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翻身记》 第一章离家 一个男人疯狂喊道:「伊芙,下来!伊芙!伊芙!」 名叫伊芙的小女孩从满满的人团中挤出来,她露出一张小脸,她朝着男人道别:「爸爸,再见!」 男人不断追着载满奴隶的马车直到小镇口,身穿墨绿军服的官兵举枪挡住了他前行,他嘶声叫喊着。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的情景,那时正值东西帝国交战,她所在的小镇位于西帝国的边境。 东帝国入侵,佔了他们的小镇,将象徵西帝国信仰的月亮旗帜撤下来,换成一颗拥有十六道光芒的太阳图腾,那是东帝国的国徽。 东帝国军要求她们每户人家推出一个人当作奴隶,先是送走姊姊、又送走哥哥,现在轮到她了,他们原先以为只是去当奴隶而已,但随着大家私下讨论为什么去道东帝国的人都没有任何音讯? 大家开始确定,这一趟有去无回。 父亲知道她想去东帝国的想法,他不肯、也不愿,于是将她反锁在小阁楼,父亲与母亲和弟弟道别,准备远赴东帝国。 她早就有准备了,在父亲出发前一个晚上,她串通好弟弟,让他帮自己开锁。 弟弟将门锁拉开,孩子不晓得身处乱世,他依旧保留着世间最纯净的双眸,他问:「 伊芙又做了什么事被爸爸关起来了?」 「叫姊姊!」伊芙退去自己最爱的红裙,匆匆换上轻便的衣服,她单脚跳着穿靴,腾出一隻手揉了柔弟弟的头发,她说:「我要去找哥哥姐姐,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带很多你最爱的起司跟巧克力。」 弟弟双眼晶亮,因为小镇来了很多陌生人,家里都把粮食分给他们了,每天只能吃一些难吃的杂粮粥,许久没吃到好吃的东西了。 伊芙蹲下身拍着弟弟的肩膀,郑重地跟他说:「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能跟爸爸妈妈说我出了阁楼,否则我们回来就不分你好吃的,知道了吗?」 弟弟连忙点头。 她迅速的亲了弟弟的两颊,又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自己珍藏的金色鸢尾花胸针送给他:「这个给你,记得照顾我窗前那盆植物。」 弟弟先是对伊芙的亲近厌恶的推了几下,看到胸口的鸢尾花胸针又喜上眉梢,全然不在意刚刚被亲了两口,他挥挥手:「知道啦,伊芙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 「嗯,我相信你,我走了,再见。」她小声说着,作贼似的翻小窗出屋子。 她一路颠簸,下了马车、上了火车、徒步几天,来道一个堪比坟场死寂的地方,四周荒芜一片,空气中漫佈着肉烧焦的味道,挂着太阳勋章的绿衣士兵开始将机械式询问姓名分类人群,男女、老少、好看与不好看、有用与无用。 她四周都是小女孩啜泣声。 伊芙想也不小了,她今年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生日,就到十六了。 她们被一个络腮鬍士兵带离了那个死寂的地方,她回头看着剩下的人穿越铁篱网,去到那不详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做些什么,但她能远远的看到,那边关押着的人都是西帝国的人,一丛丛黑发在里面来回走着。 西帝国都是诺克斯人,而诺克斯人信仰月亮,是黑夜的子民。他们以一头如夜空般闪亮的黑发为荣,若是在搭上一双黑曜石的瞳孔,那便是西帝国标准的美人。 而伊芙就是西帝国标准的美人,她有一头如丝绸的长发,双目比黑夜中的星星还要闪亮,饱含生机与希望,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眉宇间还留存了几分孩童的稚气,白皙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无暇美丽。 拥有一头黑发、一双黑瞳的人,在这自许太阳子民的东帝国是不祥的存在,依据帝国法令,诺克斯人引以为傲的黑发黑瞳在东帝国称之为黑奴,而黑奴是恶魔的象徵,是不详勾引人堕落的妖怪。 所以每当有黑奴孩子出生,父母都会狠下心将其杀死,亦或着将其送到蓄奴营饲养。 在东帝国,黑奴不配为人,甚至比牲畜更低一阶。 忽然伊芙腰椎一疼,士兵拿着枪托敲着她的背,让她走快点,她小跑跟上大团,不敢再恍神,现在没有空再想这么多,得振作提起精神。 穿过荒芜的土地,有一条突兀的红砖大道出现,她们带着哭声步步前行,她觉得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穿过树洞就到了另个新奇的世界,与之不同的是,她是穿越一条红砖道,顺着铁门看进去,是一个漂亮的庄园,拥有整齐的草皮、漂亮的花园、还有一座小喷泉。 她来不及细看,就被赶到一旁。 为首的是个棕发妇女,她面无表情指使着一群女僕扒光她们的衣服,有些女孩因为惊吓过度疯狂的挣扎着,换来的不是自由,而是更加残暴的殴打,当女孩被压制的不能动弹时,烫红的烙铁印在她的肩胛骨上。 棕发妇女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玛莉,是这里的女僕长,你们如果想活命就得乖乖听我的,否则我有权利杀了你们,就像这样。」 玛莉朝了朝手,两名女僕拖着刚刚烙上奴印的女孩,她背上通红,像是被煮熟一般的粉嫩,她吓得叫不出声,惊恐地看着伊芙她们,她哀求道:「救我、救救我...阿阿阿阿阿!」 伊芙与女孩们吓得往后一退,她见到滚红的烙铁压在她清秀的脸上,一下比一下更深,压进了眼褚,她似乎还看到汁液从女孩的眼睛流出来。 她双手摀住脸庞,不敢继续看。 直到女孩不再惨叫,她挪开手,看见满地血色。 女孩死了,上一秒还活着的人,下一秒就没了气息,成了一具满是鲜血的人。 有些胆小的晕了过去,更有人因此失禁,还有几丝理智的人乖乖跪在地上,等着女僕来下奴印。 