久不落,碧玉望着这阵“花雨”,不由得目眩神驰,如痴如醉。 这时寒冰也从石洞之中赶了出来,她原本满面怒容,但一见这“花雨”奇景,也不禁一怔。 十三夜回头瞪了她一眼,道:“很好,你自己出来了,倒省得我再进去相请。” 寒冰闻听,秀眉立起,正待反唇回击,碧玉已抢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指着四散飞舞的花瓣,道:“姐姐快看,这些花瓣多美丽!” 寒冰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碧玉还要再说,突然肚中一阵咕咕声响,不由得又羞又窘,也没心思夸赞花雨美丽了,满脸通红的趴到寒冰肩头。 十三夜抢步向前,道:“碧玉,你还没有吃饭,快跟我回去,我已为你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水怪烤肉在木屋里。” 碧玉一听,腹中饥火立刻更加旺盛起来,抓着寒冰的手道:“姐姐,那我们……我们就回去吧。” 寒冰还未回答,十三夜早已右臂勾住碧玉细腰,迫不及待就要带着她走,同时左臂伸出,向寒冰手臂抓来。 寒冰滑步躲开,怒道:“我自己会走!” 十三夜听碧玉饥肠辘辘,唯恐饿坏了她,不想跟寒冰多啰嗦,五指急翻,已抓住她的手腕,使劲回扯,将她强行拉过来。 寒冰大怒,秋水剑急挥,往他手上斩落。 十三夜飞起一脚,将秋水剑从她手中踢飞,跟着手腕用劲,将寒冰抱住,随即携着二人纵身而起,将高高飞起的秋水剑咬入口中。十三夜这一番抓人抱人,踢剑噙剑,动作麻利,眨眼完成,不容寒冰有丝毫招架的闲裕。 十三夜双足落地,咬着秋水剑叫道:“碧玉留神,咱们可要起步啦!”力沉双足,向树林急奔而去。 寒冰被十三夜抱入怀中,本要继续抗争,但十三夜发足疾奔,立时便如离弦之箭,寒冰便觉双脚陡然飘离地面,她一惊之下,双手也不敢动了。寒冰又是尴尬,又是生气,满面通红,却又不敢再动。 十三夜全力飞驰,身边草丛花簇不绝向后疾飞退逝,猛地眼前一暗,已经进了树林。 碧玉受不了十三夜这风驰电掣般的疾奔,早已闭上双眼,只觉风声呼啸,衣发具乱,仿佛是被一阵狂风裹着飞行一般。没过多时,只听十三夜道:“碧玉,前边就到了树林尽头,我要停下啦,你可要将我抱紧一些。”说着双臂收紧,将碧玉、寒冰俱皆抱紧,忽然纵身而起,双脚在一株树干之上用力一蹬,将前冲之势卸去大半,跟着又是几个长长的纵跃,这才停下身来。碧玉、寒冰被这几个突如其来的纵跃闹得头昏脑胀,双脚虽已踏地,却仍然都不敢松手,依旧紧紧伏在十三夜怀里。 过了片刻,寒冰晕眩稍止,扳着十三夜肩膀的手突然用力,扣住十三夜的肩窝,跟着臂肘急撞,撞中他小臂的“曲池”穴道。这“曲池”穴乃手臂要穴,一旦受制,整条手臂立时瘫痪,十三夜此穴被击,右臂登时酸软无力,不禁哎呦一声。寒冰一击得手,挣开十三夜手臂,顺势一招“蟾宫折桂”,将秋水剑从他口中抢出,随即倒纵而出,躲到一株树后。寒冰这一记贴身偷袭,无声无息,连十三夜都未能防备,碧玉更是不知,她听到十三夜一声惊叫,忙问:“你怎么了?” 十三夜试着运动右臂,只觉软绵绵的已经使不出半点力气,气恨恨地瞪了寒冰一眼,对碧玉道:“没事,只是手臂被‘毒虫’叮了一口。”碧玉惊道:“你中毒了么?”十三夜见碧玉对自己关心,欢喜无比,忙道:“没有事的,这‘毒虫’毒性不大,过一会就会好了。咱们快去吃肉吧。”当下垂着面条似的右臂,带着碧玉向前走去。 碧玉回头向寒冰招手,道:“姐姐,你也快来呀。” 十三夜抛下寒冰携碧玉独行,依了寒冰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再追来的,但她此时已知这幽冥谷中危险丛生,处处暗藏毒虫凶兽,实不敢再落单独处,见十三夜前行,立即紧跟而上。 碧玉惦着那香喷喷的烤肉,赶过来挽住寒冰手腕快步赶向木屋。刚出石缝,只见几条死蟒横在当路,膛腹均被剖开,死状极惨。碧玉一声惊呼,连忙缩在寒冰背后。 十三夜笑道:“碧玉莫怕。昨夜你和你姐姐不见,我担心是它们当中的哪一个把你们当成了食物,担心恼怒之下,便将它们全都杀了。天幸你们没有葬到它们肚中,要不然……要不然……唉!不说啦,碧玉,等会儿我便将它们拖走,让你再也看不到它们。走,我先带你进屋吃肉。”回身轻轻托住碧玉两腋,身形轻摇,纵过蟒尸,飘上树梢,将碧玉放在屋前。他左臂穴道适才只是被寒冰击中,并未封闭,酸麻一过,力气便复。屋中火把被寒冰昨夜临逃走时斩断踏熄,十三夜回来后又急于找人,也未另生火烛,是以屋内黑沉沉的一无可见。十三夜纵入屋内,又点了一根油木,挥火头在桌上一晃,这一来碧玉看得清楚了,只见桌面上散放了四五块馒头大小的肉块,火焰照射之下,泛出红艳艳、亮锃锃的油光。碧玉一见之下,登时馋涎欲滴,快步向前,拿起一块,张嘴咬了一口,只觉油脂满口,浓香四溢,含糊赞了一声“好吃”,也顾不得女孩儿温婉贤雅的形象了,当下大吃起来,一边伸手指向门外一指,意思是快将我姐姐也带上来,我要与她一同享用。 十三夜会意,微微一笑,将火把插在木板墙上,飞身出屋,只听树下寒冰一声惊怒短促的呼叫,砰的一声,已被提着放在屋内的地板之上。十三夜在寒冰肩上一推,道:“你也快去吃吧。我给你们弄些水来。”转身出去。 碧玉上前将寒冰拽到桌旁,拿起一块熟肉塞入她的手中,又将大拇指一翘,自是称赞肉之味美。寒冰冷冷看着她,有心将肉抛回桌面,但嗅着满屋浓郁的肉香,忍不住也是口水直流,况且肚子也实在饿得厉害了,只得撕下一小块塞入口中。碧玉连饿两天,当真是饿得极了,一块吃完,仍未饱足,又拿起一块嚼咽。 十三夜生怕寒冰再次带着碧玉逃跑,这次去的极快,一转身便赶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囊,里面软软漾漾,盛满了清水。碧玉见十三夜眼窝深陷,形容憔悴,与昨天神采飞扬的神态相比,俨然换了个人相似,自是这一天中为了寻找自己,煎心熬肺,受苦不少,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怜惜,从桌上拣起一块最大的熟肉递到他的面前,点一点头,示意他也快吃。 十三夜受宠若惊,只觉一股热流涌遍全体,忙放下皮囊,诚惶诚恐地捧过手中,说道:“碧玉,你……你竟然还想着我,你对我真好!” 碧玉满脸通红,侧过脸去,只见寒冰正冷冰冰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得脸上红的更厉害了。 十三夜忙了一日一夜,确实也饥饿极了,当下也大口吞咽起来。十三夜食量并不大,一块肉吃下,拍了拍肚子,已是饱嗝连连,于是取过皮囊,拔下木塞,递到碧玉面前,道:“碧玉,喝不喝水?”碧玉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寒冰。寒冰道:“我不渴。”十三夜接来咕咚咕咚大喝几口。 吃饱饮足,碧玉扬起脸来,长长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姐姐,我想睡觉。”十三夜忙抢到床边,把那张破洞百穿的被褥铺得平平整整,道:“你跑了一日一夜,片刻也不曾休息,能不困么?快过来睡吧。” 碧玉坐到床上,向寒冰招了招手,道:“姐姐,你也过来睡呀。”寒冰道:“你自己睡吧,姐姐还不困。”碧玉道:“我不抱着姐姐,便睡不着呀!姐姐,你过来,让我抱着你。” 十三夜忽道:“碧玉,你姐姐不困,我倒是困得厉害,不如你抱着我睡吧。” 寒冰大惊,忙抢到碧玉身边,将她护到怀里,喝道:“你休要乱想!”碧玉也沉下脸来,怒道:“呸,胡说八道甚么!我跟姐姐从小同桌而食,同床而睡,你能跟我姐姐比吗?” 十三夜连碰两个钉子,惶恐失措,忙道:“是,是,是,碧玉,我刚刚胡说八道,你别生气,你和你姐姐睡吧。我到门外给你们守夜去。”说完慌忙退了出去。 碧玉翻身躺到床上,拉寒冰一只手臂搂在胸前,轻声道:“他出去啦,姐姐,你来睡呀。”寒冰侧身躺倒,伸手抚着碧玉脸颊,轻轻地道:“姐姐还不困,姐姐看着你睡。”碧玉甜甜一笑,闭上了眼睛。寒冰沉思良久,只觉一筹莫展,暗想着这幽冥谷阴森可怖,每走一步都有一步的危机,思及昨夜逃走时一路所遭遇的惊险,犹自心有余悸,实不敢再重蹈第二遍,心里只道:“若是流星马在这就好了,只要骑上它,只需手一挥,便是再厉害的猛兽也追不上,轻轻松松便可到达谷口。”一想到流星马,寒冰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暗叫:“流星马?对,流星马!我怎么把它给忘了?它不是正在谷外吗?既有它在谷外,何愁十三夜不亲自带我和妹妹到谷外去?”寒冰既有了脱身计策,心中一阵狂喜。她两日来不曾合眼,早已心力交瘁,这时欣喜之下,身心舒泰,困意登时袭来,只觉天旋地转,转眼便坠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冰睁开双眼,见碧玉兀自香梦沉酣,回过脸来,见门外隐隐透出一抹白光,知道天已亮了,目光转动,又见十三夜仍旧蜷缩在桌上睡得正沉,淡淡晨光映进屋门,照在他脸上,只见他神色恬适,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想来定是正做着什么好梦。寒冰不禁凝目细看,只见他唇薄眉长,面颊清癯,眼角眉梢虽带着几分邪异之气,但相貌却算得十分清俊,心中想道:“原来他不咬牙瞪眼时的样子,也不难看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碧玉嘤的一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寒冰也随着坐起,刚要开口,那边十三夜已翻身下桌,走上前来,道:“碧玉,你醒了?你饿不饿?我再为你弄吃的去。” 碧玉睡眼朦胧,摇了摇头,双臂一张,搂住寒冰脖颈,脸颊贴在她的耳边,喃喃叫了一声“姐姐”,又闭上眼睛。 十三夜道:“原来碧玉还未睡够,寒冰,你不要乱动,小心打扰了她。” 寒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这还用你说!”伸手抱住碧玉后背。又过了好一会,碧玉才揉揉眼睛,扬起脸望着寒冰道:“姐姐,我方才又梦到了七仙女姐姐和大小姐了。我好想她们。”寒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道:“姐姐也很想她们呀。” 十三夜又问道:“碧玉,你觉着饿不饿?我再给你弄些吃的吧。”碧玉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又有点饿了。你便把昨夜未吃完的烤肉热一下吧。姐姐,你说呢?”寒冰道:“咱们在这里有肉可吃,有水可喝,只可怜咱们的流星马,还在谷外受风受冷、忍饥挨饿呢!” 碧玉闻言,矍然一惊,一拍额头道:“是呀!我怎的把咱们的流星马给忘了?十三夜,你快带我和姐姐到谷外看我们的马儿去。” 十三夜见碧玉急形于色,立时道:“好,我这便带你们去。”碧玉拉了寒冰一跃下床,来到门边。 十三夜抢身而上,将二人揽在臂弯,问道:“寒冰,你们的马儿在谷外甚么地方?”寒冰冷冷道:“这不用你问,到了谷外我自会指示给你。”说话间十三夜已携着二人出了木屋,飘下树来。十三夜休息一夜,精力复原,轻功施展开来,如风似电,十余里地,片刻即过。 来到谷口断崖之下,十三夜放下寒冰,道:“你先稍等,我先送碧玉出去,再来接你。”转脸对碧玉柔声道:“碧玉,这断崖甚是陡峭,上纵之时颇为费力,你得将我抱紧一些,可千万别乱动。” 碧玉自昨夜在石室中听到十三夜的那番倾心独诉之后,知道他对自己竟然一片痴情,心中感动,对他也已有亲近之意,甚至内心深处,对他还怯怯羞羞的产生了几分喜欢之情,此时在她意识中,十三夜虽非情郎,却也不亚于半个亲人了,既是亲人,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俗礼也没必要再过于恪守,当下听了十三夜之话,便依言抱紧他的腰背。十三夜扶住碧玉双肩,低声喝了一句“起”,呼的一声,拔地丈余,在一块突出的石棱上一踩,随即又拔高丈余,如此数个提纵,便带着碧玉出了谷去。 寒冰想起昨晚在此遭遇水怪,侧头向水潭望去,只见碧沉沉的水面上赫然浮着一具乌黑油亮的巨大尸体,潭边石地上还溅着一大片血渍。寒冰心想:“这水怪如此凶暴,妹妹只一句话,十三夜便毫不犹豫地把它杀了,他对妹妹用情之深,真到了无话不听的地步了。” 突然头顶风声响起,十三夜纵了下来,说道:“我现在送你上去。”左臂揽住寒冰肩膀,右臂下伸,环过她的腿弯,突然将她横抱而起。寒冰又惊又怒,正要挣扎,猛地一股劲风自上而下扑面而来,却是十三夜已经疾纵而起,几个点纵,眼前一亮,也已出了谷外。 十三夜放下寒冰,突然眼前手影一闪,寒冰一巴掌打来。十三夜这回有了提防,撇头闪过,滑步到了碧玉身后,眉毛一挑,冷冷而笑。碧玉记挂流星马,道:“姐姐,咱们先别理他,快先看马儿去。”来到瘴林之外,碧玉对十三夜道:“你快摘几片防瘴的叶子来。”十三夜一指东方太阳,笑道:“现在太阳出来,林中瘴气尽散,不需要叶子了。”碧玉喜道:“如此更好。”挽了寒冰手当先奔入树林。 林中枝桠交错,纠缠甚密,好在三人手中均有利刃,一路劈斩,片刻到了林中那块空地。 十三夜一指那片毒果矮树丛,对碧玉道:“前晚我便是在这遇到你姐姐的,还险些被她一剑刺死。” 碧玉和寒冰听了,均是脸上变色,碧玉惊异莫名地望着寒冰,寒冰则怒气冲冲地瞪着十三夜。十三夜只是触景生情,顺口一提,并无什么用意,但见两人反应如此强烈,反倒惊讶,愕然道:“怎么了?”碧玉挽住寒冰手臂,笑道:“亏得姐姐没有刺中,要是真刺中了,我……我……”说着脸上一红,改口又道:“好啦,咱们快瞧马儿去吧。”当下三人又快步前行。 碧玉心系流星马,一出树林便即大叫:“马儿,马儿,你在哪里?我跟姐姐看你来了!”蓦地听到半里之外传来一阵嘹亮的马嘶。碧玉喜道:“流星马,流星马,姐姐,流星马在叫咱们呢!”只听石梁之后流星马的嘶鸣不绝响起,显然也是在欢呼主人。十三夜左臂寒冰,右臂碧玉,转眼奔到石岗之下,翻身将二人送到对面。流星马在这苦等主人两天两夜,这时重逢,欢叫纵跃,极是亢奋,只见它不住跃蹄低嘶,又用额头不住的在碧玉脸旁肩头蹭来蹭去。十三夜看到流星马脖颈之上自己飞掷“竹快”时留下的伤疤,不由得微起惶恐,唯恐碧玉怨责,但此时碧玉只顾搂着流星马的脖颈摩挲亲昵,哪里还留意到这些? 寒冰忽道:“马儿在这候了两天两夜,只怕一根草还未吃呢!”碧玉登时醒悟,一看附近光秃秃的都是石头,道:“哎呦,是啊,只怕马儿早已饿得厉害了!十三夜,这附近哪里长有鲜草?”十三夜道:“江边潮湿,那里草多,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给它割一抱来。”碧玉催促道:“好啊,那你快去。”十三夜欣然领命,一阵风似地去了。 寒冰见十三夜消失到了石后,知道机不可失,叫道:“碧玉,快上马!”飞身上了马背,也不等碧玉应答,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提了上来。她自服下水怪胆囊后,不知不觉间力气大增,提起一个小小碧玉已不在话下。寒冰将碧玉提上马背,放在胸前,一手搂住她腰,另一手抓住缰绳,清叱一声,流星马一声长嘶,四蹄翻腾,忽剌剌向东疾驰而去。 碧玉大吃一惊,道:“姐姐,你这要去哪里?” 寒冰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回家了!你不是说想念七仙女姐姐和大小姐吗?咱们这便回家与她们团聚去。” 碧玉道:“想念是想念,可是……可是……” 寒冰道:“‘可是’什么,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儿?”说话之间已转过一道大石,蓦地流星马一声嘶鸣,人立起来,寒冰碧玉猝不及防,险些被掀了下来。两人吃了一惊,急忙收缰扶稳,定睛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一道石壁挡在眼前,左侧荆棘丛生,右侧乱石林立,皆无去路,原来这一阵急冲,竟冲入了一处死角。 只听马后一个怒冲冲、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怎么发起呆了?还不快兜转马头,另寻出路?”正是十三夜的声音。 寒冰一惊回头,只见十三夜阴沉着脸,笔直地立在马后。原来十三夜转入山坡之后,听到流星马的嘶鸣及奔蹄之声,情知不妙,立时翻身追来。他这时精力健旺,流星马则饿了两天,这一来竟得与它奔了个半斤八两,待流星马一停,他立时便赶上来了,大怒之下,便说了刚才这句阴森森的话。 十三夜道:“昨天你带碧玉逃走,我看在碧玉面上,已不跟你计较,这一次居然还要逃走。倘若再留着你,我跟碧玉只怕难再有安宁之日。”说着右臂一抖,那柄黑黝黝的软剑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手腕一举,剑尖已指向寒冰心窝。 碧玉见十三夜满脸怒容,神色极是怕人,而听他话中之意,显然是要杀死寒冰,登时魂飞天外,待见他长剑出手,只道转眼之间姐姐便要惨死当场,急忙拼命摇手,道:“别……别杀我姐姐……”惊极之下,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其实在十三夜心里,又哪里有杀寒冰的念头?这种念头在他心里便是连闪都未闪过一下。他抽出兵刃,指向寒冰,不过是狂怒之下、自然而然作出的一个威吓动作而已。十三夜虚张声势,没有吓到寒冰,倒是把碧玉吓晕了过去,立时慌了神,急忙收了长剑,抢上来要救人。 寒冰喝道:“让开了!”挺剑疾刺。 十三夜飞身而起,一脚将寒冰踢落马下,抱起碧玉,向后飘开,将她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之上,跟着又飞身而前,伸手抓住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寒冰,提着她纵上马鞍,道:“你不是想回家么?好,我成全你!”双腿力夹马腹,驱马回头,向南驰去。 寒冰奋力挣扎,但双臂给十三夜箍着,半分也挣扎不动,叱道:“恶贼,放手!” 十三夜哪里理会?纵马驰出数里,进了一片乱石阵。这石阵好大,足足走了顿饭工夫,方才绕出。 只见眼前油然一碧,闪出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这时虽然已是中秋时节,但江南气候湿暖,草木仍然十分繁茂,只见这原野上草木丛杂,郁郁葱葱,一直绵延开去。十三夜遥指原野对面的一段山影,道:“看到那座山了吗?那山间有一条峡谷,通过峡谷,便到了外面世界,你就从那里回家去吧!”说着跳下马背,眼睛却盯着寒冰手中的秋水剑,以防她再暴袭伤人。 寒冰道:“你把我妹妹放了,我要与她一起回去。” 十三夜冷冷道:“碧玉若想回家了,我自会亲自送她回去,不用你来挂念。”寒冰还要开口再说,十三夜左掌一立,道:“你不要再说了,碧玉我绝不会让你带走。那山谷之后,还有好长的山路要走,你别浪费功夫,快快骑马上路去吧!”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寒冰狠狠瞪视着十三夜,心中却酸楚异常,心想自己此番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与碧玉相见,这个从小与自己同行同住、形影不离的妹妹,从此便要天各一方,重聚无期,不由得泪水涌满眼眶。 十三夜见寒冰神情凄楚,心下又生起几分不忍,道:“你也不用悲伤,日后碧玉想念你了,我一定会陪她同去看你的,你姐妹还有相见之日。” 寒冰听了,泪水滚滚而下,回过头去,双足一踢马腹,流星马长嘶一声,冲进原野,只片刻间,这一人一骑便没入茫茫苍苍的丛林之中。十三夜见寒冰去了,心里松快了许多,飞身回到碧玉身边,见她仍未醒转,当下抱入怀内,穿林入谷,又回到木屋之内,将她放到床上。十三夜坐在床沿,凝目细视,只见碧玉无论眉毛,眼睛,嘴唇,鼻子,耳朵,头发,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好看,不由得越看越是喜爱,心想能够与这样一位可人儿长相厮守,日日相对,人生在世,夫复何求? 正自神魂飘荡,忽听碧玉叫道:“你不要杀我姐姐!不要杀我姐姐!”跟着惊醒,一坐而起。 十三夜忙劝慰道:“碧玉,你不要怕,我没有杀你姐姐,我连一根手指也没有动她!” 碧玉怔一怔神,道:“你说的是真的?”四顾屋内,不见寒冰身影,问道:“我姐姐呢?你快让她过来。” 十三夜道:“你姐姐一心只要回家,我已将她送出去了。” 碧玉呆了一呆,蓦地放声大哭。 十三夜大吃一惊,伸手扶住碧玉双肩,道:“碧玉,你……” 碧玉肩膀一挣,甩开十三夜双手,又一把将他推开,哭道:“我要姐姐!我要姐姐!你……你为甚么要把姐姐送走?呜呜!” 十三夜后悔莫及,早知如此,纵是对寒冰再厌恶恼怒上十倍,也绝不敢把她赶走,然而她骑了流星马,此刻只怕早已身在几十里之外,又如何再追得回来?眼见碧玉越哭越恸,十三夜只能空自着急,站在床边,惶恐悔愧,茫然无措。 碧玉哭了一阵,渐感疲累,又沉沉睡去。 十三夜懊恼丧气,坐在桌边,苦思令碧玉回悲转喜之计,然而苦思良久,只是一筹莫展,也渐觉困顿疲惫,终于也伏在桌面上睡着了。 熟睡之中,十三夜忽觉肩头一动,被人捅了一下,立时醒转,只见碧玉正站在身边。十三夜翻身而起,见碧玉双目微肿,兀自带着哭容,懊悔之意又涌上心头,道:“碧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姐姐赶走,累你伤心。碧玉,你若恼我恨我,尽管打骂便是,只是别再哭了,好吗?” 碧玉小嘴一扁,伏到十三夜肩头,哽咽道:“以后幽冥谷就只剩你我两人了,我……我……”十三夜只觉碧玉的脸颊在自己肩头一耸一耸地动,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她抱住。碧玉突然双臂一格,挣开他的怀抱,径自走到屋外。十三夜急忙跟出。 碧玉站在一根树枝之上,仰头望着头顶一线碧空,说道:“今晚是八月十五,也是一年中月亮最圆最美的时候。”顿了一顿,又道:“这月圆之夜,也是世上家家户户团圆欢聚的日子。每年今日,我们靖南世家都要宴宾会客,庆贺佳节,而这时,也总是我跟姐姐、大小姐一年中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只有每年的这一天,世子才会准许我们三人到靖南城的郊外游玩赏月,可是今年……”说到这里,便住口不再说下去,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十三夜道:“碧玉,你是不是想看看月亮?” 碧玉道:“想自然是想,只是在这深谷之中,又怎么看得到?” 十三夜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是观赏月亮的绝佳所在。” 碧玉脸上微现喜色,道:“真的?” 十三夜道:“我岂能骗你?你伏在我背上,我这就带你去。” 碧玉迟疑道:“怎么还要……还要伏在你的背上?” 十三夜一指头顶,微微笑道:“因为那地方就是咱们头上的山崖之颠呀。”碧玉点了点头,当下张臂搂住十三夜脖颈,伏在他的背上。 十三夜双手勾住碧玉腿弯,纵身向幽冥谷深处奔去,不多时,来到一块天然的平台上,这平台依壁而生,仿佛石壁上张出的一只巨大手掌,由这“石掌”向上,沿石壁又生出一排犬牙似的尖石,一直延伸而上,曲曲折折,望之不到尽头,不知是否通到了悬崖之顶。 十三夜道:“碧玉,你抱紧了我,我这就背你上去,你要是怕高,便把眼睛闭上,中途也不要睁眼,听到了么?” 碧玉嗯了一声,双手果然将十三夜抱得更紧了些,两只脚也将十三夜腰勾住。十三夜腾出双手,板住石壁上两根尖石,足尖点地,向上急攀起来。 碧玉只觉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耳畔风声啾啾而过,急忙闭上双眼。约莫过了盏茶时分,碧玉但觉耳边风声加剧,忍不住将眼睁开一条小缝,只见面前的尖石一根一根雨点一般向下疾坠,侧头向下一望,不由得心惊魄动,只见下面已杳不见底,那块巨石平台也全然没入黑暗之中,正自目眩神摇,陡然十三夜嘿的一声,带着碧玉凌空而起,碧玉刹那之间还以为十三夜失足掉落下去,吓得尖声大叫,一声未止,十三夜身子一震,已稳稳落在悬崖顶端的平坦之处。 十三夜道:“碧玉快看,那月亮是不是就在眼前?” 碧玉惊魂略定,睁开双眼,果见这银盘似的圆月就挂在眼前碧空之中,晶莹皎洁,胜似雪玉。碧玉一见大喜,从十三夜背上一跃而下,不料双足落地,膝弯一软,险些摔倒。原来她适才一阵凭虚御风般的急升,早已骨酥筋软,这一跃竟没有站稳。十三夜眼疾手快,忙伸手将她勾住,扶着她在旁边一块光洁的青石上坐下。 碧玉放眼四望,只见四下里峰峦无数,而唯有此峰独高,不由得胸怀大畅,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心清神旷,烦恼尽洗,当下拉住十三夜手腕,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样一个赏月好地方的?” 十三夜得意道:“我小的时候,每到八月十三的晚上,爸爸妈妈都会带我到这里赏月,我又岂有不知道的?” 碧玉听他提到“爸爸”二字,脑海中又闪出那具漆黑可怖的骷髅来,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十三夜感觉到了,忙问:“碧玉,你怎么了?”碧玉道:“没甚么,我只是想起了……想起了你爸爸的遗骨。听你说你爸爸是被李青阳害死的?” 十三夜道:“不错。那李青阳当年抢走我家的寒玉剑,我爸爸前去讨还,不料竟被他用恶毒手段给害死了。” 碧玉道:“我听说十三剑阁中都是慷慨仗义的侠士,李青阳在当年更是武林中有口皆碑的英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前日我和姐姐到十三剑阁,李冰阳提及此事,也是这般怀疑,但他又说,寒玉剑就算真是如你所说,是他们青阳阁主从你父母手中抢去的,也只能说明你父母……你父母已不配再拥有它,还说……还说若是宝剑继续留在你父母手中,只会……只会让它遭受玷辱……” 十三夜一听,登时大怒,伸掌在石上一击,骂道:“胡说八道!宝剑是我父母之物,在我父母手中,怎能说遭受玷辱?当真岂有此理!这姓李的竟如此一派胡言,早知他是这种人,当晚斗剑,我便不应与他讲什么道义!” 碧玉摇了摇十三夜手臂,道:“你也不用生这么大气,李冰阳对这件事也所知不多,其中的是非曲直,他当然也难作公断。不如你把李青阳与你爸爸之间的恩怨说给我听听,且让我来评判评判,瞧瞧究竟谁是谁非。” 十三夜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把当年李青阳如何乘我父母之危,抢夺宝剑,又如何将我爸爸毒害致死的事说给你听,让你评评看,究竟是谁亏心,是谁有理。”碧玉嗯了一声,凝神静听。 第5章 过往与温情 十三夜道:“此事要从头说起,可要回到二十一年之前了。” 碧玉啊的一声,道:“二十一年之前?这么久?” 十三夜道:“是啊,就是在二十一年之前。那一年我爸爸和我妈妈才刚刚相遇,两人一见倾心,妈妈当即把自家的家传至宝‘寒玉剑’赠给我爸爸作定情之物。不料未过多久,李青阳便半路冲出,将宝剑夺了过去。本来我爸爸武功甚高,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青阳将宝剑夺走,但听妈妈说,当时爸爸刚刚会过一个武艺极其厉害的前辈高人,身上受了重伤,武功只剩下不到平时的一成,以至让一直窥伺在侧的李青阳钻了空子。宝剑被夺,爸爸自不会与他甘休,便对李青阳说日后养好了伤,一定会将寒玉剑抢回。李青阳满口答应,说日后爸爸只要能找到他十三剑阁的所在,便可约他比武,只要爸爸胜了他,他便将寒玉剑双手奉还。但他却不说出十三剑阁的所在便扬长而去。 “后来爸爸把伤养好,便偕同妈妈到江湖上打探十三剑阁的处所。谁知十三剑阁名气虽大,所在之地却极为隐秘,二人几乎踏遍了整个江南,走访了无数武林名士,也未能查到一丝端倪。直到三年之后,二人偶尔在某天晚上遇上了两名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便偷偷跟在他们之后,一路追踪,这才总算找到了十三剑阁。 “当时正值隆冬,十三剑阁又在这极西的群山峻岭之中,天气极冷。那时妈妈早已生下了我,我已满三岁。爸爸妈妈一商量,认为反正已找到了十三剑阁,不怕李青阳跑到天上去,还是先找一个栖身避寒之处要紧,可别冻坏了我。况且这比武夺剑也不急在一时,再说李青阳武艺也着实甚高,爸爸也确没有把握能一战而胜,万一败了,也好有个退身落脚之处。当下爸爸妈妈便在十三剑阁左近寻找,一直择了十几个所在,最终选定了这幽冥谷。爸爸见谷中到处都是毒蛇猛兽,当下用几个月的时间,挥剑杀了大半,又在安全之处建了木屋,同妈妈和我一起住了下来。安顿好之后,爸爸仍未立时去寻李青阳比剑,而是在谷中四处勘查,势必要将谷内各处情形尽数摸透,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年秋天,才将这幽冥谷内各处情形彻底了然于胸。这一年中,爸爸在谷中与大小怪兽搏斗拼杀,不下三四百场,剑法大胜往昔,他非常高兴,于是便在当年的八月十三这天出谷去约李青阳斗剑。不料爸爸剑法虽然精进,而那李青阳武艺实在太过高强,这第一次斗剑,爸爸竟闹了个大败而归。” 碧玉忍不住道:“第一次斗剑?难道你爸爸与李青阳的约斗并非仅只一次?” 十三夜点头道:“当然并非一次。他们前后一共比了五次。这前四次,爸爸均败给了李青阳,但爸爸毫不气馁,回到幽冥谷更加刻苦用心地练剑,剑法造诣每年都勇猛精进,与李青阳的差距也愈来愈小,第一次比剑时,爸爸在一百招内便被李青阳逼得弃剑服输,到第四次比剑时,却已经可以与他斗个旗鼓相当了,虽然最后李青阳仗着内功深厚勉强取胜,但照此情势下去,下一年若再比剑,爸爸势必能将他打败。然而没想到的是,李青阳为了保住寒玉剑,竟然横生歹念,在第五次比剑之时,偷偷往所使的兵刃之上喂了剧毒,将爸爸给毒死了。” 碧玉啊的一声,道:“原来你爸爸是被他用毒害死的。”心中却想:“难怪你爸爸的遗骨会那么漆黑!” 十三夜道:“那一年我刚八岁,在八月十三前一天,爸爸从外面练剑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毒爪飞猫,说明日同李青阳比剑,定可将寒玉剑夺回,要妈妈准备丰盛饭食,等他回来一起庆贺。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爸爸妈妈那一晚是多么开心。”说到此处,十三夜抬起头来,不再说一个字,似乎一颗心又回到了当时幸福欢悦的时刻,过了好一会,才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爸爸又和妈妈又说了好一会话,放下毒爪飞猫便出谷去了。” 碧玉怯怯地问道:“你爸爸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是么?” 十三夜摇头道:“不是,八月十三夜里,爸爸跟往常一样回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容,他说李青阳此次换了一柄奇怪兵刃,名叫‘紫电剑’,威力非常之大,自己剑术竟未能超过他多少,二人斗得异常激烈,自早晨一直打到天黑,李青阳中了四剑,他中了一掌,胸旁还被划了一道口子。爸爸说斗了一天,自己已用尽了力气,无法再战,李青阳受伤虽重,但内力充沛,却仍可坚持,是以这一战两人算实实在在打了个平手,还安慰妈妈说下一年宝剑必可到手。妈妈要看爸爸的伤势,爸爸解开衣襟一看,两人立时便吓得呆了,没想到……没想到……” 碧玉已经隐隐猜到,但仍然忍不住问道:“没想到甚么?” 十三夜道:“待爸爸解开衣服看时,只见他半边胸膛已经肿胀发紫,伤口也已溃烂腐蚀,不停地流着黑水。妈妈将谷中所有解毒治伤的草药给爸爸服敷,也全然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的伤口逐渐恶化。不知李青阳用的是甚么毒药,性子如此猛烈,而中毒之人又丝毫觉不到麻木之感,以至爸爸中毒近一个时辰,一点也未察觉。爸爸见妈妈跟我哭得伤心,反而镇定起来,叫我走到他的身边,突然抬手将我打晕了。” 碧玉微微一惊,道:“你爸爸为何将你打晕?”碧玉望着十三夜已渐有痴迷的脸庞,突然心中一动,脱口说道:“七仙女姐姐会不会便是你的……”话说到此,又不禁将头摇了一摇,喃喃道:“七仙女姐姐今年才二十多岁,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是你的……唉,我真是胡思乱想了。”忽然之间,碧玉又想起一事,道:“你爸爸墓室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迹,你知不知道?” 十三夜道:“我自然知道,那是爸爸当年临死之前亲手刻下的遗文。” 碧玉道:“啊,那你爸爸遗文中说当年只佩服大明剑客一人,还说与大明剑客有着甚么‘碧罗江之约’,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十三夜道:“我三岁便住进这幽冥谷,十几年来没离开过半步,至于谷外之事,爸爸妈妈也很少跟我提及,爸爸死后,我心里想的也只有两件事,一是诛杀仇人,为父报仇,二是夺回宝剑,以慰双亲,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件事在我心上,至于‘大明剑客’跟‘碧罗江之约’是甚么回事,我连想都未想过,对它们更是一无所知了。”说到这里,十三夜低下头来,凝视着碧玉两只澄莹明澈的眼眸,又道:“不过现在我却又多了第三件事,就是从今往后,我要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一辈子。” 碧玉不料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呆了一呆,霎时间红透满面,低下头去。 十三夜伸手握住碧玉一只小手,恳求道:“碧玉,你便答应了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碧玉听他话中全是挚切真情,只觉又窘又羞,全身上下热哄哄的,忍不住便要掩面逃开,然而一只手被十三夜握着,遍身酥软,又想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一时之间惶窘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十三夜道:“碧玉,你不知我心里有多喜欢你。那天自我见到你后,就再也忘不了你啦。当日我见到你,听你自称是李冰阳的朋友,便想用折剑的法子吓你一吓,没想到你不但不怕,还将你的剑鞘也一起送给我折,从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啦。若不是李冰阳随后追来,我就舍不得走啦。后来虽然离开,可也舍不得走远,只在附近一个山洞里躲了起来,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尽是想你。我跟你说,碧玉,当晚我再去找李冰阳,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抢夺寒玉剑了,而是想的能不能再见到你。爸爸曾说,他当年第一眼看到妈妈,就再也舍不得走开,那时我还不信,现在我总算信啦。碧玉,你说这是不是一见钟情?”十三夜这么说着,只见碧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答,又觉她的手在自己手里不住抖动,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捏着衣角,当下双手捧住她的削肩,问道:“碧玉,你听我说话了吗?” 碧玉只恐自己热辣辣、红彤彤的脸蛋儿给十三夜看到,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 十三夜从小在这幽谷中长大,于世间的礼教防嫌、男女避讳丝毫不知,见碧玉只是不看自己,忍不住双手抬起,捧住了她的两腮,轻轻托了起来,柔声道:“碧玉,你怎么不说话了?”月光之下,只见碧玉一双眼睛迷离如醉,小脸更是红得花儿相似,当真娇艳不可方物。十三夜一望之下,不觉痴了,过了好久,才忍不住说道:“碧玉,你,你可真好看呀!”突然忍耐不住,伏下脸来,双唇往碧玉眼睛上吻去。 碧玉啊的一声,缩头避开,顺势扑到十三夜怀中,将脸埋到他厚厚的衣纱之中,整个身子不住颤抖。 十三夜双臂一收,搂住碧玉肩背,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温馨甜蜜之意涌遍全身,深深吸一口气,举头望月,说道:“爸爸妈妈当年总说一年之中月亮最美的时候是在八月十三,如今依我看来,这八月十五的月亮才是最圆最美的呀!”这时十三夜和碧玉都沉浸在这温馨甜蜜的拥抱之中,一时间都不再言语。 第6章 夺得第一与爱情 (大结局) 十三夜和碧玉互相拥抱了很久,终于放开对方。十三爷:“等这次的江南剑会结束我就娶你为妻,你愿意吗?碧玉?”碧玉:“不论你在江南剑会能排多少名,我都愿意嫁给你!”十三夜对着碧玉笑着说:“我一定不会辜负碧玉你!”三日后,江南剑会如期举行。各路江湖人士纷纷赶往江南剑会的会场参加剑会!十三夜也到达了会场,碧玉她就在会场下面看着!江南剑会的举办人悲悯剑韩追说完开场的话后,宣布江南剑会正式开始!每个人上台比武,一轮一轮的进行,最后决出第一名,第一名的奖励是白银150两和一把叫水华剑的名剑!各路江湖剑客纷纷上台比武,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决赛!十三夜侥幸一路过关斩将,到了决赛,他的对手是鬼影剑鬼影。十三夜:“请赐教!”鬼影二话不说直接使出自己最强的剑技神鬼乱舞,杀向十三夜!十三夜只能用剑格挡,他就要被打下擂台了。只能用那招了!十三夜突然气息攀升,然后使出了他的最强剑技人剑合一破灭之剑!他的剑和鬼影的剑碰撞在一起,将鬼影的剑砍断并把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承让了,鬼影兄!”“十三夜是我技不如人,我输了!”“我砍断了你的剑,不如我把水华剑让给你吧!”“不用了,我只要再去买一把剑就行了”“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就送你了我算是赔你的剑!”“鬼某在这里就谢过十三夜大侠了!”十三夜领取了奖品,把150两银子送给了鬼影,然后带着水华剑和碧玉回老家成亲生子。碧玉给十三夜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作十因!十三夜和碧玉永远幸福地在一起永不分离。他们的后人在后世也是非常有名的剑客全文完 第7章 番外 碧血 黄沙浩瀚,热风如炙。 突然之间,高空传来一声凄厉的雕鸣。于此同时,一座沙丘之后遥遥传来一片马蹄踏沙之声,这声音来得好快,转瞬之间便已驰到近处,原来是八匹雄健之极的俊马。原本黄沙松软,马匹极难在沙上快速驰骋,但这八匹俊马委实神俊至极,四蹄翻飞,在软沙之上竟能如履平地。驰到近前,马上乘者一提缰绳,八匹马嘘溜溜齐声长嘶,一齐停了下来。 马上乘客个个魁梧雄壮,环盔戴甲,背后都背着铁胎大弓,显得极是英武。当先一人虬髯粗眉,神情严峻,他抬起脸,只见一头肥大的死雕正从天空呼呼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马头前的沙地上。这人长臂舒出,手中长鞭飞卷而出,啪的一声,登时将这沉重的死雕卷带而起,左手抄出,将死雕抓在手中。他见这雕翅翼宽大,翎健肉肥,当即说道:“断水断粮了一日一夜,今番总算有血肉吃了!”说着将死雕挂到马鞍后。 身后一个身材略显瘦高的乘者道:“这荒漠之中既然有群雕盘旋,料必有行人出没,看来咱们离巫家堡不远了。” 这虬髯浓眉的汉子嗯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地图,看了一看,道:“依地图所示,巫家堡应当就在附近了。不过照图上标识,巫家堡周遭乃是乱石戈壁,谁料如今都成了沙漠,看来巫家堡荒废这二十余年,图上的这片戈壁也被风沙吞没了!” 其中又一人问道:“这箴龍王族将咱们召集到这荒废遗弃之处,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虬髯大汉道:“管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世子临行吩咐了,只要奇间发生变故,便用碧血令召集咱们江南人士,共应异变。箴龍王族这些年一直对咱们靖南世家虎视眈眈,颇有吞并取代之意,此次大会,必有秘图,总之咱们要小心谨慎才是。” 大伙一齐称是。 虬髯汉又道:“这巫家堡既在近前,同来与会的各路豪杰已多,咱们且再前去,最好能碰见咱们江南的武林人士,走吧!”说完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其余七匹马一起跟着疾驰而去,八匹骏马飞沙溅尘,顷刻间消失在滚滚扬起的黄沙之后。黄沙渐渐散落,蓦地尚残留马蹄印的沙面上一阵松动,从沙面下赫然钻出一个裹满鳞甲的尖脑袋来,这脑袋下一张极其诡异的人脸,脸上也全是鳞甲,两只精光闪烁的圆眼睛隐藏在鳞甲之下,望着已然远去的八匹骏马,不由得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这时北方半里之外的一座沙丘之后陡然传来一声急响,这遍生鳞甲的怪人扭脸望去,原来是一支直冲向天的响箭,他料知是什么人在那里遇到了麻烦,急需援救,当下一缩头又隐到沙下,一溜烟往那儿游了过去。~ 这鳞甲怪客刚潜入沙下,便有两个青衫人影向响箭处疾驰而去,二人足踏黄沙,恍如脚不点地,一路驰过,脚下几乎不留下一丝脚印,轻功之高,委实堪叹。 这两道人影片刻便赶到沙丘之后的放箭之处,只见二十余名衣饰华贵的人物纷纷弃马,围成一圈,中间一人半躺在地,面露痛苦之色。 二人来到人群之外,看清众人衣着,一人问道:“诸位可是咱们江南镖行的朋友吗?” 这帮镖师突闻这么一问,同时一惊,他们虽然发射响箭,亟待人来救援,但响箭甫发,人已来到近前,而且来得又如此悄然无声,不由得尽皆吃惊。待大伙儿看清来人的衣服打扮,不由得都又露出合该如此的神色,因为他们看到来者都是青色长衫,背负长剑,而两人衣襟上又都绣着一个“丁”字,登时醒悟他们原来是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难怪他们能来得如此神出鬼没! 众镖师既认出二人身份,慌忙齐拱手客气:“原来是咱们十三剑阁的丁二护使。你们能来,可更好了!二位请看……”说着众人让开一条缝,让丁二护使进来,只见中间躺着的人已经昏迷,汗水淋漓的脸上隐隐透出黑气,分明是身中剧毒的症候。 丁二护使目光如炬,立时发现中毒的镖师伤口在左足足踝上,不待众人指点,立时运指如风,将他受伤的左腿各大穴道封住,同时指上运力,将他绑腿布袜一齐划开,登时露出足踝旁极细的四粒伤口。 众位镖师无不钦佩,因为自己同伴突然中毒昏迷,大家忙乱纷纷,也未搞明白究竟伤在何处,这才放响箭求救,不料这十三剑阁的护剑使者一出马,立刻找到病灶,十三剑阁能驰名江湖,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丁左护使一手按到中毒镖师头顶百会穴,不一会儿,这镖师徐徐睁开眼睛。大伙儿急忙凑上来询问。 这人体内毒质为丁左护使浑厚内力压制,神志略清,呻吟道:“刚才正好好骑在马上,不知怎的,马腹下猛然掀起一阵黄沙,跟着脚踝就是一痛。我以为是一条蛇蹿出来咬我,但那动静却决不像一条蛇的所为,好像……好像倒是一个人……” 众镖师一听,不禁大为惊异,纷纷道:“怎么,像是一个人?”“这沙下怎么可能有人?”“徐师傅,莫非你看花眼了?”大伙议论纷纭,根本不认同这徐镖师所言。 丁右护使细细察看伤口,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说道:“诸位先别忙着乱猜,看徐师傅这四粒伤口,却绝不似蛇齿所咬,倒真像是针尖刺出来的。”此言一出口,众人心头都是一震,急忙围上来一同细看伤口。果然这伤口极细极深,且距离又远,确实不像蛇类的咬痕。如此一来,大伙儿心头不禁同时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这沙漠底下真的藏有心存不轨之人?然而这想法实在太过诡异,众镖师还是满腹狐疑,难以尽信。 丁右护使道:“不管徐师傅是为人所伤还是为蛇所伤,总之大伙儿从此刻起要倍加小心。此次箴龙王族突然遍召武林,聚会于此,其居心用意,至今不明,但敝阁阁主总以为其中大有阴谋。特别咱们江南的朋友,更要步步谨慎,咱们务必同心协力,共应可能发生的不测之变。” 一席话说的众镖师都紧张起来。其中一人道:“箴龙王族是咱们江南江北两大武林的龙头老大,就连咱们靖南世家也得听他号令,既然是老大了,又何必对手下暗蓄阴谋?我们前来的这一路上,也听了不少声音,都说此次大会凶多吉少,以在下之见,都是大家太过虑了。箴龍王族举办此会,邀请的都是江湖中极少数最有头脸的门派人物,若有恶意,只针对这极少数人物,又有何用?”此话说的甚有道理,众镖师纷纷称是。 丁二护使知道这帮镖师不过是江南镖局行里的知名人物,论实力名望,他们根本不会在箴龙王族的邀请之列,他们此来不过是趁机结交朋友,扩大生意,或者还存有一近箴龙王族中重要人物,借此自高身价之意,丁二护使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当下又细细察看这徐镖师的伤势,见他在自己封穴抑毒、真力醒神之后,气色依然萎靡,足见所中之毒之深,当下道:“徐师傅所中剧毒甚是沉重,以我二人末学,实难助他完全脱险。这次与会的江湖豪杰之中必有名医圣手,咱们快到巫家堡去,用他们的回春妙手来为徐师傅善加疗治。”众镖师齐声称是,赶紧上马。 丁二护使一人架起徐师傅一只臂膀,说道:“马匹太慢,徐师傅伤势已不容耽延,我二人这便先带着他同敝阁阁主会合,请他用功力再为徐师傅抑一抑毒,然后立刻赶往巫家堡,诸位,咱们巫家堡再见。”说完足下发力,呼的一声,已经到了十余丈之外,跟着又一转身,便消失在沙丘之后了。众镖师眼见这等神乎其技的轻功,全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没想到十三剑阁区区的护剑使者武功都如此了得,下属已是如此,那阁主李东阳还不得更加超凡入圣?众人呆了片刻,取出地图,再次核实了一下地点方位,当下拍马往巫家堡飞赶。 刚驰出几步,陡然其中一匹马一声悲嘶,栽倒下去。马上镖师猝不及防,被摔了个底朝天,他在沙地上一翻身,刚要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蓦地他一声惨叫,后背像被狠狠蛰了一下一样,登时一阵痉挛,一动不动了。 这一变太过突兀,任谁都没有料到,众镖师急忙勒停坐骑,目瞪口呆。只见这同伴镖师四肢僵硬,已经毙命,旁边翻倒的马匹也四肢抽搐,几次想挺身站起,都未能成,又哆嗦了几下,也慢慢不动了。 大伙儿脸色惨白,这时他们均已知这沙漠底下定有古怪。呛啷啷声中,大家都抽出兵刃,凝神屏息地盯着地面。其中一人张弓搭箭,又要发送信号。突然噗的一声,一丛黄沙溅起,从他马下窜出一个满是鳞甲的怪物,用头猛地一戳他大腿,这镖师一声大叫,撒开弓箭跌落马下。大家齐声惊呼中,那怪物已钻回沙下,藏得无影无踪了。 “什么东西?”“大家小心!”“散开,散开!”众镖师齐声鼓噪,驱着马四面躲散。再看那镖师同伴,已经缩成一团,口吐白沫,眼看不行了。 一股巨大的恐怖袭上每个镖师的心头,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毒性如此猛烈,性情又这般凶残! 突然最左侧的镖师胯下马浑身一震,两条后腿猛地陷入沙坑。这分明是被一股巨力硬拽下去。这马上镖师惊恐万状,大叫着跃离马鞍,纵到远处。他双脚刚一落地,从马腹下的黄沙中立刻冲出一道浮痕,向他极速追去。这镖师又惊又怒,手中钢刀迅捷砍出,噗地一声正中这浮痕之上。这浮痕浑若无事,游到镖师近前,篷的一声,黄沙飞扬,那鳞甲怪物飞蹿而出,尖利的脑袋在镖师胸口上一点,立刻又钻进沙中。这一下大家终于认出来了,原来这鳞甲遍体的家伙是一头大蜥蜴。大家认出真凶,胆气登壮,一起吆喝着纵马而前,要同力歼此邪物。不料这大蜥蜴在沙下便如鱼游于水,动作迅捷无比,一入黄沙,登时不见,连半点踪迹也寻不着。大家背靠着背,聚在一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待沙面一有异动,立刻乱刃齐出。谁知这毒蜥蜴便如识破了众人心计,这一潜踪,再不出现。大家屏息凝神,静静等候。 只听扑扑两声,中间两个镖师无声无息地跌落马下,大伙儿看时,只见二人脸上青黑,口角颤抖,这症状不像为蜥蜴怪所害,却正跟适才中毒的徐镖师一样。 一个镖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沙下的邪物还不止一种吗?”这一声喊让所有人更加惊怖,说不定他这话真没说错,这沙下的威胁当真还不止一个! 其中一个胆子小的年轻镖师终于煎熬不住,大叫一声,纵马奔逃。众镖师惶恐无措,也都连忙跟上。 那胆小镖师跑在最前面,突然马蹄下黄沙暴腾而起,那大蜥蜴骤然跃出,不待众人出声示警,它四爪划出,嗤嗤嗤嗤四声响过,四根马蹄已齐膝而断。这匹马翻滚而出,胆小镖师也被抛到地上。大蜥蜴突然站了起来,手起一爪,在胆小镖师咽喉上划过。它转过身来,尖锐的头部下露出一张诡异邪魅的人脸,阴森森地望着众人狞笑。原来这毒蜥蜴竟是一个半兽之人! 众镖师暴怒如狂,挺出兵刃,奔这蜥蜴人冲杀过来。蜥蜴人毫不畏惧,嘴一咧,一个翻身,又钻入沙下。几个杀红了眼的镖师纵下马背,对着蜥蜴人留下的凹坑乱戳乱刺,恨不能刨地三丈将他挖出来碎尸万段。 几个老成的镖师在马上警醒道:“快到马上,千万别中了这妖人的奸计……”一语未落,丈余之外的一处黄沙突然掀起,从中探出一颗圆盘般大的褐色蛇头,这蛇头对着五六人一阵乱喷,丝丝数声轻响,几丛细针打入几人体内。 三名马上的年老镖师应变极快,立时兵刃脱手,对蛇头飞掷而去。蛇头岁早有防备,不待兵刃击到,早已缩身遁形。几名中针的镖师纷纷丢掉兵器,撕开中针之处的衣服,只见针眼极细极微,而针早已深入肌肤,已根本无法挤出来。几名镖师面如死灰,情知必死,突然其中一人怒声大喝,提起兵刃对着脚下黄沙乱砍乱刺,口中大骂:“**的**,出来陪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躲在沙下算什么……”一言未了,哼的一声扑地倒了。另几名镖师呆若木鸡地瞅着已气绝的同伴,其中一人绝望地对马上同伴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逃走。 众镖师眼含热泪,对他们一抱拳,其中年纪最大的镖师喝一声:“分头跑!活下来的向同人送信!”当先急冲而出。余下十几名镖师各兜缰绳,往四面八方跑开。 沙下的蜥蜴人和怪蛇客终于一齐现身,对十几匹四散奔逃的人马迅猛攻击。蜥蜴人左冲右突,矫捷绝伦,利爪和尖头挥抓冲撞,转眼间伤毙七匹马。怪蛇客行速略慢,但他头部机括可发毒针,三丈之内,任何东西难躲难避,是以这顷刻之间他也杀死五人。只余下向东和向南两人两骑逃走了。 蜥蜴人望着这已经逃远的二人二骑,阴恻恻地说道:“周围沙下埋伏的都是我们二十八毒宿的人,凉你们也逃不上天去!”说着嘴唇翕开,露出两排尖牙。 那怪蛇客缓缓游了过来,发出嘶哑的嗓音,说道:“白虎大人命咱们布守东方,暗中翦除这些散兵杂碎,要求决不可惊动靖南世家和它治下的名门大派,这二人逃走,若要走漏风声,白虎大人怕要责怪了!” 蜥蜴人道:“不用怕,他们这些小角色,根本想不到咱们是箴龙王族派遣,顶多向人说是遭遇异袭。咱们驻守的这条沙道,几批江南武士已均被铲除,只有方才经过的靖南八箭身有碧血令,我才放他们一马,不过到了巫家堡,白虎大人自会亲手送他们归西。沙蝰,咱们先用震沙雷把这些尸首清理了吧。”说完和这叫沙蝰的怪蛇客将这二十来具死人死马一同聚到旁边大沙丘下,蜥蜴人蓦地钻入沙丘,不多时,只觉这沙丘内部轰地一震,登时上千斤黄沙滚滚而下,霎时间将这数十具人马死尸掩埋的一丝不剩。 料理完毕,沙蝰嘶哑的声音说道:“毒爪蜥啊,我们是玄武大人的部下,白虎大人对玄武大人久蓄不忿,咱们在白虎大人部下领差,还是万事小心为妙……”说完一拧腰,钻入沙下去了。 毒爪蜥鳞唇再次翕开,狞笑了一声:“二十八毒宿之中,也就你胆小怕事……”李东阳不欲再浪费唇舌,沉声道:“阁下到底是谁?你既认得这妖邪之徒,怎么又跟箴龙王族的人也能相识?” 这朱雀女听李东阳这一声质问,显然已有敌意,不禁大觉伤心,脸现黯然。她再也无心逗弄手臂上的长尾绿雀,垂下手臂,长尾绿雀失去凭依,扇动羽翅,飞落到她的肩上,只见她两瓣晶莹的雪颊晕出一层伤感的潮红,沉默了一会儿,怯怯地说道:“我确实同箴龙王族颇熟,也认得此人,他天性其实不坏,只是有命在身,不得不如此,我实在不想见他好好的被人处死。阁主大人,你就让他活下去不好么?你把他放了,我让他以后不再做恶就是了……”她说到后来,已几乎是苦苦哀求了。 李东阳见这朱雀女说的楚楚可怜,不由得心头一软,登时便要开口命属下将这毒爪蜥放了,但他话到嘴边,突然心生警惕,暗想:“江湖中有些阴险狡猾之辈,极善外表惑人,这朱雀女是不是也是这等人物?”于是说道:“这蜥蜴怪为非作歹,祸害无辜,在下必要将其交于箴龙王族,量刑定罪。姑娘如果非要救他,便到巫家堡向箴龙王族求情吧,或许王族念姑娘情面,会将他放了。” 毒爪蜥突然又叫道:“朱雀大人万望救命,小人一旦被送到王族,那是必死无疑了!” 朱雀女望了望毒爪蜥,又看看李东阳,脸上满是为难之色,不知如何是好。 李东阳一拱手,说道:“姑娘既不愿同行,那我们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一摆手,北驰而去。翻过几座沙丘,突然之间,他又蓦然而止,满脸惊讶,因为他看见不远处绿衣飘飘,那朱雀女赫然又站到了前面。 这一来李东阳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知道这个朱雀大人实是身负绝学的高手,以自己三人追风逐电的速度这般疾行,这朱雀女竟能转眼之间绕到前面,足见轻功之高,已远超自己。~李东阳见朱雀脸色渐渐红润,撤手站开,睨视着她道:“朱雀护法,你实言告诉我,箴龙王族召此大会,是不是想借此聚歼我江南武人,从而一统江南江北两大武林?” 朱雀在李东阳浑厚真气资助之下,精力迅速复原,她手指在沙上轻轻一按,身子登时飘然而起。李东阳看着她这轻如烟云般的身法,不禁暗自纳罕:“这女子练得究竟是什么功法,竟能让身子变得这般轻盈?” 只听朱雀答道:“我虽为箴龙王族的护法,但对王族之事从不参与,他们有何机谋筹划,我也从不关心,这护法一职,我不过虚居其位罢了。李阁主,这次大会,王族究竟有何用意,是否真有阴谋,我确实一无所知。白虎,青龙和玄武大人都在巫家堡另外三个方位布防,你要有何怀疑,便去问他们吧。只是……”她刚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四周黄沙纷纷蠕动,跟着乱麻麻涌出十几个奇形怪状的头颅来。 李东阳见这些脑袋一个个都是人面兽首,有的头上长角,有的颈后长毛,有的鼓脑长耳,有的鳞额甲面,个个丑怪狰狞。李东阳凛凛望着这些半兽人,冷冷道:“看来你们箴龙王族的兵将,个个都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邪之徒了!” 朱雀道:“他们是玄武大人训练的二十八星士,此次大会临时侍奉于我。应该是方才的震沙雷惊动了他们。”说着绿袖微摆,这些状貌可怖的半兽星士缓缓退开。 李东阳自前面轻擒了毒爪蜥,知道这些蛇枭鬼怪实力不过尔尔,对他们全不在意,只盯着朱雀道:“朱雀大人,我欲挫败箴龙王族奸谋,拯救赴会的天下豪杰,你是决意阻挠,还是袖手旁观?” 朱雀嫣然一笑,姿容婉媚,说道:“李阁主侠义之举,我岂会阻挠,如有必要,我还决意助你一臂之力。” 李东阳鉴貌辨色,见朱雀容颜庄重,口气诚挚,实在看不出半点说谎样子,暗自纳罕,这朱雀既在箴龙王族身居要职,怎么会这么容易倒戈背叛?难道她进入王族别有目的?他一时之间也猜度不透,于是说道:“朱雀大人好意,李某心领了,大人若真心相助,便将这些手下约束住,不要参与王族阴谋,李某便感激不尽了。现下巫家堡想必已经汇集不少武林豪杰,李某这便赶去向他们示警。”说完同庚二护使身形一转,人已在数丈之外,奔巫家堡迅疾而来。渐渐的,一座巨大的堡垒出现在数里外。李东阳一见这座堡垒,不禁感慨万千,他知道巫家堡几十年前是江北武林世家,人丁兴旺,势力庞大,乃江北武林大族中的翘楚,同靖南世家南北对峙,同为各自江湖的领袖,后来突然一场厉疫横扫全堡,导致巫氏满门在短短数月死亡殆尽,一个武林巨族就此陨落了。其后武林至尊九霄龙帝另派箴龙王族管辖江北,从此江北武林归于西域异族统治之下。 李东阳望着这虽然废弃,却依然雄伟壮丽的巨墙,倍感叹息。片刻之间,三人来到堡前,只见巫家堡大门为风沙吹袭,早已残破不堪,有一扇门已经倾倒在地。右边门柱之上插了一面长五六丈、宽两三丈的巨大紫色旗,旗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神态凶恶的巨龙。此时浩风渐紧,这紫色大旗在风中烈烈翻卷,衬托的这条绣龙蜿蜒盘旋,好像要随时扑下来一般。 李东阳来到大门内,只见两个身材奇高的黑袍男人突然走了上来,挡在面前,阴沉沉地俯首瞪着李东阳和庚二护使,其中一个问道:“来者何人?报上门派姓名!”声音尖利嘶嘎,难听之极。 李东阳潜运内力,双眼一翻,沉声道:“在下李东阳,你们是谁?” 两个黑袍人为李东阳突然爆出的凛凛气势所慑,神色微微一变,不由得气势矮了一截,忙微微躬身,说道:“原来是江南名门十三剑阁的李阁主,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我们青龙大人恭候大驾多时,李阁主,请进!”说着急忙在前引路。 李东阳眼睛环动,只见数十丈方圆的大门壁间只有这两个黑袍人迎客,再不见半个人影,空荡荡的门壁间除风沙之外再无别声,氛围十分诡异。两个黑袍人身长腿长,脚步迈得又快,顷刻之间越过数道院落。李东阳紧紧跟随,一边运耳倾听,渐渐听到有些院落房屋中传出人语,知道是先到的武林同道。 这巫家堡面积极大,内中楼阁庭院重重叠叠,不知凡几,李东阳只觉至少越过二三十座院落了,这俩黑袍人仍脚步不停,快速前行。这时堡内人物渐多,根据衣貌形质,李东阳辨出有江南人士,也有江北豪杰。众人见黑袍人领着李东阳三人疾行而过,不禁纷纷惊讶,不知这来者是谁,竟能让这俩态度极为傲慢的迎客官亲自带路导引。 这时黑袍人终于走到一栋构筑极为恢宏的大楼之前,他们停下脚步,一起躬身,道:“李阁主青龙大人正在殿内,恕小人身份卑微,不能入内,请李阁主自行入殿觐见吧。”说完双双向后退出一步。李东阳一拂袖,大步走进大殿。只见殿堂中或坐或站,已聚集了几十人,坐着的都是衣冠整肃的江南人士,他们大部分李东阳都认得,都是江南武林当今最有名望的掌门名宿,只见靖南八箭也在其中。 众人一见李东阳,哄的一声站起来大半,纷纷向李东阳拱手问好。李东阳一一回礼。 这时一个洪壮啸朗的声音响起:“十三剑阁李大阁主,人称江南第一剑客,青龙在此恭候多日了!”只见说话之人正坐大殿主位之上,身材极是俢伟长大,赤裸上身,肌肉虬结,峥嵘堆垒的肌肉之上盘绕一条大青龙,李东阳凝神细看,只见这条青龙高鼓于皮肤之外,并非针刺色染而成,竟像用什么极为坚硬的铁石一块块炼制上去的,当真令人触目心惊。李东阳不禁暗赞:“这才不愧是赫赫箴龙王族的护法人物!” 这时西首站着的人群之中一个身形矮胖的老者说道:“我们青龙大人久闻李阁主剑法通神,名震天下,一直心存仰慕,方才贵阁丁二护使、壬二护使到来,说李阁主随后就到,青龙大人不胜欢喜,立刻召集我们和江南的一些朋友一同在此恭候大驾。” 李东阳见这老者身形肥圆,便似一个大肉团,但一对细眼精光外露,隐含煞气,知道功力不弱,再细瞧他旁边的同僚,不管高矮胖瘦,形状如何不同,但个个英气郁勃,气脉沉健,无一不是高手,暗想箴龍王族欲将江南豪杰一网打尽,果然带来的都是精锐,他冷冷一笑,对着青龙道:“箴龙王族果然神通广大,我们江南人士对箴龙王族一无所知,可箴龙王族对我们江南武林却已刺探的了若指掌。” 青龙道:“我箴龙王族统御江湖,若治下门派的底细都不了解,岂不枉称武林领袖?” 此言一出,旁边坐着的靖南八箭一起站了起来,只听赵箭说道:“箴龙王族所统御的不过江北,至于江南,自有我靖南世家管辖,不敢劳王族费心。”这话一说,一众江南武林人士纷纷点头认同。 青龙嘴角微微一笑,但眼神间却充满蔑视之意,说道:“当年巫家堡为疾疫侵袭,不幸消亡,九霄龙帝命我箴龙王族管治江北,二十年来,江北武林蒸蒸日上,远非昔比,为我王族统御,难道不好么?” 江南武人中一个文士打扮、举止文雅的中年男子哂笑道:“王族这二十多年,将江北各门各派的首脑人物奇法炮制,渐渐变成这等奇形异状,确是远非昔比。”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中登时群情耸动,尤其站着的一众江北高手,更是群相激愤,一同恶狠狠地望向这中年文士。然而江南群侠却都暗暗赞同此语,箴龙王族接管江北以来,渐渐侵染各派,将各派领袖都慢慢或威逼,或利诱,将他们全都炼化成同自己一般的邪种异人,这些形貌大异的各派高手,无不对箴龍王族顶礼投诚,但有不甚遵从的门派,二十年中,均渐渐衰亡。靖南世家目睹江北武林的这些异变,故此极力抵抗箴龙王族的侵袭。但箴龙王族握有九霄龙帝的驭龙令,又不敢贸然反目,二十年中唯有虚与委蛇,暗中抗御。 青龙听这文士这般公然嘲弄,脸上陡然闪出一团碧森森的煞气,一双斜长的吊梢眼精光爆射,殿中群豪不由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青龙鼻腔中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沉息,收回森然煞气,突然面朝殿门喝令:“李阁主既已光降,速摆宴席,为李阁主接风!” 殿门口一个传令官急飞而去,不多时,只听远处脚步声隆隆而至,五六十个彪形大汉快步奔入,每四人一组,抬着一张红漆大案,一共有十二张大案,每张案上都是碗盘堆垒,肴馔如山。这数十大汉将十二张大案分两排摆开,然后躬身退出。 众江南豪杰见这些肴馔千奇百怪,品类繁多,驼峰,鹿脯,豹胎,熊掌,各种极其珍贵食材莫不毕具,不禁啧啧称奇,暗叹箴龙王族果然气派非凡,在这荒漠之中,宴席也能准备的这般丰富豪奢。众人见案上配备的食具也不是筷箸汤匙,乃是一把把匕首钢椎,更是惊异。 青龙长臂一舒,取过一个碗口般粗的青铜爵,身边侍饭官急忙取过青铜酒壶往里斟满酒。下面侍饭的仆从连忙提起酒壶,为案上的酒杯酒碗也纷纷斟满,那些侍奉江南群侠的仆人连忙端起杯碗,奉送到群侠面前,众人只得接了。江北群雄则都自己端起来。 青龙举起青铜爵,说道:“今日我南北武林的英雄齐聚一堂,盛事可贺,大家先满饮此杯!”说着首先将青铜爵中的酒一饮而尽。江北诸士也一起饮了。江南群豪将酒凑到嘴边,便感到一股浓烈酒气刺入鼻喉,如同刀割,不由得纷纷掩鼻推开,只有李东阳和靖南八箭等少数豪烈之人将酒饮尽。 青龙大声喝彩:“我道江南文雅之乡,必然缺乏豪迈之士,现在才知江南豪迈之人却也不在少数。我这美酒乃用西域驼血和东海龟脂蒸沥而成,气味极烈,惟铁血俊豪之士方敢饮之,李阁主,八箭兄弟,果然不愧英雄之号。请入宴!”~ 群豪纷纷入座。群豪纷纷入座。 李东阳道:“青龙大人,箴龙王族将我们武林人士召集到此,究竟有何旨意?” 青龙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要同天下豪杰商讨将南北武林混同并一之事。” 此言一出,江南群雄立时哄的一声,纷纷站了起来。靖南八箭更是怒形于色,赵箭大声问道:“将南北武林混同并一?恕赵某愚钝,要向青龙大人请教,此话怎讲?” 青龙道:“天下武林,本应一家,而如今却分成数块,江北,江南,西域,东土,而万古雪山之外,更有一块异域江湖。千余年来,这些江湖不相联属,分离散漫,以至各大武林之间多有纷争,难趋昌盛。我箴龍王族不欲再看天下江湖四分五裂,彼此争斗,决心将各大武林联络整合,混而为一。” 此话一出,江南群豪尽皆心中一震:“箴龙王族此番集会,果然大有图谋!” 只听赵箭道:“家国有别,种族各异,这世间的武林也自各有不同,怎能强行混并?这东西大陆,南北地域,幅员何止数十万里?武林何止数十百个?单我区区江南一派,武林便已有东海、西山,北江、南百蛮之分,我靖南世家穷百余年之力,尚难完全抚顺,而今箴龙王族驾驭江北方二十载,竟要合并天下,未免有些太大言炎炎了吧!” 青龙冷冷道:“我箴龙王族在万古雪山侍奉九霄龙帝之时,便已知我们这东土武林松散疲弱的实状,而两家武林领袖也难副其位,巫家堡一味温厚,靖南世家过分优柔,以至这两大武林虽人才济济,但数百年来却难趋昌盛,二十年前,巫家堡因疫陨废,九霄龙帝命我王族接管,不到二十年,这衰弱颓靡的江北武林迅速崛起,原因何在?便在我箴龙王族勇于革弊,奋力创兴,对手下门派决不羁靡放任,不然何能速成大功?赵箭先生质疑我王族融合天下的大业难成,那只是赵先生不知道我箴龍王族的勇力和手段而已。今日将各位请到此处,这混合南北之举,必要作成。我箴龙王族已请得九天龙帝的驭龙令,所有武林人士,务必听从,我看今日谁敢藐视驭龙令而不从决议?”说着两只细长的眼睛碧光森森,环视大殿。殿中群雄被这碧森森的眼光一射,无不呼吸为之一滞。江北群雄登时一起躬身拜服,齐声口称:“驭龙令旨,不敢有违!” 赵箭大声道:“听青龙大人的口声,若我靖南世家不从,大人便要恃强威逼了?” 青龙道:“此乃利在千秋的大事,靖南世家有何理由不从?”这时那装扮儒雅的文士踱步而出,朗声道:“三百年前,第一任龙帝凭借旷世之才、惊天之武艺,威震宇内,令天下豪杰心折倾服,愿追随左右者数千万众,随后这千万徒众更在那天地江湖正中的万古雪山之上创建巨宫,请龙帝驻入,号为九霄龙帝,为世人瞻望。龙帝之所以为世敬仰,并非单因其有惊人业绩,乃在其位处至尊,却胸怀天下,穷其一生济世安人,使浩浩武林和平安泰。其后继任的六位龙帝,皆奉行此志,一心解释武林纷争,佑护天下良善,从无哪一位龙帝贪从私欲,非要纠合天下为一块,以便大逞威福。青龙大人,贵王族既自号'箴龙',自当第一个恪守龙帝夙志,大行仁厚之风,不料如今贵王族却自恃强盛,威逼四方,岂不与数百来年的龙帝夙旨背道而驰吗?” 青龙道:“程先生,你为当今高士,我料定有高论,不想却也出此浅见之言。这天下江湖,数千年来纷争不断,流血不止,原因何在?还不是这数大武林各自为政,不相统属?只因分歧多出,千载之下曾发生多少血拼浩劫?伤亡多少无辜嚼类?我王族鉴此不幸,欲将匡救。这第一步,便是要将各大武林的权柄收而为一,令由一出。” 这被称为程先生的中年文士道:“贵王族誓欲兼并天下,雄心可感,然则王族要凭强横之势,武统四方,只怕各大武林必难心服归顺,到时各以力拒,斗争纷起,江湖岂不又陷入血腥浩劫之中?王族欲要天下安泰,如此行事,岂不是恰恰适得其反吗?” 青龙冷笑道:“用药不猛,其疾难療,一番大战,换来万世的天下太平,有何不可?我王族决定行此大业,便已决定要毕大功于一役。” 这时在场的江南群雄早已群情耸动,靖南八箭更是个个怒气勃发,抬步举足,要越众而出,这程先生衣袖一挥,一股暗劲自衣袂中蔚然涌出,八箭八具魁梧的身子登时一滞,一起停了下来。只听程先生慢悠悠地叹一口气,说道:“如此看来,箴龙王族今日是决意要将我们这些江南同道一举而歼灭于此了!” 青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阴恻恻的冷笑,转眼望向李东阳,说道:“李阁主,你向有江南第一剑侠之誉,自是识大体,知大局,我王族欲拯救苍生,融汇天下,你以为可是不可?” 李东阳面色阴沉,道:“李某不过区区一介武夫,岂敢妄议江湖大事?只是敝阁历代祖师,深受靖南世家大恩,敝阁进退决定,自当以靖南世家马首是瞻!” 青龙对李东阳凝视良久,又缓缓扫视江南群豪,说道:“靖南世家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治下门派如此赤胆忠心,功成之后,我可得向世子请教他这套统御之术!”说着往江北众豪中随手一指,唤出一人,道:“李阁主剑法江南第一,当世绝伦,你去向李阁主请教几招。”只见一个手长脚长、紫色紧身衣的长须老者走了出来。 江南群豪见状,知道青龙言语劝诱不了,终于要用武力征服,而他一上来就向剑法绝顶的十三剑阁挑战,明显是存了擒贼擒王、击蛇先击首之意,将江南群雄中最厉害的十三剑阁拿下,余下诸派收拾起来便容易多了。群雄均知此意,见出来挑战的老者身格修伟,一举一动透出剽劲奔逸之气,知道必是青龙座下的剑艺高手。李东阳眉毛一轩,便要迎上,那程先生抢先迈出,说道:“李阁主为我江南剑坛宿望,岂能牛刀轻试?这第一场,还是先让程某应付应付吧。”他知道箴龙王族今翻势必要将受邀而至的江南高手一网打尽,决定自己先出场,好试出敌人实力,让李东阳等一众大高手在一旁能窥测出虚实,以便筹谋胜出之计。 李东阳微一凝思,即明其意,当下叮嘱道:“程先生量力而行,不必强争一时胜败。”程先生点了点头,微笑说了声“多谢”,当即飘然来到大殿当中,只见他袍袖一动,手中已多了一柄亮晶晶的三尺长剑,事前竟不知他这剑藏于何处。 那奉青龙之命出来挑战的长须老者来到程先生身前一丈之处,淡然说道:“在下江北泰岳象敖,奉命领教江南诸友剑法”,一言甫落,呼的一声,右臂举天,手中也多了一把青森森的长剑,这长剑又宽又长,宽要宽出寻常长剑一倍,长也要长出一大截,端的雄伟之极。此剑一出,江南群豪之中立时发出一阵嗡地轻叹之声,显是惊异之极。 只听象敖道:“程先生是客,请先出手。” 这程先生名叫程凌云,乃江南万鹤山庄的庄主,剑法精绝,名动一方,他见这象敖说出这话,知道客气已是多余,当下更不多言,长剑起处,一招万鹤山庄的绝招“丹鹤腾云”刺了出去,只见白光闪闪,剑气飒飒,这一招间,便将万鹤山庄剑法飘逸秀杰的精义发挥了出来。 江南群侠正要喝彩,猛然青光大现,嚯的一声,象敖高举的大青剑急劈而下,众人啊的一声,刚到嘴边的彩声不由得变成惊呼。只见象敖一剑劈下,长剑周遭的气流呜呜作响,便如泰山压顶一般,将两旁地面丈余远近的尘土都激荡得飞溅起来。程凌云脚尖点地,衣袂飘扬,瞬息绕到象敖身后,剑尖如万点寒星,向他腰腿攻来。象敖前蹿一步,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往身后斩出,同样剑挟劲气,声势雄浑。 程凌云两招之间试出了象敖内力强劲,当下陡然变招,剑芒激射,剑气挥洒,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从四面八方向象敖迅疾进击,霎时之间,象敖瘦高的身躯被包裹在数十道精光电气之中。象敖四面受攻,毫不忙乱,手中大青剑运转如飞,他劲力渐渐运足,突然大吼一声,一掌拍出,面前十余道电气被击地消失无形。只见大殿中掌风呼啸,剑气纵横,两大高手各逞绝艺,斗在一起。最后双方平手,谁也没赢! 第8章 应当守护的事物 1第二天 拓马与嘉德丽雅决定从第二天开始,一起在村子里巡逻。 反正待在民宿里也无事可做,还是尽快处理掉使徒会比较好。 在巡逻途中,使徒出现了。 那是蟹型使徒。 拓马与嘉德丽雅边吵边对付那家伙。 「喂,拓马,你很碍事耶!你站在那里的话,我就不能攻击使徒了啦!」 「这是我要说的话。你才是别闯进我『死线』的范围内!」 「那里是最好的位置啊!因为这只螃蟹只会横著走嘛!」 「是啊。还有,小心它嘴里吐出来的泡沫。要是被喷到的话,衣服可是会溶掉喔?」 「咦?啊──呀!这什么啊!?有够恶心的!」 「唉──我就说嘛。」 「呜,你太晚说了啦!你是故意的吧!?」 「我哪知道啊……呃,呜哇!你怎么变成那副德行了!?好煽情啊!」 「喂、喂,不要死盯著人家看啦!那个……我好歹也有羞耻心啊!?」 拓马与嘉德丽雅之间依旧没有团队合作的精神。 两人争吵不休,互相扯彼此的后腿。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知不觉地打倒了蟹型使徒。别看两人这样子,他们毕竟还是七星勇与前任七星勇这种瓦尔哈拉最强的组合。 最后了结使徒的是拓马。 这时,嘉德丽雅怒气冲天地走了过来。 「讨厌~~你好差劲!为什么把甜头抢走了?我很火大喔!真教人生气!拓马这个笨蛋!」 「抱歉啦,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呜!?你、你是说我很弱吗?」 「不,你很强。在我对付过的敌人当中,你大概是数一数二强的吧。」 拓马应战过的对手当中,无疑属亚修最强,不过那家伙太特别了,如果正面迎击他的话,嘉德丽雅恐怕不会有胜算吧。 不过若是讲到第二强的下任七星勇候补,世界最强的炼金术师海因兹──跟这家伙相比,嘉德丽雅显然要强得多了。 因为嘉德丽雅当初见到拓马时,两人甚至展开了一场不相上下的攻防战。 身体能力、洞察力、瞬间判断力── 还有把奇美拉的火球尽量诱至身边的胆量。 这些以英雄来说都是顶级水准,让人不得不感到敬佩。 「对吧对吧?我可是人称〈刀圣〉的英雄呢。过去还击败了三十名以上的英雄……」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没有输给你的迹象耶。」 「呃,那是因为你太强了啦!而且你的实力不是会随著每次战斗而提升吗!?」 「毕竟这能力就是这样啊。每当濒临『死线』,身体能力便会暴增。」 「呜呜呜!不过照理来说,我不可能应付不了这种能力。因为我的剑术可是『敌人愈强愈能发挥威力』的活刃流啊!」 「唔……?」 的确,嘉德丽雅的坚强实力最主要就是源自于此。 『敌人愈强愈能发挥威力』──这也表示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而且以拓马与亚修为例,两人都是属于二话不说强行打倒敌人的超攻击型。 另一方面,嘉德丽雅却是巧妙避开所有攻击的超技巧型。 把这点也算进去后,拓马重新思索起来。 虽然刚才他认为嘉德丽雅赢不了亚修,不过── (不过状况好的话……这家伙搞不好会变得比亚修还要强……?) (如果最后真的打算要跟她交手,那就得赶快找出她的弱点才行了……) 拓马非常认真地这么想。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拓马笑著对嘉德丽雅说: 「……喂,不说这个了,我们回民宿去吧。就道德层面来说,你这模样很有问题吧?」 「啊呜!?」 这时,嘉德丽雅总算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被螃蟹溶掉了,连忙遮掩自己的身体。 拓马笑了笑,随即踏上返回民宿的归途。 嘉德丽雅尾随在后,嘴里喊著:「等、等等我啊,拓马~~!」 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中间成绩】 拓马&嘉德丽雅:●● 悠娜&亚修:●● 朱莉安&布鲁特斯:●●●● 普谭金&基德:●● 莲珀朗&m9:●● 布拉德:●● ──合计14只。 ──剩余16只。 2第三天~第五天 第三天和第四天都顺利打倒了使徒。拓马与嘉德丽雅分别解决一只。嘉德丽雅能抢到战功当然不是因为拓马偷懒,只是单纯因为她自己也很努力罢了。 然后是第五天。 就结论来说,这天使徒并没有出现。 不过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吧。 当天中午,当两人在闲静的村子里巡逻时,嘉德丽雅说: 「呵呵呵,我也大致掌握跟拓马并肩作战的诀窍了。下次使徒出现的时候,战功似乎又会被我抢走啰。」 「别太得意忘形了,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 「哎呀,你还死不服输啊?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这村子给你看的!」 「…………」 这家伙真有精神啊。 一看到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拓马顿时把非得解决不可的敌人拋诸脑后,心情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嘉德丽雅基本上大概也是个好人吧。 而且── ……嘉德丽雅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常重视保护村子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支撑著她的动机呢? 身为前任七星勇的责任感? 真的只有这样吗? 总之,只要能够维持和平就好。 就在拓马与嘉德丽雅巡视村子的时候,一位男性村民开心地向他们搭腔。 「啊,拓马大人,嘉德丽雅大人!两位巡逻辛苦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变化。 一开始村民们都对七星勇与前任七星勇两人抱著『惶恐』的态度。 所以除了最低限度的对话之外,村民们不曾向两人攀谈。 尤其像这样爽朗地打招呼更是头一遭。 ──一定是因为两人十拿九稳地不断打倒使徒的关系,村民们心境上也从容了许多吧。而且看到这几天拓马与嘉德丽雅边吵架边巡逻的样子,或许使村民们心中萌生了亲近感。 「哼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要交给我就没问题了,所以请放心地享受生活吧。」 「好的。托两位的福,庆典似乎也能顺利举行了。真的非常谢谢两位!」 没记错的话,这个村子预计在后天举行花祭。 拓马斜睨了得意洋洋的嘉德丽雅一眼,然后望向男性的背后。 他正拉著一辆手拉车,上头载著结实粗壮的竹子。 「这也是为了庆典而准备的吗?」 听拓马这么一问,男性带著笑容回答: 「没错,这要用在开幕活动上。」 「用竹子吗?」 「是的。由于这个村子四周围绕著森林……应该说竹林,为了昭告庆典开幕,我们必须把排场搞大一点才行。」 「哦……?」 虽然拓马不是很清楚,但这应该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事情吧。 因为不好打扰人家准备庆典,拓马便点头示意与男性道别。 接著两人继续巡逻。 于是这回换一名稚气的男孩走了过来。 男孩蓄著短发,看起来精力充沛。年纪大约十岁左右。 他头上长著类似狗的耳朵,显然是个亚人。男孩出声搭腔: 「大哥哥、大姊姊!这给你们!」 「「嗯?」」 「妈妈叫我送午餐过来!」 仔细一看,男孩手里拿著用竹皮包裹著的饭团。 那是日本童话故事里常见的东西。 ……没想到竟然还能收到慰劳品。 看来村民们似乎已经开始接纳拓马与嘉德丽雅了。 「啊啊……这么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吃午餐呢。那我们就不客气收下了,谢谢你啦。」 「谢谢你呀,少年!」 「嘿嘿嘿。」 男孩开心地笑了笑,接著说: 「──嘉德丽雅姊姊,谢谢你又救了我们!」 「咦?你说又……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嗯!在某个遥远的城市里喔。当时我年纪更小,还被可怕的英雄大人欺负。那时候就是你救了我呢!」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那已经是一年前左右的事情吧?是吗?你就是那时候的……你长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嗯!将来我要变得像姊姊一样强!所以我才吃得很多,长到这么大呢!」 「呵呵,这目标很棒喔。我很期待呢。」 听到两人和乐融融的对话,拓马惊讶地说: 「喔,原来发生过这种事情啊。你这家伙人挺不错的嘛。」 嘉德丽雅闻言骄傲地挺起胸膛。 「毕竟我是高贵的七星勇嘛!」 「不过是前任就是了。」 「~~~~呃!?」 男孩笑著指向被戳中痛处的嘉德丽雅。 「啊,大姊姊脸红了。」 「!才、才没有呢~~!」 看到嘉德丽雅气呼呼的样子,男孩又笑得更开怀。拓马也跟著一起笑了。 白天悠闲的巡逻就在这种情况中结束了。 当天晚上,拓马在自己房间里准备好就寝用的衣物,然后带著它离开房间。 他来到走廊尽头的澡堂,准备畅快地流一身汗。 这栋民宿屋龄老旧,所以澡堂是共用的。 不过并不是男女混浴。澡堂依时间决定是男性或女性使用,而且时间表在入住时都已经确实瞭解过了。 现在是男性专用的时间。 所以照理来说,拓马应该不会碰到嘉德丽雅才对。 可是拓马咖啦一声打开拉门,进入脱衣间的瞬间── ──眼前却是嘉德丽雅刚洗完澡,正在穿衣服的景象。 「呜哇!?」 「呜呀!?」 嘉德丽雅与拓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拓、拓马!你怎么会在这里!?」 嘉德丽雅用附近的浴巾遮掩著身体说。 「那那那那是我要说的话吧!你才是为什么在这啊……!?」 「我只是因为巡逻流了满身汗,所以才过来稍微冲个身体……啊!你该不会故意算准这个空档,打算藉机扑倒我、袭击我吧!?」 「不、不对不对,你冷静一点!不是这样啦,奇怪了……我印象中这时间应该是轮到男性使用澡堂吧?」 「咦!?」嘉德丽雅瞪大眼睛。 然后她默默地别开了视线。 「啊,你这家伙!该不会老板介绍的时候你都没在听吧!?」 「呜,哎呀,这也没办法啊!我出身历史悠久的清白世家,从来没有在旅馆留宿过嘛!而且在瓦尔哈拉的住处也是豪华的宅邸……」 嘉德丽雅那张刚洗好澡冒著热气的脸变得一片通红。 啊,刚才的表情有点可爱耶?我好像有点小鹿乱撞耶? 不过那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嘉德丽雅还太嫩了。跟小樱比起来,这家伙就像小猫一样。小樱才是真正的女神!我爱小樱!foreverloving!!yes,冷静点啊我。 「喂喂喂,这种事情被小樱知道的话,不是很有可能招致误会吗?你给我正经一点。」 「~~呜,少啰唆!」 嘉德丽雅抓起堆在附近的毛巾扔了过来。 「哼,太嫩啦。」可是拓马却以华丽的动作闪开了。 「呜,速度竟然又变快了!?」 嘉德丽雅几乎扔完所有毛巾,最后只剩下用来遮掩自己身体的浴巾。 面对一脸懊恼的嘉德丽雅,拓马笑著说: 「总之,既然你已经洗完了,这下正好。可以赶快穿好衣服出去吗?我也想快点洗澡啊。」 「我、我知道了,所以你快点出去啦!」 嘉德丽雅终于伸手拿起了放置在旁边的刀子。在这个暗示之下,拓马连忙退出了脱衣间。 ……… ……………… 拓马离开脱衣间后── 留在原处的嘉德丽雅叹了口气。 「唉……吓死我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看见裸体……我太粗心了,这是我毕生最大的失误……」 如同自己说过的,嘉德丽雅是清白世家之女。 她从小就在日式的传统习气中成长。 所以在男性面前赤身裸体,几乎等于是接受那位男性成为自己的丈夫。 「以男人来说,实力坚强的拓马确实很有魅力……不、不对,我在说什么啊!?不可能!迦楼罗家的嘉德丽雅不可以喜欢那种只顾著自己的英雄……!」 就这样,第五天的夜色变得更深了。 【中间成绩】 拓马&嘉德丽雅:●●●● 悠娜&亚修:●● 朱莉安&布鲁特斯:●●●●●●● 普谭金&基德:●●●● 莲珀朗&m9:●●●● 布拉德:●● ──合计23只。 ──剩余7只。 3黑之骑士 第六天。 在已经变成惯例的巡逻途中,两人又发现了昨天那位男性。 这回他在某种木制的高台上升起燃烟。他在做什么呢? 「这也是庆典的准备之一吗?」 拓马抬起头这么发问。「啊,您好啊。」男性注意到两人,面带笑容朝这边说: 「不,这是狼烟。我在发信号给外出打猎的伙伴们。」 「……狼烟?」拓马心想:这到底是哪个时代啊? 「毕竟这里是乡下地方嘛。而且我们村子的特产是山菜跟火药。只要改变火药的种类然后点燃,便能发出各式各样的信号,其实出乎意料地方便呢。」 「喔,这样啊。」 「话说回来,两位还是别停留太久会比较好喔。」男性笑著说。 「咦?」 「您瞧──拥护者们从后面追过来了。」 男性指向拓马他们的背后。两人回过头去。 不论男女老少,许多村民们纷纷跑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 「拓马大人,我带了自己亲手做的料理过来了!请品尝看看!」 「嘉德丽雅大人,听说您喜欢吃芋头,这是真的吗?我包了一些过来,请您收下!」 「拓马大人,请帮我签名!」 「拓马大人,我也要签名!」 「嘉德丽雅大人,变强有什么诀窍吗?」 「拓马大人,请传授我您的功夫!」 ……没错,由于拓马与嘉德丽雅太受欢迎,如今比起跟使徒交手,他们反而更忙于应付这边。当然,这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嘉德丽雅也感到很骄傲。 这位嘉德丽雅开口说: 「可是啊,我有点不太能接受呢……总觉得好多人找拓马说话。」 「嗯?是吗?」 「是啊。为什么你比我还受欢迎呀?是因为你击败的使徒比我还多吗?」 「我哪知道啊。纯粹是因为气度不同吧?就是领袖魅力之类的。哈哈哈,我也有了英雄的派头呢。」 拓马随口这么回答后,追过来的女性村民们说: 「不,真要说起来其实相反,因为拓马大人一点都不像英雄。感觉就像个普通男生,好可爱喔。」 「……………………」 拓马露出微妙的表情。 嘉德丽雅见状,不由得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噗哈哈!一点都不像英雄,而且很普通。她们说得完全正确呢,拓马!这些形容词很适合你呀!」 「呜,少啰唆,笑什么笑……!普通很好啊,又不是骂人的话!我最喜欢普通了!普通最棒了!」 「哎呀,你干嘛这么拚命地解释啊?」 「我才没有!」 村民们围著争吵的两人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 彷佛撕裂著和平的日常生活般…… 「嘎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村子的另一边传来骇人的怪声。 「「!!」」 拓马与嘉德丽雅立即反应过来,互相看著彼此的脸。 是使徒。 错不了的。相隔两天,使徒又再度出现了。 两人换上严肃的表情对村民们大喊: 「大家快回家里躲好!」 「直到我们说好之前都不准出来!」 村民们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散去。 不过只有一个人留在原地──刚才的一位女性,面色铁青地说: 「啊、啊……不好了……那个方向有火药库啊。」 「什么?」 「如果使徒在那里作乱的话,最后会引起大爆炸的。恐怕……整座村子都会被炸飞的!」 「──!?」 拓马等人瞬间来到村子的另一端。除了村子本身就不大以外,再加上拓马与嘉德丽雅拥有超乎寻常的身体能力,因此两人花在移动上的时间不到两分钟。 不过使徒已经造成了危害。 「那就是火药库吗!?」 「墙壁都垮了啊……!」 仓库呈长方形,看起来很坚固。至少外墙的建材应该比村中民宅更不容易毁坏……可是对使徒这种强大的怪物来说,无论什么墙壁都一样。墙上早已开出一个可供大象通过的大洞。 而使徒就在大洞前方。 「咕呜呜……!」 拓马心中不愿称那东西为猛兽。 因为那是个骑乘黑马,身穿黑色盔甲的人型骑士。 「这回是杜拉汉啊。」拓马呢喃著说。 「吐拉汉……?」嘉德丽雅不安地歪著头。 「是杜拉汉啦。源自爱尔兰传说的无头精灵。」 骑士确实没有头。 骑乘的马也没有头。 不过骑士却用手抱著自己的头颅。 整张脸被全罩式的头盔包得密不透风,没办法看见。头盔内传来尖锐的怪声。 「嘎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特殊战 no.1,210】 参加选手:〈死线的怪物〉拓马&〈刀圣〉嘉德丽雅 开始时间:赤蟹之月,五日,十三时四十二分 会场:蝶蝶村 比试形式:〈basic〉 胜利条件:使徒的肉体或精神上无法战斗。 ─────────────────────────────────────── 杜拉汉左手抱著头,右手拿著比身高还要长的大镰刀。 拓马有一瞬间想著「骑士应该拿剑吧」。不过他在奇美拉一战中学到事实与知识的差异,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把大镰刀朝著这边挥落。敌我之间有段距离,镰刀砍不到自己。 不,他错了。镰刀的斩击飞了过来。是真空波。意识到这点时,飞空的斩击已经逼近拓马的脖子了── 「斩击就由我来对付吧!」 嘉德丽雅抽出跟镰刀差不多长的大刀。看到她拔刀出鞘的下一个瞬间,拓马眼前立即溅出火花,同时「唧铃!」地响起流畅的金属声。 那是嘉德丽雅擅长的以柔制刚。 「喔,不好意思啦。」拓马说。 「不会!要是你被干掉的话,我就没有对手可以抢夺bp了。再说,反正你闪得过吧。」 嘉德丽雅说得没错,不过蒙她出手相救依旧是不变的事实。 「──不说这个了,赶快把这家伙收拾掉吧。下一波攻击要来啰。」 「嘎呜啊啊啊啊啊啊!」 配合著杜拉汉的怪叫声,两人猛力踩蹬地面。拓马往右前方,嘉德丽雅则往左前方冲出去。 两人逐渐缩短了与杜拉汉之间的距离。既然敌人会施展斩击,那就没理由不接近了。 不过杜拉汉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形。他横扫镰刀,试图一口气斩杀两人。可是在镰刀扫向嘉德丽雅的时候,他就已经犯下了失误。 「活刃流,一八太刀〈锡杖〉。」 嘉德丽雅再度挥刀挡下飞来的斩击。这回的刀法比刚才更加流畅。 刀刃互相摩擦,铿锵作响。杜拉汉挥下镰刀后出现了零点几秒的空档。嘉德丽雅藉机缩短距离,试图突刺敌人。 不过这回换杜拉汉乘坐的无头马有了反应。脖子的切口滋滋地冒出黑烟扩散开来,缠附在嘉德丽雅的四肢上。 「这、这是什么……我的身体!」 嘉德丽雅的动作明显变慢了。烟雾本身大概具有这种特殊效果吧。不过拓马也不管效果为何,一看到黑烟就采取了行动。 「消失吧。」 他朝眼前的空间狠狠地挥出右勾拳。剎那间暴风涌现,彻底吹散了黑雾。 「嘎、呜呜呜呜呜呜呜啊!」 在这段期间内,杜拉汉重新调整好姿势,举起镰刀转而袭击拓马一人。镰刀挥砍下来。虽然拓马看见了他的攻击,但他却不闪躲。嘉德丽雅举刀刺穿了马脚。 「时间宝贵!快给我去死啊!」 马身猛烈抽搐,空无一物的头部传来无声的悲鸣。随著黑马扬起上半身,骑乘马背上的杜拉汉也被高高举起,导致身体动作大幅晃动。在这同时,拓马用力地踩踏地面。他把向前的推进力放在右脚,向上的上升力放在左脚。 他就这么跳了起来。 在跳跃的状态下,拓马扭转著上半身,同时拉回右手紧紧握拳。 然后转动拳头挥了出去。 螺旋拳深深陷进杜拉汉的左胸。拓马甚至感受不到盔甲的硬度。他粉碎了宛如保丽龙般脆弱的盔甲,全力殴打里头活生生的肉体。 在一阵冲击之中,杜拉汉彷佛风车般旋转著飞了出去,直到背部陷进仓库的墙壁才停下来。 拓马落地后望向嘉德丽雅。 嘉德丽雅已经彻底收拾掉黑马了,只见黑马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呼,好歹是尽快解决了……」 「啊啊。话说回来……刚才我们配合得挺好的嘛?」 「咦?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不过幸好我们是联手出击。毕竟杜拉汉和黑马也是两只一组。」 「这个嘛……我也很庆幸是两个人搭档,所以才能顺利保护好村子。」 「是啊,谢谢你。」 拓马对嘉德丽雅笑了笑,于是她稍微红了脸颊。 「……不、不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喔呵呵!」 已经六天了。 这六天以来,两人不仅住在同一栋旅馆中,作息也几乎相同。此外每天还照常巡逻,照常和使徒对战。而且不管再怎么游刃有余,和使徒交手毕竟是赌上性命及村子命运的全力对决。 无论愿不愿意,两人自然都会愈来愈有默契。 不过这时── 「嘎呜啊啊……啊啊!」 一阵好像硬挤出来的声音传来。那是杜拉汉的声音。 声音并非来自仓库,而是在拓马等人的身旁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那边。 「「!!」」 是头。杜拉汉的头部脱离本体掉落在地上。 包覆头部的头盔掀起面罩,里头露出有如骷髅般的可怕面孔。骷髅咖啦一声地张开嘴巴,看起来好像在笑。 嘴巴里轰隆隆地燃起类似黑色热源的东西,显然是在制造庞大的能量。而且这张嘴对准了仓库──也就是火药库。 「──糟糕……!」 拓马瞬间意会过来。不妙,把仓库墙壁开了个大洞的恐怕就是这种攻击。 一般人挨了这招势必当场毙命。 不过若是直接轰炸仓库内部的话,最后将引燃大量火药,造成大爆炸。 换句话说── 整个村子都会被炸飞! 「我来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嘉德丽雅已经动身挡在仓库前了。紧接著杜拉汉嘴里咻一声地射出长条形的能量。 黑色的雷射光。 剎那间,嘉德丽雅似乎痛苦地扭曲著脸庞。 「呜,再不快点就没时间了……一口气解决吧!」 这么说起来,她这回倒是一反常态地注意时间。 嘉德丽雅摆出前所未见的特殊『架势』。 她收刀入鞘握在腰际,并且闭上眼睛。 这站姿实在安静得不像正准备发动攻击。 一瞬间……所有声音彷佛从世界中消失了。 这种非比寻常的氛围,让拓马不禁看得入迷,肌肤爬满了鸡皮疙瘩。 嘉德丽雅大叫: 「活刃流,零之太刀──〈梦空〉!」 同时她拔出刀子,以美得出奇的刀法挡下雷射光。 光是这样,雷射光就彻底『消失』了。 虽然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 但拓马依然庆幸能够顺利阻止雷射光。 如果嘉德丽雅就这样挥刀斩向杜拉汉的话,胜利肯定就是他们的了。 可是── ……嘉德丽雅却偏不追击,反而还唰一声地把刀收进刀鞘内。 她再度阖上双眼。 这次的动作一看就知道不是为了攻击。 嘉德丽雅当场跪在地上,痛苦地紧抿著嘴唇。握刀的手不停颤抖,感觉好像在害怕著什么。之前的魄力瞬间消失无踪。 嘉德丽雅懊恼地呢喃著说: 「──呜……明明就只差一点了,竟然在这种时候把时间用完……」 把时间用完?