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11:风云年代》 第一章 惊天之变 第一章 惊天之变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如遭雷轰,愣在了当场。 事实上,我和小颜师妹已然成亲两年有余。一开始我还颇有些担忧之前的偷天换日之术会牵连到英华真人的性命,然而这几年来她一直全心全意地扑在法术学院的事上,忙于事业,反而精神焕发,也使得华东法术学院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从一个二三流的后备学院,变成了现如今热门的高等院校。 这两年茅山一直向华东法术学院输送人才,除此之外,英华真人还锐意改革,大刀阔斧,通过绩效考核制度,将一些徒有虚名之辈调离,又将如阿伊紫洛这般真正有实力、有理想的年轻一代提拔起来,使得学院风气焕然一新。除了我主管的重点班之外,其余班级也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和提高。 做领导的,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看对事,用对人,便能够真正做出好成绩来。 今时今日的华东法术学院,基本上已经实现了当年英华真人上任之时所做出的承诺,即使是在集训营中获得优异成绩这种硬性标准,也只是因为各种不可抗力的因素,所以才没有拿到。眼看着白合、董仲明和林齐鸣三人即将把这遗憾填满,但她却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给我们,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这让所有人都感到诧异。 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瞧见院长办公室里,英华真人躺在她的座椅上,满脸惊恐的表情,而在她的胸口处则有一个恐怖的血手印。 就是这个血手印,将她的性命给夺去了。 凶杀现场已经控制住了,院保卫室派人封锁了现场,我赶到的时候,院里面的几个领导都已经赶到了,也都是一脸惊恐的表情。我在法术学院这两年,跟他们之间的合作相当愉快,并且也能够感受到,他们对于英华真人是真正的敬佩。 事实上,英华真人作为茅山的十大长老之一,能够这般悄无声息杀害她的家伙,实在是屈指可数,绝对不可能是学院自己的人。 那么到底是谁呢? 我的心仿佛被虫子吞噬一般,痛且充满了怒火。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里,我便想到这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此刻,我看着英华真人的遗容,在心中默默起誓,我一定要将那个家伙揪出来,让他后悔自己曾经到这个世界来过。 我赶到不久,小颜和她的几个师妹也匆匆赶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十来个茅山一系的师兄弟。他们瞧见英华真人的遗容时,全都大惊失色,女孩子们更是哭哭啼啼,似乎天都要崩塌下来一般。 一个淡定的师弟朝着我拱手说道:“大师兄,这如何是好?” 我晓得自己不能过度沉浸于伤悲之中,毕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现在只有我来撑起这个场面了,当下对他说道:“两件事情,第一,立刻将此事上报到华东特勤局,让他们立刻派精锐骨干过来;第二,将英华真人故去的消息传回茅山宗,看宗门如何处理。” 那师弟拱手退下,按照我的吩咐前去行事。 吩咐完这些,我又找到了张励耘,让他立刻抽调人手,组成专门的调查小组,先将整个事件的相关人员控制起来,然后等待华东局的专业人员过来检查现场,一点一点地盘查,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做完这些,我又找到了几个副院长,告诉他们此事要严格控制影响,让他们尽量统一教师和学生的言论,稳定情绪,千万不要造成恐慌,并且指定常务副院长负责学院的基本工作,配合调查小组的一切工作。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我将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埋藏在了心里,井井有条地指挥起来。 没有人质疑我的话语,即便是那几个名义上是我领导的副院长们,也没有觉得我这个教务处主任来出这个头有什么不妥。因为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学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教务处的这位主任,在特勤局挂的是副巡视员的职务,除此之外,江湖之上,他的名头甚至比某些道门宿老还要高许多。 太行山上,我与燕赵群雄一战,已然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此前我仅仅只是在特勤局内部颇有盛名,而如今,但凡了解一些这个行当的人都晓得茅山大师兄的厉害。甚至于很多人之所以报考华东法术学院,都是因为想获得一些我的指导。 这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 安排完一切之后,我找到了哭成泪人的小颜师妹,认真地说道:“小颜,杨师叔既然已经走了,你就要直面这件事情,要让她安心地离开。一应丧事,都需要你这个大弟子来操心,另外我们不能让那个杀害杨师叔的人逍遥法外,必须要将他找出来,以慰杨师叔在天之灵!” 英华真人之于小颜师妹而言,既是良师,又是慈母,她的离去,对小颜师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这让平日里颇为理性的师妹一下子就崩溃了,搂着我说道:“大师兄,师父是为了我而死的啊……” 我眉头一皱,问她道:“此话怎讲,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小颜师妹摇头说道:“凶手我不知道,不过当初倘若不是师父用那偷天换日之术替我拜堂成亲,今日死的便可能是我,而不是她了……” 她这话说得我心口一疼,脸色一瞬间就变得苍白。小颜师妹与我夫妻连心,她立刻就察觉到了我心中的剧震,抬头解释道:“大师兄,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只是……” 我深吸一口气,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小颜,不管因为什么,木已成舟,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坚强,你知道吗?” 小颜师妹张了张嘴,还准备解释些什么,不过看到了我坚定的眼神,她终于收敛了情绪。小颜师妹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旁边的师妹们,让她们找来英华真人平日里最庄重的道袍,等法医检查过后,将她的尸体入殓,让她安详地离开。 英华真人的遇害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华东局得知此事后,局长卢拥军亲自带手下精干人员过来调查现场。我对他表明,此事不管涉及到谁,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我,还是茅山宗,都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们一定要让那个谋害英华真人的家伙,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 卢拥军先宽慰了我,并且告诉我,这件案子将定为本年度华东局的第一大要案,他一定竭尽全力,将这案子给破了。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英华真人是先受到毒药暗算,接着被人一掌打在胸口而亡。 那毒药叫作烈牯春,是一种从牛肾之中提取淬炼出来的邪药,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压制住修行者的修为,使其在短时间内丧失大部分的劲力。那一掌也有名头,叫做血魔摧心掌,是民国时期著名门派血炼宗的镇派法门。而同时拥有这两样东西的,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杀手的亭下走马。 亭下走马,很古怪的名字,有点儿像日本人,三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他的“战绩”赫赫,许多道门高手都死在他的手上,而他的目标也不乏邪派高人,听说邪灵教十二魔星之中的黑魔,也是死在他的手下。 这是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那一场动乱中脱颖而出的家伙,他参加过武斗,杀人无数,后来因为谋杀罪出逃,至今一直逍遥法外。 亭下走马这个人从来不会为了仇怨杀人,你就算是当面吐他一口痰,他也只会毫不介意地抹去。他杀人的目的,只是为了钱。 因为只要给钱,他连自己的父母都能够杀掉,所以他才会被称做天下第一杀手。 他就是这么一个变态的家伙。 确定了嫌疑犯之后,张励耘的调查小组开始和华东局派来的人联合调查此案,而华东局也开始积极地联络各处,发动一切力量来搜寻那个家伙的踪迹。在英华真人遇害的第二天下午,茅山也来人了。 来的是茅山的刑堂长老刘学道,还有十八名茅山刑堂最精锐的弟子。 第二章 分离之痛 第二章 分离之痛 瞧见这阵仗,我便差不多明白了茅山的立场。 茅山刑堂是个什么机构呢? 打个比较现代的比喻,它基本上就属于军队里面的宪兵,对内清理门户、管教弟子,而对外,则是追究任何危害茅山子弟安危的人事。这个堂口相当于一支军队,向来都是从各峰抽调最精锐的弟子构成,任何对茅山有危害的事情,只要茅山将刑堂派出,就代表茅山对于此事,已经有了誓不罢休的决心,更何况是掌管刑堂的长老刘学道,亲自出马呢? 不过也是,茅山十大长老之一的英华真人陨落遇害,倘若茅山不表现出这样的决心来,只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看待我们呢。 刑堂长老刘学道是个极为严肃刻板的人,他此番前来,全程不发一言,就露过一次面,后面就再也不出来了。与我联系的是他的大弟子冯乾坤。这位兄弟与我还算熟悉。他对我说,茅山在江湖上有一些眼线,他们会搜查亭下走马的消息,刑堂不参与联合调查小组的具体事务,不过如果有什么发现,可以联络他。 我表示没有问题,而随后华东局那边却有了担心。他们怕茅山刑堂会乱来,特意派了人过来交涉,说刑堂如果有什么行动的话,最好还是通知一下他们,不然到时候闹出什么误会,可就不妙了。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我便暂时不再盯着追凶的事情,而是张罗起了英华真人的丧事。 根据茅山的意见,英华真人自然还是得运回茅山宗门之内安葬,不过在临走之前,法术学院这边也得办一个追悼会,所谓“生前身后名”,便是如此。 此时已是六月夏日,天气湿热,尸身不易久留,虽然有茅山带来的冰珠封存,但还是越早操办越好。经过一番讨论,众人决定在英华真人遇害的第三日举办追悼会,由院方筹办,小颜师妹负责具体事宜。 追悼会当天,法术学院的全体教师无一缺席,就连学生们都自觉戴上了小白花,前来给敬爱的杨院长送行。追悼会由卢拥军局长致追悼词,场面十分隆重。 英华真人在华东法术学院的这几年任期里,的确是做过不少实事,也实实在在地将这个二三流的学院给一举推成了顶级学府。她卓有成效的工作以及兢兢业业的态度,影响了无数人,也获得了所有教职工的尊敬。 当大家捧着鲜花,经过她的灵柩前时,都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哀乐反复播放,我作为死者家属,与小颜师妹在会场答礼。英华真人的徒弟情绪十分悲伤,甚至有几个哭得昏死过去,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好在小颜师妹还算坚强,一直坚持到了追悼会结束。 追悼会散场的时候,小颜师妹告诉我,她准备辞去学院的所有职务,扶灵返回茅山,为英华真人守孝三年,以抚平自己心中的愧疚。 这决定她是第一次对我说,而且是以一种通知的方式,这让我有些心痛。 不过我却不能随她一同回去,因为英华真人的血仇未报,总得有人来做这件事情。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对英华真人的承诺没有履行,所以我得留在这里。 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然而我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惋惜。 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家庭和婚姻。这两年多幸福的日子,是英华真人用性命给我换来的,我必须做一些事情回报她。 至于我和小颜师妹的未来,一时之间,我迷茫了。 越是如此,我越是痛恨那个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更痛恨出钱买凶的那个幕后黑手。望着伏在灵柩上默默流泪的小颜师妹,我的心在那一刻无比坚定。 追悼会结束之后,白合、董仲明和林齐鸣找到了我。 他们本该在今日就前往首都报到的,却坚持留下来参加了英华真人的追悼会。在这些孩子们的心中,英华真人不但是学院的院长,还是一位如母亲一般慈祥的长辈。 他们三人找到我,是想要参加张励耘领导的院方调查小组,揪出凶手,帮杨院长报仇。 对于他们的要求,我拒绝了,并且严肃地对他们表明,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参加集训营,拿到最好的名次,用这样的荣誉,来慰藉英华真人的在天之灵。 他们的夺魁,才是英华真人最想要看到的事情。至于抓出凶手这事儿,还是交由我们这些人来做吧。 听到我的话,三人沉默了许久。 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个所谓的荣誉,远远不如捉住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重要,然而他们同时也知道,他们不得不去,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责任,是别人对他们寄予的厚望。 所以在纠结了好一会儿之后,三人郑重其事地点头,并且告诉我,他们一定拿下荣誉,带到英华真人的坟前告祭。 三人离开后,小颜师妹也与几个茅山弟子一起,护送着英华真人的灵柩返回了茅山。望着车消失于公路尽头,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然远离,我所要面对的,将是一场又一场的风波。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运,该来的它终究还是会来。 亭下走马即便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没有内应的帮助,也不可能毫无声息地杀害英华真人。联合调查组的工作进展很快,他们迅速地锁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基督班的教授张文伯。在英华真人遇害前两个小时,他去院长办公室汇报过工作,事后他的反应也有些反常。 在追悼会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在审讯室见到了这位秃顶教授。 我到审讯室的时候,华东局的张峰和张励耘已经对他连着审讯了一整晚,不过这秃顶老头儿也是个硬茬子,就是不承认任何事情,反倒是跟我们的人员讲道理,说了一大堆的东西。总之就是没有突破口,张励耘没有了办法,最终找到了我。 那天正好是小颜师妹走的头一天,一夜孤枕难眠的我火气很大。我一走进审讯室,便走到张文伯的面前,盯着他说道:“张教授,你说你是冤枉的?” 张文伯一脸冤屈地冲我说道:“小陈,你跟他们说一说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对杨院长一直都是敬佩有加,怎么会加害于她呢?”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跟我刚才翻阅过的审讯记录差不多。 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对他说道:“张教授,你在学校里面待了太久,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办事的手段。既然将你请到这里来了,就肯定有了确凿的证据。你不说,我理解你,毕竟这事儿一旦承认,你的名誉就毁于一旦,这自然不是你想要看到的。不过既然如此,你当日为何还要去做呢?” 张文伯下意识地说道:“我只是……” 他开了口,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接着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啪! 我直接呼出了一巴掌,扇在张文伯的左脸上。这一记耳光响亮,他的半边脸瞬间就变得通红肿胀,一阵咳嗽后,竟然吐出了四五颗牙来。 张文伯有点疯了。他吐出口中那混含着牙齿的血水,愤怒地冲我吼道:“小子,你敢打我?” 啪! 我毫不犹豫地朝着右边又扇了一巴掌。看着被扇成了猪头、眼冒金星的张文伯,我若无其事地揉着手说道:“张教授,江湖上的人,有的叫我黑手双城,有的叫我陈老魔,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文伯怨毒地看着我,一肚子的愤怒,而我则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知道吧,因为我手黑啊。你觉得在我的手下,你能侥幸逃脱吗?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第三章 雷厉风行 第三章 雷厉风行 张文伯快要崩溃了。要晓得他为人师表一辈子,眼看就要六十岁退休了,结果临到头却出了事,而且还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家伙点评“太天真”。只见他一双怨毒的眼珠子恨不得蹦出来,呼吸越发地急促了几分,接着一声大吼道:“姓陈的,你敢对我刑讯逼供,老子就死给你看,你等着背黑锅吧,啊……” 他说完这话,就准备咬舌自尽,然而就在牙床准备合拢的一瞬间,我倏然出手,轻轻地一拉一推,便将他的下巴给卸开了去。 下巴被卸,张文伯嘴中便再也没有咬合力,更不用谈什么咬舌自尽了。那脸顿时就变成了猪肝色,与刚才的浮肿相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瞧见张文伯此刻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我若无其事地弹着手指甲,说道:“说你太天真,你还不信,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笑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茅山曾经以什么闻名的。晓得茅山养鬼术吗?你倘若真的死了,我便将你的残魂给凝聚起来,接着折磨你的神魂。对你的人进行刑讯逼供,多少会留下痕迹,而对你的神魂,相信就不会有什么人管了。所以你若是想要个痛快,实话告诉你,没门儿!” 我说得越是平静,张文伯越是听得心慌。他的脸色数变,似乎有些懊恼,又或者别的。我瞧他依旧没有开口,不慌不忙,叫人拔起他的手指甲来。 张励耘瞧我的这个状态,跟之前办案有些不一样,多少也有些担心,朝着我使眼色。我当做看不见,让人直接动手。 张峰并没有拒绝我这个不理性的命令。他晓得面前的这个人办事,总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把握。 审讯室里面开始传出凄厉的叫声。一个年近六十的秃顶老头,桃李满门的大教授,此刻就像一个孩子般无助地哭嚎惨叫着。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以为从容面对刑罚的烈士有多么容易当,结果第一根指甲掉落的时候,他就有些受不了了,声声哀鸣,凄厉无比。 我无比淡定地看着这个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也毫不理会倘若是抓错了人,随之而来的代价。 我确信张文伯参与了此事,那么就算是把他玩死,也不能让他心中窃笑着离开此处。 所有参与谋害英华真人的凶手,都将受到最严酷的对待。别以为自己是修行者就能够得到豁免,还能够到白城子里面去“安养天年”,那是做梦。在我的字典里面,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拔到第七根手指甲的时候,张文伯招了。 在招之前,他痛哭流涕,不知道是在懊恼自己拙劣的表现,还是为了自己精神上的瞬间解脱。不过在我看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的无奈表现而已。 事情出乎我的意料,那烈牯春虽然是张文伯给带过去的,但是他并没有跟亭下走马接触过。让他做这件事情的是前副院长马如龙,那个已经被赶回赣西上饶去的家伙。 张文伯也是个糊涂蛋,他甚至不清楚马如龙交给他的那些药粉到底是什么,就直接洒在了英华真人的座椅上面。无色无味的毒素便通过肢体接触,渗透到了英华真人的体内,而后迅速挥发,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所以张文伯才会如此迅速地归案。这个在象牙塔里面待了大半辈子的家伙从未想过,一切会来得那么迅速。 他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遭到这般的对待,他以为调查组找他,不过是例行问话而已。 张文伯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以及马如龙的行踪之后,痛哭流涕地询问我,上面会如何办他? 是死刑吗?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张文伯有些迷惘。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淡然说道:“即便是招了,即便是有人出面为你求情,即便是你的关系大如天,你也死定了!” 我随后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正脸上,将他嘴里剩余的牙齿全部给敲掉了。 如此,他的一口好牙,全部脱落,没有一颗留下。 这散落一地的牙齿,便是我的态度。 在张文伯绝望的哭声之中,我走出审问室,对旁边的张峰和张励耘说道:“知道后面要怎么做吗?” 张峰点头说道:“明白,立刻联系交通部门,搜查魔都到赣西的所有交通方式,找到马如龙的行踪。另外联系赣西分局的同志,在上饶马家布防,一定不会让他逃离的!” 我摸着下巴说道:“如果是出于报复,马如龙为什么两年前没有行动,现在才跳出来呢?” 张励耘问我:“老大,你觉得马如龙不是主谋?” 我反问道:“马如龙虽说贪腐,但毕竟只是小打小闹,哪里有钱来请天下第一杀手?既然请了人,又何必自己动手?” 张峰说道:“上饶马家,听说有参与稀土矿的盗采,若是如此,钱财并不是问题。” 我有点儿捉摸不透,于是没有多加发言,任由张峰发号施令。之后,张峰过来找我,问我张文伯这厮怎么处理? 张文伯的毒是导致英华真人死亡的重要因素,没有这烈牯春,真人不会死得一点反抗都没有。倘若她能够反抗,或许能有逃出的机会,那么学院中这么多的高手,自然不会让她遇害,甚至还能够捉出凶手。所以张文伯是主要凶手之一。虽说他有资格进入白城子,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这么一个人能够在这个世界上一直生存下去。 我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后,张峰点头,表示明白。在案情审定之后,他该死还是得死的。 不死,怎么慰藉英华真人的在天之灵呢? 我将案情的进展通报给了茅山刑堂的冯乾坤,他告诉我,刑堂已经锁定了亭下走马的方位,正准备收网,问我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 我当然有兴趣。 于是当晚我就到了离沪都不远的嘉禾海盐县的鹰窠顶山。冯乾坤告诉我,江湖传闻,亭下走马在这山顶的云岫庵中有一个代理人,谁若是想要杀人,便直接来这里,开出价钱,倘若对方觉得合适,便先收一半定金,事情办完之后,再收另外一半。 至于亭下走马,虽说我们手上有一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但是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露过面,没有人晓得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茅山刑堂行走江湖,自然有一些隐秘的消息来源,我并不担心此处有假,只不过想着对方未必会上当。 我赶到的时候,刘学道依旧没有露面,我甚至没有瞧见其余的十七位刑堂弟子,与我碰面的,只有冯乾坤一人。他迎上前来,对我说道:“你有钱吗?” 我不问缘由,直接问需要多少。冯乾坤告诉我,亭下走马杀人,起步价百万,根据对手的具体情况和难度,再继续累加。 我表示明白,不过现在天色已晚,银行都已经关门了,我如何取出来? 冯乾坤笑了:“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能够明白冯乾坤的意思,当下便通过特勤局的关系,找到附近的一家信用社,将钱给取出了来。 这钱是我与慈元阁做生意得来的,来路绝对正经。我从天山神池宫中带出来的首饰已经成为了慈元阁的主打商品,受到许多阔佬以及女眷的追捧,故而钱财方面,我没有太多的压力。 钱取出,用一个大皮箱装着,然后我与冯乾坤来到了云岫庵。 云岫庵依山而筑,横向布局,中为殿堂区,左为游览区,右为生活区,门前一棵明代银杏,高达二十米。云岫庵的鼎炉里香火旺盛,冯乾坤带着我一路穿行,走过天王殿,进入观音殿,来到那观音菩萨三十二化身像面前跪下,朗声说道:“一者,上合十方诸佛,本妙觉心,与佛如来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众生,与诸众生同一悲仰!” “阿弥陀佛!” 如此说了三遍,烛火灭,一个三十来岁的尼姑出现在我们两人旁边,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接着轻声问道:“两位施主如此善缘,不知道是哪位居士介绍而来?” 第四章 引蛇出洞 第四章 引蛇出洞 冯乾坤能够找到这儿来,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当下也是双手合十,沉声说道:“太湖孟五。” 那女尼虽然剃着光头,却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有些徐娘半老的风韵。此刻她素衣而立,眉头一皱,平静地说道:“贫尼倒不知道这太湖孟五是何人。两位施主若是烧香,不如等到明日庵堂开放,再行前来,此刻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请回吧。” 冯乾坤却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师太,孟五已死,我自然晓得,不过那是他自作自受,与旁人无关,您不必草木皆兵。我这里真的有紧要的事情,您看,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一说,我立刻将皮箱子给搬了出来。一摸机关,“啪”的一声,那箱子便打开了,露出红彤彤的钞票来,一沓一沓,颇为诱人。 瞧见这些钱,那女尼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双手合十于胸前,一声佛号过后,平静地说道:“施主您若是想要给本庵添点香油钱,自可放到那功德箱里面,不用出示在贫尼面前。出家人万物皆空,金钱财帛,皆如过眼云烟,毫无用处。贫尼还有晚课,就不陪两位了……” 这女尼说完话,竟然转身离开了,留下我和冯乾坤面面相觑。我举着手上的箱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总不能将钱真的放到功德箱里面吧?” 冯乾坤摇头说道:“孟五那个死鬼,他先前也没有说这事儿啊,定是哪里有问题了,咱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离开云岫庵,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以后,我抹去脸上的伪装,压低嗓子对冯乾坤说道:“老冯,你的路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你一说起孟五,人家便立刻改口,不再多言?” 冯乾坤摇头说道:“不可能啊,孟五是江阴著名的掮客,经他介绍过来的生意有好几桩,不可能会有怀疑啊。” 我眉头皱起道:“既然如此,莫非是在试我们?” 冯乾坤点头说道:“有可能。不过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先看过这东西再说。” 说罢,他带着我来到转角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乾坤镜,用牙齿将右手中指咬破,然后在镜面上涂了一点儿血,接着我听到了如同收音机一般的声音,有点像是两个女人的对话,然后在冯乾坤的调节下,逐渐清晰起来:“……师父,好多的钱啊,为什么不收呢?” “玉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刚刚收到线报,说离我们这里不远的华东法术学院院长遇害,别人都说是我们幕主做的。现在风声这么紧,又有两个陌生脸孔过来做生意,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许是条子摸过来试探我们的呢。” “可是,可是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幕主做的呢?” “谁知道,幕主神出鬼没,有四个代理人,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跟其他的代理连面都没有见过,彼此不识,许是别人的生意呢?” “好可惜啊,那高个子把箱子打开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钞票的味道。要是我们接了这单生意,十中分一,玉儿又可以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了……” …… 两人的对话从那乾坤镜中传了出来,我眼睛瞪得硕大,听出里面的声音,一位正是刚才逐客的女尼,而另外一位玉儿,可能是她的徒弟。这乾坤镜竟然有这般神奇的功能,我倒是第一次听闻,也不知道有什么忌讳,全程都不敢说话,连气都不敢大喘,就怕惊扰到了对方。 好在两人没有交谈多久,那声音便越来越远了。最后一丝声音消失之后,冯乾坤收起乾坤镜,我赶忙问起此物。 冯乾坤告诉我这乾坤镜乃茅山十宝之一,分子母两镜,子镜放置于暗处,母镜则能够听到子镜收集的声音。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那亭下走马十分谨慎,与下面的人联络并不紧密,要想从这儿获得突破,只怕是难。 亭下走马的生意掮客总共有四个,而茅山却只知其一,就算是我们花了真金白银,有这些掮客作为中介,也未必能够见得了他的面。就算是通过这女尼的线摸过去,只怕也未必有好的结果。 除非…… 我思忖了好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说动这个女尼,至于要杀的那个对象,就选择我吧。” 对于我的提议,冯乾坤断然否定,他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我反问他:“除了这个方法,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让那个家伙露面呢?” 冯乾坤摇头,没有说话。 冯乾坤否定了这个建议,但是他回去与刑堂长老刘学道汇报过后,却意外地获得了批准。茅山准备拿我当诱饵,将那天下第一杀手引出洞来。 于是冯乾坤第二日再次登门拜访云岫庵。 这一次他依然被回绝。 而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不知道冯乾坤是怎么打动了对方,那女尼居然同意了他的请求,将钱给收下了。她答应将此事报上去,至于成不成,那就跟她无关了。 接着我收到了联合调查小组传来的消息,说华东局的人在一列前往上饶的火车上发现了马如龙。经过短暂交锋,他逃脱了,现在逃入了鄱阳湖,没有了踪影,局里面正在组织人手对他进行围追堵截,不过情况不容乐观。马如龙毕竟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家伙,对地形和道路十分熟悉,据说水性也十分厉害,不一定能够搜得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与冯乾坤商量了一下。虽说目前基本肯定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就是亭下走马,但是马如龙这边的线索也不能断。我无须在此处一直盯着,不如先前往赣西九江,参与对马如龙的追捕行动,而这边则由茅山刑堂盯着,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商量妥当之后,我立刻折返回了沪都,紧接着与张励耘、杨劫、尹悦、布鱼等人一同乘当天的班机前往赣西,与当地的特勤局人员进行会合。 到了赣西,与有关部门的人员接上头,我才晓得卢拥军当初对我的承诺有多认真。当地甚至借调了一个团的部队,以演习的名义,在鄱阳湖附近进行梳子一般的排查。与此同时,一直在监视的有关部门也开始行动,对上饶马家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不但查封了他们名义下的所有产业,而且将相关的负责人也都请到局里面喝茶。 在鄱阳湖上还有专门的水警部队,共十艘快艇在进行支援和搜查工作。 华东局做得十分细致,我也没有什么插得上嘴的地方,只能跟着张峰一起,与当地的有关部门人员约谈,了解马如龙的逃亡经历。 第三天夜里,我们接到消息,有人看到马如龙在周溪镇的虎头山一带出没过。 我们立刻出发,随着大部队前往虎头山附近。 我们赶到的时候,当地部门已经确定了大概的范围。马如龙被封住了去路,水上没有办法逃离,陆地上则被半个团的战士给封锁着,他很有可能就躲在虎头山到泗山林场这一段山林中。当地部门配备了二十多条狼狗,山林中四处都是犬吠与火把,我也跟着大部队,朝着林子里面搜索而去。 大部队搜索得十分细致,几乎是拉网式的搜索。我便只是在其间游弋,就等着有消息传来,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去。 快要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冯乾坤打来的。 冯乾坤说他打了我一晚上的电话,总算是接通了,我说我这里信号不好,有什么事情,他告诉我那边传来消息,说同意了,不过要提价,一百五十万。 我让他答应下来,还想跟他说几句,却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几个人激动地喊道:“找到了,在那儿……” 我挂掉电话,匆忙朝着前方追了上去。 第五章 真凶疑云 第五章 真凶疑云 我赶到现场,发现有两个战士和一条狼犬倒在了血泊之中。我刚要上去检查伤势,一个战士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对我说道:“那家伙朝着湖边跑去了,快追!” 他脸色苍白,不过好像并没有伤到要害。我瞧见旁边有战士赶过来,当即吩咐他们救助地上的伤员,而我则倒提着手中的小宝剑,朝着湖边奋力冲去。 如此追了百米,我瞧见前面有一个黑影正在奋力飞奔,当下冲着那人大声喊道:“马如龙,你别跑,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那黑影浑身一震,回过头来。我借着星光一瞧,正是马如龙。他在确定追来的人是我之后,更是没有再多犹豫,飞奔起来,那矫健的身姿简直让人叹服。我离得比较远,只瞧见小白狐从林中倏然而出,也朝着他去,心中顿时就轻松许多,朝着旁边大声吩咐道:“将他围起来,不要让他下湖了!” 一路追赶,前方的小白狐终于将他拦在了湖边。等我赶到的时候,张励耘、杨劫配合着局里面的其他同志,已然将他给团团围住。 这马如龙能够做到华东法术学院的副院长,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小白狐与他较量一番,感觉他有一种以命搏命的架势,便也不与他多加纠缠,抽空闪身退了出来。 此刻,马如龙站在人群之中,手上握着两把尖刀,不断地喘着粗气,显然累得不行了。 经过几天的亡命生涯,我面前的这位前副院长再也没有往日的翩翩风度。他全身上下灰扑扑的,脸上手上尽是肮脏的泥土,头发散乱,一双眼珠子干涸无神,就好像是丧家之犬,无比狼狈。瞧见他这副模样,我一脸冷漠地说道:“马如龙,在你蛊惑张文伯对杨院长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马如龙脸色平淡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杨影之死,关我屁事?” 我眯着眼睛,瞧着被围在众人之中的马如龙,磨着牙齿寒声说道:“你不知道?果然是够嘴硬的啊。张文伯已经将你给卖得一干二净了,你还敢狡辩,真的当我们都是傻瓜吗?你自己说,毒药是不是亭下走马交给你的?背后雇佣杀手行凶的,难道不是你这个狗日的?” 马如龙将脑袋抬了起来,扬声说道:“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从不遮掩,我说过我不知道此事,你何必相逼?” 我捏了捏手,骨节噼里啪啦一阵响,阴森森的声音从嗓子眼里钻了出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实话告诉你,在你逃亡的这几日里,你上饶马家一大家子都在局子里面蹲着呢。据我所知,你马家稀土矿、贸易、酒店和物流等产业,全部都被查封了。你应该了解我们办案的手段,不查得你浑身透明,是不会罢手的,你还有必要在这里死死硬撑着吗?” 听到我这话语,马如龙一双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冲着我厉声大吼道:“陈志程,你他妈太欺负人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他喊道:“你现在知道后果了吧,当初又何必做出那事儿呢?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杨院长,挤走你的事情,是我做的,你真有本事,干嘛不来杀我呢?” 我这一通怒吼将马如龙吼懵了,他胸口一阵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来,咬牙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志程,你可敢与我一战?” 听到他的邀约,我不由得笑出了声来。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想着逃呢。 要晓得,他这般被人围住,已是瓮中之鳖,却还妄图通过与我单独较量,来获得逃脱的机会。不过他这般说,我倒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冷声哼道:“马如龙,你当真以为自己的那丁点本事,能够拿得出手么?实话告诉你,你这样的家伙,我不用武器,空手便能够拿下。” 马如龙踏前一步,大声喊道:“那好,上饶马如龙,领教你这茅山大师兄的手段!” 他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比武姿势,一把尖刀朝上,一把尖刀朝下,左右错开,与我敬礼。我将小宝剑缓缓收回怀中,捏了捏拳头,寒声说道:“我曾在杨院长的灵前起过誓言,一定要将杀害她的真凶绳之以法,现如今,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呔!” 马如龙一步上前,双手舞动如飞花,想要一鼓作气,杀我个措手不及。瞧见他这刀法犀利,劲气充裕,我便晓得此人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于是放下轻视之心,错身而上,一双手作虎形,准备捉拿他的手腕,将他那双刀给夺下一把来。 我年纪不大,修为却稳,即便是手上没有武器,也能够将场面给牢牢控制住。加上旁边人的虎视眈眈,给了马如龙莫大的压力,让他处处受制,不敢过分激进,唯有不断地施展手段,如此却是将那一套精妙的双刀技法,从头使到了尾。 我一开始不与马如龙正面交锋,而是不断地迂回,等到差不多了解了他这双刀的套路之后,才将血劲往右眼一涌,人朝着刀光剑影之中猛然冲了进去,接着在千钧一发之际,右手往前一抓,将一把尖刀的刀背拿在了手上,而左手则是一击掌心雷,重重地轰在了马如龙胸口。 这掌心雷对阴邪之物最为克制,但并不是说对人就没有什么伤害。雷意凛然之间,马如龙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我则紧紧抓住了他的双手,厉声喝问道:“怎么样,你还觉得自己挺能,对吧?” 被我紧紧控制住的马如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冲我说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真的以为我的手段,就只有如此么?! ” 他这话儿说完,我突然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不真实,凝目一看,却见倏然之间,被我制住的马如龙变成了一个木头傀儡,而在另外一边,一个黑影朝着湖水猛扎了进去,空中还有那家伙得意至极的张狂声:“陈志程,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回来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我将手中的傀儡往地上一扔,心中想着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这马如龙看着不怎么样,但是这傀儡术居然能够骗过我眼中的临仙遣策。 别的不说,光这一个手段,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朝着湖水里面逃去,这选择似乎太过于搞笑了。我耸了耸肩膀,对着旁边的尹悦和张励耘笑道:“他说他一定会再回来的,不过却没有想到,会回来得这么快……”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湖畔的水突然变得浑浊,接着波涛汹涌,刚才潜入其中的马如龙像一条死狗一般,被直接抛上了岸边。 翻滚的湖水中,布鱼露出了光溜溜的脑袋,冲我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马如龙果然是好算计,通过与我的比斗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自己则悄悄地潜入水里面去。他自以为得计,觉得这里没有人的水性会比他好,却没有想到,水性再好的人类,在食狗鲶化身而成的布鱼面前,不过是浮云一团。 马如龙在空中一阵翻腾,摔落在岸边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离了位置,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眼看他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防止他再行那傀儡之术,我还是叫人上前去,将他给死死捆住。 就在张励耘他们擒住马如龙的时候,他突然冲着我诡异一笑,厉声吼道:“陈志程,你真的以为自己找到杀害杨影的凶手了吗?” 我淡然地指着他说道:“不就是你么?” 马如龙含糊地说道:“自然不是我,我知道是谁想要杀她。不过到底是谁,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哈哈……” 我感觉有些异常,冲着他旁边的张励耘喊道:“掰开他的嘴!” 我喊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张励耘伸手撬开他的嘴巴,发现马如龙将自己的舌头嚼成了一团肉块,而后他吐出了几口黏稠的鲜血,自断经脉而亡。 马如龙死了,然而他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吗?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沉思。 第六章 追杀始端 第六章 追杀始端 马如龙自断经脉而亡,如此刚烈,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要晓得这人越老越怕死,每天睁开眼睛来,恨不得多吸两口空气,他如今却选择了死亡,还留下一个疑团让我噬心,对我的憎恨显然是已经到了极度的状态。 望着地上的尸体,我沉默了许久。张峰他们赶过来,了解过情况之后,对我说道:“陈主任,你别想得太多了,马如龙这是自知必死,畏罪自杀。我们人证物证俱在,再拿下亭下走马,杨院长的大仇基本上算是报了。” 我点了点头,对他以及他的同事表示了感谢,要晓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华东局绝对是使了大力气,从这一点上来说,我都得领卢拥军的情面。 犯人既然已经抓到,那么抓捕行动就算是终结了。我站在湖边,望着漆黑的夜,吹着湖风,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我想了很多,想起了这两三年的点点滴滴,与小颜师妹的爱情,与七剑的友谊,以及与华东法术学院一众教师和学生的情谊,这些是我最宝贵的收获。 英华真人逝去,华东法术学院迟早会迎来新的掌门人,而小颜师妹回山守孝,我自然也不会在此停留,那么我接下来到底该走向何方呢? 小颜师妹她之所以要为英华真人守孝,是由于深深的内疚,她在用这种清苦的生活来惩罚自己,而我的陪伴则会让她感到无所适从。为了两人以后的相处,我此刻应该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扰乱她的清修才对。 而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天下之大,竟无我的容身之处。 我想了半宿,觉得此事还是得去找师父请教,他安排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总好过自己动脑筋。 当然,所有的一切,得在抓到真凶,以及白合、董仲明和林齐鸣夺得头筹之后再说。离开,我也要风风光光地走。 我在湖边待了很久,然后才在张励耘、布鱼、杨劫和小白狐等人的陪伴下折回。回到驻地的时候,我才得知此次行动中有一位战士殉职了,就是最开始发现马如龙的那两名战士之一,与他一起走的还有一头军犬,而另一个则是身受重伤。 从这里可以看出,马如龙生出了必死的决心,要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么重。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玄妙的傀儡术就能够在重重包围中逃过一劫,不过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水性,也根本没有想到我先前喊出的那一句“别让他下湖”,根本就是在误导他,让他以为只要逃入湖中,就能够逃脱生天。 实际上布鱼一直在水下蹲着呢,就等君入瓮呢。 我的腹黑让马如龙吃了一个大哑巴亏,使得他临死的时候如此郁积,以至于最终做出那般的事情来。 我忙碌许久,在了解完情况之后,在当地提供的招待所里面倒头睡下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我的手机一直在响。这是一款爱立信的数字手机,已经不再是大哥大的砖头了。我隔了好久才接起来,却听到电话那头的冯乾坤冲着我大声喊道:“大师兄,有情况……” 我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事,是不是要钱,我走的时候,不是留了一张存折给你嘛,直接从那里面取就是了。” 冯乾坤气急败坏地说道:“错了,亭下走马那家伙正好就在赣西。计划出现偏移了,你知道吗?云岫庵那边传来消息,说他接下来了,准备这两天就给出一个结果来。你到底在哪里?我们立刻赶过来,你一个人,未必能够对付得了他!” 这话听得我一阵激灵,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喊道:“不会吧,他怎么能在赣西呢?” 冯乾坤哭丧着脸说道:“我怎么知道呢,我刚刚收到的消息,现在我师父正准备往你那里赶呢,你千万要小心,别被他得了手。不然,我们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自己花钱弄死自己,这事儿传出去,可真的不好听啊。” 听完,我脸就黑下来了,先前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觉得倘若能够得到刑堂的保护,特别是刘学道在身旁,我还是有些信心与之一战的。但是若是单独面对,我未必能够在天下第一杀手的手下活下来。毕竟这家伙的战绩实在是太过彪悍了,就连邪灵教十二魔星里面的黑魔,可都死在他的手下呢。 此刻我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连忙起了床,小心地走出房间去找人,这才得知张励耘和布鱼两人去当地的有关部门做口供去了,而其余的人员则准备奔赴上饶,对马家产业进行督查。张峰他们已经离开了,给我留下话,说这儿的事情差不多已了结,琐碎的事情就不劳我了,回沪等待就行。 招待所里,只有贪懒觉的小白狐和杨劫在我身边。 我浑身发冷,不敢在招待所久留,叫上这两人,往当地的有关部门走去。路上,小白狐嚷着饿了,要去吃早餐,结果我草木皆兵,不敢妄动。于是就饿着肚子前往。 到了地方,张励耘和布鱼正好录完口供。他们说马如龙的尸体已经着手运回沪都去了,接下来开始查马家的账,看看是否有一笔款子流出,流到了那个账户,又或者下面的去处是哪儿。这些都是经济侦查的部分,由专业人士来做。 我将冯乾坤的话告诉了他们。张励耘吓得一身冷汗,苦笑着对我说道:“老大,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摇头,说:“不是。”旁边的几个人都黑了脸。 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家的心理压力巨大。既然是要执行引蛇出洞的任务,那么我们暂时还不能返回沪都,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只是没有茅山刑堂和刘学道长老的保护,这风险也实在是太大了。 我告诉他们,刑堂那边已经竭尽全力地赶过来了,不过路途波折,最早也只能在今天晚上抵达。只要我们熬过一天,事情就晴朗许多。 小白狐一脸郁闷地说道:“哥哥,你以后要是再干这种蠢事,能不能跟我们商量一下?” 我当下也只好宽慰大家,说亭下走马名气虽大,也刚好在赣西,不过他也是刚刚接下单子,还得熟悉几日,未必会现在就赶过来。而且此次若是能够擒下此人,杨院长的事情也差不多能够得到了结了,省得我们再多奔波。 如此一阵劝解,众人方才释然,左右一看,都觉得腹中饥饿,准备去食堂吃点早餐。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食堂。因为时间有些晚,过了高峰期,所以餐厅里面的人倒也不多。这儿毕竟是福利单位,物美价廉,倒也是十分不错的去处。食堂既有北方的包子馒头等面点,也有南方的清粥小菜、酸辣粉条,琳琅满目。大家各自点了自己喜爱的食物,而我则没什么胃口,就叫了两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和一块薄饼,端着托盘来到角落坐下。 修行者因为能量消耗快,所以许多都是大肚汉。我身边的这几位也都是,特别是小白狐,这小妞儿点了一大堆的东西,肉馅包子都有好几斤,看得餐厅负责点餐的阿姨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我点的是最少的,小白狐这吃货瞧见了,惊讶地问道:“哥哥,你没胃口吗?” 我摇头,说:“心里有事,不太想吃东西。” 张励耘点了一碗兰州拉面,一边搅动着辣椒,一边问我到底什么事,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一下。 我一边剥着茶叶蛋,一边说起了今后的事情。我刚刚说完,张励耘笑着说道:“既如此,不如我们重返总局,将特勤一组的架子给重新撑起来呗?” 布鱼也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一直在想,咱们特勤一组什么时候再成立呢?” 特勤一组? 一听到这个字眼,我的眼中立刻浮现出了努尔、徐淡定、张世界、张良旭、张良馗他们的身影,心中一阵黯然。我正想将剥好的鸡蛋放入口中,而就在这时,小白狐突然脸色一变,伸出手来,一把拍在了我的手上:“哥哥小心!” 第七章 亭下走马 第七章 亭下走马 我不知道小白狐为何会突然出手拍掉我刚刚剥好的茶叶蛋。眼看着那茶色斑纹的蛋在地上蹦跶了两下,最后停在了椅子旁,我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白狐一脸严肃地走到了我面前,蹲下,用筷子将这茶叶蛋夹起来放在餐桌上,又用那铁筷子将其戳开。 我瞧见破开的茶叶蛋里根本没有蛋黄,而是一大团还在蠕动着的细小虫子。这些虫子如同蚯蚓一般,不过极为微小,红色的斑纹一节一节,相互绞在一起,让人感觉极为恶心。旁边的几人瞧见这情形,都不由得胃中翻腾,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就在我们莫名诧异的时候,杨劫已然一个闪身,冲到了那个负责打饭的食堂大妈跟前。他手中的短刀一出,横在了她的脖子上,接着将她给拉到了我们的面前。 “是谁指使你给我们下毒的?”张励耘又惊又怒地冲她吼道。 打饭大妈瞧见周围几个恶声恶气的家伙,顿时就是一阵惊慌,哭丧着脸说道:“大兄弟,你别凶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她放声嚎哭,而张励耘则一把将她给按在了餐桌上,指着那被小白狐挑开的虫鸡蛋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吧!” 打饭大妈一脸痛苦地说道:“大兄弟,不就是鸡蛋生虫嘛,大妈给你再来一份,不要你的钱行不行?” 她这话说得我们哭笑不得,小白狐瞧见这打饭大妈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心中不忍,对我说道:“哥哥,她好像不知道内情,要不然先别冲动,把他们这儿的负责人和厨师都找来,问一问到底什么情况再说吧?” 我抿着嘴不说话,而张励耘则笑了:“尾巴妞,你还是太善良了。你看看,我们这么多人的早餐都没有问题,唯独只有陈老大的鸡蛋被下了毒,这事儿她若是逃得了干系,我还真的不信了!” 被张励耘点出这要害,那打饭大妈不再伪装。她一扭腰肢,竟然脱开了他的掌控,三两下一绕,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她发动的时候,餐桌旁边的我、张励耘、布鱼、杨劫和小白狐立刻散开。特别是七剑成员,这些年来我们在一起训练剑阵,通过那羽麒麟的牵连,配合已然十分默契。我们顿时将她给遥遥围住,不让她有突围的机会。 那打饭大妈瞧见我们如此迅疾,脸色一变,将操弄饭勺的双手一翻,滑落出了两把又快又利的狭长匕首。她将身子低伏,摆出了一个如同螳螂一般的姿势来。 我们五人将她围住,我将另外一个没有剥开的茶叶蛋朝着前面一扔,平淡地说道:“易容术吧?” 那打饭大妈嘿嘿一笑,用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说道:“你们的警觉性倒是蛮高的。” 他将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抹,原先那满是油光和肉痘的脸立刻就变成一个很寻常的路人脸孔。瞧见他这副模样,我十分意外地说道:“咦,你不是亭下走马?” 他有些意外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平静地说道:“我瞧见过他当年的照片,英姿勃勃的一个男人,穿着白衬衣。这样的男人有些自负,对于自己的容貌十分在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另外,我能感觉出你的生命炁场,相比于一个成名近三十年的中老年人来说,你未免也太年轻了。” 那人被我们围着,却夷然不惧,平静地说道:“不错,果然是近年来名声鹊起的新一代高手,黑手双城,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笑着说道:“既然知道我的来路,却还敢来杀我,你的胆子也真是不小——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徐墨。” 那人倒也不惧,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是很清楚,而旁边的张励耘则说了起来:“千面人徐墨,这个家伙据说跟解放前的川东杨家有些渊源,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本事,于是便叫了这么一个名字。后来因为冒犯祖辈,被川东杨家追杀,之后再无消息,没想到居然投到了亭下走马的麾下……” 张励耘毕竟是世家出身,对江湖上的诸多关系了然于心。被他这般讲出来历,那徐墨也是有些诧异,黑着脸说道:“没想到我碰到江湖百晓生了,连我当年的那点黑历史,都能够翻出来。” 我点了点头,说道:“徐墨,刺杀既然失败了,那就认命吧,你若是肯积极配合,供出亭下走马的踪迹,我未必不会放你一马,你说如何?” 听到我的劝降,那家伙却是一脸不屑地说道:“陈志程,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吗?还想让我投降认命,我看应该认命的人是你吧?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你茅山引蛇出洞的伎俩吗?本来幕主并不想理会你们的,没想到金主出了不容拒绝的大价钱,这才顺带着将你那性命给收了的。真的当自己那一百五十万,能够让幕主亲自出手吗?” 徐墨一语道破我和冯乾坤的计划,这让我有些意外,而他更是指出了另外还有人想要杀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的脸色一变,就在这时,那千面人徐墨一扭身,原地突然出现了一股刺鼻的白烟。而他则化作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影子,朝着门外射去。 他想要逃,到底还是低估了我们的手段。我没有出手,小白狐、张励耘和布鱼便先一步站好位置,三把剑陡然而出,封住了他的去路。 这三人手中所拿的铁木剑,是南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炼制的。这剑厉害在除了木剑本身的材质之外,它剑身的长度、剑柄的规格以及诸多讲究,都暗合了北斗七星的诸般变化。剑身之上更是绘满了各种符文。在最后的处理之中,南南还在剑身上涂抹了从武穆王那里弄来的龙须木墨精,所以此剑不但坚硬如钢铁,还有一股堂皇的龙气。 最关键的是,这些剑中,还注入了那优昙婆罗的花灵,而有了剑灵的法剑,才是真正可以自傲的法器。 作为最满意的作品,南南将其命名为“北斗七星剑”。 这剑名字虽然普通,不过威力却着实让人刮目相看。那徐墨身法比鬼灵还要轻灵,然而他再怎么折腾,都冲不开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的剑阵,左冲右突,十分狼狈。 千面人徐墨的名气虽大,不过像他们这个行当,陡然而出的手段才是最致命的。一旦暴露了,那持续力则显得有些匮乏。我也不想伤他性命,只是让张励耘他们将他的力量消磨着,等他精疲力竭时,将其擒下,之后便可以盘问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然而就在徐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突然将两把匕首朝着自己的大腿处猛然一扎,大声吼道:“我以我血祭,幕主,目标出现,速速前来!” 那鲜血洒落在地砖上,立刻化作了一大摊的黑色,接着,上面一阵红光游动,一股恐怖的力量从那血泊中升腾而出,我下意识地朝着附近的三剑大声喊道:“你们三个,退!” 我身上佩着羽麒麟的母玉,这命令比我的吼声更早地传达到他们三人的脑海中。 不过即便是已经退开,也已然晚了,见那血泊之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血红色的身影来,接着剑光升天而起。张励耘、布鱼和小白狐都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那红色影子出现的一瞬间,手中的利刃竟然指向小白狐的脖子。当下也是心中一跳,箭步踏前,小宝剑抽出,将这利刃给挡了下来。 铛! 一声铮然之音,我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剑风吹来,即便是我下意识地用了土盾之法转移力量,也止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我一连往后退了三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不错!” 一声喝彩,却是从那个血影人的嘴中喊出。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周遭的炁场恢复了原来模样。仔细一看,才发现刚才的血影不见了,此刻不过就是一个满脸慈祥的中年人,腆着个富态的肚子,眯着眼睛朝我看过来。我下意识地问道:“亭下走马?” 那中年胖子点头微笑道:“是,鄙人马如亭!” 第八章 剑的背叛 第八章 剑的背叛 亭下走马,这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家伙,因为彪悍的战绩以及过于传奇的事迹,已经被传得光怪陆离了。以至于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身高两丈的怪物。此刻一见,不过就是一个有着两条英气眉毛的中年胖子,普普通通,与常人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不过虽是胖子,此人从血泊之中倏然爬出,一剑伤人,莅临当场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而他的自报姓名,更是让我们晓得,原来所谓的亭下走马,不过就是将自己的名字给倒过来而已。 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亭下走马如流星一般乍现,又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自然也无从晓得他的师承,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我,却能够感受到一种与我一般的气息,那就是凶气。 这种凶气,是只有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方才会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 显然亭下走马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共同点,诧异地看着我说道:“我看你年纪不大,魔孽却深厚无比。不应该啊,你不是有关部门的走狗吗?怎么会有这般浓而不化的凶气?” 我平静地说道:“陈某人十来岁就闯荡江湖,十六岁便出现在南疆战场与安南修行者同场较技。十多年来,铲奸除恶无数,手上的亡魂多一些,也不难理解。不过我与你是有区别的,那就是你杀人是因为钱,而被我杀掉的,都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 这名闻天下的第一杀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右手持着一把冒着黑气的剑,左手捧胸,仿佛笑得心痛一般,对我摇头说道:“人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罪的,谈不上什么无辜不无辜。你的视野,让你终究看不透这个真实的世界,而只是拿别人的那一套道德标准来束缚自己,这样只会让你永远都无法成长——譬如你,你觉得自己无辜,但是对那些被你宰掉的人来说,你的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 我眯着眼睛说道:“如此说来,那个出钱让你杀我的,也是我的仇人咯?” 亭下走马无奈地摇头说道:“英华真人刚死,就有人找到我门下,让我杀了你。我若是如此不谨慎之人,便不会有这么大的名头,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之前他请我杀你,我拒绝了。不过今日,我应了下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我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平静地说道:“愿闻其详。” 亭下走马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因为你们太瞧不起我了,竟然敢以身犯险,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吗?这天下间,我若是想要杀人,他就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所以接到了你们的挑衅后,我便决定如果不杀了你,我这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便也不要了——本来得罪了茅山宗,世道就有些艰难了。如此说来,倒是你们逼我的。” 我将手中的短剑平平一指,强忍着心中的悲恸说道:“既然不想与茅山为敌,为何还要杀了英华真人?” 亭下走马的手朝着空中一抓,整个餐厅突然陷入一片混沌,周围的门窗皆被雾气萦绕,而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我恍惚了一下,一开始听得不是很周全,而后听到他的尾话是:“……便是我杀的,那又如何,便是你,也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 原来这是准备动手宰我了。 瞧见亭下走马左手在头顶的天空不断使出印法,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缘由,他刚才之所以与我说这么多,并不是因为第一杀手爱说话,而是因为他通过血遁的方法长途而来,修为有些缺损,故而假意与我言语周旋。而我太过于想要知道答案,于是中了他的计谋,错过了最好的攻击时机。 此刻他已然恢复了大部分的修为,哪里还会在这里与我闲扯。 亭下走马,是一个绝对称职的杀手。 他将此处的餐厅给封闭之后,扬起了手中的剑。 他的这把剑,黑气洋溢,似曾相识。我瞧见它非金非木的材质,倏然心中一动,惊声喊道:“不可能,这是我的饮血寒光剑!” 是的,没错,这是跟随了我快二十个年头的魔剑,自从当年金陵于墨晗大师交到我的手中,它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直到后来,我将它遗失在太行山中,落入武穆王手上。 武穆王曾经想拿这剑与我换那龙须木墨精,被我拒绝了。 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想让自己记住这仇怨。总有一天,我要亲自铲除这个毒瘤般的太行武家,夺回我自己的东西。 然而此刻,我却再次瞧见了自己的剑。不过此刻的它已然面目全非,剑身上充盈着浓郁的黑气。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倏然想明白了到底是谁花钱找亭下走马来杀我,于是朝着他说道:“这剑,莫非也是佣金的一部分?” 亭下走马身子一晃,便已然冲到了我的跟前,长剑横斩,口中冷然说道:“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这剑斩在了我的脖颈之上,眼看着就要将我的头颅给带走了,他才说道:“我不过是个杀手,不是百科全书,这些问题,你留着黄泉路上慢慢琢磨吧!” 快,实在是太快了! 这剑一闪而逝,有一种超越视线的轻灵。它本来只属于我一个人,此刻在别人的手上,却又是服服帖帖,比当日在我的手中时,更厉害几分。 我心中不由得吃了点醋。 没有玩过剑的人,是很难想象到一个人竟然会吃一把剑的醋。不过当人真正沉迷于剑的世界之后,就会理解这样的情感。 我闪开了,一个铁板桥,凌空而翻,剑刃贴着我划过,我的鼻子甚至能够闻到那剑身上面熟悉的气息,依旧还是有着淡淡的血腥气,依旧还是魔气充盈。 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愤怒了起来。 这愤怒不是因为此人就是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而是因为他夺走了我最为挚爱的剑,一把本来只属于我一人的长剑,现如今竟然被另外一个人毫不吃力地握在了手上。 什么是屈辱?这便是屈辱! 呵! 就在我整个人的负面情绪攀升到了一定的程度时,我猛虎般扑到了亭下走马的跟前,用一种以命搏命的打法,与他贴身缠斗。 一寸短,一寸险。 小宝剑比饮血寒光剑要短上数倍,与这样的敌人对战,我若与寻常一般模样,只怕很快会被对方的剑锋给逼得无路可逃。对于一个真正的杀手来说,他的剑技是实用和简单的,招招不离要害。要想跟这样的对手拼斗,不搏命,怎能胜?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由来百夫勇,挟此生雄风。 所谓近身搏斗,讲究的就是一个字——狠。 我死死贴着面前的这个中年胖子,手中的小宝剑上下翻飞,不停地寻找着机会。如此一阵刺、扎、挑、抹、豁、格、剜、剪、带,诸般妙法而出,却是将亭下走马给逼得不得不满场游走,试图与我拉开距离。而我就像那缠郎烈女,不断地贴着他,就是不肯放松。 这般凶狠蛮横的打法,让身为刺客的亭下走马也有些吃不消,终于将手中的剑猛震,与我扎扎实实地对拼了一记。 即便是有了土盾在,我也止不住地朝后连退几步,脚下的地砖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两人相隔八米,足尖一用力,便会再次相触,而那胖子则喘了一口粗气,抹着额头上的汗对我说道:“不愧是近年来名声正隆的年轻高手,你这手段与战意,在同辈之人里,也算是一等一的了……” 我对于这赞叹无动于衷,死死地盯着他。我晓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越是轻描淡写,越是酝酿着最为凶猛的杀招。 果然,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扭,竟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十六,化作了十六条一模一样的淡影,从四面八方朝我扑来。我一声厉喝,左掌当空而击,魔威临场,将靠近我的八条淡影给全部击碎。就在这时,我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为轻淡的声音:“武穆王让我给你问声好……” 凶兆顿起! 第九章 空手夺刃 第九章 空手夺刃 亭下走马化身十六幻影,就在我使用临仙遣策,将这些幻影给一一斩破的时候,他却将自己的真身藏匿在了虚无之间,穿过一切障碍,出现在我的身边,手持饮血寒光剑朝着我的脖子抹来。 这天下第一杀手对自己的这一剑格外自信,以至于他在使出这陡然一记的杀招时,将自己雇主的话语也带到了我的耳边。 这是临死赠言,让我在黄泉之下,可以瞑目。 果然是武穆王。 我心中巨震,然而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我已然感觉到了自己即将死去,根本就没有闪避的时间。我心中微微苦笑,没想到我竟然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永远地离开这个我所深爱的世界…… 铮!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却陡然响起了这么一记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一个身子挤入了我的怀里,他用手中的利刃,挡住了亭下走马的必杀一击。 是谁? 这一击力量出奇恐怖,我被撞得眼冒金星,血气翻滚,而怀里的这个人影却陡然一翻,横刀而立。 这人是杨劫,这个从亭下走马出现开始,就一直躲在阴影里的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将我的性命从那天下第一杀手的剑下救了出来。 此刻的杨劫不断地咳嗽着,显然也是受了内伤,一口血吐了出来,不过那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稳稳地守护在我面前。 他出现的时机和方式出奇得精准,亭下走马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意外地朝杨劫问道:“好厉害的五行遁术,那么你又是谁?” 这个戴着影子面具的毛孩子回答道:“护法杨劫!” 亭下走马眉头耸动,不由得生出了几许爱才之心,对他说道:“本来我出手,现场断然不会有人生还的,不过我瞧你此刻的身法和悟性,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如果你愿意改换门庭,拜入我麾下,我可以收你为徒,传你衣钵,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这家伙此刻呈现出君临天下的态势,一副根本不将任何人瞧在眼里的模样,却肯为杨劫破这个例,可见他对我这小师弟的欣赏,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面对着这样的诱惑,杨劫却用一种坚定而果决的语气回答道:“我一生的使命,就是守护在他的身边,矢志不渝。至于你,你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喝你血食你肉,怎么可能认贼为师?” 亭下走马郁闷地说道:“我这辈子杀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帮我回忆一下,你师父到底是谁?” 杨劫说道:“英华真人,杨影。” 亭下走马诧异地说道:“那茅山女长老不是只收女弟子吗?怎么还教出你这么一个异数?小子,倘若你师父不是我杀的,你是不是就愿意拜我为师了?” 杨劫毫不客气地回答道:“做梦!”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张励耘等三人已然拿下了千面人徐墨的性命,围到了我的面前,问我伤势如何。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发闷,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沉声说道:“此人乃修行者之中的巨枭,实在厉害,你们三人结成三才阵,将他围住,给我助阵,我好好地会一会他!” 张励耘、布鱼和小白狐三人散开,正好将亭下走马围住,他与杨劫之后的对话也落入了尾声。亭下走马爱惜杨劫的身手,不过所谓人才,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么还是死去最好,所以他再次将饮血寒光剑高高举起,准备将这后生给一剑斩杀。 我手中小宝剑,实在是有些不趁手,好在张励耘还有把龙纹软剑,便将手中的北斗天枢剑交给了我。就在亭下走马起手挥剑的时候,我将他这剑势给拦了下来。 两剑相交,我不再与其硬碰,而是施展剑意,与其缠斗,以柔克刚,化其锋芒。 风眼、土盾、深渊三法的前两者皆是缠战之中的绝佳手段,这种诡异的魔功让亭下走马有些无所适从,即便是以他那种恐怖的剑法与身手,一时之间却也难以看出我的破绽。即便是他有着远高于我的修为和境界,但是在三剑布阵和随时都有可能奇兵突出的杨劫面前,也依然有些束手束脚,难以形成瞬杀的效果。 在没有与亭下走马交手之前,我难以想象有人的剑法竟然能如他一般诡异。比起一字剑的雄奇和刚劲来说,他的剑法更是超乎想象。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占我分毫便宜。在放弃了与他硬拼之后,我凭借着临仙遣策,料敌于先,总能将他的杀招提前化解。 这样别扭的搏杀是亭下走马这个天下第一杀手许久以来最难受的一仗,而他瞧见地上咕噜噜转动的徐墨头颅时,脸色更是黑得吓人。 