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首富家的假儿子》 第一章 我想嫁给他! 【白河:爷,好好的您去招惹战王干嘛?】 【贺芸:好看啊,我想嫁给他!】 —————————— 尚金五年,江南大水,农田被淹、水利尽毁,百姓流离失所,国库连运三批官粮依旧杯水车薪,无奈之下,皇上令战王在金城为江南筹赈灾款十万! 然金城望门愿出资者甚少,筹款十日,尚不足万两,正当朝廷发愁之际,贺家少爷放话要壕捐十万! 战王得言,当即下帖,包下金城最贵的酒楼金满楼宴请贺芸。 如今堵在金满楼门口的,全是想要一睹贺芸风姿的男男女女,可惜这些人忘了,这金满楼也是贺家的生意,贺芸早从后院进了店。 - 贺芸头戴七珠素银冠,身穿米色团花云锦长衫,外面罩了一件宽襟短卦,袖口和衣襟全是金丝堆绣的祥云,“富贵”二字在他身上彰显无遗。 “让二位久等,失礼!”贺芸拱手朝着屋内的二人一拜,声音柔细,然举手投足,又不失男儿霸气,说话间眉眼一转,且又带了些风流气息,不得不叫人感慨:好一副皮囊! 陪着战王一道来的,还有安国公府里的小公爷安君逸,当下便看直了眼睛。 而战王,略显懒散地靠在软榻上,只是浅浅睨了一眼贺芸又自顾自地喝茶去了。 贺芸低头浅笑,可不敢指望战王会因为十万两多看自己一眼。 “白银十万,我已让骆家钱庄准备妥当,王爷让人拿着这个去取便是。”贺芸稍稍往前一步,将一块小巧透亮的白玉放到翟瑾言面前,因着伸手的原因,手腕露出一截,露出胳膊上的几条青紫痕迹。 如此好看的皮囊染上这几道伤痕,就好似名器有了裂缝一般,心疼得小公爷连忙询问:“贺公子受伤了?” 贺芸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坐下说:“一点小伤,不碍事。” “看着挺严重的,”小公爷的目光追过来,“像是藤条所伤,怎么,有人欺负你?” “没有。”贺芸摇头,伸手扯了扯衣袖,企图盖住手腕上的伤痕。 小公爷却不依不饶起来,“你如今可是朝廷的大功臣,若真有人欺负你,你大可告诉我,再者王爷也会为你主持公道!” 贺芸偷瞥了一眼战王,又尴尬地轻咳一声,低声道:“虽说家大业大,但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家父难免苛责一二。” 跟着贺芸进来的书童白河诧异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 “这……呵呵……”安君逸听说是贺老爷打的,一脸尴尬,轻笑两声,求助地看向翟瑾言。 一直未发一言的战王总算有了些许动作,稍稍坐起一些,伸手捡了桌上的小玉佩,拿在手里打量着。 “说吧,求什么?”慵懒又傲气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 “不敢!”贺芸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被如此直接地问目的,免不了尴尬。 战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盯着贺芸看了一会儿,突然起了身,扯了扯略有些松散的衣衫,“既不提,本王就告辞了!” 安君逸诧异地看了一眼战王,忙跟着起了身,目光却留恋地停在贺芸身上。 “王爷!”贺芸连忙转身,“草民明日想请王爷赏脸看场蹴鞠比赛。” “啊?”安君逸想停住脚步,“你花十万两就是为了请王爷看场比赛?” “并非如此。”贺芸小声回答,“十万两,乃是为朝廷做贡献,请王爷看比赛不过是想沾些王爷的名气,有王爷庇护,家父也就不敢再随意打我了。” “噗,你倒是实诚!”安君逸伸手拍了拍贺芸的肩膀,“那明日我与王爷都来看球!” 贺芸抬头看翟瑾言,见他没有开口,便知是默认应下,当即见好就收,不提其他。 - “这贺公子生的好看,又十分有趣,京中有这般人物,我之前竟是不知道,可惜啊!”回去路上,安君逸对贺芸夸赞不绝,喋喋不休地拉着翟瑾言说话,“不愧是贺家少爷,挨打都要捐钱,当真是有钱任性!” “他骗你的,”合眼小憩的翟瑾言浅声道,“伤是假的,他故意用左手递东西,为的就是让你瞧见,多半是吃准了你会问。” “这么无耻!”安君逸瞪大双眼,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为了请你看场蹴鞠?着实说不过去吧。” “外人都传这贺公子愚昧不堪、胆小怕事,今日看来,都是枉传。”翟瑾言轻声道,起码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假说谎,还面不改色,可见胆子大得很! “市井流言怎能尽信!”安君逸快嘴接话,“外面还传你心狠手辣、嗜血如命,专治小孩啼哭呢,其实你……” “其实什么?”翟瑾言稍稍偏头,递给安君逸一个警告的目光。 “其实……”安君逸怂包地缩了缩脖子,躲掉战王的目光,生硬地转开话题:“你早知道她说谎,为什么还答应她明日看球。” “本王应了吗?”翟瑾言看向安君逸。 好吧,是我应的!安君逸认栽,乖乖闭嘴,从小到大,自己早该习惯被他虐了。 翟瑾言却又再次合上了眼睛,“白银十万,看一场蹴鞠,若非真的无欲无求,便是想要的更多。” - 离开酒楼的贺芸主仆也在车上聊天,基本是白河在问,贺芸在答。 “爷,老爷什么时候打你了?” “没打,十万两而已,我爹不至于。” “那您刚才岂不是坏了老爷名声?” “怕什么!有爹不坑实属浪费!” “那您手腕上的伤?” “这个啊。”贺芸抬了抬手腕,得意地问说:“亚洲四大邪术之一,霓虹化妆术!” “邪术?”白河差点跪倒,“爷,您可别学那些歪门邪道啊!” “哎,跟你说不清,不是你想的那样。”贺芸说着拿帕子往手上一擦,伤痕立马化成一抹污痕,“就是画的,大惊小怪!” 白河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随即又问:“爷,您好好的干嘛非要去招惹战王呢?” “好看啊。”贺芸说着还开心地晃了晃脑袋,“我要嫁给他!” “噗通”一声,白河这回是真的跪倒在地了。 “老……老爷能同意您嫁人么?” 贺芸撑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爹爹他不是不许,只是怕我要嫁的对付不了大府。”贺芸垂了垂眼帘,眸色平静如水。 贺家少爷实则是女儿身,这事若是叫大府知道了,贺老爷的万贯家产可真就保不住了。 贺芸浅浅勾了勾嘴角,“那日我去大府,瞧见大伯接待战王,那跪舔的样子,实在搞笑!” 白河暗自点头,战王出了名的金城一霸,连皇上都管不住他,若是当真攀上关系,大府真不敢再作妖。 “那战王能愿意娶您吗?”白河将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 贺芸当下扭头白了他一眼,“爷这不是拿钱在砸么!一个十万不行,就多来几个十万,买都要把他买回来!” 白河缩了缩脖子,怎么觉得少爷落水之后越发像个真爷们了,这架势,哪里是想嫁给战王,分明是想把战王娶回来啊! 白河这般感叹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爷,明日城中并无蹴鞠比赛啊!” 贺芸挑眉,轻笑:“会有的!” —————————— 【必考重点 务必熟记】 注意啦,敲黑板划重点啦: 1、书中银钱,1两黄金=10两白银,1两白银=10钱纹银,一钱银子=1000文,1文大概可以买个烧饼。 2、本文架空,若有不符查考之处,无须争辩,以书中写的为主,毕竟天大地大作者脑洞最大。 3、本书女扮男装,请大家不要纠结喉结之事,文中也不会出现因喉结暴露身份的情节。晓贝稍稍查了下,喉结男女都有,大部分男性喉结突出,请注意,是大部分哦,所以,有些小年轻发育慢,喉结不突出,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咱们女主也才二八年华。 第二章 拿脸接球 【贺芸抬手给贺九钐比了个赞,“你这拿脸接球的技术可真厉害啊!”】 —————————— 第二日,贺芸破天荒地去了学堂,进去的时候三位冤家都在。 贺天澜和贺天耽都是贺家本府里的,贺天澜是庶长子,贺天耽是嫡长子,另有一位贺府旁支的贺九钐,唯贺氏兄弟马首是瞻。 贺芸冷静地扫了一眼这三副面孔,和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完全贴合。 大府的人都巴不得贺芸早死,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贺远归的家产,类似推人下水这种小把戏明里暗里也不止一次,原主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啊。 “哼,命可真大!”贺天耽瞧他进门便冷哼了一声。 “叫哥哥失望了?”贺芸不怒反笑,“下次再想要我性命想点鲜招!” “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贺天耽当下就变了脸色,握拳朝着贺芸奔去。 贺芸面不改色地盯着贺天耽,待他到了跟前,才忽地一低头,让身后的人伸出手掌将贺天耽推翻在地。 众人都去看贺天耽的时候,贺芸从容地直起身子,浅浅扬嘴。 明知道这三人对自己不怀好意,身边怎么可能不带几个身手好的护卫。 “哟,大哥哥摔疼了吧?”贺芸勾着脖子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我忘了告诉你们了,我花重金请了位高手保护我,但凡谁想对我不利,他都会出手,所以几位哥哥日后还是不要跟我开这类的玩笑比较好。” 三兄弟恨恨地看向贺芸,却又被刚才贺天耽挨的那一掌吓住了,不敢再出手。 “贺芸,你敢找人打我,我跟你没完!”贺天耽忍着痛放狠话。 “哥哥说笑了,咱们兄弟日子还长着呢,完不了!”贺芸脸上堆着笑容,随即招手让身后的人端上来一个托盘,“三位哥哥玩蹴鞠吗?一球一百两,黄金!” 贺芸话音刚落,白河便伸手揭去了托盘上的红布,二十个大金锭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看得三兄弟直咽口水。 贺家本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主子们表面光鲜,其实没多少银钱,平日出门能装个几百两的银票就了不得,如今看到满盘的大金锭子,自然是挪不开眼。 “说吧,怎么比?”贺天澜首先撸了衣袖。 贺芸握拳抵嘴一笑,侧开身子,让出身后跟着的三个跟班,“你们三跟他们三比,一球定胜负,谁赢谁端走这一盘。” “比就比!”贺天耽率先答应。 贺芸笑的得意,拿着手里的折扇在托盘上敲了敲,“我今儿请了贵客观球,哥哥们可要好好踢啊。” - 当球场上的众人看清贺芸请来的贵客之后皆是双腿一软。 贺芸却笑着请翟瑾言和安君逸落座,“夏日冗长,自娱自乐,王爷莫要嫌弃。” 翟瑾言扫了一眼桌上的黄金,哂笑一声:“场面挺大的。” “呵呵,都是自家兄弟,不能亏待了。”贺芸说完又朝着场上喊,“几位哥哥可要好好表现,莫叫王爷觉得乏味!” 贺氏三兄弟虽不喜贺芸,却觉得能在战王面前一展身手也是个好机会,纷纷跟打了鸡血一般准备开场。 蹴鞠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局,贺家兄弟队发球,一球定输赢,只要这球能进,一百两黄金他们拿走,所以三人推举了球技最厉害的贺九钐出来首发。 贺九钐着实有些实力,柳藤编的蹴鞠在他左右脚背上来回颠簸,贺天澜,贺天耽两兄弟则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三人报团朝对面球门冲去。 白河找来的三人倒也淡定,眼看着三兄弟到了球门前,故意假装上前抢球,留出一个空位来,贺九钐瞅准机会,心下大喜,脚下运力,便将蹴鞠踢了出去。 球门边上早有防备的跟班一个回马枪,反身跨回,紧接着倒挂金钩,便轻巧地将已经到门边上的蹴鞠踢出了场。 看台上的贺芸扬了扬嘴角,侧身招呼战王喝茶。 第二局换发球方,跟班三人呈品字形占位,蹴鞠在三人中间快速传递,不一会儿就到了贺家兄弟球门前,其中一人准备抬脚射门。 贺氏三兄弟为了不让对方进球,三人并排而立在球门前组成一堵人墙。 贺芸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随后目光跟着飞起的蹴鞠落在了贺九钐脸上。 “哟,没事吧?”贺芸笑够了才站起身,抬手给贺九钐比了个赞,“你这拿脸接球的技术可真厉害啊!” 贺九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对贺天澜、贺天耽表示自己没事,接着开球。 第三局,贺氏兄弟还没到球门前便被中途截胡,不仅抢了球,贺天耽还被蹴鞠迎面亲吻了一下。 第四局,跟班三人组开球,直接踢到贺天澜脑门上了。 贺芸连连拍手叫好。 安君逸自从知道自己被贺芸骗过之后,今日一言不发,看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轻扯了翟瑾言的衣袖低声道:“这得多大仇啊?” 一旁的贺芸还嫌不够过瘾,起身朝场上喊:“三位哥哥若当真不行,便就此作罢得了,战王也不会瞧不起你们的!” 翟瑾言眯眼,这浪荡公子竟是拿自己当挡箭牌来了,胆子可真够大的! 那贺氏三兄弟也不傻,一连几局都挨打,自然悟出这是贺芸故意设的圈套,但碍于战王在,也不敢莽撞。 第五局,又是贺氏三兄弟发球,这回派了贺天耽。 贺天耽捧着球越想越气,目光忍不住瞥向看台上的贺芸,却瞧见贺芸幸灾乐祸地站在看台边上,,心下一横,手里的蹴鞠便被抛起踢出,竟是直直地朝着看台去了。 看台上的几个人影动了一下,随后就听到一声惨叫。 贺天耽刚要笑,又听到台上有人慌张大喊:“快来人啦,小公爷被球砸中了!” 贺天耽宛如五雷轰顶,刚才来不及完全释放的笑容僵在面上,整个人好似被人抽了魂一般,等另外两人上前扶他时,才发现他早已浑身战栗,满脸虚汗,已经吓得没有反应了。 谁不知道安国公府里的小公爷与战王情同手足,打了他不就相当于打了战王么? 第三章 守住家产 【贺芸:爹,您打算让我扮一辈子的男人啊?】 【贺远归:你难道还有其他法子守住咱们家的家业?】 —————————— 贺芸看着球朝自己奔来的时候,转身朝着战王扑了过去。 “王爷救我!”贺芸说着伸手去拽了战王的手腕。 多好的英雄救美机会啊,决不能浪费了! 王爷,赶紧接住我再来一个罗曼蒂克的慢镜头转身,让我们在回旋中深情对望! 翟瑾言反应迅速地起了身,稍一转手腕,挣脱开贺芸的手,然后在贺芸的腰上轻推了一把,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贺芸推开了一些,自己则是屏气往后稍稍下腰,任由蹴鞠从自己眼前飞了过去。 贺芸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翟瑾言,王爷啊,您真是凭实力单身的啊! 正在贺芸感叹的时候,蹴鞠狠狠地砸在了起身躲难的安君逸胸口,直接将脚下不稳的安君逸砸翻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贺芸原本只是想让战王英雄救自己,然后自己也好找理由报恩,猛然间发现安君逸被砸,当下就不淡定了。 “小公爷!”贺芸赶紧绕过椅子,上前将倒地的安君逸扶了起来,“你没事吧?伤着哪了?可要叫大夫?”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您在后面,原本不该躲的!”贺芸连连道歉。 安君逸扶着贺芸的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揉着被球砸中的胸口。 “这事不怪你,”安君逸轻轻推开贺芸,怨愤地看向战王,“你明明能接住,为何不接?” “我怎知你会跑我身后。”翟瑾言扫了一眼安君逸,语气中竟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安君逸气的手直抖,“这里数你武功最好,我不躲你身后躲哪?” 翟瑾言垂眸,“嗯,知道了,下次本王会接住的。” 安君逸挨了一球的胸口越发疼了,恨不得扑上去跟翟瑾言打一架,但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场上贺天耽。 “怎么停了?接着开球啊!”小公爷坐下道,又抬手将贺芸叫到自己身边,小声说:“我知道那三人是你故意安排的,接下来叫他们好好踢,怎么疼就怎么踢,必须得把我挨的这一脚找补回来!”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君逸,正要答应,一旁的白河俯身道:“爷,踢不了了,大公子吓昏过去了。” “啊?”贺芸直起身子往场上看了看,果真见贺天澜和贺九钐驾着已经毫无生气的贺天耽大呼救命。 “晕过去了?”安君逸也跟着起了身,随即面色一沉,轻哼一声,“呵,可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侧头低声交代白河:“赶紧叫人将他送回去吧。” 如今自己府上和大府还是衣带关系,若是因为此事叫大府惹怒了国公府,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贺芸一面让人将贺天耽送走,一面赔笑着去哄安君逸。 好在安君逸对贺芸这副风流皮囊十分的欣赏,只听了两句好话就将此事翻篇了。 - “啪”的一声,贺远归手里的账本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吓得贺芸惯性地往后躲了躲。 虽说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但贺远归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是十分看好。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以前的贺芸胆小怕事,做事缩手缩脚,读书、经商都不冒尖,这叫对她寄予厚望的贺远归失望透顶,如今大有放养的意思。 “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要跟那边的人起冲突!好好的踢个球怎么还把人踢晕了呢!”贺远归气愤地说。 贺芸抿嘴低头,用脚尖在青石砖地上画着圈,“这事也不怪我,我好心好意叫他们踢球……” “你拿着钱不知道去外头找快活吗?非要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贺远归生气地打断贺芸的话,气得牙根直疼,忙抬手托住脸颊,唉声叹气地说:“那些个白眼狼,打了就打了,也用不着心疼,可一旦跟你扯上干系,老太君又要请我去哭上一阵,为父日日在外操持生意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你怎么还惹出这些事来给我添烦!” 贺远归的爹死的早,正房带着嫡长子早早地掌了权,将还未成家的贺远归和姨娘赶出了府,后来姨娘重病,贺远归上门求兄长救济些草药钱,兄长避而不见,最终姨娘不治而终,故此贺远归对嫡兄长一家恨之入骨,才有了幺女变长子的弥天大谎。 贺远归发迹之后,贺家大府却因为官场站错队惨遭排挤,官职一调再调,越来越虚,官品和俸禄自然也是一降再降,过惯了豪门生活的贺家大府便又想起了贺远归这么个兄弟,厚着脸皮硬生生地推了贺府的老太君出面做和事佬。 老太君是贺远归的奶奶,早年对贺远归和姨娘都有照拂之恩,贺远归抹不开老太君的说劝,想着老太君年过古稀,也不知还能活几个年头,便暂且答应不计前嫌,继续与大府来往,那贺家学堂便是贺远归以表诚意出资筹办的。 “孩儿知错了,以后不敢了。”贺芸乖乖认错,反正人已经打了,自己也爽够了,在家里人面前认个错也不亏。 贺远归抬头扫了一眼贺芸,见她认错态度极好,想想这一切也有自己的责任,不忍再责怪,便长叹一声道:“为父知道,叫你女扮男装是为难你了,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为父不求其他,但求你平平稳稳,待你及了冠,把你屋里的红玉扶正,从你大姐家过继一个男孩来延续香火,咱家的家产就能守住了!” “啊?”贺芸诧异地抬头看向贺远归,“您打算让我扮一辈子的男人啊?” 贺远归隆起眉间,理所当然地说:“你难道还有其他法子守住咱们家的家业?” 贺芸哑口无言。 贺远归吃的就是庶出的苦,所以自己坚决不纳妾,而贺夫人在生贺芸的时候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如今早已没了生育能力,所以贺芸会成为贺府大少爷,实则是贺远归的无奈之选,因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儿子了。 第四章 亲父子 【贺芸连连扯了两下嘴角,论毒舌,自己终归是敌不过这位老父亲!】 —————————— 贺芸又用脚尖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小声说:“我想嫁给战王。” 贺远归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贺芸,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假儿子癔症了。 “这战王能入赘咱们家?只怕是明媒正娶都未必能看上你!” 贺芸被自己父亲打击的血溅三尺…… 贺远归缓了缓语气,冷静地问:“你与战王私相授订了?” 贺芸摇头,老实回答:“才刚认识。” 贺远归又是一阵沉默,随后轻叹一口气道:“咱家的钱反正都是你的,你愿意拿去养歌姬也好,愿意拿去捐朝廷也罢了,为父只要求你护住自己的男儿身份,那便是替我守住了这些家产,等我百年归山,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贺芸见贺远归说的如此悲慨,也不好再给他老人家添堵,想着只要他不拦着自己花钱,自己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就是,便寻思着换个话题:“爹,不如孩儿跟您学做买卖吧?” “行了,你好好花钱去吧,你来跟我学做买卖我只怕不等我百年家业就没了!”贺远归又给了贺芸一记重击。 贺芸汗颜,暗暗鄙视了一番原主贺芸,她这十几年到底是有多失败才会叫自己的父亲发出这样的感慨啊。 贺芸感慨一番之后又换上一张笑脸,哄着贺远归道:“爹,那是以前,孩儿如今长大了,能够为你分担了!” 贺远归虽然对贺芸不抱希望,但是听到他说出这番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贺芸便继续说:“再说了,我整日这样游手好闲,败的也不比做买卖赔的少!” 这是贺芸故意报复贺远归的,亲父子,就该如此互相插刀嘛! 果然,才缓和一些的贺远归又气得捂住了脸颊。 “行行行,明儿我再给两间铺子你打理。”贺远归认命地说,“你要是能在我百年之前把我这家业败光了也好,总不至于落到那些人手里。” 贺芸连连扯了两下嘴角,论毒舌,自己终归是敌不过这位老父亲! 两人互怼了一番,好似找到了发泄的方法,贺远归认真地说:“那些人打了就打了,我也不怪你,无非就是老太君那里说不过去,你明儿备些礼去大府走走,做样子赔个礼,哄哄老太君!” “是。”贺芸点头答应,然后心情舒爽地拜别贺远归。 - 贺芸走后不久,书房的门又被人敲响,随后管家托了一个托盘送了进来。 “什么东西?”贺远归皱眉问。 管家乐呵呵地将托盘送到他跟前,笑着说:“大少爷交代的,用棉布裹些冰块给老爷您敷敷脸。” “哼,就知道将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面!”贺远归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却立马动了动身子,调整姿势配合管家为他敷脸。 管家一边敷脸一边说:“老爷您就别生气了,咱少爷打别人总好过被那些人打吧。” 贺远归听着,又是一声轻哼,嘴角却慢慢地扯了起来。 - 第二日,贺芸如约前往大府赔礼。 昨日从贺远归房间出来,他便让白河去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贺氏三兄弟回府之后谁也没敢提小公爷受伤的事,主子们问了半天问不到话,便将跟着的奴才们都问了一遍,奴才们也只敢说是贺芸组的球赛,这下,大府的人立马找到了报复对象。 说是来赔礼,其实是想着来打脸的,所以贺芸的心情格外的好,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六亲不认。 大府的夫人王氏连同姨娘周氏早早地便候在老太君处,准备为自家儿子讨公道。 老太君七十多岁,却精神的很,打贺芸一进去便开始责怪他不该不顾手足之情,对本家兄弟下如此狠手。 “是,是,老太君教训的极是!”贺芸认错态度极好,连连点头,“我身子差,没上场,不知道那些小跟班如此没有轻重。”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氏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说。 贺芸抬头瞥了周氏一眼,继续点头说:“大娘放心,那几个跟班昨晚都叫我好生教训了一遍,如今都发卖了!” “发卖了就完事了?”王氏挺直腰身,手紧紧地拽在椅子扶手上,瞪眼望着贺芸,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贺芸摆出一贯的弱小样,委屈地说:“这人都发卖了,卖到哪去侄儿也不知道,大娘若是不依,缓侄儿些时日,侄儿再托人买回来,送来给大娘出出气,如何?” 王氏气得直咬牙,抬手颤抖地指着贺芸道:“那些奴才我不管,我只与你说事!” “大娘这就冤枉了,侄儿又没上场,这事怎么能怪侄儿呢?”贺芸委屈巴巴地说。 “人是你带去的,我不找你找谁!”王氏咬牙道。 贺芸轻笑一声,继续说:“大娘不常在外院走动大抵不了解,像我们家那样大的家业,外府的小厮没有一万也得八千,今儿是这一批,明儿是那一批,侄儿哪里能个个知根知底,再说了,这蹴鞠比赛是三位哥哥要玩的,侄儿还白贴了一百两黄金陪着几位哥哥玩呢,这如今怎么到成侄儿的不是了?” 贺芸故意显摆自己的家业,又暗示大府如今落寞,气得王氏差点背过气去。 贺芸立马转头看向老太君,委屈地说:“老太君,若是怪我没能劝住几位哥哥,我自知有错,今日特意来赔罪,但若是怪我伤了几位哥哥,我可不敢认,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咱们贺家兄弟不和!” 老太君入主贺府的时候,贺家当家乃是当朝一品,无限风光,老太君主持内院,最在乎的就是内院名声,当初她也是这番说辞劝了贺远归归宗,如今被贺芸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理,忙护着贺芸朝王氏道:“你身为长辈,怎能如此歹心揣测晚辈呢?” 贺芸乘机得意地朝着王氏挑了挑眉,把刚缓过气的王氏又气得倒进了椅子里。 第五章 出钱 【贺芸:大娘若是不提这一百两侄儿倒是忘了,这钱原该大娘出才是啊。】 【王氏当下愣住,俨然不明白自己一个要钱的怎么突然间就成该掏钱的了。】 ———————————— 王氏倒下后,周姨娘便自觉补了上来,话没出口,眼泪便落了一地。 “咱府里的两位哥儿是生的多俊俏的人啊,竟叫人打的鼻青脸肿,几乎毁了容颜,如今大夫看过好几回,少说也得几个月恢复,药和补品都精贵,这事既与云哥儿扯上了,云哥儿多少得出点吧?” 贺芸正在内心吐槽贺天澜兄弟两的颜值,猛然听到最后一句话,将眼睛眯了眯。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姨娘这可是为难我了,我前儿给朝廷捐了十万两,如今哪里还有钱给两位哥哥瞧病。”贺芸开始哭穷。 “就将你昨儿拿出来打赌的一百两黄金送来就好了!”王氏忽然间活了,铿锵有力地说。 贺芸立马来了精神,浅浅用舌尖舔了一下嘴角,亮着眼睛说:“大娘若是不提这一百两侄儿倒是忘了,这钱原该大娘出才是啊。” 王氏当下愣住,俨然不明白自己一个要钱的怎么突然间就成该掏钱的了。 “咦,看来大娘还不知情啊?”贺芸故意惊叹一声,“我听说大哥哥昨晚就醒过来了啊,怎么,他没跟大爷和大娘说?” 王氏看着贺芸的狐狸笑,有些瘆得慌,不安地道:“说……说什么?” “哎呀,看来大娘您是真不知道呢!”贺芸合起折扇在自己手掌里轻敲了一下,“我就说,大娘您这般贤惠的掌家主母,怎么会差侄儿银子呢!” 王氏越是懵懂,心里边越慌,忍不住皱了眉头,“你这弯弯绕绕的到底要说什么!” “果真还是大娘爽快,那侄儿便直说了。”贺芸挺了挺腰身,看向上首的老夫人,“昨儿比赛,侄儿请了战王和小公爷观赛,哪只大哥哥一时失误,竟将球踢到看台上了,险些砸到战王!” 屋子里几人顿时面如死灰。 还是王氏最先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抓着椅子扶手道:“险些,不就是没砸到吗……” “对呀,得亏王爷身手好,躲开了。”贺芸故意顿了一下,给几人缓气的机会,“结果那球砸中了小公爷,直接将小公爷砸了个人仰马翻!” 王氏连椅子扶手都抓不住了。 贺芸却继续说:“其实大哥哥只挨了一球,不算重伤,之所以昏迷不醒,完全是被自己这一球吓晕过去的。” “那……小公爷伤的怎样?”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不好。”贺芸皱着眉头摇头,“一球砸在胸口,扶起来的时候便大发雷霆,吩咐人狠狠教训三位哥哥,侄儿瞧着形势不对,赶紧吩咐人将那一百两黄金赔给小公爷,又自个儿贴了不少补品,这才哄得小公爷不计较,否则三位哥哥哪还有活命,毕竟战王就在旁边看着。” 老夫人缓了一口气,温和地朝贺芸道:“乖孩子,你做的对。” “谢老夫人夸奖,这都是孙儿该做的。”贺芸乖巧地说,又拧眉看向王夫人,“侄儿原本关心大哥哥,把这事忘了,既然大娘提起来了,侄儿便想问问大娘,这一百两您何时还给侄儿?” “还要还?!”王夫人诧异地看向贺芸,“你府上缺这钱么?” 贺芸暗笑,“我府上自然是不缺这钱的,只不过您若是不给,传到小公爷那,还只当大哥哥不肯认错,所以不肯认下这一百两。” “那你就不会说你得了这一百两吗?”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贺芸。 贺芸暗暗将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骂了千百遍,又继续装出可怜的样子道:“大娘若是实在不想给,侄儿也不强求,您也知道侄儿脸薄,一向不会说假话,最近又总是跟小公爷和战王一处玩耍,哪日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你可千万别怪侄儿愚笨。” “我认!”王夫人咬着牙说。 贺芸当下笑眯了眼,“侄儿便知道大娘一向讲理,不会赖侄儿这点小钱。” 王氏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料不到一向胆小怕事的贺芸竟能巧舌如簧,毫无准备的她今日连受刺激,如今已毫无招架之力。 贺芸大获全胜,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全身而退,有个小丫鬟匆匆进来,垂首立在下方说:“回老太君,战王爷的马车到府门口了,让人请云哥儿过去。” 老太君和王氏一听战王的名号就吓得起了身。 “不敢让王爷久等,我先行退下。”贺芸拱手一拜,侧身就出了屋子。 留下屋里的一众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那可是战王,杀人不眨眼的,如今云哥儿攀上这样的关系,她们可惹不起。 - 贺芸刚出大府,白河便狗腿地迎了上来,“爷,小的这话传的可及时?” 贺芸赞赏地看了一眼白河,点头:“嗯,正是时候,回头赏你!” “谢谢爷!”白河高声道了谢,忙又伸手打起车门帘,请贺芸上车。 马车内,空无一人,什么战王,不过是贺芸进大府前嘱咐白河的瞎话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大府的人,叫他们日后不要跟自己作对。 贺芸坐稳,白河便也跟进了马车,随后马车走动起来。 “爷,那咱们现在去哪?”白河问。 贺芸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一边说:“我爹昨儿答应给我两间铺子,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吧。” 白河一听,自家少爷这是要对生意上的事情上心了啊,顿时为贺老爷欣慰起来,连忙探出头吩咐车夫地址。 第六章 卖店 【贺芸:我爹把铺子给了我,以后便是我说了算!】 【店掌柜:那是自然!】 【贺芸:那便把铺子卖了吧。】 【店掌柜:……】 —————————— “这家?”贺芸跳下马车,看着面前的茶楼,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跟上来的白河,怀疑是不是他弄错地方了。 白河笑了笑,抬手将贺芸往店里迎,“外面看着破了些,里面东西都是齐整的。” 贺芸暂时收了收脸上的神情,跟着白河进了铺子,铺子里的摆设也十分陈旧,不过收拾的倒也算干净,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位小二招呼着,店掌柜则趴在柜台桌上打盹。 贺芸再一次黑了脸,直言道:“我爹就是靠着这样的铺子成为金城首富的?” 贺芸继承了原主何云所有的记忆,就好像接受了一块大内存硬盘,里面存了许多东西,但贺芸不主动去打开文件包,就不会看到里面的信息。 贺芸先前没有赚钱的打算,所以从未去想贺家的买卖,只以为贺老爷所有的买卖都像金满楼那样,眼下的巨大落差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爷先别急。”白河瞧出她的不悦,安慰了一句,忙抬手在柜台上重重敲了两下,直接将打盹的店掌柜给惊得站起来了。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掌柜张嘴就欢迎,待看清二人样貌,瞬时清醒,赶紧迎了出来,“见过少东家!” 贺芸心里头窝了一股闷气,瞧见店掌柜这样子更是来气,没好气地说:“把账本拿来我瞧瞧!” 店掌柜一面让人去取账本,一面又客气地迎贺芸上楼喝茶。 贺芸原本不想上楼,顾及楼下的两桌客人,还是上了楼,但店掌柜端上来的茶水她一口都没喝。 账本很快就被取来了,一月一本,今年的一共也只有薄薄的七本。 贺芸扫了一眼堆在手边的账本,捡了最面上的一本随意翻了下,账目简单的可怕。 店掌柜瞧出贺芸的不悦,抢先解释:“咱们这是老店了,东西旧,位置也不行,东家他如今买卖广,也顾不上咱们这里,所以这买卖便一直都是这般不温不火的。” 贺芸翻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店掌柜,冷哼一声,“依你的意思,生意不好是我爹管理不当咯?” 贺芸的声音低而冷,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就连白河都忍不住多看了贺芸两眼,却从她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冷肃,那模样,像极了前几日见到的战王。 为了嫁给战王,爷连性子也照着他改了么? “不敢!”店掌柜忙低头。 贺芸合上账本,“做买卖,向来是东家出钱,掌柜们经营,经营的好不好就要看各位掌柜的实力,您是老掌柜了,这道理应该懂的。” “是,少东家说的在理。”店掌柜点头附和。 贺芸听出了他的敷衍,却不愿意跟他计较,将账本扔回桌上,“以前的,我就不追究了,如今我爹把铺子给了我,以后便是我说了算!” “那是自然!”掌柜的又点头,“自然是少东家如何安排,我们便如何做!” 贺芸点头,“嗯,那就把铺子卖了吧,白河你去办!” “啊?”伴随着白河的疑问声,屋里的人都诧异地看向贺芸。 “爷,这事是不是得问过老爷?”白河忙小声问,生意再差也是贺家的产业,说卖就卖,损失钱财是小,叫外人觉得贺首富没落到变卖田产可就有损颜面了。 “不用问,卖!”贺芸态度坚定地说:“而且要快点卖,前廊、后院一起卖掉。” 白河知晓贺芸固执,自己再劝无用,轻轻瞥了一眼店掌柜又小声问:“那店里的人都如何安排?” 店掌柜也跟着点了点头,期待地看向贺芸,他最关心的自然也是这个。 如果卖了这个铺子,能让他去打理个生意更好的铺子他是十分愿意的。 贺芸扫了店掌柜一眼,从他走神的双眼里品出了他的内心,冷笑一声道:“能卖的一同卖了,不能卖的,给些钱打发了。” 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店掌柜顿时回神,“少东家,这可使不得,我跟着东家多少年了,如今熬成这把老骨头,您突然撤了我的饭碗,这叫我日后怎么活啊?” 贺芸勾嘴,将身子稍稍前倾,“你这些年从我家账上搜刮的钱还不够养老么?” 店掌柜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站稳脚步,“少……东家,您……您这是何意?” “当真要我明说?”贺芸拿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账本,“这种假账,你也敢拿来糊弄我?” 店掌柜慌张地抓起袖子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贺芸却继续说:“生意没多少,进货却是勤快,我闻着楼下客人喝的是陈茶,那你账本上新购的茶叶去哪了呢?” 店掌柜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了。 “如今我给机会请你走,便是顾及到你跟着我爹的情分,你若当真要闹,我也不是奉陪不起。”贺芸眸光如注,直直地盯在老掌柜身上,“怎么着也得叫你把吞下去的吐出来才行,然后再找个罪名,送到衙门里,这样,你就不用考虑后半辈子怎么活了。” 店掌柜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赶紧朝地上跪了去,“少东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还请少东家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回吧。” 贺芸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老掌柜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我给过你机会的,要么现在走,要么等着坐牢!” 白河赶紧跟上贺芸,经过店掌柜的时候还不忘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爷,我们去看另一家。”白河哄着凑到贺芸跟前去。 贺芸却兴致淡淡,“不看了,直接卖吧!” “哦。”白河乖乖答应。 贺芸浅浅抬眸扫了一眼白河,白河虽说是个小跟班,但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显然在贺老爷眼里也是心腹,他肯定了解贺家的买卖情况,会带着自己先来这家,自然是觉得这家要相对好一点,所以,另一家不用看也知道多半是自负盈亏的。 看来,不快点重拾亲爹的信任不行啊! 第七章 傻子 【红玉:但凡进了王府的女人,不是死便是疯,傻子才会嫁给他!】 【贺芸:我就是那个傻子】 —————————— 说是要卖铺子,却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卖铺子的事情既要瞒着贺远归偷偷进行,又要快,还得保证价钱,贺芸一连忙了好几天,才悄悄地将铺子卖出去,两套铺子,换来三万两银子,还不及他捐给朝廷的一半。 贺芸愁眉苦脸地看了一会儿账,便忍不住丧气地将账本丢到了一边。 这点钱,连块好点的地皮都买不到,想做大买卖,远远不够。 “爷,好事!”