伊芙颤着身体,缓缓跪下,她看见洁白的小腿上还有几滴血渍,是那个女孩的。 她的右肩被烙上一颗十六道光芒中间镶有一根十字架的太阳,她在报纸上看过,那是东帝国埃尔斯特的家徽。 第二章荒唐 上了烙印的女孩被集体丢到一个房间,等待伤口復原。 伊芙不断抹着小腿,彷彿女孩的血液黏在她身上一般。 抹着抹着她哭了,融入这哀戚的氛围。 前几个月,她还穿着黑色制服拿着书与同学在路上逛街,在窗前用碳笔一遍遍画着她那盆生长缓慢的植物,又或者在晚上与弟弟去厨房偷吃麵包。 可现在,她作为奴隶来到异乡,亲眼见证了一条生命的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中传来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嗨,我叫蒂娜。」 伊芙抹开泪痕,看向蒂娜,她充满朝气,黑发绿瞳,即便赤裸,她依然带着一股令人折服的自信。 伊芙微微动了身体,背后传来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两气蹙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嘿,你好我叫伊芙。」 两人就此认识,她们互相分享自己的故事,几天聊下来,她发现蒂娜跟自己很相像,同样乐观、有梦想。 蒂娜比她大半个月,可伊芙却觉得两人相差甚远,蒂娜成熟有想法,就像姊姊一样。 蒂娜将怀中马铃薯递给伊芙,向她打气:「伊芙,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伊芙接过马铃薯啃了一口,又生又涩还带着苦味,真不敢想像她吃了这个东西快十天了,她又咬了几口马铃薯笑着回蒂娜:「喔,亲爱的蒂娜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只希望明天能吃上一顿热马铃薯。」 似是听到她的愿望一般,隔天她们吃上一顿水煮马铃薯,蒂娜捧着烫手的马铃薯打趣:「既然吃上了热马铃薯,那离回家也不远了。」 伊芙小口吃着马铃薯,她笑道:「是阿,不远了。」 人生就是这样,在深陷绝望之时,突然有一丝希望出现,灌溉了你,让你又重拾精神,继续苟延惨喘的活下去。 在这个小屋子每天都有人撑不过伤口感染而死亡,又或着受不住压力自杀,她们窝在角落不断向彼此加油打气。 一月过去,伤口好了,玛莉将剩下的人带去调教。 她穿上黑白交织的女僕服,两人为彼此打上一个白色大蝴蝶结,她有些感慨,看着窗外明媚:「我们离开那阴暗的屋子了。」 蒂娜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小声地说:「离回家也不远了!」 伊芙回头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用着气音附和道:「不远了!」 来不及聊上几句,一个女僕僵着脸用汤勺敲打锅具,走了进来:「快出去。」 玛莉拿着马鞭,她脸上的皱纹折起又摊开,她一字字说着规矩:「主人不喜欢黑奴,所以你们的工作是在外头的花园,或着在厨房里。」 她将马鞭在手中敲打着,开始说规矩。 第一条:工作时不许说话。 第二条:不许逃跑。 第叁条:不可偷窃。 … ....... 最后一条,不许接近主人。 玛莉说了很多条规矩,她只记了个大概,她很庆幸这些繁琐的规矩没有禁止她们呼吸。 玛莉拿着马鞭挨个讯问,答不上来就是一顿马鞭伺候。 轮到她了,玛莉问:「第叁条是什么?」 伊芙先是迟疑一下,语速极快:「不可偷窃!」 「伸出手。」玛莉挑了右眉,她一鞭打下去:「说话不可如此急躁。」 「是。」伊芙咬着下唇,挨了一下,不敢喊疼,因为规矩中有一条不可喊叫。 她们开始战战兢兢在这如金鸟笼的庄园工作。 她与蒂娜正在修草皮,远方传来钟声,提醒下人,这个家的主人埃尔斯特回来了,她们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一辆黑色汽车缓缓架进庄园,到了主屋,管家开了汽车的门,恭敬的弯腰接下白色的外套。 远远看去,她们只看到一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浅金发。 伊芙轻哼一声:「他肯定长的很丑,大鼻子、小眼睛、歪嘴、眉毛少一边。」 蒂娜拿着小剪刀在空中喀嚓两声:「我敢笃定,他一定是个老人家,你看他那头淡得像老人的白发。」 说话的同时,她们小跑回去草皮,继续埋头努力工作,不敢懈怠。 在这庄园,每天都有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死去,不想死就只能花几万倍的专注力做好每一件事。 伊芙的信仰也一天一天消逝,若有神,怎么会生出如此荒谬的世界。 第三章锐利 在这高压的环境生活久了,人不免染上歇斯底里与绝望。 蒂娜与庄园马伕睡了一觉,从他身上换到珍贵的消息,这边位于东、西帝国交战的北方战线不远处,是埃尔斯特公爵的临时住宅,除了这座宁静的庄园,其馀皆是荒芜一片,只有尸体、乌鸦还有战争。 她们逃跑的希望一点一点磨灭,她们两个女子,如何安然跨过战场回到自己家。 离不开这里,就只能等死,等哪天她们不小心出了差错,被玛莉给打死,然后曝尸街头。 蒂娜反手扣着她的内衣,她试了几次都找不到点,另双瓷白的手接过扣环一下就卡进去了,伊芙心疼摸着她背上每一处的青紫。 蒂娜感受到一双带着茧子的手在她背后游移,久久不言语,她安慰伊芙:「别难过,这就是人生,你想得到什么,就得用一些东西交换,我们虽然什么都没有...」蒂娜迅速转身,捧起伊芙的脸,她翠绿的双眼像是春天一样生意盎然,彷彿然着一簇火,永不熄灭。 「但我们是女人。」她笑道:「我们可以用身体交换,一闭眼就过去了,然后就能得到麵包、棉被甚至是糖果,很棒吧伊芙?」 北方极冷,她们住的女僕房却没有毯子可以保暖,盖着薄薄的女僕服也感受不到温暖,冻死了好几个人,最后蒂娜与胖园丁睡了一觉才换来几张薄毯,她们那一房的人才停止冻死的悲哀。 