亭下走马的剑法到后面开始慢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就像那弹簧,不断地给自己的剑势蓄积力量,等待着陡然爆发的那一刻。 何时能够爆发? 我不知道,然而时间拖得越长,我心中就越发没底。因为我晓得一个道理,弹簧压得越用力,爆发的那一刻,越是恐怖。 我既期待,又恐惧着。 几分钟之后,亭下走马终于爆发了。在一剑回转的时候,他陡然腾空而起,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化作了万般光芒,刺伤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眼膜。就在这样的剑意之下,三剑谨守的三才阵瞬间被他一招戳破,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三人,则各自中剑,跌飞出去。 这是顶尖高手的较量,一个意识、一个想法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够决定战斗的胜负。而就在那万般光芒凝聚成一道光,朝着我的胸口扎来时,我也出了一剑。 任你千万剑,我只击向一个点。 这一个点,是亭下走马诡异剑法最强的一处,也是最弱的一处。如此天堂地狱,唯一的差别就在于两个字——角度。 天下第一杀手终于被我看出了破绽,他一个凌空倒翻,落在了我前方两丈远的地方,脸变成了猪肝色,饮血寒光剑前指,对着我厉声喊道:“你怎么可能看穿我剑法的奥义?” 我冷冷一笑,平静地说道:“手下无数豪雄性命的天下第一杀手,手段也不过如此,当年邪灵教黑魔当真死于你手?我真的有些怀疑呢!” 听到我这侮辱的话语,亭下走马身子猛然一震,对着双目通红的我寒声说道:“你敢质疑我?” 血劲在消退,临仙遣策的力量正在迅速衰弱,然而我却不得不勉力维持着,甚至不惜咬破舌尖,将这种状态继续保持着。此刻的我,已然达到了自己一生修为的顶峰时刻,整个人如同绷得最紧的弓弦,脸上却露出了平淡如水的微笑,继续挑衅道:“来啊,你这个蠢猪,真的以为我需要凭借别人的保护?错了,在我眼里,你们这些老东西,不过土鸡瓦狗,随时供我扬名而已……” “杀!” 亭下走马一声暴吼,身子微微一抖,竟然化作了三十六条黑影。这些黑影在瞬间产生,朝我这边一起杀来,好像千军万马,要将我斩杀于剑下。 这一招是亭下走马一身手段的最强一式,不过与刚才相比,这一招显得更加恢弘,更加诡异,也更加恐怖。 就在亭下走马发动的那一瞬间,我一咬舌尖,一口血箭朝前喷去,接着一剑朝着眼中的那个黑点刺去。 叮! 这一剑击到了实物,不过就在对面传来恐怖到极点的力量时,我却是猛然一转剑尖,接着错身而过,与对手贴身在了一起,口中厉声吼道:“饮血寒光剑,你这魔兵,还不归主?” 嗡! 一声轻鸣,电光火石之间,那亭下走马瞧见我出现在了他的剑锋之下,正想反手取我性命,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剑突然变得不再听话。原本魔气凛然的长剑依旧如故,只不过那气息却是朝着他自己的身体侵蚀而去。感觉到了这种阻力,他便不能再专心对付我,而就是这么稍微的一点迟钝,长剑嗡然作响,脱离了他的掌控,出现在我的手上。顺便一带,在他胸口开出一道血痕来。 空手夺白刃! 极限反杀! 亭下走马一瞬间就呆住了,他甚至都没有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瞧见自己手中的长剑被夺,脸色一变,一个箭步朝着边缘跑开。就在这个时候,我从怀中掏出了八面令旗,朝着周遭的地上掷去,口中大声呼喊道:“王木匠,帮我留住此人!” 第十章 巨枭终结 第十章 巨枭终结 作为一个常年收人性命的杀手,亭下走马对于战场的意识有着绝对的敏锐嗅觉。他下意识地准备逃离时,我一招杀手锏便留住了此贼,当下也是将最大的一张底牌给亮了出来,真言一诵,老王便出。 关门打狗,放王木匠! 在八头异兽包围下,王木匠踏歌而出,与异兽八卦旗磨合许久的他此刻已不再是当年黄河石林大阵的猥琐阵灵,而是一个更加极端且猥琐的老家伙,对于周遭事物的观察能力精锐得可怕。他一出现,立刻腾身于空,排兵布将,将整个炁场都给封锁住。 异兽八卦阵,最终的奥义并不是仅仅保护自己,还是要留住一切敌人。 想跑,没门! 亭下走马一个箭步,如一抹烟云般消散在了前方,然而到达了异兽八卦阵的尽头,却被那无形的炁墙给挡住。一匹神骏非凡的奔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个后蹄飞踹,将他直接逼回了场中。 这家伙先前将整个餐厅给封锁住,是想不让我有逃离的时间,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给封堵在了此处。 落入场中的亭下走马没有半刻犹豫,身子一抖,竟然又化作了十来条宛如鬼魅一般的身影,朝着四面八方飞奔而走,试图在阵法还未围拢之际,趁机逃脱。然而很快他便发现此处空间已然被单独隔离出来,根本就无法走脱。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当明了一切,他没有再多费力气,而是将那十来条影子重新凝聚成一个本我。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让人炫目,我晓得倘若没有异兽八卦阵留人,只怕根本就挡不住这个身法宛如鬼魅的家伙。可想而知,这个被评为第一杀手的家伙,当真是有着足以傲人的手段。简单的一句话来讲,那就是胆敢跟茅山为敌的人,从来都不是善茬。 重新稳住的亭下走马屹立当场,双手一挥,竟然在自己周边凝出了一个两米方圆的血色圆弧。这些圆弧宛如镜面一般平滑生光,颇有些诡异之色,而后他长吸一口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难道见过南海剑魔那个老鬼,不然怎么知道我这一套鬼追灯剑法的破绽?” 南海剑魔? 我眉头一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之所以能够破亭下走马这超乎人类想象的剑法,是因为我眼中的神秘符文,能够分解出临仙遣策的最终奥义,将复杂的一切分解成点与线,化繁为简,这才最终棋高一着,将他最为得意的手段给直接破了去,并非我懂得他这一套手段。而此刻我全身失去平衡摇摇欲坠,也是因为血劲太过于刺激神经的原因。不过我自然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他,而是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是又如何?” 亭下走马伸展着筋骨,捏着拳头说道:“我倒是真的小看你了,不过想来也对,这世界上既然出了我这么一个天才,未必不会再出一个……” 他这话着实有些太过于自负了,别的不说,据我所知,那天下十大高手中的任何一位,面对这位捞偏门的家伙,只要不是被他陡然之间刺杀,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像他这般以自我为中心,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努力地抓紧时间回气,而后那亭下走马又问道:“我的这黑魔剑,为何会听你的命令?” 黑魔剑? 我瞧着左手的这把剑,此刻的它和当日我失落之时的饮血寒光剑有许多不同之处,最重要的就是它的表面涂了一层黑色的粉末。 这种粉末并不是龙须木墨晶,而是另外一种极为邪恶的东西,具体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是却感觉里面多了许多枉死的鬼灵,而且内中的剑意也被封锁住了。上面有着许多符文与封印,想来武穆王对它动了许多手脚,这才能够让亭下走马自由使用。 不过我与此剑相伴十数年,不管对手用什么手段封印,都难以抹杀它与我之间的亲近感。所以我刚才在与亭下走马交锋的时候,不断地用北斗天枢剑与其对撞,通过这种高速的碰撞将上面的封印给撕裂出一丝缝隙,这才在最终实行反间,瞬间逆转局势。 所以说,生死较量,有的时候并不仅仅凭修为的高低。修为够,懂得算计,如此才能最终战胜对手。 诸多曲折,亭下走马不知道。我脑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武穆王那厮将这剑送给你的时候,没有对你说过它原来的主人到底是谁吗?” 亭下走马脸色数变,最后一声长叹道:“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挑拨离间道:“武穆王请你过来杀我,这个我能够明白,毕竟我与他之间,有杀子之痛,那是不共戴天之仇。不过我比较遗憾的是,他竟然瞒着你这么多事情,这明显是在坑你嘛。说实话,若我是你,绝对不会这么蠢,一定会找到那个家伙,将他一剑剁了,方才能够消解心中怒气。” 亭下走马想通此节,倒也没有再继续懊悔,而是平静地说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些许阵法,你真以为能够困得住我?” 我眉头一掀,冷然说道:“你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亭下走马傲然说道:“我听过你的这东西,据说是茅山十宝之一的八卦异兽旗,不过这东西若是陶晋鸿用起来,我或许会怕三分,你,还是嫩了一点儿……” 此话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蜡丸捏破,朝着头顶上张牙舞爪的恶龙掷去。 这蜡丸用上了劲道,立刻溶解,一团黑雾从中升腾而起。那无形之龙被这黑雾沾染到,竟然痛苦得不断翻滚,恐惧地朝上方爬去。而屹立阵法之上的王木匠也惊恐地冲我说道:“小陈,这家伙居然有灵界的冥河水,这玩意能够腐蚀一切灵物,不能让他再弄了,不然人没有留住,反而将八卦旗给弄污了……” 我听到王木匠的叫喊,便知道亭下走马这法子恶毒无比,竟然通过污染阵灵,来将这束缚给破掉。于是我不再抱着以逸待劳的态度等待,而是将北斗天枢剑抛给张励耘,握住熟悉的饮血寒光剑,朝着阵中冲锋而去。 没想到我刚刚进入阵中,亭下走马便是狞然一笑,厉声喊道:“老子等的就是你,既然进来了,那就把性命留下吧。” 他笑声未落,人便已冲到了我跟前,举拳一击,捶在了我的面门上。我自然早有准备,将手中的长剑一绞,试图与他拉开距离,结果却发现亭下走马竟然招招致命,比先前更加凌厉几分,几乎是贴着我的身子不断腾挪转移。两人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拳拳到肉地打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手握长剑的自己居然陷入了劣势。往往我一挥剑,对方的拳头就已经打在了我的手肘上,而当我回剑而击的时候,他已绕到了我的身后。 亭下走马灵活得宛若一头猿猴,指间不断有尖锐的钢针露出,突然给我来了一下,我的右臂被扎到,那种痛,锥心般难受。所幸这针上没毒,不然我可就要倒在此处了。 我很快明白,亭下走马的打法如同疯狗,我若还秉承着剑中君子的态度,必然会被他的气势压倒。当下我也是狞然一笑,将饮血寒光剑往阵外一扔,大声吼道:“你当老子怕死?老子十六岁就在南疆战场上打架了,还怕你这个徒有虚名的狗东西?” 我与亭下走马两人开始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腾挪,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铜锤敲打,而他也未必会好受,两人哇哇大叫,有一种最原始的暴力感。 这样的战斗实在是太疯狂了,即便我是魔躯铸体,却也头昏脑涨。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他的身子突然一阵紧绷,接着又软了下来。我下意识地一个蹬腿踢开他,第一个进入眼帘的,却是手持利刃的杨劫。 第十一章 疑云重重 第十一章 疑云重重 一个横行江湖多年的天下第一杀手,一个崛起于江湖的茅山大弟子,两人的拼斗到了最终,竟然变成了街头小混混的打架互殴。而这时,杨劫突然将手中的利刃刺进了亭下走马的身体里。 他是如此用力,且精确无比,所以我很快就瞧见亭下走马的胸口处有鲜血朝外面涌出。 没有人知道杨劫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要晓得被冥河水污染的异兽八卦阵现在一片混乱,连王木匠都控制不住暴跳的异兽,三剑也只能遥望而不得进。他却能够在最适当的时间出现,捅出这么一刀。 亭下走马的心脏是如此强劲,以至于被刀尖捅穿,竟然还能带动着利刃微微颤动。这样的生命力,果真是让人恐惧。 然而他终究还是人,他只能瞪眼看向杀掉自己的凶手。当瞧见是杨劫时,他那凶悍的目光,竟然流露出一丝温柔,他呢喃着说道:“好小子,有我当年的影子,只可惜……” 就在他闭上双眼,心跳停止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从他的身体里蔓延出来。我当下一把抓住杨劫,朝着周围大声地吼道:“快跑,危险!” 这话说完,我已冲到餐厅边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雷鸣之声。 轰隆隆! 我感觉有一头巨兽扑到了后背上,整个人再也控制不住平衡,被这股恐怖的冲击给推向了门外。我和杨劫两人重重地砸向了餐厅的玻璃门,哐啷一声,两人都落在了玻璃渣子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旋风由内而外吹了出来,我们两人又是一阵翻滚,一直到了走廊外面的花坛旁边,方才停下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不对,却见几个身影从餐厅门口箭步而出,朝着外面飞跃而去,接着又听到一声轰隆巨响,身后的两层小楼直接就塌了下来。 看着这簌簌掉落的砖瓦,以及面前的一片废墟,我浑身发凉,发疯地冲着旁边喊道:“小七、尾巴妞、布鱼……” 好在我很快就瞧见花坛前面的草地上躺着两人,正是张励耘和小白狐。至于布鱼,他则一头扎到了不远处的公厕里面,砸落了一大堆砖石,不过瞧见他哼哼的模样,倒不像是有多大的事情。 我颇有些后怕地回望过去,却见这两层小楼已然完全坍塌,原因是亭下走马临死之前的阴雷自爆。 我虽然并不了解亭下走马将自己分出无数幻影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法门,不过却也大概能够预料得到。这些残影如此真切,其实并不是道术,而是他有一种收集神魂的法器或者手段。在作战的时候,他将炼制过的亡魂驱赶出来,模拟出自己的模样,故而能够制造出飘逸鬼魅的表象。而他一死,那东西就不再受人控制,陡然间出来,便宛若阴雷一般。 我之前与武穆王那傻儿子金花公子交手时,曾经就中过这么一记阴雷,故而对其有很强的戒备心。也就因为这个,我才能够在他临爆之前,及时地躲开了这能让人同归于尽的致命手段。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赣西九江有关部门的单位餐厅,这边一出事,前面办公楼的人和大院子附近的人员都纷纷跑出来了。有个主任认识我,他焦急地跑过来问道:“陈领导,你咋了,怎么鼻青脸肿、满身都是血?这楼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发生爆炸了?” 我如此狼狈,倒不仅仅是因为刚才与亭下走马生死缠斗,还有刚才撞破玻璃门,弄了一身玻璃渣子的缘故。此刻一番抖落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说道:“知道天下第一杀手是谁不?” 那人以为我考察他业务能力呢,认认真真地回答道:“亭下走马啊,局里面特级通缉犯里面,他能排前五,怎么了?” 这时布鱼从公厕那边的废墟爬过来了,身上一股尿骚味,一脸平淡地说道:“没咋,你口中的那个家伙,刚才在餐厅那儿变成了一个大炮仗,砰的一声,炸了……” 这位主任一开始还不信,不过他晓得我们的本事,再看我们现在狼狈的模样,不由得也信了几分。这时旁边的同事过来询问,他用一种颤抖的语气激动地说道:“赶紧、赶紧通报给上面,这里有大人物。亭下走马,知道谁是亭下走马么?你们的业务能力到底有多差,天下第一杀手都不知道?” 他的脸涨得通红,而我们却感觉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任由当地部门的人员去挖掘废墟下面的尸体,我们几个则摇摇晃晃地坐到了一起。 张励耘递给我一根中南海,我接过来叼上,布鱼适时将打火机递了过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让这烟雾在肺里面走了一圈,徐徐地吐了出来,感觉到虽然浑身疼痛欲死,但是精神上却有说不出来的放松。 张励耘依次给布鱼、杨劫散烟,杨劫不要,他便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将烟雾徐徐吐出,对我说道:“陈老大,怎么样,宰了这天下第一杀手的感觉如何?” 我指着旁边的杨劫说道:“杀死亭下走马的,可不是我,而是这位小将!” 杨劫带着影子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不过给我们的感觉他好像很窘迫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哪、哪有?要不是大师兄将他所有的意志和注意力都牵扯了过去,我哪能够得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杀了我师父,我就要杀了他,给我师父报仇而已,我、我……” 杨劫并不是很擅长言语,说话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一点也没有刚立大功的表现。我晓得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没事,你已经帮你师父报仇了,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杨劫在襁褓之中就被抱上了茅山,这些年来一直待在秀女峰,几乎是师姐们轮流抚养长大的,而英华真人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宛如母亲一般的角色。她的死让杨劫这些天一直沉默不语,整个人阴阴沉沉的,着实让人担心。此刻大仇得报,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我们几人坐在草地上吸烟,那位何主任找了好多人过来整理现场,吩咐完命令之后,又跑过来找我,问我们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我浸泡过棺底黑液,外伤的恢复能力很强,而内伤医院也治不了,唯有自己调息,所以暂时不用,不过其余人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于是点头。这时废墟那儿已经清理出了一部分,我走过去,找到了我的异兽八卦旗。这玩意儿倒也没有受到伤害,只不过我联络里面的王木匠,方才晓得里面的异兽受伤了,得自我修复,估计几个月都不能唤出了。 我表示明白,又让他好生休养,不要留下什么毛病。 除了异兽八卦旗,废墟下面又陆陆续续地挖出了一具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东一坨、西一块的烂肉来。前者自然是千面人徐墨,后面的那一堆,应该就是亭下走马,至于餐厅里的其他人,早在我们打斗开始的时候,跑的跑、逃的逃,躲过了一劫。 我坚持留在这里处理收尾,事情差不多完结之后,方才让车将我送到了医院清理伤口。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冯乾坤等茅山刑堂的人才出现,至于刘学道长老,据说是去看现场了。 冯乾坤与我核实了细节之后,对我表示那人应该就是亭下走马,若是如此,事情差不多算是完结了。 我问茅山会不会出面继续追究有可能是幕后主谋的武穆王时,冯乾坤犹豫了一下,最终告诉我,可能不会。我们其实并没有抓到那家伙的把柄,光凭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去寻仇,舆论上面未必会占优势。 冯乾坤告诉我,说最近长老会更迭,以杨知修为首的几个长老,比较倾向于稳定的方针。 难,很难! 第十二章 白莲如花 第十二章 白莲如花 我师父陶晋鸿近年来因为修为逐渐进入瓶颈,故而经常会闭关修行。茅山宗的日常事务基本上交由长老会处理,而这些长老多醉心修行,不太喜欢处理俗务,故而年富力强的杨知修崛起,成为了茅山宗内部比较强力的一派。他的主张是兼容并蓄,能够照顾大多数人的想法,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茅山宗刑堂自然是会为门下弟子讨个公道的,对那些妨害茅山利益的人,也会给予最坚决的打击。不过值此和平时期,大家都不愿意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去与一方土豪死拼。 现在既然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都已伏法,那么见好就收,似乎更符合茅山宗的利益。 我能够明白宗门的选择,不过对于我来说,武穆王此人乃一代凶獠,打虎不死,必受其伤。这些年我休养生息,一边磨练七剑,传经布道,一边凝聚自己的修为。 我先前对自己的未来颇有些迷惘,而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努力的方向,那就是尽可能让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公平一些。 武穆王必须死,不光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危,也是为了英华真人。她既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给我近三年的幸福时光,那么我就用这家伙的人头,来给她祭奠。 不过这话我不打算说给冯乾坤,甚至不会表露出太多抵抗的态度。三十而立,我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正如别人称呼我的,“黑手双城”,我应该要名副其实,方才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 茅山宗刑堂的人在现场经过勘测之后,基本上确定了亭下走马已死,此事便算是了结了。刘学道长老带着众人回山复命,我和身边的人在医院养伤。张峰代表的华东局过来看望我,说已经对上饶马家进行了彻查,把他们的一众产业都查封了,至于这里面发现的诸多污垢,以及与地方上面的牵连,则会转移到地方部门去,这边算是结案了。 张峰告诉我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当地的稀土矿盗采十分猖獗,那些可以制造高科技产品的矿藏被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用白菜一样低的价格,卖到外国去。日本人甚至成吨成吨地买回去,埋在自己的土地里作为战备储蓄,而我们这边却将那黄金当做泥土卖,实在让人痛心。 这里面牵扯到许多地方派系的利益,一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也不是我们的职能范围,只有转交给相关的部门。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通过查账并没有发现马家有一笔款子的支出是给亭下走马的。也就是说,请亭下走马杀害英华真人的,也许并不是马如龙。他之所以被卷入到这一场凶杀案中,也许只是巧合。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特勤局办案子,毕竟得凭证据才行。 我心中既然已经有所决断,就不会将武穆王参与此案的事情告知他们。江湖事江湖了,那家伙既然已经出手了,我就好好地下棋应子,让武穆王晓得,他要对付的这个家伙,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案件差不多到了尾声,随着亭下走马的死去,特勤局对嘉禾海盐的云岫庵进行了突击抓捕,追回赃款,并且意外地抓到了亭下走马的一个姘头。经过审讯之后,特勤局很快就查清楚了亭下走马这个杀手组织的脉络,这才晓得亭下走马化名为马松彬,活动于江浙一带,开了好多家福利院和非营利性的养老院,而且还在中西部地区捐助了多所希望小学,其中有一所就在麻栗山附近。 亭下走马一边是大名鼎鼎的慈善家,一边是黑白通吃、横行于地下世界的恐怖杀手,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所有的人意外。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恐怖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也没有想到,生活中的他十分节省。如此巨富的他居住在一个六十多平的陋室中,家具十分破旧,连一台彩色电视都没有。 当知道这样的结果之后,我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一个人到底是在追求什么,才会过上这样极端的两种人生呢?亭下走马这个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心中生出了许多好奇,然而可惜的是,这个传奇的家伙已然死去,成为了一个永恒的传说。 我们在赣西九江养了一个多星期的伤,这才返回了华东法术学院。之后,卢拥军找到了我,询问我有没有兴趣接手英华真人的位置,如果我点头,他立刻打报告到总局去,将这件事给落实下来。 我已做了快三年的教书匠,倘若这里还有小颜师妹、英华真人以及其余的朋友,一辈子我都愿意待下去。只可惜今非昔比,物是人非,这儿已经不再值得我留恋了,于是我婉拒了。当得知了我的想法之后,卢拥军表示了遗憾,不过他也晓得,龙潜于渊,终究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华东法术学院到底还是一个小池塘,终究不能容得下我。 华东法术学院暂时由我指认的副院长负责日常工作,而我则开始准备移交手续。此刻的法术学院已经逐步走上正轨,诸多制度和程序都已经建立,只要不出现太大的方向性错误,便能够如英华真人希望的那样,继续将优势保持下去,成为一流的学府。 半个月后,经过长达一个多月集训的林齐鸣、董仲明和白合载誉归来。在这次精英汇聚的集训之中,三人分别获得了第一、第五和第二的好成绩,将华东法术学院的名气推向了巅峰。 特勤局一年一度集训营的成员,并非只从各大院校中选拔,而是从各省各区中选拔出最值得培养的优秀人才。这里既有各大院校的尖子生,也有基层特勤局的优秀人员,还有在各岗位表现出色的世家子弟等,可以说是群英汇聚。所以这个名次的含金量十分沉重,甚至可以这么讲,获得第一名,也就成为了特勤局最有潜力的年度新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们最想要的,回归之后的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祭了为这个学院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前院长。 英华真人的遗体虽说已经被运回茅山宗的祖灵中安葬,不过为了纪念这一位让学院脱胎换骨的院长,学院还是在院内一处风水绝佳的地方给她竖起了一座雕像,下面放着杨院长生前的衣物,算是一处衣冠冢。林齐鸣、董仲明和白合三人手捧着白莲花,沉默了良久,方才将鲜花敬于碑前。 我在旁边陪着,站了良久,看着三人激动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说道:“很好,我听说了,这一次集训营中强者如云,高手辈出,在这样的人群中还能够脱颖而出,说明你们已经真正成长起来了,杨院长泉下之灵倘若有知,一定会为你们感到欣慰的。” 经过三年的修行,原本有些痴肥的林齐鸣也变高变瘦了,一双眼睛黝黑晶亮,他对我说道:“陈老师,如果不是您以及杨院长的悉心教导,我们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成绩的。所以说,我们最应该感谢的,除了杨院长,便是您了。” 我摇头说道:“当初我将你从布鲁西特带出来,便是觉得你有这样的前途,方才如此,不必多谦。而且你有此刻的成就,都是傅真人的功劳,与我没有太多的关系。好了,这些都是客套话,说正题,你们对自己毕业之后的道路,有什么想法?” 三人都笑了,对我说道:“陈老师,七剑本是一体,而您是剑主,又何必问我们的意见呢?” 我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用一个罪恶满盈之人的脑袋,来给即将震惊天下的七剑祭旗吧!” 第十三章 令人发指 第十三章 令人发指 八月初,我辞去了华东法术学院教务主任的职务,恢复了自由身。而这时候新院长也走马上任了,他是从兄弟学院平调过来的,是一个踏实而富有进取精神的领导,相信他能够带领着华东法术学院,继续走向辉煌。 小颜师妹扶灵回山,在埋葬祖灵的后山结庐而居,守孝三年。这是因为她对英华真人有太多的内疚,还有一些英华真人的弟子也选择留了下来,比如程莉和谭滢。 临行前,我与她们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辞行。席间说了许多事情,其间程莉突然说起,她师父曾经跟她私底下说过一件事情,说茅山里面,可能有人会对她不利。 听到程莉突然提及此事,我下意识地眉头一皱,问她英华真人什么时候说出这话来的,程莉告诉我,是在她出事的前三个月。 我问想要害英华真人的那个家伙是谁,为什么? 程莉摇头说不知道,只记得那几天她师父情绪不是很好,比较暴躁,不肯跟任何人谈及此事,对她说起,也不过是一时失言。她这些天总感觉哪里不对,一直在犹豫是否跟我说。毕竟就目前而言,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了,并且伏了法。 程莉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在我师父陶晋鸿领导下的茅山宗,也未必人人齐心。不过倘若杀害英华真人的凶手不是亭下走马,而是另有其人,那么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英华真人,除了特别熟的人,必然是十大长老中的人。 十大长老之中,有谁会对英华真人生出杀心呢? 我眼中浮现出几个最有疑点的人影,不过却又否决了他们的可能性。我闭上眼睛,有些头疼,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此事我暂且搁下,而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是先将另外一个人给解决了。那个人就是太行一霸——武穆王。 太行武家能够传承千年而不灭,自然是有着绝对核心的手段和人脉,特别是传闻中的那两本集当年天下方士心血而成的仙书,使得他们的后辈总能出现厉害的人物。我与武穆王交过手,也瞧见过他兄弟武穆生与一字剑的交锋,晓得这两位兄弟都是能够称雄江湖的枭雄。虽然我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必须要做一些计划,还需要一些帮手。 所幸我这三年来倒也没有闲着,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目前已然成型——天枢星张励耘乃北疆王外侄,天璇星尹悦洪荒异种,天玑星白合青城高足转世重修,天权星余佳源异兽化形传承崂山,玉衡星林齐鸣清末傅山传道,开阳星董仲明为人刻苦,摇光星朱雪婷出身天下道庭白云观…… 每一个人单独拎出来,都是江湖上新生力量的拔尖人物,而如今聚齐,组成七剑,足可抗衡无数英雄。 有了七剑,我的计划便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实施,而他们对我又是绝对的信任,当我提出要拿武穆王的人头,来给七剑的成立祭旗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大部分人都瞧见过武穆王的暴行,晓得只要此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给无数人带来伤害。而除掉他,则算是替天行道。 侠以武犯禁,不过他将自己织进了权力和金钱构建而成的防御网中,我只有以非常手段为之了。 在与程莉辞行的第三天,我与七剑出现在了太行山西麓一处山谷外的树林中。 这树林就是当日萧应武受伤的地方,而往前再走一刻钟左右,便能够到达当年出事的那个黑煤窑。当初武穆生与我们对质的时候,曾经带着我们过来瞧过,里面锈迹斑斑的机械设备和满是灰尘的建筑,表明这里已经废弃多年。不过我却晓得这不过是武家的手段,对于一个能够产出龙须木墨晶的矿场,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最有可能的,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地歇业一段时间,紧接着就悄不作声地重新开张。 来到实地的时候,我发现我所猜的果然没错,还没有到达黑煤窑的附近,就感觉到附近的戒备明显地紧张了许多。我们除了发现一支巡逻队外,还在远处的树林中发现了两个暗哨。 这布置完全就是一个半军事化的营地。看得出来,经历过那次事件之后,武穆王明显提高了戒备。 我之前对此人做过调查,晓得太行武家的势力不但渗透了矿业、酒店服务业、运输以及制造等行业,还在地下博彩、走私、毒品以及制假行业有着极大的市场份额。不过这些都有职业经理人在打理,作为武家的掌舵人,武穆王并不常出现在公众场所,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平日在哪里,所以我才会放弃前往武家大宅,而是直接来到了这深山。 龙须木墨晶是一种重要的资源,应该是武家最看重的产业之一,别的地方他可以撒手不管,但是这里,绝对是需要他亲自盯着的。 而看守这里的人,也必然是他的亲信。 我站在树林中发号施令,七剑则将此处的地形和防备情况打探清楚。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时,我们便朝着黑煤窑摸了过去。 因为有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很快就接近了矿场。 为了掩人耳目,这儿是白天休息,晚上开工的。因为设计的缘故,矿井里面的灯光并不容易渗透出来,使得即便我们在边缘处,也只能瞧见几盏昏黄的灯光,宛如浮动的鬼火。 这气氛有些诡异,一邻近矿场,小白狐的眉头便皱起来了,对我说道:“哥哥,这里有一种古怪的法阵。” 我皱眉道:“什么?” 小白狐摇头说道:“不知道,就是一种让人昏昏沉沉、头晕目眩的炁场,让人思维变得迟钝。” 我点头,一拍胸口,将阵法大师王木匠给唤了出来,让他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王木匠浮空而立,眯着眼睛瞧了一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好歹毒的阵法,没想到时隔几百年,我居然还能够再一次见到这灭魂奴御阵……” 我诧异地问道:“什么情况?” 王木匠对我说道:“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法阵,它存在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控制和奴驭,让长时间处于其中的人丧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消灭人本身的欲望和反击能力,除了吃喝拉撒,以及服从命令之外,不会去想任何事情。这种将人变成狗的法阵太伤天害理,曾经被人打击到灭绝,却没想到居然又在世间出现了。” 我听完之后,心中一阵发冷,原来我之前以为的那些智障,并非是天生如此,而是被阵法控制,成为了只懂得工作的机器,任武穆王奴驭…… 好残忍的手段,正如同王木匠所说,这完全就是抹杀人类的人性,将人变成了狗。 听到王木匠解释完之后,无论是我,还是七剑,都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地方给端了。不过作为领头人,我不得不保持冷静,询问了王木匠一个重要的问题:“里面那些被阵法控制的人,倘若能够救出来,是不是还有变成正常人的希望?” 王木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听过,具体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时间短一点还好,倘若是过了三五年,这些矿工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思维已经停止,想要重新恢复,必须花费很长一段时间的引导,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当然,具体的还得问这方面的专家。” 我点头,表示明白,对身边的七剑说道:“诸位,明白我这么做的意义了吗?” 众人在黑暗中齐刷刷地点头,接着按照我的手势,一个一个潜入了矿场之中。当他们进入之后,我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与王木匠朝着那灭魂奴御阵的阵心摸了过去。 阵心在黑煤窑的库房方向,我越过了一大片的露天煤堆,一直到了平房的外面。突然房内电灯亮了,我下意识地蹲下,结果竟听到里面传出一种奇怪的呻吟声来。 第十四章 黑手凶名 第十四章 黑手凶名 对于一个已婚男人来说,我立刻明白了房间里面的事情。然而我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决定等待一下,再进行动作。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我有窥视的癖好,而是因为我晓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精气神发泄完毕的男人,无论是思维,还是修为,都处于一种高度放松的状态。面对这样的对手,总比平时更好对付一些。如果我想要问出一些东西来,最好就是在那时。 所幸我需要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一阵暴风骤雨的喧闹过后,里面便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个慵懒的女声说道:“死鬼,每次都这么快,真自私,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一个疲惫的男声说道:“荣宝,我已经很努力了,不过你也知道这个鬼地方,离外面远得要死,我那个蓝色药丸也用完了,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力不从心你还猴急猴急地抓着老娘过来?没本事别招惹我啊。” “嘿嘿,荣宝,这鬼地方一没电视,二没节目,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除了一帮古里古怪的客卿、监工之外,就是那一大帮傻子,实在是太无聊了。相比之下,这闺房之乐才是唯一让我觉得不枉为人的事儿,你说要是连这个都没有了,那我和洞里的那帮傻子,还有什么区别?” “别一口一个傻子的,那些矿工之所以如此,还不都是你这狗东西搞的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天地良心啊,这灭魂奴御阵是武家千年的传承,跟我孙博严有啥子关系。我即便是法螺道场的长老,也不可能懂得这古老而邪恶的阵法啊。” “还有脸说法螺道场呢,谁不知道你老东家都已被人给剿灭了,听说就是上回的那个黑手双城。五十多个高手,竟然被他一个人全弄死了。这得有多狠才能办出这样的事?对了,你说咱老板惹上这个家伙,会不会太不明智了啊,你看上回,金花公子死了,黑虎也死了,咱们矿场被停了一年多,才暗地里重新张罗起来……” “你这骚娘们,是不是又在想武陆棋那夯货?” 女人娇媚地抱怨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别胡说八道啊!” 自称孙博严的男子说道:“谁说不是,据我所知,那陈老魔最近刚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可晓得是啥?” “是什么?” “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手下无数高手亡魂的家伙,居然被陈老魔干掉了。光这一件事,江湖上的风评已然将他列为当今天下年轻高手中的头一份,他现在的实力,未必不如老爷呢。我听说知道这事后,老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来,之后下令所有地方都提高戒备,估计就是怕那家伙过来报复呢!” “怎么可能,咱太行武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可曾怕过谁。那家伙若是赶来,还不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女人得意地说着,我觉得不能再等待,推窗而入,平静地说道:“那可未必,既然敢惹武穆王,那就得有一些本事才行,你说对吧?” “啊!你……是谁?” 男人的音调由高转低,就像一个被揪住脖子的野鸭,涨红着脸地看着自己脖子上面的长剑以及一脸冷若冰霜的我,脸上充满了恐惧。而他旁边的女人则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胴体裹在单薄的被子中,吓得不敢多说半句话。 我打量着这个房间,坦白来讲,这儿挺大的,足有半个篮球场般宽敞,地上绘着各种各样的朱砂符文。外面看这屋子有一点昏黄,其实里面宛如白昼,主要的原因则是这儿有超过千余蜡烛在燃烧,无数的光点汇聚,将这儿给照得透亮。我此刻正站在房间的正中心,这一对苟且的男女席地而卧,身下铺着一床薄毯,空气中有着一股洗衣粉和苦栗子混合的浓烈气味,让人十分不舒服。 面对着男人的疑问,我没有当即回答,而是一把将那薄毯抢过来,撕扯成若干布条,将他们捆得结结实实之后,才回答道:“说曹操,曹操到,你们刚才不是正在议论我吗?怎么转眼就装作不认识了?” 我动手的时候,两人皆胆寒莫名,不敢反抗。那男人方惊恐地说道:“你、你就是陈老……陈先生?” 男人自知失言,忙不迭地换上称谓,而女人则眼睛一黯一亮,饶有兴致地朝着我看了过来。 这时我也才仔细打量起这两人。这男人五短身材,腆肚、秃顶、酒糟鼻,唯有眼睛闪亮,显然是个精明能干的角色,至于女人,虽说有些姿色,但是风尘之气颇多,丹凤眼鹅蛋脸,显然是个行为不端的女人。 我并不介意暴露身份,当下也是应了,然后询问两人的身份,慑于我的威名,两人倒也算坦白。男人自言叫做孙博严,法螺道场出身,不过很早就投靠武家,做一个法阵客卿,目前受命维护这灭魂奴御阵。女人叫做林荣宝,是个江湖出身的高手,犯了血案,此刻寄居于此,算是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对于两人的坦诚,我有些意外,忍不住询问原因,那孙博严谄媚地笑道:“陈先生,您的名气鼎盛,江湖人谁不敬你三分,哪里敢有半句假话?” 我心中明了,两人之所以如此乖巧,倒也不是敬我,而是惧怕我。如此说来,我这凶名倒是有许多好处,至少省下了好多麻烦。 盘问完两人的来历,七剑诸人也陆续摸了过来,只有林齐鸣和董仲明不见人影。我问他们人在哪儿,张励耘告诉我,他们一人盯着矿洞,一人盯着矿工宿舍,防止看守的人狗急跳墙,拿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矿工发泄。我点头,询问王木匠对这阵法是否研究透彻,他摇头,说还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需要询问。 我将孙博严和林荣宝分开来,让王木匠盘问孙博严这灭魂奴御阵的情况,而我则领人问起了林荣宝矿场的情况。 一顿盘问,那女人有些犹豫,言语含糊,眼神闪烁,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让人郁闷。 我望着她这副模样,平静地抬起了手中的长剑。 饮血寒光剑经过三载光阴,方才重新落入我手,这些天我已将它身上的封印给陆续解除,重新凝练了它内中混乱不堪的凶煞之气,此刻它终于恢复了当年光彩。经我激发,饮血寒光剑上面红光四溢,血劲翻涌,显得格外恐怖。这让她脸色一白,牙齿咯咯直响,我寒声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人?” 那女人抬头瞧见我目露凶光,顿时慌张地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 我用一种近乎于冷漠的口气说道:“这矿场里面,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在?” 林荣宝天人交战良久,此刻被我的凶煞给镇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有一个总管,叫武穆城,是太行武家大老板的堂弟,金花公子和孙供奉死后,由他负责这里的一切。除了他之外,还有二十三个供奉团,以及十八个监工、六个技术人员……你、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了……” 我继续问道:“武穆王一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来?” 林荣宝回答:“当挖到龙须木墨晶的时候,他就有可能会过来亲自交接,不过具体的接待都是武总管在做。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都不晓得,所以具体的事情,你得问武总管才行……” 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武穆城此人,修为怎么样?” 林荣宝回答:“他,虽然不如两位老爷,不过也是武家少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厉害得很……” 她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个语调尖锐的男人在门外喊道:“老孙,你这龟儿子是不是又在玩女人?别搞了,武总管让我过来叫你,有要事找你呢,你赶紧收拾一下,不然惹怒了他,有你的好果子吃!” 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第十五章 不速之客 门外那人突然这么一喊,我瞧见林荣宝的眼睛在那一刻陡然生光,仿佛燃起了希望,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 外面叫了两回,所有人都朝着我看来,而我则平静地对着正在接受王木匠盘问的孙博严说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孙博严倒是个懂眼色的人,点头应了一声,接着朝外面大声喊道:“罗胖子,你他妈的是过来捣乱还是咋的?老子这儿刚刚享受起来,你就跑过来搅局?” 门外的罗胖子嘻嘻贼笑道:“老孙,真不是兄弟我搅局,武总管找你确实是有急事,宝儿姐若是有意见,兄弟我不介意帮她先出出火,嘿嘿……” 孙博严瞧向我,而我则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开,接着点头,让他将外面的罗胖子放进来。 孙博严得了吩咐,冲着外面说道:“行了行了,你个龟儿子,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你先帮我在这儿顶着,我去看一下武总管那里到底有啥要事。” 他过去开门,我跟在他的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秃头胖子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这胖子一边搓手,一边贼兮兮地笑道:“哎呀,老孙,兄弟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宝儿姐如狼似虎,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应对得来的。你赶紧去见武总管,兄弟我……啊,兄弟,什么情况。有话好说,什么都可以商量,别这样,我害怕……” 张励耘将门关上,笑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说道:“身上有什么武器,都乖乖交出来,不要让老子搜!” 那罗胖子头都不敢抬,从腰间摸出两把短刃,又从脖子下面摸出一块黑色令牌,哆哆嗦嗦地说道:“哎呀,到底是哪路的朋友,走过路过,别伤及无辜。我罗胖子平日里最善良的,走路都怕踩到蚂蚁,好人一个,您手可得稳点,别抖啊……” 他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让气氛顿时一松,我笑着说道:“罗胖子,你抬起头来,看看认不认识我?” 那罗胖子抬起头,借着满屋子的烛火瞧了我一眼,一张肥脸顿时就变得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说道:“你、你是陈老魔……” 我颇有些好笑地对张励耘说道:“小七,你看,现在我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得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了。” 张励耘躬身点头道:“你谦虚,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威名。” 我耸了耸肩膀,对地上的罗胖子说道:“武穆城找孙博严什么事情?” 罗胖子怨恨地望了旁边噤若寒蝉的孙博严一眼,这才哭丧着脸说道:“武总管说今天晚上有点不太平,找老孙过去呢,估计就是想嘱咐他几句,让他加强戒备,看好法阵,莫让宵小进来……呃,我错了,您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我、我……” 罗胖子跪倒在地上,抖如筛糠,显然是惧怕到了极点,我沉吟一番,问他道:“武穆城在何处?” 罗胖子回答道:“在小院办公室,前面拐角左转就到。” 我点头,对旁边的张励耘说道:“我押着这家伙过去,看看能不能将武穆城那小子给拿下,有了那小子在手上,不愁武穆王不露面。你去前面,拦住矿场的武家客卿,不能让这些家伙坏了事。尾巴妞,你跟老王在这里,将这个祸害人的法阵给破了,令旗拿去。” 我将八卦异兽旗交给小白狐保管,让她与王木匠留在此处,破解法阵。 众人听命行事,一番交代之后,我将罗胖子那宽大的长袍脱下来,披在身上,然后押着孙博严出了门。 我和孙博严离开法阵方室,我便问他:“你可知道,武穆城有些什么本事?” 孙博严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武总管他擅长用枪,不是手枪的枪,而是两柄银色梨花枪,每一根只有三尺长,不过舞弄起来,却有夺日月光辉之势。除此之外,他功力深厚,力大无穷,一拳能够击飞一头发疯的蛮牛。至于别的,小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我点头,这时有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从旁边走过,眯着眼睛打量我们,疑惑地问道:“老孙,你旁边这个兄弟,看着面生?” 那人喝得有点大,走路的步子都一晃三摇的,戒备之心却蛮重的。孙博严身子一阵僵直,紧接着对那人说道:“秦裕你个龟儿子,没事少喝点酒,哪天武总管心情不好,直接将你踢走了。你真的喝醉了,这不就是罗胖子嘛,闪开!” 他一把将那人给推开,醉汉滚落在地,郁闷地呻吟道:“你个狗日的,推什么推,势利眼,以为掌管了一个法阵就了不起。钱你拿得最多,老子啥都没有捞着,喝口小酒,这也是事儿?” 在那醉汉的骂声中,我和孙博严转过拐角,瞧见了前面的精致小院,那家伙看了我一眼,问我道:“陈先生,我已经带你到这里来了,还想怎么样?” 我指着那敞开的院门,对他说道:“里面有人守着吗?” 孙博严摇头说道:“武穆城平日里最是傲气,对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从来不会安排人给他守着。” 我点头,然后对他说道:“我们一起进去,然后你将他引到门口来,事情就结束了——对了,张嘴!” 孙博严下意识地照做,我往怀里一摸,掏出一颗红色药丸,丢到了他的嘴里,接着在他下巴处轻轻一碰,药丸就滚落进了喉咙里。这家伙被噎得够呛,不断咳嗽,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哭丧着脸对我说道:“陈先生,你这是在干嘛?”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太信任你,所以给你服了一种虫药,如果你想要跟武穆城报信,那么这药丸便会立刻化作万般虫蛊,充斥在你的心肝脾肺之间,让你全身都布满这种虫子,一连痛苦七日,绝望而死……” 孙博严脸都白了,一连摇头道:“陈先生你别这样啊,我哪里敢胡乱报信,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道:“不用解释,我现在信你了。” 两人进了院子,来到那办公室门前,孙博严深吸一口气,过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谁?” 孙博严回答道:“武总管,是我,老孙,罗胖子说你找我,我就过来了。” 那人问道:“嗯,另外一个人是谁?” 孙博严道:“罗胖子。” “哦……”里面的那个男人应了一声,接着对他说道,“那行,你进来吧!” 孙博严推门而入,我躲在门旁,瞧见那门被推开,露出一条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居然浑身一绷,朝里面猛冲,大声吼道:“武总管,有敌人,黑手双城陈老魔啊……” 这一声“啊”,陡然之间变得尖锐,自以为脱离了我监控的孙博严被我一掌拍在了后背上,剧痛使得他声音无比高亢。 茅山掌心雷! 孙博严整个人朝前面飞去,接着一道锋芒陡升,将他的身体给直接拍到了旁边,而后这锋芒与我陡然拔出的饮血寒光剑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铮! 一声炸响,我朝后退开,感觉手中长剑不停地晃动,有股恐怖的力量从剑尖一直蔓延到了我的手臂上,使得我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孙博严说得果然没错,武穆城此人,天生巨力。 骤然的交锋之后,两人倏然而分,我退到了门口,而与我交锋的那个人,则一直退到了墙边,双手一震,却是两柄银色梨花短枪,上面的红色缨穗不断晃荡。 这是一个头颅硕大的大汉,秃瓢,那脸上横七纵八地分布着十来道伤疤,将他本人给渲染得格外凶恶。 房间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黑衣老者。 这老者头发散乱,一脸灰白的络腮胡,就好像是路边乞丐一般,不过一双眼睛黝黑晶莹,是个了不得的高手。 两人与我遥遥相对,接着光头大汉的脸上露出了凛然的笑容来:“我说为什么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原来是有不速之客啊。不过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正好新球先生也在,您真的是赶巧了!” 那脏兮兮的老者也咧嘴一笑,说道:“年轻人真急躁啊,莫上火,将头抬起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第十六章 北斗七剑 第十六章 北斗七剑 “新球先生?好别致的名字啊……” 我缓缓地抬起头,那肮脏老头儿嘿嘿笑道:“老子晓得你是在笑我这名字土气,不过爹生娘养,父母给的名字,老子也没有办法不是?但说句实话,年轻人你出手太黑,实在凶煞过度了……” 他一番说教,倒是想跟我说点道理,不过那疤脸光头大汉瞧见我的模样,却是猛然一震,高声喊道:“你、你是黑手双城陈志程?” 我凛然笑道:“正是在下,武穆城,你我无仇无怨,不过你是武穆王的堂弟,又负责此处,那就不要怪我不告而来了!” 武穆城咬牙说道:“我堂兄前几日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这家伙蛰伏多日,有可能会伺机而动,没想到果真如他所料,你居然敢闯到我这里来。还好有新球先生在,不然我们这矿场,又要变成你扬威江湖的垫脚石了……” 孙博严说武穆城为人高傲,然而此刻开口闭口便是新球先生,看来是有将面前这老者拉下水的意思。那邋里邋遢的老头对这种马屁十分受用,点头对我说道:“原来你就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黑手双城陈志程啊,我看年纪也不大啊,为什么被人提及,都称呼你为陈老魔呢?” 这老头儿言语之间,颇有些冒失,我瞧见他周身的炁场,颇有些高深莫测,也不想得罪,拱手说道:“都是江湖人以讹传讹,不足为据。” 新球先生摇头说道:“不,别人说,我倒也不太信,不过我大哥私底下也提起过你,说不能收你为徒,而让你投身入了茅山,是他这辈子的几大遗憾之一,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由得长叹几声。我那大哥天纵之才,能够让他牢记的人,自然不会太简单……” 我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大哥是?” 新球先生没说话,而武穆城却洋洋得意地说道:“姓陈的小子,好叫你晓得,你面前的这一位,可是邪灵教天王左使的亲兄弟!” 天王左使……王新鉴? 我眉头猛然一跳,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神仙府中的天兵天将。那个家伙可是逼走李道子、与我师父平分秋色的邪道巨擘,也是邪灵教的精神偶像。实在没想到,我面前的这个邋遢老者,居然就是他的亲兄弟,不由得失声喊道:“你是邪灵教的人?” 新球先生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我大哥是邪灵教的天王左使,并不代表我也是,鲁东八连营,你可晓得?” 我点头说道:“莫非是齐鲁大地,与孔府、岱庙、崂山道士齐名的八连营?” 新球先生不屑地说道:“崂山马马虎虎,就孔府和岱庙的那几个小把戏,哪能与我们八连营齐名?也就是我们兄弟不想争那个名气罢了。若是真的计较起来,直接杀到孔府、岱庙去,让那些井底之蛙瞧瞧我们的本事。” 就在他吹嘘时,院子外面一阵异动,紧接着刚才的那个醉汉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院子里,冲着里面喊道:“武总管,刚才老孙传了个纸条给我,说你这里有危险……” 我瞧着围将而来的众人,脸色铁青地看着屋子角落艰难爬起来的孙博严道:“你小子当真是不怕死吗?” 那家伙一边吐血,一边恣意地笑道:“辟谷丹而已,真的当我是什么都不晓得的乡巴佬?陈老魔,我法螺道场上百条的人命落在你的手上,现如今,也是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他桀桀地笑着,我能够感受到他眼中的怨毒。我环顾四周,朗声说道:“三年前,我来过这个地方,当时心里面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将这个鸟煤窑给封了。而现在,我回来了……” 我重重地停顿了一下,随后举起手中的剑,用尽所有的力气放声吼道:“我来了,用我手中的剑,问一下诸君,谁要挡在我的面前?” 随着我的一声长啸,整个矿场陡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那股让人沉闷的炁场一下就散去许多,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这时留守在原地的王木匠和小白狐将灭魂奴御阵破了,矿场四周传来了喊杀和兵器的碰撞声,一时间杀声四起,仿佛大军莅临一般。 这状况让武穆城脸色一变,冲着我大声喊道:“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我将饮血寒光剑垂落前指,绕着四周一圈,说道:“你有这么多部下和帮手,就不许我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吗?” 武穆城脸色铁青,终于不再忍耐,甚至没有呼唤旁边的新球先生,提着短枪便朝我冲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如此盛怒之下,发挥出了恐怖的速度,骤然而至。 我则一套真武八卦剑,将这家伙宛如海浪拍打的凶猛攻势给平缓地应了下来。他这边疯狂进攻,旁边的那些人也没闲着,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朝我这边扑了过来。 武穆城果然如同孙博严所说,是个顶厉害的高手,特别是手中的一对银色梨花枪,简直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勉力。当下我稳稳地应付着,并不着急与他分出胜负,反倒是旁边的那些家伙,倘若是觉得有机可乘,我便直接使出重手,用两三个人的性命来警告所有蠢蠢欲动的家伙莫靠近我,不然死的就是他。 叮叮叮、铛铛铛…… 小院之中,身影翻飞,我与武穆城斗得难分难解。 我并没有陡然之间下死手,因为我晓得一点,若是我勉力将武穆城给拿下,旁边的新球先生未必会如此一般不动声色,很有可能抛下脸面,直接杀过来。 不能速胜,那便只有拖延。 因为此刻我并非一个人作战,既然整个矿场最主要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小院子附近。那么其他的地方,就可以任新成立的七剑发挥了。 那些家伙,就如同磨刀石一般,能够将七剑们磨得无比锐利,而当他们解决好一切,重新聚拢于此之时,便是我反击的时机了。 武穆城感受到自己的手下频频失利,顿时也急了,顾不得颜面,对旁边的邋遢老头说道:“新球先生,此人带了许多厉害的帮手,倘若不能将他速速拿下,只怕矿场就此沦陷,而那龙须木墨晶,只怕就不能按时供应了,所以还请您速速出手,帮我杀了这狗贼!” 那邋遢老头原本还有些固执地本着江湖规矩,并不准备上前与旁人一同围殴我,此刻听到武穆城的请求,当下朗声说道:“你们且退下,让我来与他一会!” 新球先生一言方落,身子便化作一片扭曲的状态,下一秒,竟然就出现在我的左侧。他那满是老茧的左手,陡然一张,朝我胳膊抓来。 这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我在应付武穆城的时候,竟然来不及回剑去挡,只有将左手一翻,与他硬拼了一记。 轰! 一声炸响,竟然有风从中产生。我即便是用上了土盾,也止不住朝后退开几步,那邋遢老头却又冲上前来,抓向我的胸口。旁边的武穆城并不按照邋遢老头的话语后退,而是一声高呼,抓住这个机会,手中双枪朝我的下阴和心脏处,一前一后地捅过来。 这两招,一明一暗,十分凶险,我长剑只能挡住心脏那一枪,而下阴处的那一记,却是避之不及。更为致命的,是邋遢老头宛如毒蛇一般尾随而来的攻击。稍微一个大意,便有可能命丧黄泉,我正准备将血劲激发之时,突然一个淡影出现,手中利刃一搅,却是将武穆城那夺命的一枪给拨了开去。我连忙往后一躲,退开一看,不由得惊讶地喊道:“杨劫,你不是在学院里吗?” 我此番前来太行,只带了七剑,至于杨劫,则留在了法术学院。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此处,还在关键时刻帮我挡去一记致命的攻击。 杨劫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小院的围墙上,突然多了七道身影,正是张励耘他们赶到了,只听他朗声说道:“北斗七剑,前来拜访!” 第十七章 什么情况 第十七章 什么情况 张励耘、小白狐、白合、布鱼、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七人分别跃上墙头的时候,外面顿时一静,我便晓得他们已在短暂的时间里处理好了外面大部分的敌人。 瞧见这七人屹立在墙头,武穆城脸色阴晴不定,而那邋遢老头却注意到了七人手中的北斗七星剑,一脸肉痛地说道:“奢侈,太奢侈了,如此珍稀的龙须木墨晶,竟然被你们浪费到这桃木剑上,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北斗七星剑材质乃最为珍稀的天生黑铁木,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南南在制作的时候,在外面涂覆了一层混合着朱砂、龙须木墨晶等物的涂料,使得这剑看起来像是桃木剑一般。邋遢老头不明就里,自然是心疼异常,然而他这话听在七剑耳中,却是赞扬,七人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接着冲我问道:“剑主,七剑既来,有何吩咐?” 我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指着那天王左使的亲弟新球先生说道:“帮我拦住他和其余人,我好有时间将武穆城这龟儿子给拿下!” “如你所愿!” 七剑从墙头飞下,七把剑在空中挥舞,寒光如雪,长剑如林,内中有隐隐龙气激发,化作七条隐龙凝于上空,交叠成一道充满力量的密网,将他们七人融为了一体,接着剑招一变,却是将那搅局的邋遢老头给卷入其中去。 邋遢老头虽然出身于旁门左道,却是个守规矩的人,他先前应邀出手,并不想与武穆城一起围攻我,却不料此人不知进退,反而与其携手,给了我巨大的压力。尽管是在生死较量中,他不会将此节说破,但心中也有些不喜,故而朗声一笑,冲着为首的张励耘说道:“好剑阵,老头子我倒是来领教一下,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搞出什么花样来……” 他是天王左使的亲兄弟,也是神秘的鲁东八连营中人,辈分极高,身手也是匪夷所思,自然有资格说出这话来。 四男三女进退之间,竟然涵盖了诸天变化,一如七星北斗,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七个人、七把剑,还有一个江湖宿老,以及场中其余的武家供奉,那战斗是如此激烈。我当下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杨劫吩咐了一声,让他在旁边掠阵,收拾其余的小喽啰。而后我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微微一抖,做了一个邀剑式,对着武穆城说道:“现在公平了,武穆城,该我们了!” 武穆城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短枪,脸上的疤痕像蜈蚣一般蠕动,恶狠狠地咬牙说道:“小子莫得意,你真当我怕了你吗?” 我平静地说道:“你怕或不怕,我都要杀你;拿下你,不过是杀武穆王的前奏。若是连你都难制住,还谈什么别的?你既是恶人,既行恶事,便要面对恶果!” 我这一番装模作样的话语,让武穆城顿时火冒三丈,怒声吼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在大爷面前卖弄了,让我给你点教训,教你怎么做人!” 他的手往身后一抓,摸出一根短棍,将双枪往这短棍之上一拧,咔嚓一声,竟然化作一条如龙长枪。 长枪在手,武穆城立刻摆了一个赵子龙血战长坂坡的架势,将银枪一挑,便朝我刺来。 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此乃民间俗语,说的是枪法得用一辈子的时间琢磨。即便如此,若是没有悟性,也未必能有成就。而这武穆王的枪法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出招时锐不可当、虚实相生,让人觉得颇为犀利。我不明就里,当下也是出剑与之周旋,一经交手,方知此人擅用以力度见长的大封大劈和猛崩硬扎,刚柔兼施,枪法手段实在是了不得。 武穆城是我见过的玩枪者中,最溜的一个。 不过也仅此而已。 在他将这长枪舞动成一道旋风的时候,我将全身魔功提升到巅峰状态,手中长剑与心中意志凝成一线,一个箭步前冲,对着前方的空隙平平地刺出一剑。 普普通通的一剑,看着与寻常人刺出的,没有太多不同。 虽说如此,但它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这一剑穿过了万千枪影,最后落在了武穆城左手腕上。 饮血寒光剑一带一划,将武穆城大半个手掌差点斩了下来,那家伙惨叫一声,紧接着抽身疾退,握着血肉发白的伤口,一脸难以置信地冲我喊道:“这怎么可能,你这一剑如此随意,我明明避开了,为什么最后还是被你伤到了?” 我将长剑扬起,借着不远处的灯光打量剑尖上逐渐消失的血珠,平静地说道:“武穆城,我的年纪不如你,修为或许也抵不上你,不过我们两人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你可晓得是什么吗?” 武穆城咬牙问道:“什么?” 剑尖之上的血珠消失了,我叹口气说道:“境界,懂吗?你我之间的境界不一样,我对这世界充满敬畏,故而能够花更多的时间去找寻事物的本源,而你则将整个心思都放在如何让自己的手段更加花哨上,孰高孰低,这个问题你还是留到黄泉路上去想吧……” 我既然建立优势,便也不再与武穆城多做口舌之争,将长剑前指,一阵暴风骤雨地冲锋。 面对着我陡然加强的攻势,失去左手支撑的武穆城不得不转攻为守,一边拼命抵挡我如骤雨般的剑势,一边朝着旁边的邋遢老头求救:“新球先生,此人太过厉害,救我!” 他刚才与我战得实在是太过于投入,直到此时方才有时间打量旁边的战况。 被他寄予厚望的新球先生,此刻正被七剑牢牢地控在当场,左冲右突而不得,身上已然多了十几道细碎的伤痕。至于旁边的一众供奉,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几人能够再次站起来了。 武穆城猛然一咬牙,伸手在脸上抓出数道伤痕,厉声吼道:“老子今天拼了!给你瞧一瞧我武家的仙书神卷,就算同归于尽,我也……” 这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子腾空飞了起来,一具无头尸体,在原处轰然倒地。 第十八章 血债累累 第十八章 血债累累 倘若没有这邋遢老头王新球,我倒还是可以留下武穆城一命,然而我只有以雷霆手段杀掉这儿的主心骨,将场面给镇住,才能够处理接下来的一大堆烂事。 所幸我这些年来勤练不辍的修行,使我能够将上一次渡劫后的境界给稳住,经脉不但比之前宽阔了许多,就连陡然之间的爆发,也出乎意料地顺利。我顺利地让场中所有人震惊了,见这情形,其余人疯了般朝外突围。 见此状况七剑连忙收紧法阵防御,却听到那邋遢老头一声厉喝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老子只是路过,莫名丢了性命,实在不划算,所以就不跟你们这些少年英豪拼命了,走也!” 他与七剑酣战到了此刻,也大概摸出了一些虚实。他当下身子一扭,朝着董仲明胸口一抓。董仲明举剑来挡,结果王新球与他擦身而过,腾身跳上了墙头,接着一路飞奔,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矿场。 瞧见这人最终还是逃了,张励耘脸色一黑,冲着我大声喊道:“老大,我去追!” 我挥手拦住了他,叹口气道:“算了!” 人是从董仲明的缺口逃走的,他涨红着脸走到我跟前来,对我说道:“陈老师,对不起,我……” 我摇头笑道:“与你无关,王新球的大哥是天王左使,他虽说没有他大哥厉害,但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对付的,怪不着你。而且走了也就走了,一来那天王左使虽说是邪灵教左使,但是他对我有恩,我多少也得还点人情,二来王新球这人其实也不坏,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也不能一概而论……” 张励耘不甘心地说道:“可是,若是让武穆王得知了怎么办?我们此刻……” 我嘴角一挑,冲着周遭的七人笑道:“我们过来的目的,不就是找武穆王么。他不来,我们有什么意思,要的就是敲山震虎。我们先前的想法是伏击武穆王,私下里解决问题。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如今有了这个黑矿场和里面几百名被他奴驭的矿工,形势陡转,着急的便不是我们,而是他了。准确来讲,我们已经抓住了他的痛脚,随便一捏,他就不得不随着我们的节奏来!” 小白狐一脸迷惑地问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小院里一堆东倒西歪的供奉和监工以及远处的矿洞说道:“我们要杀武穆王,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与我之间的仇怨,而是为了那几百名可怜的矿工以及不让他再次害人。这些人我们不得不管,不过这几百号人一时半会儿我们是转移不出去的,所以我们只有留守此处,以逸待劳。另外,通知特勤局的人过来驻场接手,将此事了结。” 小白狐摇头说道:“可是武穆王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一定会垂死挣扎,甚至亲自过来,将一切证据消灭!” 我笑道:“这不正是我们所期待的吗?之前不知道武穆王躲在哪个乌龟壳里面。现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美妙?” 众人懂了,不过张励耘却告诉我,山里面,移动电话没信号,他找个人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座机。我让众人散开,有的去负责安抚那些可怜的矿工,有的则将这些助纣为虐的监工和供奉看管起来。大家各自散开,我找到杨劫,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杨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大师兄,师父之前对我说过,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如同一个影子一般;现在师父死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去处,所以就遵循她的遗命,一直追随而来。” 我笑着说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你的保护?” 我拒绝了杨劫的好意,然而他却十分坚定。这孩子平日里虽说话不多,但是却极倔强,也很有主意,认准的事情从不会改。讲了两句,我瞧见他坚定而清亮的眼神,叹一口气说道:“做别人的影子,很辛苦的,你真的愿意为了别人而活着?” 杨劫笑了,发自内心地说道:“大师兄,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晓得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所以你不要再劝我了。” 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认真地说道:“从此以后,承蒙关照。” 解决完杨劫的事,我没有继续停留,而是找到了被控制起来的孙博严,对着这个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样的家伙说道:“虽说那药丸不是真的,但是拳头却从来不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孙博严视死如归地说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说那么多羞辱我的话。你动手吧,老子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法螺道场出来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冷然笑道:“你这态度让我以为回到了战争年代呢,别慌,看你腿都抖了,何必装成这副模样。我现在不会杀你,自有法律来审问你,到时候你是被发配到白城子,还是一颗子弹结束你罪恶的生命,这些都与我无关。当然,你也可以期待一下,你们的大老板,也就是武穆王会过来救你们,不过到时候你就会绝望地发现,他一定不会是你们的救星……” 孙博严闭目不语。这时林齐鸣找了过来,对我说道:“座机找到了,不过线被人剪断了。刚才找了一下,一时半会也排不了线,只有找人去外面联络。” 我点了点头,将杨劫叫了过来:“有件事得让你去办——这里有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姓宋,一个姓黄,你得离开这里,前往最近的村子找到电话,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他们,请求他们速度前来支援,不然情况会很糟糕。这事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你可晓得?” 杨劫点头,问了几处细节,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离开后,我巡视了下矿场,来到聚集在一起的矿工前。张励耘告诉我,这里总共有二百一十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听了并没有什么感觉,然而真正瞧见这些人的时候,却很震撼。眼前这些形如槁木、行尸走肉般的男男女女,靠近了便能够闻到一股发馊的臭气。因为长期在矿下工作,大部分人都佝偻着身子。 我来到这些人的面前,心中一阵酸楚。白合则带了十几个哭成泪人的矿工找到了我,说他们几个是刚刚被抓到这里的,暂时还有些意识,没有跟其他的同伴一样失去自我,如今法阵被破,他们大半能够与人交流。 我询问了这十几个人,最大的五十来岁,最小的才十四岁,他们有的是被拐卖过来的,有的则是被武家掳掠过来的,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畜生一般的日子。