红玉笑着挑帘进来,将一个装满银锭子的托盘放到贺芸的书桌上,“大府送来的!” 贺芸扫了一眼,当即皱了眉头。 当日王夫人答应还的一百两黄金拖了这么久才送来,竟还只有一百两白银! “爷,聊胜于无嘛!”红玉看出贺芸的不爽,浅声安慰,“能从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您还是头一个呢!” 贺芸哂笑一声,“她何止铁公鸡,简直就是不锈钢鸡!” “不锈钢是什么?”红玉忙问。 “没什么!”贺芸赶紧摆摆手,支开话题,“战王的事,你打听得如何了?” 红玉轻叹了一口气,“战王出了名的专横跋扈,又阴晴不定,金中敢与他来往的也就只有安小公爷,奴婢问不到他那去。” “出了名的专横跋扈?”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饶有兴趣地道:“这从何说起?” “这还用说?”红玉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又继续说:“皇上登基那年,有个新妃顶撞了他,他直接叫人将那妃子扔进寒水里,最后活活冻死了!后来又在朝堂上对指责他的官员大打出手,而且,近年来,但凡跟他有些过节的官员都无故被害,有人传都是他暗地害的。” 贺芸抖了抖眉,当真没想到他名声已坏到这种程度了。 “那他府上呢?”贺芸又问,“没有娶妻,也没其他女人么?” 红玉竟打了一个冷战,压低声音说:“说起这个,就更恐怖了,但凡进了战王府的女人,没一个善终的,不是死便是疯傻,如今金中女子都如同躲瘟疫一般躲着他,傻子才会嫁给他!” 贺芸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没敢告诉她自己就是她口中的大傻子。 主仆两正说着话,屋外有人叫,红玉赶紧应声迎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再次挑帘进来,一脸不高兴地站到贺芸跟前。 “老爷身边的人来传的话,说是老夫人请咱们府上主子过去用晚饭。”红玉说着还不忘轻哼一声,“这既不是年节,又不是老夫人寿诞,请咱们府上过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坏心思!” 贺芸轻扯嘴角起了身,“无非为了咱们府上的银子,我到要看看她们能坏到什么地步!” “唉,爷,换身衣服再去!”红玉连忙叫住打算出门的贺芸,又急急忙忙地拿了一件外衫出来给他换上,另收拾了一件,打算一会儿交给白河,以备席间不时之需。 - 贺家一家三口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贺远归居中,正认真看着手里的账本。 贺夫人依左窗,扫了几眼贺远归不见回应,便忍不住抬脚踢了贺远归一下。 贺远归看得真入迷,猛的被人踢一脚,自然生气,满脸怒气地抬起头瞧见自家夫人的神情瞬间变成了笑脸。 “夫人叫我?”贺远归甚是狗腿地说着将手里的账册放下。 贺芸汗颜,心道父亲为何对自己没有这般的好态度呢? 贺夫人白了贺远归一眼,没好气地道:“好好的,老夫人叫我们去大府做什么?上次的事云儿不是已经去道过谦了么?这事还没完了?” “谁知道呢!”贺远归说着扫了一眼贺芸,秒变嫌弃脸,“好好的去赔礼道歉,你又惹那些人干嘛!” 贺远归话音刚落,贺夫人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这事你赖云儿做什么?好不容易咱们云儿占回上风,凭什么给他们赔礼道歉,今儿她们若是不提还好,若是再提,我定要与她们好生说道说道!” “是,夫人说的是!”贺远归笑着点头附和。 贺芸暗暗丢给贺远归无数个白眼:爹,如此双标真的好吗? - 马车到了大府,三人一进院子便感受到了一股喜悦的气氛,直到坐上饭桌才明白,原来是大府当家贺志勋升了官,由从四品升到了正四品,这对许久都没有好事的贺府来说当真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所以不仅请了贺远归一家,就连近日精神萎靡的贺天耽都被请上了桌。 “云哥儿啊。”贺志勋忽然抬起酒杯看向贺芸,“你此次赈灾十万两,皇上十分高兴,对咱们贺家赞赏有加,这杯,大伯敬你!” 贺芸扶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诧异地看向贺志勋,没想到自己的十万两没能换得战王的一个拥抱,却便宜了大府! 还真是想想就气啊! 但,贺芸不想一个人生闷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娘让人给侄儿送了一百两呢,原来是谢礼啊!”贺芸忽视掉贺志勋手里的酒杯,起身朝着王夫人一拜,“侄儿谢过大娘!” “你别胡说,我那一百两是还你先前那个的!”王氏连忙纠正,生怕贺芸真把一百两银子看做是谢礼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府上都穷的撑不住架子了,还给他一百两做谢礼! “还我的?”贺芸故作惊讶状,随即反问:“大娘是不是记错了?您欠我的可是一百两黄金,折换成白银,可是一千两!” 王夫人原本就是打算以白银充黄金蒙混过去的,没想到被贺芸逮着机会当面戳穿,一时间有些拉不下脸面,竟是半晌都答不上话里,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老夫人。 “家有喜事,不议这些!”老夫人轻巧的一句话便将话题强行终止了,“今日叫你们来,倒是有正事同你们府上商量。” 贺芸一家三口,两两对视,暗露鄙夷:讲个笑话,大府要跟我们商量正事! 第八章 宠妻狂魔 【宠妻狂魔贺远归:我平日就算是用一两银子,也得娘子同意了才行,这钱,我们府上出不出,还真得听我娘子的!】 —————————— 老夫人只把目光看向贺远归,“圣上提你哥哥为礼部侍郎,主管夏祭之事,是圣上对咱们府上的重视。” 贺远归心里不屑,脸上倒是陪着笑,“是,圣上英明。” 老夫人听了也是极其高兴,十分受用,“眼看着咱们府上就要越来越好了,自然是不敢松怠,此次夏祭,一定要办好。” 贺远归微微抿嘴,浅笑着说:“需要我做什么,老夫人不妨直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干笑了两声,“你哥哥新官上任,自然是需要多处打点,所以想从你府上拿些银钱。” 钱财对于贺远归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把钱拿给大府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老夫人这是何意?”贺夫人笑盈盈地开了口,她乃商户出身,本就入不了这些名门的眼,所以也懒得去装那贤良模样,直接抢了贺远归的话,“大府升官,为何要从我们府上拿银钱?” “我与远归议事,何时又容得你插言了?”老夫人盛气地扫了一眼贺夫人,此人出身低,没规没矩的,老夫人早就看不顺眼了,若不是贺远归执意不肯休妻,岂有她坐在这里的资格! 宠妻狂魔贺远归当下便坐不住了,伸手抓着贺夫人的手腕道:“我平日就算是用一两银子,也得娘子同意了才行,这钱,我们府上出不出,还真得听我娘子的!” 贺夫人赞赏地看了一眼贺远归,又神气地抬头看向老夫人,不言一语,却是得意洋洋。 老夫人气得握紧了拳头,想要发飙,又被贺志勋私下摇了摇胳膊。 要钱才是正事! 老夫人将怒火压下去,耐着性子道:“两府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哥哥在朝中风光,你们自然也是能够沾光的,你们今日拿了钱,日后自会得好处。” “老夫人这饼可就画的有些大了!”贺夫人轻笑了几声,“大哥府上为官的,我们府上经商的,别说大哥如今只是礼部侍郎,即便是日后封侯拜爵,我们又能沾什么光,难道还能顶着大哥的名声将酒楼里的饭菜多卖出一两银子?” “啪”的一声,老夫人气得拍桌子,众人皆吓得一愣,当真是没想到这个老太太竟还有如此力气。 王氏最机灵,赶紧起身给老夫人顺气,又看向贺夫人道:“妹妹说话怎么会如此难听呢,瞧把老夫人气的。” 贺夫人瘪瘪嘴,将目光偏开些,倒不是怕老夫人生气,只是怕自己当真将老太太气死,害贺远归背骂名。 老夫人见贺夫人不再吱声,这才扭头看向贺远归:“远归我儿,当年我待你与你娘如何你心里明白,这恩情我到不是非要你如何报答,但你多少应该听得我老人家的一句劝,自古家和万事兴,你与志勋本就是兄弟,切莫因为外人的几句话便分了嫌隙。不过是几万两银子,你府上差这点钱?你媳妇非得为这点钱气死我吗?” 老夫人说的激动,恨不得声泪俱下。 贺远归抿嘴,心里十分难受。 要说自己和母亲当年确实承了老夫人的恩情,但若真要为着这点恩情帮贺志勋,自己做不到,何况老夫人明里暗里地诋毁自家娘子,贺远归心里是相当不痛快的。 正当贺远归纠结之时,喝饱吃足的贺芸擦擦手站起了身,笑盈盈地说:“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府上最近还真拿不出这几万两。” “给朝廷捐款十万,是我瞒着我爹去的,那十万两是我私下从账房支走的,我爹还不知情。”贺芸说着稍稍顿了一下,偷瞥了一眼贺远归才又继续道:“我们府上虽说有钱,但现钱都在买卖上周转,府中本就没什么钱两,被我这么一闹,如今府上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你这可不是狂我们么?”王氏轻笑了一声,“你府上只有这点银子?”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出去打听,我昨日才偷偷卖了两间铺子,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贺芸又偷看了一眼贺远归,生怕他听到自己卖店的消息会跳起来打自己,但贺远归的表情却十分的平淡。 原来我爹一点都不在乎啊,贺芸这般想,早知道就不偷偷卖了,没准价钱能卖的更高。 桌上的人再一次沉默。 大府的人肯定不相信贺芸的鬼话,却又找不到话反驳。 “其实,大爷府上若真急着用钱,侄儿倒是还有个法子。”贺芸又开了口。 “什么法子?”贺志勋忍不住开口。 “简单!”贺芸笑眯了眼,“那十万两如今还在骆家钱庄,若是侄儿反悔,还拿得回来,大爷若是当真急着用钱,侄儿便去找战王要回十万两,反正侄儿泼皮惯了,也不怕世人耻笑。” 贺志勋一听,当下白了脸。 “那怎么成!” 贺志勋好不容易沾这十万两的光才升的官,若是贺芸言而无信不捐了,圣上一发怒,别说官职了,人头能不能保住都不确定! “有何不可。”贺芸故意说,“王爷曾经说过,我若是反悔便可拿回,大府若是当真急着用钱,我连夜就去王府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钱可是捐给朝廷的,岂可儿戏!”贺志勋当下摆出长辈的姿态来将贺芸教训了几句。 贺芸浅浅抿嘴,嘴上的弧度十分明显,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父母,“爹娘可吃饱了?何时回府?孩儿如今正长身体的时候,觉多,困得紧!” 贺远归夫妇虽然惊讶于贺芸的口才,心里却是十分得意,赶紧起了身,“咱们现在就回!” 贺芸微微侧了侧身子,临行前又加上一句:“大爷需要钱便派人告诉侄儿一声,侄儿立马去找王爷!” 贺志勋握了握拳头,咬着牙说:“你去吧,这钱我不要了!” 要钱他就不捐款了,不捐款自己的官位便保不住,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想想,哪里还敢再要钱! “呵呵,老夫人都说咱们两府是一体,大爷需要钱可千万别跟侄儿客气!”贺芸丢下这么贱贱的一句话就转身扶着自家爹娘走了,走的极其潇洒。 第九章 不要脸 【贺远归:你卖的不是铺子,是为父的脸!】 【贺芸:亏本的脸,不要也罢!】 —————————— 贺府离着大府还有些距离,马车要走上一刻多钟,贺芸上了马车便缩在角落打起瞌睡来,到像是真困了一般。 贺夫人摸到贺芸身边挨着坐下,小心翼翼地将贺芸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随即极其欣慰地看向贺远归,压低喜悦的声音道:“咱们云儿可真是长大了,不仅知道站出来护着爹娘,更是有勇有谋,简单几句话,便叫他们哑口无言!” 贺远归稍稍侧头,凝眸看了贺芸一会儿,她今日的所作所为还真像一个有担当的少主子。 瞧着贺芸眉间的些许愁容,贺远归忽地心软了些,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过严厉了? “这才知道心疼?”贺夫人瞧出他的心思,轻哼一声,转而道:“战王的事我也听说了,孩子大了,想做什么便随她去吧,若是后人不如意,咱们守着这万贯家产又如何!” 贺远归收回目光,顺从地点点头,“嗯,随她去,儿孙自有儿孙福!” 贺芸原本只是小眯一会儿,并未睡熟,自然将二老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一是感动二老如此为自己着想,二来又在心里暗下决心,定要替二老完成守住家产的愿望。 - 第二日,贺芸还未起床,红玉便步伐匆匆地进了里屋。 “爷,不好了,老爷发火了!”红玉一面说着一面打起床上的幔帐,将睡得迷糊的贺芸扶起,小声凑到贺芸耳边道:“等着您过去呢!” “怎么了?”贺芸拧着没睡醒的眉头问。 “您卖铺子的事老爷知道了!”红玉扶着贺芸起床更衣。 贺芸穿衣的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无所谓地道:“我昨晚当着他的面说的,他能不知道么?” 红玉倒是急得很,忙说:“老爷昨儿只以为你是为了骗大府的人瞎说的,哪成想大府的人还特意去查了一番,如今金中都在传咱们府上败落了,捐款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吓得那些商贩纷纷来试探老爷,这一大早的,老爷都见了好几拨了,可不是气坏了,这不,刚刚闲下,便派人请你过去!” 贺芸这下瞌睡全醒,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当初之所以瞒着亲爹卖铺子便是怕有这样的蝴蝶效应,没想到被大府这么一搅和,效应更大了。 - 贺芸匆匆忙忙地到了贺远归的书房,便瞧见一侍女端着一盘碎瓷片出来,不用想,肯定是贺远归生气砸的。 “爹。”贺芸进了屋,低头站到屋子中央。 “目无章法,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贺远归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险些又坠落。 贺芸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贺远归,亲爹翻脸可真快,昨晚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儿就变了! “爹,您别生气,气大伤身!”贺芸小声劝。 “你还怕我伤身?”贺远归反问,“你盼着我早点死吧?我死了,就没人拦着你败家业了!” “爹,您别这样说!”贺芸壮胆往前走几步,想要伸手给贺远归顺顺气,被贺远归一瞪,便又退了回来,“那两间铺子,亏得比赚的多,留着也没什么用。” “卖了就有用?”贺远归歪头看向贺芸,轻哼出一丝不屑,“总共卖了三万两,都不够你捐朝廷!” 贺芸无法辩驳,三万两真不多。 “库房里的银子,你要十万,便可支十万,你要五万,便可只五万,为父何曾缺过你银子花,你偏要动为父的铺子做什么!”贺远归生气地拿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那两间铺子是不赚钱,可那是为父的脸面的,你卖的不是铺子,是为父的脸!” “亏本的脸,不要也罢。”贺芸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贺远归气得跳了起来,一把操了桌上的戒尺绕出桌子朝贺芸胳膊上打了一下。 贺芸没躲,硬硬地挨下,疼的直缩,看得贺远归又心疼了一下。 “不会躲吗?”贺远归瞪了贺芸一眼,泄愤地将手里的戒尺扔到地上,“笨的可以!” 贺芸知道他这是心软,轻轻摸了摸胳膊,跟上了贺远归。 “爹,您先消消气,再听孩儿解释。”贺芸扶着贺远归坐下,“那两间铺子,当真是不赚钱了,留着只会是个祸害,卖的钱虽少,但却是及时止损!” “哼,你可知道为父今天早上赔了多少买卖!”贺远归依旧不满。 “那是那些人不长眼!”贺芸继续说,“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跑到你跟前探风,那是对咱们的不信任,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些人既不相信咱们府上的实力,那咱们也没必要再跟他们做买卖。” “向来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害怕合作伙伴影响自己,您看看骆家,盛家,可会担心咱们家垮了?” 贺远归沉默不语,算是认同了贺芸的话。 “至于外面那些传言,便由他们说去吧。咱们贺家的买卖一直都太顺了,所以才容易出这种亏钱的蛀虫,正好借着这次让其他掌柜有点危机感,生意指不定会更火爆呢!” 贺远归的眸中升起一抹亮色,却依旧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走吧,少拿你那些歪理来糊弄我!” 贺芸今日有约,得了贺远归的赦令赶紧拜别。 - 贺芸刚走,管家便进了贺远归的屋子,弯腰将贺远归丢在地上的戒尺捡起放回书桌上。 “少爷大了,老爷应该欣慰。” 贺远归这才露出笑容,惬意地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查清楚了吗?那两人为何没敢找我?” 管家垂首道:“少爷扬言要找人将他们送大牢去,两位掌柜吓得连夜便出了城。如今人人都知道少爷与战王交好,不敢不信他的话。” 贺远归放下茶碗,“区区十万,换了战王的庇护,我儿这买卖做的值当!” “虎父无犬子,少爷自然随您。”管家附和。 贺远归微微坐起,轻叹了一口气,“将今早来打探消息的名单列一列,吩咐各处慢慢减少与他们的买卖。” “是!” 第十章 玩笑 【贺芸都是爱开玩笑的人,我也跟各位开个玩笑。来人,把邱二爷给我绑了,褪去上衣,挂到窗外去!】 —————————— 贺芸急着出去是为了去赴战王的约。 贺芸存在骆家钱庄的十万两,战王已经亲自去接手了,今天请贺芸过来只是准备将玉佩还给他。 翟瑾言将玉佩放到贺芸面前,“骆家钱庄不愧是最大的钱庄,本王已经让人去离灾区最近的几处分庄分开提银两,这玉佩如今原璧归还。” 贺芸笑呵呵地捡起玉佩,“灾区物资缺乏,想来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王爷是否应该让人就近买物资运过去?” “唉,你这倒是和王爷想到一块去了!”小公爷欣赏地看向贺芸,“王爷早就吩咐人提了银两之后就地买物资运过去,而且下令各地官府严控价格,不许商贩趁火打劫,哄抬物价!” 贺芸抬眸扫了一眼翟瑾言,所谓混账王爷,倒也有不混账的时候嘛。 “王爷思虑周道,在下佩服!”贺芸笑着拍了一通马屁,一向孤傲的翟瑾言自然又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小公爷虽然接连被贺芸坑了两次,但就是喜欢贺芸的好皮囊,见贺芸被冷落,赶紧开了新话题,“贺公子,你家真的没落了?” 贺芸微微皱眉。 方才来的路上全都是讨论贺家的人,每个人都说的有模有样,各个都好像知情人一般,虽然互有出入,但大体意思差不多,那就是贺远归的买卖要砸了,贺家要垮了,都是败家儿子捐钱捐款的! 贺芸笑了一下,正想着跟小公爷开个玩笑,包厢的门被拉开,店小二领着人来上菜了。 金满楼是贺芸的地盘,战王又是地位相当高的人,厨房里自然是先紧着他们这桌的菜做,故此,十几个菜是一起端上来的。 掌柜亲自上楼布菜,店小二们有秩序地将菜一个个送进来。 这期间,包厢的门一直开着,隐约可听见隔壁的谈话声,原本没什么,只是忽然隔壁有人提了贺芸的名号。 说话的是个男人:“邱二爷,这贺家不会是真要垮了吧?” 布菜的掌柜动作顿了一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贺芸便又立马恢复了平静。 “呵呵……有贺芸那个怂包在,就算现在不跨,以后也长久不了!”回话的男子语气十分的轻蔑。 贺芸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开始在自己的记忆力搜寻这男人的声音。 邱晨,邱家老二,外人称作邱二爷,对上了名号。 贺芸不由得再次拧了眉,记忆里自己对这邱晨不薄啊,二人也算得上是知己之交了,怎么这人背地里诋毁自己呢? 贺芸走神的时候掌柜已经上完了菜,正要退出将门关上,贺芸抬起手指,示意他不用关,掌柜的便只好停手立在门边。 没人说话,任由隔壁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过来。 一阵哄笑之后,又有人开了口:“说起来这贺芸与二爷您走的挺近的,他若是倒了,您岂不是要为他伤心?” “自然,我伤着呢!”邱晨哂笑一声,“我伤心日后就不能跟牡丹私会了!” 邱晨此话落音,隔壁屋里又是一阵哄笑。 “说起这春华楼的牡丹姑娘,我们倒是都有印象,当时贺芸高价将牡丹赎出,养在城外,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这怎么就便宜了二爷您呢?” “还不是因为贺芸那个怂包!那样的美娇娘居然买回去独守空房,本公子也是出于好心,才会时不时地去帮她照料一番!”邱晨戏谑的声音带着不干净的思想,听的人有些作呕。 贺芸握了握拳头,脑子里的记忆慢慢清晰。 当年她还和邱晨交好时,义薄云天地从妓院救了一位姑娘,便是牡丹。贺芸之所以救她,一是见她知书达理,不该沦落风尘之地,二是叹其身世可怜,反正城外的庄子空着也是空着,只当可怜,便打发她过去住下了,竟没想到她竟不知自重,和邱晨这样的人纠缠到一起了。 “那牡丹姑娘可是生的天仙模样,贺芸就没想法?”又有人提问。 邱晨轻笑了几声,“买回去后就没动过,牡丹从我的第一夜,还是处子之身呢!” “啧啧,二爷可真是好福气啊!” “那贺芸还算个爷们么?如此天仙都不为所动,到底看得上什么样的女人!” “呵呵,那个怂包天生就与人不同,或许,他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女人呢!”邱晨轻慢地打断提问的人。 隔壁屋子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恍然大悟地附和:“啧啧,还真想不到,竟是个恶心人的断袖,看来这贺家真的是要完咯!” “来来来,喝酒,喝酒,指不定过几天这金满楼都要改姓了!”有人开始劝酒。 “王爷,今日这顿算在我账上。”贺芸冷着脸起了身,“草民去处理些私人恩怨,估计一时半会儿没功夫陪您用餐了。” 没想到翟瑾言跟着起了身,“正好,本王也没什么胃口,跟着你瞧瞧热闹!” 贺芸没理会他,径直去了隔壁,领着数十个上菜还没回去的店小二冲进了隔壁。 喝了些酒的邱晨看到贺芸好像见了鬼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换上一副恶心人的谄笑,“贺小弟,数日不见,为兄相当挂念呢!” 贺芸冷笑一声,“我方才在隔壁正好听到了二爷对我的挂念,这会儿便是来回礼的!” 屋子里的人当下皆变了脸色。 “都是兄弟们酒后说的胡话,贺小弟莫要当真。”邱晨舔着脸服软。 “那就好,说明你们都是爱开玩笑的人,正巧,我今日无聊,也跟各位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吧。”贺芸说完往后退了一步,“来人,把邱二爷给我绑了,褪去上衣,挂到窗外去!” “你……你……想干什么!”邱晨吓得立马要逃,但是喝的半醉的他哪有地方可逃,不一会儿便被几名店小二抓住,强行扒了上衣,裸着上身丢出了窗外。 窗外临街,猛然间挂出来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顿时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对着邱晨指指点点,那邱晨就算再混,此时也抬不起头来。 至于屋里的几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被丢出窗外的是自己。 第十一章 毒辣 【酱油甲:到底是谁说贺家公子胆小怕事,懦弱不堪的?】 【酱油乙:可把我吓死了,得多毒辣的心才能想出这种法子啊。】 【酱油丙:生不如死啊!】 —————————— “贺芸,你不能这样对我!”挂在窗外的邱晨厉声哀嚎,“咱两曾经情同手足啊!” “是吗?”贺芸挑眉,慢慢靠到窗边,面朝屋内背靠在窗框上,“所谓手足兄弟,愿为其两肋插刀,怎样,你敢么?” 贺芸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脱鞘,寒光立现,看的屋子里的人脖子一缩。 贺芸将匕首递出窗外,“你若敢插自己两刀,我便信了你的兄弟情,若不敢,我奉劝你别再开口,只会越发激怒我!” 贺芸的匕首正贴着邱晨的脸,吓得邱晨连忙将头歪向另一边,颤抖着说:“你又敢为我两肋插刀么?” “我敢啊!”贺芸挑眉,将匕首收回,拿在手里把玩着,“可你配吗?” 方才还以为贺芸真的要插自己两刀邱晨一下子哑口无言。 贺芸收了匕首,朝着店掌柜招招手,“命人拿一桶蜂蜜从他头上淋下去,然后再他身上撒一千枚铜币,让过往路人拿石子砸,谁砸落的铜钱归谁,直到他身上的铜钱全部掉干净了才能放他走!” 屋子里的人纷纷抱紧了身子,这惩罚手段,只是听听,便全身战栗,先不说那蜂蜜黏在身上的恶心感,光着身子被石子砸一下也得好疼啊,一千枚铜钱,少说得挨一千下砸,到时候只怕不得砸成肉糊么? “对了。”贺芸站住脚步,“找个合适的竹筐给他把头罩住,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是!”掌柜的立马点头答应,众人纷纷给贺芸让开路来。 贺芸走到门外,在翟瑾言面前站定,“今日实属意外,扰了王爷用餐,草民改日补上,只不过家中尚有出墙红杏暂未处理,恕不能奉陪。” “你去吧。”翟瑾言点头。 贺芸离开后,安君逸才从翟瑾言身后探出身子来,眯眼看了一眼被挂在窗外的邱晨,露了一个怯怯的表情,又忙摇了摇头。 “这贺公子可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主啊。” 翟瑾言瞥了他一眼,径直也下了楼。 屋子里的其他人等着翟瑾言走了,才敢松气,纷纷瘫软在座位上。 “到底是谁说贺家公子胆小怕事,懦弱不堪的?”有人有气无力地问。 “可把我吓死了!”回答的人惊魂未定,怯怯地瞟了一眼窗外,“得多毒辣的心才能想出这种法子啊。” 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生不如死!” “你们叽叽歪歪什么,还不快来救我!”邱晨在窗外怒声大叫。 几人原本还打算再歇歇,听了邱晨的声音纷纷起了身,有几个竟是直接就窜出了门外,独独留下的几个,对视一眼,转身朝着窗外道:“二爷,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有心无力,咱们这小门小户地,跟贺公子作对那不是找死么?” “对对,今日就此作罢吧,改日我们兄弟再摆酒为二爷压惊!” 几人丢下这话,便赶紧溜走了,独留那邱晨挂在窗外疯狂大叫,只是没叫上几句,便被人一竹筐扣在了脑袋上,随即,粘稠的蜂蜜淋了下来。 - 贺芸带着白河着急忙慌地出了城,直奔自己的庄子,下车第一件事,便是站在庄子门口将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兴奋地拍了拍巴掌。 “好,太好了!”贺芸兴奋地说。 “爷,您……这是酝酿气氛?”白河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贺芸。 白河知晓贺芸的女儿身份,自然知道贺芸救牡丹姑娘不是为了男女情爱。 贺芸白了他一眼,绕开他往院子东面走去。 “白河,那片庄子是谁家的?”贺芸站住脚步,回头招呼白河。 白河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眼,“那片,应该是王爷的温汤庄子吧?” “还有温汤?”贺芸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又笑眯了眼,“哈哈哈,老天待我不薄,得来丝毫不费功夫!” 白河越来越迷糊了,“爷,您是不是说胡话呢?那庄子可是战王的,您得不来的。” 贺芸傲娇地轻哼一声,“他人都是爷的了,这庄子不也迟早得是我的么!” 白河无语,爷真的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呢,什么胡话都敢说了! “公子!”一声细腻的呼声打断二人的谈话,贺芸回头,便看到一白衣姑娘小跑着朝自己过来。 这人便是牡丹。 牡丹估计是得了消息便特意迎出来了,走的急,到贺芸面前时脸上热出一阵潮红,喘着气给贺芸请了安,“牡丹见过公子。” 贺芸低头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不愧是头牌姑娘,精巧模样,丰满身段,再加上这潮红和微喘,得亏自己是个女的,不然难以把持啊。 贺芸忽然间就不那么讨厌邱晨偷吃了,实在是人之常情。 牡丹注意到贺芸的目光,羞涩地将头又埋下去一些,本就丰腴的身段不经意地露出一片春光。 贺芸回身的时候正好将她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收在眼底,暗笑一声,抬脚绕过了她。 牡丹勾引不成,赶紧提了提自己的衣襟,步伐轻柔地跟到贺芸身后,甜甜地说:“公子许久不来庄子,牡丹还以为公子忘了这里呢!” “嗯,是差点忘了,”贺芸浅声答应,目光却在庄子四周打量一圈,然后不经意地落到牡丹身上,勾嘴一笑,“怎么,我不来,你想我了?” 跟在身后的白河一个踉跄,险些摔在贺芸脚边。 我的爷,你说话这么撩的吗? 牡丹显然没想到贺芸突然对自己这般,忙羞羞地点了点头。 “呵呵……”贺芸轻笑两声,继续往前走,“我本是忘了,今日在街上碰到邱二爷,他提醒了我!” 心中本就有鬼的牡丹听到邱晨的名号立马定住了脚步,诧异地看向贺芸的后背。 贺芸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脸上依旧挂着淡笑,“怕了?” 牡丹越发明白事情已经暴露,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贺芸轻笑,“起来吧,我连邱晨都留着活口,自然也不会太为难你!” 贺芸说完便扭头进了屋,牡丹颤颤巍巍地用手撑地爬了起来,举步维艰地跟了进去。 第十二章 温汤庄园 【贺芸稍稍有些犹豫,这种跑到邻居家借澡堂子的桥段听起来又狗血又羞耻,但,真的好想泡个温泉澡!】 —————————— “公子,牡丹只是一时糊涂,求公子原谅,牡丹再也不敢了!”牡丹进屋后便径直跪下,连连道歉,“那邱二爷身强力壮,又有家室,牡丹委身于他,也是无奈啊。” 贺芸倒是没怎么将她的话听进去,而是继续打量着四周。 这庄子,以前的贺芸也很少过来,使得它在贺芸的记忆里十分的模糊,如今一路看过来,才慢慢地勾出些记忆。 这庄子真不错。 贺芸看得差不多了才找位子坐下,牡丹面色发白,跪着爬到贺芸脚边。 贺芸稍一抬脚,避免让牡丹碰到自己。 之所以急着赶过来,贺芸还真不是为了处理眼前的这支红杏,只不过是许久不来,他倒是忘了自己名下还有这座庄子,猛地想起来,不由得喜笑颜开。 这么大的占地,四周环境又好,从金城出来一路官道,车马不过两炷香,绝对是自己新买卖的最佳选址。 既然要用这里做买卖,牡丹肯定是不能再住这里的。 “你起来吧。”贺芸轻声说,“身子是你的,你愿意给谁,不给谁,我管不着,这你倒是没必要在我跟前求原谅。” 牡丹哪里敢起来,听贺芸这话便知道他是不打算要自己了,当下慌了神。 想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除了有几分姿色,又能靠着什么过上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公子,当初您买下了牡丹,牡丹便是你的人了,牡丹真的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要赶牡丹走。” 贺芸翘起嘴角,自然猜到了牡丹不肯走的原因。 “坏了我的名声,还指望我继续养着你?”贺芸笑得无奈,“你是觉得我会看上你的姿色呢?还是信了那些说我懦弱无能的鬼话了?” “牡丹不敢,牡丹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贺芸挑眉,站起身来,“别在我这白费力了,好歹给自己留点颜面!” 牡丹抬起头,诧异地看向贺芸。 贺芸往前几步,直接出了屋子,侧头对白河说:“今晚在这住下,我四处看看。” 贺芸的计划很大,除了自己这座庄子,她想将周边的地都用上,所以想趁此机会四处走走。 “唉。”白河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牡丹,小声凑到贺芸身边道:“这牡丹姑娘……” “让她自己收拾行李,明早派人送出去!”贺芸不以为意地说,她不过是不自爱而已,用不着特意为难与她。 - 贺芸留在这庄子里的下人不多,但也足够将庄子照顾得井然有序,除了主院,四周还有荷塘和果林,何云一边看一边规划,对眼下这片地越来越喜欢。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贺芸叫上白河。 白河顿了下脚步,“爷,那是战王的庄子。” “王爷不是不在么?”贺芸回头朝着白河一笑,“我们去看看就回,不算冒犯!” 主仆量沿着小路到了战王的温汤庄园,果然被告知战王不在,好在庄园的管家知道贺芸最近与战王走的近,十分客气地将人迎了进去,看了茶水。 “我的庄子就在隔壁,只是听说王爷这庄子里有温汤,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贺芸与管家说明来意。 管家忙笑着说:“当初修建王府的时候在这山里采石,无意中发现了这温汤,有太医说着温汤水对伤筋断骨有好处,王爷便让人临山建了这园子,修了好几个温汤池子,除了王爷自己专用的,其他几个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贺公子若是感兴趣,今日的池子倒都是干净的,不妨试试。” 贺芸稍稍有些犹豫,这种跑到邻居家借澡堂子的桥段听起来又狗血又羞耻,但,真的好想泡个温泉澡! “王爷知道了不会生气吧?”贺芸试探着问。 “王爷今日公务繁忙,很少过来,何况您用的也不是王爷的浴池。”管家体贴地回答。 贺芸咧嘴一笑,“那边有劳管家了。” 管家应下,立马去安排下人为贺芸准备汤浴。 庄园里的浴池全部修在室内,皆是竹制的小楼,一排五间,大小一样,与竹楼隔着一条回廊,有一间大竹楼,装点和规格都更大气。 “那便是王爷的浴池。”管家解释道。 果然还是有钱人会享受啊。贺芸感叹着,收回目光,跟着管家进了第二间竹楼。 “里面有下人伺候,温汤也准备好了,还放了一些舒心凝神的药草,贺公子不妨多泡一会儿。”管家立在门前,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跟进去。 贺芸点点头,道了谢,带着白河往里走,屋里有四名侍女,一个在试水温,一个正在往浴池里撒花瓣,另有两人立在屏风前,估计是伺候更衣的。 屋子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座四开屏风,一张雕花妆台,屋子中央的池子镶满了圆润的黑色鹅卵石,水刚刚漫过池边,用顺着竹缝渗入了低下,丝毫不打湿其他地方,可谓是设计得十分科学的! “爷,奴才一会儿在外头守着,”白河叫住贺芸,“这些人……” 贺芸的秘密,除了现有的这些人,其他人都不能知道。 “你们下去了,我这不需要人伺候!”贺芸开口朝着屋子里的侍女道。 王府里的侍女,训练得得体有序,听了吩咐,纷纷起身退下。 “那奴才守到门口去。”白河忙要退出。 “门口不用守。”贺芸开口,“你倒不如回趟庄子,为我取身干净的衣服来。” “是!”白河答应着,干净退了出去,他知晓贺芸是女儿身,更清楚自己不应该同贺芸一同站在这一处太久,答了话便赶紧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帮贺芸将门合上,又看了看四周,才放心地往外走。 白河刚刚离开,一辆华贵的马车便慢慢地靠近了温汤庄子。 第十三章 内向 【贺芸:我自小内向,容易羞涩。】 【安君逸:我这些日子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 贺芸等白河退下后又再仔细将竹楼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褪去自己的外衣,脱到里衫的时候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裹着衣服下了水。 浴池里的水是将温泉水过滤后再引过来的,掺了山泉水,又加了药材和花瓣,硫磺的味道几乎淡的闻不到。 浴池四周和底下都镶嵌着圆润的鹅卵石,经温泉水泡着,透着暖意,脚踩上去,既柔和又温暖,顿时疲劳去了大半。 贺芸慢慢走到中间,依着池壁建了一个半高的石墩,正好可以公认坐下趴在池边小憩。 贺芸的个子不算高,坐下后池水浅浅盖到肩膀,温润的宛如人的怀抱,混着药草和花瓣的香味,正好催人入睡。 - 管家听人通传赶紧迎了出去,正看到安君逸生龙活虎地跳下马车,随后跟下来一人,正是翟瑾言。 “你瞧,城外舒服多了,反正你明日休沐,不用上朝!”安君逸回头跟翟瑾言说道。 “你再不闭嘴,我就打道回府了。”翟瑾言低声说着,抬脚往园子里走。 安君逸赶紧闭嘴,快步跟上,到了管家跟前,还不忘提醒:“赶紧叫人把池子放上水,我这浑身乏的好似挨了打似的。” “是!”管家低头应着,忙又跟上二人,沉稳地说:“贺家公子此时正在园子里。” 翟瑾言和安君逸同时站住了脚步。 “谁?”翟瑾言回头问,声音不冷不热的,听不出喜悲。 “贺芸,贺家二府的公子。”管家仔细解释,“贺公子就住在隔壁的庄子上,听说咱们庄子上有温汤,所以寻了过来,奴才自作主张留下了。” 翟瑾言还未表态,安君逸便笑着抬手在管家的肩膀上拍了拍,“干得好,干得好,既然他也在,我这就去后面寻他去。” 安君逸说完便径直朝着后院去了,翟瑾言稍站了一会儿,继续朝自己院子里走。 “他住在隔壁?”翟瑾言问。 “贺公子是如此说的,”管家如实回答,隔壁虽然有一处庄子,但人烟稀少,又没见有大人物进出,王府的管家便没有去主动打听,今日也是听了贺芸的介绍才知道他住在隔壁,“贺公子派手下的人回去取衣物去了,应该不会错。” 翟瑾言没有应声,只是稍稍挑眉,这个贺芸,最近和自己的交集是不是太多了? 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 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怀疑的贺芸这会儿正趴在池边睡的舒服,就连安君逸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能吵醒她。 安君逸一路到了后院,见贺芸门口也没人守着,明知道自己直接闯进去有些不合适,但就是耐不住内心对贺芸那副好皮囊的惦记,在敲门无人回应之后,轻轻推开竹门猫了进去。 屋子里毫无动静,满屋的水汽使得人视线模糊。 安君逸到还知道礼义廉耻,没有直接往浴池里闯,而是站在浴池下方喊:“贺公子!” 贺芸这回就算是睡成猪也醒了,微微迷糊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浴室里出现了其他男人的声音,赶紧护着衣服将自己沉入水底,只留了一颗头在外面。 “谁?!” “是我,安君逸。”