拓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这个失误却害嘉德丽雅露出破绽。 「嘉德丽雅!?」 拓马察觉异状,便冲了出去。 「呜……!」 同一时间,嘉德丽雅也睁开眼睛。 「嘎呜呜呜啊啊!」 第二发雷射已经直逼嘉德丽雅眼前。嘉德丽雅领悟到自己无暇重新举起刀子,而且也没办法闪躲了。 穷途末路的绝望。死、死、死。 不过此时── 「要放弃还太早了!」 拓马挟著愤怒的铁拳挺身而出。他把嘉德丽雅护在身后,从正面全力挥拳殴向雷射光。 两道冲击交会,发出「咚!」的异样声响。 铁拳与雷射光势均力敌。虽然热光削开拓马的皮肤,但他咬牙忍了下来。 不,拓马并没有忍耐,更没想过要忍耐。他不断把雷射光推挤回去,一心只想著要击败对手。全程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双方互不相让。 不过平衡终究瓦解了。拓马明白自己赢了。 雷射光炸裂四散,化为乌有。 此外,弹飞的其中一道雷射光甚至直接命中了杜拉汉的头。 同时地面塌陷,尘土漫天飞舞。 这次真的结束了。 杜拉汉的头颅、肉体及黑马都化为使徒消灭时的黑雾,并逐渐散去。 【game!winner──〈死线的怪物〉拓马】 【已纪录拓马的战绩】 【预定获得报酬──拓马三○○○○○贝姆 三○○bp】 如果正式取得这六天来的合计点数,拓马就有九九九九五六bp了,几乎可说是已经达成一○○○○○○点的目标。 不过现在他没心情去注意这个。 拓马走向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的嘉德丽雅。 「你还好吧?」他关心地说。 「…………」 嘉德丽雅垂头丧气地看著地面,脸色显得憔悴不堪。身上的汗水多得不寻常。 她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有困难。 看来她精神上受到的打击似乎比肉体还要严重。 「我已经打倒使徒了,村子也平安无事。」 拓马这么说完,嘉德丽雅总算才抬头露出孱弱的微笑。 「…………嗯,谢谢你……真的……」 村民们原本战战兢兢地在远处观望,不过得知战争结束后便纷纷展露笑容。 他们一边高声欢呼,一边往这边接近。 拓马扶著嘉德丽雅站了起来。 「那我们就赶紧回旅馆去吧。」 这天晚上,拓马把嘉德丽雅送回房间。 这时她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拓马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懒得洗澡,他随兴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开始打起盹来。 这时…… 拓马隐约感觉到房里有人在。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嘉德丽雅正站在床边。 她举起长刀,准备砍向拓马的下半身。 「呜喂喂喂,你干嘛擅自闯进来啊!?」 ……这么说起来,自己刚才忘记锁门了。 拓马立刻从床上跳开。 嘉德丽雅见状,身体瞬间僵住,然后不满似地鼓起了脸颊。 「喂,你不要乱动啦。」 「别开玩笑了!怎么又来啦!你都不嫌烦吗!?」 拓马还以为她已经放弃袭击自己了── 没想到竟然连在这种伤痕累累的状态下都还要动手。这家伙是恶魔吗!? 「不对不对,不是那样的。我是为你好呀。」 「咦?」 「活刃流,九一太刀〈清明〉──嘿咻。」 这么说完,嘉德丽雅以极其自然的动作,将长刀刺进拓马的右手。 「!?呜呀啊啊啊,我要死了!」 「你很吵耶。才不会死呢。」 「啊!?可是你……!」 拓马边说边看著自己被刀刺中的右手。 …………奇怪?他像个傻瓜似地张大嘴巴。 「──伤口开始痊愈了?」 由于拓马把杜拉汉的雷射光反弹回去的关系,右拳到手肘一带都受了伤。主要是高温造成的烧伤。 刀子一刺进去,伤势眨眼间就逐渐复原了。 嘉德丽雅挺起胸膛说: 「哼哼,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的『活刃流』是专门用来防卫的剑术,具有保护万物的力量。如果伤势不重的话,也有办法可以治好喔。」 「……什么?真的假的?」 这时,拓马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嘉德丽雅抽回刀子。 拓马放心地吁了口气,重新在床上坐好。 嘉德丽雅满脸得意,开心地低头看著拓马。 「哼哼,对我刮目相看了吗?」 「啊啊,谢谢你。你真是帮了个大忙呢。」 不知道为什么,拓马苦笑著这么说完,嘉德丽雅的脸颊唰地泛起红潮。 她噘起嘴唇,忸忸怩怩地玩弄著手指头。 「…………不、不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而且你会受伤也是因为我的失误……我必须好好负起责任才行。」 照理来说……两人原本应该是敌人才对。 这次终究只是为了执行敕令才暂时搭档。 在打倒所有使徒之前互相刺探彼此的弱点,最后在英雄大战上正式交手──他们应该是这样的关系才对。 不过拓马知道。经过这六天来的相处,他已经很清楚了。 ──其实嘉德丽雅是个本性善良的好人。 她非常重视保护村子的职责。 第一天顺利保护好村子时,她不仅由衷地感到开心,还对本应是敌人的拓马展露纯粹的笑容。 这位好人开口说: 「──而且,那个……我才是承蒙你的搭救。」 拓马回答: 「毕竟那样下去的话,村子就完蛋了嘛。」 不知道为什么,嘉德丽雅闻言露出了受到打击的表情。 「呜、呜呜……是呀,就只是这样而已。我懂了。」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啦……!」 嘉德丽雅突然垂下眼帘,逃也似地从拓马面前离开。 「啊,喂,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没有要去哪里啦!真是的,区区拓马还敢这么嚣张!」 紧接著「噗咚」的微弱声音响起,床铺摇晃了起来。 在隔著一个身体的位置上,嘉德丽雅与拓马并排而坐。 拓马的鼻腔闻到了黑发飘来的甜美芬芳。 「什么区区啊……是没差啦,不过你刚刚讲话破音啰。」 「吵死了,讨厌!拓马是笨蛋!」 「呃……咦?真是莫名其妙……」 不晓得嘉德丽雅是不是觉得难以面对拓马,她直盯著床看,一副不自在的样子。 长刀立在床边。那把刀很大,不过嘉德丽雅紧抓著床单的手却很小。眼前的她毕竟只是个与年纪相符的少女。 拓马看著少女的手,忍不住开口发问: 「可是,嘉德丽雅……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拔刀啊?」 「……………………」嘉德丽雅不发一语。 沉默。 寂静。 现场笼罩在冰封的气氛之中。 不过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霜,如今正一点一滴地逐渐消融。 嘉德丽雅轻启薄唇说: 「我的力量……是有『限制』的。」 「限制?」 拓马对这个字眼很熟悉。因为拓马跟悠娜也一样。 以拓马的情况来说,那就是情绪的激昂。一旦失去理智,力量就会失控。 嘉德丽雅带著做好觉悟的表情说: 「拓马,你不仅救了我一命……甚至还保护了村子。所以我就特别告诉你一个人吧。」 然后嘉德丽雅开始娓娓道来。 ──关于她的力量与愿望。 「一切都要怪我不够『坚强』。」 4嘉德丽雅的过去 嘉德丽雅?迦楼罗,十六岁,出身于妖奇世界。 她的世界经常发生名为『妖奇』的离奇现象。 离奇现象、怨灵、作祟…… 虽然一般人都这么说,但那其实是『病毒性的罕见疾病』。 这个名为『妖奇』的怪病来源不明,不过有一说认为是某位男性半开玩笑地撕下贴在都城鬼门上的符咒,导致了发病。在那之后,这种病便凭藉著爆发性的传染力散布整个世界。 『妖奇』会寄生在感染者的大脑里,并加以繁殖。 头一小时到八小时之间,全身将出现倦怠、发寒、高烧等症状。 第十二小时开始神智不清,同时皮肤出现黑色的出血斑。 经过二十四小时后,大脑新皮质遭到污染,因而造成知性与记忆缺损,同时肉体产生腐败现象。 到了第四十八小时,感染者将百分之百化为活尸──也就是僵尸。 僵尸在医学上形同尸体,当事人早已失去意识。不过『妖奇』占据大脑后,受其生存本能及繁殖冲动的影响,他们会以人偶般的动作寻求猎物──也就是下一个感染者,盲目地袭击周围的生物。然后感染又继续扩大下去。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阻止这种惨剧发生。 那就是把感染者赶尽杀绝。 虽然感染者已经化成尸体了,但还要再把大脑剁碎,将之完全抹杀。 嘉德丽雅的双亲,迦楼罗家之主当时是几乎统治全世界所有领土的掌权者,因此也以总指挥的身分制定『妖奇』对策。 所以他们率先开了杀戒。 嘉德丽雅的双亲对全世界的部下发布通告,杀害了自己原本应当拯救的民众们。 ──迦楼罗家的活刃流是专门用来防卫的剑术。 ──是为了保护万物而生的剑术。 不过杀戮只能持续下去。 不久,当怪病完全控制住时,死者人数已经达到全世界人口的三成了。 而死者之中也包含了嘉德丽雅的双亲。 他们是因为遭到感染才被杀害的。 杀死双亲的人正是嘉德丽雅。 就在这个时 第9章 剩下的目标 候,嘉德丽雅身边出现了来自瓦尔哈拉的女武神。 女武神向嘉德丽雅表示,她是阻止世界破灭的英雄。 「可是……受到女武神召唤的时候,我已经萌生了『软弱』之心。那就是『对付人型敌人时撑不过一分钟』的限制。」 「什么……」 之前一直默默听著的拓马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因为活刃流原本是保护人们的剑术,我却用它斩杀重要的民众,甚至杀死了双亲。一分钟,那是我能战斗的极限了。」 「可是你说一分钟……对付奇美拉的时候不是比那要久得多了──啊。」 「那是怪物吧?」 「…………」 嘉德丽雅说得没错。 那些对手都是动物型。过去打倒的使徒中,唯一拥有人类外型的是── 「杜拉汉。跟那家伙交手的时候,我说不定还撑不到一分钟呢。因为老是跟动物型的使徒交战,我才会疏于防备。」 「…………」 这些话想必都是真的吧。 说起来,之前她在英雄大战中也都是不到一分钟就赢了(因为对手是人类)……不过那纯粹只是因为嘉德丽雅拥有足够的实力。对于拓马而言,嘉德丽雅的实力也是无庸置疑的。 「『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保护人们而变强』──小时候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曾这么对我说过。他们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我非常尊敬这样的他们。」 可是嘉德丽雅的双亲却不得不动手杀人,而且嘉德丽雅还杀死了自己的双亲。 她没能尽到保护的责任。 「我会如此执著于七星勇的身分也是因为这个。这样我就能用剑保护人们了。」 「………………啊啊。」拓马一下子就明白了。 听了嘉德丽雅这一句话,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影像。 ──那是这六天来经历过的事情。 『是七星勇的拓马大人!』 『他又赢了呢!』 『好厉害!好强!太帅了!』 从小孩子们的赞美开始…… 亚修所说的话: 『七星勇集民众的期待于一身,同时以瓦尔哈拉的最终兵器之姿执行危险的敕令。』 奥丁所说的话: 『承接敕令的七星勇必须是相当程度的强者,足以让人们寄予信赖才行。』 村民们所说的话: 『那是…………七星勇的拓马大人!』 『我们村子只能准备这些粗茶淡饭,不晓得合不合七星勇大人的胃口……』 以及嘉德丽雅所说的话: 『我要打败你,然后重返七星勇的宝座!』 拓马已经知道七星勇的名号具有多大的份量了。 保护。 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大家。这样就知道为什么嘉德丽雅如此执著于七星勇的身分,以及为什么在保护村子这件事情上怀著比别人更强的责任感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搞不清楚。) 拓马开口发问: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难道是让自己杀害的人起死回生吗?」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吧。 不过嘉德丽雅却意外乾脆地摇了摇头。 「啊啊……不,不是的。不过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就是了。」 「咦?不是吗?为什么?毕竟你──」 「虽然我说是自己杀死的──但那终究只是因为我心存罪恶感的关系。更加客观冷静地来看,我不过是让活尸回归尘土罢了……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早就已经死了。所以,如果要说我有什么责任的话,那就是阻止不了妖奇产生──比起我『杀了人』的事,『没能保护好大家』才是更严重的问题。」 「…………」 的确。 让死于病毒的人全都起死回生,或许只是自我满足也说不定。 如果实际上真的让他们复活的话,可以想见嘉德丽雅过去的世界,八成会陷入超越病毒流行当时的大恐慌。 即便遗留下来的人们再怎么悲伤难过,让死者复生也未必是正确答案,犯下错误的可能性说不定还比较高吧。毕竟这本来就是归类为违反自然法则的禁忌行为。 「不过至少让双亲复活如何?你很尊敬他们吧。」 「是啊。可是正因为如此,我绝不能让那两人复活。如果为了满足自己而让他们复活的话,他们会骂我:『迦楼罗家的女儿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嘉德丽雅有点怀念地遥望著远方这么说道,同时脸上浮现虚幻的微笑。 从中流露出来的情感,似乎不是只有悲伤而已。 她对双亲的思念恐怕是拓马无法想像的吧。 嘉德丽雅说: 「所以我的愿望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那一定是连神、连〈全知之眼〉都难以实现的特殊愿望。」 也就是── 「我要亲手保护全世界。直到我死去之前,今后我都要一直一直保护所有人。我想拥有这种力量。」 「………………………………………………」 难怪…… 原来是这样啊……拓马苦笑起来。 嘉德丽雅的愿望的确不像拓马那么自私,而且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得到。 ──从今以后。 ──她都要亲手保护全世界。 以愿望来说,这个目标不仅过于抽象,规模也太大了。 嘉德丽雅微笑著说: 「很困难对吧?所以别看我这样子,其实我也很烦恼呢……当然,我还是没打算放弃这个愿望喔。」 少女的笑容既纯粹又天真。拓马见状笑著说: 「不过要实现这个愿望的话,你就必须打败我才行。那个约定还算数吧?」 等到收拾掉全部的使徒后,拓马将与嘉德丽雅展开对决。 「那、那当然!我不会认输的!」 「凭你这种货色办得到吗?」 「喔!?你居然说这种货色!?区区拓马还敢这么嚣张。」 「你才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给我闭嘴!」 「呜喔!?」 拓马正准备开口反驳的时候,嘉德丽雅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鼻头。 「…………你在干嘛啊?」 「好丑。拓马果然长得很奇怪。」嘉德丽雅笑了。 「少啰唆!跟脸没关系吧!」 「呵呵,丑死了。」 拓马感到焦躁,挥手想要甩开嘉德丽雅。 嘉德丽雅侧身闪躲,迅速地站了起来。 然后抱著立在床边的刀子,面带笑容说: 「那我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啊啊,快滚回去吧。」 「明天也要继续加油喔,拓马……晚安。」 「嗯,对啊。晚安。」 目送嘉德丽雅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拓马吁了口气。 他噗咚一声地倒在床铺上,然后心想著: (这样就知道嘉德丽雅的弱点了。) 收拾掉所有使徒后,拓马打算与嘉德丽雅一战。 拓马之所以在打倒杜拉汉后赶紧确认嘉德丽雅是否安好,也是因为不希望她在跟自己交手前就阵亡了。毕竟这样会拿不到bp。 幸好现在嘉德丽雅平安无事。 对于战斗不造成妨碍。 更幸运的是,拓马还打听到嘉德丽雅的弱点,『对付人型敌人时撑不过一分钟』。 只要利用这项弱点──即保持足以闪开刀子的距离拖延时间的话,他大概就能轻松取胜吧。拓马的体力与力量原本就远胜于嘉德丽雅,所以这种战术肯定会成功。 而且达成敕令后,拓马预计会持有九九九九五六bp,再加上打倒前任七星勇嘉德丽雅的bp…… 虽然这终究只是预测,但最后大概会达到一○○○○○○bp吧。 就算不是,也会极端接近。 「不好意思,我也想实现愿望啊。」 拓马彷佛在说服自己似地出声说。 ──实现愿望。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挤掉别人的愿望。 毕竟所谓的英雄大战就是这么规定的。 只能这么做了。 「………………………………………………」 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5不可能存在的身影 「怎么了?悠娜。」亚修向悠娜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悠娜并没有回答。 她正出神地想著其他事情。 「喂,我问你怎么了。」亚修疑惑地加强了语气。 「咦?啊,不……没什么。」 「真是的。拜托你振作点,现在正在搜寻敌人耶。」 情况正是如此。 眼看著两人差点在战斗中击败现身的使徒,最后却因为默契不佳而没能给予致命的一击。 如今两人正以民宅的屋顶为踏板,在城市内四处奔波,同时循著气息追踪使徒。由于敌人具有变色龙的特性而得以隐身,即便是亚修的光速也无法逮住它。 「──别大意了。自从第一天打倒两只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击败任何使徒了。如果一直没找到的话,那家伙恐怕又会混进黑色瘴气里逃走,然后出现在其他地点,被其他英雄们猎杀……这样一来,你也赚不到所谓的『大家的生活费』啰。」 「……你说得是,对不起。」 虽然悠娜坦率地道歉,但那不是因为她信任亚修的关系。 悠娜当然对于配合搭档的亚修多少感到有点愧疚,不过她更觉得对不起等待著自己的妮特、吟酿,以及匹莉卡。 而悠娜最感到过意不去的对象,是人在远方奋斗的拓马。 (拓马同学那边……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打倒四只了。) 他大概跟那名叫嘉德丽雅的少女配合得很顺利吧。 (我也必须努力才行……) 悠娜打起精神──不过她内心也意识到这很困难。 光是想像拓马跟其他英雄……而且还是跟女英雄相亲相爱地并肩作战,杂念便油然而生。理性压抑不了这种心情。 由于不想被拓马拋弃,自己才会这么努力,可是却又因为在意拓马而无法专心。真是讽刺的恶性循环。 穿越住宅区来到广场上时,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广场正中央可见黑色瘴气的残渣。那是使徒消失时遗留下来的东西。 「啧,果然还是让使徒逃走了吗……」 亚修说。 悠娜闻言也咬紧了牙关。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她在心中这么斥责自己。 这时──悠娜在住宅后方目睹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位男性。年纪比悠娜还大,大概十来多岁。 咦?悠娜闭上眼睛,等到再度睁开双眼时,对方已经不见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不过那是…… 「哥哥……?」 那位男性──长得非常神似悠娜死去的哥哥。不,错不了的。就是他本人。 「唔?你又在发呆了吗?不要太过分了。」 听亚修这么一说,悠娜「啊、啊。」地随便敷衍应和。 「……不,这不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么说完,悠娜不禁责怪自己太不像话了。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哥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因为哥哥早就已经被恶魔杀死了。 为了让哥哥起死回生,悠娜才来到了瓦尔哈拉。 不过放弃搜索回到旅馆后,悠娜与亚修两人却从城里的孩子口中听到了奇怪的消息。 ──对方表示,自己看到有人在指挥使徒。 6悠娜的心情 拓马躺在床上不断思考著悠娜的事情。 自从第一天来到村子跟她联系过之后,拓马就没有再打给她了。既然她跟亚修合作得很顺利,拓马也不好去打扰她。 而且悠娜也没有主动联络拓马。 只是,拓马认为是时候了。 (──差不多可以再联络她一下了吧。) 看了截至昨天为止的『中间成绩』,拓马一直耿耿于怀。第一天打倒两只使徒后,悠娜与亚修这组的讨伐数始终没有增加。这让他感到相当担心。 此外,最近有民宿老板帮忙准备饭菜,所以拓马根本碰不到调理器具。作为军团中的管家婆,他的身体也快憋不住了。 ──老实说,拓马很想再为悠娜等人煮个马铃薯炖肉。 他自嘲似地笑了。 (我这个主夫到底被驯化得多深啊……) 因此,拓马决定联络悠娜。 悠娜接得比之前更快,铃声连一次都还没响完就接了。 「是、是!喂喂喂,拓马同学吗!?怎么了!?」 「啊,没有啦──」 嗯?悠娜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感觉很不对劲耶。 果然还是令人担心啊…… 「情况怎么样?」拓马试著发问。 「啊……呃,你是问跟亚修搭档的事情吗?」 「是啊。」 「你果然是因为担心我才打来的吧……?」 悠娜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兴奋。 虽然不清楚个中原由,但拓马依然不以为意地老实回答: 「那当然。之前不也说过了吗?这是队友应该要做的事情。」 「呵呵,是啊……总觉得好久没听到你这么说了。」 跟之前不同,这回悠娜笑了。 莫非她也想联络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无论是身为队友、搭档,还是朋友,自己都感到非常开心。 「虽然还不到一个礼拜就是了。所以说,情况怎么样?」 「这个嘛……嗯。」 不过这个时候,她原本活力充沛的声音却突然一下子变得意志消沉。 悠娜坦承: 「──如果是问我跟亚修合作得顺不顺利,我很难肯定地回答你。」 「嗯?之前你不是说还可以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当然,我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也不打算输给亚修那种人……可是……」 「可是?」 悠娜以有点闹别扭的语气说道: 「原本的搭档不在,我怎么可能发挥完整的实力嘛。」 「…………」 听到悠娜说出搭档两个字,拓马感动极了。 能获得悠娜的认可与期待也让他感到相当开心。 只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说,拓马无法回应她的要求。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必须保护好这个村子,但除此之外── (正因为你很重要,我才不想连累你啊……) 没错,如今拓马正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以免把她给牵扯进来。 拓马的心情相当复杂。唔唔……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悠娜说: 「啊啊,不是的,你别误会了。我并不是希望你帮忙喔。」 「咦?」 「当然,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今后我会以最大限度活用你的力量。同样地,我也希望你能够利用我的力量……可是老实说,现在的我看到你持续不断地快速成长,很怕会被你拋弃。」 「……被我拋弃?」 「我个人必须变得更强才行。不然我的『弱点』会拖累你的。」 「………………」 「那并不是没有你也能独力战斗的意思。我是希望成为值得与你并肩作战的人──所以现在请你在远方默默地守护著我。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任性……不行吗?」 ──不想连累对方。 ──所以才选择远离。 没想到悠娜竟然也跟拓马一样。 虽然跟拓马的死线不同,但悠娜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才跟他保持距离。 (……原来彼此都没有说出真正的想法啊。) 听到悠娜的真心话,拓马找不出藉口拒绝。 「什么不行,当然没这回事啊。」 所以他把极为单纯的情感直接表达出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了。现在我就乖乖地在远方为你加油吧……谢谢你。」 「彼此彼此。」 然后拓马继续述说著肺腑之言。 「认识你真是太好了,悠娜。」 「……嗯。我也是喔,拓马同学。」 当天晚上。窗外照进淡淡的月光,拓马在宛如被轻柔羽毛包覆的心情中入眠。因此,他并没有察觉到── 经过这一个礼拜,两颗月亮的距离已经变得很遥远了。 【中间成绩】 拓马&嘉德丽雅:●●●●● 悠娜&亚修:●● 朱莉安&布鲁特斯:●●●●●●●● 普谭金&基德:●●●●●● 莲珀朗&m9:●●●●●● 布拉德:●● ──合计29只。 ──剩余1只。 第10章 应当背负的事物 1最后一只 隔天早上,拓马做了个奇怪的梦。 那是段暧昧模糊的影像。拓马眼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人影身形纤细,大概是个女孩子,但拓马不敢肯定。 人影开口说话。声音含混不清,很难听得清楚,不过从口型可以隐约感觉出她是这么说的: 『──谢谢你。』 你是谁……?拓马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道谢。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拓马有种怀念的感觉。这种感觉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呢……拓马试著思索,不过途中他的意识便浮出了睡眠的深渊。 「……嗯、嗯~~」 拓马呻吟起来。 除了作了梦的关系外,他总觉得就是睡得不好。 当拓马像这样在床上蠕动时,他的手突然碰到某种柔软的物体。拓马闭著眼睛……用有点模糊的意识确认手中的触感。 「嗯……」 耳边传来娇腻的嗓音。 「──做好……觉悟吧,拓马……」 拓马一睁开眼睛── 嘉德丽雅可爱的睡脸就近在眼前。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马大叫著,跌落到床铺下。 他的屁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搞什么鬼啊!?刚才……刚才那柔软的触感难道是……!?) 就在拓马不停冒著冷汗的时候,骚动声吵醒了嘉德丽雅。 黑发美少女抓著棉被,看起来好像还很困的样子。 她眼神迷茫地认出拓马后,便开口说: 「……啊,早安啊,拓马。」 「早、早安,嘉德丽雅!可以请你赶快解释一下吗!?这是什么状况啊!!」 「嗯……奇、奇怪?啊,对了,昨天晚上我本来想趁你熟睡的时候展开夜袭,所以才来到这个房间……看来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还敢说呢!?你又要继续骚扰我了吗!?话说你完全搞错夜袭的意思了吧!」 「呵呵,可别小看我的实力喔……」 「你睡昏头了吗!?我根本没夸奖过你耶!?」 「那就先这样了,晚安……叽哩咕噜。」 「喂,起来!给我起来啊,嘉德丽雅!」 拓马硬是扯掉棉被后,嘉德丽雅揉著眼睛,一脸不悦地说: 「……妨碍淑女睡眠不是绅士应有的举动。」 「一般来说,淑女才不会爬上男人的床。」 总之,今天是第七天。 要对付的使徒只剩下一只。 「会来这个村子吗?」 「这很难说呢。」 「运气好的话吧。」 「应该说运气不好吧。」 拓马已经知道嘉德丽雅的愿望是什么了。 她要亲手保护全世界,持续不断地守护著所有人── 村子也在这范围之内。对于嘉德丽雅来说──对于始终如一的嘉德丽雅来说,使徒现身这个村子根本只有坏处。什么打倒使徒可以赚钱,她肯定压根子没这么想过。 经过这一个礼拜的相处,拓马已经明白她就是这种个性。 上午十点左右,当两人在惯例的宴会厅享用早餐时,民宿老板说: 「托两位的福,庆典似乎能顺利举行了。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老板笑容满面。年纪比拓马与嘉德丽雅大上一倍的男性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开心……这也是嘉德丽雅想保护的事物之一吧。 虽然自己的房间也有洗手间,但这天拓马与嘉德丽雅来到公共澡堂旁边的洗手间,肩并著肩刷牙洗脸。他们这么做不为什么,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打理好门面后,两人便离开旅馆。 村子里比以往还要有活力。约有一百人──或者更多的村民们,都穿著同样的短褂,忙碌地到处走动。 这也难怪,毕竟惯例的庆典预计从今天中午开始举行。 村民们把先前看过的大竹子用绳子一圈圈绑好,放在拉车上搬运。那一定是庆典时使用的大道具吧。 人群中可以看到之前找两人攀谈的男孩。那孩子曾滔滔不绝地道出自己的梦想,说想变得跟嘉德丽雅一样强。男孩一注意到两人,便面带笑容朝这边挥手。拓马等人也挥手回应。 群众经过眼前后,拓马望向村子的入口处。 「……看来我果然运气很差呢。」 最后的使徒正站在那里。 最后的使徒是动物型。拓马与嘉德丽雅毫不费力地打倒了那家伙,不仅没让村子遭受丝毫危害,更没让任何一位村民置身险境。 感觉出乎意料地简单。而这理由再清楚也不过了。 这是因为拓马与嘉德丽雅两人合作无间的关系。 ──嘉德丽雅负责防守。 ──拓马负责攻击。 这个组合果然很强,绝不是在自吹自擂。由于两人实力都相当高深,一般人看了他们的团队默契,甚至会觉得『这两人该不会是无敌的吧?』。 「呜喔!全部解决了耶!」 「太棒了!我保护好这个村子了!」 拓马与嘉德丽雅忘我地互相击掌。 然后他们面面相觑,瞬间回过神来。 「「……啊!」」 大概是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很丢脸吧,嘉德丽雅脸都红了。 拓马也感受到微妙的气氛,不禁搔起脸颊。 「「………………」」 在这个情况下,拓马心想── 刚开始执行这次敕令的时候,拓马是在最终将与嘉德丽雅一战的前提下跟她搭档──根据英雄大战的规定,英雄之间互相争夺bp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非得踩著别人的愿望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所以战斗自然是不可免的。 除了落败的觉悟以外,英雄也必须抱持著战胜他人的觉悟。 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当然,拓马也能轻易地理解这点。 不过…… 「成、成功了,这样就彻底保护好这个村子了。拓马,我姑且还是要说一声……都是多亏有你在。那个……昨天也是你救了我。」 看到嘉德丽雅慌张地摸著头发这么说,拓马忍不住扭曲著脸。 (要毁掉这家伙的愿望……吗?) 他自问自答: 真的吗? 真的吗? 只能这么做吗? 「唔?喂,拓马,你有在听吗?难得我这么坦率地──」 面对有点不悦地鼓著脸颊的嘉德丽雅,拓马回答: 「我在听啊。你的意思是『没有拓马果然不行~』对吧?」 他故意开玩笑著说,不然就太难为情了。 「唔!?这、这个……!」 「我说错了吗?」 「是、是没错啦……唔唔~!被你这么改口一说,总觉得好令人火大啊!不过是个区区的拓马!」 嘉德丽雅挥刀砍了过来,不过拓马却轻易闪开了。 因为她不是认真的。 面对人型的对手时,嘉德丽雅只能全力交战一分钟。 ……好弱。明明嘉德丽雅这么强,在限定条件下却弱得不得了。 她本人不仅承认那是自己的弱点,还批评为『软弱』。 可是拓马同时也这么想: (这样……算软弱吗?不──) 不对吧。就战斗这层意义上来说,那的确是弱点。 可是嘉德丽雅之所以会有这种弱点,是因为她对『杀了人』这件事情怀著比常人更强烈的罪恶感。 而她之所以会对此萌生罪恶感,也是因为比常人更强烈地希望『保护所有人』的关系。 认真怀著这种英雄式的狂妄心愿难道不算『坚强』吗?不……当然,拓马压根子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强』,但是…… 然后,他的思绪又绕回一开始的问题。 (我……真的要毁掉这家伙的愿望吗?) 2第三十一只 「拓马大人万岁!」「嘉德丽雅大人万岁!」 「「真的非常谢谢两位!」」 打倒所有使徒后,村民们也兴高采烈地包围了两人。虽然庆典还没举行,但众人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最高潮。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村民们眼中毫无希望可言的状况被破除了。 他们大概还想暂时沉浸在余韵之中吧。 「不不不,这不算什么啦。」拓马答道。 「是啊。对我来说……不,对我们来说,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啦!」 村民们感动得痛哭流涕。 「喔喔,真是太可靠了……!这下庆典总算能正式举行了。开幕活动在中午开始,大约是一个半小时后。请两位也务必前来参观!我们还准备了美味的料理喔!」 「「好!」」两人活力十足地齐声回答。 受到现场气氛的影响,拓马不禁心想: 该不该跟嘉德丽雅交手什么的……现在不该考虑这种危险的问题吧。 (──晚一点再做出结论也无妨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 嘟噜噜噜噜噜噜!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嗯?」 「啊,拓马,是『语音通讯模式』喔?」 仔细一看,拓马的数位视窗上显示著来电通知。 拓马确认著来电者的名字。 是奥丁。 「……怎么了?难不成是打来祝贺我们达成敕令吗?哈哈。」 「或许吧!呵呵呵。」 两人笑著这么说完,拓马便按下通话的图示。 他想得太天真了。 小萝莉的怒吼声立即传来。 「太慢了!怎么不马上接啊,笨蛋!」 「呜喔!?吓、吓我一跳!你干嘛突然……」 「有突发状况!『第三十一只』出现了!」 「「……………………啊?」」 嘉德丽雅大概也听见奥丁所说的话了吧。 拓马与嘉德丽雅面面相觑。 奥丁不以为意,飞快地接著说: 「你们现在立刻过去。地点是──」 「咦?啊?等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使徒不是只有三十只吗?」 奥丁依旧以很快的语速回答: 「是啊,这点是错不了的。每当使徒出现,我们可以透过〈全知之眼〉的探查功能辨识反应。之前这三十只确实轮流出现在各地,所以吾也姑且认定应该打倒的就只有三十只──」 「可是却出现了另一个反应吗?」 「不对,不是那样的。〈全知之眼〉现在……被人恶意入侵了!」 「…………?」 就连拓马也明白这话有问题。 〈全知之眼〉绝对是正确无误的。 系统既不会发生错误,也不可能故障。 他原本是这么听说的啊……? 「啊啊,你很惊讶吧。不过吾比你更惊讶。一般来说,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虽然瓦尔哈拉也有几位『骇客英雄』,但就连他们也完全无法干涉〈全知之眼〉的系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全知之眼〉确实受到了『某人』的干涉。因为这个缘故,如今连现身的『第三十一只』是不是使徒都无法判别!」 「地点在哪里?你知道的吧?」拓马问道。 〈全知之眼〉遭人恶意入侵……虽然这也是相当严重的大问题,但严格说来,第三十一只才是当务之急。 所以刚才奥丁才会急于告知两人地点。 「地点是悠娜与亚修所在的城市。吾会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因为〈全知之眼〉侦测到『第三十一只』的反应──而是因为接获两人身陷危机的通知。如今悠娜与亚修正想尽办法苦撑,几乎就要败下阵来了。」 「呃……!你不会早点说啊,笨蛋!!」 拓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姑且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那就是悠娜目前身陷危机,需要别人的帮助──! 光是明白这点,拓马就没有理由与时间犹豫了。无论敌人是谁,不管对手是多么强大的怪物,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挺身对抗。 不久之前看了【中间成绩】后,拓马始终耿耿于怀。 悠娜与亚修的讨伐数一直维持在第一天的两只…… 两人果然合作得不顺利吧。悠娜果然是在勉强自己吧。 不过昨天与悠娜通过话后,拓马决定要默默地守候著她了── 可是这时却遭遇这种状况。 拓马心中萌生后悔与焦躁之情。 奥丁说: 「你还敢说呢,是你插嘴打断吾的吧……不,现在这种事情都不重要了。吾之所以先跟你们取得联系,主要是因为位置离当地最近。吾这就告诉你们悠娜与亚修的所在地,听好了。从那座村子──」 奥丁描述的地点确实离这座村子不远。 「──另外,转移门不能用了。这也是因为恶意入侵的关系。」 「好吧,我用跑的。如果是这种距离的话,凭我的脚程十分钟内就到了。」 虽然拓马这么说,但一旁的嘉德丽雅闻言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呃,那个,我怎么办呢……?我的脚程不像拓马那么快……」 拓马回过头去,乾脆地回答: 「放心吧,我背你过去。」 「!?」 拓马切断了通讯。接下来奥丁还要继续通知其他的七星勇们。 不过由于拓马与嘉德丽雅距离悠娜与亚修最近,两人八成还是会率先抵达吧。 拓马他们简短地告诉村民们「抱歉,我们不能参加庆典的开幕仪式了」,旋即离开村子。虽然村民们多少有些遗憾,但一得知两人要去拯救其他城市,他们立即用力点头表示谅解。 如今拓马正背著嘉德丽雅全力奔跑。 「喂、喂,拓马!你跑太快了!我会被甩出去──」 「那你就紧紧抓著我啊!」 「咦咦咦咦咦!?我、我知道了……嘿咻!」 「呜喔!?你不要勒我脖子啊!我不能呼吸了──!」 跟嘉德丽雅对话的同时── 拓马再度开启了数位视窗。 【语音通讯模式】──通话的对象当然是悠娜。 铃声响了又响。 没接。没接。没接…… 之前悠娜都在第一次铃响就接了,可是这回却没接。 该死!正当拓马在内心咒骂的时候,通讯总算接通了。 『拓、拓马,同学……?』 「悠娜!你没事吧!?还好吗!?使徒──」 面对急得加快语速的拓马,悠娜小声回答: 『使徒……不,不是使徒。这个人是……』 「什么?抱歉,我听不清楚!声音太小了!」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全力疾驰的关系,受到风的阻碍,拓马很难清楚听见悠娜的声音。 可是他也不能停下脚步。 『这个人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是谁?你到底在说谁啊!?敌人不是怪物吗!?」 『哥──』 这时,悠娜的话语被其他声音吞噬了。她的背后传来叫声。 『拓马!』 「嗯?这声音是……亚修吗?你在附近吗?」 这也难怪。毕竟亚修现在是悠娜的搭档。 拓马著急地对亚修说: 「喂,亚修!有你跟著,怎么还会陷入危机啊!你敢让悠娜受伤试试看,我绝不会放过你──」 『可恶!拓马,为什么!为什么啊!』 然而,亚修却打断了拓马的话…… 这时,拓马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仔细一听,亚修的音量虽大,却是从远处传来的。 他的所在位置显然离悠娜很远。 所以亚修肯定听不见拓马所说的话吧。从这种距离感看来,他八成也不知道悠娜正在跟拓马通话。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亚修会呼唤拓马的名字? 正当拓马皱起眉头这么心想时,亚修又大叫起来。 他以由衷感到失望的语气吶喊: 『拓马,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啊!』 …………………………什么?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啊?我正准备去救你们──」 拓马无法理解状况,试图开口辩驳,不过亚修也没把这些话给听进去。 「可恶,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不仅无视七星勇的使命破坏城市,甚至欺骗了伙伴悠娜……对了,是为了bp吧!?你想藉这个机会抢夺bp是吧!打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把被拆散的英雄们各自击破吗!?既然如此……那好吧!虽然比预期中还要早,但我就在这里向你报仇雪耻吧!」 「唔……?喂、喂,你冷静一点──」 亚修到底在说什么啊?拓马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通话被切断了。就在拓马思考开始僵化的时候,背上的嘉德丽雅说: 「这么说起来,奥丁曾经说过『不知道敌人的真面目』。」 「这、这个嘛……不过,这不算是不知道吧……」 亚修说出了『拓马』的名字。 没听错的话,悠娜也提到『哥哥』两个字。 不过这两者都不可能。 悠娜的哥哥早就已经被杀死了。 而拓马如今人在这里。 那对方又会是谁?两人正在跟谁交战? 城市的入口出现在前方。 3幕后黑手 城市的外观显然很异常。 一个半圆形的黑色盖状物从上空到地面罩住了整个城市。 接近一看……便能发现那个盖子并非物体。 而是黑暗。 城市周围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彷佛只有这一带已经入夜了一般。 拓马一脚踏进入口。 剎那间,黑暗产生了裂痕。盖子哗啦哗啦地破碎四散后,天空瞬间放晴。 (这是敌人的能力吗……?) 虽然详细情况还不得而知,但外界的入侵或许是中断效果的条件也不一定。 虽然拓马是说十分钟内,但他花不到五分钟就抵达了城市。 城市外围原本设有防止敌人入侵的墙壁,不过那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城市内部也是一片惨状,建筑物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被来自上方的压力辗碎。无数的大小瓦砾散落各处。 煤烟四起,能见度极低。 城市内杳无人踪,大概是去避难了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情况都这样子了。 拓马很担心悠娜。 他忧心忡忡地一路跑到城市中央的广场。那里有座喷水池,同样也被破坏了。 拓马在毁坏的喷水池旁发现了倒地的人影。 在这同时,之前一直攀附在拓马背上的嘉德丽雅跳了下来。 「是悠娜!」 嘉德丽雅说得没错,倒在地上的人是悠娜,拥有白金色长发的少女。 拓马等人冲了过去。 悠娜呈俯卧姿,背部伤痕累累,看起来好像被刀子刺了无数次。鲜血沿著路面瓷砖间的缝隙流动,形成红黑色的迷宫。 拓马慎重地抱起悠娜。她一脸痛苦地紧闭双眼。 「悠娜……!」 就在拓马抱著悠娜抚摸她的头发时,悠娜稍微睁开了眼睛。 「拓、拓马,同学……?」 太好了!拓马姑且是放心下来。她还活著。 「不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受伤啊。我才是应该遭受波及的角色吧。」 「对不起……」 「别道歉。是我……不好!」 拓马十分清楚。 接获奥丁通知时感受到的后悔与焦虑。 这些情感如今化为明确的形体紧揪著拓马的心。 (我……做错了。) 做错了选择。 ──原本不想连累悠娜,结果却没能保护好她。 ──因为不想连累悠娜,结果才没能保护好她。 拓马不应该离开悠娜的。 这种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都是因为我实力不够……」 「闭嘴。别说了,好好休息吧──嘉德丽雅,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嘉德丽雅拔出刀子砍进悠娜的伤口。 于是伤口眨眼间开始复原。嘉德丽雅的剑也具备了简单的治愈能力。虽然只能暂时应急,但总是聊胜于无。 拓马把悠娜交给嘉德丽雅照顾后,随即环顾四周。 十公尺外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位英雄。 少年倒在地上,白银盔甲被血染得红通通的。 「亚修,你还活著吗?」 「……这声音……是拓马吗?」 看来亚修的伤势似乎比悠娜略轻。虽然他趴倒在地上,但右手依然握著大剑,奋力挣扎著试图起身。 拓马走到亚修身边。 「我来帮忙了。」 「帮忙?你这家伙…………啊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了吗?」 「我就觉得奇怪……像你这么软弱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惜把伙伴牵扯进来胡作非为……看来我似乎彻底被摆了一道啊。虽然之前就听说过这种奇妙的能力……没想到竟然是被迫跟拓马交手。」 「你在说什么啊?你说能力,难道你知道敌人的真实身分吗?」 「是啊。不过……劝你还是放弃吧。你赢不了的,要不了多久就会知难而退。」 「啊?我好不容易赶过来帮你,你干嘛摆出一副不可爱的态度啊。」 「之前也说过了吧。你的确很强没错,不过实力太浅薄了。只想藉由愿望图利自己的你,不可能赢过那家伙……」 什么?照亚修的说法看来── 「所以敌人是……」 「没错。瓦尔哈拉最强的──」 不过这时亚修似乎也已经抵达极限了。他「喔呜」地低吟一声后,随即闭上眼睛。他总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却也失去了意识。 拓马让亚修躺在路面上。 某人从亚修背后开口搭腔: 「喔──是你呀?好巧哪。」 男人站在崩毁的住家屋顶上,操著耳熟的假关西腔。 两耳的耳环似曾相识。 「布拉德……?」 拓马蹙起眉头。 彷佛见到阔别已久的老友般,布拉德张开双臂笑了。 「好久不见呀,大概有一个礼拜吧。你还好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啊啊,这个嘛,听说悠娜跟亚修身陷危机,所以我才跑来帮忙呀。」 「少骗人了。」 拓马尖锐地反驳著说。 奥丁说拓马等人距离这个城市最近。 所以她猜想两人会最快抵达,率先联络了他们。 可是布拉德却比拓马他们更快抵达这座城市。就可能性来说,这种情形著实难以想像。 况且布拉德右手里还握著滴血的短剑。 那些血恐怕是…… (两人的血吧?) 不晓得是不是注意到拓马的视线,这时布拉德突然收起戏谑的表情。 他眼里流露出锐利的锋芒。 气氛一口气紧绷起来。 「哎呀……哈哈哈,真伤脑筋哪。我还不想让这种形象曝光哪……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呀。看来你的身体能力果然深不可测呀。」 「所以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随便你怎么解释呀。」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同样是为了bp吗? 拓马原本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不过最后还是作罢了。 (根本没必要问。理由什么的都无所谓。) 悠娜受伤了,而犯人正是布拉德。 光是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拓马已经弄清楚应该痛扁的对象了。 虽然拓马这么想,但当他准备踏出步伐的时候,布拉德却制止了他。 「喂,等一下嘛。我想跟你聊聊呀。」 「谁管你啊。我才不想跟你聊。」 「笨蛋,少啰唆,听我说就是了。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我可是相当景仰你喔?」 虽然拓马对布拉德所说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这时他回头望向悠娜,同时不忘保持警惕。 嘉德丽雅正在用剑治疗悠娜的伤。 等到完全恢复似乎还要花点时间。 (……如果只是磨耗掉一些时间的话,还是陪这家伙聊聊好了。这也是为了悠娜。) 拓马转念一想,重新将目光转回布拉德。 于是布拉德面露微笑地接著说: 「说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大』而已呀。」 强大?拓马蹙起眉头。 「是呀,你不也一样吗?既然生为强大无比的英雄,或多或少应该都思考过自己的『力量』吧。」 如同布拉德所言,拓马好歹也思考过自己的实力。 拓马有过因为自己太强而被欺负的经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想。 为什么只有自己拥有这种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那又怎样?」 「针对这个问题,我自己的结论是『不知道』。」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为就是这样吗?不管再怎么想,我就是找不出答案。」 面对一脸不快的拓马,布拉德耸了耸肩。 「于是我开始追求『登峰造极的力量』──虽然在山里徘徊时看不见某些景象,但我认为只要登上山顶,景致多少也会变好。再说,虽然我对于本身的实力有所自觉,但另一方面,我也确信人上有人。所以如果有『真正最强』的家伙出现,我想跟那家伙较量一下。勉强来说,那或许就是我的『愿望』也不一定哪。」 「愿望。」 「没错。我之所以来到瓦尔哈拉,是因为想跟厉害的家伙交手。」 「你的愿望太任性了。」 拓马这么说道,不过布拉德却摇了摇头。 「不,我的愿望可是为了世界和平著想呀……你来到瓦尔哈拉之后没有想过吗?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世界,以及各自的价值观,所以才会衍生纷争。如此一来,自然就需要绝对的强者呀。存在本身即为法律,同时指引著所有人的世界之王。」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那样只是独裁耶。」 「我很认真呀。哪怕独裁也好过毫无法纪啊。」 「……………………」 这也是价值观的差异吗? 就算拓马反驳了,最后两人一定还是不会有交集吧── 不过拓马从未认真思考过世界的事情,根本想不出话来反驳。 「可是你知道吗?拓马。在这个瓦尔哈拉里,最强的七星勇们总是互相牵制,一点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因为这个缘故,至今从未有人达到一○○○○○○bp喔?」 没有人达到一○○○○○○bp。这个事实拓马早已听匹莉卡说过了。 布拉德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我真是不满到了极点呀!明明眼前就有看似强敌的家伙,我却连动手都办不到,这简直是折腾人哪。所以呀,我才会想要在大家都专心执行敕令的时候『趁乱』测试每一个人呀。」 「测试?」拓马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有没有英雄的实力能让我满意的测试。而我会选择这两人当作最初的测试对象,是因为观察过战况后感觉起来最弱……说穿了,我是觉得刚开始先拿他们来小试身手也不错啦,况且他们的使徒讨伐数也是最后一名呀。啊,顺带一提,虽然我也是最后一名,但那是我故意的喔?为了避免别人起疑,我才只收拾掉最低限度的数量。」 「…………」 「然后呢,我实际试著跟悠娜与亚修一战。结果不出所料,他们实在是太弱了。弱到我都倒尽胃口了。想当然耳,两人都没通过测试。他们还得再多努力点才行哪~」 听到悠娜被人这么侮辱,拓马气得脸颊不停抽动。 「真是太遗憾了呀。就算再怎么可爱,我对软弱的女人还是毫无兴趣呀。抱歉哪。」 「我要杀了你。」 拓马在盛怒中朝布拉德踏出一步,不过布拉德依然制止了他。 「等一下啦。」 「我才不等。现在又怎么了?突然不敢打了是吗?」 拓马再度朝背后瞥了一眼。 嘉德丽雅几乎已经完成了悠娜的治疗。 虽然只是应急处置,距离完全恢复还很遥远,但毕竟是利用剑术治疗,那样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吧。 所以拓马没必要再继续压抑愤怒了。 可是布拉德却这么说: 「不对,这算是我慈悲为怀吧。我也认为晚一点再跟你打会比较好哪。你绝对赢不了我。我这么说可是有依据的。」 「依据?才没那种东西呢。打打看不就知道了。」 拓马又踏出一步,不过这回布拉德不再制止他,接著说下去: 「刚才也说过了吧,就是『力量』的问题。为了实现愿望,我什么都肯做。哪怕是像这次这样把别人踢开的行为哪。可是拓马,你又如何呢?你有这种『力量』吗?」 拓马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悠娜跟亚修也是因为这样才输的。英雄大战本质上就是彼此排挤。可是你们反而尝试互相协调,所以最后才会自取灭亡,落得失败的下场呀。合作?伙伴?你们是白痴吗?依赖这种不安定的东西就是软弱的证据呀。」 拓马又上前一步。 他的攻击射程范围已经锁定了布拉德。 「…………」 不过这时拓马并没有挥拳殴打布拉德。这是有原因的。 就拓马这七天内思考的问题来看,布拉德这番说法正好是其中一个结论。 「刚才也说过了吧。我们英雄出身于不同的世界,价值观各有差异。而且怀抱的愿望也不同。要互相协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呀──拓马,你在这个世界里不也曾经感受过这种『落差』吗?」 「别人常说我只想藉由愿望图利自己……」 当然,对于拓马而言,那是唯一而绝对的愿望。可是亚修和嘉德丽雅都这么说。奥丁还批评那是微不足道的愿望,而且在刚认识时,悠娜也说过类似的话。 「对吧?现实就是这样呀。照理来说,搭档悠娜应该是最理解你的人。不过那女孩才不可能发自内心地支持你的愿望啦。」 「………………」 拓马不晓得如今悠娜是如何看待自己想向小樱告白的心愿。他没有明确地问过悠娜。 「当然,英雄大战也认可联手战斗的方式,不过那终究只是过程。在我的世界中,运动竞赛也是要互相合作,可是结果都差不多。尽管高呼著团队合作的精神,最后却为了争夺mvp而不得不孤军奋战挤掉伙伴。同样地──既然这场战斗本质上也是竞赛,伙伴最后势必也会变成阻碍。」 「……………………」 拓马的『死线』会妨碍悠娜在英雄大战中赚取bp。 而且悠娜这么说过: 『老实说,现在的我看到你持续不断地快速成长,很怕会被你拋弃。』 「拓马,你天生就很强,无疑具备著相当程度的资质。若是一路看著你的成长,这点小事连笨蛋都知道──不过正因为如此,对你而言,伙伴有时反而会成为阻碍。听好了,舍弃碍事的东西,践踏他人的愿望吧。像这样残存下来的纯粹心愿才是真正的力量呀。」 布拉德将视线从拓马身上移向旁边。 拓马也跟著看了过去。 「你在犹豫什么啊?拓马。悠娜已经没事啰。」 结束悠娜的治疗后,嘉德丽雅来到拓马身边。 看到这样的嘉德丽雅,拓马心想: ──舍弃嘉德丽雅。 ──践踏嘉德丽雅的愿望。 在英雄大战中,这种行为也包含在规定之内。如果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最好是把他人的愿望当成垫脚石一路赢得胜利。 可是──拓马对嘉德丽雅说: 「……嗯,谢谢你,嘉德丽雅。」 「不会。毕竟我的剑是用来守护的力量嘛。」 听到嘉德丽雅这么说,拓马想著: ──我果然还是无法践踏她的愿望。 那该怎么办呢? ──问题在于该不该把伙伴卷进自己任性的愿望之中。 那要怎么做呢? 拓马再一次将视线投向背后的悠娜。 她睡得比刚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那张睡脸活脱脱就是个与年龄相符的少女。 (………………………………) 拓马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做出结论。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跟悠娜在一起。」 布拉德闻言停顿了一下。 「…………啊?」 他疑惑地歪著头,脸上的表情显然充满了不解。 于是拓马说了: 「至今我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思考著,而且当初也觉得不便把悠娜牵扯进自己的愿望之中。除此之外……我还认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必须摧毁嘉德丽雅的愿望才行。这是因为过去我都只专注于小樱这个目标,一味地朝『前方』迈进。」 嘉德丽雅在一旁默默地注视著拓马。 就算听到拓马说出「摧毁」两个字,她也没感到特别惊讶的样子。 既然身为英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嘉德丽雅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不过啊。」 拓马接著说: 「我为了不牵连悠娜而选择离开,最后却害她像这样受到无谓的伤害。于是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想要保护的事物』吧?看来我好像也已经拥有它了。因为是我第一次萌生这种心情,其实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过除了『前方』以外,不知不觉间,『身旁』似乎也出现了重要的事物。」 想要保护的事物。 重要的事物。 那就是伙伴。 悠娜、匹莉卡、妮特,以及吟酿。 「──而且对于点醒我的嘉德丽雅,我终究还是无法践踏她的愿望。」 这时,嘉德丽雅的脸色转为震惊。 你在说什么啊?──她用眼神对拓马这么说。 另一方面,布拉德脸上同样是完全无法体会的表情。 「所以呢?」他不耐地发问。 「所以我的结论是『只能同时背负起其他人的愿望了』。不是帮助悠娜实现愿望,也不是把嘉德丽雅的愿望当成垫脚石──我要一起实现大家的愿望。」 「…………哈。」 听完拓马所说的话,布拉德彻底傻眼了。他露出无言以对的失望表情。 「蠢毙了。这是哪门子的乖宝宝呀。」 「英雄也可以是乖宝宝吧。」 「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本身就很异想天开啊。」 「我可不想玩文字游戏。天真哪,太天真了呀,拓马。看来你终究还是赢不了我。」 「我会赢的。因为我能赢。」 「傻瓜。」 拓马紧握拳头。 布拉德紧握短剑。 这时,嘉德丽雅突然插嘴说: 「不──请等一下,布拉德。在战斗之前……你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吧?」 嗯?拓马疑惑地看著嘉德丽雅。 「你是怎么入侵〈全知之眼〉的?」 ………… 布拉德握著短剑「哼」地冷 第11章 可怕的女人 笑一声。 「啊啊,你说这件事情呀……一切都是靠那女人的力量呀。」 「「女人?」」 「哎呀,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呢。不过,那女人无疑是我见过最强的人。过去我曾跟那女人交手过,最后却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迷上了那女人。为了跟那女人再次交手,我协助那女人,同时也获得她的协助──在这层意义上……这次袭击七星勇的计画也不过是我的前哨战呀。严格说来,主要是在实现那女人的期望。」 「…………」 「可是呀,我顺便提醒一下,凭你们是奈何不了那女人的。因为那种强到无懈可击的家伙根本不存在啊。」 「你说得可真武断呢。」 「啊啊,我可以肯定。毕竟我的能力效果就是专为衡量『实力』而存在的呀。」 「能力?」 这时,布拉德将短剑的刀锋指向拓马说: 「虽然聊得很开心……但也差不多该继续进行测试了吧。作为临死前的补偿,我就告诉你们我的别名吧──我乃〈天敌〉布拉德,请多指教啰?」 布拉德的嘴唇间露出洁白的牙齿。 下一个瞬间。 黑暗── 完全笼罩了整个城市。 ─────────────────────────────────────── 【特殊战 no.1,221】 参加选手:〈死线的怪物〉拓马&〈刀圣〉嘉德丽雅 vs〈天敌〉布拉德 开始时间:赤蟹之月,六日,十一时二十五分 会场:乌鲁鲁城 比试形式:〈basic〉 胜利条件:对战对手的肉体或精神上无法战斗。 ─────────────────────────────────────── 4拓马的天敌 ──拓马曾稍微听嘉德丽雅提过布拉德这个人。 那是今天早上在村子里吃早餐时的事情。跟悠娜与亚修一样,布拉德的使徒讨伐数也敬陪末座。拓马对此感到好奇,便提起这个话题。 『那家伙明明嚣张地说了「以能力来说,单打独斗比较容易战斗」,结果却是最后一名。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强吧?』 这时拓马尚未接获关于悠娜的消息,所以还有余力说闲话消遣布拉德。 可是嘉德丽雅却说: 『不。因为之前同样都是七星勇的关系,我十分清楚。那家伙确实很强……毕竟他可是以全胜纪录当上七星勇的男人啊。』 『……全胜?』 『是啊。听说在瓦尔哈拉六○○○万名英雄当中,他的能力是最为恶质的。』 (乍看之下感觉只是制造黑暗的能力……又或者是剥夺视觉而已……?) 由于事前听过耸动的传闻,即使置身突然出现的黑暗当中,拓马仍旧耐著性子不动声色。在英雄大战中,不得不应付陌生的能力是常有的事情。 完全的黑暗。 在平衡感都变得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只有布拉德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哈哈……怕了吗?很可怕吧?毕竟黑暗会让不安扩大哪。」 声音带有奇妙的回响,加深了毛骨悚然的氛围。 不过拓马泰然自若地说: 「不过是黑暗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你就在那里吧。我会马上把你给找出来的。」 「那还真令人期待哪。不过这么说有点言之过早啰。况且你的敌人也不是我。」 「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别名是〈天敌〉,能力是可针对一定范围内的对手,制造出那家伙『绝对无法打败的敌人』呀。」 拓马知道布拉德笑了。 同时黑暗产生变化。 黑暗散去了。 视野一片开阔。 蓝天与河堤乍然而现。 那只是个长满四叶草的河堤,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拓马纳闷起来。眼前的景象不是刚才所在的城市。 (不是『剥夺』视觉,而是完全『支配』吗?) 拓马像这样分析著敌人的能力。 ──可是不一会儿,他发现了。这个河堤……很眼熟。 记忆突然受到刺激,埋藏深处的回忆宛如泉水般涌现出来。 这里是…… 这里该不会是…… (──我第一次见到小樱的地方吧……!)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一股可怕的恶寒袭向拓马。 他想起了布拉德说过的话。那家伙确实说了。 天敌。 (不,不对……这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拓马这么告诉自己。 他竭尽全力试图否定讨厌的预感。 (冷静想想吧,这绝不可能。那女孩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 虽然拓马理智上可以理解── 但恶寒却没有消失。 恐惧油然而生,身上窜起鸡皮疙瘩。 背部肌肉彷佛提出警告般不断抽动。 这时──背后传来声音。 「好久不见了,拓马同学。欺负弱者是不好的行为哦?」 5嘉德丽雅的天敌 嘉德丽雅看到的是只存在于『妖奇世界』的自家大宅。 自幼开始持续使用的道场。 嘉德丽雅正孤零零地站在这个地方。 除了视觉以外,连榻榻米的气味,以及庭院里添水的敲击声都完美重现了。 「是幻惑型的能力吧。虽然之前遇过好几个人……但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能够彻底支配五感的对手呢。」 不过这不值得惊讶。因为传闻布拉德的能力很恶质,嘉德丽雅早已料到他不会堂堂正正地发动攻击。 某处传来布拉德的声音这么回答: 「支配五感这点是说对了,不过能不能说幻惑就很微妙了哪。虽然在这里受的伤都是幻觉,但对你而言却是『真实体验』。人类的身体比自己想像的更受心理影响。觉得『被揍』就会产生跌打损伤,觉得『被砍』就会产生割伤。你知道著名的蒙眼实验与烫伤实验吗?」 「我才不知道呢。无论你的能力为何,反正只要砍破就是了。」 「不,很遗憾,这东西从内部是无法破坏的。你们已经深陷其中无计可施了──」 听到布拉德说出『你们』两个字,嘉德丽雅心想: 这么说起来,拓马不见了,而且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明明刚才他就在自己身边,现在却消失了。这是能力的效果吧。 虽然嘉德丽雅忧心忡忡,但她藏起这份不安说: 「既然如此,那就表示这个能力禁不起外界干涉啰?当初我们进入城市的时候也失效了。」 「喔──你观察得真仔细。一点也没错呀。不过,那不尽然是弱点。因为我能利用这种特性察觉外人入侵。而且被破坏也只消重新设置就行了──话说回来,你该不会是想撑到别人来救你们吧?你以为我会犯下这么肤浅的错误吗?虽然刚才太小看拓马的脚程了,但其他七星勇的能力我可是再清楚也不过了。他们怎么样也不可能来得及救援的。」 「…………」 「好弱啊。这种天真的想法正是软弱的象徵。不说这个了,你最好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吧……」 听布拉德这么一说,嘉德丽雅望向道场的入口。 纸拉门打开了。 两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对身穿道服的男女,腰间还带著佩刀。 一见到那两人,嘉德丽雅顿时瞪大眼睛。 「呃!…………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6布拉德的回忆 出现在拓马面前的小樱,手里握著像是把一般家庭常见的菜刀直接放大的刀械。 虽然这种武器很不切实际,但这里是布拉德创造出来的世界。只要他认定『有』,该物体就会化为现实。 小樱挥舞著巨大菜刀袭击拓马。 「呜!」 拓马闪身回避,然后在脊椎反射下试图挥出右直拳反击。 可是他的拳头却在更强烈的脊椎反射下停住了。 ──我办不到……! 虽然心里明白那是布拉德用能力创造出来的幻影,但他就是无法揍小樱! 「怎么了?拓马同学。别躲嘛,乖乖被我砍吧。你讨厌我吗?」 「!?」 拓马心想。小樱不会说这种话。 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不过小樱确实当著他的面说了,这真是太恶质了。 简直低级得可以。 「──可恶!真他妈该死的能力!」 「多谢夸奖?」 布拉德的声音答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会让对方看见什么样的影像,不过我大概可以想像得到。你看到单恋的女孩了吧?虽然我不晓得那家伙是怎样的女孩,但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不也挺好的吗?我也最喜欢女人了,你的心情我能体会。」 小樱举刀劈砍过来,拓马侧身闪躲。 小樱持刀向上一扫,拓马再度闪开。 在这种情况下,布拉德说: 「女人啊。老实说,我有点忌妒你呀。」 「忌妒?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拓马满头大汗地驳斥著说。 ──虽然小樱动作不快,却给人一种不同的紧张感与疲劳感。 这是跟其他英雄交手时不曾有过的现象。即便今后遭遇再强大的对手,拓马恐怕也不会体验到这种感觉吧。 (──这是怎样啦!我好像快疯了……!) 明明自己是为了小樱而战……却反而遭到小樱袭击。 「我说过了吧?这次的七星勇猎杀行动涉及某位女性的企图。那女人是无比强大的强者。说起来简直就像我所追求的『力量』呀。那家伙也很瞭解你,开口闭口都是在讲你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忌妒呀。悠娜和嘉德丽雅也一样……看来你似乎天生就是莫名其妙地吸引女性哪。难不成这也是『被卷入的体质』所致吗?」 「我哪知道啊!话说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有吸引到女性啦!」 「当然有。毕竟那女人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谁知道啊。我哪管得了那么多,笨蛋。 「只要有你在,那女人就不会让我看见『力量』的本质。」 「那又怎样?就说我不知道了。话说回来……快停止这个能力!我真的快吐了!」 小樱挥落菜刀,拓马连忙回避。 小樱横砍过来,拓马再度闪躲。 「所以啊,我想在这里收拾掉你。」 「……!」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感觉上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小樱的刀子掠过拓马的小腿肚。拓马闪开了。虽然他自认是闪开了,实际上菜刀却擦过他的身体。衣服及皮肤都稍微被割破了。皮肉中慢慢渗出鲜血。 「什么──!?」 「看你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呀。的确,你的身体无论遭受任何攻击都不会受伤,可是那仅限你能好好发挥力量的情况。」 力量。布拉德对此知之甚详。 「──你的『实力』会随著感情变化大幅波动。动摇、犹豫、不安……这些情感与『软弱』息息相关。而我准确地攻击了你的『软弱』之处。我说过了吧?我的能力可以衡量『实力』。」 弱化的并非只有身体的强度而已。 小樱握著菜刀刺向拓马的脖子。拓马想躲──却躲不了。所以他试图用手挡开刀子,可是却失败了。 小樱的速度并不快……是拓马太慢了。 过去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英雄,拓马都能仅凭非凡的身体能力战胜对手,然而如今他的身体能力眼看著愈来愈衰退。 拓马向后仰身,勉强摆脱了一击毙命的下场。不过胸口却被割伤了。 「咖锵」的声音响起。 ──菜刀撞击到某种金属物体。 拓马知道那是什么。 是拓马挂在脖子上的『坠子』。 那是小樱唯一一次送过他的礼物。收到礼物的地点就是这个河堤。之前每当快要迷失自己,或是感到气馁的时候,拓马总是靠著这个东西支持下去。 可是小樱却亲手弄坏了这条坠子。 (可恶……我都知道是幻影了……!) 愈是要自己专心就愈是办不到。 正因为拓马过去只靠著小樱作为精神食粮一路走来,被戳中痛处才会让他深受打击。心中的动摇不断扩大。 这已经深深刻划在身体里了,所以他也莫可奈何。 「怎么了?你不是要一起实现大家的愿望吗?」 「少啰唆!我就是要这么做!」拓马死命闪躲。 「虽然你说英雄也可以是乖宝宝,但我都闷到想打呵欠了哪。」 布拉德的声音怜悯似地呢喃著说。 「老实说,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英雄。简直就像……普通的人类呀。」 「……!!」 小樱继续追击,朝这边突刺而来。她反手握著菜刀,准备劈向拓马的胸口。在平常的拓马看来,这应该是一次破绽百出的攻击才对。 可是他无法做出反应。身体重得像铅一样,手脚动弹不得。 虽然拓马认为应该想想办法,但也仅止于想想而已。 菜刀的刀锋在慢动作画面中逼近而来。 然后刺进了拓马的左胸。 噗滋一声,骇人的声音响起,同时心脏剧烈跳动。 鲜血溢涌而出。 「──呃……」 就在拓马拚命憋著声音忍耐时,眼前出现了小樱的脸。 拓马知道。 那是冒牌货。 冒牌货的小樱将嘴唇凑近拓马耳边低声细语。 「终于刺中了。我最喜欢你了,拓马同学。」 不过他知道。 这个人终究是冒牌货。 小樱……不会说这种话。 布拉德跟拓马的距离其实只有短短几步。 当拓马与小樱的幻影战斗,独自一人跳著滑稽的舞步时,布拉德就在几公尺外的距离看著。 「唉……」见拓马吃下最后一击,布拉德叹了口气。 老实说,布拉德原本以为瓦解了精神支柱后,拓马会就此一蹶不振── 「不过还是不倒下啊。」 如今拓马有如稻草人般伫立不动。 双腿抖得不像话,感觉连枯木的支撑力都还比他优秀。 他有时膝盖会无力地一软,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上。 可是他却凭著仅存的微薄毅力撑了过来。 「──好可怕的精神力呀,真了不起。虽说是敌人,但著实值得赞赏。不过……我果然还是由衷地忌妒你。怪不得那女人会对你如此著迷,〈死线的怪物〉拓马。不过如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拓马眼里已经没有光彩了。 他恐怕连自己正呆呆站著都无法理解吧。 鲜血咕噜咕噜地不停从心脏流出。 眼看著就要抵达极限了。 「照这样下去的话,大概撑不了几分钟吧。真令人遗憾啊……」 布拉德想起大约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你想不想成为世界公敌呢?』 ──当时那女人是这么说的。 一开始布拉德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世界?所谓的世界是指哪里?公敌?公敌又是什么? 布拉德开口发问,于是少女说: 『──详情我无法透露,不过我有个很大的愿望。为此,我需要棋子。我想任命你当我的棋子。』 『棋子?哈哈,开什么玩笑呀,小姐。自以为有点可爱就把人给看扁了。你该不会明知本大爷是谁,却还故意找碴吧?』 『你是〈天敌〉布拉德吧。比谁都要专注地追求「力量」,因而来到瓦尔哈拉的英雄。我喜欢你那份纯真。跟他有点像呢。』 『他?』 『不,抱歉。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喔。』 『…………?』 『不说这个了,我想请你帮忙。请把力量借给我吧!』 少女在面前阖起了双手。 布拉德闻言扭曲著脸说: 『帮忙?白痴呀,那是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毕竟那是「软弱」的象徵呀。』 『啊──原来还有这种看法啊。』 『只有这个意思吧,没用的家伙。好了,快滚吧。不然我真的会宰了你。』 『我不回去。不要擅自决定我的行动。啊,难不成是那样吗?因为你还无法感受我的实力,所以才这么说吗?』 『你的实力?』 『嗯嗯,好啊。既然如此,你就跟我打打看吧。』 『什么……?』 『这是实力的测试。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协助我。』 『喂,不要自说自话呀。我可不想跟任何人合作──』 『哎呀呀,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啥……你说什么?我才不怕,白痴!』 『那么,好,放马过来呀?规则很简单,先打中对方一下的人获胜。』 布拉德闻言苦笑著回答: 『哈,我已经动手了──现在后悔也太迟啰,小姐。』 ──这时布拉德已经发动了能力。 他的能力会制造出『绝对无法打倒的敌人』。 过去从未出现过不败倒在这个能力之下的对手。连一个也没有。无论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歹都会有一个不擅于应付的对手。 亲人、好友、恋人,不管是谁都好。 虽然发动能力的布拉德不知道那会是谁,但他也没必要知道。 因为对象会自取灭亡,他只要盘起双手看著就好。 当时布拉德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 『嗯?你做了什么吗?』 …………能力对她却没造成任何效果。她不仅没产生幻觉,双眼直盯著布拉德瞧,而且还傻愣愣地歪著头。 啊?布拉德瞠目结舌。 『『…………』』 跟她互看了大约整整五秒后──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蠢事!?这不可能呀!!为什么……啊!莫非你拥有罕见的「消除」型能力吗!?』 『消除?啊啊,你该不会用了那个能力吧?不过很遗憾,那对我不管用喔。因为我没有打倒不了的敌人啊。』 『呃……!?』 布拉德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人。 『你的攻击已经结束了吗?那就换我上啰。』 『啊!』 白皙的小拳头击中了布拉德的脸。 『好,是我赢了?』 …………这是布拉德唯一一次与少女交手。 布拉德看著东倒西歪的拓马说: 「拓马,跟那女人相比,你根本不算最强。很遗憾,你的愿望无法实现了。」 不过拓马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了。 满目疮痍的稻草人只是带著失焦的眼神,注视著某处低声说: 「……………………………………小樱。」 7嘉德丽雅的剑 父亲与母亲是嘉德丽雅在这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可是过去她却亲手杀了两人。 所以才会背负著『对付人型敌人时撑不过一分钟』的枷锁。 (时间老早就过了……) 嘉德丽雅的刀掉落在地上。 她自己则倒在旁边。 全身被持刀的双亲砍得伤痕累累,如今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剩了。 而且在这之前,嘉德丽雅连一刀都没有命中双亲。 照理来说,嘉德丽雅目前的实力应该高过两人才对,可是心理上却无法克服。即便是幻觉,嘉德丽雅也无法杀害两人。 双亲站在有段距离外的地方,默默地低头看著嘉德丽雅。 如果嘉德丽雅站起身子,他们又会持刀挥砍过来。 嘉德丽雅脸抵著榻榻米心想。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在我真正耗尽全力之前,他们都会一直陪我练习。) 嘉德丽雅都是像这样一再遭受挫折,然后变得更加茁壮。 如今嘉德丽雅的心就快要一蹶不振了。 这时,布拉德的声音又继续穷追猛打。 「嘉德丽雅,我有个消息要通知你。拓马那边已经结束啰。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哪。」 「……!」 「这下子你们也无法施展『合作』的拿手绝活了。再来就只剩下你了。早点死心获得解脱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布拉德说拓马输了,嘉德丽雅不禁动摇起来。 彷佛内心还不愿认输一般,她想起了拓马所说的话。 ──这就是所谓『想要保护的事物』吧?看来我好像也已经拥有它了。 ──对于点醒我的嘉德丽雅,我终究还是无法践踏她的愿望。 保护。 没错。 嘉德丽雅的剑术是用来保护的力量。 愿望。 没错。 嘉德丽雅的愿望是保护所有事物。 所以嘉德丽雅就这样倒在地上握紧了拳头。 (为了保护……我应该还可以变得更强才对。) 为了保护所有事物。 ──那么,所有事物又是什么呢? 七星勇的位置? 身为迦楼罗家之女的自尊心? 这些当然也很重要,不过还有别的。 村子与村民们? 这个正遭遇袭击的城市? 没错,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是自己不得不保护的东西。 所以嘉德丽雅必须立刻振作起来才行。 可是──明明是认真地想保护这些东西,她却还无法光靠这样重振精神。她的力量不够。应当保护的事物不够。 她还需要更多必须保护的东西。 这时,嘉德丽雅乾渴的喉咙里泄出了空气。 「拓马……」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保护拓马? 不,虽然嘉德丽雅说要保护所有事物,但也不至于会想保护他。 因为拓马比嘉德丽雅还要强──轮不到嘉德丽雅来保护。 毋宁说拓马反倒是阻挡在嘉德丽雅面前的强敌。 敌人。 敌人。 那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自己正想著拓马呢? 这么扪心自问后,嘉德丽雅回想起来。 因为他们约好了。 等到顺利完成敕令,保护好应当保护的事物之后,那个『敌人』说要跟自己再交手一次。这个约定还没有履行。 察觉到这点后,嘉德丽雅就这样趴在地上缓缓伸出了手。 她的视线落在刀上。 然后一把抓起了它。 嘉德丽雅的眼神还没有失去光彩,更没有放弃希望。她还没看到自己的极限。 嘉德丽雅拄著刀子摇摇晃晃地起身。 她一站起身子,双亲的幻影立刻袭击而来。 嘉德丽雅举起长刀。 然后她略过双亲,直视著幻影后方疑似已经『落败』的拓马,扯开嗓子大喊: 「不可饶恕……区区拓马还敢耍废……既然是男人的话,就该『守住』跟女孩子之间的约定啊!」 8意识的深渊 好像有谁在呼唤自己。 9觉醒 「呼!喝!喝啊啊啊!」 虽然双亲同时挥剑攻击,但惊人的是,嘉德丽雅全都完美地挡开了。 宛如穿针引线般细腻的防守之剑,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挡攻击。 布拉德的声音忍不住说: 「喂喂喂,这是开玩笑的吧?为什么你……刚才那副窝囊废的样子都跑哪儿去啦?」 「因为我有必须保护的东西!在那之前我不能倒下!」 「不,你都已经浑身是伤了吧。几乎快要一脚踏进棺材里了。」 「我的剑术基本上是用来防身,所以耗费的体力远比其他剑术要来得少。」 布拉德似乎惊讶到整个人都呆掉了。 「……啊,是这样吗?不过,单靠『防守』是赢不了的。为了赢得胜利,你必须杀死双亲才行,可是你办不到吧。结果只会每况愈下,是你输了。」 的确,嘉德丽雅无法杀死双亲。这点绝不会有错。 哪怕是为了保护其他事物,惟独面对促成嘉德丽雅立誓『保护』一切的双亲,她怎么样都无法兵戎相向。 不过嘉德丽雅说了: 「杀死父亲大人跟母亲大人?不好意思,没那个必要。」 「……你说什么?」 「刚才我说过自己的剑术基本上是用来防身的吧。不过那是『基本上』,原型可是截然不同的性质。虽说是特化为防守用途的剑术,但只顾著防守就没办法战斗了──所以这种剑术的精髓与其说防守,不如说是反击。」 这时,嘉德丽雅单脚朝地面一蹬。 她往背后纵身跃起,和双亲大幅拉开了距离。 嘉德丽雅暂时收刀入鞘,然后闭上眼睛。 「活刃流,零之太刀──」 这时,双亲高举著刀子冲了过来。 嘉德丽雅一动也不动,静静地深呼吸。 ──同时集中精神。 (没问题,没问题的……我已经不要紧了。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我会带著你们的教诲……朝未来迈进。所以……) (请两位安息吧──!) 在双亲挥落的刀子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 「〈梦空〉!」 嘉德丽雅拔刀了。 居合术。 ──对抗不可对抗(perfect counter)。 那是迦楼罗家的活刃流潜藏的真正能力。既非完美阻挡攻击的防守,亦非挡开攻击的反射动作,而是更进一步的技术── 以两百分的力量回敬一百分的力量。以四百分的力量回敬两百分的力量。 敌人的攻击愈强,威力就愈大。 面对凌驾于自身力量的反击,敌人将完全无法招架。 所以这是必然奏效的逆转绝技。 同时也是可能杀害对手的禁忌剑术。 因此,活刃流之名亦并非鼻祖。是后世的迦楼罗家自行冠用这种称呼。该剑术创始初期,人们甚至取了个『杀人流』的别名。 小时候双亲之所以再三叮咛嘉德丽雅『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保护人们而变强』,原因就在于此。 嘉德丽雅说: 「……火焰也好,能力也罢,无论面对任何东西,我的剑都有办法对抗。」 然后嘉德丽雅叮铃一声地把刀收回刀鞘中。 ……既然嘉德丽雅会把刀收起来,那就表示『已经拔过刀』了。 可是布拉德却看不见她的动作。 「什么──」 布拉德只看到刀光划过半空中── 以及笼罩整个城市的黑暗因而『产生龟裂』的结果。 「──难道我的能力被破坏了吗?」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宛如破掉的蛋壳般,黑暗化为碎片哗啦哗啦地散落。 双亲的幻影烟消雾散,景色也为之一变。 久违的蓝天顿时出现在眼前。 布拉德抽动著脸颊苦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太令人惊讶了……没想到你竟然拥有『消除』型能力哪。虽然瓦尔哈拉聚集了约六○○○万名的英雄,但听说其中也没几个人具备了这种能力。」 「哈啊、哈啊……」 嘉德丽雅已经没有回答的精神与体力了。 一般来说,嘉德丽雅的剑术花费不了什么体力,不过发动对抗不可对抗时却会消耗庞大的能量。 「而且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试著重新发动能力,却完全施展不出来。该不会除了消除之外,还具有让人丧失能力的效果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闹著玩的。」 「哈啊、哈啊……」 「嗯?喂,你去哪儿呀?敌人在这里呀,嘉德丽雅。」 嘉德丽雅无视布拉德所说的话── 步履蹒跚地走向拓马身边── 拓马依然站著不动。 虽然胸口被刺得很深,伤势相当严重,但他还是没有倒下。 「拓马……」 面对走过来的嘉德丽雅── 「……嗯。」 拓马以微弱的声音回应。 先前中断的意识正慢慢恢复。濒死的双眼逐渐找回神采。扩大的瞳孔感受得到刺眼的光芒。 在那里的是有别于幻影的真实阳光。 「拓马。」 听到有人再度呼唤自己,拓马将视线转向那边。那是个和服美少女。明明只分开了一小段时间,感觉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和服美少女全身伤痕累累。 「!嘉德丽雅,你……」 这时,拓马总算完全理解整个状况。 看来嘉德丽雅似乎帮忙破解了那个恶梦般的能力。 嘉德丽雅摇摇晃晃地倒向拓马。 「我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什么──」 说话的同时,嘉德丽雅将身体靠在拓马怀里。 拓马立即扶住嘉德丽雅的肩膀。她的身体十分地轻。 「…………啊啊,包在我身上。」 拓马点头回应后,不晓得是不是放心了,嘉德丽雅一下子就呼呼睡去。 拓马让嘉德丽雅平躺在地上。 光是稍微活动身体,拓马的胸口就传来剧痛。鲜血汨汨流出,把制服染成了红黑色。双脚严重抽筋,僵硬得像是棒子一样。 (──小樱……) 小樱──被当成了战斗的道具。 拓马最重要的事物──遭人随意玩弄。 领略这个事实的同时,拓马体内浮现出更甚于痛楚的怒火。 拓马望向前方。 双耳戴著耳环的青年就站在那里。 「布拉德。」 拓马这么说完,布拉德以百无聊赖的眼神看著他。 「哈……这比嘉德丽雅的能力更令人惊讶哪。为什么你现在会醒来呀?明明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吧。而且你那胸口的伤……为什么你还没死呀?」 「你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吗?」 拓马下意识地从制服的胸口处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坠子,并轻触著它──那是小樱送他的四叶草造型坠子。 每当快要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时候,拓马习惯抚摸坠子,回想著她说过的话:『欺负弱者是不好的行为』。 不过如今这种做法似乎也发挥不了效用了。 拓马瞥了坠子一眼,只见四叶幸运草的其中一片叶子正开始变得污浊。以前原本只有一片变黑,这样加起来就两片了。 理由不得而知。 可是体内却莫名其妙地涌出力量。 感觉彷佛怒火直接转换为能量一般。 「别人的心情?怎么,你想对我说教吗?」 「我要杀了你。」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拓马却觉得脑袋比以前盛怒之下力量失控时还要冷静。 虽然拓马确实是在生气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比过去更有能控制自己的自信。而且这股洋溢而出的力量应当制裁的对手也在眼前。 拓马瞪向布拉德。 可是布拉德早已消失无踪。 「哈,你就试试看呀。你以为我能当上七星勇只是因为幻惑能力吗?」 回过神来,拓马才发觉咽喉被人用短剑抵著。 布拉德眨眼间就移动到这里了。好快。 不过对现在的拓马来说── 「那都无所谓。」 就在布拉德准备压下刀刃的瞬间,拓马抽身闪躲。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只要身体稍微往左右偏一下,皮肤恐怕就会被割开了吧。不过拓马却分毫不差地避开了。 布拉德见状也只能苦笑。 「喔……?竟然闪得过我的速度,你的身体能力真是有够扯的呀。话说回来,在胸口不断流血的状态下,多亏你还能动得这么快哪。」 「扯的是你吧。你以为凭著一把短剑就能伤到我吗?你又不是小樱。我的力量不可能因为动摇或是其他的因素而衰弱。」 「当然能哪。毕竟我已经几乎有一半不是人了。」 布拉德咧嘴一笑。 在这同时,拓马也感觉到布拉德的动作变快了。 他以迅疾如兽足的速度挥动手臂。短剑彷佛爪子般朝拓马的喉头刺过去。 「哈哈,我的身体里可是混有『使徒因子』呀!」 「你说使徒?」 「没错。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使徒基本上也跟我们很像。所以借用那些家伙的力量便能更上一层楼。这也是那女人的主意。」 拓马躲过了短剑的直击,可是这回却没有刚才那么游刃有余。脖子稍微被刀划过的皮肤绽裂开来,鲜血缓缓渗出。 不过这段期间内,拓马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布拉德的衣襟。 布拉德见状抽回短剑切断被抓住的衣服,摆脱了拓马拉扯的力量。可是不管怎么样,拓马原本就打算顺势挥出右手。右拳一出,顿时掀起宛如机关炮火力全开般的拳风。 虽然布拉德侥幸避开直击,但冲击波却深深地割伤他的脸颊,鲜血四溅。 「哈哈!这招同样也不同凡响呀!」 「少笑得那么开心了。烦死人了。」 「我怎么能不笑哪?现在的你好强。那气场是怎样!总不可能是死线这种等级的东西吧。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呀?」 布拉德舔著脸颊滑落的鲜血,同时瞪大了眼睛。 听他这么一说,拓马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源源不绝地冒出类似黑色瘴气的东西。简直就像灼热的熔岩散发著蒸气一般。 「我哪知道啊。不过原因大概是我心中的怒火吧。」 「哈,一生气就会冒出热气吗?又不是搞笑漫画……可是,现在的你确实强得无可挑剔!想到能够把这么强的你捏死,我就觉得爽呆了!」 「就说少在那边嘻皮笑脸的了。」 拓马毫不留情地挥出拳头。 「哎呀!」 这回布拉德闪得更远,一举退到冲击波无法触及的位置,然后乾脆地把短剑丢掉。他大概是意识到用正常的方式无法战胜拓马吧。 「──那我就拋开矜持吧。不过一旦使出这招,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原状就是了……」 剎那间,布拉德的肉体产生了变化。 咕噜咕噜……只见他的骨骼与筋肉在皮肤内侧肆虐蠢动,身体眨眼间开始逐渐巨大化。 膨胀。 再膨胀。 最后变得像住宅一样高大。 ……身形也改变了。头上伸出角状突起,并朝外侧弯曲。双手的指甲也长得又利又尖,嘴里甚至冒出獠牙。 拓马抬起头说: 「这就是所谓的使徒因子吗?简直……就像恶魔一样。」 「你不说怪物啊……」 布拉德的声音变得相当嘶哑。