更加让人发指的是,那些供奉对女性矿工随意凌辱,一旦有人反抗,轻则拳打脚踢,重则取人性命。至于尸首,则和那些因矿难或者劳累致死的人一起被丢到矿场后面的天坑里。 我被人带去天坑,发现这里被设成了一个炼制恶灵的法阵,鬼气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而后经过盘问,我才晓得是一个炼鬼的客卿做的。至于那个家伙,在刚才的混战中被杨劫一刀割断了脖子,连得意的手段都没有施展出来,便做了屈死鬼。 越是深入地了解,越是能够感受到武穆城和太行武家犯下的累累血债,以及丑恶到极点的嘴脸,我也越发地下决心,一定要除掉此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们一边处理问题,一边等待杨劫的消息。 到了凌晨,天灰蒙蒙的时候,矿场的前方来了一个人。 然而来的这人,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杨劫,而是矿场的主人——武穆王! 第十九章 平地惊雷 第十九章 平地惊雷 这座位于太行山深处的矿场其实并不大,为了隐秘和掩人耳目,它显得更加狭小了。除了几个堆煤场和矿洞之外,整体的建筑就只有一个三层砖楼、一间大仓库和十几座管理人员住宿的小院落。我们为了管理的需要,将这两百多位可怜的矿工全部都集中在了三层砖楼里,由那十余个意志尚存的同伴负责安抚。至于那些受伤和被擒住的监工和供奉,则都押在三楼的小房间里。 我晓得武穆王若是真的来了,只怕是暴风骤雨的攻势,所以也没有多少讲究,直接将这些监工和供奉挨个打昏,确保一旦混乱起来,这些人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接着就是王木匠的工作,他将在这灭魂奴御阵的基础上重新布置,尝试着弄出一个可以勉强保护这三层砖楼的阵法来。 虽说并没有太多的用处,不过此时此刻,却多少也能够给人心理安慰。 如我所料,作为太行武家的家主,此人并不是个习惯单打独斗的家伙,据从林间回来报信的小白狐所说,他除了带了二十多个高手队之外,还带了十五个枪手。这些枪手一律带着微型冲锋枪,看那款式,应该是从滇南对面走私过来的。 从人数上来看,我们这一方处于劣势。抛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智障矿工,满打满算,我们只有八个人。而对方,则有超过四十人。 因为数量不占优势,那么我们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了。 武穆王从林中走到了矿场前面的马路上时,我也正好出现在矿场的门口,一个人面对一大群气势汹汹的家伙,说实话,着实有些孤胆英雄的感觉。 武穆王平静地站在了我前面二十米处,而他身后的一帮人如众星捧月般将他给围拢,整齐划一,像一支部队。 两人对望,目光在半空中交织在一起。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武穆王叹了一声道:“陈志程,你实在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又不知道进退,我若是再将你留在世间,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能够使这个家伙头疼,真的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我嘴角翘起,微微一笑道:“所以你出了钱,叫亭下走马过来刺杀我师叔,还有我?” 武穆王眉头一皱,寒声说道:“陈志程,你别以为杀了一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杀手,就能够跟我叫板。这事儿若是你师父亲自过来,我倒也忍了,不过你——哼,真当我与亭下走马那个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快枪手一般好对付是吧。现在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说吧,你想怎么办?” 我平静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要你死!” “要我死?哈哈,真是个笑话。这天下要我死的人无数,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可曾有一个人如愿?”武穆王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般,仰头笑了几声,接着脸色陡然一寒,手一挥,厉声说道,“想要我死,那你先下地狱吧!”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枪手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冲锋枪举了起来,朝我这边一阵扫射。 修行者的战争一般都是用刀剑、拳头以及诸般手段来解决的,从来没听说过用枪——这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潜规则。任何违反的人,都将受到所有人的鄙视,而当初金花公子的无耻,似乎正是从这一位手上学得,这骤然的举动,着实让人意外。 我既然胆敢如此,自然也是有着充足准备的,就在那些人手腕一动,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躲在了围墙之后。 我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响,扬声喊道:“武穆王,你若是有本事,就过来与我一战啊,用枪算是哪门子的手段?” 外面传来了武穆王不屑的话语:“都什么年代了,还固守着那些烂规矩,活该被弄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头顶有东西抛了过来,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就是一个战栗,接着箭步往旁边飞快跑开,躲入一处煤堆之后。还没有等我藏好,一道巨大的雷鸣之声响起,我刚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靠着外面的半边围墙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对方一上来就没有按照规矩行事,我没有任何惊慌,而是露出会心的微笑,朝旁边喊道:“武穆王说不要按照江湖规矩,那么我们就按照他的规矩来办吧!” 话音一落,六把枪出现在矿场的几个制高点,开始对矿场前面进行压制性射击。 虽说矿场这里的武器并不先进,一半双筒猎枪,一半青海造的仿五四手枪,但这样的火力,倒也是将对方嚣张的气焰给压了下去。 不过这些枪到底没有十几把微型冲锋枪的火力猛,在一阵爆发之后,立刻被压制了回去。 这些枪出现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将敌人尽量地驱赶到我们预定的地点去。就在对手的冲锋枪以狂风暴雨的姿态倾泻子弹的时候,我冲着埋伏在远处的张励耘吹了一个口哨——这口哨的意思是,敌人入瓮了。 于是在哨声未落的那一刻,我便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滔天炸响。这爆炸声在整个深山中来回震荡,余音绵长。 这顿爆炸用去了矿场库存炸药的一半存量,由前秘密部队成员的张励耘分点布控、引爆。 刺鼻的炸药味混合着翻滚的气浪,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让人的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 那矿场前面的马路牙子就像修罗地狱,以几处爆炸点为中点,陡然间出现了好几个巨大的泥坑,让人看着一阵胆寒。 我甩了甩不断轰鸣的耳朵,将劲气逼出,方才听到声音。接着我瞧见一个血色的圆圈出现在巨大的泥坑中间,那圆圈的中心,正是太行武家的家主武穆王。 在刚才的爆炸中,他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可能受爆炸冲击波的影响,脸色有些发青。不过当他瞧见周围的惨状时,那青色的脸却变成了黑色。 一场爆炸后,武穆王身边只剩下九个还算是能够站着的人。至于其余的家伙,要么变成尸体,要么重伤倒地,已无再战之力了。 我重新回到了原来站立的地方,冲着一脸寒冰的武穆王说道:“我刚才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若论别的手段,我们未必不如你,只不过不想而已。你既然逼着我们突破了底线,那么吃亏的人,终究还是你!” 砰、砰、砰!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枪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枪却是七剑放的,可惜的是没有一枪打到人。 面对武穆王这样的顶级高手,用枪,其实是一种累赘。 我一挥手,枪声骤停,七剑丢下了手中的枪支,将北斗七星剑拿了出来,接着陆续出现在我身后。对面的武穆王则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也很久没有这么想要杀掉一个人了。而现在,我想说,你死定了!” 我拔出饮血寒光剑,平静地说道:“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剑出! 第二十章 恐怖如斯 第二十章 恐怖如斯 大爆炸过后的矿场门前,遍地都是哀嚎。武穆王晓得此刻倘若不能将局面稳住,只怕以后都要被人瞧不起了,甚至还有可能动摇他太行武家家主的根基,当下从怀中摸出一把金光灿灿的扇子。 扇子依旧是当年那把金扇,不过与当日略有不同的是,上面的猛虎图文已然不再,只余一片空白。 这玩意儿与刀剑不同,属于奇门兵器,一寸短,一寸险,有许多诡异之处。我之前并没有怎么领教,心中多少有些发虚,不过此刻既然已经过来了,就要面对。于是我出剑,一个滑步而上,与武穆王轰然撞了起来。 叮! 长剑与这金扇陡然相撞,就兵器而言,按理说长剑最占便宜,然而此刻给我的感觉并不是这样。我的饮血寒光剑仿佛斩到了一根棍子,或者一根狼牙棒这般有着巨大反震力的钝器。 先前雄心万丈的我与武穆王交上了手之后,心中不由变得沉重起来。为了拖延时间,我一边挥剑,一边注意脚下的道路,场面僵持。 另外一边,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已然找上了随着武穆王而来的高手团。 这些人刚刚经历这偌大的变故,此刻无法和蓄势以待的七剑正面抗衡。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着足够厉害的手段,一时半会儿,倒也和七剑斗得有声有色。 当然,这不过是表象而已,七剑的犀利别人不晓得,与他们日夜相处快三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才决定拖住武穆王,让七剑将场面收拾干净,这是绝地反击的最好时机。 我晓得这个道理,而人老成精的武穆王也是知道的,故而瞧见我故意拖延,就是不与他硬拼,他不由得冷笑起来:“想拖延时间,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话说完,武穆王举起了手中的金扇,微微一震。 随着他这一震,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血腥的炁场在扇面上游动起来。紧接着他一转手腕,猛然朝着我这边一扇。那气息便化作利箭,朝着我这边飞射而来。 我心中一跳,将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抖,挡住这利箭,结果魔剑虽然将这股利箭挡住,但那气息却化作两半,朝着我扑面而来。 即便是没有了冲击力,但是这股气息阴寒如霜,将我冻得一阵僵直。这让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失声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武穆王冷声哼道:“你以为能够与我拉开距离,却不晓得我这迷毒罡气可长可短,化作扇风,逐步累积,可以让你露出破绽,继而魂飞魄散。年轻人,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你真的以为我平日里就是个每天打理产业的老财主吗?你可知道灵界,可知道奈何桥,可知道冥河三千丈?什么都不懂,还好意思找我麻烦,换陶晋鸿过来吧!” 他说得张狂,手中的金扇再次起舞,阴风阵阵,将这空间渲染得鬼气森森,宛如死地。 我一边往后退躲开这阴风,一边诧异地说道:“迷毒罡气?” 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在他被诸天二郎阵中的无数二郎真君围困时,曾经使出来过。光凭这玩意儿,他便能在恐怖到极点的法阵中脱身而出,并且还用其污染了数尊灵体,以至于后面整个法阵都陷入了崩溃。没想到此刻他又用出来了,而且只有亲自感受之后,方才晓得这果真是一种邪门到极点的功法。 武穆王瞧见了我脸上的诧异,陡然间一阵得意,紧接着朝我周遭扇出几道罡风,将我的退路断去。他一个扭身,倏然靠近了我,金扇展开,扇柄如刀锐利,朝我心口戳来。我进退不得,也只有横剑去挡,就在此时,武穆王双足发力,那地下陡然一沉,接着他的左手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这手,就仿佛烙铁一般红得诡异,上面的热力冉冉,竟然有血光透体而出的感觉。 血魔掌! 我想起了武穆王的成名手段,这东西最为歹毒,一旦中招,全身血液立刻逆转坏死,接着那血液会集中在头上,在达到一定的极限之后,陡然炸开。 那画面,就好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就在他使出这一招的时候,我不慌反喜,左手从怀里掏出小宝剑,正好朝着他拍来的掌心戳去。 用削铁如泥的小宝剑,对上那滚烫发红的肉掌,这就是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所想出来的对策。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手段。 然而当小宝剑刺到那血魔掌之上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刺穿的爽利,反而有一种撞到了墙上的阻力,接着我听到一声“咔”的脆响。 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掌风平地刮起,我再也稳不住身子,朝后面跌飞而去。 从空中摔落下后,我举起左手一看,却见陪伴了我快二十年的小宝剑,居然在刚才与武穆王血魔掌的对撞之中,断成了两截。 望着小宝剑的断口,我的脑子轰得一下,顿时就懵住了。 武穆王腾空而起,如鹰一般扑落而来,桀桀笑道:“你这法剑,之所以坚固锐利,全凭上面的符文加固,却不知道我这血魔掌,可是用那最污秽的冥河水浸泡炼制而成,与此物相克。你刚才的举动,不过是以卵击石,怎么可能获胜?” 听到他的解释,我心中震惊,巨大的懊恼浮现在心头。而就在此时,武穆王已腾空冲了下来,我慌忙横剑而挡,却感觉自己被一头奔跑中的大象撞到了一般,又是一个腾身,朝着后面跌落而去。 两次跌落将我的平衡完全打破。瞧见我如此模样,武穆王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大声吼道:“志程小儿,今时今日,是给我儿和我那可怜的小虎报仇的时候了,去死!” 他先是破去跟随我多年的小宝剑,接着又通过言语,使得我心神不宁,紧接着一记倾尽全力的血魔掌,就要取我性命。 武穆王胜券在握,觉得自己这一掌,一定能够将这个怨恨已久的仇敌给击毙。 然而就在此刻,他面前却出现了七道剑光,而这些剑光最终凝聚成了一股蓬勃狂野的龙气,与他这血魔掌轰然撞到了一起。 这血魔掌污秽不已,能够腐蚀天下间大部分的法物,而这龙气则是最为堂皇。两者击在一起,整个空间都是一阵晃荡。 武穆王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就在这一瞬间,七个人,七把剑,布作北斗七星阵,将他给牢牢地笼罩在当场。他皱着眉头,将手中金扇合拢又张开,张开又合拢,如此三次,方才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你们这到底是什么?” 我暂且将小宝剑断裂的强烈失落感给压下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张励耘说道:“你告诉他吧!” 张励耘点了点头,一脸狂热地吼道:“北斗七剑,前来拜访!” 此刻,才是七剑真正意义上的江湖初战。而让他们扬名立万的,是一个将太行山笼罩在阴影下面几十年的男人。我们,真的能够成功吗? 第二十一章 七剑聚首,天下名扬 第二十一章 七剑聚首,天下名扬 张励耘一声呼吼,其余六人立刻齐声附和,各自报上姓名。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汇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肃穆而又狂热的表情,这些带着青春气息的面孔让武穆王的脸色变得格外严肃起来,每一个人都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对我说道:“陈志程,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多年轻英豪,说实话,我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几人,能够有他们这般的潜质!” 武穆王这人虽说是个奸雄,不过眼光却是极好的,不然也不可能领导威名赫赫的武家如此之久。被他这般问起,我满心骄傲地说道:“我倒也没有找,在这世间,小成靠勤、中成靠智、大成靠德,你或许能够占上前两样,但是最后一项,却从来都是缺乏的。所以你并不能理解,为何天下英才,皆入我瓮。” 我这话是在讲武穆王缺德,他聪慧非凡,自然能够听得懂。武穆王凝目打量了周遭七人一番后,也不与我多作言语交锋,而是将手中的金扇微微一晃,平静地说道:“有的东西,讲得天花乱坠,也都做不得数,是骡子是马,还是拉出来遛一遛再说!” 这话说完,他一展手中金扇,朝着天枢位的张励耘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武穆王这人的眼光十分不错,晓得这七剑是以张励耘为首。若是想要破解此剑阵,必然要将领头者击杀,方才能够从容不迫地解局。而即便是不能杀人,这样也能够通过强大的压力,让领头者手忙脚乱,使得剑阵出现破绽,而失去了应有的威胁力度。 这是最基本的破阵思路,然而武穆王终究漏算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我从天山神池宫中带来的羽麒麟。 此玉能够让佩戴者心意相通,而剑阵一经激发,便几乎不用言语,剑阵之中每一个成员便都能心思交流无碍。所以即便是张励耘压力陡增,其余人也能够从容不迫地布阵。 所以武穆王很快发现自己被七剑天枢星一步一步带到了泥潭中,他越是急躁,那阵法就收拢得越紧,原本松散的七剑此刻凝结成了一把剑、一个人。 天枢星剑法刚烈洒脱,去除了原本的匠气,透露出一股西北刀客的悍勇。而张励耘的举手投足之间,牵连着整个剑阵的走向,与他硬拼,实在是陷入渔网之中的鳄鱼,只会将自己的实力耗尽。 武穆王大概想明白了这一点,开始转移目标,盯上了天璇星位上的小白狐。 武穆王一记虚招,将旁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张励耘身上,翻手拍出一股最猛烈的掌势。 武穆王自信满满,就等着小白狐朝后飞跌开去。 然而,小白狐却硬生生地接下来了。 武穆王死死地盯着小白狐,这才发现她身后竟然有五条游动的白尾。 这白尾虽说是炁场拟化,但是对于此刻境界的武穆王来说,却实在是难以瞒过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想清楚了这一切,失声喊道:“这女孩子根本就不是人!什么妖怪?” 武穆王不知道的是,小白狐在三年前的一场自我修行中凝结出了五尾,这使得她成为了七剑之中修为最强的一把剑。我甚至认为,在陡然的爆发战斗中,小白狐甚至有着不弱于我的战斗力。 这时白合、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相继出手,青城、白云观、杂家、古学,诸多手段纷呈而出,武穆王应接不暇。这七剑手段各异,剑法却总能够彼此牵连在一起,武穆王的修为一点一点地被压制。不多时,武穆王终于忍耐不住,将手中的金扇猛然一挥,朝着最为薄弱的董仲明奋力戳去。 迷毒罡气! 扇风似箭而出,然而这般犀利的手段在剑阵中却显得那般软弱。只见七剑陡然生光,一股龙气腾身而起,将这扇风抵消。这七剑之上的龙气,是偷了武穆王的龙须木墨晶,方才生成的。 武穆王气极,直接使出名满江湖的血魔掌。这一下,他用尽了自己十成的功力。一掌,打出了整个人生真谛。 轰! 七剑终究还是过于年幼,在这般恐怖的招式面前,七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东倒西歪地朝着四处散开。就在武穆王脸上刚刚浮现出一抹微笑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把血红色的长剑,已经递到了他的胸口。 休养调息许久的我,终于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回归了。 北斗七星,一点剑主。 先前的七剑倘若是一道稳固的长城,有了我的加入,方才是一枚犀利无比的利器。陡然间回归的我一上来便将所有的状态都攀升到了极致,无论是临仙遣策,还是魔体淬炼,又或者是对于天道的感悟和自我的认识,在瞬间都一齐爆发了出来。 一个字,凶! 第二十二章 修为再高,群殴撂倒 第二十二章 修为再高,群殴撂倒 将毕生修为集中在一个点,豁命斩出。这是一件绝对凶险的事情,不成功,便成仁,一旦斩空,就会失败。 生死之间,命悬一线。所以我必须要对自己的这一剑有着足够的信心,对身边的伙伴有着绝对的信任,这样方才会抛弃所有的挂念与尘缘,化自己的生命为力量,划出这么一斩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武穆王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此三番两次地交手下,他给我的感觉竟然比十二魔星之中的某些成员更加厉害。或者说倘若他要是跻身其中,必然也是中等偏上的一位。这样的家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当下也只能拼尽全力。 所幸我最终还是赌对了,武穆王的右掌被我这倾尽毕生修为的一剑斩飞,那紧紧抓着金扇的手在空中翻滚两圈,最终落在了满是泥土的地上。 如此局面,来之不易,我没有一点儿的放松,当下将饮血寒光剑陡然一转,又朝着面前这位顶级高手的胸口转去,三招两式,在他的上半身留下几道血淋淋的伤痕。 一点突破,气势如龙。 所谓剑法,就是用手中长剑取人性命的一种手段,只要是能够杀人的剑招,都是好的手段。 武穆王右掌被斩,心神失守,在我的剑势之中左右摇摆。尽管他还是能够避开我的击杀,但是相比之先前的轻松惬意,此刻的他,显得那般慌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一股名家傲气了。 然而可惜的是,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虽然我陡然爆发的气势很足,但是用后来的凶猛攻势对付一位顶尖高手,多少还是有些力弱,竟然让武穆王镇定了下来。他一个错身,与我拉开了距离,望着四周的七剑与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陈志程,你不是道士,居然在修炼魔功!” 到了现在,说这么多已然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停下身子来回气,应道:“是又如何?” 武穆王用一种近乎于尖锐的语气大声讥讽道:“没想到啊,堂堂茅山宗,天下的顶级道门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后辈,居然是个集魔功大成的家伙。这样的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你还好意思将自己化作正义的化身,前来与我纠缠——陈志程,你真的好意思吗?” 武穆王的讥讽辛辣有力,但对于我来说,却不过是隔靴搔痒。不但我没有感觉,身边的七剑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显然并没有被他的挑拨离间影响。 瞧见他陡然间一副名门正道老学究的模样,我肃然说道:“武穆王,所谓功法,不过是人类通向彼岸的一种工具而已。而这工具到底是什么,与人的好坏是没有关系的,重要的,是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所以,千万不要将如此肮脏的你,与我相提并论。从行事的手段和做人的底线而言,你我终究还是有着天地之别——说句实话,你不配!” 武穆王被我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脸色顿时变黑,仍是辩解道:“我不配?呵呵,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个杀人魔头,到底哪里比我高尚了?” 我平静地说道:“杀人魔头?笑话!没有霹雳手段,怎怀菩萨心肠。你我的区别在于,死在我手下的,都是恶贯满盈的有罪之人,比如你,以及你手下的那帮恶棍;而你,虽然有着厉害到极点的手段,但是对于生死、天地、自然,从来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蔑视人性,将自己的成就建立在无辜者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你,怎么能容于世间呢?” 我说起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些苦难矿工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心中怒火越发地旺盛起来。 听了我的话,武穆王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过就是些贱民,猪狗不如的东西,何必怜惜?” 我深吸一口气,冷声笑道:“道德经竟然能够被你曲解成这样,足以体现出你身上的戾气。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早日魂归幽府,如此才能让这世间的人少些苦难。” 武穆王冷笑道:“陈志程,你若是还想混,就千万不要得罪我,你根本不知道我太行武家,背景到底有多大……” 没等他说完,我再次扬起手中的剑,对着周围已调息的七剑朗声说道:“诸位,可愿与我一起并肩,诛杀此獠,还世间一个太平?” “诺!” 众人拔剑齐出,与我一同收缩剑阵,朝武穆王紧紧收拢而去。 七剑齐出,武穆王不但要面对应接不暇的七剑,还得时刻担忧陡然杀出的我,一时间处处受制。几个回合之后,他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这让我信心满满,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刘老三给我算过的命。 他说过“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而你若想战胜命运,则需要主宰死亡”,而想要主宰死亡,则需要有北斗七星护翼左右,辅弼两星命中贵人。 现如今,七星聚集,我已然成势,便有了与天下高手放手一战的勇气。 武穆王虽然失去了右掌,依旧还有恐怖的战斗力,一拳一腿,皆可杀人。 一阵躲闪之后,那家伙双脚猛然一跺,一阵巨喝,口中念着法诀,陡然间变成一个三米多高的金甲巨汉,无数黑影从天地间卷涌上来,将其缠绕。他一双眼睛变得如牛一般滚圆,桀桀怪笑从口中发出,一种与他迥异不同的声音说道:“我武家有两卷仙册,延绵千年,哪有那般好欺负的,小子,看我的……” 化作金甲巨汉的武穆王一出现,便有吞天换日的气势。就在此刻,小白狐陡然出现,身子低伏,显现出了五尾法身,朝着此人轰然撞去。 小白狐三尾时,便能够撞断黄河石林中的巨柱,而现下这一撞之力,简直有倾天之威。张狂不已的武穆王被撞得飞了起来。 武穆王的力量是从大地之中汲取的,双足离地,便停止了继续增长的态势。半空中,布鱼和白合手中的剑,正好点到了武穆王的双脚涌泉穴,这巨汉便如同破漏的气球。紧接着林齐鸣,朝武穆王的额头拍出一掌。 全真龙门,清末传承。 武穆王在半空之中,陡然一震。一把血光游弋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紧接着有人朝着他的脑袋拍来。 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 在武穆王死的那一刻,无论是我,还是七剑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中。 在此之前,尽管我们都表现出强大而无畏的满满信心,但其实从他出现并将我给击飞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此刻的武穆王,还不是我们所能够力敌的对手。无论是此刻尚且年轻的我,还是同样年轻的七剑,都不足以挑战这个横行太行山几十年的男人。 所以我们都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就这样死了,没想到如此艰难的事情,居然被我们给办成了。 过了许久,确认武穆王确实魂飞魄散了的林齐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小床单,你捏一下我的脸,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董仲明恶狠狠地拧了一下林齐鸣微胖的脸蛋儿,冲我兴奋地喊道:“陈老师,这是真的吗?我们居然将武穆王给宰了?” 我看着这帮年轻的伙伴,心中充满骄傲,大声说道:“对,我们将武穆王给宰了,七剑的第一次亮相,便能够震惊世界!” 这一句让七剑里的所有人都热泪盈眶,尤其是林齐鸣,他甚至放声大哭了起来。 武穆王既死,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状态。大家又笑又跳,仿佛过年一般。我从巨大的畅意之中回过神来,将断成两截的小宝剑从地上捡了起来,凝视良久。 这把来自于李道子的小宝剑陪伴了我无数岁月,从神仙洞府里面的切菜刀,到后面的杀人利器。我曾经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却没想到居然折在了这里。武穆王的确强大,他的血魔掌足以泯灭一切,不过这并不是小宝剑突然折断的理由。我心中隐隐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尽管此刻我还不知道它来源于哪里,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悸,一直在心头萦绕。 直到七剑开始收拾现场,我方才从这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指挥大家处理后事。 打扫战场之后,我们发现了十一个伤者,除此之外,还有见机不对,转身逃走的家伙。 且不管后者如何,这些伤者虽说助纣为虐,但我们还是不能随意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当下将他们带回矿场尽力救治。 当我们将这些伤员安顿完后,天色已经大亮。一轮暖暖的太阳从东面的山头跃起,照亮了整个林区。 矿场里面依旧硝烟袅袅,到处都是死尸,但我们却没有更多精力来收殓。攻占矿场以及与武穆王的援军一战,消耗了我和七剑巨大的精力,所以除了七剑里体质最为特殊的小白狐和布鱼在维持秩序之外,其余的人都盘腿而坐,进入回气修行的入定状态。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迎接的会是杨劫带来的援军,还是另外一拨武家的帮手,所以不得不抓紧宝贵的时间休息,并严阵以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当我行完整个周天之数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叫我,睁开眼睛,见杨劫已经赶了回来。 陪着他一同过来的是晋西煤都的副局长,姓古,据已经成为司长的老宋介绍,是值得总局信任的同志。能够得到这样评价的人,自然是与太行武家没有太多牵连的官员,而与此同时,古副局长除了带来十人的手下之外,还从附近军区带来了整整一个排的战士。 有了这些人,场面勉强能够稳住了。我在杨劫的带领下,跟古副局长见了面。 尽管我没有与这位四十多岁的古副局长见过面,但是我本人在特勤局已经算是比较出名的大人物了,他自然也是有听说过我的,甚至还算是比较敬重,所以双方的交流倒没有太多的问题。只不过他以及随之而来的战士们对于矿场门口的血腥场面颇为不适应,也震撼于武穆王全军覆灭的消息,屡次对我投来畏惧的目光,让我感觉十分不习惯。 古副局长这边有宋司长那儿的交代,不过因为事情匆忙,他也没有来得及多了解什么,到达矿场之后,也只有维持秩序。甚至为了置身事外,他都没有对我,以及昨夜发生的事情进行太多的了解,也没有跟我有过多的交流,一直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能够理解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毕竟现在的事情并没有定论,他表现得太过于热切,万一风向变了,只怕到时候想脱身都来不及。 武穆王虽说已死,但太行武家却并没有倒,另外一个重要人物还在有关部门。到底鹿死谁手,这还是未知之事。 古副局长如此,我也不愿表现出太多的热情,稍微交流一番后,我让张励耘与他应付,自己继续修行。一直到了下午时分,黄养神带领的中央调查组进驻矿场,我才再次露面。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散开,我与黄养神站在矿场的最高点,望着夕阳下面的矿场和树林,他才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怀疑地对我说道:“武穆王真的死了?” 我平静地说道:“尸体虽说运出了山,不过想来你应该也是见过了的,有什么疑问吗?” 黄养神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能对太行武家接触不多,所以对于武穆城以及整个太行武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我从小就与之接触,所以更知道武穆王的强大。据说他这些年罕有露面,一直都在灵界修行。之前被你宰掉的那头翼虎,便是从冥河收养的。这样强大到能够自由出入冥河灵界的人,居然被你给杀了。说句实话,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的确,武穆王超乎我想象的厉害,过程其实很困难……” 黄养神打断了我,说道:“不过他最终还是死了。” 我点头:“对,他死了,毫无疑问。” 黄养神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道:“老陈,你的变化,真的让我不敢认识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武穆王死?” 我看着他,从他眼中瞧出了许多怀疑来。沉默了几秒钟,我徐徐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要他命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亭下走马的事情,你听说过了吧。是他最先动手的,从谋害我师叔英华真人,到对我下手,武穆王步步紧逼,我不得不应招而已;除此之外,你一会儿去看一看被拘禁于此的那些矿工,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他动手了。” 黄养神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过了好久,他低头说道:“对不起!” 第二十四章 雷霆手段 第二十四章 雷霆手段 黄养神之所以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两年前他曾经对我承诺过,一定会对此事进行深入的调查。 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尘埃落定,原因诸多,不过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想跟武穆王这样的人物正面对抗。毕竟黄养神除了是特勤局特勤二组的组长,还是荆门黄家的继承人,他需要考虑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太行武家这么一个毒瘤,连茅山宗都不愿意去碰,更不用说羽翼未满的黄养神了。 这事儿我可以理解,不过黄养神却有些过意不去。他已经了解到了具体的情况,也得知了那两百多名被囚禁于此的苦难矿工,以及那个埋葬无数性命的深洞,晓得因为自己的不作为,使得这两年有更多的人被夺去生命。 黄养神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儿来,表明此时此刻,他还算是有良知的,至少还想着改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至于后面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在乎。至少这些被解救出的苦难矿工,他们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黄养神说这些人即使得到解救,也完全没有独立的生活能力,后面还有许多事宜,比如赔偿问题,以及帮他们找寻家人,帮助他们恢复神智,但他会尽量推动这些事情的。与此同时,他也会使出自己所有的手段,将武穆王以及武家的灰色产业予以查处,给这些可怜人争取足够的保障。 那些被法阵弄成智障的可怜矿工,他们的获救只是第一步。正如黄养神所说,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之前担心歪嘴和尚念错经,好事办成坏事,现在有了他的承诺,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伸手与他相握,诚恳地说道:“谢谢,谢谢你!” 黄养神摇头说道:“老陈,其实我更希望你来做这件事情。我听说你已经从华东法术学院离开了,下一步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就回来吧。你知道的,特勤一组这个编制,总局一直都给你留着,而且你手下的这帮兄弟,也足够撑起来,只要你点头,上面一定会乐坏了的。” 黄养神劝我复出,然而我还没有想好,点了点头,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们两人在楼顶聊了许久,这时黄养神带来的特勤二组也开始了工作。他们先是对七剑做了笔录,现场勘查取证。这些东西将会成为扳倒武家灰色产业的重要证据,至于之前的古副局长,他联络了最近的医院,将那些苦难矿工运到医院检查身体。 如此忙碌了一天,我算是搞定了要做的事,跟车离开深山到了晋西煤都。 这件事还有很多需要调查和解释的地方,而即便特勤局对我十分偏袒,也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但我们此次的行动,终究还是一次私人的行动,我也不可能随意离开。于是我们就暂且在煤都特勤局安排的招待所住下。到的时候虽已是深夜,不过大家却没有太多的疲惫,七剑都十分兴奋,在张励耘的怂恿下,我带着大家来到了招待所附近的一家浴足中心。 夜幕下的浴足中心,显然并不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保健之地,走过大堂的时候,不时会发现有打扮艳丽的女子揽着客人走过,弄得几个女孩子狐疑地看着我们。反倒是林齐鸣和董仲明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仿佛对这个地方十分向往。 他们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不过我们此番过来,倒也只是纯粹的洗脚而已。我们叫了八个按脚师傅,在大包间里任人或轻或重地按着脚,所有的疲惫和劳累,似乎都一扫而空了一般。 矿场两战,我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内伤,还需要慢慢调养。大家聚在一块儿放松,便开始聊起了先前的战斗。 作为众人的老大哥,我对大家在这两场战斗中的表现分别给予了点评,优点缺点,一一说出,重点表扬了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的表现。坦白来说,他们才是此战最重要的基石,若是没有他们出色的表现,只怕此刻魂归地府的,就是我们这一群人了。 当然,能够在这样一场战斗中崭露头角,他们的起点比大多数人都高。而这一次的经历,足够他们骄傲一辈子。 朱雪婷对此次的行动提出了担忧,毕竟我们这一回的行动,并没有得到任何组织和机构的授权,完全是私底下的行为。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偷偷摸摸地将武穆王人头取下,随后远遁千里,让这事变成一桩悬案。而此刻事情闹大,也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对于这个问题,张励耘也表示了担心,不过他比朱雪婷想得更远。武家除了一个武穆王,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武穆生。 任职于国家机关的武穆生是国内第一高手黄天望之下十三太保的第一位,这说明他在体制内的地位很稳,说不定还能够得到某位大人物的看重。倘若他给上面参一本,将事情的是非曲直给颠倒了,只怕情况就糟糕了。 武穆生那边我倒不担心,据黄养神透露,说那家伙跟黄天望虽然供职于同一机构,但是彼此之间并不对付。平日里他们虽然也是和和气气,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两人之间不一定是守望互助。武家出了这事,更多的可能是墙倒众人推。 武穆生一旦陷入了这桩麻烦事里,那太行武家的两根柱石便都缺损了,武家这一块大肥肉,自然会有人出来抢着啃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雪中送炭的事还是太少,反而墙倒众人推的事儿多一些。 毕竟武家这次被爆出来的事,实在是太过于负面了。 他们掳掠人挖矿,而且还用阵法将人弄成智障,这事太过于残暴,倘若是没有曝出来,或许还会有人帮着说话,但是一旦坐实,武家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了。即便它是传承千年的大世家,它掌控着难以想象的产业,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在真正的力量眼中,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我们在煤都待了三日便传来了消息,果然如同我们所料想的一样,武穆生被调查,接着在调查期间,他突然暴走,在击杀了两位同僚之后,消失无踪。他的消失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原本还处于犹豫状态的上面立刻下了决定,对武家,以及与武家有关的整个产业都进行了查封。所有的一切都与当初上饶马家一般,雷霆手段,让人一点儿气都透不过来。 对武家的查封,我也有所参与,不过这事最终还是由国家机关接手了,特别是武家的祖宅,别人不可能插手。 我听说黄天望亲自来到此处,所以特勤局不得不放弃了争取的权力。 听到这消息,我基本可以肯定黄天望是冲着武家的两册仙书而来的。虽说那仙书不过是别人的一种尊称,并不能说修炼之后便能够成仙入圣,但是武家这一千多年以来长盛不衰,也是托了它的照拂。所以无论是对谁,它都充满了足够的诱惑力。 我争不过黄天望,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虽说事情是我挑起的,武穆王是我给宰了的,但是便宜终究也轮不到我来占,我心态倒也是很好。而事情快到结束时,我接到通知,说总局的王红旗同志要见我,让我去首都走一趟。 第二十五章 不得自由 第二十五章 不得自由 再次与总局王红旗见面,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还是在当初见面的那个小楼办公室里,同样的布置,同样毫不起眼的光头老人。 我在这位被我师父誉为极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前坐下,颇有些忐忑,而他温和的笑容化解了我大部分的紧张。他拍着沙发扶手说道:“小陈,你这两年的表现让我很意外,特别是最近,无论是亭下走马的死讯,还是武穆王的覆灭,都让我刮目相看啊!” 他说的这两件,是我近日来所做的最为骄傲的事情,不过我在别人面前还可以假模假式地说道一番,但是在王总局跟前,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吹嘘的,真心诚意地表示不过凑巧偶然,并非是我真正能够压倒对手。 谈及此,他便饶有兴趣地问清事情的经过和细节,这方面倒是和我师父一般无二。当下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与他一一道来,一直讲到了我与七剑将武穆王斩落于太行山深处的矿脉中时,王红旗突然对我说道:“小陈,别的事儿我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很可能错了,那亭下走马或许是被雇来杀你的,但你师叔英华真人,却未必是他杀的,也不会是武穆王雇凶而为的。” 我点了点头,痛苦地说道:“对,我事后对整件事情做过梳理,也有这种想法,不过凶手到底是谁,我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眉目。” 这话我说得其实是有所保留。 事实上我心中已经多少有些想法,那就是英华真人之死,或许跟茅山宗的某些人有联系,甚至很可能是英华真人熟悉的人所为。不过这牵涉到我茅山宗本门的内部斗争,在没有事实依据之前,我是不会贸然摆在台面上的。 对于这个话题,王红旗似乎有一些见解,不过也出于某些原因,不想与我继续深聊,寥寥几句,便就此打住。 两人继续聊天,我发现面前的老人其实有一颗明悟世事的心以及洞察一切的目光。心血来潮,我对他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知道像武穆王这样的豪门世家存在很多问题,为什么不提前发动,将他们一锅端了,而是要等事情爆发了,再推波助澜,顺势而为呢? 说完我才发现,这话似乎有了一些指责的意味,着实有些冒犯了。 不过我倒也没有什么懊悔,因为这也正是我一直想要知晓的。 明明很多事情总局其实都可以预防的,但却一直没有作为,这样的事情甚至可以追溯到鲁东蝗灾的那一次失利上去。 这是我所介怀的,所以我才会期待这位前辈给我一个答案。 王红旗看着我认真的眼神,叹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说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这话你可知道其中的道理?” 我点头,说道:“这是《道德经》第九章的话语,讲的是凡事不能做得太过于圆满了,不然会适得其反,平生事端。” 王红旗点头赞赏,接着又说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意思,我们的祖先在数千年前就发现了太极阴阳鱼这样奇妙的东西,也指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万物皆有黑有白,白中有黑,黑中也有白,这就是平衡。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唯有平衡,方才是构建万物的基础。倘若你到了我这个位置,也许会更晓得这个世界,永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它会有无数的牵扯,让你无法遂愿。” 这样的人生着实没滋没味,不过我能够明白他的苦楚,倘若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就不得不在这样的规则体系下行事。放荡江湖或许更自由,但“达则兼济天下”的抱负,那便永远都实现不了。 我并非蠢人,任何阶级都有利益冲突,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种如蛛网一般的关系。 无论是王红旗,还是我,又或者像林齐鸣这样的小孩儿,我们的梦想,都是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谈到这儿,两人基本上是心意相属了,这时王红旗才对我说道:“小陈,我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之前也没有挽留你,甚至觉得给你几年时间沉淀,对你也有帮助。之前我觉得其实可以再久一点,或许你能替代我,成为执掌特勤局之人。今天我再次见到你,感觉或许可以了,你较之以前,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对王红旗的盛誉,我着实受之不起,忙谦虚地说道:“王总你过奖了,我……” 王红旗挥了挥手,说道:“事实上,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手下快无人可用了。你也知道今年年初的那件事,很多老同志都牺牲了,许多关键部门被打散,我们不得不选用一些经验不足的新人。但你应该也知道,相对于潜匿不出的邪灵教来说,年初的这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回来,重建特勤一组,甚至重组总局行动处,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我有些犹豫:“我恐怕不能胜任……” 王红旗身子前倾,双手扶在茶几上,一双晦暗无神的双眼陡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他冲着我笑道:“怎么,你是害怕挑战吗?” 面对这样的激将法,我笑了,伸出手与王红旗相握道:“谢谢王总的信任,志程愿意鞠躬尽瘁,报效理想!” 王红旗大笑道:“好一个‘报效理想’,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动人。小陈,我真的是看好你,也期待你以后的表现。特勤一组的具体事情,你去找小宋谈,任何需求,只要总局能够满足你的,都不会有问题。”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总,关于特勤一组的人选,我倒是有一些想法……” 王红旗笑着说道:“七剑嘛,我看过你与武穆王战斗的报告了,刚才也听你讲过,很难想象,这样一帮年轻人,竟然能够迸发出这么巨大的力量来。诛杀武穆王这样的功绩已经能够让他们名扬天下了,你就算是不开口,我也要让你将这帮小朋友弄进来的,可不能给别人抢走了。特勤局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归到底,未来还是他们的!” 离开这栋小楼之后,我在附近的走廊上看到了七剑,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三位老人倒也还好,其余的四位新人第一次来到这个神秘的总部,着实有些兴奋,我瞧见林齐鸣激动得鼻尖冒汗,笑着说道:“怎么,很紧张吗?” 林齐鸣高兴地对我说道:“陈老师,你知道么?刚才我见到了与你齐名的袖手双城了,他好亲切,对我说我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呢,总局好多人都听说过我,还邀我们一会儿去饮茶……”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张励耘道:“啊,赵承风来过了?” 张励耘平静地点头说道:“嗯,刚才过来招呼了一下,很热情,说是要等你跟王总局谈过话之后请你吃饭,好好招待一下老同事,还有我们。” 我微微一笑,事实上我在二司行动处这么久,跟龙虎山出身的赵承风一直有些龃龉,无论是做事的理念还是竞争的手段,都是有些不同的。不过这些东西林齐鸣他们几个新人是不晓得的。 我并不将这事点破,而是冲着面前的各位郑重其事地说道:“各位,我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肃声,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脑海里与另外的一群人重叠,泪水不知不觉地就要涌出。我凝重缓慢地宣布道:“今时今日,总局二司行动处,特勤一组,再次成立了!” 第二十六章 欢迎回家 第二十六章 欢迎回家 特勤一组,当年组建不久便迅速成为了总局旗下的一张王牌,听着感觉是好遥远的事情。任何荒诞悬疑的案件,只要交到我们的手上,便能够迅速获得进展,外交失踪案、白云观国宝失窃案、三峡孩童被掳案、南方省闵教覆灭案、鲁东蝗灾案……一个个重磅案件,代表着曾经无比辉煌的过去。这么多年过去了,更新换代频繁的总局里,有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这个辉煌的名字了。很多人甚至无比奇怪,为何行动处下面,有特勤二组、三组和四组,却没有一组呢,这到底是怎么一个说法? 时过境迁,当年的一组成员里面,我和张励耘去华东法术学院做了教书匠;徐淡定平调到外交部成了驻法武官,努尔、张大明白失踪不见;三张牺牲于战场;小白狐隐遁;布鱼入了崂山;林豪整容做了卧底;赵中华归乡。一时间各处飘零,难以再聚。 今时今日,特勤一组如同浴火凤凰,再一次出现在总局的编制中,这里面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则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留下的人,继承着前辈的遗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当我说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激动得热泪盈眶,没有谁会比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特勤一组辉煌年代的人,更期待重现荣光。其余四人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下,也不由变得格外肃穆起来。 离开了王红旗的小楼,我找到了当年的顶头上司老宋。 这些年过去了,他也是媳妇熬成婆,从主管行动处的业务副司长晋升成了正职。这家伙见到我之后异常高兴,冲过来与我紧紧相拥,热情得好像与我是失散多年的情侣。我好不容易将他给推开,这宋司长笑嘻嘻地说道:“黑手双城,你最近两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比咱们局的王总还要响亮,甚至有人将你列为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怎么,是嫌弃俺老宋不如你,都不跟我联系了对吧?” 我苦笑着说道:“宋头儿,我的老领导,你这是在骂我呢。这两三年我在华东法术学院规规矩矩地当着教书匠,哪里能跟你这官运亨通的总局大佬相比?” 宋司长夸张地摆手说道:“还不够厉害?九七年太行山一仗,你一战成名,杀了金花公子,打了武穆王的脸,一人单挑燕赵百名群雄,杀得那些家伙鸡飞狗跳,一时间北方绿林噤若寒蝉,提到你陈志程的名字都莫名一阵胆寒。而后你蛰伏数年,一出手便将那嚣张跋扈的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给弄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吓得半夜惊醒吗?没想到你还要折腾,转手又将武穆王灭了,将太行武家直接连根拔起——你知道现在别人都叫你什么吗?” 我一脸冷汗,说道:“都叫我啥?” “破门绝户,黑手双城陈老魔!” 宋司长夸张地叫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说道:“不是我夸张,现在你在江湖上面的名声,绝对要比王总厉害得多。别人都叫你陈老魔,把你当成了身高三丈、面青目赤的索命恶鬼了……”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对他说道:“宋头儿,具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在这里损我了。好了,别的不多说,陈志程前来归队,请接收!” 我冲他敬了一个礼,宋司长郑重其事地回了我一下,一脸肃穆地说道:“之所以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要表达一句话,那就是——欢迎回家!” 我此番回来,除了重组特勤一组外,还会兼任另外一个职务,就是二司的副司长。虽说这样的提拔并不是循序渐进,不过正如宋司长所说,我这几年来虽然并不在总局,但有特勤一组之前的功劳簿,以及我近年来的赫赫战绩,倒也没什么人会说三道四,唯一不服的,可能就只有其余的几个特勤小组领导。 特勤二组黄养神、特勤三组赵承风、特勤四组王朋,这三人几年来表现得异常活跃,特别是在年初的那一场大事件中,都有着特别优异的表现,也赢得了局中老人的看重。这些人要实力有实力,要功劳有功劳,而我一来就占了这么一个位置,成了他们名义上的领导,这事儿可能会有些难办。 宋司长跟我交谈了几句,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上面并不打算帮我解决,具体的情况,还是让我自己来处理。组织并不是保姆,不会给你包办到底,只是给你一个平台。倘若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你就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 我与宋司长在办公室交谈良久,将特勤一组今后的组建工作大概与他聊了些,具体的细节就等到后面的工作中再继续沟通。 我离开宋司长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刚走出办公楼,便瞧见黄养神、赵承风和王朋都在外面等我。 赵承风热情地迎了上来,对我说道:“陈副司长,下班后我们几个组长可一直都在这儿等着呢,就等给你这位未来的上级接风洗尘,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他热情地与我握手,我跟黄养神、王朋一一握过,这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也是兄弟伙,说这么多见外的话干嘛。难道老赵你对我有意见,要是如此,我可要给你好好地沟通一下才好!” 赵承风倒是个妙人,听到我的话,耸了耸肩膀说道:“得,原本还想好好地捧一下领导的臭脚,结果你这么不矜持,那我就不装了,哈哈!” 四人相互握手,黄养神一脸惭愧地对我说道:“老陈,对不起。” 他这话自然是为他那位长辈的行为在道歉,我辛辛苦苦地扳倒了武穆王,结果却让黄天望占了便宜,这让脸皮有些薄的黄养神挂不住。我倒没有太介意,宽厚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对赵承风是假客气,对王朋则透出了几分亲切,毕竟我与这位青城山梦回子的高徒自小认识,当年他、努尔与我也是关系近得几如兄弟。我与他紧紧相拥,情分尽在不言中。 寒暄过后也不停歇,我们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喝酒。 我临行前找到张励耘,让他找后勤处的负责人员帮其他人安排下,我就不跟他们一起了。 我们四人就在附近的一个猫耳胡同里,找了一家正宗的老首都餐馆。热腾腾的火锅,清汤白水涮羊肉,芝麻酱裹着,二锅头喝着,几杯过后,情绪便上来了。我们讲起这些年的往事,以及当今的局势和秘闻,不亦乐乎。 席间最活跃的当然是赵承风,这个出身于龙虎山外号“袖手双城”的家伙,他总能够将场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语针砭时弊,也能够照顾到所有的人。黄养神是世家出身,言谈举止也不差,没有被赵承风的风头掩盖,王朋与我两人话语不多,反倒变成了陪客。 如此一顿饭,从傍晚吃到深夜,大家都喝得有点高,彼此间却亲近不少。被餐馆给轰出来后,我们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各自离去。我没走两步便听到后面有人叫我。我回头,却见王朋站在黑暗处,一双眸子晶亮,正冲着我笑。 他这么一笑,我也不由得乐了,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王朋伸了个懒腰,对我说道:“一整晚听赵承风那龟儿子唧唧咕咕,烦了吧?” 我吐出口中浊气,郁闷地说道:“可不是,除了他自己,有谁耐烦?” 王朋问我要不要再去喝一杯,我摇头,说喝多了头疼,也不在乎那一顿酒,不如走一走,消点酒气。 他点头,于是两人并肩往回走,王朋笑着说道:“你别看赵承风今晚这么捧你,你回总局,最不爽的人恐怕就是他,这你不晓得吧?” 我耸肩说道:“哪里可能不晓得,我与他共事也有几年了,他屁股一撅,拉什么屎,稀的还是干的,我一目了然。” 王朋摇头,正色道:“不说那家伙,对了,你重建特勤一组,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得招人,除了我带来的这几个外,还有几个人选,我想要将他们招到门下。” 第二十七章 招兵买马 第二十七章 招兵买马 关于如何重建特勤一组,我心中其实还是有一些想法的,除了我与七剑之外,还需要再招一些人进组。而让我中意也一定要找的,便是特勤一组原来的组员——破烂掌柜赵中华和林豪。至于徐淡定,我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他此刻在外交部做得还算不错,听说还有向上晋升的机会而且是驻法武官,跟特勤局这边的工作也是有一些联系的。我可不想因为我的一句话,就让他抛下现在的工作来投奔我。若是如此,罗澜以及他的岳父、岳母肯定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可就不划算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将一人招入特勤一组,那就是华东法术学院的年轻教授阿伊紫洛。 这个身材并不算高的长辫子彝族姑娘,她拥有比许多老教授更加敏锐的学识,对于蛊毒、巫术等手段也更有领悟力。尽管上一次鲁东蝗灾案的合作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但我相信她的专业一定能够给未来的特勤一组加分,让我们今后的行动拥有更多的保障。 我这几年与阿伊紫洛保持着比较正常的交往,算是比较熟悉,而她对于法术学院似乎也有些厌倦了,所以我觉得倘若我伸出橄榄枝,她应该不会拒绝。 人就这么多,特勤一组是一个准军事化的战斗队伍,不需要太多的骨干成员,人多了反而容易导致资源分散,不好操作。 听了我的想法,王朋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我先前还为你担心,觉得你若是人手不够,可以从我四组里面调。不过回头一想,以你现在的江湖人脉,也用不着我来操心。如此就好,很期待你以后的表现。志程,虽然努尔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们依旧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王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瞧着他沧桑的脸孔,认真地点头。 人生得二三知己,真乃至幸之事。 特勤一组人员的构成基本上确定了,可没想到在报到后的第二天,宋司长给我派了一个人,说是帮我管理特勤一组的计划和内务。我本来想要拒绝的,结果瞧见来人的时候,我就没法拒绝了。 因为老宋派来的,却是一个我绝对没有想到的熟人——欧阳涵雪。 我与欧阳涵雪还是在二十多年前我进入金陵特勤局的时候认识的,她那个时候是分局人事科的干部,负责分配粮票和管理宿舍。她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当年懵懂的我对她十分有好感。后来我回金陵跟申重他们见面的时候,才晓得欧阳涵雪已经调离金陵,去了浙河,从此再无音讯。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她出现在了总局。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成熟干练的美妇,岁月多多少少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不过相比以前,她身上多出了几分知性和成熟的韵味,不再是青涩的模样。 宋司长瞧着我一脸惊讶的模样,问我这个人要不要接收,不要的话,他再帮我换一个。 我望着笑盈盈的欧阳涵雪,哪里会拒绝,她来特勤一组负责内勤,也就是帮着联络各部门,以及帮一组成员管理考勤、计划、工资、福利以及一切杂物,并不会参与太多的战斗任务。这样的人我不需要一个多厉害的高手,而是需要一个细心又信得过的人。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欧阳涵雪都足以胜任这个职位。 离开宋司长的办公室,我忙不迭地问起了欧阳涵雪这些年的工作经历。 她告诉我,离开了金陵之后,她在浙河余杭工作了两年,就与现在的先生认识了。两人恋爱三年,然后结婚生子,后来她先生调到国家科学院,她也跟着调过来了,在首都特勤局里面一直做些事务,倒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就是相夫教子。 我又与她聊了几句,方才晓得她的女儿已经十五岁快成年了,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不过这些都是私事,欧阳涵雪在首都以及特勤局工作多年,对一应关系的处理十分熟练。有了她的加入,我也算放下心了,相信特勤一组终于不用像以前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由努尔去处理了。 我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人,既然有了欧阳涵雪,我便不再对办公室选址、训练基地、成员档案、工资福利、职称待遇等一系列事情操心了。我将她介绍给张励耘、小白狐、布鱼等人认识,让她带着新成员跟后勤处的那一帮人打交道,而我则带着小白狐前往冀北沧州,开始找一组的成员。 我找到赵中华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面行气,站立如枪,上下翻飞间宛如蛟龙出海,十分厉害。这小子比三年前更成熟了,好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 赵中华这几年在家乡蛰伏,一直都在勤修苦练,经过这些年的打磨,也算是有了一些模样。我一找过来,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告诉我,说我现在在冀北的名气如日中天,若是对别人说是跟了我,道上的朋友定会惊掉大牙。 当日我在太行山与那些闻讯而来的江湖高手交锋,虽说来自各地的人都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冀北一带,故而才叫做燕赵群雄。那次为了逃命,我出手也没有保留,所以这所谓的名声,定然是凶名,所以我也不觉得有多光荣,老脸一红,也不接腔。 赵中华是一组老人,熟门熟路,我中午到达,他晚上便已经将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背着个包裹准备跟我离开了。 我还得去沪都,所以让赵中华直接进京报到。在前往沪都的火车上,小白狐对我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小破烂”这几年一直都在等我的征召,不过七剑的名单最终定下来没有他的名字,这事他虽然没提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不过恐怕是有点伤心了。 我叹了口气,事实上七剑本来是有赵中华的名额,他毕竟是跟随我打天下的老伙计。不过七剑成立的时候,他却因为急性阑尾炎临时缺席,而我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张励耘他们已经将名单确定下来,剑阵都练了好几回了。 这事儿实在是有些造化弄人,此刻七剑已然成型,再塞一个也不是回事儿,我也没办法,也只有在以后的时间里,尽力补偿他了。 赵中华是一心一意跟着我混的老兄弟,而阿伊紫洛却是没想到我会找她加入特勤一组。 我重返华东法术学院,即便刻意低调,原来的同事还是纷纷过来打招呼,连学院的新院长也跑过来与我问好,着实有些衣锦还乡的意思。那新院长晓得自己调到华东法术学院这个冉冉升起的一流院校,少不了我的支持,表现得格外热情,对于我想要借调学院教授这种挖墙脚的行为,也给予了无条件的支持。 学院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阿伊紫洛却纠结起来。归根结底,她还是一个研究人员,对于加入一个准战斗的团体里,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她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毕竟在总局里,她一定会拥有比现在更好的实验室。就这么一个条件,便让阿伊紫洛点头同意了。 找齐了赵中华和阿伊紫洛,我基本上将特勤一组的大架构给搭起来了,唯一让我有些遗憾的是,林豪回不来了。 政治处的人告诉我,他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回来的。 我明白卧底的危险,又是找人,又是托关系,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如愿,只好作罢。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在整合特勤一组,倒也没有怎么出任务,时间一直不温不火地推进到了千禧年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二师弟符钧的电话。 符钧告诉我,李师叔祖可能不行了。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八章 峰回路转 茅山宗不能通信号,所以符钧是特地到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打给我的,电话那头,他告诉了我两件事。第一就是宗门之内有人传言,说李师叔祖命不久矣,而第二件则是闭关多年的师父昨日出关,让他通知我即刻返回茅山,有要事相商。 听到那个一脸严肃的青衣老道有可能在不久之后死去,我不由得一阵心慌,僵在原地。 事实上,李道子不但是让我走上这条道的领路人,还屡次三番地救我,若是没有他,我只怕不会降生于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恩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得了的,而且在我的心中,我这李师叔祖完全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世间几乎没有他做不了的事。如此一个屹立在世界之巅的人物,突然说走就走了,让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立刻放下了手头上的所有事,马不停蹄地往茅山赶,一路上我都处于极度的忐忑中,归心似箭,生怕我稍微晚到一会儿,就有可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我一直在想一点,那就是当日我与武穆王生死决斗的时候,那家伙一掌拍断了跟随我多年的小宝剑,这事儿让我耿耿于怀。后来仔细回想起来的时候,感觉除了武穆王的血魔掌太过于犀利,恐怕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加持在小宝剑之上的符文可能变化了。而最根本的原因,则来自于绘制符文的李道子,他很有可能出了事。 如此一想,我仿佛看到一种巨大的危机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心情无比失落,一路奔忙,终于在次日清晨,重回到茅山宗。 此次与我一同回山的,还有杨劫,这孩子自从英华真人故去之后,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了,整天躲在黑暗中,不会给别人多少存在感。我却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在英华真人遇害后,变得更加成熟。别的不说,影子面具下的那一双眼睛,就给人一种刀子般尖锐的感觉。 重回茅山宗,前来迎接我们的不是符钧,而是小颜师妹。 分别大半年,再一次见到小颜师妹,我感觉她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英华真人有些相似了。我听说本来英华真人仙逝后,长老会挑选了一位英华真人的师妹来执掌秀女峰,本来是打算让小颜师妹这秀女峰首徒来协助的,不过她并没有担下这个差事,而是在英华真人的墓地附近结庐而居,修习从木灵尊者俞千八那夺来的两本书籍,栽花修行。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历练,她在修行一道上有了更多的体悟,方才有了我所见的这般风姿。 小颜师妹与我成亲一事,仅有极少数的人知晓,茅山宗内部晓得的人也不多,故而她此刻前来,并没有与我多亲近,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两句,然后从旁边叫来一人。 在小颜师妹旁边一直等候的,是一个长相平凡,唯独两道剑眉英气勃勃的少年郎,我师父的关门弟子萧克明。萧克明走上前来与我拱手,咧嘴说道:“大师兄,符师兄他现在是清池宫的执事,师父闭关不方便的时候,他负责众位师弟的功课,现下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时间,我就赶过来给你带路了,你不会嫌我分量太低了吧?” 这家伙性子还没有定下来,十分洒脱,不过话语之间,倒与我十分亲近。 我摆手笑道:“你的分量还轻吗?别人都说你萧克明是茅山新一代中的佼佼者,还有人将我、你符钧师兄和你并列为茅山三杰。要晓得,我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都还没有拜师学艺,而你现在却已名声在外,声动四海了,怎么如此自谦?” 萧克明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大师兄你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符师兄则快要统管清池宫了,我哪里能和你们相比?都是别人瞎传的!” 这小子一边摆手谦虚,一边却忍不住眉开眼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显然对自己被列入茅山三杰,格外的兴奋。 两人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往里走,我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问起了李道子的消息。 萧克明因为明空目的关系,对符箓之道十分擅长,故而自入山来,十天有三天跟着我李师叔祖学艺,是整个茅山之中,与李道子关系较为亲近的几个人之一,连小颜师妹帮我求的护身符,都是通过他的关系得来的。所以不管宗门中对李道子的传言如何,最为真实的,恐怕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听到我的问话,萧克明左右一看,这才低声对我说道:“那些都是谣言,你别信,李师叔祖乃天人转世,哪里这么容易故去,但他这几年来,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倒是真的。不过这一次算是到了节点,要想安然度过,可能需要做些布置。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这个得等见到师父了,才能晓得。” 我点头,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在路口辞别小颜师妹和杨劫,直上清池宫去了。 到了清池宫,我发现师父正在大殿上检查门下弟子的功课情况,符钧在旁边招呼着,显得十分忙碌。