小公爷直接报上名讳。 听到是安君逸,贺芸稍稍放心了一些,起码不算是陌生人。 “小公爷有什么事?”贺芸问。 安君逸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我想问问,你介意跟人一起泡澡么?” 温泉池子只有五个,庄子里客人多的时候,好几人同泡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安君逸,也跟人一起泡过澡堂子,但这会儿朝着贺芸开口竟显得有些羞涩。 “介意!”贺芸毫不犹豫,“管家不是说还有其他的池子么?” “哦,我就是想着人多泡澡更热闹。”安君逸略显失落。 “请小公爷见谅,我自小内向,容易羞涩,泡澡这种私密事情,还是不太好与人一起。”贺芸仗着池子边有纱幔遮挡,小公爷看不到自己的神情,毫无愧疚感地撒谎。 “实在是我唐突,我这就退下。”安君逸很有君子担当,听贺芸说介意,立马退了出去。只是走出门外,才又将贺芸方才的话细细品味了一下。 “自小内向,容易羞涩?”我这些日子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安君逸走后,贺芸才敢从水池里站起来,泡澡的心思早就没了,正要叫人,有侍女叫门,是帮着白河送衣服进来的。 贺芸等人放下衣物离开后便赶紧起身去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出门寻了白河。 “王爷怎么来了?”贺芸忙问,有种自己偷闯进主人家享受主人的浴室却被主人抓了现行的羞耻感。 简直羞愤的想死! “小的也不知道,拿完衣服回来才知道。”白河也有些慌神,“小的还听说小公爷去找您了,该不会……” “没事!”贺芸打断白河的话,“他没见着我。” 白河这才安心。 “走吧,去给王爷请安。”贺芸先镇定下来,既然都已经被抓包了,那便淡定地去给主人请个安吧。 贺芸和白河到了前院,结果却被告知王爷沐浴去了,无奈之下,主仆二人只能在前院等着。 直等了半个多时辰,王爷和安君逸才姗姗来迟,贺芸连忙站起身,躬身行礼,只可惜,话未出口,肚子先抗议起来。 饿肚子的哀嚎声在厅堂里差点产生了回音,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贺芸多么希望自己变成一头鸵鸟,可以撒丫子跑到院外找块土松点的地将自己的头埋起来。 “贺公子饿了?”直爽小公爷首先打破尴尬气氛。 贺芸无奈地点头。 中午战王请的那一餐她便没吃上,后来到了庄子,一时高兴也就忘了午餐的事,结果四处走走,泡个澡又过了午饭时间,连着两餐没吃,肚子不抗议才怪。 翟瑾言扫了一眼管家,管家立马会意,“奴才这就去准备酒菜!” 第十四章 喜欢男人 【安君逸:贺公子,我虽然觉得你好看,但你放心,我绝不喜欢男人!】 【贺芸:可我喜欢啊!】 —————————— “贺公子,这酥肉可是厨子最拿手的菜,你多吃点!”安君逸亲自动手替贺芸夹菜。 贺芸实在是饿,也顾不上客气,对夹到碗里的菜来者不拒。 “你若早说你急着来城外,我们也好一道来啊。”安君逸在一旁说,“瞧你这样子,只怕午饭都没吃吧?” “何止!”贺芸咽下嘴里的饭菜抬起头,“今早起来就被我爹叫去训话了,连早饭都未曾吃上一口。” 贺芸说完放下手里的筷子,猛吃一顿,总算是吃饱了,再扫一眼另外两人的餐盘,皆十分干净。 “你们不吃?” 安君逸轻笑,“我们原是在城里吃了饭才出来的。” “呵呵……”贺芸干笑两声,浅浅扫了一眼翟瑾言,“那这桌饭菜岂不是单独为我准备的?着实难为情,原本我就不该冒然进来。” 翟瑾言却对她的歉意毫不在意,单手提了手边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会喝酒吗?” 贺芸愣了一下,忙伸手抓了自己手边的酒壶,斟满酒起身,“这杯我敬王爷和小公爷,今日承蒙招待!” “来,今日咱们三人不醉不归!”安君逸兴奋地举起酒杯。 贺芸高兴地端着酒杯与安君逸撞了一下,再回头时,发现翟瑾言已经空了杯,于是她连忙仰头一抿。 “这酒倒是挺香!”贺芸说着又提起酒壶为自己斟满。 “那就再饮!”翟瑾言说着又是一口。 贺芸也不含糊,紧跟着又是一杯。 喝了几杯,安君逸便开始有些酒兴了,拉着贺芸喋喋不休,翟瑾言却依旧不怎么开口,只是拉着贺芸喝酒。 贺芸端着酒杯偷偷打量了翟瑾言一眼,不禁暗笑,这种喝法,是想灌醉我么? 翟瑾言却毫不避讳贺芸的目光,反倒是难得地笑了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酒杯,“还能喝么?” 贺芸浅笑,微微直起腰身,“陪王爷到底!” “不许瞥开我!”安君逸忽然提高了音量,端着酒杯站起来,那神态显然有些醉了。 “小公爷,你醉了。”贺芸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着说。 “没有!”安君逸喝完酒摸索着坐下来,盯着一张酒红的脸望着贺芸傻笑,“我还能看清你的脸呢,没醉!” 安君逸说完转身又吩咐下人给自己斟满酒,举着酒杯递到贺芸面前,“这杯,我敬你,下次有机会,咱们一起泡澡,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河在一旁握了握拳。 贺芸却只是浅浅一笑,随即伸手从安君逸手里抽走了酒杯,“这杯酒,只怕我不能跟你喝。” 安君逸怔了一下,茫然地看向贺芸,“为……为什么?” “贺……贺公子,我虽然觉得你好看,但……你放心,我绝不喜欢男人!”安君逸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贺芸微微抿嘴,稍稍歪了歪头,拿着眼角看向翟瑾言道:“可我喜欢啊。” 屋子里忽地一下安静了,惊得好似可以听到大家脑弦绷紧的嗡嗡声。 贺芸却轻笑了一声,顾自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送到嘴边轻抿着。 本姑娘喜欢男人才正常好么? “你……你……”安君逸是彻底的醉了,话都快说不上来了,“那邱晨说的是真的?” 贺芸抿嘴,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断袖,可是这事只会越解释越复杂,最后还是讨简单地点了点头。 安君逸的脸更红了一些,艰难地扭过身子去,“那……真是抱歉了。” 看着安君逸小姑娘般的样子,贺芸笑得更欢快了,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相当淡定的翟瑾言,眯着眼睛道:“我就喜欢像王爷这般好看的男人!” 翟瑾言的表情难得地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但屋子里的下人们可就镇定不了了,有一人直接吓得摔了手里的托盘。 “拖下去!”翟瑾言冷声吩咐,随即进来两人,将砸了东西的下人拖了下去。 贺芸坏笑着看向翟瑾言,一仰头,一饮而尽。 想灌醉我,听真话?那这消息够不够劲爆? “我好似有些醉了,”贺芸故作迷糊地站起身,瞥了一眼呆住的安君逸,“小公爷也醉了呢!” 翟瑾言也跟着起了身,他显然没醉,声音沉着,“本王差人送你回去。” 贺芸又笑了一声,“若是王爷送我倒是乐意,旁人,算了吧。” 玩笑既然已经开了,不妨装的更像一点。 贺芸说完,招招手叫来白河,扶着他出了门。 翟瑾言扫了一圈周围低头不敢吭声的下人,冷声吩咐:“不许外传!” - 贺芸出了温汤庄园,便立马松开了白河的手。 “爷,您且站着,小的这就叫人请马车过来。”白河小心翼翼地护着贺芸,生怕她摔了。 “不用。”贺芸摇摇头,沉稳地往前走去,声音十分的冷静,“半斤酒而已,喝不倒我!” 白河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的背影,自家爷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好了? “那……那您方才不是胡话?”白河追上贺芸。 “爷可是下定决心要嫁给他的!”贺芸扬了扬嘴角,想起了翟瑾言不经意的表情变化,心里甚是得意。 “您……您这般……”白河记得在贺芸周边打转,“这可不是毁了自己的声誉嘛!” “放心,王爷的声誉可比我的声誉值钱,那一屋子的人没人敢往外传!”贺芸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没把正事办了!” “什么正事?”白河问。 贺芸侧头朝着白河咧嘴一笑,“叫王爷拿这温汤庄子做嫁妆啊!” 白河脸色一跨,心道自己就多嘴问。 贺芸逗了一番白河,自己心里痛快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迈着潇洒地步子朝自己的庄子走去。 第十五章 知错 【牡丹:奴家知道错了,求公子开恩,千万别送我回那里!】 【贺芸:晚了,你错就错在,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 “公子,喝茶。” 贺芸睁开眼,抬头,便看到一双干净漂亮的手端着青瓷茶碗送到自己面前。 “谁许你进来的?”贺芸沉下脸,“白河呢!” “白河去给您端醒酒汤去了。”牡丹柔声回答,“这园子里的下人动作粗鄙,便由奴家来伺候您。” 贺芸直起腰身,嫌弃地看了一眼牡丹。 白河不可能会放任陌生人近身伺候自己,何况还是一个已经背叛过自己的人,估计是这牡丹故意找借口支开了白河,自作主张地进了自己的屋,至于目的嘛,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你如何伺候我?”贺芸轻笑一声,伸手端了牡丹手里的茶碗,“用你这副已经被人玷污的身子?” 牡丹没动,却是轻巧地褪下了自己的外衣,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抹胸短襟,胸口绣着大朵的牡丹,十分妖艳。 “奴家自知配不上公子,不求名分,但求公子不要赶奴家走。”牡丹弱弱地说着,又朝着贺芸走来一步,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手靠近贺芸,“便让奴家伺候公子一晚吧!” 贺芸微微眯眼,将手里的茶杯举到二人中间,盯着牡丹道:“这茶还是烫的!” 牡丹眨眼,愣愣地看向贺芸,显然不太明白贺芸的意思。 贺芸狡猾一笑,将茶杯往牡丹面前推了推,“从你脸上淋下去会如何?” 牡丹怔了一下,瞪大眼睛看向贺芸。 贺芸却是脸色一变,举起手里的茶碗朝着一旁的空地上砸去! 贺芸并不是不忍心将这碗滚茶砸在牡丹脸上,只是因为她靠自己太近,担心茶水溅到自己身上而已。 牡丹吓得惊叫了一声。 刚回到院子的白河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赶紧跑进了屋,看了一眼牡丹的神态,愤怒地上前将人从贺芸面前拉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唉!”贺芸长叹一声,望着牡丹摇了摇头,“原本我是打算放了你的,可你偏要招惹我!” “公子,求求你了,千万不要赶我走!”牡丹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奴家什么都不会做,离开了这里,只能等死啊,求求您,发发善心,收留我吧,哪怕是让我为奴为婢都行,求您了。” “就你,连给咱们爷提鞋都不配!”白河愤愤不平地骂,“竟敢趁我不在勾引我家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是不想活了!”牡丹竟被白河几句话骂的爆发了,“我出了这门也是死,得罪公子也是死,为何不搏一搏!” “行,那我今日让你死个痛快!”白河说着撸了撸袖子,好似准备上前掐死牡丹。 牡丹是乐籍,自贺芸赎她那日起,她的卖身契便在贺芸手里,所以即便是白河掐死她,只要贺芸不追究,官府都管不了。 “你既不想走就别走。”贺芸突然发了话,另白河和牡丹都大吃了一惊,纷纷诧异地看向他。 贺芸却自如地说:“我是个生意人,原本就不该做这种亏本买卖,你既不肯走,倒也好办,明日一早,便叫人将你送回春华楼,你继续做你的头牌姑娘。” “不,你不能这般对我!”牡丹慌张地摇头,她好不容易从春华楼这火坑里跳出来,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回去! “公子,奴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牡丹连连磕头,“求您了,千万别送我回去那里。” 贺芸闭眼,懒懒地往旁边的矮桌上靠去,也不知是乏了还是不愿意看见牡丹这副嘴脸,“晚了,我如今改变主意了,就算是放你走也得等我回了本再说。” “你错就错在,不该自命清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公子,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牡丹继续哀求。 贺芸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王爷的酒后劲倒是挺足,“白河,赶紧拖走,我要休息了!” 白河连忙点头,也等不及护院过来,亲自动手将倒在地上的牡丹拖了出去,到了院外,才小声说:“安分点吧,当真扰了爷睡觉,可就不止这些了!” 白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想起贺芸曾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模样,不由得浑身一激灵。 - 第二日一早,贺芸睡到自然醒,草草吃了早饭,听白河汇报了江牡丹送回春华楼的事,又去了一次温汤庄子。 “贺公子,王爷和小公爷一大早就回城去了。”管家看贺芸的眼神有些怪异,三分敬意三分笑,剩下的有些难以形容。 贺芸昨晚并未喝醉,自然还记得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明白这管家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怎么走的这么早?”贺芸忽视掉管家的神情,“小公爷的酒醒了么?” 安君逸昨晚醉成那般,按理来说,今早应该很难早起的。 “多谢贺公子记挂,小公爷难免还有些难受,只是皇上急召,王爷不得不赶回去。”管家回答。 贺芸忽然间神情冷肃,略略拱手同管家拜别,便转身叫了白河:“走,我们也回城!” - 战王的马车并未早走多久,马车上宿醉的安君逸依旧是一脸难受,却被疾驰的马车颠簸的更难受,索性坐起身来。 “没想到贺公子的酒量这么好。”安君逸揉着额头道,“我隐约记得她昨晚说了些什么,可又记不起来了。” 翟瑾言闭目养神,没有理会他。 “王爷,你没醉,你应该记得啊。”安君逸伸手推了推翟瑾言,“我总觉着话题好似是我挑起的,后来说了什么,我却不记得了。” 翟瑾言没有睁眼,“不重要的东西,记着做什么!” 安君逸却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挺重要的,跟我有关,跟贺公子有关,好似跟王爷你也有关,王爷,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安君逸说着又要去推翟瑾言,翟瑾言却忽地睁了眼睛,怵怵地盯着他道:“再说?” 安君逸立马闭嘴,乖巧地低下头去,满脸的委屈。 可以肯定,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我必须要快点想起来! 第十六章 补偿 【贺芸:那你坏了我的好事,又该如何补偿我?】 【白泽:贺公子需要白某如何?】 【贺芸:我要做门大买卖,你来帮我!】 —————————— 幽静的小巷,藏着一家小酒馆,总共只有三张方桌,却坐满了人。 贺芸端着酒杯,一人独霸一桌,目光却紧紧盯着柜台里的男人。 男人一身灰白长衫,面容沉静,孤身立在柜台后面,不紧不慢地拨动着手里的算盘,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爷,您都看三天了!”白河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嗯?是吗?”贺芸收回目光,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河,随即又低头抿了一口酒,淡笑着说:“这酒怪好喝的。” “人也怪好看的!”贺芸又补上一句。 白河抬眸,瞥了一眼柜台里的男人,着实生的白净惹人怜,但跟战王比起来可真差远了。 “哪有王爷好看啊。”白河心里想着,嘴上也跟着嘀咕出来,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忙正了正身形说:“爷,您可别忘了,咱们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贺芸眯了眯眼睛,没去追究白河脱口而出的嘀咕,抬头继续打量柜台里的男人。 看着弱不禁风的,却能叫店里这些莽撞的客人恭恭敬敬的,可见,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当日,贺芸从庄园回来,被告知那邱晨只挂了一个时辰便被人救走了,身上的铜钱也没尽数掉下来,贺芸派人去查,便查到了这里,救走邱晨的,正是这间小酒馆的掌柜,白泽。 正巧有人加菜,白泽抬起头来,目光与贺芸撞了个正着。 贺芸也不躲闪,大方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挑逗意味算是相当明显了。 白泽平静地点点头,然后才走出柜台,去给几位客人加菜。 “白哥,那贺家少爷是来找茬的吧?”要加菜的客人低声问,目光止不住地往贺芸这边瞟,“需要帮忙,你招呼兄弟们一声,兄弟们绝不推辞!” 白泽浅浅摇头,提起桌边的酒壶给这桌所有的客人斟满酒,“来了三日了,相安无事,想来不是惹事的。” “那就好。”众人点头附和,又有人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儿,竟也敢到这来撒野!” 白泽没再搭腔,稍稍点头示意,回身往后厨走去。 这店里掌柜和店小二都是他一人。 店小,又没人喧哗,所有贺芸将那几人跟白泽的对话尽数听了去,白河忍不住凑到贺芸耳边说:“爷,小的去叫人来!” “坐下!”贺芸低声喝住白河,摆了个眼神,示意他坐下,随即将身子往前倾,凑到贺白河跟前小声说:“你好好看看这些人,说话爽气,五大三粗的,不拘小节,而且舍得银两,都不是简单人。” 白河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悄咪咪地回头瞥了一眼,又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经贺芸这么一提醒,白河还真有了些印象,这些人虽穿的普通,但进门便吆喝要最好的酒配两斤熟牛肉,这可不是普通人开销的起的。 “这些人是?”白河小声问贺芸。 贺芸噜嘴,“江湖人!” 白河微微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 所谓江湖人,多是浪迹江湖之人,这些人了无牵挂,有着自己的正义,大多时候我行我素,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我犯我,我必诛之”为原则,所以即便是金城首富贺家,也不想招惹这种人。 贺芸刚安抚好躁动的白河,抬眼便瞧见白泽从后厨出来,顺手带了一盘菜出来,是贺芸点的卤水拼盘。 “白掌柜!”贺芸及时叫住他,“店里何时打烊?” 白泽看向贺芸,见他神情认真,浅浅提起嘴角,“现在。” 贺芸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便看到白泽拐进柜台里,取了一只昏黄的灯笼点燃,径直挂到门外去。 “各位,打烊了,明日赶早。”白泽站在门口送客。 “哎,怎么回事?我们这酒才喝一半呢!”有人叫嚣。 白泽依旧浅笑,淡定地立在门口,“不好意思,酒钱不收了!” 说是这么说,但这店里的客人到底都敬重白泽,纷纷起了身,临走还不忘将酒钱放到桌角。 待客人走的只剩下贺芸和白河,白泽伸手关了门,沉稳地走到贺芸对面坐下,“贺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就不怕我以多欺少?”贺芸笑着问。 白泽直挺挺地坐着,不愠不恼地说:“邱晨不仁不义,贺公子绑他并没错,白某执意救他,损了贺公子的颜面,你要对付我,也是理所应当!” 贺芸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 “你既知道邱晨不仁不义,为何还要执意救他?” 白泽面不改色,“邱家于我有过恩情,邱老爷找到了我,我不能袖手旁观。” 邱家有些钱财,但在金城,却算不上什么大户,所以即便是被贺芸扒光了挂在窗外,邱家也不敢当面找贺芸理论,这才找到了白泽。 “原来是这样。”贺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坏笑,“那你坏了我的好事,又该如何补偿我?” “贺公子希望白某怎么做?”白泽垂眸,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贺芸支起胳膊,用右手托住下巴,另一手则在桌上轻敲了几下,“我要做门大买卖,你来帮我!” 白泽顿了下,浅笑,“贺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是商人,这家酒馆……” “没有!”贺芸打断白泽的话,“没有误会,我看中的是你的本事,不是白掌柜这个身份!” “你来了依旧做掌柜,只不过我的铺子比较大而已。”贺芸继续说,“你的那些朋友一样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由进出。” 贺芸给的条件如此优越,白泽没办法不心动,他轻声问:“多久?” 贺芸浅笑,“随你,你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不过,我的铺子,会是最有趣的铺子!” “可以,”白泽当即应下,“但我还需要处理些事情。” “应该的,”贺芸笑着起身,摸出银子放到桌角结账,“三天,我等不了太久!” 第十七章 赏赐 【贺芸:我喜欢王爷的温汤庄园!】 【翟瑾言:赏你了!】 —————————— “爷,出事了!”白河慌张地进屋,“王爷他要南下了!” “南下?”贺芸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向白河,“江南大水,赈灾款早已经就近调拨过去,王爷还去江南做什么?” “江南不好了!”白河惋惜地摇摇头,“原本只是大水,如今接连好几个村都闹了瘟疫,死伤无数,百姓恐慌,皇上害怕出事,派王爷前去江南坐镇,治理瘟疫。” 贺芸轻轻咧嘴,“王爷只会打仗,他如何治理瘟疫?皇上不是向来最疼王爷么?怎么会将他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是朝臣上书,说江南如今人心惶惶,当有德高望重者坐镇主持,然几位皇子尚且年幼,故此推举战王前往!皇上原本也犹豫不决,倒是战王自己一口应下了。”白河有条有理的说。 贺家虽不在朝廷,但是胜在钱多,但凡贺芸想知道的,只要多花点银子,多的是人愿意告诉她。 “我记得大皇子去年就及冠了吧?”贺芸嗤笑一声,“比战王也小不了几岁呢。” 白河抬手摸摸自己的笔尖,陪笑着说:“说是这番说辞,皇上自然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朝臣们也不傻,敢叫大皇子去送死?” “战王平日里孤傲无人,又不喜与朝臣们来往,那些人明面上敢怒不敢言,背后做这种将人往火坑里推的事倒是挺在行。” 贺芸又是一声轻笑,起了身,“旁人再厉害,也抵不住你那傻姑爷自己点头啊。” 贺芸说完抬脚往外走,期间还不忘朝白河勾了勾下巴。 “去哪?”白河赶紧跟上贺芸。 “战王府!”贺芸顾自往前,“给你那傻姑爷践行!” 白河小跑着跟上贺芸,听着她一口一个“傻姑爷”,不禁额头冒汗,纵观金城,谁敢说战王傻? - 战王府门前一片寂静,根本没有闲杂人等路过,贺芸的马车刚停稳,门口的护卫立马靠上来问:“何人在此停车!” “贺芸!”贺芸直接挑帘报了名号,现如今金城鲜有不知道他名号的,“捐赠一事我还有些事与王爷商议,王爷今日在府上吧?” 事关国家大事,护卫不敢怠慢,忙缓和了语气道:“在的,请贺公子进府等候,小的这就着人去通传。” 贺芸浅浅点头,从容地下了马车,进府等候,不一会儿,便又换了太监来请他过去。 贺芸跟着太监到后院茶厅,略又等了下,才听到两个不一致的脚步声靠近。 “贺公子!”安君逸先一步进屋,大步走到贺芸面前,“前几日我们走的急,没来得及跟你道别,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嗯?”贺芸应声,目光却瞥向门口的翟瑾言,忙躬身行礼。 翟瑾言浅浅摆手免了他的礼,径直往上首坐去,这边安君逸也热情地拉着贺芸坐下。 “还不是那日喝酒的事,我醉的厉害,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说了什么,王爷他明明知道,也不肯告诉我,所以我问问你是不是还记得!”安君逸说。 贺芸挑眉,笑看了一眼翟瑾言,对方面无表情。 “我记得你说邀我下次一起泡澡。”贺芸缓缓开口,“然后我说……” “对对,有点印象了!”安君逸打断贺芸的话,“不过你拒绝了我,后来又说了句什么,我就想不起来了。” 贺芸又看了一眼翟瑾言,发现他这回眼神锐利,明显有威压的意思。 贺芸轻咳一声,微微低头,含着笑意道:“我也醉的厉害,记不得了,不知王爷可还有印象?” 安君逸也连忙抬头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稍稍垂眸,伸手端茶,“贺公子要与本王商议何事!” 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贺芸和安君逸也拿他无法! 贺芸忙收了笑,挺直腰身说:“我听说王爷要去江南赈灾,想请求同往。” 贺芸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两人便都抬头看向他。 贺芸淡定自如地说:“当初在金满楼,王爷问我有何求,我没想好,如今特意来求王爷,南下带上我。” 翟瑾言的神情变得更严肃了,他冷声问:“你去江南做什么?” “赈灾啊。”贺芸笑着睁大眼睛,“我听说江南出了瘟疫,想着十万两是不是太少了,倒不如跟着王爷去瞧瞧,兴许还能再帮点忙。” “你知道江南瘟疫?”安君逸诧异地看向贺芸,“那你还闹着要去,不怕吗?” “王爷不怕,我也不怕!”贺芸笑着示意了一眼翟瑾言,那人虽然眼神阴厉,却还克制得住。 “十万两已经足够,江南不用你再操心了。”翟瑾言耐着性子说。 贺芸却笑了一声,笑得还有些轻狂,连一旁的安君逸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正想伸手拽拽他的衣袖,贺芸却已经开了口:“我不操心,难道任由我那十万白银去喂狗吗?” 翟瑾言终究是忍不住了,抬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下,“你什么意思!” 翟瑾言目光重重地盯在贺芸身上,大有他说不好就要杀了他的架势。 贺芸却丝毫不惧,“字面意思,王爷当真看不透?朝廷那么多赈灾粮为何救不了江南,是不够,还是没到?”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翟瑾言搁在桌面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似乎随时准备朝着贺芸挥过来。 安君逸到底还是心疼贺芸的这副好皮囊,虽然也怕,但还是壮着胆拉了拉贺芸,“贺公子,朝廷之事,不该你过问的!” 贺芸点了一下头,好似才回神一般,“嗯,我不管朝事,就管自己的银子!” 看似让步,其实丝毫没退让! 最后,还是翟瑾言打破了僵局,“江南你不用去,本王保证那十万两全部用在灾民身上!” 他顿了一下,挑眼看向贺芸,“除此,你可再求一件事,今日不提,日后就没机会了!” 这是战王的退让! 贺芸稍稍沉默,也做了退步,“什么都行?” 翟瑾言沉默,便算是默认了。 “我喜欢王爷的温汤庄子。”贺芸笑眼狡黠地道。 “赏你了。”翟瑾言没有丝毫的迟疑,那态度,俨然是叫贺芸拿了好处快滚。 贺芸也没叫他失望,笑着起身道了谢,便扭头出了茶厅,走的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 “为……为什么,我感觉他根本就不想去江南?”安君逸眨巴着眼回看翟瑾言。 翟瑾言直接操起手边的茶碗丢了出去!等忙完这阵,早晚办了这个贺芸! 安君逸却勾起了唇角,翟瑾言吃瘪,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哈哈哈! 第十八章 要钱 【贺夫人:你实话告诉娘,你要钱是为了做买卖还是为了哄王爷?】 【贺芸:我的人我自己会赚钱哄!】 —————————— “你还不走?”翟谨言扫了一眼安君逸。 安君逸立马止了笑,“怎么发起脾气来连我也往外赶!” 翟谨言白了他一眼,起身道:“一个个的都当江南是温柔乡么?上赶着去送死!” “哎,我可不是去送死!”安君逸起身追上翟谨言,“江南危险,我是去保护你!” 翟谨言忽然止了脚步,回过身,冷冷地盯着安君逸,抬手指了指院子门,“赶紧走,再敢提半个江南,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安君逸抬手指了指自己,还欲再说什么,翟谨言已经毫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开了。 安君逸愤愤地甩了一把衣袖,还是只能无奈地离开。 他真的能够铁心不让自己进王府! 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追上来,翟谨言才停下脚步,稍稍闭了眼睛。 我又何尝不知江南危险,但那些人打定主意要算计我,我也只能迎难而上。 - 翟谨言摔茶杯的时候贺芸已经出了院门,听到身后茶杯碎裂的声音忍不住顿了一步脚。 白河怯怯地看向贺芸,“爷,王爷发脾气呢!” “哼,也就只敢拿杯子出气!”贺芸笑了一声,继续得意地往外走。 白河为难地追上去,直跟着她上了马车才敢说话:“爷,谁不知道战王暴虐,您干嘛非要招惹他啊,刚才小的魂都吓没了,生怕战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贺芸心满意足地拿到了温汤庄园,上车后便从一旁的匣子里取了几张图纸瞧着,听了白河的话也只是平静地说:“放心,他不会杀我,起码目前不会。” “如今金城上下都知道我慷慨解囊解他燃眉之急,他就算再残暴,也不敢如此忘恩负义!” 白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崇拜地看向贺芸,“爷,您可真精明,假装要去江南,结果竟然忽悠了战王一座庄园!那温汤庄子可值回十万两了!” 贺芸收了手里的图纸,懒懒地歪向一边靠着,“这世间,谁还能有王公贵族有钱,战王他不是出不起赈灾的十万两,只是不该他来出这十万。” 白河似懂非懂,含糊地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去哪?” 贺芸笑着在座椅上敲了敲,“人也有了,铺子也有了,接下来就该去申请流动资金啦!” - “娘,孩儿想做买卖,缺点钱。”贺芸撒娇地倒进贺夫人怀里说。 贺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贺芸,坏笑着道:“你实话告诉娘,你这钱到底是拿去做买卖还是拿去哄战王开心?” 贺远归是个宠妻狂魔,在贺夫人面前毫无隐私,贺芸说要嫁给战王的事他自然也尽数透露给了贺夫人。 “我的人我自己会赚钱哄,”贺芸忙坐起来,“找您要钱真的是打算做买卖,而且还是大买卖!” “行了吧,这些年大小买卖你都不知道做亏多少家了,还不死心呢!”贺夫人摇摇头,“你若实在不喜欢做买卖就不做,用不着听你爹的,他再敢说你,娘给你撑腰!”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贺芸赶紧抱着贺夫人撒娇,“不过这回孩儿是真的要做买卖,不跟着我爹学,孩儿自己另起炉灶!” “自己做?”贺夫人诧异地看向贺芸。 贺芸眨眼点头,“铺子和人都请好了,就差点钱了,娘若不放心,就算我借的,日后必定还您!” 一说“借”字,贺夫人的心就软了,忙说:“这府里的钱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说什么借不借的,你只管说你要多少!” 贺芸赶紧举起三根手指头在贺夫人眼前晃了晃。 “呵呵,才三万两啊。”贺夫人轻笑了几声,心道贺芸手里都出得去十万这样的大额,竟还跑来跟自己要三万两。 “唔?”贺芸摇头,举起手又比了一个交叉的十字,“是三十万!” 贺夫人的手明显抖了一抖,诧异地看向贺芸,“要这么多?” 贺芸乖巧点头,“孩儿这次真的要做大买卖!” 贺夫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行吧,一会儿你领我的牌子去取钱,不过这么多钱,还是得跟你爹商量下。” “那当然!”贺芸笑着答应,心里却早已经乐开了花,她就不信自己那气管炎的爹还能忤逆了娘的意见。 果然,贺远归回府吃饭的时候听了贺夫人的话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吃过饭后,将贺芸一并叫了出去。 - “爹,您别生气,我这回是真的打算做买卖,位置我都选好了!”贺芸先发制人,在贺远归还没开口问话的时候先将手里的图纸递了上去,“您看,咱们这庄子,地势平缓,建几片果林,再加个赛马场,这边的温汤庄子,搭些草庐,给那些文人墨客做曲水流觞,再多开几个浴池,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贺远归往图上瞥了一眼,立马抬手指了指温汤庄园,“这庄园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今天啊。”贺芸眨眨眼,“王爷赏我了!” 贺远归愣了神,张嘴看向贺芸,“你两……王爷他要做我女婿了?” “现如今还没有,以后会的!”贺芸得意地咧嘴笑,笑得十分灿烂。 贺远归立马冷了脸,不理会贺芸的没有正形,目光重新看回图纸上,“想的倒是挺好,可你知道这得费多少精力啊!” 贺芸赶紧凑到贺远归身边,“孩儿前半生浑浑噩噩地过了,总不能如此混账一辈子,您就当我开了窍,突然就爱上做买卖了!” “真的是王爷赐给你的?”贺远归继续挑开话题。 贺芸头如捣蒜,“我也买不起啊。” “哈哈哈,可以!”贺远归忽然大笑起来,“好歹先赚了一套庄园!” “你既打算认真做买卖,爹也不为难你,这几日你跟着我四处走动走动,认认人。” 贺芸忙直起腰身,“还是算了吧,我这铺子都没改完,最近不着急认人。” “那店掌柜也不要我帮你选?”贺远归不甘地问。 贺芸摇头,“不用了,我也找好了。” 贺远归哑然,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等贺芸走远,贺远归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还真是大了,我竟半点忙都帮不上? 第十九章 非他不可 【白河:爷就非他不可吗?就算知道危险也要跟去?】 【贺芸:对,非他不可,你看,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而不是自以为是地为她好!】 —————————— “这个,是我庄园的图纸,这个,是温汤庄园的。”贺芸将两张图纸平铺到白泽面前,又在上方铺上另一张,“还有这个,新铺子的改造图纸,你便按着这个找人改造!” 白泽说需要三天,当真只花了三天,第四天一早便到贺府门外求见,贺芸直接将人拉到金满楼,交给他一堆的东西。 “这改造有些复杂,短时间怕是完不成。”白泽极其冷静,丝毫没有被贺芸的阵仗吓到。 “嗯,少说也得半年一载的,但我们肯定等不了那么久。”贺芸说着抬手在图纸上点了几下,“先坐这几个,这几处若是完工了,便可以开张了。” “嗯,知道。”白泽点头应下。 贺芸看白泽沉着冷静,心里也有了底,暗想自己果真慧眼识珠,一下就找对了人。 “我在骆家钱庄放了三十万两,但凡要用钱,你拿着这个去取!”贺芸说着将玉佩递给白泽,与她上次递给翟谨言的是同一块。 白泽接过玉佩,脸上才有了些诧异之情。 贺芸立马解释:“我马上要出城,少说也得一个月,所以才催着你来。” 白泽浅笑,收了玉佩,算是认命。 贺芸又继续说:“庄子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你随意差遣,若是用不习惯,你自行在招人也行,薪俸你定。” 贺芸说着顿了一下,抬手点了一下桌面上的图纸,“除了铺子的改造,店里的一切在我没回来之前都是你说了算。 “贺公子未免对白某太过放心了。”白泽笑着看向图纸,这么大的工程,三十万两白银,太容易勾起人的歹性了。 贺芸却伸手在白泽肩膀上拍了拍,“我信你,再说了,三十万两而已!” 贺芸近日细细将贺远归的家底摸了下,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按一两银子十块钱计算,贺远归在现代的身价也有10个亿,而显然,古代的物价便宜多了,一两银子绝不止十块钱。 白泽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朝贺芸一拜,“白某定不负所托!” “用不着这么客气。”贺芸笑,“叫我名字即可。”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似乎关系更近了一步,贺芸又与白泽说了些改造的细节,厢房外间便传来了白河的声音。 “爷,东西都备齐了,马车也在楼下等着呢。” “知道了,来了!”贺芸说着站起身,与白泽告别,快步出了厢房,带着白河下楼,直接钻进马车。 马车速度跑起来,直接出城门。 - “爷,咱们这是要去哪?”白河看马车出了城门也没往庄子里去,赶紧回头问贺芸。 贺芸正在看账本,都是从贺远归那里要来的旧账本,就是为了了解当下的物价和买卖行情。 “江南。”贺芸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白河惊得跳将起来,头重重地在车顶盖上磕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蹲了下去。 “您不是不去江南了么?”白河忍着痛看向贺芸。 贺芸翻完手里的账本随手丢在一边,又换了另一本继续翻着,“江南危险,我不跟着去瞧瞧,放心不下。” 江南瘟疫,想的不是送医运药,竟派个王爷去,要说这里面没有鬼,贺芸是绝对不会信的! “就是危险你才更不能去啊!”白河更急了,“爷,平日里您胡闹,只要不伤着自己,小的都不拦着,无非是在老爷那里挨顿打罢了,但这次不行,江南瘟疫,去了就是要死人的,小的说什么都不准你去!” 白河说完便扭身要往车外钻,准备吩咐车夫回头。 “站住!”贺芸呵斥一声,将手里刚刚翻开的账本放下,伸手用力扯了一把白河,“江南你若是不想去,到了前面的驿站,我便让人送你回来,这会儿不许耽搁我赶路!” 白河见贺芸打算丢下自己,傻了眼,忙蹲到贺芸跟前道:“爷,好主子,算小的求您了,江南您别去了!” 贺芸冷着脸不看他,严肃地道:“江南我势在必行,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去江南,要么到前面驿站下车,自己回去见我爹!” “我……我……”白河有些着急,“我不走!我也不能让您去江南!就算您回去打我,骂我,我现在就必须带您回去!” 贺芸扭头气愤地瞪了一眼白河,“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白河也算是倔到了头,耿直脖子说:“除非我死!” “你可真够大义凛然的!”