伊芙双手握着脸上的手:「蒂娜我也...」 「不行。」蒂娜食指置于伊芙唇上,淡粉色的唇就像是初开在雪地的粉色玫瑰:「亲爱的你很漂亮,你不值得跟这些下人交换,你的初夜要留着,等完美的时机。」 「商人、军人、还是皇家贵族好?」蒂娜捡起地上的白色衬裙一边思考:「反正都是救命稻草,如果攀上这些人,就能当作他们的情妇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享受温暖的家。」 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勃然大怒,当个忠贞烈女,宁死都不肯让自己的身体遭受玷污。 可真的当死亡来临,却畏缩了,她可以抛弃一切尊严,匍匐于地祈求任何的救赎,那怕是跟恶魔做交易出卖灵魂。 伊芙忽然苦笑一声,直接将想法说了出来:「真希望有恶魔。」 蒂娜是无神论者,正穿着黑色围裙,轻声否定伊芙:「亲爱的,这世界没有恶魔、更没有神,只有披着人皮的垃圾人渣。」 她打了个响指,似是想到很有趣的事一般,她笑道:「喔,不对,有恶魔,你看这世间不就充满恶魔?」 人苦到某个程度,便会开始苦中作乐,从灰暗的人生找到一点消遣,她讪笑:「那我倒希望有个愿意让我出卖灵魂做交易的恶魔。」 蒂娜肯定的回答:「会有的,迟早有一天。」 夜晚,宅邸传来剧烈的枪响,惊动了睡梦中的众人,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停歇。 几个胆大的女奴见外头没人看守,其中包括与蒂娜,踩着猫步出了屋子,见到倒在血泊中的玛丽,她已经没了气息。 空气太过与死寂,仅有几声鸦鸣在黑夜中回盪,更显诡谲。 害怕再有第二波枪击,没人敢靠近主屋,只能在草丛后窥视着主屋。 过了一阵子大门开启。 伊芙相信若有神,这个男人是神最完美的艺术品,一头淡金色银长发,随意披散,五官深邃,薄唇殷红,嘴角没有一丝弧度,双瞳寒冷蔚蓝、平静如深海,望不到任何鲜活的感情。 身上的白衬衫被染了大片鲜血,他甩乾净银剑上的血渍,扔给一旁老管家,吩咐了几句后老管家端着银剑恭敬的回屋。 男人将垂落的长发往耳后一撩,月光为他的淡金发镀上一层白银,色泽纯净,没有温度,有种无机质的冷漠感。 男人靠着门前大理石柱,抽出腰间的金盒点了一隻烟,他仰望夜空,吸了一口,将云雾吐了出来。 在这庄园能获得管家礼遇的仅有一人。 庄园主人,东帝国的永昼公爵埃尔斯特。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伊芙想拿出家中堆灰的画册将这男人给画下来。 神的作品、恶魔的礼物,他的美带着刺人的锐利。 第四章肉丸 蒂娜将她的头往下压,小声的喝斥:「小心点!被那个白魔鬼发现我们都别想活着了。」 她草丛缝隙中看见好几具尸体被拖出来,染红了瓷白的地板。 伊芙立刻回神,心脏一缩,冷汗浸湿了衣衫,即便长得再好看,也是一条毒蛇。 一夜过去,庄园又重回宁静,蒂娜从胖园丁那打探到,昨夜有很多刺客潜入。 而下人的房子离主屋有一段距离,藉而躲开了这次的屠杀。 也因这次的屠杀导致主屋伺候的女僕大量死亡,来不及补充,只能从她们这些卑贱的下人中挑选资历久的,守规矩的进主屋。 伊芙与蒂娜进了主屋,那时她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景象,主屋是巴罗克风格的白色建筑,里头到处都是精緻繁复的凋刻,令人肃然起敬。 一声马鞭拍打,将她们唤醒了,玛丽死了,来了新的女僕长叫做艾拉,也是一个老妇人,她拥有一头红发,能颊死苍蝇的皱纹,以及永远欠她几千万的臭脸。 伊芙很难过玛丽死了,因为新来的艾拉比玛丽更残忍几倍,她不喜欢杀人,而是热爱虐待,喜欢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最让伊芙难过的是她与蒂娜分开了,蒂娜被分到杂物,而自己则是清洁。 在这豪宅中,她们的黑发不许露出一丝一毫,所以每个人都用白色头巾裹的严实,主人回家时会有钟响,这时她们必须回避。 于是伊芙开始了战战兢兢的生活,每日一睁眼将自己的头发札实,拿着小刷子清洗浴室污点,鸡毛担子弹去书架上灰尘,用镊子在红绒地毯挑垃圾。 她记得艾拉的叮嘱,每一天都要像新的,否则要她好看。 很遗憾,即便她用放大镜去整理,艾拉仍可以用她那双堆满皱褶还带着夸张假睫毛的眼睛找到错处,有时是一片微不足道的灰尘、亦或者一根她的红头发。 伊芙不敢脚边,这个更年期的暴躁老处女,总爱鸡蛋挑骨头,她有时连骨头也不挑,仅仅只是想发洩。 过了一年,在死亡威胁笼罩下,她越发乖顺,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就像人偶一样,她脑中仅有今日要扫好浴室,明日要清大厅地毯,后天轮到她整理公爵书房。 喔,还有去厨房削马铃薯。 除了她们这批意外进来的倪克斯人,其馀皆是东帝国培训好的女僕,伊芙觉得她们根本像是玩具柜架上的娃娃,她们的体态、举止、思想都很一致,就像工厂精製给富人的玩具。 每日她隔着窗霏,看到草坪上都有几名倒楣的倪克斯人死亡。 愤怒、怨恨,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太高贵与奢侈,就像被圈养的牲畜不敢奢望自由,因为对牠们来说太虚幻,一个随时能死的人没有世间思考这些。 作为西帝国的子民,她应该拿手上的铁质扫具一棍敲在那该死的白恶魔脑壳上,而不是为白恶魔扫地。 伊芙对自己的转变感到很抱歉,人都有求生欲,而她本能的想活下去,哪怕只是妄想,都想在回家看看,也许回家推开大门,就会见到自己的家人。 蒂娜依旧流连在各个男人间,短短的一年她堕胎两次,密医说她这辈子再也不能怀上孩子。 伊芙仍然记得她最后一次堕胎时的模样,蒂娜浑身鲜血,眼中的泪水浇熄了光芒,她无措捧着血块中间有一团肉球,黏黏稠稠,看起来就像倒了十罐番茄酱的义大利肉丸。 