不过我们一入其中,师父便发现了我,他遥遥地朝我挥了挥手,接着冲萧克明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继续忙他的事去了。 萧克明按照师父的吩咐,将我带到了旁边的偏殿,找了两个蒲团落座之后,开始陪我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询问我在外面的情况,这个从小就进了山门的少年郎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跟上次一样,他问了我无数的问题,从外面那些人的日常生活,到世面上的新闻,以及特勤局和学院里的各种事情,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而当我问起在宗门中发生的事情时,他则显得十分沮丧,对我反复表示:“无趣极了。” 对于萧克明的这种状态,我有些担忧,他就像是一个已经关在牢笼里很久的小雀儿,因为罕有在山外生活的经验,对外界充满了向往。若他真的走出去,或许会被花花世界迷乱了双眼,走上歧途;又或者被残酷的事实给吓到,饱受挫折……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我此刻的想法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左右别人的人生。 比起萧克明,我更担心的是李道子的生命安危,所幸的是师父并没有让我久等,很快他便完成了考较门下子弟修为的事儿,在符钧的陪伴下来到了偏殿。他瞧见我,微微一笑道:“志程,你最近辛苦了。” 我看着师父那如春风拂面的微笑,眼中一酸,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恭谨地喊道:“师父,我……” 师父的意思,是我在英华真人遇害之后的善后事宜中,出力甚多。而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觉得英华真人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师徒之间心有灵犀,他瞧见我一副难过的表情,摆了摆手,劝慰我道:“杨影之死,关系颇多,与你却没有多少关系,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无需太过自责。今天让符钧叫你回来,你可知道因为何事?” 我躬身回答道:“可是为了李师叔祖?” 他点了点头,挥挥手让符钧和萧克明退下。待两人离开偏殿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李师叔入道多年,修为已入化境,按理说还能够活得更久,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饱受病痛折磨,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我听到师父亲口说出这话,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难过地说道:“李师叔祖之所以如此,全部都是因为我。我,罪该万死啊……” 我晓得李师叔祖他这些年来的病痛,主要是因为帮我渡劫的缘故,于是那内疚就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我的内心。然而师父却平静地笑了,对我说道:“很多事情,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你若是一直自责,恐怕就辜负了你李师叔祖的一番心血。至于为什么让你赶回来,一是他想见你一面,二则是他准备作法延命,而我觉得最好的护法便是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 我本来还沉浸在将要痛失尊长的悲恸之中,听到这一句话,陡然间一阵激动,伸手抓住了师父的胳膊,兴奋地大声喊道:“师父!李师叔祖还可以延命?” 师父回答:“自然!” 第二十九章 最初起点 第二十九章 最初起点 师父的话让我激动得忍不住跳了起来,那个时候,我甚至有一种用自己的寿命去跟李道子交换的想法,当下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好,没问题,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听到我的保证,师父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而是平静地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应该让我来做的,不过偷天延命一事,最容易遭天忌恨。已入化境者就如同黑夜里面的明灯,倘若在旁护佑,只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是你,从你杀了亭下走马和武穆王来看,虽说过程有些讨巧,不过却也能够看出,化境之下,能够比得过你的人并不多。有你在身旁,成功的几率应该会大很多的。” 我认真地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李师叔祖的!” 我一再赌咒发誓,这让师父有些无奈,摇头苦笑道:“你不要太在意得失,事实上这延命的手段,即便是没有任何人干扰,成功的几率也并不高。在施展的那一刻,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这才是最为致命的。那仪式十分繁复,地点又十分隐秘,不能说与第二人知晓,我并不觉得他会成功,他自己也是这般觉得的。所以如果真正有了什么变故,你记得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对。” 尽管师父说得风轻云淡,但我却晓得他对李师叔祖是那般在乎,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某种意义来说,茅山符王李道子,是一种符号,几乎所有入行的修行者都晓得。 天下三绝,这个符号有或者没有,对于别人无关紧要,但是对于茅山来说,甚至会比我师父更重要。 交谈过后,师父带我去后山见李师叔祖,我们两人穿着纸甲马,行走如风,路途倒也不费什么时间。路上我还是将自己对师父的担忧说了出来,他这些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闭关中度过的,我就怕他也出了什么变故。如果那样,我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若是连师父陶晋鸿这样的顶级高人都扛不住我这个天煞孤星,而就此陨落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找把刀抹了脖子干净一点。 来到后山,路过陵园,我瞧见小颜师妹结庐而居的草屋,以及她开辟出来的一大片药园子,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到了后山的入口,负责在那儿坐镇的是尘清真人邓震东,他是比我师父还要高一辈的前辈高人,此刻已接过了李道子传功长老的长老会席位。见我们过来,他朝我师父微微施了一礼,接着说道:“李师兄听说志程回山了,正在里面等你们过来呢。” 师父作了一个道揖,接着带着我走入了塔林石阵,穿过一片雾蒙蒙的通道,几个转折,最终来到了上次与我见面的石洞中。 再一次见到李道子,他已然没有了印象中的高大魁梧,取而代之的是满头银丝,看得人心中难过。当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的青衣老道真的老了,原本嫩如婴儿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人斑,一双眼睛半眯着,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乡野之中晒太阳的普通老头儿。 垂垂老矣! 我心中浮现出了这四个字,顿时就忍不住一阵心酸。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他睁开了眼睛。当我瞧见这位老人温和而锐利的眼神时,这才感觉到一丝往日李道子的影子。 我师父即便是贵为掌教真人,面对地位崇高的李道子,也是上前躬身问好道:“李师叔,陈志程来了。” 李道子点了点头,对我师父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这小子有几句话说。” 我师父点头离开,将我留在了这山洞里。我被李道子上下左右地一打量,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地说道:“我前两日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晓得你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给我们茅山大大地扬威呢……” 我颇为汗颜地说道:“那都是别人夸张的说法而已,我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李道子冷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赞赏,微微点头说道:“胜不骄,败不馁,你已经有你师父的影子了。本来我之前准备跟你说很多话的,不过现在见你一面,便感觉很多东西,其实没必要说了,你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清晨出发吧。” 他说完话,挥挥手让我离开。我也没敢多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洞府。 出来之后,师父问我怎么这么快,都跟李师叔祖说了些什么,我如数谈起。他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过地说道:“他终究还是不想自己的事情累及宗门,竟然连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也罢。成也是命,败也是命……” 他说完这话之后,一言不发地带着我离开了后山,回到清池宫。 师父没有跟我说太多东西,他让我跟几位师兄弟交流一下,然后打起精神,准备明天随着李师叔祖离开茅山前往施法之处。至于别的,他什么也没说,让我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说出这般话来,似乎有一种浓浓的宿命意味,这让我不由得心中一沉,总有不祥的预感。 我虽说离开茅山多年,但是毕竟是师父门下的大弟子,也曾经代替师父教过门下弟子修行,此刻重回清池宫,自然有许多相熟的师兄弟围过来与我寒暄。相比上一次回来,这回的人少了很多,我询问过后才得知,很多人学成下山了,有的进了特勤局,有的则回了乡里,毕竟外界的诱惑实在太大,真正能够沉下心来修行的人,其实并不多。 热热闹闹好一阵子过后,符钧冷着脸将这些人都赶走,又与我聊了几句私底下的话,然后对我说道:“大师兄,时间紧迫,佳人期盼,你就不用在我们这帮糙老爷们身上耗时辰了,那帮兔崽子我帮你照应着,你下山去吧。” 符钧是茅山宗内部少数知晓我与小颜师妹已经成亲的人,也是与我最为相熟的师兄弟,他这句话说出来,我也不再绷着了,道一声谢便离开了。 我匆匆来到了后山墓园附近的草屋前,还未叫门,小颜师妹便端着一碟时蔬出现在门口,指着院子里小石桌上的两碟家常菜,对我说道:“差不多能够料到你这个时候过来,我就先下厨弄了点菜,你先过去坐着,我一会儿就好。” 她将时蔬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石桌上,两人摆好碗筷,平平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我放下筷子,凝望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道:“小颜,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让我忍不住伸手过去,想将她拥入怀中,然而小颜师妹却婉拒了我,认真地说道:“大师兄,我守孝呢。” 被这么一提醒,我立刻清醒过来,英华真人尸骨未寒,小颜师妹此刻守孝,我只得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告诉她道:“我最近有一个猜测,英华真人的死或许并非亭下走马或者武穆王所为,凶手极有可能是我们自己的人,不然英华真人也不会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我的猜测,小颜师妹也点头赞同,接着对我说道:“梅长老还是杨长老,又或者雒长老,你查清楚了吗?” 我摇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茅山宗内,任何修为跟你师父相等或者接近的人,都有这个可能,不过到底什么情况,还需要你的帮助。这段时间里,你帮我仔细观察一下,到底谁最有可能,只要证据确凿,我们就可以捉出凶手,为英华真人报仇。” 次日清晨,我与李道子会过面后出了茅山宗,紧接着便一路朝南方走去。别看他模样十分苍老,不过身体倒是很有劲儿。一路走,除了些许小事,我们基本上都不会停,我就这般与他一直走了半个多月,周遭的山势和树林也变得十分眼熟。 李道子选择的延命之地,竟然是当年与我一同待着的五姑娘山神仙洞府。 第三十章 通天手段 第三十章 通天手段 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神仙府洞口两侧的石雕对联依旧还在,两旁杂草丛生,那野草从石缝中挤出来,将好几个字给掩盖住了。我随着李道子穿过洞口,这里面不知道多久没有住人了,里面一股灰尘味。左右一看,房间依旧还是两个,当初的一应物件散落各地,蒙了灰,甚至长了青苔。角落里还有一些奇怪的黑色块垒,我仔细一看,却是人粪便干涸之后的模样。 显然,在我们离开后,又有人来过此处,不知道是错入其中的山民,还是别的什么人,将这儿搞得一团糟,实在是让人头疼。 穿过转角过道,我与李道子来到了里面的房间。 那个我自小认为神秘无比的洞穴,此刻出现在我面前,里面巨大的石鼎倒了,茶几也碎成数瓣。山风从缺口处吹过来,呼呼拂面,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这儿的灰尘没有多少,里面的一应之物却被侵蚀腐烂得不成模样。 李道子在缺口处望着远处朦胧的山麓,沉思了好久,这才扭过头来对我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吧,三日之后准备作法,回魂延命。” 得到吩咐后,我便如同当年那个小杂工般,开始收拾这神仙洞府。我将零碎的东西搬出去,又去半山腰的泉眼中打了几桶水,冲刷里面的灰尘,接着将那些不知道是哪些混蛋留下来的陈年老屎给一点一点儿地清理出去,用饮血寒光剑削制了合适的家具,归置妥当。 诸如此类的事我办得十分勤力,即便此刻的我无论是地位,还是修为,都已经到了寻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步,但是在李道子面前,我晓得自己也不过是当年那个小屁孩而已。 虽说多年未曾做过这种事,不过到底是自小养成的本事,我做得倒也不差。只不过神仙府中实在过于凌乱,我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方才将地方收拾好,勉强能够算得上一处人住的地方。到了傍晚时分,我准备去山下打几只野兔或者山鸡过来,被李道子拒绝了。他告诉我,若是腹中无碍,便不要贪口舌之欲,一切顺应天道便是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自小跟着李道子吃过很多荤腥,本能地觉得吃些烤兔烤鸡并不妨事,虽说后来听宗门中的人说起他一生茹素,心中还有些窃笑。此刻听见他认真说起,我方才明白,当初他之所以弄那么多荤腥,只怕是为了正在长身体的我,才不得不如此。 我心中感伤,不过却也是拱手应下,离开神仙洞府,摸黑找了一些蘑菇、山菌、野蕨菜,加点米,生火做了一锅野菜粥。 粥中没有荤腥,李道子十分有胃口地吃了三碗。我坐在篝火一侧,隔着跳跃的火焰仔细打量这个已过百岁的老人,想着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叱咤风云、名动江湖,而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喝着一碗野菜粥,眼神有如孩童一般黝黑明亮,仿佛眼里只有这一碗野菜粥般,心中突然多出许多对于人生,以及对于这个时间的明悟。 李道子吃过晚饭便回到了内室休息,并不与我多聊,依旧和当年的情形一般。只可惜他离开之后,我身边既没有小白狐,也没有胖妞,连墙上的老鬼也不曾出现,焰火跳跃,多了几许孤单。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护法,保证李道子在布阵施法时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所以我并没有待在洞中伤春悲秋。我将锅里的野菜粥收拾妥当后,又到外面将整个峰顶巡视一番,大概地打量了一下周遭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接着又想象了一番有可能出现的敌人,眯着眼睛在寒夜中巡视良久,一直到了凌晨时分,方才回转。 次日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洞府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草汁混合的符文,充斥着整个洞府的墙壁和洞顶。这些莫名其妙的符文与我所见到的那些并不一样,也不是李道子以前的作品,简洁有力、精湛诡异。 我在角落瞧见了正在挥笔画符的李道子,此刻的他精力全部都集中在笔尖之上,原本苍老佝偻的身子轻灵得宛若狸猫,脚尖轻点,人便倒挂着上了顶壁,宛若一只大壁虎。 李道子的气息绵长,身手轻灵,以至于我都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完成这些符文的。不过我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在原地看着,欣赏着符王这近乎于艺术的手段。 是的,这就是一种艺术,不知道的人或许发现不了其中的精妙之处,但是我学过符文制作,晓得用那柔顺的笔尖画出这么多或刚劲有力,或缠绵柔和的精妙符文,有多难,何况其间还充斥着灵性和力量。但是瞧见李道子那种全神贯注中的轻松挥洒,却又止不住心中感慨,这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呢? 写字画符,非一时一日的功效,而这个时间点的李道子,真的是达到了巅峰状态,对于我来说,能够瞧见他此刻的手段,也是一场巨大的机缘。 我盘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李道子挥斥方遒。 他动我静,如此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天。李道子沉静在符文构造的世界里,而我也被他这样的手段深深吸引,觉得自己的境界似乎在这样的旁观中,又增长到了自己都不能觉察的层次之上。 等他落笔时,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李道子之所以叫我前来护法,并非是有多看重我的手段,更多的是想要教导我一场。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李道子画完符文,沉默了良久,十分钟、二十分钟,又或者半个小时。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瞧见李道子僵立在原地,身子佝偻着,双腿屈膝,仿佛一头雄鹰,蓄势待发,准备腾飞而起。到了最后,他终于动了,从腰间摸出一把朱砂与黄豆,朝着前方的空处猛然一撒,紧接着轻轻一拍。 他这一掌,平缓地就仿佛是在抚摸情人般,然而炁场却在一瞬间炸开,那一应物件悉数嵌入了墙壁上的符文里。接着整个符阵彼此牵连起来,活灵活现,仿佛在这一刻就生生地活了过来,那符文上的图案一下子立体起来,一收一胀,就好像是在呼吸。 随着这符阵的运行,我感觉到神仙洞府中的一切居然和外界的炁场隔绝开来,逐渐形成了一个自有的天地。 打一个比喻,就好像水里的一个气泡,在这一刻浮出了水面,除了气泡与水面衔接的一个点之外,气泡里的一切仿佛独立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这个就是洞天福地的概念,没想到那种古人为之疯狂的地方,我这师叔祖竟然能够只用一天的时间,将它给创造出来。 太强了! 我心中震撼莫名,这时,李道子走到我的面前,平静地说道:“这个地方,只能维持两天时间,而它的作用则是屏蔽这个世界的意志,让我们超脱于物外,不受监控。待明日夜间子时,我会在洞中点燃十二根法烛,每一根若是能够安然烧过子时,便代表我能多活一年,如是全数亮着,我便还有一轮时光,但若是全数熄灭,我活不过次日。” 我拱手说道:“师叔祖,徒儿不才,一定会用性命确保蜡烛不灭,安然烧完!” 李道子摇头笑道:“你觉得真的有那么好度过?这个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即便是我弄出这么一个龟壳瞒过上天,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悟道雄奇如诸葛孔明者,最终也逆不过天意,病逝五丈原,我又能够有多少期望呢?” 我坚定地说道:“师叔祖你是好人,这老天倘若让你故去,我就豁出性命,逆天而为,反了他!” 李道子看着我良久,对我说道:“志程,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想必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曾说过,你若是入魔,我亲手了结你。现如今我命不久矣,已然不能兑现承诺了,不过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不堕入魔道吗?”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够刺穿我的内心,我迎着他的注视,认真地说道:“好!” 李道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如此便好,我要去准备布阵了,你且在旁看着!” 第三十一章 心头的魔 第三十一章 心头的魔 李道子回到临崖的那个房间布阵,我跟随着他来到原先他画符炼丹的房间,只见缺口处雾气蒙蒙,原先的一应景物都化作了黑暗。显然他已用大法力将这地方给隔绝开来,屏蔽了上天的感知。 他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大堆的东西,有布幡、令旗、甘露碗、镇坛木、法尺、法绳、三清铃、鱼子、圆磬、青玄印等物件。 这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得各有玄机,让人不敢妄动。每摆放一件,同时他的口中就念诵一段话,表情极为虔诚。 我晓得他口中所念诵的,并不是所谓的诸天神灵,而是那玄之又玄、却又无所不在的自然之力,也就是整个世界本身的意志。 他是如此专心致志,我紧张地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嘴唇,期待着明天过后,这个老人依旧还在我的身旁,一如往日般,在茅山宗的后山深居浅出。虽然我未必能够见到他,但知晓他还在这个世界上,还对我有所期待,我便心安了。 将一应法器布置妥当,忙碌了一整天的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疲倦之意,他没有理会我,而是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李道子休息了,我却没有一同歇下。我走出了神仙洞府,站在五姑娘山的山顶上,望着茫茫夜色,心中想着师父先前的欲言又止,他到底在担忧什么呢,谁会一直盯着我师叔祖,不希望他继续活下去呢? 我在洞外坐了许久,那山风吹起林涛,整个世界一片宁静,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觉得这世间,或许并不是我们所见到的那么复杂。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简简单单地生存而已,只不过欲望让一切变得复杂。而此时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即让我的这位李师叔祖一直活下去。如果有谁想要阻止这一切,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就算是对方踏过我的尸体,我也要拼命阻止。 在充满期待与担忧的等待过程中,时间变得无比缓慢,不过真正度过却又是一转眼的事。很快就到了第三日的夜间时分,巡查过五姑娘山,我返回神仙洞府,与李道子对面而坐。此刻的他已然显现出了寻常老人的疲态,脸上的老人斑发黄,双眼浑浊,无神地四处张望一番,接着瞧向了我。 他盯了我很久,突然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志程,你可知道,我遇见你的这三十多年,心一直都处在反复的煎熬之中?”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问道:“是因为我心中的魔吗?” 李道子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是的,事实上最理智的方法,并不是将你养活并且培养你,而是在你出生时将你扼杀,这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交代。不过我有时候又在想,这个世界未必非黑即白,它之所以如此丰富多彩,就是因为有一个东西,它叫做‘人性’。我希望你的人性,能够战胜那魔头的魔性,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我有些自暴自弃,咬牙说道:“也许你真的错了,如果当初你选择了让我悄无声息地离去,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李道子感受到了我情绪里面的悲恸,摇头笑道:“不,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一直反复煎熬,但是到了现在,临死之时,我的内心告诉我自己,我并没有做错。你是个好孩子,因为爱,你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而我,还是留在日后,让后人来评论,比较好一些。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志程,你知道你心中的那个魔头,到底是谁吗?” 我摇头,又点头,说道:“我的梦中,它面如牛首,背生双翅,头上有牛角或者龙角,麾下有八十一个兄弟,历代道经佛典的记载中能够与之对应者,唯有魔尊蚩尤……” 李道子点了点头,肯定地回道:“对,就是他,万魔之尊、战争之主、九黎之君的蚩尤大帝,你心中的那个魔头,是它在大千世界中无数的投影之一。” 他的话验证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虑,而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阵头疼:“原来如此,这么说,我若入魔,便是一个恶到了极点的魔头了?” 李道子摇头说道:“也不是。在那个蛮荒混乱的年代,魔物横行,百灵争锋,蚩尤崛起海滨边陲之地,征服九黎,建立法度,炼制金属,开启民智,将人族领出百灵之地,建立文明,说是圣人也不为过。不过历史总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最终被黄帝打败,于是这世间的法度发生变化,所谓的天道是胜利者的工具,它便成了魔,也对这世间的一切充满仇恨。但是你若说它有多恶,其实并不准确,它也不过是一个不甘的失败者而已。” 我明白了,所谓的世界憎恶,所谓的十八劫,不过是被胜利者改造过的天道,是对失败者的惩罚而已。即便如此,到了如今这个年代,倘若是让心怀仇恨的蚩尤投影重返世间,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李道子是希望我用伟大的人性,来降服我心头的魔,并且依助这样的力量,来守护这世间的秩序。 我明白了一切,却还是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如何,也不晓得李道子以及所有人为我所做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沉重的压力,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恐惧和迷惘。 李道子瞧见我的表情,洒脱一笑,对我说道:“你心中有底,一切皆好。现在,还是先将事情做完吧。我若死了,世间一切事情便与我无关。这几日我不断地回忆自己的一生,觉得也算是圆满,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见他一面……” 我问道:“谁?” 李道子摇头,起身而立,走到石室缺口处,望着外面平静地说道:“一位故人而已,当年曾经有过约定,只不过他或许忘记了。也罢,时辰不早,开始吧。” 说罢他从行囊中掏出一套华丽道袍穿上,接着手往前伸,微微一抹,从半空中掏出了十二根细长的白色蜡烛,摆在了法阵的中心处。把蜡烛围成一圈之后,他右手手指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蜡烛瞬间燃了起来,十二朵小火苗不停地翻动,充斥着生的气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感觉这些火苗仿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为此担忧不已。 相比我的心惊胆战,李道子显得豁达许多,躺在蜡烛围成的圈中,平静地说道:“好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我这一去,或生或死,皆随天意!” 这一句话,仿佛是对自己人生的遗言,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在跃动的烛火中,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位活着的传奇,心中思绪万千。 我没想到身体里面的魔头居然真的就是那蚩尤的投影,也没想到一个受道家熏陶长大的道士,竟然对蚩尤生出这样的评价来,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自己人生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我。 正如他所说,他的后半辈子,都是在忐忑和自我否定中度过的,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我。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当初那般仙风道骨,再也没有世间顶级高手的风采。虽然身穿道家最隆重的道袍,但感觉和乡野中所见的那些老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老了,真的老了,不再是传奇,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我在洞中枯坐,静静地望着那十二根蜡烛,瞧着那些跳跃的火苗,每一次闪动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这让我无比纠结和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也烧了大半,突然间,那缺口处一阵电光雷鸣,接着朝此处游离而来。 我心中一跳,豁然起身,感觉洞内平静的炁场一阵紊乱,烛火跳跃不定,吓得我赶忙定住身子,接着瞧见那电光不断地在缺口闪耀,却始终都没有突破。 起初是电光,接着是如刀的风,又有风霜雨雪,千百般的变化。不过法阵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着,屏蔽了外面一切干扰。 如此过了许久,周围渐渐平静下来,我瞧着那蜡烛似乎还剩一小截就要烧完了,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洞中响起:“李道子,你想多活几年,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第三十二章 元神离体 第三十二章 元神离体 陡然间听到这个声音,全身戒备的我顿时就是一阵心跳加速。 那话在耳边转了一圈,我这才想起来,这声音分明就是当年那个天兵天将,也就是邪灵教的天王左使王新鉴。 我曾经猜想过很多人,但是万万没想到,此刻前来阻碍李师叔祖延命的居然是他! 事实上,我对这个邪灵教灵魂人物的感情十分复杂,既知道他是统领天下邪道的总魁首,必然是大恶之人,但是又为他的风度和个人魅力所折服。当年他在神仙洞府中遇见我,但并没有伤我分毫,即便是晓得我与李道子有所牵连,甚至还看过我怀中珍贵异常的符袋,也没动贪念。之后他更是杀上茅山,与我师父争夺收我为徒的权利。尽管我最终为了小颜师妹投入茅山,但对这位邪道豪雄终究还是充满敬意的,这也是我后来放了他兄弟王新球的原因。尽管立场不同,但是却惺惺相惜,所谓英雄,不过如是。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在江湖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王左使,居然出现在这里,这让我无比诧异。我缓缓地将饮血寒光剑拔出来,对着空中低声喝道:“王左使,今日我师叔祖在此作法,有任何恩怨,日后再说,万不可在此耽误,不然休怪小子不客气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嗓声出现:“咦,原来是你啊,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你来护法。可笑啊,堂堂魔尊之躯,此刻居然成为了道门走狗……” 我耳朵耸动,寻找着王新鉴有可能出现的方位,深呼吸,尽量让情绪变得平缓些,随后说道:“王前辈,你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邪门的扛把子,天下间自有无数让你关心的事,你何必来骚扰我师叔祖呢?离开吧,若是你走,小子以后见到前辈,定然退避三舍,礼敬有加!” 我这话几乎有些卑躬屈膝的感觉了,但是为了李道子,我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些许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像王新鉴这般的人,心志坚定如铁,又怎么可能因为我的话而改变决定。他长长地叹息后,对我说道:“唉,小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真以为我来对付你师叔祖,是与他有什么私人仇怨?李道子、洛十八和屈阳搅动天下风云的时代,我也曾经历过,对于这样的天才,我心中只是敬佩二字。然而大家终究还是立场不同,为了邪灵教的未来,为了沈老总的意志,我不得不杀了屈阳,谋害了洛十八,而如今,我也不得不将自己变作屠夫,来对付李道子……” 他的话里充满了无奈和对人生的感慨,然而我却听出了浓浓的杀意,心中一跳,冷然说道:“王左使是铁了心要拿下我师叔祖的性命咯?” “我也不想,但是……” 虚空中的声音在一阵长长的叹息中陡然变得坚定了起来,对我说道:“正如你所说,我是来取李道子性命的。” 我闭上了眼睛,将饮血寒光剑插入了岩石中,恶狠狠地说道:“那好,小子不才,领教阁下手段。” 那王新鉴惋惜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吧,免得丢了自己性命。” 睁开眼睛,我瞧见的是布满法器、蜡烛的洞穴和躺在中间的李道子,然而闭上眼睛之后,没有了视觉,感知中的这个世界便是一个不断变化的炁场。我陡然间观想出此刻的情形,那就是一个附在水面的气泡之上,还有一股锐利如箭的气息,不断地在四周盘旋着,试图戳破这个气泡,将里面的一切都给摧毁掉。 我晓得这就是王新鉴的手段,尽管我不知道他此刻藏在何处,却晓得一旦这股气息破坏了李道子两天前所绘制的那个符文法阵,那么此刻正在偷天改命的李道子便会功亏一篑。 不能让这股气息坏了事,然而,我要怎么办呢? 正在我苦思冥想时,那气息明显更暴戾了,显然是王新鉴察觉到我试图阻止他的行动,才会在我真正出手阻止他之前,迅速解决这件事。 我感受着气泡的摇摇欲坠,观想仿佛在一瞬间到达了极致,整个人陡然一震,便感觉一股气息从天灵盖上生出,朝气泡上方冲了出去。 这种情况好像是突破了瓶颈后自然而然的事情,而我的意识冲出气泡便跟那股利箭绞在了一起,根本顾不得对方强大和磅礴的力量,奋不顾身地绞杀,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悍勇和惨烈。 似乎有感于我这种奋不顾身的二愣子劲儿,那股气息陡然拔高,与我保持一段的距离,接着诧异地说道:“哎?你怎么可能领悟到元神离体,难道你也渡过雷劫,入了化境?不对,不对啊……” 他对我的表现格外奇怪,反倒没有第一时间纠缠上来,这使我终于有了一点缓冲的时间。我感觉此刻的状态与本我的存在有着很大的区别,思维无限延长,一秒钟能够想出无数的念头来,也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那是一种比我强大数倍的力量,我一旦与他搅成一团,粉身碎骨的一定是我。 这是一种奇妙无比的状态,然而还没有等我仔细体会,那股意识便又缠了上来。王新鉴带着冷静到可怕的声音说道:“小陈,你果然让我刮目相看,小小年纪竟然能够感悟到元神离体的法门,这成就便是我、三绝都无法做到的。天下间能够与你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沈老总了,不愧是魔尊转世。不过狼虽说是狼,但一旦吃了屎,终究还是少了狼性。你既然想要死,我就送你一程——杀!” 他的话缓缓流淌,就如同潺潺小溪,然而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轰的一声,宛若惊雷。整个空间立刻惊涛骇浪,万千汹涌集于一点,朝着我猛然撞来。 我刚刚凝固出的意志,或者说是王新鉴口中的元神,在这样的撞击之下,陡然间一空,几乎处于了毁灭的边缘。 要……死了吗?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粉碎的光点,然而就在此刻,藏在我心中的那股怒意陡然而出,它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咆哮,疯狂怒吼着。在这样的愤怒中,我的意识又重新组合到了一起。伴随着这种愤怒,我几乎本能般地冲到了那股意识前面,狂怒地大声吼道:“想要我死?来啊!倒是来啊!” 疯子撒泼,这就是我整个的状态。虽说我此刻的意志弱小得如同一点风中蜡烛,然而却有着一股拼死也不服气的气势。而这气势的支撑点,则是我心中的那魔头的意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只是一棵小幼苗,而那魔头的意识,却比我、比王新鉴恐怖得多。 王新鉴虽说能够完胜于我,但是在这样疯狂的较量中,也是屡屡受挫。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声喊道:“不对,你怎么将那东西给放出来了,它不是被李道子用精血封锁了吗?你别过来,别……” 这天王左使的话让我莫名地兴奋起来,更加凶猛地扑了过去。两人形势陡转,我反守为攻,变作了主动的一方,疯狗般地冲上去。 这是意志的较量,谁害怕了,谁就是失败者。我心中这样想着,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拦住心中的那个魔头,让它放纵地冲击着。没想到王新鉴并不与我刀锋相对,而是与我不停地盘旋游绕。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间听到了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冲着我大声喊道:“你这个傻波伊,别闹了,睁开眼,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一开始我还处于疯狂状态,并不在意,而后心脏突然一抽,陡然间就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就傻住了。 洞中,围绕在李道子身边的十二根蜡烛全数熄灭。四周一片黑暗,而我整个人一阵僵直,轰然间,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轰然垮塌。这个时候,遥远的空间里传来了王新鉴得意的声音:“孩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事实上,李道子的法阵,我是破不开的,所以真正索去他性命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归来吧,刚才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此刻的你,不过是一头吃了屎的狼而已……” 那声音渐渐地远去了,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要炸了,对自己充满憎恨。“啊”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我将脑袋往岩地上恶狠狠地撞了上去。 轰! 第三十三章 世间再无李道子 第三十三章 世间再无李道子 在知道是自己害死了李道子的那一刻,我顿时就觉得生无可恋,心中硬气腾然升起,懊恼地闭上眼睛,朝着岩石上撞了过去,准备将自己撞死。 然而我这一撞虽说是诚心诚意,但魔躯终究是太过于结实。眼冒金星、头疼欲裂的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丧失意识,只感觉脑袋轰然一炸,整个人疼得直抽抽。额头鲜血淋漓,将双眼都给模糊住了。 尽管头痛欲裂,然而我终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当下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扬起脑袋砸向地面。我生无可恋,只愿陪着李道子一同离去,黄泉路上,再去伺候他。然而就在这时,我的额头却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托住了。我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原本昏睡在蜡烛中心的李道子爬到了我的脚下,此刻正用手掌托着我的额头,不让我自残。 瞧见这位老人居然还活着,我满心欢喜得抓住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师叔祖,你没死吗?太好了,你没死!” 我的心被那欢喜给填得满满的,然而当我抓着李道子的手时,却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散去,我的心又是一阵冰冷,身体一僵,愣在了当场。 此时此刻,我已经瞥见了旁边倒落一地的蜡烛,这些与性命攸关的蜡烛都是中途熄灭。那么现在的李道子,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我整个人都懵住了,耳朵边一阵“嗡嗡嗡”的声音,连李道子对我说的话,都没有听清楚。一直到他说第三遍时,我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这才听到:“……你这孩子,真的是太傻了,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 我三十多岁的人了,听到这话,满腹委屈顿时爆发了出来,像个孩子般抱着李道子,嚎啕大哭道:“师叔祖,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还害死了你,我真该死……我不想活了,就让我随你而去吧。黄泉路上,我跟你做个伴儿,好吗?” 李道子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的血色,不过越是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慈祥起来,就好像父辈一般,带着欣赏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我,重若珍宝。 他没说话,而此刻却有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凭空响起:“你这个傻波伊,脑子真的是抽抽了,你真的觉得没有你,老杂毛就能够活下来啊?” 比起先前王新鉴那虚无缥缈的话,这声音显得无比真实。我脑子停顿了一下,这才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见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出现在了洞中。这肥鸟儿在空中盘旋一圈,趾高气扬地落在了那翻倒一旁的巨大石鼎上,一双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正朝着我这边看来。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进入此处的,不过却第一时间想起了它的来历。这肥厮是句容萧家大院中那只会骂人的虎皮鹦鹉,自称“虎皮猫大人”的肥鸟儿。它此刻不在句容,居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麻栗山,而且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是让我震惊无比。 我整个人都傻了,然而被我扶着的李道子却在陡然间精神焕发,挣扎着坐起,脸上的皱纹散开,宛如一朵绽放的老菊花,笑盈盈地说道:“老友,我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一个鸟人。啊哈哈,这、这还真符合你原本的性格啊……” 那虎皮猫大人屁股一撅,怒气冲冲地骂道:“你大爷的,你以为我想啊,老子当初从阴阳界回来的时候,被泰山老母那婆娘拦了一道,差一点就魂飞魄散。要不是老子寻了个空隙逃出,说不定真的就没了。真正到了魂飞魄散的时候,哪里还顾忌得了许多,还不是慌不择路地跑,结果没找到生孩子的人家,反倒是进了一个蛋里。浑浑噩噩几十年,这才逐渐回想起从前。哎,不讲了,说多了都是泪!” 这肥厮倒是个话痨,一说话,噼里啪啦就是一大堆。我在旁边站着,听这话里面的意思,才晓得这位虎皮猫大人居然就是我师叔祖这些年来一直在找的那位老友。而这一位当真是彪悍无比,居然能够投胎转世,从阴间折返而回,重临人间。 唯一可惜的是,投胎也实在太不靠谱,人猪八戒投错了胎,好歹还能重修人身。他此刻就一个肥硕的鸟身,着实有些不能见人。 我嫌啰嗦,然而李道子听到它的话,却甘之如饴,只是当它说到泰山老母的时候,眉头微皱道:“泰山老母好歹是道教尊神,你这般诋毁她,实在不好。” 虎皮猫大人摇头说道:“老杂毛,你一会就要去阴阳界了,归她管,尽管拍马屁就是。大人我还得在这个世界上活那么久,见面也是以后的事情,不管,不管!” 李道子对这位老友的话显得十分无奈,叹息地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志程,刚才我那老友说得没错,王新鉴临走时的话,不过是给你种下心魔而已。这事与你无关,即便你不在此处护法,即便你不与他相斗,他也能够通过灵魂侵入,将我的法阵搅破,一样将我的计划破坏掉。偷天改命这事儿,一旦被他惦记上,基本就没有成功的希望,只是到底谁将我这几日要改命的消息传出去,这个才是需要你帮我调查的……” 我完全懵住了,一脸错愕地说道:“啊?” 虎皮猫大人说道:“还不明白?王新鉴那狗日的,使的是一石二鸟之计。他此番前来,已然是元气大伤,害不得你,便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你心魔勾出,让你在悔恨懊恼之中了却生志。不想你这傻波伊,还真就傻乎乎地自我了断了。你要是死了,谁给老杂毛办后事啊?要我来搬你们的尸体吗?拜托啊,大人我即便是这般壮硕,也及不上你们的一根大腿毛好吧,能不能别这么为难我?” 这家伙的一番插科打诨,将此刻的离别气息给冲散了。我也在两人的解释之中醒过神来,才晓得此事跟我的表现没有太多的关系,害死李道子的,是那个将他命不久矣的消息传给王新鉴的人。 那人,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李道子摇头,对我说道:“知晓我这几日换命的,除了你,就是你师父,不过旁人也能够从中推算出来,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人都是我们茅山宗内部的人。这事儿你回去告诉晋鸿,让他注意身边的毒蛇……” 我认真地点头,虎皮猫大人瞧见我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笑着对李道子说道:“老杂毛,你看看这小子,修为勉强还凑合,脑子却有些不够使。还有现在这一副死了老子的模样,实在让人丧气得很,不就是死吗?人固有一死,怕个毛啊?大人我还不是从幽府里面爬出来了嘛!你这个老家伙比我在这世间多活了几十年,还怕应付不了那场面?就当度个假啦!” 听到了它的话,李道子也笑了,摇头说道:“那是你,跟我没关系。不过这事儿也怪我,生老病死,不过是天理伦常,我却偏偏要逆天而为,终究不过是放心不下茅山的未来而已。现如今晋鸿手段纯熟,门下弟子璀璨而起,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就此离去,也算是不错的事情……” 两人几句感慨,将我给说懵了,完全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这时那肥鸟儿冲着我说道:“嘿,小朋友,有点眼力劲没,两个有半个多世纪没有见面的老友,聊点隐私和性生活的话题,你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我一愣,结果师叔祖被呛得咳了几声,也对我说道:“志程,你且出去,我与这老友有几句话交代。” 两人都这般说了,我忙不迭地将李道子放平,然后逃一般地离开了神仙府。 我走出洞子,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我仰望着天上星河,颇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我蹲在洞口,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叫了我一声,我慌忙进去。师叔祖背靠着墙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孩子,我走了,这个世间,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这一句话说完,他阖上双眼,安然而逝,而我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更高的境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明白一点,世间再无李道子。 世间再无李道子! 第三十四章 不负期望 第三十四章 不负期望 李道子的离世让我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失落中,明明即将就要成功了,偏偏在最后的一刻发生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生不出高兴的情绪。 我跪倒在地,看着李道子的遗体,看着这个老人那平静而安详的遗容,忍不住就哇地哭了出来。 如此哭了许久,我才从那种极度痛苦的情绪之中爬了出来,发现还有一只腆着肚腩的肥鸟儿在旁边看着我呢。若是平日,我自然不会将这么一只鸟儿看在眼里,然而此刻我已然知道它就是李道子找寻了许久的老友,也是一个能从神秘的幽府折返而回的大拿,当下也是敬重地对它说道:“您,虎皮猫大人,刚才我听说,您也是被王新鉴害死的?” 这肥鸟儿点头说道:“差不多,那老东西厉害得很,他人其实并不坏,不过说到底只是一把刀,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过是为了邪灵教那个摇摇欲坠的集团搏命而已。” 我下意识地又问道:“那么,您应该知道他住在哪里,或者功法的擅长和弱点,对吧?” 肥鸟儿摇头说道:“王新鉴是鲁东八连营出身的,据说跟东海蓬莱岛有那么一点瓜葛。我以前倒是晓得一些他的落脚处,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鬼知道他在哪里。至于他的具体情况,说句实话,依你的手段,别看你现在能够元神离体,但在他面前还不是一盘菜。你师父都未必能够拿得住他,再多练几年,说不定还有给老杂毛报仇的希望……” 我听到他总是称呼我师叔祖为“老杂毛”,心里面顿时就不乐意了,埋怨道:“前辈,你怎么能够骂我师叔祖呢?” 虎皮猫大人一点儿觉悟都没有,诧异地说道:“我骂他了吗?哦,老杂毛,你以为是骂人的话啊,那是我们之间的称呼,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一直这么叫了,他也没有提过任何意见。怎么,你觉得不爽?” 老杂毛,这个是昵称吗? 我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这才明白我与王新鉴之间的差距。倘若说李道子是刚刚逝去的传奇,那么王新鉴则是活在当下的邪道传奇,他能够力敌李道子,孤身上茅山,在我师父和第一高手黄天望的面前谈笑自若,也曾在黄河口一役陡然出现,将弥勒一行人给接走的这一位人物可是邪灵教历经百年而屹立不倒的擎天柱,若是没有他,那个恐怖的邪恶组织只怕早就已经分崩离析。 这样的人,上天入地独一份,我若是想要以他为敌,只怕是在厕所里面掌灯,找死。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却燃起了蓬勃的杀意。 是啊,他身上有那么多的光环,那又如何?剥去所有的东西,他在我眼中,不过就是杀害我师叔祖的凶手而已。光凭这一点,我就算是穷尽毕生之力,也要将他干掉! 我在心中暗暗起着誓言,抬头一看,却见那头滑稽可笑的肥鹦鹉双翅缓缓地张开,又缓慢落下,一“脸”庄严地挥动着,如此几次,好像是在送我师叔祖离开。我当下恭声问道:“前辈……” 我话还没有说完,这肥鸟儿便打断我道:“说了多少次,叫我大人!” 我不敢得罪它,恭声说道:“大人,我师叔祖离开的时候,可曾有过什么交代?” 虎皮猫大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流露出一丝悲伤来:“我转世投胎之后,浑浑噩噩许久,却不知道老杂毛也找了我许久,没想到两人最终见面,却又是这生离死别。唉……想我天下三绝,当年赫赫威名,却不想竟然最终还是落在了这隔壁老王的手中,可惜、可叹。他与我说了很多,茅山之事临走之时已和你师父交代完毕。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你可知道是谁?” 我默然说道:“是我。” 虎皮猫大人点头说道:“对,是你。李道子一生孤傲,眼高于顶,所以一直都没有收过徒弟。后来看上两个,又因为宗门发展的缘故,让给了你师父。这两个人,一个是萧克明那个小子,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你。他告诉我,他符箓之名,震惊天下,但是若说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却是你这个人。” 它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无比的感慨说道:“你能明白吗?陈志程,你是他这辈子最骄傲、最在意的人,没有之一!” 我听到别人口中谈起李道子对我的情感,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咬着嘴唇哭道:“我,我实在是没有让他这般付出的资格啊……” 虎皮猫大人摇头说道:“不,你有这个资格。事实上,像你这个年纪就能够有这般修为的人,少之又少。不过你也晓得自己的身世,老杂毛能够推算未来,告诉我今后的几十年里,这个世间多灾多难,会有无数变故。他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秩序的守护者,代替他,将这个我们共同热爱的世界一直维持下去。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小子,你若是觉得对老杂毛的期待受之有愧,那么就去努力吧……” 我认真地点头说道:“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虎皮猫大人扬起翅膀飞到空中,对我说道:“小子,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千万不要走魔道。若是你化了魔,李道子虽然不在,但是我会接过他的嘱咐,在你作恶之前解决掉你……” 我躬身说道:“烦请大人监督,志程若是有朝一日,成为了师叔祖所憎恶的恶人,那么请您取我性命。” 那肥鸟儿没有再理会我,而是用一种沧桑沙哑的声音吟唱着,朝神仙府中的缺口展翅而去:“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天下谁人,不识君……” 它的歌声在半空中存留,最后一句仿佛吟唱,一直沉入到黑暗之中。这言辞之中颇多伤感,然而最后一句,却又是那般得意,充满自信。 我默默地跪在李道子的遗体前,沉默了一整晚,脑海里完全放空了。到了最后,我终于明白了,李道子的离去,并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像他这般的大拿,无论在哪儿,都是不需要任何人操心的。一如他死前所说的一般,如此,说不定对他也是一件好事。 他如此淡然,我又何必伤春悲秋,痛苦得死去活来呢?与其在这里悲痛欲绝,还不如将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处理好,活在当下。我只有不辜负他的期待,才算是对得起他。想明白了此节,我于次日清晨在五姑娘山的神仙府中,给李道子立了一个衣冠冢,然后用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洞口,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封住,接着扶灵回茅山。 李道子是茅山宗的大人物,他的丧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茅山的大事,还由不得我来做主。 我过家门而不入,背着李道子的遗体来到了山下的麻栗场镇,打电话通知了在山外的茅山联络人员,然后花钱找了一辆车,一路飞奔,终于在第二天赶到了茅山宗。进入山门之时,茅山长老会的所有成员都出现在了山门之前,各峰各殿的弟子全部都集中在了长道两旁等待。当瞧见我背着李道子的遗体出现在宗门之内,山呼海啸一般的哭声,充斥了整个茅山宗。 李道子死了,茅山符王死了,一代传奇就此陨落,他所代表的那一个时代,已经成为了历史。 我轻轻地扶着背上的这位老人,放入早已备好的棺柩之中。接下来的事情,则交给了执礼长老雒洋来处理。交接完毕过后,我感觉到整个人一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看着众人敲敲打打,扶灵而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肩膀一沉,师父正脸色平静地出现在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原本压抑住的悲恸顿时就爆发出来,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轰然跪倒,哽咽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没有能够保护好师叔祖……”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生死在天,这都是命,别悲伤,具体的经过,你给我讲一下吧!” 第三十五章 极尽哀荣 第三十五章 极尽哀荣 我这个人有许多不能启齿的小秘密,平日里是不会跟别人说尽真话的,不过我师父从来都是例外。因为这世界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除了小颜师妹,便是我师父陶晋鸿了。这两个人,我甚至愿意为了他们去死。 有的时候,我还因为能力的问题,不会将自己所有的事情跟小颜师妹说,但是我师父却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明灯,我对他绝对不会有所隐瞒。当下我也是将这两天经历与他一一说来,说完,我满是狐疑地对他说道:“师父,师叔祖在离世之前,让我转告你,我们茅山上,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将消息传到了王新鉴耳中,这人你觉得到底是谁?” 师父望着逐渐远去的送葬队伍,往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踏在了斗罡之位。三步之后,将周围空间隔绝,说道:“你觉得呢?” 我沉吟一番,这才说道:“所谓内应,有两种,第一类是受了控制,自小潜入茅山学艺的卧底,他是带着目的来到茅山的,自然有什么消息都会传出去。另外一种,则比较恐怖了,那就是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和企图,之所以将这消息传到邪灵教耳中,是想要借刀杀人,从而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这样的人,远远比前面那种更加恐怖,因为无论是从能力、地位还是破坏性,他都更高于前者。” 我师父点头说道:“你在特勤局办事多年,倒是懂得很多事情。” 得到师父的肯定,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师父,你若是同意,我立刻对茅山内这上千号的人进行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出卖了师叔祖!” 师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朝中多年,应该看过了许多世事变迁,也晓得任何一个团体和组织,都不可能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每一个人的诉求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和立场,平衡才是最重要的,茅山也是如此。你刚才的分析我很赞同,但是此刻并非是找出凶手的时机,如果我们真的动手做了,茅山人心惶惶,不知道会出多少变故。” 我顿时就急了,梗着脖子说道:“师父,师叔祖尸骨未寒,难道你真的不愿意为他报仇雪恨吗?” 师父认真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道:“这也是李师叔的意思,现在的关键不是找出那个内奸到底是谁,而是将茅山的影响力扩散出去,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团结向上的团体。至于那人到底是谁,这事儿会交给刑堂来处理,你就不用插手了。” 我着急地说道:“要是这事儿就是刑堂做的呢?” 师父眉头一挑,对我说道:“你确定?” 我自知失言,摇头苦笑道:“弟子失言了,刑堂长老刘学道乃茅山最得力的长老之一,刚正不阿,应该不可能是内奸。” 师父平静地说道:“凶手到底是谁,如何找出来,我心中有数。现在时机不对,所以你我暂时将这仇怨埋藏在心底里。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人一定是会受到处罚的,你没在我们的位置,不知道朝中和道门对茅山的压力。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有任何异动的……” 我心中一跳,失声喊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父摇头说道:“这些事儿,就不让你掺和了。你且记住,此事交由我处理,至于什么时候,我会通知你的,而你回到有关部门,努力表现就是。至于你师叔祖的死,茅山将会统一口径,说他于茅山后院羽化登仙。你且记住,不可与任何人谈论你在麻栗山的事情,切记!切记!” 我已能够从师父的口中听出此番的凶险,当下便随着师父一同前往清池宫,给李道子唱诵三天三夜的道场。 李道子在茅山的威望,比掌教真人和任何一位大长老都要高得多,他的法会几乎所有的茅山子弟都参加了,不管是在外游历的、任职的、离山的,还是在内闭关的,林林总总,整个法会居然有一千八百多人参加。我从来没有想过茅山宗门下,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人,而且其中的高手多如繁星,当真觉得这茅山不愧是道门魁首。 这么多人,将清池宫挤得满满当当,念诵经文的声音在峰顶上空汇聚成了音海,汹涌而起,形成了一种磅礴的炁场来。 尽管拒绝了许多道门同仁的追悼,但是终究还是有一些人是无法拒绝的。龙虎山与茅山向来不对付,不过此时的龙虎山第一人,善扬真人还是携礼而来,与他同样重量级的,还有崂山的无尘、无缺两位道长,以及青城三老。此刻的梦回子、重瞳子和酒陵大师,已然突破了原本的境界,兵解成仙,化作了鬼仙之身。尽管如此,他们依旧穿越千里,前来与这位逝去的传奇送行。 三天之后,李道子终于在茅山历代先祖的墓园下葬。一切结束之后,萧克明突然找上了我,认真地对我说道:“大师兄,师叔祖到底是谁害死的?”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诧异,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他摇头,说道:“告诉我,我要为他报仇!” 虎皮猫大人曾经说过,李道子一生高傲,眼高过顶,从未收过徒弟。不过能够入得他法眼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则是萧克明。 我面前的这个小子,倾注了李道子晚年的大部分心血,是他符箓之道传承的第一人选。不过萧克明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性子轻浮冲动,我自然不敢将其中的原因告知于他,于是认真地对他说道:“小师弟,你还小,有的事情,有我和师父就够了。你最主要的责任,就是好好修行,只有当你掌握了足够的力量,才能够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懂吗?” 这小子的思维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里,盯了我好一会儿,咬着牙说道:“大师兄,你怎么跟师父一样,我不会罢休的,我一定会找出那个凶手,将其手刃!” 他重重地发下誓言,然后转身离开。当时的我并没有细想,因为我觉得这事儿终究不是他能够办成的,然而我却没想到一个被称作天才的少年,终究与普通人不一样。也不会想到这个家伙,虽然付出了不少惨痛的代价,但是竟然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当然,这是后话,容后再续。 丧礼办完后,我带着一身疲惫离开了茅山,心中尽是创伤,极需要一些事情来抚平我的伤口。于是我一回到总局,便向上面请求任务。宋司长晓得我的情况,怕我出手太重,推三阻四。而十几天后,他却找上了门来,告诉我有一件事儿,非得我出马。 宋司长告诉我,最近在泰山出现过几次吸血蝙蝠咬人的事件,被咬的人在三天左右的时间里不断发烧,然后变成一具活尸,紧接着消失不见。 这事儿是华东局上报过来的,他们已经组织力量去侦查了,不过人手少,希望上面派人过去,给予帮助。 宋司长觉得这事儿比较棘手,似乎还跟境外势力有所牵连,不过问题应该不大,也是对新成立的特勤一组的一种检验。再说了,我在鲁东办过几次案子,与华东局的工作人员都熟悉,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是得心应手,不需要太多磨合的时间,所以上面决定让我带队过去。 我心情比较烦躁,特别想要找点事情来充实一下自己,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让人过去接收了资料,接着在次日带队从首都出发,直接前往鲁东泉城。 第三十六章 拜地头蛇 第三十六章 拜地头蛇 到了泉城,瞧见满街都是大红灯笼和喜气洋洋的红色布景,我这才意识到年关将近,难怪宋司长对我的主动请缨推三阻四,原来是想让特勤一组安安稳稳地过一个年。 特勤一组里除了小白狐、布鱼、董仲明这三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之外,其他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在外面忙活一年,也都有回家陪老人的想法,我先前是憋闷得难受,本身又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没有太多的考虑。此刻冷静下来,这才汗颜,对众人说道:“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这一回任务争取赶紧解决,之后给大伙儿放假,回家过年,可好?” 有家可回的人一阵欢呼,小白狐他们三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洋洋喜气。 大家空闲了大半年,士气保持得还算不错,毕竟是干翻了太行武家的七剑,现在的心气和眼光都十分高,也觉得此刻的任务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当然,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还是得重视对方。我不断地给手下的组员施加压力,让他们一定不要骄傲。世事瞬息万变,任何一点小的变化,都有可能导致局势陡转。 下了火车,泉城的工作人员过来接我们,为首的还是省局的孙主任。 对于我们的到来,他表示了十二分的欢迎,毕竟曾经一同处理过黄河蝗灾案,他对我们的手段和效率还是见识过的。尽管物是人非,特勤一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一伙人,不过领头的毕竟没有变。而且经过数年沉淀,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算是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所以他也热情至极。 他一路伺候周到,将我们带到了省局。省局的一把手梁翰生也露了面,表现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来。 我做不到赵承风的长袖善舞,但是却也能够随和亲切,不让人诟病。 到了鲁东局,稍微寒暄之后,我们便来到会议室探讨业务,聊起了发生在泰山脚下大津口乡的蝙蝠事件。最近乡野屡屡有离奇硕大的蝙蝠出没,一开始乡人觉得蝙蝠代表“福”,特别是在新年,觉得吉利,有人还摆起香坛供奉。然而一天晚上,一群蝙蝠袭击了一个叫做蒋家沟的山村,四名村人被咬中。村民一哄而散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弄了点消炎和止血药裹在伤口上。 没想到第二天,四人纷纷病倒在床,家人将其送到了乡卫生院,诊断的结果是病毒性感冒,并有高烧。医生给他们打了退烧针之后,温度消了下去,他们也没有留院观察,便直接回了家。 结果第三天又是反复,而到了第四天,这四人都没有体温、呼吸了,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但是却还有意识,能够说话。 四人又被送到乡卫生院,医生也束手无策,准备送往县里的大医院。结果一夜过后,人影无踪。 除此之外,在附近的新庄、沙岭村和破庄子几个山村也发生了相同事件。案件上报到鲁东局,特勤局接手之后,对泰山东麓附近的一片地带进行了初步排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先前不断徘徊的巨型蝙蝠也不见了。但这事儿已经开始发酵了,闹得附近人心惶惶。鲁东局人手不够,便跟总局这边联络求助,被我烦得不行的宋司长也就顺水推舟,将我和特勤一组派了过来。 会议室里,鲁东局负责此案的杜锦瑟杜队长给我们介绍了这段时间来他们的工作成效,就我的角度来看,基本上还算是专业。不过此事过于诡异,终究还是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负责联络的孙主任问我有没有一些具体的想法,我摇了摇头。这个东西,得赶到现场才会有所发现,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因为到达鲁东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刚开完会,梁局长便派人过来接我们去酒店接风洗尘。 酒桌上大家你来我往,不住地敬酒,显得十分热闹。梁局长不断地夸奖我,态度跟先前我来鲁东的时候可真不一样。仔细想起来,恐怕是因为此刻的我职位比他还要高一级。 接风宴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结束,当梁局长和鲁东局的一众负责人离开之后,孙主任问我是不是先回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再到泰安去。我摇头拒绝了,回头问专门从泰安赶过来的杜队长,问他状态如何,若是可以,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杜队长是案子的负责人,他手下的兄弟此刻还在泰山东麓的老林子里面吃风呢。我们想要过年,他自然也是想着赶紧将这事儿弄个水落石出,当下也是连忙点头。他瞧见我一副酒气醺醺、摇摇欲坠的模样,多少也还是有些担心,问我能不能撑得住。 我气行全身,酒气陡然一散,眼神也清明起来,笑着对他说道:“现在呢?” 杜队长拱手叹服道:“陈副司长修为名动江湖,倒是我小看您了。” 孙主任叫了车队过来,将杜队长叫上了我的那一辆车。出发后,我问杜队长在泰山东麓那一带,可有什么出名的修行者,也就是地头蛇,我去拜访一下。 杜队长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回答道:“说到泰山那儿,地头蛇自然就是岱庙,不过除了那种大豪门之外,还有寥寥几个散修。离东麓最近的,应该是竹子圆的金刀卢家。不过那卢家特立独行,并不与特勤局亲近,恐怕对我们的拜访,并不会很欢迎啊……”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需要他们的欢迎,办案子又不是请客吃饭,哪里需要那么多客气?” 其实早在先前的案情讨论会上,我就基本上已经有了破局的思路。泰山这边的修行者颇多,这些人对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情况其实最为了解,若是想要知道事情具体的情况,与其一眼抓瞎,还不如找他们了解一下。杜队长也不是蠢人,瞧见我一本正经的模样,脑筋一转,立刻把握住了我的思路,当下也是吩咐司机,让他直奔竹子圆。 泉城离泰安并不算远,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夜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杜队长让司机不用停,一路开到了金刀卢家的宅子前。 金刀卢家是孔府外系的一个分支,当家人叫做卢世超,是个不错的高手,一把金刀斩破鬼邪,在鲁东这一片还算是比较有名气。车停稳了之后,我下了车,缓步来到了宅子门前,让杜队长去敲门。 此刻已是夜里十一点,宅子门前的两挂灯笼,将门前照得一阵飘忽,杜队长连续叫了七八声,里面才有动静。吱呀一声,门内探出一张沧桑的脸来,脸上的眼睛一只眼黑、一只眼白。老头打量了我们一番,用公鸭般的嗓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杜队长上前拱手说道:“这里可是金刀卢家?我们是华东特勤局的工作人员。这位是总局来的陈副司长,想要找你们家主卢世超了解一下情况。” 老头翻了一下白眼,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在!” 这话说完,他反手一下,将大门轰然关上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杜队长和若有所思的我在门口吹冷风。 杜队长着急地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回头尴尬地对我说道:“陈副司长,这事儿……咳咳,金刀卢家对官面上的人物,并不是很在意,所以……” 我望着紧紧关闭的大门,沉吟一番,然后一挥手,说道:“既然主人不欢迎,那我们出村吧!” 