这是因为连口腔及喉咙的构造都变质的关系。 「没想到竟然无视质量守恒的法则。亏我还认真地背教科书,快给我道歉。」 「笑话。你可没时间鬼扯了!」 布拉德一拳挥过来。拓马跳著闪开。绝对之力的冲击摧毁地面,扬起了尘土与瓦砾。 可是拓马却若无其事地回避攻击,并跳到恶魔之拳上头。 速度快得目不暇给。 布拉德脸上也失去了笑容。 「!?喂喂喂……饶了我吧。这会儿速度竟然还变得更快了……!?」 「是吗?不好意思,我没有自觉。」 「呜!」 在拓马看来,这只不过是快走罢了。 他的感觉跟不上肉体的强度。每当濒临死线,身体能力便会暴增──因为这种体质的关系,过去他也 第12章 英雄们的脚步 1归来 拓马不太记得看完烟火之后的事情。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耗尽体力昏了过去。等到再度睁开眼睛时,拓马已经置身在陌生的房间里了。 天花板是象牙色的。看来他似乎躺在床上。 这里是哪里?就在拓马心生疑惑的同时──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拓马同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匹、匹莉卡!?」 令人怀念的天使少女哭著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已经昏迷了将近半天,我还以为你会就这样死掉呢……」 于是拓马搞清楚状况了。这里是医务室。 透过床边的窗户可以看得见月亮,所以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拓马胸口缠著绷带,手臂连接著点滴瓶的输液管。 「是你把我送过来的吗?」 「对啊!这里是瓦尔哈拉神殿的医务室!拓马同学啊啊啊!」 「很痛耶!?不要抱得太用力啦!」 「啊。好、好的……对不起。伤口还会痛吧……」 这么说完,匹莉卡便放开拓马,转而用力握著他的手说: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不中用了,才害拓马同学伤得这么重!呜、呜呜呜呜……」 拓马苦笑起来。 「才不是你的错呢。这次我又要害你深陷检讨报告的地狱了吧?」 「可是、可是!这点补偿……!」 「真是麻烦的家伙……我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冷静一点啦。」 拓马轻抚著匹莉卡的头,于是匹莉卡似乎稍微镇定下来了。 匹莉卡离开身边后,拓马这才发现房间的角落里还站著另一个人。 那是拥有一头白金色长发的美少女。 「你醒啦。真是有够顽强的呢,拓马同学。」 「悠娜!……你没事吗?」 「嗯,我已经好很多了。毕竟我身上的伤几乎都是我见到哥哥后能力失控造成的。这种伤好很快啦,谢谢你的关心。」 悠娜离开背部倚靠的墙壁,朝拓马这边走来。 一来到拓马面前,她便以双手温柔地握著拓马的右手。 经过触摸确认拓马的体温后,她露出放心的表情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你真的没事吗?听说你胸口被刺中的时候,我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呢……」 「抱歉,让你操心了。」 「……再说,你也太乱来了吧。你老是这个样子!」 悠娜加强握手的力道说道。 她扬起视线看著拓马,脸上的表情好像很生气。 「嗯、嗯……对不起。」拓马只能这么回答。 「……算了,身体状况恢复就好。」 悠娜松开手,然后接著说: 「──还有,谢谢你。第三十一只──布拉德是你打倒的,对吧?」 「是啊……话说回来,布拉德怎么了?」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我想还是问问看奥丁会比较快。」 既然这里是神殿,奥丁当然也在。 「──而且我们也还没领到这次敕令的报酬。」 「这么说也是……」 「现在其他七星勇们刚好都被奥丁召集到会议室去了。如果身体不要紧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 拓马等人移动到象牙色的会议室。 在场的有拓马、悠娜、嘉德丽雅及亚修。还有莲珀朗、朱莉安与普谭金。虽然好像没看到七星勇们的伙伴,但当初聚在这间会议室里的成员几乎都到齐了。只有布拉德不在。 「拓马!你身体恢复了啊!」 才刚进入房间,嘉德丽雅马上发现拓马并跑了过来。 「是啊。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这么说完,嘉德丽雅准备上前握住拓马的手。 可是悠娜却不著痕迹地挡在拓马面前妨碍她。 「……唔?你是怎样?」 「我是拓马同学『真正的』搭档悠娜喔。」 「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妨碍我跟拓马的重逢呢?我也很担心拓马啊。听说只有同军团的伙伴才能进医务室,所以我才一直忍著呢。」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拓马同学伤势初愈,可以请你克制物理上的接触吗?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哦──?你要摆出这种态度是吗?明明因为实力太弱而被打得落花流水,还得靠我跟拓马搭救耶?」 「呜!?那、那个是……不过我已经跟你道过谢了吧。」 「哎呀,是这样吗?算了,这都无所谓啦。不说这个了,快把拓马交出来。拓马,过来这里啦。跟我这个『可靠的搭档』好好聊聊吧!」 「啊,等一下!你干嘛擅自把拓马同学带走啊!?放开他!」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拓马一脸认真地吐了嘈: 「喂,你们两个不要从左右两边同时拉我啦!伤口会裂开吧!?」 ……这些家伙难道就不担心我吗? 这时,亚修也走了过来。 「拓马,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在这种状态下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啊!?我差点就要喷血了耶!」 「没想到你竟然有办法打倒布拉德。」 「居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啊,不过那都是因为有嘉德丽雅的帮忙。」 听了拓马所说的话,嘉德丽雅表情一亮,得意地挺起胸膛。 悠娜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关。 「──而且我也想保护悠娜啊。」 悠娜闻言,整张脸唰地泛起红潮,开心地笑了起来。 嘉德丽雅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关。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容许有人利用小樱。」 拓马此言一出,悠娜与嘉德丽雅两人瞬间回过神来。 她们闷闷不乐地放开拓马。 不过亚修忽视这一切,点头赞同拓马的意见。 「原来如此。你并非只为了自私的愿望而战啊……看来你这一个礼拜以来也成长了不少。」 「嗯──?该怎么说呢?我的确是学到了一些东西啦……」 「嗯。你以连我也无法想像的惊人速度变强了。好期待跟你再度交手啊。」 你干嘛自顾自地将别人列入你的对手啊? 「不过……再交手一次是吗?这件事情或许无法如愿也不一定。」 「唔?为什么?」 「因为我的bp──」 这时,房间里充满了光芒。 一位小女孩出现在圆桌的上座里。 「看来全员都到齐了。大家坐吧,吾要开始说明了。」 英雄们各自围著圆桌就座。 奥丁坐在上座。站在旁边的芙蕾雅指挥著说「那么会议开始」。以这句话为信号,奥丁开口发言: 「找你们来不为别的。关于这次敕令能顺利达成,首先吾要向各位致谢。谢谢你们在危机中保护了每个城市,还有这整个瓦尔哈拉。」 小女孩垂下了圆滚滚的头。 「──再来是发放报酬。请大家开启状态画面。」 听到这句话,其他七星勇们都以熟练的手势打开视窗。 画面上显示著具体的金额。 【朱莉安+2400000贝姆】 【莲珀朗+1800000贝姆】 【普谭金+1800000贝姆】 「哈哈哈,只有二四○○○○○吗?这次好像有点玩得太过火了呢。」 「唔,这些钱作为莲大人的研究费有点不大够呢。不过算了,反正也拿到比钱更贵重的样本了。」 「噗咻……」 七星勇们七嘴八舌地陈述感想(只有一个人是排气声)。 【拓马+950000贝姆】 【嘉德丽雅+950000贝姆】 【悠娜+60000贝姆】 【亚修+60000贝姆】 比较过数据后,亚修先是懊恼地沉吟著说: 「我竟然输给了拓马!身为你的宿敌,我真是太不中用了!」 「就说不要擅自把别人当成宿敌了……」 他也同样觉得自己很窝囊吗? 悠娜对拓马道歉。 「对不起,拓马同学……我都信誓旦旦地说会加油了,结果却是这么狼狈。」 「嗯?不,没关系啦。我们两人总共有一○一○○○○贝姆。有了这些钱,包含妮特与吟酿在内,大家就能暂时撑过一段时间了。」 话说回来……拓马望向奥丁。 不晓得是不是意识到拓马的视线,年幼的主神点了点头。 「嗯。各位都确认过自己获得的贝姆了吗?那就接著进入正题。吾想各位也已经发现了……打倒使徒便能获得bp。」 「「「……………………」」」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 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事情。 「虽然理由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令人开心的好消息。」 视窗上显示著数值。 【朱莉安+2400bp】 【莲珀朗+1800bp】 【普谭金+1800bp】 【拓马+950bp】 【嘉德丽雅+950bp】 【悠娜+60bp】 【亚修+60bp】 在这个时间点上,拓马总共累积了九九九九五六bp。 距离一○○○○○○bp还有四○余点。 然后,奥丁说道: 「为什么使徒会持有bp?那些家伙是何方神圣?难道不是单纯的外敌吗?在本次事件中,我们接获了布拉德『为使徒带路』的情报──上述那些问题大概会找那家伙问个清楚吧。那家伙如今被绑在某座牢房里,暂时由我们监视。今后预计将更进一步地反覆讯问。总之,拓马──」 「嗯。」 「你在这次敕令中击败了布拉德。换句话说,你还能得到额外的bp。」 「啊啊,对喔。」 拓马与布拉德的交战被视为一般的英雄大战。 由于当时还在执行敕令当中,数据统计先暂时搁置,不过现在总算能拿到了。 「你似乎被迫面对了一场严酷的苦战,不过既然打倒了七星勇的布拉德,想必酬劳也会高于五○bp吧。尽管期待吧。」 新视窗砰一声地跳了出来。 【拓马+300000bp】 点数高得吓人。 这也表示拓马是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获胜吧。 「……所以说,我──?」 「没错,你的bp会超过一○○○○○○点。过去从来没有人能成就这个丰功伟业,你却以惊人的速度达成了。届时将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全知之眼〉才知道,连吾也不晓得呢。这一瞬间真令人兴奋啊。」 「…………」 拓马之所以会说可能无法跟亚修再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累积一○○○○○○bp者都将实现愿望。 实现愿望等于是达成了目的。 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战斗了。 换句话说,拓马即将挥别瓦尔哈拉。 (虽然很高兴能实现愿望……但这样一来,我也得跟悠娜他们分开了吗?) 观赏烟火的时候,拓马脑海里想的也是这件事情。 『我要一起实现大家的愿望。』 经过布拉德那件事情后,拓马总算下定决心…… 不过因为击败了布拉德的关系,拓马反而单独抢先抵达了终点。 这样好吗? 他已经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吗? 就在拓马还没整顿好思绪的时候,奥丁开口说: 「怎么了?拓马。别傻在那边,快确认看看自己的bp啊。」 「啊、啊啊。」 拓马连忙打开数位视窗,确认自己的bp项目。 表示bp的量表值逐渐增加……九九九○○七、九九九○○八、九九九○一○、九九九○二四、九九九○五八── 然后── 在九九九九九九点就停住了。 紧接著出现了前所未见的讯息── 【error!】【error!】【error!】【error!】【error!】 「呜哇!?」拓马忍不住发出了怪叫声。 「──呃。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拓马反射性地点击画面,可是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画面仍然停留在【error!】这几个字上。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他也试著滑动画面。 不过依然没有变化。 (这该不会是…………) 拓马浑身颤抖了起来。 总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他确实对于只有自己达到一○○○○○○bp一事心存疑虑。 ──可是就算如此,那也不代表可以取消他的一○○○○○○bp。 拓马气势汹汹地从座位上起身,碰一声地猛力拍打桌面。 「奥丁!你果然骗了我啊,看我宰了你!!」 奥丁惊讶地瞪大眼睛。 「咦?怎么了?难不成……你没达到一○○○○○○bp吗?」 「没错!还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的关系!你自己看看这个!」 拓马把数位视窗的画面展示给奥丁看。 「呃……错误?」 「你满意了吗!?让我面对绝望很开心是吗!?如果满意的话,那就来打一场吧。我要将你打垮,就算来硬的也非得逼你实现我的愿望!」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过去拓马一直遵从著营运方的指示,可是这份心情却彻底遭到了背叛。什么英雄大战,根本是个狗屁。 不过出乎意料地,奥丁见状也同样感到相当错愕。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吾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啊……这是不可能存在的缺陷。换句话说,是〈全知之眼〉导致bp系统产生了故障。」 「你还想找这种一下子就被拆穿的藉口吗!?我已经快气炸了喔!」 「怎么会……绝对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奥丁却忽视拓马,用手扶著下巴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她的视线固定在圆桌上一动也不动,脸色严肃得不得了。 看了奥丁的表情,拓马这才意识到似乎真的发生了紧急状况。 「…………嗯?原因该不会是之前说过的…………恶意入侵吧?」 拓马听说〈全知之眼〉遭到骇客恶意入侵。 奥丁认真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这样没错。敕令中无法使用的英雄搜寻系统姑且是修复了,还有转移门也是……所以打倒布拉德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切都解决了──看来果然是吾想错了。」 「果然是什么意思?」 「就是背后还有其他『幕后黑手』。」 「……………………」 「一般来说,〈全知之眼〉绝对不会出错。毕竟那是统合全世界的完美系统。可是如今却遭人恶意入侵。这是攸关『世界守则』的异常事态──什么某位英雄暗中搞鬼之类的,情况没那么轻微。敌人还要更加强大。」 「那会是谁……是使徒吗?」 「吾最先想到的也是使徒……不过那些家伙怎么想都不具备这种技术。那些家伙是瓦尔哈拉『外部』的居民,不可能有办法干涉『内部』的英雄大战。」 奥丁按著眉头,一脸伤透脑筋的表情。 「──〈全知之眼〉有个名叫『默示录』的栏位,性质类似预言书。根据『默示录』的记载,使徒的袭击早已在预料之中,即所谓『终结的开端』──前?诸神黄昏。不过这次这种情形完全是突发状况,连『默示录』都没有记载。」 「……所以是连〈全知之眼〉都不知道的敌人吗?」 「也可以说是凌驾〈全知之眼〉的幕后黑手。总之,重点在于放著那个『幕后黑手』不管的话,最后可能不光只有拓马,恐怕谁也无法达到一○○○○○○bp。解决之道只有揪出幕后黑手抓起来……不,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要将之加以抹消吧。不管再怎么审慎评估,那家伙势必都是使徒望尘莫及的绝对威胁。」 「…………啊──」 「嗯?怎么了?拓马。吾的解释有错吗?那你就别客气,尽管说吧。毕竟深受其害的是你啊。」 「啊,不……不是那样的。」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是吗?那就──这么决定了。」 奥丁深深地点了点头。 「目前看来我们已经落后一步,所以最好赶快行动──今后我们营运方将与你们七星勇联手搜索骇客。此外,这件事情还是别让中坚等级以下的英雄,以及瓦尔哈拉的居民们知道会比较好。这样也只会徒增混乱。」 七星勇与嘉德丽雅等人都认真地颔首表示赞同。 因为幕后黑手这种「强制封印一○○○○○○bp」的行为,无疑是与世界最强的全体英雄们为敌。 过去原本互相敌对的英雄们,在这个瞬间却意想不到地团结起来了。 亚修开口发问: 「……搜索该怎么进行呢?」 「一切先从布拉德开始。要尽可能从那家伙口中套出情报。」 「那就让我来吧。我个人有些事情想问那家伙。」 「问什么?」 「英雄失踪事件──就是关于我的队友犹大的事情。犹大也从〈全知之眼〉的英雄搜寻系统中消失了。两者或许会有关联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你会参加敕令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呢。那好吧。不过吾要派芙蕾雅监视你。感觉你好像会下手太重,不小心把布拉德给杀了。」 「哼,别担心,我不会杀死他的。要是做出这种事情的话,我跟那家伙都会被逐出这个世界。不过既然〈全知之眼〉都被窃占了,这条规定也不晓得还有没有效就是了……」 奥丁点了点头,随即总结似地说: 「本次作战内容为搜索暨排除窜改〈全知之眼〉的幕后黑手。自这一瞬间起,作战名称定为operation rewrite──〈改写〉。」 (……………………) 众人把拓马撇在一旁,继续讨论下去。 不过拓马之所以无言以对是有原因的。 他想起了布拉德说过的话。 『欺负弱者是不好的行为,不过拓马同学很强,所以没关系。』 关于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即布拉德称之为『那女人』的幕后黑手,拓马心里大概有个底。 可是…… 他说服自己只是想太多了。 就拓马所知,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孩。 虽然要求有点多,外表又可爱得不得了……但除此之外,她就只是个普通女孩。 所以拓马认为是自己搞错了。 而且他在这种状况下也不可能说得出口。 毕竟整个瓦尔哈拉都团结一心,决定搜捕这名幕后黑手。 对拓马而言,她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她与瓦尔哈拉为敌,试图妨碍拓马的愿望,这点依然不会改变。 就算犯人真的是她,拓马也认为「她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苦衷」。 总之,现在拓马的心情并不平静。 (要是真有什么万一……) 脑海里闪过讨厌的预感。 (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我只能做好觉悟了吗?) 做好跟神及七星勇交战的觉悟。 拓马想要立刻见到她,跟她好好聊聊。 就在拓马像这样沉著脸色的时候,悠娜与匹莉卡不安地注视著他。 2新?七星勇 由于打倒了布拉德,拓马获得了三○○○○○bp(不过正确来说没能拿到)。 不过相对地,悠娜的bp减少了。 悠娜错愕地看著自己的bp量表。 「掉到七○○○○○bp以下了!?为什么!?」 亚修闻言满不在乎地说: 「哼,是因为输给了布拉德吧。」 「……啊,对喔。我输给了那家伙……」 一想起这件事情,悠娜顿时悲从中来,脸色变得相当黯淡──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奇怪。 悠娜以挑衅的眼神看著亚修。 「哎呀,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你的就没减少啊?」 「因为我没输啊。我并没有满足『肉体或精神上无法战斗』的条件。拓马赶来的时候我还有意识──对吧?拓马。」 「嗯?啊啊……这么说起来,的确是这样没错。」 原本一直发著呆的拓马,这会儿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点了点头。 「──当时亚修虽然倒在地上,但还是握著大剑设法爬起来。我想应该勉强还不算是输了。」 「怎么会……」 悠娜脸色惨白。这时,拓马开口说: 「别太在意啦,悠娜。你的愿望我也会一起扛著的。如果一个人办不到的话,就靠两个人达成好了──反正我的愿望似乎也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实现。」 「拓马同学……?」 悠娜诧异地看著拓马。 本以为终于实现的愿望突然落空──拓马就算比别人都要来得意志消沉也不足为奇,可是感觉上他的体内反而寄宿著无比强大的意志。 这一个礼拜以来,拓马心中显然产生了某种变化。 悠娜红著脸回答: 「谢……谢谢你。为……为了赶上你,我会变得更强的。」 「啊啊,承蒙你这么说,我才要谢谢你呢。」 听到两人的对话,亚修嗤之以鼻地笑了。 「我也不会总是让你抢先的。毕竟我都回归七星勇的宝座了嘛。经过这次事件,布拉德已经从七星勇之中永久除名了。」 他说得没错。 除了被拓马夺走bp外,由于布拉德带著使徒破坏城市,营运方认定他不配拥有七星勇的名号。 因此,亚修升格为七星勇。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当上了七星勇…… 「哦~呵呵呵!我成功了,拓马!如同之前宣示的,我重返七星勇的宝座啰!」 那就是嘉德丽雅。 因为悠娜的bp下滑,她才得以晋升七星勇之一。 面对接近而来的和服美少女── 「为什么是这个女人啊……」 悠娜心有不甘地噘起了嘴唇。 看著满脸笑容的嘉德丽雅,拓马坏心眼地说: 「啊──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呢。不过跟之前宣示的不一样吧?你不是说过要打倒我吗?」 两人在敕令结束后要展开对决,这个约定还没有履行。 嘉德丽雅吞吞吐吐了起来。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嘴巴上这么问,但如果可以的话,拓马并不想跟她交手。 因为无论是谁赢,最后都会摧毁某一方的愿望。 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就算抢得bp也不可能达到一○○○○○○点,所以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只是徒增无益的纷争。 不晓得是不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嘉德丽雅说: 「总之……先暂时保留吧。」 「我想也是。而且现在的我也希望你能实现愿望。」 嘉德丽雅闻言稍微红著脸回答: 「愿望……是吗?我的愿望……可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咦?」 「虽然我同样还是『想保护所有事物』,但在这之中,我找到具体想要保护的对象了。」 「喔,是什么啊?」 「呵呵,不告诉你。」 嘉德丽雅看著拓马,故弄玄虚地笑了笑。 拓马完全搞不懂她的意思。 不过看嘉德丽雅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他也就不再追究下去了。 就在两人感觉气氛正好的时候,悠娜插嘴说: 「总、总之,这次的敕令到这里就结束了。好了,拓马同学。我们赶紧回宿舍吧!妮特跟吟酿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呢!」 「嗯?啊啊,说得也是。」 「啊,拓马……」 总觉得嘉德丽雅的眼神好像很不满,大概是错觉吧。 照理来说,嘉德丽雅应该也想回自己军团的宿舍舒缓疲劳才对。 「走啰,回咱们军团吧。」 拓马点头示意后,大伙儿便就此解散。 拓马、悠娜、匹莉卡等三人穿越转移门,回到了令人怀念的小巷子。 由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四周相当昏暗。 走在夜路上,悠娜过意不去地说: 「啊,这么说起来,因为城市遭遇那种事情,我没能买到跟匹莉卡约好的土产……」 如今女武神的复兴部队正全力重建那座城市,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悠娜似乎还是耿耿于怀,认为一切都要怪自己能力不足。 匹莉卡闻言奋力摇了摇头。 「不,你说这什么话啊!只要你们两个从那场惨剧中平安生还回到这里,对我来说就是最棒的礼物了!」 匹莉卡说得非常认真。 她那纯粹的关怀让拓马与悠娜的心稍微获得些许安慰。 对于两人来说,这位少女果然是必要的存在。拓马重新认知了这个事实。 走著走著,眼前出现一栋特别破旧的建筑物。 「终于啊──我们总算回自己家了!」 虽然这一个礼拜和嘉德丽雅同居的生活也充满了刺激,但最能让人放松的还是这个破烂的宿舍。 拓马话刚说完── 「好!既然钱也入袋了,今晚好歹可以吃顿豪华大餐吧!」 「不过煮的人当然是拓马同学啰。」 其他两人随即这么说道。 「喂,我伤才刚好耶……」 拓马苦笑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拒绝。 这一个礼拜以来,拓马反而觉得心痒难耐。 好想为这些家伙── 好想为伙伴们煮饭。 所以拓马笑著回答: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我就一手包办吧。今天可不是吃炒豆芽喔,而是久违的…………马铃薯炖肉!」 「「好耶!」」 妮特与吟酿在宿舍前挥手迎接他们。 拓马等人大大地挥手,然后跑向两人身边。 3那女人 拓马他们进了宿舍。 某人在远方注视著这一幕。 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中的小径,无法清楚地辨识出来。 不过她在黑暗中扭动薄唇这么说道: 「……这样才是我的拓马同学啊。」 那声音非常微弱,没有任何人听见。 夜悄悄地深了。 愈来愈深。 愈来愈深。 愈来愈深…… 第13章 来自过去 某个少女的记忆 我在小学一年级时曾遭逢一场惊天动地的灾变。 火山爆发、大地崩裂……整个城镇都没入了水中。 我自幼便带有容易被卷入各种灾难中的体质,让我经常在心里不平地埋怨著「为什么惟独我总会遇上这么残酷的事……」,然而这次的情况尤其严重。 当时,我被夹在倒塌的大楼与裂开的柏油路的狭小空间中,整个人动弹不得。这里光照不进来,被人发现而获救的机会渺茫。起初我嚎啕大哭,但始终没有人回应。其后我精疲力竭,完全放弃了希望。 这时候令人惊讶地,前来拯救我的竟是一名年纪跟我相仿的男孩。他单手轻易地举起了路上的颓垣残瓦,低头看向我。 他的力气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当时的我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得救,因而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余裕去察觉这种不对劲的感觉。 他没有开口对我说话,好比从事著什么事务性的工作似地,以熟稔的动作流程拉著我的手让我好好站在地面,然后转过身去。 在接触到他掌心的温度之后,我才稍微得以回过神来,慢了半拍才想起自己应该对他道谢。 我小小声说: 「谢、谢谢你。」 他回过头,只是瞄了我一眼。不过他没有回话,接著又把头转回去,踩著扎实的步伐向前走了出去。 他的视线前方有一名脚被夹在瓦砾堆中呼救的老人身影。我这才意会到,他要去拯救那名老人。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高好大。跟被困在瓦砾堆中,放弃一切感到绝望的我天差地远。 此时的他,毫无疑问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成了照耀整个世界的光芒。 然而,他在从我眼前消失之前,带著有些疲惫的语气嘟哝了一声: 「……为什么只有我的身边总会发生这么残酷的事。」 这句话至今仍旧萦绕在我的耳边。 1人型使徒入侵 神界瓦尔哈拉在七星勇布拉德发狂引发的事件过后,又过了两个月。 时值夏季。 这里是要塞都市,拉凡捷。包围著城镇的厚实城墙,受到阳光照射影响,就有如天然的平底锅一般燥热。 然而,外围的城墙今天在数百只野兽型使徒──包含牛、羊、水牛、角马、捻角山羊等等──的突击之下,随时都要被攻破。 负责指挥的是一名有著狮子鬃毛的兽人形使徒。 「咬烂他们吧!我的同胞们!让我们一举歼灭瓦尔哈拉的英雄吧!」 在布拉德事件过后,使徒们开始频繁出没于神界瓦尔哈拉各处。而且大部分情况还是像现在这样,由人形使徒率领兽类、昆虫类等低智能型使徒担任冲锋,让情况变得更为棘手。 现在的瓦尔哈拉已经有三成以上的地域在使徒的侵略之下化成了焦土,让所有的人们已经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只将它们视为一种『害兽』了。应该说它们代表了『灾变』,甚至于『末世战争』。 一名少年英雄带著这样的感想嘟哝了一声: 「欸,名称是什么都无所谓啦。既然有敌人就把它们通通打倒。这就是我的工作。」 他站在要塞都市内部的城门前,叹了一口气之后,双手按在门上。 ──嘎嘎嘎……随著又低又重的摩擦声,城门开启了。 看到城门内走出来的少年既娇小,又有张稚嫩的脸──看来差不多就是国中生年纪──城门外的兽人形使徒喜孜孜地龇牙裂嘴展露了笑容。 「唔,本大爷才想说终于有英雄登场……嘎哈哈!没想到凭你一个人想来对付我们啊?白痴,来塞我们群兽的牙缝吧!」 少年美丽的白发和一身白银铠甲沐浴在夏日阳光之下闪耀著金光,光芒让铠甲的主人觉得刺眼而蹙起眉头。他笑道: 「塞牙缝?哼,你们这些三流的家伙办得到就试试看吧。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少年──世界最强的其中一人〈白色勇者〉亚修低喃一声,拔出了背上的大剑,剑锋迎光闪耀出金辉。 「嗯!?」 兽人形使徒在刺眼的光芒中眯细了眼睛──这一刻,胜负随即分晓。 「闪皇。」 亚修使出了无数的光刃,以放射状向周遭射出。 其光刃将所有的敌人吞进了火海──不只兽人形使徒,还有它所率领的大批兽型使徒也全都在转瞬间变成了焦炭。 炽热,消灭,终结。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群兽的哀号响彻了天际。 面对使徒的大军进犯,瓦尔哈拉阵营也并非默不作声,乖乖挨打。 他们拥有成群的英雄。 尤其这群英雄现在也以七星勇为中心组织出了因应使徒侵略的特别对应团队。因为这个缘故,瓦尔哈拉中有人居住的地区,都能像现在这样有惊无险地把守住(事实上,在使徒手中化成焦土的三成领土,其实也都是些边境丛林和无人岛屿而已)。 也许是心理作用,这阵子瓦尔哈拉领内英雄之间的团队意识高涨──特别是在责任分工方面彼此搭配得天衣无缝,让人觉得不用担心损害情况扩大。 例如特别对应团队之中拥有傲人功勋的〈白色勇者〉亚修就是这么想的。而事态发展也与他的看法相吻合。 「不过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无法知道这群使徒的来历呀。」 亚修以光速──他的能力即是让自己具有光的性质──晃眼来到包裹在火光之中的兽人形使徒身边,睥睨著倒在脚边的使徒冷冷地问: 「喂,使徒,你们为何如此敌视瓦尔哈拉的英雄?又为什么跟我们英雄一样拥有bp?」 「呵呵……」 兽人形使徒焦黑的脸庞显露出扭曲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等被赋予的角色只不过是一颗颗棋子……就跟你们一样。没有人能敌得过那个女人的……」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亚修追问,但对方没有回话。它焦黑的肉体化成了炭渣,在风的吹抚下逐渐崩解飘散。 亚修看著兽人形使徒的尸体化成黑雾消失,忍不住咋舌嘟哝了一声: 「啐,下手太重了吗……使徒实在有够弱的。如果是拓马,这种程度的攻击,连要他两脚跪到地上都还办不到。」 没错──花形拓马。亚修之所以不怎么担心瓦尔哈拉会出现什么样的灾情,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 亚修过去曾经与他交手过一次,认为这人实在是强得可怕,难以想像这人会在任何场合败下阵来。 尽管亚修不太愿意承认,不过只要有拓马这位自己认可的劲敌把守,瓦尔哈拉的安全绝对万无一失。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哼……不过我迟早会超越他的……」 亚修边说边扬起嘴角,轻轻挥动了手中的大剑。这一剑将周围的炭屑一扫而空,让周围的景致再次恢复到原本的安逸。 第14章 阻挠 1顺应情势的队长职位 时值夏季,在拓马原本居住的世界相当于七月。他在奥丁的命令下前往讨伐人形使徒。 他走在潮湿的森林中,嘴上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唉~为什么我得在这种热死人的时候跑到亚热带气候的区域来啊,真是没劲啊。」 而且此时他的身后还跟著一群不怎么认识的英雄们。 他稍微回过头,便看到这群英雄全都带著敬重的眼神凝望著他。 「能加入人称超新星的拓马队长麾下,属下实在是太荣幸了!」 「我也是!」 「我也是!」 ………… 不不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为什么要这样大力夸赞我啊?都快被他们的口水淹死了。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拓马带著不知所措的困惑,赶紧把头转了回去搔著头。 此时他身旁金色头发女孩开了口: 「拓马同学,能不能请你抬头挺胸,表现得像个队长一点?」 悠娜?圣特欧达,她是与拓马同属《零落之王》军团的队友,也是他最为信赖的搭档。 拓马斜眼看著她的脸回道: 「不,要我来指挥部队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基本上独来独往,这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 「不过,不是你答应接下这个职务的吗?既然有怨言,就对奥丁说嘛。」 「那个萝莉主神,我说了她也不听呀。那家伙根本就是任性的聚合物,一个人自说自话地把工作推给我。」 「是吗?不过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现在问题严重。既然使徒出现有组织性的行动,瓦尔哈拉这方的英雄也非得进行部队编组才行。而能胜任队长一职的人除了七星勇之外,应该也不做他想了。」 悠娜看似颇为赞同自己陈述出的意见,「嗯嗯嗯」地频频点头。 「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嘛。」 「呵呵,因为我不是七星勇嘛。事不关己呀。」 「真狡猾。」 「怎么会呢?再说我本来就怕生,根本不可能胜任队长的职务呀。」 「啥?你怕生?你在说笑吧?不论对象是谁,都马上就可以举起鎗口对准对方的你,才适合担任指挥官啦──就恐怖政治的角度而言。」 听到拓马这么说,悠娜不悦地鼓起脸颊。 「我才不是不管对象是谁都可以举鎗指著对方。只有你而已。」 「啥?这是什么特殊待遇?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你、你吵死了!总之,你就是部队长,抬头挺胸拿出气魄来啦!窝囊废拓马!」 悠娜莫名露出满脸通红的反应,迁怒似地举起腰上的双鎗,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对此,拓马轻松地闪过了子弹。他早已经习惯悠娜的这种攻击模式了。 然而,身后部队里的英雄们,看到这两人间的互动却颇为感动地拍起手。 「喔喔!这就是悠娜小姐一如传闻的快鎗攻击呀!动作快得都看不清楚了呢!」 「面对这么快的速度,拓马队长能闪得开也是厉害呀!他的反射神经到底快到什么地步!」 「果然能当上七星勇的人,演起相声也是非同凡响呀!」 ………… 拓马看著这些人忍不住心想: (这个队长职务果然很难当啊…………) * 拓马在应召唤来到瓦尔哈拉的一个半月间就打败亚修和布拉德两名七星勇,在一般英雄之中已经没有人怀疑他的实力,甚至还会对他予以加油欢呼。 从拓马率领的部队之中,一名年轻英雄也在此时冲出队伍,面带笑容地大叫著: 「拓马队长!我是因为崇拜拓马队长而志愿加入队长的部队的!」 这名少年有著说不上任何特徵的稚嫩容貌,看起来像国中生。 对此,拓马回了话: 「好是好啦,不过别擅自跑出列队。」 「啊,抱歉!能见到野生的拓马队长不小心太兴奋了!」 ──什么叫野生的拓马队长啦。拜托你不要用那种好像会在森林遭遇到的方式叫我。 拓马产生了「真是麻烦」的感想──或者说,这种搭话方式让他有种奇痒难耐的感觉。 拓马向来不是为了得到他人赞赏而战,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称赞的丰功伟业。他只是照著自己的想法去做而已。 为了成就自己的愿望。 为了守护他所重视的人们。 为了帮重视的人们实现他们的心愿。 他搔搔头,对著这位眼睛炯炯有神的少年说: 「不,我也只是成为英雄才几个月的菜鸟喔?」 「不过您在这么短的期间就攀上瓦尔哈拉的顶尖位置,拓马队长果然很厉害!毕竟有太多人当了好几年英雄,却怎么也爬不上七星勇的位置的嘛!」 「啊,是啦……谢谢你啦。」 一如这个男孩所说,瓦尔哈拉有各式各样的英雄。 每位英雄都出身自不同的世界,各个天赋异禀,价值观彼此迥异。同时,每个人也怀抱著不同的愿望。 没错,愿望。 只要在『英雄大战』这场盛会中取得一○○○○○○bp就能实现愿望──所有聚集在瓦尔哈拉的英雄都是听闻这个消息而来的。 然而,现在全权管理bp的〈全知之眼〉却遭到骇客入侵篡夺,已经不是大家悠哉地继续进行英雄大战的时候了。 因此他们非得找出这个夺走〈全知之眼〉控制权的幕后黑手,将之打倒不可。而这也是拓马等人被赋予的最优先任务。 operation rewrite=作战名称〈改写〉。 悠娜站在拓马身边,表情严肃地说: 「我们现在之所以到处奔波,为的就是从出没的使徒口中探听这次事件幕后黑手的情报。就算再麻烦也不能不管呀。」 「我知道啦。」 ──嗯,我知道。 所以拓马尽管口头上抱怨,却也没有拋下这份重责大任。 (──再说,我也得确认一下,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否真的是她……) 拓马口中的她即是对拓马而言最重要的女孩。是比起任何人事物都要来得重要的人。 因此,若是她真的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瓦尔哈拉的每个人都直指她是敌人的话,那么拓马即便要与整个神界为敌,也要誓死守护这个女孩──拓马过去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她是拓马一直以来的人生目的。 然而── 现在的拓马── ……坦白说,他没有自信能贯彻关于这个想法到底。 很窝囊的,若是要现在的他与悠娜为敌,他没有自信能够认真与悠娜厮杀。 因为拓马经过来到瓦尔哈拉的这一连串战役后已经下定决心,不只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包含悠娜在内,所有他所珍视的人的愿望,他都要一并帮他们实现。 因此,他默默许下这个祈愿…… ──拜托,那个人千万不要是小樱。这个不祥的预感千万不要成真。 就在拓马内心暗自祈祷的时候,他似乎也已经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啊,拓马同学,我们总算穿过这片森林了呢。」 听到悠娜的声音,拓马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向前方,看到原本包覆著四周的树林在眼前变得稀疏,同时迎面一阵舒爽的凉风拨弄著他的发丝。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他们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这一刻,他们目睹了一面白得发亮的沙滩和靛蓝海面上,一头有著章鱼脸庞的人形使徒正袭击著这里的观光客。 2使徒的目的 尽管这头章鱼人使徒指挥著大批鱼型使徒肆虐,但拓马将这些鱼**给了部队里的其他英雄对付。他只要专心打倒这头章鱼人使徒即可。 一场队伍指挥官对决的简洁对阵形势就此展开。 「呸噜噜噜噜!可恨的英雄们!你们给我记住,本大爷的名字叫做克图尔──」 「不要喷口水!恶心死了!」 章鱼人使徒名字还没报完,拓马便一拳重重地打进了它的颜面。在「噗咻──」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响中,这头章鱼人使徒的脸庞随即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整个人飞出去落到几十公尺外的海面上溅起盛大的水花。 「速战速决耶。」 悠娜说道。 「我们没理由花时间陪它瞎耗呀。」 「是呀,怎么能让这种章鱼阻碍我们实现愿望。」 我们的愿望──悠娜是这么说的。 果然她也深深企盼著拓马能够一起实现「所有人的愿望」。 对此,拓马心想「说什么也不能背叛她」,于是带著半自我确认的意思说道: 「没错,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连你们的愿望也一起扛下来了。」 「……拓马同学。」 悠娜红著脸颊。 拓马想著「大概是对我说出的话感到开心吧,这家伙也有可爱的地方嘛」,然而下一秒悠娜便有点难以启齿地接著说了下去: 「──现在重要的是,使徒的反击要来了。」 「咦?」 回头一看,那只章鱼人使徒已经把头探出海面嘟起了嘴。其口中吐出的令人作呕的黏液,紧紧缠附在拓马的手上脚上。 悠娜受不了地说: 「唉~所以我都提醒你了嘛~」 「提醒什么鬼啦!要提醒要早说啊!再说你话说到一半脸红是怎样啦!?要让人误判情势也该有个限度吧!」 「喔,还不是因为你到处都是破绽,让我憋著不敢笑出来,不小心就……噗呵呵~」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刚刚明明气氛很好!没想到你居然忽然背叛!」 「哎呀呀,你这么说很令人心寒耶。那我们差不多也该认真反击了吧──拓马同学,准备开始之前提过的作战方式。」 悠娜说完从腰上取出两把手鎗,摆开架势。 「喔、喔!好。」 拜托你从一开始就认真干啦──拓马尽管心里这么想,但也配合地对著悠娜张开双手。 拓马跟悠娜在这两个月想出了新的搭档作战方式。虽然这次是第一次用于实战,但面对眼前的敌人应该会有显著的效果。 「说到底,都是你的攻击方式太半吊子了,才没办法第一时间打倒它。拓马同学你的坏习惯就是一遇到比自己弱的敌人便会有所保留。」 「哎,那是因为小樱说,欺负弱者不好……」 「是是是,这句话我都听到不想听了。这次要好好把对手收拾掉喔?」 「啧,好啦。」 在拓马话没说完的同时,悠娜已经先一步扣下了双手手鎗的扳机。两把鎗的鎗口喷出子弹,夹带著蓝色火焰射向拓马。 拓马轻松地用双手抓住两颗子弹。同时,子弹中灌注的魔力轰然依附在拓马的手上熊熊燃烧…… ──一对火拳随即诞生。 「这招使用起来会热到不行,看我一口气把你收拾掉。」 「……哔噜噗?」 此时已经爬到沙滩上的章鱼人使徒显露出一副疑惑的反应,但拓马没管它,便直接甩著缠了熊熊烈焰的双臂朝它冲了过去。 「我的手上缠著火红的烈焰……强光疾呼要我即刻打倒你……」 虽然拓马手上的火焰是蓝色不是红色,不过这无关紧要,现在气氛跟速度比较重要。 「灼热的第一拳──!」 拓马那燃烧著火焰的拳头陷进章鱼人使徒体内,火焰笼罩著它柔软的身体。 随后,一如特摄影集中盛大的爆炸特效轰然而起──这大概也是因为这只章鱼体内有气体吧。据说鹦鹉螺内充满这类氮气,现在的情况大概就和那个原理一样。 不论如何,拓马与悠娜利用这般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巧妙的搭档作战方式,打倒了章鱼人使徒。 * 「所以呢?结果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完全不懂你们的目的耶。」 章鱼人使徒的残骸落到岸边,拓马跑到它的脸旁(十分惨绝人寰)对著它这么问。 「咕、呵呵呵……」 这只使徒尽管已经败阵,奄奄一息,但仍带著挑衅的眼神提起目光望向拓马说: 「你们英雄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如此特别的力量?」 「?之前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哪。」 拓马记得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好像是和使徒袭击瓦尔哈拉的事件有关的布拉德。 「这么问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章鱼人使徒闻言笑了。 「……你们之所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你们生来便被赋予拯救世界的任务──『既定的正义』……而和你们有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的对比──『既定的邪恶』即是我们使徒。」 听到它这么说,站在拓马身旁的悠娜忍不住歪起了头问道: 「你所谓『既定的』是什么意思?」 「也可以说是世界决定的规则。这个世界是由非正即邪的二元论所构成的。而你们过去在你们所属的旧世界中,应该也打倒了某种『邪恶』的存在吧?」 「…………没错。」 正如章鱼所说的。 好比亚修曾经打倒龙王拯救了他所处的世界;悠娜打了恶魔、拓马也打倒了魔王,分别拯救了他们所处的世界。 尽管其他英雄们没有提过自己详细的经历,但拓马也确实听闻过他们曾经打倒了某种『邪恶』的存在──世界的确是由正义和邪恶两相对立的价值观形成的。 章鱼接著开口: 「这就是我们使徒的真实身分。我们是你们这些英雄在旧世界打倒的人,因此对你们充满了恨意。」 「你说什么?那么……」 ──那么使徒也跟拓马等人一样,是从旧世界受到召唤前来的了。 不过拓马是第一次听闻到这件事。 「你刚刚问,我们使徒的目的是什么对吧?其实就跟你们一样──为了实现愿望。所以我们也拥有bp。」 「这我知道。」 早在之前与使徒交手时,拓马就已经得知这点。 「好比英雄们聚集于神界(瓦尔哈拉),瓦尔哈拉之外……也就是名为『善恶分界』的结界彼方,也存在著使徒聚集的世界──邪神界(恩德)。而我们使徒也跟你们英雄一样参与著一场大战,只要在大战中累积一○○○○○○bp就可以实现愿望──这场大战即是所谓的『使徒大战』。」 「…………」 简直莫名其妙。 「哔噜呼呵呵呵!」看到拓马显露出困惑的反应,章鱼人使徒随即满意地笑著说道: 「不用这么惊讶。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些消息的。因为这件事似乎原本预定是成功累积到一○○○○○○bp的『英雄』和『使徒』两人才会知道的事……据说依照原本的预定,成功累积一○○○○○○bp的英雄和使徒将展开一场最后决战,只有『获胜的人才能实现愿望』──这即是这场名为『前?诸神黄昏』的游戏之内容。」 「你又是似乎又是好像的,少说这种含糊不清的鬼话。」 然而,章鱼人使徒无视于拓马的抗议,自顾自地接著继续说: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某个人出现在我们使徒的面前,告诉我们『只要捣毁了神界瓦尔哈拉,消灭所有英雄,我就帮你们实现愿望』。」 「告诉你们?这人是谁?」 「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对,不过这件事让你们知道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那个女人既非使徒也非英雄,是任谁也无法制止的,极其凶恶的存在。」 语毕,章鱼人使徒再次发出心满意足的「哔噜呼呵呵呵~~」尖锐笑声,随后它的身躯便失去水分变得乾瘪,化成一团黑雾消失。 拓马和悠娜望著这团黑雾在空中飘散,带著难以释怀的表情彼此四目相望。 拓马心想: ──那个女人。真希望能够早点弄清楚她的真实身分。 3死线的条件 拓马和悠娜最后得出了结论,认为在资讯严重匮乏的情况下多想也没有意义。 章鱼人使徒消失之后,拓马为了洗掉恶心的黏液,以海水洗涤著双手。 「呜哇~脏死了!怎么觉得整只手都黏答答的啦~!」 听到拓马眼眶泛泪地哀号著,悠娜叹了一口气说: 「真是的,我们明明就打赢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会这么窝囊呀……」 「悠娜还不是因为用鎗才没事!你根本不用跟敌人直接接触嘛!」 「战斗时使用武器本来就很正常呀。只手空拳面对各式各样敌人的你才比较异常吧。」 「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像你是来自奇幻世界。」 「你那个世界也够奇幻了吧。」 「哪里奇幻了?」 「『死线』。」 悠娜说道。 「…………是啊。」 所谓『死线』即是拓马身上总会招来各种灾难、令他烦恼不已的体质。这种能力即使看在各种天赋异禀的英雄眼中,确实也是个脱离现实且令人忌惮的能力吧。 这么说起来──拓马想到一件事,边洗手边说: 「我这阵子忽然发现一件跟『死线』有关的事──只要没有其他英雄在附近,我的死线能力就不会发动。」 「咦?是这样吗?」 「是啊……就像我自己一个人去买东西,刚好附近没有其他英雄出现时,我就不会被卷入灾变之中。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我超惊讶的。」 悠娜盘起双手说: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知道这点,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跟你拉开距离可以让你变得安全的话,这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事……不过只有我跟你保持距离根本上也没有意义吧?」 「是啊,是这么回事没错。所有英雄都需要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才可以,而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在瓦尔哈拉这块土地上总共聚集了超过六○○○万名英雄。而事实上,现在拓马身边也有多位英雄围绕。 也因为这个缘故,章鱼人使徒的攻击全都集中到了拓马一个人身上。这肯定是死线造成的结果。 只要拓马身在瓦尔哈拉,要达成不启动死线能力的条件便相当困难。 「我也想过,既然不可能,乾脆看开一点,永远跟悠娜一起行动比较好。毕竟你是个相当值得信赖的搭档嘛。」 当拓马吐出这般极其合理的意见后,悠娜的脸上莫名泛起了红潮。 她蹙起眉头嘟起嘴说: 「呜……笨蛋。干嘛脸不红气不喘吐出这种令人害臊的话呀。」 「咦?什么意思?」 拓马狐疑地回问了一句,但悠娜却即刻别过头。 「~~!没事啦!讨厌!」 拓马整整洗手洗了三分钟。他的背影看起来彷佛像是尿了裤子的小学生在清洗自己的内裤般,散发出浓浓的哀愁;然而遥望著拓马的其他英雄,却一副有所感慨的样子。 「喔喔……那就是拓马队长的必杀拳啊?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呢……」 看来这群英雄在从旁目睹拓马和悠娜整个战斗过程而产生的感动,到现在还没有平复。 「他面对那个看起来很强的魔物可是一拳就把对手轰飞了喔。拓马队长果然厉害!」 「要有拓马队长在,就算一口气面对几百只使徒也不怕!」 「没错没错!」 这群英雄也已经击退了小兵鱼形使徒们,肯定亦拥有相当程度的能力。不过在他们眼中,拓马的实力似乎远远高出一截。 站在拓马身边的悠娜,感慨颇深地绽露了微笑。 「想想拓马同学刚来到瓦尔哈拉时的情况,怎么也想不到你今天会得到大家如此的赞赏呢。」 「为什么是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啊。」 「咦?没有啊?呵呵。」 听到悠娜的回话,拓马忍不住搔搔头,心想「实在是猜不透悠娜的心境,不过算了」。 「话说回来,我刚刚一直觉得很在意……」 「怎样?」 「你干嘛穿著比基尼泳装?」 没错,虽然这声质疑来得很晚……或者说,拓马一直极力装作没看到,不过最终还是在意得不得了,于是开口询问。 天生金发碧眼的悠娜,穿著一身相得益彰的白色比基尼泳装。而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一直是这副模样应战。 这明显非常奇怪。完全不是适合作战的装扮。 然而,悠娜显露出果决的表情回了话: 「这不是普通的比基尼泳装,是比基尼装甲喔。」 「你是白痴吧。」 拓马说完就被揍了。 这是一记连著鎗口一起飞过来的沉重右直拳。 「很痛耶──!?不对啊,说到底,你那件泳装哪里看起来像是装甲了啊!不就是普通的比基尼而已吗!你不会害臊吗!」 「不会呀。你听好,我的能力是人体自燃。这种能力在海边难以发挥。所以我刻意避开了会阻碍人体自燃的衣著。这才是最适合我在这里作战的装扮──所以会穿成这样是必然的!」 「随便你吧……」 拓马丧气地垂下肩膀,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而,悠娜却依旧紧盯著他。 拓马觉得疑惑,因而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听到她开口询问: 「那……你觉得呢?」 「啥?觉得什么?」 「那个、我这么穿,合、合不合适?」 悠娜带著羞怯的反应伸手抚弄著她的马尾(这么做不知道是否也是为了提高人体自燃的效率)。 「嗯?喔喔……不,嗯,我是想说不用特别说,不过……」 拓马以稀松平常的反应说道: 「──超适合你的。这是当然的嘛。」 拓马现在已经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费洛蒙感到慌乱了。毕竟他已经十分清楚悠娜有多么地可爱无比。 坦白说,悠娜的可爱程度仅次于小樱──换句话说,以人类女性来说,没有人赢得了悠娜(小樱是女神,所以层级不一样)。 听到拓马这么说,悠娜似乎显得颇为开心,红著脸开口: 「!……谢谢。」 拓马用鼻子笑了一声。 「笨~蛋。不是你硬要我说的吗?哪有什么好谢的。」 「呜!那……那是……」 悠娜支吾了一下之后小小声嘟哝了一句:「你很啰唆耶。」 对此,拓马耸耸肩说道: 「不说这个了,我们已经打倒了使徒,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吧。赶快回宿舍去吧。」 不然一直在一群素未谋面的英雄们前担任队长职位,其实比起一般作战还要累人。因此在下一次使徒出现之前,拓马得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悠娜却摇头否决这个提议。 「不行,不能回去。我们还有奥丁交办的敕令要完成。」 「咦?不是吧?还有什么任务没做?我没有听说呀?」 「她交代过,『打倒使徒之后,最少要好好享受两个小时的度假时光』。」 「…………啥?」 「奥丁说,我们难得来到夏日海滩,就好好享受一下啦。说这样可以提高部队里英雄们的士气。」 …………那个变态萝莉神,没事出这什么馊主意。 4遭置换的命运 拓马口中的变态萝莉神即是全权掌控整个瓦尔哈拉的主神奥丁。 这个主神有著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说白了,由这种家伙当神,世界也差不多快毁了。 然而,即使是莫名其妙的敕令,既然是正式的任务,只要完成也有钱可以拿。这对生活依旧困窘的拓马来说实在没理由反抗。 尽管他对于这道命令显得不以为然,还是在海边的商店买了海滩裤换上,坐到长板凳上。 就好就在这时候,一阵「嘟噜噜噜」的电子音乐响起。 拓马眼前跳出的数位视窗显示著『语音通讯模式』的来电通知。 来电者是……那个笨蛋变态萝莉神──奥丁。 「喂?」 拓马接听之后,视窗那头随即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good afternoon!拓马!你好吗?』 ……呜哇,这家伙有点亢奋过头了吧…… 『啊,你现在该不会觉得很麻烦吧?亏吾还亲自打电话给你耶!亲自打电话给你耶!』 「啊~能听闻您的声音我真是开心欢喜……好啦,是有什么事吗?死变态。」 『你这个人对神真是一点敬意也没有哪,嘴巴放尊重一点。好啦,你们享受夏天海滩的感想怎么样?吾可是很贴心地为你们安排了这个行程呢。』 「贴心?这个任务根本莫名其妙。不说这个了,快点让我回家。」 『不不不,这可不行。别看这样,这是吾想了好久才想到的点子喔?为了让你这个处男趁著夏天把第一次献出去──』 啪嚓,电话挂断了。 但两秒钟后,铃声又再次响起。 嘟噜噜噜噜噜~ 嘟噜噜噜噜噜~ 嘟噜噜噜噜噜~ 嘟噜噜…… 铃声响到让拓马头痛得表情扭曲,但他仍『喀』地一声接起了电话── 「啊!你够了!你这变态萝莉吵死人了!别为了这种无聊事打电话过来啦!现在还是大白天耶!你搞清楚好吗!再见!」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挂啦!不是啦!吾刚刚只是开玩笑,是真的有正经事打电话找你啦!吾是想问你们讨伐使徒的过程如何啦!』 ──那你是不会一开始就这么说喔? 于是拓马向她报告了他们顺利打倒使徒的事。随后也顺便说了他新得到的情报──邪神界(恩德)以及使徒对战的事。 奥丁听了,马上转换成沉稳的语气说: 『喔,原来如此哪……的确,这个情报听起来倒是挺合理的──比起只有英雄之间在大战,作为敌对立场的使徒也有同样机制,这样更公平呀。只是我们不知道有这件事罢了……不过吾认为,原先恐怕是预定当双方都有选手累积达一○○○○○○bp的时候,〈全知之眼〉就会自动发出系统讯息告知了吧。』 所谓系统讯息即是在众英雄眼中以数位视窗显示的、诸如『bp转移』之类的讯息文字。 拓马听了说道: 「不过他们那边的情况好像改变了喔?今天打倒的使徒说,即使它们不用累积到一○○○○○○bp,只要打倒我们英雄,愿望就能实现。」 『这些话不是使徒说的,应该是在幕后操弄这起事件的人说的吧?换句话说,这个幕后主事者拥有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可真的是挺吓人的。因为这么一来,她的存在意义便超越英雄和使徒之间的藩篱,甚至凌驾于神灵之上──相当于系统本身了。』 相当于系统本身。 『现在想想,在前一次使徒发动攻击──即「前?诸神黄昏」事件开始,我们就已经是被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因为包含记载了「前?诸神黄昏」相关内容的预言书──默示录,这也都包含在〈全知之眼〉之中。这些内容很可能在很早以前就被那个幕后黑手窜改过了。从这个角度来想这还真是可怕。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究竟从多久以前就开始谋划这起事件了。』 「………………………………」 能够扭转世界规则,能够置换〈全知之眼〉,同时改写这个世界。 正推动著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挑起这么大的事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拓马试著回想这一连串事件的开端──前七星勇布拉德发狂失控的事件。 「这么说来,听说布拉德不见了?」 布拉德,他是为了追逐其理想的「强悍力量」而投奔使徒势力的背叛者。这人已经被拓马打倒,永久除名于七星勇之列而被关入单人监牢了。然而自他被关进牢房后的整整一天,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拓马得知的最新消息。 『是啊,你是从亚修口中听到的吗?』 「嗯,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把来自各方的消息透露给我。」 『这是什么情况?听起来好像一对恋人。』 「呜,别说这种让人觉得恶心的话……!」 奥丁笑了。 『嗯嗯,哎,他不见了是事实。不过那间牢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擅自逃掉的地方。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被某个人强制移动到什么地方去了──八成是觉得布拉德没有用了,就将他传送到既不是瓦尔哈拉也不是恩德,而是他原本所属的旧世界去吧。』 当然,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只有掌握了整个系统的『那个女人』。 『在布拉德还在牢里的时候,我们从他口中打探出来的消息是,幕后主事者「可以自由操作语音通信跟转移门」。同时,她也熟知「所有英雄的能力跟弱点」。』 换句话说…… 「这太犯规了。」 『没错。不过既然她掌握了〈全知之眼〉,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总之,情况对我们来说是压倒性不利,所以我们不能只以打倒使徒为满足。一定要转守为攻,早一刻揪出这个幕后主事者。』 为此,拓马等人能做的事其实也不多。 他们只能一边打倒使徒,一边搜集情报;而若是运气好,遇上像是布拉德这等干部级的使徒,再试试看能否找出与这个幕后主事者之间的联系。 「看来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大战呀……」 『不过若是战事拖得太冗长也很麻烦。所以,吾很期待你的表现。』 「咦?我吗?」 『毕竟你的综合能力在瓦尔哈拉之中可是顶尖的嘛。』 「是吗?我除了格斗技之外可是什么也不会喔?」 『这无所谓。瓦尔哈拉的人民跟你周遭的英雄们不是都对你推崇备至吗?』 这样的看法确实没错。 「不过还有人比我更强吧?……那个穿著t恤搭热裤,名字叫什么来著的那个女人?」 『你说朱莉安吗?』 「对对对,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机器人跟白衣萝莉。」 『普谭金和莲珀朗是吧。』 「那些家伙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他们好像比我更突出呀。主要是性格方面。」 听到拓马这么说,奥丁笑著点头。 『哈哈,嗯,有道理。你跟他们不同,心理层面成熟度不够,会因为愤怒等种种情绪而无法适度控制自己,导致落入敌人设下的单纯陷阱,让自己陷入危险。你锻炼肉体的同时,心理层面的强韧度也需要一起提升。』 「我一直都是这么玻璃心,已经改不了了啦。」 『所幸,我们已经知道你在愤怒之中冒出来的黑色瘴气,能暂时性地使你「超乎寻常的身体能力」产生爆发性的效果。这也使得你原本只有「异常超人的体能」这项单纯乏味的长处,能发展成具有宰制一切的强大实力。换句话说,只要你能够控制你的怒气,你就可以成为整个瓦尔哈拉之中无人能敌的大英雄。』 「不,等一下,我可没想过要成为什么大英雄。说到底,我之所以来到瓦尔哈拉,为的也只是要实现我得以向小樱告白的愿望……」 奥丁没等拓马把话说完,先一步回答: 『不过你不是说要连同大家的愿望一起实现吗?』 「这个──我是说过没错……」 『对于能够办到这种事的人,人们通常称其为英雄……也许你没有自觉,不过你现在正逐渐成长为一名走在正确道路上的英雄了。』 奥丁带著有如开玩笑般的语气,却也为此显得颇为开心地呵呵笑了起来。 5久等了,各位。 奥丁交代完了重要讯息,又开了黄腔后,〈全知之眼〉的通信状况忽然开始出了问题。 『……马……喂……你听得…………gbn……dfb……?』 「嗯?喂?奥丁,现在是怎样?怎么忽然杂音这么大?喂?喂喂~?奥丁~?」 拓马的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他和奥丁之间的通话在唐突冒出一声『喀喀』的大声噪音之后断讯了。 『语音通信模式』的数位视窗被强制关闭。 这是怎么回事?是语音通信功能出了什么状况吗?──就在拓马忍不住这么思索著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脚下传来『隆隆隆隆……』的声音。 「啥?接二连三的这些状况是怎样啦。现在是海底火山爆发了吗?」 拓马边说边望向海洋彼方,随即看到悠娜慌张地跑上了岸。 「不是!好像是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更糟糕的情况是……咦?喂!那是什么?」 此时映入拓马眼中的景象是整片高高隆起的海平面。高出了沙滩,高出了拓马等人的头顶好几公尺,俨然形成一道由海水筑起的高墙。 随后,这道水墙的顶端出现一道纵向的裂缝向下延伸。 「海水……分成了左右两个区块?」 该不会是摩西来了吧? 在海水退开后呈现的湿润通道上,一名少女站在其中。 她打著伞。两侧海水洒下的水沫打在伞上弹开。 女孩穿著长靴,啪哒啪哒地走向拓马他们。 「那个女孩……是谁呀……?」 悠娜忍不住歪起了头。 周围的英雄们也全都显露出了目瞪口呆的反应。 女孩看到头顶上已经不再有水沫洒下,于是收起了伞。 她穿著一身充满洁净感的水手服,亚麻色的头发切齐肩膀。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有著一双宛如漆器一般黑润而闪耀著光泽的眼眸。 她带著又圆又大的双眸望向拓马的部队,开口说: 「好久不见。我来接你了喔,拓马同学。」 * 「你这阵子过得还好吗?」 除了拓马之外,没有人认识这个绽露亲切笑容、望向拓马的少女。 拓马看著她缓步走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开口嘟哝道: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幻觉吗?不对,不是。这种真实感……这不 第15章 幻觉 是幻觉。) 一旁的悠娜显露出诧异的反应,使眼色询问拓马: 「拓马同学,那个女孩到底是──」 然而,话没说完,悠娜便察觉到气氛不对。 有著圆润眼睛的少女举起一只手,一派轻松地像是要向拓马打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不过悠娜却也随即直觉地发现,这情况不是像她眼中看到的如此和平。 那是某种攻击姿势。 悠娜的直觉中的,女孩指尖『啵』地一声亮起了粉红色的光芒。 下个瞬间,碰巧站在女孩和拓马之间,处于射线上的使徒特别对策队伍,大约近一半──三十人左右的英雄们有如『停机』一般完全停止行动。他们全身受到一层粉红色的薄膜笼罩,彷佛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地,脸上呈现目瞪口呆的表情定住了。 能力(技能)? 是控制他人行动之类的能力吗──? 「就算真是这样,这也不可能吧……这些英雄全都是拥有五○○○○○bp以上水准的人呀!」 也就是说,在场的英雄们全都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任七星勇的人。 想当然耳,行动遭到限制的这三十名英雄们,各自也都拥有在他们原本所处的世界中最强的能力。 然而,这样的战力却在转眼间被消弭掉了。 「──这个女孩……她可怕的程度可不是实力多强可以形容的了……!」 这已经是作弊了。 这时候,拓马想起奥丁说过的话。 ──『幕后主事者可以自由操作语音通信跟转移门。』 ──『同时,她也熟知所有英雄的能力跟弱点。』 剩余的英雄们看到眼前这般非比寻常的光景,脸上不约而同地显露出惧色。因此他们没有等到部队长──拓马发出指示,便全都带著恐慌的情绪朝著眼前的女孩展开攻击。 爆击、激流、冻结、旋风、土石沙尘、落雷、猛毒、真空、净化、咒术……这些招数全都是个别世界中最强的技能。 然而,这番攻势却是如此不堪。 粉红的薄膜将众英雄们包裹在其中,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让他们停下攻势。 「呜!那么由我来──!」 悠娜也拔出腰际上的两把手鎗摆开架势。 然而…… 「住手!悠娜!」 拓马出面制止了她。 「拜托你,不要出手。」 拓马一脸极其严肃地紧咬下唇。他的目光始终紧扣在唐突现身的女孩身上,没有看过悠娜一眼。 悠娜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拓马同学……?」 然而,这声呼唤却被女孩的声音盖过了。 「拓马同学──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次真的不是幻觉。我来接你了喔。」 说完,她将手上的伞拋向空中。雨伞在空中『啪』地一声张开,缓缓落到地上。 悠娜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那把雨伞。因为她不能不防这其中可能带来的危险。 然而,就只是这一瞬间的破绽…… 女孩小小声吐出一句呢喃: 「转移。」 一阵风顿时吹来,正面迎向悠娜,掀起了她的头发。 「什么!?」 悠娜举起单手遮住自己的脸。她随即眯著眼把目光挪回到少女身上。 ──但那名少女已经突如其来地不见了。 悠娜接著不由自主地望向身边。只见原本杵在身旁的搭档── 「拓马同学……?」 拓马也消失了。 第16章 畸形恋爱 1校园里的热恋 小樱忽然现身在自己眼前。 拓马从细胞发出的本能中体认到,眼前的女孩毫无疑问就是他所爱慕的对象。 当然,对于小樱为何置身此处,他也会感到疑惑。 不过在脑中浮现出这个琐碎疑问的同时,他的胸中也涌现出另一股更为澎湃的情感。 ──总算见到你了。 在樱花色的光芒包裹之下,这个感想占据了拓马大部分的意识。 他原本已经说服自己,即使能见到小樱,也要尽可能保持冷静。但是他办不到。拓马脑中已经全部都被小樱的事占据了。 一阵有如樱花雨般的浅粉红色光斑在眼前洒落,飘向视线彼方。 在斑斓的樱花色光斑消失的同时,拓马来到了曾经就学的高中校舍走廊上。 「这里是我原来所处的世界……不对,是〈小型世界(至福乐土)〉吗?」 〈小型世界〉是飘浮在瓦尔哈拉上空,几座用以作为特殊战斗舞台的人工卫星。其中这座〈小型世界〉则重现了拓马所属世界中的高中校园景致。 眼前的景物几可乱真,但由于其中存在了拓马在英雄大战的比赛中暴力捣毁的部分,所以他马上就分辨出来了。 「啧,我一瞬间还以为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呢。」 他心里期待著自己能跟小樱一起回到原本所属的世界,同时幻想著两人就此过著情侣般的高中生活。 ……但他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小樱本人去哪里了?」 看来她不在附近。 拓马搔搔头走在亚麻地板上。 说到底,他连自己竟为何会瞬间移动到这个场所的原因都不知道。这应该是小樱造成的结果,但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何办得到这种事,拓马终究无从得知。 幕后主事者……拓马想起了这个词汇。 ──她果然也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吗? 不过至少在拓马从小学六年级一直升到高二、一直关注著小樱的这段期间,却从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 不对,不是这么回事吧。 拓马根本对小樱一无所知。 打从拓马第一次在堤防边遇见小樱之后,他就一直受限于死线的能力,无法好好跟小樱说话;甚至随著年纪增长而根本连靠近小樱都变得极其困难。 一想到自己如此凄惨的恋爱经历,拓马就不由得觉得沮丧。 「……不对,小樱一定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才对。」 因为拓马跟小樱同是『被卷入的世界』出身的。 ──每个世界中,都只有一名英雄拥有特殊能力。 『被卷入的世界』中的英雄是拓马,所以小樱不会是英雄。而小樱既然不是英雄,也必然不会拥有什么特殊能力。 真要说唯一一种让小樱如此与众不同的可能……那就是,她并非拥有特殊能力,而是如同使徒和奥丁所说的,是种更加超乎常理的存在──系统。 「………………」 拓马在这里打住,没有继续思索下去。 他觉得在什么都还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怀疑小樱,是对小樱的背叛。毕竟他朝思暮想的小樱,现在都好不容易出现在他面前了。 说什么都得先跟小樱谈谈才对。 好了,既然都瞬间移动来到了学校,小樱应该就在这校舍的某处──拓马转换心情,在校舍里迈步开始寻找小樱的身影。 从窗外的景色判断,这里是一楼。 拓马就近一间间猛力地拉开了教室的拉门── 从1-a开始,接著1-b、1-c……看来小樱不在校舍一楼。 他走上阶梯。 ……2-e、2-d、2-c。2-c是拓马还留在原本所属的世界时就读的班级。如果他没有来到瓦尔哈拉,他应该也还在这个班上。 穿过2-c教室,隔著2-b即是2-a,那是在原本的世界中,小樱就读的班级。 「哈哈,真是感慨万千耶。」 拓马这辈子从来没有踏入过这间教室。 一次也没有。 有的只有从远处眺望。 那是因为受到死线的能力阻挠,他无法接近小樱。要不是走廊地板陷落一块,就是2-b教室发生爆炸意外。甚至还有小型陨石掉下来过。 尽管所有意外的规模都无法抑制拓马的行动力,但若是『要拓马去拯救』受到灾害波及的老师跟学生们,这样的灾害规模便足以绊住拓马。 尽管对拓马来说,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只关心小樱平安无事,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然而,他终究无法拋下因自己那种『将人卷进灾难的体质』而奄奄一息的人不管。 ……仅仅一间教室之隔,但小樱教室的那扇门距离却是如此遥远。 拓马沉浸在这般感伤的情绪之中,伸手拉开了教室拉门。 面对这一扇他从没有进去过的秘境入口,他的心脏反常地开始怦通怦通地拚命跳动。 ──我明明伸手碰了这扇门,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板既没有陷落,也没有发生爆炸或陨石掉落。 他下意识地生咽了一口唾液。接著毅然打开了拉门。 ──门开了。 『喀啦』一声轻快的拉门轨道滑动声中,拓马眼前的景物骤然改变。 教室里洒落著白天的阳光,令人觉得耀眼。 在这般璀璨的景色之中,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女孩正襟危坐地坐在窗边最后一个位子上。 看在拓马眼中,眼前这个女孩在这番景致的映衬之下更显得风采迷人。 「你总算来了,拓马同学。」 小樱张开她薄薄的唇瓣说: 「今天一天跟我约会吧。」 「……………………………………………………………………」? ?? 如此充满玩笑性质的开场白,让拓马脑中掌管语言的区块瞬间当机。 (……耶回?这什么东西?是最近高中女生之中流行的吉祥物角色还是什么的吗?人家完全没有听说耶~) 然而,小樱无视于理会拓马的困惑,开口催促: 「好了,赶快坐下来。我们先吃午餐吧。」 在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的教室之中,她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响亮。 「吃、午、餐……?」 就拓马的理解,这理应是指正午前后数十分钟内展开的活动。不过由于他此时的思绪非常迟钝,所以他不是很有自信。 拓马将视线挪到小樱的书桌上,看到桌上铺了一张印有爱心图样的垫布,上面摆了两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旁边各摆了一双筷子。 也就是说那个盒子装的是便当。不会错了。 ──不会吧?难道小樱所谓的『吃午餐』是指『跟她一起吃午餐』吗? 「………………打扰了。」 拓马宛如是被甜汁吸引的虫般,踏进了教室内。 2 主角不在 在谜一般的女孩消失之后,悠娜马上接到奥丁的通讯。直至前一刻为止两地之间的通联手段仍遭到妨碍阻绝,看来现在已经解除了。 『不过只有拓马怎么样也联系不上……这到底是怎么──』 「就是这件事问题大了!拓马同学被抓走了!」 『──啥!?』 奥丁在数位视窗彼方发出一阵彷佛含在嘴里的饮料从口中喷出般的声音。 待悠娜解释之后,奥丁随即慌慌张张地连忙联络起了派驻于瓦尔哈拉各地的女武神和使徒特别对应团队,即刻展开搜索。 这段空档只有短短一分半钟。 可是在奥丁与其他人交谈的时间里,悠娜也已经从原本有些慌张的情绪中稍微平复了下来。 ──说不定在这段时间里,拓马同学也正遭受那个女人折磨呢! 她坐立难安地说道: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头绪,不过我也要加入搜索!」 『嗯,麻烦你了!因为现在若是失去拓马代表的战力,对我们来说可是相当致命的……!』 奥丁最后下达了指示,将部队指挥权移交到了身为副队长的悠娜手上,便挂断了电话。 在悠娜与奥丁之间的通信结束后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蔚蓝的天空中忽然晃过一道闪光。 「嗯?白天可以看得见流星?这真是稀奇。」 悠娜抬头看到这道白光逐渐逼近……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咦?」 原本以为是流星的白光,竟夹带著猛烈的冲击力道撞上了眼前的沙滩。 「──呜哇!?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卷起一阵白色的尘沙。 周围的英雄们也全都表现出警戒的态势嚷嚷著:「发生了什么事!」「又有敌人来袭了吗!?」 「大家冷静!摆开阵式准备展开攻击!」 悠娜一声令下,所有英雄们皆举起了武器摆出架势,专注地凝视著白色沙尘的中心处,等待整个视野恢复能见度。 一阵风吹来,将扬起的尘沙吹散。 「──……小孩?」 出现在流星坠地的撞击点上的,是一个身形娇小、背上长著翅膀的少女,以及身材相仿的少年。 女孩带著沾了满身的白沙从地上站起来嚷嚷著: 「拓拓拓拓拓马同学他,听说人家的拓马同学不见了!这是真的吗!」 「匹莉卡!」 匹莉卡是具有女武神身分的天使,就是她将拓马和悠娜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 她总是牵挂著由她负责带领的军团《零落之王》的每个成员,也因此慌张地第一时间飞来了现场。 「可是……咦?那另外那个少年是谁?」 悠娜疑惑地望向攀附在匹莉卡翅膀上的男孩。 他伸手拨去贴在一头白发的海带,瞪大眼睛显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叫道: 「拓马他,听说我的拓马被人掳走了!这是真的吗!?」 「………………………………………………………………」 过去曾是《零落之王》强劲对手的亚修,带著凶神恶煞的表情出现在这里。 亚修似乎是在接到奥丁通报拓马遭人掳走的消息后,便即刻将所属部队的指挥权委任给身为副队长罗洁赶了过来。嗯,反正他们已经打倒了眼前的使徒,所以其实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接著,这名七星勇便全力朝著拓马原本所在的位置飞奔过来,中途遇见飞在空中的匹莉卡,于是蛮横地跳到她的身上扒住了她。 「跳到别人身上是……你也太拚命了吧?我是很谢谢你这么担心拓马同学,不过你们不是敌人吗?」 「我们当然是敌人!拓马要由我来打倒!」 「要打倒他却又为他担心……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哈,傻瓜。别误会了,我只是因为他有可能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更强觉得焦虑罢了。担心拓马?完全没有这种事。毕竟我最清楚他的实力强到什么境界。所谓宿敌就是这么一回事。」 「…………」 亚修这番藉口的逻辑显得支离破碎,表现出来的姿态却给人一种潇洒的印象。悠娜心想「他大概是个笨蛋吧」。 悠娜带著苦笑回道: 「不,拓马同学曾说过,他的宿敌不是你喔。」 「你、你说什么!?」 亚修明显露出了震惊的反应。 但下一刻,当他看到悠娜的笑容,便随即回神,作势咳嗽意图掩饰自己的慌张。 「不说这个了!倒是都有你在了,为什么没有留住他!」 面对亚修激愤的指责,悠娜坦率地坦承了自己的疏失。 「这、这个……是呀,对不起。我已经提高警觉了,不过我的戒心却反被对手利用──更重要的是,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到对手的目的是要掳走拓马。」 「呜!这么说也是。说到底,那家伙会这么轻易被人掳走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没有抵抗吗?」 「好像没有。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跟对方好像认识。」 悠娜边说,心里面也一边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对,应该说是确信。 此时的悠娜确信自己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说到拓马曾提起过的女孩子,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这个少女是他之所以应召唤来到瓦尔哈拉的原因,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所有行为准则。 对他而言,这名少女形同一切的起源。 樱。 悠娜脑中浮现出这个女孩的名字,内心忽然平静了起来。 一旁的匹莉卡彷佛从她脸上的表情读出了她的心思,举起手猛力地握紧了拳头说: 「总之,我们先回到城镇里去吧☆事态紧急,我有预感这次我们得好好准备,什么装备都要想办法凑齐!」 匹莉卡尽管平时看来一副悠哉乐天的模样,一到紧要关头却变得非常可靠。 悠娜坦率地听从了匹莉卡的建议。 3动荡的布局 悠娜等人离开海边回到城镇。若是负责镇守的区域没有使徒出现,就必须驻防人口聚集的区域──这是使徒特别对应团队的基本行动准则,因此也恰巧符合了匹莉卡的提议。 亚修、悠娜,以及匹莉卡三人一同走在这座城镇最大的一条街道──葛拉兹大街上。 亚修听闻了悠娜叙述的事情经过,开口询问: 「樱?这是掳走拓马的那个人的名字吗?」 「对,我想应该错不了。这是拓马同学一直牵挂的女孩的名字。」 除此之外,悠娜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拓马就这么乖乖地跟著对方走。 「嗯,那你想得到那家伙掳走拓马后,可能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吗?」 「我没有概念。说到底,那个女孩应该在拓马同学的旧世界──也就是说,她理应不会出现在瓦尔哈拉。除此之外……拓马同学其实也没怎么跟我提起过关于那个女生的事。」 「这样的话,我们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就算要展开地毯式搜索,这个瓦尔哈拉也太大了。」 「对呀。」 就在两人正觉得束手无策的时候── 「啊,你们两个看那个!」 两人抬头望向匹莉卡手指的城镇上空。 一团黑色的瘴气漩涡随著「唧唧唧」的声音突然冒出。 悠娜看见这副情景,忍不住蹙起眉头。 「……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又有使徒出现了?」 那是使徒来去时会出现的黑色瘴气。接著,瘴气的漩涡中心也冒出了一名人形使徒。 然而,这次情况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亚修忍不住咋舌。 「啧,竟然是两人搭档出现的使徒!」 在此之前,人形使徒从没有同时出现两人以上。 相对的,这次出现的使徒身边倒也没有带著大批动物型使徒部队。 这是相当异样的使徒部队编制。 这两名看似使徒的人乘著脚下的黑色瘴气飘浮在空中。 其中一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色大衣,十分朴素。一张脸低调地隐没在阴影之中。 另一人则相对地看来相当华丽,不仅头顶上顶著一对蜷曲的巨型犄角,身上还披了一件不合时宜镶满发光缀饰的长袍。 蜷曲犄角的使徒翻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衣襬,不可一世地绽露了笑容。 「哗~哈哈哈!低贱的人们在我面前跪下来吧!现在这个瞬间,整个瓦尔哈拉都将纳入我的手掌心!」 悠娜和亚修默默无言地彼此对望了一眼。 该名顶著蜷曲犄角的使徒低头俯视著他们,接著又开口说道: 「呵呵,你们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也对,不过你们尽管放心吧。只要你们乖乖投降,我不会取你们的性命。因为我的愿望是征服世界,而你们是我的王国中宝贵的劳动力,就好像为我拉车的马匹──」 「话真多。」 亚修嘟哝了一声,同时以光速冲向顶著蜷曲犄角的使徒。 他拔出背上的大剑,以剑锋抵住了该名使徒的颈子。 「什么!?好快──」 面对该名使徒发出的惨叫,亚修已经不再回话。一剑便将他了结掉。 头上顶著蜷曲犄角的使徒带著哀号化为一团黑色瘴气消失了。 这是一场胜负仅在转瞬间分晓的对决。 另一名穿著黑色大衣的使徒目睹了整个过程,抖动肩膀发出了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 尽管亚修开口询问,但身著大衣的使徒没有回话。 亚修落地之后,悠娜也从背后冲刺穿过他身边。她操纵腰上的机械装置射出钢索,以其挂钩勾住了邻近房舍,再用钢索的拉力轻盈地跃上空中,转眼便占据了飘浮在空中的黑大衣使徒背后。她取出两把手鎗扣下扳机。 「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休想得逞!」 子弹命中。耳边也传来些微的哀声。 「……啧!我什么话都还没开始说啊,这个臭女人……你不能让我稍微享受一下眼前的气氛吗!」 身著大衣的是个男人。 他脱掉身上的大衣,摸了摸身上被悠娜的子弹贯穿的部位。 悠娜、亚修,以及匹莉卡看到他的容貌,全都一愣一愣地瞪大了眼睛。 这人身上穿著品味低俗的蛇纹衬衫,看来一脸坏人样。 「「「──犹大!?」」先生!?」 这名名唤犹大的青年脸庞微微偏向左侧,以其独特的姿态抬头展露了笑容。 「嗨,好久不见了,可爱的混蛋们。」 犹大,他曾经是与亚修同属一个军团的英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某个时间点后突然忽然消失。从那之后,就连〈全知之眼〉的gps定位功能也找不出他的所在位置。 简单来说,就是完全失去了音讯。 亚修眯细了眼睛问: 「你这家伙……这段时间跑到哪里去了?」 「嗨,亚修。你还是一副万年臭脸啊。这样下去幸福可是会从你身边溜走的喔?」 「回答我的问题。使徒的目的不是要歼灭所有的英雄吗?那么为什么你会站在使徒那一边?」 「站在使徒那一边?哈,本大爷什么时候跟谁站在同一阵线上了?我可是〈背叛的十字剑〉犹大,不会跟任何人谈交情的。」 犹大边说边掏出了〈神之创生卡〉,为自己治疗方才悠娜造成的鎗伤。 悠娜感受到,眼前的犹大比起过去她所瞭解到的,来得更为冷静沉著……或者是说,此时的犹大看来显得沉著老练。就像悠娜等人在这段期间得到了不少成长,犹大恐怕也在悠娜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累积了相当程度的经验吧。 面对悠娜和亚修诧异的眼神,犹大则是敷衍地轻轻带过。 「──再说,使徒可不是能够随便用『敌我』二字加以区分的。你们听说过使徒是相对于我们英雄的存在这件事了吗?」 「……你是说这个世界的命运(规则)早已经事先决定好谁是『正义』,谁是『邪恶』的事吗?」 这是亚修从悠娜口中听到的讯息。 犹大点点头说道: 「是啊,就是这种『设定(规则)』──使徒与英雄之间的差异,大概就是能力(技能)的有无,和『一个世界只有一位英雄,却同时存在多名使徒』这点吧。也就是相对于只有一个人的英雄,他所处的那个世界必定会有许多敌人可以让他打倒。扬善伐恶,绝不宽待,这还真是让人感动的设定,对吧?」 「对于恶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亚修带著容不下其他观点的执念吐出这一句话之后,接著开口: 「──不说这个了……犹大,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过去我所打倒的所有魔物、邪物,还有怪物,全都还在所谓的邪神界(恩德)活著,是吗?」 「就是这样。就连你打倒的〈白之龙王〉也是。我说的不是我之前使用神之创生卡创造出来的膺品,而是真真正正的白之龙王。」 「…………」 犹大的说法让亚修听了面部表情扭曲,露出不悦的反应。 「原本瓦尔哈拉阵营累积达到一○○○○○○bp的英雄将与使徒阵营达到一○○○○○○bp的使徒展开一场一对一的顶尖对决──这其实就是〈全知之眼〉资料库里记载的,『前?诸神黄昏』的真正内容。」 对此,悠娜确认性地开口询问: 「所以我们之前听说,只要累积达到一○○○○○○bp就能实现愿望,但其实在那之后还有一场最终决战,是这样吗?」 「对。不过关于这样的『设定(规则)』,你们其实不用太深入思考了。因为这个设定已经被『那个女人』改写,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被改写了。 所以现在没有人成功累积到一○○○○○○bp;不但没有英雄与使徒双方代表之间的顶尖对决,取而代之地是好几百只的使徒集体涌入了瓦尔哈拉。 「──起因是,那个叫樱的女人对使徒说:『只要成功把英雄歼灭掉,我就帮你们实现愿望』并且打穿了神界(瓦尔哈拉)与邪神界(恩德)之间的境界线──『善恶境界』。」 这时候,匹莉卡忽然插嘴问道: 「樱同学为什么可以办到这种事呢?因为她是……特别的使徒吗?」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也不知道。不过至少她既不是使徒,也绝非英雄。就我来看,她本身就代表了系统。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咦?」 「因为那个叫做樱的女人,她不仅熟知所有关于英雄跟使徒的资讯,而且还能够自由掌控转移门跟语音通信功能。一般来说,即便是英雄或使徒,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处理的事。所以与其说她骇入了〈全知之眼〉,不如说她跟〈全知之眼〉已经『同化』了会比较合理吧。」 亚修向犹大问道: 「原来如此……不过你为什么要把这些消息告诉我们?」 犹大手扠在腰上,低头看著自己的脚指笑了一声: 「呵……本大爷的行动原理都是为了要向拓马复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想法。而我打从一开始也就是为要搞死他,才会投奔到那个叫樱的女人那一方去的。」 他接著表示,他之所以得以投效敌营,是因为他跟布拉德一样受到敌方阵营的劝说。 