只一瞬,她的泪水消逝,生意重燃,她的笑容带着血痕与泪珠:「以后我就不用担心怀孕了。」 伊芙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陪着蒂娜洗净肉团上的血液,拼凑一片片残破的肢体,放入空马铃薯箱,然后将他/她放入纸袋里,伴着几朵小雏菊一起烧了。 兴许是血腥看多了,她渐渐免疫这些残忍、不公的事情,生活越发麻木僵硬,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这些事情发生时闭上眼,一遍遍的道歉,对自己的良心保证,只要有能力,她一定会帮助。 她最讨厌出太阳的日子还有轮到她整理公爵书房的时候。 刚好今天两个都遇上了,冬日阳光明媚,壁炉未生火,屋里冷得就像冰窖,好在地上不是寒冷的大理石砖,不至于冻伤她的骨头,是让她更讨厌的红绒地毯。 因为红绒地毯总要用镊子慢慢的将垃圾挑出来,公爵书房麻烦的不止地毯,还有他堆积如山的书桌。 两旁摆满书册,大致上分叁类,关于战争、地形图、心理学,画一半的地图,几张封蜡的信件,还有印着国徽烫金的重要文件,还有一隻深蓝色钢笔,他似乎很肯定自己的书房不会有间谍。 伊芙拾起桌上书籍一本本分门别类放回他应该待的地方,她脑中思绪飞的老远,如果将这些东西烧掉是不是就不用战争了?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第五章老鼠 也许是艾拉非常想挑她毛病,扫书房本是轮替的工作,竟然变成她专有的任务。 伊芙无比怀念以前扫浴室的时光。 蒂娜总告诉她要把握机会接近公爵,只要讨公爵欢心,立刻就能离开这个地狱,而这时伊芙会笑着回她「万一是直坠入地狱呢?」 蒂娜耸耸肩「最少试过了。」 伊芙擦着窗户,见外头刺眼的阳光恍若隔世,草坪上又倒了一个倪克斯人。 她不敢试,也没胆试。 埃尔斯特自诩是太阳最宠爱的孩子,对于倪克斯人恨之入骨,在他们眼里,倪克斯人可能比沟鼠还糟糕。 真是... 太让人难受,她每天都在帮屠夫整理书桌房,若她有高洁的爱国之心肯定会烧了这该死的书房然后,爬到屋子的顶端一跃而下,用生命诅咒这些屠夫。 她现在能奉献的微薄之力,也仅仅是轮到她供应「粮食」为那些可怜的倪克斯人供上一顿水煮马铃薯。 她自嘲一笑。 伊芙·阿米拉你活的真卑贱啊。 直到一个不详的消息传来,蒂娜与胖园丁苟合时被艾拉逮个正着,不洁的女僕应受惩罚。 艾拉喜上眉梢,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听她们説,蒂娜死了。 蒂娜于她就像黑夜中的灯塔指引迷航的船隻,有多少次深陷绝望泥沼被她救起,她们不知不觉中互相救赎着彼此,互相勉励。 那是怎样的悲伤与绝望,以至于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钟声已嚮,伊芙未如往常离去,她藏身于暗处,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攒紧手中的炭火夹,这东西足够锐利,她要一棍捅死那白恶魔。 喀嚓一 大门开启,埃尔斯特解了两粒钮扣,试图缓解因胶着的战事而引起的烦闷感。 他迳自坐到书桌前,见桌上杂物一堆,心情更是烦躁。 本家训练女僕举止得体,但不识字,也没胆动书房内任何东西,虽然不知道那自作聪明的女僕是谁,但他必须承认她确实做得很好,即便今天他扫光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地板上散满文件,她就像精灵默默的将每一样东西归位,甚至连文件也妥善的分类好。 皇家命令、战场捷报、书信、急件。 确实不错,加快工作进度,增加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自从东、西帝国交战以来,每天能睡五个小时就该感到开心。 埃尔斯特仰头靠在椅背上放松,金银色的长发如星河一半降下,微弱的火光复在他白皙的侧脸映出长长的影子使五官更显立体。 埃尔斯特耳垂一动,他瞬间抽出腰间的银枪,转身准确掐住老鼠的脖子。 哐啷一 夹子掉落在地。 发生太快,伊芙来不及反映,只能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头巾滑落,散下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枯燥的长发。 埃尔斯特看清处伊芙的模样,像是看到几年没洗澡的脏乞丐一般,他厌恶蹙起眉头,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年轻的管家亨利听到动静来自书房,第一时间迈开腿跑了上楼,以为又有刺杀,没了平常的礼仪直接打开大门。 见公爵没事,至少脸很难看而已,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无声吐了口气,看见那扶着脖子喘气的倪克斯女僕,亨利整个人又不好了。 「亨利,我的书房为何有隻老鼠?」 亨利一抹冷汗,叁个月前老管家老亨利因年岁已高不适合继续工作,而换他的孙子小亨利来前线帮忙公爵打理生活大小事,他不想辜负爷爷的期待,更不想让公爵失望,每天他都带着长长的清单一一确认,甚至连后院池塘鸭子去向也不放过。 倪克斯女奴平常做事都很完美,让他找不到错误,以至于他松懈检查。 喔,天阿,光明神,请原谅我的懈怠。 「公...公爵,我...也也不知道。」 埃尔斯特即使待长年待在血腥中,战争的残暴不曾某灭他骨子里的贵族气质,他语气缓慢又高傲:「亨利,我不希望在有第二次。」 埃尔斯特抽出口袋的白手怕擦着手上不存在的脏污,连一眼都没给地上的人:「处理掉。」 亨利很庆幸公爵没有生气,他兴奋得说了一声「是」,准备拖走伊芙。 伊芙扶着喉咙非常难受,被掐住的感觉还停留在颈上,但她不能就此放弃,不能放弃这唯一报仇的机会。 她伸手捡起地上炭火夹,灵活的闪过亨利,朝白恶魔攻击,他身子一偏躲过了攻击。 