说着,我便上了车。而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从车队中骤然离开,跃上了卢家的高墙。 第三十七章 志程手段 第三十七章 志程手段 上了车,离开金刀卢家之后,杜队长便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生怕“年少气盛”的我会因为面子被驳而大发雷霆。没想到我却不动声色,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吩咐大家离开,这使得他有些担忧。他小心地对我说道:“陈副司长,金刀卢家因为某些原因,跟官面上的人物并不来往。他们既然不配合,我们不如舍了,去找岱庙的人了解一下?” 我没有回答他,一直等到车队出了村子两里地,才叫住了司机,吩咐道:“车停一下吧,大家赶了一天的路,也是累了,稍微眯一下。” 我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也不解释。 司机是杜队长的手下,不解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头儿,并不知道在这村子外面的路上歇息到底算怎么回事,一时之间也做不得主。杜队长不敢质疑我的命令,当下也是使了眼色,让司机靠边停车,并且通过对讲机吩咐后面的几辆车也一律停住。 我闭上眼睛,立刻就陷入了半入定的状态,将傍晚摄入的酒精徐徐散出,整个人半梦半醒,进入了空灵之境。 如此过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我睁开了眼睛,瞧见旁边的杜队长在黑暗中看着我,一脸惊疑,不由得奇怪地问道:“杜队长,你不睡吗?” 杜队长见我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慌忙解释道:“呃,我,我不困……” 我笑着说道:“既然不困,就下车走走吧。” 我也不理他,推开车门往下走,他浑浑噩噩地跟着我一路走到了路边的草丛。突然,草丛中钻出一个黑影,吓了他一踉跄,正想喊叫,却见我与那黑影交流起来。轻声低语几句,那黑影便又隐入了黑暗里。我扭过头来,对杜队长笑道:“老杜你既然睡不着,那便随我走一遭吧!” 我往回走,从车队的前头走到后头。因为羽麒麟的原因,七剑已经肃然而立,在那儿平静地等待着。 我望着七剑和赵中华、阿伊紫洛,说道:“刚刚得到消息,竹子圆的金刀卢家与此案有染。卢世超正在某处炼制尸阵,时间紧急,我们直接进去,找到证据,揪出那个家伙。” “是!”七剑整齐划一地回答,接着扭头朝着夜幕下的村子潜去。 七剑不会质疑我的决定,但是杜队长到底没有跟我合作过,心中慌得没有底,一脸紧张地问我道:“陈副司长,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不与金刀卢家为难吗?现在怎么又要过去了?” 我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如果平日,我自然不会与他们为难,不过若是犯了事,那就另当别论了。行了,我们走!” 我不理睬他,而是与众人一同潜入村子中。 夜色深重,我们再次赶回村子的时候,四处都处于一片静谧之中。金刀卢家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户,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格外醒目,不过我们此刻过来,便不再讲究规矩,从院子的东侧直接翻墙而过,径直来到了主院之中。 我立在院墙上控制场面,以免有人逃脱。七剑之中的小字辈,林齐鸣、董仲明、白合和朱雪婷则积极地走到房门口,侧耳倾听一番,紧接着一脚踹开,冲入其中。 他们的手段干练,行动训练有素,接着,里面传来一阵拳脚之声,很快有哀鸣声传出,随后,特勤一组从几个大院子里押出了十七八口人来。 这些人有的哭哭啼啼,也有的狂躁不已,大声叫唤,十分不配合。我站在墙头,指着被集中在院子里的那一堆人,对旁边的杜队长说道:“老杜,这里面应该没有金刀卢家的家主卢世超吧?” 院子里一大堆妇孺,正当年的壮年男子只有四个,另外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以及先前开门的老头。 从体态上面来看,这些家伙都是修行者,且修为不错,难怪杜队长不愿意得罪他们。不过此刻他们都吃了些苦头,要么腿瘸了,要么脸肿了,更有几人被五花大绑,如同粽子一般,嘴里面还堵着袜子。至于其他妇孺,哭天抢地,撒泼打滚,结果被饱以老拳后,便老实了些。 杜队长是本地特勤局人员,自然了解金刀卢家的情况,一边感慨特勤一组的战斗力,一边对我指点道:“那个老头是卢世超的小叔,叫做卢可风,在鲁东道上也是一号人物。旁边几个壮汉是卢世超的本家兄弟,那两个少年,是卢世超的两儿子。陈副司长,你抓人可得有证据啊,要不然以卢世超的影响力,到时候他去上面一闹,事情可真的有些麻烦呢……” 他还是有些胆小,临了不忘叮嘱我一句。我却哂然一笑,从墙头一跃而下,走到老头的面前,盯着他好一会儿,说道:“老伯,我们又见面了!” 老头性子暴烈,不但全身给绑得结实,而且嘴也给堵住了,十分痛苦。面对着满脸笑容的我,他的脸和脖子都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忿怒不已。张励耘将他嘴里的臭袜子拔出,老头便是一口痰吐向我的脸,大声嚷嚷道:“你这狗贼,有关部门的鹰犬,你还真当自己是几百年前的锦衣卫吗?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冲上门来,不分良贱地一通乱抓,别以为没人管,我认识好几个老伙计,一样制得住你,我……” 他满腹牢骚爆发,然而瞧见自己的那一口痰冲到我的脸前,就被一股炁场屏蔽,如柳絮般滑落而下,脸色顿时就变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露了一手,瞧见这老头消停了点儿,这才满意地说道:“老伯,这个世界上呢,尊重都是相互的,你若是安安稳稳地配合,我自然礼遇有加,但你若将我当做傻子,我不介意将你绑成粽子。你觉得如何?” 老头虽然被我镇住,不过却依旧不服气,目光游离一阵,瞧见了我旁边的杜队长,顿时就来了劲,冷然说道:“杜锦瑟,你这个狗日的,亏我跟你父亲还是世交……” 我笑着瞧了一眼旁边的杜队长,故作诧异地说道:“哦,老杜你还跟卢老伯有故?” 杜队长尴尬地说道:“呃,咳咳,都是鲁东道上的,自然并不陌生。陈副司长,我的意思是,金刀卢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手段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激烈的好,您说呢?” 我望着一院子愤愤不平的脸孔,并不搭话,走到那两个少年的跟前,问道:“你们两个,哪位是子文,哪位是佳一?” 地上的少年一个体格雄壮,一个稍微显得文弱一些,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体格雄壮的少年瞪着一双牛眼睛,冲着我怒吼道:“小爷就是卢子文,你这有关部门的走狗,有本事便杀了我,小爷若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你孙子!” 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高声喊道:“我给大家听一段录音,大家安静!”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我打开了录音的播放键,紧接着从里面传出了音质并不算好,但是还算清晰的声音:“小爷,外面的那帮鹰犬走了?” “嗯,走了,开出村子了,咱金刀卢家的名头到底还是响,上面又有人,他们哪里敢乱嘚瑟!” “小爷,这事儿要不要通知一下我爹?” “子文,对,这事儿得赶紧通知你爹,若是让那些人晓得蒋家沟、新庄、沙岭村和破庄子的事情跟你爹有关,他又没有防备,只怕会被突然袭击……” “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过去?” “不用,先等半个时辰,看下周围情况,如果没有人监视,你和佳一就趁着夜色过去……” 院子里一帮喊冤的家伙听到录音,顿时面无血色。刚才还倔强无比的少年,脸上惨白如雪。 我揪着那少年的脖子,用一贯平静的声音说道:“子文,你不是要去找你爹吗?正好,我找他也有事,不如同去?” 第三十八章 真假莫辨 第三十八章 真假莫辨 我平静地看着卢子文,他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脸憋得通红。 他到底还是年少,脸皮薄,被我当面揭穿,难堪得不知该怎么应付。卢可风却是见惯世事的老江湖,哪里会被我镇住,黑着脸说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玩意儿,明显就是栽赃嫁祸,想要诬陷我们?没门!我告诉你,我金刀卢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在我一个眼色之下,被旁边的布鱼揪了起来,接着恶狠狠地往地上掼去。劲道之大,连铺在院子里的青砖石都弄碎了。 布鱼虽然秉性老实,不过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对什么人善,对什么人恶。他趁着卢可风还没有背过气,一脚碾在他的胸口,死死踩住,使他说不出话。 布鱼一动手,卢家一堆人立刻蠢蠢欲动,想要反抗,结果特勤一组人三两下将所有反抗的家伙直接撂翻,揍得他们鼻青脸肿。 这下马威一出,场面顿时一清。我踱步走到了老头面前,踩着他的脑袋道:“自报一下家门,某人姓陈,陈志程,江湖人抬爱,送了一个匪号,叫做‘黑手双城’。只要是遇见坏人,办案便从来不讲规矩。你若是想要卢家寸草不留,那么就给我保持好硬气,老子偶尔还会缅怀一下你,给你上一炷香。不然就给我好好交代,你那大侄子跑哪儿去了!” 卢可风被我死死踩住脑袋,一脸屈辱,当下也是发了狠,咬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有种就弄死我!” 我摇头叹气,对旁边瞠目结舌的杜队长笑道:“这些家伙怎么都这副德性,以为我的话是假的一样。杜队长,我怀疑卢家参与了罪大恶极的杀人案,特别是那个卢子文,而且他还妄图反抗,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当场击毙啊?” 杜队长听到我的话,又被我目光如炬地瞪着,迟疑地说道:“这个,可以吧……” 我一挥手,吩咐旁边道:“那谁,把这熊孩子给我杀了,免得他们以为我陈志程的名头是假的!” 卢子文听到我话,突然就颤抖了一下,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敢!你们办案子不是讲究证据的吗?怎么可以随意杀人,你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励耘一把掐住了脖子,一路拉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拔出剑,准备捅下去。卢子文见我们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朝着被我踩在地上的卢可风喊道:“小爷爷救我,救我啊……” 卢可风被我踩着脑袋,哪里动弹得了,他倒也心硬,依旧不肯张口。这时旁边有一个人说话了:“小七哥,别啊,这儿都是孩子。你杀了他,岂不是会吓坏小孩儿?” 卢家人莫不松了一口气,齐刷刷望去,说话的却是一个面容娇美的少女,估计心中已经把她看做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呢。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少女走过来揪住卢子文的脖子,道:“我去隔壁院杀吧,别让小孩儿留下童年阴影!” 说话的是小白狐,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卢子文拉到隔壁去了。那少年这时才发现我们是动真格的,顿时就大声呼救起来。小白狐带着他到了隔壁院,便听到那叫声骤然停止,接着一个脑袋抛到了上空,又落到了地上,咕噜噜地转着。小白狐提着一把血淋淋的长剑折返回来,平静地复命道:“可以了,小孩儿还拼命挣扎,弄得捅了两剑才结果。” 她说得若无其事,卢可风瞧见那不断滴血的长剑,顿时就崩溃了,疯狂地骂道:“你们这些狗日的鹰犬,没人性的家伙……” 他这话说得很激烈了,我俯身猛然将他给揪了起来,恶狠狠地骂道:“心痛了?啊,那我想问你一句,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侄子害死的人家,是不是和你一般心痛?你可考虑到他们的感受?尾巴妞,还有一个,那个叫做卢佳一的小子也参与了,劳烦你一同处决!” 小白狐抱剑领命道:“好的。” 说罢,她朝着伏在地上的卢佳一走去。杜队长瞧见她杀气腾腾的模样,下意识地想要拦一下,卢佳一突然疯狂地朝着我这边磕头,大声喊道:“领导,不要杀我,我愿意帮你带路,我知道我爸在哪里,不要杀我……” 大哥的遭遇将这少年吓得肝胆欲裂,他到底还小,哪里能有什么气节,唯求活命而已。被我踩着的卢可风也没有反对,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表示默认。案件能有进展,自然是好事,不过这些家伙欺善怕恶的表现,着实让我有些恶心。 既然有人肯带路,我自然没有再耗费时间,让杜队长联络局里面派人过来,将卢家的这些人看押住。我随着卢可风、卢佳一一同前往卢世超藏身之处。 杜队长大概被我的手段惊住了,当下也是唯唯诺诺,带着他手下的人看住场面,不过还是在我临走时找到我,一脸紧张地对我说道:“陈副司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诧异地问道:“什么事?” 杜队长舔了舔嘴唇,望了不远处的小白狐一眼,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对我说道:“陈副司长,那个啥,我们办案子呢,也是有一定程序的。如果太过激进,不按规章制度来办事的话,恐怕有很大的麻烦。这次我可以帮你掩盖下,不过如果事情闹得比较大,只怕……” 听到他的话,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冲着小白狐笑道:“尾巴妞,杜队长质疑你的行事手段呢,你要不然过来,给他解释一下?” 小白狐走过来,左右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杜队长,你一会儿收拾场面的时候,去隔壁院子看一下,那小家伙不过是被我打昏了而已,并没有死。至于刚才的效果,大部分魔术,小部分幻象,具体的诀窍就不跟你说了。如何应付上头,俺们比你清楚得多,这个就不用你来担心了……” 知道真相后,那杜队长脸色数变,最后他后退一步,朝着我和小白狐长鞠及地,诚恳地说道:“原来并没有觉得您有多厉害,此时此刻,我杜锦瑟算是领教了,不愧是传说中的黑手双城和特勤一组!” 杜队长显得特别积极,将后续的处理工作全部揽在了手上,我们则押着被蒙在鼓里的卢家祖孙一同前往卢世超的藏身之处。那家伙藏身在离村子不远的桃树林中,我留了赵中华和阿伊紫洛在卢家协助杜队长处理后事,与七剑一路飞奔而去。 在路上,卢可风也交代了自己侄子犯案的缘由。 一个月以前,泰山发生了一起小范围的地震,卢世超发现了一具藏身在地缝中的腐尸,一开始他还想将这腐尸除去,结果发现不能力敌,接着才知道这腐尸居然是明末时期一位著名的修士。这位修士被镇压在泰山下,如今复出,修为惊人,卢世超觉得既然不能力敌,不如降了,跟着喝口汤,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这话听得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里面的事情居然这般曲折,竟然还关系到一具前明腐尸。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这一片桃树林中,隐隐能够感觉到前方有死气弥漫。我让众人小心些,暗中朝林中摸去,来到了卢世超藏身的林中小屋前。我瞧那一排三间的守林屋,着实古怪,当下将卢家祖孙控制住,带着七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踮着脚步,缓慢地靠近了小屋的正门,瞧见外面布置着许多香料,显然是想要掩盖住腐臭。我长剑前指,顶在了木门上,微微用了一点力气,发现小屋从里面被关死了。 我挥手让七剑将这儿围住,接着一脚飞踹,将那木门直接踢破,往里面一看,只见一股浓黑如墨的死气,骤然冲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出师不利 第三十九章 出师不利 死气扑面而来,我当下也是后退两步,冲旁边的众人喊道:“大家小心,退后,保持距离!” 七剑立刻散开,就在我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林中小屋冲出了十来个浑身腐烂发臭的尸体。它们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吼声,紧接着朝我们扑来。 我眯着眼睛,牢牢地掌控住局面,目光移动,试图找到尸体背后的操纵者。这些尸体的面容虽说都已经腐烂,但却和我们在资料上看到的人像相去无几。 如此看来,这些活动的腐尸应该就是先前在几个庄子里消失不见的病人了。我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不但被人利用,而且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再无生还的希望。 这些死者刚刚成为尸体没有几天,即便是再厉害的人炼制,也不会有太多的威胁。七剑将阵形收拢,四位年轻的成员一起出动,林齐鸣、董仲明、白合和朱雪婷各出绝招,试图将这些家伙控制住。然而腐尸表面浮肿,劲道倒是挺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束缚不得。董仲明来了脾气,当下也是顾不得许多,直接一剑过去,将其中一头腐尸的胸腹剖开,接着剑尖一转,那脖子就抹了下来。 董仲明一下死手,旁人纷纷模仿,然而就在董仲明收剑的那一刹那,我心中陡然一跳,下意识地喊道:“退,后退,有危险!” 就在我的喊声中,那几头被斩杀的腐尸突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炸了开来。 砰、砰、砰! 几声炸响,漫天尸液飞扬,我顾不得许多,伸手抓住两个离我最近的同伴,朝着后方狂退而去。一直出了安全距离,我回头一看,脸立马黑了下来。腐尸爆裂过后,它们腐烂的血液和肉块散落各处,但凡沾到些东西,立刻有滚滚黑烟冒出。七剑里面,身处尸群中的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纷纷中招,唯独白合凭借着诡异的身法,逃过此劫。 瞧见三人朝着后面狂退,我箭步冲了过去,将衣服脱下,朝他们身上沾到血肉的地方猛拍。与滴落在地上便冒出滚滚浓烟的情形不同,尸液即便闻着十分恶心,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用衣服一擦便不见了。 我拉着被尸液沾染到的三人,心有余悸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异常的感觉没有?” 林齐鸣等人将脸上、身上沾染到的尸液擦干净,摇头告诉我没事儿,就是刚才被那一下给吓得不行。 是虚惊一场么?就在我问他们的时候,远处的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一起发力,捡起地上的石头泥块,纷纷朝那些依旧奋力扑来的腐尸掷去。这些杂糅了劲气的飞石迅捷无比,纷纷击中腐尸要害,紧接着,这些腐尸炸开,在原地铺洒出一大片的暗黑色尸液,滚滚浓烟腾然升起。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精瘦的影子从屋子里冲出,朝相反的方向逃了出去。 此人的城府倒是十分深,竟然能够一直忍到现在。我二话不说,冲着那个方向大声喊道:“杨劫,拦住这厮!” 林中浮现出一道黑影,从树上陡然落下一把短匕,封堵住了那人逃离的去路。两人对拼一记,杨劫顶不住对方的劲道,往后翻了个空翻。就在这宝贵的时间里,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中的饮血寒光剑朝着那人的后背斩去。那人当下一个翻身,回手朝我拍了一掌。 这一掌腥臭无比,我将长剑往胸前一搅,将掌气消解,接着挥舞长剑一阵旋风般的卷动,逼得那人步步后退,没了防备。此时,小白狐从空中窜出,五尾遥立,朝着那人当头拍了一掌。 那人正疲于应付我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没有料到小白狐这爆炸性的一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掌拍飞出去了。 小白狐的五尾之力到底有多恐怖?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至少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防范的话,下场与那人并不会相差多少。只见那人在空中腾起,接着骤然落下,重重地砸在了小木屋上,屋子轰隆一声,直接倒塌了。 捉贼不能懈怠,我一个纵身飞奔过去,长剑一阵挑,将昏死在其中的那人给翻了出来。 那人两腮发尖,地中海发型,中等身材,跟卢子文和卢佳一有七分相像,可以肯定他就是我们一直所要寻找的卢世超了。就在我俯下身子,准备将他捆起来的时候,手指却停留在了半空中。我瞧见了一件颇为恐怖的事情,卢世超胸口处的皮肤居然不见了,只有红黑色的肌肉以及雪白的骨头。一颗拳头大的肉团在胸腔里面不停地跳动,扑通、扑通,看得我浑身发麻。 我深吸一口气,再仔细一看,他的胸口处有一层几乎透明的薄膜蒙着,粉红中带着黑褐色的肌肉里,似乎有由无数爬虫组成的东西在里面蠕动,维持着他旺盛的生命力。这使得他在重伤之下,依旧还能够不断地自我修复。 我不知道此人何时会醒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走上前刷刷几剑,将他的双手双脚都切了下来。我出剑甚快,那人的伤口处居然没有多少血流出。 之所以会这样,除了饮血寒光剑的缘故之外,还有他身体里面的那些爬虫,将伤口封堵住了。受到剧烈疼痛的刺激,卢世超醒转过来,瞧见居高临下站着的我,恶狠狠地说道:“你是谁,你对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平静地说道:“特勤局的人,卢世超,坦白告诉我,你身体里面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一愣,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面容,摇头说道:“不可能,泰安和鲁东局的那帮子家伙,个个都是不干正事的官老爷,我都认识,你不是!”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不是鲁东局的,我是从总局过来的。某家陈志程,你可听过?” 卢世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紧紧地咬着牙,恨声说道:“原来是黑手双城,那帮废物竟然找到了你,难怪能够如此快速地找到我这儿来。” 我一挥手,卢可风和卢佳一被押了上来。他们瞧见躺倒在废墟中的卢世超,脸色十分尴尬。我对卢世超说道:“有人愿意带路,倒也没有多少难度。好了,卢世超,话咱也不用多聊,坦白告诉我吧,明末腐尸到底在哪里?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卢世超桀桀地笑了起来,眼皮上下一翻,说道:“你觉得我落到了这副田地,对生死还有什么执念吗?” 我刚才上来就将他的四肢给废了,除了保险起见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心忿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受伤的事情。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将他的死志给逼了出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我指着旁边的卢佳一说道:“你眼睛一闭,固然万事皆休,难道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以及你们卢家想一下吗?偌大的家业,就因为你一时误入歧途,便轰然崩塌。九泉之下,你可有脸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修行者是最讲究传承和祖先的,这才是对方的软肋,然而卢世超却冷冷一笑,寒声说道:“他们既然出卖了我,就会受到应有的报应。至于你,九千岁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正说着,我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几道闷哼声,回过头去,只见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纷纷跪倒在地,离我最近的林齐鸣一阵呕吐,居然吐出了果冻一般的黑血来。 黑血一阵蠕动,看着格外恶心恐怖。 第四十章 尸涤虫,亡神蛊 第四十章 尸涤虫,亡神蛊 瞧着蠕动不停的黑血,我浑身一震,快步走上前来,焦急地问道:“你们三人,到底怎么了?” 林齐鸣跪在地上,一连吐了四五口黑乎乎的血,才缓过神来。他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地说道:“老大,我感觉浑身无力,好像感冒了一样……” 他这副模样,哪里是感冒,简直就像快要死去一般。我心焦力瘁,让他们都不要动,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了他手腕的脉搏上。 他的脉象紊乱而无序,仿佛有无数的生命在撞击。 我并不专攻医道,不过一事通,百事通,真正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够通过炁场来体察一切。我能够感受到林齐鸣的身体里潜藏着数之不尽的微末生命。这些生命应该就是与卢世超体内一般的细小蠕虫。它们通过尸液的传播进入了他们的身体里,如今正处于潜伏的时刻。吐血只不过是因为与身体里的细胞进行排异反应,如果气行全身,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他们后来都没有怎么出手,蠕虫也没有快速扩散,而且几人的底子不错,还有挽救的可能。我轮流给他们检查完,不敢将后果说给三人,只是告知他们,一会儿千万不要提起劲力,也不要行气,不然事情就变得糟糕了。 就在此时,卢世超桀桀地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别听他的,这是件好事,当那些可爱的小虫子充斥全身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它们就是伟大力量的源泉。它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给你们,让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藐视所有敌视你的人!” 他就像一个狂热的教徒,不断地蛊惑着。我听得厌烦,长剑压下,顶到了他的脖子上,淡然说道:“你这个手下败将,就不要宣扬这些狗屁东西了!” 卢世超勃然大怒,一边吐着口水,一边大声叫道:“你觉得你赢了么?哈哈,九千岁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我皱眉问道:“好吧,你家九千岁到底在哪儿,把它叫出来,我陪他玩两手。” 卢世超诡异地笑了,冷声哼道:“它老人家正在恢复修为,一旦让它回到了巅峰,别说你,就算是整个鲁东大地,都不会有它的对手了。到了那个时候,哈哈……” 我冷冷地盯着卢世超,回头对小白狐说道:“去把阿伊紫洛叫过来,我有事情找她!” 小白狐应声而去,七剑里面年纪最小的朱雪婷一脸惨白地走上前来,看着卢世超恐怖的胸口,忐忑地对我说道:“老大,我们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吧?若是如此,我还不如去死呢!” 女孩子最是爱美,卢世超胸口这儿几乎镂空,拳头大的心脏不停跳动,肌肉黏稠,散发出浓重的腐臭味,让人恶心欲呕。 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好言宽慰道:“不怕,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些虫子的力量来源,是那具明末的腐尸。如果将它给消灭了,你们身体里的虫子就会全部死去。不过就是一次难忘的经历而已,对于你们,也是有好处的。我知道,武穆王一役,是七剑的首秀,你们所有人都充满了骄傲,但世间凶险无数,处处潜藏危机。所有人都记住,认真面对每一件事情,不然稍不留神,就会在阴沟里面翻船,你们可知?” 听到了我的告诫,三人认真点头,陷入沉默之中。 我对于此事的理解并没有错,很快阿伊紫洛便赶了过来,证实了我的猜测。她告诉我们,这些抱团的蠕虫叫做尸涤虫,体圆柱形,壁薄柔软,前端粗,后端细,全体暗红色,具棕褐色横纹,属于寡毛亚纲的单向蚓目,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腐尸寄生物。在苗疆巫蛊之中,它还有另外一个大名鼎鼎的名称,叫做亡神蛊。 亡神蛊的宿主是包括人类的正常生物,它可以激发潜能的力量。如果腐尸能够凝练出意识的话,身中亡神蛊的人便有可能受到掌控,沦为对方的工具。 一旦腐尸被消灭,那么这些虫子便会在几天之内,化作大量的蛋白质,以及磷、钙、铁、钾、锌、铜和多种微量元素,如同给人进行了一场大补,对调节身体十分有益。 听到阿伊紫洛的解释,几乎处于绝望的三人终于缓过气来。林齐鸣捏着自己怎么都减不下去的小肚腩,笑着说道:“如此说来,倒也还有些希望。” 阿伊紫洛笑着说道:“你们几个与平常修行者并不相同,因为佩戴着羽麒麟,所以那腐尸应该控制不了你们。你们反而能够逆向寻找,顺藤摸瓜地找到它的藏身之地。不过,你们不许在还未有靠近的时候,便对它产生太过明显的敌意,不然那鬼东西有可能惊到,远遁千里,到时候就不妙了。” 如此说来,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夜奔忙,到了此刻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了。我让三人尝试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太多的效果,于是决定收队,将这边的事情移交给当地的有关部门处理。我带着我们的人,来到附近的小镇上休息,控制三人,让他们身上的蛊虫不会扩散得太快。 阿伊紫洛本身带着一整套的工具箱,到了小镇也没有休息,而是立刻投入了对亡神蛊的研究中。我则不断地与还在现场的杜队长沟通交流,让他们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并对林中小屋进行彻底查杀,千万不要造成二次污染。 泰山的吸血蝙蝠一案,已经找到了幕后真凶,就是金刀卢家的卢世超。不过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他不过就是一条走狗,而幕后,则是一头来自明末的恐怖腐尸。 不管是为了破案,还是为了我手下的三名小组成员,我都得赶紧将这鬼东西找出来,不然特勤一组又将面临着减员的危险。 我让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三人好生歇息,自己却并没有睡。等到了清晨时分,阿伊紫洛便过来向我汇报,她基本上已经查清了亡神蛊的宿主与寄生者之间的联系,通过一种波长搜索的示波器可以大概确定方向,再接着通过三人的感应,可以找到宿主具体的位置。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在保持林齐鸣等人清醒的同时,还要让那头腐尸觉得他们并无敌意,而是循着本能找过去的。 我跟阿伊紫洛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对三人进行潜意识的催眠,一旦那腐尸的意识与他们进行接触,便引导到自我催眠之后的意识之中,让它察觉不到他们心中的怒火。 这事儿自然交给小白狐来做。到底是洪荒异种,已经修炼出五尾之力的小白狐也觉醒了一种天赋,那就是魅惑,她对于幻术十分精通。 因为此事需要在不经意间完成,所以我们并没有通知林齐鸣等三人,而是叫醒了他们,并且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让小白狐对他们进行了潜意识的催眠。之后,我整顿了队伍,由阿伊紫洛带路,朝着附近的山里走去。 给我们指路的,是阿伊紫洛提取的亡神蛊。到底是专攻此道的大学教授,手段果然非凡,很快我们就穿过了好几个村子,下了车,开始进山,一路西行,来到了泰山东麓的山林中。 此时正是年关时分,天寒地冻,林中的鸟儿都没有几只,越往里面走,别说行人,就是虫儿都不曾见到。 一直来到了一处山涧前,阿伊紫洛才将那简陋仪器收起,对我说道:“现在就要靠他们三人感应了!” 我点头,正想对三人吩咐,突然眼角处瞧见林间有一个黑影闯入我的视线,仔细一打量,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当日怒闯慈元阁拍卖会的黑衣少女洛飞雨。 第四十一章 太监显忠 第四十一章 太监显忠 我当下也是朝洛飞雨喊了一声,她诧异地扭过头来,瞧见了我以及身后的七剑,顿时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她若是正常地与我打个招呼,聊几句,我或许还没有什么想法。毕竟当初我与她、依韵公子在德州相遇,也是喝酒畅聊,多少也是有些交情的。然而此刻的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顿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当下便箭步前冲,飞快地追了过去。 我在林中不断地踮脚飞走,如同离弦之箭。不过我快,洛飞雨却显得更加娴熟,她并不是在地面上奔跑,而是飞身跃到树冠之上。 她这一手我也有所领教,通过某种丝状物,在空中形成了肉眼所看不到的通路,接着一阵凌空而行,极为花哨,也迅疾得很,让人难以捕捉。 我们一追一逃,奔走了许久,洛飞雨似乎携带的蚕丝不够了,终于从树上落下,扭身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追我干嘛?” 我走到她面前七八米外停住,瞧见她香汗淋淋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你见到我跑什么,你若是不跑,我干嘛要追?” 洛飞雨似乎从我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些许善意,松了一口气,故作无事地说道:“没有啊,我闲着无事,在林子里面逛一逛。你突然这般蹦出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逃开了,没有别的意思啊。” 我摇头说道:“你说谎,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在这野林子里散步的,你也用不着见到陌生人就跑。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那吸血蝙蝠和九千岁来的?” 洛飞雨脸色一变,盯着我说道:“原来你也是为了那魏显忠来的啊?” 什么,魏显忠? 听到洛飞雨口中的名字,我脑子一僵,不确定她口中的这个人物跟历史上那个鼎鼎有名的秉笔太监是否有关系。 我虽说没有认真上过什么学,不过书却读了不少,自然晓得这个魏显忠,就是明熹宗时期横行一时的著名大太监。此人出任司礼秉笔太监时,极受宠信,朝野皆称之为“九千九百岁”。他排除异己,专断国政,祸害天下。不过后来崇祯皇帝上台,开始打击惩治阉党行动,魏显忠被治十大罪,他便在阜城南关的尤氏旅店自缢身亡。 我并不知道腐尸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来历,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卢世超叫它九千岁,魏显忠倒是很符合。 魏显忠身为东厂督公,权倾天下,阅尽无数典藏,会些手段并不奇怪。说不定他真的能够死遁逃离,变成此刻模样。 如此一番思量,我平静地说道:“泰山吸血蝙蝠一案,已经交我来处理,你若是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我。不过千万不要私自行动,免得伤了你的性命。” 洛飞雨眼睛骨碌一转,挥手说道:“我也不过是听这儿闹得沸沸扬扬,就过来看一下能否帮上什么忙。现在既然你们有关部门插手了,我们这些民间的半调子就退避三舍吧,至于线索,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人告诉我一个传说:魏显忠受了当年道门几大高手的围攻,受了重伤,自知必死,于是假装死遁,拖了残躯来到泰山附近,将自己给埋葬,以期待日后东山再起。我瞧见如今的情形,无论是地理还是手段,都与传说相同……” 洛飞雨虽然来历不明,但她是鲁东的地头蛇无疑,又有一身的好功夫。我有心招揽,便出言说道:“洛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如与我们同行?” 她摆手说道:“算了,山村野夫,自由惯了,跟你们这些官面上的人在一起,就感觉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一片一片的,我就不参与了。对了,魏显忠当年从剿灭的白莲教中获得一本白莲圣典,那可是史上最著名的邪功之一。他穷搜天下灵丹妙药,练就一身邪功。此刻虽说沉睡多年,但是手段仍在,你们可得小心一点,莫着了那老太监的道!” 洛飞雨一句提醒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怕沾到什么晦气一般。这时七剑和阿伊紫洛等人纷纷赶上前来,询问我状况。我将从洛飞雨口中所得知的情报讲给众人听,大家都是一脸古怪,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起来也着实有些离奇,要晓得魏显忠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明熹宗时期,大臣竟然已经达到了“只知有显忠,而不知有皇上”的地步。一个身体有残缺的男人能够做到如此,当真是一个人物了。现在居然能够在几百年之后,又重新出来搅风搅雨,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即便如此,特勤一组依旧没有恐惧,要晓得就算是这厮手段通天,但时间终究还是一把杀猪刀。他若是超凡入圣了,我们倒会敬他几分,此刻他却是化作了一头腐尸,被镇压多年,修为能剩几成还不一定。脑子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恢复过来。而且关键在于,即便我们此刻心生恐惧,但是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身上的毒虫却逼得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没有退路了,那便鼓足十二分的勇气。 大家平静了一下情绪,紧接着原路折回,然后三人开始冥思,给我们指路,带向那头极有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大太监的藏身之地。 三人闭上了眼睛,开始遵循于自己身体里那些毒虫的意志,接受着诡异的信息。 一开始他们没有一个人动,然而过了差不多一刻钟,中毒最为严重的林齐鸣陡然一动,如同僵尸一般直直地蹦了起来,朝左前方跳了过去。紧接着便是董仲明和朱雪婷,一前一后地往前蹦跶。 我站在三人的身后,瞧了阿伊紫洛一眼,她冲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紧紧跟在了后面。 我让其余人在前面盯着,自己落在了后面,对阿伊紫洛悄声说道:“他们三人,会不会出事?” 阿伊紫洛知道我问的是三人的生命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以及有没有可能被那腐尸控制住,反过来对我们不利。她很肯定地给我一记定心针:“不会,尾巴妞给他们三人催眠的时候,已经做过暗示了。一旦他们的意识被控制,就会触动催眠,直接晕倒在地!” 我不放心,又问道:“那人身安全呢?” 阿伊紫洛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陈老大,我知道你心里有阴影,不过既然奋斗在第一线,就要有随时面临死亡的觉悟,你说对吧?” 她的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自己此刻有些瞻前顾后了,当下也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一行人默然不语,穿过了两个小土丘,终于来到了一处林深茂密的山峰之前。前面三人一路蹦跳,在茂密的草丛中寻出了一条路来,一直来到了一处临近山壁的狭小细缝之中停下,一阵扒拉,竟然从一片青藤之中扒拉出一个通道来。 到了这里,三人突然一阵脚软,瘫倒在了地上,随后清醒过来。随着青藤被扒开,有十几头脸盆大的猪嘴蝙蝠从里面飞扑出来。 这些蝙蝠扇着翅膀,带着一股极为腥臭的风。我对气息很敏感,能够从炁场感应中感觉到一股凝黑的死气,从里面散发出来。 猪嘴蝙蝠往天空飞去,并不理会我们。我望着这黑黝黝的洞口,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对着周围吩咐道:“走,进洞!” 第四十二章 纯金棺柩 第四十二章 纯金棺柩 卢世超说九千岁正在恢复功力,这表明它每一天都会比之前更加厉害。虽然我不知道它已经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早一点阻止,便能早一点结束。 七剑的整体已经很强了,但是就单个拎出来讲,其实彼此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我放心不下,所以第一个走在了前头。刚才入定领路的林齐鸣、董仲明和朱雪婷三人瘫软在地,此刻也能勉强爬起来,跟在了我的后面。 阿伊紫洛说的没错,这几个孩子的意志足够坚定,并不会被那家伙所控制。 一入洞中,我闻到了一股腐肉和动物粪便混合在一起的恶臭,当下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沾水过后,捆在口鼻处,屏蔽这辛辣无比的臭气。我一边走,一边拿手中的强光手电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凹入山体之间的石缝,不宽,一人前行都有些勉强,稍微有些体积的人都只能侧着身行走。石缝的尽头一片黝黑,有流动的风吹来,显然不是死胡同。山壁两侧有滑滑腻腻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玩意,我尽量不被其碰触到。 如此走了五十多米,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振翅之声,我下意识地将手电朝着上方一照,却见数百头巨大的猪嘴蝙蝠扑棱着翅膀,朝我们这边奋力扑来。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些鬼东西会如同先前一般,瞧不见我们,径直朝着上空飞去,结果当我瞧见领头的那只俯身朝下,一双眼睛如玻璃珠子一般红,满是暴戾之光,便晓得来者不善,当下低声报警道:“敌袭,小心你们头上的蝙蝠!” 我从怀里抽出饮血寒光剑,左手拿着强光手电照亮,右手则朝着最前面一头猪嘴蝙蝠狠狠刺去。 这蝙蝠虽说一双眼睛赤红古怪,但是它之所以能够矫健敏捷,却是因为一双耳朵能够接受超声波。这家伙凭借着天赋,在我即将刺穿它身体的时候陡然一个转折,避开了我这致命的一击,朝着上方盘旋而去。不过我这一剑快疾无比,倏然之间又加速了,一剑陡然暴涨几尺,终于见了血,将后面一头跟风而来的家伙刺穿。 这玩意儿比先前那几个脸盘大的巨型蝙蝠要小一些,不过也小不了多少。被饮血寒光剑刺穿之后,它依旧奋力扑棱着翅膀,丑陋的口中发出“吱吱”的声音,尖锐刺耳。 就在我观察这猪嘴蝙蝠时,后面也不断传来了剑与蝙蝠身体的碰撞的声音,七剑、赵中华和阿伊紫洛收缩队形,认真地与这些畜生拼斗。 十几秒过后,队伍尾端的张励耘对我高声说道:“陈老大,这蝙蝠实在是太多了,地方又狭窄,我们施展不开,怎么办?” 我用强光手电往回照,只见此刻狭长的山缝通道中,上空尽是不断飞舞的蝙蝠,一时间群魔乱舞,十分恐怖。瞧这数量,何止千百只。这些蝙蝠虽说大小不一,凶性却十分恐怖,吱吱的叫声充斥在整个山缝中,着实让人头疼。 我们此刻不能退,那便只有进了。一想到如此,我将手中的长剑一扬,做了一个印法,朝前一推,紧接着大声喊道:“诸位,随我往前。” 我这一印,施展出了深渊三法的魔威之术,炁场所过之处,猪嘴蝙蝠要么闪避退让,要么全身无力,坠落下来。凭着魔威开路,我带着身后的人踩着一地的蝙蝠,在山缝中快速前进。 如此走了百米,前面的空间陡然一空,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冲出甬道,拿强光手电往前一扫,只见一个碗状的巨大空间,面积足有大半个篮球场大。洞的周围是带着绿色荧光的藤蔓之物,将整个山洞勾勒得一阵朦胧,不过却还是能勉强看清楚洞中的景物。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石洞里弄得碧丽堂皇,搞得像个有关部门般,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不过最终的底子却是做了一个灵堂的布置,到处都是垂落的黑色旗幡,以及一对对石刻的金甲武士、童男童女和一些锈迹斑斑的金属鼎器。不过最醒目的,还是最中间的那一樽金色棺柩。 那是一樽比寻常棺材几乎大上一倍的巨大棺柩,位于三级汉白玉祭坛之上,离地两米多,上面浮雕无数,通体呈现出黄金的纯色,十分碧丽堂皇。 我们过来的山缝并不是这儿的入口,在左前方处有一个正正经经的通道,那儿有幽幽的光芒传出,清冷而冰寒。可以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隐秘的墓室,倘若不是之前的一场山体走移,弄出了一条狭长的石缝来,只怕这儿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重现世间。 我缓缓地踱步,从石洞的边缘一直来到了中间的汉白玉祭坛中。在靠近中间的那棺柩前,我用长剑试探性地敲了下那巨大棺柩,有铮然的金属回声,显然全部都是金属打制。 旁边的一组人员跟了上来,不管头顶上漫天飞舞,寻觅攻击机会的蝙蝠,都站在汉白玉的祭坛上,围着这巨大棺柩打量。 赵中华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往棺柩上一削,切下了一小块的金属来,放在强光手电上面仔细打量一番,惊讶地冲着我说道:“老大,这棺材盒子,全部都是用金子做的!” 这话一说出来,我立刻听到周围传来了一阵吸气的声音,显然大家都是被这般的大手笔震惊到了。如此体积的棺柩,如果真的是用纯金打造,那得有多少吨?不谈它的古董价值,光按照时下的金价来算,这么多的金子,那得值多少钱啊? 如此想想,除了横征暴敛的九千岁魏显忠,还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够有这么大的手笔。即便是皇帝恐怕也不可能这般粗鄙和奢侈,毕竟皇帝还有后代需要照拂。至于太监,当真是生无可恋,自然想要尽可能地置办墓室,好让死后过得堂皇尊贵一点。 墓室应该是提前修筑好的,之所以选址泰山,恐怕也是想让自己多沾一点帝皇之气,毕竟泰山是古代封建王朝祭天问神的地方。 赵中华震撼于这棺柩全金的材质,而我则打量起了棺柩上的纹雕,以及汉白玉祭坛扶栏之上的图案——由好多个画面组成。因为雕工精美,我勉强能够看得出讲述了一个丰功伟绩、权倾天下的故事,不过我对魏显忠的一生并非很了解,所以也无法从这华美的纹雕之中,找到一些与他平生相契合的东西来。 张励耘走到我的身旁,担忧地看了一眼头顶上密密麻麻的蝙蝠,这些家伙没有了石缝中时的暴戾,不停地盘旋游荡,但给人巨大的心理压力。 深吸一口气后,张励耘对我说道:“老大,要打开这棺材吗?” 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找寻那头极有可能是前明大太监魏显忠的腐尸,只有将这玩意儿给消灭,我们手下的组员才能恢复健康,泰山吸血蝙蝠一案才能够终结。而那罪魁祸首,最有可能躺在这棺材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棺柩之中,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我沉默了一下,这才感觉到是那棺柩本身给我带来的压力,与那头腐尸无关。当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来吧!” 这话说完,我跃身跳到了棺材盖子上,快步走到前端,仔细观察,发现这东西并没有被封死。盖子和棺材本身,其实是可以活动的,当下用力,准备将其一把掀开。然而还没有等我行动,头顶原本还算安分的吸血蝙蝠轰然炸响,像战斗机一般盘旋而下,不要命地朝我飞来。 我进入墓室后,大半的心思都在头顶的这些吸血蝙蝠身上。它们一有异动,我立刻反应过来,当下也是一掌击出,将魔威施展到了极致。 轰! 蝙蝠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没有靠近我,便一哄而散了。我也趁着这时机,脚下猛然一用力,将那纯金的棺材盖子踢出了一个缺口。接着脚尖伸入其中,往上一抬,便是将这巨重无比的盖子直接踢飞了。 盖子砸落到下面的汉白玉祭坛处,我低头一看,一脸惊疑。我的目光之下,竟然没有我所期待的腐尸。里面只有一摊积液,散发着金属一般的光芒。 我心头一震,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蝙蝠惊悸地叫着,疯狂地朝我们来前的石缝涌了过去,将其拥堵住。紧接着从我们头顶上传出一个尖锐无比的声音来:“请问,你们是在找咱家吗?” 第四十三章 墓室争锋 第四十三章 墓室争锋 我一直以为敌人应该是一头腐烂的尸体,然而当那黑影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不知道它那声音是如何发出的。不过此人已然重返人世多时,想必也是有一些手段将自己的身型重塑。如此想想,便也不觉奇怪,而且面对这白胖子也比面对着一头腐烂生蛆的尸体要来的清新爽利一些。 我左手上举,七剑立刻在我身后布阵,赵中华与阿伊紫洛自觉地站在阵中观察。 白胖子从黑暗的上空缓缓地落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们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问道:“瞧你们这些整齐划一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当今有关部门的行伍吧?那你们到底是锦衣卫,还是东西二厂呢?”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灰色的中山装,耸了耸肩道:“你猜的没错,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那些特务机关早就消失了。我们现在的说法,叫做特勤局。” 白胖子摇头说道:“还不是一个卵样?实话告诉你,我有点失望,瞧你们这打扮,根本不能和穿着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相提并论。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连面子工程都做得如此差,底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再有了,连娘们都招进来履职,你们是真的没有人了吗?” 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指点,倒真的有几分领导风范,听得旁边的小白狐十分不耐烦,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九千岁,别歧视女人,说到底,你也不是一个爷们,对吧?” 这话可戳中了那老太监的痛处了,原本还在高屋建瓴地给我们指点不足的家伙勃然大怒,指着我们大骂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真是不懂规矩!” 小白狐反唇相讥道:“你个老不死的,死也不乖乖躺着,还出来祸害人间干嘛?” “桀桀桀……” 白胖子的嘴里发出了一阵夜枭般的叫声,紧接着他亢奋地振臂喊道:“我魏显忠以贱身起步,到权倾天下,世间罕有。只可惜生不逢时,内有崇祯小儿使坏,外有八大门派逼宫,这才身败名裂,唯有死遁一途。不过我并不服气,执掌朝政的这些年,我网罗天下的奇人异士,早已另辟蹊径,练就一身修为,就等着来日重整朝纲,再现辉煌。尔等若是臣服,可以作为我麾下第一批臣子。若是不服,直接抹去思想,化作傀儡,如何?” 瞧见这精神病人一般的疯狂,我抱着胳膊笑道:“九千岁,山中无岁月,一晃数百年,你还真的以为能够自己一个人打天下啊。就你这几斤骨头,人一个导弹就将你轰到渣滓都不剩,扯这么多淡干嘛?” 魏显忠傲然说道:“我当年修炼白莲圣典,已然超凡入圣,只差一步便能羽化升仙,如今虽说沉睡多年,但是手段仍在。你看看我的这血蝙蝠大军,再看看我的活尸军队,只要日积月累,定然能够盘踞胶东,而后竖立旗号,广邀天下有识之士,不愁没有再登大宝之时。我瞧你们这些小家伙,修为还算不错,收入帐下也算勉强,速速投降吧,别让咱家动手,到时候就伤了感情了……” 我忍俊不禁道:“还是算了吧,叫你一声‘九千岁’,那是佩服你连把儿都没有,却还能在历史上闯下这么大的名头。真的要我们跟你造反,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不如这般,我们拿下你的人头,回去请功,换点过年的奖金。诸位,拿下这家伙吧,它的自傲让我有些胃疼!” 七剑早已蓄势待发,此刻一听到命令,立刻出击,想要将魏显忠围住,然而就在我下达命令的那一瞬间,此人却是脸色一肃,右手往天空一指。 头顶上一直盘旋着的猪嘴蝙蝠陡然朝七剑扑去。 我有魔威在身,蝙蝠不敢与我正面对战,七剑对它们却并无威胁,当下也是一窝蜂地冲将过去。面对这些数不胜数的变异畜生,七剑进攻的脚步也受阻,不得前进,唯有守住当下的阵地,凭借着剑阵精妙的剑网将其抵御在外。 我瞧见七剑受阻,当下也是眉头一竖,吩咐落单的赵中华和阿伊紫洛小心,紧接着一个箭步前冲,直抵魏显忠的身前。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我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之势,携着恐怖的魔威之能,没有一头蝙蝠胆敢在我面前飞舞。就在我即将冲到那白胖子的面前来时,黑暗中竟然浮现出了四个黑影,挡在了它的面前。我来不及细看,直接横剑斩了过去。 剑势如奔马走龙,气势如虹,那黑影根本就拦不住我,我一剑便斩落了两颗头颅。就在头颅落地的那一瞬间,我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几步,气行全身,化作一道罡气附体。 砰、砰! 两声沉闷的炸响出现,挡在面前的黑影是四头腐尸,一旦受到什么致命的危害,立刻如同被捅破的气球般,直接炸裂开来,臭气扑鼻。 我下意识的动作救了自己,不过这洞并不大,那腐尸炸裂开来,众人纷纷回避,结果却给了魏显忠更多的空间。它瞧见我手下众人都被吸血蝙蝠围住,也起了将我拿下的心思,桀桀怪笑几声,紧接着贴身而来,一掌拍向了我的胸口处。 它这一掌,腥风狂飙,火辣辣地让人睁不开眼,即便打不到我的身体,也不好受。我心中凛然,朝着对方掌势的正中心,直直刺出一剑。这一剑勘破万千繁复,回归本我。 任何手段,总是得有一个支撑点。我这一剑,便是刺在了那支撑点上,几乎没有一分偏离。 果然,就在我出剑的那一瞬间,一股黑气陡然而起,从它的掌心处汹涌冒了出来,如一支利箭,直直射向我的胸口。 这黑气并无实质,而饮血寒光剑此刻也是红光大盛。两者相撞,结结实实地拼了一记。 嗡! 整个空间里一声让人耳膜欲破的炸响,而在这样的响动之中,空中那些疯狂乱舞的蝙蝠居然都受不了了,纷纷跌落下来。魏显忠瞧见如此情形,脸色顿时一变,身子一扭,朝着洞中另外一边的通道飘了过去。 想跑?我自然不会让这条大鱼离开,当下也是箭步前冲,紧紧跟在了后面,林齐鸣和赵中华两人也第一时间跟了上来。 别看魏显忠一肚子肥肉,但是身法诡异莫名,宛如无物,快得就像一道影子。我快步跟着,进入旁边的通道,冲过了十米走廊,紧接着赶到了另外一个昏暗的空间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齿轮声。只下意识地回头一望,见林齐鸣和赵中华双双扑到了我的身边,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一面巨大的断石,将那通道直接堵死了。 轰! 巨大的响声在这山洞之中回响,那白胖子将两边给隔开了来。我一阵肃穆,晓得这鬼东西虽说功力并未恢复,但是手段仍在,对墓室又十分熟悉,当真是难缠到了极点。 后路被断,我并不惊慌,回过头来打量四周。这是一处黑雾腾腾的巨大空间,与先前那儿差不多,不过没有诸多石雕法器。那白胖子站在正中,遥遥地望着我们。 我提起剑就朝着前方冲去。魏显忠哪里晓得我竟然有这般凶悍,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道:“护卫军,帮咱家拦住这凶人!” 它这话说完,四周的墙壁顿时一翻,二十多头腐尸朝我们冲了过来。我知道这些腐尸个个都是属炸药的,一点即炸,也不与其硬战,而是吩咐身边的两位,让他们与这些腐尸纠缠,而我则快步越过尸群,朝着魏显忠冲将过去。 我越过尸群,举起手中的剑,朝着那白胖子猛然一斩。 魏显忠厉声喊道:“你这家伙倒是好手段,不如你我结盟,共谋天下?” 我气极反笑,不屑地骂道:“井底之蛙,只能坐井观天,哪里晓得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宽广?你还是去死吧!” 我胸中一团火憋闷到了极点,当下也是一剑前伸,箭步如龙,刺中了魏显忠的胸口。剑尖入体的那一刹那,我满心欢喜,以为终于结束了。然而就在这时,饮血寒光剑竟然被无数的黑虫凝住,动弹不得。魏显忠发出了诡异的一笑:“修为还行,不过脑子终究还是太愚蠢了。给我死吧!” 第四十四章 几经反转 第四十四章 几经反转 那些黑色虫子油光水亮,顺着剑刃就朝我的手上爬了过来,几乎一眨眼的时间,便已然接近我的右手处。 这家伙桀桀怪笑,也是有缘由的,一旦我被那黑虫侵入,形势便会陡转。我哪里会让这事发生,当下便是将劲气往剑中一送,大声喝道:“饮血寒光剑,还不发威!” 一声令下,那饮血寒光剑的自我意志苏醒,这玩意儿是集合了无数惨死于我剑下的亡魂灌溉而出的,也非凡物。当下饮血寒光剑陡然一震,剑鸣而起,无数红光从孔缝中游绕而出,将这些黑虫束缚住,接着狠狠一勒,那些汹涌而来的黑虫狂潮立刻一顿,之后一点一点地退散。魏显忠立刻一声惊呼,朝后面跌了过去。 我心中狂喜,将长剑一扬,准备乘胜追击,想将这明朝腐尸直接度化,免得遗祸人间。就在此时,我却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风袭来,回头一看,只见林齐鸣疾冲而来。我以为他是赶过来帮我对付魏显忠的,于是错开身位,免得阻了来势汹汹的林齐鸣,没想到他手腕一抖,竟然朝我胸口刺来。 我断然没有想到这小东西会向我下手,当下也是猝不及防,稍微让开一下,胸口还是被玉衡剑刺到,刷的一下,鲜血就迸发出来。胸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刺激得我脑海一清,一边往旁边退开,一边长剑一绞,将林齐鸣的攻击全数卸去。 一直等到他的剑势稍微缓了下来,我才有时间打量。这才发现林齐鸣双目一片赤红,嘴唇青紫,脸色乌黑,显然是中毒入了内里。陡然想起了阿伊紫洛的交代,中了尸毒的三剑都不能剧烈行气。然而一入洞中,大家全神戒备,自然不可能留手段,运气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知林齐鸣是何时被魏显忠控制了。 我一剑荡开林齐鸣疯狂的攻击,余光处瞧见赵中华还在尸群中左冲右突,虽说处处惊险,倒也能够应付。于是我回过头来,冲着魏显忠说道:“我已经在他的脑海里下了催眠手段,一旦被你控制,便会立刻昏倒在地,怎么你还能施法于他?” 魏显忠被我一剑破开胸口,伤口处不停地流着黑色的脓液,整张脸也开始腐烂。听到我这一问,它不由得意地说道:“我有白莲圣典一部,涉猎甚广,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皆在其中。若是论如何控制人的意识,我比你多出几百年的经验,怎么可能会被你们这些小娃娃给难到?” 林齐鸣在我旁边疯狂击剑,我一边用剑格挡,一边盯着已然化作腐尸的魏显忠,冷声哼道:“说了这么多,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魏显忠不屑一顾地说道:“我若还有当年鼎盛时期的修为,就你这样的家伙,能入得了我的法眼?即便是此刻,我也不会怕你,有本事你来!” 我此刻已将胸口的伤痕凝结,当下也是厉喝一声道:“自然,待我取了你的性命,一切皆休!” 说着话,我手中的长剑陡然一绞,将林齐鸣的剑势搅乱。紧接着我一个错身而上,左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脖子上。 林齐鸣的本事我熟悉无比,他的剑法也是在我的注视下成长起来的,我对他的招式很是熟悉。一阵应付后,我暴然而起,将他拍晕在地后,并不着急与魏显忠拼死拼活,而是折身回返,冲入了与赵中华纠缠不休的尸群中,抬手拍出。那茅山掌心雷凝练到了极致,一掌一个,直接拍在了那些腐尸的脑门上。 我用的是雷劲,并不伤其躯体,而是镇住其中的神魂,眨眼间,手下便倒下了一大片的腐尸。 这些可都是魏显忠的宝贝,费尽了心血弄出来的,自然不会让我一一击破。它瞧我在这儿大杀四方,没有片刻犹豫,反守为攻,朝我冲了过来。它双掌不断交替,拍出无数腥臭的黑风来。 我被魏显忠盯上之后,难以继续,于是抽剑与其斗成一团。 成为腐尸的魏显忠身形诡异,力大如牛,由无数黑色线虫充斥其间的它也不畏惧我手中的剑,一双手掌坚硬无比,能够与我的饮血寒光剑正面交锋,十分厉害。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半分畏惧,攻势如潮,一会儿掌心雷,一会儿炼妖壶观术,一会儿又是长剑纵横、深渊三法,一副非要将其赶尽杀绝的架势。魏显忠越打越心惊,惊讶地喊道:“等等,你小子到底什么来历?” 我没有给它半点喘息的机会,一边剑走如龙,一边凛然笑道:“能杀你便好,管那么多?” 魏显忠脸色变得无比严肃,心虚地说道:“不对,你刚才的手段,既有中原道门的剑道与术法,又有魔功横溢。另外转折之间,竟然还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法门。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说道:“非要弄清楚我的来历,有什么区别么?” 魏显忠一边拼命后退,一边说道:“当然有区别,你若是如我猜想的那般,那我们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这架也没有必要打了。” 我长剑在手,胆气十足,冷笑道:“谁跟你一家人,你寿元已尽,赶紧去投胎,赖在这个世间有什么意思?” 此话说完,我毫不犹豫地一剑飞了过去,径直刺在了魏显忠的面门上。它陡然一转,避开剑锋。然而我这却只是一式虚招,还留有七分的气力,当下也跟着它猛然一转,剑锋横扫,准备将它的头颅拿下。 魏显忠瞧见我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顿时就炸了,哇啦一声大叫,双掌合十,紧紧抓住我的剑尖,厉声骂道:“你既然想要我死,那就让我们同归于尽吧!” 它双手按着饮血寒光剑,丝毫不顾上面近乎沸腾的红光,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胸口移动。与此同时,他身体里面的黑线虫子,朝我这边移来。它的意思是,剑入它体,虫入我身,两人同死。 我自信饮血寒光剑能够将这鬼东西直接烧死,但却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那些恐怖的黑虫侵蚀之下存活。那鬼东西本来就是一个死物,而且荣华富贵皆已享受,生无可恋,但我却不同,我有小颜师妹,有师父,有父母家人和朋友,还承载了李道子毕生的期待。这性命珍贵无比,哪里会和这厮以命换命,我当下将劲气行于全身,使得这道心种魔大法攀升到了极致。 魏显忠一开始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力量远远胜出于我,然而此刻,它已然渐渐地处于劣势了,也是更加拼命了。 我将饮血寒光剑激发到了极致,心中一动,对着那长剑一声吩咐道:“你且稳住一下!” 此言刚落,我便将那长剑松开了,紧接着双掌齐出,结出了一个法印,朝着那魏显忠的额头遥遥拍去。 炼妖壶观术! 这样的行为其实特别危险,就在魏显忠想要抵挡的时候,那饮血寒光剑嗡然一声,竟然凭着长剑本身的意志,将其拖延了一下。仅仅是这弹指一挥间,我已然遥遥拍出了一记,炼妖壶观术陡然发威,印在了魏显忠的头上。它顿时浑身一震,朝后飞跌而去,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滑落下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开始冒出滚滚黑烟。 我一阵激动,抓起半空中的长剑,就朝那家伙疾步奔去,准备结束此獠罪恶的一生。然而就在此刻,那家伙突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手往墙壁上猛然一拍。 我心中一动,顿时感觉不妙。果然,那地板陡然间消失,我借力朝前一跃,终跳不出这险境,径直掉入了一处尽是黑色积液的泥潭之中。 一入这大坑里面,我便奋力挣扎,结果发现这玩意不知道是什么,竟然如水泥一般,将我束缚在其中。 魏显忠中了我一招,也动弹不得,不过它却将手一扬。原本被我拍晕倒地的林齐鸣却站了起来,缓步来到大坑前,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魏显忠冷冷一笑:“终于结束了,死在自己手下的手里,难过吧?” 我望着远处被缠在尸群中的赵中华,叹道:“难道天亡我也?” 第四十五章 前朝遗恨 第四十五章 前朝遗恨 全身沉在凝固得如同水泥的黑色泥潭之中,我心中已然生出了绝望。然而就在此刻,林齐鸣浑身一震,紧接着长剑回转,朝着那满脸腐烂、眼神怨毒的魏显忠指去,沉声喝问道:“当初八大门派的顶级高手汇聚一堂,竟然没有将你杀死,还让你这魏阉存活至今,实在可叹,不过你犯到了我的手上,便让我为故国再出一份力吧!” 林齐鸣这声音苍老而浑厚,并非他本来的话,我陡然一震,魏显忠也是莫名诧异道:“你不是那个年轻人,你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超脱出我的掌控?” 林齐鸣持剑而立,傲然说道:“某家山人傅青山是也!” 傅青山此人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十分有名,是当时大名鼎鼎的名士,有“医圣”的称号。明亡后,清政府屡次征召,他都没有应允,做了道士。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魏显忠死遁之后发生的事情,所以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冷然说道:“咱家可不管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讨债小鬼,识趣的,就给我滚吧!” 傅青山乃极为孤傲之人,被祸乱朝纲的大阉人蔑视,当下扬起手中的玉衡剑,朝着魏显忠扑去。 两人相距七八米,傅青山以林齐鸣的身法,骤然而至。眼看着那长剑即将刺入那腐尸的胸口,却见那家伙口中一阵喝念,即将得手的林齐鸣陡然一停。长剑距离魏显忠只有半米不到,结果却始终都刺不出去了,仿佛有天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林齐鸣身体里的傅青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却不能再寸进一步。 画面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两人凝固成了木偶,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人的意料,那头腐尸居然占了上风,缓缓地站了起来。 这家伙喘着气,对面前的林齐鸣说道:“傅青山对吧,与咱家相比,你不过就是一只不知道飘荡了多久的孤零小鬼而已,还想将咱家收了,可真是笑死人咯!你可知道我身体里的这虫子,有什么讲究吗?它的最终形态叫做盖扎德比西魔虫,乃当年天竺一高僧所献,能够使人死而复生。就是凭着这玩意,咱家才能够成为当时世间一等一的高手。要不是被天下间最顶级的八大佛道高手围攻,咱家可落不到现在这副模样呢。” 腐尸一脸得意地笑,几乎凝固住的林齐鸣一脸坚决,双手缓慢地朝着肚子处摸了过去。他陡然一拍,便有一大股的秽物从身体里喷了出来。随着林齐鸣不停地拍打,那些秽物喷洒而下,在地上形成一摊黑浆,其中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翻滚。我这才晓得他之所以凝固不动,是因为体内的亡神蛊使得他的行动不能自由。 双方一边在努力回气,另外一方在排出体内的虫蛊,每个人都在争抢时间,等待着临终一击的机会。 除了这两人之外,赵中华被那些剩余的腐尸逼到了角落,抵挡得十分勉力,无法过来支援。而我,已经努力了一百次,发现自己越是动弹,坑中的黑浆便越是硬得如铁一般,根本无法逃脱。 此时此刻,我所有的动作都显得多余,只剩下等待了。 傅青山好歹也是一方大牛,虽说此刻已经只剩下了残魂一缕,不过说不定能够逆袭,将这头恶心的腐尸斩于剑下。 就在我期待之时,那腐尸却缓缓地站了起来,本来已经腐烂不堪的脸上突然变得平滑,又恢复成先前白胖子的容貌。紧接着他举起了双手,桀桀笑道:“你看,最终还是我胜出了吧?” 他再次一掌拍出,无数腥风朝着面前的林齐鸣毫不留情地翻涌而去。这一下,却是真的想要对方的性命,中者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林齐鸣手中的剑陡然回转,横陈在了胸口,与那肉掌硬生生地拼了一记。 林齐鸣修为到底还浅,腐尸能够与我势均力敌,对他则是直接碾压。毫无意外,他直接朝着后方飞跌而去,眼看就要落入我身处的泥潭中,结果他陡然一沉身,却是单脚踩在了我的脑袋上。借助这一下助力,他一个漂亮的翻身,左手在自己的胸口点了数处穴道稳稳落在了池边。这时,他长剑一指,凝声说道:“魏阉狗贼,某家不管你生前如何风光,我只晓得一点,此刻的你,将由我来埋葬!” 傅青山是前明遗老,对于李闯、魏阉等一帮将晚明推向深渊的家伙最是愤恨不过。他手中长剑一转,便奋不顾身地再次冲上前。 腐尸先前能够控制林齐鸣不得上前,是因为对方的身体里有他下的虫蛊。此刻蛊虫已被暂时封锁,所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与傅青山拼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手段都格外犀利。但是我却能够看得出来,傅青山控制的林齐鸣,大都还是正宗道门的手段,不过与如今的相比,多出了一分大气磅礴的意境。那身法并非一味的临势而变,反而是切合了几分八卦斗罡,化被动为主动之意。至于那头腐尸,它体现出来的东西多是诡异,许多动作都近乎于人类身体的极限,以力破巧,有一种要将面前对手生生碾压的态势。 魏显忠讲究速战速决,而傅青山则用那剑法之妙对敌,双方一阵酣畅淋漓的大战,倒是一场龙争虎斗。我在旁边观战,却能够瞧得出一点,那就是林齐鸣终究是底子太薄,即便此刻主宰他身体的傅老爷子厉害得很,终究是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逐渐落在了下风。 瞧见如此,我忍不住扬声提醒道:“傅老前辈,与其跟这阉人拼命,不如退一步。先将场面清理了,救出我们,再携手与此獠斗个生死!” 我一出声,拼得你死我活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我看了一眼。 傅青山与林齐鸣终究不同,和我也没有多少情感,一眼看来,眼神冷淡。反倒是那魏显忠哈哈一笑,扬声说道:“年轻人,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那积垢了数百年的泥浆,里面有我身体里虫子的排泄液,沉重如铁。要想将你救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觉得他真的有那个时间吗?” 他这般说,我便以为傅青山会放弃了,没想到他竟然一折身,朝着角落处的尸群飞奔而去。 高手出手,终究不一样,赵中华被那些不能碰、只能避的腐尸折磨得脑门冒烟,只见傅青山刷刷几剑,将这些腐尸头颅全部斩落。奇怪的事情是,他在一剑结果的同时,朝着空处一拍,那腐尸便悄不作声地倒地,并没有想象中的爆炸。 傅青山离开去清理腐尸,魏显忠却到了泥潭前,厉声说道:“想让人救你?我先将你给斩了。” 它说着便一掌拍了下来。 我心中一阵惊悸,不过还好这泥坑并不算深,我踮脚站在里面,却也只能漫过我的胸口,双手依旧还在外面。我扬剑将这一掌破去,远处的傅青山趁着魏显忠注意力分散,倏然而返,一剑朝它的后背刺去,结果魏显忠反应迅速,反手一抓,竟然将他一把抱住,双双跌入泥潭之中。 两人一入泥潭,顿时也动弹不得,而在这时,林齐鸣的身子猛然一抖,里面传来一阵哀鸣,那傅青山却是消失不见了。 三人被困泥潭,林齐鸣昏迷,我动弹不得,唯有魏显忠发出了古怪的笑声,紧接着他身体的伤口处流出大量的黑虫,朝我这边浸漫而来。赵中华摆脱了腐尸,也冲到了坑旁,焦急地冲我大声喊道:“老大,我该怎么做?” 赵中华问我,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看着那黑虫即将触到我的身体。就在此时,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外公说得果然没错,就是你了!” 第四十六章 敌友莫辨 第四十六章 敌友莫辨 我有些惊讶,因为说话的这人,是刚才的女孩儿洛飞雨。 她不但没有走,反而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在了此处。这太匪夷所思了,以我的警觉性,竟然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魏显忠也有些莫名其妙,它已然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骤然瞧见又冒出了这么一位来,顿时就有些慌了,朝着头顶的黑暗处大声喊道:“怎么可能!你是从哪儿过来的?我明明已经将那通道堵死了,怎么可能还有人能够进来呢?” 它这边说着话,那爬虫已然涌到了我的胸前,这些小虫子一点道理都不讲,直接用口器撕开了我的真皮层,奋力往里面钻去。这种撕心裂肺的疼让我一瞬间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不过我却凭着最坚定的意志咬牙扛了过来。洛飞雨的露面,兴许就是我逃脱生天的一线生机。 洛飞雨落在泥潭的边缘处,望着困在其中狼狈无比的三人,以及潭边仓皇失措的赵中华,得意地说道:“老魏,哦,错了,九千岁大人。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们盯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放你重新返世的那场小地震,都是我们弄出来的。所以呢,你的行动,基本上都在我们掌握中,所以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那些虫子已经爬到了我的脖子处,魏显忠显得有些仓皇了,言辞不善地对洛飞雨说道:“你们是谁?” 洛飞雨微微一欠身,说道:“你的晚辈,不过具体的也不用给你说太多。九千岁,你那本白莲圣典搁在哪里了,好像并不在黄金宝棺之中啊?” 魏显忠脸色一肃,咬着牙说道:“原来是为了我的秘法而来,那好,你杀了潭边的那个小子,然后将我弄出来。待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就将白莲圣典交给你,你看可好?”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望了洛飞雨一眼。这女孩儿虽说与我有点交情,不过她正邪莫辨,来头又神秘得很,在这般重要的东西面前,未必不会同意魏显忠的提议。 让我高兴的是,洛飞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白胖子,笑道:“叫你一声九千岁,你还真的当自己是爷了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这可不是你叱咤风云的年代,你也不是横行天下的大魔头。此刻的你,不过是一头苟延残喘的腐尸而已,脏了吧唧的,跟我谈什么条件?且不说我跟池子里面的那位爷还有点交情,单说我此番过来的目的,那白莲圣典也不过是顺带的玩意儿而已。