贺芸轻哼一声,“你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也不替红玉想想?” 白河面上一慌,突然间就结巴起来,“我……与她……我替她想什么?” “还想瞒我?”贺芸意味深长地笑着,“你可知道我爹叫我日后娶谁?” 白河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从神情来看应该早就知道了贺远归的打算。 从红玉送到贺芸屋里的那天起,所有知情人都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你不喜欢红玉?”贺芸又问。 红玉和白河,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这两人虽然见了面总是拌嘴,但也时刻记着对方,毕竟偌大的贺府,除了主子们,便只有他二人知晓贺芸的真实身份,心里压了秘密,只能跟对方互诉心肠,慢慢地,互生情愫水到渠成。 只不过二人都知晓红玉日后会是贺芸名义上的夫人,都没有道明心意。 白河这会儿低着头,既不敢说喜欢,也不甘心说不喜欢。 “我不可能娶红玉的。”贺芸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战王我势在必行,所以,江南我非去不可!你若实在想不通,便好好想想红玉,你当真要看着她跟着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江南,我有分寸,丢不了性命!”贺芸又说,“但我若不去,你那傻姑爷兴许就回不来了!” 白河跪在地上,双拳紧紧地握着,“爷就非他不可吗?明知道危险也要跟去?” 贺芸眨眨眼,明亮地笑了,“对啊,非他不可,你看,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喜欢就去追,而不是自以为是地为她好!” 白河羞愧地低下头去。 第二十章 解围 【贺芸:王爷,我可又替你解了一次围!】 —————————— 因为拉拢了白河,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耽搁,贺芸比预期时间更早地到达了和丰驿站,这里是往江南去的必经官驿,不过因为这四周荒芜,只有这一家驿站,所以这家官驿也对普通百姓开放,只要付得起钱就可以。 贺芸吩咐白河将东西拿上楼,自己便在大堂选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要了二两清酒并几个小菜,面朝大门而坐。 时不时幻想一下翟谨言进门看见自己时既惊讶又愤慨的神情,嘴角便忍不住地上扬。 终于,在日落前,又一队人马进了驿站,驿站掌柜早早地便迎了出去。 贺芸赶紧端正身子,将身子稍稍朝里侧了侧,故意摆出一副看不到翟谨言进屋的样子,等着翟谨言先认出自己。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的停歇,直接就上了楼。 贺芸一愣,诧异地扭头去看,就只看到了翟谨言被楼梯遮剩下的半个身影。 贺芸起了身,扫了一眼四周,暗想着驿站就我一个大活人,翟谨言是瞎了么,竟没认出来我? 翟谨言上了楼便没有再下来,倒是随行的有人进出过,但这次跟在翟谨言身边的都是些贺芸没见过的陌生面孔,见了贺芸,也不知道他就是名震一时的贺土豪。 贺芸咬了咬嘴唇,既放不下面子主动去敲翟谨言的门,也不甘心丢弃自己精心糊弄来的惊喜,所以,贺芸早早睡了一晚,打算第二天早起堵翟谨言,却没想到,翟谨言更早,四更天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爷,现在怎么办?”白河小心翼翼地问贺芸。 “追!”贺芸没好气地说,手已经拽成了拳,昨晚熟视无睹,今儿又特意赶早,看来这位傻王爷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而是故意躲着自己呢! 眼不见心不烦么?贺芸冷笑! 哼,越烦我就越得往你跟前凑! 接下来的几日,贺芸和翟谨言的队伍就好像两个竞跑的人,变着点的在各大驿站和城镇上相遇,然而又相互熟视无睹地擦肩而过,一直到江都。 江都是江南的要塞,先皇统一江南后便在江都设了江都府,总管江南。 江南大水,江都影响较小,几乎没什么灾情,但正是因为如此,城外聚集了许多难民,贺芸的马车刚到城门口便行车困难,不得已,只好弃车徒步进城。 贺芸穿着华贵,一下车自然成了灾民们乞讨的重点对象。 贺芸瞧着这些灾民饿得面黄肌瘦的,其中还不乏一些孩子,在安定美好的现代生活了半辈子的贺芸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天灾的影响,心疼地望着那些孩子,连忙叫白河将车上没吃完的点心拿下来。 这些灾民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性命当前,根本顾不得什么大义,只看到有吃的,连忙上前哄抢,完全无视贺芸“妇孺优先”的喊话。 糕点只有两三盒,灾民却有几百,不一会儿便将贺芸堵得动弹不得。 “别挤了!”白河也顾不上发糕点了,直接将糕点盒子往人群里一丢,伸开双手去护着贺芸,贺芸在慌乱中抓住白河的手臂才站稳脚步,勉强没有倒下去。 没有抢到糕点的灾民很快又不甘心地围了上来,一个个宛如饿死鬼一般朝着贺芸伸手,甚至有几个已经动手拉扯贺芸的衣服了。 贺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同情心犯了多大的错误。 “白河,往外挤。”贺芸拽紧白河的胳膊道。 白河点头,护着贺芸往外,灾民虽多,但都虚弱,白河卯足了劲,倒也能将这些人慢慢推开,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不知是谁在后面扯了一下贺芸的脚腕,贺芸一个没有防备,摔了下去。 没经历过天灾的贺芸却见识过踩踏事件的危害,倒下去的那一刻,看着四周涌上来的黑影心道完了! “让开!让开!”人群外突然想起几声霸气的驱散声,躁动的灾民顿了顿,纷纷乖乖退开了一些。 “爷!”白河赶紧趁此机会将摔在地上的贺芸扶了起来。 贺芸爬起来,顾不得掸去身上的灰尘,眯眼扫了一眼来人,便瞧见了面色阴沉的翟谨言。 这是二人这些日子来第一次直接打照面。 贺芸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衣衫破烂,满身尘土的样子,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 要死,装逼这么多天,结果这样狼狈地撞上了。 “草民见过王爷!”贺芸推开白河,恭敬地朝着翟谨言一拜。 他这一拜,四周的灾民自然知道了翟谨言的身份,纷纷又往前几步,堵了上来,跪地哀求战王救救他们,几百人,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直接将翟谨言的前路挡没了。 贺芸站在一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对,她就是故意的,自己方才体会到的恐惧必须让这个傻王爷也体会一遍! 翟谨言斜眼扫了一眼贺芸,轻易地将她丝毫不遮掩的坏笑收进了眼里,随即往前两步,对跪在最前面的灾民说:“滚开!” “王爷,您救救我们吧。”灾民不动,跪地哀嚎。 翟谨言不为所动,眯了眼睛,冷声道:“来人,挡路者一律格杀!” 翟谨言身后的护卫听了命令,当真提着护刀便上了前,跪在翟谨言跟前的灾民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当真不怕死,竟完全没有挪地方,护卫就在他面前拔了刀。 “等一下!”贺芸大喊一身,冲上前拦住护卫,咬牙看向翟谨言道:“王爷就是这样赈灾的?” 翟谨言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说:“本王奉旨救灾,违抗本王命令便是抗旨,算不上灾民!” “呵!”贺芸冷哼一声,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 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人从小给他喂得啥,竟能培养出这样的傻子来! 贺芸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朝跪在地上的灾民说:“大家都起来吧,让一让,待我进了城,立马安排人来城外施粥!” “真的?”人群有些怀疑。 “家父贺远归,金城富商,不差给你们施粥的钱!”贺芸硬气地说。 贺远归名声在外,这些灾民们也听过,当下感恩戴德地磕头,不一会儿,便将进城的路让了出来。 贺芸回头朝翟谨言挑了挑眉,挑衅地说:“我可又替王爷解了一次围!” 第二十一章 赴宴 【贺芸:我吃饱了,回去吧?】 【众官员:你谁啊,这么没规没矩!】 —————————— 翟谨言冷眼扫了一眼贺芸,带着自己的人进城。 贺芸立在一旁笑了一会儿,赶紧小跑着追上去,“王爷,好不容易碰到,咱们叙叙旧吧。” “本王不记得与你有何旧可叙!”翟谨言答得冷漠至极。 贺芸瘪嘴,继续跟在翟谨言身旁,“草民知道,讹您一座温汤庄子的确不应该,但王爷您宝贝无数,还在乎那个小庄子?” “庄子是本王赏赐给你的。”翟谨言冷淡地说,一座温汤庄园而已,他当真不在乎,他气得是此人居然好不遮掩地说是讹自己,还在这种情况下恬不知耻地缠上自己。 “王爷果然大气,是草民小人之心了!”贺芸赶紧吹捧翟谨言,“草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方才又被那些难民吓了一跳,斗胆请王爷收留几日,可好?” 一路过来,都是些小城小镇,贺芸要么就住在官驿,要么住在馆驿附近,即便没与翟谨言打照面,对于翟谨言的动向还是相当清楚。但江都不同,江都是江南的都府,繁华都城,一般官驿都规格较大,而像战王这样的身份,是直接住进皇家行苑的,贺芸若不缠上翟谨言,日后再想打探他的消息难于登天。 “江都繁华,酒楼不比金城差,你不是不缺钱么?”翟谨言停下脚步,与贺芸对视。 “酒楼再好也不安全啊,我方才为了替王爷解围自爆身份,此时不知被多少江洋大盗惦记,只是损失些钱财也就罢了,若是丢了性命可没得后悔,”贺芸缩着身子站在翟谨言面前,极力装出来的弱小可怜让她看起来快要哭了出来,“再说了,我方才答应给城外的灾民施粥,身上的钱财都是要救人性命的,能省则省嘛!” 贺芸说着抬眼打量了一眼翟谨言,见他不为所动,索性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当真不管我,我也不敢露富了,我这就去跟城外的灾民说王爷不许我给他们施粥!” 翟谨言直接伸手拽着贺芸的衣领将人提到了自己跟前。 “从今天起,听我的!”翟谨言丢下这么一句话便丢开贺芸往前走去。 翟谨言知道江南一行是有人特意给自己设的坑,一路相当防范,故此明明知道贺芸跟着来了江南,也并没有打算管她,着实是因为暂时匀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对付他,反正知晓,他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就行,至于他到底有何目的,将人框在身边慢慢查也不错。 而且,自己身边眼线众多,贺芸上赶着来帮自己分散注意力,不用白不用! 贺芸不知翟谨言的内心想法,只当是自己的诡辩起了作用,得意地丢给白河一个眼神,便赶紧快走几步,追上翟谨言。 - 皇家行苑很大,翟谨言选择住在自己以前来长住的林曲轩,而贺芸,为了保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翟谨言安排他住在自己的偏殿。 贺芸巴不得住得离他越近越好,自然毫无怨言。 晚些时候,江都都府设宴为翟瑾言洗尘,竟还特意请了贺芸。 “你与江都都府认识?”翟瑾言在去赴宴的路上问贺芸。 贺芸摇了摇头,又问:“都府大人叫什么?” “齐乾。”翟瑾言说。 贺芸又仔细想了一番,坚定地摇了摇头,记忆硬盘里完全没有这个名字。 “大抵是听说了我们在城门口的事,感动于我的大气,所以让我蹭顿饭吧。”贺芸知晓翟瑾言在意什么,主动解释。 翟瑾言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贺芸这个解释。 - 为战王接风洗尘的排面比较大,江都都府齐乾做东,又请了江都三品以上官员陪坐,包了一处独院摆了两桌。 贺芸紧跟翟瑾言身侧,就连那些官员朝翟瑾言行礼的时候也没退让分毫,至于那些大官,贺芸没见过,便当不认识,没主动行礼,好在翟瑾言也没打算将他介绍给旁人。 接下来就是落座,翟瑾言地位最高,自然由他上座,他左手边理该是东道主齐乾,而右边…… 不等旁人反应,贺芸便一屁股坐下了。 旁边的人微微张了张嘴,但顾忌着他跟翟瑾言一并进来的,不敢多说,默默地往下顺延落座。 贺芸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直接伸手取了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端到鼻尖闻了闻,然后一口饮尽,喝完咂咂嘴,才提起酒壶给旁边的翟瑾言斟满。 刚刚坐下的一众官员,又纷纷惊愕地盯着贺芸。 贺芸却无知无觉地抬头扫了一眼众人,眯眼一笑,天真无邪地露出一对俏皮的虎牙,“酒不错!” 一众官员大眼看小眼,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 “王爷一路辛苦,下官敬您。”齐乾首先举杯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 翟瑾言扫了一眼手边的酒杯,端起,面色平静地朝齐乾点了一下头,干了这杯酒。 翟瑾言放下手里的酒杯,身旁的贺芸便立马提起酒壶给他斟满,随后一言不发地低头吃菜。 一杯酒开了头,大家便也忘掉了贺芸的开场秀,纷纷活络起来,一边敬酒拉关系,一边说起江南水灾、瘟疫的事。 翟瑾言只是听,偶尔提问几句,而贺芸则安静的出乎意外,一直在埋头吃饭,好似真的就是来蹭饭的。 但是,翟瑾言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贺芸的左手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酒壶,而且只要自己空杯,他就会立马给自己倒满,丝毫不给在场其他人献殷勤的机会。 翟瑾言侧头打量贺芸,心道他大老远跟来就只是想替自己斟酒? 吃的正开心的贺芸丝毫没注意到翟瑾言的目光,只是习惯性地瞟了一眼翟瑾言的酒杯,便连忙要斟满,只不过拿起酒壶一晃,才知没酒了。 贺芸将空酒壶和右手上的筷子同时放下,侧头看向翟瑾言道:“我吃饱了,回去吧?” 屋子里再次一片寂静…… 第二十二章 防备 【贺芸:王爷,您的一点小心思是不是都用来防备我了?】 【战王:本王无话可说……】 —————————— 屋子里虽然没有声音,但各位官员的表情却十分的热闹,每个表情都能翻译成一句话。 “这人是傻子吗?为什么他吃饱了要问王爷回不回去!” “还有没有规矩!我们都没跟王爷敬酒呢就怂恿王爷回去?” “打进门就瞧出他不懂规矩了!” 贺芸对众人的心声置若罔闻,反倒是抬手轻推了一把翟谨言,“走不走?” 翟谨言好似才回过神一般,动作优雅地擦了擦手,随即起身,“本王乏了,先回去休息!” 众人诧异地看了一眼翟谨言,纷纷起身恭送。 贺芸得意地扬扬嘴角,赶紧起身跟上,丝毫不管身后官员们痛恨的目光。 两人才走出院子,留步在院内的大小官员便炸开了锅。 “跟着王爷的这人谁啊?竟敢命令战王?” “最可怕的是王爷竟还听他的!” “除了安小公爷,从未听说王爷与哪位王侯子弟走的这么近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齐乾收回目光,声色平淡地说:“此人便是为江南捐赠十万两的贺芸,是咱们江南的恩人,众位日后见了,还请礼让些。” 众人一听,立马闭嘴,纷纷点头,“谢都府大人提点!” - 回行苑的马车上,贺芸酒足饭饱,闭眼休息,细长的手指还不忘时轻时重地打着节奏,嘴巴微张,发出的轻哼声完全被车轱辘声掩盖。 翟谨言端坐在一旁,直直地盯着贺芸,想着他在饭桌上的奇怪举动。 先是在众人动筷之前抢先喝了一杯酒,这可以理解为他在替自己试毒。 确认没毒后的酒壶他紧紧地拽在手里,离开视线更是不可能的,这应该是在防范别人中途下毒。 自己的酒杯只要空出来,他便立马斟满,丝毫不给旁人为自己斟酒的机会,防的是有心人掺毒酒给自己。 一壶酒喝完便立马停筷要出来,是不想给人上第二壶酒的机会。 如此看来,他所有的举动都是在为自己排除危害。 可他为何为了我的性命如此谨慎呢?是早就知道宴会上会有人对我不利还是其他? “你怕有人会对本王不利?”翟谨言直接问。 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便不指名道姓贺芸也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当即停了嘴里的轻哼,慢慢睁开眼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贺芸笑着回答。 翟谨言可笑不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提前知道些什么吗?” 贺芸眨了眨眼睛,当即轻笑出声,“王爷,您的一点小心思是不是全都用来防我了?” 翟谨言无话可说,他确实防着他! 贺芸无奈地耸耸肩,“来之前,我便跟您说过,朝廷的赈灾粮没到百姓手上,自然是有人从中克扣,今日来的大小官员,即便不是全部狼狈为奸,但肯定有人手脚不干净,指不定某一位便猪油蒙了心,敢对您下手呢?您对那些人丝毫不防备,倒是盘问起我来了,不觉得愧疚吗?” 翟谨言沉默不语,他倒不是没有安排,只是没打算告诉贺芸。 贺芸也不继续追问,扭头挑窗看了一眼车外,连忙叫停马车。 翟谨言还没来得及问贺芸要干嘛,贺芸便已经跳下马车,抬脚进了街边的粥铺,不一会儿,双手捧了一碗粥钻进马车。 “给!”贺芸将粥碗递到翟谨言面前。 翟谨言抬眸,冷漠地看着贺芸。 “你方才在酒桌上并没有吃多少,吃碗肉丝粥垫垫,免得晚上饿得难受。”贺芸体贴地说。 翟谨言的目光跳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行苑里有御厨。” 言下之意,他不需要这碗粥。 贺芸轻叹一口气,“好吧,我与你说实话,我准备明日让这家粥铺去城外施粥,劳您屈尊帮忙尝一下这家粥铺的味道,我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翟谨言稍稍迟疑,伸手接了贺芸手里的粥碗,拿起调羹吃了两口,便将粥碗放到一旁,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可以。” 贺芸扫了一眼几乎没怎么减少的粥,心想这寻常小店的粥估计不合战王的胃口,也变没有再找理由引诱他吃粥。 “王爷说可以,想来那些灾民不敢说什么,那便定下这家铺子好了!”贺芸乐呵呵地说着,伸手端起粥碗递出去让车夫还回去。 马车复又走动起来,翟谨言继续提问贺芸:“你当真不认识齐乾?” 贺芸睁大眼睛看向翟谨言,“王爷是希望我认识还是希望我不认识?若是希望我认识,我明日一早便备礼拜访都府大人,若是想我不认识,我日后见了,必定躲得远远的!” 翟谨言微微皱眉,听贺芸的意思,他真不认识齐乾,可为何在酒桌上,总觉得齐乾十分留意贺芸? 颜千禧见翟谨言走神,忍不住又拿手指头戳了他一下,“王爷,您是怀疑江都都府?” 翟谨言自然不会与他说起朝政之事,便轻巧地将话题引开,“你从明日开始摆摊施粥?” 贺芸点头。 “记得每日将粥铺往外移五公里。”翟谨言说。 “为什么?”贺芸疑惑地看向翟谨言。 翟谨言便说:“你这一施粥,周边难民听了都会往江都来,江都不能被感染。” 贺芸立马明白,赶紧点头,心里头却有些暖。 果然女追男,隔层纱,随便捡个言情小说里的狗血桥段撩一下,冰冷男神也会心软地给自己提醒,如此看来,这傻王爷竟还是个纯情boy! 贺芸差点为自己的这个发现笑出声,好在抬头的时候瞥到了翟谨言看傻子般的目光,轻咳一声,赶紧恢复正常。 “王爷明日陪我去施粥么?”贺芸忍着笑问。 “不去。”翟谨言又恢复了冰冷状态,“明日本王要亲自过目赈灾粮草。” “哦,那你忙!”贺芸乖巧地点点头,反正她也没指望翟谨言会陪自己,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罢了,今日撩的有点过,得收敛点! 第二十三章 齐府 【齐夫人:你年岁不小了,可订了亲事?】 【贺芸:我有心上人了,提亲早晚的事!】 —————————— “爷,有人找。”白河凑到马车边上说。 贺芸正倚在车窗边观察城墙脚下排队领粥的难民,果然正如翟瑾言所说,江都城外的难民又多了些。 贺芸暗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白河,“谁?” 白河侧身,示意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两人,“是都府齐大人手下的,说是请您去府上做客。” 贺芸眯了眼睛,想起昨天翟瑾言几番问自己认不认识齐乾。 难道原主真的认识齐乾?只不过是自己缺失了部分记忆? “白河,我以前见过齐乾么?”贺芸开口问白河,对于自己的过去,白河兴许比自己都清楚。 “应该没有吧。”白河拧眉道,“这齐家世代都是江南地方官,除了面圣,甚少入金,而您又是第一次离开金城,应该是未曾见过的。” 听了白河这话贺芸稍稍安心了一些,不是自己失忆就好。 贺芸又眯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虽是小厮打扮,但衣着整齐,神情泰然,颇有大家风范,这让贺芸不由得想起齐乾来。 齐乾虽是文官出身,但面相并不柔弱,眉宇间又带了点不怒而威,故此能叫江都一干官员对他恭恭顺顺。 贺芸想着,起身下了马车,领着白河走到两人跟前,“不知都府大人请我去府上所为何事?” 两位小厮见了贺芸先是躬身一拜,随即才说:“贺公子误会,是我们府上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一心行善,向来敬佩行善之人,听说贺公子到江都第一日便为这些灾民施粥,心下敬佩,所以想与贺公子见一面。” 原来是这样,贺芸暗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齐乾要找自己算昨晚搅他饭局的账呢! 贺芸一向尊老爱幼,何况还是位行善的老人家,瞧着施粥现场井然有序,便点点头,同意去一趟齐府。 齐家特意派了马车来接贺芸,马车的装饰不算华丽,但十分精致,这叫贺芸对齐家的印象又好了些。 - 齐府很大,下了马车又走了一段才到内院。 引路的两位小厮乖巧退下,换了举止轻柔的丫鬟上前引路,因天气微热,一路走的都是游廊。 白河也没能跟进来。 每走一段,便碰上一群丫鬟上前行礼,随即又笑着跑到前面去通传,“贺公子到了!” 贺芸微微拧眉,这场景咋这么熟悉呢?宛如林妹妹进大观园的时候。 贺芸走神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别致的院子,门口婆子丫鬟候了一群,各个脸上都带笑,若不是这些人各个慈眉善目的,贺芸肯定要转身逃跑的。 贺芸其实也缩了脚步,只不过很快便被身后的丫鬟簇拥着往前走了一步,“老夫人和老爷夫人们都在屋里候着呢!” 贺芸只好半推半就地进了院子,院内翠竹葱郁,花香草嫩,十分舒适,只是不等贺芸欣赏,前面的丫鬟们已经撩起珠帘,恭请贺芸进屋。 贺芸无奈,扫了眼自己的打扮还算得体,便抬脚进屋,随丫鬟绕过屏风,顿时又惊呆了。 屏风后竟坐满了人。 “贺公子,这位便是我们府上的老夫人。”丫鬟笑着为贺芸介绍。 贺芸这才回过神来,浅浅扫了一眼齐乾,端上一张笑脸,上前给贺老夫人行礼,身后自有丫鬟将他带来的礼品放到老夫人身边去。 老夫人显得有些激动,笑的没停,“好,好,好,贺公子好。” 贺芸不解,自己怎么就值得上这么多好了? “贺公子,这是我长子,长媳。”老夫人夸完贺芸,抬手指了指齐乾和他身旁的妇人。 “见过齐大人,齐夫人。”贺芸乖巧行礼。 齐乾还算淡然,齐夫人却十分热情,起身给贺芸回了礼。 “这是幼子和他媳妇。”老夫人又指了另一边,贺芸只好转身继续打招呼。 待一圈认下来,贺芸才知道,齐府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包括齐乾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齐二爷齐衡的一儿一女,最小的那个看起来还不足十岁,却也对贺芸笑嘻嘻的。 贺芸越发觉得今日这趟拜访不正常。 “娘,您先让贺公子坐吧。”齐二夫人笑着提醒,老夫人才赶紧让他坐下。 贺芸一坐下就觉得这位置不太对劲。 除了老夫人,齐家人全都是按大房和二房左右坐的,而他们给贺芸准备的位置就挨着老夫人,只不过椅子往前移了点,方向稍微侧了点,没有同老夫人齐平,否则,贺芸肯定不敢坐,即便如此,贺芸也是如坐针毡。 “贺公子几时到的江都,预计待上多久?”贺芸才坐下,大夫人便开了口。 “昨日到的,何时回还不确定。”贺芸如实回答。 “金城离江都这么远,你爹娘怎么放心你出来?”又有人问。 “我年岁不小了,独自在外也能照顾好自己。” “那你也不惦记爹娘么?” 贺芸眨眨眼,心虚地看一眼提问的齐衡,暗想该不会是亲爹请齐府人来劝自己回去的吧? 贺远归生意人,走南闯北的,哪都去过,他若是认识齐府的人也不足为奇。 “想归想,但男儿志在四方,我只是出来办点事,办完自然会回去。”想到这些人有可能是贺远归的说客,贺芸不再似先前那般不安。 “想来你爹娘身体应该不错,不至于叫你担心。”齐二夫人笑着搭腔。 贺芸缓缓点头,“嗯,他们身体都还挺好的。” 果然是跟我爹认识,还特意打听他们的身体状况。 “家中姐妹呢?”老夫人也来了兴致。 “两位姐姐都已经嫁人了。”贺芸不敢在老人面前撒谎。 “那你呢?你也不小了,可订了亲事?”大夫人接着问。 贺芸愣了一下,难道说了半天不是要劝自己回去,而是要给自己说亲? 这般想着,贺芸扫了一眼屋里的三位女子,有两位年岁与自己相当。 怪不得会准许未出阁的小姐出来见自己这个外姓男子,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啊。 可我也是女的啊!贺芸决定打消齐家人相亲的念想,挺直腰杆说:“我有心上人了,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 本以为齐家人会因此消沉,却不想更兴奋起来,尤其是几位夫人,忙追问贺芸的心上人是谁,什么门第,可见过爹娘等等。 贺芸自然不敢搬出翟瑾言,只能胡诌应付过去。 第二十四章 见面礼 【白河:爷,齐府的人可真大方!】 【贺芸:齐府这是打算找我入赘吧?】 —————————— 齐家人围着贺芸七七八八地问了许多,临了又要留贺芸在府中用饭,贺芸宛如被审讯了一番,哪里还敢留下来吃饭,连忙推脱中午与战王有约。 “我送贺公子出去。”提问最少的齐乾起了身。 贺芸对齐乾的印象还不错,又加之他方才也没提什么奇怪的问题,便点点头,同他一起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 “府中人聒噪,叫贺公子看笑话了。”齐乾温和地说。 “都府大人客气,府上十分热情,贺芸受宠若惊。”贺芸答得十分谦逊。 齐乾似乎对贺芸的回答十分的满意,威严的脸上挂上一丝浅笑,“贺公子能如此体谅甚好,倒是齐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都府大人尽管吩咐。”贺芸哪敢拒绝都府的请求。 “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跟前有年轻人陪着说话,只不过府中子女早没了新鲜劲,今日看来,老夫人倒是与贺公子投缘,贺公子在江都的这些时日,若是有空,不妨多往府中走动下。”齐乾说。 贺芸稍稍迟疑,想想若是今日这般的场景,自己还真有些害怕来齐府,但说起来,齐府的人除了过分热情,倒也没有其他出格的地方,问题虽多,但不涉及私密,尤其老夫人,对自己可谓是极其温和,使得拒绝的话难以出口。 “老夫人若是不嫌烦,贺芸日后定会常来。”贺芸笑着说。 齐乾浅笑着点了点头,引了贺芸出府,依旧是来时的马车,再将贺芸送回,只不过刚坐上去,便有人搬了一堆的礼盒上车。 “初次见面,府上略备了些见面礼,贺公子莫要嫌弃。”齐乾站在车边说。 贺芸扫了一眼摞成堆的礼盒,虽然觉得有点多,但礼尚往来的事情,倒也不好矫情,道了谢,便同齐乾告辞。 - 马车直接送贺芸回行苑,刚进去,便瞧见翟谨言屋里在传饭,贺芸勾嘴一笑,吩咐白河将礼物抱回房间,自己则迈着欢快的步伐去了翟谨言的屋子。 翟谨言正坐在桌边净手,漱口,做饭前准备。 桌上的菜已经揭了盖,菜香自然地挥散出来。 “哟,我可真会赶巧,王爷这正传饭呢!”贺芸说着走到桌边,自来熟地吩咐一旁的宫女,“快,给我添一副碗筷。” 宫女哪会听他的吩咐,抬眼看向翟谨言。 贺芸用脚将桌子底下的圆凳勾出来,挨着翟谨言坐下,“王爷昨晚吃了我一碗肉粥,今儿补我一顿午餐吧?” 翟谨言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起手朝着宫女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宫女会意,赶紧退下,不一会儿便替贺芸置了一副碗筷。 “谢王爷!”贺芸高调地道了谢,便抓起筷子开吃,各盘菜都尝了一口,扭头看向翟谨言,故作无意地说:“我上午去了一趟齐府。” 翟谨言没有答话,安静地吃着宫女夹到碟里的菜。 贺芸收回目光,好似自言自语般又接着说:“齐府所有人都在,问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居然还问我有没有订亲!王爷,您说是不是都府大人相中我,想要我去他府上做女婿啊?” 贺芸再次将头扭向翟谨言,大有一副你不答话我便一直看着你的架势。 翟谨言被盯得不舒服,总算开了口:“食不言,寝不语。” “哦。”贺芸张了张嘴,坐正身子,乖乖吃饭。 两人用餐速度较快,两刻钟不到便结束了午餐,随即宫女们端来茶水,请两人移步茶厅。 “茶就算了,我要回去午睡了,喝不得茶!”贺芸摆摆手,扭头往外走。 “贺府的事,你不打算告诉本王了?”翟谨言在身后叫住他。 贺芸脚步一顿,回身,朝着翟谨言狡黠一笑,“我方才又细细琢磨了下,都府大人应该看不上我这样的小人物,多半是我自作多情了,王爷权当没听见我说什么好了!” 翟谨言阴沉着脸,“本王听到了!” 贺芸嘿嘿一笑,“听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王爷不是多嘴的人,不过是齐府的老夫人敬佩我施粥的善举,请我去谈谈心罢了。” 贺芸说完举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王爷,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我实在乏了,要回去睡午觉了!” 翟谨言盯着他看了两秒,也只能无奈地摆摆手,恨不得他立马消失! 不该说的时候一个劲的逼逼,正经问话的时候却又推三阻四,这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吧! 出了正殿的贺芸,酒足饭饱,面色红润,眉眼几乎要飞起。 今日去齐府的事情肯定瞒不了翟谨言,他这人疑心重,又格外防备自己,若是正经与他说,他未必会信,若是不与他说,他查出来的又未必真实,只好一边气他一边故作无意地透露给他,这样,他气归气,却会信自己几分。 至于齐府,贺芸拿不准。 即便是真的要招女婿,也得先私下通气后再安排见面吧,哪有突然间就安排见上的。 还有那两位姑娘,今日叽叽喳喳的,问题比老夫人都还多,问的都是些关于金城吃喝玩的话题,毫无相亲时该有内敛和羞涩。 之所以把这种玩笑话的猜测告诉翟谨言,为的就是混淆视线。 - “爷。”白河迎出几步,将贺芸送进偏殿,直接引人到里间,“齐府的人可真大方!” 贺芸扫了一眼堆在圆桌上的礼盒,立马便明白了白河的意思。 初次见面,齐府的人送了贺芸一顶东珠金冠,一把玉骨折扇,一对金丝绣香囊还有一端老砚,想比贺芸送的那些珠宝,翻了不止十倍。 “齐府这是打算招我入赘吧?”贺芸盯着桌上的礼物乐了一声,随后懒懒地往窗边的榻上躺去,翘高二郎腿吩咐白河:“去外头花钱请个包打听回来,要最贵的!” “包打听”是个代词,专指那些掌握全城信息,靠买卖信息赚钱的人。 贺芸觉得,这齐府,还得多了解! 第二十五章 风、霜、云 【贺芸:这齐家人到底在我这图什么呢?两位公子连书房都不去,天天陪着我玩,还对我处处包容,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白河:您看看你们的名字,风、霜、云,还都是天气!】 —————————— 除了包打听,白河还寻了两位武夫,打算日后贴身保护贺芸,那日在城门外的情形,白河想想便后怕。 贺芸听了白河的打算,点点头,同意将人留下。 请来的包打听很巧就姓包,外号“包子”,满脸笑容,一看就不真切,但也笑得不至于让人生厌。 常年收集消息买卖消息的人,大多都是这副神情,贺芸到不在乎这个。 “你且跟我说说齐府!”贺芸开口道。 包子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立马又换上更谄媚的笑容,“爷,这齐府小的可不敢多说。” 贺芸拧眉,看向白河:“钱没给足?” 白河老实回答:“一个月十两,按着最高价的三倍给的!” “爷,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您不过是在江南暂时落落脚,可小的拖家带口的都在江都呢,若是开罪了都府大人,拿您再多银子也过不安生啊。”包子继续陪笑。 “放心,不该打听的我不会打听,犯不着害你!”贺芸倒是有些欣赏包子的这份职业操守和实诚,直言自己不会瞎问,“齐府有意跟我往来,我不过想知道些基本信息罢了。” 包子脸上大喜,忙说:“这个小的知无不言!” 包子眼睛小而有神,说起信息的时候更是神采奕奕,语速虽快,却吐词清晰。 “齐家是江都世家,几代都是在江都做官,倒是现如今的江都都府大人是官职最高的。齐老太爷十几年前就去了,都府大人是年纪轻轻考取功名回江都做父母官,至今有十二个年头了。” “直接就封了江都都府?”贺芸扭头问。 “自然!”包子答得甚是骄傲,“都府大人当年可是三甲进士,本该留金为官的,是他自己请求回乡,皇上便封了江都都府。” “哦。”贺芸浅浅点头,怪不得他文文弱弱的却能令人信服,竟也是十几年打磨出来的,“你继续说,还有齐二爷,也说说。” “这齐二爷可就没都府大人厉害了。”包子兴致缺缺,“到底中了举,便在书院里做先生。” “书院?”贺芸追问,自己初看齐衡的时候确实觉得他一身书卷气息。 “嗯,麒麟书院,在咱们江都也算较有名气的。”包子点头,“那书院在城外,所以齐二爷便也拖家带口地住在了城外,甚少在城中走动,关于他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住在城外?”贺芸猛地侧了身,吓得包子一激灵,连连点头。 “就住在离城不远的江阴山脚下。” 贺芸当即拧眉。 齐家可不是一般的奇怪了! 老夫人见我,为何还要将齐二爷一家从城外叫回来呢? 贺芸出神了一会儿,瞥见包子神情紧张地站在旁边,忙缓了缓神色,“嗯,你接着说!” 包子呆萌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公子,还说啥?” “这就完了?”贺芸抿嘴。 包子皱眉道:“差不多了吧,这满城也没多少人敢传都府大人的闲话,我能打听到的消息当真不多。” 贺芸点头,这倒是实话。 “对了!”包子忽然双眼一亮,“齐府还有一件大事,都府大人还有位妹妹!” 贺芸扭头看向包子,并不认为这算是大事! 包子看了看四周,凑到贺芸耳边小声说:“据说,这位齐小姐跟人私奔了……” 贺芸张了张嘴,还真是个大事! 包子站回自己的位置,“不过这都是坊间传言罢了,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齐府不提这位小姐,大家便也渐渐忘了,就这,还是我小时候听来的闲话呢!” 包子不到三十,二十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贺芸勾嘴一笑,“你倒是记忆好!” 包子满足地笑了笑,挺着胸膛说:“干我这个的,吃的就是脑子的饭,记忆必须好,否则都记混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贺芸对包子是越发的看中,伸手端了手边的点心放到另一边的矮桌上,“坐下再跟我好好说一下江南受灾的事!” “哎!”包子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赶紧在桌边坐下。 - 翟瑾言到了江都之后便立马开始赈灾,有他盯着,新一批的赈灾粮基本都交到了灾民手里,得了粮食的灾民纷纷离开江都回去重建家园,留下来的灾民少,贺芸便也不用操心施粥的事。 除了每日打听下赈灾的进度,大多时候便是在江都吃喝玩乐。 为此,贺芸又去了一趟齐府,说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特邀府中两位公子结伴游玩,齐府倒是爽快,立马应承。 齐府两位公子,年岁也差不多,一位刚及冠,一位十九,大的叫齐风,小的叫齐霜,贺芸与他们年岁差不多,三人立马便玩成了一堆。 六月的江都,梅雨刚过,好玩好吃的东西都多,立马便将贺芸迷住了,但她对齐家到底还心存疑虑,时不时地总要找话题试探一下两位齐公子,但两位公子十分谨慎,在贺芸面前一点破绽都没有。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这齐家人到底在我这图什么呢?”贺芸实在想不通,只好拉了白河帮自己分析,“两位公子连书房都不去,天天陪着我玩,还对我处处包容,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白河听了嘿嘿一笑,跟着打趣道:“还别说,小的这几日跟在公子身边,还真觉得两位齐公子与您有几分相像,而且您看看你们的名字,风、霜、云,还都是天气!” 贺芸忽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半晌,才愣愣地扭头看向白河,“我娘姓什么?” 府里的人都称呼贺夫人,故此大家都快忘了贺夫人的本姓,但白河自小在府里长大,多少听过几次,此时一回忆,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毕竟,那日包子附在贺芸耳边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白河也尽数听到了。 “我们都以为夫人是商户出身呢!”白河诧异道。 第二十六章 舅舅 【贺芸:舅舅?】 【齐乾:你总算意识到我们不是白疼你了!】 —————————— 齐乾进门前便觉察到整日跟着贺芸的白河神情有些怪异,推门进屋又瞧见贺芸的神情也不对,心里便有了猜测。 贺芸扫了齐乾一眼,便立马将目光移开。 贺芸张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齐乾,许久才憋出一个“坐”字。 齐乾浅浅点头,淡然坐下,取了桌上倒好的茶水往嘴边送。 贺芸一只手垂在桌下,一只手扶着茶杯,摩挲杯身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 贺芸悄悄抬头,眯眼打量着齐乾的背影,嘴巴张张合合几遍,才下定决心常识性地叫了声:“舅舅?” 贺芸叫的轻,第二个舅字几乎又咽了回去,但齐乾还是听清楚了。 他打进这屋就开始期待,更或者说,打第一次听说城门外来了个自称“家父贺远归”的公子时便在期待这一声舅舅了。 