伊芙狼狈的跌在红绒地毯上,就像踩住沟鼠的尾巴一样,硬质黒皮靴重重踩在她背部,不让她乱动,埃尔斯特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亨利闭上你嘴,现在立刻处理这隻偷渡进来的老鼠。」 亨利立刻阖上因为惊讶而呆张的嘴,紧张的说道:「公爵我立刻处理!」 亨利蹲下身钳住伊芙,这个倪克斯女奴看起来瘦小力气却大得吓人,他都快拉不住了。 伊芙双眼因愤怒而通红,气道语无伦次:「恶魔!白恶魔!我伊芙·阿米拉,以生命诅咒你!你...」 亨利倒吸一口凉气,堵住了这口无遮拦的嘴,他低头将伊芙押了出去。 -----题外话----- 有人看吗??_? 第六章工作 她撑开的双眼彷彿地狱魔鬼,想吞下眼前那人的血骨,让他挫骨扬灰。 伊芙重咬了亨利的手,凌乱头发后是一双不屈的双眼:「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如此轻贱生命!你...呜呜嗯!」 她疯狂的挣扎着,亨利拿了一块手怕塞进她的嘴里,才让这倪克斯女奴闭了嘴。 埃尔斯特坐回黑色实木桌前,查看今日的信件,自始至终不曾再看伊芙一眼。 伊芙的滔天怨恨就像石沉大海,细小的涟漪都不曾施捨,彷彿不曾发生过。 伊芙像一个坏掉的洋娃娃被丢到行刑室等待最终的判决,痛苦漫长的死亡或者痛快迅速的死亡。 破碎沙哑的女声传来:「伊芙...?」 伊芙灰暗的双眸划过一道流星,变得晶亮。 「蒂娜!」 衣服摸黑寻找声音来源,她摸到一个女人,她的背部就像石子路一样凹凸不平,佈满大大小小的伤口。 黑暗中她摸着蒂娜的脸庞,哽咽的说着:「他们都说你死了...」 蒂娜虚弱咳了两声,牵扯到了伤口又让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即便虚弱她依然能够自嘲:「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埃尔斯特已经连续好几日回家见到杂乱的房间,起先认为精灵女僕生病,过几日他问起亨利平日整理他书房的「那个女僕」,亨利告诉他,因为攻击主人所以她被关到行刑室了。 原来平日他的书房内都有一隻小老鼠晃来晃去,想到此脸色不由难看几分,好似乾净的书房爬满跳蚤一样,令人厌恶。 又过了几天,整理书房的女僕换了好几个,最后连亨利都亲自上场,还是不得公爵满意。 亨利很苦恼。 埃尔斯特看着错位的书册、攥成一堆的书信,他突然抛下手中的钢笔站起身,迳自出了书房,亨利不知道公爵为什么突然生气,只能战战兢兢跟了上去,他们走到阳台边,埃尔斯特抽了一隻烟,亨利一手护着火另一手小心的递上打火机为公爵点烟。 他眺望着远方。 华丽的庄园外先是一片荒土,越过建筑制式化的厂房是充满硝烟的战场。 辛辣的气味灌入肺部,让他更冷静、更清醒,埃尔斯特闭上眼似是在回味烟草带来的镇静,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或血腥、或残暴,最后定格到一月前闯入他书房的小老鼠。 肮脏低贱,却又聪明。 一隻烟的时间,对于亨利来说就像经历一个世纪那么长。 「拿枪,我的花园来了两隻老鼠。」 亨利小跑回到书房拿起架上的黑木猎枪,将其递了上去。 埃尔斯特将烟蒂随意一抛,银色的准心对着在草丛间跳动的黑色头颅,有两个,身形瘦小应该是女人,描了一会,他有些诧异,拿起口袋的望远镜看清楚后,将望远镜丢给亨利。 「为什么那隻老鼠还在?」 亨利接过望远镜看清楚后,面色煞白,脸上雀斑更明显几分,他噎了口水:「公爵...我那天确实将倪克斯人丢入行刑室处理掉。」 亨利用望远镜看着两个倪克斯人逃跑时,埃尔斯特重新举起猎枪,准心与其中一颗头颅相交,食指微屈准备扣下扳机,想起不称心的书房,他松了手。 「活捉那两隻,带到我面前。」 说完后半人高的猎枪静静的靠在围栏,而主人已经进了屋子。 亨利拿起哨子,通知外面驻宅的军队。 一下就将两人抓起来,她们被五花大绑堵上嘴,亨利一手抓着一隻将她们送入书房。 在行刑室里,行刑人为自己的欢愉保留了她们,挨打却无可避免,蒂娜快到极限了,行刑人想明日在伊芙眼前杀掉蒂娜,然后当着蒂娜的尸体操着伊芙。 为了蒂娜的命,她决定尝试一次,她们趁着行刑人不注意偷了他的钥匙,趁着夜晚熘了出来。 伊芙平日擦窗户时都会在想最佳的逃生路线,一切都很顺利才对,可现在却被抓起来,红绒地毯就像地狱业火,壁炉发出木头被燃烧的啪啪声,眼前的人双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二人。 她们就像误闯地狱的羔羊,准备等恶魔审判。 过了很久,埃尔斯特终于下定决心:「两个选择,死或者活,想活就得为我工作。」 第七章地图 蒂娜率先点头,她也跟着点头。 「带下去,绿眼睛的不要。」他的语气就像挑水果一样轻松,那颗小的不要。 两人来不及反映就被拖走了,她们被拖下去了,伊芙在挣扎间弄开埔嘴的帕子,她向亨利哀求道:「亨利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她是我的挚友,你留她性命叁天就好,叁天就好,我保证我会说服公爵,好吗?」 亨利先是迟疑,随后拉紧自己的黑色领结严肃的说着:「不行,公爵的命令不可以违背。」 伊芙像隻毛毛虫攀爬到铁栏杆边冀望着:「不,亨利我知道你很善良,你会为那些可怜的倪克斯人煮熟马铃薯,也会在里面加些佐料,让他们吃起来美味些。」 她见亨利不语,继续追击:「虽然你嘴上总说倪克斯人是消耗品,但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你总是不着痕迹帮住倪克斯人免于艾拉的虐待,你尊重每一条生命却无法拯救,现在你有机会了。」 伊芙坚定的看着亨利,黑曜石的双眼闪烁:「亨利,只凭你的一念之差,就可以拯救这个女孩,你愿意吗?」 