你若给,咱还好说,不给,我也未必稀罕。” 小丫头牙尖嘴利,说得白胖子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洛飞雨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从身后摸出了那把锋利的秀女剑,淡然说道:“老魏,经过你这几百年的温养,那幽冥变形虫的虫卵,想必已经被你培育得差不多了吧?东西做出来,总是需要给人用的,你不觉得我就是那个虫卵注定的主人么?” “什么?” 魏显忠原先还显得比较淡定,但是听到洛飞雨的这句话,它整个人就变得惊恐而暴怒起来。陡然间,那身子竟然拔高了几十公分,尽管潭中的液体呈现出丝状,将它紧紧禁锢在泥潭之中,不过还是能够感受到它的怒意。紧接着这家伙怒吼道:“你想要我的盖扎德比西魔虫?你知道我为了这小玩意儿,耗费了多少年的光阴和心血吗?想要夺走它,除非先要我的命!” 洛飞雨冷声笑道:“人家说好长时间不见天日了,脑子会坏掉,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来要你命的吗?”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飞出一剑,朝着白胖子射去。 魏显忠本来还想用白莲圣典来与对方做交易,拖延一点时间。结果洛飞雨一点道理不讲,直接出手,它顿时就有些懵了,厉声吼道:“你想让我死,我就让你亡!” 它困在泥潭之中,避无可避,当下也是用身体迎上这一把飞剑,让其直接从它的胸口穿过。 到底是积腐了几百年的老鬼,这家伙的手段当真了得,它借助着这一剑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地将自己从泥潭中提了起来,一直到了膝盖处,方才停止。恢复了大部分的活动空间,魏显忠双手往前一拍,将这飞剑死死抓住,不让其再进一寸。 魏显忠本来就是一头腐尸,皮糙肉厚,给刺上几剑也没有什么影响。此刻的它双手握住那剑柄,努力地往回拔。这一下可让洛飞雨勃然变色,她跳着脚,大声骂道:“哎,你这腌臜货色,别碰我的剑啊。弄得脏兮兮的,我可不想洗,这得费我多少包洗衣粉啊?” 此刻的我上半身已经被黑色虫子爬满了,整个人处于痛苦欲死的边缘,不过听到这句话,却觉得莫名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魏显忠气得直哆嗦,一边拔剑,一声怒骂道:“小丫头,你当真惹怒我了,若是我出了这泥潭,不把你的小嘴给撕了下酒,我就不叫魏显忠!” 洛飞雨脸色一肃,终于不再闹了,平静地说道:“你是前辈,我自然敬重于你,若是你没有被那黑手陈拍散了大部分神魂,也没有掉入这泥潭,我自然是退避三舍。而此刻,很抱歉地告诉你一句,人死了,就乖乖地离开吧,赖死赖活地留在这个世间,真的没人喜欢你。小女子洛飞雨,在这里就恭送九千岁升天。” 她拉长了语调,紧接着双手一挥,秀女剑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这股劲道使得魏显忠不能再分神,全心全意地抵抗,而那洛飞雨却是飞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泥潭之上。不过她脚下已然布得蚕丝,故而并没有陷落其中,而是悬空在了泥潭之上。紧接着她用一种快得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抽出了一张黄纸符箓,拍在了白胖子的额头上。 随着符箓一落,魏显忠迅速腐烂了去,它头发和脸皮脱落,露出了粉红的肌肉和白色的骨头来。一对眼珠子也滚落出来,若不是还有一点筋儿连着,说不定就掉了出来。似乎感受到了身体里面的变化,那家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这叫声在到了一个顶点之后,骤然停歇了。它的声带也失去了活性。 一张符箓,便将这头腐尸给弄成了如此模样。洛飞雨毫不停歇,双手一拉,有数根银色细丝出现,这细丝围绕着那腐尸的头颅缠了几圈,接着一拉一扯,一颗隐约能见颅骨的脑袋直接落了下来。洛飞雨顾不得这腐尸的肮脏,素手白净,直接从脖子的缺口处往下伸去,好一阵掏弄。 这女孩儿手臂如藕,娇嫩无比,在那腐烂的血肉之中一阵翻腾。巨大的反差着实让人难受,不过洛飞雨不避腌臜,也顾不得在手臂上不断爬着的黑色虫子。她从白胖子的胸腔中,掏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白色虫卵来。 这虫卵仿佛是百年腐尸魏显忠的心脏,一掏出来,那具身体便是一阵狂震。紧接着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为不甘的叹息,然后这具身体便颓然下来,失去了所有的活力,栽落到泥潭中。黑色的液体将它淹没,没了声息。 这位曾经叱咤世间的风云人物,时隔几百年之后重临人世,结果还没有来得及大展手脚,便又遗憾离世。 洛飞雨根本顾不得那家伙的死活,一脸欣喜地瞧着手中那颗白色虫卵,让人感觉她眼眸之中,有小星星在不断闪耀。仿佛这虫卵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虫卵到底有多厉害,但是身体里不断钻来钻去的黑色虫子却将我折磨得几乎要疯了,忍不住朝她喊道:“洛小姐,先别管那虫子,救人要紧啊?” 我受尽折磨,声音沙哑,细不可闻,叫了两声都没动静。赵中华却是听到了,冲着洛飞雨大声喊道:“大姐帮忙救人啊!” 洛飞雨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我一眼,一脸诧异地问道:“啊,我为什么要救你?” 第四十七章 卿本佳人 第四十七章 卿本佳人 洛飞雨的一句话将我给问住了,对呀,她凭什么救我? 按理说,像洛飞雨这样的江湖奇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跟官面上的人物打交道。此刻她出现在这里,杀了这泰山吸血蝙蝠的幕后凶手,这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而是为了她手中的那颗虫卵。双方本来就有分歧,她又如何会多生事端,将我救出来呢? 我心往下沉去,结果那小妞儿微微一思忖,突然笑道:“也罢,今天我之所以能够得到这幽冥变形虫的虫卵,其实都是你的功劳,我不过是捡个便宜而已,咱也不能太不厚道不是?”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松,就见洛飞雨轻轻地拍了一下手掌上的虫卵,口中轻声喝念道:“摄!” 话一出口,我身体里不断翻腾的虫子全都停歇了。那一瞬间的舒爽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没有被万虫噬体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我这也有些无奈,本来我的魔威可以让这些小虫子远离的,不过落入这神奇的泥浆之中,我大部分的意志都被凝固,不但不能自拔,连深渊三法都使不出来,这才造成如此狼狈的模样。虫子突然停止,顿时就感觉解脱了一大半。 洛飞雨手腕一翻,将那虫卵藏在了袖间,说道:“好了,不出一刻钟,你身体里的虫子便会全部化作蛋白质,将你漏成筛子的身体修补妥帖。你别害怕,这东西可比西方人的桑拿强多了,它能够扩展你的经脉,促进血液循环。古代楚巫就曾经用这个来锤炼身体,练就金刚之体。” 这个原理,阿伊紫洛曾经跟我说过,我倒也没有多少担忧,只是苦笑着说道:“那你好歹把我弄出这个鬼地方啊?” 洛飞雨一个翻身,落在了泥潭旁,摇头说道:“那可不成,这一码是一码。我之所以救你,是念在杀了那姓魏的老鬼,大部分都是你的功劳,而我只是捡个漏。至于捞你出来,我可不敢,你要是上来反悔了,跟我讨要这幽冥变形虫充公,那咱俩可又得打一架,多麻烦?不过你也别急,这玩意儿它是有规律的,每隔一个时辰就软一刻钟,到时候你自己爬出来便是了,省心得很。” 我甩去脸上的虫尸,一脸苦相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把我弄出来,求你了,我保证不找你麻烦。这儿挺臭的,别这么无情好吧?” 洛飞雨摇头,自顾自地朝着角落走去,慢悠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得了,我可不敢相信你们的话。咱还是就此别过吧,有救你的那时间,我还不如在这个地洞里面找一找,看看有没有那白莲圣典呢。” 说完,她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站在潭边的赵中华一脸紧张地对我说道:“老大,要不要扣住她?” 我被这傻小子的话逗笑了,问他道:“你能够拿得住她?若是如此,我倒也不拦着你!” 赵中华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脸无奈地说道:“那小娘们强得厉害,我可不是对手。” 我耸了耸肩道:“你都这么说了,那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赵中华似乎对那洛飞雨很有兴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舔着嘴唇说道:“老大,你说这小丫头片子比我还小一截呢,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就那么厉害呢?” 我笑着说道:“怎么,喜欢人家?” 赵中华羞涩地挠着头说道:“没有,就是好奇而已,我还真的没有见过女孩子胸前有她那么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吃了些啥。” 我听到这话,没好气地骂道:“你这小子,脑子都放到人家小姑娘的胸上去了,难怪修为没啥长进。行了,别说这么多了,那女子是天山的凤凰,你想了也白想,赶紧看一下能不能联络到张励耘他们,把我从这鬼地方弄出来吧。我是受够了,这地方就跟粪坑一般,熏得我眼都辣了。” 赵中华忙不迭地应声跑开。没多久,不远处的林齐鸣悠悠地醒了过来,活动了一下,发觉无法动弹,问我道:“老大,我这是在哪里?” 我问道:“嘿,你到底是傅青山前辈,还是林小胖?” 林齐鸣根本想不起刚才傅青山上身的情形,还是我跟他说过之后,这才勉强将前因后果对上,不好意思地摸头说道:“老大,对不起,我错了。” 我摇头说没事,他问我胸口的剑伤如何了,我低头一看,差不多快结痂了。赵中华去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想要朝洛飞雨那边的通道摸过去,被我制止住了。虽说此刻墓地的主人已经灰飞烟灭,不过并不代表这儿不危险,我们此刻身处的是墓地中心,越往前走,便越是危险,还不如等待救援好一点。 所幸那泥潭中的浆液融化时间似乎提前了,没多久便化了开来,我与林齐鸣带着一身湿哒哒的黏液爬上了坑边,抹了一把脖子,撸出一层虫尸来。 刚才在泥坑中,羽麒麟的消息被屏蔽了,此刻倒是能够联系。我将意识沉浸其中,将情况告诉给在外面的人。 张励耘等人在断龙石那边忐忑不已,他们接到了我的消息,无比兴奋,当下也是各行其职,不再耽搁。 我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将饮血寒光剑拔了出来,朝着洛飞雨离开的通道走了过去。通道的出口处是一个凹坑,往下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钉床,人落下去,只怕就要给扎一个对穿。再往前看,只见两侧有数十根羽箭,直接扎入了墙壁,深入一半,可见劲道之强。不过我并没有瞧见洛飞雨的身影,想必这点小把戏,倒也难不倒那个飞来飞去的女子。 与这头腐尸的交手,让我精疲力竭,当下也生不出再往那黝黑的墓道里面查探一番的想法。我折返回来,靠着墙壁闭目而眠。 我打坐回气,赵中华倒是兴致勃勃地跟林齐鸣说起他昏迷过去的经历。虽然我刚才简略说过一遍,但是从赵中华的口中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平添了许多精彩,听得林齐鸣赞叹连连,一双眼睛冒星星。两个臭小子的话题,没多久就开始围绕着那个胸口鼓鼓囊囊的神秘女孩,搞得我都忍不住侧着半边耳朵听。如此一阵闲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杜队长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而且还特意叫了附近的消防队。与我沟通之后,杜队长准备通过定点爆破的手段打开一条通道。 这些都是专业的事情,我也不插手,不过他带的人倒是蛮专业的,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将这通道给凿开了。烟雾消散,小白狐第一个冲了过来,瞧见我这一副脏兮兮的模样,她眼泪都流下来了,扑过来就要抱我。我一把将她给拦住,苦笑着说道:“别,你先闻闻我身上的味儿,可比刚刚掏过粪的师傅还要臭。” 小白狐噗嗤一笑,冲着我说道:“真的很臭,难闻死了!” 小白狐一脸的嫌弃,杜队长则是浑然不觉,一路小跑着过来与我握手,恭谨地说道:“陈副司长不愧是总局的领导,这破案的速度简直让人惊掉了下巴。跟您比起来,我们这些人都像是吃干饭的。” 我摆手,谦虚了几句,问起外面那堆吸血蝙蝠的情形。 杜队长告诉我,说许是这儿的真凶死了的缘故,那些脸盘大的畜生也全都死了。我松了一口气,若那些吸血蝙蝠没有死,一旦蔓延开来,又将是麻烦一桩。 后面还有许多事情,不过这些都有别人操心,并不用我亲力亲为。此时此刻的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想着赶紧洗一个热水澡,将这一声腌臜到极点的污垢洗掉。 泰山吸血蝙蝠一案基本上算是结束了,我也完成了对特勤一组成员的承诺,让大家尽可能赶在大年三十那天回家过年。 不过事情有一些收尾需要处理,我也不得不在泉城多待了几天,跟省局的一些领导应付了一圈。就在我准备离开泉城,返回首都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让我诧异不已的消息。 洛飞雨,竟然是邪灵教天王左使的外孙女! 第四十八章 新春佳节 第四十八章 新春佳节 黑衣少女洛飞雨是天王左使王新鉴的外孙女,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实在是意外。 当今天下的高手和传承,其实都是有限的,没有谁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背后都有宗门或者门阀作为背景。如同洛飞雨这般年少惊艳的修为,若说是没有一点儿来历,自然说不过去。也只有那名邪道巨擘的后辈,方才有这般惊才绝艳的表现。若是换了往日,我倒也没有多少厌恶感,不过就在我师叔祖李道子刚刚被王新鉴谋害的此刻,我难以接受。难怪她那日夜里一见到我就转身离去,难怪她并不准备救我,难怪她曾经和宝岛国府第一高手的尚晴天自称亲戚…… 我心中一阵憋闷,难受得不行。小白狐瞧见我这副模样,过来安慰我,说道:“哥哥,你就算是知道了洛飞雨是王新鉴的外孙女,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将她杀了,又或者擒住?外公是外公,她是她,王新鉴虽说罪行累累,但是这个洛飞雨却并不是什么邪恶之人。你拿下她,那又如何?” 小白狐的话说得我脑海一阵清明。对呀,王新鉴是王新鉴,洛飞雨是洛飞雨。虽说两人之间有些联系,但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我此番能够脱难,说到底,还是洛飞雨最后出手将我救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倘若她秉承王新鉴的意志,别说救我,甚至会趁着我被困泥潭,直接出手将我给灭了,又或者袖手旁观,让我被那些黑色虫子吞噬。然而洛飞雨最终施与了援助。从这一点来讲,说明她虽然知晓我与她外公之间的关系,但她最终还是选择独立于我们两人的恩怨之外。 即便是我拿住了洛飞雨,难道我还能够找出王新鉴,将那老头儿灭了吗?不能,我此刻的修为与手段,肯定还不是天王左使的对手。 如此想着,我便释然了。之后,我与鲁东局的梁翰生等人办完了交接手续,又喝了几顿大酒,接着便赶回首都。 回到总局将案子的交接手续办完的时候,已经是年前二十八了。我给大家伙儿都放了假,家中有人的,自然都是带着奖金离京返乡,没有家人的,则准备在首都凑一起,过一个热闹年。 我想了一想,有心回麻栗山一趟,问有人愿意跟我一同回家过年不?结果一开口,无家可归的小白狐、董仲明和布鱼便纷纷开口,都说要跟着我回家。我自然不怕热闹,当天也是托关系买了距离麻栗山最近机场的机票,稍微收拾了一点东西,接着便辞别一众同事,飞回故乡。 我先是坐飞机,接着是汽车,一路颠簸折转,终于在次日来到了麻栗场镇。 多年未归,小镇子当真是有了大变样,繁华许多。买年货,买鞭炮,一番忙碌过后,我们便包了一辆小货车,一路开进了麻栗山。 少小离家老大回,多年没有回家,我的心中着实有些忐忑。小货车拐过了几个弯,龙家岭那熟悉的村落和树木出现在我的面前,心跳顿时就停止不住了,整个人仿佛醉了一般,脚底都打飘了。 龙家岭的路只修到村脚下。上坡是土路,狭窄不说,又过于陡峭,司机不敢上去,于是我们便将东西卸了下来。 那司机瞧见一小姑娘、两个年轻人单手将上百斤的年货拎上拎下,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倒车的时候,差一点栽到沟里去。 我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地工作,龙家岭好多人都不认识我了。村口一帮人好奇地打量着我、小白狐、布鱼和董仲明四人,稀奇得很。我整理完集市上买的年货,刚要打招呼,这时一个脸色漆黑的农家汉子提着旱烟锅儿上来,疑惑地说道:“二蛋你是二蛋吧?” 我瞧了那农家汉子一眼,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仔细看了一下那眉目,不由失声喊道:“你是龙根子?” 这看着有四五十岁的汉子搓着手,咧嘴笑道:“是我,是我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龙根子是我幼时的伙伴,也就比我大一岁多,如今却是一副乡间老农的模样,想来也是被沉重的生活压力折磨得不行。我拉着他的手,一时间颇多感慨。这时有个镶着银色牙齿的中年妇女挤了过来,一边拍了龙根子一巴掌,一边低眉顺眼地恭维道:“你这个死东西,人陈家二子都是领导了,还叫别人小名,真的是讨人厌呢。志程大兄弟,回家过年啊?” 妇女热情无比,龙根子这才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跟我介绍,说是他媳妇吴秋诺。我赶忙上前与她握手,喊嫂子过年好。 与龙根子一番寒暄,村口附近的闲人都围上来了,大家晓得了我是村尾陈医生家那个在首都当大官的儿子,顿时纷纷上前过来恭维寒暄。我回来之时也是有所准备,叫布鱼和林齐鸣将集市上面买来的烟糖拿出来,男人就散烟,小孩儿就给糖,每人再给一份小礼物,里面无非是些毛巾、香皂之类的小物件。这些礼物让淳朴的乡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应付完了村口的乡人,我与龙根子约好回头喝酒,接着带了三人往家里赶。想来是有人去我家里报了信,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就瞧见我爹我娘,还有我姐陈大凤、姐夫明歌,我姐姐的两个孩子都赶了过来。 瞧见我爹我娘焦急的模样,我快步走上前去,仔细一打量,瞧见爹娘的头上多了许多白发,身体也佝偻许多。想起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奔波,几乎都没有尽过孝道,当下我也是一阵难过,一声“爹、娘”叫出口,眼泪就快要流下来。 我娘眼圈发红,赶紧上前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道:“看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别哭啊,这么大的人了,而且大小也还是个领导,让人笑话。” 她自己这般说,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爹在旁边训道:“你这老娘们,哄儿子,自己倒是流猫尿了。儿子回家是件好事,别这般丧气了,让人笑话。” 我笑着说道:“没事,都是高兴的事儿。” 一家人在山道口上寒暄半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这时,我姐才发现我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呢,疑惑地说道:“志程,这几位是?” 我这才想起来,回头给家人介绍小白狐、布鱼和董仲明的名字,说都是我手下的同事,一起来过春节的。 我娘以前见过还未长大的小白狐,现在瞧见这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一张脸顿时笑得快要化了。她上前拉着小白狐的手,关心问候好一会儿,倒是将布鱼和董仲明晾在了一边。 我老家在几年前翻建过,地方倒也足够,我娘张罗着给我们做油茶吃,十分热闹。我从房间里出来之后,让小白狐三人放轻松,可以随处去看看,接着陪我爹、我姐和姐夫几人在堂屋的火坑边聊天,一聊就聊到了傍晚。傍晚的时候,龙根子应邀而来,还提着礼物登门,同行的还有王狗子。我连忙招呼,瞧见王狗子拄着双拐,这才想起他年轻的时候在工地摔断了腿,这些年来一直没好。 我们三人都是幼时好友,加上罗大根,算是麻栗山的四大天王。只可惜大家各自走了不同的路,到如今这般局面,让人十分感慨。 龙根子和王狗子一开始还颇有些局促,不过几杯酒下了肚,那话便多了起来。我听着两人讲起这些年生活的艰辛,人情冷暖,家长里短的事情,听着感觉十分亲切。酒正酣的时候,大家也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只记得童年时,在这麻栗山上到处乱窜,偷鸟蛋打兔子的趣事儿,恍然如梦。 我回家没两天,就是过年了,贴春联,贴窗花,放爆竹,发红包,穿新衣,吃饺子……张灯结彩,热闹极了。我带了许多年货,年前的时候给村子里的各家都派了一些,收获不少称赞。家里面也因为多了这么些人,变得无比热闹,我爹我娘整日都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大年初一,我把姐姐的一对儿女叫到跟前来,并没有发红包,而是给他们准备了特别的“压岁钱”。 第四十九章 欣喜若狂 第四十九章 欣喜若狂 张灯结彩过新年,正月里来头一天。 我姐育有一儿一女,都有十来岁了,我曾给他们摸过根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这样的孩子倘若强行将他们带入修行的圈子里,尽管有我罩着,但也限于自身资质,终是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 所以,对于是否送两个孩子上茅山学艺的问题,我姐和姐夫保持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让这两个孩子作为一个普通人,幸福快乐地成长。 我晓得自己的情况,虽说我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让陈家在麻栗山龙家岭扬眉吐气,村里人都高看一眼。不过说到底,一年终究没有几天能着家,也尽不得什么孝道。有我这么一个例子,家里面便不想再有一个。不过即便如此,我手上的这洗髓小还金丹还是可以给这两个小孩儿服用的,不求他们能够开窍顿悟,只求他们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至于我父母和姐姐、姐夫,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已成型,即便是服用了,也基本没什么药效,不如开两个方子,好生调养的好。送过丹药,并且照顾着俩孩子服用之后,我又给父母和姐姐各自封了一个新年红包,图个好兆头。而小白狐、布鱼和董仲明,则接到了我父母的压岁钱,一脸不好意思。 大清早,我娘便将我拉到一旁,对我嘀咕道:“志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娘看那个叫做尹悦的小姑娘真的不错,虽说你们差了十几岁,不过娘昨个儿试探了几回她的心思,发现人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啥?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你自己不好意思,那娘就去帮你说,你放心,一准能成!” 看着我娘熟练地给我做媒,我着实有些难受,不过却又不敢将我已经成婚的事情告诉给她。毕竟我与小颜师妹的事情,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 本来这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消息已经在小范围的圈子里流传开了。但是自从英华真人逝去之后,我就越发地谨慎起来。我无力拒绝母亲的这些关怀,当下找了个借口,带着小白狐、布鱼和董仲明三人进了麻栗山,前往西熊寨,给努尔的师父蛇婆婆拜年。 有我上一次带来的资金,今日的西熊寨终于有了一条规模不大的土路,虽说通不了车,来去倒也轻松许多。 我们的脚程都不慢,很快就来到了寨子里,进来一问,才知道蛇婆婆依旧不在,留了关门弟子康妮在村中守岁。 我们赶到村子的时候,鼓楼的晒谷场正在杀猪,围了好多的人。寨子里的族长瞧见我来了,便带着众人围了过来,与我寒暄。 我之前卖了从天山神池宫带来的一批首饰,以努尔的名义交到了西熊寨的手中,还专门从县里请了农林业的技术员,给寨子的苗民出谋划策。现在一看,整个寨子的气氛都变了,新起了很多屋子,显然是效果不错。族长知道我与努尔是最好的兄弟,倒也不避讳,请我们吃杀猪菜。 我这次回来,挑了几箩筐的礼物,委托族长和几个族老帮忙分给乡亲们,接着又带着纸钱和香,准备前往努尔的衣冠冢前祭拜。然而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族长的神色就有些奇怪了,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应。 这表现让我有些发愣,我匆忙赶到寨子旁边的衣冠冢,只见原本立着的碑被拔了,坟包也被填平。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情形让我的情绪糟透了,那话从喉咙里一字一句地憋了出来:“怎么回事,我兄弟的墓呢?” 族长不敢与我愤怒的目光正视,低头说道:“坟是康妮让平了的,她说她师兄梁努尔没有死。” 我诧异,脑子一转,问道:“她人在哪儿呢?” 族长告诉我在蛇婆婆的屋子里,我也顾不得别人,急匆匆地朝寨子的后面跑去。一路疾奔,我很快就来到了蛇婆婆的吊脚楼前,敲门却没有动静,便使劲一推门,瞧见身穿着黑蓝色苗服的康妮一脸诧异地走过来。我也没多想,冲到她面前大声问道:“族长跟我说,是你让他们将你师兄的衣冠冢平掉的?” 小女孩儿被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一把将我推开,诧异地说道:“是啊,怎么了?” 我激动地大声喊道:“你是说努尔还活着?他在哪儿呢?” 康妮见我莫名其妙地冲出来,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堆东西,不耐烦地摆手说道:“活着就活着,关你什么事儿?知道这是哪儿吗?这是我师父蛇婆婆的家,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我还要做功课呢,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小女孩子将我推出了门口,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旁边的族长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劝解道:“康妮啊,这陈领导是你师兄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你看咱们寨子这两年的生活条件,可都是人家陈领导帮着改善的,你可不能怠慢了贵客。要是蛇婆婆知道了,可不得骂你吗?” 不知道是西熊寨的族长平日里比较有威严,还是蛇婆婆的责骂会让这小女孩子害怕,她终于收回了推我的手,不过还是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师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他惹的祸事?我师哥每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他却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你让我对他怎么客气得了?” 这是我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努尔的消息,也顾不得小女孩儿对我的成见,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道:“康妮,不管你怎么误会我都没关系。但是请告诉我,你师兄努尔,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小女孩望了我身后的这一堆人,摇头说道:“我师父不让我跟别人说!” 我死死地捏着她的手,真诚地说道:“我跟你师兄是过命的兄弟,我不是外人。” 小女孩皱着眉头,拼命挣扎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放开我。你把我捏疼了!” 我慌忙放开了她的手,小女孩又指着我身后的一帮人道:“你让他们走开,我师父不想让那么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自然照办,让族长和小白狐等人都回避。瞧见大家都离开了之后,康妮方才说道:“本来这事儿我师父是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不过你这人实在是太烦了。不告诉你,只怕你非要闹得我做不了功课。也罢,我就跟你一个人说啊,不过你以后不许再来烦我了。” 我欣喜地说道:“好,好,我都依你!” 康妮瞧见我这般有诚意,这才皱眉说道:“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到处都是火海、毒雾和黑暗,还有好多好多的怪物出没。我师哥跟一个叫做‘大明白’的傻大个儿在一起,还有一个总是蒙着脸、打赤脚的女孩子也跟他们在一块儿。那地方可危险了,我师哥总是被追来追去,看得我和师父好着急,不过我们救不了他,急得我师父整日整日地流泪,然后骂你。说要不是你这个混蛋带着我师哥去冒险,他就不会这般模样,她还说——哎,哎,你怎么也哭了?”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康妮以为我被骂哭了,慌忙补救道:“你别哭了,我师父虽然骂你,有时候也夸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我师哥或许也不会有现如今的成就。其实她对你也没有那么恨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师哥能够重新回来,而她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呢。” 我激动地说道:“对,一定会的,一定会!” 我哭,不是因为蛇婆婆骂我,而是激动于努尔、张大明白和小观音都活着。尽管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我也一定会有与他们重逢的那一天。 二〇〇〇年的大年初一,我是在西熊寨度过的。晚上吃杀猪菜,热气腾腾的火锅,醇厚的苞谷酒,还有一个让我激动到难以入睡的好消息。 那一夜,我喝醉了,酩酊大醉。 第五十章 人情世故 第五十章 人情世故 从麻栗山深处的西熊寨出来,我依旧有些宿醉的后遗症,不过精神却无比亢奋,感觉两腿生风,走得旁边三人不住抱怨,说陈老大就像小孩儿一般蹦跶,真的是难以想象。当知道努尔依旧活着的这个消息后,无论是小白狐,还是布鱼,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 没有在特勤一组待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组员的情感,也不会明白努尔的重要性的。 事实上,那个口不能言,只能用腹语与人交流的苗家汉子,是特勤一组的灵魂人物。他负责特勤一组所有人的沟通交流工作,以及一部分的指挥行动。与努尔相比,我在更多的时间里只是扮演着一个精神上的领导而已,他才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哥一样的角色。 无论是小白狐,还是布鱼,他们在进入特勤一组的时候,都接受过努尔的培训,也跟着这位苗家大哥一同出过任务。那种在生死之间培育起来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他们能够理解我兴奋的原因,也知道努尔活着是我走出黄河口黑色战役唯一的关键。 我从西熊村回到了龙家岭,进村的时候,听到有人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们看到了我,便笑嘻嘻地与我打招呼,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过来与我拜年。 我年前就准备了一些红包和糖果,当然不吝派发,将这些小孩儿都招呼好后,又掏出烟来,给旁边的汉子们递过去,点燃后,聊上两句,接着离开。走了几步,小白狐凑过来小声说道:“哥哥,他们几个,怎么好像有些失望的啊?” 我没有回头,用余光瞄了一眼,瞧见刚才几个过来与我招呼的村民脸色的确有些不愉快,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过却摇了摇头,不作解答。 回到家中之后,我这才晓得原因。螺蛳林的罗贤坤父子回来过年,拜祖祭神,给他们螺蛳林的每一户人家,无论人丁多少,都发了五百块钱的过年金。如果家里面有年过七十的老人,还会多发两百块的敬老金。 很多人无法理解五百块钱对于一户山里的农民来说,到底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在二〇〇〇年初的时候,很多庄稼人一年忙忙碌碌,未必有这样的结余。有了它,家里面紧巴巴的日子都能够宽松许多,孩子可以买件衣服、添双鞋子了,老人也可以去集市上称一斤蛋糕解馋了,来年孩子的学费和地里的化肥钱,都不用那般操心了…… 总之这般阔绰的出手,自然赢得了螺蛳林村民的欢呼,也引得了田家坝子、龙家岭等村子的一片嫉妒。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听到我娘的描述,我不用想就能摸清村人的心态,也理解了刚才那几个村民为何脸色会不对劲。 我给村里小孩儿的红包里面,也就按照常例多加了几成,包了个十块钱。相比起来,实在凄惨。 小白狐知道我与罗贤坤之间的关系,当我母亲说完之后,愤愤不已,嚷嚷道:“升米恩斗米仇,那罗黑子是在把你放在火盆上面架着烤呢!” 我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手法,我未必需要去模仿。” 我娘在旁边听着,想起一件事儿来,有些发愁地说道:“儿呀,娘听说你给山里面的那个生苗寨子拉了几百万的投资,还给他们请了县里面的技术员,帮助他们改善生活,村里人都眼红得不行呢。咱们龙家岭的村支书找过我几回,说你好歹也是咱龙家岭的人,现在又在中央做领导的,能不能帮着去跑一跑,别的不求,就求你给村子里修一条路。这事儿提了好几次,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苦笑道:“娘,我虽然在首都工作,但是在交通、财政方面,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关系。至于西熊寨的钱,那是努尔兄弟的,我也挪不了。我的工资多少,你也是知道的,大半都寄回了家里,再多的,我也给不起。” 我娘叹了一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你当了大官,发了大财,对村子里一点也不照拂,总是有人爱说怪话。你爹听到几次,气得不行。” 我沉默了,没有接话。事实上,说到钱,我其实还是有一些的,这几年跟慈元阁陆续合作,又套现了一些。不过那些钱都是我留着准备给在工作中牺牲或者受伤的战友善后用的,这个是我立身的根本。至于造福家乡,这事我也可以做,但是却不愿为那些想着不劳而获的人做。我一直觉得,人的美好生活从来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得来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麻栗山的贫困,并不是这几百块钱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我沉默了,我娘却有些尴尬。我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想着她一辈子都在这龙家岭生活,乡里乡亲,自然忍不住偏袒一些,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承诺她过完年,去找人看看,能不能给村子里想一条发财致富的路子。 我娘对我这敷衍的话很满意,转身忙开了。我则仔细思索起来,想着如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实现这个承诺。结果还没等我想明白,家里的门被敲响,紧接着村里的支书就带着村委会的几个头头过来给我拜年了。 虽说我的级别比他们大上许多,不过这些人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辈,我也不敢拿捏架子,勉强应付了一番,大家客客气气,互道一些吉祥话。 绕了好长的一个弯子之后,村支书终于又将托我娘带的话提到了我的面前来,一脸苦相地说道:“志程,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你叔我是没本事,村主任当了十多年,也没有给咱龙家岭变个啥模样,就指望着你们这些有大出息的人给村子里帮衬一下。俗话说得好,一家花开不是红,万紫千红才是春,你可得拉叔叔伯伯们一把啊!” 我微笑着应付道:“主任你说得不错,不过我分管的工作跟民生这一块确实是搭不到关系。你说给咱村子里修路,这个是县里、市里的决议,我还真的影响不了。” 村支书摇头,跟我比了一个手势道:“志程,你本事大着呢,莫这么谦虚。我听你爹说,你现在的级别是这个,乖乖咧,那可比咱们县的县委书记还大,你过去找他,他能不给你面子?志程,咱们这些大爷大伯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可不能这样啊。你瞧螺蛳林撵山狗的儿子,人回家来,给村子里的每家人发的,那可是新崭崭的钞票。我也不指望你这样,去县里面给咱村讲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 这话听得我有些烦躁,什么叫看着我长大的,我八岁离家,十几岁就漂泊江湖,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交情。不过想着我爹我娘,我倒也只能忍着气,心平气和地应付着。 村支书带着村子里的几个头头在我家磨了半天,也没有得到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地离开了。我像是跟十二魔星打了一场硬战,疲惫到了极点。 到了晚饭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说是我娘远房的表侄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麻栗场拖家带口过来的,目的呢,一来是给老姨拜年,二来则是想找我,帮忙讨个公道。我一了解,才知道是他跟乡里的人争宅基地,最后没有争过别人,亏了半米院墙,气不开,去乡里面闹了几回,也没有个说法。他知道我回家来了,特地找我,帮忙去讨个说法。 我一阵头大,耐着性子问了几句,到底谁对谁错,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堆理由来,而且都是陈麻子烂谷子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扯不清楚。 那汉子吃过饭后,哭哭啼啼地闹了半晚上,这才离开,弄得我心焦力瘁,痛苦不已。就在那汉子离开没多久,我刚在房间里安坐一会儿,小白狐敲门进来了,一脸古怪地对我说道:“哥哥,罗贤坤来了!” 第五十一章 心同陌路 第五十一章 心同陌路 与我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不同,罗贤坤这些年背靠大树好乘凉,官路一直稳稳当当。凭借着龙虎山的支持和势力影响,他一路升迁,至此已然成了广南省局的办公厅主任,下一步就应该就是广南局的副局长了。我听说这职位距离他应该也不远了,就等着在职的那几位捣腾出空缺来,他就增选上去。 官路亨通,人生得意,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肥头大耳、意气风发的机关官僚。然而当他上门拜访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小子陡然间衰老许多,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让人感觉他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能够坐到广南省局办公厅主任的位置上,是个老头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关键的问题在于,罗贤坤此刻方才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衰老,甚至让人感觉他几乎快成一具朽木了? 我不动声色地上前,与罗贤坤握手,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但是罗贤坤却似乎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波澜,微微一阵苦笑道:“志程,当年首都一别,至今匆匆多年。再见到我,瞧见我的这副模样,是不是感觉有些奇怪?” 我笑着说道:“龙虎山天师道乃天下间道门的泰山北斗,功法神奇,自然有许多精妙之处是我们不能理解的。” 听到我这敷衍的话,罗贤坤苦笑着说道:“本来我已经快释然了的,不过瞧见你还是当初模样,多少也有些难过。” 我将罗贤坤引进堂屋来,请他在火盆边就座,好言宽慰道:“既然如此,房事就不要那般频繁,过度了,比较伤身体。” 罗贤坤一愣,不由得摇头笑道:“老陈啊,你还是那般直接,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 我含笑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那一年首都相别,罗贤坤哭诉衷肠之后,我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当初两个人携手闯世界,在金陵的江边就着一份饺子,吃得浑身发暖,而此刻相对无言,平添许多尴尬。时间让我们两人渐行渐远,再也找不回当初那种亲密无间的友谊。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又或者我们两个人都变了,这个谁也讲不清楚了。 罗贤坤瞧我一副平静的模样,摇头笑了一下,对我说道:“我听说你前天就回来了,却没有来找我。怎么,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一点都不想我?又或者觉得我入了龙虎山,便不愿意再跟我打交道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我也只是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的。” 罗贤坤提着手上的两瓶白酒,说道:“没别的意思,我这里有两瓶茅台,过来找你喝酒,顺便给你拜个年。” 我点头,叫小白狐去帮我弄点花生米等下酒菜来,便围着火盆边,两个人一口酒,一口菜,吃了起来。 几杯白酒下肚,那热力便升腾而起,罗贤坤的话多了,我也感觉轻松许多。两人搭着话,聊着这些年来各自的遭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 酒喝多了,头便发晕,不过罗贤坤却是稳重了许多,没有像当年那样掏心掏肺。喝完最后一杯酒,他起身与我告辞,说要回去了,不然夜色太黑,赶不回螺蛳林。 我起身送他,两人默默地走到了龙家岭的村口,回望暮色中的村庄和炊烟,他突然问我道:“老陈,你说当初我若是不跟你出去,而是留在山里面,将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我指着他身上那件ga单头鹰标志的黑色西装,然后又朝着村子里的两户人家指去,对他说道:“龙根子和王狗子,你可曾晓得他们此刻的模样?” 罗贤坤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命啊!” 这句话说完,他又叹道:“很多时候,我经常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我,如果还是当初那个山里少年罗大根,那会是一个什么模样。不过你今天的这句话,让我明白,现在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跪着,我也会走下去的。” 罗贤坤释然了,笑着朝我摆了摆手,往山下走去。 我望着这个儿时挚友已经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我今天之所以与罗贤坤小心翼翼地交谈,并不是因为所谓的龙虎山和茅山的门户之见。事实上,我以前的偶像李浩然局长,他也是龙虎山出身的,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亲近。真正让我与罗贤坤渐行渐远的,是这些年来我陆续听到的一些风声。此时的罗贤坤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山里少年,他结交的豪雄无数,鱼龙混杂,这背地里的目的绝对不会纯粹。总之一句话,那就是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和罗贤坤会变成敌人,刀剑相向。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才是我与他疏离的真正原因。 我在老家并没有多待几天,除了依照当年李道子给我批的命谶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那些以各种各样的名目找上门来的亲戚朋友不胜其烦。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让我深深地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我发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并不在这里。龙家岭虽说也有我的父母亲人,但是它已经不再是我小时候的那般纯粹,再继续待下去,只怕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离开之前,我还是通过关系,帮儿时好友龙根子和王狗子安排了一下工作。王狗子因为腿瘸了,安排在县里的一个事业单位看门,而龙根子则被我托到了西熊寨,帮着收一些山货之类的。虽说一样辛劳,但是总是比在土里面刨食挣得多。 我提前回了首都,过了几天轻松日子,特勤一组的组员也都陆陆续续地收假,回来报到。大家喜气洋洋,显然这年过得还算是不错。 能够入选总局的特勤小组,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其实都是一种荣耀,特别是像林齐鸣、董仲明、朱雪婷、白合这些草根出身的人,更是一种足以让乡里乡亲、街坊邻居赞叹的事情。林齐鸣羞涩地告诉大家,说这回过年,来他家提亲的人差一点将门槛踏破。短短的假期里,他这亲都不知道相了多少回。 别人问林齐鸣到底有没有相中,他憨厚地摇头,说没有。他还小,暂时还没有解决个人问题的打算。 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这小伙子还在想着华东法术学院那个枉死的女同学,然而赵中华却早已看破了一切,阴沉沉地笑道:“你呀,是不是想着洛飞雨呢?” 林齐鸣顿时大窘,与赵中华掐成一团。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转眼就到了二〇〇一年初,刚刚从太湖办案回来的我被叫到了宋司长的办公室。他告诉我,说在南方省的东官市,有一个十分棘手的案子,希望我能够接手解决。 第五十二章 鬼节失踪 第五十二章 鬼节失踪 按照总局行动处的惯例,每个特勤小组完成一个任务之后,特别是下到地方去的案子,都会安排一段时间的休息周期。这段时间既是给小组成员休整、调养、养伤的诸事预留,也是给总局一定的时间进行案件审核和报告处理,并不会着急再次安排任务。所以对于宋司长的话我有些奇怪,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宋司长笑着说道:“倒也不是非要你去,你先看一看案件的卷宗,再回复我去还是不去吧。” 我接过卷宗,稍微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是一个并不算大的案子。东官市陆陆续续有女子失踪,经过调查,她们竟然都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出生。还有数份报告显示,东官市花门弟子活动的规模有日益壮大的迹象。不过因为省局那边对于是否打击这个,一时间没有形成定论,所以便一并上报到了中央来,让总局牵头来动作,以免得罪地方领导。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伤了和气,总是不好的事情。 所谓花门,其实就是娼门,前者不过是一种比较和善的说法而已。古代把人按身份划分为九流,其中又有上、中、下等,那下九流有很多说法,其中一种就是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涵盖了许多行业。 有一个说法,讲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两个职业,一个是杀手,一个是娼妓,这话儿不假。不管怎么说,有需求就有市场,从古到今都不曾断绝。 这玩意儿,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总之就是存在。因为历史悠久的缘故,很多可怜人团结起来,形成了林立的门派,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在这里面,近代比较出名的,就属魅族一门,她们的首领每一任都叫做魅魔。当年沈老总整合天下旁门左道的时候,她们能够占上一席之地,代表整个花门,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厉害。 当然,花门并不仅仅只有魅族一门,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这些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花门宗派也非浪得虚名之辈。我从这报告的字里行间,瞧出一个线索,那就是魅族一门,极有可能就在东官一带活动。 据特勤局的消息,魅魔刘子涵已重归邪灵教。 我与邪灵教,无论是从弥勒那边算起,还是从王新鉴这里说起,都是针尖对麦芒的生死大敌。宋司长正是瞧见了这一点,才会将这任务交到了我的手上来。 宋司长也的确猜对了,我对此事还真的是很感兴趣。不为别的,就因为当初黄河口蝗灾一役中,那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耿传亮,曾经出现过。 虽说我已经确定了努尔和张大明白没有死的消息,但是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却已经长眠在烈士陵园中。他们也是我特勤一组的战友,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便是仇,我不能不报。我没有半点犹豫,当下也是将此案接了下来。然后将手上的事情交接一番,带队南下,赶到了南方省。 我曾经几次来到南方省,对于这个经济总量居于全国前茅的金融大省,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我并不算陌生。负责南方省局的李浩然局长,我也十分熟悉。到达南方省的省会南方市,李局长亲自过来迎接我们,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来。 我与李局长在金陵曾是同事,当年的我还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儿。现如今重新聚在一起,回想起当年之事,不由得多出几分感慨来。 与罗贤坤一样,李局长也是出身于龙虎山,不过他这一脉与龙虎山张天师、善扬真人、望月真人三大巨头并不和睦。当然,做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内部有再多的矛盾,对外也是能够同仇敌忾的。我对李局长的职业操守,还算是比较认可的,所以交流起来也还算顺畅,并没有太多的分歧。 李局长诸事繁忙,没有精力跟这个案子,此事是由省局行动处的张波副处长具体负责的。 张副处长是南方省三界庙的护法弟子出身。三界庙名字虽然被称为“庙”,不过却是一处“惟道独尊”的道家道场。庙中供奉着二郎真君和托塔李天王,传承的是丹鼎派,主张内外兼修、日积薄发的道义。李局长与我介绍的时候,我已经仔细打量过了,不愧是能够做到副处的干部,当真是一把好手。 在省局的小会议室里面,张副处长给我们具体地介绍了案子的情况。原来近三年来,已经陆续发生了十一起妇女失踪案,当地的公安机关进行过专案调查,但一直没有发现尸体,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当地的人员流动量实在是太过于巨大,管理不便,警力也不是很充足。 此事本来是准备搁下来的,不过后来特勤局审核档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些失踪的妇女,有一大半都是“下海”的小姐,所有人的出生日期,都是著名的鬼节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那天出生的人,阴气一贯是比较足一点。鬼门开,比较容易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比较容易沾染祸事。陆陆续续有这么多的女人失踪,自然是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于是,案子在两个月前第十个女人失踪之后,便调到了特勤局这边来。 目前省局行动处掌握的情况并不多,那些女人基本都是突然消失无踪了。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如果真的有凶手的话,那么下狠手的应该是同一个或者同一伙人。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一点,东官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根本无法捉摸到凶手的意图,也无法对占受害者大部分比例的小姐这个特殊人群进行管控。尽管我们晓得凶手极有可能对生辰在农历七月十五的女人下手,但是满城的小姐都是游击队,未必会配合我们的调查。 开会的时候,张副处长对我说:“局里面已经对东官市里面大部分的营业场所进行了布控调查,尽管过程十分艰难,最终还是排查出了四十五名于农历七月十五出生的特殊服务行业从业人员。” 当然,这比那些徘徊于街头巷尾和小发廊里面的小姐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而已。 张副处长十分专业,思路我也十分认可。在地方上进行调查,像我们这些人发挥的作用并不是很大,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能如鱼得水。我等他讲完后,先是肯定了他之前的工作,紧接着我告诉他,说我们这次下来,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凡事都需要过去看一看,具体的先不讲,到时候再聊。 确定完方针之后,我们就随着张副处长的调查组前往东官。 东官是南方省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外贸口岸,下辖二十八个镇和四个街道,拥有六七百万的人口。这里充斥着大量外来的打工者和冒险家,到处都是密集型的制造业,被誉为“世界工厂”。 东官拥有规模如此庞大的人口,自然也是龙蛇混杂。前来此处的人除了大量的打工者、老板、商人、白领、公务员等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存在于捞偏门的灰色地带。因为人多,所以这里的服务业格外发达,乞丐、流氓、地痞、小偷、黑帮、小姐一应俱全……特别是后者,从全国各地而来的下海女性汇聚于此,规模庞大,生存于各个酒店、夜总会、洗浴中心、发廊以及街头巷尾。 到了东官后,我们跟当地的办案人员接触,先是走走看看,大致了解一番情况。第二天夜里,我从张副处长手上拿了一张名单,决定带着手下几个年轻人,前往一家酒店实地勘察。 我觉得,这一次,应该能够碰到我想要见的人。 第五十三章 孤军深入 第五十三章 孤军深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们就来到了某家以喜字开头的著名酒店里,与我同行的有张励耘、布鱼、赵中华和林齐鸣。至于其余人,在小白狐的带领下,前往另外一个镇去探察消息。 临行之前,我到附近的士多店买了一瓶二锅头,让每个人都抿了一点漱口,接着又让大家在身上淋了一点儿,加重酒气。这个是在装扮酒饱饭足来作乐的寻欢客。 结果酒倒是喝了,除了张励耘,其余几位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布鱼一口将那瓶二锅头喝干,舔了舔嘴唇,闷声闷气地问我道:“老大,我们进去,该怎么做呢?” 我低声回答道:“此案的线索并不算多,因为它不属于熟人作案,也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正常的路子就让张副处长他们来做,我们的主要任务,则是另辟蹊径,找到魅族一门的人员。一般来讲,她们都有一身采阳补阴的媚功,而且魅惑之术皆属上乘。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个魅族一门的人员,将其拿下,审讯出她们的人员构架,顺藤摸瓜,牵出一整个庞大的网络来。” 赵中华问:“怎么找?” 张励耘笑了,前来揽住布鱼和赵中华的肩膀,嘿然说道:“放轻松,拉你们几个过来,是凑数的,真正辨识的是我和陈老大,你们装作有钱阔少就行了。本色表演,不要夸张,知道不?” 交代完后,五人走入酒店。灯火辉煌的大堂和主厅上璀璨的大吊灯让人看得眼晕。大门两侧十二位身材高挑,旗袍开衩到腰间的性感女郎,躬身低腰,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口,齐声喊道:“客人晚上好。” 布鱼、赵中华和林齐鸣哪里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就吓得双腿直哆嗦,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这些家伙面对穷凶恶极的歹徒和罪犯的时候,从来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但是瞧见这些个打扮得如粉红白骨精般的妖艳女郎时,顿时就有些惊慌无措了。终究还是太过于年轻,没有历练。我和张励耘便显得平淡许多,有些慵懒地等着大堂经理走过来。 聊了几句,那经理知道我们是寻欢客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堆出来了,热情地招呼道:“五位来得正巧,我们酒店刚刚从乌克兰进了一批新货,热情奔放的大洋马,可是要看一看?” 张励耘装着十分有经验的回答道:“这个嘛,当然是好的。不过你们别拿边疆的女子糊弄我们,说不出几句老毛子话来,我去消费者协会告你!” 他一本正经的玩笑让经理十分受用,夸张地保证道:“假一赔十,我若是讲了假话,今天免单不说,还派十个大美女过来伺候您!” 这般说了,经理将我们引到了旁边的小厅歇息。没多久,一阵香风吹来,前面的小展台前走来十个衣着暴露的白种年轻女人,个个身材高挑,金发碧眼高鼻梁,热力十足,她们用磕磕巴巴的中国话躬身喊道:“各位老板晚上好。” 我稍微扫量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们这回过来,所要寻找的是花门中人,也就是魅族一门的外线,与这些从乌克兰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漂洋过海而来的洋妞根本就搭不上一点儿边。我横不能真的带手下组员来寻欢作乐,谋求福利吧? 张励耘倒是个机灵的人,他当下也是粗略扫了一圈,站起来跟经理说道:“老毛子看着新鲜,不过抱着却是一股味儿,咱国人的胃口都给养刁了,还是自个儿的好一点。这样吧,经理,你也别说找什么大洋马了,兄弟我们几个也是历经欢场的人,你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妞儿给咱找过来,相貌、身材这些都是其次的,重要的就是活儿好。只要活儿好,钱就少不了,不过若是敷衍咱哥几个,我们抬脚就走!” 他这话倒也说的圆乎,经理看着布鱼他们几个的模样,倒是有些怀疑。不过继而一想,估计是老家伙带着小同志过来尝鲜的,倒也释然,应声而去。 接下来走了几次场,来来去去换了三十多个小姐,浓妆艳抹,妖气凛然,看得小年轻们口干舌燥,一副把持不住的模样。我在旁边仔细观察,感觉她们都不过是皮相而已,那骨子里面却根本没有什么媚功,一双眼睛涣散无神,完全就是浑浑噩噩的模样,红粉骷髅而已。 连续换了好几拨,我们都不满意,那经理便有些心浮气躁,走到我们面前,一脸不快地说道:“各位老板,你们到底是过来找乐子的,还是过来找场子的,这么个折腾法,那就真没劲了!” 张励耘哪里能被这家伙镇住,冷声笑道:“怎么,嫌老子们烦了是吧?” 经理半肯定地回答道:“那怎么可能,只不过你们这么挑来挑去,就是不选,那也不是个事儿对吧。咱们是做生意的,时间就是生命,我们酒店的姑娘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你们若是不满意,那就……” 这话还没有说完,张励耘从沙发上拿出一鼓鼓囊囊的皮包,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霍然而起,大声喊道:“咋地,你想咋地,撵客人对不?实话告诉你,钱,爷真不差,但是你们有点诚意不?弄这些个傻姑子来糊弄谁呢,真当我们是啥世面都没见过的乡巴佬呢?你赶紧给我找点好货来,要是再糊弄我们,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通话,张励耘说的是东北腔,一副社会大哥的口吻。经理一哆嗦,先是往旁边的保安那儿瞅了一眼,思索了几秒钟,脸色立刻变了,笑着说道:“几位不早说,您说的那标准,我们酒店还真的有,不过都是镇场子的花魁,现在都有客人呢。这样,你们先等着,等她们下钟了,我立刻给你们安排。” 经理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旁边的侍应生则将我们领到了一处小包房里,在按摩椅上歇着,候钟。 我们这时也没有为难对方,各自躺下。瞧见门关上之后,我低声问道:“小破烂,查一下,看有监控设备吗?” 赵中华应声点头,不动声色地拿出一个怀表大的小仪器来,调了一下,放在耳边听了一下电子杂音。紧接着他又将房间里面的灯光关掉,在绝对的黑暗中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开灯,对我说道:“没有。” 我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瞧着房间里粉红的灯光,申明了一下纪律:“大家注意,我们这次过来,是调查办案的。大家注意一下纪律,不要假戏真做,真的犯错误,知道吗?” 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我身边这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除了布鱼我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到底是啥,别的可都是正常的男人,见到这般场面,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别说他们,便是我这个有老婆的人,难免也有些生理反应。不过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畜生,不可能由荷尔蒙来决定行为,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总是得注意的。 众人闷声闷气地应了,接着他们又调侃起来。我这一听,才晓得张励耘在总局谈了一个小姑娘,叫做顾卿辰。两个人是欢喜冤家,分分合合,弄得有点儿言情剧的感觉。 我颇有些诧异,在我的印象中,张励耘是个十分稳重的年轻人,也是我极为重要的助手,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几人在休息室里等了半个多钟头,那经理这才折返,对我们说道:“各位,是这样的,我们这儿有一位技师,是我们酒店的花魁之一。你们看一下,到底是哪一位先,又或者是等人齐了,我再给你们安排?” 张励耘笑着说道:“又不是新年钟声,还非要一起?这位是我们的大哥,只有一个人的话,那就是他!” 他指着我,我按照惯例还要谦虚一下,指着林齐鸣和赵中华说道:“你们两个小,又是第一次来,要不然就让你们先去?” 两个小年轻刚刚挨了教训,涨红了脸,连忙推脱,一副怕祸事惹上身的模样,我起身道:“那行,你带我先过去吧。” 经理应了一声,十分殷勤地在前面领路,一路对花魁夸赞不已,各种溢美之词,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这才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敲了门,经理喊道:“梦云,客人我带到了。” 门一开,露出一张妩媚十足的俏脸来,我一瞧,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五十四章 神秘媚术 第五十四章 神秘媚术 见到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错觉,她便是我一直想要找寻的魅魔刘子涵。 是的,一样的蛇精脸,一样的大眼睛,一样充满诱惑的体香,一样的水蛇腰,以及饱满的大胸脯……她们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我的身体都紧绷起来。就在我准备出手的那一霎那,我却发现了一件事情,这是一个误会。她的确是与刘子涵有着百分之七八十的相似,但终究还是缺少一种感觉,一种专属于魅魔的感觉,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魅魔刘子涵。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呢,难道是她的妹妹,又或者女儿? 在一瞬间,我几乎能够确定自己这一趟所来不虚,当时也是将紧张到了极点的心情收敛起来。接着我眯起了眼睛,用充满赞赏的语气对经理说道:“不错,直到此刻,我才确定你真的没有撒谎,这的确是一位无比美妙的尤物。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吗?” 经理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点头说道:“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将一些账单结算清楚。”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他吩咐道:“你去休息室找那小子吧。至于现在,请不要打扰我。” 经理应声而去,我友好地对这位像极了魅魔的女人笑道:“嗨,靓女,我可以进来么?” 女人富有职业礼貌地对我点头说道:“是的,老板,请进来,叫我梦云。” 我推门而入,打量了一下房间,装潢得十分豪华,宽阔而精致,满屋子粉红色的调调,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让人几乎忘记了这里不过就是一处用金钱进行某些交易的场所,莫名多出了许多罗曼蒂克的感觉。 进屋之后,我来到粉红圆心造型的大床前,在一排蓝色布艺沙发上坐下,身子往后仰,跷着二郎腿,轻松地说道:“哦,梦云,这是你的艺名,还是真正的……” 我的语调故意拖长了一下,美女朝着我抛洒媚眼,用鼻音呢喃了一下,说道:“老板,你觉得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如果是艺名的话,我觉得取得真的很糟糕。” 梦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坐在我的旁边,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叫什么名字好呢?如果你喜欢,今天的两个钟里,你都可以叫我那个名字。” 我摇头说道:“不,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做什么。” 梦云脸上妩媚的表情开始渐渐地消退了,变得似笑非笑起来,摇头说道:“老板,你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别的男人一见到我,就火急火燎地扒光我的衣服,一副恨不得将我给吞下去的模样。只有你,对我身上最感兴趣的东西,竟然是名字。我很想提醒你一句,我是酒店里面钟点最贵的技师,如果你这样浪费时间的话,最终损失的,可就是你哦。” “不,相比你这人见人爱的肉身,我更喜欢探索你的内心。这才是我喜欢做的,至于别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兴趣。” “你确定你花这么多钱,是为了跟我聊天的?” “是的,你可以嘲笑我,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你长得真的太像我的初恋了。如果有可能,我不希望亵渎你,亵渎我的初恋,我更想找回从前那种初恋的感觉。”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告诉你,我叫小红,来自于云岭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在我们那里……” 整整两个小时,我没有跟这位叫做梦云又叫做小红的美女有过任何身体接触。我们两个人窝在柔软的沙发上面,轻松地聊着天。 在小红的描述中,她是一个来自于偏僻山区的少女,从小成绩特别优异,后来高考还收到大学的通知书,而后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得不南下打工。经过一年多的辗转漂泊,她父亲的尿毒症将她平静而艰辛的生活打破,为了筹得昂贵的医药费,她咬牙下了海…… 这段话倘若是让林齐鸣或者布鱼等人来听,说不定就真的信了,然而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比较精致的谎言。因为我晓得一个道理,一个在这种欢场整日迎来送往的女人,她对生活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已破灭。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公平,不相信任何一切,除了腰包里的钞票。她已经将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下,自然就不会再捡起来,所以这些凄惨的事,都不过是说了无数遍的谎言而已。 不过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我却听得几乎抹干了泪水,临到钟点的时候,我给她留了一张纸条,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让这个女孩儿以后有事可以打电话找我,我或许能够帮助她。 两个小时过后,我一脸轻松地离开了房间,心满意足。 回到休息室,里面除了林齐鸣之外,张励耘、赵中华和布鱼都不在,我问什么情况,林齐鸣告诉我三人都去房间里了。而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说自己没敢去。等了半个多小时,三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接着更衣,出了酒店。 离开之后,我问张励耘什么情况,他告诉我,说和他一起进房间的那一个,应该是花门中人。他进去之后,给她催了眠,虽然不肯交代,但是他摸过骨,发现有修行的底子。 我又问赵中华和布鱼的情况,两人一脸尴尬,赵中华支支吾吾,告诉我他没搞清楚,而布鱼则回答我,说他在房间里睡了一觉。 我问他里面的小姐没有生疑么,布鱼摇头说没有。他一进去,就告诉那女孩儿,说自己只对男人有兴趣,之所以来这里,是陪朋友,让她不要揭穿。 只对男人有兴趣?听到布鱼的这话,林齐鸣和赵中华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一下,张励耘结结巴巴地说道:“布鱼,你不会是真的吧?” 布鱼一摊双手,无辜地对我们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我只对母鱼感兴趣吧?” 布鱼的出身并不是什么忌讳,他不用像小白狐一般隐藏,所以不管是张励耘这样的老人,还是林齐鸣这样新加入其中的家伙,都为这个光头青年的冷幽默笑得肚子发痛。爽朗的狂笑声让周围的路人纷纷望来,我们赶紧收敛情绪,一路小跑到了街道口,张励耘这才问道我:“陈老大,你的收获呢?” 我将刚才的情况告诉大家,很确定地说道:“那个叫做梦云又或者小红的女孩子,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一定跟魅魔有关系,确定无疑!” 张励耘惊讶地说道:“你是说?” 我点头,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说道:“对的,据我所知,魅族一门里面,有一门比较高深的采阳补阴术,如果修行到了高深的境界,便可以获得惊人的美貌。所以说我们所看到的魅魔,她原来并不是这个模样,而是因为境界达到才如此。这个梦云,她一定是修行了这种秘术,而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不会这般相似。” 林齐鸣一脸茅塞顿开的样子,猛地点头说道:“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何堂堂的修行者,会选择这样的职业,现在明白了。” 赵中华附和道:“对呀,要不然还真的不知道去哪儿,找这么多的男人来练功呢。” 两人露出一副十分向往的表情,张励耘拍了两人的脑袋一巴掌,问我道:“老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最头疼的东西,就是没有线索,现在已经迎刃而解了,我们只需要盯紧小红,就一定能够将后面庞大的关系网给挖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只需要磨快手中的剑就好了。” 布鱼问道:“可是,要万一魅族一门跟连环失踪案不是一回事儿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 林齐鸣跃跃欲试地说道:“那要不要现在就派人过去跟着她?” 我摇头说道:“不用,我已经安排人了。” 第五十五章 第十二个 第五十五章 第十二个 众人回返,次日清晨,杨劫回来告诉我,小红一直到凌晨四点方才下工。 她和酒店的另外两个女子同住,由摩的师傅载着离开,他一路跟随,在离酒店两里地的一处城中村前停下了来。 小红属于高收入一族,按理说能够享受到更优越的生活品质,不过她们住的地方,却十分简陋。她们的住处是在一处老旧的大院里面,混杂着几百号的外来打工者,无论是治安还是生活条件,并不算好。 是什么,让这个女人会如此作态呢?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她家里面有一个身中尿毒症的父亲需要昂贵的医疗费用,所以才住在这儿? 我心中盘算了一番,不由得发笑了,身在魅族一门,自然是无亲无故,哪里还会与老家的亲人联系呢,应该都是谎言吧?然而杨劫接着告诉我,说那小红的家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儿,据说是她的妹妹。