齐乾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连忙将茶杯放回桌上,才显得平静些。 贺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齐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对自己好,如果没所图,那便是沾亲带故,巧的是贺夫人本姓齐。 “你问过你娘了?”齐乾提到贺夫人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没。”贺芸摇摇头,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是我自己猜到的,还没来得及跟我娘说。” 齐乾脸上闪过一阵失落,随即淡笑着说:“那你暂时先别跟她提起。” 贺芸吞了一口唾沫,双手趴到桌面上问:“舅舅,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娘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们呢?” 贺芸在原主的记忆力找遍了,也没找到关于齐家的任何信息,可见,贺夫人从未提起过齐家。 齐乾嘴角抽动了一下,等了许久才说:“当年,你爹贺远归还只是个居无定所的行商,你娘不知怎的,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嚷嚷着非他不嫁。” “我们齐家,世代为官,你娘又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不嫁给达官贵胄,也不至于要嫁给一个游商,故此你外公是极力反对。” 贺芸眨了眨眼,内心里对贺远归的佩服又多了一些,得有多么大的魅力才能迷倒一个这么优秀的女人呢? “所以我娘才跟着我爹私奔了?”贺芸问。 齐乾拧眉看了贺芸一眼,满眼的质问。 贺芸忙说:“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齐乾垂了眼帘,“你娘性子倔,威逼利诱软禁都不行,铁了心的要跟你爹走,你外公一怒之下便要赶她出门,是她自己要求从族谱里除名的!” 贺芸睁大眼睛,继而又觉得贺夫人的这种行为还能接受,毕竟她一贯倔强、坚韧。 “你外公一怒之下下令所有人不许提起你娘,并且让人将与你娘有关的东西全部烧毁,伺候过你娘的下人全部发卖,渐渐的,府中除了我们,很快就没人记得你娘了,就好像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你娘一样。” 贺芸握了握拳头,怪不得贺夫人从不提起娘家,原来对她来说,自己早就没了娘家。 “我娘走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贺芸又问,贺远归二十多岁的时候生意便越做越好了,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有底气再带贺夫人回来的。 “回过。”齐乾毫不隐瞒,“回来的那年,正好遇到你外公去世,老夫人心里难受,指着你娘责怪了一番,又说了一些断绝关系的话,你娘当了真,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开了,自那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后来你爹的名声越来越大,我们即便不入金,也能打听到你爹娘的消息,知道你娘过的挺好,便也安心了。”齐乾最后竟露出一丝的欣慰来。 贺芸又扫了一眼齐乾,作为兄长,他应该是真诚地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高兴。 贺芸忽地想起什么,直起身子,“舅舅不是每年都会入金述职吗?也没跟我娘见过?” 齐乾的双眼顿时黯淡,低着声音道:“不是我不见,是你娘不肯见我,每年都会打探到我入金的时间,然后借着礼佛躲出去。” 贺芸立马回忆到贺夫人每年确实都会去华青山礼佛,时间不固定,原来是因为这个。 齐乾看着贺芸满脸的局促,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知道你娘过的好,我们也想过不再打扰她,只不过老夫人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的念旧,时常叨念你娘,前些日子听说你到了江都,更是忍不住想见你,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贺芸了然,如果是因为这个,齐家人所有的热情就变得理所当然。 “今日能听你叫我一声舅舅,我心里很舒服,”齐乾欣慰地看了一眼贺芸,“至于你娘那边,她大抵还有心结,你暂且先不要告诉她。” “嗯。”贺芸点头,“路途遥远,书信不便,我也怕跟我娘说不清楚,舅舅您放心,等我回了金城,便会慢慢试探我娘,我觉得,这又没仇没恨的,大家又都苦尽甘来,还带着血亲,没有什么误会是说不清楚的。” 齐乾露了微笑,“你若是能劝通你娘,那是最好!” 贺芸先前因为紧张,捧着一杯茶却没怎么喝,这会儿话说开了,亲也认了,爽快地灌了一杯茶,便同齐乾一起又回了一趟齐府。 这回,是规规矩矩地认了亲,但凡长辈,贺芸都老老实实地跪下磕了头,兄弟姐妹间重新打过招呼。 老夫人兴奋激动的很,拉着贺芸大哭了一顿,众人劝了好久才停住。 贺芸自然留在齐府用了晚饭,本来老夫人房间都叫人收拾好了,担心战王胡乱生疑,贺芸坚持回了行苑。 齐乾亲自送贺芸回去,在马车上,齐乾嘱咐他道:“战王为人阴狠,又心情不定,残暴不堪,你日后与他相处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贺芸虽然极其赞同齐乾对翟谨言的评价,但内心里还是惦记着翟谨言的盛世美颜,敷衍地朝齐乾点了点头,“舅舅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二十七章 本事 【贺芸:王爷,我要跟你一起去玉溪!】 【翟谨言: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贺芸:王爷等着便是!】 —————————— 贺芸抬脚进屋,瞥进屋里的身影,连忙退了出去,抬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进的是偏殿,才又抬脚进屋。 “王爷找我?”贺芸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屋里的翟瑾言。 翟瑾言低头饮茶,从杯里散出的热气来看,他坐了没多久。 “齐乾送你回来的。”翟瑾言放下茶碗道。 “哦,是啊。”贺芸点头,在自己屋里也不拘谨,自寻位子坐下,笑眯眯地看向翟瑾言道:“都府大人真的有意招我为婿,我瞧齐家小姐生的不错,有意答应呢!” “那正好,你可以安心留在江都。”翟瑾言轻声说。 贺芸立马惊觉起来。瞪眼看向翟瑾言,“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翟瑾言起了身,“本王明日要去玉溪,你这回别跟着了。” “不,我要去!”贺芸追起身。 这些日子贺芸都跟包子打听了江南的灾情,玉溪,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贺芸怎么能放心傻王爷自己去送死。 翟瑾言停了脚步,回头扫了一眼贺芸,轻哼,“那到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贺芸一向是不服输,挺直腰身说:“王爷等着我便是!” - 第二日五更天,翟瑾言便带着人离开了行苑,贺芸听到动静,追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了。 “白河,赶紧,收拾东西,备车,追!”贺芸赶紧吩咐白河。 马车是前一晚贺芸就吩咐白河准备的,立马便架好了车,清晨的街上行人少,马车跑起来的速度很快。 城门口的卫兵只查进城不查出城,所以出城也很顺利。 贺芸挑起车窗布看看外面浅白的天空,笑道:“我还以为他会用什么好法子留住我呢,竟没点……” 贺芸话音未落便觉得后颈挨了重重一击,两眼一黑,便没了知觉。 赶车的白河隐隐听到一声轻哼,连忙嘞停了马车,正要回身看马车里的情况,猛地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拍晕。 - 贺芸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自己还在马车上,车外有忽高忽低的蛐蛐声。 贺芸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忍痛坐起身,伸手挑了车帘布,便看到晕在车边的白河。 “白河!”贺芸伸手拍了拍白河,然后扫了一眼车外,马车停在行苑门口,可想而知是谁偷袭了自己。 白河迷迷糊糊地睁了眼,没顾得上脖子疼,便先着急地要检查贺芸的伤,“爷,您伤哪啦?” 贺芸抬手挡开白河,纵身跳下马车,动了动疼胀的脖子,“除了脖子疼,其他还好。” 白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疼,抬手胡乱捏了两把,也跟着下了马车,“那人厉害的很,我就只看到一只手,便被打晕了。” “呵,你好歹还看到了一只手。”贺芸轻哼,想到自己都没得意完就被打脸,便不由自主地想抬手遮脸。 “爷,可是疼的厉害?”白河立马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小的去找个丫头回来给您捏捏!” 白河跟着贺芸,规矩倒是拎得清,即便是贺芸这会儿疼的动不了,他也不会上手。 “再说吧。”贺芸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看来咱们是被盯上了,先把东西搬回去,再计议!” 白河点头,赶紧收拾了东西拿进屋。 翟瑾言离开后,随行人员几乎都跟着他走了,如今行苑里只有贺芸一位称得上主子,故此,热水、饭菜一会儿便送了过来。 贺芸没太多讲究,拉着白河同自己一桌吃饭,边吃边与白河商议起来。 “今儿咱们走的太显眼,估计那些人早就在暗中盯着我们了。”贺芸说,“明天咱们伪装下再走。” 白河饿了一天,正胡吃海喝,囫囵地点了点头。 - 然而贺芸第二日的计划也没多顺利。 主仆二人找了一身破烂的衣服,扮做灾民出了城,没走多久,又是眼前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偏殿门口。 “呵,还越送越近了!”贺芸跳起身狠狠地骂了一句,又重重踢了一脚门口的柱子。 “哟,爷,您可当心折了腿!”白河赶紧起身去拦,然后伸手捏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看四周,忽地双手合十举起手来朝着院外拜了拜。 “不知是哪位大侠盯着,还请下次下手轻点,这一天一下,脖子迟早得断!” 白河说完赶紧进了屋,贺芸还在生气,铁了心要去玉溪。 “爷,咱就别去了吧?”白河走近身旁劝。 玉溪瘟疫,白河也知道,本就不想贺芸去,只是知道贺芸的倔强所以没劝,如今挨了两回打,忍不住开口。 贺芸攒足了劲,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越是不想我去我还偏要去,就算不去救他,我也得看看他如何送死!” 好吧,倔劲又来了! 白河抿嘴,知晓多说无用,乖乖退到一旁。 翟瑾言离开的第三日,贺芸找了个戏班子,用大箱子将自己和白河装着运出城,大箱子一路在马车上颠颠晃晃,好不容易停下来。 贺芸以为安全到了,顶起箱盖子一看:去你娘的,又是行苑门口! 白河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呵呵了一声,“这高人还挺讲道理的,” “爷,您这回怎么着也得放弃了吧?”白河跟着贺芸进屋,“很显然,咱们斗不过这人!” “人家是没打算要我们的性命,否则,咱们都死上好几次了!” 贺芸原本已经跨进门的脚突然收了回来,转身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朝着头顶喊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爷我明日就去找他!让他给我等着!” 白河跟着跑到院子中央,眼巴巴地将时四周屋顶都扫了一遍,也没瞧出个人影。 “爷,您瞧见了?” 贺芸轻哼一声,快步进了屋。 自己若是知道他在哪,肯定派人去把他绑起来揍一顿,只不过电视里的武功高手总是飞檐走壁,那人八成就是躲屋顶! 第二十八章 死的自然 【翟谨言:想要一个人死的自然,那就得让他死的跟旁人一样,这场瘟疫都死了一千多人,再多我一个,又有谁会怀疑!所以,本王现如今可没精力去管那个贺芸!】 —————————— 江都到玉溪,半日车程,飞鸽传书的话一个时辰都不用,故此,贺芸朝天喊的这句话没一会儿便送到了翟谨言面前。 翟谨言看过手里的纸条,轻哼一声,将纸条顺手在蜡烛上点燃,然后轻轻弹起。 带着火花的纸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盘散灰。 “主子既然怀疑此人,为何不直接一了百了?”隐在暗处的书架后面猛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顺着声音,才能浅浅看到书架后的人影。 此次跟来的,都不是翟谨言自己的亲信,故此信鸽也不会直接飞到这里来,暗处的人便是特意来送信的。 “他于我暂时无害。”翟谨言认真回答,“倒是眼下的事情重要,只要不让他来捣乱就行。” “主子放心,属下必定不会让他离开江都城!”书架后的人抱了抱拳,忠心耿耿地说。 - 话说太满总容易咬到舌头。 隔日,说“必定”的人就被打了脸:贺芸跑了,完全消失在暗卫的视线里。 当天早上,贺芸一如往常地起床,随后也是带着白河一顿游玩,到午后,二人还去了一趟成衣铺子。 翟谨言的人一路都暗暗跟着他们,即便贺芸进了试衣间,也有人假冒客人站在试衣间门外监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贺芸和白河才出来,而且两人鬼鬼祟祟地,换了一身新衣服,出门找了一辆马车便往城外冲。 翟谨言的人自然不会放他们离开,城内人多不好动手,便一路跟到了城郊,然后动作利索地将两人劈晕过去。 待人都晕过去了,准备做后续工作的时候,暗卫发现,马车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贺芸。 暗卫立马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成衣铺子。 方才一直躲在试衣间里的贺芸,趁着这段时间给自己换了一身女装,又将甚少打理的浓眉修成浅浅的一字眉,画了一个艳丽的妆,扭着腰身便从暗卫面前走了过去。 暗卫不知贺芸是贺芸。 贺芸不知暗卫是暗卫。 擦肩而过,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贺芸在街角又找了一辆马车,付了足够到玉溪的车钱。 而另一边,暗卫将成衣铺子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结果只在贺芸待过的试衣间里找到一张纸条,犹豫再三,只好将这纸条飞鸽传书送了出去。 - 翟谨言傍晚时候才看到这纸条,只是抬眸瞥了一眼来送信的人。 前日天黑,那人躲在书架后看不清楚,今日站到书桌前,一张干净的脸倒是十分顺眼,只不过眉头皱得有些难看,看向翟谨言的目光也有些怯懦。 这打脸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去找,一定尽快找到他!”男子急忙表明决心。 翟谨言哂笑一声,却表现的不甚在意,“不用找了,他不是要来寻我么?我在这等着他!” 男子闭嘴。 翟谨言的目光一转,却看向桌角的茶盏。 男子的目光立马追上去,注意到那茶盏。 “这不是王爷的?”男子问。 即便是出来赈灾,王爷便是王爷,身边的下人都会带着贴身的用品,比如衣服、文房、茶盏等。 翟谨言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鼻梁骨上下顺了一道,懒懒地垂着头说:“一日一件。” “这是灾区的东西!”男子立马猜出来,“他们这是想害您!” 翟谨言轻笑,“不害我能叫我到这里来?” 男子哑口无言。 翟谨言却继续说:“想要一个人死的像是意外,那就得让他死的跟旁人一样,这场瘟疫都死了一千多人了,再多我一个,又有谁会怀疑!” “所以,本王现如今可没精力去管那个贺芸。”翟谨言说着稍稍欠起身子,伸手端了桌边的茶盏。 男子立马上前一步,拽住翟谨言的手腕。 “主子,不可!”男子眼神坚定的说。 沾过瘟疫的东西,接触多了都有传染的危险,更别说是直接入口。 翟谨言抬眸扫了一眼男子,用另一只手拍开他的手,“放心,本王还没打算死!” 翟谨言说完便低头喝了一口茶,喝完又好像不够,细细又品了一口,直到一杯茶喝完,翟谨言才放下茶碗道:“你姐应该快到玉溪了,你去安排下。” “我姐也来了!”男子双眼一亮,顿时觉得翟谨言有救了,连忙拱手告辞,“我这就接她去!” 男子语速快,走的也快,一瞬间便从房间里消失了。 翟谨言凝神盯着书桌上的空茶碗看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起了身。 过了一会儿,有小厮进屋,小心翼翼地将空茶碗收走,过一会儿,又换上来一碗新茶,这回,用的便是从王府带来的茶杯,翟谨言只是浅浅瞟了一眼,便再也没有多看,送茶进来的人稍稍站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 - 另一边,贺芸奔赴玉溪的路程也不顺利。 她中途找了一家歇脚茶楼吃了点东西,出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租的马车不见了,四周找了一圈都没见到。 “大娘,您可瞧见方才停在树下的马车去哪了?”贺芸向坐在外面的一桌客人打听。 这家歇脚茶楼不大,桌子大多摆在外头,这一桌的位子最靠近贺芸下车的地方,应该能注意到马车的去向。 矮桌边坐着一对头发略显花白的老夫妻,两人正在吃面条,听到贺芸的问话,二人顿了一下,对视一眼,那大娘便忽然起了身,笑盈盈地挽住贺芸的胳膊道:“姑娘是想要找马车吧?这荒山野岭的,马车可不好找,我们倒是有辆牛车,虽然破旧了点,总比你走路来的快,来,咱们一同去瞧瞧。” 大娘说着回头给还在吃面的大爷使了个眼色,大爷临起身还喝了一口面汤,才快步上前,跟着大娘一起劝贺芸。 突然被人这么强拉着走,贺芸心里自然警惕,连忙伸手去推大娘。 大娘反倒瞬时握住贺芸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赶紧走吧,活命要紧!” 第二十九章 算我命好 【贺芸:算我命好,遇到你们。】 【大爷:我这老太婆就爱管闲事,不让她管,她浑身难受!】 ——————————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隐约见到几个男人往外追了几步,连忙挽住大娘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对老夫妻是到江都城里买东西的,连夜赶路,早上入城买了东西就立马返程了,有一辆牛车,上面堆了好几个布袋,倒是在靠近车头的位子空出些空间,贺芸和大娘一人坐了一边,大爷则在前面赶牛。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男人并没有追上来。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贺芸扭头看向大娘。 大娘笑了笑说:“这十里八荒的,就这一家店,一向做的就是霸道生意,但这里的老板却还贪心不足,伙同了一些车夫,常暗地打劫你们这种外乡过路人。” “我方才进厨房要水喝,无意撞见你那个车夫跟老板商量,本不想惹事的,但又怕你这姑娘落在这伙男人手里遭罪,所以把你强扯了出来。” 贺芸听了,连忙跟二人道谢,“算我命好,遇到你们。” 赶车的大爷嘿嘿一笑,“我这老太婆就爱管闲事,不让她管,她浑身难受!” “死老头子,在外人面前埋汰我做什么!”大娘说着伸腿朝大爷踢了一脚,只可惜离得远,踢空了。 贺芸在一旁抿嘴浅笑,到这把年纪了,还能如此打情骂俏,可真幸福啊! “大爷大娘,你们要往哪里去啊?”贺芸又问,心中暗想若是顺路的话,真想和这对老夫妻多待一会儿。 “我们住在玉溪。”大娘为人热情,抢先回答。 贺芸诧异地看向这对老夫妻,这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 大娘立马误会了贺芸的意思,忙解释道:“姑娘可千万别误会,我们是住在玉溪,但没有得瘟疫!” “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的,所以就在山脚下搭的房子,洪水来的时候我们没受伤,后来瘟疫来了,我们离得远也没感染,前些日子玉溪来了好多官兵,我们老两口还干得动,便被叫住帮忙做饭打杂,这不,今天是出来买菜的。”大娘说着回头拍了拍身后的布袋。 贺芸这才看出布袋里装的都是菜,不由得心生一计。 “大爷,大娘,您看,我这行李都被那车夫拿走了,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到你们家借住几天?”贺芸装出可怜模样,“你们放心,我会给家里人写信,叫他们早些来接我,到时候会将我吃喝的钱还给你们!” “嗨,你这瘦弱样子能吃多少!”大娘挥了把手,“就怕你嫌跟着我老两口烦!” “不烦,不烦!”贺芸连忙摆手,“我觉得你和大爷人都超好!” 大娘被贺芸哄得笑个不停,前面赶车的大爷开了口,“姑娘,跟我们回去倒是没问题,只不过玉溪瘟疫很厉害,你可得小心!” “大爷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贺芸笑着说,“再说了,我也住不上几天,哪里就那么容易感染瘟疫!” “我们天天进出,不也没事么,只要不碰那些人用过的东西,不会有事的!”大娘心里十分喜欢贺芸,心道这姑娘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很高兴她能留下。 贺芸龇牙笑着,欢快地摆了摆双腿。 战王,准备好你的惊讶吧! “大娘,我觉得你们特亲近,我叫您婶子可好?”贺芸晃着头问,“您也别总姑娘姑娘的叫我,叫我芸儿吧。” “行!”大娘笑着答应。 “叔儿,婶儿~”贺芸立马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老两口齐齐应了一声。 “叔、婶,我给你们唱个曲儿吧。”贺芸来了兴致,随便哼唱了几句《明月几时有》、《水调歌头》,把两位老人哄得一路笑呵呵的,对她是越发的喜欢。 - “芸儿,这两件衣服是我年轻时候的,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一直收着,还是好的,你暂且用来换洗吧。”大娘一早抱了两件衣服给贺芸。 两身棉麻衣裳,颜色很浅,看得出来保存的挺好,旧色并不明显。 贺芸正想着找机会混进村子里,这两身衣服显然比自己身上穿的低调许多。 “谢谢婶,我这就去换!”贺芸抱了衣服进屋,不一会儿换了衣服出来。 大娘围着她打量了一圈,笑着说:“你人好看,衣服凑称的好看了!” 贺芸甜甜地挽着大娘的胳膊道:“明明就是您的衣服好看,看衣服就知道,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所以才将叔迷到现在!”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不好意思地推了一把贺芸,“你这丫头,嘴比蜜甜!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贺芸笑着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拿水桶里的水作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白白嫩嫩的与这身衣服还真有些不搭,于是走到墙角,在墙上摸了把土灰,往自己脸上摸了摸。 “哎呀,你这脸怎么了?”大娘猛然瞧见贺芸顶着一张黄脸进屋,吓了一跳。 贺芸扭扭捏捏地找了个借口到:“我还没出阁,这般在外面抛头露面不合适,这样盖一盖,没人认出我,日后不怕人说闲话!” 大娘听了,浅浅点头,“你们有钱人家的姑娘就是规矩多,不过你这模样,就算是擦了墙灰,也比我们村里的姑娘强!” 大娘说完拉贺芸坐下吃早饭,“这村里头,只有我家这口井的水还是干净的,一会儿吃完饭我得进村给他们送水去,你就在家等着。” “那怎么成,我可不能白吃您的饭!一会儿我也跟您一起送水去!”贺芸忙说,她早就想去村里瞧瞧了,看看那傻王爷如今怎么样了。 “哟,这可是力气活!”大娘赶紧摇头。 “没事,我可以的!”贺芸说,“我可以少提点,多少能帮点忙,有手有脚的,怎么好意思不干活白吃饭,您若不让我去,那我可不好意思在您这住了,我一会儿便走!” 大娘心里 第三十章 退路 【战王:你要记住,但凡我还能退,便证明我还有路,若是无路可退了,便是绝地反击的时候!】 —————————— 玉溪村虽是个村,但比较富裕,村子规模不亚于一些小镇,看房屋错落有致便能想象它以前的繁盛。 “朝廷的人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村子包围了起来,不轻易让人进出!”大娘一边解释着一边抬手指了指村子边上的一座房子,“朝廷里来的大官就住在那里,我们一会儿把水送到门口就走。” 贺芸浅浅点头,朝廷里的大官,不就是战王么? 还好他知道住在村外! “这玉溪村得有一百多户吧?”贺芸扫了一眼村子里的房子。 “正好一百户。”大娘长叹了一口气,“自从发大水,死的死,丢的丢,已经没多少人了,留在村子里的,大多都是染了瘟疫的,我偶然听那些当官的说起,若是治不好,只能一把火烧了,可真是命苦啊。” “婶儿,生死有命,如果他们治不好,迟早也得病死,对付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大火将一切焚毁。”贺芸冷静地解释。 古代没有高科技仪式,无法最快速度判定病毒的种类而对症下药,即便是御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瘟疫,对付瘟疫,一堵,二绝,将所有的感染者聚集在一起销毁掉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 “哎,道理我都懂,就是心里难受。”大娘说着摆摆手,“到了,小心脚下的台阶。” 贺芸点头,抓紧手里的半桶水,跟着大娘到了屋子门口。 这间屋子是村里的祠堂,还带了一个院子,贺芸和大娘刚走到院子门口,便被门外的护卫拦了下来,这些护卫,正是之前在行苑里跟着翟谨言的那批。 “今日的清水。”大娘将肩上的担子放下,又转身帮贺芸接水。 “辛苦您了。”护卫倒是十分客气,招招手叫来两人将水拿进院里。 贺芸将水桶交给大娘之后便一直盯着祠堂看,屋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有人活动的样子,战王是出去了吗? “你看什么!”护卫呵斥了贺芸一句,“你什么人?” 大娘赶紧将走神的贺芸往怀里护了护,陪着笑着解释:“官爷误会,这我侄女,才来,年轻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到了而已。” 许是因为大娘平日里与这些护卫关系不错,那护卫的神情瞬时缓和下来,冷冷地瞥了一眼贺芸,便站回到院子门口。 贺芸收回目光,眸光轻垂,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 这些护卫与先前不同了! 一路走来,从未见这些护卫如此防备,虽说玉溪是瘟疫地,但要防也是防也该防村里已经感染的人,为什么会重兵把守战王住的祠堂呢? 这样子,倒是有些像软禁。 贺芸顿住脚步,回身又看了一眼祠堂。 “芸儿,走了!”大娘害怕护卫又骂,赶紧扯了扯贺芸的衣袖,拉着她离开了。 “这些人可都是京官,气势大着呢,你可别去招惹!”大娘好心提醒。 贺芸收回神识,勉强朝大娘笑了笑,然而眉间的褶皱却怎么都舒展不开。 - 祠堂内,门窗紧闭,翟谨言只穿了里衫短卦,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在他左手边,躬身站着的是这次随驾的焦太医。 翟谨言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侧眼瞥了一眼给自己把脉的焦太医,略不耐烦地说:“到底看出什么问题来?” 焦太医赶紧后退一步,跪趴到地上,“王……王爷,您这脉象……有点……和那些村民有点像!” “胡说八道!”翟谨言抄了手边的茶杯砸在焦太医跟前。 焦太医不躲不叫,任由半碗温茶泼了自己一身,还得将身子伏得更低道:“微臣不敢胡言。” “滚!”翟谨言怒喝一声,跪在地上的焦太医赶紧起身,提着半截沾了茶叶的衣摆退到门外。 翟谨言怒目圆睁,直等到门外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才慢慢恢复平静,起身,寻了件外衣披好。 “主子,这下能让我姐医治了吧?”一直躲在书架后的男人赶紧走了出来,急切地站到翟谨言面前,看一眼翟谨言略显疲惫的脸色,又忍不住跺了两下脚,“您何苦,非得将自己退到这种地步?” 翟谨言轻笑,找椅子坐下,方才虽然故作病态,但染了瘟疫不假。 翟谨言摸出一方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抬手挥了挥,示意面前的人离自己远一点。 “青山,你要记住,但凡我还能退,便证明我还有路,”被帕子捂住的声音黏黏腻腻的,却盖不住他的威严,“但凡我无路可退了,便是绝地反击的时候!” 青山,便是男子的名字,他是翟谨言的暗卫总领。 青山年岁比翟谨言还要小,干净的五官上时而现出几丝青稚,又裹着些许压抑的隐忍。 “我倒是没瞧出您哪里还有退路!”青山轻哼一声道,“也不知道我姐能不能治好您的瘟疫,弄不好,连命都没了,您可怎么绝地反击!” “你也太小瞧青黛了。”翟谨言瞥了一眼青山,丝毫没有打算怪罪他的“童言无忌”,“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会许我来江南?” 青山诧异地看了一眼翟谨言,顿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王爷早就计划好的,阴沉的眉尖瞬时提了老高,兴奋地凑到翟谨言面前说:“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把我姐接过来!” 翟谨言浅笑,抬脚将凑到面前的青山又推开一些,“不急,那些人不会轻易相信,等他们查完再说。” “啊?还等?”青山又垮了脸,“您身体受得了么?” 翟谨言拧紧眉头,沉声道:“这么些年,早就五毒不侵了,一场瘟疫而已!” 青山眨了眨眼,想想这些年的经历,闭了嘴,又重新退回到书架后面,“您休息吧,我再去问问我姐。” 第三十一章 女侠 【翟瑾言:你可看真切了,真的是位姑娘?”】 【青山:我离得远,但焦太医离得近啊,不至于他也认错吧?我可听他口口声声地称女侠!】 —————————— 夜色渐显,村边上巡逻的护卫们都点上了灯笼,坐在乱石堆上的贺芸早就看不清祠堂里的情况了。 大娘在院子里喊了第二声“芸儿”,贺芸才起了身。 整整一天,祠堂里都没有瞧见翟谨言的身影,倒是焦太医进出了两次。 “芸儿,吃饭!”大娘笑着对贺芸说。 “哦,好。”贺芸挤出一抹笑,忙帮忙端菜进屋,“大叔他不回来吃饭么?” “应该快了吧?”大娘回头看了一眼屋外,“村里的房子毁的严重,多半不能住人,官兵们要修补屋子将病人安置到一起,你叔领着他们进山砍树去了,说好太阳下山就会收工的。” 大娘话音刚落,大叔便进了院子,大娘赶紧笑着迎了出去。 贺芸也起身帮忙布了碗筷,三人坐下吃饭。 “叔儿,您在村里做事,可有见过那位大官?”贺芸问。 大叔点了点头,“遇到过几回,但没瞧真切,卫兵们不让直视的。” “那他出来的多吗?”贺芸又问。 “一天也有两三次吧,”大叔大概是饿急了,说话间囫囵了半碗粥,“你千万不要随意往祠堂里闯,那些个卫兵是真的会杀人的!” “嗯嗯,我知道。”贺芸说着连忙低头吃饭,不再多问。 农村人舍不得点灯,向来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当夜全黑后,大娘和大叔便都歇下了,贺芸则慢慢起了身,穿好衣服,轻声出了屋子。 祠堂在村外,离大叔家的草屋不算太远,一出草屋就能瞧见祠堂里的灯火,不算太亮,做个指引灯倒是正好。 贺芸慢慢地摸到祠堂附近,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背靠石块静坐着。 祠堂守卫森严,贺芸虽然学了几年的跆拳道,但也没自信到敢跟这些皇家侍卫硬拼,她在这里等的是焦太医。 焦太医的住处并不在祠堂里,而是在更靠近村子边上的石屋,贺芸坐了一下午,基本能确定焦太医是每隔两个时辰便给翟瑾言把一次脉,上次把脉是贺芸回去吃晚饭前,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再次把脉了。 贺芸等的有点累,打了个哈欠,扭头的时候便看见焦太医急匆匆的脚步,赶紧将没有打完的半个哈欠收了回去,转过身,躬身趴在石头后面。 贺芸躲的地方是一个土坡,焦太医从贺芸的头顶走过。 贺芸并没有着急蹦出来,而是看着他进了祠堂后便又坐了下来。祠堂里的人肯定也在等着焦太医,他不去,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反正,他在里面也待不久。 没一会儿,焦太医便出来,出来后的步伐显然比进去的时候轻松。 贺芸抿嘴一笑,摸出一块帕子蒙住半张脸,瞅准时机,起身,伸手将焦太医猛地一拽,便将他摔在了山坡底下。 焦太医根本来不及呼叫,便被贺芸按着头在地上蹭了满嘴的泥。 贺芸拿着手里的发簪顶着焦太医的脖子,压低声音道:“老实点!” 焦太医裹着半嘴的泥土呜咽点头。 贺芸稍稍收了些膝盖上的力道,将焦太医的头转了一下,使他可以开口说话。 “我问你,祠堂里的那位得了什么病?”贺芸问。 焦太医吐了几口泥,含糊地说:“没……没病……” “没病你去请脉?”贺芸冷笑,手里的发簪又用了些力道,发簪尖子刺破了皮肤,“敢叫出声我直接扎死你!” 焦太医忙摇头说:“不要,不要!” “那你还不老实点!”贺芸轻喝一声,“老实告诉我,他得了什么病,我便放你回去!” “王……王爷他染了瘟疫……”焦太医说。 贺芸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发簪又往下几分,疼的焦太医几乎哭起来。 贺芸拧眉抽出簪子,抬手成掌,朝着焦太医的后勃颈劈下去。 伴随着焦太医的一声轻哼,焦太医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 “你怎么没晕!”贺芸诧异地看向焦太医,又看看自己的手掌,抬手又是一下。 又是一声轻哼,焦太医还是没有晕过去。 “我去,这地方不是一劈就晕的么?”贺芸嘀咕着再次举起了手掌。 “女侠,女侠,您饶了我吧。”焦太医哭着求饶,“您放心,我一定不喊不叫,求您别再劈了!” “哼,信你个大头鬼!”贺芸轻哼一声,动作利索地又是一下,身下的人便没了声音。 贺芸害怕是这焦太医假装的,劈完又推了推,确定不是装晕后才起身放开他,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果然聪明,自学成才!”贺芸笑着起身,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然后弓着身子,悄咪咪地离开了土坡。 - 贺芸走了没多久,土坡边上又出来一人,上前探了探焦太医的脉息,后退一步,一脚轻功,快的跟影子一般,一窜一窜地便进了祠堂。 翟瑾言咳的厉害,难以入睡,靠在椅子上小憩。 黑影从书架后面进屋,步伐轻缓地靠到翟瑾言身边,低头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翟瑾言慢慢睁眼,病的出水的眼睛格外迷人,“死了没?” “没有。”青山摇头,“那姑娘打完人便朝村外走了,不像村子里的人。” “村外的人?”翟瑾言脑海里首先窜出贺芸的身影,行事风格倒是有些像,“你可看真切了,真的是位姑娘?” 青山犯难,天黑的很,贺芸选的位置又极其隐蔽,“我离得远,但焦太医离得近啊,不至于他也认错吧?我可听他口口声声地称女侠!” 翟瑾言点头,暗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管男女,你明日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人?”翟瑾言轻声吩咐,越来越严重的瘟疫使得他头脑发晕。 “主子,您这得赶紧吃药!”青山焦急地看了一眼翟瑾言道。 翟瑾言抬手捏住自己的额尖,“你姐给的药丸我已经按要求服下了,这病要不了我的命。这两日你就不要过来了,当心染了病。” 青山还欲再说什么,翟瑾言起了身,自往内室走去,青山在帘子外站了站,默默地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治瘟疫 【翟瑾言:你还会治瘟疫?】 【贺芸:你出生的时候会吃饭吗?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 —————————— 翌日下午,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祠堂外面,守门的护卫正要上前盘问,便从车上跳下来一翩翩公子。 贺芸一袭干净白衣,摇着一把山水面折扇,潇洒地将折扇一合,轻轻点开护卫抽出的佩刀。 “几日不见,几位大哥便如此不待见小弟了?”贺芸笑着说。 贺芸有钱,一路上为了巴结翟瑾言没少给这些护卫好处,这些护卫拿人手软,对他自然也和善一些。 “原来是贺公子!”护卫收了刀,“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自然是追着王爷来的!”贺芸努嘴示意了一番祠堂内,“王爷在里面吧?” “在,在的。”护卫一面答着一面抬手将贺芸拦下来,“贺公子,王爷他现在不方便见客!” 贺芸浅笑,“没关系,我可不是客人,我跟王爷早就约好了!” “那也不行……”护卫还是不肯让开,“王爷他病了,下令谁都不见。” “病了?染了瘟疫?”贺芸站定脚步。 “不是,不是!”两位护卫赶紧摇头,“就是寻常伤风!” “那我更要去看看他了!”贺芸继续往里闯,“我与王爷也算认识,怎么着也得去探个病啊。” “贺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将贺芸架住,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王爷染的就是瘟疫,为了不引起恐慌,此事不可对外张扬,此外,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祠堂。” 贺芸知道,护卫们也是奉命行事,能跟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 “行,我不为难你们。”贺芸浅浅一笑,卸去手上的力气,当着两位护卫的面往后退了几步。 “承蒙贺公子照顾!”两个护卫连忙笑着拱手行礼。 贺芸呵呵一笑,转身弯腰,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朝着祠堂里奋力一掷。 祠堂院子本就不大,石子滑过院子,稳、准、狠地砸破了窗户。 “战王爷!