亨利浑身不自在,低下头逃离伊芙的视线,从拿出金色怀錶看了会,錶盖里的黑白照是一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母亲早逝,记忆中她是个虔诚的教徒,却不会歧视黑奴,女人轻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我的小亨利,每一条生命都是神的恩赐,你是个温柔的孩子。」 他阖上金錶,闭上眼深呼吸一会,内心己经挣扎,最终叹了口气,看在母亲的份上帮她这一回:「最多两天。」 亨利走后,有两名棕发女僕进来将她带走,伊芙不断回头:「我会救你!蒂娜我会救你的!」 在大冬天她被浇一桶了冷水,然后女僕用刷锅具的力道用力洗刷,彷彿有什么顽强的万年老垢,伊芙很确定她身上刚结的血枷被刷下来,肥皂触碰伤口的刺激敢让她倒吸一口气,好在寒冷迅速麻痺了她的知觉,头发被粗暴细着,反复几次她们才罢休。 结束之后,她们很仁慈扔一条毛巾给伊芙擦头发。 她颤着身体,一缕一缕擦乾发丝。 之后她昏昏沉沉的睡在地上,亨利打开房门很是错愕,一个浑身是伤的裸女躺在中央,瘦的只剩皮包骨,身上青紫交集、绽开的伤口毫无美感可言,甚至令人感到倒胃口。 他足尖轻轻踢了伊芙:「欸,起来穿衣,该工作了。」 伊芙感到头非常胀痛,不能就此倒下,她还要救蒂娜,她吃力的爬起来,叁两下穿好衣服,脸颊带着微不可见的坨红:「我好了。」 亨利转过身,上下看了她几眼,将她带去书房前,开门时他脚步一滞:「你是埃尔斯特家的财产,要叫主人,惹恼了公爵只有光明神才能救你。」 她从嗡嗡的脑子辨认出亨利的话,她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她此刻枯瘦,但依然能看出这张皮是个美人:「我知道了,谢谢你亨利。」 亨利清了清嗓子,严厉説道:「你要叫我管家。」 「好的管家。」 大门关上,她又来到这里冷硬的书房,即便身体再难受她依旧打起精神将每一个细节处理好。 喀吱,大门开启,两人都愣了一下,埃尔斯特今日褪下军服,穿上深蓝衬衣,金色钮扣严实扣完,几缕银发画下肩头。 「碰一」大门被摔上,埃尔斯特声音高了几分里头夹杂着不满:「亨利。」 「公一一爵一一我来了!」然后是皮鞋疯狂敲打地面,男人粗喘的声音。 喀喳一 「你看看我的书房有什...」 大门被缓慢的开启,伊芙抱着金色与红色文件站在火炉边,只要一松手就能将其烧毁。 她率先抢得话语主权:「你不能判我朋友死刑!」 埃尔斯特觉得什么东西快断掉了,大概是理智,看到久违乾净的书房心情回复些,来了几分耐性,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施捨目光给这可笑的老鼠。 「我...我很会画图,我看你常画地形图,我会画,我还能暖床,我还是处...女,随便你折腾,只要你放了我的朋友一命,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埃尔斯特面无表情看着壁炉前的人,区区硕鼠,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奴有什么自信与他叫板。 他将桌上的纸笔圆规扫在地下:「一个钟头。」 「是!」 一张图少说得画叁个钟头,埃尔斯特分别是强人所难,但伊芙看到了希望,她迅速跪在地上拾起每一个文具,拿着纸张到墙角平整的大理石地上很快速画着,她不曾与埃尔斯特拿范本,凭着自己的记忆勾勒出来。 -----题外话----- 请给我鼓励,让我知道这本书是有人爱的?_? 第八章雪茄 哐一 埃尔斯特倒盖桌上的木质沙漏,白色的流沙一粒粒落下,堆成一小座山丘。 他往后一靠,抖开报纸看着,过了一会,他合上报纸,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红羊皮装订而成的「战争心里学」,他侧头看了桌面,沙漏还剩一半。 埃尔斯特烟瘾犯了,他勾了勾手指,亨利马上知道公爵要什么,掏出怀里的银质盒子,一根跟手指粗的雪茄整齐排列。 埃尔斯特随意拿了根雪茄,亨利收起雪茄盒,拿出火柴盒点火柴。 雪茄对火源要求非常高,最好是纯天然的,最普遍的是用长杆无硫火柴,通常有叁英寸,点雪茄也是一门技术活,要平均是点燃,否则会因为燃烧不全而跑出斑驳不一的烟灰。 埃尔斯特把「战争心理学」放到倾斜的金质书架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书面,他一手翻书,另手夹烟,暗红的火光随着他的呼吸明灭闪烁。 烟与雪茄的差别在于,前者呛辣提神方便,后者苦涩放松麻烦。 雪茄保存要有稳定的温湿渡,宅子里头有一柜从博物馆买来的恆温箱,专门用来保存埃尔斯特的雪茄,如果用打火机点燃,会破坏整体的滋味。 埃尔斯特更喜欢雪茄的苦味一些。 而伊芙都不喜欢,即便是一点烟味都能让她的嗓子感到难受,她忍着咳嗽的,努力放缓自己的呼吸。 沙漏掉下最后一粒沙,埃尔斯特抽了第二根雪茄,他走到角落观赏老鼠的作品。 伊芙知道自己一个小时不可能完成,但她依旧尝试,先完成地图的四分之一。 她很聪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完成这张图,转而先完成一小部分,展现自己的能力。 投机取巧。 她的眼神就像被遗弃的狗儿,双颊不自然的坨红,应该是发高烧。 埃尔斯特弯下腰,奶油般的发丝滑落,他在打量作品,尚可,有待加强,如果有参照图,她应该可以画得更好。 他给了一个结论:「一隻手指换一钟头。」 言下之意,让她继续完成,只是有代价。 伊芙脑子很溷乱,但还是能勉强分辨他的话,她点头。 伊芙站起身毫不犹豫伸了左手。 埃尔斯特看了会,将未抽完的雪茄压在她的手心熄火,与往日疼痛相比,雪茄烫手根本不值一提,她静静承受雪茄带来的灼热。 埃尔斯特带着亨利离开了房间,可能是想等会一次切吧。 她将雪茄丢入壁炉后,回到角落继续完成地图,但凡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尝试看看。 