因为太晚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他也找不到机会混进去,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具体的情况,还得等之后的观察结果出来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既然摸清楚了对方的落脚之地,那么事情就很好办了。我只需要安排人员过去监视,查清楚对方的社会关系就可以了。 我没有让杨劫立刻去休息,而是将林齐鸣、董仲明和赵中华三人叫了过来,让他们随着杨劫一同折回那处城中村去。从今天开始,这三人分三班倒地监视,务必在近期内弄清楚小红的具体状况,并且查清楚到底是哪些人与她有私底下的来往。至于是否将其抓起来进行审问,这事儿我还是有一些犹豫。 魅族一门的成员,他们与寻常的修行者并不一样,魅惑之术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像小红这种已经修行到跟魅魔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员,必然是其中的高层。倘若贸然将其抓起来,一来我们这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她若是扛住压力,矢口否认,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样一来,我们反而会失去机会,所以还不如耐心地监视观察,这样或许更有收获。 我们面对的是一群狡猾而残忍的敌人。耐心,是每一个在秘密战线中奋斗的人员,所必须拥有的一个品质。 四人应声而去,我带着张励耘、阿伊紫洛、小白狐、布鱼、朱雪婷等人一同参加了张副处长召开的案情讨论会,并且与省局调查组、东官分局专案组的工作人员正式见了面。 案情讨论会上,张副处长将十一个失踪人员的籍贯、生辰八字、职业、家庭和社会关系等等都进行了说明,并且发动大家的发散性思维,希望能够有一个比较初步的认知。 会上,我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地参与,而是让年轻人出头,让他们能展示出更多的才华。然而等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后,有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我发现其中的一个失踪人员,居然跟我当年南下处理血色码头一案的时候,一个叫做曹聪明的前特勤局成员有关系。她的亲属关系一栏写着父亲是曹聪明。 我不管旁边激烈的讨论,将张副处长叫来,问道:“老张,你看一下,这个曹聪明,是不是血色码头案中反水背叛的那个特勤局成员?” 张副处长点头,告诉我道:“对,就是他,这个曹璐璐是曹聪明的女儿,在东官艺术学院读书。好端端的,她突然就失踪不见了,真的是让人心塞啊!” 我眉头紧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案情讨论会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到餐厅去用餐,我被一堆人围着,如众星捧月一般。就在这时,我发现角落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老人,顿时就惊住了。我便拨开众人的包围,端着钢制餐盘一直来到了那老人的桌前,恭谨地喊道:“张伯,好久不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在角落里面默默用餐的老人,正是鼎鼎有名的镇虎门张晓涛。 血色码头一役里,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心灰意冷,便没有继续留在局里,而是退休了。不过我记得他好像说他总也闲不住,想要回乡,在当地的特勤局谋一个看大门的工作,没想到他的家乡,原来是在东官。 面对着我恭谨的问好,那张伯却显得缺少热情,平静地说道:“你没见到我,我倒是见到你了。只不过不知道位高权重的你,是否还认识当年的张伯,所以才不敢跟你打招呼呢……” 我慌忙上前求饶,笑着说道:“瞧您说的什么话儿,我十三岁那年,若不是您掌劈邪符王杨二丑,将我给救出来,说不定就没有我了,更何谈现在的一切?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认识谁,都不可能不认识您。张伯,咱爷俩什么关系,你要是这么见外,那就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看不起我了!” 听到我这一番话,张伯的脸上方才露出一点儿笑容来,摇头说道:“人老了,心思也敏感了,你别见怪啊。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未必能够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我把餐盘放在张伯的对面,坐下寒暄两句,问起一事来:“张伯,你隐居此处,定然是想找到闵魔的线索,不知道这些年来可曾有所收获?” 张伯摇头,对我说道:“那个家伙自从当年在龙穴岛吃过大亏以来,便一直没有露面了。有人说他现在在台湾,也有人说他在粤北的某处小渔村里开帐收徒,不过都算不得准,那家伙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我点头,想着当年弥勒承诺我压制闵魔十五年的话,当真是没有作假。只不过那闵魔如此休养生息,一旦爆发起来,说不定更让人头疼呢。 我又问起张伯对现在这个案件的意见,他摇了摇头,说他年纪大了,这些烧脑细胞的事情,终究是做不来了,这些事儿,还是让受过教育,能够系统办案的年轻人来吧。至于他,每天守着个大门,朝九晚五地过活,就挺好,也不操心。 张伯吃过饭就离开了,晃晃悠悠地朝着大门走去。我望着他的背影,感觉这个老人的修为似乎比之前更加深厚,只不过是这些年来的心境,与当年大有不同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每天都在调查中度过。我那几日每天都在东官、洪山、江城、南方市以及鹏市等地晃悠,与当地的特勤局人员交流,并且还跟他们的线人进行沟通,试图找到一些邪灵教的线索,不过收获并不是很大。一眨眼,我们到达南方省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这天我回到东官,林齐鸣跟我汇报,说赵中华跟嫌疑人小红有些不对劲。 我一愣,想着莫不是跟那女子产生什么情感了吧。若是如此,二十出头的赵中华可挡不住那女人的媚功呢,结果一了解,方才晓得赵中华跟那叫小红的妹子因为某件小事儿熟悉起来,并且进入了小红的生活圈子里。 我皱着眉头,正想仔细了解这事儿,张副处长的一个属下匆匆跑了过来,告诉了我一件事情。在东官的厚街镇,又接到了一起女性失踪案。经过调档,发现这个女性的生辰依旧是农历的七月十五。得知消息之后,张副处长准备前往厚街调查,问我是否需要同去,我没有犹豫,立刻召集了在家的所有特勤组员,跟着大部队一同前往现场。 算上最新失踪的这一个,东官女性连环失踪案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二个了。在道家或者玄学里面,十二,可是一个很诡异的数字。 第五十六章 线索纷纷 第五十六章 线索纷纷 我们赶到了东官厚街的一处出租房里,报案人是遇害者安晓宝的堂姐。据她说,安晓宝在三天前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去她上班的地方问过,才晓得她下班了之后,就没露过面。一同上下班的姐妹告诉她,安晓宝是坐摩的离开的。若是有问题,很有可能就是摩的司机见财或者见色起意,生出了歹心来。 安晓宝的堂姐跟遇害人并不住一起,那个女孩平日里独来独往,与街坊邻里也没有什么来往。我们赶到出租屋的时候,瞧见房间里的垃圾桶里有烟头和用过的避孕套,询问她是否有男朋友或者异性伴侣,回答是没有。再深入了解,这才知晓安晓宝的职业,跟大部分失踪的遇害人一样。 这房间并不大,十分整洁,和正常女孩子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我望着床头上的一张贴画,那是一个皮肤白净、面容姣好的女孩艺术照。经过介绍,那就是失踪的遇害人安晓宝,一个来自西南小县的十八岁少女。 张励耘从床头柜翻出了一个老式笔记本,上面有还珠格格的大眼睛和尔康贝勒的大鼻孔。我戴上手套,简单地翻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女孩,用难看的字迹一笔一画写出来的账本。笔记写得很详细,每一单生意用“正”的笔画来记录,在后面还有一些工作的要求和心得,以及一些培训记录。 没有人知道这些失踪的女孩儿到底去了哪里,是活着,还是死去;是被卖到了深山老林,或囚禁于某处地下室;还是被分尸,或者扔进了江里栽荷花。倘若不能迅速破案,只怕还会有第十三个、第十四个……这样残暴的凶手,实在是太变态了。 做完了调查取证工作后,没有太多发现的我们,在当地民警的带领下,来到了安晓宝工作的地方,一个档次不错的洗脚城。 说是洗脚城,不过做的什么勾当,大家心知肚明。带路民警与老板还算是比较熟悉,一番寒暄之后,老板喊来了当天的领班,让她给我们做笔录,讲述了受害者安晓宝的情况以及当天发生的事情。 在对方的描述中,安晓宝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从来不与人拌嘴,也不会跟谁弄出什么纠葛,平日里的业务也只能算是一般,并不会有人忌恨,跟大家的关系处得还算是不错,总而言之,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孩儿。至于那天夜里,她是凌晨三点多钟下的班,因为是自己租的房子,并不与别人一起,便坐了摩的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了。 我摆了摆手,问道:“安晓宝的身份证呢,是不是押在你们这儿?” 一般来说,这种场子为了拴住小姐,都会在小姐进驻的前三个月里,暂扣身份证,作为防范擅自离开的措施。正是因为这个身份证,使得受害者的信息外流,让人晓得了她鬼节出生的消息。 听到我的提问,老板连忙点头,晓得我们过来,查得是人命案,而不是他们经营的行业,倒也配合,叫了负责掌管身份证的二老板,也就是他的小舅子去取,结果等了半天,二老板这才姗姗来迟。二老板一脸讪讪地笑道:“那个啥,身份证不见了,我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 我皱起眉头,张励耘毫不客气地一把将那家伙的衣领揪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是不见了,还是你故意给了别人?” 张励耘军人出身,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凶悍的拼杀,一旦发起狠来,自带着一股戾气。那家伙吓得腿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都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了,一直都没有动过,没想到没有找到,我也没办法。那身份证又不是钱,我拿了有什么用?” 我摸着鼻子问道:“王老板,除了你、你小舅子,还有谁能够接触到这些身份证?” 老板讪讪地笑道:“这个嘛,就是怕小年轻的太马虎,所以帮她们保管起来的。平日里都封在保险箱里,谁还会特别在意?至于那保险箱的钥匙,除了我,也就这小子有了,没有别人。”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你将你们这儿当天在场的所有技师和保安都召集起来,我要找人问话。” 老板一愣,嘿嘿笑道:“警官,不用吧,我们这些技师都是两班倒的,每天工作到凌晨三四点,这会儿可都在睡觉呢,哪里叫得动?” 我没有跟他讨价还价,而是扭过了脸。张副主任瞧见了,黑着脸说道:“王老板是不愿意咯,那我们就回去了。不过我们一走,事情就说不清楚了,日后三天两头地过来找你,你可别不耐烦。” 做这门生意的,哪里想天天有有关部门来查,王老板当即也是点头认错,接着叫手下赶紧打电话联络,让当天所有在场的技师往回赶。 大半个小时之后,洗脚城的技师和保安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一个个都是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的样子。 大致审过一遍之后,张励耘找到了我,说起两个情况。第一就是王老板的小舅子刘清宇语焉不详,其中必有猫腻,第二便是载走安晓宝的摩的师傅,有人认得,别人都叫他费哥,是这一带的老人。 我点了点头,大概看了一遍,一班技师里面,没有见到一个有些底子的,估计是档次不够,人家花门未必看得上这儿。既然如此,突破口应该就得放在这两个点了。我留下一部分人顺着摩的师傅费哥的线追下去,自己带着那刘清宇返回了东官分局。 王老板这小舅子本就不是什么心性坚定的人,到了局子里,也招架不住专业审讯人员的轮番招呼,没一会儿就服了软,告诉了我们一个情况。上个月有一个叫做老朴的家伙过来找他,想要了解场子里姑娘的情况。他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因为在赌场里欠了老朴的钱,没有底气,就给瞧了一回。他原本以为这家伙是过来挖人的,结果这事情一出,回味起来,恐怕与老朴脱不了干系。而他之所以刚才不交代,则是怕他姐夫知道他是个烂赌鬼,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说不定那老东西根本不念他姐的面子,直接将他踢出局。 至于那老朴,则是厚街这一带著名的大混子。他不是本地人,听说是丹东的,总之是个狠角色,黄、赌、毒,无所不沾,混得风生水起。场面上的人一提起他来,没有谁不知道。 将这小子的底给落清楚之后,我让人将他拘禁满二十四小时,然后叫张副处长赶紧深挖一下那个叫做老朴的大混子。布置完这些,正好碰到赵中华过来换班,我想起林齐鸣跟我提起的事情,问赵中华怎么回事。他回答我,说他装成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混进大院里,第三天的时候凑巧将小红的妹妹从车轮子下面救了下来,结果被请着吃了一顿饭,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 我点了点头,问:“有没有摸到什么情况,没有露底吧?” 赵中华告诉我没有,那小红平日里挺正经的,而且她妹妹虽然才十一岁,但是特别懂事,整日都待在家里自个儿玩,也不出去。两姐妹看着挺可怜的,说不定家里真的有特殊情况呢。 听到他唠叨一堆,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说道:“中华,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第五十七章 目标老朴 第五十七章 目标老朴 赵中华被我这么一训,整个人都忐忑起来,小心问道:“老大,我怎么了?” 我瞪了他一眼,凝重地说道:“经过我亲自确认,已经断定小红就是魅族一门的骨干人员,甚至极有可能是地位不低的高层人员。像她那样阅人无数的女人,你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你那天跟我们一起去过她工作的那家酒店,这事儿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够清楚的,但是你却恰好出现在她的眼前,还跟她扮大学生。你知道这些女人的演技有多厉害吗,你确定自己没有露底?” 赵中华舔了舔嘴唇,不安地说道:“老大,应该不会吧,我感觉在跟她们的交往中,我还是蛮得信任的。你是不知道,她的小妹对我有多亲热,简直就把我当做家人一般,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重要的发现了呢?” 我见这小子不相信,摇头叹息了一声,询问道:“你难不成还想将对方策反了,给我们当线人不成?” 赵中华挠头笑道:“还是老大你最了解我,我都没有汇报,你却已经猜到了。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琢磨,那小红并不是什么坏人,而小颖也的确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去上学。如果我们能够给她一些承诺的话,说不定能够为我们所用呢。” 此刻的赵中华有点魔障了,这并不是说他有多蠢,只不过还是缺少历练,让表面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总以为美好的事情总是善良的,是纯洁无瑕的。殊不知这人的外表无论是美丽又或者丑陋,内心美好的几率,都各占一半。所谓的蛇蝎美女,说的也是一些心肠狠毒的漂亮女人。 对于我的判断,赵中华显然并不认同,他试图说服我,还举了几个例子,想让我对那姐妹俩的印象有所改观,然而我却陷入了沉默。场面正僵持着的时候,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接过来听了几句,然后将话筒递给了赵中华,平静地说道:“你来听一下吧。” 赵中华有点莫名其妙地接过话筒,凑到耳朵旁,结果没听到两句,脸色就发白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电话是正在监视小红姐妹的董仲明打过来的,他告诉我们一个情况,就在刚才不久,小红带着妹妹小颖出门。董仲明在跟踪的时候,发现对方似乎有意识地进行了反跟踪,最后通过换乘交通工具的办法,将他甩掉了。董仲明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翻进对方家里搜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个租住的房子已经被收拾过了,极有可能就是逃离了此处。 赵中华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平静,我瞧见他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别自责,说不定是小床单暴露了行踪,跟你没多大关系。” 赵中华双手抱头,痛苦地说道:“不是的,她俩东西都收拾好了,一定是事先就有预谋的。肯定是我暴露了,唉,我真的是太蠢了。” 我没有继续安慰他,而是挂了一个电话给张副处长,吩咐他派人监视我们去过的那家酒店,看看今天晚上,小红以及另外一个有嫌疑的技师是否有去上班。如果没去,立刻对其进行审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她们的线索。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通知各个交通部门,进行通缉。 打完电话,张励耘又传来消息,说找到了那个摩的司机老费了,我若是有时间,一起去一趟。 我点头答应,看到赵中华如丧考妣地站在我面前,好言宽慰道:“这事儿不一定是谁的错,你也是想把案子办好,小红姐妹也才失踪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回来呢?所以我不会给这事情定性,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张副处长那边会着手调查小红的事情,你过去给他们帮忙,务必将事情做好,知道不?” 赵中华离开,而我则和张励耘等人一同来到了附近的方树泉医院,那个载着遇害人安晓宝离开的摩的司机,就是在这儿住院。 我们赶到的时候,当地部门的人已经在跟司机的家人交流了。通过了解,我们这才晓得那个叫做费清的摩的司机就是在当天夜里住进的医院,已经整整三天了,一直昏迷不醒。询问医生,就说是发了高烧,体温还没有退下去。各种检查也都做过了,但是具体原因却并没有查明,这费清的家人都快跟医院闹起来了。 我让人将我带到了老费住着的病房,来到病床前,仔细打量了床上那个满脸汗水的中年汉子,陡然瞧见一股黑气盘旋在他脑门上。我回头与张励耘目光交集,各自都点了点头。这是中邪了。 看来摩的司机老费并不是凶手,至于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得把他弄醒才能够知晓一二。 我打量了一下病房,这是普通的六人间,床位都满了,显得十分拥挤。我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病人家属,晓得这儿并不是什么作法驱邪的好地方。于是问了随同而来的医疗人员,协商过后,将老费弄到了高级病房,也就是所谓的干部房。 等安置下来,我立刻叫人清场,左右一看,问道:“你们谁过来帮他驱邪?” 老费之所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是因为撞到了秽物,风湿入体,神魂失散。驱邪叫魂之法,都是小术,倒也用不着我来出手。听到我的话,张励耘、小白狐和布鱼几个老油条都没有啥兴趣,反倒是白云观出身的朱雪婷弱弱地举手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我这里倒是有一门燃香问神术,可以应付。”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有把握没?” 朱雪婷很认真地回答有,接着从行囊中掏出三根线香,开始布阵施咒。这过程比较复杂,不愧是天下道庭白云观出身。没用多久,那老费口中吐出一口浓稠无比的血块,随后幽幽地醒了过来。 老费虚弱无力,对围在病床边的我们又惊又疑,我们不得不将他老婆叫进来,给他解释这一切。老费他老婆瞧见昏迷不醒的丈夫转眼间就清醒过来,当下也是又跪又哭,好是折腾了一番,这才将事情经过解释清楚,又对老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好好交代,不要留下什么祸事。 老费皱着眉头回忆,告诉我们他当天骑摩托车载着女客人回去,路过村子的一条小巷的时候,头顶突然滑下来一个白衣服的女人。这女人的头发像海草一样湿漉漉的,脸色惨白,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眉目间全都是淋漓的鲜血,吓得他一个打滑,直接摔下了车。 老费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间,女人爬到了他的面前。没等他反抗,她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一口一口地吃起了他的脑袋来。他吓得两眼一黑,直接就昏死了过去,梦里面到处都是恶鬼浮生,直到刚刚醒过来…… 老费是在村口被他的家人发现的,摩托车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劫走了,还是给城中村的小痞子、小偷给顺走了。这事儿他家里的人也报过了案,不过并没有抱希望把车找回来。 我们这次过来,找了局里面的技术人员,当下也是让老费回忆那个女人的模样,然后让技术人员开始画像。 老费痛苦无比,不过不得不配合着技术人员的问话不断回忆。过了半个多小时,技术人员终于将一副速写画递到了我的面前,张励耘探头看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咦,这个女人,跟我们监控的那个小红很像呢!” 布鱼摇头说道:“像,但不是,没有作案时间,她这个星期都被我们的人盯着呢。” 我却显得很轻松,平静地说道:“既然是像,那么就跟魅族一门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事儿最重要的突破口,应该还是那个叫做老朴的家伙,张副处长那边有没有消息?” 小白狐点头说道:“有,那个家伙最近在虎门那边准备搞海上农庄,张副处长正准备过去摸底,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踪呢。” 我将手中的速写画收起来,吩咐左右道:“那行,立刻联络张副处长和当地的同志,我们现在就赶去虎门那边,让他们将具体的地址和人物情报都发给我们。” 第五十八章 沙洲缉凶 第五十八章 沙洲缉凶 虎门蛇头湾,沿江口处,浪卷云翻。天色已晚,越过沙洲,对岸的农家灯火寥寥,温热的风缓缓地吹着,让人心中发堵生汗。 蛇头湾是距离龙穴岛并不算远的一处沿江口,距离著名的林则徐虎门销烟地也不算太远。改革开放以来,南方省的发展日新月异,当许多内地省份还在为脱贫和温饱线而奋斗的时候,这一片热土已经逐渐形成了庞大的产业。它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才和劳力,无数人为之奋斗和拼搏,即便是这般偏僻的地方,也因为交通便利,一片热闹。 我们已经和张副处长的队伍在半道上会合了,大家一起来到了沿江边,下了车,望着对面的工地。东官当地的工作人员这才给我们介绍,说那个叫做老朴的家伙,是东官地下世界的一匹老狼。这家伙带着一伙同样来自东北的青皮子,占着长安、厚街两个镇的皮肉业,基本上在那边做生意的,都得由他抽点水。 按理说这样的收入,已经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不过这家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他有时输,有时赢,不过输的时候居多,所以除了养兄弟之外,手上的结余并不算多。 这一回,老朴也算是真正下了决心,所以才在蛇头湾选址,建一处农家庄园。对外说是吃海鲜、游江景的旅游酒店,实际的用途不用揣测,便晓得必然是会所或赌场。问题就在一点,这位平日里虽有大哥风范,但是兜里面空荡荡的家伙,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来做这事儿?很明显,那个出资的家伙,便极有可能是我们想要找的人。 夜色降临,越过那农家,沙洲上的工地依旧灯火通明。农庄的外部结构差不多已经做完了,此刻应该正在做内部装潢。有消息说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朴就在这儿巡查,所以在确定后,我们便准备渡船过去将那家伙抓住。 然而我们这趟来得匆忙,没有来得及通知水上警察。沙洲并没有桥连接,想要过去得有船,而这天色又这么晚了,跑生意的船家都回家吃饭了,一时间有些犯难。 不过,这事难不倒当地特勤局的同志,他们让我们先在这里等着,自个儿则跑去寻摸,准备叫两艘小船将我们运过去。他们的动作并不算慢,十多分钟之后,当地的同志便弄了两艘小艇来。大家上了船,我左右一看,此刻跟着我过来的特勤一组人员里面,只有张励耘、小白狐、朱雪婷三人。至于其他人,则各有事情不在。 早知道那家伙在沙洲上蹲着,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将布鱼那小子叫来撑一下场面。 沙洲离江边并不算远,我们坐上船,发动机“突突”一会儿就到了。我们翻身下了船,快速朝着沙洲正中心的农庄摸去,众人走得迅速,很快就来到农庄跟前。我先让手下几人将这地方围了起来,然后紧接着果断地一挥手,让张副处长领人直接闯进去,宣号拿人。 我翻身跳上墙头,瞧见张副处长带着人冲了进去,大声嚷嚷着,叫现场所有施工人员停下,不准动,接着宣称要抓捕老朴,请这些人将那家伙交出来。然而这一番突袭,并没有抓到老朴。虽说工地里有四五个操着东北口音的野蛮汉子,但是这里面并没有那个横行一时的家伙。 很快,那几个男人被带到了我的面前来,张副处长当着我的面审问一番。为首的是个叫做金宗明的家伙,眯眯眼,三十来岁,个不高,一身悍然之气。他对我们的指控并不服气,一边夸张地挥舞着双手,一边嚷嚷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你们不能随便乱来,我不知道什么老朴不老朴,这个地方是我们辣白菜旅游公司开发的工地。” 对方显得无比地暴躁,我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等到对方终于口干,停下嘶吼的时候,我扬手打了一个响指,张励耘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朝着金宗明的脸一耳光扇了过去。 他出手无比狠厉,显然是动了怒火,有股要一巴掌将金宗明扇得转圈儿的气势。事发突然,正在跟他们讲道理的张副处长有些反应不及,那金宗明却是眉头一横,双脚一立一收,两只胳膊横在胸口,保持警戒的姿势。他右脚绷得如弹簧,一个凶狠至极的侧踢,将张励耘这一巴掌拦在了警戒范围外。 这一腿踢得虎虎生风,简直比正宗的跆拳道高手还要生猛。 我在旁边微微一笑,不愧是跟着老朴打天下的精兵强将。别的不说,光这一脚踢出来的气势,也足以在势力横行的东官三十二镇立足了。 如此看来,老朴是提前得到了风声逃开了。不过,他能逃多远? 张励耘一把试出了金宗明并非善类,而我却没有等他再有动作,骤然前移,单手猛然抓住了金宗明踢出的右脚。他还想避开,一个高难度的摆腿,身子腾空,准备给我一个回旋踢。 我哪里能够让他在我面前秀腿法,直接一个猛虎出笼,用旁人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一把将他递上来的左腿抓住,接着将这左腿当做支点,直接把他当做了棍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风,如此甩了十来圈。等我停住,将他扔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然是口吐白沫,一双眼睛不停地往上翻去,显然已经晕得不行了。 我没有理会金宗明,而是一把抓住旁边的小弟,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我魔威一震,化身为嗜血的魔兽,仿佛要将他给活活吞噬了一般。 小弟吓得直哆嗦,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我用一种古怪的语调催眠道:“说吧,老朴在哪里,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只找他,与你们无关!” 那小弟两眼翻白,带着哭腔说道:“他、他刚走,接到电话之后,就带着瑶姬姐朝西边跑去了。” “瑶姬是谁?” “是……是朴老大的情妇,长安的金牌妈妈桑……啊,别杀我,别杀我……” 在魔威的威慑下,那小弟整个人都崩溃了,没问两句,便泪流涕下,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我回过头来,见除了特勤一组的人,在场所有人都像见鬼般地看着我。这时我才收敛魔威,将他丢到地下,吩咐张副处长道:“这些人都抓起来,我去西边追人,你们封锁好现场,然后赶过去接应!” 张副处长机械地点头,我带着张励耘、小白狐和朱雪婷越过院墙,朝着西边追去。 小白狐因为对追踪之事十分擅长,故而冲到了第一的位置。朱雪婷跟在我旁边,一脸古怪地对我说道:“老大,你以后别有事没事弄那魔威出来,你是没看到,张波有个手下都吓得尿裤子了。” 我耸了耸肩道:“事急从权,想要找到突破口,哪里计较得了那么多?” 朱雪婷噘着嘴巴说道:“难怪别人叫你黑手双城陈老魔,你总是这样子搞,畏惧你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多!” 我倒也没有反对,平静地说道:“别人怕我,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沙洲并不算大,很快我们就到了西边的尽头。只见前面的一个小沙湾里,有一艘快艇正在启动,上面有两人手忙脚乱地忙活着,似乎十分紧张。 我不知道那艇上到底有没有老朴,但是却晓得在没有布鱼的情况下,他们若是发动了,只怕我们还真有可能让人溜走了。我想也没想,直接一声大喊道:“尾巴妞,劫住人!” 小白狐一马当先,一个飞身而下,落在了那水湾前,一个蛮不讲理的炁场摆尾,五道巨大的尾巴陡然浮现,一把拍在了那并不算大的快艇上。接着我听到了让人牙齿发酸的碎裂声,那一整个快艇,被小白狐直接拍翻到了水里。 沙湾旁边一片混乱,当我来到跟前的时候,有一个浑身戾气的中年人正从水里爬出来,环顾四望。我与他四目相对,对比了一下资料,心中释然。 果然是老朴。 第五十九章 一箭双雕 第五十九章 一箭双雕 只见老朴长着一张鞋拔子的脸,有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留下的暗黄,左眼的眼角处有一道十字形的刀痕,头发根根竖起,即使落在水中,也不掩犀利锋芒。从水中浮起来的他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恶狠狠地注视着我,以及我身后的几名特勤小组成员。 我并不急着扑到水中将这个家伙捉起来,而是背着手,富有玩味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朴十分不乐意,一个翻身,从水中陡然而出,落在了我前面五六米处,脚跟站得笔直。那精气神,当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击节赞叹一声“厉害”! 尽管我晓得面前的这个硬汉可是东官道上著名的大混混,但是他却给予了我一种军人的感觉。老朴一落定,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用古怪的语调冲我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掀翻我的船,活腻味了吗?” 这话说得有些色厉内荏了,毕竟小白狐刚才露出来的那一手,无论是谁瞧见了,都由不得心慌。不过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有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然。我平静地一笑,说道:“老朴,你或许不认识我,不过也应该晓得,我就是你要躲的那帮人。至于你为何会匆匆而逃,道理则更简单了,那就是你晓得自己犯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束手就擒,咱们好好聊一聊,你看如何?” 浑身湿淋淋的老朴可不像是什么落水之犬,而是一头刚刚洗过澡的猛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冷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不管你是谁,掀翻我的船,就得赔!” 他也是聪明之人,并不理会别的,就抓着其中的一点纠缠,装傻充愣,即便是日后追究起来,他也可以说自己事先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对于老朴这点伎俩,我心知肚明,也没有说破。究根结底,他还是对自己的武力有着一定的自信,所以才会觉得能够从我们的手中逃脱。然而他真的能够在总局的特勤一组手上逃脱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可笑,我没有再与他多言,而是挥手,吩咐旁边的张励耘道:“既然朴老板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会儿,搏一个未来,那么你就教教他,特勤一组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可怕吧!” 张励耘点头出列,将天枢剑拔了出来,平平一指道:“朴老板应该带兵器了吧,听说你是江湖人,那么江湖事江湖了,让我会一会你吧。” 此间追来的有四人,除了我,还有张励耘、小白狐和朱雪婷。小白狐将快艇拍翻后,蹲在沉浮不定的船身上发呆,朱雪婷就像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儿般只顾笑。瞧见为首的我并没有出面,老朴顿时感觉有些信心了,手往腰间一摸,抽出了一根泛着银光的棍子来。 这棍子的外形有点儿像棒球棍,不过在棍尖上,有不规则的倒刺,十分狰狞,平添几分恐怖之感。 张励耘瞧见这个,忍不住低声呼道:“哇哦,高丽棒!” 老朴来历神秘,但是瞧见他使出了朝鲜民间传统的高丽棒,倒也侧面证明了他的来历。和苗刀、滇刀一般,高丽棒也是一直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冷兵器,它最早流行于隋唐时期。隋炀帝几次东征高丽,那时,这种兼具了重兵器打击和轻兵器灵活的兵器就出现在了中国人的视野里,延续千年,现在已经成为了朝鲜半岛的一种宗门力量。 只可惜后来随着朝鲜半岛流行起学习汉唐文化的风潮,属于他们本民族的精髓逐渐地消失了。这东西流传至今,已然十分罕见了,如今竟然出现在这个待在东官的大混子手上。 老朴瞧见张励耘一声惊呼,不由得意冷笑:“算你识得厉害,不过爷爷的棒子出手就见血,我可不会留半分情面。” 此话一出,老朴朝着张励耘一跃,手中的高丽棒化作一道银色的光影,朝张励耘当头砸来。 张励耘平静反击,用手中的天枢剑一绞,将这攻势化解了去。老朴瞧见张励耘的手段,不由得生出几许斗志,恶狠狠地高声喊道:“瞧你还有些手段,不过你以为这般程度,就可以拿下我吗?哼哼,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老朴的手一抖,一阵攻势如潮,手中的那高丽棒也变化多端,绊、劈、缠、戳、挑、引、封、转,那叫做一个凶悍,让人眼花缭乱,当真不愧是朝鲜半岛的绝学。 此人的修为了得,并不仅仅是一个帮派头目那般简单。在我的眼中,他其实已经和张励耘这个名门之后有得一拼了。他的棒法出神入化,将张励耘的长剑逼得不断后退。 我在旁边冷眼旁观,心中疑惑浮现。张励耘乃北疆王的后辈,之前是特殊部队出身,而后又跟着我历练这么多年,又是北斗七剑的老大,他可是特勤局年轻一辈中有名有号的高手。能够与他有一拼之力的老朴,他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混迹江湖,整日与黄、赌、毒沾边的混混头子。这样的人,一定有来历,至于是什么,还得将他拿下才知晓。 见张励耘在老朴的如潮攻势下节节后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我不由得出声催促道:“小七,不要跟他喂招了,拿下吧,我们还有要事得办。” 张励耘听到我这般说,一剑逼退前面的高丽棒,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老大,我以前在东北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跟高丽棒王的金柯植有过接触。当时那家伙的手艺藏得很深,一直不曾得见。今天又见到这使高丽棒的,我心中痒痒,情不自禁就想看完这一整套了!” 老朴听到张励耘的话,大惊失色地说道:“什么,你居然还认识金教官?” 张励耘脸色一肃,将手中的天枢剑朝天一引,寒声说道:“我刚才之所以与你耍这么久,就是想要确定一下你的身份。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就是某军最神秘部队敌攻组的高级官员吧,像你这样的高手,按理说应该是军队的财富,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个名字,那老朴的脸在一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一双眼睛尖锐得宛如利刃,大吼道:“你知道得太多了,给我死吧!” 受到刺激的老朴像野熊一般狂扑而来,手中的高丽棒轰然砸下,张励耘往旁边闪开,那棒子砸在了旁边的礁岩上,半人高的石头砸得粉碎。而张励耘已然脚踏斗罡,将九天星力垂落于身上,手中的天枢剑前指,刷刷几下,将老朴的棒子定在半空,接着那剑尖便冲老朴的手掌削去。 这北斗剑法精妙至极,虽说没有其余六剑配合,张励耘也没让老朴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很快便在老朴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紧接着剑尖一刺,北斗剑刺中老朴握棍子的手,那沉重的棒子立刻砸落到了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就在这个时候,蹲在船身上的小白狐赫然从水中捞出了一蓬长发,接着与一个女人斗将起来。战况如此激烈,不过我却一直没有动手,并非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意图锻炼手下七剑的个人能力,让他们尽量在任务中成长起来。 失去了手中的棒子,那老朴顿时就没了主心骨,接下来的几个回合里,又被张励耘刺了两剑,最后一脚给踹翻在地。在旁边闲了许久的朱雪婷终于找到了事做,她冲上前去,咔嚓一下,直接将浑身血淋淋的老朴铐了起来。 老朴还想奋力抵抗,然而却被走上前的张励耘一把拽了起来,抬手就是几个大耳刮子,将他扇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我等这家伙回过神后,平静地问他道:“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老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呸的一声,想吐我一脸口水。然而他的口水在我面前二十公分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慢悠悠地滑落了下去。 这让老朴看傻了,就在此时,小白狐揪着刚才与她打斗的那个女人头发,一路拖到了我的面前来,对我说道:“哥哥,你看这个人,像不像摩的师傅说的女鬼?” 我低头一看,不由得笑了,这案子算是差不多了结了。 第六十章 东官狗爷 第六十章 东官狗爷 我面前这姑娘,虽说被小白狐揍得七荤八素,不成模样,但是瞧这眉目,倒和那个摩的师傅费清口述的女鬼速写画差不多。 瞧见了她,我低头问道:“你就是老朴的姘头瑶姬姐吧?” 那女人原本想要藏在水中逃走,结果被小白狐发现。两人一番拼斗之后,她不敌受擒,被一顿胖揍,此刻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听到我这般问起,她立刻展颜一笑,露出最美的笑容说道:“是我,不知道老板你有啥事,咱有话可以好好说,用不着动刀动枪的,别伤了和气不是?” 她若是正常模样,上了妆,只怕也是让人心动的美人儿。然而此刻的她浑身湿漉漉的,妆容消散,又多了几处淤青红肿,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实在谈不上有多好看,平添了几许笑料。我忍着肚中的笑意,平静地说道:“打也打了,咱自然是得好好说话才行,不过在谈话开始之前,我得问一件事情,到底是谁给两位通的风报的信。怎么我们刚到,你们就跑了?” 被扇得晕头转向的老朴和瑶姬对望一眼,那家伙瞧见我刚才那劲气外放的手段之后,也服帖起来,低头说道:“这沙洲上下都是我的人,你们找船的时候,我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我点头,回头对朱雪婷吩咐道:“你去告诉张副处长一声,将那两个船家给扣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朱雪婷应声而去。我回过头来,平静地说道:“这过来找两位呢,主要就一件事情。三天前在厚街荣盛足浴中心,有一个叫做安晓宝的女技师突然失踪了。载她离开的摩的司机费清昏迷不醒,经过招魂之后,他告诉我们,说他在城中村的巷子里遇到一个女鬼。那个女鬼,跟瑶姬小姐很像。我想问的是,安晓宝她现在人在哪里,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瑶姬听到我的话,陡然一抬头,激动地大声喊道:“同志,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也就平日里张罗些穷姐妹,卖笑赚钱,哪里敢做那种杀人越货、掉脑袋的事情啊?” 听到这辩白,我哼声冷笑道:“你也知道是掉脑袋的事儿,那还敢做?” 瑶姬哭丧着脸说道:“同志你真的冤枉好人了,我真的是清清白白,一点事儿都没有犯呢。” 我眉头皱起,小白狐看到,扬起手准备扇她几个大耳刮子,被我拦住了。我心平气和地教育她道:“尾巴妞,对嫌疑人呢,我们要给予充分的权益,态度要端正,不要太粗暴了,这样不是很好。你也知道的,现在审得比较严,她到时候要是乱说话,你的麻烦可小不了呢。” 小白狐噘着嘴巴说道:“怕啥,惹火我了,直接将她丢到江里面去,说是拒捕被击毙了,谁也说不着我的坏话。”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啪啪”两个大耳刮子,将那女人扇得眼冒金星,口鼻血流。 我们俩这双簧将那女人吓得半死,她刚才与小白狐交过手,自知不是对手,也晓得这小姑娘不仅手狠,而且还心黑,当下赔着笑说道:“大妹子,我不会说你坏话的,我不会,一定不会……” 她反复唠叨着,一脸苦相。我微微笑道:“瑶姬,老朴的来历其实很简单,军队的敌攻组而已。你呢,一个妈妈桑,手段还如此不错。再看一看你的身段,想来应该就是魅族一门的人。不过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你们的山门护法耿传亮呢?你若是知道的话,应该晓得他是死在谁手上的吧?” 听到我的话,那瑶姬猛然一震,抬头朝我望来,几秒钟之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直打哆嗦,颤抖着说道:“你、你是陈、陈老魔?” 若说外号,玉面小郎君、小飞龙之类的,自然是好听过陈老魔、黑手双城之类的诨号。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人广为传诵了,而且还有一定的名声,我却也不打算纠正了,毕竟凶名也是名。 我依旧保持着微笑的模样,平静地说道:“大家都是在这行当里混的人,也熟悉对方的脾气秉性。你们魅族一门,按理说安安稳稳地弄些花门手段,我也懒得理,不过你既然出来犯案,而且还谋害别人性命,我就不得不管了。至于落在我手上,到底会有什么结果,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想体体面面地前往白城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招了的好!” 老朴没听过我的名号,一脸茫然,然而瑶姬却是如雷贯耳,毕竟魅族一门与我算得上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像耿传亮这种大头目也算是其中的二把手,所以感受更加多一些。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我说,我……” “住嘴!” 她正要说起,旁边的老朴立刻狂暴起来,冲着她一顿暴喝:“瑶姬你个臭娘们,你要是敢出卖他,别说你,就是你们魅族一门,都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眉头皱起,也不阻拦,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脸惊慌的老朴。瞧见这个一脸刚毅的汉子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恐惧。 那瑶姬面对着我战战兢兢,对老朴却不客气,而是反驳道:“哼,那个狗爷虽说是闵魔的师弟,但你却不晓得面前这一位爷的厉害。他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手双城,别的不说,便是闵魔大人,可都是栽在了他的手里。现如今的天下,能够与他并肩的同龄人寥寥可数,而像狗爷这般盘踞一方的土豪、地头蛇,哪里是那强龙的对手?老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傻,也想活!” “狗爷?” 我听着这个名字,莫名感觉有些熟悉,而当听到是那闵魔的师弟时,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我曾经参与过血色码头一案,自然知晓闵教的厉害,光是凭着那样一个团伙,差一点就将南方省的一众高手都灭了。当初倘若不是请了天下十大中的东彪禅师做外援,胜败也都是未知数。能够成为闵魔的师弟,这样的家伙即便只学到了几分,也算是十分棘手的人物了。 我不动声色,听着两人吵了几句,这才拍了拍手,平静地说道:“正如瑶姬小姐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朴你既然这般强硬,想来是觉得我治不了你了。这也难怪,我的确想不出如何处置你,不过作为敌攻组的高级干部,我觉得将你遣送原籍,让你们国家的人来安置你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听到“遣送”二字,老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我,大声喊道:“我不要遣送,我不要!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回去了。” 我不知道回到故乡这件事情,对老朴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刺激,不过嘴角一翘,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聊一聊狗爷的事情吧?” 老朴沉默了几秒钟,这才抬起头来,对我说道:“你跟我保证,不要将我遣送回去!” 我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遣送回去?想得真美,犯下了这样的案子,还想逃之夭夭,简直太天真了。 这两人都已服软,开始陆陆续续地交代事情的经过。他们的确是将那叫做安晓宝的女技师绑架了,至于那女孩儿最后的去处,他们也不知晓,人是交给了一个叫做狗爷的家伙。两年来,经过老朴和瑶姬的手,总共有五个女孩子被送了出去。这事儿源于与狗爷的一次饭局,狗爷当时跟老朴谈起,说想要找一些农历七月十五出生的、阴气十足的女子。至于做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如果这事儿办了,钱和地盘都不用发愁。 这个所谓的狗爷,是横陈在东官地下的一头巨鳄。他平日里并不出头,不过道上好几个风光无限的大人物,都是他门下弟子,而且他算得上是黑白通吃,控制的工厂、市场和酒店业让人心惊。老朴算得上是这一片的地头蛇,然而跟狗爷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虾米。 最后的目标确定了,我也就没有继续审问,而是问了瑶姬,说起了魅族一门的事。然而这女人却十分狡猾,告诉我门中的弟子都是各自行动的,她有几个女弟子,至于上面的人,她也是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了。 这话应该是有所保留,不过我也不介意,回去了可以慢慢地审。这时张副处长也带着人摸了过来,我将情况跟他说明,然而当听到“狗爷”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地说道:“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他?” 第六十一章 束手无策 第六十一章 束手无策 先前从老朴的口中说出来,我还没有感觉到这人有多厉害,毕竟流氓捧流氓,惺惺相惜,相互之间夸大了,也是正常的。然而这话从张副处长口中说出来,却着实让我惊讶,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副处长摇头说道:“倘若幕后真凶确定是他们口中那狗爷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我能够猜到点什么,点了点头,对张副处长说道:“你说说看。” 张副处长指了老朴一下,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抓老朴这样的家伙,有没有手续,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一个混混头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狗爷,我虽然在南方市,两地毗邻,我却也晓得那位爷的厉害。他全名叫做苟峰太,是本地商会的副会长,下结黎民,上攀高官,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堂前客,是他的马前卒。” 老张给我大概形容了一下狗爷的厉害,在他的描述中,此人简直可以称为此处的地下皇帝,一手遮天。 瞧见我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张副处长这才舔了舔嘴唇,沉声说道:“所以说,动老朴,基本上不会有任何负面消息,一旦动了狗爷,那就会触动大量地方势力的利益,到时候会有无数人跳出来刁难我们。这些人既有外部的,也有内部的,甚至还有我们头顶上的人,还有部门会打着破坏经济建设的大罪名,直接扣到我们的头上来。我的建议是,如果没有特别完整的证据,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事儿没办成,反惹一身骚。” 张副处长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些天来的相处,让我晓得他跟那个所谓的狗爷应该也没有什么瓜葛,然而他的话,着实让我陷入了两难之地。 事实上,作为特勤一组的直属领导,我面对任何案子上的问题,都已然游刃有余了。然而,我正面战场无所畏惧,但是就怕背后的软刀子捅。 我明白张副处长的好意,让他控制一下调查组的纪律,千万不要将这消息传出去,我们先带队,将人拿回去,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人押到省局审问。至于后续的工作,第一肯定是请示上面,看看能不能得到批准;第二则是立刻对狗爷进行调查,要掌握确凿的证据,光有这两人的口供还不够,还需要一系列的证据。这样才能够跟那些插手内部的人员摆事实讲道理,尽量将那陆陆续续失踪的少女找回来。 不管怎么说,人命大于天,这就是我从业以来一直坚持的一个原则。不管犯案者到底有多深厚的背景和势力,我都毫无畏惧。 在沙洲回城的路上,我打电话跟南方省局的李浩然局长还有总局的宋司长进行过沟通,得到的回复都是暂时不要蛮干,不得对那人进行抓捕,免得遭到地方势力的反弹。我们可以慢慢地搜集证据,一定要等到证据确凿之后,通过相关的程序法规,解除了他身上的一切光环之后,再联同纪律检查部门,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里,对他进行隔离审查。 在我看来,这样的条件限制,对破案其实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从老朴的口中我们得知,那狗爷是闵魔的师弟。这样的人物,一旦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人家还不早就溜之大吉了?而那人都跑了,我们留在这里干嘛,干瞪眼? 然而程序就是这样,我们终究是法律的补充和代言,不能公然地违反程序办案,而且还得预防那家伙的势力反弹。这般带着枷锁跳舞,我们就不得不有十二分的小心。李局长也答应了将犯人送到省会南方市进行审查的要求,同意实施一级保密制度,将此事的消息尽量地封锁起来,尽最大的可能,让那家伙晚一点儿知道消息。 面对着人人敬畏的狗爷,我知道这些措施不一定能瞒得过他,但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随车一直回到了南方市,在省局跟李局碰过面之后,已是深夜。手下的人需要对老朴和瑶姬进行通宵审问,掌握了重要情报的我则没有亲自参与,而是找人要来了那位狗爷的资料,在临时办公室里面,仔细研究起来。 从资料上来看,苟峰太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形象。年逾六旬的他八十年代白手起家,带着一帮村民从练摊开始做起,逐渐地发展到了外贸、制造、酒店服务业和高科技投资等等行业。近年来,他虽然已经开始退居幕后,但是他持股的企业和公司已经遍布了多个行业,有的企业甚至正在申请上市。 然而翻过几页正常的资料后,后面则是此人的黑资料。黑资料的抬头,便用加粗的黑体字,端端正正地写着“狗爷”两字。 而狗爷在这描述中,则是一个几乎垄断了大部分走私、情色、盗窃集团、地下赌博以及部分毒品的江湖大佬。虽然许多都没有证据证实,但却有无数线索表明,这些行业明面上的龙头,以及落网的骨干,都跟此人有关联,甚至还极有可能就是他门下的弟子。换而言之,大半个东官的地下世界,都是掌握在了这位狗爷的手中。 他是黑暗之王,一个足可以媲美太行武穆王的大水喉,是潜伏在阴影中的巨鳄,正张着嘴,冷冰冰地盯着这块肥美的土地呢。比起那十二个失踪了的可怜女性来说,他犯下的罪恶,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问题,即是这位狗爷此刻已然洗白,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有参与黑社会活动。我看到的这些,不过是特勤局档案里面的一些内部参考而已。如何将这些资料变成能够钉死狗爷的证据,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因此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一件让人无比头疼的事情,但我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位狗爷,绝对跟邪灵教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他跟邪灵教之间牵连,和武穆王当初一样。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就是邪灵教幕后的几位大财主之一。 弥勒、王新鉴、闵魔……有这些人在,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将邪灵教列为平生大敌?我越看越兴奋,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完成了,将那个狗爷从一方霸主的宝座上面直接扳下来。 狗爷,哼哼,你还是当那落水狗,被人追着打比较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特勤一组终于树立了刑侦的方向,开始全力调查起了苟峰太此人。然而此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参与企业的日常事务,这使得我们没有任何进展。他旗下的所有灰色产业,似乎都开始收敛起来,只有正规的行业在继续保持高速运转。不过那些都有正经的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倒也不需要他付出太多的心思。 经过几天的调查,我发现,老狗应该叫做老龟更加合适。原因在于,我对这个缩头乌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办法,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这是预料之内的事,尽管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透露了消息,但是随着老朴和瑶姬的失踪,老狗若是没有半点儿防范的话,只怕也不可能在东官这个复杂的地方盘踞这么久。我并没有陷入焦虑中,只是让手下配合着张副处长等人的调查。自己则每天都在街头上行走,感受着寻常百姓生活的喜与乐。 我是在思索另辟蹊径的突破口在哪儿,但是这般的闲适,却让大部分人错愕相对。张副处长等人甚至以为我在知道对手是狗爷后,有了放弃的念头了。我也不解释,依旧每天自由自在地晃悠着。 终于在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一个消息。负责监控狗爷行踪的小白狐告诉我,曾经消失不见的小红出现在狗爷平日里喝早茶的茶楼里,并且与其交谈了几句。 我们的人,又重新找到了小红的踪迹。 第六十二章 另辟蹊径 第六十二章 另辟蹊径 当初跟上小红这条线,算是一处闲棋,我的本意是想顺藤摸瓜,找到魅族一门的根本,看看能不能将魅魔刘子涵抓出来,也算是打击一下邪灵教。后来赵中华那边露了馅,而安晓宝失踪案又有了进展,也就暂时放下了,不再继续投入精力。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又在这儿碰到了她。 我问谁跟着呢,张励耘说是尾巴妞,我点了点头。小红是魅族一门的精英高手,要不然也不可能习得那般秘术。其他人我不放心,唯独小白狐我最是清楚,有她在,人就丢不了。 我在办公室里面思索了十分钟,这才出门,吩咐左右,让小白狐一旦有了消息,立刻通知我,我要亲自过去抓捕小红。 消息传来的时候是清晨时分,一直到了中午,小白狐那边才又来了消息。说那女人在樟木头的一个城中村落脚,应该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问是否对她执行抓捕?我让小白狐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没有片刻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 东官各镇之间的交通十分便利,很快我们就赶到了地方。小白狐从巷尾悄不作声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六层小楼说道:“在临街拐角的那一间,四楼,那女人就住在那里,一路上十分谨慎,显然也是意识到我们在找她。” 我点了点头,小白狐问我怎么办,我左右一看,瞧见那窗户外面,隔着一米远的墙壁上,有一个塑胶管道可以借力。我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晓得这是一处当地人专门建起来出租给外地打工者的住宅楼。这儿白天人倒不是很多,可以叫人稍微地清一下场。 想到这里,我吩咐左右清场,而我则亲自来到楼下,试了试那塑胶管道的结实程度,紧接着一个纵身,朝着上面攀爬过去。 我开启遁世环,尽量提着气,让自己像一只轻灵的狸猫,不发出一点儿声音。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此沿着往上,很快我就到了那房间的旁边,当下也是朝着那窗户微微一纵,双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窗沿,让自己垂直挂在上面。接着我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便听到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传了出来:“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够回滇南老家啊?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住在这里。” 我眉头扬了起来,这个稚声稚气的声音,想来就是赵中华曾经跟我提过的小女孩小颖吧。想不到那女人跑路,却还带着这么一个小累赘,不知道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我继续听,便听到那小红的声音:“小颖,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我们做完一件事情,就可以回老家了,你别着急啊。” “能不着急吗?小颖在这里可闷了,又没有学上,又没有朋友玩,天天修炼你教的功法,枯燥死了。前段时间的那个赵哥哥挺好玩的,只可惜刚刚认识,我们就得搬走了……” “别提那个姓赵的家伙,他是来抓我们的坏蛋。要不是他,我们哪里用得着到处东躲西藏?” “可是姐姐,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坏啊!” “别说了,小颖你记住,我们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自从大姐将我们从大山里面带出来,我们就注定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所以很多时候,不一定好人就不会抓我们。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谁都不能相信,你知道吗?” “为什么啊?难道大姐也不能相信吗?” “口头上,大姐是门主,是魅魔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首领。但是私底下,她不过就是想要奴驭我们的吸血虫而已。小颖,我告诉你一句话,你藏在心底。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一定得离开大姐的控制,找一个谁也不晓得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晓得吗?” “姐姐,我们现在就走,不听她的命令,你说行不行?” “我倒是想呢,只可惜她们在我的身体里面下了一种药。只要我不听她们的话,就会毒发,痛不欲生,哪里能够逃脱得了她们的控制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话,突然间房间里传来有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接着我感觉头顶一黑,一个身影从我头顶一跃而过,直接朝对面的小楼飞落而去。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抬头一看,只见穿着粉裙的小红突然间就爆发了,双腿一跨,人就落在了对面。我当下也是双腿朝着墙面一蹬,跟了过去。 对方是占了先手,而我则是力道充足,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也落在了对面两层小楼的楼顶上。翻身而起,瞧见小红化作一道倩影,朝巷道里落下,发足狂奔。 小红跑得飞快,别看这小娘子柔弱得像一团棉花,但是跑起来却跟一头矫健的小鹿一般,在这村里面的各种三层、五层的建筑上蹦蹦跳跳,身手灵活至极。我没有多少担忧,足尖轻点,在她身后紧紧跟随着,很快便拉近了距离。我跟在她的身后,平静地说道:“小红,你当真是狠心啊,居然抛下你妹妹逃走,你就不怕我们对她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吗?” 那女子头也不回,一边跑着,一边娇声喊道:“我知道你们是官府的人,里面也是有纪律的,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儿怎么样的!” 她这般说着,不过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下,我则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哈哈,你倒真的是看得起我们的操守呢,不过你应该对看守所或者女子监狱的事情有过耳闻,你就不怕在里面,会发生一些意外?” 这一句话说到了对方的心坎里,听到我这阴寒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了,扭过身来,一声厉喝道:“你这畜生,老娘先杀了你,看你还敢做出什么事儿来!” 她一扭身,从头上扯出两根锋利的尖刺来,陡然朝着我的心窝子插来。瞧见她脸上那几乎扭曲的表情,显然是被我刚才的话刺激到了。 我早有防备,那女人一扭身,我便立刻出手,一套小擒拿手,三两下,便将她的尖刺给格挡开了。接着一个错身,双手按在了她双肩的要穴处猛然一捏,腰间又被我用手肘一顶,小红直接跪倒在地。 我身上没有手铐,不过手掌往下滑落,一把摸到了她的丝袜,一扯一拽,紧接着迅速地结绳,将小红的双手捆起来。我将这个疯狂的女人一把推到了墙上,让她面对着墙壁,平静地说道:“别挣扎了,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你就不要妄想着逃开。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我陈志程这辈子取过无数人命,但却从来没有无辜者。至于那个小娃娃,更不会拿她怎么样,你多想了!” “陈志程?” 听到这个名字,那女人浑身一震,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一声轻叹,滑落到了地上。这时小白狐也跟着落了地,瞧见瘫倒在地的小红,疑惑地问我道:“哥哥,你不会把她杀了吧?” 我苦笑着举起双手,无奈地说道:“虽说别人总叫我陈老魔,但是你也这么认为的话,我觉得很受伤呢!” 小白狐走过来,检查了滑落倒地的小红,噘着嘴巴说道:“这女人的轻身功法很厉害呢,我还以为你把她放跑了,火急火燎地追过来。” 我问那边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小白狐不乐意地说道:“小破烂看着呢,那家伙挺宝贝人小女孩儿的,说不定是准备把人家当做童养媳了呢。” 小红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就双目无神,也不再说话。小白狐把她押着,一路带到了我们赶来的车子上,让她看了一眼自家妹妹,之后也并没有回市局,而是一路赶回了省局的一处基地。 我这么做,自然也是因为事关重大,怕走漏了风声。而那小红自从押回来之后,就一直闭口不言,怎么审都没有用。 虽说她确定无疑是魅族一门的人,不过终究没有证据说明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一直也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从下午一直到了傍晚,进展都十分缓慢。我破天荒地抽了几根烟,有些发愁。这个时候,赵中华找到了我,说他可以试一试,或许能够撬开对方的嘴巴。我看着这家伙一脸认真的模样,想起林齐鸣跟我说过他跟小红姐妹俩的交集,心中一动,然后点了点头。 赵中华得到我的允许,激动地狠狠攥着拳头挥了一下,接着信心十足地进了审讯室里。 他能够成功么?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怀疑。 第六十三章 枕边藏人 第六十三章 枕边藏人 我心中充满疑惑,然而不到半小时,审讯室里传来了消息,说小红妥协了。 我原本以为这小红不过一个化名,没想到她真的就叫小红,全名林芝红。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审讯室。 先前我一直都没有露面,便是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说服对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是不能勉强嫌疑人的,毕竟还有政治部在监督我们的一切工作,若是事情违反常规,我也混不下去。现在赵中华说服了对方,也就是我自由发挥的时候了。 推门而入,我瞧见小红被捆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松绑了,正跟赵中华聊着天呢,看到我进来,她浑身一僵,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 我不理会她的反应,径直来到审讯台前来,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二郎腿跷起来,说道:“林芝红,好名字,我听说你有合作的想法了,这很不错。不过我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的身上,曾经被魅族一门下过毒蛊,只要你一旦露出背叛的行径,并且被人发现,就会立刻毒发身亡。你介不介意我叫个人过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啊?” 小红抬起头来,一脸激动地看着我道:“什么,你能够治好我身上的毒?” 我耸了耸肩膀,说道:“在没有检查之前,我不敢说任何大话,具体的情况,我觉得还是问相关方面的专家比较好一些。” 我摸起桌子上的对讲机,让人将一直在省局的阿伊紫洛叫过来。 阿伊紫洛背着一个巨大的医疗箱来到了审讯室,她二话不说,便立刻开始忙了起来。她先是给小红做皮试,紧接着开始抽取一部分的样品观察,手脚麻利得不行。到了后面,她将自己那条灵蛊放了出来,在小红的身上走了两圈,这才最终确定了下来。 她的这手法中西结合,十分专业,让人生出许多希望来,小红也是激动地看着阿伊紫洛,那长辫子的女教授则朝着我望了过来。当着小红的面,我也没有多少隐瞒,而是挥了挥手,平静地说道:“没事,你直接说吧。” 阿伊紫洛点了点头,说道:“这毒蛊很简单,就是滇南五毒教流传下来的害蛊变种,是取小蛇、蜈蚣、蝉、蚂蚁、蚯蚓、蚰虫、头发等研磨成粉末,长期供奉而成的一种毒物。发作的时候会晕眩、喜怒无常、形如癫子,毒物沉淀于肠内,小腹绞痛如死,十分厉害。若说破解,倒也不难,只需跟着我回总局研究室,不出两个月,自然能够将余毒排完,不留祸患……”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么慢,有没有比较快速的办法?” 阿伊紫洛苦笑着说道:“陈老大,你有没有搞错啊。巫蛊之术,能够不经过下蛊人解毒,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了。你以为我是金蚕蛊王啊,拜托,我给她解一次毒,自身的蛊灵都会受损呢!” 我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暂时压制这毒性发作呢?” 阿伊紫洛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说道:“当然,对方给她的,应该是那蛊灵排泄物制成的缓解药。我这里有雄黄、蛇胆等调制而成的辟毒丹,功效相当,能够抵得了一时……” 我接过了这个小瓶子,让阿伊紫洛先去,接着说道:“刚才中华跟我说你有几个条件,不如一一说来吧。” 我让阿伊紫洛给她检查身体的行动和对话,给了小红很大的信心。她点了点头,说道:“黑手双城的名声,小女子是有听过的,如雷贯耳。也晓得像你这般的大人物,定然不会自食其言,所以就提出了三个条件。”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道:“你说吧,放心,只要答应了你,我是不会反悔的。” “第一,我那妹妹纯洁无瑕,从来就没有干过任何坏事,请你们千万不要为难她,也别将她牵扯进来。” “你放心,那女孩儿也就丁点儿大,没人想把她扯进来。” “第二,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意外,请你们帮我给我妹妹找一个好去处,让她和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 “可以。” “第三,大姐虽然控制着我做了许多事,但她终究还是将我领出大山的指路人,我不想用从她那里学来的手段来对付她。” “这个……实话告诉你,我们这回的目标,是狗爷,所以你用不着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听到了我的承诺,那小红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想必你们是因为那十二个鬼节出生的女孩儿失踪案赶过来的吧?若是如此,倒是跟苟峰太那老东西有一点儿关系。” 我眼睛一亮,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沉声说道:“哦,你也知道一些这事儿?” 小红点头说道:“苟峰太虽说这些年来事业办得不错,不过江湖人最看重的,是修为。别人总是拿他称作闵魔的师弟,而他却一直想有朝一日超过闵魔的修为,将那闵鸿撵下魔星之位,成为新一任的魁首。只可惜因为天赋所致,他终究不能实现这个目标。一直到了后来,有一个神秘的先生出现,据说是传给了他某种方法,接着就陆陆续续地发生了这样的案子……” 我听着小红的讲述,一边示意旁边的赵中华记录下来,一边询问道:“如此说来,那十二个失踪的女子跟苟峰太有关咯?” 小红说道:“那家伙是有名的老油条了,要不然也不能在这个地头上混这么久。他自然是将事情交给心腹去办,自己则一推二六五,清清白白。若说确定,这个还真的抓不到他的把柄。” 我沉声问道:“那好,这事儿暂时搁下。你今天早上跟那老狗见面,谈得什么事情?” 小红低下了头,沉默了几秒钟,这才低声说道:“苟峰太找我,不为别的,就是通知我一声,让我今天晚上去鹧鸪斗的温泉度假山庄,好生伺候他……” 我眼睛一睁,惊讶地说道:“怎么,你跟苟峰太有那种关系?” 小红的脸有些红,低头说道:“苟峰太此人,一直对我大姐魅魔刘子涵垂涎不已。但是我大姐这几年却在为山门护法守孝,不沾任何荤腥,所以他一直吃不到嘴里,烦闷得很。而我则是门中修炼魅罗天阴基较为出色的几名弟子之一,又与大姐的长相神似,也就成了他发泄兽欲的对象。每隔一个月左右,他都会叫我前去侍寝……” “魅罗天阴基、侍寝……” 我口中呢喃着这两个词,心中有一个想法突然浮出水面,我继续盘问道:“不对,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他叫你去,你便去?” 小红身子颤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我则直直地盯着她黝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难道说,陪苟峰太上床,就是刘子涵交给你的任务?” 小红点了一下头,轻声说道:“对,是的。” 一旦涉及到了魅族一门,她便采取了闭口不言的态度,我也没有办法挖掘出更多的内幕。