我如今都到门外了,你到底要不要履行承诺?”贺芸站在院外大声喊道。 “贺公子,您不可这般!”两名护卫赶紧上来劝贺芸,“您赶紧走吧,惹了王爷生气!” 贺芸不走,直直地盯着祠堂门口,总算等到了开门。 翟瑾言拉开门,站在门内没有跨出来,就静静地站了两秒,便转身进了屋,任由门大开着。 “看到没,门开着,王爷许我进去的!”贺芸朝两位护卫说着,推开他们,进了祠堂,径直进了翟瑾言的屋。 屋子里的摆设极其简单,贺芸也无心查看,直接搜寻翟瑾言的身影。 原本想了无数见面时的奚落话语,但看清书桌后他病色的五官后便心软了,嫣嫣地道:“真染了瘟疫?” 翟瑾言病着,神情比平日里还要冷漠,极其不耐烦地说:“不想死就早点走!” 贺芸握了握拳,又气又恨。 这人看着精明的死,怎么傻成这样呢?江南行摆明了就是一个坑,他还硬要往里跳,现在好了,如常所愿地染上了瘟疫。 “起来,回京!”贺芸上前一把抓住翟瑾言的手腕。 翟瑾言将手往自己怀里勾了一下,便轻松地挣脱开贺芸的手,“本王哪也不去!” “就在这等死?”贺芸捏着拳头质问。 翟瑾言抬眸看向贺芸,“你这是在诅咒本王?” “对啊。”贺芸点头,心里腹诽:这么傻,干脆死了得了! “滚!”翟瑾言怒骂,若不是当真病的没力气,他肯定会起身掐死贺芸。 贺芸不走,反倒是在书桌前坐下,“我来都来了,什么都不做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你让我想想哈,做点什么比较能够名扬四海!”贺芸故作思忖地抬手抵住下巴,“有了,我来帮你治瘟疫好了!” “你还会治瘟疫?”翟瑾言轻笑。 “你出生的时候会吃饭吗?”贺芸反问,随即将双手一摊,“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只要肯学,哪有学不会的!” 贺芸话音刚落,一群人便闯了进来,瞧见屋内的情形,立马停住了脚步。 来的人,贺芸都认识。 焦太医,姜都尉,柳侍郎,皆是这次随战王南下的人,贺芸早在行苑里见过。 三人也都认识贺芸,稍稍敛去了些脸上的厉色。 “贺公子,玉溪不是能够久留之地,我会安排人尽快送您离开。”姜都尉和色道。 贺芸浅笑:“你们都在这,为何只我不能久留?” “贺公子,我等是随王爷南下救灾的,即便再危险,我等也得留下来救这些百姓啊。”柳侍郎说的语重心长,“您何苦留下来跟我等一同冒此等风险。” “柳侍郎是说我不关心百姓?”贺芸反问,有伴着一声轻笑,“或许我应该再捐十万两?” “怎么会……”柳侍郎被呛得答不上话,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贺芸壕捐十万,是江南灾区的救星,他胆敢说一个不字,必定会落得世人口舌。 “算了,大家都是为了江南百姓,说不上谁好谁不好,我既来了,你们就别费心思送我走了。”贺芸摆了摆手笑着道,“好歹我也往江南丢了十万两,不看着我那十万两真真切切地用在江南百姓身上,我是不可能走的。” 贺芸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翟瑾言,“这事,我出金城前也与王爷说过!” 众人的目光便又转向翟瑾言。 翟瑾言头疼的厉害,只想快点打发了这些聒噪的人。 翟瑾言抬头看着贺芸,猛然间意识到哪方也不占的贺芸对自己来说是个意外,对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嗯,本王应允的。”翟瑾言浅声说。 贺芸得意地扬起嘴角,回头扫了一眼三人,将目光落在焦太医身上,“焦太医,王爷的病你可有办法医治?” 焦太医忙说:“我暂未寻到救治瘟疫的法子。” “既然救不了,日后就别来了!”贺芸冷声道,“王爷的病我会想法子!” 第三十三章 苍蝇 【贺芸: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几只扰人的苍蝇,王爷难道就不想安静地和我一起坐一会儿?】 【翟瑾言:不想!】 —————————— 焦太医愣愣地扫了一圈所有人,为难地躬下身子,“贺公子,王爷不幸染疾,需尽快医治,此事不可儿戏的。” “儿戏?”贺芸浅笑,“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贺芸往前几步,走到焦太医身侧,拽着焦太医的胳膊将他往翟瑾言面前推了一把,“你若有本事,你今日便治好王爷的病,若没这个本事,日后最好别进这个院子!” 焦太医被他推的连连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贺公子,王爷染的是时疫,病情不定,非一时半会儿能解!” “那,你们都听到了!”贺芸朝其他人摊摊手,“焦太医自己承认治不好王爷的病,所以,从今儿起,王爷的病由我医治。” “您还懂医?”柳侍郎低声问。 贺芸踱步站到翟瑾言旁边,自信地说:“我不懂医,但我懂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我重金求医,总能找到比这个庸医厉害的!” 庸医焦太医无言以对,埋头不语。 柳侍郎稍作沉默,转身看向翟瑾言,“王爷,您贵体抱恙,不可耽搁,贺公子此举虽言之有理,但病不等人,时疫复杂,焦太医只是一时无策,必定能尽快想出法子医治的,微臣以为,还是让焦太医继续为您医治比较妥当。” 翟瑾言在一旁静观这么久,刚品到贺芸对阵这些人的乐趣,矛头便指到了自己跟前,很随意地将头一扭,看向身旁站着的贺芸。 “你若治不好本王该如何?” “给你陪葬呗!”贺芸脱口而出,还带着几分戏谑,“虽说不及您高贵,但我好歹也是贺家的独苗,万贯家产等着我继承呢!我给您陪葬,您也不亏!” 翟瑾言忽然想笑,但病气缠身,实在很难笑出来。 贺芸却扭头对其他人说:“今日起,我贴身照顾王爷,若是治不好王爷的病,我陪着他一块染病!” 另外三人,目瞪口呆。 这些天,因为翟瑾言确诊了时疫,就连身边的下人都被隔离了,贺芸突然说要贴身照顾,众人自然意外。 贴身照顾一个时疫患者,这不是上赶着去染病吗? 就连翟瑾言都诧异地扫了一眼贺芸,瞧他不像说笑,便转头对下方三人道:“你们也听见了,贺公子为了医治本王连命都可以不要,本王觉得可以信他一回!” 战王开口,三人不敢反驳,纷纷幽怨地看了一眼贺芸,齐齐退下。 贺芸跟了三人出去。 “柳大人!”贺芸叫住柳侍郎,其余二人也都跟着停了脚步,“柳大人,王爷的病你们就放心交给我好了,如今王爷生病,玉溪的百姓就得靠您了,为了防止有旁人感染,日后不许任何人进入祠堂,各位大人若是有物件送进来,皆送到门口即可,我会替你们转交给王爷。” 贺芸说着瞥了一眼门口的护卫,仍然是先前拦自己的两人,便笑着抬手一指,“我瞧着这两位士兵不错,以后就留他们在此值守了。” 柳侍郎和姜都尉到底瞧不上贺芸一介平民对自己指手画脚,当下便面露不爽。 “贺公子,您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柳侍郎不悦道。 “多吗?”贺芸故作疑问,“我这可都是为了王爷好,几位大人若是觉得此举不妥,我先去请示王爷?” 贺芸说着贼贼一笑,“不过眼下王爷只信任我,几位大人在此与我为难,我可不敢保证我到王爷面前不会给各位小鞋穿,你们可考虑好!” 三人面上一白,胆小的焦太医当下便往院外退了一步,三人大抵是第一次听人把穿小鞋这种事光明正大地拎出来威胁人! 他们心里愤愤不满,但又不得不怂。 即便身后的背景再强,如今还在战王手下,开罪不得。 “我会吩咐下去的。”柳侍郎丢下这么一句话,甩甩衣袖便走了,其余二人也面色难看地跟了出去。 看着三人溃败而逃,贺芸得意地抬手插在了腰上,那姿势,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翟瑾言坐在窗边,一侧头便能看到院内的情形,虽听不清几人的交谈内容,但只看几人的神情,便知那三人定是又被贺芸欺负了。 打从第一眼开始,他便看出此人不是什么良人! 且不论他目的为何,此举无疑帮自己摆脱了那些人的监视! - “想什么呢?”贺芸进屋的时候翟瑾言还在走神,抬手在书桌上敲了两下。 翟瑾言猛然回神,冷冷地扫了一眼贺芸。 看来这病得尽快治疗了,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她进屋。 “方才不还说要信我一回么?怎么转眼就对我如此防备?”贺芸笑着在翟瑾言对面坐下,扭头扫了一眼四周,这间屋子是祠堂的厢房,不大,靠北面的墙立着两个高高的书架,挡去了不少光线,使得屋里有些暗。 “你当真不要命了?”翟瑾言皱眉盯着贺芸。 “说了要陪你死,总得有点表示嘛。”贺芸咧嘴笑,露出一对虎牙来,“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几只扰人的苍蝇,王爷难道就不想安静地和我一起坐一会儿?” “不想!”翟瑾言冷酷拒绝,准备起身。 “哎!”贺芸起身往前一倾,伸手拽住翟瑾言的胳膊,“我问你,在江都城阻拦我的人是你的暗卫吗?” 翟瑾言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手,皱眉用力抖开了。 “花钱雇的,本王不养暗卫。”翟瑾言面无愧色地说谎。 “哦。”贺芸浅浅应了一声,带着些许的失望,果然,还是自己高看了这位傻王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养暗卫这种高端手段他也想不出来。 “王爷是不是钱给少了,雇的人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拦不住!” 翟瑾言还不知贺芸是如何避开暗卫的视线的,即便用了调虎离山计,那之后从江都到玉溪的路上呢?自己的人怎么会完全查不到此人的踪迹? “本王倒是好奇你是如何甩开他们的?”翟瑾言浅笑着问。 贺芸嘿嘿一笑,自然不会将自己穿女装的事情说出来,索性将头一扭,扯开话题:“哎呀,我得四处瞧瞧,看看如何安排,明日我请的大夫就到了!” 翟瑾言看着转眼就溜了的背影,阴沉地眯起了双眼。 第三十四章 半个贺家人 【魏笙:爷,您知道的,我不救达官贵人,这人可是战王!】 【贺芸:他不算,他后会是我夫君,所以,算得上半个贺家人,你必须救!】 —————————— “爷!爷!”白河总算是见到了贺芸,拽着身旁的胖子兴奋地朝祠堂里的贺芸招着手。 贺芸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桶,踱步走到院子门口,平静地朝二人说:“来了?” “嗯嗯。”白河连连点头,趁着侍卫松手的瞬间赶紧托着身旁的人往院子里挤了两步,“爷,这几日您过的怎样?可伤着了?冻着了?这破地方咱还是赶紧走吧。” 贺芸没理会他的连环问,淡定地伸出一只手抵在白河的肩膀上。 白河一愣,诧异地看向贺芸,“爷,您干嘛?” “这院子你不能进。”贺芸说着将头一偏,朝他身旁的胖子抿嘴一笑,“魏大夫好啊。” “呵呵呵……好。”被称作魏大夫的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脚下的动作显然又是想跑。 贺芸将抵在白河肩膀上的手挪了一下,拽住魏大夫的衣服,猛地一拽,便将人拉进了院子,“白河不能进,你能进!” “为什么!”白河不服。 想想自己八岁跟着贺老爷,十二岁就到了贺芸身边伺候,如今都快十个年头了,竟还赶不上一个每月请次脉的魏胖子! “对,不合适。”魏笙跟着附和,作势就要往外走,“我还是出去等着吧。” “站住!”贺芸轻喝一声,“你敢出这门,我回去拆了你的药庐!” 魏笙立马定住了脚步。 那药庐可凝聚了他全部的心血! 贺芸见魏笙被自己吓住,浅浅扬嘴角,转向白河:“我要的东西都带了吗?” 白河赶紧点头,回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马车,“都带着呢!” “嗯,把东西交给门口的侍卫搬进来。”贺芸点头,转身示意了一下魏笙,让他跟着自己进屋。 “爷,那我呢!”白河在身后高声问。 “门口等着,等我忙完了再来安顿你!”贺芸答。 贺芸领着魏笙进屋,直接带着人进了内室。 翟谨言的病情恶化的厉害,今儿早上便昏沉地下不来床了,好在意志力够坚强,听到脚步声,还坚持睁眼看了下。 “爷!”魏笙停住脚步,为难地看向贺芸,“您知道的,我不给朝廷里的人瞧病。” 贺芸神色平静地走到一边,倒了一杯温茶送到翟谨言身边,本想亲自给他喂个水,但要强的翟谨言坚持自己接了水杯过去。 “他不算。”贺芸起身,立在窗边等翟瑾言喝完水又将茶杯收回。 “爷,您唬我也不能这么唬。”魏笙忙溜到贺芸身边小声道,“这人是战王,金城人都认识的!” 贺芸抿嘴一笑,“嗯,他是战王,但日后会是我夫君,所以,算得上半个贺家人,你难道连贺家人都不救?” 魏胖子吓得一脸的肥肉赘出三层下巴来。 “真……真的?”魏笙顿时成了结巴。 贺芸笑着点了下头,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翟谨言,“还不去?” “去,去,这就去!”魏笙顿时乐呵起来,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搭在翟谨言的手腕上,“冒犯了。” 翟谨言心里倒是挺好奇贺芸找来这人有多大的能耐,竟狂妄到不给达官贵人治病。 魏笙把脉的时候表情十分的丰富,先是眉头紧锁,虽然又面露疑惑,紧接着一顿,最后竟还憋出点笑来。 “你自顾自地笑什么!”贺芸站在一旁说,“能治不能治?” “自然是能治!”魏笙站起身,“看在你两的关系上,不能治我也得给治好咯!” 方才贺芸和魏笙说话的声音很低,翟谨言神思迷糊,什么都没听到,这会儿听魏笙这么一说,忍不住抬眸看向贺芸,我们两什么关系,竟能使唤这个不给达官贵人看病的狂医一定要把自己治好? “那你赶紧开方子熬药去!”贺芸忙催促魏笙,“基本药材我都叫白河备了,赈灾的队伍那里也有药,还不够的,叫白河使唤人去江都城买!” “这第一剂药不能猛,该有的药材我这都有,”魏笙答,“只是王爷染的是时疫,公子你还是避着些比较好。” “我知道,你去开方子吧。”贺芸打发了魏笙出去,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翟谨言。 “大夫的话你没听见?还不赶紧出去!”翟谨言垂着眼眸道。 “我有分寸。”贺芸轻声说着往前两步,朝着翟谨言伸了手,“我扶你起来坐坐,越是昏昏沉沉,越要打起精神,病魔感知到你的毅力,自然而然地就会退去!” 翟谨言扫了一眼贺芸的小手,自己撑坐起来,穿了鞋,往外走去。 贺芸抿抿嘴,跟着出了内室,搬了一把太师椅,“到院子里坐!” 祠堂的院子里有一个四角小亭,朱漆剥落,显得有点破旧,但能遮挡太阳,贺芸把太师椅放到亭子里,安顿翟谨言坐下,便转身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贺芸便带了一群人进来,这些人全部用白纱布捂了嘴鼻,抬着木桶、煤炉进了屋。 翟谨言这次出来身边连亲近的人都没带,私密的东西更是没有,所以也不怕这些人在屋里能翻出什么来,便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看贺芸要搞什么名堂。 贺芸指挥着那些人进屋,将门窗大开,撤去原来的幔帐、被褥,又将屋子里的一些陈设搬了出来。 首先搬出来的便是依墙的两列书架。 “这东西又占地方又遮光,没什么用处,你们搬到别的地方去!”贺芸吩咐道。 翟谨言就着太阳的暖意往太师椅里靠了靠,不禁扯了一丝浅笑,想象晚上青山过来找不到这两列书架会是什么表情。 屋子里只留了必要的饭桌和书桌,基本搬空,随即贺芸让那些人在屋子里架起了炉火,炉子上烧着陶瓮,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屋子里散出浓郁的酸味,翟谨言才知道陶瓮里煮的是醋。 “煮醋?”翟谨言扭头看向贺芸。 “嗯,消毒!”贺芸一面说着一面吩咐那些人将门窗关起来,然后转身将手里的水盆送到翟谨言面前,“洗手!” 一股不属于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得翟谨言往后躲了一下。 第三十五章 朋友 【青山:主子,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翟谨言:那便不说。】 —————————— “酒?”翟谨言诧异地看向贺芸。 “能闻出来,看来还没有病入膏肓。”贺芸端着水盆道,“特意让人收的地方烧白酒,也是用来消毒的。” “用醋熏屋,用酒洗手,你这治疗时疫的法子未免太费钱了吧?”翟谨言低声说着,还是听话地将手伸进水盆里,细致地将手泡洗了一遍。 “除了钱,我也没有旁的了。”贺芸低声说,内心倒是后悔自己当年选专业没有学医,否则今日也用不着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魏笙身上,自己只能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贺芸的记忆里对魏笙的印象不多,每个月一次请脉,并无特别,倒是贺芸后来在外面听到一些关于魏笙的传闻。 魏笙不治达官贵人,不治行恶作乱之人,不治卖身求荣之人,他的医馆,专给穷苦人家看病,几乎没有收入,之所以能经营,全是贺远归的钱。 魏笙年轻的时候是个偏僻山庄的泥腿大夫,因机缘巧合救了贺远归一命,才跟着进了金城,后来,便一直依附贺家,做他最喜欢的事——悬壶济世。 贺芸因为女扮男装,从小到大,只请他瞧过病,他也是知道贺芸身份的人之一。 翟谨言洗完手抬头,瞧见贺芸在走神,便轻咳了一声。 “哦,洗完了,我去瞧瞧魏胖子的药煎好没!”贺芸端着水盆走开。 魏笙虽是个大夫,但贪嘴,不注重养生之道,身形一年比一年胖,白河虽然比他小不少,但关系好,便叫他魏胖子,贺芸如今也跟着叫。 贺芸不仅自己走了,还将院子里的一群人都叫了出去, 翟谨言静静地注视着贺芸的背影,慢慢地淡去脸上的表情。 “可算是走了。”青山不知从哪里闪出来,躲到翟谨言的椅子背后,“这贺公子是不是发现了我的踪迹啊,怎么连这两排书架都不放过?” 翟谨言浅笑,往后伸了手,“药送来了吧?” 青山赶紧掏出一只牛皮袋塞到翟谨言手里,牛皮袋里装的是熬好的药汁,尚存一点余温。 院子里没人,门口的侍卫也看不到亭子里的情形,翟谨言赶紧喝下了牛皮袋里的药汁,然后将牛皮袋还给青山。 “我姐说即便是时疫,也因人而异,须得找机会进来帮主子把次脉才好。”青山收好牛皮袋道。 “让她不用花心思进来,我自会去找她。”翟谨言摸出帕子擦干嘴角的药渍,“那些人查清楚来路没?” 翟谨言怀疑贺芸早就知道自己会感染时疫,否则怎么会提前准备了大夫。 金城至江都,少说也得七八日,自己感染时疫才四五天,这位狂医显然不是他得知自己感染时疫后请来的。 “查到了,倒也好查,贺公子似乎并没打算遮掩。”青山连忙说,“咱们从江都出发的第二日,这魏大夫便被人从金城绑了出来。” “绑?”翟谨言有些诧异。 “对,贺公子的人绑的。”青山点头,“这位魏大夫一向以悬壶济世自称,给穷人看病不收钱,在金城有‘医仙’之称,很受穷人尊崇,又是个医疯子,整日里除了捣鼓医术无心其他,自然也不肯费功夫跟着贺公子出金,只是没想到贺公子会将他绑出来。” 翟谨言轻笑一声,暗道这贺芸胆大包天,只有旁人想不到,没有他不敢做的。 “如此说来,她这个大夫倒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青山点头,“多半是知道要下江南,有备无患罢了。” “对了,那些人好像盯上贺公子了。”青山踮起脚尖,攀上翟谨言的椅背,“是帮他一把还是任由他们狗咬狗?” 翟谨言沉默,即便是排除了贺芸跟那些人一伙的嫌疑,但也证明不了他接近自己不是另有所图。 “先不管,”翟谨言轻声说,“他比你想象的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青山再次点头,“对了,主子可还记得袭击焦太医的女侠?” “找到了?”翟谨言微微偏头。 青山摇头,“人没找到,不过我怀疑那人跟贺公子有关。” 翟谨言回头看了一眼青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查到那几天村头那对老夫妇家里多了一位年轻姑娘,但那位姑娘在那晚之后便离开了村子,所以我怀疑袭击焦太医的女侠就是这位姑娘,但我今天听到贺公子跟那对夫妇承认那位姑娘是他的妹妹,还给了那对夫妇不少银钱作为感谢。” 翟谨言抿紧双唇,怪不得贺芸一来便知道自己感染了时疫,原来是从焦太医那里逼问来的消息。 青山在一旁小心打量了一眼翟谨言,试探着说:“如此看来,这贺公子是得知您生病的消息后便立马赶过来了,我偷偷去瞧了,他家佣人送来的东西有醋、酒、药材、新纱、新被褥,这些全是给您准备的。” “她的人,如今就在那对老夫妇的院子里落脚,她还专门让人守着院里的那口井!” 翟谨言即便是病着,许久没有出门也知道,那口井,是玉溪唯一干净的一口井,贺芸他随时可以离开,这口井对他的意义不大,反倒是对自己来说…… “主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青山轻悠开口。 “那便不说。”翟谨言动动身子,将自己的神识拉回,即便贺芸是为了保护自己又如何,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青山咬了一下嘴唇,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舌头,往后躲了躲说:“主子,这贺公子或许只是想和您交个朋友呢?就好像安小公爷一样?” “哼!”翟谨言当下轻哼一声。 什么朋友会在喝醉酒的时候盯着人说自己喜欢男人,还特意强调像王爷这般的男人! “他的事我自会判断,你的那点精力还是留着对付那些老狐狸吧。”翟谨言虽然内心波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山水,“希望我此行葬在江南的人大有人在,你且小心周旋!” “是!”青山一本正经地站起身,眼角瞥到不远处的身影,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试药 【贺芸:“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喝我给你煮的药?】 【翟谨言:为何这么说?】 【贺芸:我在药里放了毒药,你若真喝了,这么多天怎么也得有点反应了!】 —————————— 贺芸将手里的药放到翟谨言的书桌上,往后退了一步,细细打量了一番翟谨言。 连着几天的药,翟谨言的气色恢复了许多,虽然时疫未能彻底解除,但起码控制的不错,再加之贺芸每日坚持消毒,翟谨言用过的东西和衣物皆高温蒸煮,白酒擦拭,成效十分的显著。 之前迷糊地几乎不能下地的翟谨言,没几日便能做到书桌前打理公务了,柳侍郎等人主持救灾,每日按时将情况和需要处理的事情以折子的形式送进来,交由翟谨言批注后再让贺芸一一送出去。 翟谨言合上手里的折子,抬头看向贺芸。 但凡自己处理公务的时候,贺芸多半会避开退出去,今儿站着不动,翟谨言便以为她有事要说,所以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他。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喝我给你煮的药?”贺芸盯着翟谨言问。 “为何这么说?”翟谨言轻声说着收回目光,继续看手里的折子。 自己每日都有青山来送药,自然不会再喝其他人的药。 贺芸轻扯了一下嘴角,“我在药里放了毒药,你若真喝了,这么多天怎么也得有点反应了!” 翟谨言的手顿了一下,蹙眉看向贺芸。 贺芸却是越笑越夸张。 翟谨言知道自己是被忽悠了,顷刻间便收去了脸上的情愫,垂眸冷静地说:“本王要处理公务了,你出去吧。” 贺芸抿抿嘴,往前一步,走到桌边,弯曲膝盖趴在书桌边缘侧头望着翟谨言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王爷生气了?” 翟谨言目光紧紧地盯在折子上,根本不理会贺芸。 贺芸抿嘴,沉默二分,忽然直起身,伸手端了书桌上的药碗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 “喏,我已经替你试过毒了!”贺芸将药碗重新放回翟谨言面前。 药碗敲击在桌面上,震得碗里的药汁荡起波纹,一圈圈地晃进翟谨言的眼睛里,又撞进心里。 贺芸这几日对他是如何细致入微的照顾翟谨言都看在眼里,即便他的心是铁打的,对眼前这个人的防备也放下了不少,方才初听贺芸说下毒,第一反应只不过是几年来小心翼翼养成的习惯,之后立马就品过味来了,不理会贺芸,只不过是想快点将他打发出去,并非是要他用这样的办法自证清白。 “是药三分毒。”翟谨言开口,提醒贺芸不该胡乱替自己试药。 贺芸咧嘴一笑,还调皮地咬了咬嘴唇,将嘴唇上沾着的两滴药水抿进了嘴里,“反正我天天跟在你身旁也有感染时疫的风险,稍微喝点,就当预防好了。” 贺芸说着又伸手将药碗往翟谨言面前推了推,“这药里我加了白砂糖,苦中带甜,一点都不难喝,你也别辜负了我替你试毒,现在就喝了吧。” 翟谨言浅浅扫了一眼渐渐平静的药碗,伸手端了起来。 看着翟谨言慢慢举起药碗,贺芸的眼光愈发的聚集,嘴角扬起的弧度也愈发明显,待翟谨言喝完,贺芸立马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空碗,一言不发地出了屋。 翟谨言有些诧异,愣神地看着贺芸的背影,隐约觉察到了贺芸的不对劲。 - 贺芸出了屋子,捧着一支空碗快速出了祠堂小院,待确定自己完全离开了翟谨言的视线范围,顿时收去了脸上的神情,神情变得有些难看。握着空碗的手明显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依着翟谨言的性格,自己越是要求他喝,他应该越不会喝,之所以喝下,多半是心虚作祟。 知晓他背后有人,贺芸竟感到一丝欣慰,看来,这傻王爷倒也不是真的如此彪悍。 魏笙迎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贺芸站在路中央一会儿皱眉生气,一会儿抿嘴淡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伸手抽出贺芸手里的空碗,直接将贺芸的神游打断。 贺芸微微一惊,忍不住回头白了一眼魏笙。 魏笙抿嘴一笑,往后躲开两步,将手连同空碗一起背负到身后,“你在这又哭又笑的,到底问清楚没?” 贺芸并不是平白无故地怀疑翟谨言没吃药,是魏笙探出翟谨言体内有不同于自己药方的药。 “你猜的没错,他应该吃的是其他人的药。”贺芸说着扫了一眼魏笙,忍不住加上一句,“那人医术肯定比你高明,都不用到跟前望闻问切便能治病!” 魏笙不怒反笑,跟着点头道:“对,对,我实在才疏学浅,难当此大任,既然王爷的身体有人照顾,我看我还是尽早回金城去比较好!” 魏笙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好像现在就要回去一般。 贺芸赶紧伸手一把拽住魏笙的衣服,费了点力气才将魏胖子拽住,“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回去便跟我爹娘说是你想悬壶济世,骗我到玉溪来治瘟疫的!” 魏笙看着贺芸长大的,自然知道贺芸在贺远归夫妇眼里的重要性,他二人若是信了这话,自己肯定无从解释,魏笙只好认怂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贺芸。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你也瞧见了,里面那位不是我治好的。” “但你的方子并不是没有作用啊。”贺芸眨眨眼。 魏笙对自己的方子没有十足的把握,贺芸自然不敢拿战王做试验品,所以先让人找了两个染了瘟疫的灾民试药,那两人吃过魏笙的药也有成效。 “你不是喜欢悬壶济世么?现如今的玉溪,全是饱受瘟疫折磨的穷苦百姓,你难道不想救他们?”贺芸问。 魏笙顿时目光缓和,扭头瞥了一眼旁边的村子。 贺芸忽然间觉得自己不当传销头子都可惜了,轻易就能让人动心。 “只要你肯留下来,我会去想办法让你顶替掉那位庸医给玉溪的百姓治病,如何?”贺芸继续问。 魏笙只是小小迟疑,便点了头,医者仁心,他实在没法不管玉溪的这些生命。 “那战王那边?”魏笙问,“还要送药去吗?” “送!”贺芸浅笑,“不仅要送,我还得看着他把药都喝下!” 第三十七章 低一点 【贺芸:能否麻烦王爷低一点身子?】 【翟谨言再次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来。】 贺芸将药放到翟谨言面前,便往后两步,静静地候着。 翟谨言抬头,扫向贺芸。 贺芸立即抿嘴一笑,“王爷今日也需要试药?” “不用。”翟谨言冷声说着,伸手端起面前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放回桌上,“本王今日要出去走走。” 自从贺芸住进祠堂,除了晚上睡觉和白天偶尔出去拿东西,基本对翟谨言是形影不离,更是以防止时疫传染为由,不许他出祠堂。 恰好翟谨言也想放任那些人露出真面目来,便顺势做了一回听话的病人,一直未曾离开祠堂,每日就靠着青山送药的时候了解一些祠堂外的事情。 但是,翟谨言躲的够久了,再不出去显个身形,他担心那些人会放弃这次毒害自己的机会。 而且,装病的时间也够长的了,该寻机会出去见见青黛,好让她寻脉下药,彻底治好自己身上的时疫,戏演的够久,该收网了。 贺芸听说翟谨言要出去,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空碗道:“你也该出去瞧瞧了,你瞧过便知道那焦太医是怎样的庸才!倒不如换了我家魏胖子来拯救玉溪的百姓。” “你看你,好的多快,可见我家魏胖子的医术了不得!” 翟谨言懒得理会贺芸的喋喋不休和对自家大夫的盲目自信,起身绕过书桌往外走去。 不管那些人有多么恶毒的计划,玉溪的百姓都是无辜的,翟谨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看。 “哎,等我!”贺芸将空碗随手往桌上一扔,赶紧转身追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祠堂,直接朝着玉溪村走去。 整个玉溪村都被卫兵包围起来,姜都尉等人的住处是在包围圈外,看到翟谨言的身影,三人立马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贺芸站在翟谨言身边,踮了踮脚尖,小声道:“你瞧瞧,就知道躲在这里,什么时候能治好时疫?” 翟谨言沉默不语,这三人近日是如何治瘟疫的,青山每日都有向自己汇报。 看来那人实在是容不下自己了! 此行若是自己因为感染时疫死了,倒是大家都好,玉溪的百姓兴许还能有条活路,但自己一日不死,玉溪的瘟疫便一日不能除尽,玉溪的百姓只能这般关在村子里等死。 “王爷大病未愈,怎么就出来了?”柳侍郎见到翟谨言有些吃惊,这几日听说翟谨言恢复不错,几日正担心他会一直躲在祠堂里治愈呢。 “本王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了,所以想来看看村里的百姓。”翟谨言冷声说着便欲转身进村,“村里的时疫控制得如何了?” 焦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低声道:“回王爷,如今村子已与外界隔绝,时疫也得到了一些控制,但要彻底治愈,还得花些时间。” “嗯,你辛苦了。”翟谨言浅浅点头,“此次若是能救江南百姓,回金后本王会替你向皇上邀功的。” “微臣不敢。”焦太医躬身一拜,停下脚步,落到翟谨言身后。 翟谨言已经走到村子口,正吩咐两旁的卫兵开门。 躬身跟在翟谨言身后的焦太医,稍稍侧身,回头看一眼柳侍郎和姜都尉,后二者皆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焦太医这才扭身回去准备跟着翟谨言进村。 “等一下!”贺芸忽然开口叫住翟谨言。 翟谨言侧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在身上披了一件素白的披风,半张脸也被厚厚的纱布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进村!”贺芸走到翟谨言面前说,并且踮起脚尖,将手里的另一件披风披到翟谨言的肩膀上。 翟谨言要比贺芸高出一个头,即便是贺芸踮了脚尖,这个动作也显得有些吃力,好在翟谨言鬼使神差地低了一下身子,配合贺芸将披风罩到了他的身上。 翟谨言下意识的配合叫贺芸心里十分高兴,藏在纱布下的嘴扬起夸张的弧度,手指却灵巧地帮翟谨言整理披风并且系好绳子。 “这是我专门找人做的防尘衣,村子里脏,有这衣服隔着,不会全部沾到身上。”贺芸一边系带子一边说,这衣服从上至下有三根带子,紧紧将人包裹其中。 翟谨言这才注意到贺芸给自己穿的这件衣服并不是棉麻一类的材料,表面油光闪闪,竟是油伞纸。 这纸因为刷过一层油,水落在上面都会顺势滚落,确实比一般的绢布衣裳更防尘。 贺芸又踮脚试了两下,无奈地仰头看了一眼翟谨言,“能否麻烦王爷低一点身子?” 翟谨言再次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来。 贺芸得意一笑,摸出袖子里的白纱口罩贴到翟谨言的脸上去。 这口罩也是贺芸让白河找人做的,完全按照现代口罩的做法,用十层透气棉纱叠出来的。 贺芸一只手挑住一根带子,动作轻柔地往翟谨言耳后挂去,手掌免不了蹭到翟谨言的脸颊,两人之间忽地一下就变得极其暧昧起来。 翟谨言立马有一丝躲闪的意思,贺芸识趣地将口罩替他戴好之后便收回了手。 不能撩的太过火,贺芸躲在口罩下浅笑。 翟谨言觉察到自己身上冒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却刻意压抑自己没去多想,只是忍不住将目光移到贺芸的手上。 贺芸的手比一般男人的手小很多,白白嫩嫩的,同他整体的肤色一样,毫无男子气概。 看着看着,翟谨言好似又感觉到那双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温度,才刚压下去的异样感又涌了上来,翟谨言赶紧转过身去! “怎么了?”贺芸明知故问地拿手指戳了戳翟谨言的胳膊。 “没事!”翟谨言变得十分认真,神情也冷漠了不少,冷声道:“该进去了!” 贺芸知道,他这样子肯定是已经被自己撩到了,便心情愉快地跟着翟谨言进了村,临了还不忘回头白一眼依旧在发呆的焦太医。 “焦太医打算让王爷给你带路吗?”贺芸冷声问。 焦太医猛惊一声,赶紧脚步踉跄地进了村,走到二人前面去。 第三十八章 辩解 【贺芸: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 【翟瑾言:你教育的对!】 —————————— 玉溪村剩下的人基本都感染了时疫,进了村,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荒凉。 洪水过后的淤泥还有多处没有清理,坍塌的房屋依旧维持着半倒的模样,有树干横在路上,枯叶残渣更是随处可见。 没有鸡鸣狗吠的声音,甚至很难感知到活物的气息。 贺芸拧着眉,不由自主地离翟瑾言更近了几步,翟瑾言回头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所有人都集中到村子中央的大院子里去了。”焦太医跟在一旁小声解释,“村里的水没法喝,我们每日在村子中央供清水,那些人慢慢地便住到那里了。” 贺芸暗自呵呵,这救灾可真有成效! 即便是所有的人都感染了时疫,必定有人重,有人轻,任由他们混住在一起,难道不是加重病情交叉传染,弄不好还会滋生出新的病毒。 贺芸心里虽然生气,到没有当场发作,但当她亲眼看到那些灾民之后也愤愤地握紧了拳头,转身捡了一截树枝,一棍子将焦太医打趴在地。 “这就是你们在救灾!”贺芸厉声质问,丢掉手里的棍子指向周边的灾民,但在目光触及到那些人的目光后又颤抖哽咽了。 灾民们待的是一处大院子,应该是玉溪某位土绅的房子,回型院落,房屋有限,有不少人直接睡在廊檐下,好点的搭了两块门板或者垫了一床破棉被,有的甚至就是坐在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坐或瘫,皆是毫无生气,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过来,一双双眼睛既哀求又害怕。 贺芸忍不住又回身朝着趴在地上的焦太医踹了几脚,“庸医,庸医!” 焦太医疼的抱头求饶。 “行了。”翟瑾言突然开口,伸手拽住贺芸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你即便是打死他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 贺芸又瞪了一眼焦太医,强行压下内心的怒火,回头不依不饶地怒视翟瑾言,“你就没错么?” “若不是你用人不当,找到这种庸医来给百姓治瘟疫,能如此!”贺芸心里的怒火很重,她生在新时代,长在和平社会,对每一条生命都极其的尊重,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 贺芸以前只气翟瑾言傻乎乎地来江南送死,如今更是恨翟瑾言连累这么多人跟着受罪,故此,转眼便将怒火转发到翟瑾言身上。 翟瑾言内心有愧,被骂也没打算辩解。 倒是贺芸,骂了半天不得回应反倒是愣了神,“你怎么不说话?” “你说的没错,本王责不可脱!”翟瑾言说。 翟瑾言认错态度这么好,贺芸便找不到理由继续发火了,又想到他这些日子自己感染了时疫,也是又不由衷,便心软了大截, 二人刚平息一些,人群里忽地便冲出来一长发披散地女人,直接扑到翟瑾言身上,拽着翟瑾言的胳膊哭嚎:“大人,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翟瑾言条件反射地端了掌,忽又整个放松起来,倒是侧身将贺芸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贺芸被他这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动作又心美了一把,回过神来,瞧见那脏女人的手竟拽在翟瑾言的手上,立马变了脸色,绕过翟瑾言上前拉开了女人。 “你安静点,我们会救你的!”贺芸心急如焚,却还记着这些人都是灾民病人,动作可谓是十分小心了。 拉开女子之后贺芸又忙凑到翟瑾言面前,急忙从腰间摸出一块湿润的帕子,扯过翟瑾言的手细细擦拭。 “你不是武将么?怎么反应这么慢,”贺芸一面擦拭一面说教,“这些人都染了时疫,你才刚好些,若是被感染了病气,又得病上好一阵!” 帕子里有酒气慢慢飘散出来,引得翟瑾言竟没有排斥地将贺芸推开。 倒在地上的女子神情变了一下,赶紧爬起来回到了廊檐下。 翟瑾言这才回过神,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帕子,平静地说:“本王自己来。” 贺芸的手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些过头,顿了一下,立马将手里的帕子塞在翟瑾言手里,转过身道:“走了,走了,咱们在这也治不了病,还是早些回去让魏胖子进来吧!” 翟瑾言握着手里的帕子,抬头看了一眼贺芸,不经意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回头往灾民堆里看了一眼。 重新坐回廊下的女人抬头与翟瑾言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浅笑。 翟瑾言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将手里的帕子塞进袖子里,抬脚跟上贺芸。 二人重新回到村外,贺芸揭掉自己的口罩丢进白河送来的竹筐里,一边解披风一边对翟瑾言说:“防尘服脱下来给白河拿去洗,回去后身上的衣服也换下来洗掉。” 贺芸嘱咐了一堆,却不上前帮翟瑾言脱披风了。 翟瑾言自己解下披风,递给白河,回身的时候瞧见贺芸早拽着魏笙去一旁说话去了,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听不清说的什么,所以翟瑾言便自己回祠堂去了。 