一如他的别名「背叛的英雄」,这就是犹大这名英雄失踪的真相。 「不过事态改变了。」犹大摇摇头说道:「布拉德──在那个戴耳环的混蛋暗中搞鬼的过程中一切都还很顺利。因为本大爷看得到拓马痛苦的表情。但看来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那个女人──樱似乎开始玩起了愚蠢的模拟恋爱,一心想把拓马留在自己身边。不过,既然一切都是她在策划,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只是大爷我看不顺眼。」 「所以你要回到我们这边来?」 「回去?才不是呢。」 犹大哼笑了一声说: 「我只是背叛再背叛而已。」 接著他更是带著一如往常的语气,彷佛摆脱了什么心结似地又开了口: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亚修,由你来打倒拓马吧。」 「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一样,都曾败在拓马手下不是吗?」 「少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嘻哈!要我不要把自己跟你混为一谈啊?这还真是令人怀念的说法。本大爷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记得你也这么说过。就是当时我说『你的眼神充满了对世界的不满。身为同类,你就成为本大爷的手下吧』那时候。」 「我跟你才不是同类。我从没有恨过世界。我只是在思考如何驱逐充斥于那个世界的魔物、邪物,还有怪物,贯彻我的使命而已。」 「不过本大爷既非魔物,也不是邪物或怪物,却在那之后被你痛扁一顿啊。」 「那是不可抗力。」 「喔~是喔~这样啊。」犹大笑著说:「本大爷啊,在第一次跟拓马交手的时候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感想──『他真强,简直就像亚修一样』。」 「…………」 「你听好,我只说一次。就我所知,能胜过那头怪物(拓马)的人大概就只有你。既非布拉德,也不是使徒。是你,亚修。你要为我报仇。」 「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我才不会依照你的意思办事。你少自以为是。」 亚修带著一如往常觉得无趣的表情哼了一声,随后转身拔出背上的大剑说: 「──不用你说,我也要打倒拓马。」 4便当好好吃 教室里,拓马坐在小樱的前一个位子上,正面朝著椅背跨坐,面对著坐在后一个位子上的小樱。 两人之间隔著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两个便当。 小樱伸手打开了便当盒盖,里面装了四颗小饭团、汉堡排、煎鱼切片、日式煎蛋、炒牛蒡、凉拌烫菠菜等等……都是些从朴实家庭晚餐料理中拿出的便当菜份量。 小樱以自己的筷子挟了一块日式煎蛋端到拓马面前。 「来,张嘴~」 「──!?」 「怎么了?来吧,啊~」 「呜……………………!!」 拓马整整呆愣了三秒。 他完全无法理解当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不能理解是一回事,重要的是面对这个情况没理由抵抗。 因此,他最后还是一口咬下了筷子上的煎蛋。 ──好吃! ──超好吃! 「煎蛋的调味会不会太淡?」 「咦?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听到拓马的询问,小樱笑著说: 「当然呀~在这种场合怎么可能端出便利商店卖的便当给你吃嘛。」 「这样啊……话说,原来小樱会做菜呀。」 「咦?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点小事我当然会呀。」 「这、这样啊……」 在此之前,拓马一直都以为下厨是男人的工作。 因为小樱说过『会作菜的男人最棒了』。 不过这么说起来,确实不能光听她这么说就断定她不会做菜。 拓马带著紧张的情绪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起了眼前的便当。让小樱喂食实在令拓马的心脏难以承受,所以从第二口开始他就全都是自己动筷子吃。 小樱开口问道: 「所以说,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 「好吃。真的非常好吃!」 「真的吗?」 「嗯!」 「太好了。我好高兴。」 小樱脸上洋溢著笑容凝望拓马。她的表情太过可爱,看得拓马忍不住连鱼骨头都吞进了喉咙。 「恶嗝!?恶呼!喝呼……!」 「你、你还好吧!?」 看到拓马吃到鱼骨头呛到,小樱显得有些困扰地将装了茶的水壶递给了拓马。 「来,你小心一点喔~?」 「呜呜呜──!」 ──耶嘿~!这个世界真是太棒了!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糟糕!这情况不妙!这女孩是比起过去所有交手过的英雄都来得棘手的强敌!她这么可爱,我一点都没有胜算!虽然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赢她就是了!? 对拓马来说,眼前的情况简直就是他一直以来梦想的景象。这里简直是理想乡,让他觉得无比舒适。 拓马想到这里,忽然发现…… 尽管他如此享受著幸福的时刻,但就他的体质来说,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事。 「咦……我的『死线』能力没有启动?」 拓马的死线能力只要身边没有任何英雄就不会启动。 也因为这个缘故,若是认定小樱不具有英雄身分,那么死线能力没有发动也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这么想的话,拓马『过去的经历』──即是拓马还没有来到瓦尔哈拉之前,还待在旧世界时的事──便让人难以理解。 ──当时,拓马的死线能力一直阻碍著拓马跟小樱的关系发展。不过在旧世界里,除了拓马之外,照理没有其他英雄存在,说起来理应没有达到死线『邻近处有任何英雄存在就会启动』的条件。 从这个方向解释,拓马在旧世界时,死线能力应该不会启动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死线启动的条件不是身边有英雄存在吗?) 此时小樱彷佛要打断拓马的思考似的,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你不用想得这么复杂,就当是爱的力量胜过死线的能力了,这样不就好了吗?」 「…………」 拓马心里清楚,小樱的说法就客观角度来看实在是无稽之谈。 然而,他无法如此严厉地予以否定。 经历了一百二十五次的告白失败,他终于得到了属于两人的时间。如果说这是爱情的力量引发的奇迹,拓马非常愿意相信。 不对,对他来说,死线没有启动的原因是什么,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拓马决定将麻烦的问题摆到一边,好好享受跟小樱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然而,你说要我陪你约会……不过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拓马开口询问。 「有一个『最凶恶的敌人』正不断朝著这个世界逼近。」 「最凶恶的……敌人?」 小樱口中冒出一个充满威吓性的词汇。 如果可以的话,拓马实在不想在如此幸福的状况下听到这样的词汇。 「没错,关于这个敌人,我之后会再跟你解释。不过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瓦尔哈拉之中。只要不打倒他,世界会被『删除』……所以我希望拓马同学你可以多累积一点强大的力量。」 「被删除?」 拓马听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非常清楚的──如此洋溢著幸福的世界将被『删除』,这是非常令人不舒服的说法。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而且,我想接下来你应该就可以亲眼看到,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 对此,拓马开口回答: 「哎,如果只是要把敌人打倒,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是习以为常了。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会竭尽所能的。不过这跟约会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送给你的项炼上施加了『小魔法』。在项炼的效果影响之下,只要你每一次情绪变得亢奋,就可以更进一步学会控制你的力量。」 此时拓马的胸口也挂著那条小樱送给他的、以四叶幸运草作为主饰的项炼。 这是小樱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啊!」拓马忍不住扬起了嗓音询问:「对耶。这条项炼!这么说起来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它叶子的部分会自己变黑耶!」 「对吧?所以只要拓马同学跟我『假装成一对恋人』,让你的情绪变得亢奋,以此强化你的力量,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喔。」 「嗯?变得亢奋?」 小樱的说法让拓马听得瞠目结舌,呆愣著连眨了几次眼睛之后,毅然板起了一张严肃的表情说: 「原来如此……亢奋?亢奋呀。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吧──我的公主!(美声)」 对此,小樱笑著回了话: 「不,你兴奋过头了啦。鼻血都流出来了啰?」 「──咦?不是吧!?」 如此这般,拓马幸福的时光接著又持续了一阵子。 5拓马搜索队 亚修为了向奥丁等人报告犹大回归瓦尔哈拉的事,打开了数位视窗。这时候,犹大却张开了转移门,即刻就要离开。 「本大爷怎么说也是从那个女人身上借了力量来,可不能就这么被你们逮住呀。」 「等一下!」 面对这个情况,出声叫住了他的人是悠娜。 「你知道拓马同学现在人在哪里吗?」 「不,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已经不清楚了。毕竟那个女人可以自由自在地操作这个世界啊。」 「因为她支配了〈全知之眼〉吗?」 「嗯,大概吧。所以如果你们想找到拓马的话,恐怕是只能依靠人海战术了。通讯功能不是还能用吗?」 「是呀。」 通讯功能理应与转移门一样,都属于〈全知之眼〉管理下的功能,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仍旧维持著正常机能。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樱为什么不妨碍我们的通讯就是了……」悠娜说。 「搞不好目前为止的事态发生经过全都在那个女人的掌握之中也不一定。就连本大爷我会背叛她的事也是……嘻哈哈,你们最好是小心一点哪。」 犹大说完便钻入了转移门发出的光芒之中。 悠娜看著轻轻挥著手消失的他,心里总觉得在这起事件尘埃落定之前,他应该都不会再出现了。 她接著打开语音通信功能与奥丁联系。 奥丁马上就接了电话。 「唔,gps功能还是没办法使用。吾这边完全无法捕捉到拓马的所在位置。」 「把拓马同学掳走的那个女人──樱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是英雄吗?」 『那个女人』即是拓马称为小樱的女孩,亦是拓马内心祈愿的根干──这件事悠娜也一并向奥丁报告了。 面对悠娜询问,奥丁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不,吾想她应该不是英雄……不过吾没有确切的证据。」 这世上不存在〈全知之眼〉系统中没记载的英雄……尽管奥丁想这么断言,但现在〈全知之眼〉已经完全在对手的掌控之中,这么说实在不太稳当。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没有人知道。 完全没有任何情报。 谜一般的女人。 此时,亚修开了口: 「说到底,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何出手阻碍英雄大战,又为何掳走拓马……关于这些部分我们一无所知。是因为拓马身上拥有什么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关键要素吗?」 「呼……」奥丁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拓马的力量根源了。我们很早就知道,他之所以强悍的原因,与黑色瘴气有关。换句话说,他的力量根源和使徒一样──所以他有可能不是英 第17章 樱的目的 1机器人与博士 「为了让拓马同学的兴奋程度更容易侦测,我设置了一种名叫怦通怦通心跳计的计量值。」 小樱开口说话的同时,以她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颗爱心。而她手指的轨迹也如实化成一道有如霓虹灯般的粉红色心形轮廓,闪闪发光。 这颗爱心中央写有一个计量值。 「五○dp……」 拓马苦笑著嘟哝了一声。 所谓dp应该是怦通怦通心跳计的简称吧。 「只要你的dp达到一○○,应该就可以成为世界最强的英雄,正面与那个『最凶恶的敌人』对抗了!」 小樱微笑地对著拓马说:「所以我们之后就尽可能地试著让你心跳加速吧。」 她的笑脸实在太过可爱,让拓马的dp一下子便上升到了五五。 教室中洒下了和煦的阳光,微微敞开的窗户渗入带有湿气的微风,吹动窗帘在桌上落下淡淡的影子。 吃完了便当之后,小樱开口对拓马说: 「拓马同学,你现在已经很有一个英雄的样子了呢。」 「咦?是吗?」 「就连城镇的居民也认同你是英雄了,我觉得这是很棒的事喔。」 「这样啊,谢谢。」 小樱说的没错。 拓马来到瓦尔哈拉之后表现出一连串的活跃之举,也为他赢得了民众的支持。 至于小樱为何得以瞭解拓马的近况,拓马认为这可能跟她身为幕后主事者有关。尽管如此,若是小樱能因此而对拓马产生兴趣,这对他来说也是很荣幸的事,并为此觉得开心。 「我只是顺著情势发展,结果就变成这样的立场了。」 ──顺著情势发展?不对…… 确切来说,拓马一直都是为了小樱而努力著。 事实上,他一切的行为动机都是围绕著小樱打转。所以拓马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以说全都是归功于小樱。 此时小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到屋顶去吧。」 拓马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小樱打开通往顶楼阳台的大门,一阵微风吹进来撩拨起她的头发。风中夹带著一阵轻柔舒爽的花香,朝著站在小樱身后的拓马扑鼻而来。 他们倚靠著屋顶外围的栏杆,低头鸟瞰著校舍底下的景致。 这里是飘浮在瓦尔哈拉上空的小型卫星。地表呈现圆弧状,在校园旁边那一头化成一道弧形的地平线消失。而地平线彼方则可以看见瓦尔哈拉的城镇。 说到底,这座卫星中就只是模仿拓马原本所居住的世界而建造的区域。 拓马下意识地嘟哝了一声: 「真怀念原来住的世界啊。」 和小樱出乎意料地重逢,让潜藏于拓马内心的乡愁忽然涌上了心头。 对他来说,他心里最大的梦想便是和小樱一起享受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 而在他来到瓦尔哈拉之后,之所以能够暂时拋开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在瓦尔哈拉的生活过得相当充实。至于原因相当明确…… 拓马理所当然地想起了他所属的军团《零落之王》的伙伴们── 悠娜。 匹莉卡。 还有吟酿跟妮特。 就在众人的脸庞在拓马的脑中涌现时,小樱忽然开口: 「咦?拓马同学,你看那道黑影是什么?」 「嗯?」拓马的意识忽然被小樱的呼唤拉了回来。 小樱伸手指向蔚蓝的天空。 远方有一幢人影朝他们飞了过来。 这幢黑影愈飞愈近,接著掷出一道长度大约相当于一个孩子般的『细长物体』。这道细长形的黑影朝著拓马和小樱飞快地靠近,再靠近……接著,拓马终于可以辨认出这个物体── 是飞弹。 ──是敌人……发动的攻击? 发现这点的同时,拓马瞪大了眼睛赶紧大叫道: 「小樱!快退到后面去!」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拓马和小樱在这里的事情似乎是被发现了。对方现在来到这里阻挠他和小樱之间的甜蜜时光。 拓马跨过栏杆,朝著校舍外墙用力蹬了一下,带著强大的反作用力跳向迎面而来的飞弹。 拓马在与飞弹正面冲突的瞬间,一脚踹飞了飞弹。 飞弹爆炸了。 蔚蓝天空中迸出了一球橘色火光。 爆炸产生的强大风压甚至袭向人在屋顶上的小樱,猛力地掀动著她那一头漂亮的短发,和身上的水手服。 拓马也以这道风压作为推进力,再次跳回到了屋顶上。彷佛要守护小樱似地,在小樱面前著地。 而这时候,射出这颗飞弹的袭击者已经来到他们头顶上。 一道黑影落在拓马脚边。飞在空中的他,是一尊身高超过两公尺的人型机器人。 而拓马认得对方。 ──七星勇,普谭金。 这尊机器人带著从全身关节排气设备冒出的「噗咻~」喷气声,并以下颚装设的扩音器,发出机器人特有的机械噪音说道: 「拓马,我来,阻止你了。」 「哈哈!」 拓马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你会说话呀!」 此时出现在拓马和小樱面前的不只有普谭金,还有一个人骑在这尊机器人身上。一名身穿白衣的萝莉博士,越过普谭金的肩膀露出脸。她带著稚嫩的声音说: 「拓马先生,好久不见。莲大人来把你带回去了。」 「莲。」 ──莲珀朗,她也是七星勇之一。 眼前冒出了两名七星勇。以敌对阵容来说也未免太豪华了……拓马在心里忍不住咋舌。 如果可以的话,拓马希望最好是不要开战。可是…… 莲接著说道: 「你竟然背叛瓦尔哈拉,这样犯规了。大家都很生气唷。」 「啥?我才没有背叛呢。」 「那你身后那个女生是怎样?大家都看到她出手伤害你部队里的英雄了唷?」 莲以下颚指向小樱。而小樱也显露出一副愧疚的模样,默默地看著拓马和两名英雄之间的互动。 她没有为自己辩护,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如此,拓马就非得保护小樱不可。他得为了小樱而战。 所有欺负小樱的人都是拓马的敌人。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于是,拓马说道: 「不对,就说你们误会了。不过啊,你们的主张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是……」 他在这里顿了一下,瞪大眼睛伸手指向莲和小普。 「──要是你们的攻击伤到小樱怎么办,说啊?」 拓马气愤地握紧拳头。双拳的指缝间溢出了黑色瘴气。 此时拓马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正缓缓自体内涌出。 * 拓马、莲、小普将小樱留在屋顶,三人径自下到校园里的操场上。 在这片没有整理的操场上,微弱的风力卷起一片尘沙,将三人的视线染成黄褐色。 于视线污浊的环境中,拓马向莲问道: 「你们为什么知道我跟小樱在这里?〈全知之眼〉的gps功能应该无法正常运作才对吧?」 「看来即使能够瞒过〈全知之眼〉,还是瞒不过瓦尔哈拉的六○○○万英雄的特殊能力。」 莲边说边瞥向小普。 小普的外貌看来就如同中世纪的西洋骑士铠甲一般,头部呈眼眶部位横向篓空的全罩式头盔模样。 其篓空的眼眶处释放出红色光芒。 「你们骗不了,小普的雷达。」小普说道。 「原来如此,是搜索型的能力啊。」 「不只如此。武器种类也很丰富──p—60m感应炮,启动。」 小普紧接在拓马之后补充了一句。随后,双肩位置的装甲发出「啪喀」一声自本体分离,浮到了空中。 这两架椭圆形机体各自划出有如蜻蜓定点飞行般的轨迹四处移动。其尖端张开了一颗小孔,从中射出红色的光束。 是小型机动炮台。两架炮台同时瞄准拓马展开了攻击。 「呜!可恶──!」 拓马即刻开始闪避。光束击中他身后的校舍,让他回头看了一眼破坏痕迹。校舍外墙轻而易举地被挖出一个洞。其威力应该可以简简单单就削掉一个人的一条手臂。 拓马在空档中重新摆开架势,正面迎向小普。 此时小普已经张开双手对准拓马。以两手掌心的大洞朝向他──『锵』地一声放出了强光。 小普以其独特的机械式腔调补上一句: 「540复合型高动能粒子炮──发射。」 一道远比起两架机动炮台更粗的光束,迎面对著拓马射出。 ──比较细的光束只是诱导,而这才是他真正的攻击吗?拓马如此解读对手的策略。 躲得开吗?以拓马现在的速度应该是可行。 然而,他的身后即是校舍。小樱就置身在这幢校舍的屋顶。要是拓马闪开了这道威力恐怕远高于两架移动炮台的光束,校舍很可能会瞬间坍塌。人在屋顶上的小樱或许也会因此受伤。 拓马经过十分之一秒的思考,决定舍弃回避的选项,并且依照原本的预定,笔直地冲向小普。 ──只要我愈靠近敌人,小樱所遭受的危险可能就愈少。 拓马挥出正拳迎向眼前轰然飞来的雷射光束。这一拳包裹著黑色瘴气,有如戴了手部的护甲一般。 拥有庞大能量的雷射光束与拓马的正拳两相冲突。 庞大的冲击力道撼动了大气,掀起了漫天黄沙。 黄沙逐渐飘散,在操场上留下半球形的大洞。 大洞中央的拓马毫发无伤,仅有那一身立领学生服留下了些许脏污。 即使与雷射光束正面冲突,拓马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的嘴角扬起傲然的笑容。 「看来胜负已经分晓……赢的人是我。」 「……噗咻。」 小普怯懦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全身上下喷出气体,很明显看得出来他的机能转而进入冷却模式。 「再说,我刚刚已经说过,别用这种会波及到小樱的攻击了!你这废铁!」 拓马趁著对手露出破绽,猛力一蹬急速缩短与小普之间的距离。 然而,面前忽然冒出来一团黑影。 「哎呀,莲大人我不准你这么做,拓马先生。」 出面介入的人是莲。她利用了自己一身娇小的体型,在拓马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由死角,彷佛某种软体动物似地紧紧缠住了拓马。 忽然冒出来的莲扒在拓马身上,以右手食指戳弄著拓马的胸膛。 「呜哇!?你干什么!快下来呀!变态!」 「医师师师,拓马真是个害羞鬼。那我就如你所愿,从你身上下来吧──创生,巨型沙漏。」 莲配合拓马挣扎的动作,顺势离开了他,同时以左手高举起卡片唤了一声。 她所使用的是〈神之创生(genesis)卡〉,这是瓦尔哈拉独有的特殊道具,能召唤出一次性的奇迹。 指令咏唱完后,拓马和莲的头顶上随即落下一架高达五公尺的巨型玻璃沙漏。 「是物理攻击吗?事到如今,这种程度的攻击最好是有用!」 拓马猛力地一拳轰向这架沙漏。 然而,沙漏挨了拓马的拳头却完全不为所动──应该说,它甚至一点损伤都没有。 「呜……!?」 这还是头一遭。 拓马的攻击力理应是瓦尔哈拉之中最强的。然而── 沙漏『咚』地一声落到地上。莲从沙漏另一头探头出来对著拓马说: 「很遗憾,这个沙漏的功能是在一分钟内『将己方所有的物理攻击力化为0,同时,敌人所带来的物理性伤害也将变成0』。」 「什么?」 原来如此,这张卡片的效果还挺厉害的。不过…… 「这样除了拖延时间之外,一点意义也没有。」 「你真这么想吗?不,你错了。因为你身上已经抱了一颗炸弹了──晚安(阿们)。」 莲双手「啪」地一声阖掌,而拓马的心脏也同时不自然地怦通跳了一下。 「嗯?」 忽然一股恶寒袭向拓马。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看到衬衫内微微发出光芒,于是赶紧解开衬衫确认了自己的胸膛。 一串数字有如浮出的血管般显现在他的胸口上。 ﹝00:57﹞。 「……啧?」 莲珀朗打开阖起的双手,兴奋地摆动著说: 「这就是莲大人的特殊能力──〈鼓动的寝室〉。这个能力的发动条件是:1施术者的右手接触到目标对象的左胸。2施术者双手阖掌,咏唱『晚安(阿们)』。」 「!所以你刚才才会朝我的胸口……」 「yes。莲大人我可不是单纯的变态喔──这个特殊能力的效果是『让目标对象在一分钟后心脏爆裂』。另外,目标对象的心跳每过一○秒钟都会疾速上升,并且在六○秒之后超过1200bpm,导致对手无论拥有多么强韧的身体都必死无疑──简直就是专门为了打倒你这种体能怪物而生的力量呢。」 「呜!!」 拓马瞪大了眼睛的同时,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又一口气大幅提升。 他低头望向胸口,只见倒数计时的数字不断减少。 ﹝00:48﹞。 「好了,剩下四十八秒。像你这么一个除了物理攻击外没有其他能耐的人,会打算怎么做呢?」 2莲珀朗的视点:人类的可能性 ──目标对象的心跳每过一○秒钟都会疾速上升,并且在六○秒之后超过1200bpm,导致对手无论拥有多么强韧的身体都必死无疑。 莲之所以特地将这个情报透露给拓马知道的原因有两个。 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夺得胜利。 陷入混乱、不安、愤怒等等情绪,进入亢奋状态后,心跳频率将进一步加速。若陷入这个状况,不用等到一分钟这个时限,对手便会先一步丧命。事实上,一般人心跳即使不用飙高到1200bpm,只要一半的600bpm,便难以保持正常意识。 至于另一个原因,则纯粹是基于莲个人的嗜好。 她觉得若是能够以量化的方式倒数计时,彷佛能够更清楚看见拓马身为人类的极限──作为一个研究者,这是她的兴趣,也是她的嗜好。 莲笑著说道: 「你的身体能力在整个瓦尔哈拉恐怕是最顶级的吧。快点让莲大人看看像你这样一头野生怪物,在濒死状态下能够发挥何等程度的生物本能吧。」 这即是世界最强的生物学者──蕾娜德?莲珀朗的目的。 对她来说,战斗只是为了搜集研究成果的过程。 然而,这点就是她的失误。 被逼入极限的拓马双眼露出漆黑的光芒,带著有如怪物一般的颜色。 他凝视著莲珀朗说道: 「不是最顶级。为了守护小樱,我非得成为鹤立鸡群的最强英雄不可。」 3情绪控制 ﹝00:39﹞。 拓马的皮肤开始冒出黑色瘴气,进而大量喷发,有如火山烟云一般掩盖了四周。 小普召回了飘浮在空中的感应炮,但没有将其收回肩上,而是以手环的方式组装在手上,让两只手变成了原本的两倍大。他举起双手直指著拓马。 「1080单元转换式粒子泡──」 机器人手掌上的炮口旋即发出之前无法比拟的红色强光,将能量收束于此。 他的掌中凝聚出红色光球,愈变愈大、愈变愈大、愈变愈大。 「发射。」 小普发出一声机械式语音的同时,光球化成光束笔直朝目标方向射去。 不过他所瞄准的对象不是拓马,而是人在校舍屋顶上的小樱。 以她为目标发动攻击更能有效命中拓马──这是小普的战斗用ai计算后导出的结论。 而拓马失去了物理攻击的攻击力。现在的他不可能像前一刻那样以正拳抵销小普的雷射,这么做一定能打倒拓马。 这样的判断就诱导拓马做出预期中的行动反应,是非常正确的──然而,若是要打赢拓马,这却是一个悲剧到足以致命的错误。 「我说过──要你们的攻击不要伤到小樱。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嘎……?」 当小普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他的右侧膝盖已经乓地一声跪到地上。拓马在小普的背后,紧紧抱住他的左脚,并将之往后抬起来。 小普发现拓马正从背后以双手压制他,于是对著他说: 「你……你是打算对我使用地板技吗?很遗憾,现在包含地板技、投掷技巧等等柔术类攻击在内,你所有的物理攻击,都不会造成我任何损伤。」 「我想也是。而我也没打算……用物理攻击打倒你。」 「那你,为什么──」 「听你们从头到尾的说法,你们也未免太过害怕我的物理攻击了吧──我明明还有其他你们更应该小心留意的力量啊。」 小普的听觉器官确实听到了拓马这句话。然而,在他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他已经深深感受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因而发出战栗。 因为他之前释放出的大口径雷射光束,正朝他笔直冲了过来。 这道雷射在小普释放出去之后以直线方式延伸,现在却随著拓马的移动而不自然地转了一个大弯。这太诡异了。小普的雷射光束没有自动导向的功能,不应该呈现出这样的飞行轨迹才对。 「这!?为什么──」 拓马以紧紧抱住了小普身后的姿势说道: 「『死线』──这才是我最大的武器。」 「嘎!?」 坦白说,这对拓马来说也是一场豪赌。 由于死线的能力在刚刚和小樱在一起时完全没有发挥,因此他没什么自信。 不过拓马心想,既然和小樱拉开这么长的距离,这个能力一定会发动。 看来『只要附近有英雄存在就会发动』这样的推测是猜对了。 雷射击中小普,以强大的高热烧融了这尊机器人的装甲。 「r呜khv噗r嗯9-9q3gg……djm……!」 这尊宛如要塞般强悍的重装机器人,随发出连「濒死前的惨叫」这个形容也自叹弗如、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产生的噪音。 「gg……ggdg…………………………………………」 接著,普谭金的所有功能便静止不再运作。 ﹝00:31﹞。 距离拓马的心脏破裂约还有三○秒。 这时莲从远处目睹了小普遭到击破的结果。 「原来如此……半吊子的攻击反过来遭到利用了。那莲大人我就在这里安静等候胜负分晓就好啦。」 她一说完,从小普身旁起身的拓马,转眼便移动到她的身边说: 「你的搭档都已经整个烧焦了,你倒是挺冷静的嘛。」 他说话时已经一把揪起了莲的衣领。 拓马的速度之快,让莲珀朗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但她脸上也随即浮现出从容的浅笑。 「不……就算你再强,现在心跳频率也已经超过6000bpm。换成一般人早就已经受不了了。我看你的心脏大概也快到极限了吧。」 事实上,现在拓马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已经超越正常范围。他的脸庞也呈现过分红润地冒著蒸蒸热气。 「就算是这样,只要有『死线』的能力存在,即使我不出手攻击,你也会『被卷入灾害』而受到伤害。」 拓马说道。此时倒在火海里的小普就如看准了时机般熊熊燃烧。他身上的火焰随著体内溢出的油液延烧,正朝著拓马和莲珀朗方向窜来。 「……原来如此,看来莲大人我不做些什么反应也不行呢。」 「没错。」 「这样的话,那我就还是凭实力打倒你吧──创生,解除。」 莲说完后,方才召唤出来的沙漏也即刻化成光斑飘散消失。 ──她解除了促使物理攻击失效的卡片功效? 就在拓马的注意力被消失的沙漏吸引的同时,莲的左手已经伸向拓马的右胸。 她触碰之后,双手阖掌拍了一下。 「我开动了(阿们),〈孤独的食堂〉。」 「嗯?」 「这是莲大人的第二个能力──不,这样说有语病吧。其实这才是莲大人真正的能力──『复制他人的特殊能力』。」 说完,莲珀朗随即用力地揪起拓马的手臂。其强化后的力量强大得令人难以想像那股力量是出自一个小女孩身上。拓马浑身的骨肉都在拉扯中传出剧痛。 「呜哇……!?」 「医师师!拓马的身体能力已经完全被我复制下来了。但你现在受制于莲大人我的特殊能力〈鼓动的寝室〉无法发挥。所以就同样的身体能力来说,莲大人肯定能表现得比你更来得优异。」 这番宣言让拓马受到震慑。 ──原来如此,我太大意了。 她拥有两样特殊能力──不对,英雄的特殊能力基本上都只有一种,所以她展现出来的第一样特殊能力应该是从某个人身上盗用来的。这还真是没想过。 然而,拓马却仍旧扬起嘴角,显露出一副傲然的笑容。 「肯定比我来得优异?不对,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从一开始就误会了。我刚刚说,你们在面对我的时候,应该要更小心我的其他能力──不过我所指的不是身体能力也不是死线,而是更单纯的力量。」 ──没想到她会解除物理攻击无效化的神之创生卡,不过这正合我意。 拓马甩开莲的手,再以怪力伸手揪起她的衣领将她举起。 这位莲胡乱甩动短短的双脚挣扎地叫著: 「什么!?为什么……莲大人的身体能力跟你应该一样才对!」 「嗯,对呀,身体能力应该完全一样。所以若要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差异,那就只有一个──爱情的力量。」 「啥!?」 莲扬起了嗓音大叫了一声。但拓马没有多加理会,而是施以音速的加速度将她的身体往地上砸。 接著他更是用力地掐住莲珀朗的颈子,意图使她晕厥过去。 「呃呵……!」 莲珀朗呼出了短短一口气,最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拓马显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对著眼前翻白眼的萝莉博士说: 「在你们让小樱陷入危险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必败无疑了。这是以我为对手的铁则,你们最好记住。」 * 拓马只要愈是生气,其力量就愈如泉涌。 他不自觉地看了看眼前的数位视窗上显示出的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 ──七九dp。 毫无疑问地,这是在这次战斗过程中增加的。 小樱说过,dp是用以侦测拓马兴奋状态的数值。看来之前在莲的能力之下使得拓马心跳加速的部分,也算在兴奋状态之中。 除此之外,纯粹的紧张和愤怒应该也是一样。 拓马看了看挂在他胸口、将他高涨的情绪转变成力量并予以控制的四叶幸运草项炼坠子。 ……已经有第三片叶子变黑了。 拓马的战斗力在小樱的设计之下快速且确实地大幅提升。 他抬头望向校舍屋顶,看到小樱面露温柔笑靥地回望著他说: 「辛苦了,大英雄拓马同学。」 4接受报告 另一方面,瓦尔哈拉神殿的会议室── 这间四周都由乳白色墙壁构成的宽阔空间之中,其中一面墙壁设置成了数位萤幕。 这面萤幕上播放了普谭金内建摄影机传送过来的影像──莲珀朗和普谭金与拓马对决的战斗记录。 奥丁大约是在三○分钟前接到联络,获晓这两人『找到拓马的所在位置了』的消息。其后,这两个人便擅自挑起了战端。他们大概是无法压抑内心亢奋的冲动吧。所谓英雄多少都有点恣意妄为的倾向。 这位萝莉主神忍不住心想,要是他们能多等待一下指示就有机会备齐女武神和瓦尔哈拉众英雄的军力迎战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的没想到这两位七星勇竟会吃下如此一面倒的败仗。 奥丁手指抵住眉头嘟哝了起来: 「这真的是出乎意料。长于远距离攻击,有〈不沉要塞〉之称的普谭金,加上擅使奇袭战术的〈白衣死神〉莲珀朗──汇集了这两人的战力,面对拓马这个只靠强大力量肉搏型的对手应该拥有相当程度的优势才对……没想到拓马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 说到底,光是一个人战胜两名七星勇就已经足够让人觉得震惊了。 尽管七星勇个人的bp值多少有些差距,但一般来看实力几乎可以说是伯仲之间。也因此过去的英雄大战之中才会出现彼此制衡,不轻易挑起战端的情况,以致于谁也无法率先达成一○○○○○○bp的壮举。 除了奥丁之外,另一名坐在会议室椅子上的白发少年接著开了口: 「你不能用这样的常识衡量拓马。他跟其他英雄不一样。」 「嗯,我以为我很清楚这点的。」 「接著换我上场了。」 这位以白色为基调的少年说完从椅子上起身。奥丁抬头望著他,接著点点头说: 「这样啊……也好,那么这一波攻势就确定由亚修──」 可是奥丁话没说完,在场的另一名英雄先一步站出来打断了她: 「等、等一下!与其派亚修,不如先让我去!」 发言者是原本坐在亚修身边,蓄著一头黑色长发,与她一身和服相得益彰的美少女。 听到她这么说,亚修已经燃起的斗志此时受到阻挠,因而一脸不悦。他瞪著这个女孩开口问了一句: 「……你是谁呀?」 「──什么!?你──你之前明明就已经记住本小姐的名字了!我是嘉德丽雅!重新夺回七星勇宝座的嘉德丽雅?迦楼罗呀!」 「不认识。」 亚修丢下这句话,随即一步步走向会议室大门。 「你你你你站住!这件事跟拓马有关,我非去不可!」 「这里没有你插手的余地。拓马是我的宿敌,由我来跟他一对一决胜负。」 「照你这么说,拓马也跟我约好了之后要再打一场,现在还没兑现!」 「嗯?约定?你说什么?你跟那家伙定了这样的约定?」 「对!我们约好了!哼哼~怎么样?你羡慕吧?是拓马主动开口要我跟他再打一场的!」 「呜,居然……!」 奥丁远远看著亚修和嘉德丽雅在会议室那头的门口僵持不下,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呃,虽然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兴致,不过现在本来就不是你们两个人谁去的问题吧……?规定是两人一组迎战喔?」 如此这般,本次进攻确定由亚修和嘉德丽雅两人出击。 奥丁目送这两个人离开会议室,一个人嘟哝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为了保险起见,吾其实还满希望朱莉安也可以同行的。」 剩下的其中一名七星勇朱莉安,不知不觉突然失去了踪影,完全无法取得联系。尽管奥丁使用〈全知之眼〉的『语音通信功能』可以成功搭上线,对方似乎刻意不接听奥丁的拨话。 这人毫无疑问是七星勇之中最强的英雄,但她恣意妄为的性格也是为人所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实在没有人摸得透。 奥丁打从心里觉得,这个状况非常不乐观。 5极限中的挣扎 瓦尔哈拉之中有一处名为乌合寮的破旧建筑。这里是拓马和悠娜等英雄所属的军团《零落之王》的宿舍。 悠娜沉在客厅里的破沙发上忿忿不平地抱怨著: 「真是够了,这叫人怎么接受嘛!竟然就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 由于悠娜的身分已非七星勇,因此被排除在搜索拓马的阵容之中。于现在应该召开在瓦尔哈拉神殿的搜索汇报和作战会议中也没能列席。 然而,这其实不是因为奥丁薄情。 这反而是奥丁刻意想避免悠娜遭遇什么万一而做出的判断。 即便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嫌我碍事吧? 悠娜不悦地嘟起嘴说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找拓马同学呀……」 她边说边趴到了沙发上,将头埋进了放在沙发上的靠垫中。 一旁坐在餐桌前举起一升装酒瓶豪饮著的红发大叔开口说道: 「喂喂,大小姐呀,你不要一个人自己一个人烦恼嘛?真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们帮忙呀──虽然我们应该是帮不了什么大忙就是了。」 坐在这位大叔旁,一头长刘海遮住脸庞的女孩也跟著点头,同时在像是智慧型手机的装置上输入文字: 『同意,我也要帮忙。要是吃不到拓马做的菜我会很困扰。』 「吟酿、妮特……」 嗜酒英雄,吟酿。 家里蹲英雄,妮特。 这两人虽然不擅于战斗(应该说他们明明就是英雄,至今却只参加过一次英雄大战),但悠娜猜想,也许这两人的潜力相当深厚。 「很高兴听到你们这么说,谢谢你们。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毕竟以我们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找到拓马……」 就在这时候…… ──乓!啪哒啪哒啪哒! 玄关发出一声猛力推门的声音,以及快步走在破旧走廊上的脚步声。 「我回来了!大家久等啦~☆」 一阵子之前出门的匹莉卡回到了乌合寮。 「匹莉卡,你跑哪里去了?」 悠娜问话的同时,看到匹莉卡手里抓著大把的卡片。 大概数十张……不对,应该有几百张吧。 而且,这些卡不是烫金卡就是立体图样的高价卡。 「──哇!匹莉卡!?你又把我们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乱花掉了吗!」 匹莉卡有这种坏习惯。 她会乱买一些奇特粗糙的东西回来,散尽大把钞票。 如果是平时的她,此时遭到悠娜逼问,应该会吹著口哨把视线别开…… 但今天不一样,匹莉卡瞪大了眼睛直视著悠娜。 「乱花钱?才不是呢~」 「咦?」 「这些神之创生卡全都是稀有、超稀有、超超超稀有的卡片,可是花了好几百万贝姆呢。不过我觉得这么个价钱可是捡到便宜了。」 匹莉卡答话的同时脸上洋溢著笑容,丝毫没有半分歉咎之意。 「为了把我们重要的伙伴拓马同学找回来,我们来审慎思考过该怎么活用这些卡片吧。」 若是使用〈神之创生卡〉,很可能有办法确定拓马的所在位置。 若是使用〈神之创生卡〉,很可能可以把拓马找回来。 这是匹莉卡心里所打的算盘。 悠娜圆睁著双眼看著匹莉卡。 眼前这位女武神虽然是个稚嫩少女,却总能做出果断做出的判断以达成目的。她非常清楚每件事情的优先顺序,而且不会有任何迟疑,这点让悠娜觉得相当敬佩……虽然她平常不会表现出来就是了。 而这位女武神最令人敬佩的一点是,她不惜如此『为了英雄们竭尽心力』的个性。 匹莉卡甚至曾经掏出自己的薪水补贴妮特和吟酿的生活费。 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她的奉献远远超过她所应负的责任。 悠娜身体靠在沙发椅背问道: 「这么说起来,匹莉卡,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选中我们,将我们召唤到瓦尔哈拉来呢?」 女武神有召唤各个世界的英雄来到瓦尔哈拉的任务。 而英雄的人选多半都是由女武神自己决定。 也因为这个缘故,各个军团中的英雄通常都会反应带领军团的女武神性格;比方说整体偏重攻击力、或者侦察力等等。 其中,拓马所属的、由匹莉卡带领的军团《零落之王》则是特例。 他们每个人的能力都有『枷锁』。 「──我们一旦情绪激愤,力量就会不受控制。这在其他军团眼中都是瑕疵品,但你却刻意选中了我们,这其中应该有你的打算吧?」 听到悠娜如此询问,匹莉卡搔了搔脸颊。 「嗯~其实没有也称不上什么打算啦……这只是我小小的反抗而已。」 「反抗?」 「在我成为女武神的第一天,作为上司的芙蕾雅总队长明明白白地对著聚集在神殿里的新人女武神说:『英雄的任务是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所谓英雄就是为了成为这样的希望而生的』。她还说,英雄内心的纠葛、懦弱和诅咒,都不是人民所期望的。所以作为英雄真正必备的条件事能够抚平众人不安情绪,强大而绝对的力量,还有不屈不挠的精神力。」 「既然是英雄了,这样的说法才对吧?」 多数人民都为英雄压倒性的领袖魅力所吸引──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答案,但至少是可以接受的说法。 「可是我对于这样的说法抱持疑念……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又该由谁来拯救这些英雄呢?既然英雄也是人,就绝对不是完美的。应该也必须要有拯救英雄的『职务』才对。所以,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是因为我们『看起来需要拯救』,所以你才选中我们的?」 「是的☆」 看到匹莉卡毫不惭愧果断答话时的模样,悠娜忍不住苦笑。 ……我看起来这么弱吗? 哎,当悠娜被匹莉卡选中的时候,确实正因为哥哥的事情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没想到我会让你觉得同情呢。」 「不是同情喔。希望有人能拯救自己的人,他心里的感受也只有怀抱同样希望的人能懂。所以,愈是弱小的英雄,就能够成为愈强的救世主。我只是挑选我觉得能够成为最强的英雄,将之召唤到这里而已。」 这位女武神这番话听来何其温柔。 「匹莉卡……」 悠娜带著微微泛泪的眼眶面露微笑,心想,匹莉卡果然是个好孩子。 匹莉卡接著说: 「所以,我为了能让自己挑选的英雄们拿出拚劲, 第18章 原来如此 觉得有必要在衣著上多花一些功夫,嗯!」 说完,她随即掏出了预先藏在身后的兔女郎装扮。 …………………………嗯?这是什么鬼? 悠娜整个人呆愣住了。 匹莉卡掏出的兔女郎装一共三套,包含了匹莉卡、悠娜,以及妮特的尺寸。 悠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因而开口询问: 「咦?等一下,匹莉卡,你刚刚说什么?衣著?你该不会不只买了卡片……还把钱花在这种东西上了吧?」 匹莉卡没有回话,连眼睛也不敢看著悠娜。 她冒著冷汗,嘟起嘴「咻咻咻」地吹著不成声的口哨。 悠娜忽然顿悟了一切。 ──这孩子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她白眼瞪著匹莉卡,同时从腰际取出双鎗说道: 「…………………………断罪。」 「不是的我是想藉著色诱的方式把拓马同学抢回来救命呀啊啊啊啊啊啊!」 女武神的哀号响彻了破烂的宿舍。 6公路片 看到小樱从校舍一楼走了出来,拓马面露困惑地询问: 「小樱,你说想打倒意图删除整个世界的『最凶恶的敌人』,所以需要我的力量。然后为了提高我身上的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提高我的力量,得持续跟我约会……不过这件事没有跟七星勇还有奥丁商量过──或者说,我可以想成这件事不能跟他们商量,对吗?」 小樱带著有些歉咎的表情点点头。 「嗯,这件事除了拓马同学之外,我不能跟任何人说。」 「…………」 ──这样当面聊过以后,我果然不觉得小樱是坏人。 于是他回答: 「这样啊。不,反正这点不是问题。小樱你一定有你的考量嘛。」 「谢谢你。」 小樱面露微笑,她的笑脸让拓马觉得害羞起来,搔了搔头接著说: 「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尽快离开这里了。毕竟小普跟莲已经找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他们很可能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其他七星勇、女武神,还有奥丁了。他们很快会再发动下一波攻击的。」 「嗯,也对。时间上来说其实也刚好。」 「时间刚好?」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我们继续约会吧?」 「呜……!」 约会。 虽然这样的话由自己口中说出口还满奇怪的,不过听到小樱亲自开口要跟他约会,拓马还是有点犹豫了起来。 此时拓马将视线从小樱的目光移开望向远方,看到此时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彼方。海面闪耀著金光,让眼前的景致与方才的一场大战呈现出对比般和平的景象。 拓马压抑著内心高涨的悸动,开口询问: 「约会呀……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听到拓马这么问,小樱面带温柔的微笑回答: 「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跟我来吧。」 她说完举起手,眼前随即出现一道转移门。 ──小樱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使用著转移门。在〈全知之眼〉遭骇之后,全世界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 ──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事者果然就是小樱吗? (如果小樱真的是事件幕后的主事者……那我就更不能离开她了。) 总之,以现况而言,与小樱有关的情报实在太过缺乏。 她所说的『最凶恶的敌人』是谁?这人将会删除整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小樱为何会知道这些?而她又是为何拥有如此异常的能力的──在一切弄清楚之前,拓马都得待在小樱身边。而当然的,若是有人要伤害小樱,拓马就必须挺身保护她。 就在拓马思索著这些问题时,小樱在从旁对他搭话: 「拓马同学,你怎么了吗?」 「啊,没事。」 「好了,我们快走吧。」 「嗯。」 小樱说完钻入了转移门中,而拓马也跟著快步走了进去。 * 这次周遭突然变成建筑物的内部。 室内没有人,而且是拓马陌生的建筑物。 然而,他看了一眼马上就知道这里是哪里。 是电影院的入口。 「这里被我们包下来了呢。」 小樱边说边走在前面,拓马踩在红地毯上在后面跟著。 他们来到一处没有人的柜台,柜台上摆了两张电影票。小樱拿起电影票,将其中一张交给了拓马。拓马接过电影票后,看了看上面写的电影名称。 ──『走在世界第一正道上的英雄谭』。 ……这跟期待中的不太一样。不是浪漫爱情电影啊? 这难道就是小樱想让自己看的东西吗? 他们走进没有服务人员看店的商店中,将钱放到收银机旁,然后自己装了焦糖口味的爆米花,并拿走了矿泉水。 放映厅楼层门口没有人收票,他们直接走了进去。 每次到电影院,拓马总是不禁觉得,电影院的走廊就好像迷宫一样。 不过他不觉得不安或害怕,反而心里雀跃不已。 拓马心想,这里真是一个有别于日常景致……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如此这般,他们来到楼层角落的一间放映厅走了进去。 这个能够容纳数百人的厅堂内只有拓马和小樱两个人。他们挑了厅内中间稍微靠后面一点的位子比邻而坐。 拓马原本想将手放到椅子的把手上,却猛然发现他和小樱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让他即使坐在原本坐起来非常舒服的座椅上也无法觉得放松。 虽然放映厅里好像也没有人管理,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设备都设定成自动控管,厅内的灯光转暗,电影不久就要开始播放的样子。 开场之后没有电影预告,也没有秀出发行商的名字;虽然打上了工作人员的名单,但那也是以拓马从没有见过的异国文字显现。似乎是因为〈全知之眼〉的功能协助,拓马竟然可以看得懂。 电影正式开始。最初的场面是由一名将一头金色长发扎在身后,外表看来精悍的青年被两名男子从背后刺杀的情景。 这一出两小时左右的电影故事内容就如同其电影名称所示,是一名英雄的传记。 故事背景大概是落在中古世纪欧洲某国,国内正弥漫著一股革命氛围。一名出身自服装店的青年在奇妙的境遇之中被推上了革命军的领袖地位。其后,电影里诸多登场人物尔虞我诈的谋略来去之中,故事拉回到最初的场景作结收尾。 这大概不是一般人所谓的喜剧收场吧。 不过,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算悲剧收场。 由于电影中没有针对各个角色所采取的行动做出详细解释,因此每位观众心里都会产生不同的观感;站在不同角色的立场去解释都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这部电影就是属于这种典型。 拓马的感想总括起来是:这是一部很有趣的电影,但不适合第一次约会的男女观赏的作品。 电影终幕的工作人员名单播放完毕。放映厅内呈现短短几秒钟没有声音也没有光芒而显得一片漆黑的宁静时刻。 拓马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小樱。由于整个放映厅仍处在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楚小樱脸上的表情。 待厅内灯光再次开起,小樱开了口: 「好好看喔。」 「嗯,很戏剧化的故事内容呢。」 「我们走吧。」 「嗯。」 简短交谈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从位子上起身。 他们走回到铺了地毯的长走廊上,小樱此时又再次开口: 「『要让一个人服从需要的是在其身上注入足够的恐惧,以及少许的救赎』。」 拓马马上就发现这是电影里的台词。 「啊,我还满在意这句话的。这是历史上的哪个伟人说过的话吗?」 「不知道耶。不过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吧?」 「嗯,大概吧。」 拓马回话的同时,侧眼瞄了一下和他比肩行走的小樱。她脸上显露出了一如往常的微笑,除此之外没有透露任何其他的情绪。 小樱接著说: 「好了,我们快走吧。没有时间了。」 她应该是想要尽快提升拓马身上的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然而…… 若是如此,拓马想不透小樱是为了什么而带他来看这场电影的。至少看起来不像是要提升拓马身上的dp值。毕竟这不是一部可以让他和小樱在漆黑的放映厅里把手牵起来的电影,所以完全没有让人觉得兴奋的要素。 因此,拓马心想,也许约会本身没有任何目的。小樱其实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待其他什么事情发生而找他约会的。 7如同橡皮擦一般 奥丁在目送亚修和嘉德丽雅两人出发执行夺回拓马的任务之后,来到神殿露台低头俯瞰神殿底下的景致。 由于她使用了特制的望远镜,因此在这个能够览遍瓦尔哈拉各个主要都市的位置上,她发现到情况有些不一样。 「使徒的攻势是不是稍微减弱了……?」 直到前一刻为止,袭击各都市的使徒大军都还与镇守各地的英雄部队展开激烈的攻防,但现在已经开始后退。 如果整个状况就只是这样,那倒是好消息。 然而,在使徒的大军开始呈现出弱势的同时,各都市上空也出现了黑色的球体。 「唔,那是什么东西……?」 前所未见的球体正将周遭的白云吸入其中。 此外还吸入了光芒和空气。 球体吃掉了周遭的一切之后,接著更是缓缓朝都市靠近。从都市中标高最高,装饰最为讲究的高楼开始,一点一点吸入其中。 奥丁接著看到为了确认这个状况,并且予以戒备的一名女武神靠上前去──从铠甲的样式来看,应该是今年刚纳入部队编制的新人吧。现在的状况异常的程度,就连这样的新人都得亲上前线了。这让奥丁觉得对她们非常不好意思。 而这名女武神随后也被球体吸了进去。 奥丁透过望远镜的镜头看见了她充满惊愕和恐惧的扭曲表情。 这名新人女武神被吸入了球体深处,埋没在漆黑的领域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这情况让奥丁忍不住将目光从望远镜中抽离,一脸铁青。 「喂,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异样的情况接二连三出现,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奥丁多少察觉到,这情况已经不是只是个神的自己可以应付的情况了。 这时候,奥丁脑中浮现出了一名理应仅是英雄的少年。他尽管只是一名英雄,拥有的潜在能力却足以突破身为主神的她所张开的防壁。 尽管没有证据,但奥丁觉得,也许这名少年可以为他们突破眼前的危机。 奥丁甚至连忘了自己的身分,开始抱著求神庇佑的心情。 「──拜托你快回来吧,拓马!」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小巧的双手。 8世界的规则 电影院的出口有一道转移门。 拓马跟著小樱一同穿过这道转移门,来到一处森林中。他们今天跑了很多地方,这也让拓马觉得担心这个孱弱的少女──小樱的体力称不撑得住。 「电影之后是野餐吗?不过我们刚刚好像才吃过便当吧?」 听到拓马这么说,小樱回道: 「也许不会像野餐这么轻松喔。」 她说的话中别有寓意。 拓马很快就找到小樱想给自己看的东西。 他们穿过森林,那东西就在那里。 不。 或者应该说,小樱想让拓马看的,『空无一物』的景象就在眼前。 穿过森林的路程中周遭理应存在的景物都一一消失;包含道路、树木、草地、石头、光芒,甚至连空气也一并消失了。 这里只有被凿开的球形『黑色』空洞──空无一物的景象。 如果要找个什么东西做比喻,『它』大概就像一个黑洞吧。如此脱离常轨的景象,拓马过去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 「这是……?」 当他想伸手触摸这个『空无一物』的球形空洞,小樱大叫了一声: 「不行!」 「咦?」 「要是伸手碰了它,你就会消失了。所以绝对不可以碰它。我想说与其用嘴巴说,不如让你亲眼看到会比较能够理解,所以虽然危险,还是把你带来了。」 「你说消失是……?」 「这是这个世界的删除功能──『虚无之球』。这个世界每隔一定时间就会清理掉自身蕴含的各式资料,进行一次初始化的动作。而这也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删除世界……同样的说法,小樱之前也提到过。但拓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原理很简单,这个拥有六○○○万个如枝叶茂密般异世界存在的世界,产生了过于庞大的讯息。而且这些讯息还会随著时间单位持续累积。所以,若是没有定期处理,世界的资讯量将会超载。而为了预防讯息量超载的情况,这个世界定期都会执行一次初始化的功能。」 「而这个黑色球体就是世界初始化的功能?」 「对,这整个世界已经初始化几百次,几千次了。而每次初始化的过程,所有的人们,所有的物质,以致于神祇、女武神,还有英雄都无人生还。所有事物将在初始化之后重生。」 「重生……」 拓马嘟哝了一声,忍不住蹙起眉头。 「应该很难想像喔?」 「嗯……不过可以理解。」 当然,细节原理拓马还是无法理解,但他还是能够把握这个初始化代表了什么意义。 他确实曾听说过瓦尔哈拉的人民以及一切景致都是由奥丁亲手创造的。尽管这已经是极其跳脱一般常识所及的事,就好像科幻或奇幻小说一样。 过照这个说法来看,这个世界若是几度重生再造,这也不是不可能。以漫画或动画来说就是所谓的无尽循环。 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已经很清楚这点,也没打算追究其中复杂的原理。 不过──即使不用理解也无妨。 他只需要跟之前一样,以实现愿望为目标,采取最适切的行动即可。 「初始化和重生再造──负责启动这个功能,让世界进入新循环的主导者即是这个世界的主系统〈全知之眼〉。前一个世界所包含的讯息不会残留在任何新世界的生命之中,只会以讯息记录的形式保留在〈全知之眼〉的记忆体内。」 「这真的是莫名其妙的事。」 「嗯,不过这是真的。」 「毕竟是小樱说的话,我不会怀疑的。」 不过仅有一件拓马细想起来便觉得不太自然的事。 为什么小樱会知道这个事实? 这个疑惑让拓马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小樱,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连身为神的奥丁也曾说过:『在吾有知觉的那一刻起,就发现自己置身在这个世界之中了。』从这点来看,整个世界初始化的规则,是连神祇也无从得知的重要情报。但小樱却知晓,这实在是很不寻常的事。 就拓马所知的,小樱应该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女生。 不,果然不是吗? 难道小樱就是系统本身吗? 小樱回答: 「只有我例外。只有我残留著世界初始化之前的记忆转生到现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 面对拓马的追问,小樱脸上再次浮现微笑。但唯独此刻,她那一抹微笑不只是纯粹的温柔,还带有些许笨拙的困扰。 「也对,其实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点而带你来这里的──你愿意听我说吗?这是你跟我被赋予的命运喔。」 于是,她开始喃喃叙述起了她所谓的命运。 ──若拓马此时摀住耳朵别开视线,就可以避免被卷入灾厄之中,继续他短暂如恋爱喜剧般的美梦。然而,小樱的话语就彷佛摇篮曲般沉稳,让他无法不继续聆听。 拓马有自信不被一些称不上大事的问题所迷惑,但他却万万没想到小樱口中吐出的就是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 * 简单来说,结论是拓马和小樱永远不可能结合。 尽管这样的命运规则拓马早已听腻了,但小樱的解释却更深入且详细。 ──在世界初始化之前,即前一个时间轴上也存在另一个『被卷入的世界』。该世界中有一名英雄。 然而,这名英雄不是拓马。 这名英雄的名字,叫做樱。 这名英雄被赋予的任务是打倒所有为该世界带来灾厄的怪物。 同时,这个世界中也存在著与英雄对立的使徒──即所谓怪物。 而这头怪物的名字,叫做拓马。 该世界中的拓马基于其自身『灾厄带原体质』影响,是一个能将所到之处全部破坏殆尽的强大邪恶存在。也就是说── 小樱是英雄,而拓马是敌人。 小樱是正义,而拓马是邪恶。 拓马忍不住开口询问: 「咦?所以我在之前的世界里不是英雄?」 「对。」 「不不不,可是我现在是拥有『被卷入的体质』的英雄──」 「不对,拓马同学所拥有的不是『被卷入的体质』,而是带来灾厄的『灾厄带原体质』。拥有『被卷入的体质』的人,是我。」 「嗯…………?」 「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呢?因为,在你所遭遇的灾厄之中受伤的人都不是你,而是周围的某个人不是吗?」 拓马不太能理解现在他所听到的话。 但他的背上却不明地开始冒出冷汗。 ──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自己的力量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给小樱带来麻烦。 现在回过头想想,他之所以能下定决心,拋下小樱所处的旧世界而来到这个瓦尔哈拉,其中一个理由也是不想再将小樱『卷入灾厄』之中。 「那、个…………」 「所以,我作为必须拯救世界的英雄,必须打倒为世界带来灾厄的你。」 「…………」拓马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在前一个世代的世界中,这就是我们的命运。那时候的我们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的关系。所以我作为英雄只能毫不留情地打倒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拓马同学,藉此拯救那个世界……而我拯救了世界的成就得到认同,受到召唤来到了当时的瓦尔哈拉。」 小樱作为英雄被召唤到了瓦尔哈拉。不是拓马,而是小樱。 其后在英雄大战中一路顺利取得胜果的她,最终得到了一○○○○○○bp,并且代表英雄方面与使徒的代表交战。这就是前一个世代在『初始化』之前的世界中发生的最后决战,『前?诸神黄昏』。 「我在『前?诸神黄昏』中取得了胜利,得到实现愿望的机会。不过,这个系统的问题在于『实现愿望的时机』──也就是在我赢得最后决战,整个世界包含我的记忆也全部初始化之后,所以我根本忘记『自己究竟是为了实现什么样的愿望而战』。在这样的情况下,系统问我『你想许什么愿望?』」 9回忆:胜利者眼中的景色 在赢得『前?诸神黄昏』之后,樱回过神来已经发现,自己不再具有肉身。只剩下意识飘荡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中。 那里是一处完全透明的世界。 没有空气、大地,也没有海洋。 没有光芒,也不存在黑暗。 在那里,樱分不清上下左右。 接著,忽然有人开口对她说话。声音彷佛直接浮现在她的脑中。 「恭喜你成为了胜利者。」 「胜利者?」 此时的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茫茫然思索著,同时也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没有记忆,也没有肉身,而只是以概念的形式存在。 谜样的声音说道: 「这里是名为虚无之地,是万物存在的基础。」 不,樱听到的声音严格来说也不是声音,而是彷佛直接写入在脑中的『语言』。不过,此时的樱也没有所谓『脑』这种器官,处在一种不可思议的异样情况。 声音的主人(这是樱为了方便而决定的称呼方式)接著说: 「你有权在即将重生再造的世界中实现你所希望的任何一个愿望。」 「愿望?」 樱心想──对耶…… 我感觉自己好像非常执著于某个愿望。我身上还留有这样的『情感』。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想不起来。 尽管留有这份『情感』,但没有相关的『记忆』。 胜利者是什么? 世界又是什么? 我是谁?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却能够进行这样的对话,这真是不可思议。 樱以跟声音主人同样在脑中说话的方式回话: 「我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我完全不瞭解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谁?」 「你目前什么都不是,还只是『虚无』的概念存在。」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即便是全然虚无,却也包含了一切。」 「…………」 樱有许多话想问,但看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没打算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接著,对方更是开口重覆催促: 「你有权在即将重生再造的世界中实现你所希望的任何一个愿望。」 听到声音主人这么说,樱这才发现,此时她的脑中不存在任何记忆,但包含『词汇』在内的各种知识全都预先储存在她的脑中。因此,说到『许愿』,樱知道一般来说,这代表了财富、不死、荣耀、名望、权力,以及自由等等希冀与实现。 ……问题在于,她想要什么。 「我知道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可是我不瞭解自己。我没有在真实体验中产生的『愿望』,所以不知道该祈求什么。」 这即是这个系统的问题所在。 「一切的设计就是如此。你的愿望必须在尽可能纯粹而原始的情况下实现。」 声音的主人说: 「请你好好『意识』你的愿望。虽然你没有附著在肉身上的人格,但还留有唯一而纯粹的私人情感。」 「情感……」 嗯,的确,心里确实只剩下这种东西。因为若是没有感情,甚至无法像现在这样思考。至少现在的樱就拥有『困扰』这种私人的情感。 于是樱撇开『记忆』,顺著自身的『情感』试著将脑中浮现的愿望脱口说出: 「………………………………安逸?」 「那就是你的愿望吗?」 「我不知道……总觉得,我好像非常希望能够避免『被卷入』一些『意外事件』还有『不幸的灾难』。」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听到声音的主人催促,樱犹豫了。 「不,可是……」 觉得心里彷佛有什么疙瘩梗著。我是很希望能够避开意外事故跟灾难没错……不过总觉得好像又不只这样。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呢? ……对呀,说起来,我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乖乖听从这个声音的主人说的话呢? 我想要的资讯一样都没具备呀,不是吗? ──明明就还有我非知道不可的事,不是吗? 如此这般,樱在记忆完全匮乏的状况下思索著。 声音的主人再次提出质问: 「你有权在即将重生再造的世界中实现你所希望的任何一个愿望。」 这句话让樱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声音的主人明明说是『即将』重生再造的世界,但为何它跟我都已经先一步存在于这个世界了?『在此之前』有所谓的时间存在吗? 当樱发现到这点,她脑中便即刻萌生了她所期望实现的愿望。 她想瞭解这个世界的过往。 同时,她也想知道自己原本究竟怀抱著什么样的愿望。 当樱得出这样的结论,她便进一步发现,她感觉到自己忘记成就了她这个人的『最重要的回忆』。 而知晓这一切的人,看来只有脑中这个机械式声音的主人。 于是,樱开口向声音的主人确认性地询问有关愿望的问题: 「你说我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对吧?」 「是的,你有权在即将重生再造的世界中实现你所希望的任何一个愿望。」 仅有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若是祈求『想知道过往的一切』对樱来说没有意义。 然而,若是祈求『想知道自己的愿望』这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必须在同时满足以上两者条件的情况下,还能够进一步实现她的愿望才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找到世界规则的漏洞,出其不备。 ……………… ………… …… 反覆思考过后,樱只想到一个颇为犀利的许愿方式。 于是,她这么许下愿望: 「请你自现在起,把我们两个人的角色调换过来。」 只有这个声音的主人通晓自己渴望知悉的一切。 只有这个声音的主人拥有凌驾于世界规则和神祇的地位,支配著这个世界的一切。 因此她想到的办法便是将自己也推上那个层级。 对于樱许下的这个愿望,声音的主人机械式地回答: 「瞭解。」 如此这般,一个名为樱的女孩,就此取代了声音的主人成为了〈全知之眼〉。 10拓马的行为准则 「于是,我便再也不是身为英雄的樱,而成了支配这个世界系统〈全知之眼〉的系统?樱,我毫无疏漏地理解了这个世界的结构。包含英雄与使徒的既定角色区分、英雄大战这个活动,以及其后伴随而来的世界初始化进程,和其必要性。」 当拓马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同时,小樱接著继续开口: 「现在的我既非英雄,更不是人类,而就只是系统。现在你看到的我是将系统视觉化之后得出的成像。你可以想像成一种立体投影。」 「…………」 拓马的脑中一片空白。 立体投影?这不是跟幻觉没什么两样吗? 但即便如此,对拓马而言,眼前的小樱仍旧毫无疑问地就是本人。 这个『小樱』接著说: 「『前?诸神黄昏』的胜利者可以在世界初始化(诸神黄昏)过后诞生的新世界中实现任何一个愿望。然而,由于此人不会拥有任何记忆,所以提出的愿望都是极其单纯的欲望表现……比方人人称羡的财富、不死,和荣耀等等……而若要说有什么样的人生能够实现诸如此类的愿望,那就只有两种人。」 能拯救世界的强者。 或者能征服世界的强者。 「换言之,在经过重生再造的新世界中,人们也将各自被赋予『英雄』或『使徒』的其中一个角色。如此一来,英雄和使徒也都无法逃离这个既定的『无限回圈』。一如一个故事开始便决定了谁是主角谁是反派;无论整个世界经历过多少次初始化的过程,每个人都将重复同样的人生,同样地战斗,同样地怀抱愿望。」 ──英雄大战。 ──前?诸神黄昏。 ──世界初始化(诸神黄昏)。 小樱表示,这一切都是空洞的戏码。 无论是英雄或使徒,在这出戏剧中都只是带著既定角色身分跳舞的渺小存在。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听小樱说到这里,拓马终究无法理解这一切。毕竟他的头脑原本就不够好。 不过由于小樱试著以容易理解的方式告知拓马她的目的,因此他继续倾听。 「──如果继续依照这样的模式下去,即便世界重生再造,我和拓马同学仍必须不断地战斗。我们将永远脱离不了『英雄』跟『使徒』的敌对立场……你不觉得这很空虚吗?这个世界如此存在运行的方式绝对是错的。我想终结这种悲剧式的规则。」 小樱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脸上显露出极其哀伤的表情。 当然,拓马也觉得这种世界很可悲。 不过让他觉得难过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喜欢小樱。当时他的心灵在堤防边被小樱解救后,他就一直深深迷恋著小樱。 然而,拓马不禁思考,小樱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不出小樱需要将他放在心上的理由。 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很温柔? ………… 目前无论他怎么思考,感觉还是得不到答案。 因此,他决定开口询问小樱: 「那么小樱,你现在的愿望是『改变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吗?」 ──对拓马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小樱的目的。 ──拓马将会全力为她实现她的目的。因为他早已经决定好,要把自己的愿望,连同所重视之人们的愿望一起实现。 听到拓马这么问,小樱一瞬间瞪大眼睛。接著她苦笑著说: 「愿望呀。对耶,虽然我从没有这么思考过,不过如果我现在也拥有能够实现任何一个愿望的权利,那我希望能有一个能够活得更自由的世界……说是这么说,也不会有人能够为我实现愿望,我或许只能自己努力吧。」 「…………」 「所以,拓马同学,我想请你帮忙。」 「………………」 即使拓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结构,他的胸中仍有一股极其单纯而容易理解的情感。 拓马想为小樱实现愿望。 ──我喜欢能够依靠的人。 ──我喜欢对动物友善的人。 ──我很憧憬公主抱。 ──会做家事的人好棒。 一直以来,他也一直专注聆听著小樱的愿望,努力为她实现过来。 「已经没有时间了。在『虚无之球』发生之后,代表这个世界的资讯量已经开始超载了。再过不久,『最凶恶的敌人』就会为了删除这个世界现身。我希望拓马同学在这个时限来临前,一定要累积到足以跟他对抗的力量。」 「你是说怦通怦通心跳计……也就是透过约会累积吗?」 「嗯,虽然时间很紧迫,不过应该没问题的。」 「为什么你可以笃定这么说呢?」 「因为马上就要入夜了。」 的确,现在已经过了傍晚,夜色开始染满了天空。 这个时间对于想玩『模拟恋爱』的健全高中生来说已经是有点超过了。 「这时间要让人怦然心跳不是正好吗?」小樱说道。 结果,对于小樱这样的请托,拓马答道:「我当然会倾注全力帮忙。」 其后,他在小樱的带领下,循著来时的路回去。 他们离开了森林。 此刻拓马开口询问: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主题乐园吧。」 「喔喔……游乐园啊?」 拓马曾经听过这样的都市传说,据说情侣总有一天都会到主题乐园约会。 小樱凑过来搂住了拓马的手。 「呜!小、小、小樱!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约会当然要搂著手呀。还是……你不喜欢这样?」 小樱歪著头,带著楚楚可怜的眼神询问。 …………可爱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马反射性地猛力摇头,以浑身的力气展现出『没这回事』的反应。 而且小樱丰满的酥胸正化成了世上最柔软、温暖,且幸福洋溢的触感贴在拓马的手臂上。 小樱维持著这个动作,举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对著拓马说: 「啊,可是在此之前,我们好像有一个阻碍得先越过。」 「嗯?」 拓马应声的同时,确认小樱伸手指向的前方。 前方视线的树丛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座小丘陵。 丘陵底边长满了矮丛芦苇,轻声窣窣地摇曳著。 丘陵顶上一点光芒倏然闪过。 ──其后,拓马和小樱面前的树丛瞬间倒下。 丘陵地前的视线顿时净空。 一名少年站在丘陵顶上。 这名白发少年将劈出的大剑收回来,扬起嘴角绽露了笑容。 「拓马──我的宿敌啊,我总算找到你了。」 11为了实现愿望 亚修似乎是打算剿遍眼前的所有森林树木,直到把拓马逼出来。 「喂,你破坏环境也不是这样吧。再说,如果我不在森林里,你打算怎么办啊……」 听到拓马这么说,亚修丝毫不以为意地回了话: 「如果能把你从敌人手中夺回来,这个代价一点也不贵。至于如果在森林找不到你,我就会把山峰铲平,把大海劈开。」 毕竟是这家伙说的话,因此似乎是认真的,拓马听了觉得相当疲累。 日暮天边,两轮明月攀上夜空。 亚修的一头白发沐浴在浅紫色的月光下煌煌闪耀。 「相隔了一阵子,我们再来好好打一场吧。这是宿敌间的宿命对决。」 「我可没把你当过宿敌。明明就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面跑过来的。真恶心。」 拓马冷冷地回了话,但亚修却也笑著带过。彷佛能与拓马展开这般对话就已经让他觉得开心。 「这可由不得你。毕竟奥丁也要我制止你现在失控的行径。」 「那个变态萝莉神啊。」 ──没事鸡婆多管闲事。根本就不知道我对小樱有多么钟情。 「我才没有失控。我是为了小樱而战的,这是我自始至终的行为准则。」 「哼,不必多言。你拒绝的话,我顶多就使用全力制伏你,把你押著带回去。」 拓马和亚修两人互相瞪著彼此。 其中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声音: 「你──你们等一下啦!拜托你们两个不要把我丢在一边自己开始打!」 一名身著和服的少女在亚修身后的丘陵视线死角处冒了出来,让拓马大吃一惊。 「──嘉德丽雅?」 这个女孩明显发现到亚修咋舌的反应。 「你啐什么呀!喂!」 亚修不情不愿地向拓马解释: 「在这次『拓马夺还作战』中有个必须两人搭档对付你的敕令。别误会。反正也只是多一个派不上用场的人,你就一样当成是跟我一对一就好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跟拓马约好要再次交手的人是我唷!」 原来如此。 他们过去都曾 第19章 英雄谭 1最强vs无敌 拓马曾怀疑瓦尔哈拉之中有没有所谓的主题乐园,但事实上是有的。 哎,毕竟瓦尔哈拉汇集了六○○○万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是找不到的吧。 说起来,这还是拓马这辈子第一次好好进入主题乐园游玩。毕竟之前只要他一到人多的地方,『死线』的能力就会发动,因此他总是刻意避开这种场合。 不过这次没问题了。 晚上的主题乐园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因为没有人的关系,所以一点也不热闹。但此时来到这里拓马的心情不错,觉得气氛相当好。 游乐园里电灯全亮,游乐设施也都照常运作。尽管周围看不到任何一名管理者,但整座主题乐园的功能也没有因此而停止。这个部分就跟他们白天去过的电影院一样。 游乐园里的云霄飞车、旋转木马、咖啡杯等等,各类游乐设施的装饰用灯泡闪闪发光,好比繁星坠地一般点亮了整个夜晚,非常美丽。 这副景象让拓马和小樱甚至以为自己飘浮在星空之中。 「我们去搭那个吧。」 她所指的是在多项游乐设施中装饰用灯泡布置得五颜六色,最为华丽的一项设施──摩天轮。 这项游乐设施几乎可以说是主题乐园的象徵。 「……摩天轮呀。」 这项游乐设施对于情侣约会来说是再适合不过,让拓马心里悸动不已。现在他身上的dp是八九。 * 小樱拉著拓马的手走进了摩天轮的一间包厢。 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制使然,整座摩天轮随即缓缓开始运转。 他们搭乘的包厢慢慢地上升。不一会儿,游乐园四周的夜景已经一览无遗。 「哇!好漂亮喔!」 「嗯、嗯!」 「在这里真的会忘记我们人在异世界呢。」 「真……的……」 拓马已经连话都说不好了。 因为小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坐在拓马对面,而是坐在他的『身边』。 在电影院的放映厅里时,两个座位之间有扶手隔开,但摩天轮的包厢里面没有,让人感觉距离变得更靠近了。 更正确来说,事实上,包厢内的空间比想像中窄,因此两人几乎是紧紧靠在一起。这个包厢大概就是为此而设计的吧。 为了情侣设计的。 这距离近得让小樱摆在身体旁边的手,几乎要接触到拓马的大腿。 「啊、嘎嘎、嘎嘎……」 拓马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拓马同学,你怎么了吗?你的脸好红喔。」 「呜……没、没有啦,是灯光的关系哇。你看,外面云霄飞车的灯是红色的哇。」 拓马带著这般牵强的藉口,将目光挪到了包厢外。 好几颗黑色球体──『虚无之球』飘浮在远处的夜空中。 这些『虚无之球』尽管速度不快,其数量和体积仍缓慢增加著。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讯息也正一点一滴被删除。 察觉到游乐园外的现实,两人间直至前一刻为止的恋爱氛围也多少沉淀了下来,取而代之地飘散著些许严肃的氛围。 「…………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就可以达成了。」 小樱看著飘浮在夜空中的黑球,表情凝重地吐出这声呢喃。 她的声音细碎,若非藉助黑色瘴气提升了听觉力,拓马恐怕是完全听不见的。在拓马听来,她这声呢喃似乎无关于她的意识,而是在使命感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这让拓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于是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再一下子就可以达成。 小樱指的肯定是拓马身上的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吧。 拓马现在的dp值刚好攀升到了九○,同时也扎实地转换成他强大的力量。 不过,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用这种方法真的能够拯救整个世界吗? 事实上,拓马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考就配合协助小樱。他决定选择最适切的方式,以期创造出一个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赎的未来。 拓马想起这天一路下来打倒的几位七星勇。 普谭金。 莲珀朗。 亚修。 嘉德丽雅。 将这几位英雄击退真的是正确的作法吗? 还是他其实错了? (不对,这么做应该没有问题。) ──拓马试著说服自己。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照著计划进行著。) * 拓马和小樱搭乘的包厢即将攀上摩天轮的最高处。 这次小樱以非常明确的声音说: 「我一直梦想著这样的情景呢。」 「什么样的情景?」 「像现在这样搭乘摩天轮的情景。」 「………………」 像现在这样──是指在这样的夜里吗? 或者多少也包含了跟拓马在一起的情况? 拓马开口询问,也没想过要将这样的疑问脱口说出。 如果要说梦想,这一刻对拓马来说才真的是他的梦想。 这是他所期望的理想乡。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眼前的这副情景对拓马而言确实是理想乡,但还不是『所有人』的理想乡。而这个『所有人』当然也包含小樱在内。 他茫茫然望向窗外。 接著,当他再次将目光抽回到小樱身上后,他吓了一跳。 ──小、小樱的脸靠太近了!? 小樱正将头凑过来凝视著他。 「怎怎、怎么啦?小樱!?」 「啊,没有……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呆了。」 小樱回话的同时垂下头。接著她抬头露出若有所求的眼神凝望著拓马。 两人四目相交,同时陷入沉默。 大概是因为彼此的情绪都显得相当亢奋,拓马清楚地感受到了小樱的呼吸。 拓马的心脏跳动频率快得令人害怕。直奔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此时的dp值应该已经远远超过一○○,大概有一亿那么高了吧……拓马带著逃避现实的意思,望向数位视窗上的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 但dp还在九一。 比起之前看到的数字只多了一点。 (咦……数值上升的幅度没有原本料想得那么高啊。为什么啊?) 就在拓马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他们所搭乘的包厢已经攀上了摩天轮的顶点。 就在这时候…… 咚的一声,包厢横向晃动了一下。 原因来自包厢外侧的力道。拓马惊讶地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几公分起来。 他望向玻璃窗外。 只见一个长相美得吓人的美丽女性,以丑得骇人的大字形姿势,像只蜘蛛一样扒在那儿。 「呜哇!好恶!咦?什么?是谁!?」 拓马忍不住扬起一声惊叫,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他根本认识。 扒在包厢外头的女性身上穿著一件白色t恤搭配热裤──是七星勇之一,朱莉安。 她一拳捶破了包厢的玻璃,将手伸进包厢内,从内侧打开了门锁。随后也一脚踏了进来。 「嗨~好久不见了,拓马小弟。你还记得我吗?」 朱莉安以轻佻的语气打了招呼。 拓马起身,但没有回话。 「还挺享受的嘛~这个世界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们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约会呢。」 此时小樱仍坐在拓马身边的椅子上。 「……你来干什么?」 拓马问道。 「因为我看大家做事情拖拖拉拉的,只好来当正义的英雄,结束这一切啦。」 「凭一个人?」 「嗯,是啊。其实如果能够跟亚修他们联手也是不错,不过因为我实在很想跟你一对一打一场,所以就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过来。虽然奥丁是要我们七星勇至少两人一组来对付你就是了。」 「你也未免太有自信了。你还是现在去找伙伴来帮忙比较好吧?」 「没必要带人过来挨打吧?」 「啊啊,这也是。现在的我可没有自信能够手下留情呢。」 听到拓马这么说,朱莉安哼笑了一声。 「啧啧啧,我不是在说你呀,拓马小弟。」 她边说边以右手食指左右摇了两下,然后伸手指向拓马。 ──这是一个瞬间反应。 拓马看到朱莉安的动作即刻抱住小樱往旁边倒。 两人在狭小的摩天轮包厢中紧紧贴在墙上。 某种能量在前一瞬间穿过拓马和小樱原本坐的椅子,将椅子切出一个圆形缺口。而椅子后方的玻璃更受到强大的力量冲击而碎裂。 洒下的玻璃碎片落在拓马的背上。 接著,朱莉安说道: 「你躲开是正确的。不要正面承受我的攻击比较好。」 「啧……你说攻击?」 这样的说法实在太过笼统。就拓马所看到的,朱莉安只是伸出她的手指而已。而光是这样,她便释放出了某种能量,带来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所谓的某种能量──既非火焰也非雷射光束,拓马认为那最接近某种看不见、『具有冲击力道』的东西,却又觉得不是这样。 「呵呵,看你一副很烦恼的样子呢。我的攻击既非打击也非斩击,更不是热能或电击之类的东西。就只是赋予目标对象『损伤的结果』──所以不论你的体魄多么健壮,都无法避开损伤。」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赋予目标对象损伤的结果吗?嗯~这么说也不能说错,不过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就是了。我的特殊能力本质其实是更平和的东西。」 朱莉安的说法似乎是刻意要让拓马在多余的思考中产生焦虑,但就拓马来说,他没必要乖乖配合。 下一击由拓马率先发动了攻击。由于不清楚对手的能力,因此先仔细观察──这种战术只适用于低层次的战斗。对手是聚集了一群怪物的七星勇中的顶尖人物,可没有余裕让拓马悠哉地站在一边观察,否则光是眨个眼睛的时间,都有可能吞下败仗。 先下手为强,这是现在这个情况最好的解答。 拓马在此使出过去数度一击打倒对手,战果辉煌的右直拳。 他对于自己的速度有十足的自信。在摩天轮包厢这般狭窄的地方,对方一定无法闪避如此近距离的攻击。 然而,朱莉安却丝毫没有避开的打算。 她一步也没动地等著拓马攻过来。 然后──仅仅只以左手食指挡下了拓马的右拳。 「什么……!?」 这情况让拓马难以置信。 奥丁也说过,拓马的身体能力是整个瓦尔哈拉的众英雄之中最顶级的。理应高过于朱莉安才对……但这一次全力出击竟被对方以一只指头挡下? 而且眼前的对手看不出来有像莲珀朗一样使用〈神之创生卡〉。 这情况令人费解。 朱莉安笑了。 「拓马,你也真是太性急了。」 「你使了什么诡计?」 「你想知道吗?」 「你会说吗?」 「咦~我要说吗?」 「…………」 拓马紧咬著牙关。他又在拳头上施加了浑身的劲道,但对手仍旧不为所动。 朱莉安的一根手指就好比一面巨大的墙壁似的。 「哈哈,你不要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嘛。好啦好啦,反正告诉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特殊能力是〈无敌〉。就像你听到的,这个能力的效果是『敌人伤不了我一根汗毛,但我却能给于敌人确实的损伤』。」 「你说……无敌?」 「对,发动条件是我认定为『敌人』的对象。而现在的我已经将你跟你旁边那个女人都当成了敌人。你们做好觉悟了吗?现在的你们已经『敌不过』我了。」 在此之前拓马已经见识过各种犯规程度的能力。 然而,这次的对手真的让他想说:「这也未免太犯规了吧?」 「有这种程度的特殊能力会不会太过分?」 「不会啊,很和平不是吗?毕竟在我这样的特殊能力之下,所有对决都会一面倒地分出胜负呢。」 「就只是欺负弱小而已嘛。」 如果朱莉安说的是真的,那情况可就非常不妙了。拓马的直觉也全面警告他眼前这个情况是何等危险。 「喔?你现在的表情不错喔~其实我也觉得能跟你打一场很开心呢。好了,面对这个致命的危机,你可要想办法突破给我看看呀,最强的反派小弟~?」 「啧……你不过就是个欺负别人的小鬼,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正义的英雄。」 直到这一刻,拓马拳头仍旧推不动朱莉安的手指。 朱莉安细长的身子就好比某种凶恶的军事武器。 拓马暂时放弃而收手,抱起了小樱从朱莉安击破的玻璃窗跳了出去。他们离开摩天轮的包厢,掠过空中从天而降。 落地后,拓马将小樱引导到适合躲藏的阴影处。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那个正义的伙伴打倒就回来。」 小樱坦率地点点头。 此时朱莉安仍待在摩天轮的包厢中,从窗内探头出来俯视著拓马和小樱。 「啊,你是为了保护那个女生呀?真帅~欸,这样也好啦。反正我也只是想跟你一对一好好打一场而已。」 「那就跟我来吧。」 拓马高喊了一声,随即以奋力高高跃起,一跳跳上了云霄飞车的轨道上。 这是巨大环形轨道的至高点。 若是在这个游乐设施上与朱莉安交战,应该就不会波及到小樱了。 接著,朱莉安以她轻盈的身段,踩过几座游乐设施腾空跳到了云霄飞车的轨道上。 同时处在云霄飞车环形轨道上的拓马和朱莉安彼此之间相距不到十公尺。 就在朱莉安在轨道上著地的同时,拓马也使出了浑身的力道朝著朱莉安挥拳。 「所以就跟你说过没有用了。」 每当拓马挥著夹带著浑身力气的双拳攻击,朱莉安始终是从容地张开双手──啪、啪、啪……地将拓马的攻击挡掉。 这副情景俨然就是一个大姊姊把一个小学生哄著玩的模样。 「你的拳头很轻耶~」 朱莉安边说边将重心挪向左脚,拉起热裤底下延伸出去的白皙右脚,狠狠踹向拓马的心窝。 