她颤着手画完最后一笔,眼睛模煳,晕眩的失重感迎面而来,她倒了下去。 伊芙猛然惊醒,画完之后她晕了过去,过了几个小时?一个?两个? 她晕到前还是明媚的下午,现在月亮都挂在天上了,怕是双手的手指都要不保了。 全身浸着黏腻的冷汗,衣服可能黏上背后的伤口,一会脱下来肯定要「扒一层皮」,忍不住打个寒颤,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捡起地上的地形图,怯生生的递给埃尔斯特:「主人。」 埃尔斯特放下钢笔,拿过她手上的地形图看都没看,将其一角靠近他桌上的白色蜡烛,很快火光燃起,迅速侵蚀地图,残破的灰烬像枯叶掉落,火团掉落地面。 埃尔斯特拍了拍手中不存在的灰烬,他缓慢的说着:「若我愿意,东帝国为我画地形图得精英大有人在,用不着一隻小老鼠。」 埃尔斯特白日的好心情用光了,他现在没兴趣跟肮脏的倪克斯人消耗口舌,叫了亨利将她带下去。 伊芙跪倒在地上,红着眼眶硬是与他对视:「只要你救了蒂娜,我真的什么都能做!」 埃尔斯特看着倪克斯女奴,瘦骨嶙峋,长相倒还可以,他还记得那日这女奴大言不惭说要用生命诅咒他,恶魔瞳孔瞳孔彷彿想吃了他。 如今这双眼满是哀戚与渴求。 埃尔斯特自问自答。 「你还能做什么?」 「地形图用不着你。」 「暖床?」 「宁愿跟贫民窟妓女睡,也不可能碰倪克斯人。」 食指有节奏敲打实木桌面,他忽然低声笑了:「小老鼠我知道你能做什么了。」 亨利闭上眼回想以前爷爷的告诫,万一让公爵感兴趣,那将会是万劫不復,他残忍,以嗜杀为乐,更喜欢踏碎他人的希望,将其折磨成疯子,一旦他腻了,就会将其杀死。 高贵优雅的恶魔,爷爷是这么评论公爵—— 题外话—— 是的,你没想错,男主是理智的神经病。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第九章不要哭 伊芙双手平举顶着五颗果子,站在阳台边上,背着月光,倔强凝视着书房尽头的埃尔斯特。 埃尔斯特连准心都没有看就开了第一枪。 「碰一」子弹准确射下她头顶的果子。 埃尔斯特问道:「还想救你的同伴吗?」 「要!」伊芙强忍畏惧,埃尔斯特与她玩了一个游戏,只要她能坚持到埃尔斯特打完五颗果子,就能救下蒂娜。 连续四发准确射下果子,第五发时,子弹似乎是故意射偏,擦过她耳朵下方,只要在上移一些就能射下她的耳朵,一条细细的血痕正泛着鲜血,而伊芙咬着下唇强装镇定 第五发时,埃尔斯特将准心移到她双眉之间,黑发黑眸,不详的颜色,多么令人作呕恶心 然而,那至死仍保持坚决的双眼让他移开了枪管,他想看看这只老鼠究竟有多大胆,又有多「善良」。 第六发,准确打下果子。 埃尔斯特与亨利说几句话后亨利小跑出门。 他往前走了几步,将猎枪扔在伊芙面前,然后双手抱臂靠着书桌,施舍似的望着伊芙:「枪里面有一发子弹,而你跟她之间只能活一人。」 伊芙捡起猎枪,二话不说将枪口对准了艾尔斯特的脑袋,她的手颤成筛子。 埃尔斯特嗤笑道:「愚蠢。」 这时,亨利进门,他先是向埃尔斯特敬礼:「公爵,已经将那个倪克斯人移到庭园了。」 伊芙回头,看到蒂娜被拖至庭园中央,远远看就能感觉她的状态糟糕极了。 亨利汇报完之后才有间心看那个大胆的倪克斯人,一转头他发出杀鸡似的尖叫声:「喔,我的光明神啊!你这个愚蠢的东西,还不赶紧放下猎枪!」 伊芙被亨利突然大吼吓得一抖,差点没拿好猎枪,她已经做好决定了。 如果不是蒂娜一路的陪伴,她肯定无法存活,更不用提失去蒂娜后,她如何在这偌大的牢笼苟活,如果没了她,蒂娜一样能照顾好自己。 所以伊芙决定好了,她放下猎枪,望向那白恶魔:「你会让剩下的那人活下来,对吧?你不会迫害剩下的那人,会让那人好好的活着,对吧?」 埃尔斯特颇有兴致说道:「是。」 正当他心想:果然 伊芙在得道保证后,举枪自尽,开枪前说道:「记住,你是东帝国的公爵,光明神看着你,你已经是个畜生了,不能再当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喀喳一」 屋内叁人同时愣住。 伊芙是故意让埃尔斯特许下承诺,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当她以为自己会脑脑浆四溅时,却好好的活着,她不可置信摸了自己的下巴,没有血。 这把枪里面并没有子弹,她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白恶魔,劫后馀生的脱力感使她跌坐在地。 而亨利恍若见到世界崩塌一般,扶着额头不断喊着光明神在上。 至于埃尔斯特,他面无表情瞳孔微缩,似乎想起一样狡猾的某人,然后他发疯似低笑离去。 伊芙见到他离去,立刻回神叫住埃尔斯特:「喂」 亨利摀住她的嘴即时打断:「嘘,别说话,公爵已经默许,所以别在问,现在安静离开,你跟你的朋友已经获得赦免。」 等到埃尔斯特完全离开书房时,亨利与她一同跌坐在地上,他挠着自然捲的棕发,若要形容此刻感受,大概是觉得头重脚轻世界颠倒了吧,他对着伊芙说道:「喔,我的光明神,你真的疯了。」 伊芙笑着耸肩:「也许吧,但亨利谢谢你。」 亨利板着脸:「你要叫我管家。」 伊芙抱住膝盖侧头看着亨利,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好的,亨利管家。」 「你」黑夜遮掩亨利脸上微醺,他不自在松了脖子的蝴蝶结:「算了。」 他重新起身,拍去灰尘,拿出胸口的怀表看了时间:「你该回去了,剩下的我会安排。」 「好的,祝你有个好梦,晚安。」说完话伊芙慢慢离开书房。 回到侍女的寝室后,她换了身衣服,钻进纸片般的被窝里,在黑夜中她摸着左耳下的血痂,笑着告诉自己:「伊芙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书房内,亨利捡起地上的猎枪重新填装子弹,将其摆回架上。 而这把猎枪因为是十多年前的老旧款式,最多只能装六发子弹,而枪托上的瞩名早已被刀痕划的模糊辨认不清—— 题外话—— 首-发:yanqinggang.com (ωoо1⒏ υip) 第十章人渣 又是新的一天,伊芙伸完懒腰,换上乾净的女僕服,仔细的将头发扎进头巾,啃了块乾硬的麵包,一切就绪,她推开大门准备去工作。 