回了祠堂,依言换了衣服,擦净手脸,略坐了坐,才等来青山。 “恭喜主子,您体内的时疫快要痊愈了!”青山高兴地凑到翟瑾言面前。 方才冲出来的女子其实是青黛假扮的,之所以拽着翟瑾言的手腕就是为了探脉。 “那些灾民怎样了?”翟瑾言问。 “主子放心,我姐在他们喝的水里加了一些药,疫情会有些许控制。”青山说着扫了一眼翟瑾言,“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用了,让魏笙去。”翟瑾言凝神道,“让你姐配合他。” “配合他?”青山提高了音量,“他治得好时疫么?到时候还是得我姐出手,他倒是可以白捡一个便宜!” “你知道您这几日喝的药是什么吗?” 翟瑾言微愣,抬头看向青山,难道贺芸这几日给自己的药有问题? 第三十九章 长话短说 【贺芸:这事说来话长。】 【翟谨言:那便长话短说。】 —————————— 青山注意到翟谨言的神情连忙摆了摆手,“倒也不是有问题,只不过您喝的就只是大青根,这药有清热解毒治疗时疫之效,但治标不治本,只能起到抑制病重的效果,那庸医开这样的方子给您治病,若不是有我姐,您的病只怕……” 只怕后面的猜测不太吉利,青山没敢明说,只是愤怒地看着翟谨言。 翟谨言稍稍沉默,却轻扯了嘴角,拿手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 “如此,我更应该让魏笙去救那些灾民。”翟谨言含笑道,“他有没有真本事,一试便知道了,只不过委屈你姐继续混在灾民堆里,帮我盯着他!” 青山虽然不太愿意,但不敢太忤逆翟谨言的吩咐,浅浅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翟谨言不由自主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微微摩挲手指,却找不出贺芸抓住自己的那种感觉了,便又垂了下来。 大青根吗?这是魏笙开的方子还是贺芸开的方子呢? 翟谨言抿起嘴角,对自己内心的猜测十分满意。 “王爷这是想到救灾民的法子了?”贺芸进来的时候正好捕捉到翟谨言来不及完全淡去的笑容。 翟谨言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慢慢将嘴角放平,神情平淡地开口:“本王同意由魏笙代替焦太医去治时疫。” “那最好,魏胖子最喜欢帮助穷苦百姓,这回可以让他一次性多积点功德!”贺芸丝毫不意外翟谨言的决定,慢慢踱步到书桌前坐下,“只不过时疫并不能只靠他一人之力啊。” 翟谨言挑眉,“你有话不妨直说。” 贺芸便说:“要治时疫,除了用药物治好体内的病之外,外部环境也要费工夫,否则很可能二度染病,病情会更加复杂。” “今日我们进村,玉溪村残破不堪,毫无生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蚊虫也越来越多,外面的护卫只能拦住人,又怎么能挡得住这些蚊虫,这样下去,时疫很快就会从村子里蔓延出来。” 翟谨言点头,贺芸这话说的在理,自己也是担心这个,若是连村外的这些人也感染了时疫,到时候即便有青黛在,自己也未必能幸免于难。 “那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方法自然有,就好比你这屋子一般!”贺芸挺直腰身,“那些人既然都自觉地住到了村子中央,那便叫人将包围圈缩小,只把村子中央的大院子守起来,而至于村子里的其他地方,我们要尽快修缮。” “首先得清淤,休整房屋、道路,抽干井水,任由新井水沁出,然后焚烧艾草、芦苇驱赶蚊虫,最后也以白醋蒸屋。” 翟谨言点头,贺芸说的这些都为自己做过,甚至做得更多更细致,这些法子有没有用,翟谨言比任何人都清楚。 “至于院子那边,灾民们也得按照病情急缓分散开来,屋子里必须日日蒸醋,粮食也要给他们准备充足,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病魔斗争!” “嗯。”翟谨言点头,再次同意贺芸的意见。 贺芸没有经历过大灾难,想到的这些全凭生活常识的积累,再多的办法,她便想不出来了。 所以贺芸将胳膊交叠放到书桌上,身子往前一倾,讲下巴搁在胳膊上道:“这些琐碎事情做起来到都不难,无非就花费时间和人力,王爷若是担心外面的那些人不听吩咐,倒是可以请江都都府相助。” 那柳侍郎和姜都尉明显与翟谨言不对付,所以贺芸从未指望外面那些侍卫能对翟谨言多服从,思来想去,想到齐乾身为江都都府,手里必定仗着江南的兵权,希望他看在自己的份上会帮翟谨言,所以便主动向翟谨言推荐了齐乾。 “齐乾?”翟谨言看向贺芸,“未来岳丈?” 贺芸这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开过这样的玩笑,连忙摆手,“先前我都是瞎说的,都府大人其实是我的舅舅。” “舅舅?”这回轮到翟谨言惊讶了。 当初贺芸主动接近自己,翟谨言早就让人去查了贺芸的背景,但从未听说贺家与江都府齐家有关联。 “这事说来话长。”贺芸抿嘴。 “那便长话短说。”翟谨言回过身。 “我也是才知道,老一辈的纠葛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娘确实姓齐,至于是不是还得回金问过我爹娘才行。”贺芸不太自信地说,“只是我去齐府见过几次齐老夫人,她对我很是疼爱,看不出是装的。” “你就不怕是被人利用了?”翟谨言问。 “利用我?”贺芸眨眼,“跟我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何况这事我若是问过我爹娘立马就会穿帮。” “醉翁之意,未必在酒。”翟谨言又提醒。 贺芸猛地一怔,自己第一次见齐乾,是跟战王一起,他的目的难道是战王? 想到自己方才还向翟谨言引荐齐乾,贺芸不由得后背生汗。 “我知道了,王爷你且忙吧,我出去走走。”贺芸心绪大乱,赶紧同翟谨言告别,自行出了屋子,沿着小路往草屋走去。 齐乾嘱咐自己:你娘那边,她大抵还有心结,你暂时不用同她提起。 是真的担心我娘的心结,还是怕我点破了她的谎言? 齐乾年年上京面圣,每每都要在金城驻留数十日,即便是娘去了华青山,也未曾见过齐乾到府上啊。 可齐乾就算是为了接近战王而骗我,也没必要拉着整个齐府啊,老老少少,就连府上的丫鬟见了自己都格外的亲切,真的只是装的么? 贺芸眉头紧锁,思虑着是不是应该也娘亲去一封信,但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贺芸南下,给贺远归留了消息,只说自己要做买卖,缺些稀奇东西,所以带着白河往东边找点海上舶来物,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在发瘟疫的江南,贺府怕是要闹得鸡犬不宁。 但不写,心里又总有个结,再回去该如何面对齐府的人? 贺芸烦躁地摇摇头,目光一瞥,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一阵骚动,赶紧反应迅速地趴了下去。 第四十章 受伤 【贺芸:就这点事,还特意闹到江都去,您怎么不想着写信告诉我爹娘呢!】 【白河:小的倒是想告诉老爷夫人啊,您能同意么?】 —————————— 贺芸往地上一趴,又顺着地势翻滚一圈,直直地盯着黑色的飞镖提着自己的双腿滑落,深深地插在一旁的黄土地里,激得地面的沙石飞溅,贺芸赶紧抬起胳膊遮挡了一下眼睛,又立马手快地将地上的飞镖抽出,握在手里,眯眼往旁边的草丛看去,待草丛有第二次动静后,立马将手里的飞镖丢了出去。 两枚铁质飞镖在半空中激情碰撞,然后各自改变方向落进了草丛里。 对面的草丛一阵骚动,然后便瞧见一个黑衣身影从草丛里窜出来,快步跑开。 贺芸这才准备起身,撑起胳膊,一阵刺痛,低头看才知道前臂擦红了一片,沁出了些血丝。 “嘶!”贺芸倒吸一口气,又皱眉朝和一人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草丛,低头搜寻一番,总算找到了一枚飞镖。 一只“山”字镖,通身乌黑,也没什么花纹和刻字,看起来应该是比较常见的飞镖。 贺芸拿着飞镖在自己衣摆上划了一下,衣服立马撕开一道口子来。 用这样的飞镖偷袭,看来是没打算给我留活口啊,只可惜,这人找错对象了! 贺芸摇摇头,将飞镖收进自己腰间,继续往草屋走去。 - “哎,我的爷,你这是怎么了?”白河紧张地看了一眼贺芸胳膊上的伤,忙又大呼小叫地将正在挑草药的魏笙喊来。 “魏胖子,你赶紧给爷瞧瞧,这伤的厉不厉害?”白河催促魏笙。 魏笙蹲下身检查了一番,平静地说:“只是些皮外伤,上点药膏,包起来就好了。” 魏笙说着便转身去自己药箱找赶紧的棉纱和药膏。 白河还是不放心,跟在一旁道:“你也不给爷把把脉,万一有什么内伤呢!” “明显就是摔了一下,能摔出什么内伤来!”魏笙直起身子瞪了一眼白河,有些嫌弃他在这里影响自己做事。然后拿着药膏蹲下给贺芸上药。 贺芸早就习惯了这二人拌嘴,抿嘴浅笑,绝不插话到二人中间。 白河抿抿嘴,没有继续跟魏笙斗嘴,只是焦急地立在一旁看魏笙给贺芸上药。 淡黄色的药粉洒在破了皮的伤口上有些刺痛,贺芸忙皱眉将头拧开。 白河看的心疼,“魏胖子,你轻点,你看你弄疼爷了!” 魏笙抬头看了一眼贺芸,果真轻柔了一些,掏出面纱将贺芸整个前臂都裹住。 “这几日暂且不要碰水,每日都要重新上药。”魏笙嘱咐,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贺芸点头,看了看被白纱包裹的胳膊,慢慢地将挽起的衣袖放下。 “这是什么!”白河突然一惊,伸手抓住贺芸的衣袖,“这……是刀划的吧,您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听到刀口,魏笙也回了头。 贺芸刚刚放下的衣袖上有一道食指长的刀口,这是她试飞镖时在自己身上划的那一下。 贺芸本来就没打算瞒着白河和魏笙,毕竟只有他二人才是自己最亲的亲信。 贺芸伸手从腰间摸出飞镖,放到桌上,然后轻描淡写地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人大概是见我身手厉害,当下就跑了,我想追都没追上!”贺芸笑呵呵地说着,尽量让这二人不要为自己担心。 “什么,您还想去追!”白河急的要跳脚,“您知不知道多危险,差点就没命啦,我就知道这江南咱们不应该来!” 魏笙赶紧在一旁点头,这一点,他和白河统一战线。 “不行,我得给舅老爷去个信,找他借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您!”白河突发奇想地说。 “站住!”贺芸赶紧叫住他,“什么舅老爷,齐家的关系要等咱们回去问过爹娘后才能确定,你怎么就信口叫上了?” 白河哑然,愣愣地看向贺芸,暗道您不是也叫过舅舅、外婆了吗?怎么说不认就不认了! “而且,就这点事,还特意闹到江都去,您怎么不想着写信告诉我爹娘呢!”贺芸又说。 白河瘪嘴,更加委屈:小的倒是想告诉老爷夫人啊,您能同意么? “行了,我又没事,就这种小毛贼,我对付得了。”贺芸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飞镖,看向白河,“你找个铁匠铺也帮我做几枚,不要这么大的,小巧点,我以后带着防身用!” “您还要带着这个!”白河高声质问,突然神情一变,愣愣地看向贺芸,“您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个的?” 魏笙在一旁同情地看了一眼白河,低声道:“可算是抓到重点了!” 贺芸浅笑,伸手捡起桌上的飞镖,静静望着,便出了神。 是什么时候学会甩飞镖的呢?贺芸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应该是初三的时候吧。 贺芸我这飞镖笑的恬静,使得白河也跟着平静了许多,魏笙识趣地背起自己的药箱,伸手扯了扯白河的衣袖,将他拉出了屋外。 - 贺芸的记忆还在延伸,直到自己变成那个裹着宽松校服的爱哭鬼。 “哥,咱们没有爸妈了。”瘦弱的贺芸躲在哥哥怀里哭个不停,身旁是爸妈的遗像。 空难,连尸体都没找到,他们兄妹两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 “芸芸乖,不哭,爸妈在天上看到会不安的,”哥哥柔声哄着贺芸,“以后哥哥会加倍宠你,连带着爸妈的那一份一起宠你,好不好?” 这一宠,便是一两年,刚成年的哥哥报考了本市的大学,一边读书,一边照顾贺芸,贺芸也是无意中才知道,哥哥为了照顾自己,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飞镖运动。 “哥哥,我去替你完成这个梦想吧!”贺芸立下目标,带着自己和哥哥的努力一起进了飞镖俱乐部,一步步走向更远。 “哥哥,我们夺冠了!下个月我们要去奥地利参加世锦赛!”贺芸高兴的捧着电话道。 “我的芸儿真棒,等我回来为你庆祝。”哥哥柔和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我要登机了,等着我回来……” 回来…… 贺芸猛地从回忆中惊醒! 第四十一章 离开 【翟瑾言:你最好尽早离开。】 【贺芸:好。】 【翟瑾言:说走就走的吗?】 —————————— 贺芸怔了一下,随即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死死捂住,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总算是想起自己魂穿前发生的事情了,是一通来自航空公司的电话,飞机滑行途中冲出跑道撞毁起火,无一生还,电话是通知她去做dna匹配认领遗体的。 电话没接完,贺芸便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贺远归的独子。 贺芸慢慢移开自己的手,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被水汽模糊的眼睛重新恢复视力。 还好,哥哥也去了天堂,不会因为我的魂穿而担心不已。 还好,这里没有哥哥,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有哥哥了,不可能失去哥哥了。 有人脚步轻缓地靠近,在贺芸抬头前,递上来一块深蓝色的绸缎帕子。 贺芸愣了一下,没有着急去接那人手上的帕子,而是调整情绪,换出一抹浅笑,仰头看向靠近的人,咧嘴一笑,“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翟瑾言依旧保持着递帕子的动作,“擦擦汗。” 贺芸伸手抓过帕子,往后一靠,擦干额头惊吓出来的细汗和眼角的泪珠,然后动作自然地将帕子塞进自己的袖口中。 “这帕子脏了,日后再还王爷一块。” 翟瑾言没有提出异议,倒是温声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贺芸一怔,随即明白翟瑾言来得早,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蒙眼睛哭的样子,但他显然误会了自己哭的原因。 误会便误会吧,贺芸丝毫不介意,反倒是委屈巴巴地起了身,举起自己受伤的胳膊伸到翟瑾言面前。 “真的很疼的!王爷若是愿意给我吹吹,兴许很快就好了!” 翟瑾言眉尖抖了一下,再看贺芸的眼神显然有一种在看白痴的眼神。 “你的手裹着纱布。”翟瑾言提醒道。 “简单啊,解掉就好了!”贺芸喜笑颜开,作势立马要去解自己手臂上的纱布。 翟瑾言忍无可忍,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平静地说:“别闹了。” 这一声十分的轻柔,柔和得贺芸忍不住又想起哥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慢慢将手从翟瑾言的手里抽出来,背过身去,“王爷不是专程来给我送帕子的吧?” 翟瑾言手里一空,手尴尬地往下垂了一截。 翟瑾言以为贺芸是生气了,隐隐有些自恼,明知道他不过是玩笑,自己却非要认真。 “那些人是冲着本王来的。”翟瑾言微微侧身道。 “我知道。”贺芸背对着翟瑾言点头,手细细摸着方才被他抓过的手腕。 贺芸承认自己是个颜狗,但也没有到见人好看就会缠上去的地步,想靠近翟瑾言,除了他好看,地位高,还有就是他的声音。 他柔柔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极了哥哥,贺芸有幸听过几句,便一发不可收拾,否则以贺芸的懒性子,即便再喜欢,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跟着南下的。 之前没想起电话的事,贺芸恨不得天天跟着翟瑾言,就为了偶尔能听他柔声说两句话,如今什么都回忆起来了,贺芸却怕了。 翟瑾言一开口,贺芸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昏迷前的那通电话,手便忍不住的颤抖。 翟瑾言看不到贺芸的动作,也看不穿他的小心思,自顾自地说:“你最好尽早离开。” 贺芸握掌成拳,转过身来,“好。” 翟瑾言顿时愣住。 翟瑾言想过贺芸会找各种理由拒绝离开,独独没有想到贺芸会这么性爽的同意离开。 真的是生气了? 贺芸也是临时起意,趁着翟瑾言走神的瞬间想好了借口:“我到江南,本是为自己的买卖找货源,帮你治时疫只是顺手罢了,如今王爷的时疫即将康复,我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走后,魏笙依旧留下来帮你治时疫,他虽是泥腿大夫出身,但医术并不差,还望王爷可以信他。” 翟谨言的手指抖了一下,那一瞬间,挽留差点成了脱口而出,但又立马意识到,自己此行目的就是劝他离开啊。 不管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为何,看在他精心照顾自己的这么长时间,翟谨言不希望贺芸卷进自己这件事里,那些人不会就此罢休的,时疫一计不成,必然会生出其他法子,今日偷袭贺芸怕也是计谋之一,毕竟青山早就说过,那些人盯上他了。 翟谨言原本打算等试过魏笙的医术之后再想法子送贺芸走,今日之事让他意识到,贺芸已经十分危险,绝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所以,既然贺芸都答应了要走,他便没什么说的。 “嗯,你且先回江都。”翟谨言浅浅点头。 “嗯。”贺芸应的也浅,“我今日还有些事情同魏笙交代,就不去祠堂了,接下来的日子,王爷保重。” 翟谨言顿了顿,低声道:“你也保重。” - 夜晚,翟谨言低头处理桌上的公务,感知到青山的脚步,轻声问:“打听清楚了吗?他伤的重不重?” “只是擦伤了皮,是躲飞镖的时候摔在地上磨的,不严重。”青山如实说。 翟谨言握着毛笔抬起头来,伤的也不重,他为何突然间就同意离开了? 青山勾着脖子打量了一眼翟谨言,试探地说:“主子既想留人,为何执意要劝他走?” “本王只提了一次他便同意了。”翟谨言重新低下头。 青山咧嘴一笑,往前一步,“那主子的意思,其实是想贺公子留下咯?” 翟谨言不言语,算是默认。 翟谨言想过贺芸回如何拒绝,如何找理由留下,心里甚至做好了实在送不走便亲自保护他的准备,但,贺芸没给他这个机会。 青山慢慢收去脸上的笑,退到桌边,低声说:“贺公子或许是有急事吧,都等不到天亮便离开了。” 翟谨言猛地起身,看了一眼青山,又缓缓坐了下去。 “派人暗中保护。” 第四十二章 海 【白河:听说海很大,大到看不到边,海边有大风,即便是伏旱天也不会热!】 【贺芸:嗯,海边很好,带你去走走。】 —————————— “主子,我们的人把贺公子跟丢了。”青山立在翟瑾言身旁说,“而且他并没有回江都。” 玉溪到江都,半日车程,贺芸连夜赶路,到现在已经快一天一夜了,应该早到了。 青山自知办事不利,但还是忍不住说:“贺公子应该是知道我们有人跟着他,故意使计甩开我们的,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竟然一而再地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是栽到那些人手里就行。”翟瑾言倒是平静了许多,以贺芸的机智,他若是有心要开众人,定有他自己的方法。 只是,这一切看起来,他怎么好像是故意在躲自己? 就因为自己昨天没有按他说的给他吹吹? 青山不知道翟瑾言在想什么,只瞧见他眉头紧皱,便暗自紧张,忙说:“你放心,我们的人一路都没有遇到那些人,贺公子绝对不会是落在那些人手里!” “知道了,贺芸的事暂且不管,你留意下村子里,让你姐找机会搭上魏笙,盯着他用药,必要时候,把他的药换掉!”翟瑾言说着起身,“我去外面走走。” “换药?”青山追上翟瑾言,“那不是让他白捡我姐的功劳么?” “现如今还不到我们摊牌的时候,这份功劳我们承受不起。”翟瑾言开口,“青山,你要懂得,暂时的蛰伏是为了更好的反击。” 青山沉默,抿嘴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我姐。” 青山离开后,翟瑾言也出了屋子。 贺芸的建议,翟瑾言已经全部让人照办。 如今玉溪村所有的村民都集中在大宅院里,侍卫的封锁圈也缩小至村子中央,村子外围的房屋全部用白醋、白酒、药草等反复消毒,如今正在进行清淤和修缮工作,清理出来的垃圾会运到村尾烧干净。 翟瑾言刚进村子,便看到茅草屋的老夫妻在村口给侍卫们盛汤水,翟瑾言一靠过去,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不是贺芸每日给自己熬的药吗? “这是什么?”翟瑾言站到桶边问。 老夫妻两第一次离王爷这么近,吓得手里的勺都掉进了桶里,溅起的药汁有几滴落在了翟瑾言的衣服上,但翟瑾言并未在意。 老夫妻两赶紧跪到地上,大爷埋着头说:“回大人,这是大青根汁,贺公子交代,每日早晚给村里的官兵喝一碗,可以预防时疫。” 他果然知道大青根的作用! “他何时交代的?”翟瑾言又问。 “昨日早上就交代了,只不过士兵多,这药今日才运过来。”大叔如实回答,“贺公子虽然有钱,却十分善良,还给村里的村民都做了口罩,说是戴上口罩,就不会把病传染……” “本王没有问你这么多。”翟瑾言冷声打断大叔的话,吓得大叔赶紧闭了嘴。 翟瑾言心里不爽,极其不爽,没了继续去村子里查看的欲望,转身出了村子。 贺芸昨日还吩咐了这么多事情,显然并没有打算离开玉溪,但晚上却匆匆离开,还故意甩开自己的人,这躲自己躲的可谓是极其明显了! 偏偏是你自己要来招惹本王,如今又向旁人一般躲着本王,真以为本王找不到你,不会把你怎样? - 消失在翟瑾言视线里的贺芸,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激怒了翟瑾言,她只是单纯地想离开翟瑾言冷静一段时间。 如今的她,又穿上了女装,给白河乔装打扮成老头,扮演寻亲的爷孙朝着东边去了。 “爷,咱们去东边干嘛?”没人的时候,白河赶着马车,说话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咱们为何不回江都?江都有舅老爷护着咱们,总比咱们自己在外头强。” 白河总以为贺芸是因为跟战王起了争执也急着离开的。 “你要是怕你便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贺芸懒懒地靠在车窗边。 夏日燥热,贺芸和白河只有早晚赶路,到了郊外,便会将窗帘布都门帘都打起,享受自然风穿过马车带来的凉爽。 “小的不怕!小的跟在爷身边,什么都不怕!”白河立马改口,“但是爷您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去有海的地方。”贺芸慢悠悠地合上眼睛,哥哥最喜欢的诗便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贺芸想去有海有花的地方,为哥哥建一座墓。 白河咧嘴一笑,“爷总算是想开了,江南那鬼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说起来,小的还没有见过海呢,只是从那些东方来的商人嘴里听过。”白河有些兴奋,“听说海很大,大到看不到边,海边有大风,即便是伏旱天也不会热!” 贺芸微微抿嘴,浅浅点头,“嗯,海边很好,带你去走走。” 白河咧嘴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贺芸,见她闭着眼,便识趣地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贺芸便被马车晃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吉水。 吉水是东边的第一个城镇,到这里,二人才算完全离开齐乾的管辖范围。 白河将马车停到城门边上,等着贺芸醒来。 贺芸眯眼起来看了一眼四周,起身跳下车,让白河去将马车卖掉。 为了不让翟瑾言的人找到自己,贺芸每到一座城,就会在城门外找地方将马车卖掉,待再出发时,再重新买一辆马车。 他们价钱出的低,很多赶车的都愿意买,很快就能出手。 没了马车的二人便又成了寻亲的爷孙,搀扶着进了城。 “一会儿小的先给爷安排好住处,然后再去钱庄看看有没有咱们的信。”白河压低声音道。 贺芸离开玉溪之后便去信告诉白泽自己离开江南往东边去,并且告诉了他大概的方向,白泽若是来信,会让人送到骆家钱庄的分行,所以,每到一座城镇,白河首先都会去钱庄瞧瞧。 “嗯。”贺芸只是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却扭头瞧着街边某个热闹的地方。 白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以为意地道:“是卖丫头的!” 第四十三章 哑巴 【白河:爷真聪明,找个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的丫头在身边伺候,根本不用担心她出去瞎说。】 【贺芸:你想的可真多,我只是觉得身边得有个丫头照顾罢了。】 —————————— 卖丫头是很常见的事情,就是一些穷苦人或者人牙子将女孩当作商品来卖,偶尔也会有男孩。 每个被卖的孩子基本就打上了奴籍,卖身契一签,从此就只能成为主人的附属,一般这类买回来的丫头地位都比较低,跟红玉那种家生奴才的子女不一样。 贺芸以前在金中也见过,只是没费心思看过,这回倒是停了脚步。 “那几个丫头长的不错。”贺芸轻声说。 白河眯眼看了看,哼笑一声,“好看也就那样,小的是没瞧出什么特殊来,爷你若是看得上,小的这就去买下来!” “嗯。”贺芸轻应了一声,顺势抬手一指,“最左边那个,中间那两个,还有右边第二个,这四个都买下来。” 白河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到没想到贺芸真的会要。 贺芸身边不缺伺候的丫鬟,平日府里有了好的基本都是往她院子里送的。 “爷,您屋里要添这么多人?”白河问。 “不是我屋里要,到时候送去店里。”贺芸轻声说,“江南姑娘水灵,回去养养,到时候模样肯定出众。” 听说是要送到店里去的,白河便没意见了,赶紧掏银子上前与人牙子询价。 “您家主子一看就是大老爷,”人牙子得了钱,对白河十分恭敬,“我这还有个小哑巴,除了不会说话,手脚挺利落,我一并送给大老爷,您这样的大户人家肯定也不差这哑巴一顿饭。” 白河瞥了一眼人牙子说的小哑巴,脏兮兮的,正准备摇头拒绝,身后的贺芸开了口:“既是送的,留着吧,别博了人的好意。” “行,那就留着吧。”白河点头,又掏了一两银子给人牙子,“找个铺子给这几个姑娘捡件干净的衣裳换上,梳洗干净了送到骆家钱庄去!” 一听白河能跟骆家钱庄搭上关系,人牙子对贺芸和白河更加热忱,拿了钱,连连点头,并保证一定将姑娘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送过去。 贺芸却伸手朝着小哑巴勾了勾手指头,“你跟我走。” 小哑巴愣了一下,十分激动地朝贺芸磕了一个头,赶紧爬起身,跟到贺芸身后。 小哑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仅能遮羞,残破的袖子下,大半截胳膊都露在外面,手臂上的伤痕有旧有新,赤裸裸地露在外面。 贺芸没受过苦,也看不得别人受这样的苦,所以方才那小哑巴渴望的看着自己时,自己便赶紧同意了。 白河瞧出贺芸是菩萨心泛滥了,在一旁低声说:“这哑巴八成是卖不出去,还要吃喝,在人牙子那肯定挨了不少打。” “嗯。”贺芸浅浅点头,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去责怪人牙子,这时代就是这样,人口买卖是被允许的,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一个商人破坏自己的商品。 “走吧,去客栈。” - “信没有,已经按照爷你的吩咐,将人交给骆家钱庄送回金城了。”白河从钱庄回来,立马向贺芸汇报。 那四个丫头,贺芸嫌带在身边惹眼,让白河托骆家钱庄送回去交给白泽调教。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声,扭头看向屏风后面。 白河也跟着抬头,便瞧见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瘦弱的姑娘。 白河咧嘴一笑,“这小哑巴洗干净了模样到看得过去。” 白河的一句夸赞使得小哑巴害羞地埋下了头,黑黄的脸上若隐若现地显出几道红晕。 贺芸伸手在白河身上拍了一下,斜眼横他,“谁许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看的!这话等爷回去告诉红玉,有你兜的!” “爷,千万别,小的知错了,不看了,也不拿小哑巴开玩笑了!”白河赶紧贱兮兮地上前来求贺芸。 贺芸笑笑,扭头又看了小哑巴一眼,抿嘴思忖,“你得有个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小哑巴吧?” 小哑巴这才抬头,浅笑着朝贺芸摇了摇头。 “竟没有名字?”贺芸纳闷。 “有没有名字又何妨,跟了爷您,自然得您赐个名!”白河在一旁说。 小哑巴竟跟着点了点头,闪闪发光的眼睛,好似十分期待贺芸的赐名。 “让我取?这我可不擅长。”贺芸皱了眉,目光一转,注意到桌上店小二送来给她打发时间的莲蓬,打定主意:“就叫小莲蓬吧,顺口!” 得了新名字的小莲蓬面色一喜,赶紧跪到地上朝着贺芸磕了几个头。 “起来,起来,我这不兴跪拜这套,以后别没事就拜我,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哪受得了这么多人拜!”贺芸赶紧将人叫起来。 白河眼疾手快地上前拽了小莲蓬一把,随即用老人的语气说:“以后跟在爷身边照顾,要竖起耳朵听吩咐,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咱们爷身份特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有什么话都吞进肚子里。” 小莲蓬连连点头。 她初次听到白河称呼贺芸为爷的时候也有过迟疑,但很快就自我恢复了,只要主子愿意养活她,还不被人牙子打,管他是男是女呢。 “行了,你也不能白吃饭不做事,先下去叫掌柜的给咱们准备点吃食。”白河得意地吩咐。 “你个躲懒的,这事你不会去做么!”贺芸抬脚轻踢了一下白河,心想叫一个哑巴下去点菜,不是刁难人么! “爷,小的才是从小到大跟着您的,您能不能别这么偏心?”白河揉着脚腕躲开,“小的这不是在教她做事么?” “还敢诡辩!”贺芸直起腰身,又要伸长腿再去踢,小莲蓬挡了上来,笑着朝贺芸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贺芸笑着收了笑,“你既然觉得能做到,那你便去吧。” 小莲蓬点点头,便出了屋子,白河这才,慢慢靠到贺芸身边,“爷真聪明,找个既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的丫头在身边伺候,根本不用担心她出去瞎说。” 贺芸微微眯眼,“你想的可真多,我只是觉得身边得有个丫头照顾罢了。” 所以,只要是个女的,是不是小哑巴都无所谓。 第四十四章 庙会 【白河:爷,小的也想去庙会~】 【贺芸:你去干嘛?掌柜的都说庙会是年轻男女游街了,你这头发花白地混在里面岂不是什么突兀?】 —————————— 贺芸的顾虑果然是有道理的,第二天早上醒来便觉察到不对劲,起身检查了一下,果然,是亲戚造访了。 本来这种小事贺芸也不想假借旁人之手,奈何穿越过来之后一直都是自己屋里的红玉帮忙准备一应物品,连脏了的内衣也都是红玉偷着拿去清洗的,所以,贺芸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古代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再者,白河再能干,到底是个男的,即便贺芸是现代过来的,也没开放到会让一个男的照顾自己的特殊时期,所以,贺芸早就有再找一个丫头的打算了。 小莲蓬就跟贺芸一个屋子,早在贺芸起身的时候便跟着起了床,一直候在屏风边上,听了贺芸的话,赶紧出门找人要了一盆热水给贺芸,然后又将贺芸换下来的脏衣服裹着拿去洗。 贺芸特殊时期,不适合赶路,决定在吉水多住几天,白河倒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去跟掌柜延了房。 “你们就得多住几天再走嘛!”店掌柜收了钱,格外的热情,“再有三天便是乞巧节,到时候花神庙会办庙会,即便不为小姐求个姻缘,去看看热闹也好啊。” “花神庙庙会?”白河追问了一嘴,“都有些什么,好玩么?” “都是些姑娘们爱玩的东西,庙里的主持会免费帮忙解姻缘签,男男女女折花游街,遇到心仪的人可递花枝表明心意,还有吟诗作画,曲酒流觞等,您年纪大了怕吵,倒是可以让小姐去瞧瞧,总之吃的、喝的不会少。”店掌柜热心推荐。 白河细细一想,自家爷自打出生便假扮男儿身,每年乞巧节都没人邀她一起过,偶有一年自己半夜进院子里寻她,悄悄地看到她自己在屋子里捞针引线,那认真又偷摸的模样,现在想起都叫人心疼不已。 反正这里离金城远,又没人认识爷,不如趁此机会让她去感受下,过一回真正的乞巧节。 - 白河赶紧回屋将庙会的事情同贺芸说了,贺芸兴致也挺高。 “到那天我便带小莲蓬去玩玩。” “小的也跟着!”白河立马说。 贺芸抬头瞥了一眼白河道:“你去?你去干嘛?掌柜的都说庙会是年轻男女游街了,你这头发花白地混在里面岂不是什么突兀?” 白河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那小的便换身装扮去!” “不许,不许!”贺芸摇头拒绝,抬手指着白河道:“你不许跟着我,我就是要出去看看自己这样貌能收到多少公子哥的花枝,可不许你跟在我身旁捣乱!” 白河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贺芸,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去庙会的决定。 “这马上都乞巧节了啊。”贺芸忽然懒懒感叹了一句,随即站起身,绕到书桌后面,“我写两封信,到时候你让钱庄的人帮我送出去。” “是。”白河见贺芸提了笔,浅浅应声,退出房间。 - 转眼便到了乞巧节,贺芸的特殊期过了大半,人已经恢复了精气神,辛正二刻,化了精致的淡妆,挑选了一件水粉色襦裙,再配一对白玉梨花团簪,便带着小莲蓬出了门。 客栈找的马车,直接将二人送到花神庙,因为去的晚,马车在街头便堵着进不去了,贺芸便索性下车,带着小莲蓬往里面走。 因着乞巧节是女孩子的节日,庙会两边的摊位上也摆满了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和吃食。 贺芸也是女孩子,对这些小物件是本能的喜欢,走着走着,便忍不住停了脚步,看看这个,又比比那个,一问价,皆只需要几十文,贺芸爽快地挑了七八件,回头让小莲蓬付钱时,见小莲蓬也紧紧地盯着摊位,便笑着说:“喜欢哪个,也买几个。” 小莲蓬一听,赶紧摇头,目光再也不敢往摊位上看。 贺芸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又给她好的衣裳和吃食,她自觉无能未报,怎么还能再花贺芸的钱呢? “钱袋子给我!”贺芸一把将手伸到小莲蓬面前,出门前,白河特意将换好零钱的钱袋子给了小莲蓬。 小莲蓬赶紧掏出钱袋子递给贺芸, 贺芸接过钱袋子,找了一番,拎了一个最小的银粒子递给摊贩,然后转身对小莲蓬道:“钱我已经给人家了,你想要什么赶紧拿,不拿多的钱便算白给他的了,这钱便宜别人也是便宜,便宜你也是便宜,你自己是好好掂量!” 小莲蓬一想,贺芸这话说的没错啊,便宜了别人总比便宜了自己好,赶紧伸手将自己喜欢的几件都拿了一件,拿完又打着手势问摊贩一共多少钱。 摊贩也听了贺芸的话,所以每瞧见小莲蓬拿一件东西,便心疼一阵,觉得自己少得了几文钱,但又不敢得罪贺芸这个有钱人,只得强笑报价,只是每件东西报贵几文,趁机多赚点。 小莲蓬一听还余几百文呢,又赶紧多挑了几件,最后不得不又挑了一个花篮来装自己和贺芸买的东西。 两人离开铺子的时候,小莲蓬提着满满一篮子小物件跟在贺芸身后,每一步都恨不得踮起脚尖走。 贺芸知道这小丫头高兴,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拉着她去吃了好几处小吃,才决定去花神庙。 - 花神庙里更热闹,男男女女,川流不息,偶有擦肩而过,男子温雅点头,女子垂眸浅笑。 这个时候,女子手里基本没什么花枝,男子腰间到都别着一朵荷花苞,有白有粉。 贺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型相亲会,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男子们腰间打量起来,看着看着,也会留意下少年们的容颜。 贺芸是个颜狗,颜值太低的她根本不会多看,一圈看下来,入得了眼的便没几个。 “那边文公子他们斗诗呢,好生精彩!”身旁忽有三五个姑娘组团走过,贺芸从她们话里听来一句,顿时来了兴致,抬脚跟了上去。 小莲蓬忙也要跟上,忽地被人从旁边一把拽住胳膊! 第四十五章 文公子 【贺芸:哎呀,这是谁的银子掉了!】 【众姑娘:我的!我的!】 【贺芸:哎呀,手滑,银子飞出去了!】 —————————— 小莲蓬刚要张嘴叫,白河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哑巴,是我!” 小莲蓬瞥了一眼身旁人,见公子哥打扮的人还真是白河之后便闭了嘴。 白河松开小莲蓬,轻咳一声,掏出一块帕子捂住自己的嘴鼻,借势挡去自己大半张脸,悄悄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贺芸,低声对小莲蓬说:“跟着爷小心点,防着那些男的,要是有不规不矩的,狠狠地打!” 小莲蓬听话地点了点头。 “另外,可不许咱们爷随便接别人的花!”白河又说。 小莲蓬再次点头。 白河低头看了一眼小莲蓬手里的竹篮,伸手接过,“这些东西交给我吧,你赶紧上去保护好咱们爷,这人挤人的!” 小莲蓬听话地松了手,小跑着去追贺芸。 贺芸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扫了一眼小莲蓬空空的双手,浅笑着说:“白河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不许他来,他还偏要跟来!” 小莲蓬刚想摇头给白河打个掩护,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只好朝着贺芸抿嘴一笑。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贺芸浅声问。 