这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甚至让拓马直到被对方踢中之后才发现对手施展了攻击。这一招全然没有敌意或杀气,就好比纯粹只是一次呼吸一般。 然而,其威力却相当凶猛。简直像是飞弹击中,在胸口爆炸。 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拓马的腹部如今开了一个和朱莉安脚尖尺寸一样大的洞。血流如注。 ──说是带给对手损伤,威力也太惊人了吧。 尽管拓马死命地用脚撑住,但却仍被这一击带来的冲力踢下了上层轨道,掉到下方的轨道上。随著「锵」的一声,他撞弯了轨道。 同时,朱莉安的追击已经来到眼前。 拓马用手按著腹部的伤口,带著扭曲的表情说: 「……喔?真不愧是瓦尔哈拉最顶尖的英雄。你无疑是我遇过最强的敌人了。」 「我想也是。说起来,我也从没有见过比我强的人呢。」 朱莉安带著从容的神情毫不客气地说。 拓马露出苦笑。 「嗯,所以想必你一直都是孤独的吧。」 「…………啥?你在说什么?」 朱莉安诧异地歪起了头。 拓马笑了。 「没有啦,我只是忽然想到而已。因为我也从没有遇过比我更强的人,所以我可以体会你的感受。」 拓马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人称为怪物。 而当时拯救他孤独的心灵的人,就是小樱。但有人能拯救朱莉安吗? 不,应该不可能。 拓马在听闻朱莉安叙述她的特殊能力时就已经理解到这点。 朱莉安耸耸肩说: 「哈哈,你没事自己产生什么亲切感呀?很遗憾,如果你想利用同情的手段动摇我的意志,这是没有用的喔。」 对此,拓马回道: 「我想也是。若是面对自己认定为『敌人』的对象才能产生无敌的效果,那么你就非得将整个世界都当成敌人才能保护自己了。这是多么哀伤的能力──」 然而,拓马话没说完,朱莉安便先一步开口打断: 「啊~吵死了!够了吧?我已经知道你想干什么了。因为我的能力发动条件是把你认定为『敌人』,所以你想让我把你当成『自己人』对吧?很遗憾,这种肤浅的战术我已经遇上过好几百次;被人背叛的经验也不在少数,早就已经习惯了啦!」 这位英雄回话的同时,脸上短暂显露出哀伤的神情。 然而,她也随后马上恢复成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继续说: 「──不过到头来所有的战斗都是我赢。所以这种手法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你既突破不了我的能力,也赢不了我。」 对此,拓马哼笑了一声: 「哈,你少自以为是。谁说要把你当成自己人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这种念头。再说──你说我赢不了你?我认同你的实力,不过你要是太有自信,接下来可是会阴沟里翻船的。」 「你说什么?你要怎么……」 朱莉安眯细了眼睛,这才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不祥的金属运作声──轰隆轰隆地朝她靠了过来。 拓马伸手指向朱莉安的背后笑著说: 「你看,怪物已经来到你的身后啰──那是我也没办法控制的,『死线』啦。」 2英雄的救赎 最强的七星勇,朱莉安?卡萨尔。 她是来自『战争世界』的英雄。 在旧世界中,她领兵出征的战绩是二四七战二四七胜;个人战中抢下的胜利已经多得难以计数。 她在瓦尔哈拉的战绩为三战全胜(与使徒的对战成绩不计)。 仅仅靠著三场比试便拿下九○○○○○bp,如此创举也让她成了活传说。 这三战的总历时只耗费了一○秒。 也由于比赛内容太过骇人,三战之后也没人再向她提出挑战。 朱莉安处事的原则是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有趣就好』。 于是基于留在瓦尔哈拉比起回到旧世界有趣,因此她在这两年半下来,始终刻意让自己的bp维持在这个状态,稳坐著七星勇首席的宝座。 也因为她刻意维持现状,致使其他英雄也没人胆敢继续以一○○○○○○bp为目标前进。对于众英雄来说,与其惹她生气,不如设法让其他人也无法继续赚取更多的bp。 她在瓦尔哈拉中央书房出版了一本赤裸裸记载了她波澜壮阔的前半生随笔杂记《嘉利亚战记》。这本书以随笔杂记的形式卖破三百万本,从这点就可以知道她的人生简直就是有如意图称霸天下的一方诸侯那般充满了震撼力。 无谋──她吊儿郎当,彷佛什么都没想而表现出来的行动,实在可谓离经叛道。 无败──她从不拘泥于既有形式,但只要上了战场却无战不胜。因此没有人胆敢向她挑战。 无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领袖魅力吸引了所有人,甚至连敌人也醉心于她,成了她的伙伴。她就像是为了诠释『英雄』二字而生的英雄。 然而── 也因为作为英雄的身分,并且不断渴求胜利,让她始终孓然一身。 一如拓马所说,朱莉安的特殊能力根本是犯规,不可能有人敌得过她。但这么说并非没有漏洞。 原因很简单。其效用只发生在她认定为『敌人』的人身上。 换句话说,只要被伙伴背叛,这情况下的她是极其脆弱的。 所以她从不信任任何人、无论是双亲、兄弟、朋友……她必须将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如此才能确保『无敌』的地位。 她的身边所有人都是敌人,所以她从没有将自己的愿望告诉过任何人。即使是同军团的英雄,或是带领其所属军团的女武神。 她到底是为了实现什么样愿望而来到瓦尔哈拉的呢? 长久以来,这种事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由于这个愿望不是物质性的,是以解救她的心灵为目的,因此她从不觉得〈全知之眼〉可以为她实现,早就放弃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我开心就好。 她如此逃避著。 然而,其实她真正的心情是…… (……我实在无法彻底放弃啊。) 她回想起这一路以来的经历,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自从她来抵瓦尔哈拉之后,她一直打从心底渴望遇见一个能为她实现『她心里绝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的对手。 而她之所以隔了这么久才又踏上与英雄交锋的战场,也是因为──她认为这个少年,或许可以为她实现她的愿望。 * 『死线』──少年如此说道。 随后,原本理应停止运作的云霄飞车,随即以飞快的速度从朱莉安身后朝她狠狠撞了过来。 朱莉安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此时眼前的少年正以一双宛如暗夜一般深邃的黑眸凝视著她。 「我的体质是『卷入』死线。而你虽然将我定位为你的『敌人』,但我想你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整个游乐园都当成你的敌人吧?」 「…………」 「所以,云霄飞车一定会朝我冲过来。而我就预先把你引导到它预定经过的路线上。」 〈死线的怪物〉,其特殊能力为何,朱莉安曾经听闻过,但这倒是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死线的效果。 她单脚跪在云霄飞车的轨道上。 这是她头一次被敌人逼得得在战场上以膝盖撑著身体。 即使没有〈无敌〉这种能力,朱莉安也将自己的身体能力锻炼得超乎一般英雄能够触及的水平。但面对质量超出一顿,时速大约二○○公里的列车从背后撞上来,怎么样也不可能站稳脚步。 云霄飞车的车头也因为强大的冲击而大幅扭曲变形。 「……哈哈,原来如此。的确,我的特殊能力只能对『敌意』有反应,而无法防御『意外事故』。这可真是被狠狠将了一军呀……话虽如此,这世上能让我膝盖触及地面的意外事故可不太多,所以我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去防范这个问题。」 而朱莉安之所以会遭遇现在这个状况,终究是拓马所拥有的『死线』能力,凑齐了就各方面条件而言──例如冲撞的时机、角度等等──完全戳中朱莉安痛处的要素,对她来说可以称得上『最糟糕的灾祸』。 朱莉安低下头,仔细地审视了自己的脚尖。 ──原来如此,战败者的视野是这样的景象呀。 面对如此新鲜的情景,朱莉安颇为开心地笑了。 「能够为我带来救赎的果然是你。我总算遇见你了,我很开心喔。」 「嗯?你胡说什么?」 「呵呵,没有,没事。好了,我们继续来分个高下吧。」 朱莉安说归说,但在她说完这句话结束时,两人脚下的铁轨随即开始崩塌。这应该是拓马的死线能力致使未怎么腐朽的铁轨支柱在不幸的机率中折断。 朱莉安不慌不忙地跳向地面。 然而,拓马也落在她附近,也因此死线的能力又再次启动。 一架大型秋千类的游乐设施缆线忽然断裂,化成一把巨大的炼锤甩下。当然,这个意外事故也无法让朱莉安的〈无敌〉特殊能力启动。 朱莉安只能以她原本的身体能力因应。她朝著落下的炼锤一拳轰了出去──尽管拳击的爆发力不如拓马,但终究也是瓦尔哈拉顶尖的英雄,其威力非比寻常。 然而,接著又是游乐设施的电缆倒楣地断裂,疯狂摆动,带著足以瞬间将一个人的肉体烧成焦炭的高压电袭向朱莉安。 「呜……!」朱莉安的脸上不禁显露出苦闷的表情。 还没完── 『死线』的作用仍在持续,致使整片大地裂开。 朱莉安为了不被卷入这场灾难,单手拉住了裂缝的一侧断壁。但原本立在地上的云霄飞车和轨道却在此时整个被吞入了地底下。朱莉安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生咽了一口气。 ──地函。 地壳空隙中喷出滚烫的岩浆。 「哈哈,这也太超过了吧……这几乎已经是世界末日的程度了耶!」 其后,来自地底温度超过一二○○c的黏浊物沾上了朱莉安的脚,让她忍不住发出哀声。 她身上的t恤跟热裤起火燃烧,残破得几乎一丝不挂。这时候她才发现,拓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逃到了安全的区域。 这名英雄光论身体能力也是瓦尔哈拉一等一的水准。而且,他已经很习惯面对死线带来的灾祸。 相对的,朱莉安对于他的死线能力则是一无所知,无法预测。更不可能将死线带来的灾害定义成敌人。 若是不能将迎来的威胁定义成敌人,她便显得极为脆弱。 朱莉安好不容易从地堑中爬出来,却已经遍体鳞伤──就算她再怎么强,碰上岩浆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尽管她此时仍保有意识,却也很清楚感受到,身上的每一吋骨肉都在哀号。 然而,她的心灵却显得相当豁达。 她仰躺著倒地,带著一副释然的表情喃喃开口: 「呼……看来是我输了呀。拓马,我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 「嗯,多亏你来到这个世界。嗯,这就好像英雄总是在最后一刻才登场的那种经典形式,你也来得真的是有够晚的了。」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呵呵……」 此时的朱莉安心里没有任何懊悔,没有任何遗憾。 她始终都在等待这一刻来临。 等著有人能够从胜利者的孤独之中将她拯救出来。 换句话说,她所等待的是英雄眼中的英雄。 游乐园内的几项游乐设施崩毁的声音传来。在这般嘈杂的噪音中,朱莉安的声音再也传不进拓马的耳里。 然而,她仍旧无法忍住一直藏在心里的这份思绪。 因此她闭上眼睛,面带微笑地继续说: 「──这下子我终于可以休息了。谢谢你……我的英雄。」 这座主题乐园的一角已然面目全非。就好比被暴风雨侵袭过一般。 而当这场暴风雨──死线告一段落之后,拓马才走向仰躺在地上的朱莉安。 拓马看著她深沉的睡脸苦笑著说: 「喂喂,你们这些七星勇也真的全都是一群变态。为什么明明输了脸上还带著微笑啊。」 朱莉安那恐怕是有生第一次沾染到泥土的脸庞,显得美丽而安详。 * 当拓马打倒朱莉安之后,折回到小樱身边后,小樱对他说道: 「拓马同学,你打倒了六○○○万世界的英雄之中最强的朱莉安,这样一来,拓马同学你现在就是整个世界最强的人了呢。」 「嗯?喔……好像是喔。」 「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呢?」 「好得让我害怕。」 胸口那道被朱莉安踹出的洞此时已经完全愈合。这情况即使发生在拓马身上,也是极为惊人的恢复速度。 伤口冒出冉冉的黑色瘴气,微微攀附著他的全身。 然而,过去那种整个人被愤怒支配的情况已经完全消失。他甚至还能压抑内心的情绪,显得非常冷静。 拓马感觉到现在的他彷佛遇上什么事态都能冷静沉著地应处。 他曾听说,情绪的亢奋能够转换成力量,但同时也反过来也能进一步成为控制情绪的要素,所以倒也不觉得混乱。 不过,他微微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就像某种系统──彷佛即将化身为不带任何情感的机械。这点让他觉得有些恐怖。 此时小樱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样就好。因为拓马同学必须打倒『最凶恶的敌人』才行。」 「…………」 夜色完全暗了下来,一抹浓浓的靛青色纱布笼罩著整片天空。天空中的繁星点点,此起彼落地闪烁著光芒。 在游乐园有如地上星光一般闪亮的装饰映衬之下,让人有种彷佛置身宇宙之中的奇妙飘浮感。 「那我们就得继续约会了吧。接下来要去哪──」 拓马还没问完,小樱已经先一步开口盖过他的话。 「不用了,已经可以了。」 「咦?」 「因为刚刚那一战,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听到小樱这么说,拓马反射性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怦通怦通心跳计。 一○○dp。 同时,脖子上的四叶幸运草所有的叶子也都染成了黑色。 换句话说,一切都结束了。 小樱这时候显露出如梦似幻般的美丽笑靥说: 「──真正的英雄,完成了。」 同时,黑色瘴气忽然如同凶猛的火势一般,从拓马的体内冒出。 3局外的风景 如此这般,就在拓马和小樱身处于整起事件的核心,引起诸多事故时,一名英雄来到一个遥远的地方──瓦尔哈拉一处不知名的偏乡之中。 他就是背叛的英雄──犹大。 「嘿嘿……」 他正打算前往一处位在地下室里的隐密酒吧。 此时的他披著连帽黑袍,不让别人认出他来地遮住大半张脸。 「──哎,像我这样的英雄,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偏乡僻壤都有人认得才对。不过就是保险起见……」 犹大在有如戏剧般的独白中,显露出自嘲的笑容。 他推开了门。 铿啷一声,门上挂的黄铜铃铛发出聊胜于无的细碎声响。 门内灯光昏暗,壁纸选用了暗沉的红色;香菸的烟雾弥漫著整间屋内,却没有听见嘈杂的谈笑声。这里与其说是酒吧,反而更像是用以交易各种可疑物品的地方。 仔细一看,几名看似常客的人正坐在吧台的位子喝酒,与擦拭著玻璃酒杯的店老板交谈著。 他们看到犹大走进店里,短暂将目光聚集过来之后又马上移开。看来他们正把墙上挂著的电视中播的新闻当成了下酒的配菜。 旧式的映像管型电视中,正实况播著瓦尔哈拉第一大都会中最为繁荣的街道──葛拉兹大街的画面。 其中有一群热血抗争的百姓正举著手持式看板列队走在这条大街上。 其余的居民几乎带著不安的眼神从道路两侧窥探著游行的队伍。 『──在瓦尔哈拉正接连遭受谜一般的球体酿成的灾害时,据传七星勇之中最强的朱莉安?卡萨尔也遭到来历不明的敌人击败,大批民众正以游街抗议的方式,要求主神奥丁针对现况进行说明,并提出今后的因应方针──』 犹大看到这样的画面脸上扬起了微笑。 「喔~喔~这可真是大骚动啊。看来瓦尔哈拉终于没有下一步棋可以走了啊。结果亚修也被打败了……这真是让人痛哭流涕啊。」 「你要喝什么?」听到酒吧老板这么问,犹大回道:「我要基尔酒。」 这是以四比一的比例混合白酒和黑醋栗水果酒,再加上两滴阿拉伯树胶糖调制而成的鸡尾酒。 犹大沾了一口带有甘甜气息的基尔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啊,说到棋子……还有一个人可以用吧。就是据说从没有人见过的最后一名七星勇。哎,不过是不是真有这个人都是个问题啦。」 犹大以自言自语的口气接著说道:「欸,反正跟我没关系就是了。嘻哈哈……」 如此这般,他带著愉悦的心情沉浸在酒精中,缓缓退出了整起事件的大舞台。 接下来的夜晚,将是属于故事男女主角的时间。 4樱的回想:兴趣/好感/爱恋 时间拉回到前一刻,摩天轮的包厢中── 『我一直梦想著这样的情景呢。』 『什么样的情景?』 『像现在这样搭乘摩天轮的情景。』 ──樱说边思考著。 英雄大战、前?诸神黄昏、世界初始化(诸神黄昏)。她想要摧毁这个毫无意义的系统,为此必须寻找一名拥有压倒性实力,能够摧毁整个系统的英雄。 在世界初始化之后,樱成为了〈全知之眼〉──也就是整个世界的系统。 这个系统是足以控制整个世界的存在。而她也是唯一理解整个世界架构的存在。 然而,她终究还是无法得知,在整个世界初始化之前,『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愿望而参加英雄大战的』。即使是〈全知之眼〉,也不会记录到世界初始化之前的个人情感。 因此,樱在成为系统?樱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完美重现前一个世界中,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回想起自己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愿望而受召唤来到神界瓦尔哈拉』的。 于是,她创造了英雄世界?瓦尔哈拉,以及使徒世界?恩德。并且在瓦尔哈拉与恩德各自配置了主神加以管理。 接著,她更以这两个世界为基础,创造了六○○○万个分歧世界。 在这六○○○万个异世界中,当然也有『被卷入的世界』。 那个世界中也存在著英雄樱。 而这个作为英雄的樱即是樱在成为系统?樱之前,和她置换身分的角色──原本的〈全知之眼〉。 只是,在这个由她所重现的世界中的樱,并没有拥有自我意识,仅只是循著既定命运行动的傀儡。 作为系统?樱的她,在另一个次元,观察著作为英雄樱的女孩,藉此重新体验前一个世代的她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曾经步履的人生──这种感觉就好像透过影像记录,观看一段自己已然遗忘的幼年时光。 系统?樱一边眺望著,一边想得知自己过去到底有著什么愿望。 在这个过程中,系统?樱认识了某个与她心灵产生深刻牵连的『某个人物』──花形拓马。 英雄樱与花形拓马两人必然会相遇,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既定的命运。因为这个人扮演著英雄樱宿命中的『敌人』。 不过这个敌人并非带著恶意意图杀害英雄樱,而是基于体质上的问题,在无关乎其意志的情况下将周遭的人全部『卷入』他所带来的灾厄之中罢了。 第20章 请杀了我吧 如此炽烈。 而这份思绪始终没有停歇,不断化成炙热的能量释放。 对此,拓马也没有闪避,持续予以承受。 在宛如无穷无尽的蓝色魔力像是要竭尽最后一滴地完全释放的过程中,悠娜开口说道: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实现愿望的吗?」 「是啊。」 「你的搭档是我吧?」 「是啊,没有错。」 「那么,你就跟我……」 「…………」 「…………」 「…………」 悠娜将吐到嘴边却没有说出的话吞了回去。 她下定决心睁大眼睛: 「不,果然还是不该说多余的话了。即使是现在这一刻,我也信赖著你。而且今后也是。」 悠娜所释放出的蓝色热线彷佛在做出最后挣扎似地轰然增量。 拓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夹带著高热流入他的肺部。 接著呼出。 他睁开眼睛。 ──他想起了,直到前一阵子,他心里都还觉得只要自己能达成向小樱告白的愿望就够了。 「这一定是因为我在瓦尔哈拉找到让我能够舒适生活的地方了吧。不知不觉间,我身上背负起了许许多多的担子。」 拓马将原本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猛力甩开。蓝色的光芒四散,淹没了周围的区域,在强烈的闪光之中消失。 拓马轰出直拳,放出一道黑色瘴气的激流,将眼前残余的蓝色光束以及悠娜一同吞没。悠娜美丽的脸上浮现微笑,向后倒了下去。 10最后魔王 以结果来说,拓马击退了《零落之王》。 但是他没有给予任何人的致命一击。就连之前打倒的几名七星勇也是,他并没有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只是连战连胜,然后在这过程中累积自己的实力。 「拓马同学,你太天真了。」 从旁目睹了著这一切的小樱走向拓马,这么说道。 天真。 的确,若是就他对于阻挠著他和小樱之间的恋情的人手下留情这点,确实是天真。 拓马窥探著小樱的脸庞,心想她是不是生气了。然而她却只是显得有些困扰地微微笑著。 「──不过,这也没关系。这下真的只剩下最后的仪式而已了。」 「仪式?」 「迎战最后的大魔王。」 「对喔,你说过嘛。那个『最凶恶的敌人』马上就要出现了……而且只要我们不打倒他就没办法拯救这个世界。」 不过,小樱至今一直绝口不提与这个敌人相关的讯息。她恐怕是刻意这么做的。 小樱笑了笑。 「好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她带著无法读出任何情感,同时没有任何顾虑的纯粹笑容说: 「请杀了我吧,拓马同学。」 第21章 迷途英雄的异世界召唤 传说中的英雄皆是在成功讨伐了强大的邪恶存在而成就的。 那么,我就是这个邪恶的存在。 我早已经决定,让他成为英雄,而我成为邪恶。 1必要之恶 小樱身上释放出樱花色的气场。犹如花瓣散落的樱花雨一般,美丽地点亮著四周。 「若要斩断这个世界无限轮回的锁炼,就得摧毁创造出这个规则的系统。不过这个系统因为安全防护机制而无法自我毁灭。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是注定要消灭的。」 拓马露出苦涩的表情凝望著小樱。 她的笑容太过纯粹,流露出些许哀伤的气息。 「这是谁决定的。」 「是我。在这个计划之初,我就已经把自己定位成最后的大魔王了。我要让被称为怪物的拓马同学成长为这个世界最为强悍的大英雄,然后打倒这个世界最为凶恶的邪恶存在──系统?樱。」 「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要拯救这个世界,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你就是为此而让我在这一天之内和所有的七星勇交手的?」 「嗯?」 「不要装傻了,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吗?小樱你提出约会,还扯出怦通怦通心跳计数值,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目的而已吧?比起我跟小樱在一起的时候,我身上的dp在与七星勇交手的时候成长的幅度更大。你只是利用约会的手段拖延时间,引诱他们前来,让我跟他们交手。」 「嗯……这样啊,原来你都知道了?」 拓马的力量会在情绪亢奋之中增长。不过一旦他陷入亢奋的情绪之中,也会因此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不过,这么一来,他便无法打倒『最凶恶的敌人』。因此为了提升拓马在战斗中的表现,小樱藉助了dp和项炼让他成长。 所以比起约会,与强敌交手更能急速提升dp,项炼也会因此而染黑。 「你答对了。我最喜欢聪明的人了。」 让拓马与强敌交手,然后成长。 再让他与强敌交手,然后进一步成长。 「现在项炼已经完全变黑,拓马同学你再也不会陷入因为情绪波动而造成力量不稳定的情况了。如今你的情感完全已经变成了你的成长的食粮。」 「我的?」 「拓马同学无法对我出手,这点已经在你和幻惑使者布拉德交手的时候得到证明。所以拓马同学你唯一的弱点就是我。只要你打倒我,今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而你也将成为肉体和精神两方面都无人能敌的最强英雄,为这部英雄谭画下句点。」 「让我成为英雄……你为什么这么执著于我呢?」 「因为你曾经拯救过我的性命。」 「拯救?不是让你陷入危险吗?你是不是搞错了?」 每当拓马的死线能力将小樱卷入灾厄时,出面拯救她的人并非都是拓马。有时候也会有其他人拯救陷入危机的小樱。 因此真要说的话,小樱应该要埋怨拓马才对。 这样才是正确的。 「无论我陷入几百次的危机,你却在我真正渴望得到救赎的那一次跑过来救我。这已经十分足以让你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了。」 「这样的说法不合理。」 「我不知道合理的说法是什么,不过我想,这份情感一定是这样没错。这不是简单可以用言语解释的事。」 小樱带著引领期盼的电影高潮场面即将到来的期待口气说: 「好了,拓马同学,让我们一起炒热这个英雄谭的最后场面吧。让过去始终只是我一个人的英雄的你,在今天打倒最凶恶的大魔王之后,成为所有人的英雄。」 开什么玩笑──拓马想这么对她说,却说不出口。 因为此时小樱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 她的眼神中诉说著拓马过去从没有在她身上见到过的觉悟。 「你的胜利条件很简单,只需要打到我一下就好。这么一来我就会消失。这次的决斗规则就是这么设定的。」 「只要……打到你一下。」 这个胜利条件就和拓马与小樱在那个堤防上相遇时一样。 ──小樱准备了和那个回忆同样的设定,藉此重现当时的情景。 当时的小樱赢了拓马,然而这次她希望有不同的结局。 「你不觉得这样很美吗?为了斩断无限轮回的过去,这次将由拓马同学在与过去同样的状况中打赢我,藉此开拓全新的未来。」 「一点都不美。我不可能把小樱当成敌人。」 同样的问题无论问多少次,无论小樱开口要求多少次,拓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无法与小樱一战。 尽管拓马试著这么说,小樱听到这个回答却显得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你可以的。你不得不这么做。不然的话,你的伙伴们不久就会死了喔?整个世界也会死去。除了你之外的一切都会死亡。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 小樱说著,将那一身樱花色的气场凝聚在手心上,形成一颗球状,并将这颗光球轻轻拋向前方。 球体随即以飞快的速度掠过拓马的脸颊,触及他身后的地面产生爆炸,将地面狠狠削去一大块。 悠娜就倒在光球凿开的大洞旁。爆炸掀起的碎石和沙土啪啦啪啦地落在悠娜晕厥的脸庞上。 ──小樱这么做的意思是,她只要稍微加诸一点点力道,就可以轻易夺走悠娜的性命。 而且不只悠娜,她甚至可以杀死这个世界中所有事物。 「现在的拓马同学身边已经有了伙伴,你已经可以拋下我,往下一个阶段前进了。」 伙伴。 她连这些事都知道吗? 「该不会……」 这时候,拓马忽然发现一件事。 「我原本应该是使徒,是怪物,而不是英雄。但我却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该不会就连我之所以能够来到瓦尔哈拉,都是小樱一手安排的吧?」 「没错。」 小樱很乾脆地承认了。 「我改写了这个世界的系统。在聚集了成群超人的瓦尔哈拉中,拓马同学应该也更容易生活吧?而且你找到了一群伙伴,也成功建立起了你的英雄故事呢。」 「…………」 「好了,我们聊得也够多了吧?请杀了我吧,大英雄拓马同学。」 要拓马杀死小樱,这是就算将拓马的世界整个颠倒过来也不可能成立的选项。然而,若是拓马什么也不做,小樱似乎是认真打算杀掉悠娜、匹莉卡、妮特、吟酿,还有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她打算毁了整个世界。 无论他选择哪一边,这个故事都只能得到悲剧收场。 ……那么,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拓马能做的选择是什么? 当然只有一个。 他早就决定好了。 他今天花了一整天时间思考著这个问题,并且做出了决定。 或者说,他很早以前,就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答案是── 「两者我都要──我要拯救你,也要拯救这个世界。」 「…………咦?」 此时,小樱忍不住露出了一脸意外的表情。 「很遗憾,我不会让小樱的计划得逞的。我要照我的方式去做。」 听到拓马这么说,小樱瞪大了眼睛。 接著,她的脸上扬起了开心的笑容。同时带著充满爱恋的眼神凝望著拓马。 爱是改变自己的救赎,但恋却是想要改变世界的意志。 拓马做出了选择──现在…… 「我要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2解决办法 「你说要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但你有什么办法吗?」 「就算有也不告诉你。」 「也是呢~」 「不过,有句话我得先声明──那就是,我对小樱的情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给你看的。」 「情感呀。如果是浪漫爱情故事,我是满喜欢这个词汇的,不过很遗憾,现在我们编织的是英雄谭,而不是爱情故事。」 对此,拓马没有回话。 此时他全身上下都释放出前所未有的黑色瘴气,宛如铠甲一般附著在他的身上。瘴气与空气接触摩擦,不断迸出细碎的火光和爆炸声,彷佛拓马身上无穷无尽的能量正寻求最有效的释放方式而翻腾著。 他拔腿冲了出去,冲向仅距离自己五○公尺左右的小樱。这是为了满足打到她一下的这个胜利条件。 同时,小樱也释放出樱花色的气场阻止拓马。只要打到一下──单听这个条件似乎很容易,但小樱似乎也没打算随便让出这场胜利的意思。 看来她是打算让拓马施展出符合一位大英雄资格的实力,自己跨越眼前的这个难关。 拓马挥拳挡开小樱朝他释放的攻击性樱花色气场,同时说道: 「你以为我是什么都没想,就接连打倒伙伴们的吗?其实我知道这是为了提升我的力量所安排的布局,而单纯遵从这个安排。」 拓马刻意以挑衅的语气说道: 「虽然当时的我无法实际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心里大概也有个底。」 「这算什么?」 「因为小樱的笑容跟我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虽然我无法清楚解释有什么不同,不过总有种释然的感觉,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对于一路关注著小樱的我而言,这点表情上的差异我还可以分辨。」 反过来说,过去的拓马始终也都只能从远处眺望著小樱。直到现在才终于稍微拉近跟小樱之间的距离。 他希望能拯救她,应该是极为自然的情感吧。 「……这算什么嘛。」 小樱只能重复同样的话语 「所以我说,我今天一天都是在遵从小樱的安排。如果在你觉得困扰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边,那花形拓马这个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什么世界的法则,什么系统,这些根本就不重要。 「就算现在这一切都是小樱策划出来的,我也绝不会这么轻易地任你摆布。我要拯救所有人,实现所有人的愿望。」 这时候,小樱身上樱花色的气场忽然改变了形貌,变成剑、鎗、火焰,以及闪电袭向拓马。拓马将这些攻击全数挥开。 他一步步前进。每一脚都像是在确认立足点一般扎实。 「原来如此,拓马同学并不是空口说白话嘛。」 小樱颇为感佩地呼了一口气。 「──不过我也不会输的。因为最后的大魔王就是强得毫无道理可言,打赢时才会得到相应的价值。我还得继续折磨你一阵子才行。」 小樱高高举起其中一只手。身上樱花色的光芒随即迸发,照在拓马身上。受这道光芒包围后,拓马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忽然变得迟缓。 他的肺部停止运作,呼吸相当困难。四肢也变得沉重。 过了一会儿后,拓马才发现,这跟小樱之前在海边镇住自己的部队成员时使用的是同样的方法。 (她是让我身上的时间流速,降低到极限啊……) 这个招式让施术对象看起来就好像静止不动,其原理似乎在此。 然而,拓马原本就是以目不暇给的速度行动,所以没有完全停止,还能做出动作;即使承受了小樱的这个招式,他还能继续维持一般英雄的移动速度。 小樱说道: 「我在成为系统?樱之前也是英雄,不过实力没有那么强。我之所以能够一路打赢英雄大战,靠的就是这个能力。」 「控制时间?」 「差不多。虽然严格来说称不上控制就是了。因为我没办法让时间倒流。」 「拿这个能力让『虚无之球』删除这个世界的速度减缓不就好了。」 「这么做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的这个能力只能在半径五○公尺之内使用。」 「这个能力的限制还挺多的嘛。」 「嗯,不过已经足以让拓马同学觉得困扰了。」 「不,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拓马持续展开行动。即使他的移动速度被小樱推迟到了极限,仍能展现出远远超乎常人的高速。 他跨出脚步,伸出手,打算靠近小樱。对此,小樱以千钧一发的差距闪过。 小樱的动作看起来不是非常快。也许就像她之前说的,她的肉体在战斗能力方面不是非常出色,而是倚靠其控制时间的能力弥补她和对手之间的差距,藉此击倒对手的典型。 「……我快要碰得到你了。」 拓马吐出一声呢喃,体内的黑色瘴气进一步喷发,提高了拓马的移动速度。 「不,还差很多呢。」 然而小樱如此回答。随著这句话,她身上的樱花色光芒再次包围住拓马,降低他的速度。这也因此让小樱又一次闪过了拓马的攻势。 「啧!」 拓马忍不住咋舌。 现在最麻烦的是,每当小樱闪过拓马的攻击,她身上有如樱花花瓣一般的光斑也会从她身上飘出来。那些光斑十分锐利,只要一碰到便会化成刀刃划破拓马的身体。 那些有如花瓣的光斑行动方式完全没有规律。尽管没有自动导向追踪的能力,但命中目标的时候威力却非比寻常。 「拓马同学会自己朝我扑上来,所以我想这样的攻击就已经足够了。」 「哈哈,你还真善良呢,真是的。」 不过就如同小樱说的,即使如此,拓马还是只能持续尝试接近她。这就是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时必然产生的弱点。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看来他只能一如往常地藉助死线的能力来突破眼前这个困境了。 拓马怀著这样的想法猛力地用脚蹬了一下地面。强劲的力道让地面随即迸出一道裂缝,从中喷出岩浆。 而拓马同时也尽可能快速跑向小樱。 ──就拓马的预期,自地表下溢出的岩浆应该会朝他的方向喷发才对。 然而,奇怪的是,自地底下喷发的岩浆却只是正常地随意落下,完全没有朝向拓马奔来。 「死线……没有发动?」 小樱摇摇头。 「我之前说过了吧,我已经化成控制整个世界的系统,而不是英雄了。至于拓马同学你的死线能力要有英雄在附近时才会发动。这个原因在于,这是作为使徒的你赖以打倒英雄的体质──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不会被死线卷入灾厄之中的。」 「呜……!」 「若是没有指向性的攻击,要抵挡起来几乎是轻而易举。」 小樱身上张设著樱花色气场保护。一旦四周的岩浆碰触到她的气场,掉落的速度就会大幅下降。好比慢动作播放的影像一般。 看来她控制时间的能力就连面对非生物也有效。 不过── 「这样就够了!」 拓马回道。 无论死线的能力有没有发动,拓马早就预期到这一击会被小樱挡掉。同时,无论小樱有没有展开防御,对拓马而言都不是问题。 因为…… 「你那一身樱花色的气场有张设面积的限制。」 拓马在与小樱这几次的交手中瞭解到,她能够恣意使唤气场,但那并非无穷无尽。当小樱必须用气场防御自地底喷出的岩浆时,能够应用于拓马身上的气场也会减少。 换句话说,限制拓马移动速度的力量将会减弱。 他若是针对这点下手,便能突破眼前的困境。 于是,他以踹破大地的力量作为推进力,飞快地冲向小樱。 「喔,原来如此……这样的说法确实没有错。不过,你该不会忘记了吧?就算你能够正确分析出我的力量特质,但我更清楚你的能力喔。因为我们就是因为你这种体质而得以相遇的……所以──我早就猜想到你会采取这样的战术了。」 「什么?」 就在拓马听到小樱这句话的同时,她那一身樱花色的气场已经从岩浆身上抽了回来,包覆著自己。而这个瞬间,她的移动速度明显大幅提升。 「既然能使人的移动速度变缓,我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让速度提升。」 「让自己加速吗!」 这种方式比较有效率。小樱转眼间来到拓马面前,从裙底下拉起白皙的腿轰出一脚。她的双脚纤细,没什么肌肉,但在庞大加速度下夹带的威力可是非同小可。这跟光速移动的亚修,其攻击力道浑重的原理是一样的。 「──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期之内!你总算靠过来了,小樱!」 由于拓马早已经预期到小樱会主动凑上来发动攻击,因此,即使眼睛还来不及完全辨识,但身体反应已经可以跟上。他伸手准备挡下小樱的踢腿。然而,即便看到他做出这个反应,小樱只是带著从容的表情说著「这是假的喔~」,随即在出招的途中收回了这一记踢腿。 「咦?」 「我真正的目的是这个。」 小樱说一完,拓马脚底的地面随即大幅晃荡。地表化成了块状崩解,终至变成细碎的砂砾。拓马在这个宛如蚁狮的巢穴一般的细沙陷落中心逐渐被吞噬,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包覆著小樱身上樱花色的气场。 「这是让地表的时间疾速流逝,进而产生风化的效果。因为我很清楚你的实力有多强,所以有所警戒,也没打算跟你正面冲突。」 「呜……!」 她在言谈间不断重复著『我很清楚你的实力』这样的说法。 「我想,我应该比你自己更清楚。比方说,因为你不是英雄,所以你的能力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特殊能力』。不过因为命运扭转的关系,你的能力现在是以极为接近『特殊能力』的方式展现的。」 「…………」 拓马的脑中忽然浮现他自幼年期到现在所遭遇的种种灾厄情景。的确,拓马在年纪增长的过程中,便慢慢理解了死线是怎么回事,并且学会当作武器使用;尤其是来到瓦尔哈拉之后更是如此。不过,这一切应该都是小樱基于计划性的安排吧。 小樱低头看著宛如落入蚁狮陷阱之中,胸口以下已然沉入沙堆里的拓马说道: 「好了,我已经完美对付了你的死线能力。而你非比寻常的身体能力,我也使用控制时间流逝的方式抑制住了。接下来你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杀我呢?」 对此,拓马吐出跑进口中的沙子回道: 「我不会杀你的。我不是只需要打中你一下就好吗?」 「那你要用什么方法击中我呢?」 「我现在正在想。」 听到拓马这么说,小樱颇为开心地呵呵笑了。 拓马心想──这个女孩真的令人伤脑筋啊。 她很强、十分强,强得乱七八糟,却又给人一种虚幻而随时都要消失的孱弱印象。 拓马想快点拯救她,但却缺乏足够的力量,导致事情无法顺利发展,这让拓马忍不住咬牙烦恼。 拓马连头都埋在沙子里。他无法呼吸,眼、耳、口、鼻全被塞住,陷入黑暗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令人害怕。 不过,有时候处在愈黑的环境,愈能看清楚微弱的光芒吧。有时非得在这种状态下,人才能察觉这点。 一如他在小学时期,对于自己的体质感到极度烦恼时,在堤防上从小樱身上得到救赎;当时她那般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举动,却点亮了拓马的心灵。即使不用多么夸张的表现方式,人就是能从这种微小的契机之中找到活路。 而现在也是── 他摸了摸口袋,在黑暗中找到了微小而独一无二的希望。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人了!不过就是一堆沙子嘛!」 拓马大喊了一声。 他的口中沾满了细沙,但他硬是让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 笼罩在他身上的黑色瘴气膨胀而大量喷出,如怒涛般卷起周围的砂石,制造出一处有如陨石坑一般的景观。 于是他轻松地摆脱了蚁狮陷阱。 站在几公尺外的小樱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这一幕,然后笑著说: 「哈哈,什么嘛。结果还是靠蛮力嘛。」 对此,拓马回道: 「我总算想通了──不要太执著于那些繁琐的问题比较好。与其依靠理性,不如仰赖情感使唤自己的力量才更能有效发挥。」 「我就是为了让你在情绪爆发的同时,能够更有效控制你的力量,所以才送你那条项炼的。」 「我要重新来过。这次我会倾全力出手了。」 「你之前也一直都毫无保留的不是吗?」 「不过爱情的力量还不够。」 「嗯?你的意思是说,有爱情的力量就可以构得到我了吗?」 「不是,说构得到不太对。你知道吗?爱恋的『恋』这个字是以丝线彼此相系的。」 「……嗯?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的当然是关于恋爱的事。」 拓马简短地回了话,同时已经迈出脚步。 总之,他得尽可能拉近他跟小樱之间的距离,这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他一步步迈步前进。像个傻瓜一样,比起之前更显得有勇无谋。 而想当然耳,每当他向前跨出一步,小樱身上释放出的樱花色光斑就会撕裂他的身体。一○○○次、二○○○次、三○○○次的割伤……尽管他身上有黑色瘴气守护,但终究是无法全部挡下。他身上的每一道裂缝都喷出鲜血。 好痛。 不痛。 好痛。 不痛。 他咬著牙扬起微笑。那表情与英雄相去甚远,看来就有如怪物一般让人看了觉得忌惮。不过,不管现在的我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如何,我身上不断撕裂的痛楚也无关紧要。 现在我的脑中只需要惦记著,我要拉近我跟小樱之间的距离。 小樱看著拓马,笑著说道: 「来吧,拓马同学。」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中带著微微的哀伤。 她悲伤的模样让拓马看了也觉得难过,因此他开口回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过去。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拓马至今不断朝著拉近他与小樱之间的距离而努力。这一切从没有改变,今后也不会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拓马身上拥有比起之前强大一点点的力量。 力量可以化为坚韧的意志──用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的意志。 距离小樱还有三步。 然而,这短短三步却显得极其遥远。 「来吧,只差一点点了。就差那么一点。」 小樱如此说道,语气彷佛是呼唤著初学走路的婴孩。她脸上仍旧挂著哀伤且泫然欲泣的表情。你在难过什么呢?如果你担心我身上的伤,这可是一点都无所谓啊。 为了让小樱理解这点,拓马朝著他笑了一声。 「哈。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看。我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小学生了。」 他说完又向前迈出一步。 现在只剩下两步了。 「──跟那个时候不一样,我来到这个世界,学到了许多事。」 拓马学得愈多,他想拯救的事物也跟著变多了。 为此,他可不能依照小樱提示的规则去做。 必须改变。 他必须做出的改变,恐将是扩及世界规模,甚至是世界法则的层级。 现在的拓马一定再差一点点,就有足够的力量改变这一切。 他毅然再次向前跨出一步,再次拉近他和小樱之间的距离。 他和小樱之间,现在只差一步了。 这时候,小樱开口说道: 「很远吧?这就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超级近的呢。」 拓马这么回她。 「那你就试著伸手触碰我吧。」 「嗯,我会的。这很简单啊。」 「你骗人。你办不到的。」 「为什么?」 「拓马同学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我办得到。」 「你骗人。」 「我就说办得到了。」 「不要这样。你看看你,现在的你的身体已经就连再往下走一步的能力也──」 拓马已经无法从小樱泫然欲泣的表情中,读出她的心里究竟是觉得哀伤、懊悔,还是落寞。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拓马非常清楚。就是她绝非什么最后大魔王,而是应该得到救赎的少女。 因此,拓马咬著牙扬起笑容。 尽管他额头上的伤口淌出了鲜血,流入了眼睛,但他仍旧不以为意。 「我办得到。」 他边说边出拳捶了一下自己的右脚。 大腿发出浑重的声音喷出鲜血。 不过他不觉得痛。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知觉了。 看来,这只脚已经不能用了。他想试著举起脚掌,却无法将脚掌从地面提起来。不过这根本无关紧要。 拓马再次出拳捶向自己的右脚。 「我办得到。你等著,我现在马上过去。」 出拳,喷血。 再出拳,再喷血。 持续出拳,血花又一次喷发。 「等一下!你在做什么!」 小樱大喊道。此时她仍维持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模样,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地说道: 「拜托你停下来。」 对此,拓马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好像这个世界得不到救赎似的。」 「没这回事。」 「你就相信你的英雄吧。」 「嗯。」 「你不是把我当成你的英雄吗?」 「嗯。」 「那就请你一直看著我到最后一刻吧。」 拓马脸上扬起了笑容,接著说: 「其实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根本无所谓。我只是从小便跟你熟识,希望你脸上能挂著笑容的青梅竹马。」 接著拓马很快地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抓住口袋里的纸片抽了出来,然后即刻大声叫著: 「创生,〈夜行性的恋爱〉!」 「…………咦?」 这幅景象让小樱显露出诧异的反应,直愣愣地看著拓马手中施放的光芒。 「你在这种时候……使用〈神之创生卡〉?」 「就是在这种时候才要用〈神之创生卡〉。谢谢你告诉我,我的死线能力在这时候不会产生作用的情报。」 「咦?等一下,我不懂你的──」 拓马开口说道: 「只要我的死线能力有作用,我所使用的神之创生卡就会自动转变成『招来灾厄的效果』,所以不能使用。不过既然现在我的死线发挥不了作用,我就可以使用这种『成效不高』的卡片。」 「成效不高的卡片……」 「这张卡片的发动条件是:1必须在晚上使用;2使用对象必须是两名彼此性别相异之人。而效果则是:『缩短两人之间一步的距离』。」 在拓马来到瓦尔哈拉的这两个月间,他学会了这种看似不怎么好用的小东西,只要用对了地方同样也可以带来极大的效用;他瞭解到,即使是像他这样的〈死线的怪物〉也是可以帮助别人。而这张卡片就是他在英雄大战的第一战中,教导他这点的猫型亚人女孩送给他的。他一直都放在口袋里。 此时的他之所以想起能使用这张卡片,也是因为匹莉卡亲上火线,告诉拓马,卡片该如何使用的缘故。 同时,他之所以学会察觉伙伴们之间这种无声的默契,也是因为悠娜一直以来花了许多时间帮拓马打开心房的关系。 卡片释放出光芒,效果发动结束。 拓马又拉近了一步跟小樱之间的距离。 现在,他终于来到可以伸手触及小樱的地方了。 拓马伸出手,轻轻碰了小樱的肩膀。 「好了,我碰到你了。我赢了。」 拓马笑著说。 然而,小樱却对此蹙起了眉头。 「……只有碰到是不行的喔?如果你没有真的打我一下,这个胜利是不会被承认的。」 「不,这样很奇怪。之前你也做过同样的事;就只是轻轻碰了我一下,然后就说你赢了呀。」 「现在的状况跟以前不一样!这是很认真的战斗耶?我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拓马同学不是坏人而这么安排的。为了要让拓马同学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战斗。你不把我打倒就不对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此时拓马想能回的依旧只有一句话: 「我对于当英雄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个而出手揍小樱呢?」 关于这点,拓马是说什么也不会退让的。 看到拓马这个样子,小樱瘪起了嘴,整张脸气得红通通的。 「~~!不过我们这场比赛的规则就是这样订的嘛!这就是胜利条件呀!」 「我不喜欢被规则束缚。重点是,好了,我应该赢了这场比赛了。我要做我想做的事了。」 「呜……你、你想做的事?」 「对,我这么努力,要点奖赏应该也不为过吧?」 3奖赏 想做的事。 奖赏。 从这两个词汇和现在的状况,樱心里面残存的女性直觉,让她察觉到拓马的意思。 ──拓马现在双手搭在樱的肩膀上。 ──彼此的脸与脸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在这个状况下,一个男生会要求的事只有一项。 樱慌张地赶紧回道: 「不不不、不不行啦!拓马同学你还没有达成『打到一下就赢了』的条件,要做这种事还太早了!」 还早?那意思是只要拓马达成了胜利条件,她就会允诺拓马的这个请求了吗?樱对于自己脱口说出的话感到不解。 然而,尽管她言语上拒绝,却没有真的拨开拓马的手,没有表现出抵抗的反应。 因为她不想这么做。 樱顺应自己的身心意志,缓缓阖上了双眼。 她对于自己在与系统同化之后,心里却依然保有身为一个人的情感感到惊讶。 ──我应该已经拋弃了作人类的自己才对呀。 ──我应该已经成了这个世界最凶恶的敌人、一个反派,最后的命运应该只有被消灭一途了才是。 然而,当她被拓马抓住肩膀时,却无法做出抵抗。 她甚至自己抬起了头,微微嘟起嘴唇,准备随时迎接拓马的亲吻。 ………… ………… ………… …………嗯? 然而,她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心里预期的触感贴到她的唇上。 拓马在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将手从樱的肩膀上抽了回来。 接著,她感觉到拓马牵起了她的左手。 他轻轻将她的左手抬起来后,樱的无名指有种穿过了某种东西的触感。 拓马随后松开了她的手。 「………………嗯?咦?」 樱睁开眼睛,看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套了一只银色的戒指。 那是一只在简单的外型上镶了樱花花瓣形状宝石的戒指。 「这是…………?」 樱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帮自己戴上戒指? 这样不会省略太多该有的进度,一下子超前太多了吗? 或者应该问,他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种东西的呢? 樱感到疑惑,对眼前的情况充满了不解。拓马带著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向她说道: 「自从我收到你送我的项炼的时候开始,我一直想回礼。」 「…………啊,项炼……」 樱应到拓马这句话,她忽然明白了。 拓马指的是他们还是小学六年级生时的事。 所以说,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条项炼确实是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给拓马的礼物。而拓马对于收了樱的礼物,却没有回礼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不过,当时的那条项炼并非是樱纯粹送给拓马的礼物,而是为了让他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让他戴在身上的道具。 ──他竟然为了这种事而惦记了这么多年…… 「咦……谢、谢谢你。」 樱这么说道。 「不客气。」 拓马如此回应。 「你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个戒指当作礼物的呢?」 听到樱这么问,拓马则理所当然地回了话: 「想要回礼是五年前的事。在我收到你送给我的礼物隔天,我就跑遍了整个城镇──不对,是跑遍了整个日本,结果却找不到适合的东西送给你。所以我决定订作一个。不过因为我的零用钱不够,所以真的买下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其实我原本想在国中毕业的时候在那棵樱花树下把它送给你的。」 「你竟然在这么久之前就……」 「不说这个了。戒指尺寸刚好真是太好了。因为这个戒指是我依照你国中时期的指围订做的,所以要是你的指围改变了,那就糟了。」 「啊,对耶。这个戒指为什么戴起来这么刚好呢?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指围才对呀。」 「我一直都关注著小樱,所以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我几乎都知道。」 「……………………」 对于樱的疑问,拓马光是这么一句话就涵盖了一切,怎么看都很诡异。 再说…… ──如果他从小学的时候就想要准备这份礼物,他也实在太有耐性了。 他到底有多么单纯,多么纯情呢?若是换作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事,大概会给自己跟踪狂的印象而觉得不舒服。不过这个人是拓马,却莫名地让樱感到开心及感谢。 因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关系吗? 不对,这其中一定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感情── 就在樱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发现,此时拓马正带著极其严肃的表情看著自己的脸。 「怎么了吗?」 「啊、那个……嗯哼……」 听到樱询问,拓马作势咳了一声,才又带著僵硬紧张,甚至近乎吶喊的音量开口: 「我一直都喜欢著你!请你和我交往!」 「………………!?」 面对如此唐突的请求,樱吓了一跳──不过却也马上明白了一件事。 ──啊,对喔,这就是他过去一直想对我说的话呢。 一直都是。从没有间断过。 『我的愿望是能够跟小樱告白』 如此一来,拓马的心愿姑且是实现了。 接下来就看 第22章 爱心树叶 樱怎么回应了。 …………不过,即使如此──樱笑著说: 「拓马同学,你真的是有够纯情的耶。刚刚看你的气势,我还以为初吻就要给你了呢……」 「咦?」 「啊,没有啦,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樱边说边呵呵地笑了。 随后,她也即刻发现,她刚刚是打从心底发出笑声的。而距离前一次有这样的心情,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樱内心的那份使命感──由自己化身为反派,将拓马竖立成大英雄的使命感,在此刻得到满足。 「──喔,原来是这样啊……拓马同学,你连变成这个样子的我都要拯救嘛。」 听到樱这么说,拓马点点头。 「那当然,我要拯救小樱,也要拯救大家。我要拯救所有人,并且为你们实现愿望。我已经决定好要这么做了。」 「嗯……拓马同学,你真的是最棒的人了。」 「喔?真的吗?那你可以跟我交往──」 拓马话没说完,樱脸上随即绽露了笑容──这次的笑容中没有悲伤的情绪,而是纯粹而坦率的微笑。 接著,她毫不体恤,且毫无留恋地──摇了摇头。 「不行,没办法。」 「咦!为什么……」 「因为我是管理这个世界的系统,不是人类。我刚刚稍微回想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情感,觉得很开心。不过这终究只是bug,就只是系统出错了而已。所以──我终究还是应该要消失的。所有错误的人事物都应该消失,只留下对的东西续存。」 ──比方说真正的大英雄之类的。 此时,樱对拓马怀抱的情感已经消失了。 这样就好。本应如此。 当樱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肉身随即缓缓融入了那一身樱花色的气场,逐渐隐没于周遭的空气之中。 「咦?喂……小樱!你的身体──!」 她开始消失了。 「──等一下等一下!这是怎样!我应该没有达成击中你这个胜利条件呀!系统应该不会因此消失才对吧!」 拓马抓住了樱的肩膀,手里传回来了不稳定的触感。与其说是碰触到人类肉体的触感,那更像是摸到了空气一般虚幻。 樱开口表示: 「啊,这个呀──这是因为我承认自己输了的关系啦。」 「什么!?」 「因为我承认自己赢不了拓马同学嘛。我承认你超出我的计划预期,真真正正成长为一名大英雄。所以我的使命就结束了。」 「没有这种事!我已经决定好我要连小樱一起拯救的──」 对此,樱脸上洋溢著笑容说: 「我已经得到够多救赎了。」 「…………!」 「没关系的,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 樱的身体融入樱花色的气场内渐渐消失,化成闪亮亮有如花瓣一般美丽的光斑,点缀著这个世界。 这一刻,拓马只能任由她去,完全束手无策。 在逐渐消失的同时,樱开口说道: 「现在回想起来,『请杀了我吧』这个愿望……这还是拓马同学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我的愿望呢。你说你讨厌被规则束缚,却明明总是听从我的愿望的。」 我喜欢能够依靠的人。 我喜欢对动物友善的人。 我很憧憬公主抱。 会做家事的人好棒。 一直以来,拓马总是基于樱的愿望,一一为她实现过来。 然而,唯独这次樱希望拓马杀了她的这个愿望,拓马没有答应。 对此,拓马摇摇头说: 「不对,这次也是。我这次也是依照小樱所说的去做的──因为小樱说欺负弱小是不好的行为,所以我照著做了。」 「咦?」 「因为在我眼中,现在的小樱是我至今看起来最柔弱的。所以我想要拯救这样的你。」 …… 啊啊,原来是这样呀── 樱笑了。 「因为我一直注视著你,所以都看不清自己了呢。好像也有这样的英雄喔?」 樱笑著以左手食指跟拇指勾成了一个圈圈,说道: 「我给你一○○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樱便消失了。 勾成了圈圈的食指和拇指消失,套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也掉到冰冷的地上──铿咚地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拓马低头看著地上的戒指。 这时候,他留意到了挂在自己胸前的项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和小樱交手的过程中受了损伤,项炼变得破破烂烂的。项坠上产生了裂痕,四片叶子中的三片叶子已经不见了。 唯一剩下的最后一片叶子,看来就好像爱心的形状,挂在原来的位置上。 第23章 迎向未来 支配著整个世界规则的系统〈全知之眼〉,连同名为樱的少女一起消失了。 由于系统消失的缘故,用以因应讯息量超载的『虚无之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得以从初始化的进程中解放。 换句话说,今后整个世界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不断累积新的讯息。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将会因为资讯负载量爆炸而引发致命性的错误;比方说世界之间的界线扭曲、浑沌等等。 这也许是一○○年后,也有可能是一○○○年后或者明天;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 不过总之暂时是安全了。 因为〈全知之眼〉这个巨大的系统消失之后,整个世界多少得到了一些资讯储存量的缓冲。 英雄与使徒两方势力的交战状况缓和下来。 作为使徒方的领导者樱消失了,英雄大战背后隐藏的真相也传遍了整个瓦尔哈拉,使徒们就再也没有理由继续斗争,甚至继续留在瓦尔哈拉了。 于是众使徒们集体返回了恩德。 * 由于樱消失的时候是深夜,因此清晨整个瓦尔哈拉便骚动不已。 整座城镇、村庄、聚落上空都由官方张设了巨型的视讯电话影像投影。影像中播放著奥丁针对这次事件向全体瓦尔哈拉民众所做的说明,以收拾这起事件造成的混乱。(由于〈全知之眼〉消失,数位视窗现在无法使用,所以天空中的视讯投影是由女武神们的魔法显现的。) 奥丁表示: 「英雄大战这个活动其实是〈全知之眼〉系统为了将整个世界初始化而进行的前期进程。而瓦尔哈拉也是为了举办英雄大战而存在的舞台。换句话说,在世界的初始化消失之后,我们瓦尔哈拉也将失去存在意义。」 尽管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但奥丁还是把这个讯息统整性地告知众人。 「坦白说,这个世界不久就要消失不见了。」 对此,聆听的神界百姓同时嚷嚷了起来。 然而,奥丁则笑著继续开口: 「嗯,吾知道各位听到这个消息会产生慌乱,不过不需要因为这个情况感到悲观。这只是让所有的英雄及使徒回到自己原本所属的世界而已。至于长年居住于瓦尔哈拉的百姓,吾会统一平均分配到各个世界之中,让你们像该世界的百姓一样生活。其实这也没什么,吾怎么说也是个神,这种小事吾还是办得到的。」 英雄们将回到自己原本所属的世界。 之后他们将不再受制于正义或者邪恶,英雄或使徒的身分定位,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生活。 他们不再需要遵循既定的命运,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创造自己的人生。而未来也将因此充满各种可能。 「唯一令人感伤的是,由于六○○○万个世界的汇集之所瓦尔哈拉即将就此消失,各世界间也将失去联系。在吾的预估之下,这中间大概还有一个礼拜左右的缓冲时间,请大家在这个世界还存在的时候,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听到这里,瓦尔哈拉的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尤其是英雄们。他们各自来自不同的世界,因此在瓦尔哈拉消失之后必定各奔东西。就连在这里生活下来已经变得相当亲密的军团成员也将唐突地在一周之后分别。 这么一来,他们便永远不会再面了。 大家不会再有机会在同一间宿舍里一起吃饭……无论是拓马、悠娜、妮特、吟酿,或是亚修、嘉德丽雅,大家都得挥手道别。 * 嘉德丽雅站在一座城镇之中,看著来自奥丁的这段影像谈话说道: 「若是在英雄大战之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就能实现任何一个愿望……这世上果然没有这种好事呀。」 一旁的亚修也回了话: 「这也只是说明了,真正想实现的愿望,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达成。」 亚修和嘉德丽雅均在与拓马交手时负伤,但却不至于致命。这都是因为拓马的攻击刻意避开了他们的要害之故。 「靠自己的力量实现愿望呀。这就是拓马一直在努力的目标呢。」 「不对,那不是『努力的目标』,他已经实现他的愿望了。」 「……不过那个名叫樱的女孩已经消失了耶?」 「但我听说他想要告白的愿望倒是已经实现了。哎,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我们晕过去的时候发生的,没人清楚详细内容。我也没想过要问他这件事……总之,至少那家伙尽他所能改变了命运不是吗?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他改变了命运的结果。」 「是呀,是可以这么说没错。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是改变了,但他如此拚命追寻,最后却还是无法与他爱慕的对象在一起,这点实在……」 「这也不是我们可以随口评论的事了。这一切就像愿望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实现一样,要怎么看待努力实现之后得到的结果,也只有本人能决定。」 「…………也是呢。」 嘉德丽雅开口的同时,她抬头望向奥丁的视讯广播影像消失之后的蔚蓝天空,接著说道: 「亚修,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在你回到你原本所处的世界之后──」 「当然是将充斥于整个世界的邪物、魔物,还有怪物全部赶尽杀绝。他们就像杂草一样,春风吹过之后又会遍地横生的。」 「不过我们身上的,正义跟邪恶的角色定位已经不存在了不是?」 「即便如此我还是会这么做。我的父母就是被那些东西杀掉的。就算一○○只魔物之中有九十九只不再带有邪念,我也会为了不放过剩下的那一只而战。因为这就是人们所希望的──他们希望我守护那个世界,希望我能为他们带来救赎。」 「…………」 亚修那番话让嘉德丽雅听了沉默不语。对此,亚修先是作势咳了一声,接著又开了口: 「欸,我说多了。这些都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事……话说,那你呢?你回到原本的世界之后又打算怎么做?」 「我吗?」 「嗯,虽然我也不是真的多有兴趣,不过就姑且听你说说吧。」 「呜,你这人说话还是一样过分呀……」 嘉德丽雅面带苦笑地接著说: 「我想要尽可能多守护一些需要保护的人事物。文化、自然,乃至于悠游在故乡河里的鱼群,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物──说起来,我的想法也许跟你有些相似吧。」 「你自以为跟我很有默契,我可是会很头痛啊。」 「你!我才没有呢!再说!我早就已经心有所属──」 「嗯?」 「啊──没、没有啦!没事……」 嘉德丽雅支吾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而她与亚修之间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 她在最后低喃了一声: 「话说,不知道拓马现在人在哪里做什么呢?」 * 就在这个时候,花形拓马正坐在军团《零落之王》的宿舍──乌合寮的屋顶上。 他从昨晚就一直坐在这里。 在〈全知之眼〉──樱消失之后,他没有接受治疗,整晚没吃没睡,就坐在那里。 其实他身上的伤势已经靠著他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痊愈了,不过身边的人还是相当担心。 只是,认识拓马的人都很清楚樱这名少女对拓马来说究竟是何等重要,所以也没有人出声打扰他,只能让他一个人好好安静一阵子。 此时有个女孩按捺不住而来到拓马身边。 ──是悠娜。 她打开窗户爬上了屋顶,对拓马说道: 「虽然我这么说也许你会生气,不过……」 拓马没有看她,自顾自地抬头望著蔚蓝天空。 「我不觉得那个女孩是带著悲伤离开的。」 拓马仍旧没有看她,沉默不语。 但悠娜却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是只有被喜欢的人拯救才是幸福。女孩子没有这么被动,也没有这么弱小。与恋爱有关的时候尤其如此。」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看得透彻就是了──她留了一句但书。 拓马还是没有说话。即便如此,悠娜仍继续说了下去: 「我觉得,能够在喜欢的人面前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是非常幸福的事。」 「…………」 拓马眺望著云朵。 云快速掠过。它飘著飘著不断改变形貌,然后飘散消失。 在这朵云的残渣还以视觉暂留的形式烙印在视网膜上的时候,拓马站了起来。他对著悠娜开口说道: 「谢谢你。」 「咦?」 悠娜听了瞪大了眼睛。拓马看著她接著说: 「我没事了。让你操心了。」 说完,他便带著释然而开朗的表情笑了。 ──刚开始的时候当然很绝望。 拓马觉得没有了小樱,连活下去的价值也没有了。 但其实不然。 就像拓马自己曾说过的,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伙伴。拥有他一路下来拯救的一切。而他的力量──原本他始终认为就只是一种灾难的力量,这股力量若是能够守护他人,为他们带来救赎,并且为人们需要;那么即使因为这股力量而得救的人不是小樱,它也应该具有十足的价值了。 那个没有任何长处,始终孤独一人、生性阴沉,长年持续跟踪著一名女孩的少年,在小樱挺身为他解开束缚的情况下,已经不再受到命运束缚,来到了一个充满光明,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宽阔世界。 好比五年前的拓马在堤防阴暗处发现了一整丛的幸运草,他的未来也充满他还未见过的光明。 因此,他必须迈步前进。 这是小樱要他做的。 她用温润的掌心触感,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他确认性地又强调了一遍,然后点点头。 对此,悠娜也开了口: 「嗯,我知道了。」 于是两人便离开屋顶,回到了宿舍之中。 * 之后的一个礼拜,是拓马来到瓦尔哈拉之后最和平的一段时间。 唯一一个一如往常的现象是,拓马拥有的死线能力仍旧为他不断带来大小灾难。不过因为已经没有了英雄大战,所以即使灾难不断也能够悠闲度日。 他还有时间跟余裕拜访亚修、嘉德丽雅、罗洁、海因兹,以及住在城镇里的女孩琪琪,向大家打了招呼。 待这趟行程结束之后,奥丁所说的时限也差不多到了。 「今晚十二点之后,瓦尔哈拉就将消失了。」 即使令人难以置信,但瓦尔哈拉似乎是真的会消失的样子。 拓马没有实感。他一如往常地坐在宿舍里的沙发上,对著一旁的粉红色头发女孩说道: 「大家终于要分道扬镳了呢。匹莉卡,你有什么打算呢?你姑且也是前英雄,能回到原本所处的世界去吗?」 匹莉卡摇摇头说: 「不会,因为我终究是前英雄。跟你战斗的时候我也只是藉助天使之力,有点作弊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所以就像之前奥丁大人之前说的一样,我们瓦尔哈拉的居民,灵魂会重新分配到六○○○个世界之中。」 听到匹莉卡这么说,拓马这才想起来,之前奥丁在视讯广播的时候好像有说过这件事。不过他现在还是没搞懂。 「简单来说,我们会转生到各个异世界去。」 「转生?可以这样啊?」 「奥丁大人怎么说也是神嘛。」 「这么说,那个……匹莉卡这个存在将会死去吗……」 拓马不安地开口询问。匹莉卡则是笑著说: 「啊哈哈,你说这什么话呀?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天使耶?早就已经是超脱死亡的存在了……哎,的确,说转生是有点不太妥当了。也许用笼统的方式去想会比较好吧。比方说『搬家』之类的?」 「……世界规模的搬家吗?这情况也太吓人了吧。」 「哎呀~你不用这么称赞我啦~」 「我完全没有在称赞你。」 「哎,话是这么说,但搬到新世界去之后,我能保有多少记忆就不得而知了。只是现在〈全知之眼〉消失了,应该就不会再有删除资料的情况了吧。所以我觉得,搞不好可以带著不少记忆转生到新世界去呢。就好像『主角超强的新游戏』,很狡猾对吧。呵呵~」 ──〈全知之眼〉消失了。 ──小樱消失了。 尽管这件事让拓马觉得非常难过,但现在也已经走出来了。因为他非得走出来不可。永远停留在这里原地踏步也不是办法。 而且,小樱也一定不希望看他这样。 拓马不会去做小樱不希望看到的事。 之前是如此,今后也是。 所以,拓马决定接纳所有过去发生的事,然后继续前进。 「主角很强的新游戏呀。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笑著说道。 *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现在距离瓦尔哈拉消失,拓马等人将被遣返回原本自己所处的世界只剩下两小时。 拓马在悠娜的邀约之下来到一座高耸无比的尖塔顶层。 这是拓马和悠娜初次搭档的战斗舞台,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瓦尔哈拉。 「之后会变得寂寞呢。」 悠娜说。 「应该吧。」 拓马也回了话。 「我们应该没有办法再见面了吧?」 「嗯,好像是这样。」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 悠娜原本所处的世界是『祓魔法世界』,是一个恶魔横生跋扈的世界。 现在世界中已经不再存有使徒和反派这样的概念,因此也许所谓的恶魔也不再是恶魔了。不过实际情况如何,这点还无法得知。 再说,无论『祓魔法世界』的恶魔变成什么样子,悠娜的哥哥已经死去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即使回到原本所处的世界,悠娜身边也没有亲人了。 「你回到原本所处的世界之后打算做什么啊?」 「我要推广马铃薯炖肉。」 「咦?」 「拓马同学你做给我们吃的马铃薯炖肉,其实我已经把作法背起来了。」 「真的假的?你的料理手腕不是很糟糕吗?」 如果拓马记得没错,悠娜的料理手腕与其说糟糕,不如说她根本还没开始做料理就问题一大堆。印象她曾做出要开水龙头却把水龙头扭坏的事。 「呜!你怎么这么说!我后来有练习下厨,现在已经稍微有点进步了!」 「这、这样啊……」 「我要用你教我的马铃薯炖肉,为我所属的那个世界带来笑容。」 悠娜其实是个生性认真的女孩。她一定是认真这么说的吧。 拓马总觉得展露出自信微笑的悠娜相当惹人怜爱,因此也笑著对她点了点头。 尽管今后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但他也在心里暗自祈祷著,希望悠娜的脸上今后也可以在世界的某处,持续挂著像这样的笑容。 于是,约定的时候来临了。 拓马、悠娜、匹莉卡、妮特,还有吟酿群聚在宿舍客厅,一起迎接这天的晚间十二点。 天空中洒下强烈的白光。 光芒从宿舍窗外透了进来,让整个室内变得非常耀眼。 拓马和大家一起笑著眯细了眼睛,彼此对望著。 他们缓缓阖上了眼睑。 瓦尔哈拉全土受到这道光芒覆盖,最后──彻底地消失了。 * 从一个男孩爱上一个女孩开始,就此揭开的迷途英雄故事在这里结束。 之后的故事就好比画蛇添足,不如说只是附录在故事之外的小插曲。 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不如就把它说完吧。 关于这个在庞大的故事结束之后萌芽的小故事── 遮蔽了视线的强光消失之后,拓马看见了极为令人怀念的世界──『被卷入的世界』。 这是拓马出生长大的世界。 他站在早晨阳光洒下的熟悉上学路上。 平缓的坡道。 车道旁的人行道。 民宅庭院里盛开的樱花树四周飘著花瓣的情景。 ………… 樱花? 白天? 这有点奇怪。 直到前一刻为止,他所在的瓦尔哈拉都还是夏日里的深夜。 现在这里却是白天的春天。 拓马心中产生一个怀疑,看了看手表。这支表拥有日历功能。他从表上确认了日期。 四月二十五日。 ………… 「时间回溯了?」 或者说是往前跳了。 不过即使不用深入思考也知道,前者的机率高一些。 瓦尔哈拉消失,所有英雄们都遣返回到了原先自己所居住的世界。而为了符合各个世界原先所储存的资讯,这些英雄们在瓦尔哈拉度过的时光很可能就此被抽掉,让一切恢复成英雄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情景。 四月二十五日,拓马之前就是在这天受到召唤而前往瓦尔哈拉的。 不过,若是如此──此时拓马脑中残留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各个世界周遭的时间都回溯了,却唯独回到这个世界的英雄们例外,可以带回他们滞留在瓦尔哈拉时的记忆吗? 总而言之── 现在最重要的是正确掌握自己身处在什么状况。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与拓马所知道的『被卷入的世界』究竟有几成相同,几成相异呢? 该不会因为世界的结构改变,使他又被卷入了什么庞大灾难之中…… 他的眼前始终没有看到行人和车辆通行,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总之,不管谁都好,先找找看有没有人在吧。 拓马缓缓踏出脚步。 走在熟悉的上学路上,脚下踩著熟悉的柏油地面,但感觉却非常新鲜。 他穿过车道,确认了灯号。 是绿灯。 是绿灯没错。 然而,「这个确认的动作毫无意义」──拓马完全忘记了这般理所当然的事实。 也许是因为刚回到这个世界,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让他完全遗忘了自己所拥有的特殊体质。 ──『死线』。 拓马在任何时候,都会毫无转圜余地地被卷入灾厄之中。 回过神来,左耳边已经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啊……」 他转过头去,看到一辆大型卡车正朝他冲过来。 糟糕,我完全疏忽了。 闪避?我应该有办法。不过从现在起以足以确保自身安全的腿力跳开,那道冲击一定会让地面产生一个大洞。而碾到这个大洞的卡车,很有可能横向翻覆。 把它挡下来?我应该也办得到。不过现在还不清楚我的身体能力究竟随著时间回溯到什么程度。是离开瓦尔哈拉前的状态吗?还是被召唤到瓦尔哈拉前一刻的状态?要是我的力道没控制好,很可能会把整辆车毁掉。 该怎么办好? 该怎么办好? 拓马脑中一片慌乱,但紧迫的时间却完全不给他有任何犹豫的空间。 好!──拓马下定了决心。 ──我要把它挡下来。只要把力道控制在极微弱的状态下,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死我一个人而已! 拓马做好觉悟,双脚与肩同宽地张开双手── 这时候,他头上忽然冒出一个声音高喊著: 「抓紧了!」 「咦?」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随后,拓马的身体被某种绳索──钢索缠住。而他也反射性地拉住了这条钢索。 随后钢索传来一股惊人的拉力,将拓马整个人拉了上来,飞上空中。 他落在一间民宅的屋顶,屈膝跪地。 「这、咦……我……得救了吗?」 拓马抬头望向出手拯救他的女孩。 那张清透的白皙脸庞上,有著一对蓝色眼眸。 那头金色长发迎光闪耀。 这位美少女显然是拓马曾经熟悉的那个女孩。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她身上穿的不是奇幻世界的战斗用衣著,而是现代风的水手服。 这位美少女开口说道: 「看来我赶上了呢,真是太好了。」 「咦?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悠──」 但女孩没等拓马说完,先一步开口将他打断: 「看你那身制服,你应该是卷驹学园的学生吧?我的名字是斋藤※优奈,是从今天开始会跟你念同一所学校的转学生。不过我还不知道上学的路怎么走,可以请你带路吗?」(编注:在日文中「优奈」与「悠娜」同音。) 「啥?」 这位美少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拓马困惑之余,接著更是在他的肩膀上发现一个异样的存在。 那是一只坐在女孩肩膀上,有著粉红色毛皮,看来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小猫咪。 那只猫咪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你会因为刚刚优奈同学射出的钢索感到惊讶也是没办法的事喵。毕竟优奈同学跟一般女高中生不太一样喵。啊,顺便补充一下,我是优奈同学的伙伴,是会说人话的高智能猫咪──匹莉喵。今后请多指教喵☆」 那只猫咪……开口说话了…… 而且,这说话的语气拓马也非常熟悉。 然而,一旁的金色长发美少女(这人怎么看都是悠娜吧!)对此完全不觉得惊讶,接著开了口: 「也是呢。既然我这模样都被你看到了,那也无可奈何了。我就特别告诉你吧……其实我们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异世界人。不过我们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所以不记得自己是谁,正在寻找拾回记忆的方法。你看起来似乎拥有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力量,能不能请你协助我们呢?拜托你了。」 「拜托你喵☆」 ………………………… ……………………………………………………………………………………………………………………………………………………………………………………………………………………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第24章 大叔带学生们前往危险地带 地点是索利斯提亚大公爵家的别馆……那天的早晨很热闹。 不,应该是拿著武器、穿著铠甲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四处走动。这景象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给人非常森严的印象。毕竟骑士们全都神情肃穆,他们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难掩紧张。 他们骑士的人数约为十五名,任务就是保卫公爵家的儿女。 安排这些骑士的人是前公爵克雷斯顿,以担任最爱的孙女的护卫为名义,实际上则是为了把他们当作魔物的活祭品。 「十五名骑士……这应该叫做分队吧?」 「嗯~……德鲁萨西斯那家伙,没想到居然只派来这些人……」 「不,我觉得很足够喽!您打算增加多少牺牲者啊?」 大部分人的任务是护卫,此外为了让他们累积实战经验,也有许多年轻骑士。 没有半个魔导士,光是这样就可以明白骑士团和魔导士团的关系有多差了吧。 魔导士团没意思派魔导士当护卫。 「可恶的魔导士团长,老夫之后再来抗议吧。不累积实战经验的魔导士有什么用处。」 「我有同感,但克雷斯顿先生,您明明就有其他目的……」 那当然就是当瑟雷丝缇娜的替死鬼。 王族的亲戚索利斯提亚公爵家,由克雷斯顿成立的派系──索利斯提亚派,原本就和骑士团关系良好,从其他派系看来,令人厌恶的状况不断持续著。 「克雷斯顿先生,您也有派系吧?您没从那里叫来魔导士吗?我想如果要锻炼,这会是很刚好的机会。」 「嗯……很遗憾,他们没有足以累积实战的本领呢。每个人都是生产职业,如果是战斗职业就可以派来这里了,很遗憾的是全被我拒绝了。」 「这样啊……」 杰罗斯心想『他们就是知道你溺爱孙女的模样,才会本能地感到危险而逃避吧?』但刻意没说出口。 因为他已经了解就算说出口也没意义。 当他们在进行这样的对话,眼前骑士们则正把行李塞入数台货运马车,扎实地进行出发的准备。食材是必备,当然也有帐篷或烹饪器具这种必需品。他们在物品数量上,尽量准备了长达一周的战斗训练所需的量。 「大公爵阁下,就快准备好了。」 「辛苦了。这次孙子们就拜托你喽。」 「请交给我,我会赌上性命保护他们。」 「嗯,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骑士对克雷斯顿恭敬地低下头,瞥了在一旁的杰罗斯,就突然感到某股异样感。他所知道的魔导士,就只是从后方射魔法,如炮台一般的人们,连搅乱或掩护第一线都不会去做。尽管如此态度却很自以为是,是让人很受不了的一群人。 然而,眼前的魔导士明显给人和自己人很相近的印象。他再次望向大叔的瞬间,他便厘清了理由。 「剑……而且是双刀流?魔导士拿剑……吗?」 「就算我是魔导士也是会近战的哟。不然就会死在战场上了呢。」 他因为对方的回答而理解了。眼前的魔导士是征战沙场的猛将,甚至理解近战的重要性。看见和这国家风格迥异的魔导士,他便了解到世界的广阔。 「战场啊……您是魔导士吧?您好像能够理解近战的重要性……」 「当然。只因魔力见底就无法战斗的魔导士,你说能派上什么用场呢?如果不能保护自身安全,就只有死了呢。」 他了解到眼前的魔导士不是泛泛之辈。 杰罗斯度过了能够断言在战场上会死的实战,是精通魔法与剑技的明显异类。从他身上缠绕的气场看来,他可以推测对方是实力相当强的人物。 「我很清楚您是异国的魔导士。真想给这国家的魔导士们听听呢。他们才不会做什么近战训练。」 「那种魔导士应该不是先死,就是会顽强活下来并且拥权吧~……我愈听愈觉得,这难道不会拖累认真的魔导士们吗?真可怜呢~」 「那正是头疼之处。实情就是和骑士关系友好的魔导士只能躲起来联络。要是被其他魔导士发现,似乎就会被作为叛徒对待……」 「真棘手。骑士既是剑也是盾。他们的职责就是拚命挡住敌人并消灭对方。魔导士则是辅佐骑士、提高生存率,同时为了让战斗变得有利而行动的幕后推手。是不可或缺的。彼此对立怎么行呢?」 「这个国家的现状就是无法实现那些职责还搞分裂。真是惭愧至极……」 「这件事我有从克雷斯顿先生那里听说。魔导士怎么能拥有权力呢。我想我们这种魔导士,必须是锻炼魔法,且不断挑战的探究知识者呢。」 杰罗斯与骑士之间萌生奇妙的共鸣。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报上名来。我在这个分队担任队长,叫作阿雷夫.吉尔伯特。」 「您客气了。我叫杰罗斯.梅林。只是一个求道之人。」 他们彼此握手。 「杰罗斯先生是教老夫两个孙子魔法真髓的优秀魔导士,你们或许也有很多事可学。」 「哦……我是有感受到一股和这国家的魔导士不同的气质,原来如此……原来您是那么优秀的人物啊。魔法了得,剑的本领也……」 「嗯……他们两个每天都以实战形式被严格训练呢。」 「那还真不错。他们两个都有保护自己的手段了吗……」 「虽然还很笨拙,但已经被灌输过精神上的准备了。」 换句话说,就意味著连近战的重要性都被严格教育过。 大部分魔导士都不喜欢那种战斗,要是魔力乾了就会立刻撤退。 然而,在实际的战争上,并不是总会有那种方便的状况。 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会发生如泥沼一般的混战,要有全灭觉悟。 「了解实战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呢。您很了解现实。」 「过奖了。我因为不足之处,好几次尝过差点死掉的苦头呢。可以的话,我想教人那些事就是长者的义务,但我很苦恼怎样才可以好好传授。毕竟,当老师还是我的初次经验。」 「因为要把自己的经验告诉别人很困难呢。那样就够了喔。骑士团长也经常说:『最近的魔导士们都很堕落,那样在战场上根本活不下来。』我也有同感。」 「战场是变幻莫测的魔物呢,我觉得最大限度的手段是必要的呢。这个国家就那么缺人才吗?」 「因为除了魔法之外根本没什么料的人,真的很唯我独尊呢。假如发生战争,他们应该会全死在战场上吧。」 总之,他弄清了魔导士们相当天真。 后方就是安全的。他们沉溺在这种没根据的安心感里,因为没体验过实际的战场,所以无法理解自己有多么愚蠢。 平稳的时间太长,所以他们忘记了战争的恐怖。 可以理解那点的,就是在小规模战斗上杀过人的骑士,对于只从后方射击魔法的魔导士来说,那些事太过间接,他们无法理解夺取性命的意义。 「漫长的平稳将使人堕落吗……『居安思危』可是相当重要的哟。」 「您说得真好呢。就像您所说的那样,他们太不了解战斗了。」 「权力欲啊,老夫就只有研究欲望呢~那些家伙……还真是令人悲叹。」 这个国家的魔导士们好像非常极端。然而,和平根本就是近乎幻想的东西。不管哪里都是争端不断。从小吵架或村子间的对立,乃至大陆国家间的大战等等,实际上现实就是争端不断。 就算同样都是人类,如果国家不同,习惯或文化就会不一样,若掺杂了宗教等因素,争端的种子就不缺了吧。那会因为某些状况而爆发,并一口气蔓延开来而引起战乱。 那只是规模大小之差,本质上几乎没有不同,那里不存在正义等等的这种词汇。从其他观点看来,那是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且极为暧昧的事情。 魔导士本是中立的,却因为获得权力而愚蠢地大幅变了样,对于被卷入那些争端的人来说很伤脑筋。 「差不多准备好了呢。大公爵阁下,您孙子们准备得如何?」 「老夫这边也差不多了……他们还真慢。」 「我穿身上的衣服去就行,所以没关系,但那是那么费工夫的事吗?」 闲聊的三人身后的玄关入口大门打了开来,话题中的两位孙子带著惊人的行李量现身。 瑟雷丝缇娜在巨大背包里塞了一堆行李,茨维特也同样背著不知是哪里在卖的那种特大后背包。 好像相当重,两人都死命地边抖边设法拖著行李。 「准……准备好了……」 「我有点……塞太多了吗?好重……」 「「「怎么会变那么大件的行李!」」」 看来瑟雷丝缇娜大部分行李都是换洗衣物,而茨维特好像都是各种实验道具类。由于杰罗斯也会炼金术,因此出自想要挑战的这份上进心,他也收购了机器与材料,就结果来说行李好像就是增加了。他们看上去像是某款游戏主角小贩,这会是错觉吗? 「没办法减少行李吗?」 「换衣服对女人来说是必要的!另外还有我很感兴趣的书籍,我想要当场确认上面写著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应该也有药草之类的吧?我想当场试试呢,行李内容几乎都是调配用的机械与材料。」 两个人都是认真的。那里充满了非比寻常的热情。 杰罗斯无法对两个年轻人的热情弃之不顾,便莫可奈何地决定把行李收到自己的道具栏里。 「还真是方便的魔法耶。那是什么原理……」 「要是了解那点,我就不用辛苦了呢。也不是不能制作类似的道具,但魔道具对行李是有限制的呢~而且这是真身不明的魔法……老实说,我不觉得可以制作出来呢。」 「那是指『道具背包』吗?还真方便呢,我也好想要。话说回来,即使是老师也有不懂的魔法,对吧?」 「当然。因为我不是神呢,从全知全能的存在看来,我根本就是尘芥般的存在。」 说起来,地球的诸神在替女神们的疏失善后时,祂们在让杰罗斯等人转生时给的力量究竟是何种原理,渺小的人类之身不可能会了解。 魔法式本身在理论上有可能制作,但需要的魔力与庞大的魔法式,实在不是那种可以控制的东西。 其实,他有偷偷尝试制作简略道具栏的魔法式,结果厘清了那是无法使用的东西,了解到那是光靠理论也束手无策,既令人费解又棘手的东西。 「总之,我们准备好了。这一星期要受您照顾了。」 「有鼓舞人心的魔导士在,还真是帮了大忙。我们也要麻烦您照顾了。」 在阿雷夫与杰罗斯互相寒暄时,后方则是…… 「缇娜啊,你千万要小心。要是有骑士蠢蛋对你出手,就跟老夫说,老夫会马上采取必要手段。」 「你、你打算做什么呢!爷爷……」 「也没什么啦,你不必担心喔。也有事情是别知道会比较好的……」 「爷爷!」 克雷斯顿爷爷释放出漆黑的气场,对与孙女的暂别依依不舍。 『这、这个人……虽然事至如此,但牵涉到孙女,他就会和平时判若两人。这只能说是病了。』 平时是为人民著想的优秀人物,但扯上孙女的话就会突然失控。 那真的是失去分寸到让人不觉得是同一个人。