走廊上亨利正低头看着怀錶,伊芙叫住他:「亨利管家,早安!」 亨利微微顿了下,他抬头回道:「你的同伴我已经安顿好了。」然后他收起怀錶,抽出清单继续前行,清单上是他每日必须亲自检查的任务,公爵的伙食、公爵的行程、有无人来探视、清点货物,太忙了。 伊芙看着亨利的背影开心说道:「谢谢!」 亨利没有回头,只是催促道:「快去工作,九点,公爵要在书房接见外客,务必将书房扫的一尘不染。」 「好的。」她得加紧脚步了。 开书房,伊芙觉得头疼,屋内像是被难民抢过一般凌乱,纵然心中有再大怨言,只能将其吞下,她的待遇和花园那群倪克斯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开始任命收拾书房,浓厚的酒味扑鼻而来,循着源头,埃尔斯特正躺在藏蓝色的沙发上,地上摆着许多酒瓶。 伊芙嚥下口水,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叫嚣:「杀了他、杀了他替你的族人报仇。」她看了壁炉旁尖锐的炭火夹。 如果杀了埃尔斯特能够停止战争,那么她愿意牺牲,现实是即便埃尔斯特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来替代他的位置。 机械式的红木落地钟时针走到七,她必须在这两个小时内整理好书房,同时不能吵醒埃尔斯特。 伊芙轻轻叹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必须做好这份工作,否则她将有生命危险。 由于时间紧凑,她只能先整理「看得见」的东西,例如散乱的信件,滚在书桌下的钢笔,还有随意摆放的书籍,剩馀的灰尘只能等明天处理了。 意外的,只用一个小时就大略整理好书房了。 埃尔斯特仍旧熟睡着。 想起蒂娜告诉过她的话,那时蒂娜牵起她的嘴角:「伊芙,你太僵硬了,你需要放软身段,一个笑容、一个眼神、或者谄媚,都能让你过得更好,骨气并不值钱,活下去才是真理。」 她去厨房向金发侍女说公爵昨日喝酒,需要喝蜂蜜水解酒,侍女没有多为难。 伊芙端着蜂蜜水小心意义的走在长廊上,开门时,埃尔斯特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宿醉的疼痛感让他扶额蹙眉,看到伊芙时脸色更难看了些。 伊芙顶着畏惧与厌恶,小心意义的走近,献上那杯蜂蜜水:「主人,这是蜂蜜水。」 伊芙不敢抬头,手中的托盘轻了,正当她以为埃尔斯特接受她的献殷勤时,温热甜蜜的液体从她后脑杓浇下,他松开玻璃杯,碎片散了满地,他冰冷说道:「滚出去。」 「是。」伊芙对于这个就过并不难过,只是玻璃碎片划伤了她的小腿,有些疼,她离开房间时,埃尔斯特叫了亨利。 亨利像是训练得当的猎犬,远远就能听见主人的叫唤,他的皮靴声在空荡的长廊特别明显,他看了伊芙一眼:「弄乾净你自己,别把地板弄湿了。」然后他匆匆往书房方向前行。 回到房间,伊芙用冰冷的水冲拭着自己,她从来都没做过讨好人的事,所以现在正在思考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变成像蒂娜一样游刃有馀的人。 她之所以会失败,也许是因为一开始挑战难度太高了,应该循序渐进。 将身上的蜂蜜水洗净后,她反复擦拭着粗糙的长发,原本像丝绸一般,如今却成了黑鸦鸦的枯草。 擦着擦着她越发烦躁,拿出裁缝用的小剪子一点一点减去及腰长发。 她鑽进被窝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夜晚,她看着说上那一大把头发又觉得有些可惜与难过,将其拿起,准备埋到花园,算是与以前的自己道别吧。 才刚埋完头发,主屋内先是传来一阵枪响,吓得伊芙躲进花丛抱头趴地,就怕被这榴弹波及。 然后许多人迅速涌入,其中有一人经过她身边,两人对视,伊芙辨认出那是西帝国的军徽,军人见到她的样貌,摀住她的嘴压低音量说道:「等大队进入主屋之后,你就叫上这里的倪克斯人一起往南侧大门跑,那边有军队会接应你们,别出声,知道就点头。」 伊芙连连点头。 然后军人放开她,继续前行,等到他们进入主屋时,她卖力的往倪克斯人的屋子跑去,碰的一声:「走!全部人往南大门跑,西帝国的军队在哪里接应我们!」 推开大门的同时,主屋内传来更剧烈的激战声,屋内的人不疑有他,欢呼起来,鱼贯而出。 说完这喜悦的消息后,她想起蒂娜,蒂娜现在应该在庄园的某处休养,庄园过大,她没有多馀的时间一一寻找。 她焦虑踱步,然后停止:「亨利一定会知道!」然后她毅然决然回去寻找亨利。 然而亨利没找到,倒是遇到丢了半条命的埃尔斯特,他按住腹部的枪伤,金银色的发丝染上鲜红的血液,幽蓝的双眸带着警告的意味。 现在只要她在这里大喊一句「埃尔斯特白恶魔在这!」这冷血的白恶魔马上就能受到制裁。 在她思考同时,已有人破门而入了,军人看见她是倪克斯人便放心下来:「嘿,女孩别怕,你有看到埃尔斯特吗?」 伊芙摇头。 军人举银枪的右手往外一挥:「继续搜,他应该跑到花园去了,今天一定要杀了那白恶魔!」然后军人似乎是害怕吓到她,刻意压低音量:「去南大门,那边有西帝国的军队会接应你。」 伊芙悬着一颗心,不断点头。 看见军人离去,她松了一口气,军人似乎是想到什么,又折回来说道:「记得叫上其他倪克斯人。」 「好好的。」 伊芙心眼差点跳出喉咙,若是军人在往前一点,就能看见阴影处的埃尔斯特。 等到人远去,伊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旁,恶狠狠的告诉他:「我不是要救你,你是个人渣垃圾,死亡这个惩罚对你来说太仁慈,所以你必须活着,活着赎清你的罪孽。」—— 题外话—— 首-发:yuwangshe.de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