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我不管你魅族一门跟狗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今天晚上过去,帮我从他口中套出关于十二个失踪女子的消息,并且录音,留下证据。如果这事儿办成了,我们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小红摇头说道:“不行,苟峰太那人十分小心,在他的房间里面,任何电子设备都会被觉察出来的,我不可能录音。” 我想了一下,摆手说道:“这个东西,我来想办法,你的任务就是打探出那些女子的下落。” 小红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也没有再待在审讯室里,而是吩咐手下照看好人,然后找到等待结果的省局李浩然,询问是否有替代窃听器的东西。他想了一下,给我批了一个条子,让我找人去特殊装备室领一种叫做“谛听子母玉”的法器。这是一种由和田白玉篆刻而成的符箓,拥有类似窃听器的功能,是龙虎山望月真人的作品,十分好用。唯一的缺陷就是,它的耐用性比较差,用不了几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领了那谛听子母玉,然后将子玉交给小红,接着带队返回东官,一伙人一路而行,终于来到了偏离繁华的鹧鸪山附近。苟峰太与小红相约的温泉度假山庄,就在这里。 此时夜幕降临,我看着远处的建筑以及初上华灯,心中莫名有了一丝古怪的悲凉。 收回目光,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小红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加油!” 第六十四章 恐怖问候 第六十四章 恐怖问候 小红进了温泉山庄,身姿曼妙,像一个赴宴的贵妇。 以狗爷此刻的权势地位,其实想要找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是问题,他之所以找小红过来伺候,无外乎因为小红长得跟魅魔刘子涵有七八分相似。 在小红离开之前,我们调试了从省局特殊装备科里领取来的“谛听子母玉”。 望月真人作为当今天下少数几个顶尖的符箓师中的佼佼者,这一位名列龙虎山三巨头的老道士手艺当真不错。用罕见和田玉雕琢而成的两瓣玉石,经过复杂的法阵导向,竟然能够记录出语音信息。两者分离之后,只要使用者存一股劲力在其中,母玉便能够听到子玉周围的声音,跟“羽麒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可惜使用次数有限,不然他当真有叫板符王李道子的资格了。 温泉山庄是一处度假村式的营业场所,档次和规格都挺高的,属于狗爷旗下的产业。 它并不同于寻常的酒店,平日里也不自备特殊服务业,女伴都需要自备。而狗爷所在的地方,则是温泉山庄的贵宾区,早先的时候我们已经派人过去摸过底了,被告知vip贵宾区已经被人包场了,不接待外客。张励耘、小白狐等人也提前潜入其中勘察,发现贵宾区内戒备森严,明哨暗哨不少,也有看似高手的家伙在巡视。瞧这排场,便晓得随着老朴等人的失踪,狗爷此刻已然有所警觉,又或者他这个人平日里仇家多,出行时的防范堪比外国的高级官员。 我此刻前来,除了带着七剑之外,其余人都没有过来。赵中华在省局照顾小红的妹妹,而阿伊紫洛并非作战人员,一直都在大后方。至于张副处长和省局、市局的专案组人员,因为事情涉及到鼎鼎有名的东官狗爷,出于保密的需求,我和几个领导讨论过,决定暂时对他们隐瞒。 小红进去后,我们分作两批,待在了停车场的车里。我、布鱼、小白狐和林齐鸣一车,张励耘则带着董仲明、白合和朱雪婷一车,至于宛如影子般的杨劫,他从来都是将自己藏在阴影中。有的时候,连我都无法知道他到底在哪儿。 我专心致志地将心神沉浸到了谛听子母玉的母玉中,静静地等待着。 一开始里面的世界一片混沌无常,而后一点点地清晰起来。我能够听得到小红的心跳声,那子玉挂在她胸口处,我能够感受得到她很紧张。我计算着时间,她大约走到了温泉山庄的贵宾区,在门口耽搁了下,紧接着我听到一个阴寒的声音出现了:“梦云,好久没见啊,听说你准备回老家了?” 小红嘻嘻笑着道:“王老,你这死鬼,每次都为难人家。我一会儿要去见狗爷的,你将人家弄坏了,看你怎么跟狗爷交代!” 那王老理所当然地说道:“现在上头的风声紧得很,听说特勤局从中央将黑手双城那煞星请来了,就是为了调查东官这边的事情。我负责狗爷的防卫,自然要看得严一点儿。等等,你脖子上的这块玉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呢?” 小红说道:“这个啊,是我们门主见我表现良好,给我的奖励。专门从东南亚佛堂请来的玉牌,赐福的,你别乱摸啊。对了,那人来了就来了呗,你们紧张什么,难道说,这事儿跟你们有关?” 啪! 王老似乎拍了一下小红,猥琐地笑道:“妇道人家,少打听这事儿,刘子涵对你还挺好的,看来你这两年的钱可没有少赚,全部都上缴了吧。啧啧,这玉儿,看着可真名贵呢!” 小红娇嗔一声,终于从那个似乎是负责狗爷安保工作的家伙手中脱身出来,紧接着朝里面走去。 我说怎么魅族一门会将这么多门下弟子放到这一带来呢,原来是在筹集活动经费。如此想想,当头儿的,也真的是挺辛苦的,毕竟没钱,队伍都不好带。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我终于听到推门声,紧接着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出现:“你来了。” 小红发嗲地娇呼道:“狗爷,你有多久没有找我了,害得人家日思夜想的。” 那男人没有理会小红的娇声,而是冷静地说道:“早上的时候,我找你谈的事,你说晚上回复我,现在考虑得怎么样?离开刘子涵吧,带着你手底下的姐妹,过来跟我!” 我眉头一跳,这是什么节奏,小红不是说过来伺候狗爷的么?怎么两人谈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我心中生疑,将手抬起,让七剑做好战斗准备,就在这个时候,那小红也收敛起了浑身的娇媚之气,出言说道:“狗爷,我今天想了一整天,大家按理说都是一个大旗下的人,何必又要分个彼此呢。你也知道,我是魅族一门中少数几个大媚主,若是我投入你的门下,只怕门主会与你生出嫌隙。到时候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那男人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同气连枝,那魅魔自然应该晓得南方省这一块,是我们闵教的地盘,你们魅族一门从滇南过来捞过界,可曾想过我闵教的感受?我晓得,我师兄是遁走台湾了,但是闵教的旗子却没有倒下,怎么就没有人问一问我的意见呢?” 那边说着话,似乎还对小红动手动脚了一番,而那女人也半推半就地迎合了一会儿,这才解释道:“你忒大的人物,找我这下面的人撒什么脾气?你也知道,魅族一门这些年一直在国境以南的夹缝中生存,本来就艰难无比。南方富庶,自然就过来讨食了……” “小红,你告诉我,魅族一门迁往南方一带,是不是弥勒那光头对你们许诺过什么?” “狗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媚主,在门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人物。要是我晓得这些事情,何必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台接客赚钱?至于你说的这些教中大事,我更是一点儿也不知晓呢。” “哼,那个光头弥勒,自忖有那天王左使王新鉴的扶持,居然还想号令三军,将散落无数分块的邪灵教整合到一块儿,听他的指挥,简直就是狂妄至极。他上次找过我,结果我给他了一颗软钉子。当时他虽然满面笑容,毫不介意,但是我却晓得,他一定会有拿捏我的想法。魅族一门过来,便是他的驱虎吞狼之术,别以为我不晓得。” “狗爷,你别跟我这小女子讲这么多,都跟你说了,我身上可种了毒。只要我一生异心,便会发作,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刘子涵的手段,我自然晓得,不过你放心,我手下有东南亚过来的大巫师,你这点儿小毒,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我晓得,你不肯投我,是觉得我没有实力,不过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只要成功了,绝对能超过我的师兄。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南方省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什么弥勒,什么刘子涵,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哎呀,狗爷,你别说了,讲得人家浑身发烫呢,快点,我可好久没有体会狗爷的勇猛了,我要呢……” “小浪蹄子,能好好说话不,给你自然可以,不过我警告你啊,千万不要使出你那采阳补阴的媚术来啊,我可不是那些任你随意摆弄的凯子!” “怎么会,人家怎么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呢……” 我心中想着这次倒是听到许多秘密,不过却并没有关于那十二个失踪女孩儿的事情。难不成狗爷口中的那件大事儿,就是我们所要破的案子?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狗爷发出了一声惊悸地大叫,愤然地喊道:“啊、啊……你这婊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小红桀桀地怪笑道:“狗爷,弥勒叫我给你问好!” 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战 第六十五章 意外之战 小红的话里面,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这个跟先前在审讯室里面扮演那柔情似水的好姐姐,和在狗爷、王老面前那风情万种的妩媚女人完全不一样,仿佛就是为了信仰献身的狂热信徒。而从她口中说出“弥勒”二字的时候,我心里一凉,想坏了,坏了,这小妞居然跟弥勒那个光头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家伙有一股极强的敌意。那个长得就像美唐僧的家伙,做事从来都是谋算极深,而且个人魅力简直让人恐惧。小红既然是弥勒的人,那她便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她这次过来,肯定不是想要完成我吩咐的任务,而是别有目的。至于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我脑袋里一片空茫,就在这个时候,谛听子母玉的母玉中,传来了狗爷痛苦到了极点的叫声以及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臭婊子,我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小红到底对狗爷做了什么事情,只晓得此刻倘若我不介入,只怕她的性命就没了。 狗爷到底有多厉害,我不晓得,但能够成为东官这一方霸主的闵魔师弟,而且他还有勇气和信心与弥勒掰腕子,随时准备着取代闵魔的位置,绝对不是寻常人物。至于小红,她虽说是魅族一门中的出色门徒,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我试过她的手段,自然能够估计得出两者之间的悬殊。 我终于明白了小红临走时眼神里面的决绝,以及那一份莫名其妙的释然。原来她此去,从没有想活着回来。 我们之所以对狗爷束手无策,并不是说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从来都藏在水下面,不会将自己放在第一线,暴露自己的犯罪行径。而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是不可能对一个身份地位都摆在这里的知名人物实施任何手段的。小红现在想用自己的死,来坐实狗爷的罪名。 人命大过天,单单一个杀人罪,便能够让狗爷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我们此刻自然得去救她,不能让她死在狗爷和狗爷麾下的人手里面。双方一旦火拼,最后到底是谁得利呢? 弥勒! 这个借刀杀人的狗东西! 我在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猛然推开车门,朝着七剑吩咐道:“冲、冲、冲,进去救人!” 七剑早已蓄势待发,先前瞧见我脸色阴晴不定,还有些犹豫。此刻我的命令一下,他们立刻如七道利箭,冲入温泉山庄的检票口,朝着贵宾区飞奔而去。 温泉山庄的门厅是一处白色小楼,即便是进入普通的户外温泉区,也是需要门票的。此刻一群人蜂拥而入,保安自然过来拦着,不过我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直接绕过了这些人,朝着里面跑去。冲到了半路,负责狗爷安保的那些家伙反应过来,一边朝着我们呵斥,一边提着电棍之类的武器冲来。 七剑之中,一马当先的是小白狐,她与别人相比,有着绝对优势的速度,如箭一般冲入人群之中。她手中的长剑轻点,四五个普通保卫便直接惨呼一声,朝旁边跌去。 对面的人里面也不是没有高手,瞧见小白狐这般厉害,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儿猛然冲了出来,厉声喊道:“哪里来的江湖朋友,报上名来!” 他说着话,朝小白狐猛然挥出一掌。小白狐的剑势被这掌风给劈歪,伸出白净的小手,与他对了一下,整个人腾空倒飞而去。我听这声音,应该是刚才与小红调情的保卫头子王老。虽然看不出他的来路,但却也知道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正想上前与其较量,旁边的张励耘对我说道:“老大,你先进去,救人要紧,这边的人交给我们吧!” 对面那老头并不好对付,我自忖能压得住他,但是却也得耗费一番时间。有张励耘的承诺,我也没有再理会别的,越过人群,朝着狗爷和小红所待着的小屋飞奔而去。 温泉山庄的贵宾区,是由一栋又一栋独立的日式小屋组成的,如珍珠一般散落各处,一团宽约三米的温泉渠将其串成一个圈儿。我让七剑应付从暗处冲出来的护卫,而我则箭步狂奔,在饮血寒光剑的锋芒中,我冲过了人群,带着巨大的冲势,朝着那薄薄的木板墙直接撞了上去。 砰! 我这一撞,直接将那木板筑成的日式小屋撞出一个大窟窿。我在地上滚落一圈,直接一跃而起,正好瞧见两个浑身赤裸的人缠在一起。 匆忙之中,我瞥见小红七窍流血,雪白的脖子处一片淤青,此刻已然死去,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另外一个两鬓斑白的精壮老者,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我突然的出现引来了那老者的注意,他猛然抬头望来,双目中一片赤红,鼻孔一张,两道白色气箭陡然喷出,看得我心中一阵惊讶。对方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冲着我大声喊道:“弥勒,你这个狗贼好算计,想要我苟峰太死,哪有那么容易?” 他手往旁边一摸,弄了一件浴袍套在身上,紧接着身子一俯,竟然从地板下面掏出了一把两尺长的螺旋刺,朝着我掷了过来。 嗖! 我的心脏一紧,感觉就像是被枪指着脑门一样,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我当下一个铁板桥,弯腰,朝后翻了过去。那螺旋刺从我的小腹上方两寸处破空而过,刺入我身后的墙洞,隐没到了黑暗中。 这一刺我虽说是避过了,而那螺旋刺却将房间里面的整个炁场都扰乱了。我感觉气流一阵紊乱,有一种旁人在我身边使用“风眼”般的错觉,当下也是马步不稳,直接躺倒在地。就在此刻,对方却是一个猛虎下山的纵扑,凶猛至极,从上而下,朝着我躺倒的地板处扑了过来。 我人虽然躺在了地上,但是炁场却一直关注着对方,他一动,我便朝着旁边猛然一滚,紧接着一跃而起。我回头一看,只见我刚才停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窟窿,而那精壮老者却是不见了踪影。 好厉害的手段! 我心中一阵惊讶,不过血却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个精壮老者,也就是十二女人失踪案的幕后主谋,是个绝对值得重视的对手。他的手段诡异而强大,我若是一个大意,说不定就要栽在他的手里,当下也是将饮血寒光剑护在胸前,缓缓地踏着木质地板,耳朵竖起,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去处。 轰!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炸响从我的脚下传来,我朝前一个跃步,避开了这一击。一道劲风朝着我的心窝子扎去,我当下也是一剑挡开,结果剑身受到了巨大力量的撞击,弄得我双手发麻。我狂笑一声,力量灌足双臂,再次往前一劈,却是将这东西直接斩落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弄得我双臂发麻的,还是那造型古怪的螺旋钢刺。 刷! 一身浴袍的狗爷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此刻的他,手上已经多了两把绘满符文的法刀。而在他的身旁,则有两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个子黑衣人,这两个家伙一个手中有一把超过六尺的巨型日本刀,而另外一个,则是两把尖刺。我眯着眼睛瞧了一下这两个黑衣人,心中了然,居然是东洋日本的忍者武士。 在两个不知道深浅的忍者武士护卫下,那狗爷的脸沉似水,法刀交错,指着我寒声说道:“弥勒到底给了你们什么许诺,居然胆敢这般过来杀我?” 我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平平举起,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硫磺和鲜血的气息,说道:“我是特勤局二司副司长,陈志程!” 狗爷陡然一惊,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你是黑手双城?” 我将长剑高举,朗声喊道:“特勤局在此擒拿杀人犯苟峰太,闲杂人等但凡阻拦,妨碍公务者,一律杀无赦!” 狗爷也一下炸了,面目狰狞地吼道:“妈的,陷害我,我先弄死你!” 第六十六章 山庄夜斗 第六十六章 山庄夜斗 狗爷浑身煞气,杀意凛然。就在这个时候,我却指着他满是鲜血的裆部,恶毒地笑道:“咋地,那玩意没有了啊?” 他的表情之所以如此狰狞,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则是因为身体的伤痛。刚才匆匆一瞥,我看得并不很完整,不过却也能够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能够让狗爷如此愤怒,而又是那一片血淋淋的场景。这命根子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特别像是狗爷这般拥有权势的家伙,女人是他最重要的一个情绪宣泄口。若是没了,当真就有些生无可恋。 这事儿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那狗爷便是双刀一错,朝着我这边倏然冲来,重重地砸了下来。 狗爷手中的双刀,宛如两条青色巨蟒,带着青蒙蒙的光芒,朝我兜头罩来。我瞧见这玩意儿,晓得也是某种厉害的法器,心中不由地兴奋起来。作为一个经常需要搏命的修行者,平日里最期待的事情,那就是能够和势均力敌的对手较量。我平日里总和七剑切磋,彼此都留着一手。此刻瞧见了这狗爷的一身手段,当下也是心中痒痒,举剑相迎。 铛! 双方一交手,便晓得对方并不好惹,我这一剑过后,晓得这狗爷的手段,也快能够跟茅山十大长老中前三除外的高手媲美,一身修为精纯无比。要不是我还有那深渊三法的土盾为凭恃,说不定在一照面就吃亏了。不过这家伙确实有些凶性,一招不成,又来一记。他手中双刀化作了漫天挥舞的雪片,不断地朝我身前递来,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就在我与狗爷交手的时候,我身后突然生出两道风声来。我头也不回地朝着对方拍去一记茅山掌心雷,只听到一声闷哼,接着黑影闪入了墙后,而头顶上则又射下了两块十字镖来。出手的是狗爷那两个东洋忍者打扮的护卫,这两人当真应了身上的那一副装束,神出鬼没,让我有些摸不着头绪。三两下,居然又给狗爷扳了回来,我差一点就被那双刀击中,斩断左臂。 我这时方才收起了心中的傲气,手中长剑凝神静气,开始一剑一引,缠绕而行。将极快的“动”,化作了“静”,准备防守反击。 我这边节奏一变,那两个小个子便有些跟不上了,出手骚扰了两回,结果有一个家伙被我抓住破绽,一剑挥过,立刻一只胳膊朝天飞起。那家伙到底是忍者打扮,这般的剧痛居然一声都没有吭,而是一个滚落,朝着角落潜了过去。 五行遁术!就在那家伙准备施展这潜行的手段,等待着再次偷袭的机会时,一把黑黝黝的短剑出现在了他的胸口。一个脸面模糊的黑影同时浮现,将他的心脏绞碎,生机断绝。 出手的人,自然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杨劫,他称自己是我的影子,自然会有出现的时刻。而在击杀那人之后,他又一个跃身,朝另外一人杀去。 从头到尾,杨劫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冷静得像一块寒冰。 杨劫去对付狗爷身边的贴身护卫,而我也有时间与面前这个凶人交手了。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突然冲来两人,冲着狗爷大声喊道:“狗爷,条子来了,好凶猛的一大群,兄弟们顶不住了,你先走,我们断后!” 听到他们的话,那狗爷倒也体现出了枭雄的果断与坚决,一瞬间将手中双刀往地下斜去,接着一挑,将小红的尸体朝我这边抛来。而他自己,则朝温泉池一跃而退。 正常的情况下,我自然是一剑将尸体斩碎,直接前冲。不过瞧见小红的尸体飞过来,我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个女人,的确可恶,也怀揣着拉我下水的目的。不过她却是舍身成仁,让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惩治狗爷的办法。就这一点来说,我也得给她留一具全尸。 如此思量,我还是伸手将这尸体一把揽住,朝旁边的地上一放,而当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瞧见那两个护卫舍生忘死的冲锋。 那两人不过是在尽自己的义务,而且他们此刻的表现也还算是忠义。我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想法,而是长剑前指,微微一动,将风眼发动起来,接着将这两个东倒西歪的家伙直接拍翻在地。当我完成这一切的时候,那狗爷却已经逃出了这一所日式居屋。 我瞧了一眼正在跟那忍者拼得火热的杨劫,吩咐了一声“小心”,提剑朝着前面追去。 狗爷在一帮保镖的保护下,朝西边跑去。夜幕下的温泉山庄杀声一片,到处都有喊杀声。我当下也是朝周围大声喊道:“给我拦住那家伙,不能让他给逃了!” 狗爷此刻若是得以逃走,问题就麻烦了,以他此刻的权势和地位,逃之夭夭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最头疼的就是他倒打一耙,将小红之死归咎于我们的算计,而他有着血淋淋的下体来作为借口,的确也蛮具有说服力的。但真正到了上层博弈的时候,事情的定论就变得很难了,会有许多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而我们,则极有可能被围攻,陷入权力的泥潭中。 谁都没有想到小红会来这么一招,我这次过来的目的,是想通过谛听子母玉来收集他涉及十二女子失踪案的证据,所以带来的人也就只有七剑,至于省局和市局的人则一个没有。我没想到小红通过自己的死来敲定了一切,情况就变得无比复杂了。所幸的是七剑这几年也是受尽了考验,一声令下后,立刻有小白狐、林齐鸣和白合站了出来,拦在对方的面前。 狗爷之所以能够横霸一方,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他手下养着许多打手和供奉,都是十分厉害的高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家伙平日里吃好喝好,金钱女人伺候着,此刻也是搏了命,朝着前面三人不要命地冲了过去,给狗爷争取逃命的时间。 不过有了这么一拦,我也追上了狗爷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在山庄的道路上不断穿行。 我追得无比紧,剑尖几次都差一点划到狗爷的后背。他也是暴躁不已,大声怒骂道:“陈黑手,你这个天杀的狗东西,居然和弥勒合起伙来,设计陷害我。我若是能够逃得出去,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我脚步不停,口中却反驳道:“狗爷,饭可以多吃,话却不可以乱讲。弥勒是弥勒,我是我,我们各行其道,他与你的仇怨,我不管。我要做的就是抓你,你当着我的面杀人,这就得送你去白城子里,吃吃牢饭!” 狗爷大声咆哮道:“妈的,我那是自卫,自卫懂么?” 我一股心火冒了出来,当下也是怒声呵斥道:“你当我不知道啊,你有见过他妈的自卫,能将人的胸口掏开,心脏给吞了的吗?苟峰太你真的当我是那些整日看报纸、喝茶水的官僚,可以视而不见么?实话告诉你,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那些因为在鬼节出生,惨遭毒手的女孩而来。你若是识趣,赶紧告诉我她们到底在哪里,放了她们,你或许还有活命的希望!” 在我前面的狗爷在疾奔,他跑动的姿势开始变得格外奇怪起来,就像一头禽兽般,不断地佝偻下去。到了后面,竟然是双手双脚在地上攀爬,通过后腿发力,一跃七八米,那速度快得恐怖。他喉咙里则发出了沙哑的嘶吼,与我搭话道:“放人?哼哼,你先管好自己的性命吧!” 瞧见他这副模样,我当下也是陡然一震,将道心种魔功法提升到了极致,这才勉强追上了他的速度。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竟然猛然一跃,直接跳到了前面一栋三层小楼上,居高临下地冲我笑道:“陈黑手,你能够弄得住闵魔,便以为困得住我么?做梦吧!”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突然多出了一道倩影,手中的丝帛一卷,竟然将他从那楼顶上直接推了下来。 啊,这倩影,好熟悉! 第六十七章 都是算计 第六十七章 都是算计 “刘子涵,你阴我?” 狗爷刚刚还以为能够逃脱,人也是处于极度放松的状态,然而就在这时,他一直敌视的魅魔刘子涵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并将他一把推了下来。 那狗爷浑身青色凛然,雾气环绕,却也不能违抗地心引力的作用,朝下坠落。我条件反射地从怀中掏出了八卦异兽旗,朝着狗爷落脚的地方甩去,钉住阵脚。 当狗爷重重地砸在地上,翻身而起的时候,在他的四周,早已有八头形态各异的炁场异兽腾身而起,将其阻拦。 王木匠如天神一般,高高居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脚下这个家伙。 狗爷的反应迅速得简直不像是人类,他双脚一蹬,便如同炮弹一般发射出去,然而在肉眼看不到的炁场世界中,一头恐怖巨鳌用自己坚实的背部挡住了他的突击。狗爷冲得越凶猛,撞得越痛。巨大的音爆声从看不见的地方陡然爆发,而狗爷则痛苦地一声嚎叫,往回一滚,回到了阵中。 “八卦异兽旗,刘子涵,你这个臭婊子,居然连同茅山的家伙来谋害我,我不服啊!” 狗爷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怒吼,楼顶上的那个女人却冷声哼道:“苟峰太,你这些年打着闵魔大人的名号在东官作威作福。然而闵魔大人一受难,你便倒打一耙,反噬闵教,甚至还妄图跟邪灵教分庭抗礼。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家伙,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不服的?” 狗爷愤然喊道:“我那不是吞并闵教的产业,而是在接管,你懂不懂?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情,与你这些外人何干?” 屋顶上的刘子涵依旧如当初那般美艳,在不断飘飞的彩色丝帛映衬下,宛如谪落凡间的仙女。只可惜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媚气,让她那股仙灵之气蒙上了几许风尘的味道来。听到狗爷的辩白,她显得十分不屑,冷声说道:“一条摇头晃尾的土狗,脖子上面的缰绳没有了,便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王,以为凭着自己这点儿本事,还有那点破钱,就能够对抗一切。现在呢,终究还是灰头土脸了吧!” 狗爷依旧不服地怒声吼道:“你这臭女人,老子要是能够熬过秋水先生的秘术传承,现在就撕破这破阵,冲出去把你骑在身下,那时候看你怎么还能得意起来!” 刘子涵耸了耸肩膀,微笑着说道:“十二鬼女术的确是来自灵界的恐怖手段,不过你却没有命享受了,与其妄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还不如回头看一下你面前的对手吧。哦,忘了告诉你,你面前的这个家伙,不但是杀害我丈夫耿传亮的凶手,还是亲手擒住风魔的恐怖角色。据说当日他甚至打得弥勒狼狈而逃,你自求多福吧!” 被两人晾到一边的我冲着楼顶上的魅魔刘子涵高声喊道:“既然我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为何不下来,找我报仇呢?” 耿传亮是被努尔一记朝天翼蛇棍给碾压致死的,刘子涵把它推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没有多做辩解。被我这么一插话,那女人却冷笑一声道:“陈志程,我丈夫的仇,自然是要报的,不过并不是今天。总有一日,我会将你亲自杀死,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放在我丈夫的坟前祭拜,让他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她不与我多做纠缠,转身准备离开。我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高高举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在天之灵,耿传亮的神魂,就在这里,你就不想要?” 我手中的这瓷瓶,是装那洗髓小还金丹的瓶子,天山神池宫做的精品,故而细节方面做得格外不错。一个装药的瓶子也弄得晶莹剔透,里面的金丹散发着充足的灵气,就像真的是一个封魂罐般。刘子涵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听到这句话,陡然一震,猛然回过头来,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我将这还装着几颗小还金丹的瓶子往地上一扔,自己朝八卦异兽阵扑去。 狗爷趁着我跟刘子涵搭腔时,从怀中掏出了一种黑色砂砾来,准备朝头顶上的王木匠撒去。虽然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着什么危害,但瞧见王木匠一脸惊慌的模样,便晓得我不得不管,不然那煮熟的鸭子就可能飞走了。 而就在我持剑入阵的那一瞬间,站在楼顶的刘子涵也腾空而下,像一朵轻飘飘的小白花儿,朝我扔在地上的瓷瓶落去。 我没有回头看,就听到刘子涵充满失望的怒骂:“陈黑手,你这狗东西骗我?” 我冷然一笑,扬剑朝着狗爷斩去。在我的身后,同样传来了刀剑撞击声,以及猎猎的破空之声——那是七剑赶到了! 北斗七星剑阵。 我对这些亲手培育起来的手下有着绝对的信任感,所以头也没有回,便与狗爷交起了手来,长剑向前挥去,却是扑面的黑砂。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正想用长剑去绞,结果王木匠则大声警示我道:“小陈,这是极为阴毒的冥河砂,能够腐蚀法器灵体,你别让它沾到!” 哦? 我将身体里的气息朝外猛然一震,屏蔽开黑砂,接着又拍出一掌,将黑砂全部驱散。然而即便如此,那些黑砂飘散到了旁边,沾染到了周遭的异兽,阵灵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直入灵魂的嘶吼,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般。这些异兽是八卦异兽旗的根本,也是我师父传承给我的东西。它们的受伤使得我整个人变得异常愤怒,我将手中的长剑一扬,恨声说道:“苍穹之下,你居然使用这般恶心的东西,看我不弄死你!” 狗爷本来就无比憋闷,此刻听到我的话,一双眼睛瞬间变得宛如恶魔般凶戾,他雪白的牙齿张开,怒声吼道:“弄死我?你来试试!” 他说上就上,直接一个纵身,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只感觉到眼前一道黑影划过,他竟然在凌空中避过了我手中的剑,冲到了我面前。狗爷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按着我朝地上猛然扑去。 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在这么一瞬间,达到那般极致的速度。被这巨大的力量猛然一扑,我也维持不住平衡,朝后面重重跌去。 半空中,这家伙喷着口沫,得意地大声吼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杀了魅族一门的山门护法,擒住了速度快过飞鸟的风魔么?怎么就这点手段?” 轰! 我背部着地,扑在我身上的狗爷像一辆汽车般沉重。一阵眩晕过后,我这才发现压在我身上的狗爷已不再是原先的那个精壮老者。他原本有些衰老的脸上红光满面,两腮间竟然长着根根竖直的黑毛,宛如钢针一般。他的鼻子也变得跟狗鼻子一般模样,喷着乳白色的臭气,嘴完全凸出于脸上,一张开,口涎滴滴答答地流到了我的脸上。一股积年老粪坑的味道,从里面猛然涌了出来。 呃,真臭! 他歇斯底里地说完,张开嘴巴朝我的脖子咬了下来。 我全身被制,感受到了这个家伙非人的力量,当下也是屈膝隔在了两人的中间,就在他咬下的那一刻,猛然出腿,抵住了狗爷的胸口。我左手一个放抓,扣住了他毛茸茸的手臂,心念一动,那炼妖壶观术骤然而出,朝着对方的身体吸去。 双管齐下,我终于避免了被啃去脖子的危险,此刻已经变成狗头人一般模样的狗爷也发出了惊天的吼叫:“汪汪汪!” 这声音简直就是对耳膜的谋杀,我整个人都不由得一震,紧接着感觉压在自己身体上的力量变松了。我双脚再次用力,将这家伙猛然一踢,朝天空蹬开,紧接着一剑而出,朝着他斩去。 狗爷在半空中抽出双刀,将我这愤然一剑架住,紧接着一个倒空翻,落在了我的对面。 我摸了一把脸上黏稠得宛如鼻涕的口液,双手握住饮血寒光剑,缓缓前指,凝神说道:“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狗爷脸上露出了残忍的表情,桀桀怪笑道:“啸天三头犬,你可晓得?” 第六十八章 一剑之威 第六十八章 一剑之威 狗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腰杆也伸得笔直,整个人陡然间变得无比自傲起来。我从未有听说过什么啸天三头犬,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什么鬼东西?” 听到我这般轻蔑的话,那狗爷无比地愤怒,怒声喊道:“你可知道传说中二郎真君座下的哮天犬,还有西方神话里面的地狱三头犬,说的可都是这洪荒异种。在远古时期,它可是能够与麒麟媲美的洪荒异兽,天生高贵。我身上流淌着啸天三头犬的血液,这可比闵鸿那老家伙修行的魔功厉害无数倍。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够成为雄霸一方的霸主!” 我“哦”了一声,长剑下垂,平静地说道:“说到底还是一条狗啊,难怪别人叫你狗爷你不生气呢,原来是这个原因,然后呢?” 狗爷单刀下垂,右手的法刀前指,冲着我厉声喊道:“知道厉害了吧,识相的赶紧让开!” 我扶额轻叹道:“狗爷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屁话说得再多,有个屁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真当什么洪荒遗种有多值钱啊,我这儿是论斤卖的,一抓一大把,没哪个有你这般自信的。再说了,瞧你这模样,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跟人家那洪荒遗种,天差地别呢!” 我话说完,整个人入定,神志朝着头顶飘去,而血劲则朝着右眼的神秘符文中涌了过来。 临仙遣策,天地规则。 狗爷瞧见我身子微微一抖,没有再跟我多扯,也不指望后面赶来的手下能够过来解局,他将手中的法刀对撞一击,一扭身子朝我这边急速冲来。 刚才将我一把扑倒,给了他充足的信心,此番再次前来,那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量,整个人就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带着巨大的风压。 狗爷有着绝对的自信,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开启临仙遣策之前的我,和将精神状态调整至巅峰状态的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这二者有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的区别。 我修道快三十年了,这些年来历经无数,然而真正让我成长起来的,是李道子的死。没有人晓得在那位叱咤风云近百年的老人死了的时候,我抱着他的尸体,到底想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给我留下来什么样的财富。 我也是到了那一天,才真正窥探到了无数顶级高手能够触摸,但无法表达和形容的境界。那是一种接近于世界底层规则的世界,它是万物,是唯一,是自然,也是道。 我触摸到了道,李道子、我师父陶晋鸿以及王红旗、黄天望、许映愚他们所达到的地方。 我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的时候,狗爷那恐怖到极点的力量便不再难以抵御。它虽然在陡然之间的爆发无比凶猛,不过在我的眼里,它不过就是一段一段的能量,并不是没有断点,只不过是持续得过于频繁,所以才感觉厉害而已。然而任何力量它都是有波峰波谷的,能否在一瞬之间,掌握它的弱点,并且予以击破,方才是真正考验我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那夜间的凉风从我的鼻孔中进入,一直浸润到了我的肺叶里,我突然感觉时间变得如此缓慢。紧接着我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并非时间变慢了,而是我下意识地出手快得让人无法捉摸。 一剑! 我看似随意地刺出了一剑,直接击到了狗爷这双刀攻势的临界点,陡然之间,他拼尽全力的攻势在一瞬间崩溃。当他慌乱地变招时,我动了,长剑飘飞,以一套连绵不休的攻击,将此人恐怖的力量和手段不断地消耗在进退之间。 狗爷到底有多厉害,不曾与他交过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甚至感觉身为南方省局掌门人的李浩然,面对着如此状态之下的狗爷,也不能活着离开,或者几十个回合下来,也得身首异处。这是一种基于力量上的碾压,一点道理都没有。 若说力量,我即便是一身魔功在体,也比不上此刻的狗爷,但我能够从另外一个层面上将他镇压住,这就是境界。 有的人看山是山,有的人看山不是山。同样的景物,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不一样的结果。狗爷想要凭借力量将我碾压,却不晓得力量和修为,在我看来,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两人交手,看似狗爷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性,然而整个战局的走势,却一直被我所掌控着。我让他进,他便进,让他退,他便退。是该他束手就擒的时候了,在双方又一次的奋力拼斗之后,我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高高举起,对着这把红芒冉冉的长剑高声喊道:“饮血寒光,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是在渴望这个家伙的鲜血吗?那么就给我力量,让对手看一看,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一番酣战后,疯狂无比的狗爷有些疲乏了,瞧见我对着长剑说话,咧嘴冷笑道:“好疯癫的家伙,你当你这剑里面,藏着一尊大神呢?” 我扬起了剑,冷然笑道:“大神没有,不过倒是有无数惨死于我剑下的亡魂!” 两人同时跃起,刀剑相撞。 轰! 恐怖的撞击在炁场中掀起了无数风浪,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此刻传到我耳中的并不是单纯的兵器撞击声,而是宛如雷鸣一般的轰响。这是剑与刀的对撞,也是我陈志程与苟峰太倾尽毕生手段的最终决战。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定格住了。我能够瞧见对方脸上的每一根毫毛,而狗爷也死死地盯着我黝黑的眼睛。 尽人事,听天命。 咔嚓! 所有的宁静都被这么一道“咔嚓”声打碎了,声音是从狗爷手中的双刀处发出来的,异常珍贵的法刀最终还是架不住饮血寒光剑的凶猛一击。这魔剑在最终的一瞬间,红光将整个山庄都给照亮,所有的孔隙都打开了,一呼一吸,仿佛活了过来。饮血寒光剑配合着我倾尽全力的一击,最终将对方的双刀斩断,紧接着再次前击,斩落到了狗爷的额头之上。 我只要再进一寸,那长剑便能够切入狗爷的脑颅之中,但我最终还是停顿了一下。就在这一刹那,狗爷得以反应过来,将毕生的修为集中到了额头处,而我则是以手中魔剑,将他所有的修为都击碎。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在旁人看来,我的剑抵在了狗爷的额头上往下一带,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恐怖的血痕。仅此而已。 一剑过后的,那凶猛得不似人类的狗爷轰然跪倒在地,身上的毛发宛如被野火烧去的春草,迅速枯萎下去,脸就像吹胀的气球突然瘪了,委顿下来。几秒之后,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二十几岁。 直到此刻,面对失败,狗爷还是不敢相信地呢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击败得了我?” 这个男人有着足够的骄傲,他曾经觉得自己能够取代闵魔,成为南方省的一方霸主,觉得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力敌天下英雄。然而此时此刻跪倒在地,一切都仿佛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他口中不断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 我刚才陡然之间将血劲上涌,此刻回落下来,也有些吃不住劲,摇晃了一下身子才稳住。我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你,终究会被时代所抛弃。” 狗爷一生修为,尽毁于我的一剑,整个人宛如死了般。我回过头,朝被七剑围着的魅魔说道:“刘大姐,怎么样?我手下的这七把剑,可还合乎你的胃口?” 第六十九章 生擒魅魔 第六十九章 生擒魅魔 七剑能困得住武穆城,对付魅魔自然也不在话下。 按理说十二魔星都是风云人物,但十根指头也还是有长有短。刘子涵一来并不是老牌魔星,而是新晋之人,根底并不如闵魔等人深厚。二来她修为也多是以灵活、敏捷为主,那斩不断的彩色绸带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扮靓的道具。一旦陷入阵中,她发挥的余地,终究还是有限。 尽管如此,刘子涵到底不愧于魔星之名,她身上的彩色绸带不断飞舞,竟然能够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弧,形成无数的炁场旋涡,将刺向自己的剑给悉数挡去。她在这旋涡中如鱼得水,七剑一阵暴风骤雨、连绵不绝的剑阵进攻,居然在她身上讨不到半点儿便宜。这般的手段,当真也是让人有些吃惊了。 要晓得,七剑之中,除了还比较年轻的董仲明之外,张励耘乃特勤局中名列前茅的年轻高手,小白狐乃洪荒遗种、五尾之力,布鱼食狗鲶成精、崂山传承,其余的也是名门之后,各有千秋。特别是林齐鸣这小子更是有傅山这位大拿罩着,颇有后来居上的态势。这样的组合合并在一起,便是连我,也有些招架不住。没想到刘子涵居然在我与狗爷交手的这么长时间里分毫未伤,让人诧异非常。或许以她的修为和手段,更擅长在这群攻之中,寻找生存的机会吧? 不过七剑的对手并非只有刘子涵,在外围还有狗爷那一帮护卫在。虽说此刻狗爷的落败使得他们溃散而逃,但是之前这些家伙可就如同最烦人的苍蝇,在旁边嗡嗡叫个不停,也分去了七剑不少的精力。好在这里的好手要么在前面被七剑出手解决了,要么就被杨劫拖住,倒也没有坏了局势。 如此说来,事情倒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差。魅魔刘子涵在一阵纷呈复杂的剑阵攻击之下,冲着我厉声骂道:“难怪叫你陈黑手,原来当真是个说谎不眨眼的腹黑杂种!” 魅魔这话骂得忒难听,我却浑然不在意,微笑着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既然想要借助我的手,来除掉苟峰太这个阻碍你们脚步的家伙,便不要怪我将你们也一起拖下水。现在的你,应该是回归邪灵教了吧。你说耿传亮死在我们的手里,却忘记了我手下的兄弟,也有人丧命于邪灵教之手。双方既然已成不共戴天之仇,又何必故作君子呢,我自然是不吝手段啦!” 魅魔刘子涵在剑阵中上下飘飞,仿佛敦煌莫高窟飞天的仙女,而她脖子上却已是香汗津津,显然刚才的交战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和睦。她手中的彩色绸带不停,冲着我喊道:“陈志程,别以为将苟峰太拿下了,你就可以嚣张。有本事别人多欺负人少,我们单独会会!” 这一个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都落入我的囊中,我心情变得无比舒畅起来,冷声笑着说道:“这是要单挑的意思呗?” 魅魔不耐烦地娇喝道:“你就说敢不敢吧,老娘搁这儿等着你呢!” 我提起手中的饮血寒光剑,一步上前,回头望了一下四周暗处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影,狂声笑道:“我与七剑同进同退,你来一人也是战,来一百人也是战,哪里还有单独挑出来交手的道理?阵开,我先将这婆娘拿下再扯淡……” 我往前一冲,七剑立刻分出了一个缺口来,将我融入其中。作为七剑的首领,张励耘则将长剑一抖,大声吼道:“剑主归阵,七剑一体!” 七人齐声呐喊道:“杀!” 此话一出,阵中顿时一片肃然,魅魔的脸上变得异常严肃,晓得我的归位,使得刚才还能够应付自如的剑阵便变得无比难缠。 刷刷刷…… 剑锋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紧接着一把红芒汹涌的长剑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一剑,至强至刚,聚虚为实,流星掣电于胸口之间。 魅魔当下也是将劲气一凝,那柔软得像小姑娘腰肢的彩色绸带瞬间就如同吃了万艾可一般,变得坚硬无比,正好将我的这一剑死死挡住了。 若是在刚才,她已然凭着自己精妙绝伦的身法避开了。然而此刻我的出现,风眼在身周呼呼而出,将她原本了然于心的炁场搅得一塌糊涂。我这边一动,七剑也极为默契地将魅魔所有可以闪身的方向封死,不让她有任何腾挪折腾的空间。 噗! 原本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神秘彩绸丝帛,被我一剑斩破,紧接着我感受到一股轻灵之气从上面散逸出来,朝着四周散去。 那魅魔的脸色陡然一变,咬着银牙,手中的丝帛猛然一抖,将自己的身影笼罩住。而下一秒,她朝旁边强行突围而去。 然而七剑早就预料到了,就在魅魔即将脱离剑阵掌控的时候,她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儿。而那手的主人,则是一个长得跟她一般狐媚的少女。 那狐媚脸儿的少女黝黑的双眼圆睁,陡然间猛一回头,身后竟然出现了五股巨大无匹的气流,化作了蓬松无比的劲风,朝着她扑去。 魅魔将自己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在身上的彩绸上,要与这女孩儿硬拼一记。她这是在搏命,赌自己能够战胜得了这个看着并不怎么样的女孩子。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震响,一股巨大的气息扑落到了地上,我们脚下的地砖直接离开了地面,朝旁边飞溅而去。对拼的双方,小白狐固然是朝着后面退开,不过她的位置立刻有白合和朱雪婷顶上,至于魅魔,则是一个踉跄朝后跌去。 一把红芒四溢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魅魔能够感受得到剑上传过去的凶性与暴戾,倘若她稍微一动,那么就绝对会身首分离。 到底是花门出身,这魅魔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枭雄人物,脸上在一瞬间便露出了微笑来,她将手中彩绸一扔,缓慢举起手来说道:“别这么认真好吗?我投降了还不成吗?黑手双城你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能够抓到十二魔星这般的人物,我自然不会让她轻易死去。我将长剑稳稳地架在她的脖子上,吩咐旁人将这女人捆住。 动手的是林齐鸣,他是七剑里面绳技最好的人,不但擅长教学大纲里的各种缚绳术,而且还跟多名民间专家,包括小破烂等人学过。对魅魔这般精通柔道和缩骨术的顶级高手来说,倒也不至于出差错。 我的手稳得如同磐石,一直等到魅魔被林齐鸣用三种手法五花大绑,方才将长剑移开。环顾四望,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一夜,当真是刺激无比,我们本来不过是想要找寻一点儿证据,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大的收获。尽管这里面有被弥勒利用的嫌疑,但是一想魅魔都被我顺手拿下了,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这会儿功夫里,我听到远处有警笛声传来,回头一看,张励耘笑眯眯地对我说道:“没事,是我通知了张副处长他们过来!” 第七十章 后事诡异 第七十章 后事诡异 狗爷一身修为被废,邪灵教十二魔星之中的魅魔落网,此案基本上算是结了。虽说在山庄内外的各处黑暗中,还潜伏着许多狗爷麾下的修行者,然而当瞧见自己的主子落败,却也没有一个“忠义之士”蹦出来,并且在听到了警笛声之后,更是仓皇而逃,遁入了黑暗中。 温泉度假山庄背靠鹧鸪山,这些人潜入山中,一时半会,搜索难度十分巨大。经过刚才几场激烈的战斗,无论是我还是七剑,都陷入了体力的疲惫期。当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此刻的成果,我们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留在了原地。 张励耘目前是我管辖的特勤一组的副手,考虑问题十分全面。在出发之前,他就通知到了张副处长。这边落幕之后,张副处长也带着他的人马和市局的相关同志匆匆赶到。他们瞧见山庄里的场面,大为惊讶,特别是看到瘫倒在地上、委顿不语的狗爷,更是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张副处长过来接手场面,整个温泉山庄都被控制住了,接着就是组织警力对狗爷其余的党羽进行搜查。狗爷和魅魔这两个人,我并没有交出去,而是让我们的人将他们看得严严实实的。特别是魅魔,虽说她被随后赶到的阿伊紫洛强行服下了控制修为的药物,但是毕竟身份特殊,我安排小白狐和白合对她贴身看管。 关于魅魔的身份,我没有对特勤一组以外的任何人说起,连领队的张副处长,都只以为这个女人,不过是狗爷情妇之类的嫌疑犯。 这事太重大了,魅魔被生擒的消息不能传出去,这也是对大家负责。至于如何处置这个女人,这事儿最终还是得上报到总局去,让总局的头头们去研究。能不能挖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这个就不是我能够主导的了。 魅魔是意外之喜,而狗爷才是我们来到南方省的主要目的。赵中华是在张副处长等人赶到的二十分钟之后,与阿伊紫洛一同来到现场的。我在交接完现场的事情之后,陪他一起来到了倒塌成废墟的日式居屋前。 这儿已经得到了初步的整理,小红的尸体也被人安置在一旁,不过因为她在死前被狗爷虐杀的原因,那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赵中华这些年跟着我,自然也是见过不少血腥残暴的事情的,不过瞧见小红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露出一副悲伤欲绝的神情。 我知道这小子跟林家姐妹之间有一些感情,当下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遗憾地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她终究还是红颜薄命!” 先前的时候,林齐鸣已经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赵中华也知晓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技师,其实是怀揣着魅族一门的任务来的,并不是要帮我们搜集证据,而是想要行刺狗爷,行使那驱虎吞狼的办法,以此借刀杀人,由我们来铲除魅族一门进入南方省的障碍。 这件事情分不清楚谁对谁错,那小红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棋子,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也叫人喜欢不起来。 赵中华知晓所有的一切,不过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到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冲我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在温泉山庄坐镇了半个晚上,接着带队,押送一大帮子的嫌疑犯返回了城区。 我们并没有在城区里待多久,而是与当地有关部门的警力会合之后,直接驱车前往省会南方市东郊的一处军事基地。李浩然局长在那儿等着我们。 狗爷虽然已经抓到了,但是案子却还有多处疑点,比如那十二个失踪了的姑娘到底去了哪里,比如狗爷这些年来,到底都犯过些什么事情,会不会牵连到更多的人,会不会引发当地官场和商界的大地震,甚至会不会影响到当地的经济发展?这些都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 不过李浩然是一个相当有领导力的人,省局这几年在他的领导下,也陆续涌现出了一批扎实能干的业务骨干。太具体的事情,倒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太多。 在机关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也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利益均沾,这样才能获得好人缘,才能走得更长远。故而接下来的事情我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有意识地交给当地部门去做,只跟李局长交流了几次。唯一值得我重视的,是对两个主要嫌疑人的审问。 这两个家伙是雄霸一方的枭雄人物,自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那狗爷一身修为被毁,也是生无可恋,对任何问话,都不做理睬。至于魅魔,她将所有的事情都一推六二五,正常的审讯,很难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相对比这两个茅坑里面的臭石头,其余人倒没有这么硬气。最得狗爷信任的保卫头子,二号人物王大熊没有抓到,趁着混乱逃走了,但是从其他人的口中,我们倒也能够找到足够的罪证,对狗爷进行起诉。 在充足的物证人证面前,我们先前预料的激烈反弹并没有如期而至,那些跟狗爷有所瓜葛的家伙个个都是人精,纷纷与他划分了界限。随后特勤局联合各个部门,对苟峰太的团伙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查,将他名下的各种产业都清理了一遍。 这里面涉及到民事和刑事部分的内容,具体的事情都是由李浩然局长牵头来办的,我参与得并不多。而在随后的搜查中,特勤局在老狗乡下老家别墅附近的一处废旧矿场里面,发现了一个死人坑,里面阴气十足,埋了许多尸体。因为某些邪法,尸体都已经腐烂,不成模样。 至此,整个案件基本上已经清晰了,那些失踪不见的可怜女人,想必都已经葬身在了此处。随后就是对苟峰太以及苟峰太团伙的公审,在此之前,特勤局特意请人到了那处废旧矿场,给里面冤死的亡魂们做了一场法事。我也参加了这场法事,望着这一幕幕残忍的场面,我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伤。修行,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因为身上有了一些别人所没有的能力之后,就开始为非作歹,甚至连人类最基本的道德都不遵守了呢?在陷入疑惑的同时,我又想起了李道子临死之前对我的交代,以及重返特勤局时,王总对我的期待。就是因为这世间有这些人的存在,所以才需要更多的人站出来,守护它,不让秩序崩坏。 狗爷落网之后,我没有立即离开南方省,而是继续专案的调查工作。而魅魔,我们在对她进行了几次常规的审问和两次非常规的审查之后,基本上是没有办法了。总局那边传来了消息,说上面对魅魔的落网十分重视,让我派人将她秘密押送到白城子中去。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则可以移交到白城子监狱。 白城子是一所关押修行者和重刑犯的专业监狱,它接受特勤局、民顾委、总参和社科院的共同指导,是一个独立之外的重要部门。我考虑到押送过程的安全问题,便将此事交由手下最重要的两名大将,也就是张励耘和小白狐来处理。 张励耘和小白狐离去的第二天,便是内部法庭对苟峰太公审的日子,我也受到了邀请出席。然而就在我准备出发前往公审现场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消息:引发苟峰太落网的重要导火索,林芝红女士的尸体,在停尸房里不翼而飞了。 第七十一章 垂死挣扎 第七十一章 垂死挣扎 在此之前,没有谁想到有人会对林芝红的尸体感兴趣。事实上为了让这位女士走得体面些,我们找入殓师给她的尸体化妆,尽量还原她生前的美好。然而被老狗生生吞噬虐杀过的小红死状实在是太惨了,以至于好几个入殓师都无从下手,这使得我们不得不从南方市请来了当时最有名的入殓师欧阳爱过来,方才勉强帮她恢复些模样。没想到刚过两天,尸体却又不见了。 收到这个消息后,我并没有特别紧张,毕竟作为案子的重要证物,小红的用处基本上不大了。尽管我心中生出一些疑惑,不过还是将此事暂时搁置,先去参加了对狗爷的公审。说是公审,其实为了防止民众对于修行者的恐慌,开庭的人也基本上都属于内部人士。 当然,对于苟峰太团伙一案中涉案的其他非修行者案件,比如凶杀、赌博、贩毒和经济犯罪等,这些是会进行另一场公开庭审的。到时候将会有大量的人员出庭,这些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我并不是检控方,所以带着手下坐在了庭边的一角,听着检察官对狗爷诸般罪名的控述。 俗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先前狗爷在我们的眼中,当真是坚不可摧的城堡。而当他一身的修为被废,且被我抓住之后,失势的他则不能再掩藏自己的罪行。他这些年来横行东官,乃至整个南方省时所犯下的罪孽,大都被陆续挖出。 检察官指出苟峰太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并犯有故意杀人罪、寻衅滋事罪、非法持有枪支罪等九项罪名。其中还有多名公职人员涉案,这个尤为引人注目。面对着检察官的控述,狗爷供认不讳。 事实上,时隔几日,再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能从这个浑身颤抖的老人身上,再看到当初雄霸东官的狗爷威风。他似乎认命了,安安静静地待审着。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反常的,就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我不由得生出许多疑惑,然而旁边的李浩然局长却并不以为意,觉得我这实在是有些多心了。庭审到了最后一个嫌疑人的自由发言环节,也就是他最后的一个辩解机会。 这个是涉及到修行者的法庭中独有的一个程序,说是辩解,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求情罢了。当狗爷被旁边的法警扶起来之后,一直佝偻着身子的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杆,目光在法庭中巡视一圈,最后落到了我这边。 “陈志程,我要跟你说几句话!”老狗冲着我喊道,声音沙哑无比,而我平静地坐着,眯眼瞧他。 事实上,对于老狗所犯下的罪孽知道得越多,我对此人越是憎恶。当他瞧见我这反应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环顾左右,缓缓地说道:“陈志程,我老狗纵横一世,没想到居然会落在你的手里,魅魔她当天说得没错,你才是一头真正的恶魔。跟你比起来,我们其实都不算什么,迟早有一天,邪灵教会栽在你手里的!” 我平静地说道:“多谢你的夸奖,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那老狗却接着说道:“我曾蒙上一代闵魔传道授业,方才会有今天的成就。算起来,我也是邪灵教之中的一员,虽然我之前一直跟当今的领导者作对,但是对那个旁门左道的组织,却还是心存向往的。如今的我,功力被废,已然无用,也不愿意被他们这些蝼蚁般的家伙审来审去,最后拉到白城子被人解剖研究。那么,就让我最后为他们做一次贡献吧……” 他的话陡然而止,但是口型却一直在不断变化。我有些奇怪,旁边的林齐鸣则立刻反应过来,冲着那边的法警大声喊道:“他在念咒文,快阻止他!” 老狗是站在一个木栅栏里面的,旁边的法警被林齐鸣这般提示,有些疑惑,还不知道如何处理。而我身边的林齐鸣则顾不得别的,直接跳出座位,冲到了那家伙的跟前。老狗带着强烈的憎恨,怨毒地说道:“我,身上流淌着啸天三头犬血液的男人,用我这尊贵的血液向陈志程诅咒,愿他立刻永坠深渊,灵魂永远不得解脱。在深渊之火的灼烧下,反复千年,嚎叫不停,不得安歇!” 这诅咒每说出一句,老狗的脸便涨红一分。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身上的血管一起破裂,凝出了一个狗头形状的血色符文来。这符文化作一道光,穿过了法警、林齐鸣和我面前的几位,一直射到了我的脑门上。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直接中了招。 瞧见自己成功了,老狗陷入了狂喜之中,陡然狂笑道:“哈哈哈,你毁了我的一生,那就让你陪着我一同下葬吧!” 在他疯狂的笑声中,我缓缓地站了起来。瞧见如此情形,老狗陡然变色,失望地尖叫道:“你……这怎么可能,你中了我的诅咒,却依旧无事?” 我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事实上在那血色符文入体的一瞬间,我也以为自己大祸临头了。然而没想到它一入到深处,便立刻被另外一种同样属性的力量给吞噬了。 我心中顿时释然,晓得同样身为诅咒,我身上的十八劫,可比这个高级无数倍,自然造不成什么危害。倒霉也有倒霉的好处,我心中苦笑,却并不准备告知狗爷,而是平静地站起来,缓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我看着这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嘴角一咧,不屑一顾地说道:“无聊!”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法庭,身后传来了狗爷歇斯底里的怒吼,以及突然戛然而止的声音。狗爷倒下了,他的人生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出了法庭,刚返回临时办公室,李局长便找了过来,一是安慰我,二来是打听情况。当得知我并没有任何事之后,他递给了我一根烟,点燃后,与我一同感慨了一下狗爷之死。 接着李浩然跟我聊了案子破获之后的情形,他告诉我,魅魔虽然什么都没有招供,但是狗爷覆灭之后,魅族一门、甚至邪灵教即将大举进入南方省的趋势,已成定局。经过这么多年改革开放的发展之后,南方省已经成为我国经济规模最大、经济综合竞争力与金融实力最强的省份。这是一块大肥肉,无数人等着下手,就他而言,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我有想法,他可以跟总局提一下,把我调到这儿来履任。 接到他这个邀请,我十分意外,毕竟除去他口中所说的种种困难,作为经济总量占全国八分之一的省份,有关部门的分量举足轻重。李局的退位让贤,着实让人有些看不透。 思考了几秒,我还是婉拒了他的提议。虽然如果我能够替代李浩然,出任他现在这个位置,对我仕途的发展,有着至关紧要的意义,但我没有太多管理的经验。让我从一个冲锋在第一线的技术性人员,变成一个管理者,这个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个大挑战。就目前而言,我是不能胜任的。 李局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坚持,抽完一根烟便离开了。随后赵中华推门而入,我本以为他是过来跟我说案子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向我提出了辞职。 这事儿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赵中华告诉我,据他所知,小红也是一个出生于鬼节的女子。 我皱着眉头,问他道:“你的意思是,这件案子还没有完?” 赵中华没说话,他知道如果自己点头肯定的话,就是否定我们这些天来的所有努力。他不能这么做,只是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老大,我觉得这里面一定还有些东西,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特勤一组很快就会回京了,我想留下来,继续调查此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那也不用辞职啊?” 赵中华咬了咬嘴唇,说道:“老大,我觉得我已经不能胜任目前的工作了。对整个特勤一组来说,我已经是一个多余的成员,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跳出来,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 他这句话,听得我陡然一惊,也使得我明白了赵中华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辞职。 第七十二章 赴任黑省 第七十二章 赴任黑省 赵中华这个时候跟我提出离职,小红的死和尸体被盗,只是其一,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在特勤一组里面,已经找不到存在感了。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特勤一组里面,欧阳涵雪和阿伊紫洛两位女士都是文职。一个负责后勤工作,一个负责技术指导,都不用冲锋在前线。欧阳涵雪甚至长居首都,负责居中联络,不用随行出任务。其余的成员,除了我一个头儿之外,都是七剑之中的一员。在这样的队伍中,尽管没有人排斥赵中华,但是他自己,却能够感受到无形之中的生分和疏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七剑之间,因为有羽麒麟和北斗七星剑阵的联系,自然更加熟悉一些。在这之外的赵中华,不管跟大家的关系处得如何,终究会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赵中华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也始终不能融入这个团队里面,这才是最为致命的。 他已经发现,此时的特勤一组,已经不再是有努尔、徐淡定时期的特勤一组了。尽管他与所有组员的相处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跟大多数人都是极好的朋友,但还是被实际地边缘化了。 更让赵中华耿耿于怀的是,本来这七剑的名额里面是有他的。他不过是运气不好,被一场急性阑尾炎给拖住了。 赵中华心中负面情绪由来已久,这是我之前没有留意到的,经过这么久的酝酿,隔阂已然产生。在此刻爆发出来,我便知道,即便再多的弥补和挽留,也不可能解开他的心结。 果然,在我极力地挽留之下,赵中华依旧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我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他目前有什么打算。 赵中华告诉我,林芝红留下了一个妹妹,目前正处于特勤局的监管下。如果可以,他想求我跟省局那边说一声,由他来做小颖的监护人。因为他在劝林芝红与我们合作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对方,一定会给她妹妹一个可以舒适成长的环境。也正是因为她,才使得赵中华最终下定决心,脱离特勤一组,改变目前的生活方式,让自己稳定下来。 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赵中华说他有一个想法,就是在东官这儿落户。第一呢,是他总感觉这起失踪案还有一些蹊跷,他心中有执念,想要花时间慢慢地调查。第二则是他晓得随着南方省的迅速发展,闵教以及狗爷势力的衰败,一定会有更多的恶势力在这里扩展。他希望能够扎根民间,暗中观察,以后对我也能有一点儿帮助。 听到他这话,我陷入了沉默。若是说贪图安逸,赵中华解甲归田后,最好的去处自然是返回沧州。那儿是他的老家,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比这个陌生的城市多得多。然而他现在却因为更深层次的东西,留在了这里,可以知晓,赵中华虽然执意离开特勤一组,但是却没有卸下自己肩头的责任。他只不过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与赵中华谈了好久,最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还会在南方省再待一段时间,让他再想想。等我走的时候,会再征询他的想法。 赵中华离开之后,我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想了很久。我想起最初与他见面的时候,他和他师父万三,武当道士方离一同出现,助我一臂之力。而后我初建特勤一组,赵中棣向我推荐了他,这破烂掌柜便一直都是特勤一组的成员。这些年东奔西走,出生入死,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人,变成了总局精英,本以为会一直待下去的,没想到事到如今,终究还是要离开。 是我错了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扪心自问,还是找不到答案,而后又经过了一周的忙碌,案子算是初步了结了。我让特勤一组的组员对赵中华的挽留终究没有成功,与他关系最好的小白狐,从白城子办完魅魔的交接,便马不停蹄地飞回了南方市。在进行了一场深度的交谈之后,她也遗憾地告诉我,赵中华去意已决,已经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好聚好散,通过关系,将被监控起来的小女孩林芝颖保释出来,交到了赵中华的手上,又嘱咐省局和东官市局的诸位同事,对我这个小兄弟,一定要多加关照。 李浩然知道我手下的赵中华想要离队,落户东官,当时也是激动了一番。他晓得,从我特勤一组出来的人,必然是精兵强将。李浩然莫名地兴奋了好久,说南方省局一定会好生安排,对赵中华重重提拔的。然而当他知道赵中华并非是要下地方,而是彻底地脱离这个系统时,整个人丧气得不行,找我聊了三回,说我太浪费人才了。 我自然也知道这事儿办得实在是太闹心了,没有阻拦他拉拢赵中华。在离开南方省的前一天夜里,省局和市局的相关领导给我们举办的庆功宴上,赵中华向我透露,说他已经用这么多年的工资和津贴补助,在东官城南盘下了一家废品收购站,准备长居了。 听到他的汇报,我完全沉默了,当初我们一直拿他在家的诨名开玩笑,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破烂掌柜。 庆功宴上,我还见到了赵中华收养的小女孩儿林芝颖,当真是唇红齿白,模样清秀,十足的一个小美人儿。光看长相,这小女孩儿长大了,说不定比那林芝红还要漂亮几分。如此说来,这赵中华倒也是个不要江山要美人儿的家伙。这么一想,却也冲散了许多离别的情绪。 像是这样的庆功宴,本来大家都是浅尝辄止的,不过因为赵中华的离开,特勤一组的众人都来了情绪,纷纷展现出自己的酒量来。到最后,省市两级的相关领导,包括李浩然局长,都有些喝醉了。我们的大部分人也都有些飘,至于赵中华,早已经被小白狐灌得酩酊大醉,哭得像一个孩子。 尽管他执意要离开,但是内心深处,也不舍得放弃现在的生活,离开我们这些战友和同事。 会场中唯一没有醉的,除了酒量被北疆王培训出来的小白狐,也就只有我了。 此时的我魔功大成,些许酒精对我已经没有太多的作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有一醉方休的冲动。尽管这个时候,与当初努尔、徐淡定的离开并不相同。 次日,特勤一组辞别了南方省的诸位领导和同事,踏上了北归的列车。赵中华来站台送我们,一直到火车出发,远远的,我都还能够看到他在挥手告别。 回到了总局,诸多事物都需要处理,不过有欧阳涵雪和张励耘这两个得力副手,我基本上不用太操心。我陪着宋司长去见了总局的几个大佬,将此事的过程讲了一遍,并且说出了我对邪灵教的担忧。会后许映愚许老找到了我,询问我有没有外调的想法,王总有意将我调到地方去挂职,混一段时间的资历再回来。 许老是特勤局创立之始的元老,最近已经逐步地退出日常事务的牵绊,转入幕后去。由他来找我谈话,基本上也属于最核心的意图了。 我知道这其实是总局对我的栽培,因为没有地方就职的履历,未来并不好提拔。我不敢有太多的推辞,当即表示服从总局的安排。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关于我下去挂职的命令随后几天就下来了,并不是我预想的南方省,而是将我落到了祖国最北方的黑省,挂职做一个没有太多实权的业务副局长。 这样的安排,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上面的意思。好在我离开之后,特勤一组并没有空降新的领导,而是由目前的副组长张励耘负责。 这样的安排无疑能够安定住特勤一组所有人的军心,考虑到特勤一组的战斗性,我并没有带任何人离开,而是孤身前往。毕竟我此番过去挂职,不过半年的时间。 对于我的安排,七剑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唯独小白狐不愿意。虽然她是特勤一组的大姐大,不过终究还是个孩子,这些年来跟我分离的时间并不多,想一想这半年时光,多少觉得有些难过。 事情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半点儿回旋的余地。二〇〇一年的时候,我简单地办完了交接工作,孤身一人前往黑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