应该是因为他就是那么溺爱孙女,到有点走火入魔的徵兆。 茨维特则和骑士们谈话,询问在当地的安排。 因为骑士们在训练上也是会前往法芙兰大深绿地带。应该也很习惯这部分的程序了吧。 于是,一行人便乘著摇摇晃晃的马车,往东前往了法芙兰大道。 ◇◇◇◇ 茨维特在摇晃的马车中,开口询问心里早就对杰罗斯抱持的疑问。 「欸……」 「怎么了,茨维特?」 「你为什么有那样的实力,却当瑟雷丝缇娜的家教?你很讨厌被当权者利用吧?」 「当然。这又怎么了?」 「此外,你还从爷爷那里得到土地做为报酬了吧?这不是很矛盾吗?」 杰罗斯眺望远方,抬头仰望蓝天。 「茨维特……年纪一把的大叔,居无定所又没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就和流浪汉没两样吧。」 「对。你不觉得那种漂泊不定的人,就人类来说是最糟糕的吗?我觉得人拚命工作,并以微薄薪资简单过活才健全。我觉得有家能回去是很重要的呢。」 「……想不到你的个性很厚脸皮呢。」 「我不会帮助当权者,但替有未来的年轻人稍微指路,我想是可行的喔。你们早晚也可以理解每天平稳是多么幸福的事吧。」 「是吗……抱歉,我还乱猜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别在意。事实上我也很形迹可疑。」 他们进行了那样的对话,但他的内心其实是…… 『我就想要个家啊!我在这个国家,是没有任何关系和信用的中年老头。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找到工作。首先魔法也很不妙,我要是使用了炼金术,这带的市价可能会暴跌,而且弄不好,总觉得国内的啰唆家伙全都会过来找我。再说,我才不想以佣兵为家业!』……他的精神状况好像相当濒临极限。 杰罗斯.梅林,四十岁。 想结婚、想要温馨的家庭。对自己的年纪感到焦虑。 已不再是能够半开玩笑周游世界的年纪。 他微小的梦想,就是在小小的家和温暖的家人一起生活及耕田。 ◇◇◇◇◇◇◇ 马车摇摇晃晃大约过了两天,一行人在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的边缘──番红花平原的一隅设了阵。骑士们搭帐篷,杰罗斯使用地系魔法制作岩石障壁围住周围,两名弟子则是在周围挖沟设陷阱。 出没这一带的顶多是哥布林与草食性魔物,虽然极罕见也会出现捕食者的肉食性魔物,但凭现在的战力也不成问题。 虽然这也能说是战力过剩,但既然他们是公爵家儿女的护卫,或许也可说算是很少吧。 他们骑士的职责,就是让两人累积实战,同时也能说是为了提升自己等级的修练期间。虽然问题是这段期间内是否会有合适的对手…… 「喂,师、师傅……你在做什么呀?」 「师傅?我……吗?」 「嗯……我的身分也是在向你学魔法。个人情感就先不说,我应该用相应态度对你才对吧?」 「你可以不必在意呢。所以,怎么了吗?」 「我有点好奇你在做什么。那是魔法纸吧……?」 杰罗斯剪了一张纵向长型没写任何魔法的魔法纸,用笔在上面写了魔法文字。很可能是「魔法符」类,但那些魔法文字非常精密,是现在魔导士无法解读之物。茨维特偶然瞥见,好像很感兴趣。 「这个吗?我在想来做只使魔。」 「使魔?那是符咒吗?难道说,你打算捕捉附近的魔物?」 「不,不需要那种东西。不过,请你看著吧。因为很有趣。」 茨维特暂时旁观了这幅光景。 毫不犹豫疾走的笔尖,不断写著他所不知道的魔法式,魔法符的样子逐渐完成。以无数文字构成的魔法阵既精致又美丽,完美到会令人发出赞叹。 而且,杰罗斯还理解那些魔法文字写出来的意思,并且藉由操纵那些文字,构筑了他所不知道的魔法。 因为茨维特也是魔导士,因此他对这个魔法符的用途极感兴趣。 「嗯,就是这种东西了吧。」 「完成了吗?比起那个,那张魔法符有什么效力啊?」 「要试试吗?『成为我的双眼,展翅飞翔吧,虚伪之凤。』」 杰罗斯咏唱启动指令,魔法符就吸收四周魔力,化作鹫的模样显现出来。 这个魔法符不是用魔法束缚生物当作使魔,而是创造出用魔力构成的人造魔物。当然,因为那是由魔力所构成,它的魔力早晚会散开并消失,由于不用伙食费与照顾的工夫,所以可以当作相当省钱的使魔来使用。 虽然有时间限制,不过要侦查的话,这就会是很方便的魔道具。 「这、这还真厉害……」 「与其说是使魔,反而比较接近魔像呢。我在附近搜集灰尘构筑身体,并在它的内侧封入了魔力,因此可以使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也可以拿来攻击,就像这样……」 杰罗斯把魔石给了鹫兽,它就用嘴巴叼住,吞了下去。 「刚才那是什么?让它吃魔石……?这样啊,藉由给予魔石,就可以长时间使用了吗!」 「正确答案。虽然有时间限制,但可以藉由给魔石延长喔。很方便吧?」 「这不是比半吊子的使魔还好用吗?」 「也不完全是。哥布林程度的话是没问题,对手若变成大型魔物,施术者的等级就会发挥作用了呢。不成熟的魔导士是派不上用场的。」 「嗯~那种东西……等等,你说依据等级!那么,你召唤出的那只使魔的强度是……?」 「飞龙程度的话,说不定可以轻松赢……算是战力过剩呢~」 这是超乎常理的使魔。 例如说,茨维特的等级是57(后来稍微升级了),使魔等级就会连结,同为57。论强度的话,他就只有一只兽人战士长(除去等级,只有身体能力上的数值)的强度。不过,如果是异常高等的杰罗斯,他的使魔等级随便都会超过1000,强度就和高等的龙一样。当然,需要的魔力也不是普通的多。 说明白,就是怪物等级。 「那、那岂不是怪物吗……我可没听说过那种使魔。」 「虽然会大量耗魔呢。不过,我是无所谓。你要用用看吗?很好玩喔。」 「……我、我可以吗?」 「这种程度的东西没办法做,就实在不能称作魔导士呢。请你好好参考。」 「耶!我要赶紧试试?」 今年十七岁的茨维特,开始欢欣鼓舞得像小孩一样。 他的本性单纯。瑟雷丝缇娜在他的身后投以羡慕的眼光。 结果,杰罗斯也做了魔法符给她。然后…… 「这东西好有趣?简直就像是自己在天上飞一样。」 「是啊?而且,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宽广啊,我都不知道呢。」 ……两人把使魔的视线与自己连结,主动进行侦查的实际训练。 对两人来说,魔法符是具有研究价值的奇怪玩具。他们一边确认其效力,一边尽情享受著从空中看见的景色。他们实际上身处地面,使魔看见的景色,却直接映到了他们的脑里。 只要想起初次看见3d电影时的感觉就可以了解吧。真实的临场感使两人的情绪高昂,是种足以吹散两天的旅途疲劳的东西。 不管两人的杰罗斯则是…… 「哦,发现了兽人群集……很近呢……」 他确实地做了侦查。他切断视觉连结,前往分队长阿雷夫身边。 「阿雷夫先生!」 「怎么了吗,杰罗斯先生!」 「附近有兽人群集呢。数量大约二十只,等级大致上是30级前后……他们成群朝这里过来,要怎么办呢?」 「兽人!这可不成。全体人员!准备战斗!」 骑士们听见号令,就一齐整装出动。 他们中断建置阵地的作业,就如平时严格训练那样,转至为了战斗的作业。 他们熟习地装备铠甲,并拔剑确认状态,有的则是拿弓张弦。 「好快……熟练度相当高呢。」 「你能那么说我是很高兴,但所有人的等级都在25前后呢。」 「那么,现在就是练等的时刻了呢……」 「杰、杰罗斯先生?」 站那里的不是魔导士杰罗斯,而是会让人联想到凶猛肉食野兽盯准猎物的那种猎人。他从道具栏拿出和骑士团借来的弓与箭筒,然后露出无畏的笑容。 「来吧……开始狩猎啦!」 他再次重回野性,回到长达一周的野外求生的那个时候…… 事后被骑士们称作「当时的杰罗斯模式」之超乎常识的夜叉再次降临。 骑士们的动作迅速。 听见茨维特或瑟雷丝缇娜的报告,就立刻组成能够应对的阵型,并瞄准著兽人们出森林的时机。他们一直有从空中监视,先发攻击的准备相当万全。 「他们正在戒备中呢……」 「兽人群呢?分开了吗?」 「不,他们以原本的状态停了下来。」 正因为兽人是猪,所以鼻子很灵。他们运气不好处在上风处,因此被发现正在等著。因此兽人们才会当场不动,窥伺著这里的状况吧。 「明明就是猪,还真是机灵耶。在野生的世界里,不谨慎就无法存活下来吗……」 「兽人的脑筋意想不到地好呢……老实说,我没想过会好到这种程度。」 「等待不合我的个性,但攻进去也很不谨慎……」 「那么,我就把它们逼出来吧。『从天而降的制裁之箭』。」 「「「咦!」」」 杰罗斯用魔力凝聚成的弓,往天空射出闪耀的箭矢。 那些箭在空中分裂成无数箭矢,并搜集附近的灰尘,化作高速飞来的岩箭,往兽人群的后方落下。他操纵魔法,留意不要歼灭兽人。 忽然置身攻击下而混乱的兽人,率先从森林逃了出来。 「弓,预备──────!」 骑士们同时举起弓,为了射出弦上的箭而用力拉弦。 慌张的兽人们完全没看骑士们,只为了逃离魔法攻击而死命奔跑。 骑士们尽量引兽人出来,为了同时扫射减少数量,等待著兽人们靠到最近。 接著…… 「放箭──────!」 箭矢同时射出。混乱的兽人完全不晓得这是陷阱,数量确实地逐渐削减。 「刚才那样有七只死亡,五只重伤。数量上我们比较有利呢。」 「骑士队,拔剑!」 他们一齐抽出钢剑。 「上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骑士们忽然发起突击。 所有人都拿著盾牌,全副武装。 兽人用手上的粗糙棍棒打过来,它们不仅被盾牌给挡住而无法正面攻击,而且动作还很单调。甚至因为没拥有假想以人类作为对手战斗的技巧,因而陷入确实受到剑击的窘境。 另外,就算他们擅长使出全力的攻击,那些动作也常会大幅摆动,只要能够冲入它们怀里,实在是三两下就会被刺穿且倒下。 「喝──────!」 瑟雷丝缇娜以权杖用力砸了兽人头部。 「就是这里!『空气刀』!」 在极近距离被划上真空之刃的兽人倒了下去,她成功地击败一只。 对照之下,茨维特则用简单的魔法牵制,并用长剑确实地杀死虚弱的兽人。 「真慢!这样泥偶还更强呢。太单纯简直不成对手!接招吧,『火球』!」 茨维特与瑟雷丝缇娜的战斗方式很类似。 靠过来的魔物就用武器应战,找到破绽后用初级魔法牵制,敌人惧怕了之后再予以最后一击。 差别是茨维特倾向前卫,他会率先去挑战敌人,对照之下,瑟雷丝缇娜的风格大概就是谨慎地斟酌对手的态度,找到破绽再用力砸下致命一击了吧。 是一击必杀型与防御优先型的差别。 「大意可是不行的哟!因为这是实战,没有性命的保障。」 即使如此敌人也不成对手,就是杰罗斯每天进行无情训练的好成果了吧。 两人还有余裕简单交谈,即使在近战上,他们对团体战也并非熟练,却增长了能充分应战的实力。 反过来说,表示杰罗斯的训练就是如此无情。 「话说回来,老师呢?」 「不知道。因为变成一片混战了呢,他应该在某处打猪吧?」 「我知道他没问题……哥哥!危险!」 「呃!」 摆脱魔法攻击损害的兽人挥起棍棒,往茨维特砸了过来。 接著只见那头兽人的头部被突如其来的剑矢贯穿,无力地倒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箭矢是哪来的?」 「哥哥,是老师从那里射的!」 杰罗斯不知何时跑到树上狙击。 要是觉得地方不好,就会从手臂射出金属线,在树丛间飞来飞去。 「……他是魔导士吧?」 「……照理来讲是,但那样可是刺客呢。」 「糟糕!又有一群兽人往这边过来了!数量是……十五!」 其他的兽人部队,眼看就要接触这边。 杰罗斯好像也发现了,他把弓对准那个方向,一击杀了三头兽人。 然后把弓放入道具栏,接著拿出的是闪著银白色光芒的「廓尔喀弯刀」。 猎人袭击兽人。他在那里不带有情感,就只是淡然地完成狩猎这个作业而已。 杰罗斯和五位伙伴都被称作歼灭者。那份力量的恐怖性,不只是他开发出的魔法,也在于不知不觉间秒杀敌人的隐密性。要说的话,他就是怪物的杀戮者。 回过神来,他就深入敌人内部,用大范围歼灭魔法驱散小喽啰,并以近战毫不留情地斩杀敌人。 战斗方式是和魔导士完全相反的战士系风格,但他其实是生产职业,这件事不太为人所知。 「把虚弱的兽人确实地杀掉!毫发无伤的家伙就交给杰罗斯先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兽人的生命力强、身体强壮,因为是很顽强的魔物,所以不太有办法彻底杀掉。 其中以异样强度为豪的杰罗斯,倏地斩断从背后而来的兽人首级,并对下个猎物投掷小刀。那完全不是魔导士的战斗方式。 这场战斗,持续到所有兽人都被杀了为止。其结果…… 「哦?升等了!」 「我也是!」 「真是一番苦战呢。」 「嗯,就第一天来说很辛苦呢。真想快点休息~」 骑士们的等级显著提升。那也是因为,杰罗斯并不是杀了所有兽人。他在减少了一定程度的数量后,尽可能削弱了其他兽人。 例如说,像使用毒药、让兽人麻痹这般引发异常状态是理所当然,他还小心注意了不要一发毙了兽人。 虽然他看上去所向无敌,但也没忘记这是训练的一环。 「我也升级了……是59等……」 「我是32……」 在第一天就完成升级,茨维特和瑟雷丝缇娜好像有点不安。 要是这持续长达一个星期,没人会知道自己变强后的人格会变得怎么样。 毕竟他们的老师杰罗斯太极端了。 「呃,天哪……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师傅。突然叫出奇怪的声音……你怎么脸色苍白啊?」 「……是那家伙。那家伙要来了……那些恐怖的家伙……」 杰罗斯好像没听见茨维特的声音,他就这样连接著使魔,因恐惧而颤抖。 「杰罗斯先生。你害怕成那样的魔物……正朝著这边前进吗?」 四周瞬间笼罩紧张气氛。 正因为知道杰罗斯的强度,骑士们才会理解那意味著多么危险的东西。 「在其他意义上很危险的家伙来了……没错,就是疯狂人猿!」 「「「「「啥!」」」」」 他们同时发出听起来很愚蠢的声音。 疯狂人猿确实是很强的魔物,但群体中的弱小个体会单独行动,因此凭现在的战力是可能充分应对的。那不是杰罗斯需要害怕的事。 当大家都对此纳闷时,却因为接下来的一句话,理解了其中真正的恐惧。 「那些家伙……不知为何会瞄准男人的屁股。我……我也差点被从后面来……」 ──啪叽! 附近的空间冻住。何止如此,还产生了龟裂。 「你、你说什么……?」 「疯、疯狂人猿……那种魔物,不就只是兽人吗?」 「糟糕,尤其我们的贞操……」 「对那些家伙来说,这里是可是后宫。我们必须逃……」 「不会吧,这里在别的意义上岂不是危险地带吗!」 那些家伙现出了身影。那是一身白色体毛,全长将近两公尺的大猿猴,它们的表情像是醉了似的猥亵。不过,有极少部分变成了发狂禽兽,厉害到简直就像凶猛的巴比伦塔。 这样的疯狂人猿,带著彷佛要舔遍人身体一般的视线,看著骑士们或杰罗斯等人,接著发出『嗯哼~?』这般声音。所有人的背脊都刮起了极寒的风暴。 「「「「「逃、逃啊──────────!」」」」」 他们之前勇猛地与兽人一战,却在一只大猿猴面前瞬间瓦解。 他们全力逃亡。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地挤出所有力气逃命。 当中也有人裤子被脱下,但好险没失去重要的东西就了事。 知道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彻底逃脱,他们都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法芙兰的大森绿地带,那里是魔物横行的不祥森林。 这片大地上,在各种意义上都存在危险的魔物,是片很危险的领域。 ◇◇◇◇◇◇ 从白猿手中逃出的一行人,在野营阵地里吃了有点提早的晚餐。 骑士们在堆在中央的篝火前围成一圈坐下,把温热的汤倒入手上的盘子。辛香料与香草的香味,实在是一种很勾人食欲的东西。 杰罗斯把偏硬的面包撕碎泡汤,接著感慨万分地把食物送入嘴里。 「……真是豪华到和刚来这世界时无法相比呢。重要的是,肉有味道很棒?」 这也不是要说给谁听,而是他静静嘟哝出的一句话。他接著津津有味地咀嚼美味的肉。 那绝对不算是奢侈的东西,但朴质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令他微微绽放了笑容。 他回忆起长达一周的野外求生。当时的食物只有肉,那个肉还得靠狩猎才能得到,连水都无法简单取得。光是在森林前进,每天就是不断被魔物袭击。 虽然是普通的菜肴,但那也是十分幸福的事。 茨维特边读书,边开始研究关于配药的知识,其他人也自豪似的聊著今天的战绩或英勇故事。当中也有人冷静交谈著有关战斗的反省之处。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抱膝脸色惨白害怕著的男人们,但就先不管他们了。 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过难以置信的体验的人。 「那么……实战训练才刚开始。一周后会变得如何呢?」 谁也没发现,杰罗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杰罗斯自己亲身体验并理解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的恐怖。 即使相对安全的这个地方,魔物的强度也算是很高。虽然绝对没办法大意,但无论如何,他都决定享受现在可以感到心满意足的食物。 危险的森林开始染上黑暗,地平线的那端染上细细一抹绯红。 尽管知道真正危险在后头,大叔还是悠哉地用完餐点,拿出饭后一根菸,用「火炬」魔法点了火。 静静吐出的烟雾随风而去,消失在繁星闪烁的夜空。 第25章 伊莉丝转生 「入江澄香」,十四岁。 是个在附近市立国中上学,极为普通的国中生。 父亲是贸易公司的中阶管理职,母亲在附近的小菜店打工,弟弟则是国中棒球队的王牌。她就是在这种真的极为普通的家庭里长大。 她几乎没有社交关系,基本上和周围的人讲话都不对盘。她也有自觉自己有点脱离一般社会常识。毕竟,她对艺人或流行这种所谓的女孩话题都不感兴趣,反而有些回避的倾向。 她找不到与年纪相仿的少女们的共同之处,主要喜欢游戏故事或角色、以前的漫画或搞笑艺人这些东西,当然经常和其他女生们聊不起来,所以就变得很自卑了。 就结果来说,她被孤立也是迟早的问题。她被周遭认为会「异于他人地冷眼旁观事物」,是会被附近的人说「阴沉」、「很宅」之类的孩子。 虽然并不是对家庭有所不满,但不知为何总是窝在房里,因此就变成了存在感薄弱的人。不如说,弟弟比较受到疼爱,但这些对澄香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事。 她的兴趣是轻小说和游戏。半年前拿出大笔压岁钱买下了网路游戏「sword and sorcery 7」并且沉迷其中。那天,她也在游戏里试图精通魔法职业,不断反覆进行升等行为。 没错,是截至那天为止…… 「……这里是哪里?」 回过神来,所在之处便是一片草原。 周围还很明亮,可以看见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上方,让她了解到现在应该是过了正午的时分。 然而,她觉得难以置信的,应该就是有两轮月亮的这件事吧。她不由得揉揉眼皮,试著确认好几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但怎么看,天上依然是两个月亮。 「这……难不成是异世界召唤!不会吧,真的假的!是剑与魔法的世界?或许我会被叫做勇者,太好啦────!是冒险耶!」 我们通常会在此感到困惑,准备好情势判断之前会很慌张,但在那里的人目前是国中生。 就像有中二病这个词一样,她好像有期盼非现实状况的倾向,很轻易就理解了自己的状况,接著开始摸索下一步要做的事。 当然,因为她在空无一物的草原上,以城镇为目标,就会是约定俗成的发展。 不过,她有事情必须在那之前做。 「如果是惯例的话,或许可以看见能力参数吧?能力参数,开启──!」 澄香因为那是异世界惯例之物而展开了行动。喊得格外用力。 不过,能力参数画面就如她想像的那样打了开来。她对这状况感到很兴奋。但…… 「邮件?会是谁呢……啊,难不成是神明?或召唤我的某个人?」 从邮件标题是『关于你现在发生的事』看来,她觉得那是说明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的信件。 澄香满心雀跃地打开那封信。 『我是风之女神温蒂雅。说明啊~因为很麻烦,我就说明重点哟。』 内容好像相当随兴。 『过去啊~勇者打败了邪神~因为没彻底杀掉,所以就只好封印祂了呢~ 然后啊~因为封印衰弱,我们很烦恼该怎么办,最后就抽签决定再次封印到异世界里了呢。没错,就是指你们在玩的那个世界呢。你们能打败那位邪神是很好~但通常根本就不会想到祂居然会卷入在那个世界玩游戏的人并自爆吧? 因为我们是瞒著那边的诸神进行,所以祂们非常不满呢~没办法,所以就让你转生到这边的世界了。嗯,要死要活都请便。 光是让你重生就算很亲切了吧?顺带一提,你在游戏时的持有物,我全都帮你在这边世界重新构筑了,你要觉得庆幸。就这样~』 这真的很随便,极为不负责任。那个女神什么的完全放弃了管理责任。而且给其他世界的诸神添了麻烦,也看不出任何反省之色。 澄香可以理解的,就只有自己已经死了的这点。 「这不是异世界召唤,而是异世界转生吗……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他们了……」 想也不用想,内容很残酷。 他们径自把邪神封印到不属于他人世界,还是其他神明在管理的世界,同时,尽管结果演变成夺走许多人命,字面上却完全看不见反省的样子。 何止如此,还可以读出有种将错就错的感觉。祂们的行动太随便了。 完全没有那种像是勇者,或为防世界灭亡等等的背景。那纯粹是人为事故与邪神自爆恐攻,澄香受到了不少打击。 总之,她是没任何理由就被杀,只是别人为了逃避那项责任,才让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关于那件事,这个世界的诸神完全没在反省。 反倒说了『我让你转生到这边的世界了,你就觉得庆幸吧。之后就随意地活下去吧。』 叫人就这样接受有点不合理。嗯,通常来说是这样。 不过澄香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从无聊的日常中解放,倒不如说,她很开心能踏入未知世界。想到接著有冒险生活等著,她就止不住胸口的悸动。 总之,她就是属于比较轻微的中二病。 「不论如何,既然都来到了异世界,我得完成经典发展呢?首先是找到城镇。」 就算待在空无一物的草原上也没有意义,为了有目的行动,她决定先以城镇当作目标。 她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地,但无论如何「食衣住」都是必要的,不找到据点城镇,什么也不会开始。 从澄香是在现代社会上生活过的女孩子这点看来,她当然不可能露宿野外。 于是,她发现了一件事。 「……我没办法在野外求生,怎么办……」 食衣住当中,「食」是最重要的。室内派的澄香当然没有野外求生的技能。她回到家就是专心打游戏,除此之外,边吃点心边看电视,就是她每日的例行公事。 就算没有住宿的地方,休息在哪里都可以办到,但问题在于食物。既然她没有狩猎经验,要确保粮食就会很困难。澄香的冒险一下子就碰了钉子。 就她边走边看见的能力参数,她弄清了现在保持著游戏时虚拟角色的规格。 即使如此,她的等级是237。就这个世界的基准来说,是位一流的魔导士。应该远比初出茅庐的佣兵还强吧。然而,她在设定上仍是非常缺乏近战等能力层面的攻击型魔导士。 假如「飞龙」或「巴西利斯克」等出现,没有前卫职业在身边的澄香,是绝对不可能打倒敌人的。只会有逃命一途。 假如碰见就确定会死亡,难得的崭新人生,就很可能会在此拉下帷幕。 「呜……肚子饿了~城镇在哪里~?」 真哀伤,她的道具栏里没有食材,只有回复道具或素材。 她独自走著路,心里只有不安,于是渐渐流下眼泪。 幸好澄香很走运。 「啊……是村子。」 在太阳下山,周围开始染上黑暗时,澄香在走了大约一小时的山丘前,发现了朴质但感觉是村庄的人造设施。随著愈来愈靠近,她了解到一件事,就是那好像不算是很大的村庄。 渴望村庄的她跑了起来。 村子四周围上了以木板钉成的墙壁,澄香也可以理解,这是以防御为目的的障壁。那么一来,魔物栖息的可能性就会很高。 「有人在没错吧?来想办法请他们分我食物吧!」 澄香重新提起干劲,重要的防备心一下就拋开了,她全力跑了起来。一般来想,这是很危险的徵兆,但此时的澄香太高兴了,彷佛变成一辆失控的特急列车。 她在抵达村庄前面是有发现这点,也有盗贼这种坏人出现的可能性。 轻小说里也有过整村都连手犯罪的这种事,所以澄香在最后关头恢复戒心,准备好随时都能攻击的架式,一面谨慎地潜入村子的大门。 幸好那是普通的村庄,但她马上就察觉状况有点奇怪。 男人们手拿农具四处徘徊,还视地点搭起了路障。 他们环顾四周且戒备著,简直就像在戒备什么东西袭击一样。 澄香稍微警戒著,同时决定向附近的村人搭话。 「怎么了吗?总觉得戒备非常森严……」 「嗯?怎么了,小姑娘。就旅行者来说,你还真是一身轻便呢。你是从哪里来的?」 澄香的持有物在道具栏里,所以从身为村人的大叔看来,就旅行来说,想必是觉得她一身轻装吧。 「我迷了路,想要去城镇,但不知道该往哪走才好……」 「那还真伤脑筋呢,而且运气也很差。」 「………………什么~?」 对澄香来说,光是找得到村落就很值得庆幸了,但她不懂那为什么会连结到运气不好。男性农民叹口气,亲切地为她做说明。 「这座村庄啊,最近一直被哥布林袭击。村民们还没出现损害,但未必迟早不会造成损害。最近每天都是这样。」 「唔哇~……真辛苦呢。」 「很辛苦啊……它们好像是被哥布林的高阶种统帅著呢。有统筹行动所以很棘手,还会想把村子里种的蔬菜连根拔走。城镇上也来了佣兵,但两个女人怎么会有办法呢?佣兵公会是人手不足吗?」 她好像来到了很棘手的村庄。 不过,对于连钱都没有的澄香来说,她也只能受这个村子照顾。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确保能睡觉吃饭的地方。 「那些哥布林们,真是烦得不得了呢。」 「所谓高阶种,是指哥布林王?」 「不,好像是『哥布林骑士』。如果是『将军』的话,这个村子早就被击溃了。」 对澄香来说,这是一辆顺风车。如果是哥布林或哥布林骑士的话,她拥有足以打败对手的等级。 假如是王的话就会很棘手,但骑士的话,规模就是二十~三十只。靠澄香的魔法击退是有可能的。她在想,如果在此交涉,似乎可以确保食物或睡一晚的地方。 接著,她决定立刻付诸行动。 「大叔,我也来帮忙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魔导士哟。」 「啊?小姑娘你吗~?那如果是真的,是很令人感激啦……但是啊,那可不是儿戏喔。」 「我知道哟。相对的,你能分给我住宿地方与食物吗?我来到这里之前被可怕的大叔们追,就不小心弄丢了钱和食物呢~」 「如果是魔导士,应该可以反击对方吧?」 「人数多的话,就算是魔导士也只能逃跑了哟。毕竟被包围就完蛋了。」 「……我知道了。你应该比之前来的两位女佣兵还好吧。毕竟女人中的其中一位,看待小孩子们的眼光很不妙。这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 乡下的男人们很慷慨。 重要的是会把人情放在优先,对有困难的人相当设身处地著想。 更何况是少女独自旅行,他们在各方面都会很亲切。 「成交?哥布林何时会出现呢?」 「日落时……正好就是现在呢。」 说时迟那时快,瞭望台的警钟,在坏的那方面上的恰好时间点,高亢地响起了钟声。 「是哥布林!哥布林来了~~~~~~!」 「居然来了。你一来马上就遇到,真是场灾难啊。」 「平时都是从哪边过来的?哥布林的话,应该都会从森林过来。」 就魔物的习性来说,哥布林会栖息在森林或岩山附近,并为求食材而集体行动。 虽然是经典,如果它们的行动有统筹过,领袖级又是高阶种的话,群集或战力变强是很普通的事。包含农田在内,村子的四周都围著木板钉成的墙壁。就算这样,它们的体力也比人类优秀,虽然是小啰喽,也绝对不是能够小看的魔物。 「是从东侧森林来的呢。小姑娘,跟我走!」 「交给我吧,我会把它们全部灭了!」 男人和澄香奔向位于东边的农田。 因为她也有好几次团体讨伐战的经验,所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魔物的行动。 哥布林的首要目标是食物,其次就是确保繁殖用的雌性。总之,就是人类的女性。哥布林在自然界中是相对弱小的魔物,是被其他魔物捕食的一方。 为了留下子嗣,食物的存在就会很重要,但它们就算狩猎也常反被扑杀。为了繁殖,它们无论如何都有必要确保其他种族的雌性。 就被盯上的这方看来,这应该是场灾难吧。 他们一抵达农田,就看到外墙已经被开了个小洞,让外敌得以入侵。 当哥布林对手的是两位女性佣兵。身材高挑的女性率性地留著一头随风飘逸的长直红发,她横砍一刀就轻松击败了哥布林。另一位则像在保护她身后似的举著小圆盾挡开攻击,并拿著的弯刀费工地砍碎哥布林。 那是留著栗子色鲍伯头的女性,她眼旁的黑痣很性感。 就澄香所看见的,红发女性是e罩杯,栗子色头发的女性与其说是c,看来更接近d罩杯。从胸部平坦的澄香看来,那实在让人很羡慕。 「晃来晃去好美啊~……」 「叔叔,你在看哪里啊……现在不是紧急状况吗?」 「噢,对耶!」 「男人啊……胸部吗?果然是胸部吗!女人的魅力难道就是胸部吗!」 澄香发自内心地吶喊。 澄香的母亲只是普通的女性,不过胸部很丰满。她从小就看著母亲的内衣,想说自己有天也会变成那样。遗憾的是,她的胸部却是勉强算是平均之下的a罩杯。 由于体型也很娇小,所以容易被看成比实际年龄还年幼。 以前,她目击过同年级生看见母亲就脸红的模样,事后弄清楚了那位同年级生看著的,就是母亲的**,并了解到男人全部只对模特儿体型的女性感兴趣。 虽然澄香本身也备受疼爱,但是她对此的认知是自己被当小孩对待。在乎体型的澄香觉得这很没意思。 从青春期少女看来,那种心境在各方面上都很复杂。 就先不说那些事,澄香对哥布林群集接连侵入而来的洞构筑了魔法。 「不是比我听说的还多吗!去吧,『冰风暴』!」 她制造冰块射了进去,让中弹地点一口气结冰。聚在破洞附近的哥布林于是瞬间冻结,变成品味很差的装置艺术。 因为是在连发生什么事都不晓得的期间冻死,在某种意义上,这或许是打倒魔物最温柔的方式。 「小姑娘,你真厉害耶……」 「洞也堵起来了,但说不定还会被开其他洞。趁现在打倒入侵的哥布林吧。因为数量应该没那么多。」 「嗯,交给你啦!这些家伙的麻烦之处就是数量呢。」 男性农民挥舞柴刀,敲破哥布林的头。 澄香看见脑浆四溅、衣服染红的模样,便摀住了嘴。 那彷佛是杀人瞬间,或是猎奇恐怖片,不是看了会让人感觉很好的画面。 那段期间,两名佣兵也一个接一个击败哥布林,再加上村里的男人们的努力,入侵的哥布林几乎都被收拾掉了。 「外面那些家伙还在耶。它们平常明明就会逃走。」 「难不成……目前为止都只是侦查?」 「也就是说……有骑士以上的高阶种!」 哥布林是弱小的魔物,但智力算是很高。 事实上,它们为了成群狩猎会分成好几个群集侦查,发现猎物就会和伙伴报告,并拟定先下手为强之类的战略,直到猎物变得衰弱为止,都会进行纠缠不休紧咬不放的战斗方式。 就动物上来说,它们的习性应该很接近鬣狗。会透过制作、使用武器来减少损耗并提升攻击力,所以对村民而言,意外地会是很棘手的对手。 实际上,围住这座村子的墙壁是高墙的构造,内墙与外墙之间有可以通行的道路,但那里却被开了个洞,让外敌得以入侵。 恐怕是反覆袭击了好几次,而调查过内部构造了吧。 刚才袭击而来的,是为了入侵而设下的诱饵。主力的哥布林则是躲了起来,一点一点不停对墙壁开洞,如此便能成功侵入村庄。虽然说是魔物,也绝不能小瞧它们的智力。 「爬上外墙!用弓迎击!」 「这些家伙是怎样啊……原来有这么多吗!」 「好啦,赶快!别让它们入侵村子半步!」 「这场战争结束之后,我就要和女朋友结婚了……」 「真好啊。那么,战争结束后到酒馆喝一杯吧。我请你喝上好的酒。」 「你也要准备沙拉喔。有加凤梨的那种。」 虽然也有人在立死亡旗,但澄香还是赶紧爬上了包覆在外围的外墙上,试著看看外侧的状况。 哥布林的数量应该随便就超过了一百。它们散了开来,盯准村子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攻过来。 如刚才叙述过的,哥布林绝对不是愚蠢魔物,它们拥有在大自然生存时理解状况、盯准敌人弱点,并确实攻过来的智力。 游戏里是三两下就会被打败的啰喽角色,现实中却是最狡猾且勤勉的生物。知道要以数量弥补自己的弱小。 它们很可能袭击了村庄好几回,并推测了对手的战力。既然集体攻了过来,就表示有准备好确保侵入路线的大略基准,但澄香没有了解到那种程度。 那也是攸关生存的战斗之一。 「首先,必须瞄准聚在一块的部分呢。『盖亚之矛』。」 因为澄香使用的魔法,地面突然冒出无数岩枪,将哥布林从脚边往上串起刺死。她紧接著使用「岩针领域」,让哥布林无法轻易靠近。 哥布林本来就不可能穿什么鞋子,无法前进充满荆棘的地面。 面对在这种情况下惊慌失措的哥布林,村人们放箭应战。 「无咏唱啊?你年纪轻轻,却很厉害耶。」 「现在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吧!要继续上喽!」 「好!接著小姑娘攻击下去!把哥布林们全宰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村民们顺势一鼓作气地果断用弓箭一再攻击。 然而,虽然弓箭确实很有利,但要一击打倒哥布林,就只能瞄准头部。不过,村民的本领没那么高强,他们无法瞄准,只是在随便放箭。 不过,这在牵制上也很有效果,哥布林无法贸然进攻。 「好机会!『龙卷风』。」 形成的龙卷风像在卷入哥布林们那样轻松吞噬了群集,从那儿被拋出的哥布林则摔到「岩针领域」上。 被无数的尖刺刺中,哥布林痛苦得四处打滚。 「……小姑娘,你好狠啊……真是无情。」 「…………………………」 虽然是偶然的结果,但那幅光景太残酷了。 它们简直像在针山受审的罪人,是幅凄惨哀号的地狱图。 「比、比起那种事,其他哥布林呢?」 「正在攻入西侧!谁快轮派去那边吧!」 「大叔,这里就拜托你。我去!」 「小心喔。尤其流箭很可怕。」 「谢谢。我没问题,这里就麻烦喽!」 澄香跑在防御墙上,哥布林好像打算分成数个部队袭击,但人数最多的部队,已经因为澄香之手而处于毁灭状态。 然而,她没看见关键的高阶种的踪影。哥布林本身没什么了不起,但数量太多也很令人伤脑筋。它们还在外墙之外,所以算是没关系。要是被入侵就会变得很棘手了吧。 澄香不断奔驰,留意到群聚的哥布林正贴著墙壁,打算攀登的光景。她立刻发动魔法。 「『爆破』。」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炎系最强魔法──「爆破」。 这个异世界里,可以使用这项魔法的魔导士,说实在应该相当少吧。 由于它是大范围魔法,故威力是最高级别。甚至受到热浪余波袭击的哥布林们都被烫伤。 她尽量集中以控制损害范围,但他们聚在一块,所以损害相当大,简直就像炽热的地狱。全身著火四处滚的哥布林显得很可怜。 「呵、呵、呵,投入所有的财产买下魔法卷轴是正确的呢……啊,魔力不够了,糟糕……会晕眩……」 这个魔法的缺点,就是因为它是未改造的魔法,所以耗魔量很凶。如果乱射的话,魔力马上就会枯竭。不过,她也没有可以乱射的魔力吧。 澄香急忙喝下魔力药水「能量补充.great!」让魔力恢复。她总觉得在此脱离战线会很不妙。 这个回复道具,是她走在游戏的城镇里,跟在街角贩售道具的「可疑小贩」那里买来的东西。效果非常出色。 顺带一提,游戏时,既有的未改良魔法一般在魔法店就可以购买。 「好强……她是哪家的孩子啊?」 「不是我们村子的吧。是佣兵吗?是说,她还真厉害……」 「嗯……哥布林就像尘埃一样……」 哥布林因为刚才的一击,几乎都被驱散掉,现在即使是村人们似乎也足以应战了。 「欸,没有其他哥布林了吗?」 「这里没有。不过,没看见那家伙的踪影呢。」 「那家伙?啊!是哥布林骑士,对吧?」 「它平时都会在那些家伙当中,现在却不见踪影,是消失去哪儿了?」 即使是哥布林或其他魔物,它们在率领群集上都是其中最强的魔物。 不见该魔物的身影是很奇怪的。明明这么大规模攻过来,领袖魔物不可能不现身。它很可能是在某处观察战况,或是在哪里设置某些圈套吧。 她想起vrrpg的哥布林也会像那样制定作战攻打过来。 「叔叔们,有没有哪里人手比较少呢?虽然是大概,但外面的家伙可能是佯攻喔。」 「这种数量吗!可是……它们可是哥布林耶。我不觉得脑筋有好到这种程度。」 「也是呢,毕竟是哥布林……」 普通村民没有魔物的知识,认为哥布林也只有和野生野兽同等的智力。 这就是一般人的认知,不认为它们会像人类一样制定作战攻过来,就是这世上的常识。但,那份认知却是错误的。 正因为是弱者,才会思考如何有效率地打倒敌人,人类也是那样存活过来的种族。怎么能说哥布林就不一样呢。 「农田有敌袭!那家伙出现啦────!」 所有人望向农田,就看见刚才澄香堵住的洞穴冰块被弄碎,出现了特别大只的哥布林。 不过,那不是哥布林骑士,而是它的高阶种。 「是哥布林将军……那可不是骑士哟。」 「「「「什么──────────!」」」」 哥布林将军,是仅次于哥布林国王或皇后的强大魔物。事到如今,它拥有让人不认为是哥布林的强度,凭一般的佣兵是应付不来的。 看来它好像在最初潜入的部队里,但因为澄香的魔法堵住了洞穴,而无法从防御墙的内墙与外墙之间出来。 哥布林将军和其他哥布林一起扑向了村人们。 「逃啊!是哥布林将军!要是应战可会死人!」 「可恶!外面还有哥布林!」 「现在先逃并关上农田的门吧!我们无法当这些家伙的对手!」 它并非所向无敌,但如果是高阶种,魔物的强度就会跃升,因此也相对能提升那么多危险度。 村民要当它的对手,再怎么说都有点困难。 「我不擅长肉搏战耶~」 澄香专职魔导士,但并非无法进行肉搏战。 她无疑远比村人的战力还来得强。她马上就下来农田,挥舞「卢恩木杖」,把一副嚣张在田里四处走动的哥布林打趴。 女性双人组的佣兵好像也在应战哥布林,无奈数量很多。 她们不可能应付所有哥布林,外面的哥布林也同时入侵而来,这样下去村子应该会沦陷。 重要的是有哥布林将军在。那位哥布林将军猛然逼近红发女性。 「嘉内!」 「什么?咿!」 虽然她好不容易接下了哥布林将军的剑击,但那一击很沉,红发女性被扫飞了出去。同行女子则在动摇之际遭到攻击,虽然勉强避了开来,这次却是被哥布林们给团团包围。 「『归向导引?闪电之箭』!」 不知被输入多少电力、具有追尾性能的雷箭,让哥布林们一瞬间死亡。触电的哥布林身体麻痹,叫嘉内的红发女性就趁机用巨剑击飞了哥布林的首级。血液喷了出来,把她染得一身红。 「唔……好恶。」 「真是帮了大忙。我是嘉内,另一位是雷娜,我们是被这个村子委托雇用的佣兵。不过,那家伙很棘手喔。」 「我叫……伊莉丝,流浪的魔导士。哦~那么我会用辅助魔法强化,两位就重复进行打带跑吧。」 她不小心以游戏感觉自报姓名,但澄香决定别在意这种事,心想「唉,算了」。 现在的状况不能因为名字的事分心。 「我知道了。但,它比我所想的还顽强哟。」 「唉,因为是哥布林将军呢……是说,它来了!」 不知是因为伙伴被杀而火大,或是纯粹的自暴自弃,哥布林将军一边胡乱挥剑,一边往这里猛冲过来。 「散开!」 三人配合嘉内的声音,各自散开。 「『增强力量』、『力场护盾』、『速度增幅』。」 「发动多重魔法?年纪轻轻,真难以置信!」 「不管怎么样,都帮了大忙。喝──────!」 嘉内砍上去,哥布林将军就想挡住攻击并且横砍,但她很快就跳到后方,以顺著哥布林将军斩击的形式,离开了它的攻击范围。 「雷娜!」 「好的好的,交给我!」 叫做雷娜的女性打带跑之后,马上就缩短对峙距离,从背后发动攻击,接著再次离开敌人身边。澄香在那空档发动魔法牵制。因为无法在田里使用炎系魔法,所以她就使用地系魔法「岩弹」加以攻击。 嘉内和雷娜则会在那个空档攻击,透过澄香进行掩护,来玩弄高阶种。 『咦?这只哥布林将军……很弱耶。』 网路游戏出现的哥布林将军,虽然也是有等级差距,但那算是很不好对付的怪物,澄香有种觉得不足够的感觉。 「唉,算了。飞走吧,『电浆重击』!」 一道极宽的闪电从哥布林将军头上劈落,雷娜在它变得焦黑的瞬间,从它身后将廓尔喀弯刀刺了进去,把将军从颈部底端斜砍至腋下。 这里不同于游戏,只要连细微的破绽都不放过并予以一击,即便敌人是高阶种也是可以打倒的。 刚才,哥布林将军因为澄香的攻击身体麻痹,因此束手无策。 这果然和游戏不同。现实中的哥布林尸体不会消失不见,而会被留在原地。 村子外面好像也结束了战斗,村民们从围住四周的防御墙下来。 「好厉害,你们打败将军了啊!」 「叔叔,外面的哥布林怎么样了呢?」 「全都逃走了。我们暂时是安稳了呢。」 「哥布林本身很弱,但凑齐数量就会很棘手呢。」 「说得没错。这样就暂时可以放心睡了。那么,再多做一件工作吧……」 村子的男人们拿刀插入哥布林,剖开了哥布林的腹部,接著拖出了内脏。澄香因为这幅太过残酷的光景,而差点昏厥过去。 然而,这是为了支解并确保魔石等稀少素材的重要行为。 说起来,哥布林是被称作「没有可用素材」的没用魔物,若能确保魔石就值得庆幸了。 即使卖了那些魔石也没几块钱,依然或多或少是笔收入。 「啧,这里没有魔石。是年轻的家伙呢。」 「我这里算是有魔石,但很小颗……这个能卖吗?」 「我支解的那只算是很大颗喔。你们运气很不好呢。」 雀跃地支解哥布林的光景有点恐怖。男人们边笑边支解人形生物,一片相当异样的光景映入了澄香的眼帘。 两位女性佣兵好像也在支解哥布林将军,澄香不小心看见个某出惨剧舞台。 「小姑娘,支解结束之后,你就把尸体烧了吧。毕竟几乎都是你打倒的呢。」 「嗯……嗯,我有点累了,所以正在休息……」 「哦,因为是魔导士呢。你连续发了那么多魔法,应该也会发生魔力耗尽的情况吧。」 澄香并不是魔力见底。她还留有大约一半的魔力,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疲累。她只是看见支解的情景,变得不舒服而已。 后来,他们烧了被集中到一处的哥布林尸体,但哥布林的尸体以高温燃烧的话,就会产生异样的臭味。 那真的是到了催人呕吐的程度…… 三十分钟后。 「欸,伊莉丝……你刚才说『流浪』,为什么你要独自旅行呢?」 「因为我想逃脱无趣的日常生活……我想进行刺激的冒险……呕呕呕~!」 「没办法『支解』是要怎么办?那可是佣兵的必要技能哟。」 「我专职魔法……会在这方面努力,所以没关系……支解我没办法。」 一直以来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澄香,根本没办法支解到刚才都还活著的生物。 不过,现在的她也不可能会知道,这场邂逅会使得她们三个人开始组队行动。选项不知不觉间就显现了出来。 后来,这个村子完成工作后,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宴会。 ◇◇◇◇◇◇◇◇ 第二天依然持续处理哥布林尸体。村子现在仍处于祭典般的狂欢之中。 也因为长期受哥布林折磨,害兽消失使得城镇恢复频繁的往来,澄香终于可以去城里了。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得到了旅费,也可以寄宿好几天。 「哎呀~小姑娘来村子真是帮了大忙耶。想不到会出现将军。你真了不起!」 「那些话,我昨天也听过喽。比起那件事,我也收到了钱,这样好吗?」 「你没办法支解吧?比起你救了村子应得的回礼,这只是份薄礼啦。」 不是所有哥布林身上都可以获得魔石,即使如此也有一笔相应的数量。多亏在村子里唯一的杂货铺把所有魔石全数拿出去换钱,澄香的手头也宽裕了一些。 「小姑娘,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嗯~和嘉内小姐她们去城镇之后登录成佣兵,并且累积实力。我也想去去地下迷宫之类的地方呢~」 「你想要一举致富吗?赌运气也该有个限度喔,那可是攸关性命。」 「与其说是钱财,应该是冒险吧?我想看看至今不曾见过的世界。」 「冒险吗~……我年轻时也曾经梦想过。」 澄香明天就会离开这座村庄,前往城镇。她打算在那里登录成佣兵,自由地四处看看崭新的世界。 「你要去桑特鲁城吗?要小心喔,那里也有很多不正经的大人。」 「谢谢,我会试著努力的。」 虽然是几天期间,她和村民们也做了交流,算是变得很亲近。 要离开这个村子也总觉得有点寂寞,但那是澄香第一次自己选择的路。 「伊莉丝,你知道雷娜那家伙在哪里吗?我在任何地方都没看见她……」 「咦?没看见……雷娜小姐不在吗?」 「嗯……她该不会是出手了吧?」 「你是指什么?」 澄香歪头,就看见那位雷娜从旅馆出来的样子。 皮肤光润…… 「她刚才从旅馆出来……皮肤非常光滑呢。」 「果然啊……」 澄香觉得不可思议地俯瞰突然抱住头的嘉内,同时歪了歪头。 「什么果然呀,嘉内?」 「雷娜……你又做了对吧?」 「嗯……做了。很可爱哟~?」 此时的澄香,不知道雷娜是去干了什么事。 知道她的性癖,则是不久之后的事了。 「诸位!开宴会啦!开大型宴会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老兴致真是高昂。」 「你血压又会上升然后昏倒喔。」 就这样,他们今天也开了宴会,据说喧闹持续到了深夜为止。 隔天,澄香和宿醉的嘉内等人一起搭上马车,前往据点城镇桑特鲁。那是为期约五天的马车之旅。 澄香把自己的名字换成伊莉丝,向新世界的生活迈出一步。 她小小的胸口怀抱著梦想与希望,马车载著这样的她,徐徐前往城镇。 伊莉丝的异世界生活,于是就这么展开了。 一个半月后,伊莉丝再次完成了新的邂逅。 对方是称霸最强之座的五位魔导士之一,是她也很憧憬的「歼灭者」。 此时的她,仍无从得知自己将和大叔魔导士长久来往下去。 第26章 大叔十分同情 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虽是人类难以生存的严苛森林,但同时也十分富饶。 有许多魔物生存于此,而从此处的魔物身上剥取下来的素材,品质远胜于人类居住区域取得的。 此外还蕴含著许多矿脉及药草,虽是奉行弱肉强食的危险之地,却也是受到上天诸多恩惠的宝库。 因众神不负责任的行为而从现代世界转生至此的「大迫聪」,也就是「杰罗斯?梅林」,碰巧救了索利斯提亚公爵家的女儿瑟雷丝缇娜,并成了教导她魔法的家庭教师。为了增强她的实力,杰罗斯将再度进入险境。 他们与担任护卫的骑士们一同踏进这片危险的领域,第一天和兽人战斗,在那之后又碰上「白色恶魔」,总算是想办法逃出其魔掌。 在转生过来的第一天就掉入这严苛的森林,杰罗斯比任何人都还了解此处,并且怀抱著恐惧。所以他知道,这座森林的恐怖之处还不仅只于此…… 在大深绿地带迎接第二天的早晨。杰罗斯从休憩用的帐篷中走了出来,沐浴在照亮平原的晨光下,感觉心情十分清爽。从平原传来的花草香气实在令人愉快。 由于他原本就过著务农生活,养成了平日早起的习惯。 尽管他就寝的时间也比其他人来得早,但这也代表他过著健康的生活。 问题是这里无田可耕,早起是没什么不好,却使他闲得发慌。 「好闲啊……这个时间到底该怎么打发才好呢?是不是该先买个几本书呢?」 这番喃喃自语并非对任何人说。因为他完全无事可做。 要是在过去生存的世界,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鸡舍捡蛋,然后下田除草吧。用前一天剩下的饭菜打发早餐,悠闲地看看电视,下午开始打线上游戏,这就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就算没在工作,靠父母留下的房子出租所得的租金收入,仍让他不必为生活烦恼。他的生活周期就是一整天都过著悠哉闲散的日子。以某方面来说,他也是在优渥的环境下过著健全的生活。而如今却成了无处可居的无业游民。 虽然现在担任家庭教师,但一个月后又会变回普通的无业游民。 尽管打倒魔物就能拿素材去卖,可是这样的人生未免太不安稳了,他想避免落入这种状况。而他也不想在为国奉献的公家机关工作,只想平凡自由地过著悠闲的生活。 明明拥有才能,却净是抱著这些奢侈的烦恼。这点连他自己都认同。 「世事无法尽如人意啊……」 老实说,他不想做任何需要承担责任的工作,如果是攸关他人性命的那就更不用提了。 原本应该是个清爽的早晨,心情却逐渐变得沉重。 「出现了……那家伙出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白色恶魔……是那个脱了我裤子的家伙!」 「冷静点,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在这里,不用害怕,对吧?」 「「别以为我会相信你!昨天你不就丢下我逃跑了吗!用全力狂奔逃走了对吧!」」 负责守夜的人似乎碰上了仇敌疯狂人猿。 骑士……不,男人们会将疯狂人猿视为恶魔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明明是公人猿,却对瑟雷丝缇娜等女性不屑一顾,袭向骑士们。脱下了七个壮汉的裤子,其中两人不仅内裤也被脱下,甚至连两腿间的绅士都被揉捏了一番。其恐惧程度一般人无法想像,想必只有被袭击过的人才能理解吧。 真要说起来,和龙碰个正著搞不好都还比较好。 疯狂人猿成了以别种意义上来说十分危险的存在。在骑士们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伤痕…… 「「我听到那家伙发出的『嗯哼?』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他们是被脱光的受害者……留下了会出现幻听程度的严重心理创伤。他们体验了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恐惧。大叔打从心底深深地同情这些骑士们。 如果他们是帅哥的话,或许可以满足某些女性的需求…… 这些被害者发自灵魂的痛哭声,空虚地响彻了早晨的平原。 「咦……我的眼泪怎么会……」 因不同原因而感到心情沉重,杰罗斯不知为何泪流不止…… 原本清爽的早晨,完全被破坏殆尽了。 第27章 大叔率领众人 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正如其名,有著一片面积广大的森林。 有一半以上的大陆被这片森林给覆盖著,化为魔境。由于栖息著许多魔物,依循弱肉强食法则的区域极为宽广,人类及各种族得以生存的区域仅占十分之一。 在这狭窄的领域中诸国林立,然而在邪神战争结束后,有一段时间曾有一个统一的国家。 这个大国也在仅仅未满百年的时间内便衰退,再度恢复到小国林立、群雄割据的时代。思及此,想来要实现迈向和平的理想是极其困难的吧。 而看著这些世界情势变迁,绝对不会改变的区域就是这片广大的森林。 大量的魔物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中生存,这彷佛拒绝所有拥有智慧的生物的环境等同地狱。能够在这严苛的森林中生存的,也只有精灵了。 而这些精灵也不太愿意与人类有所往来,除了特定的对象外绝对不在人前现身。精灵们会这么做的理由正是邪神战争后的统一国家的失败。当时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拥有跨越种族之博爱精神的国家,结果却在约百年后分裂了。之后人类对其他种族的迫害情形十分严重,民族纷争也日益加剧。精灵们受够了人类的愚蠢,自行进入这个严苛的森林中建立国家,并且锁国不出。由于其较长的寿命,让他们过度预期未来,擅自感到绝望。 现在连精灵之国存在于何处都不清楚,许多人或国家都在寻找其所在之处,虎视眈眈地想要获得关于魔法的知识。 在魔法方面,精灵的资质优于人类。所以历史上,战乱时期各国贪欲的当权者会策画让精灵服从自己,作为己方国家的战力。身为邻居的精灵会觉得受不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偶尔会看见的精灵,大多是生活在比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周边诸国更为边境之处者的后代。不过如今他们对于魔法的知识与能力都已显著地变得低落。 虽说祖先一样是精灵,然而这些精灵算是适应了环境吧。生活在人类居住地区的他们思考方式十分接近人类,生活环境也相去不远。 总之先不管这些,实战训练的第二天,杰罗斯等人再度开始探索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这当然是为了锻炼瑟雷丝缇娜以及她的兄长茨维特两人。 然而生存在此处的魔物比国内的魔物更强,随著愈来愈深入大深绿地带,魔物的凶恶程度也会节节攀升。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失去性命。 「这座森林愈往深处走魔力浓度愈高喔。虽然不到最深处的程度,但这里的魔物也很强,请小心一点。毕竟魔物的强度与其生息处的魔力浓度成正比。」 「这里的树木也长得好粗壮喔。想必土地的养分也很丰富吧,我听说成长速度也非常惊人。」 「虽然这事无关紧要……不过那家伙不在吧?老实说我还真不想在这种地方碰上它啊。」 骑士们集体点头同意。这里不但有许多拥有奇妙习性的魔物,而且当中也有很多拥有超乎预期的生态习惯,尚未为人所知的魔物,它们为了有利于在严苛的自然环境下生存而进化发展出特殊能力,对于不习惯大自然的人类来说相当不利。 不知何时会被魔物袭击的恐惧感,让大家的警戒心比平常更加强烈,十分消耗精神与体力。现在要是白猿出现就糟了。 「「「「「!」」」」」 然后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他们敏感地发现了其他魔物的存在。 ──咕喔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身体是狮子、背上有山羊的头、尾巴是蝎子,再加上蝙蝠的翅膀。是知名的高级魔物「奇美拉」。这种称为「奇美拉」或「凯美拉」的魔物个体间并无统一性,就算是同种魔物,外表从看起来完全一致到毫无相同之处的个体都有可能出现,范围很广。 更进一步来说,每个个体间的特殊能力不同。就算想打倒它,如果不经常更换策略,便难以对付。而且它也是在这广大的森林中不想碰上的魔物之一。 =============================== 【奇美拉】lv124 hp2846/2846 mp3527/3527 =============================== 「是奇美拉啊。等级是124……这只比我以前打倒的家伙还要弱呢,而且肉很硬。」 「「「「「等级是124?别开玩笑了!不可能,这绝对打不赢的!而且你居然吃过吗?这可是奇美拉耶?」」」」」 奇美拉的等级比现在骑士们全体的平均等级高出四倍,以强度来说是远远超过他们。 若是袭来,应该是足以瞬间杀死他们的压倒性强度吧。虽然是除了一个人之外啦…… 「没事啦,『暗之缚锁』。」 漆黑的锁炼从奇美拉的影子中出现并缠绕住它,瞬间封住了它的行动。 「「「「「你在做什么啊?」」」」」 「要打倒他啊?你们可以赶快攻击吗?那个魔法会夺走魔力,所以现在奇美拉的魔力很快就要见底了,是大好机会喔?」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然而杰罗斯可是非常认真的。 「不会被它攻击吗?它有两个头喔?它不是也会使用魔法吗?」 「虽然多少会被攻击,不过那个魔法的另一个特点是可以降低敌人的防御力,只要努力点就能打倒它喔。」 「「「「「…………」」」」」 「顺带一提,虽然这个魔法的威力很强,但能够束缚住魔物的时间很短。所以现在不赶快攻击它的话,等下它就会扑过来喽?」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们抱著想哭的心情──不对,实际上是一边哭一边拔出了剑,攻向奇美拉。 虽然往那里去会对生命造成危险,骑士们为了求生存,只剩下拔剑相向这个选项。面对不知何时会恢复自由向他们袭来的奇美拉,他们因为想要活下来而在恐惧中挥剑,扎实地给予奇美拉伤害。 这已经不像是指挥下的攻坚行动,看起来只是胡乱地挥剑劈砍而已。 虽然从旁看来好像集体处刑,但奇美拉生性十分执著,要是不在这里打倒它,它就会追击而来。一个没弄好还有可能会一路追到国内。 以前曾有某处的贵族踏入这片森林,想打倒奇美拉却失败的案例。而后奇美拉出现在那个贵族的领地内,造成许多人牺牲。 要是让它侵入国内,以现况来看是没有几个佣兵能打倒这只奇美拉的。 在骑士们拚死攻击之下,奇美拉终于动也不动了。虽然只过了大约四十分钟,然而不断挥剑的他们在精神上已经承受不住了。就算他们各自的攻击力不高,只要集体攻击,对奇美拉的伤害便会不断累积。行动和魔力完全被封住的奇美拉成了极佳的标的,可说是毫无困难地便打倒了它。不过骑士们的精神状态就另当别论了…… 瑟雷丝缇娜和茨维特也面色苍白。毕竟初次面对的敌人是等级较高的魔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在平常状况下这两人恐怕会被杀死吧。 「哈哈哈……我的等级升到43了呢,刚刚还只有24的……」 「我也是……嘿、嘿嘿嘿……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身体好痛……这是等级提升的副作用吗?」 「技能的等级提升了……啊哈哈哈……那只奇美拉到底有多强啊……」 「哈哈哈……我的等级升到62了喔……?」 「我……还差一点就要升到50级了。」 然而他们之中没有人因胜利而感到喜悦。 面对奇美拉的恐惧感超乎喜悦,束缚著这些骑士们。在一旁观战的杰罗斯调查奇美拉的hp削减状况,发现骑士们给予奇美拉的伤害一回大约只有2~15的程度。看来刚刚的奇美拉是属于防御强化型,具有超越其等级的耐久力。 虽然透过「暗之缚锁」的魔法效果降低了它的防御力,甚至企图夺走其魔力,然而它似乎拥有某种抗性技能,所以很有可能被它给挡下了。而且其特殊能力中似乎也有hp回复力,只是在集团暴力下也显得毫无意义。 尽管要突破杰罗斯的魔法十分困难,但可能性绝非为零。束缚魔法也曾因魔物拥有特殊能力而被突破过。在已经打倒奇美拉的现在,也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好是还是坏事了。 「那么就来支解它吧,有人要来帮忙吗?」 「「「「「给我等一下,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 骑士们对若无其事般地准备支解魔物的杰罗斯发出怒吼。 因为被迫与明知无法战胜的对手战斗,那份恐惧化为愤怒,而这股怒气当然指向了害他们必须一战的大叔。 「为什么要让我们和那家伙打啊!要是死了怎么办!」 「你是想杀死我们吗?至少先跟我们讨论一下吧!」 「……有人死了吗?」 「话不是这样说,要是束缚魔法的效果断绝了怎么办啊!」 「束缚魔法的效果有中断吗?」 「「「「「……咦?」」」」」 杰罗斯说「束缚魔法能够维持的时间很短」,然而实际上一直到奇美拉死去为止魔法的效果都还在。骑士们发现事有蹊跷。 「杰、杰罗斯先生……你该不会是骗了我们吧?」 「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是现在的你们太弱了,强悍的魔物出现在眼前时你们只能逃跑。不过要是可以逃得掉那还好,若是逃不掉就只能一战了。而现在的你们肯定会死。既然如此,不觉得提升身体等级,拉高生存率比较好吗?」 「为……为什么故意这么做?要是先跟我们说一声……」 「要是过于依赖一个有实力的人,便会因为大意而无法和强悍的魔物战斗吧。我不可能总是陪在你们身边,更何况若是没有做好挑战更强的对手的心理准备,是无法在这个森林中存活下来的。因为在这个广大的森林深处,还有无数比奇美拉更凶恶的魔物生存著。」 在这一群人当中最强的就是杰罗斯。只是,对骑士们来说,他就像是安全的保证,若是太依赖他,必须赌上性命一战时,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身边有强者在的安心感会令他们的心中下意识地认为很安全,而这会成为往后导致失败的重要因素。等到犯下攸关人命的致命性失误就太迟了。 「原来如此,这也包含了对我们的训练啊……」 「战斗技能可以之后再练,但现在有必要先尽可能的提升你们的身体等级啊。毕竟在这座森林中可不能大意,在各方面上都是……」 「意思是因为有杰罗斯先生在的安心感,会使我们自身变得软弱啊……的确是如此。」 现在的骑士们不过是杰罗斯的拖油瓶。为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强制让骑士们全都变强外别无他法。也有顺便提升战斗技能等级的必要性。所以杰罗斯必须只将魔物束缚住,让骑士们获取战斗经验。 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的魔物等级高得吓人,在现在进行训练的地点活动的魔物与森林深处相比已经非常弱了,若是在这里就感到棘手那就没戏唱了。 虽然兽人们的等级比较低是帮了大忙,然而这是有可能会突然出现超过100级魔物的地方。最惨的情况下还有可能会碰上等级在500以上的魔物。 反过来说这里也非常好练等。「反正要让那两个人升级,再多带几个人一起来也不错吧?顺利的话,说不定他们也可以变得多少能应付这附近的魔物。」这是杰罗斯思考后的结论。 简单来说就是像在说:「我不可能连护卫骑士都照顾得好好的,所以我虽然会帮助你们提升等级,但你们得想办法自己保护好自己。」就算杰罗斯再怎么强,依据战略及状况不同,仍有很高的机会会和他们分头行动,若是此时骑士们和凶恶的魔物碰个正著,无计可施地全灭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虽然也算是为了他们著想,但主要还是要保护的人太多了很麻烦。 相对的,骑士团长阿雷夫则是…… 「没想到是考量到我等的状况才想出这等策略……尽管从初次见面时我就这么想了,但这位大人果然并非等闲之辈!骑士的确是守护民众的精锐,然而这世上的强者多不胜数,不去挑战强者还算什么骑士呢!我等必须变得更加勇猛,战斗总是有敌手,谁敢说那不会是强者?杰罗斯先生的想法十分合理,而且是为了我等著想,才刻意采用这种严格的作法吧。现下就接受这份好意,若是哪天这位大人需要我等的力量时,为了能够回报这份恩情,不变强可不行啊……」就像这样,大叔的评价在不知不觉急速上升了。 由于骑士团的戒律非常严格,他们十分耿直──不,该说是些满脑子肌肉的笨蛋吧。 他们比杰罗斯想像得还要更像运动性社团的人。无论外观看起来多么清新爽朗,骑士团的本质就是些让人受不了的热血男儿,和知性的魔法士团关系很差。 「各位,听好了。我等的确很仰赖杰罗斯先生,这点在昨天与兽人的战斗中也已经很明白了吧。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我等可是守护人民的骑士!骑士若是害怕强者,还想要守护什么呢!我等应藉此强化自身的能力,遵从杰罗斯先生的指示提升等级!成为发生万一时能够守护民众的盾、令众人夸耀的骑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们真的是无论到哪都不会变的肌肉笨蛋。而后他们化为了修罗。 他们率先袭向遭遇的魔物,为了变得比现在更强,不断持续著残暴的杀戮行为。 接著在两小时后…… 「可恶!左边的,小心点!那家伙要行动了!」 「用盾没办法挡下的,迎击吧!谁来帮忙援护一下!」 「交给我吧,我现在立刻援护你!吃我这一击!『火球』!」 「背后的长枪队在干什么!动作快!」 他们的对手是绿色的巨人。那是腿很短,手臂异样地长,满身肌肉的巨人山怪,总共有三只。 即使巨人大力一挥就弄倒了整排树木,体型比巨人小的骑士们却善于灵活走位。但这仍是一场若是被攻击到就会当场死亡的危险战斗。 骑士们善用这个优势,毫无畏惧地奋战著。 「差不多该打倒其中一只了!骑士们小心点,吃我这招『火山怒炎』!」 茨维特的魔法攻击炸裂开来,从地面喷出的火焰包覆住其中一只山怪。 ──咕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怪被高温给焚烧著,一边发出哀号一边跪倒在地。和那只山怪战斗的骑士们举剑朝向下一个猎物。剩下两只,它们行动虽然笨重,但一击的威力仍不容小觑。 山怪这种魔物以力量与耐力上来说算是比较高等的魔物。 「山怪……我记得皮可以当作素材吧?」 「是这样吗?不要从正面,从侧面和后方出手!」 「是很适合拿来做成皮铠,但是不善抵抗火焰系的魔法。」 「就是这点不好啊。对我等来说,要是没有这个缺点,骑士团就能采用了……」 「为什么?就算不善抵抗火焰系魔法,只要够坚固就好了吧?」 「会引发问题的是贵族出身的魔导士,而他们常用的就是火焰系的魔法……虽然其中也有比较正派的人在,但他们也无法反抗所属派别的意向。」 虽然期待会有比较正派的魔导士,然而魔导士的派别是以其代表为中心,有如黑心企业的东西。领头的代表什么都不做,只为了获取权力而四处攀关系,研究等事全都不管,交给下面的魔导士去做。然而若是研究出有用的魔法,便会将那功绩用来宣扬自己的权威。尽管对低层的魔导士来说上层的家伙很碍事,却因为对方是小有功名的魔导士家系的贵族而无法反抗,不仅如此,连研究成果都被夺走,才会无法忍受。 然而很不巧的,其代表者正是有名的术者,对于守护国家治安的骑士团来说十分头痛。 「原来如此,他们常用华丽且威力又强的火焰系魔法啊?啊,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你要上吗?」 「是啊,而且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会故意现一下魔法来胁迫他人。剩下一只山怪,我也出手吧,援护就拜托你了。」 「问题出在上层啊,还真是不想奉陪呢。那么我就用这个强化魔法『巨神之刚力』……」 「感谢,那么……别让那家伙逃了!我知道你们很累,但现在才是紧要关头!」 受到魔法强化的阿雷夫拔起长剑,奔向山怪。 他钻入正在大闹的山怪手臂下,躲过它挥舞的棍棒缩短距离,到达山怪脚边的同时便俐落地挥出一剑。瞄准的是山怪的阿基里斯腱。现在的骑士们宛如袭向草食龙的小型肉食恐龙,不知放弃为何物。 由于杰罗斯的身体强化魔法「巨神之刚力」而提升威力的斩击将山怪的脚跟给斩裂开来,超过七公尺的巨大身躯倒下。瑟雷丝缇娜与茨维特的攻击魔法集中攻击在倒下的山怪身上。茨维特用的多为火焰系魔法,瑟雷丝缇娜则是盛大地发出大量的雷系魔法。 爆炎与雷电蹂躏著山怪。阿雷夫以浑身的力气一剑砍入痛苦地扭动著身体的山怪脖子中。巨人的头颅掉落地面,大量的血液喷洒在四周。 「好!等级又上升了。不过身体好痛啊……」 「是啊……老师,我的等级超过50了。」 瑟雷丝缇娜开心地转来转去。因为她只要等级升上50,有三个技能等级超过30的话,杰罗斯就会教她魔法。总算又更接近这个目标了,她会高兴也是难免。 看到瑟雷丝缇娜开心的样子,茨维特觉得有些奇怪。 「喂,为什么等级超过50级你要这么高兴啊?想变强的话,一般来说这正是要绷紧精神的时候吧……难道你跟师傅做了什么约定吗?」 「唔……没、没有啊……我只是单纯因为等级提升了而感到开心而已,真的喔?(哥哥的直觉真敏锐)」 「真可疑,我也因训练而升级了,但我可不会在这种不知何时会被魔物袭击的情况下放松心情。一定有什么对吧?……从实招来。」 「什么都没有,只要达成条件老师就会教我魔法这种事……啊?」 「……你还真是不会说谎呢。就算瞒著什么事也会写在脸上,眼神也飘移不定喔?所以呢?可以说清楚吗。」 「呜……我这笨蛋。这也是太少跟人往来的下场呢……真恨我自己这么老实。」 「好了,快告诉我,条件是什么?是怎样的魔法?」 瑟雷丝缇娜由于无法继承秘藏魔法,非常羡慕别人能有专属于自己的特殊魔法。所以才认真地想要达成条件,继承杰罗斯的原创魔法。 只怪她的个性太老实,不小心泄露了这件事。 茨维特听她说完详情后,感觉十分不满地羡慕著她。 「只有你有,太狡猾了吧!居然是师傅的原创魔法!」 「唔……接下来就只剩技能等级了。明明按照这个进度,感觉只要再一下下就能达成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要继承的是怎样的魔法?告诉我。」 「……我不知道,老师叫我要好好期待……」 开始接受杰罗斯的指导后,这两个人迅速地要好起来。 两人至今为止的不合就像假的一样,真要说起来这也是由于两位公爵夫人的态度,加上茨维特也对于自己居然不知道瑟雷丝缇娜无法使用魔法的原因是出在魔法术式上而感到羞耻,对她有所改观。 小时候会欺负她,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以及单方面地对于瑟雷丝缇娜如此没有才能而感到愤忾。他也有得知这是误会后便立刻改变态度的率直的一面。虽然只是这样还不足以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但藉由和泥魔像的战斗训练,两人的关系在短期间内大幅改善。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有道歉,但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态度有所软化。 比起话语,重要的是共同度过的时光。虽然对路赛莉丝的感觉倒是变得十分复杂……而这样的茨维特整张脸凑近杰罗斯。 「只有瑟雷丝缇娜有,太狡猾了!我不能接受,也教我什么魔法啦!」 「你可以使用家族传承下来的魔法吧?瑟雷丝缇娜可是什么都没有喔?」 「……那我教那家伙秘藏魔法,师傅你也教我魔法吧。」 「……唉,如果你不介意是同一个魔法的话是可以啦,但也要等她完成条件喔?」 「好!我又有干劲了!既然如此就优先提升瑟雷丝缇娜的技能等级吧。」 「不能忘记自己的修炼吧……你是不是忘记原本的目的啦?」 瑟雷丝缇娜鼓著腮帮子,不满地瞪著茨维特。 在茨维特等人谈话的期间,骑士们正在支解山怪。但山怪实在是太大了,数量又有三只,支解的过程不太顺利。原本支解的技术就不如佣兵,再者多人一起支解虽然比较有效率,但支解后的产物到底能否作为素材使用这点有些难以界定。 然而这也能够成为临时收入,所以骑士们仍开心地继续作业。 这个护卫任务也包含演习在内,在这个森林中打倒怪物后所取得的一部分素材,可以作为一些微薄的收入落入他们的口袋。剩下的部分会由骑士团负责拿去换成钱。 与临时收入不同,主要用来作为整备武器或铠甲等装备的经费,是骑士团的营运资金。 在他们拚命地作业时,杰罗斯口中喃喃念著:「好想喝啤酒啊,要是还有鸡翅那就更没话说了,只是……」比起这个世界的酒,他更怀念冰凉的罐装啤酒。 结果他们回到野营地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打倒了兽人及哥布林、还有巨大的麻痹巨蛇,最后在打山怪时用尽了所有体力作战,所有人都很疲惫。此外,由于等级迅速提升而产生的倦怠感、饥饿感与疲劳也累积在身上,让众人的脚步变得沉重。 好不容易回到平原了,见到作为据点的营地时,他们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用来休息的帐篷被破坏了,有大半行李都像被人给翻过似地散落一地,可以明显看出遭受了袭击。损害最严重的是食物,带来的食物几乎全都被吃掉或是被带走了。 「这、这到底是……」 「被魔物侵袭了吗?可是这个据点应该被杰罗斯先生的魔法给完全封住了啊。」 「没错,到底是什么侵入了这里?」 据点的周围被魔法造出的岩壁给覆盖著,要前往森林时会破坏其中一部分,等人都出来后再将出口堵上。来到此处时所使用的马车只留下一辆用来放行李,其他的都在邻近的村庄待机,早已离开此处。 距离训练结束还有四天,在那之前都得靠带来的食物度日。然而那重要的食物被吃掉了。而且地上还躺著无数的魔物尸体,场面看来有如经过一场混战。 「这里被侵入了吗?可是到底是怎么样……该不会是疯狂人猿吧?」 「……你开玩笑的吧?而且倒在这里的大量魔物到底是……狼吗……」 「森林狼、还有猎狼……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魔物袭击了这里,那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里侵入的?」 「喂,那里……好像有什么……?」 骑士们一同将视线看向那个方向。作为行李放置处,停在那里的马车里面,确实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正在蠢动的影子。 而且有个像是在咀嚼什么的声音微微响著。 ──啪叽。 不知是谁踩到了枯枝,小小的声响传入了不发一语的众人耳中。 当然,在马车里的那东西也听见了…… 那玩意抬起了头,缓缓地转向这边。值得庆幸是骑士们的预测落空了,然而这以别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令骑士们脸色发白。那是没有手脚、长长的软体生物──蠕虫。 而且仔细一看,它正在捕食其他魔物。 「喂、喂……该不会这些全是那只蠕虫……」 「等等,不管再怎么说这都太奇怪了。恐怕是有不只一只魔物袭击了这里……」 散落在周围的食物残骸中有野狼与森林狼的尸体,其中也倒著几只疯狂人猿的尸体。 「糟了……我们现在极为疲惫。既然有蠕虫在,说不定还有其他只潜伏在地底下。」 就算再怎么冷静地观察,阿雷夫也领悟到状况对我方不利了。全长超过两公尺的巨大蚯蚓──蠕虫,不适合食用,也几乎无法从它身上取得素材,只会让人疲惫的魔物。能用的只有口腔中生长的无数排牙齿以及血液等物。虽然不知道现场到底有多少蠕虫,但要是得战斗的话,以现况来看,骑士们没有足以与之匹敌的战力。 骑士们的脸上流下了冷汗。 第28章 大叔逃避现实 从地底下探出头来的蠕虫全心全意地在进食,拚命地吞下森林狼。从疯狂人猿的尸体看来,似乎是被群聚的狼系魔物给袭击了。 这是因为蠕虫是从地底下感觉到振动声,藉此锁定猎物的。若是没有一定数量以上的魔物存在,蠕虫便不可能感觉到振动,也就不会现身于此了。 一开始来破坏据点的是疯狂人猿,接著袭来的是狼系的魔物,而蠕虫便是追著那些狼群而来的。真是猛烈的食物链啊。问题是现在骑士们无法作战,事态发展至此,答案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真没办法,我来干掉它们吧……不过问题是这里到底有几只蠕虫,所以你们可别动喔?因为那些家伙是透过声音来寻找猎物的。」 「非常抱歉,杰罗斯先生……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可以战斗的力气了……」 「是勇者……勇者现身了。」 「啊啊……神啊……」 「你们几个,上前战斗吧……难道你们只想在安全的地方发抖吗?」 「你们这样还算是男人吗?太不像样了吧!」 女性骑士们对同袍的男性投以冷淡的视线。然而男性们并没有勇敢到足以接受她们的意见。如果对手是山贼的话,他们或许也会贯彻骑士的信念吧。 可是现在的他们由于升级后的疲惫感而动弹不得,就连身为队长的阿雷夫都无法隐藏住下半身的颤抖。 「说什么男人就应该怎样,这根本是性别歧视!老爱把世界是平等的挂在嘴上,却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把事情都推给男人!」 「要是身体能动的话,我们也想战斗啊!当女人还真好命,像这种时候就可以把事情给推得一乾二净!男人为什么就非得做这些事!」 「想打的话你们去打不就得了?现在的我们没办法啦!」 「「这、这些家伙……」」 骑士们以别种意义上来说完全派不上用场。在连续战斗后,他们显然因为魔力所剩无几而变得忧郁起来。看来魔力减少后,精神也会受到影响。 在场的诸位骑士们,现在正陷入了思考极为负面的状态。 =============================== 乡村蠕虫lv204 hp1023/1023 mp311/311 =============================== 鉴定后,出现了感觉很美味的名称。 「蠕虫啊……常有家畜受害所以很有名呢。等级明明跟奇美拉没差多少,为什么体力跟魔力会这么低?」 「这恐怕是因为它尚未进化吧?应该会就此分化为别种个体才是。」 也就是说,这只蠕虫如果变成上级魔物的话,应该会是等级1的魔物。取而代之的是强度会比进化前大幅地增加。由于奇美拉比这只蠕虫还强,可以推测奇美拉至少进化过一次。毕竟明明众人一起围攻,奇美拉的hp减少速度仍极为缓慢。 「原来会进化啊……虽然我以为这世界就像是游戏一样,但世界的法则还满贴近现实的嘛。有可能和我所知的常识有很大的落差呢。」 杰罗斯并未全盘接受之前那封女神的邮件里所写的事情。 生物之所以会突然进化是有条件的,若是维持原本的等级进化,这个世界就偏离了自然的法则。以生态系来说是不可能的。在大部分的游戏世界中,进化是满足了累积经验值这一条件的个体,变异为更强力的魔物的现象。杰罗斯以常识来思考后,认为在这个世界,齐备环境条件才会发生异变并进化的可能性很高。这是因为要是以等级为条件,这附近没有很多已经进化过的魔物就是件怪事了。 毕竟有许多强力的魔物生存在这个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不断反覆进行激烈的生存竞争。 弱小的个体照理来说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附近的魔物等级平均在200~300之间啊……」 如果是这样,学生和骑士们的等级若是不提升到这种程度便无法存活。这完全不是在四天内可以解决的问题。 问题还不只这个。升级后的弟子与骑士们全身都充满了强烈的倦怠感。这是急速升级所产生的副作用,是由于身体的变化跟不上获得的力量而造成的结果。 升级可说是藉由打倒魔物并吸收其灵魂的一部分,将之转换为自己的力量的现象。虽然肉体会变得更加强韧,但急遽的变化也会使身体出状况。 他们现在疲惫得连要保护自己都有困难,同时由于连续强制升级而无法自由地控制自己的身体。结果能够战斗的只有杰罗斯而已。 「唉……赶快搞定它们吧。毕竟想要好好休息呢……」 嘴上这么说著,他同时拔起垂在腰侧的剑。 「『音爆弹』。」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音爆弹」使周遭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虽然这是只会发出声音的魔法,但对于要引出地底下的魔物来说可是恰到好处。 声音化为振动传导出去,将躲在地底下的蠕虫给引了出来。总共有五只。 「『雷弹』。」 雷球出现在剑的前端,向蠕虫挥剑后,雷球就彷佛具有意识般地袭向五只蠕虫。被雷球给击穿的蠕虫们,由于其附加效果而被暂时麻痹了。 「『原力增幅』。」 辅助魔法「原力增幅」,是可以施加在武器或防具上,在一段时间内强化其强度及锐利度的魔法。被麻痹而无法遁入地底逃亡的蠕虫成了只能任人蹂躏的猎物。将蠕虫的头部一击斩下,它们便喷出绿色的体液,断了气。 骑士们茫然地目睹这有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的攻击。 「好了,来剥取素材吧。毕竟还有其他魔物的尸体在,不早点解体可不行哪~要是这些东西可以卖个稍微好一点的价钱就好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勇者万岁!」」」」」 战斗实在太精采,让大叔沐浴于骑士们的掌声及喝采声中。 他们由于倦怠感及魔力的消耗,精神十分紧绷,到了将杰罗斯作为勇者来崇拜的程度。杰罗斯将这些骑士们放在一边,开始剥取素材。 由于周遭还有许多魔物的尸体,解体工作的进行花了一点时间,但也总算是弄完了,之后便可以仔细享受这些战利品。顺带一提,蠕虫的肉无法食用,所以烧掉了。 问题是出在被蠕虫袭击的其他魔物身上。 =============================== 【白猿的毛皮】 是疯狂人猿的毛皮,若是品质一流的东西,可以用很漂亮的价格卖出。主要被用在贵族的外套上,在贵妇人间尤其流行。 以美丽又有光泽的毛及纯洁无秽的白色为特徵,十分受欢迎。由于毛皮不易取得,在商人间经常处于缺货状态,所以价格也往上翻了好几倍。 因想要藉此一举致富的猎人必定会失去行踪而广为人知。 =============================== 「还纯洁无秽的白色咧……这毛皮的来源根本早就污秽不堪了啊……」 大叔不禁吐槽起鉴定的结果。看来身为毛皮来源的那种人猿,作为商品而言的价值又另当别论了。 「那个『白猿的毛皮』,居然是那种人猿身上的东西……」 「虽然在学院有人穿著那种毛皮制成的大衣四处炫耀……但我已经不会感到羡慕了。比起那个,这只人猿是来不及逃走吗?」 「难怪佣兵们都没能回来,大家都被这些家伙给吃了吧,别种意义上来说的吃……」 「太可怕了……我能当上骑士真是太好了。」 「真的,至少有稳定的薪水,没必要像佣兵那样成天担心收入问题。」 他们为自己身为骑士一事安心地松了口气。 由于商人会以高价收购「白猿的毛皮」,所以佣兵与猎人都杀红了眼在寻找这毛皮。 然而,此刻他们终于知道接下这个委托的佣兵为何经常一去不回了。 骑士中也有从佣兵身分靠著实力爬上来的人,是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与学力判定才能胜出的菁英职。若是在身为佣兵时接下了这个委托,极有可能会见到地狱。 他们从未对自己通过艰难的骑士选拔考试一事感到如此的高兴。 毕竟骑士就像是公务员,拥有稳定的薪水,不用像佣兵那样冒著生命危险去赚钱。可是骑士们忘了一件事。 此处是还栖息著许多凶暴魔物,以弱肉强食为法则的魔之森林…… 「不过这下可困扰了,食物所剩无几……」 「不仅人猿,连狼群都来了。到底有多少魔物闯进来啊?而且它们是从哪里入侵的?」 他们耐著饥饿,开始调查据点周遭的情况。 调查了一阵子后,发现多半是从岩壁的外侧挖洞入侵进来的。 看来其他的魔物也是从那个洞闯入其中,并开始争夺食物,接著发展为惨烈的生存竞争吧。疯狂人猿带著食物逃跑,而狼群则是遭受蠕虫袭击而灭亡了。 「居然挖出这种洞穴……这还真令人想像不到是魔物所为,意外的有在动脑啊……」 「无论是人猿还是狼,都是成群结队来的吗……要是正巧迎面碰上他们的话……光、光想就觉得恐怖……」 「比起那些事,食物该怎么办啊!」 「还有四天……距离车队来迎接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喔?」 「在那之前都不吃不喝吗?别开玩笑了!」 「可以不要把气出在我身上吗?」 他们在第二天就陷入了挨饿的窘境。看著骑士们的样子,杰罗斯的脸上浮现了似乎很开心的笑容,而且是打从心底发出的…… 「老、老师?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高兴?」 「咦?我有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师傅……你该不会很享受这个状况吧?」 「我……可没有那样想喔?是啊,我绝对没有想说这下你们就成了我的伙伴了……」 杰罗斯回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在这个广大的森林中徘徊时的事。 虽然有水,但食物只有肉,不持续狩猎就会挨饿的野外求生生活。他是运气好顺利的抵达了城镇,要是一个没搞好,说不定现在还在过著野外求生的生活。 那时的他精神已经被逼至只差一步就要变回原始人的程度。 对于能够获得拥有同样境遇的伙伴,大叔纯粹地感到喜悦。 没错,包含两位弟子在内,已经可以肯定骑士们至少要过上四天只有肉可吃的生活了。 「你已经完全腐化了啊……」 「老师……太过分了。」 冷酷的视线刺在身上,他仍止不住笑意。 「……所以说啊~大家一起分担这些不幸吧?」 「「「「「你开玩笑的吧!你这想法到底有多认真啊!」」」」」 「我想将……这些不幸……也分享给你们啊……」 「「「「「糟了……这家伙的眼神……是认真的!」」」」」 拜那一周的野外求生生活所赐,大叔的精神变得十分不安定。 大叔这变回当时心理状态的样貌,令包含弟子在内的骑士们感到颤栗。 最惨的状况是,在场的所有人已经确定会和这位大叔踏上同样的道路了。接下来大家只能手拉手的在严酷的环境下展开野外求生生活…… 这一天,大叔露出了至今为此从未展现过的灿烂笑容。 那笑容简直眩目地令人难以直视…… ◇◇◇◇ 接下来的两天,骑士们生活在地狱之中。 为了寻找猎物而进入森林,打倒猎物后就支解、调理后食用。持续过著原始并且十分野蛮的生活。在这个只要松懈下来就会死的严酷森林中,他们的野性在第四天觉醒了。 将想要从旁抢夺猎物的野狼给击退、虐杀打算袭击女骑士的哥布林、反过来打倒想将自己当成猎物而袭来的兽人。他们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理智。 眼底闪烁著危险的光芒,为了确保食物一味地战斗。 打倒猎物时就发出喜悦的吼叫、与伙伴们分食少许的食物,甚至会发狂般地围著火焰跳舞庆祝狩猎成功的喜悦,他们回归到了原始人的生活。 他们的斗争本能被完全激发出来,对于袭击据点的魔物不仅毫无慈悲,甚至过度地加以反击。这个大深绿地带就是不做到这种程度便无法生存下去的危险领域。 彻底以身体体会到刚来到这块土地上的前两天只是运气好,以及自然到底有多么严苛后,现在的骑士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了。 就连等级提升后感到一喜一忧的余裕都已荡然无存。 ──飒飒! 一枝弓箭贯穿了斩击兔的头部。 斩击兔在一阵痉挛后,无力地没了呼吸。 「唔呵呵呵呵……猎到肉了……」 「啧!被抢先了……下一个猎物在哪?」 「这里有肉兽人喔!」 「赞啦!干掉它!」 就连在比较安全的大深绿地带边缘都是这种状况了,骑士们已经亲身体会到,曾在这森林深处过著野外求生生活的杰罗斯当时到底是处在多么严酷的环境下。 毕竟在这里只要待上一个小时左右就会被魔物袭击。而且袭来的魔物大多都不适合当成食物,只会无谓地耗费体力,大家也因此累积了不少怒气。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下一批魔物又袭来了。 在短暂的时间内这种状况不断重复著。抵达极限状况的骑士们,已经领悟到不找回野性本能就无法生存这件事。 而他们累积的怒气也一口气爆发开来。没错,他们化为了狂战士。 「好、好可怕……大家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只是适应了这个广大的森林,理解到不舍弃天真的想法,变得冷酷无情就无法生存。嘿嘿嘿……」 「师傅,你该不会也……」 「呵呵呵……这个世界说穿了就是弱肉强食,已经习惯文明的人类,是没办法在这严苛的大自然中生存下来的。你们两个也该早点找回野性喔,知道吗?」 「不,这样不对吧?这怎么看都是精神出问题了吧!」 「搜索并歼灭……在这里,不杀死对方就会被杀死喔。呵呵呵呵……」 像是在看什么令人怀念的东西般,杰罗斯打从心底露出笑容。 回想起昔日的自己,想起那些让在文明社会中生存的自己理解到自己有多么脆弱的日子。从转生过来的第一天便开始的野外求生,令他心中诞生了一只狞猛的野兽。 而那只野兽又再度复苏了。 「队长!我们在这边发现了被夺走的肉乾碎片!」 「什么?也就是说那些家伙就在不远处……好,我们沿著痕迹追上去!发现那些家伙的话就歼灭!一只都不留地杀光它们!为被夺走的食物报仇雪恨!」 阿雷夫也成了野兽。原本礼仪端正的骑士,如今也变得相当恶质。 他们身上早就没有半点害怕人猿的影子,已化为只知杀死敌人的修罗了。 骑士团完全没有要隐藏那闪闪发光的战意,开始追寻仇敌的踪迹。 「好了,我们也走吧。准备复仇喽!」 「啊啊……人只要剥下外皮,就是野兽呢……」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茨维特的话语没能传达出去。这个森林适用的只有纯粹的暴力。 大深绿地带绝对不是可以靠智慧与勇气就能轻易克服的地方。而是聚满凶恶的魔物,只能依靠可说是最单纯的本能的弱肉强食的领域。在这个世界中,天真的思想只会害死自己。 ◇◇◇◇ 疯狂人猿毕竟是人猿,住在岩场上。 从林木间的观察来看,是一个由二十三只人猿组成的集团。 拥有以头目为中心的社会阶层,只有居于上位者才被允许进行繁殖行为。问题是…… 「怎么?雌性不会太多了吗?」 「仔细一看,也有一些奇怪的个体存在耶?」 「啊啊……那到底是雌是雄……无从判断吧?」 在一身白毛的人猿中,有几个奇特的个体。分辨疯狂人猿性别的方法,其一是**,其二则是头部有些黄色的毛发混在其中。 雄性比雌性的体型小而结实,然而相反地,雌性拥有满是肌肉的巨大身躯。 但是有几个无法分辨性别,体型介于雌雄之间、既有**也有雌性与雄性生殖器的存在。不过比起那个,头目才是问题。 明明没使用也会擅自发动的鉴定能力,将头目的能力参数显示于脑海中。 =============================== 【狂后金刚】lv15 hp3167/3167 mp742/742 =============================== 是猩猩啊。而且既然称后,必然是雌性。 拥有充满光泽的绿色体毛,以及比疯狂人猿还要大、有五公尺等级的身躯。 恐怕是进化后的魔物吧,就算一样是人猿,这体型也大得异常。 而且它还使用蛮力推倒那些雄性疯狂人猿,沉迷于繁殖行为。 「那只猩猩可以和不同种族交配吗?」 「和哥布林与兽人一样吗……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啊……」 「怎么,那里好像也有人在嘛?虽然是像山贼的大叔……」 「「「「我们不想看那里!」」」」 的确可以看见那边有几个像是山贼的男人在,但是没有人想把目光移向那里。 「该不会……疯狂人猿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雄性的吗?」 「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它们一开始恐怕只有雌性,碰到特定的状况才会变化成雄性……」 「「「「啥!」」」」 假设疯狂人猿是只有雌性的集团,在某种程度上就能以至今为止所得到的情报来推测其生态。因为是人猿所以拥有社会阶层,为了让居于上位者进行繁殖行为,弱小的个体会变化为雄性。像这种拥有由于一定的压力而导致基因变化,使性别改变的习性的动物,虽然有些鱼类是如此,但发生在哺乳类、而且还是人猿身上那就是大问题了。 以疯狂人猿来说,压力的来源就是占据集团上位的头目们吧。 由于地位较弱,只能服从头目的命令,不但无法在力量上取胜,还会被当作繁殖的道具。对此感到强烈压力的个体会维持雄性的状态,为了变回雌性而袭击男性人类。 同时只要能证明自己比雄性强,该个体的地位就会往集团的上位攀升。所以那些雌雄不分的个体,恐怕是在变回雌性、抑或是在变为雄性的途中吧。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身为女性,却会由于其遭遇而不得不变成人妖的状况。 换做是人类,应该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杰罗斯先生……也就是说,它们是为了变回雌性才袭击我们的吗?」 「是……这样没错呢。因为对集体行动的动物来说社会地会是很重要的,特别是食物问题。」 在人猿社会中,谁可以吃比较多食物是有固定顺序的。集团的头目可以率先用餐,而其他人猿在头目吃完前都不准动手。就这样依照社会阶级轮番用餐,最下层的人猿有可能会因为吃不到东西而必须饿肚子。 在这过于严酷的法芙兰大深绿地带,对于弱小的个体来说,些许的食物也十分重要。所以它们才会执拗地锁定其他集团的雄性或男性个体,企图展现自己的力量。获胜的话就将雄性给掳走,由于自己成了上位者,也可以进行繁殖行为。而山贼们就是因为落败了,被视为社会的最底层。 「那么,也就是说……它们将我们视为同类?」 「它们认为我们视同一种生物?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是啊~……要是输了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喔。」 望向杰罗斯所指的方向,可以看见山贼们凄惨的样子。 「老师,那些人猿为什么不会袭击女性呢?既然想获得集团的认同,女性不更是它们应该立刻打倒的敌人吗?」 「偶想,那大概素因为它们想降低风险吧~……要素有女性处在一群男性中,那肯定素很强的个体……袭击人类男性,素它们为了证明自己很强的示威行为~」 虽然示威的对象是人类这点很有问题,但在自然界中,是强是弱,这种单纯的力量关系就是一切。 大自然中不时会出现一些拥有奇特习性的生物,轻易地颠覆人类的常识。 「反正我也没想当变态,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倒是你从刚刚开始口气就很奇怪喔?师傅……」 「真的素变态呢~哈哈哈哈哈……真糟糕啊~……」 大叔的眼神已死。要是自己不是透过作弊转生到这个世界来的话,现在应该会跟那些山贼处于相同的立场吧。 正因为理解到这一点,杰罗斯的理智强烈地抗拒去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事实。正因为保有一些常识,要老实地接受现实是非常困难的事。 「原来如此……对他们来说男性是弱小的个体啊。是说我们被夺走的食物呢?」 「偶看现在大概都在那个头目的肚子里吧……嘻嘻嘻,多谢招待~?」 「欸,师傅……你该不会完全崩坏了吧?」 「这样下去的话,老师会有危险吧?」 「「「「「这些死人猿,我要杀了你们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食物的怨恨是很可怕的。对战场来说,食物不仅是必需品,为了将决定好的分量做最适合的调理后分配下去,食物的库存重要性是最高的。对于经过众多严苛训练的骑士们来说,这可是深深刻划在身体中的最重要事项。 一点点的奢侈都会招致部队陷入饥饿中,所以像远征一类的场合都会细心管理。而重要的食物却被人猿们给吃得乱七八糟,绝对不可原谅。 更何况他们被夺走的食物都是人民的血汗钱。 骑士们的怒气突破了临界点。 「在四周散开!各骑士们拿好那个东西在原地待机,等信号一下就丢向这些家伙。」 「「「「「了解!」」」」」 他们在统率之下分成小队,以数人为单位组成小组。骑士们绕到岩场四周的下风处,在魔物集团的四周伺机而动。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 他们用上了这几天因升级而大幅提升的体力,以及新取得的战斗技能,为了打倒仇敌而赌上一切。 「瑟雷丝缇娜小姐,请给信号……」 「好、好的!『闪光』!」 瑟雷丝缇娜的闪光魔法在人猿群的中心炸裂开来。突然出现的光线夺去了疯狂人猿们的视觉,以此为信号,骑士们一同将某种东西丢了进去。四周满是黄色与紫色的烟雾。 疯狂人猿们的身体麻痹,而且还中毒了。这是他们这两天习得的狩猎技巧,是可以确实打倒猎物的常用手段。只是一点都不是骑士该有的战斗方式。 「『狂风』!」 茨维特使用风系魔法,让麻痹与毒的雾气扩散到整个群体。确认所有人猿都已经吸入雾气的骑士们一起拔剑冲上前去。 「「「「「死吧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麻痹而动弹不得的疯狂人猿无计可施,只能任骑士们宰杀。以团体战来说,先夺去敌方的战斗能力是很基本的事,就算对象是成群的魔物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不知道魔物隐藏著怎样的能力,所以就算被说这样很卑鄙,也要不择手段地打倒对方。不仅是因为这是一场狩猎,也是因为在这座森林中,只要些许大意便会要人性命。 「『火炎之箭』!」 「『闪光弹』!」 为了更加确实地打倒敌手,又加上了魔法攻击伤害。火焰会在疯狂人猿间不断燃烧,它们为了灭火就会暂时停止战斗,此外也能够让雷所造成的麻痹效果更上一层楼。 由于对手不是人类,就算卑鄙,他们也会把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 「要确实地打倒它们!这些家伙的等级比较高!」 「打倒第三只了!」 「那么第七只呢?」 就算等级有所提升,骑士们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可是这次藉由使用道具,确实且安定地给予对方攻击而成功了。 更何况此处是非生即死的危险地带。存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不需要什么骑士的信念。在生存竞争时,被说卑鄙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虽然轻易地打倒了疯狂人猿,但还有个麻烦的大家伙在这里,那就是狂后金刚。 看到集团被打得落花流水,狂后金刚以两手捶胸,发出威吓。 「喂!毒没起作用喔?」 「怎么会!它有对毒抗性吗?」 跳起的狂后金刚著地时发出巨响,恣意地挥舞著它那长长的手臂横扫众人。 「咕哇啊啊啊啊啊!」 一位瞬间举盾防御的骑士受到冲击后飞到了数公尺外。 它又举起手臂,就这样一鼓作气地向距离更近的骑士捶去。 「唔喔!」 虽然千钧一发地避开了,但其冲击波所产生狂风仍将骑士给震飞出去。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多么强大的力量啊!这就是上级魔物……」 只是它可能十分气愤,连集团中的疯狂人猿都被它给击飞了。 衰弱的疯狂人猿无法防御,立即死亡。还真是过分的头目啊。狂后金刚虽然力量强大,脑筋却不太好。看到被自己打飞的同伴又变得更加气愤。 「专心避开它的攻击,要是被打到一下就死定了!」 任意挥舞的手臂不断扫倒疯狂人猿。比骑士们的攻击还要迅速,头目一一打倒集团中的伙伴。这已经不是脑筋不好的程度了,完全是笨蛋。 「这家伙虽然很笨,但拿它没辙啊!」 骑士们虽然试著反击,但剑被它坚硬的皮肤给挡下。狂后金刚没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挥拳过来。被打飞的盾飞舞在空中。想不到那巨大的身躯竟能如此轻盈地在空中跳跃,它那短短的脚将应该是山贼的男人一脚踩烂。男人喷出大量的鲜血,当场丧命。 「真不希望以那种方式死掉……」 「以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十分悲惨的死法呢……」 遭受疯狂人猿蹂躏,又被身为头目的狂后金刚给踩烂,真的是令人敬谢不敏的死法。 身为被害者的山贼们早已失去了平常心,只会茫然地呆立在原地碍事。 狂后金刚一拳捶下后,他们便化为凄惨的肉片。 不如说,对于精神失常的他们而言,或许死亡才是救赎吧。 「『光之缚锁』。」 狂后金刚被闪耀的锁链给束缚,封住了行动。 那模样就像是被架在十字架上。 「杰罗斯先生出手了!」 「趁现在赶快攻击吧。不知道它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攻击,大家还请多加注意!」 「了解!拥有中距离攻击技能的人全力攻击,干掉这头母猩猩!」 「光魔法『神的祝福(神之吐息)』。」 广范围我方部队强化魔法「神的祝福(神之吐息)」。在这个世界中是只有「大神官」才能使用的传说中的魔法。效果是可以大幅强化我方的攻击力、防御力、回避力、魔法攻击力、魔法防御力。在一段时间内还能自动恢复hp与mp,避免我方的损耗。同时也是对于不死系魔物的最强攻击技能,当然还是有其例外…… 骑士团员们一起瞪视魔物,露出凶恶且狰狞的笑容。 「「「「「这下就可以干掉它啦!」」」」」 吼出了非常危险的话语…… 第29章 大叔遥想那时 趁著狂后金刚行动受限,大家开始动手优先处理掉周围的小啰喽。 毕竟小啰喽聚在周遭很碍事,更何况它们是偷走了珍贵食物的死刑犯。骑士们对它们施加饱含憎恶的猛烈攻击。但出了一点状况而回到集团中的疯狂人猿们也参与战斗。好不容易减少的敌方战力又回到了平行线。 虽然其中也混著成为魔物饵食的山贼们,然而他们在精神层面上早就已经死了,完全没必要救助他们。 「赶快打倒它们!强力的魔物可还在那里啊!」 「队长,再一下就能解决了!是不是先多少给它一点伤害比较好?」 「说的也是……茨维特大人、瑟雷丝缇娜大人,狂后金刚就麻烦两位了。」 「交给我吧!『火炎之枪』!」 「我试试看!『闪光长矛』!」 将疯狂人猿给一举歼灭以及对狂后金刚的攻击同时开始了。 可能是皮肤异常的硬,就算魔法效果增强了,茨维特他们的魔法攻击仍没有什么效果,还好雷系的攻击多少有效。不用说,虽然有「麻痹」的附加效果,但除此之外没有发挥任何功效。反倒是狂后金刚对于打倒伙伴,甚至还对自己出手的敌人感到有些焦躁了吧,它像是在口中积蓄什么似地,一口气吐了出来。 尽管那怎么看都像是痰,击中岩石后却像炽热的溶岩般使岩石溶解了。 「……这、这是开玩笑的吧?我才不想死在这种攻击底下……」 「这是多么……骯脏的攻击啊,要是因此而死实在太丢脸了……」 利用魔力将自己的体液变为强酸,可说是在各种方面上来说都很令人惊讶的攻击手段。 「没办法,从背后攻击它吧。别绕到正面去!『音速剑』!」 「我也来,『刚力斩』。」 阿雷夫开始使用剑技攻击,茨维特也以刚学会的剑技斩向敌人的背后。锐利的斩击虽然砍中了狂后金刚,却无法伤它一根寒毛。 狂后金刚的皮肤正是如此坚硬,无法给予它致命的一击,只是无谓地耗费魔力。 瑟雷丝缇娜以权杖击飞疯狂人猿,找到空档便对狂后金刚施放「雷电」的魔法,然而依然起不了什么效果。 虽然只要杰罗斯出手就好了,然而考虑到现在要以让骑士们升级为优先,便刻意不攻击,直到状况危急时才介入战局。 「真没办法……就使出我的绝招吧,『轰雷一闪』。」 剑技之一的「轰雷一闪」,是藉由将雷电缠绕在身上暂时提升身体能力,使瞬间破坏力倍增的斩击。是阿雷夫所能使出的最强技巧。 这一击将狂后金刚那坚硬的皮肤斩裂,血如飞沫般溅出。 然而这仍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取而代之的是…… ──啪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响起了尖锐的金属声。束缚住狂后金刚的光之缚锁碎裂四散。 「什么?居然是『破除缚锁』!」 可以破除束缚或封锁系魔法效果的战斗技能,「破除缚锁」。 就算有手下留情,通常的魔物也无法抵抗杰罗斯的魔法,可是狂后金刚却破除了他的缚锁。 「这种状况下大概是『潜力』或是『狂暴化』吧……是哪一种呢?」 「师傅!你还在悠哉地说什么啊!那家伙很不妙吧?」 狂后金刚身上的体毛竖了起来,变成了红色。 体型也大了一圈,肌肉异常的膨胀隆起,血管浮现在皮肤表面跳动著。 「看来是『狂暴化』啊……这下可麻烦了呢。」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啊!」」」」」 已经无法制止狂暴化的狂后金刚了。 它靠著蛮力拔起附近的巨大树木,朝杰罗斯等人挥来。 「它变得比刚刚更凶暴了喔!」 「这打不赢啊!谁来想点办法吧!」 狂暴化后的狂后金刚大闹起来,还活著的疯狂人猿也被卷入其中。 横扫树木、击碎岩石后仍不断战斗。「狂暴化」会在愤怒达到最高点时发动,然而同时也会将自己的性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危险的状态下。 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而无法顾及周遭的状况,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只顾歼灭敌人,一直大闹到眼前的敌人全都死亡为止,这个技能的效果才会消失。 「还真是麻烦的魔物啊~早点搞定它比较好吧……『雷神轰雷球』。」 杰罗斯判断再让骑士们作为魔物的对手会有危险,便在瞬间造出了手掌大小的雷球后冲入狂后金刚的怀中,在极近距离下将雷球击向它。虽然外观看来就像一般的「雷球」,其中所蕴含的魔力与威力却是天差地远。杰罗斯放出的雷球释放出魔力与破坏力,由内侧将狂后金刚给燃烧殆尽。放出的剩余电力更影响到周遭,粉碎了附近的岩石与树木。 从体内被焚烧殆尽的狂后金刚倒下,刮起一阵风。 杰罗斯从腰间的小包拿出纸菸后叼了一根在嘴上,以「火炬」的魔法点燃纸菸,不带半点感情地静静吐出白烟。 「呼~真空虚。这种空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骑士与他的学生们则是冷眼看著这样的他。 感觉彷佛现在仍会忽然爆出「为什么你不早点出手解决它啊!」的抱怨。 纸菸的烟有如凭吊著狂后金刚的线香般,缓缓地随风飘去。 但是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可不是天真的会让事情就此结束的地方。 ──沙沙沙! 「什、什么?」 「喂……那家伙是……」 现身在骑士们眼前的是一头体型格外巨大的赤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接著还有更多成群结队出现的狼型魔物包围了他们,吃起了骑士们打倒的疯狂人猿的肉。嗅到血腥味,从其他魔物手中抢夺猎物。在这个广大的森林中也不断反覆地进行著这样的食物链。杰罗斯与骑士们所打倒的魔物当然也毫无例外。 在这个严苛的世界中,如何求生是最重要的。要让自己的种族延续下去,为了抢夺其他种族打倒的猎物而挑起争端的状况也很常见。 「唔……是『强欲赤狼』啊。虽然很麻烦,但把这家伙也打倒吧。还好刚刚施加在你们身上的补助魔法『神的祝福(神之吐息)』的效力还在。」 「「「「「你开玩笑的吧?这家伙可是a级魔物耶!」」」」」 「但逃走的话,我想它们会整群攻上来喔~因为野兽有追击逃走的猎物的习性,无论如何,只要还待在这座森林里就逃不掉吧~」 骑士们哑口无言。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物不可能会让猎物逃掉,不打倒对方就会死。这就是这个严苛世界的法则。更何况这里是魔物会接连袭来的魔之森林。他们原本就没有选择权。骑士们以颤抖的手握住了剑,决心一战。 「「「「「既、既然如此就大干一场吧!」」」」」 半带著自暴自弃的感觉,骑士们再度投身于赌上性命的激战。 强欲赤狼是对战斗特化的狼型魔物,机动性高,更重要的是会从牙齿中分泌致命性的猛毒,就算只被攻击到一下也不是闹著玩的。 赤狼还有著会与其他狼系魔物成群结队狩猎的习性。 「总之先把啰喽们给清掉吧,『贯穿吧?雷光之箭』。」 杰罗斯放出的魔法是改造自「雷电之箭」的魔法,未经咏唱便击发出的无数雷电毫不留情地将其他狼群也卷入其中。 「茨维特、瑟雷丝缇娜,虽然我想你们已经累了,但帮忙把这些喽啰解决掉吧。」 「师傅……你该不会想要对付那个强敌吧?」 「老师,这太乱来了!」 「叫骑士们当他的对手太过分了,只能我自己上了呢……其他碍事的家伙就交给你们喽?」 他丢下这句话,朝著强欲赤狼走去。 拔出腰间的剑,将所有身体能力完全发挥出来,做好狩猎的准备。 「杰罗斯先生要去对付强敌了,所有人听好!努力缠住这些喽啰们,别让它们去碍事!」 「防御交给我,穿过去的家伙就拜托你们了!」 「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我们要活著回去!」 骑士们的对手也是狼型魔物,通常被称为「猎狼」,是「野狼」进化后的上级魔物。当然,在集团中也有森林狼和野狼。 虽然以个别强度来看,骑士们完全足以应付它们,问题是它们成群行动,让困难度往上翻了好几倍。狼群的基本战术是让大量弱小的狼群们将周边包围起来,再由身为头目的强欲赤狼突击,扰乱猎物。这次它们也以一贯的战术袭向杰罗斯等人。 此外它们也具备一定的智能,懂得何时该收手,所以只要狼群减少到一定数量就会撤退。 正因为是弱小的魔物,才会藉由订定战略,狡猾地在这个严苛的自然环境下存活下来。而它们正是这么麻烦的对手。 虽然狼群单靠骑士们也能应付,但加上了强欲赤狼后威胁度也大幅上升,要是没有s等级的强者在,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所以会变成要由大叔独自对付强敌的状况也是必然的。 「好了,我也差不多想休息了,赶快结束吧……」 大叔使用格斗技能「缩地」拉近距离后,瞄准魔物的脚,挥动两手握著的剑。 这原本就跟游戏不同,在实战中先封住对手的行动是常见的手段。 他将魔力聚集在两手的剑上,使剑刃变得更为锐利后,其威力轻易地切开了厚实的肉墙,切断了强欲赤狼的脚筋。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狼咆啸。体认到自己的后脚筋已经被切断,无法自由行动了,它为了排除眼前的威胁而将魔力聚集到口中。这个巨大魔物的绝招是「炎之吐息」。 由于会耗费大量的魔力,所以这是只能发出一次的特殊攻击。能够发出多次的魔物不是等级非常高,就是龙种。 「我已经见过这招好几次了,所以这种攻击对我没用啦。『白银神壁』。」 大叔的魔法几乎与魔物的吐息同时发动。 展开为圆锥状的防御障壁不仅挡开了吐息,更能像长枪般伸长做出反击。看不见的枪划开吐息,刺中了强欲赤狼。 可以任意改变防御障壁形状的魔法。这才是白银神壁的真正价值。 「『断头斩』。」 剑技「断头斩」是对衰弱到某个程度以下的魔物十分有效的攻击,可以一击将魔物的头给砍下来。问题是若没有先让对手变得衰弱,就无法发挥其功效,只会白白浪费魔力。由于难以掌握使用时机,是依据魔物的大小及种类,使用的场合也会有所改变的攻击技能。 强欲赤狼失去了头部,喷洒出大量的血液后命丧当场。 『唔嗯……果然比栖息在森林深处的同种魔物来得弱啊。算了,能拿来当食物就好……好想吃姜汁烧肉啊~』 这只巨狼的肉相当美味。是卖掉后能够得到获得不少报酬的高级食材。 大叔开始解体巨狼,在他身后,骑士们正不断赌命战斗著。不过这也是训练的一环,杰罗斯没打算出手。 打倒头目后,领导群体的就成了次强的上级魔物,猎狼。然而猎狼有好几只,其中也有迅速地察觉到危机而带头逃跑的个体。 数量最多的下级魔物,也就是野狼与森林狼的集团以结果来说四散各处,而这样对骑士们来说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管那些逃走的狼群,骑士们只要应付袭来的狼群,对其加以攻击就行了。 「响起吧,雷鸣。对在我面前成群的愚者们降下审判之雷……『雷电之雨』!」 「激烈的旋风啊,扫去挡在我面前的所有事物吧……『狂暴气流』!」 茨维特与瑟雷丝缇娜同时发动了魔法,两者效果相乘,攻向朝这边袭来的猎狼与野狼群。没被魔法打倒的狼只则由骑士们迎击。 「呜喔喔喔喔喔!我才不想死呢!」 「我可还没结婚呢!哪能那么轻易的死掉!」 「我连女朋友都还没交过,怎能就这样一辈子单身的死去!可恶的狼,去死吧!」 「我的孩子都出生了,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骑士们悲痛且其中一部分非常切实的吶喊声响彻周遭。他们赌上了性命与袭来的狼群一战,因为不在这里存活下来,就再也见不到明天了。 「瑟雷丝缇娜,保留魔力,以近身战迎击吧!森林狼就交给你了!」 「好的!现在正是好机会,一举打倒它们吧!」 他们两人拿起武器,与骑士们一起以近身战迎击狼群。茨维特挥舞长剑牵制著狼群,瑟雷丝缇娜则是以权杖确实地打倒烦人的森林狼。他们活用了与泥魔像的战斗训练成果,血淋淋的攻击与惨叫声响彻了整片森林。 头脑好的野狼判断现状不利,开始带著几个手下撤离现场。可以的话真希望它们早点开始逃跑。大叔看著率先逃走的野狼,心中感慨地想著「这家伙应该可以长命百岁吧~」。以结果上来说骑士们不但获胜,等级也提升了。然而回到活动据点时又再度陷入以满身疮痍还不足以形容的疲劳状态。 看他们累得连守夜都办不到,大叔在骑士们休息后施放了回复魔法治愈他们,并主动帮忙守了一晚的夜。因为有过去的野外求生生活经验,他早已习惯了。 只是早餐果然还是烤肉,手边有辛香料可说是唯一的救赎。 ◇◇◇◇ 杰罗斯作了梦。 那是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天他从一早开始就不断被魔物集团袭击。就算打倒了猎物也会被在天上飞行的魔物给夺走,去狩猎其他的猎物,这次又有被血腥味给引上门的肉食魔物集团现身。 打倒魔物并将其解体时,又有别的大型肉食魔兽袭来。 在没有终点的恶性循环中,杰罗斯的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等他注意到时森林已经被黑暗给垄罩,从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的饥饿感令人难以忍受。在战斗途中打算当作食物的肉被从旁抢走,真的是很惨的一天。而且运气很不好的,由于身上的辛香料存货已经过期了,就算有猎到肉,也只能吃没有味道的烤肉。就连盐都已经没有库存了。 由于很久没有参加多人共斗了,他对于自己把食物就这样放置不理一事感到非常后悔。 前天在河川附近休息时被蜥蜴人集团拿枪袭击,所以这次为了防止再有魔物来袭,他打算在岩地的阴暗处度过一晚。真是幸好现在不是冬天。 已经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想忘却饥饿,他立刻就睡著了。那家伙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杰罗斯感觉到身体在微微摇晃而醒了过来。 他虽然眯著还很困的眼睛仍试著确认现状,在朦胧的意识中理解到自己正处于怎样的状况下。从稍微被脱下的裤子中可以看见自己的屁股,也就是说他有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而且正在脱他裤子的,是长著白色体毛的手臂,以及露出下流表情、红著脸的人猿脸。疯狂人猿的视线与大叔对个正著。 『『…………』』 ……一阵沉默。然后他确认到了。他看见了那个。 犹如要贯穿天空一般雄伟、彻底地高耸挺立著、需要打上马赛克般凶暴且凶恶,在它双腿间的天空树…… 『嗯哼?』 『no──────────────────────────────!』 在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中响起了大叔的悲鸣。明明就累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这声惨叫却彷佛可以传到世界尽头似地响彻了整片森林。 大叔在这时理解到的,是这世上存在著拥有异常习性的魔物,以及自己是会说「no」的日本人。接著在各种意义上都很危险的鬼抓人开始了。 以这天为界线,大叔将灵魂卖给了恶鬼罗剎。将袭来的魔物全部打倒;一边警戒一边索敌,无差别地袭向在附近晃来晃去的魔物;开心地歼灭不知该不该逃走的魔物。 杰罗斯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操,同时也是为了生存,化为了恶鬼。 这个世界说穿了就是弱肉强食,败者没有说话的权利。当然,也没有决定自己贞操去向的权利…… ◇◇◇◇ 大叔醒来后,迎接了非常宁静爽朗的──锵!匡匡! 「可恶,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不知道!别管了,快打倒他们!数量很多喔!」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妮丝被抓住了!队长!」 「咕,茨维特大人、瑟雷丝缇娜大人,请帮忙援护……」 「「『火球』!」」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订正,迎接了热闹又杀气腾腾的大骚动呢。 「梦啊……还真是作了一个讨厌的梦呢。是因为昨天碰到了那个人猿的聚落吗?不过这还真吵啊。唉,虽然在这座森林中是每天都会碰上的事……」 在他悠闲地想著这些事情时,帐篷外正展开激烈的战斗。 杰罗斯拿起放在身旁的剑,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出帐篷。接著眼前立刻飞过一名骑士。 「……真、真危险──」 要是时机差了一点,杰罗斯就会撞上那个骑士。真是十分惊险,他从额上流下冷汗。 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实战训练最后一天的早晨,植物系的魔物盛大地向骑士们袭击而来。 女性骑士中的其中一人被抓住了,几位骑士为了救她而挺身作战,却无法顺利救出她来,还被不知从何现身的大量魔物给包围住了,狂后金刚、强欲赤狼,就算结束了接连不断的战斗,他们的处境依然没变。 只是不断地打倒魔物,吃它们的肉维生。这种生活模式就算到了最后一天仍毫无改变。 「这魔物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 在作为据点的基地周围以魔法制成的墙给包围住了,没有可以让魔物入侵的地方。以消去法来说只能推测敌人是从地底下钻进来的。实际上在训练的第二天就有魔物挖了隧道入侵基地。其他的魔物也像是被引导般地跟著现身,将食物给吃得一乾二净。 人的常识在这个森林中是不适用的。因为这是魔物各自持有特殊能力,并利用其能力在生存竞争中取得胜利的严苛环境。只要些许大意便会失去性命。 大叔考虑到对方可能持有某种特殊能力,便以鉴定技能先检视对手的能力。 =============================== 【食人兽?魔兽拷贝】x6lv126~176 hp248~303/248~303 mp615~1045/615~1045 =============================== 鉴定能力将敌人的资料统合在一起,随意地给了结果。 『魔兽拷贝?这是魔物的花吧?还是说…它会复制魔物?』 仔细一看,从魔物身体的其中一部分长出了绿色的藤蔓,而那藤蔓连著食人兽。看来答案是后者。 『我记得……这个魔物身上应该可以采到制作人工生命体用的其中一种触媒……』 参考线上游戏时期的资料,他冷静地分析著这个魔物。 食人兽?魔兽拷贝虽然是植物,却不怕火,而怕冰冻系的魔法。它会复制成为其饵食的魔物作为兵力去狩猎,复制出的魔物弱点也相同,所以要打倒它相对轻松。然而一整群攻过来时要对应起来可就麻烦了。 对于骑士团和学生们来说是很麻烦的对手,不过在这一周内由于升级让他们变得更加骁勇善战,已经成长到不仅是魔法,就算用武器也能对应这些魔物的程度了。 只是现在的状况十分危急,女性骑士已经被抓到长满牙齿的花边了。简直下一秒就会被吃掉。在花朵深处的无数牙齿恶心地蠢动著,强酸性的黏液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要是被吃掉,最后身体应该会变成凄惨的肉块,被酸液溶解后化为魔物的养分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被吃掉了──────────?」 「『雾冰散华』。」 广范围攻击魔法「雾冰散华」。是将冰冻魔法「钻石星尘」经过特殊改造后所创造出的广域魔法,可以放出会使敌人冻结的雾气。食人兽的本体逐渐冻结,最终成为了一尊完美的冰雕。骑士当中的一人挥剑,少许的冲击便使冰雕碎成了碎片。 这片光景有如幻想中的美景,令人无法想像这里是赌命战斗的战场。然而被救出的女性骑士应该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吧,已经怕得半是哭出来了。 「杰罗斯先生!多谢你的相助。」 「辛苦了,阿雷夫先生。一早就被袭击啊~……还真是令人烦闷呢……」 我一边搔搔头发,一边以无奈的口气低声说道。 「最近每天都是这样呢,希望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啊,真是的……」 「食人兽啊,我有一些在意的素材所以想支解它们,可以吗?」 「可以把魔石让给我们吗?」 「可以啊,我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杰罗斯找出粉碎的食人兽,一边将特别大的个体的残骸用小刀敲碎,一边寻找他的目标物。立刻就找到了那个东西。 =============================== 【变魔种】新增情报。 食人兽?魔兽拷贝的复制种。会复制其他生物的基因资讯,量产出相同的个体。 打倒魔物本体后就会变为种子,会再生长出新的食人兽。 是要构筑人工生命体的身体时必备的素材。虽然也可以运用在回复药上,但随著效果提升,味道也会变得超级糟。而且脑袋会变得很愉快。 =============================== 『虽然没做过,但还真有兴趣呢~要做怎样的人工生命体好呢?』 创造生命被视为禁忌。然而不知此事的杰罗斯正开始思考要不要为了确保耕田的人手而制作人工生命体。 不过目前素材及设备都还有所不足,只能停在计画阶段。 「老师,那是什么啊?那个种子……」 「是回复药水的素材喔。虽然也可以用在其他方面,但不是很推荐呢。」 「为什么?如果是回复药的话,需求应该很高吧?」 「因为……味道会变得非常糟呢,糟到没有东西可以比这更难喝的程度。」 为了探求知识常会引发许多悲剧。之所以不把人工生命体的事情告诉瑟雷丝缇娜等人,一方面是基于对生命的责任,一方面则是害怕他们的伦理道德观念沦丧。 探究者以研究为名,有时也会做出超越人类伦理界线的事情。最糟的状况是拿人类作为研究素材吧。这要是发生在游戏内还好,在现实世界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然先告诉他们这可以当作回复药的素材,但他们也不会需要非常苦的回复药吧。要是喝了就会用全力跑出去,做一千个仰卧起坐之后拿头去撞墙无数次,发出怪声疯狂的跳起舞来,就是这么的难喝。肯定卖不出去。 「虽然很有效~但不好喝是个瓶颈呢,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种东西,你想用在什么地方?」 「在酒吧跟人打赌时,作为惩罚让输的人喝下之类的吧……这家伙很有效喔~……嘿嘿嘿……」 「师傅……你是恶魔吗……这惩罚游戏太过分了吧?」 真是恐怖的惩罚游戏。接受惩罚的人在别种意义上来说或许会变得很开心吧。 他们的训练最终日,就在早上一团混乱的状态下开始了。 ◇◇◇◇ 接近中午时,杰罗斯一边抽著菸,一边看著眼前的状况。 摊开来的是魔物的毛皮、骨头或牙齿。可食用的肉就保存起来,不适合食用的就由茨维特用魔法烧掉。虽然刚刚瑟雷丝缇娜也在帮忙烧掉多余的肉,但现在正为了回复魔力而休息。结束与食人兽的战斗后又受到了约五次来自不同魔物的袭击,将其全数击败的骑士们也不禁露出疲惫的表情。 现在据点的周围没有墙,他们在等待著来迎接的马车。 「马车来喽~~!」 「这、这下就能回去了!」 「咦?为什么……我的眼泪会……」 「真是漫长的战斗啊。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想到地狱般的日子即将告终,骑士们都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这附近的魔物……比栖息在森林深处的都还要弱喔?」 「「「「「真的假的!」」」」」 这里是大深绿地带最外围的地方。栖息的魔物的强度相对较低,大概只有出没在比这里再深一点的地方的魔物的三成左右。要舍去恐惧怕是还太早了些。 「我记得杰罗斯先生是在这座森林的深处过了一个礼拜的野外求生生活吧?」 「啊啊……所以他才会以我们的不幸为乐啊……」 「连续赌上性命战斗一整周后回来的杰罗斯先生……那个心理状态太危险了,对于拖他人下水这件事他应该没有半点犹豫吧?」 「这样说明太长了,简称为『那时的杰罗斯』先生如何?唉,的确是很危险……」 「他是真心以我们的不幸为乐对吧?事到如今,我也深刻地体会到了那种心情……」 他们对杰罗斯投以同情的视线。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骑士们也经历过了相同的体验。 「行李都收好了吗?那么所有人开始把东西堆上马车吧!我们要离开这个地狱喽!」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行人听到阿雷夫的吆喝声,打从心底对于能够逃离这个危险地带而感到开心。 驾著马与马车前来迎接他们的骑士们,看到他们的样貌后大吃一惊。因为全新的铠甲上刻满了无数的伤痕,每个人看来都很憔悴,却又散发出一种强势的氛围。 「「「「你们怎么会变得这么破破烂烂的!这一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身影看来显然是经历过多数战役的战士。从像是温水般的安全地带来迎接他们的人,是无法理解越过了赌命的生死线,与凶恶的魔物一战并取得胜利,没有失去半个人就平安的存活下来这些事的……那些严苛的战斗日子有多辛苦,只有在这里的伙伴们才能了解。 不顾那些感到惊讶、前来迎接的骑士们,他们开心地将行李搬上马车。因为想要尽早离开这个地方,他们的心化为一体,搬行李的工作进行的速度快得吓人。 毕竟不赶快把行李给整理好,说不定魔物又会袭击而来。 三十分钟后……骑士们心中抱著各式各样的心思,像是要逃离这块土地般地撤退了。 ◇◇◇◇ 随著马车的晃动,骑士们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 毕竟他们终于脱离了无止境的战斗轮回,如今正向著可以悠哉地睡上一场好觉的安全之地前进。随著森林逐渐远去,他们也被打从心底散发的喜悦给包围,露出和缓的表情。 到桑特鲁镇上需要约两天的路程,他们就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移动。要说在这段期间内他们做了什么,那就是──好好睡了一觉。 在大深绿地带不分昼夜都会有魔物袭来,他们的精神想必已经相当疲惫了吧。一直暴露在攸关性命的紧张状态下,受到无数的袭击而不断战斗,根本没有可以好好休息的时间。 虽然这状况实在很可悲,然而自然界的环境不是人类可以轻易改变的。人类的法则说穿了不过只是自然界当中的一小部分,只要稍微离开了舒适圈,就得与严峻的大自然战斗。 死了的话就会被强者吞入腹中,尸骨无存;赢了就得继续啃蚀弱者的弱肉强食世界。在那里的是单纯到简直冷酷无情的世界。 骑士们成功从那个地狱生还,如今全身都陷入安心感中,疗愈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疲劳。 马车缓缓地前进,经过了抵达桑特鲁前的休息地点。是杰罗斯等人之前曾经来过一次的河边。 可是他们在那边所看到的,是比预期中更为残酷的景色…… 「这、这是怎样啊……」 「坏掉的马车和商人们的尸体……是被盗贼袭击了吗?」 在被当作休息地点的河床边,有著大量的血迹及无数的尸体。 是商人及护卫的佣兵们吧。 「这么说来,我们约在一个月前也被盗贼袭击了呢,这附近是有很多山贼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是从哪里跑来的盗贼吧,真是,现在正累著呢……」 阿雷夫极为不悦地低语。在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周遭也常会看到从森林里跑出来的魔物。这附近对于已经熟悉森林的盗贼们来说似乎也是相当危险的地方。 「队长,尸体还是温的,看来是刚刚才被袭击的喔?」 「什么?这样的话……想必还在附近吧。」 盗贼若是要潜伏在某处,大多会选择靠近水边的地方。虽然为了将抢来的东西给藏起来一定有据点,但可以推测出恐怕是在附近岩地的洞窟吧。 「这附近有洞窟吗?虽然我没听说过……」 「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听说过有个念作阿席拉的盗贼团据点喔?他们的老巢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唔嗯……恐怕他们重新利用了那个盗贼团的据点吧。」 阿席拉写作「猿」,基本上是指日本猕猴。无论是盗贼团的名字还是变态白猿,他们跟猿猴似乎特别有缘。只是这次是会说人话的凶暴猿猴…… 「茨维特、瑟雷丝缇娜……准备使魔。」 「哦?轮到我们出场了吗?」 「要从空中找出盗贼们的据点对吧?」 他们立刻使用「魔法符」,三只使魔翱翔于空中。杰罗斯的是鹫、茨维特是隼、瑟雷丝缇娜则是唤出了鸽子,三只使魔在空中分头往上游及下游开始搜索。没过多久便意外地迅速找到了盗贼们的身影。 「找到了,他们在上游……步行约三十分钟距离的地方吧?」 「以女性和小孩作为人质呢。」 「他们一定很期待今晚吧,真想破坏他们的美梦呢~谁叫他们做了多余的事……」 杰罗斯等人十分火大。连续战斗又只有肉可吃的生活,让他们累积了许多不满。愤怒令他们的身躯颤抖,杀意毫无隐藏地被释放出来。就算到了现在,彷佛仍能听到他们怨叹的声音。 从大深绿地带归来的他们已成了恶鬼罗剎。 「该死的盗贼们,居然让我们增加了无谓的工作……哼哼哼……」 「就让我来干掉这些可恶的畜生们吧~!」 「今晚的秘银剑对鲜血十分饥渴呢……嘿嘿嘿……」 「那只是普通的铁剑吧?就算你这么说……」 「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啦,很丢脸耶。比起那个,这些家伙就像小强呢。不赶快解决他们的话,会有更多被害者吧……」 大家的想法一致。由于安稳的时光被夺走而产生的愤怒指向了盗贼们,他们再度化为修罗。如同饥饿野兽般的眼神中闪著异样狰狞的光芒。 「这些家伙变得跟一周前完全不一样……」 「战斗会让人发狂呢。这还真是罪过啊……」 所谓的争斗,也等同于背负著罪孽。现在的他们已经拋弃了骑士这个职业,变成了只会不断战斗的战士。 「全员,做好战斗准备!把那些盗贼们给杀光!」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河床上响起了战吼,骑士们再度投入战斗,只是为了抚平自己心中的愤恨…… 没人知道他们的骑士信念上哪去了,唯一知道的是,盗贼们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凶暴的野兽集团的敌人。 充满气势的他们开始朝著盗贼团的根据地前进。 「阿雷夫队长也是,到底怎么了?是说……这个惨状要由我们来收拾吗?」 「……应该是吧。比起这个,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变得如此好战……」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觉得那是我不该去理解的事情。」 留在原地的是负责接送他们的骑士们。对于一周前还很清廉正直的伙伴如今却化为凶猛的战士一事,他们的困惑显而易见。然而他们也有不得不做的工作。 剩下的数名骑士为了避免爆发瘟疫,一边哀叹著河床边的惨状,一边进行善后工作。因为这也是发现这个事发现场的骑士的任务。 第30章 大叔说出自己的境遇 讨伐完盗贼之后,杰罗斯等人总算是想办法抵达河边,在那里度过了一晚。 瑟雷丝缇娜与茨维特先去睡了,杰罗斯则是和几个骑士们一起轮流守夜,确保大家的安全。魔物有可能从任何地方现身袭来,所以绝对不能轻忽大意。 骑士们自从由大深绿地带回来之后,感觉简直就变得如同野兽一般敏锐,是只要有些许不对劲就会立刻醒来的程度。然而问题是,假如那是熊之类的野兽,他们便不知为何会非常开心地前去狩猎。他们变得充满野性这点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 杰罗斯一边烤著火,一边将从大深绿地带采到的药草种子等分类装好时,有位少女靠了过来。 那是和自己有著同样境遇,由于四神的恣意妄为而必须在异世界求生的同乡,伊莉丝。 「叔叔,你有空吗?」 「居然叫我叔叔啊……唉,虽然这样叫也没错啦。毕竟我今年就满四十了……只是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会感到有些悲伤,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称自己为大叔是无所谓,然而被伊莉丝这种年轻女孩叫叔叔还是有些受伤。杰罗斯意外地正处单纯且容易受伤的年纪。 「啊,比我想像中的还年轻呢……不过比起那种事,我有事想要问你。」 「那种事……这可是很纤细的问题呢。顺带一提,因为我不是萝莉控,所以援交这种事就免了。」 「才不是咧!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个方面来啊!」 「因为以前我曾经在街上被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邀约。我慎重地拒绝了对方后,对方却大骂『啧!少装模作样了!臭老头!』,在我心里造成了一点阴影。哈哈哈……」 「别把我跟那种人相提并论,这样我很困扰耶!是说……那是在原本的世界发生的事吧?」 被对方以为自己是想要援交,伊莉丝有些忿忿不平。就算藉此了解到眼前的大叔和自己有著相同遭遇,也不能怪她会生气。 「首先,为什么会以为我是要来找你援交啊?真令人不敢相信!」 「不,如果是我搞错了那当然很好啊?我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想说先拒绝会比较好。」 「你为什么会对女孩子那么疑神疑鬼的啊?虽然我想应该不至于,但叔叔你曾经受骗上当过吗?」 伊莉丝穿著以黑色为基础,被称作魔法洋装的衣服型装备。 双马尾配上小小的尖法师帽,有著看起来与其称为魔导士还不如说是魔法使,稍嫌欠缺实用性的幻想风外观。虽然背后披著徒具形式,长度约到背部中间的披风,但看起来还是很像小孩子,所以伊莉丝对于这身装备十分不满。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专挑幻想风的装备呢。虽然放到现实中感觉实在不太实用。」 「呜,因为我的虚拟角色是身材高挑又前凸后翘的美女……用我原本的样子能穿的装备就只有这个啊~叔叔你还不是穿得像个刚出新手村的菜鸟一样,看起来超可疑的喔?」 「我是故意的。因为在各方面来说变得太有名了,所以才会做这种伪装。」 「真可疑……该怎么形容才好?就像是电影中跑龙套的角色走在路上一样有股异样感。那个奇怪的说话方式更是增强了那种感觉……老实说真的超奇怪的!」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哎呀,说话方式就像是一种习惯啦~从开始工作被矫正过来之后,我讲话就变成这样了,事到如今也不想再改了。」 杰罗斯的讲话方式是在公司里上班时被矫正,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但是身材普通又邋遢的大叔用这种方式说话,那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疑。 然而很不凑巧的,杰罗斯意外地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哦~……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有点在意。」 「也没什么,主要是网路上的保全系统相关的工作。架设防火墙、利用反击程式追踪骇客之类的……」 「叔叔你该不会是什么厉害的高知识份子吧?」 「……我不会答应援交的喔?犯罪这种事实在是有点……」 「我才不会援交咧!不要用那么认真的口气说这种话。」 在原本的世界大约有七年,他都在某间公司工作。那个时候的杰罗斯──「大迫聪」的人生可说是一帆风顺。身为好几个计画的负责人,担任领导者,为公司的利益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甚至与海外的知名企业合作,参加了好几个跨国计画。 然而这也只维持到因为发生了某件事,使得他不得不离开公司为止…… 「虽然很厉害,不过为什么会被革职啊?一般来说这样很奇怪吧?」 「你要问这个啊……其实我有个姊姊。她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当时我虽然在公司的宿舍生活,但她却以和我有血缘关系为由硬是住了进来,而且整整三年都没出门。」 「那是怎样啊?既然是叔叔你的姊姊,那也是成年人了吧?她没在工作吗?」 「她曾经有工作过喔?虽然立刻就辞职跟人结婚了,不过似乎和先生离婚了……因为她把先生的存款全都花光了。」 「啥~~?」 聪的姊姊是个非常恣意妄为的人。她乱花钱的程度十分夸张,父母死后继承了遗产,她那一半的钱仅仅两年就花光了,结婚对象的存款也被她擅自花得一乾二净。 要离婚时,虽然这状况要是一个没搞好就会闹上警局,然而因为她发现先生外遇,所以事情才没闹大。不如说她是个会藉由展现自己不幸的一面来将对手逼入绝境的谋略之士。而这个姊姊就这样硬是闯入了他的宿舍。 而且她不但完全不去工作,这三年内就过著每天吃饭看电视的茧居族生活。由于存摺一类的东西全都由聪保管著,所以钱没被她擅自拿去花掉。正因为聪原本就完全不信任这个姊姊,所以他在自己的房间周围设下严密的防备,甚至把存摺一类的东西都藏在银行的出租保险柜中。 「到底是怎样的姊姊啊。身为一个人来说真是差劲透了,不如说根本就是寄生虫吧……」 「擅自叫外送来却要叫别人付钱……说要帮忙打扫实际上却是在找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把房间弄的乱七八糟的,真的是个差劲透顶的人。」 「你没把她赶出去吗?找警察商量或是委托律师之类的……」 「我有喔,可是啊……那个家伙很会做表面工夫,擅长将对手逼入绝境。要是发生什么事一定是我会被当成坏人,性格非常恶劣。」 对外装成好姊姊的样子,在家里却胡作非为。和同样住在宿舍里的太太们的关系也很好,绝对不会让别人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这有如身处在地狱般、持续了三年的生活,也终于在聪确定会因公派往其他地方工作,而成功的强制将姊姊给赶了出去。令人开心的是,聪要前去赴任之处的员工宿舍是单身宿舍,里头只有男人。 更令人开心的是那是栋空间狭窄到只够给一个人生活,屋龄已有二十五年的转售破烂公寓。 聪还记得姊姊确定会被赶出宿舍,临别时用憎恨的眼神瞪著他的样子。 「她就是个明明一点都不想工作,光只会花钱的人哪~要是在这个世界,我一定第一个就杀死她,连尸体都不想留下。」 「总觉得事情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错,事情还没结束。在聪因公前往海外时,她算准了聪不会回到宿舍的这段时间,装作碰巧出现在聪所住的宿舍,欺骗舍监闯入了聪的住处。将开发中的程式资料拷贝了一份后偷了出去。而且这时她已经认识了别的男人,还和对方结婚了。 「她的结婚对象……是敌对公司的高层,被抢去的开发中软体立刻就被拿去对外发表了。总之在给人添麻烦这方面她完全是个天才呢。」 「还真是过分的姊姊呢,真是糟透了~叔叔你的家庭运很不好呢……」 当然,因为程式已有申请专利,所以成了诉讼案件。虽然提出被抢走的程式中有缺陷的部分作为证据而获得了胜诉,聪却因为麻烦的姊姊惹出的好事被公司给开除了。 身为姊姊丈夫的那位高层人员也为了负起责任而被革职了。是场没有任何人得到好处,有如恶梦般的闹剧。 于是聪在乡下买了一块土地,将父母留下的公寓等遗产全都交给其他人管理,为了瞒过姊姊的耳目还挂上了写有捏造的公司名称的看板来伪装。 之后他便一边在乡下务农,一边过著悠闲自在的茧居生活。虽然因为以前就很喜欢玩游戏所以有在玩,但这种慢活人生实在是意外的舒适愉悦。 知道他开始过著田园生活的姊姊曾经来露脸过一次,然而在那之后就从未踏上他家门前的道路。看来是判断她自己不可能过著农家生活吧。 「为什么会说起我过往的境遇啊?是说,你那样的装备没问题吗?」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尺寸适合的装备了……我也想穿铠甲之类的装备,可是没有钱……」 「啊~虚拟角色的装备之外的东西只能自己想办法准备啊。而且刚转生过来时也没有钱嘛。就算有素材,要加工也是需要钱的。」 「不管怎样,其他的装备都是性感系的所以没办法啦。现在的我一点都不适合穿那种装备。」 「所以你才会去当佣兵来赚取资金,打算买装备来替换?」 之后杰罗斯一边闲聊,一边大致上掌握了伊莉丝的状况。 恐怕是开心享受游戏的玩家,基本上都躲在自己的壳内。虽然好奇心旺盛,以现况来说却缺乏危机感。和家人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不好,看来生长在非常普通的家庭。没有太多朋友,感觉很享受转生的这个状况。 杰罗斯对她的分析与见解大概是这样,可以说内容几乎无误吧。 正因为如此,杰罗斯有件事不得不问问伊莉丝。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怎么样是指什么……有一半因为能够来到异世界而感到开心,但一方面又因为不能再见到家人了而觉得有些遗憾吧?」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世界的法则和『sword and sorcery』完全一样。虽然细节上多少有些出入,但是构成世界的系统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吧?」 「现在想想,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呢……比方说,像我们这些高等玩家做出的新魔法。那是以游戏平衡性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咦?」 杰罗斯等「歼灭者」以及几个生产职的游戏废人,在疯狂到极点的最后,利用魔法文字的0与1所做出的新魔法。然而从游戏系统的角度来看,在以程式构成的游戏世界中根本不可能做出新的魔法。在技术者看来,新魔法只会是引发系统错误的病毒或是bug,不可能会为系统所接受。假设系统接受了这个魔法,那魔法发动时能够透过画面表示出来的特效图像程式又是谁制作的呢。 此外,以处理思考模式几乎与人类一模一样的npc角色的ai这方面来说,主机本身的情报处理速度也不可能跟得上。但是系统却没有停摆,持续运作著,包含自己在内的众多玩家都充分地享受著这个游戏的世界。一般来说肯定会对这个系统产生疑问的,可是至今为止,网路上却从未出现过相关的讨论。 「没错……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轻易接受这件事的。因为这是以系统来说不可能做到、超乎常理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疑惑,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什么?虽然我有点害怕听到答案……」 「简直就像是我们这些人类的思考都被控制住了……这种状况只能认为是我们所居住的那个世界本身就被设定为不会对『sword and sorcery』产生怀疑。而且我还是来到异世界后才第一次察觉到这件事。」 「等等,这样很奇怪吧?要是真如你所说,到底谁能办到这种事……该不会……」 「恐怕是……我一点都不想去思考这件事呢。」 也就是说,管理著杰罗斯所居住的世界的「神」制作了「sword and sorcery」这个游戏,让住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来玩。如果不这么想的话,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是某个国家规模的组织制作了这个游戏。然而制作系统的是外商公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不起那个公司的名称。就算那是间跨国公司也不可能会这样。在各方面都很奇怪。 「你可以说出制作『sword and sorcery』的公司的名称吗?我说不出来呢。至今为止我从未对此感到半点疑惑喔。明明开发出了这么革命性的系统……这点也很奇怪呢。」 「的……的确是这样。如果可以运用五感来体验数位虚拟世界,把这个技术应用在其他地方,应该可以做到很多事吧。却只用在游戏上……这很奇怪吧?不过为什么会跟这个世界这么相似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恐怕『sword and sorcery』是以这个世界的情报为基础所做成的。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这话听起来非常荒诞无稽喔?一般情况下甚至会让人觉得你脑袋有问题……」 「我们现在正处于荒诞无稽的状况下吧……毕竟转生到了异世界啊。在那之前,我甚至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了。我的身上还有以前留下的伤痕喔……这也很奇怪。」 若是在普通的情况下可以笑著否认,可是光是已经转生到异世界来这点就让人几乎没有理由可以否认这一切。 实际上他们现今正处在非常跳脱常识的状况下。如果要接受现状的话,就必须接受除此之外的各种不可能发生的超常现象吧。 「唉,不过现在思考也想不出答案啦,毕竟没证据也没信心。是说你啊……」 被人从正面以认真的眼神给盯著,伊莉丝虽有些慌张,仍想办法回应。 「有、有什么……事情吗?」 「你啊……打算就这样继续当佣兵吗?」 「那当然!没有比这世界更有趣的了,听说连迷宫都有喔?」 「……你会错过结婚的时机喔?这个世界的适婚年龄是十七岁,二十岁以上就算超龄了。」 「别管我啦!我会在那之前找到好男人的。」 「要作梦也是你的自由啦~……呼~」 他有些懒散地吐出一口香菸的烟。 杰罗斯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你要继续将自己置身于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中吗?」这件事,但想想现在的他是个再过不久之后就要失业的人,说这话也没什么说服力,他便没说出口。 『原本我就没过著什么足以指点他人的人生那种了不起的人生哪。不对,应该说我已经说了些好像自己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已经对两个学生带来了极大的影响。说这话也像是马后炮。 「唉,相逢也是有缘,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找我商量喔?」 「……你没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我是**派的,所以你的胸部要是稍微长大一点之后能不能来诱惑我呢?」 「咕呜~居然专挑人家的痛处……再说要商量还是什么的,我连叔叔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耶……」 「啊,我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没关系啦。你和你那位女性伙伴对话时我有听到。我记得是叫耶罗丝吧?」 「是伊莉丝啦!真没礼貌。叔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搞不懂……」 她这才发现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双方却还没正式的自我介绍过。 「杰罗斯,我在这里是以此为名的。毕竟拿以前的世界的名字来用也没意义吧。」 「杰罗斯……莫非是『黑之歼灭者』?」 「那个别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黑之歼灭者」是由于杰罗斯穿著最强的装备时碰巧变得一身黑,才因此得名。不知为何五位伙伴全都有如英雄战队的角色一样有著不同的颜色,比较像领导者的其中一人又全身都是深红色的,所以才配合著各人的颜色,在「歼灭者」的称号前加上了颜色区别。 而且因为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所以杰罗斯本人也无从得知。 「别称感觉很中二,所以我很不喜欢耶~我也不是那种年纪了……」 虽然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没用。变得有些无奈,杰罗斯将香菸的烟吹出一个烟圈想要忽视这种感觉,心情却没能好起来。今晚的香菸彷佛渗入了空虚,带著苦涩的味道。 ◇◇◇◇ 隔天早上,马车出发前往桑特鲁城。 在领头的马车里,杰罗斯将手中持有的劣化版「贤者之石」递给两个学生。 这个劣化版的「贤者之石」,是杰罗斯在制作他的广范围歼灭魔法「暗之审判」时因制作失败而多出来的东西。因为没机会用上,所以还留了几个在手边,他便顺便拿来用了。 就算是劣化版,仍是可以储存好几个魔法的便利道具,也可以用来取代「魔法卷轴」。 「老师,这是……?」 「是我的一个原创魔法喔。依照约定,我会把这个传授给你们两个,你们试著活用它吧。」 「透过魔石?像使用『魔法卷轴』那样使用就可以了吗?喔……成功了。『白银神壁』?没听过的魔法呢……嗯,因为是原创魔法嘛,这是防御魔法吗?」 「如何运用这个魔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练到极致也可以当作一张王牌,你们就好好锻练吧。」 两人立刻将魔法术式展开,将魔法写入自己的潜意识中。虽然杰罗斯曾在他们面前用过一次这个魔法,然而瑟雷丝缇娜他们那时正在和其他魔物战斗,所以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再说这又是可以化为透明的魔法,也难怪他们会没印象。 魔法术式完全写入后,展开在茨维特他们两人眼前的魔法术式便发出光芒,封入「贤者之石」中的魔法术式便消失了。 「什么!」 「不会吧……魔法术式消失了……?」 「我原本就在术式上动了手脚,只要将魔法写入潜意识中,魔法术式就会完全消失。因为要是被人擅自拿去复制我也很困扰呢。」 魔法术式消失的话,要是想教导别人这个魔法,就得自己写下魔法术式才行。 可是「白银神壁」是以庞大的魔法文字构筑而成的,而且使用的魔法术式过于稠密。这样光是要解读出这是怎样的魔法都办不到,想要让渡给他人的话还非得写下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庞大魔法术式才行。而且这个魔法术式还运用了档案压缩的技术使其变得更为精密,如果单纯地展开魔法术式,外观看起来只会是一个发光的正方形立方体。 「你们要将这个魔法传给自己的学生时,就自己想办法制作纪录术式用的媒介吧。虽然我想,要解读这个魔法术式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要看你们今后的努力啰?毕竟人是会成长的。」 「这个……我完全搞不懂耶?为什么这个魔法术式可以成立啊?这根本不可能吧。」 「居然可以用魔法术式写出这种程度的魔法……老师到底是有多厉害啊!」 由繁琐的魔法文字构成的多重层叠型压缩魔法阵。杰罗斯的魔法几乎已经到了无法解读的领域。要解读就必须依照顺序一步步地去分解,要是失败了,魔法阵就会扩散毁坏。 对瑟雷丝缇娜和茨维特来说,杰罗斯的魔法是未知的高级艺术品,能够被授予这样的魔法可说是无上的荣耀。只是杰罗斯完全不了解「大贤者」这个职业会给周遭带来多大的影响。 「虽然光从『神壁』这个称呼来说是魔法屏障,但这个屏障可以依自己的想法变形。比方说要化为盾或是剑都可以。」 「该不会也可以延伸出去,或是化为荆棘的形状在自己的周围展开吧……?啊,老师在森林里用的……」 「瑟雷丝缇娜小姐,你答对了。至于你刚刚的问题,答案当然是『可以』喔。不过要是没办法灵活控制魔法的话,就只会是普通的盾而已,这就得看你们训练的成果了。」 「虽然是很有趣的魔法,但好像很难控制呢。要是能够突然改变形状,简单来说就是想像力会变得很重要吧。看来可以广泛的运用在各种场面上。」 「顺带一提,熟练度提升时还能让魔法变得透明,也可以做成小石头的形状后发出去攻击敌人。」 这内容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这魔法到底哪里是屏障魔法了。不仅是攻防一体的魔法,要是有一点时间,也能让屏障飞出去做间接攻击。唯一的缺点应该是屏障的强度完全凭藉个人资质吧。 控制魔力的能力及个人的魔力保有量也会影响到强度,为了提高强度也会大量消耗掉自己的魔力。当然要使用自然界中的魔力也可以,但要是使用者的等级太低,也一样只会是普通的屏障。是需要很高的熟练度才能够灵活运用的魔法。 「结果,要好好运用这个魔法,我们还是得变强才行啊。」 「因为是可以作为秘密武器的魔法嘛。虽然想试著用看看,但大概会耗费多少魔力呢……」 「这得凭自己的感觉来记住才行吧。毕竟具体的数值没人知道,也会有个人差异。」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还是立刻就想尝试使用新的魔法。 『这么有精神真好呢~……呼,这就是青春啊……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返老还童这件事呢?』 想要返老还童的话就需要被称为「时光倒转灵药」或是「回春灵药」。 这个「时光倒转灵药」只要用了一次之后就能回到二十岁左右,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问题是要制作这个灵药的材料搜集起来太麻烦了。现在他手边虽然还留有一个,但要再制作这个灵药就算有材料也没有素材。 另一个灵药是有点问题的「回春灵药」。使用了这个灵药后能够使身体的细胞活化,让身体能够暂时性的返老还童。可是副作用是会在几年内迅速地老化。 原本在人的一生中,身体细胞的分裂次数就是固定的,硬是让肉体的细胞组织活化便会缩短寿命。灵药的品质愈低落,这个副作用就会愈明显。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用。在玩游戏时虽然和朋友调出了这个灵药,但后来只被他们当成一个没用的笑柄道具罢了。 『唉,就再维持这个大叔样一阵子吧。反正也没有非得返老还童不可的必要,而且我也满喜欢这个看起来很可疑的样子……』 而且在那之前,要整理自己的仪容这点也很麻烦。因为单身所以没什么束缚,就算穿得很邋遢也没人会念他。可以说他在被公司解雇后就染上了怠惰的毛病。 他正处于就算想要保有精神的年轻活力,仍会在意肉体老化状况的年纪。然而他又不想做麻烦的事。他似乎过了太长时间的茧居生活,到了身为一个人来说有些不太像样的程度。 ◇◇◇◇ 伊莉丝坐在马车的货架上,一边看著在向前迈进的马车中的杰罗斯。 她很在意那个和自己有著相同境遇,且因为身为上级玩家而声名远播的大叔。 当了一个月左右的佣兵,所以她很清楚,这里没有像杰罗斯那么强的魔导士。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被人唤作上级魔导士了,可见这个世界的骑士及魔导士的力量比转生者低得多。现在的她还无从得知,原本就被称作「歼灭者」的高等级魔导士,会对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只是作为伙伴来说,没有比这更可靠的存在了。而且像「歼灭者」这样的高级玩家对她来说也是憧憬的对象。 「唉……」 「怎么了?伊莉丝,你干嘛叹气啊。」 「雷娜小姐……没事,我只是在想要怎样才能招揽那个人成为我们的伙伴。」 「那个大叔?他那么厉害吗?比伊莉丝还厉害?」 「他大概是……这世界最强的魔导士吧。」 这次的事情让伊莉丝了解到佣兵是多么危险的工作。 就算等级再高,只要因为从未杀过人一事而有些许踌躇,敌人便会确实地瞄准这个破绽攻来。 虽然对于杀人一事完全没有迷惘作为一个人来说也有点问题,但不能杀人就无法当佣兵吧。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嗯,如果他站在我们这边会很可靠喔?所以我才会想说能不能招揽他,但好像有点困难……」 伊莉丝似乎意外地相当认真。 「欸,伊莉丝。」 「什么?」 「再怎么强,大叔还是不太好吧……要是人家有家室怎么办?」 「啥?我想他应该没有家室啦……但是为什么不太好啊?」 「因为他可是大叔喔?和伊莉丝的年纪也差很多,虽然听说在贵族间也有这种年纪差很多的情侣,但是伊莉丝你不行啦。你看嘛,你这光滑平坦的扁胸,又是幼儿体型……那个大叔啊,会被逮捕喔。」 「谁是幼儿体型啊!我还是有胸部啦,有一点点……更、更何况在那之前的问题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终于发现雷娜会错意了。 「虽然我可以理解因为人家救了你,所以你对人家有好感啦……可是那个邋遢的大叔不行吧~」 「我就说不是这样了嘛!」 「你们两个昨晚单独聊了些什么?你们好像聊得满起劲的嘛?感觉很开心……明明是扁胸,还真行呢~?」 「雷娜小姐你也太烦人了吧!」 「没想到小伊莉丝喜欢大叔啊……姊姊吓了一大跳!好吃惊呢。」 「构筑在吊桥理论上的恋爱不会长久的啦!而且先不提那个,这真的是雷娜小姐你误会了喔?」 可是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样子。 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漩涡中,开始暴走了。说到底就是……没在听人说话。 「啊,你可要小心恋爱症候群喔?说不定你会忽然忍不住袭击那个大叔呢。」 「恋爱症候群?……从字面上来看,是指发情期吗?又不是动物,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有喔?发情期……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咦?」 这个世界的人类是有发情期的。通常被称为恋爱症候群的这个症状,是精神感应到流动在地脉中的魔力而带动了所谓的发情期,进而引发的暴走现象。虽然这肯定跟季节有关,但不是生物单纯地遵从著延续种族的本能所引发的行为。 不分男女,为了留下更优秀的子孙,恋爱症候群患者们的脑部会凭著本能自然地去测量出适合自己的异性,并基于魔力与野性的过剩共振反应诱使**爆发。 不仅能力,通常也会选择与自己的性格或嗜好相符的人,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性癖好,高昂的**会使异性间的魔力产生共鸣,生物本能会挣脱理性的束缚。 而依据这壮烈的告白内容不同,也有可能会成为使人在社会上生存不下去的惨烈状况。 这样听起来可能会觉得这很容易引起社会混乱,实际上事情却意外的进展得很顺利。不过就算是本能的渴望,若是其中一方未受到魔力的干涉就无法成立。 实际上茨维特就被甩了,所以未必所有人都能够成功。以他的状况来说,不管他多么渴求对方,但他身上并没有路赛莉丝所渴求的因子,结果就只能落得被甩的命运。嗯,要是其中一方凭恃著力量迫使对方就范,就会变成犯罪了…… 尽管发病的人只要察觉到自己出现了恋爱症候群的前兆,和事先找好的对象成为恋人就能防范未然,但由于其中也有突然一见钟情的状况,使得周围不断上演著爱情通俗剧。结果镇上刮起恋爱的龙卷风,成为了从初夏到初秋时的特有现象,这个世界的人也接受了这件事。而且为此壮烈牺牲、在社会上无法生存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这是骗人的吧?不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没骗你……不过和交往对象一定会进展得很顺利也是真的喔?」 「你开玩笑的吧……这种事情超令人困扰的啦~~!」 「别称是『天使的恶作剧』,或是『邱比特的一时兴起』喔。大家平常的理性都会往奇怪的方向冲去的样子,魔导士好像特别容易会暴走喔?」 「不会吧!那我不是很危险吗?」 既然身为魔导士,魔力与精神的关联性自然十分紧密,所以由于和对方的魔力共振而引发暴走的可能性也很高。当然,因为这暴走而想要接近的对象,就是适合自己的男性。 『骗人的吧?……啊,不过要是告白了的话,就代表那个男性很适合我吧?可是,要是我对叔叔做出了丢脸的告白……最、最惨的状况下……』 这个本能和理性以恰到好处的程度融合在一起,像是喝醉了一样的超常暴走现象,就算以复数的女性为妻,或是发生相反的情况,不知为何都不会发展为满是鲜血的刀刃相向事件。 这可能是因为性质相似的人聚集在一起,彼此的魔力使理性与本能同步,使众人都能够接受这个状况吧。因为人类原本就是群聚生物。 伊莉丝来到这个世界后首次感到战栗。要是恋爱症候群发作的话,一个没弄好甚至有可能会演变为在众人环视之下引发事件这种最糟糕的状况。对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来说,就是这点非常令人难以接受。虽然可以理解身在异世界,人也会有不同的特性,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发情期。任何人都无法抵抗自然的生理现象吧…… 和骑士们一起回到桑特鲁城的这几天内,伊莉丝一直都被这份苦恼给折磨著。 第31章 大叔进行诱导 在骑士团的勤务室中,有两位骑士正看著彼此。 其中一位是骑士团长,马库斯?威尔顿。是位彷佛经历过极为严峻训练的军人般,拥有一身结实体格的壮年骑士。另外一位则是阿雷夫?吉尔伯特。是在索利斯提亚公爵的要求下率队前往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的分队队长。 马库斯为了让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部下们累积经验而答应了这次的护卫委托,其成果却远超乎他的想像。 「我看过你的报告了,但这真是不得了啊。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升到了154级?你们到底越过了多少生死关头啊……这可是非常令人感到惊愕的事喔?」 「就如同报告上所记述的。我们每天都不停地和难缠的魔物战斗,总算是活了下来。」 「哥布林或兽人还好说,巨魔、山怪、奇美拉、食人兽……阿雷夫啊,真亏你能活著回来啊?」 「要是不打倒他们,被吞噬的就是我们。我们可是赌上了性命啊。而且是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阿雷夫不知为何看向远方。 虽然对他这话感到有些疑惑,马库斯仍继续看著报告书。 「第二天时食物就被夺走,接下来就过著赌命的野外求生生活啊……真的是该庆幸你能活下来,差点就要失去优秀的人才了……」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众多的部下们。我觉得自己尚未变强到那种地步。」 在大深绿地带要确保食物是很困难的,就算是肉,也有很多是不适合当食物的。特别是山怪和奇美拉。马库斯面对淡然地说出这种连存活都很艰辛的状况,在这几天中变得判若两人,露出精悍表情的阿雷夫,实在难掩他心中的惊讶。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会变成这样……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吗?』 阿雷夫的身上垄罩著一股不寻常的霸气。那就算保有理性,仍有如野生的猛兽般震慑住周遭的气息,令马库斯震惊之余也感到一阵狂喜。 毕竟阿雷夫是由马库斯培育的。看到原本就很优秀的阿雷夫变得比预想中还要更强悍地回来了,使他体会到有如因孩子的成长而感到喜悦的父亲的心境。 他继续翻阅著骑士们写下的报告书,看到接下来的内容不禁「噗!」地喷出一口气。因为上面记载的是关于强欲赤狼的事。 「阿雷夫……这是开玩笑的吧?这种家伙徘徊在那座森林里吗?」 「不,这是极为纯粹的事实。那个……是会对我等构成威胁的魔物吧。」 「的确……如果这是真的,这内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恐怖。可是……」 「或许您不愿意相信此事。然而一直视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吧。」 强欲赤狼是一般的佣兵无法对付的凶恶魔物。 会和其他同种的魔物成群行动,有组织性地进行狩猎,是十分难缠的魔物。就算是骑士团,面对它也得有会出现不少牺牲者的觉悟。 无论是对人还是野生生物来说,成群活动的魔物都是一种威胁。在具有压倒性强度的首领周围,围绕著许多拥有就算单独行动也十分难对付的敏捷性及凶暴锐牙的下级同种魔物,并以群体狩猎的方式将猎物逼入绝境。 哥布林和兽人也有类似的习性,只要数量一多,便没有比这更危险的对手了。 「……这、这可不是在说笑吧?要是这家伙出现在边境的村落……」 一想到可能的被害情况,马库斯便无法保持冷静。 「不,上级魔物群聚出现的话或许是威胁,但要是只有一只,还是可以想办法击退。问题应该是出在是否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强欲赤狼存在吧?」 「确实是……说不定至今为止已经有许多人牺牲了吧?就算想做魔物的生态调查,学者也不想去那座森林哪……去调查也有可能形成二度受害。」 「我想实际的被害应该超乎预期。虽然上级魔物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出现在这附近,但要是有其他原因在那状况就不一样了……比方说,被更强大的魔物给赶了出来。」 每年都有很多村子里忽然有人消失,或是有许多亲属针对下落不明的人发出失踪协寻请求。像这种有人失踪的案件在边境的村庄里层出不穷。而且成群结队在森林中移动的魔物经常会改变据点,难以掌握它们的行踪。其力量也十分惊人。一般的佣兵肯定无法对抗,只会成为可怜的牺牲者。 「尽管我不想去思考这件事……但我还是警告佣兵公会,要他们注意一点吧。不能再出现更多的牺牲者了。不过对佣兵们来说,这些素材应该很吸引人吧……」 「我认为这判断十分妥当,就算成为了那些魔物的饵食,那也是他们自己该负责的。」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家伙,疯狂人猿……因为『白猿的毛皮』可以高价卖出,佣兵们一定会先以此为目标吧。可是光是哥布林和兽人就已经很麻烦了,又有新的……人手不够啊。」 往后得烦恼其他的防卫问题了。虽然是很乱来的魔物,仍相当难缠。 这仅限于会以人类或是其他种族作为繁殖道具的魔物,这种魔物经常会从森林中现身,成为袭击人类村落的害兽。佣兵也是人民,若是不将这些得到的情报分享出去,牺牲者只会不断增加。若是已经将情报传达出去,仍有人想要挑战因而牺牲的话,那就会被视为是他们的能力不足。毕竟佣兵所处的是实力至上的严苛世界。 「……明明很累了还要来报告,真是辛苦你了。回去让你老婆开心一下吧……」 「不会,此乃我职责所在。非常感谢您的体谅。」 「素材卖出后的一部分收入会在近期内交付给你们,今天真是抱歉。」 「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呢。那座森林是地狱啊……」 「这样啊……」 阿雷夫离开勤务室后,马库斯便抱著头趴在桌上。 「这个……真的要由我去说明吗?明明连光是存在就十分令人头痛的强欲赤狼都出现了……总觉得那座森林的危险程度又提升了。好吧,接下来……」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老实说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要是强欲赤狼出没在这附近的话,那可不是只要加强警戒就能搞定的事。 虽然报告上是说他们打倒了,但可能还有其他只。 既然它们是会成群结队的魔物,这边也必须派出精锐才能对抗居于领导地位的战狼系魔物。万一它们成群出现在人类聚落中,肯定会连骨头都不剩地把人给吃得一乾二净吧。它们就是如此凶恶且贪食的魔物。还有一个麻烦的问题也非得报告不可…… 在这之后,马库斯虽将大深绿地带的情报都明确地告知了佣兵公会,佣兵公会却对关于疯狂人猿的情报一笑置之,最后有许多佣兵都意气昂扬地前去挑战大深绿地带。 可以卖出高价的「白猿的毛皮」正是如此的充满魅力。然而小看这个情报的结果,就是许多佣兵都就此一去不回。 事后佣兵公会的干部拚命低头,恳求骑士团协助搜索失踪的佣兵们,但马库斯并未答应这些请求。 毕竟最终仍是那些不相信情报的佣兵们不对啊…… ◇◇◇◇ 杰罗斯等人回到桑特鲁城后的第三天。 瑟雷丝缇娜与茨维特正一如往常地以魔像为对手进行战斗训练。 而那些魔像中,有一部分也从泥魔像改为石魔像了。 两人面对石魔像虽经历了一番苦战,仍能顺利地打倒魔像。等级和技巧都提升至与一周前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行动上也不像以前那样给人惊险的感觉。 跨越过生死关头的经验显现出来了。 「哦?战斗能力提升了不少嘛。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有经历过实战就是不一样呢,可以透过身体感觉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石魔像的等级大约是多少?泥魔像的动作感觉也很不错啊……」 「平均控制在100级左右的程度。这是因为发展成长期战一样很棘手,而且作为替代的是我希望那两人能好好学会那招。」 「那招啊……咯咯,这不是成长得相当可靠了吗。这样一来我的派系也会更有影响力吧。而且我已经可以看到那些轻蔑缇娜的人吃惊的样子了。」 看来克雷斯顿有意将让两人加入他自己组织的派系中。 作为公爵家系,考虑到国家发展的情况下,必须得想办法解决魔导士团与骑士团间相处不睦的状况。要是加入了能够解读魔法文字的这两人,派系的影响力也会随之提升。 更何况是王族的亲戚,不能随意处置。 「这话还真是黑暗呢。不过也会有不乐见你们的影响力提升的家伙在吧?」 「那就交给暗部处理吧。毕竟是直属于王族的组织,应该会欢喜地为了国家改革而出手帮忙吧。也可以向各个贵族报仇雪恨。」 「虽然有可能是我多虑了,但对方也有和地下组织联手的可能性吧?送刺客进来的手段多不胜数啊。」 「别担心,都打点好了。你帮忙调整过的教科书,会让那些家伙把自己给逼入绝境吧。要先把外在的障碍给解决。」 「那个魔法术式是其他的派系制作的教科书对吧?明明不要乱改原本的魔法术式会比较好用的,我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他们装作认真研究的样子,实际上把大部分的研究资金都拿去贿赂了吧。拜此所赐,认真研究的魔导士们都很贫困,尽管说要优化术式,结果却变成了有缺陷的东西。」 「这样是恶性循环吧?这个国家这样下去真的不要紧吗……」 内政方面先不提,现况是防卫层面大家都毫无干劲,只会互相扯彼此的后腿。要是其他国家攻进来,这里会首当其冲的被破坏吧。想必所有人都对这样的国家感到不安。 「就是为了不要演变成那样,才要现在就开始动手啊。到底是谁让国家变成这样的……」 「我才想问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发展成这种状况啊?」 当然,这肯定是因为某一个魔导士为了获取权力,而贿赂了其他的有力贵族所导致的。只要有一个人犯了错,对应的方式就只有两种。训诫对方,或是加入犯错的行列。 『应该不会爆发战争吧?麻烦事我可敬谢不敏……我才不想被卷进去咧~』 要导正错误的话,必定会出现对此感到不满的人。 这些人为了保有可以获取不当利益的权力以及自保,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出各种不人道的行为。 「算了,老夫等人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将调整到最佳状态的魔法做成卷轴开始贩售。初级的魔法早就在贩售中喽?」 「是打算以便宜的价格卖出像样的魔法,让那些派系站不住脚吗?」 「嗯,我们也已经拉拢了不少被派系给赶出来的魔导士加入。而且那个魔法术式还真是优秀啊,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 索利斯提亚公爵管辖下的索利斯提亚商会已经开始贩售杰罗斯所制作的土木工程魔法「盖亚操控」,以及其他优化过的既有魔法了。虽然一开始跑来购买的主要是建筑业者,但销售状况似乎相当好。 魔导士的收入来源是贩售魔法卷轴,或是以炼金术制成的魔法药。反过来说,他们也只有这些收入。而销售额中的六成会被派系给回收,作为支撑派系组织的基础。身为现任领主的德鲁萨西斯在也是他副业的店里贩售经杰罗斯优化过的魔法卷轴,这对各派系来说是会动摇到他们的根本,且最不乐见的糟糕状况。 毕竟索利斯提亚公爵家是这个国家中首屈一指的商人,同时又是王族的亲戚,是与之为敌会非常麻烦的家族。 「这都多亏有你。那个消除的魔法术式实在太有用了,拜此所赐,防止了魔法的传播。」 杰罗斯对贩售用的魔法卷轴动了一点小手脚。 他对魔法卷轴施加了只要魔法一被刻入潜意识中,写在卷轴上的魔法术式便会全部消失的机关。如此一来便能防止魔法被人任意地传播扩散出去。 「因为记住魔法后,魔法卷轴就只是碍事罢了。包含魔法纸的回收在内贩售的话,利益也会提升吧。毕竟魔法纸很珍贵呢,这样就可以回收再利用了。」 「收益的其中一部分也有分给你喔?已经请在我们领地中营业的金融业者帮你开户了。无须为生活所苦。」 「看来短时间内可以过著安泰的生活了呢。虽然我很在意权利金到底是多少。」 「土地现在也在开垦中,已经开始做房子的地基喽?你的魔法『盖亚操控』真的很优秀啊。」 克雷斯顿从瑟雷丝缇娜口中得知了他在教会使用的魔法,便问他是否可以贩售那个魔法。虽然他没打算迂回地推广魔法,但藉由限定其使用方法,让大家不去注意到其真正效用的作法成功了。现在这魔法变得十分受欢迎,甚至连农民都会来买。 藉由使用在挖洞、固定周遭的土制作排水沟等这些「土木工程」上,让大众认为这个魔法不具攻击性。而且就算想推广这个魔法,魔法术式也不会留在卷轴上,无须担心会流传出去。虽然可能会有魔导士来买,但原本就能够使用地属性魔法的魔导士根本不需要学这个魔法。因此「盖亚操控」的魔法就这样开始广泛地被使用。由于持有魔力较低的一般人就算使用这个魔法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所以忘记了数量可能带来暴力的魔导士及骑士团,目前尚未将这件事视为问题。 毕竟最先被使用在农业上,在他们的眼中看来这是极为初步且单纯的魔法。 「比起那个,还是看看他们训练的状况吧。具有实战经验的克雷斯顿先生的意见对他们两人来说应该也能作为参考才是。只听我的教导,知识会有所偏颇吧。」 「嗯,这把年纪了还能派上用场,可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再说又是我疼爱的孙子,真是期待他们的将来啊。」 『你疼爱的不是孙子,是孙女吧。』杰罗斯默默地在心中吐槽。 虽然脑中有著各种思绪,但总之还是将目光转回到训练中的两人身上。 「你还是老样子,用很骯脏的手法在攻击呢。而且防御非常坚固。」 「石魔像的防御力可是很难缠的呢。动作缓慢这点算是帮了大忙……」 「然而他们还有那招……」 尽管是由石魔像进行防御来守护其他的魔像,泥魔像从周围展开攻击的常见战术,可是要脱离其包围仍相当困难。防御力比泥魔像更高的石魔像,不但无法仅靠一击就破坏,而且还会使用远距离攻击。 石魔像将组成自己身体的石头大量分离出来,让石头漂浮在空中。 「要来了!」 「啧!『魔力护盾』!」 浮起的岩石化为子弹,击向茨维特他们。 对此展开魔法屏障,总算是挡下了这波攻击。 「『岩石射击』。在极近的距离下被这招打到就麻烦了呢。」 「是啊……虽然在攻击前会先让石头浮起,所以很快就能判别,但攻击范围很广。」 「就算不小心打到周遭的泥魔像,却因为那原本就是泥巴制成的所以不会造成伤害,敌人的数量也不会减少。」 「结果还是只能破坏核心。难缠之处正能成为他们的磨练。」 泥魔像有两种,以攻击为主的泥魔像(胖)以及具有远距离战斗能力的泥魔像(瘦),这两种魔像的联手攻击,再加上负责防卫的石魔像,布阵有如铜墙铁壁般稳固。只要不破坏核心就无法打倒魔像,然而由于其防御力,想要破坏核心的过程可说极为麻烦。魔像的再生能力很强,就算破坏了一半,只要核心还在,就能够无限地再生。 从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归来后,两人的等级虽然变高了,但训练的难度也大幅提升了。魔像的战斗模式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复杂多变。 「要是再加上速度快的魔像可就束手无策了。」 「真的。但是无论失败多少次都无所谓,从中累积经验,我想也不全是坏事吧?」 「说得也是。那么,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喔,上吧!」 「「『白银神壁』!」」 两人使出了白银神壁。这个魔法只要持续放出魔力就能展开屏障,并依自己的想法改变屏障的形状。瑟雷丝缇娜为了歼灭周围的魔像,向前方伸出无数棘刺,是刺击型的使用法。茨维特则是为了横扫四周的敌人,将屏障化为了巨大的剑。 既然有石魔像在,长期战只会使他们疲于应对。他们两人都认为,有时采取大胆的行动,直接打倒统率敌军的指挥官也是一种有效的战术。 「护盾强击!」 「斩击之刃!」 搭配「白银神壁」发动武斗技能,两人打算藉此强硬地一鼓作气歼灭所有敌人。 瑟雷丝缇娜展开化为棘刺状的盾形魔法屏障,被刺击打倒的泥魔像无法攻击,阵形也因此崩解。茨维特则是将魔法屏障缠绕于剑上,一边斩退四周包围住他们的魔像,一边让魔像无法接近他们。而且藉著加上近战技能这一点,使其威力倍增。 虽然这个战斗训练只要打倒身为领导者的魔像就结束了,但领导者是个大得夸张的石魔像。尽管要一击就打倒它很困难,然而要是能够攻击到核心的话就肯定能够获胜。两人都判断在短时间内决一胜负才有胜算。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问题,可是……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轰隆! 身为领导者的「石魔像指挥官」大吼后,高高举起双手,用力地捶向地面。这时产生的冲击所发出的震动波使地面摇晃,让两人无法站稳。 「什么?是『地震』!」 「从没听过魔像有那种能力啊!」 从自然界中诞生的魔像几乎不会使用这种魔法攻击。因为只要耗费魔力,魔像本身就会再变回原本的石头。 然而这不代表魔像绝对不会使用魔法,遇到紧急状况时,也有可能会像这样施加攻击,选择在敌人胆怯时以物理性的质量攻击粉碎对手的手段。这一击还顺便将手下的泥魔像的身体给弄散了,它们像史莱姆一样绕到两人的周围,瞬间包围住他们。 虽然是觉得有胜算才采取行动,但反而遭受了反击。 结果两个人被弄得满身是泥。 「嗯~有些太快下决定了呢。对手可未必已经使出所有招数了喔?」 「不过战斗的表现很不错,愈来愈期待他们今后的发展了。」 「真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居然在那个时间点使用『地震』……不能小看魔像呢。」 「大深绿地带的魔像可不只这种程度喔。会用地震卷起大量的土砂,将周遭的森林整个摧毁呢~哎呀哎呀,真令人怀念。」 「「「…………」」」 其他三人藏在心中没说出口的是:「真亏你能活到现在啊?」 在一般来说肯定会死的环境下存活了一周的杰罗斯强的令人吃惊。虽然对于那些自己并不知道且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物也感到很惊讶,但比起那个,更感觉到能够在那样危险的地方生存下来的杰罗斯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 两个学生知道,他们所经历过的地方,连地狱的入口都称不上…… 魔之森是深不见底,而且非常恐怖的危险地带。 感到战栗的同时,已经成为每日例行公事的战斗训练也结束了。 ◇◇◇◇ 最近的茨维特总是给人形迹可疑的感觉。 他会不时偷窥瑟雷丝缇娜,深深地叹气。 现在也躲在阴暗处看著她的背影,果然又叹了口气。依据看待的角度,可说这行为相当怪异。 「今天一定要……可是……」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怎么看都是对妹妹抱有恋慕之情的危险哥哥。而他完全没有自觉,躲著不让瑟雷丝缇娜发现,独自仿徨在决心与恐惧之间。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全被女仆们给看在眼里…… 「我……居然是这么没出息的人吗?」 「不,我想那是你原本就有的资质。」 「怎么可能!我可是一直都抱持著身为男人的骄傲活到现在的。」 「骄傲?这包含你滥用权力,强硬地想把路赛莉丝据为己有的事吗?」 「呜……那确实是我不对。现在回想起来,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蠢事啊……总之我有在反省了。」 「有在反省是很好啦,但这当中也有不听他人劝告的人呢~……」 「我知道对方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可是总觉得不甘心……欸?师傅!」 杰罗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害茨维特吓得跳了起来。 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你什么时候……」 「我才刚来啦……不过我认为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喔?」 「你是指什么啊?」 「就算母亲不同,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产生这种恋慕之情实在是……」 「这、这是误会!才不是那么一回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才发现自己的行为被周遭的人误解了。 「你不是对有一半血缘的妹妹不禁起了色心吗?大家都是这样谣传的喔?」 「不是~绝对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道歉而已啊~为什么会传成这样啦!」 「道歉?啊~……原来如此。」 大叔这时候发现自己搞错了。茨维特以前曾霸凌过瑟雷丝缇娜,想必是在窥探何时有机会清算这段过往吧。 「我想你也知道,那家伙以前是没办法使用魔法的。可是当时的我完全没想到那原因是出在魔法术式本身上。虽然到了现在我才能说出口,但我们家是代代皆为魔导士的世家。我无法忍受在一族之中有无能的人存在。一直到最近为止都是这样。」 「原来如此……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嗯。」 茨维特对自己的血统及家族历史等一切事物都感到骄傲。在这之中却找不到任何才能的瑟雷丝缇娜,实在令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而以严苛的态度对待她。 然而被众人视为无能的存在,其实是被基本的魔法术式给封住了她的才能。若只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害她遭受冷漠的对待,那罪恶感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带过的。更何况自己还处于率先冷落她的立场上,光是这样就令他无法承受这份罪恶感的苛责。为了做个了断,他一直在寻找道歉的机会,只是从旁看来仍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既然你会这样想,为什么还会对路赛莉丝做出那么阴险的事呢?」 「拜托你行行好,别再提那件事了可以吗?我也真心搞不懂那时候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有恋爱症候群这个因素在,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从在学院里做出一些不像他会做的举动而引人注目时,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回想起那些完全想不到会是自己做出的愚蠢行动,简直令他感到吃惊。尽管原因应该是以前杰罗斯在偶然下鉴定出的异常状态「洗脑」,然而困扰的是被鉴定的当事人早已彻底忘了这件事。 「不管理由是什么,也不会改变过去喔?」 「唔咕……的确是这样,但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脑袋像是被热气给垄罩住了,无法控制自己……现在想想那时有许多言行举止都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了?」 「我是不觉得这种藉口有用啦,总之回想起过去的自己而想对瑟雷丝缇娜道歉……是一大进步呢。要不要顺便和路赛莉丝道歉啊?」 「我一开始不就这么说了吗……为什么会变成对亲妹妹动起歪脑筋啊……」 「也是有这种人存在的嘛。也有国家由于文化不同而接受近亲通婚啊。」 「我才没有那种奇怪的嗜好!」 原本只是想要确认状况,却不知为何开始逗弄起茨维特的大叔。 实际上,杰罗斯也确实是以看茨维特慌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为乐。 「那就去道歉啊。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就好了吧?明明这么简单。」 「话说起来是很简单,但假设你是当事人,心情会很沉重吧?」 「那就是你所背负的罪过的重量。不管能不能获得原谅,去做个了断吧。」 「就是因为办不到,我才会在这边烦恼啊……」 他似乎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这时只要踏出一步就好了,他却办不到,只能在一旁看著。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这里正是该拿出勇气前进的重要场面吧。 尽管光是想要清算过去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很没出息。 「既然觉得自己不对,重要的就是立刻低头认错。要是一直维持现状,我想到最后你连道歉都办不到喔?因为人总是会往比较轻松的方向走,等到关键时刻若是不能展现出你道歉的诚意,总有一天会失去信用的。」 「可是啊~……该说总觉得有点丢脸吗?还是该说很逊呢……」 「那是至今为止都冷漠地对待他人的人该说的话吗?你现在不改过的话,往后的人生就将一直背负著这没出息的回忆。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观感吧?」 「我知道……可是等到真的要行动了,又……该怎么说……」 真没用。平常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在那边忸忸怩怩个什么劲,说真的看著都觉得不舒服。在大叔眼里看来,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这种样子实在烦人。 「结果你到底想要怎么做?嘴上说想要道歉却在这里裹足不前,什么都不做,没有任何成果。明明没做出任何行动,何必烦恼呢?」 「师傅你怎么了啊……突然变得这么冷酷……」 大叔给人的感觉骤然一变,有种沉重的气息袭向茨维特。 「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道歉还是算了,到底是哪个?与其说觉悟,不如说你真正需要的是诚意吧?」 「唔……我觉得我该去道歉,可是……」 「那你为什么停在这里?我完全想不到你有什么必要犹豫喔?」 「不,可是啊……该怎么开口才好……」 「何必在这里纠结?只要说一句『至今为止真的很抱歉』就好了,要是这时候无法展现出自己的诚意,我想你一辈子都无法向前迈进喔?」 然而他仍无法踏出那一步。于是他抓住茨维特的双肩,更进一步地逼迫他。 「你试著回想一下吧,至今为止你做了些什么……现在的你,能够原谅至今为止的自己吗?你能够放任错误,抬头挺胸的活著吗?你说啊?」 「呜!的确……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对瑟雷丝缇娜做了很过分的事。就算她说愿意原谅我,我自己也无法接受。」 「那就应该前进,这会成为你的觉悟。对她道歉这件事,等于向至今为止的自己做个了断。话说回来,你根本什么都还没做。首先该采取自己可以接受的行动,如果行不通的话,再想下一步就行了。我认为赎罪这件事,首先就是要将你的想法化为诚意表现出来。」 「我确实什么都还没有做……师傅……我会先用自己的话去向那家伙道歉!」 「就是这股干劲。好好的面对自己的过去吧。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不是为了瑟雷丝缇娜小姐,一切都是为了与自己的过去做个了断,以及决定往后该有的样子……我认为就算无法获得原谅也要诚心接受,接著继续为了接近理想的自己而努力锻炼。你应该将这视作……重生为走在正道上的自己的仪式!」 简直像是不知哪来的黑心销售员,大叔用手指戳著茨维特。 「重生……没错,我应该要重生!师傅,我要去了!我要去解决我胸中的这股烦闷!」 原本就是个热血少年的茨维特在大叔的催促下,感觉到了心中涌出一股热意,带著充满决心的眼神前往瑟雷丝缇娜身边。 为了跟至今为止的愚蠢自己道别,年轻人奔向前方…… 「……真是单纯呢。下任公爵这么轻易就被人说动不要紧吗?唉,也是因为他还年轻吧……」 大叔在过往曾是上班族的时候,为了让处于修罗场导致集中力低落的部下们振作起来,会以听起来很像样的话语煽动他们。在持续彻夜工作一周的地狱之中,他为了激发部下的干劲以及营造团队的一体感,会一边直接触碰部下,一边以话术诱导对方。 当然这都是为了早点搞定工作,因为在期限逐渐逼近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得跨过这个地狱才行。他以理性的话语和有如诈欺师般的巧妙话术来引出部下的干劲,成功地完成了好几个企划。 他因挑战严峻的修罗场而得到的别名是「超s主任」。而茨维特并不知道,自己被这样的大叔给诱导了。 ◇◇◇◇ 瑟雷丝缇娜一个人在露台上吹著风。 从森林吹来的风带著蓊郁树木的香气。像这样享受独处的时间,也是她的兴趣之一。然而有一个人闯入了这雅致的时光。 是她的哥哥,茨维特。 「瑟雷丝缇娜,你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哥哥……」 「啊……不,只是我想做个了断。」 「做个……了断?」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瑟雷丝缇娜带著些许警戒等待著茨维特的话语。 「包含小时候的事情在内,瑟雷丝缇娜……至今为止真的非常对不起!」 「哥哥?这到底是……」 对方忽然低头致歉,令她感到困惑不已。 「我是这个公爵家的后继者。因为我从小就被人这么说,所以那时候的我无法接受自己和不能使用魔法的你身上居然留著相同的血液这件事。然而在得知那是由于魔法术式有缺陷,你本人并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我想对以前对待你的那些不好的行为及态度、对自己犯下的过错做一个清算。所以我才会像这样低头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不会求你原谅我,因为我知道自己就是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哥哥你居然这么……」 瑟雷丝缇娜很清楚茨维特有多以自己的家族为荣。 对于从小就抱持使命感过活的茨维特来说,会以严苛的态度对待家族中唯一无法使用魔法的她,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是理解这个过错,甚至低头道歉这件事,让瑟雷丝缇娜再度感受到他的真诚。 索利斯提亚公爵家是代代守护著这个国家的一族。拥有稀有的魔法才能,靠著其魔法的威力守护了许多人民。虽然没有足以被称为战争的大规模战斗,但相对地经常有魔物失控暴走,而他们正是始终站在前线,赌上性命挥舞著法杖战斗的一族。 其中也有在战斗中丧命的领主。出生在这样的一族中,她也多少可以理解没办法使用魔法的自己为什么会遭受冷漠的对待,但同时也对此抱持著不满。 尽管她一直拚命努力想要变得能够使用魔法,结果仍是为了她自己。可是瑟雷丝缇娜从知道原因出在魔法术式上后便跑来道歉的茨维特身上,感觉到了身为贵族的强烈荣耀感以及真诚的表现。所以她认为自己也该真挚地回应他的那份诚意。 「哥哥,你觉得老师的魔法怎么样?」 「啊?你怎么忽然问这个……老实说我觉得超强的喔?那个威力,还有魔法的效率……不管从那方面来看程度都完全不同。」 「你说的没错。但是……对这个国家来说这同时也是一种危险。只要耗费极少的魔力就能产生那样的威力,要是不小心泄露给他国知道,将会因此产生多少流血冲突呢?」 「战火毫无疑问地会扩大吧。这和我们所知的魔法大不相同,拥有压倒性的力量……」 「而且老师还拥有大范围歼灭魔法。」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虽然我有听说过,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魔导士能做出那种魔法。我想顶多就是将大范围魔法稍加改良后的程度吧。」 大范围歼灭魔法是现在各派系研究 第32章 沉重的负担 中的魔法,又被称为战略级魔法。要是这个已经被制作出来且由个人持有,将会是很严重的问题。简直就像是会走路的核弹。 「老师曾经这样说过:『若是沉溺于魔法的威力中,有时也会有制作出凶恶魔法的危险性』……我作为老师的弟子,希望能够做出让人们幸福的魔法。」 「战略级魔法的危险性啊……的确,要是能发挥理论上的威力,应该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东西了。」 「你不觉得创造出不是为了破坏,而是能够为更多人产生贡献的魔法的使用方式,是我们这些弟子的使命吗?」 「没办法吧。我……作为守护这个国家之一族的后继者诞生在这世上。守护人民是我的使命。不过要是有除此之外的路可走,你就朝那个方向前进吧。我会担起所有公爵家该完成的任务。」 「哥哥……」 「师傅的魔法确实很强,可是使用方法若是错了,就只会引发悲剧。回到这里后,我理解了拥有力量应负的责任为何。不过,我打算贯彻为了守护人民……为了身为贵族的使命而死的信念。」 两人所走的道路朝向不同的方向。瑟雷丝缇娜是为了让人民的生活更加富裕,茨维特则是为了完成守护人民的性命及财产的责任,做好了让双手染满鲜血的觉悟。 两者都有其存在的必要,然而绝对不会相交,两人将走在完全相反的道路上。 「瑟雷丝缇娜……你有看过师傅的大范围歼灭魔法吗?」 「我看过魔法术式。从那上面感受到非常强力的魔力循环,魔法术式也因为密度太高而无法理解。而且……那个实在是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这样,师傅他才希望你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吧……」 「哥哥,你真的要走在不断战斗的路上吗?」 「因为那是我的义务。我能够活到现在都是靠著人民的血汗钱,被人民给养大的我是不能逃避的。就算有可能会死也一样。」 茨维特已经做好觉悟了。看著这样的他,瑟雷丝缇娜发现自己想错了。茨维特因为接受英才教育,平常的行为虽然粗暴,却极具教养。和一般同年龄的年轻人不同,他被教导,也很清楚自己身为贵族的责任,并且埋藏在心底。 正因如此,对于不能使出守护人民魔法的瑟雷丝缇娜,他才会感到如此的气愤。正因为她是以人民的血汗钱养大,却派不上任何用场。 然而这是为了守护人民,也是因为他早有要和尊敬的祖父踏上相同道路的觉悟。 「一样是为了人民而追求魔法喔?」 「但那是为了使生活富裕,还是为了守护性命与财产的差异。抱歉,我只能走这条路。」 「不,只要能够理解哥哥的想法就够了。我……愿意原谅哥哥。」 「喂……?」 茨维特心中抱持的身为贵族的觉悟。光是能够知道这件事就已经很充分了。 从小开始,茨维特就已经理解到人民生命的重量,并背负著它。 与此相较之下,她只是一直都将阴沉的感情藏在心中而已。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努力,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在逃避自己应有的立场。 「能够像这样待在这里,也只有现在了。从学院毕业后,我就得赴任军职吧。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听令于国家了。」 「我……」 「你就待在这里,去找出只有你能办到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没必要感到焦急,反正爷爷也不可能让你去做什么政治联姻。」 「只有我这样好吗?库洛伊萨斯哥哥也总有一天会……」 「那家伙至少也做好觉悟了吧。虽然是个令人生气的家伙。」 茨维特爽朗的笑了。在那里的,不是像到刚刚为止那种垄罩著觉悟的神情,而是那个年纪的少年会露出的笑容。这一天,两人过去的藩篱化解开来了。 然而对瑟雷丝缇娜来说,他的表情令人感到非常悲伤。 只能走在已经决定好的道路上。瑟雷丝缇娜第一次了解到茨维特的人生究竟有多么沉重。 第33章 大叔前往自家建造观场 那天,杰罗斯前往领主的宅邸,与现任公爵德鲁萨西斯碰面。 虽然很在意两位夫人投射过来的视线,他决定还是先不要去管这件事。 说错一句话就很有可能会成为引发事件的导火线,这点是拥有权力或财力者的麻烦之处,而且自己深入其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现在杰罗斯正用上所有前世累积的经验,以业务模式对应中。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做杰罗斯?梅林,只是一介平凡的魔导士。」 「呵呵呵……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嘛。不过你的打扮还真是相当可疑呢。」 「这是我的兴趣。」 两位夫人不知为何在对他品头论足。他虽想求救,却只见德鲁萨西斯将手指放在眉间,一副头痛的样子。 「是说德鲁萨西斯公爵,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嗯,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要赐给你土地的事吗?」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会谈到这件事,等到都觉得度日如年了呢。这样下去我也只能去借住旅馆一类的了。」 「那是最近镇上蔚为话题的书籍『借住的……』哎呀,可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话题?镇上?书籍?为什么那个作品会……该不会还变成畅销书了吧?哎呀,先不管这件事,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您要将土地的权状交给我了吗?」 「你能够迅速抓到重点真是帮了大忙。接下来我要跟两位妻子去镇上,所以想趁有时间的时候赶快解决这件事。」 虽然听说两位夫人之间的关系很不好,但看起来实在没有那种感觉。 简直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正开心地讨论著要去哪里。 「手腕还真是高明啊……」 「这点我希望你就别管了……继续讨论正题吧。这是权状,只要签上你的名字,所有权就属于你了。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我记得是教会后方的土地吧。旧市区的……」 「虽然是治安比较不好的地方,不过绝大多数的对手你应该都能对付吧?」 「要控制在不让对手死掉的程度这点很辛苦就是了。喔喔……房子目前也在建造中啊。」 由于连新家的设计图都准备好了,杰罗斯从中获取了房子的隔间配置等情报。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虽然这上面写著两周后就能交屋,可是房子这么轻易就能盖好吗?我觉得好像有点太快了……」 「矮人工匠们很拚命,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建造中喔?因为委托的是技术很好的专家们,作业进行速度比预想的还快,所以竣工日期也提前了的样子。」 「就算工期有可能会延宕,但会有提前竣工这种事吗?那个矮人工匠团体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们是饭场土木工程公司,是我国首屈一指的建筑公司。」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似乎是充满专业工匠风范的一群人,只要有得盖,他们什么案子都接,可说是镇上十分有名的团体。而且对工程没有丝毫妥协,据说只要有一点失误,足以打倒巨树的铁拳就会毫不犹豫的飞来。此外他们对客人也毫不留情,要是有人在事后才想变更设计,他们就会二话不说地骑到对方身上痛揍一顿。 「是有这种人呢。明明就按照设计图在盖,途中才说什么『这我不喜欢』,忽然要求变更结构,给人添麻烦的人。」 「工匠们都要哭了。而他们就会让这种业主见识何谓地狱。」 「该怎么说,他们是一群只盖自己想要盖的房子的人吗?还真是相当自由呢,这些工匠们……」 「不过技术是真的很好。而且是可以按照日程完工的程度。」 「说是按照日程,不是比原订日期还提前了吗?原来如此……以工匠来说很可靠呢。」 虽然除此之外的部分似乎有些问题,但杰罗斯并不想多嘴。 有时顺从上位者的意见才是聪明的处世之道。 「要是可以趁现在先去看看,提出你的意见那就好了。要是完全交给他们,他们就会擅自变更设计,完全不会考虑居住者的意见喔。」 「我觉得房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喔?以设计图来看,就算有变更应该也是很细微的地方吧,浴室、厕所……虽然觉得房间好像有点多,但应该没关系吧。」 「这样啊……」 「虽然要是有地下室可以取代仓库就好了,但要花到那么多的预算实在是……」 「你提供的飞龙魔石完全足以负担。都到这份上了,没什么好客气的。不过地下室的事情,你直接和他们说吧。」 「……有什么问题吗?」 「我去跟他们说的话,可能会被揍。」 「所以是叫我去挨揍吗?到底是多暴力的一群人啊……」 看来是无法用普通的方法对应的团体。与其说是专家,不如说是以职业为名目恣意妄为的单纯愉快犯。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去那种地方。 「那是你要住的房子吧?我去出意见不是有点奇怪吗?」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不是很想跟奇怪的家伙们扯上关系啊。」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不先去看看的话,那些家伙会来揍你喔?而且是整群人一起……」 「他们到底有多血气方刚啊!真的是专家吗?」 对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麻烦团体,杰罗斯叹了口气,打算离开房间。 因为他被迫得先去看看状况才行。就在这时候,两位夫人叫住了杰罗斯。 「欸,听说你还是单身,不打算结婚吗?」 「我是很希望能有个家庭,但现在得担心自己的生活,等安定下来后会认真考虑的。」 「那你要不要乾脆接受我们家那个没用的?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她跟我们一样是公爵家的人呢。」 「没用的?是指瑟雷丝缇娜小姐吗?不好吧,我只是一般平民喔?」 「像那种不会用魔法、派不上用场的家伙,要拿去做政治联姻都不行哪。可是也不想把她一直留在身边呢。」 两位夫人仍以为瑟雷丝缇娜是个不会用魔法的吊车尾。然而现在的她恐怕已经有足以被称为中级魔导士的实力了。 不知道这个事实的两位夫人,似乎一心只想排除碍事的人。 「还请容我婉拒,因为我还不想被克雷斯顿阁下杀掉啊……那么我也不方便打扰夫人们的假日,就先告辞了。希望两位能度过美好的一天。」 他手腕高明的以安全的言词回避话题,恭顺地低头行礼后便离开了现场。 他以沉稳的脚步走出房间,然而内心却因夫人们的眼神而感到动摇,不想再跟贵族家庭有更多的牵扯了。 「很乾脆地被他避开了呢。」 「是啊,因为想要土地,我还以为他藏著什么野心……」 「看来不是什么野心家呢。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可以信任他。」 「居然拉拢那种可疑的魔导士,父亲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两人不知道杰罗斯的实力。各自将心里想到的臆测列出来,向丈夫德鲁萨西斯提问。只是德鲁萨西斯并不打算回答两位妻子的问题。 因为他不想做出会与大贤者为敌的事。 「他的事情就算了吧。比起那个,你们准备好了吗?」 「嗯,今天可要让我们好好地开心一下喔,老公。」 「是啊。你今天要带我们去哪里呢?我很期待呢。」 因为德鲁萨西斯的一句话,两人便立刻忘掉了关于杰罗斯的事。这位领主就是这样地为他的妻子们所爱著。 他平常就维持著嘴上是律师、心是诈欺师、走起路来就是个擅长把妹的人。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复数的女性往来的。散发出过剩时髦绅士感的德鲁萨西斯,可说是处处留情的玩火专家。而能干的男人是不会忘记善后的。 ◇◇◇◇ 杰罗斯走在桑特鲁城中。他的目的地是教会后方,已经成为他的土地的建筑工地现场。 距离采收曼德拉草过了两个礼拜多,那时候建筑工程根本还没开始。 但是实际到了现场,那里已经打好地基,有大量的矮人们正流著汗水进行建设工作。 「老大!这个柱子要接在哪里?」 「啊~?上面不是有写号码吗,你眼睛是长到哪里去啦!」 「号码不见了喔?是不是有谁打翻了水啊?还有好几根柱子也有一样的状况喔。」 「是谁!在建材上面吃饭的家伙!还把茶给打翻了!」 「是这家伙!」 「啊,笨蛋!你要出卖我吗?」 看来他们正在为了什么而争执的样子,杰罗斯没插嘴,愣愣地站在一旁。 「巴尔……你这家伙,做好觉悟了吧?」 「等等,多里尔也跟我同罪啊!要揍的话就该连他一起……」 「你居然连我都抖出来!」 「吵死了!我要带你一起上路!」 「你们两个给我咬紧牙关。受罚吧!」 传来了格外生动的声音,以及两个矮人的呻吟声。 两个矮人趴在地上。 「你们要在那边躺到什么时候?赶快回来工作了!」 「「好~……」」 矮人十分强健。就算受了显然可以击倒重量级拳击手的一拳,仍然一点事都没有的站了起来,可见他们的身体强壮得可怕。而且这是杰罗斯初次看到不同种族的人。矮人老大注意到了就这样愣在原地的大叔。 「哟,那边的。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咦?啊……抱歉。我是要住在这里的人,名叫杰罗斯。」 「你要住这?这里可是领主委托的工地喔~」 「这是因为有很多复杂的状况……是说,你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吧?饭场土木的……」 「喔,我是这群土木工人的首领,叫我那古里就好。」 老实说,杰罗斯无法分辨矮人。所有人都是满脸胡子的啤酒桶身材、手臂粗壮、短腿,是充满工匠气息的典型奇幻种族。 「那古里先生吗,辛苦您了。」 「是没差啦,不过你觉得如何啊?我们设计的房子。」 「很棒呢。无论是隔间还是房子的平衡性都无可挑剔,只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需求啦,因为我是魔导士,要是能有像是地下室这种可以当仓库的地方就好了。不过地基工程都做好了,我想说这个也太迟了吧。」 那古里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险恶。 「什~么~~?地下室……想当仓库~?」 「这只是我的希望,没有要勉强你们的意思喔。毕竟地基工程都已经结束了。」 「这还真是盲点啊!因为是那个公爵的委托,我还以为一定是要给他的情妇住的。地下室啊……没想到这一点呢。」 「那个人……到底有多少情妇啊?」 「谁知道。就算偶尔看到,也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而且都是些寡妇,或是处于危险立场的女人。正确的人数没人知道啦。」 德鲁萨西斯不知为何常与有些麻烦问题的女性有染。 还曾经留下传闻,说他与被地下组织给围绕的女人有所牵扯,为了帮助那位女性而不择手段地发动激烈攻势,最终将那个组织给彻底击溃了。 而且他完全没有使用公爵家的权力,而是光靠他作为副业的商人的关系就搞定了。 结果这件事使他成为这个国家首屈一指的商人而享誉盛名。顺带一提,被他击溃的地下组织全都被纳入了他的管辖之下,使他的势力逐渐扩大。总之现在似乎都在做正当的生意。 「大家给他的称呼是『沉默的领主』。他看起来虽然的确是个花花公子,但可是个相当危险的男人喔?」 「还真是难缠的人呢……是什么让他作到这种地步的?」 「让身怀隐情的女人开心就是他的生存意义啊。他还出了书喔?书名叫《男人的绅士时尚~让女人开心,才是生存之道~》,他在书上就这样写。」 「公爵大人到底在干嘛啊?而且他还有书的版税收入吗!更重要的是你看了那本书吗!」 「那可是畅销书喔?是男人的圣经啊。」 「真的吗?他的守备范围也太广了吧……」 是个往超乎预期的方向发展的领主。 「唉,先不管领主的事。问题是地下室……应该可以用『盖亚操控』想点办法吧?虽然是珍藏的可用魔法……」 「我想应该是可以,但应该需要精细的控制吧?」 「这样啊……是说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魔导士啊。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吧?我还满擅长这种工作的喔,是我的专业领域呢。」 「交给外行人来做好像也有点~……不过我们也没那么会操控魔法,也是直到最近才开始使用魔法的……」 矮人们基本上都很避讳去使用魔法。虽然魔力很高,只要努力就能成为魔导士,然而拥有专业技能、每天不眠不休的工作比较符合他们的性格。正因为是这样的一群人,可用在农业或土木工程上的「盖亚操控」魔法有著有极高的利用价值。 特别适合用来做地基工程及森林开拓的这个魔法,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适性相当良好的魔法,所以他们才偷偷地向索利斯提亚商会购买。虽然问题出在他们无法精密地操作魔法,然而只要持续使用,总有一天会学会「操控魔力」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下,没有能够如此精密的操纵魔法的人。 「算了,反正是你家,就算有些地方塌了也没差吧。虽然费用是领主要出的。」 「你们还真是相当偏离正轨呢。不过……问题是在构造上,会有一些不能变更地基的部分吧,那些地方该怎么办?」 「那些我们会告诉你,跟我来。」 被那古里给带著,杰罗斯被引导到了房子骨架的基础之处。 是个比较宽阔的地方,应该是会成为厨房兼客厅的位置。地基的部分放了几个用来支撑地板的角料,然而尚未铺上地板,应该可以轻松地动工。 「虽然只要挖掉从这里到那边的结构柱之间的地方,不过强度该怎么办?只是普通的土的话,总有一天你家会垮的喔?就算把土打夯也是有限度的。」 「先利用『盖亚操控』挖出洞来,包含地基在内,再以『岩石塑造』做出坚硬的岩石基盘吧。」 「『岩石塑造』?有那种魔法吗?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呢。」 「只是将土壤粒子压缩后强制硬化,使土壤变成岩石的魔法啦。还在调整中,要拿来卖会有些问题呢。」 尽管这主要是为了制作花坛等物而创造出的魔法,但依据使用方法不同,也有可能用来在短时间内做出城砦,所以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就糟了。要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建好城砦,将会对这个世界的军事平衡产生严重的影响。要是在什么都没有地方,一夕之间突然出现了敌国的城镇,一定会对战略造成极大的混乱。就像是墨俣的一夜城。 一般市民会被当作工兵给徵召上战场,用来制作军事据点。而且要是获胜得到赏金那还没什么问题,但输了的话等著他们的就只有死亡。战争时要战斗的不只有骑士,包含魔导士及佣兵,而占压倒性多数的,还是从人民中徵募而来的士兵。此外还有可能会以减刑做交换,让犯罪者成为士兵,但这些人大多都会被送到最前线去。 就因为这样,杰罗斯并不是很希望魔法被传出去。 「那就一步步地挖吧,先从楼梯开始吗?」 「对了,在那之前,先留出要挖的地方,将其他部分的地基化为岩石如何?」 「说得也是,那么……『岩石塑造』。」 将周围的土聚集起来,在地基做出了厚约三公尺左右的岩石基盘。 看到这个景象的那古里感叹出声。 「真是方便的魔法啊,连我都想要学喽?」 「这魔法目前还在调整,魔力的消耗比率有些太高了呢……」 「不是适合一般人使用的吗?真想试在各种地方看看啊……呃,这是你创造的魔法喔?」 「还请您别说出去……而且这个魔法依据使用方式不同,也有可能造成危险。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需要一些潜规则吧?」 「你说的没错。」 人类会找出方便的魔法的其他用途。这时就会破坏潜规则。 「从这附近开始斜斜地,用像是要制作阶梯的感觉来挖可以吗?」 「喔,出入口要做得大一点吗?」 「这个嘛~嗯,因为是仓库,出入口小一点也没关系吧。」 「反正是你要住的,所以是没差啦……」 「那么,『盖亚操控』。」 一边使未硬化的地面化为拱形,一边斜斜地往下挖,在地下约五公尺处使用「岩石塑造」使其硬化,再从这里开始向侧边挖洞。 接著再将这个横向的洞穴硬化固定,地下室便逐步成形了。 「欸,你啊……」 「什么事?」 「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工作?要是你的技术能够充分地运用在建筑业上的话,对我们来说也是帮了大忙啊……怎么样?」 「你说啥?」 居然被延揽了。 「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研究者,只想一边耕田,过著悠哉的生活啊。」 「有什么关系,偶尔来打工就好啦。你的技术好到令人著迷啊!希望你务必要来我们的工地发挥那技术。」 「基本上我很不擅长肉体劳动,现在只是以确保自己生活的地方为优先。」 「一般来说不是会以工作为优先吗?就算有地方住,没钱也无法生活吧。」 非常中肯的意见。就算在当家教,也不知道这样到底会有多少金钱上的收入。考虑到往后,有个临时打工的工作会比较好。 只是认为只要有足以生活的钱就够了的杰罗斯,在知道可以获得贩售魔法所得的权利金的现在,并不觉得收入上有什么问题。 虽然这边也有税金之类的问题在,但那件事目前正沉眠在他的脑中一隅。 「……只有闲暇时去帮忙是可以啦?麻烦用算日薪的方式来雇用我吧。」 「喔,你很好说话嘛。」 「毕竟再过几周我就要没工作了嘛~还是想要一点收入来源啦。我就看时间状况去帮忙吧。」 「你啊……这么年轻就想要隐居了吗?」 「就算看起来年轻,再过个十年左右就无法做肉体劳动了吧。人类可是老得很快的。」 「虽然矮人也差不多,但就算年纪增长了也还是有体力呢~……」 「你们比人类来得长寿吧?我们毕竟不是神灵的眷属,没办法活那么久的。」 矮人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精灵则是平均可以活到三百岁。身为上级种族的高等精灵或高等矮人则是有著可以轻松活到超越平均一倍以上的寿命。 顺带一提,最长寿的是龙种,据说至少可以活上超过三千年。 「你想要活久一点吗?」 「对于我们这种最多也只能活上百年的人来说,长寿的种族很令人羡慕啊。」 「这种事情啊~要是活得久了,人类朋友会逐渐老死喔?很寂寞呢。年轻时认识的朋友现在全都变成老爷爷了。」 「我可以理解喔。因为我的双亲也很早就过世了,一个人待在家的孤独感可真不是盖的。虽然我也习惯了。」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吧?被留下来继续活著的人的心情。」 「这我当然也理解。但就算这样,只要大家在谈起往事时还会提起我的名字那就很令人开心了。这是先一步死去的人的意见啦。虽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但至少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想被人给遗忘。」 「原来如此……上了一课呢。」 一边说著正经的话题,制作地下室的工程仍持续进行著。 房间总共有三个。形成十字形,坚固的地下室完成了。 「房间的天花板也是拱形的啊……看来你也略懂建筑呢。」 「毕竟要分散从上面压下来的重量,这样的形状最适合。这是很基本的概念吧?」 「也是啦,是在造桥或是盖城堡时常会用到的技巧。」 「再开些通气口会比较好吧。反正房子盖在上面,从外头也看不到,在地基上面开个洞应该也不要紧吧。」 「真是愈来愈想要你这人才了啊。工作的进展会很顺利呢。」 「为了保险起见,我会将到地下为止的周边地基全都化为岩石。为了避免万一,地基还是坚固一点比较好。」 在开出通气口的洞之后,他便将地下周边的基盘都化为岩石,除了一部分之外都成了一大块完整的岩石。房子的地基部分也合为一体,在大多数状态下都不会崩塌,变得十分强固。 「照明要使用魔道具吗?魔石可是很花钱的喔?」 「那种问题只要去狩猎就能解决了。要多少魔石都没问题。」 「……还真老练啊。能用这么无关紧要的表情若无其事的这样说,想必你很有两把刷子喽?」 「谁知道呢,毕竟我是不在意他人评价那一派的。」 「还真有魔导士的样子呢,脑子里面只有研究。」 地下室的建构工程意外快速地完成了。两人走到外头后,矮人们像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似地继续进行著建筑工程。虽然由于地底和地基周围土被凝聚起来,导致这块土地周围的高度应该有略微下降,但他们仍像是没有发现变化的样子。 「把周围的土地也整理一下好了。要是下雨之后淹水那可不好笑呢~」 「是说啊,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奇怪的打扮啊?看起来可不是普通的可疑喔?」 「这是我的兴趣。就是这种令人起疑的感觉很棒呢,咯咯咯……」 「这样下去你会因为外观就被人报警抓走喔?你要怎么办?」 「那种时候我就要以误逮为由要求对方提供赔偿金,尽管来吧~?」 「你这根本是恶意犯行吧!个性还真糟啊你。」 有如可以轻松赚的方式。不愧是前上班族,拥有就算失败了也会从中获得些什么的强悍精神。尽管一边说著这些蠢话,他仍一边整理著周围的土地,将倾斜或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整平了。其他矮人看到这幅光景,对这近乎完美的土木工程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大……这人很强耶?招揽他进来啦。」 「已经算是说好要雇用他为临时打工的工匠了。嗯,也是要看这个人的时间而定啦。」 「不愧是老大,真是精明啊!」 「这样工作就能进行得更顺畅啦!整地是最麻烦的了~」 「整理街道也是啊~范围太广了超麻烦的。」 「不要在那边念个没完,赶快动手!距离期限没剩多少时间了!」 「「「「好~~!」」」」 大叔受到土木工程业者的盛大欢迎。 由于这个世界里没有像「盖亚操控」这种方便的魔法,所有工程都得靠人力。要整地也得经过无数次的测量,并不断做细微的修正,才能整出平整的土地。 开辟道路也一样,为了让下雨后不会积水、形成水洼,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要是水量增加,商人们的马车就会动弹不得,也会对经济产生影响。所以工程必须经过详细的讨论,也要彻底地调查好土地的状况。 要是碰到雨季会困在原地好几天,也有可能会被山贼一类的犯罪者给盯上。率先接受土木工程魔法的矮人们十分赞叹「盖亚操控」的方便性,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快就能运用自如了。正因为他们从平常的工作就深知这些工程的不便之处,所以在领主告知他们有「盖亚操控」这样的魔法时,他们立刻就决定采用。虽然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做太精密的操作就是了。 假设是凹凸不平又倾斜的山路,要整顿起来将需要大量的人手,光是人事费用就很不得了了。 因为是来自领主的直接委托,要避免无谓的花费。为了在预算内完成工作,必须舍弃其他的工作,而且几乎不可能在期限内完成所有的工作。不过「盖亚操控」对于要在期限内完成工作这一点来说,在有限的人力下不仅可以减轻负担且有效地进行工程,整地工作等工程的成果也有大幅提升。 和使用土木工程用的大型机具作业有著同等的速度,还不用带多余的东西,要撤收现场时也很轻松,要是可以同时接好几个工程,他们的收入也会往上翻好几倍。要是再加上「岩石塑造」的魔法,就可以在雨水泛滥的街道旁做出排水沟,利用使路面些微倾斜的手段来使雨水流向其他地方。 就算要挖排水沟,也不需要特别花人力去做,所以可以预期工作会更快完成工作。要是使用了能够恢复魔力的「魔力药水」,工作效率更是会快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可以承接各种不同领域的工作。而且还能够减少工作人员的数量,这应该会成为足以被称为土木革命的状况吧。 虽然并没有打算在历史上留名,但以结果上来说杰罗斯引发了土木工程业界的革命。尽管实际上魔法的贩售事务完全由索利斯提亚商会在处理,杰罗斯只能说是间接地带来了影响…… 「只要持续使用这个魔法,操控技术很快就会提升了吧。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因为你来使用的话,魔法的效果范围比我们用起来大多了啊。作业也很精确,效率也高上了一截。真的是很令人羡慕啊。」 「是这样吗?我只是因为一开始就打算把周遭的土地辟为农田,为了让排水状态变好才整地的。」 「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困难的事啊。因为我们几乎不使用魔法的,矮人基本上是肉体劳动派啦。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灵活运用。」 矮人虽然很适合使用地属性的魔法,但那魔法只会用在战斗上。 基本上只有战斗职业才会学习魔法,其他的矮人都会将心力投注在工业等事务上,很少使用魔力。顶多只会为了搬运重物而使用「身体强化魔法」。 他们持有的魔力虽然比人类来得多,却是不太利用这些魔力的奇特种族。 「那古里!不好意思,帮我把那边的柱子拿来。」 「喔!这个对吧?你等等啊。」 一个坐在建造中的房子的二楼部分已经组装好的横梁上的矮人朝那古里搭话。从他直呼首领名讳这点看来,这个矮人应该是工地的负责人吧。 那古里拿起旁边的柱子,眼中闪现危险的光芒。 「去死吧──────勇波──────!」 「唔喔喔喔喔喔喔!?」 那古里以使用身体强化魔法加强的力量,用投掷标枪的诀窍将柱子给奋力丢了过去,被唤作勇波的矮人以驼背的姿势闪避,躲开的同时接住了柱子。 只是丢过来的劲道太强,使得他跟接住的柱子一起倒挂在横梁下方。 「啧,躲开了啊……」 「那古里先生……?你……刚刚,打算杀了那个人吗……」 「那家伙把我想要好好享受而故意留到最后的『呛辣油炸波罗莫罗鸟』给吃了。」 原来是由于食物的怨恨而产生的冲动犯行。 「那可是期间限定的商品,下次想再吃到得等一年后喔?而且那还是我排队买到的最后一份……碰到这种状况,就算不是我也会涌起杀意吧?」 「嗯……尽管无法完全认同,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杰罗斯也还没喝他留著享用的吟酿酒,就因为四神的失误而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股恨意他比谁都感同身受。 「而且,那家伙还是把那当作下酒菜给爽快的吃掉了。就在我的面前!」 「呜哇~糟透了……」 躲起来吃那还好一点,在买回来的本人面前吃掉,那怒气自然也更上一层楼。会不禁在心底产生杀意也是很合理的事。 带著可怕表情的矮人逼近因愤怒而颤抖著的那古里身边。 「那古里~~~~~~!你在干什么蠢事啊!」 「什么~~?真要说起来是你有错在先吧。连个道歉都没有还一脸悠哉的样子,看了就不爽!去死吧,混帐!」 「不过就是个鸟肉,也太小家子气了吧!你才该去死咧,蠢蛋!」 「你说不过是鸟肉?错过那个可是得再等上一年耶!居然说只不过是这样,你应该做好去死的觉悟了吧?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再怎么说也就是鸟肉,你一直都在吃类似的东西吧!」 「连味道的差异都分不出来的家伙给我闭嘴!更重要的是你随便吃别人的东西还这种态度!以死谢罪吧!」 「一般来说不会因为这样就想杀掉对方吧!」 「嗯,你就是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的钢铁意志也到了极限。」 波罗莫罗鸟不仅是候鸟,还有强烈的警戒心,不是可以轻易获取的食材。是众多猎人挑战仍大多无功而返,相当稀有的肉。 这么贵重的肉在眼前被人吃掉,使那古里化为修罗。 「你去死吧,那古里~~~~~~!」 「有种就来啊!我会反过来杀死你的!」 矮人间壮烈的互殴开始了。无视这两人,其他的矮人们仍继续工作。看到他们这种毫无动摇的反应,杰罗斯理解到这就是这里的日常光景。 「……我可以先走了吧?」 被眼前的状况给放在一旁,杰罗斯也束手无策。 在这之后,这场斗殴一直持续到天亮为止。看来矮人的体力真不是盖的。 第34章 大叔再次变回无业 那天,杰罗斯坐在房里的书桌前,制作著某样东西。 摊开在桌上的是精细且复杂的魔法阵,以及一旁的魔法术式卷轴。而在那魔法阵的上方,放著一块约手掌大小的小型金属块。 「都准备好了,那么就赶快开始吧。」 多年来的单身生活造成他现在仍习惯似地自言自语,在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的房间内开始动作。把手放上去,让魔力流入魔法阵后,魔法阵溢出淡淡的光芒,为了完成被设定好的任务而起动了。由发光的线条所构成的底盘浮了起来。放在魔法阵上的金属块漂浮在空中,透过技能,他处理著经由视觉取得的情报,自由地操纵著眼前的素材。金属开始变化为杰罗斯所想的形状。杰罗斯使用的是身为炼金术的最高秘藏技术「魔导炼成」。这是可以不用使用任何器材,就能将金属等物加工为魔导士脑中所想的形状的技能,然而就如同构筑魔法阵的技术,要是未能充分了解制作物的工序,就会失败。是十分难以掌控的高等魔法技术。控制魔法、操作魔力、关于金属锻造工序的知识以及炼制药品等物的知识,是几乎要让所有的能力全数发挥出来才能够使用的一种极致魔法。 他的手指简直有如在弹钢琴一般,顺畅地在投影于魔法阵前的键盘上游走著。顺从著键盘给出的指令,中央的金属形状逐渐改变。 杰罗斯现在正在制作的是两个戒指和一个手环。使用的金属则是秘银,以金属来说和魔力的适性相对较高。再加上与其性质极为相近的魔力辉石做成合金,补足其强度,就能做出就算碰上一点小意外也不会毁损的魔法媒介。 秘银的魔力适性确实很高,但作为金属而言强度稍嫌不足,所以需要做相应的补强措施。虽然魔导士之所以喜欢用杖,是将其作为协助聚集并累积魔力的媒介。但只要魔力适性好,也没有非得使用木制魔杖的必要性。 会采用杖主要是因为植物类中的树木具有容易积蓄魔力的特质,不过依据使用的木材种类,其强度与魔力聚积能力也会有所差异。再加上年代影响而导致稳定性参差不齐,在使用魔法时会有出现时间差的问题。就算是能力相同的魔导士,也会因个人资质的差异导致魔法不稳定,而作为魔法媒介的杖的材质也会使魔法在威力层面上产生落差,最终会对魔导士的地位排序造成影响。实际上在身为魔法学最高峰的「伊斯特鲁魔法学院」中,贵族出身的魔导士就拿著比较好的杖。平民出身的魔导士就算在实力上没有比较差,但因为持有优质魔杖的贵族在威力面上能够取胜,所以总是贵族被视为是资优生。 只能取得便宜魔杖的一般魔导士,以结果上来说,是被人用与实力无关的地方来决定了自己的价值。因为手上持有的杖的优劣而产生了不当的阶级差异,并从中衍生出差别待遇。然而金属制的魔法媒介可以维持其安定性,和木制的魔杖相比,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威力差距。也能使魔力维持在稳定状态,可说比木制魔杖来得更为可靠。更何况这比木制魔杖更硬、更持久不易损坏,除非是用到劣化的劣质品,不然根本没有比这更实用的媒介了。虽然金属跟木材一样总有一天会裂化损坏,但是使用年限来说金属还是远胜于木材。可是这个世界的魔导士还是以拿杖为主流,会想要使用金属制魔法媒介的人非常少。金属也因需求量大,特别是为了用来制作骑士们的武器或防具等导致价格攀升,大多轮不到魔导士来使用。 这也是因为现在还流传著金属可以反弹魔力这种毫无根据的传闻吧。 王族及公爵家因为有机会目睹旧时代的金属魔法媒介,所以不会相信这些传闻。当然,杰罗斯根本不知道这种传闻,没什么好在意的。 「接下来是要刻上魔法术式啊……这还是我初次实际操作呢,有点紧张啊。」 作为魔法媒介的装饰品定型后,接著就得刻上魔法术式了。这个魔法术式是可以提升魔力的使用效率的魔法。为了让要使用的魔法的魔法术式与媒介调和,变得可以稳定地使用魔法,这是必要的工程。这在魔导具的制作上是十分重要的一点,而可以多节能地完成这件事,就是展现专家的制作手腕的地方了。就算说这个工作的成功与否可以用来评断一个生产型魔导士的技术也不为过。如果只是要当作不稳定的魔法行使媒介来用的话是没这必要性,然而这部分有著所谓的生产职业的坚持在。杰罗斯是个一旦决定要做了就会坚持到底的生产狂。他将魔法术式从魔法纸卷轴上释放出来,使术式像是流向做好的装饰品上一样,将文字给刻上去。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动画中演奏音乐时,画面上会秀出画有音符的乐谱一样,是一种类似视觉效果的东西。那个魔法术式确实地刻上了金属制成的戒指与手环,化为了复杂的花纹残留在上头。就算这个作业过程中断了,刻上去的魔法术式也会化为花纹留下。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时间。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工作惊人的费时。实际上杰罗斯的额头上浮出了汗珠,虽然很疲惫,仍敲著以魔力构成的键盘,持续地将冗长的魔法术式给刻上小小的戒指及手环。最后这个工作终于也告一段落,确认所有的魔法术式都已经刻上去之后,杰罗斯解除了魔导炼成的魔法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比预想中的还要棘手呢。和游戏时真是大不相同。」 尽管是在玩游戏时进行过好几次的工作,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实际用自己的手来进行魔导炼成。就算还记得操作虚拟角色时的感觉,那也绝非现实。 作业工序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然而准备魔法阵以及要刻入的魔法术式相当费时费力。 魔导炼成也可以用来制作回复药之类的魔法药,不过这种时候需要另外准备可以拿来盛装的瓶子等容器。因为在制作魔法药的途中,是没办法同时制作盛装的容器的。所以杰罗斯为此从四周搜集了许多酒瓶来当作回复药的容器,但就算当事人是抱持著回收再利用的想法,给旁人的观感还是很不好。 「……虽然知道可以使用魔导炼成了,不过这个……又怎么样呢?」 在他眼前的是白银的戒指与手环。虽然为了实验魔导炼成而做了这些东西,但杰罗斯根本不需要这些装备。毕竟他原本就有更高级的装备了,事到如今根本没必要拿这些中级魔导士用的魔法媒介。他想了一下子要把这个装备用在哪里,不过途中就撑不住,钻进床里了。长时间的实验令他精神疲倦,打算睡一觉。 对于有兴趣的事情会率先采取行动,然而结束后就怎样都好的样子。过了一阵子便传来了大叔的鼾声。 他的行动看起来彷佛有什么含意在,其实完全没有…… ◇◇◇◇ 再过几天后暑假就要结束了,瑟雷丝缇娜和茨维特将回到伊斯特鲁魔法学院的宿舍生活。 尽管现在已经开始为此做准备,但两人一点都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们的暑假虽然有两个月,但要再回到这里得等到四个月后的寒假了。 因为到那之前都无法接受杰罗斯的魔法指导,又要回到那郁闷的日常生活中,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两人愈来愈信赖会教导他们想要了解的知识的杰罗斯,现在也请他从基础开始彻底地教导他们如何调合魔法药。 「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依据情势不同,也有可能会陷入被孤立、魔法药也用尽的情况。这种时候要是可以制作出简单的魔法药,在战场上的生存率就会大幅提升。」杰罗斯是这样说的。于是他们在成为每日例行公事的实战预演训练「海扁魔像祭」结束后,每天都会占据没在使用的空房,看著试管与烧杯。 他们将之纪录下来,找出效果最好的调合方法,在训练中确认其效果后记录下来,再继续调合。现在他们已经熟练到可以制作出低等的「回复药水」及「魔力药水」,作为商品拿去贩售的话应该也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 仔细想想,他们在这两个月中度过了充满杀戮的战斗训练及研究药剂的茧居生活。虽然和一般健全的年轻人度过假期的方式有些不太一样,但这两个月的时光真的十分丰富又充实,非常的开心。然而这样的日子也即将画上句点,要回归无趣的生活中了。 「唉……」 「怎么?又在叹气喔。唉,就快要回学院去了,这也没办法啊。」 「我知道,可是该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吗……总之很郁闷。」 「不过的确是不想回去啊。待在这里研究还更有进展,也有很多新发现。」 「是啊,特别是像积层魔法阵术式之类的,有很多想要自己研究的东西……」 「而且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只要问了他就会给我们提示。之前就算想要问学院的讲师更详细的事情,他们也只会说『自己去查』,现在想想他们根本就是不知道嘛。」 「因为学院的讲师们都是从学院毕业的校友啊。只知道他们曾经学到的事情吧……」 这里稍微粗略地解说一下历史。很久以前爆发了邪神战争。那时候优秀的魔导士全都上了战场,并在遭受邪神的大范围攻击后全灭了。被称为勇者的战士们以及协助他们的贤者们若是没有四神给予的神器,连要封印邪神都办不到。 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战争结束了,然而这次反而是人才不足成了严重的问题,复兴工作陷入了前途茫茫的状态。剩下的魔导士全都是无法当成战力的半吊子,光是要学习在当时来说很普通的教程就费尽心力的他们,无法从身为教师的魔导士身上将魔法术式的基础教学给继承下来。不,虽然有继承了基础教学的魔导士,可是因为在这之后爆发了大范围的瘟疫,那些魔导士们也都死了。原因是战场上的尸体。由于没有人去埋葬那些遗体,一直放置不管,便引发了瘟疫。在那之后虽然形成了统一国家,却在过了约百年后便衰退,进入了群雄割据的战乱之世。各国都在追求旧时代的遗物。战争导致许多珍贵的魔导书与魔导具散失,或是被当作兵器使用而遭到破坏。漫长的战斗也结束了,成了如同现在这样诸国林立仍相当安稳的时代。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理解魔法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开始研究魔法是距今约四百年前的事。到了这个时代,魔导士的数量及素质都很低落,陷入了必须从头开始研究魔法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东西的状态。 结果,现在大多数的魔法学院教的,是56个魔法文字以及用来表示记号的10个文字各别拥有意义。这件事本身是没错,然而没有人知道可以藉由串起文字化为话语,进而创造出魔法术式这件事。因此魔法研究者们长期以来只是不断地重复著解析残存下来的既有魔法,将文字一个个试著组进去,确认其效果的研究。 索利斯提亚公爵家流传的秘藏魔法「地狱破坏龙」也是这样传承下来的魔法之一。只是有许多缺陷存在。 「我们家的秘藏魔法看来也是有缺陷的魔法啊。」 「魔力的消费无谓的多,给施术者带来的负担很夸张喔。现在虽然有在进行效率化,但不是很顺利的样子。毕竟有很多无法解读的地方。」 「必须完全依赖施术者的魔力是个大问题呢。魔力转换也会出现一些误差,威力虽强但能放个三次就不错了吧?」 「要是不能让保有魔力的消费率变得更有效率,一定会马上倒在战场上的。又不是积层魔法术式,潜意识领域对于单一魔法阵的可接受限度……」 大范围攻击魔法由于其威力,导致魔法术式本身很复杂,也需要使用大量的魔力是可以理解的事情。问题是使用魔法的话会被夺去额外的魔力,使得危急时无法战斗。 解读魔法中的两人正因为知道实战为何物,才会注意到一族的秘藏魔法的缺点,并进行改良。克雷斯顿老人家开心地看著这样的两人。 能够确认孙子们的成长状况,真是令人心满意足。 『啊啊……老夫可爱的缇娜。这两个月居然变得如此坚强……老夫都高兴得要哭了。可是变得这么优秀的话,也会出现一堆渴望获得婚约的闲杂人等……不行、这可不行!缇娜是老夫的!一生都要留在老夫的身边!接近这孩子的禽兽们,就由老夫亲手将他们送往地狱!杀光所有禽兽,想要缔结婚约的家伙们就跟他们全面开战啦!』 ……收回前言。不管怎样这老人都是个喜爱孙女到脑袋有问题的家伙。 而且还对尚未出现的求婚者充满杀意。 「啊,话说回来,克雷斯顿先生。之前你拜托我的事已经完成喽?」 「什么?已经弄好啦?不愧是杰罗斯先生,动作真快。」 「因为这魔法里有很多不必要的地方,所以处理起来满麻烦的,不过我已经尽可能地使其效率化了,应该不会造成负担才对。建议你试著用一次看看。」 「抱歉啊,可以的话老夫也希望能够亲手将这魔法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但是上了年纪记性愈来愈差。虽然勉强可以解读魔法术式,但要使其效率化不知道要花上几年。」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解读法的啊……唉,那件事先不提,但这样真的好吗?把秘藏魔法给外人看……这个原则上来说是机密吧?」 「「咦!?」」 杰罗斯的话令两人吃惊地一同回头。 秘藏魔法的效率化是包含索利斯提亚家在内的四大公爵家的研究项目,现在无论哪一家都还在苦战中。 没想到祖父克雷斯顿居然会委托杰罗斯完成魔法的效率化。 杰罗斯也在解读中发现了这件事,但都已经接受委托了,所以尽管觉得困惑,仍对魔法加以改良。 「只要有这个,就能把那些闲杂人等给……呼呼呼呼……」 从大叔的手中接过魔法卷轴的老爷爷,眼神非常的糟糕。 「「爷爷!」」 「什、什么?别吓人啊,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你为什么会把秘藏魔法给师傅看啊!那不是我们一族该对外保密的魔法吗?」 「而且这个魔法我们正在……」 「杰罗斯先生的魔法早就已经超越了我们所知道的魔法领域了,不是吗?事到如今让他看也没什么关系吧。」 秘藏魔法是守护索利斯提亚王家的四大公爵家流传的魔法,绝对不是可以给他人知晓的东西。所以克雷斯顿乾脆地把魔法给杰罗斯看的行为,才会令他们两人怀疑起自己的常识。 「老、老师……关于这个魔法的事,还请您千万……」 「我知道啦。哎呀~我也有些得意忘形,不小心把威力给增强了呢。所以我没打算告诉其他人啦,因为太危险了……」 「你也是!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威力增强……这个魔法以不好的层面来说是以绝妙的平衡构成的……意义不明的术式不知为何在主要架构的部分拥有重要的功用,老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这样一来……就可以干掉他们了……唔呼呼呼呼?」 「「爷爷,你想要干掉谁啊(吗)?」」 杰罗斯把武器交给了危险的人。已经把魔法术式刻入潜意识内的老爷爷,脸上浮现疯狂的笑意。打算向瑟雷丝缇娜提亲的贵族们,性命已经有如风中残烛一般。不对,应该是有如丢向壁炉的木柴吧? 总之这个老爷爷充满了干掉对方的气势。 「比起那个,药草的颜色改变喽?倒入魔力结晶的化合液,加上曼德拉草的粉末吧。」 「「就这么自然地无视这件事?」」 「没什么,这个老爷爷要去歼灭闲杂人等这种事对我来说根本没差,而且充满权力欲望的腐败人们烧一烧处理掉也比较好吧。」 「呵呵呵,没错……脏东西就是该消毒处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杰罗斯完全没打算负责。魔导士原本就是不关心世事,对研究以外的事情都毫无兴趣的一群人,而杰罗斯也有著相同的特质。只要火苗不会延烧到自己身上,之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虽然他好像多少还是会有罪恶感的样子…… 现在的克雷斯顿有如毁灭世界的火焰般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只要是为了他最爱的孙女,无论是要这老人成为魔王或是邪神都行。 「赶快从火上拿下来比较好喔?再继续煮下去的话会有很强烈的涩味。」 「……等下再说吧。毕竟炉上还有东西。」 「爷爷……到底是对什么……」 隔著耐热手套拿起在火上加热的烧杯,放到桌上。 透明的黄色液体在冷却下来后变成了绿色。 「这时候放入曼德拉草的粉末……」 「曼德拉草啊……真不想回想起在大深绿地带摘采它们的事。那个精神攻击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 两人回想起遭受曼德拉草的精神攻击那天的事…… ◇◇◇◇ 时光回溯,地点在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 因为魔物的袭击导致食物全被夺走的一行人,为了寻求生存所必须的食物而开始狩猎。回复药之类的物资也被洗劫一空,只能从当地准备。 不幸中的大幸是茨维特带了实验用的器材来,所以能够制作回复系的魔法药。接著当然就是要从当地取得制作素材了。 「虽然这附近就有药草,但还需要『药茸』和『化学叶』。再来就是曼德拉草了吧?」 「老师,据说只要听到曼德拉草的叫声就会死吗?」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会死呢。精神上撑不住啊,那个叫声……」 「不会死喔?那不是可以轻松搞定吗。」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呵、呵呵呵……」 「为、为什么你会露出那种了无生气的眼神啊?」 「老师你这样很可怕……」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曼德拉草的恐怖之处…… 在持续狩猎、确保食物后,他们在森林中漫步著。 「啊,这里长了很多曼德拉草呢。赶快采一些吧。」 「不过就是植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瑟雷丝缇娜的预感没错。当他们三人分头拔起曼德拉草时──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我、我还有家人……呀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爸爸……呜啊! ──啊……啊……可恶的恶魔……居然把我女儿…… 他们立刻就受到了重挫。两人的心无法承受这种彷佛剜著人良心的叫声。 「这是怎样……每一句都狠狠地往心上刺耶?」 「感觉脑袋都要不对劲了。这会不断遭受良心的苛责耶…… 「是这样吗?只要习惯的话这也没什么喔?」 ──啊……啊……拜托,放过我吧……不要再继续污染我了…… ──给我住手──────!你这邪魔歪道──────! ──好过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啊……可恶……你这家伙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啊──────!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邪魔歪道啦,那又怎样?」 「「你为什么……完全不受影响啊?」」 「因为我在教会栽种了这个,也差不多习惯了。哈哈哈哈?」 「……作为一个人类而言,这不太妙吧?」 「罪恶感……让我的心好痛啊。」 也不过就是植物而已。杰罗斯已经改变了想法。 而且真的碰上生死交关的时刻,才没有余裕说这些话。 理解到这一点后,大叔便能一派自若地采收曼德拉草。 别无他法的两人也只能继续…… ──啊……妈妈,你在哪里……这里好黑……救我…… ──居然对那么小的孩子……我要诅咒你们这些邪魔歪道! 两位学生完全被这些不断苛责自己的叫声给击倒了。 到他们放弃为止也没花上多少时间。 两人无法承受住这直接苛责良心的攻击。 回到据点时,两人都陷入了眼神空洞、低著头不断地小声自言自语,这种精神被逼到绝境的末期症状。 ◇◇◇◇ 「那个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想习惯它对吧?就算塞住耳朵也会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呢。」 「不过一定还是有人遭遇著同样的事情在采收它们吧,那些人的心灵没问题吗?要是人格没有因此扭曲就好了……」 「一样是人类就算了,它们也不过就是植物。弱肉强食是世间的常态。」 「我觉得师傅有如恶魔啊。」 精神攻击对在教会进行过采收工作的杰罗斯来说已经无效了。 人不仅是可以适应环境的生物,也是可以变得无比残忍的生物。 「对植物这种东西,你们在说什么啊?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植物不可能会理解人类的感情吧?应该啦……反正只要乾脆地将它们视为素材,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不,我可以理解你所说的,但作为一个人而言,要是习惯那个的话……」 「那会严重地对心造成创伤喔?会将人的精神逼入绝境。」 「难道牛或猪就没有感情吗?你们应该了解,食用它们过活的自己也犯了一样的罪。事到如今对植物这种东西说什么呢。」 「「唔……」」 不管说多少大道理,既然是以其他生物为粮食过活,这就只是伪善。 只是没有看到解体的现场而已,就算说得再好听,以尸体的肉为粮来生存这点依然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时间点上精神论就已经破绽百出了。 「结果还是能不能划分开来的问题吧。对成为粮食者心怀感谢,对敌人则怀抱杀意,就是这样。」 「「…………」」 目前仍不知道为何曼德拉草会发出尖叫。 然而比起遭受精神攻击而无法动手,变得能够乾脆地划分开来采收它们,在学习炼金术上是很重要的事。必要时若是无法自行采收的话,也就无法制作魔法药了。 素材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取得的东西。 「话就说到这里为止,现在请你们开始动手。你们要在今天内把制作中等魔法药的工序给学起来。调和的配方就算大致上相同,和其他的炼金术师相比,比例上还是有些微的差异性,所以接下来请试著自己调整比例。」 虽然觉得内心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两人仍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中等的『魔力药水』对魔导士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呢~毕竟魔力很快就会用乾了。」 「虽然如何运用魔法也是重点,但要是不能好好管理自己的魔力消耗状况,倒下了就只会碍事呢。能够制作魔法药也会成为优点。」 「拥有回复魔力的手段是很重要的喔,虽然喝太多也很难受啦……」 药水类因为是饮用药,多半都含有水分。对回复效果来说必要的是药效成分,而水分则是扮演了保有这些成分的角色。可是喝太多的话容易累积在胃里。 在战场上肚子痛的原因若是因为摄取了过多水分,那大部分都是回复药所导致的。虽然方便饮用是好事,但要是使用时机不对,反而会陷入战力因而减弱的状况。要了解如何适度的使用,就只能靠经验累积了。 在这之后,传授如何将回复药的成分浓缩的方法后,今天的「杰罗斯大叔的炼金术讲座」就结束了。明天开始这两人就必须为了回学院而做准备。 充实的日子也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正因为过得很充实,所以埋头在作业中而未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回过神来时常常都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间了。年幼的孩子们更是如此。 两位学生的时间也一样,要回到伊斯特鲁魔法学院的日子就是明天了。 由于一早就要出发,两人早早便就寝了。明天要走过盗贼出现的地方,搭船前往「塞尚城」,再从那里换乘马车到学院所在的王族直辖地「史提拉城」。 虽然走法芙兰的道路距离上是比较近,但只是要去的话搭船会比较快。 搭乘马车的话不仅得让马休息,因为村庄和城镇间的距离不均,也非得露宿野外不可。可是搭船的话,虽然路途比较迂回,但只要顺流而下,让船员们轮流工作,就可以中途不停的直达塞尚城。 从那边只要几小时的马车车程,就能安全地抵达学院所在的史提拉城。 「咦?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们是搭马车移动的吧?为什么会走陆路啊?搭船走水路应该会比较快吧……」 「去程还好,但是回程时必须逆流而上。得依靠风力,根据天候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 「啊~……回程得看自然天候啊。季节不同,风向也会有所变化,难怪会比较费时呢。」 「嗯,要不是这样,老夫也想搭船早点回来啊,自然风太变化多端了。会被天候左右的话,就很难掌控时间。」 去程时只要顺著流水就自然会抵达目的地,但回程时却得逆流而上。船只只有帆船,所以必须倚靠风力,要是不顺风的话就束手无策了。而且因为船必须配合风向呈锯齿状的蛇行前进,会比预期的更加费时,无法保证能够在预定的日期内回来。 杰罗斯虽然有一瞬间想说只要改用蒸气动力就好了,但就算以魔法来补充燃料也肯定会发生人手不足的状况。要有负责整顿蒸气机的人,此外也要有人顾著作为动力来源的锅炉才行。实在没打算要偷渡技术过来,想尽量不要给这个世界带来影响的杰罗斯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默默地埋藏在心中。 因为他追求的是安稳度日。 「原来如此,没办法违抗自然的法则呢。」 「要是魔法技术再有些进展的话或许有可能,但现在还没办法。」 杰罗斯虽然心想著:「不好意思,其实就算现在要立刻做技术改革也行呢。」但他没说出口,把这话吞往心底。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从工业大学毕业的,早就拥有简单的蒸气机构造以及常见的异世界作弊知识。然而技术革命一个没弄好便会带来混乱,就算说必定会引发战乱也不为过。不能未经思考地就任意引起这个世界的技术改革,所以杰罗斯才刻意贯彻「闭口不提」的作风。 「欸,爷爷。我不能从学院辍学吗?我觉得在这里跟师傅学习还比较有效率……」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样会让家族留下污点。毕竟那里就算是那样,也是名门啊。」 「说真的,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学的。真的有必要回去吗?魔法药以及魔导具的知识,魔法术式的构成与运用。这些都是远胜于学院所教的高级知识喔?我完全不知道回去学院到底有什么优点。」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还是不能让你辍学。杰罗斯先生的事情必须保密,而且身为贵族就必须考虑到未来,得在学院里寻找可以当作部下的人才。就算那里只能当作社交以及获取人才的地方,也总比没有好。就算是那种地方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虽然说得相当直白,然而再怎么比不上杰罗斯,伊斯特鲁魔法学院仍是留有许多成绩的名门学校,拥有若没有正当理由便辍学,一定会伤害到一族名誉的影响力。克雷斯顿沉默地看著杰罗斯,以眼神说著「你想点办法吧」。 没办法,杰罗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从道具栏中取出了某样东西。 「茨维特、瑟雷丝缇娜小姐。我要把这些东西给你们。」 「老、老师……这个是?」 「戒指和手环?这上面刻的是……魔法术式!」 「这是我做的魔法媒介,用来取代魔杖的。你们在学院的期间确认一下使用起来的感觉吧。要是感想可以写成报告送来给我那就更好了。」 「「什么!?」」 魔法媒介──等同于从老师那边获得魔杖这件事,也代表著被认可为一位足以独当一面的魔导士。而且要说起来这就像是表示「此后可以自由行使被教导的魔法」,有如证书一样的东西。对两位弟子来说这既代表了荣耀,同时也伴随著责任。 这个行为本身是认同两人可以独当一面的仪式,然而杰罗斯对此毫不知情。 因为这个魔法媒介不带有任何特殊效果,只有跟普通魔杖一样的性能,所以他完全没去在意。不过这要是拿去贩售的话,肯定能卖到不错的价钱吧。 毕竟金属制的魔法媒介是市面上几乎看不到的稀有产品。 他将刻有如同装饰花纹的魔法文字的银色手环给了瑟雷丝缇娜。刻有宛若精致金工的几何学图案的两个戒指则是交给了茨维特。 无论哪个都制作得十分精美,作为装饰品也是一等一的高价品。 「请瑟雷丝缇娜小姐使用手环,茨维特则是戒指。」 「师傅,为什么戒指有两个?应该不是备用的吧?」 「另一个请试著拿给你弟弟吧。要是他可以跟你们一样提出报告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虽然试著做了,却无处可用。既然是收在那边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不如给某人用,来确认用起来的感觉如何。因为他自己装上这个装备也没什么意义,给等级低的人使用反而更能确认功效。简单来说就是利用试做出来的东西所作的实验。 「给库洛伊萨斯?我不觉得那家伙会收下耶~」 「真的不收下就再说吧。此外我还要出个作业。」 「「作业!?」」 两人面面相觑。这个超乎常理的大贤者会说出怎样的难题,会要求他们完成何等严苛的试炼,大家都无法预测。 「我要你们在学院的期间进行秘藏魔法的效率化及威力强化作业。当然,你们要一起做也行,个别研究也可以。要是能顺便改良其他的魔法那更好。如果成功了,我就准备最棒的魔法媒介给你们。」 「「最、最棒的魔法媒介……」」 虽然不知道大贤者做出来的魔法媒介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但要是成真的话,那肯定可以视为是国宝级的魔导具。若是自己可以获得那种东西,被视为贤者的继承人也不奇怪。两人的心情忽然一变,产生了干劲。 然而杰罗斯知道他们无法完成这个作业。因为接受了克雷斯顿的委托改良了秘藏魔法,他知道那不是刚学会基础程度的学生们能改良的简单魔法。 真要说起来这只是他为了让他们自行展开研究所做的安排。 「好耶!我会搞定的!」 「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作业的!」 『咦?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有干劲?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可是大叔想得太天真了。似乎将两人的干劲往不同的方向推进了。 尽管知道他们一定会失败,但万一成功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大叔看来这跟「我做装备给你们」一样,只是为了提升他们干劲所放的诱饵。但对这两人来说是大贤者做的魔法媒介,而且还说是最棒的,对魔导士而言是比被国王表扬还要更加荣耀的事。不,与其说是荣耀,不如说等同于被神所祝福。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异世界的常识与现代人的思考方式在这里出现了误差。 唯有克雷斯顿独自满足地点著头。 隔天早晨,桑特鲁城还垄罩在朝雾中,两位魔导士乘上了马车。为了挑战大贤者出给他们的课题,得到作为解决那问题的证据的魔导具。 马车静静地开始移动。目的地是史提拉城。负责承担下个世代的两位年轻魔导士,意气昂扬地回去学院了。在此同时,也表示杰罗斯即将再度变回无业 第35章 大叔轻易的发现了米 瑟雷丝缇娜等人回去伊斯特鲁魔法学院的三天后,索利斯提亚公爵家赐予杰罗斯的房子完成,他也搬进去了。 鼻腔中感受到少许土壤的香气。只要耕田就会翻出的蚯蚓,诉说著这块土地有多么富饶。肥沃的土地就像这样有许多生物栖息著,以田里的杂物为食,并使大地变得肥沃。虽然也可以当作食物,但想到要先费工让它们吐出土来就觉得麻烦。现在便先置之不理,专心耕作。将锄头耙入刚整平的田里,光是想像要在这块田里种些什么,杰罗斯的脸上便自然浮出了笑意。 「好了,今天开始就要在这里生活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呢?」 直到三天前为止还是教导公爵家的子女魔法的家庭教师,然而现在的杰罗斯已经失业了。 「虽然有钱,但没有工作的话给人的观感实在是……魔导书的版权费、当家庭教师获得的薪资,都不是可以花得完的金额啊~只务农也很无趣,还是去那古里先生那边打工呢?可是啊~……」 农业只是他多数兴趣的其中之一,他甚至不认为这是一种职业。这个世界里虽然也有农民,但大家都和他过著差不多的生活,在务农之余也会做一些其他的工作来维持生计。 可是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杰罗斯的感性与一般人略有不同。视务农为兴趣的他,要作为农家又有些消极。身为魔导士的力量虽然是顶尖的,但也只是他人赐予的力量,所以他也不以此为傲。虽毕业于理工科大学,然而他更是没有要利用知识作弊的意思。 明明在短短两个月间就赚进了大笔的收入,他却不想花那些钱,脑中只想著要以自己的力量过著能够赚取微薄收入的生活。 说穿了他就是抱有完全搞不懂理由为何的奇怪坚持,且性格极为别扭又难搞。明明是这种性格,本质却又相当谨慎。尽管拥有可以立于人上的才能,也会极力避免由自己率先发起行动。 当家庭教师时是依当时的情况顺水推舟,以上班族时期经历的处事诀窍与将游戏设定置换到现实中的考察,再加上从连续彻夜工作的修罗场经验中所培育的气势来想办法跨越教学现场这一关的。 老实说,他内心非常害怕自己到底会给两位学生带来怎样的影响。 而这样的他看著要播在田中的种子,感到些许困惑。 「拿到的种子是『性感萝卜』、『肥满芜菁』这两种根茎类……还有『极大菠菜』和『破坏者莴苣』……是什么东西极大还有破坏者啊?是说这些蔬菜到底是谁命名的?好神秘……还真是有趣呢。」 杰罗斯因为奇怪的事情而认真思索,起了兴趣。长期的茧居生活让他的人格往奇怪的方向扭曲了。因为本人完全没发现所以──没什么问题吧? 「既然这么宽阔,也想养鸡呢。哪里有在卖呢?或许可以去附近找找吧~很想要新鲜的蛋啊。」 他一边规划在新建好的家中要过著怎样的慢活生活,一边确认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喜欢打了生蛋的白饭,所以鸡是不可或缺的。然而此时有个严重的问题。 『米……这个世界里有米吗?小麦的话倒是经常看到有人在卖啦……』 在那之前没有酱油也是个大问题。 『「杰克魔豆」……我想这是豆子没错,不过是大豆?还是绿豆?也有可能是红豆。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就种种看吧。』 茶褐色的豆类种子实在无法辨别是什么种类的豆子。虽然他用了鉴定技能,却只出现了「在这个世界中广为一般民众食用的,非常普通的豆子。」这种情报。 这个鉴定能力非常地随兴,尽管因为它仍能提供重要的情报而受到重视,但偶尔只丢一句话就草草了事这点真是让人受不了。 虽然不知道这技能是否拥有情感,但有时会只给出「盘子」、「石头」、「魔石」这种只有简单一句话的答案。让人觉得这八成是由某人管理,依据当天的心情随意给出情报的系统。 『是想叫人「不要什么都依赖鉴定」吗?难搞也该有个限度。』 正当他将下巴靠在锄头的握柄上,一边抽著菸一边思考时,从刚盖好的房子中走出了几个矮人们。他们是负责建造杰罗斯家的「饭场土木工程公司」的工匠们。 他们承接的工作范围非常广,从一般住宅到城堡,甚至连道路整修、制作室内装潢家具等工作他们都接。大规模的工作大多都是由他们接下,而其可靠的工作能力也广受好评。 构成这家公司的员工几乎都是矮人工匠,具有职业工会也无话可说的优秀工作能力,以及充满坚持,不容许任何妥协的精确技术也获得了民众的高度信赖。 毕竟所有工匠事业大多数都是由他们自己在承接,有登记在职业公会的工匠全都是他们的弟子。以某方面来讲连职业公会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不过因为他们都是些不在意琐碎事务工作,性格豪爽的人,所以手续等事务工作全都交给他人来处理。 拜此所赐,职业工会总算是保住了形式上的样子。 在另一种方面上来说是不能与之为敌的工匠团体。 「哟,杰罗斯先生。我们这边的工作完成喽。」 「是那古里先生啊,辛苦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啦。这也是工作,而且还是可以随我们去做的轻松工作咧。」 他们对自己的工作充满荣耀感,绝不允许任何妥协。甚至会对于就算完美地按照初期的设计完成工作,之后还是说要变更设计的家伙施以铁拳制裁。 他们在建设前会再三确认需求,并在设计完成后经过多次讨论,更是仔细地做了最终确认后才开始动工的。所以事后才临时改变心意想要变更设计这种行为才会让他们十分恼火。当然,被他们盖布袋痛打的贵族多不胜数。 有客诉或是从旁干涉的大多是贵族,再来则是商人们。 他们仗恃著权力与金钱,认为只要以高姿态命令,饭场土木工程的工匠们也会依他们的想法行事。可是工匠们有著只要不爽,连国王也照打不误的专业工匠风范。会让得意忘形的家伙们留下痛苦的回忆,以身体了解这件事。 性格上虽然抱持著有些难以言喻的信念,但他们的确留下了许多丰功伟业。王族之所以没多说什么,也是因为他们那彻底的工作态度十分优秀。 「是说这次的工地现场很难搞啊……你可以来帮忙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工,但还是要看工作内容而定。我也是有办得到跟办不到的事情吶。」 「其实是打算在某个地方架设桥梁,但那里地势险要,河流湍急,没办法做桥墩啊。」 「是那种程度的急流吗?不过为什么又要找我?」 「因为你的魔法最可靠啊。我们还没学会如何操控魔力,虽然可以开辟出道路,但没办法架设桥梁啦。」 最近开始贩售的土木魔法「盖亚操控」。 从农家到建筑业,这个魔法瞬间便流传开来,饭场土木工程公司也迅速地采用了。可是几乎全是矮人工匠的他们非常不善于使用并操控魔法。 如果是基础工程那还好说,要在急流中做出桥墩太困难了。而且在没有重型机具的这个世界,若以人力来处理肯定会出现不少的牺牲。 要是掉到急流中,不仅死亡的可能性很高,连遗体都找不到的惨况也很常见。 而此时被选上的,就是身为泛用人型决战重型机具的大贤者杰罗斯。 『真伤心,我居然被看作是跟斗轮挖掘机和推土机一样的东西……』 「你为什么在哭啊?」 「不……没事,只是有东西跑到我眼睛里了……」 有时还真有点想哭。在土木建筑相关的事情上,杰罗斯受人期待的只有作为重型机具的功能。 采用优秀的人才对企业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矮人们不知道吧。结果他们并不是将杰罗斯视为一个人类,而是看作重型机具…… 他们的委托,就像是来租借拥有破格性能的重型机具。唉,虽然这也有可能会被说成是大叔的被害妄想吧…… 无论他们有没有自觉,最终杰罗斯要做的事情还是与重型机具无异。 「所以那个工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只要固定好桥墩,接下来的部分我们会想办法的。」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只能做出连接桥墩、做出桥的外型程度的工程吧。他们的魔法熟练度尚不足以在流动的河水中制作桥墩。 要是得在没有杰罗斯的情况下动工,就得不断使用魔法才行。他们似乎也考虑到了杰罗斯拒绝的状况,在正式动工前勤奋的训练。 正因为工事本身就是很危险的工作,他们似乎也打算认真的提升自己的能力。 「我知道了,我会先排入下周的行程中。」 「不要种田了,你没兴趣直接加入我们的工作行列吗?」 「这样的话我会抢走大家的工作喔。就算只做基础结构的工作也已经抢去他们不少工作了。」 「啊~……的确。还是把你看作偶尔来帮忙的人比较好吧?就当作是示范给他们看吧。」 「而且要是不给他们一些困难的工作,他们的魔法技术也不会提升……」 那古里似乎完全接受了这个回答。确实只要找杰罗斯来帮忙,作业的效率就会大幅上升,但他们自己的技术却不会提升。这样很明显的会导致只要杰罗斯不在,工作就会陷入苦战的结果,在关键场合出错的可能性也会升高。作为工匠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 况且建筑业在人的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们才会决不妥协、认真的工作。正因为是许多人们生活工作的地方,他们才会以自己的工作为荣。什么都拜托杰罗斯的话,也就等同于舍弃了他们自己的骄傲。 「虽然我们有集体在做使用魔法的训练,但还是学不会技能。」 「光就这点来说,只能一直练到倒下为止才行吧。只要重复用光魔力几次的话就能学会了,虽然可能会有点辛苦,但还请加油。」 「啊……要做到那种程度啊。因为魔力用尽了就会直接昏倒呢。要把人搬走太麻烦了,所以只有适度的练习而已……」 「至少也要一次,从没把魔力使用到极限的话是学不会技能的喔。」 「是为了让人了解到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吗?女神大人还真是严格啊。」 『女神……呵呵呵……女神啊……那些家伙才不需要这么了不起的称号,叫邪魔歪道就够了……』 提到跟四神相关的事,杰罗斯就有病。对他而言,被留在原本世界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反过来说,是因为女神们的错才会让这一切全被夺走,所以他有著极深的恨意。 「喂,你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喔?就算被人报警也毫无藉口可言的那种……」 「神是敌人喔。我绝对不会原谅祂们的……呵呵呵……呼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的你被当成是危险人物也丝毫不奇怪啊。搞不好会被信众杀掉喔?」 「那正好,就让我反过来杀掉他们吧。呵呵呵……」 神的信徒就是敌人。 「怎样都好啦,倒是田里种的东西成长速度很快,在收获前你来得及回来吗?」 「啥?不会吧,怎么可能……」 「不,蔬菜一类的植物成长真的异常快速喔。虽然药草也是这样,但要是没先设想好要采收的日子,它们会在田里大量繁殖喔?」 异世界的蔬菜生命力比地球上的来得更强。 播种一晚后就会发芽,两周后就能收成。 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魔力的影响,由于魔力在植物的细胞组织中循环,会促进成长。动物的成长速度光靠魔力是不会提升的,而是要透过饮食及运动,渐渐变化为能够适应环境的状态。 然而植物始终扎根于大地吸收著营养,再加上还有光合作用,在成长速度上能有显著地发展。而且也能从大地中吸取魔力,所以不只成长异常快速,将种子撒在周围的话,也会以一倍以上的速度发芽。所以农田才会长满植物。 「这下可困扰了。得雇用奴隶才行吧?」 「不,既然要雇的话不如买一个吧。要租用奴隶也很花钱喔?比起跟奴隶商人租用,用买的还比较便宜。」 「可是买了奴隶的话,还得花餐饮费一类的长期支出……」 「那种小钱,只要来我们这边工作的话就能赚到了啦。」 「……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拉进你们的职场啊?作为一个恰好出现的基础工事作业员……」 「…………(啧,被发现了)」 不管哪间公司都不会放过优秀的重型机具──应该说,优秀的人才的。 说起来矮人们就像是几世代前的中古重型机具,而杰罗斯则是最新的泛用型万能重型机具。从事建筑业的他们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我想要一边种小麦一边过活。一直持续在工地做肉体劳动实在有点……」 「小麦啊,你要做水田吗?要从哪里引水进来?」 「…………咦?」 「不是,你说要种小麦吧?那就需要水田不是吗?」 在这个世界,小麦是要在水田里栽种的作物。 正因为是异世界,就算是已知的作物,植物也有可能长得完全不同。 「这个土地没办法做成水田。至少也要有米……」 「那种杂草能吃吗?那边长了一堆吧。」 「……what,s?」 「不是,你是说『稻米草』吧?这附近到处都是啊,你脚边的那个就是了。」 长在杰罗斯脚边的一株杂草,仔细一看,数量虽然不多,但前端确实长有些许稻穗,与杰罗斯记忆中的稻米十分相似。他立刻试著鉴定。 =============================== 【稻米草】 随处可见的普通杂草。繁殖力强,成长速度也十分惊人。 种子虽然可以食用,但在这个世界里并不常见。淡淡的甜香以及刚煮好、吃起来带有些许甜味的美味口感是最棒的。因为会妨碍其他作物成长,是一种总是被除掉的可怜杂草。 在短短半年就可以收成七次。 =============================== 『忽然就找到了!而且米的地位也太低了吧────!』 而且生命力强得吓人。鉴定结果虽说拥有绝佳的口感,但繁殖过头了,反而没有任何人想吃它。而且因为会阻碍其他作物的成长,似乎总是遭遇到率先被除去的命运。 『身为日本人,实在无法放任米被放置在这种地位。不过繁殖力是个威胁啊~周围用墙围起来可以阻止它繁殖吗?田也分成几块,除掉杂草应该就可以了吧,用跟种植曼德拉草一样的诀窍来做……不过要是种子掉下来了该怎么办?一根植株就可以大量繁殖。只要短短一个月就有可能发展成无法控制的情况不是吗?既然家里不是那么没有空间,还是应该计画性地区分开来,得确实地把米储备起来……啊,既然生命力这么强,感觉也很快就会发芽了……制作乾燥机会比较好吗?想办法找地方去挖金属来之后用魔导炼成制作零件,以魔石为动力?不行,这样魔力不够,还是改用魔法术式,以周围的魔力作为供给来源比较快……』 发现了米让杰罗斯的思考速度加快了。只要有米就可以做麴,从而做出味噌及酱油,甚至连要酿酒都行。对于乐趣都遗留在原本世界的他来说简直充满了梦想。 他就是这么地想喝日本酒。 「这非得栽培不可呢。就从这里让米食文化复活吧!我已经吃腻麦粥了啦。」 「所以我说啊~那个草能吃吗?」 「不是草,是吃它的稻穗。唉,就跟小麦一样啦。」 「哦?那还真是想吃一次看看啊。」 「没有累积到一定数量是不行的。不管怎样,不从栽培开始做起的话量就不会增加。」 想得到米的这个目标轻松地达成了。虽然完全没想到就是长在脚边的杂草,但既然知道了,行动便十分迅速。 「赶快来划分田地吧。这一切都是为了重新取回白米!」 「还真有干劲啊?如果顺利地成功了的话让我吃吃看吧。」 「虽然不能保证,但我也希望能够尽快有成果。成功的话会请你吃饭的。」 「喔,那我就期待著等你啦。」 「还请你别太期待啊,我可弄不出什么大餐。」 「没什么,只是对那是怎样的东西有点兴趣罢了。那么我得去下一个工地了。下周就拜托你喽?」 那古里一边挥手一边朝下个工地出发。杰罗斯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虽然已经说好下周要去帮忙土木工程,但现在出现了在那之前该做好的事。 那就是以这双手掌握住日本人的灵魂,也就是米饭。因为这个世界是以小麦为主食的。 在这之后,尽管他后来才想到『咦?我该怎样才能得到梅乾呢……』,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的杰罗斯只想增加米的量,为了划分、整理田地而努力著。 ◇◇◇◇ 「咦?你是说……蛋吗?像那种高级食材,没什么机会吃到呢。」 隔天,杰罗斯以生蛋盖饭为目标,开始为了收集情报而行动。 而他最初为了打探消息而找上的对象,是负责教会营运的见习神官,路赛莉丝。身为四神教见习神官的她穿著以白色为基调的神官服,然而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在意起她那对胸部。长长的银蓝色头发与柔和的五官完全正中他的好球带,要是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他就会想问对方愿不愿意和他交往了。 对喜欢**的杰罗斯来说,与日本女性不同,她那在好的意义上十分丰满的体型实在是种强烈的刺激。四神教虽然是敌人,但**是正义。 虽然有时会觉得心跳加速,但他还是压抑住心中的骚动,避免做出奇怪的行为,从闲聊开始一直谈到了现在。不过看来蛋是高级食材的样子。 「有那么高级吗?是蛋喔?」 「营养价值也很高,庶民是几乎无法吃到新鲜的蛋的。我在神殿修行时,餐点中偶尔会出现……但那也是两个月才有一次的奢侈品。」 「那么稀有啊。我很希望能买只鸡回来呢。」 「可是那种鸟……」 「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些疑惑地回问欲言又止的路赛莉丝。 「会下蛋的鸟……『狂野咕咕』听说很凶猛,难以接近喔?以养鸡维生的人也是每天都要受伤才能捡蛋回来。」 「是像斗鸡一样的生物吗?也是要看有多凶暴啦……」 「听说肉不好吃,只有蛋受到重视喔?再说已经确认那种鸟进化到最后会变成『鸡蛇』,所以没有人会养在家里。」 「……那是怪物吧?有人喜欢养怪物吗?」 在这个世界中,魔物与动物间的分界线十分模糊。一般来说体内有魔石的就会被视为魔物,但偶尔也会有平常被视为动物的生物体内有魔石的情况。 因为这样,所以也有人认为会加害于人的是魔物,对人无害的则是动物。 原则上来说只要是生物就是动物,然而人类就是有加上标签来判别事物的倾向,所以如今在学者间也仍存有对立的意见。而且魔物和动物具有进化这种变异能力,个体会产生变化,所以很难判别其种类,关于这部分的讨论也有很大的分歧。 「蛋就是有这样的需求在。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养那种鸟比较好喔?因为养鸡场的人每天都会送蛋到神殿来。」 「虽然很难判断到底有多凶暴……但那是鸡没错吧?」 「是鸡。」 无论如何都会先入为主的想成地球上的鸡,和这个世界的鸡对不上。 就算说凶暴,脑中也只会浮现鸡从背后靠近,以鸟喙啄人的样子。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足为惧,也不是会不断出现伤者的状况。 「我实在想像不出来呢。路赛莉丝小姐你看过那种鸡吗?」 「没有。听说体型是两手可以环抱得住的大小,但我并没有实际目睹过……真是非常抱歉。」 「别这么说,光是能得到这些情报就很足够了。是说这附近有可以采掘金属的地方吗?」 「金属……吗?我记得从桑特鲁城往北大约走个半天的地方应该有座废弃矿山。因为我的儿时玩伴在当佣兵,听说佣兵们经常为了补强装备而去那边开采金属。」 「往北走半天吗……离开这里后去看看好了。」 「离开这里之后……吗?到那里太阳就下山了喔。」 非得制作乾燥机才行。要是好不容易收获的米立刻发芽那就糟了。 「不要紧,没几个对手能把我怎样的。」 「可是也有魔物在那里出没……」 「你觉得在法芙兰大深绿地带生存了整整一周的我,有可能会输给这附近的魔物吗?不如说它们反而会被我给打倒吧。」 『而且要做那个的话金属也不够。唉,不过乾燥机的优先顺位还是比较高。』 在米食文化中成长的杰罗斯非常想念热呼呼的白饭。味噌和酱油也是,一切都令人十分怀念。 「那么我要出发了。我想应该两到三天就会回来了,还请别太担心。」 「可是听说废矿坑中会出现很多魔物,我很担心你啊。」 「如果不是魔龙王等级的对手是不可能杀死我的。俗话说好事不宜迟,我走了。」 「啊……」 将路赛莉丝的担心放在一边,杰罗斯意气昂扬地出发了。 不知道他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路赛莉丝的胸中深处感受到些许痛楚。 「……到底是什么呢?我胸中的这股疼痛……」 「修女,那就是恋爱啊。」 「看来你成长的还不算太慢。太好了呢,修女。」 「虽然对象是伯伯,让人有些担心呢。」 「肉~~~~……我想吃肉!」 回过头来,异常早熟的孩子们正带著灿烂的笑容竖起拇指。 孤儿们由于受到周遭的影响,超乎需要的早熟。 「你、你们在说什……」 「嗯嗯嗯,是初恋对吧?修女。」 「恋爱是很棒的东西喔?修女。」 「燃烧吧!修女的恋情。」 「顺便把肉也烤得恰到好处吧……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虽然有一个人怪怪的,但孩子们基本上都很祝福她的样子。 「才、才噗是粗恋……憋……憋闹了!」 「啊,大舌头了。修女你的内心很动摇呴?」 「恋爱就是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爆发!」 「你会做些色色~的事情吧?修女。」 「肉很棒喔~?肉~~~~」 继续将路赛莉丝逼入窘境的孩子们。他们简直就是小恶魔。 「你、你们几个──────────!」 「修女你是想掩饰害羞吗?」 「你是在掩饰害羞对吧?修女。」 「呼……只要有爱,年龄差距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那太阳眼镜是哪里捡来的?比起那个,给我肉,我对肉的渴求永无止境啊……」 真的很想知道孩子们究竟是在哪里学会这些话的?比起生活环境,没想到大人们的对话居然会给孩子们带来这么大的影响。这个旧市区用词妥当的人实在太少了。 大部分都是些用词低级的人。旧市区对孩子们的道德教育就是有著如此显著的不好影响。孩子们逃跑著,路赛莉丝追赶著他们。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意外地开心且令人不禁微笑(?)的景象。 第36章 大叔前往废弃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