小莲蓬继续尬笑,还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贺芸轻哼,“无非就是保护好我,不许瞎接别人的花之类的!” 小莲蓬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人群里的白河,送上同情的目光。 - “文公子!文公子!”人群里的姑娘们将矜持抛到脑后,纷纷挥手朝着里面喊叫。 贺芸好奇地踮起脚尖看了看,只隐隐看到一个亭子,连里面有几个人都没有看清,只好往人群里挤。 “啊~啊!”小莲蓬紧张地跟上贺芸,拽着她的胳膊指了指四周。 “没事,挤一挤,不会挤坏。”贺芸浅笑,伸手握住小莲蓬的手,“我们挤到里面去瞧瞧,看看这文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物!” 小莲蓬怔了一下,愣愣地看向贺芸握着自己的手,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一时间泪腺便开始发酸。 贺芸浅浅一笑,又握了一下小莲蓬的手,拉着她往里面挤。 从这群姑娘们疯狂的喊叫声中便可以听出来都不是柔弱女子,贺芸挤,她们自然也跟着挤,小莲蓬赶紧从感动中回过神,攒足了浑身的劲,咬紧牙关,抬起胳膊肘,将贺芸两边的姑娘使劲往外推。 推搡了好一会儿,贺芸浑身乏力地叹了一口,回头一看,自己和小莲蓬还在人群的最外围。 小莲蓬愧疚地看了一眼贺芸,咬咬牙,作势又要往前挤,贺芸摇摇头,将人拉了出来。 小莲蓬连忙摇头,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好像在说自己可以的! 贺芸松开小莲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我相信你可以,但是,有时候,我们得用点巧劲。” 贺芸说着从钱袋子里摸出一粒五两的小银锭,面朝人群,将银子举起,大叫一声:“哎呀,这是谁的银子掉了!” 顿时,人群里有一半人回了头。 贺芸眼疾手快地将银子朝着另一面的草丛里丢去,“哎呀,手滑,银子掉了!” 银子飞出去的那一刻,人群里便有姑娘跟着跑了过去。 那可是块银锭子,小城里的姑娘许多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未必有这么多,自然看花了眼,纷纷追银子去了,原本严严实实的人群只剩了薄薄的一圈。 贺芸得意地咧嘴一笑,赶紧扯了小莲蓬的手,逆流而上,顺利挤到了亭子边上。 贺芸这才注意到,亭子边上一圈竟还有椅子,坐在椅子上的各位小姐衣着、装扮皆比一般人华丽,自然也没有因为一块银锭子起身,目光依旧盯着亭子里的人。 亭子里有四位公子哥并两位书童,四位公子轮流作诗,写好之后由书童站到亭子口展示出来,坐着的几位姑娘会评价,会根据喜好命人送金花进去。 “这金花哪里来的?”贺芸随便拉了一个人问。 看着那些小姐的侍女用篮子提金花,可见这些金花不是真的金花,贺芸忍不住也想弄点来玩。 身旁的人抬手往亭子左边指了指,“那里有卖,一两银子一朵,各位公子得了金花便簪到旁边的柱子上,日落之前,谁的多谁便是金花状元!” “去年文公子便是金花状元,今年看起来又是非他莫属了!”旁边另一人兴奋地插言。 贺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亭子里,四位少年皆是温文尔雅的装扮,只是那文公子生的眉眼柔和,薄唇含情,鼻峰挺立,纵使周遭姑娘喊破了嗓,他也只是专注在自己的诗词上,偶尔抬头一瞥,微微眯眼,便是万里春光,怪不得这些姑娘们会如此疯狂,就连贺芸都忍不住让小莲蓬去旁边买些金花来预备着。 “你既要买,便多买点!若是得了花神冠,今晚可由金花状元陪着赏花灯。”身旁的姑娘见她有些银两,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花神冠?”贺芸好奇,忍不住伸手拉住小莲蓬。 “喏。”那人又抬手一指,贺芸才注意到亭子旁边的屏风上并不是图画,而是写了好几个人名,人名后面用“正”字计数,“过了五十朵的便会写在花神榜上。” 贺芸看那榜,送得多的,已经过了一百了。 啧啧啧,人最怕攀比了,此榜立在这,怪不得这些姑娘们跟金花不要钱似的,想出这玩法的人还真是聪明啊,两头赚钱! “不用多,随便捡个一二十朵玩玩就好。”贺芸扭头嘱咐小莲蓬,然后点点头,示意她先去买金花。 小莲蓬刚走,亭子里的书童忽地站出来敲了一下锣。 “第五首,张公子出题,咏柳,无韵,一炷香开始!”说完又是一声锣响。 锣响之后,方才还聚在一起说笑的四位公子纷纷散到书桌边,提笔书写。 贺芸站的腿酸,瞥了一眼身旁的椅子,歪着身子靠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 诗中无情 【贺芸:美则美矣,只是诗中无情。】 【众姑娘:你才无情!你全家都无情!】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书童们一一将四位公子的诗作展示出来,每人只有两句,或五言,或七言,都是能对上“柳”题。 因为是书写出来的,所以看诗作的同时,也看书法,也难怪那文公子能得这么多人喜欢,书法在四人之中十分突出,即便是贺芸这种不懂书法的,一眼都能瞧出好坏来,只不过四人的诗…… 贺芸摇头。 “姑娘为何连连摇头?”亭子里的人突然发问。 贺芸一愣,转眼去看,才知道同自己说话的正是万千瞩目的文公子。 贺芸用眼角看了下四周,果不其然,众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有歆羡,有嫉妒。 见贺芸出神,那文公子浅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亭子口的台阶上,“我们四人的诗作一展出,众人皆叫好,唯有姑娘连连摇头,可是不满意?” “还敢不满意?” “会不会品诗啊!” “真是丑人多作怪!故意吸引文公子的吧,妖精!” 贺芸还没做回应,周边的人便开始酸话连篇。 贺芸连忙笑着摆摆手,“不敢,不敢,几位公子才情绝伦,我怎会不满意呢?” “姑娘,这金花诗会原本就是为了斗诗寻乐,姑娘们一味追捧于我们也无益,姑娘若是当真有可指点处,还望不吝赐教才是!”张公子站到文公子身旁道。 “正是。”另外两位公子也站出来,朝贺芸微微拱手。 贺芸内心呵呵,这就有点骑虎难下了。 “既然四位才子皆说要姑娘评点,姑娘倒不如说说,”一位坐着的小姐侧身看着贺芸开了口,“姑娘若是当真评的好,四位公子自会感激,若是不懂装懂,胡乱摇头,还请姑娘早些离开,莫要在此影响了四位才子斗诗以及众人的兴致!” “就是!没本事就早点滚!”人群里有人附和。 她们呼喊了半天都没得到正眼一看,贺芸摇个头便将四位公子都吸引了,她们心里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都被人喊滚了,贺芸心里不可能没点斗气,扫了一眼周边嫉妒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四位公子的才华自不用说,我摇头,只是感慨诗中无情。” “你才无情!”有人大声反驳,甚至有人用力推搡了贺芸一下,好在小莲蓬在一旁衷心护主,才使得贺芸没被推出去。 文公子连忙抱了拳,“还请众位许这位姑娘将话说完。” 文公子开口,姑娘们立马矜持,贺芸这才幸免于难。 贺芸扯了扯自己被推皱的衣裳,暗道真不该趟这浑水,竟还有生命危险! “柳,同留音,从古至今文人骚客都爱以柳寄思,今日四位公子的诗句也皆是如此,我斗胆问四位公子,你们如此揣测柳的心思,问过柳树的意思吗?”贺芸抬头看向四位公子。 “姑娘这话就可笑了,既是古人能用,何故四才子就不能用了?”坐着的那位小姐又开了口。 “能用,自然能用!”贺芸接话,“只是不该用的如此差强人意。” 贺芸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四位公子,“小女子不才,有句诗想送给几位公子。” “姑娘请说。”文公子应道。 贺芸便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为作新词强说愁!” 贺芸话音刚落,那文公子便轻笑出声,拱手朝着贺芸又是一拜,“文某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我四人不该为了作诗而强加留意。” 贺芸轻轻点头,“今日乞巧节,花神庙前花神会,众人齐聚,何需柳叶寄相思?” “是我等拘谨了!”四位才子皆点头,又齐齐朝着贺芸一拜,“谢姑娘赐教。” “不敢不敢。”贺芸连忙推谢,倒不是她谦虚,当真是自己也记不住几句诗词,此番评论,简直班门弄斧,好在凭着一副好口才,没有翻车罢了,实在是不敢再邀功。 见四位公子都对贺芸赞赏连连,众人看向贺芸的目光也柔善了许多,一旁的书童瞅准机会上前提醒各位该赏金花了,众位姑娘们立马转了目标,慷慨投钱。 贺芸见自己一翻评论并没有打消这些姑娘们的积极性后暗舒了一口气,连忙叫小莲蓬将自己的二十朵金花尽数赏出去,一人五朵,各不得罪。 小莲蓬送金花出去的时候人群小小骚动了一阵,有两位书童抬了一把椅子进来,排在前排,然后恭恭敬敬地来请贺芸。 “我?”贺芸有些诧异,“赏二十朵就有座位?” “姑娘说笑,这座位是文公子令小的准备的,即便是姑娘您不赏金花,也该您坐!”书童笑着说。 贺芸抬头看向亭子里,正好与交谈中的文公子目光相对,对方浅笑着点头示意,贺芸也连忙点头回应。 “那便替我谢过你家公子。”贺芸同书童道了谢,神情淡然地走过去坐下。 不知是不是贺芸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几轮,姑娘们不再盲目叫好,也会停下点评几句再赏花。 贺芸实在是弄怕了,生怕说多错多,漏了马脚,基本不再开口,倒是那几位公子对她印象深刻,时不时会问上几句,贺芸皆应付回答了。 待到最后一首时,结局基本已成定局,文公子比张公子多八十几朵金花,金花状元看来是花落他家了,至于花神榜上,排在第一的共送出两百七十朵的容小姐,正是先前坐着与贺芸说话的那位。 书童们刚清点完一波金花,笑着说:“看来今年的花神祭将由文公子与容小姐开……” “且慢!”文公子突然开口打断书童的话,随即扭头对自己的书童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书童点点头,迅速小跑着到卖金花的地方端来几盘子金花送到亭子里,随后听到书童唱报:“文公子赏花一百于张公子!” 众人一片哗然。 张公子加上这一百金花,总数就超过文公子了,金花状元便成了他,文公子此举无异于再说自己不想当金花状元。 贺芸扭头看向那容小姐,脸上的神情可想而知! 第四十七章 比富 【容小姐:有钱你去砸,没钱别逼逼!】 【白河:谁说我家小姐没钱的,站出来,劳资用钱砸死你!】 【贺芸:这呆瓜跟班我不想要了……】 —————————— “文渊,你这什么意思!我需要你这样把金花状元让给我么!”亭子里的张子枫先开了口,伸手拦着不让书童把金花簪到自己身后的柱子上去,“别插我这,他买的簪他那去!搞什么名堂!” 文渊回头朝张子枫笑着道:“不是让你,实则今日有事,花神祭去不了,请你帮个忙。” 张子枫听了,脸上虽还是不满意,却不再拦着花童了,恼怒地对着文渊道:“行行行,算我倒霉,结实你这么个兄弟,我可告诉你,这金花可是你送我的,我可不会折成银子还你的!” 原本还以为张子枫是发怒的贺芸,这会儿才看出来这二人是好友,两人的互动竟还挺有趣。 只不过再有趣贺芸也不想看下去了,就因为文公子盛情难却的一把椅子,自己今日一下午就耗在这里了,庙会上的其他东西什么都没玩到。 “我们先走。”贺芸起身,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扶了小莲蓬的手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文渊瞧见贺芸要走,连忙推开张子枫,往外追了几步。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来,“文公子找我有事?” 文渊温温一笑,朝着贺芸又是一拜,“文某钦佩姑娘的才华,不知可否邀你一起游园。” 晚上有花神祭,花神祭后便是花灯游园,无非就是年轻男女凑在一起诗情画意罢了。 “文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怒而不显的容小姐猛地起了身,直勾勾地看向贺芸和文渊,“你故意不做这金花状元,不肯与我同为花神祭开灯,就为了请这位姑娘游园?” 文渊神态淡然地回答:“对,花神祭要费些时间和功夫,我怕这位姑娘久等。” “好你个文渊,你可真是风流才子啊!”张子枫也从亭子里赶了出来,站到文渊面前撕心裂肺地数落他,“你说的有事就是为了邀这位姑娘游园,我不管,我也想跟这位姑娘游园。” 张子枫说着回头朝亭子里喊:“那谁,把那金花全拔下来插到何靖的柱子上去。” 无辜被点名的何公子站在亭子口,苦笑,“这又关我何事~” “你们不要太过分!”容小姐愤然跺脚,大概是大家门风使得她没有破口大骂,一连被两位才子嫌弃,任谁脸上都挂不住。 “翠儿,再去捡二百金花送文公子!”容小姐赌气地说。 众人倒吸一口气,又是两百朵,那文渊又比其他人多很多了,果然还是有钱任性啊。 “容小姐!”文渊开口阻拦,“文某今日确实想与这位姑娘谈些诗词,还请容小姐行个方便。” 文渊如此求情,容小姐也有些动容,但自己花了这么多银子为的就是能和文渊一起为花神祭开灯,叫吉水都知道自己和他才是郎才女貌最般配的一对,临了被人横插一杠,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文公子,实在不是我蛮横,金花诗会的规矩,那便是谁金花多谁便是金花状元,我也不得不提醒文公子,这金花向来是由花神们赏给才子的,您给张公子赏花着实不合规矩。” “对,不合规矩。”人群里有人小声符合。 “本就该容小姐和文公子一对!” 人群里的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但同样是酸葡萄,她们更愿意吃容小姐这颗,毕竟人家容小姐花了几百两银子,她们还能自我安慰找借口是钱不够。 “文公子,这容小姐说的不无道理,您自己给自己打赏确实不合规矩。”贺芸轻声朝贺芸道。 “对,就是不合规矩,”张子枫在一旁附和,“你赶紧回去做你的金花状元,我要约这姑娘游园去了!” 文渊神情认真地瞥了一眼张子枫,立马让对方闭嘴。 “姑娘,文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今日听姑娘一言,深感听君一席,胜读百书,今日庙会一别,日后不知能否再遇,所以才想请姑娘同游,还望姑娘赏脸。” 文渊将话说的这么真诚,贺芸自然也心动,好看又有才的男子邀请同游灯会,自己何乐而不为?反正这金花状元自己也劝过了,他自己不要,我又何苦跟着内疚呢? “那好吧。”贺芸开口应下。 “我不许!”容小姐大吼,“既是规矩,咱们便按规矩办,这位姑娘若是金花数超过我,我自然也无话可说,但若是没有,还请文公子按规定与我同为花神祭开灯!” “至于这位姑娘,我对你并无恶意,你若是的不了这花神冠,还请认清身份,尽早避开的好!” 贺芸没想到容小姐这兔子急了还真咬人,而且还是乱咬一通,本就是文渊执意,她不敢指责文渊,便将所有过错推到自己身上来,这一点,贺芸还真是不能忍! 贺芸正要发作,一旁闪出来一人,直接将张子枫推到一边,盯着容小姐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猖狂至极!你是什么身份,就敢诋毁我家……小姐!” 白河吃了一个结巴,差点叫错,愧疚地回头看一眼贺芸,然后豪气地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举在手里道:“才花了五百两就敢如此猖狂,我家小姐是不屑与你这些人争风头,否则买下这花神榜都行!” 众人皆哑口无言。 骆家钱庄的银票为了好辨认,做了彩头,红色开头的是百两票,绿色开头的是千两票。 白河手里的那一叠,红票十几张,绿票几十张,还有几张花头票,那可是万两票,粗粗估算,那一把,也有近十万。 别说是买下花神榜,买花神庙都够! 众人诧异地看向贺芸,贺芸却不好意思地提起衣袖将脸遮了遮。 虽然这举动着实解气又装逼,但怎么都觉得白河随身带十几万两银子的行为有些傻气! 散了,散了,这呆瓜跟班我是一点都不想要了。 第四十八章 游园 【文渊:游园还未结束,贺姑娘就要回去了吗?】 【贺芸:再不走,我担心我的两位跟班被蚊子抬走!】 —————————— 张子枫挪动脚步凑到文渊身边小声说:“这姑娘我惹不起,撤了,金花状元算我给你帮忙了!” 文渊勾嘴浅笑,抬头给亭子里的书童一个示意,那书童立马鸣锣唱报:“时辰到,今年金花状元张子枫,花神榜容小姐夺冠!” 这一通报便是定数,不会再改,众人即便再有为容小姐打抱不平的也不敢说什么了,何况想一想那花花绿绿的一把银票,众人也不敢再多话,甚至散开的时候都刻意离贺芸远一些,生怕不小心擦碰一二,就被贺芸的跟班用钱砸死了。 至于花神容小姐,独自愣在原地,那神情比吃了半只苍蝇还难看。 “呵呵,小姐,我出现的及时吧?”白河立马嬉皮笑脸地凑到贺芸身旁。 “呵呵……”贺芸直接白了他一眼,“不是不许你跟来么?” “小的这不是担心姑娘么?”白河继续陪笑,“而且您看,我这身打扮,在人群里一点都不突兀!” 白河穿了一身素色锦袍,不嬉皮笑脸陪笑的时候确有几分公子哥儿的模样,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别说突兀,还会有几分吸睛。 “倒是有模有样的!”贺芸点头,随即将身旁的小莲蓬往他年前推了推,“那正好,你俩凑一堆玩去吧。” 小莲蓬连忙摇头摆手,又迅速站回贺芸身旁。 白河也忙说:“小姐,别啊,就让小的们跟着您吧!” “你两想什么呢!”贺芸轻笑,回头扫一眼身后的文渊,“我要与有才又帅气的文公子去约会,你两跟着合适吗?” 被当面夸赞帅气的文渊在贺芸身后红了耳尖。 “这……”白河刚要开口,看到贺芸抬手露了一个手掌,只好默默反驳: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贺芸一左一右两道眼神,迫使白河和小莲蓬退开,随即笑着回头邀请文渊:“文公子不是说要去游园么?还不走?” 文渊浅笑着跟上,走到贺芸身边温声说:“花神祭还早,我们先去吃饭。” 贺芸也不想一直跟文渊一起压马路,便点头同意,由文渊做主,挑选了一家意境不错的酒楼。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贺芸。”贺芸毫不避讳,直接报了全名。 文渊倒是十分绅士,只称呼“贺姑娘”。 “贺姑娘好似不是本地人?” 贺芸记得他之前也说过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料想他早就猜到了自己不是本地人,忍不住打趣:“怎么?这吉水的小姐姑娘文公子竟都认识,一眼便能瞧出我不是本地人?” 文渊再次红了耳朵,低头抿嘴道:“着实未曾听过像贺姑娘这般有才的。” “有才?”贺芸勾嘴,“文公子说的是有才华还是有财气?” “都有吧。”文渊又将头低了些。 贺芸抿嘴忍笑,见他也不像撩妹高手,实在经不起打趣,便换了话题道:“这酒味道不错。” 文渊连忙抬了头,“这是吉水有名的青梅酒,味香而性淡,多喝些也无妨。” 贺芸点头,又自斟自饮地喝了一杯。 “贺姑娘平日里读些什么书?”文渊又寻了话题,“竟能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作新词强说愁的感悟。” 贺芸笑的尴尬,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学的是九年义务教育吧?只好继续发挥自己瞎掰扯的本事。 “我什么都看一点,看的也杂,只不过先生严格,每次为了应付他的吩咐,绞尽脑汁,久而久之,便有了这番感悟。” “你说,叫一个从没有离开家的人写离别可不是强人所难吗?” 文渊眸光柔和,低声道:“实在惭愧,我等便是从未离开过家门,堪堪读了几本书,便敢以柳思人,在姑娘面前闹了笑话。” “文公子也莫要谦虚,即便是未曾经历过,你们写的柳也比常人更好。” 文渊感激地看了一眼贺芸,“我去年本欲进金赶考,先生说我年岁尚浅,心性不稳,还需再等三年,我原不认可,今日得姑娘指点,尚知自己还有诸多不足。” “不不,此言差矣!”贺芸摇头,“文公子的才华和书法在同龄人中间已算佼佼者,区区金花状元早已经装不下你的满腹才情,既如此,你为何不出去走走呢?”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该读的书文公子你都读了,应该放下书本去看看,书里写的和现实中的有什么不同?” 贺芸说完发现文渊竟直直地盯着自己,顿时愣神地眨了眨眼,不自信地说:“我说的不对?” 文渊抿嘴一笑,“贺姑娘说的很对,每句话都令在下眼前一亮!” 贺芸羞红了脸,忙侧头继续喝酒,眼角却忍不住偷偷打量文渊,这人当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多好看吗?这般直直地盯着人放电也不知道危险? 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些,便一起去游园,因去的晚,未能赶上花神祭,只是听说容小姐在花神祭上心不在焉,犯了两三次错误,最后狼狈退场。 花神庙的院子里挂了各色的花灯,年轻男女们或两两结伴,或三五成群,女子手中持花,男子手中提灯,在院子里走走玩玩。 “贺姑娘,”文渊出声叫住贺芸,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捧出一朵莲花,“这花是我今早亲自去荷园摘的。” 贺芸玩了一天,自然也知道男子送荷花是什么意思,浅笑着道:“谢文公子好意,贺芸已心有所属,承不起你的好意。” 那文渊也不是拘谨之人,立马道了声“抱歉”便将花收了起来,顺手在旁边为贺芸也取了一盏花灯。 今夜,女子持灯,便是拒花的意思。 贺芸接了灯,侧身看向文渊,“感谢文公子今晚的陪伴。” 文渊一愣,“游园会还没结束……” 贺芸浅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骚动的竹林,笑着说:“草丛里蚊虫多,时间再长点,我担心我的两位跟班会咬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文渊立马明白,笑着点头,“愿来日还有机会与贺姑娘相见。” 贺芸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来日你若是进金赶考,到云庄寻我!” 文渊大喜,连连点头,“一定!” 第四十九章 自爆身份 【白河:王爷若是公开您的女儿身份怎么办?】 【贺芸:他最近跟我走的亲密,若是公开我的女儿身份,不正好证实了我两有私情,到时候他更得娶我!】 —————————— 文渊离开了贺芸便径直往园子深处走去,刚走一会儿,便遇到了急急忙忙出来的张子枫。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张子枫欣喜地抓住余辉,目光止不住在他身上打量,待看都他腰间别着的莲花后笑眯了眼,“这花到底是没能送出去啊!” “哼,你非要和我抢,指不定我去那姑娘兴许就能收下我的花呢。”张子枫无视掉文渊的冷漠眼神,自顾自地喋喋不休,“姑娘家家的,都得甜言蜜语哄着,你少言寡语的,人家姑娘能接受才怪呢!” “我准备择日进金。”文渊平淡地说。 张子枫一顿,拽紧文渊的胳膊,“为了那位姑娘?姨父姨母能同意?” “不,为了赶考!”文渊摇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想提前进金看看。” 张子枫稍作沉默,损失双眼一亮,“那我也要去,我爹娘那边交给你去说!” 文渊瞥了一眼张子枫,直接同他擦肩而过。 - 另一边,贺芸目送文渊离开之后便回了身,将双手往身后一背,轻咳一声,“行了,人都走了,你两别躲了!” 白河和小莲蓬这才低着头从竹林里出来。 贺芸伸手为小莲蓬摘去头发上沾的竹叶,一边数落白河:“定是你出的馊主意,偷偷摸摸地跟在我后面,瞧瞧好好一姑娘被你弄的头发乱糟糟的!” “爷,小的到底是不是您的家生奴才了,这丫头才来几日,您护着她比奴才还多!”白河委屈巴巴地道。 小莲蓬连连发笑,伸手替白河捡去衣服上的竹叶。 白河报以浅笑,他可没有小气到真会和小莲蓬争醋。 “爷,您是不是要回去了,小的这就去给您叫马车来!” “不急,来都来了,都玩一遍再说!”贺芸说着瞥了一眼二人,“你两这一路跟着我,吃也没吃好,玩也没玩好,正好咱们三儿凑一堆玩去!” 白河和小莲蓬大喜,连连点头,于是主仆三人又重新回到花神庙门口,买了些吃食和漂亮的花灯,在河岸边寻了一处坐下,吃吃东西,说说话,吹吹凉风,临走前又放了几盏河灯,许了愿望。 - 远在玉溪的翟瑾言,日落时分才收到贺芸的信,一展开,只有一句话:情不所起,一往而深。 翟瑾言的心猛跳了一下,手中的信纸轻轻落在书桌上。 这诗,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情诗。 一个男人给自己写情诗!翟瑾言忽然想起温汤庄园那晚,贺芸扭着头,举着杯,眉眼含情地说:“可我喜欢男人啊,尤其像王爷这样的!” 翟瑾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忙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莫名的悸动,回神过来,这才注意到,贺芸的信,有第二页纸,于是伸手捡了起来。 [王爷才情绝伦,不置可否替我看看这两句诗词,若是乞巧节拿到花神庙会上去用,能惹多少姑娘青睐?] 翟瑾言愤愤地将信揉了,连带着情诗的那张,粗暴地揉成了一团! 他感觉到了戏弄! 片刻之后,翟瑾言又平静下来,慢慢将裹成一团的信纸又轻柔地展开,盯着第一句话看了许久后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支起半扇。 这是信号,得了消息青山很快就闪进了屋。 “去查查,哪里有在乞巧节有花神庙会,贺芸在那里!”翟瑾言说。 “乞巧节祭花神,有这习俗的地方不多,应该好查,我这就吩咐人去查。”青山说。 “不用,你亲自去查。”翟瑾言神情认真地将贺芸的信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找到人之后给我飞鸽传书,之后你便暗中跟着他!” 一声不响地跑了,又故意来信撩拨,是吃定了自己找不到你吗? “这回,不要再跟丢了!”翟瑾言强调。 “是!”青山坚定地应下,随即又说:“那魏笙倒是有些本事,如今村中的疫情已经减缓,有几人已经痊愈了。” 翟瑾言点头,忍不住浅笑,“将这功劳都算到他头上去,大可叫人广为传颂,玉溪的疫情能够治好已成定局,那些人即便是再想出手也已经晚了。” “本王坐镇此处,你不用担心,只管去办这件事。他若是回金,你便也一并回金。” 青山在此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翟瑾言的屋子。 - 第二日,三人因为前晚玩的太晚,皆睡到日晒三竿才醒,白河知道今日要启程赶路,早早地下楼,请人订了马车,准备路上的吃食,然后上楼,请贺芸帮他化妆伪装。 “不用了!从今儿开始你就不用再假扮老头子了!”贺芸笑着说。 “不用?”白河诧异,“爷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即便这里没人人是咱们,但王爷的人呢?若是那些人追来,即便认不出您,认小的还是能认出来的!” “哎呀,爷,您该不会不打算带上小的了吧?”白河慌张地上来紧跟着贺芸,“小的不管,是您带这小的出来的,您到哪,我就到哪,您休想丢下我!” 贺芸噗嗤一笑,捡起桌上的肉包子堵上他的嘴,“安静点,我有说不带你吗?瞎慌张!” 得知贺芸没打算抛弃自己,白河安心了一些,顺势挨着桌边坐下吃早饭。 贺芸平静地说:“撩他也撩的够久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误以为我是个男的,倒时候真把他掰成了断袖,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那若是他将您的身份公开呢?”白河紧张地问。 “他不敢!”贺芸浅笑,“他最近跟我走的亲密,若是公开我的女儿身份,不正好证实了我两有私情,到时候他更得娶我!” 白河嘿嘿一笑,“爷可真聪明,连王爷都被您牵着走!” 贺芸浅笑,暗想这才到哪啊,日后机会还多着呢! 三人吃过饭下楼,经过柜台的时候贺芸停了一下脚步,轻声与掌柜的说:“若是有人问起我们,便说往东海去了。” “好。” 第五十章 白掌柜 【贺芸:你认识白掌柜?】 【白少轩:他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一身武艺不要,竟去做商人!】 —————————— 青山已经打听,只有吉水有乞巧节花神祭的习俗,当下连夜奔赴吉水,却晚了贺芸一天,好在贺芸一路留了许多明显的信号,青山便也跟往东海去,在临近东海城的前一天,青山终于见到了贺芸。 若不是身旁有白河,青山实在不会将那位粉色罗裙的姑娘同贺芸挂钩,但因为有了白河,青山便去注意女装的贺芸,而且越看越肯定,这就是贺芸! 我的天啊,贺公子竟然是位女子! 我得立马将此事报告给主子!青山如此想着立马找地方寻了笔墨开始给翟谨言写信,因为实在是太激动了,洋洋洒洒地写了两页纸,临了才发现,信鸽腿上的竹筒里根本就插不下这么厚的信。 不对,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贺公子的身份了?青山忽然猜测,忽又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子的大腿。 主子肯定早就知道了,否则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叫我亲自过来盯着她呢?而且还嘱咐我不必回去了,贴身跟着她。 这么多年,主子身边什么时候离开过我,这次虽说是叫我盯紧她,其实应该是叫我贴身保护她吧? 这般想着,青山立马将手里的信撕碎,又裁小纸条写:人已找到,将抵东海。 小小的纸条卷好,塞进鸽子腿上的信筒里,捧起鸽子王空中一抛,鸽子便乘风飞去了。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鸽子,青山得意地扬起嘴角。 哎呀,好在脑子转过弯来了,否则自己一篇长篇大论到了主子面前可不丢人现眼!而且,以主子那沉闷性子,即便有了喜欢的女子也不会随意张扬,自己若是将他的心意点穿,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记恨一次。 这一回,我便乐得当个傻子,只要好好替主子保护好贺公……小姐!回去后定少不了的嘉赏! 至此,青山对贺芸更是上心。 - 贺芸总算到了东海,这一路都没什么大城镇,所以一直都是赶路,待在马车上摇晃了五日,浑身难受,而且也没吃上什么好东西,所以三人进城第一件事便是找最好的酒楼,要了一间上好客房梳洗一番,然后下楼吃饭。 “爷,有信!”白河吃饭前出门去了一趟骆家钱庄,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地带了一封信给贺芸。 “嗯。”贺芸伸手接了信,顺手放到桌边,然后拍拍自己左边的位子,“先吃饭!” 白河刚坐下,旁边忽地窜出一白衣少年,眼疾手快地一把抢过贺芸放在桌边的信。 贺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先是起身后退保护自己,随后才想到自己的信被人给抢了。 “什么人,把信还我!”贺芸厉声道。 白衣少年竟比贺芸还激动,举着手里的信道:“他人呢?在哪!” 贺芸发愣,“你拿了我的信跟我要人?” “写信的人!”白衣少年十分不客气,用力抖了抖手里的信,“别想骗我,白泽的字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听少年叫出白泽的名字,贺芸也就不着急了,浅声问:“你认识白掌柜?” “掌柜?”少年诧异地看向贺芸,随即一声冷笑,“他对自己可真够狠的,一身武艺不要,竟去做商人!” 贺芸见少年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咬牙切齿,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关切白泽还是要嗯白泽寻仇,便打定主意暂时不出卖白泽,只是白泽的来信必定事关“云庄”建设,那封信自己还没有看过,若是有重要事情就此耽搁了也不好。 “这位少侠,我认识的白掌柜只是文弱书生,或许与您说的不是一个人,这天下姓白的,而且字又写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您兴许是认错了呢?”贺芸开启胡扯模式。 “天下姓白的再多,也没有我白少轩不认识的!”少年语气十分的狂妄。 贺芸轻笑一声,暗道这可是你自己求打脸的,然后伸手将白河往他面前一推,“这个,我跟班,白河,敢问少侠您认识吗?” 白少轩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白河眨了眨眼。 “我不管,这信上的字迹肯定是白泽的,你今儿若是不说,休想离开!”白少轩话音刚落,从门外涌进十数个灰布衣服的小厮,将贺芸三人围的动弹不得。 “少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非要与我难堪?”贺芸扫了一圈四周严肃地问。 白少轩将信封揣进自己怀里,往后一步,仍由自己身后的小厮堵上来,自己站在人群外说:“我本不愿意与你为难,只要你肯告诉我白泽在哪里,我必定视你为我白府的贵客!” “我若是抵死不说呢?”贺芸问。 “哼,那我便只能将你绑回白府,严刑拷打了!”白少轩说,“姑娘你皮薄肉嫩的,可得想清楚了!” 白少轩说着给了那些个小厮几个眼神,小厮们立马张牙舞爪地朝着贺芸等人包围上去,吓得白河直接抱起了脚边的长板凳。 关键时刻,还得高手出场。 一路跟着贺芸的青山仗着贺芸不认识自己,方才便跟着进店,在贺芸邻座点了两个菜吃喝着,所以贺芸被人为难的情景他尽收眼底,眼看着那些个小厮就要碰到贺芸了,青山猛地一拍桌,抓起筷子筒里的筷子往外一撒,围着贺芸的一群小厮,一人挨了一下,吃痛地往地上躺去。 白少轩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脚底抹油,从另一边逃出了酒店。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小莲蓬和白河,然后走到青山面前,屈膝一拜,“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呵呵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青山傻乐着说。 贺芸浅浅一笑,又转身走到白河面前。 “爷,怎么办,信被那小子拿走了!”白河忙问。 贺芸瞥一眼空荡荡的桌角,拧起眉头问:“这人跟白掌柜什么关系,竟然只看个信封就能认出来!” “你去打听打听!”贺芸吩咐白河,“这白衣少年究竟是谁?家在何处?统统差清楚了,明日我们登门拜访,一定要把信拿回来!” 第五十一章 青山 【青山:在下青山,混迹江湖,近来手头紧张,承蒙小姐赏识,青山定拼尽全力,护得小姐周全!】 【贺芸:呵呵,好,很好!】 —————————— “小姐,打听到了!”白河笑着进屋,“那白衣少年是白家的三少爷,名叫白少轩,白家是东海有名的武家,很好找!” “那我们赶紧去!”贺芸立马起身。 “小姐,那白家可全是武夫啊!咱们去了讨不到好处!”白河拦下贺芸。 “凭他多大的功夫,就能光天化日抢我的信?我偏要去看看,就算打不过,我也得去摸摸门路,方便日后好报官!”贺芸气愤地说。 白河嘿嘿一笑,“小的这不是另有准备吗?” 白河说着扭头朝屋外喊:“进来吧。” 门被推开,青山提着一把佩剑进了屋。 “小姐可还记得这位少侠?”白河笑着问。 贺芸瞥了一眼青山,轻挑眉尖,“这位不是昨日在楼下救我们的恩公么?” 白河立马洋洋得意地笑起来,“正是,这位少侠的功夫您昨日是见识过了,只用了一把筷子就把那些人都打趴下了,我特意请了这位少侠来保护您,这样即便去了白家,他们也不能拿您怎样!” 贺芸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青山身上打量一圈。 青山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低声说:“在下青山,混迹江湖,近来手头紧张,承蒙小姐赏识,青山定拼尽全力,护得小姐周全!” 这贺公子从未见过人,应该不会认出我是王爷的人,反正主子要我保护她,贴身保护岂不是更好? “原来是手头紧张啊。”贺芸浅笑,“我就说像你这样的大侠怎么会愿意给我做护卫呢?” 贺芸说着又看向白河,“你给他多少银钱?” “五十。”白河小心翼翼地说,“这少侠功夫了得,太低了说不过去。” “确实,那就索性给一百两吧!”贺芸壕气地说,又看向青山道:“我会在东海待上一段时间,然后返程回金,你把我安全护送到金城,便算你任务完成,共给你一百两,如何?” “是。”青山答应。 贺芸心情大好,甩了甩衣袖,豪迈地往外走去,“走吧,去白府找人去!” - “我的天,这白府也太霸气了吧?”贺芸诧异地停住了脚步,“这白家到底是武术之家还是东海一霸啊?” 贺芸在门楼前下的马车,门楼之后便是台阶,拾级而上,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宽敞的平台,平台上立了数十根白玉石的柱子。 平台上有不少灰衣男子在练武,打扮与昨日包围贺芸的一群人很像,倒是更加肯定了稍一少年的身份。 三人穿过平台,才到正门,这里便有人把守,询问三人来意。 “我们是来找你们三少爷的!”白河说。 那人当即变了脸色,十分警惕,“你们找我们三少爷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贺芸伸手拦住白河,从袖子里摸出代表贺家身份的玉,“我们是金城贺家的,有些事想找你们当家的,因不知如今是谁当家,且与三少爷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想拜访拜访。” 贺远归也有海上买卖,贺家在东海有些名气,贺芸表明身份,小厮神色便客气了许多,笑着答:“原来是贵客,老爷已经不管事多年了,如今府上皆是二少爷在打理,几位里面稍作,我这就让人去禀告二少爷。” 贺芸眯眼给了白河一个眼神,抬脚跟上引路的小厮,进了院子。 白府里面的摆设倒是一般,无非是假山绿植,没什么特别的。 贺芸被客气地引到一处厅堂,落座,看茶,略坐了会儿,外头有人喊:二少爷到! 贺芸便也起了身,浅笑着与进门的男子打了照面。 白家二少爷英姿挺拔,二十出头,却很有当家风范,朝贺芸浅浅点头,便走到上位坐下,侧身看向贺芸道:“我们白家是武行,与贺家一向没什么来往,贺姑娘今日登门,可是有事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贺芸面带笑容,自认在气势上绝不输给白二少,“我昨日抵达东海,匆忙间遗落了些东西,正巧被您府上的三少爷拾去了,今日登门,是想向三少爷讨回罢了。” 当家的二少应该是白三少的哥哥,一见面就数落他弟弟怕是不好,贺芸便说的十分委婉,只说是自己掉的。 白皓轩却一听便明白,神色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轻咳一声道:“幼弟鲁莽,捡了东西自该主动送回才是,竟劳几位亲自登门。” “今日他不在府中,待他回来……” 白皓轩话未说完,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人,直奔贺芸,吓得青山直接将佩剑伸出去护住贺芸。 白皓轩见青山出剑,当下也起了身,一个瞬移,站到贺芸面前,一只握住青山的剑鞘,一手挡住来人的身影。 贺芸这才看清,来人就是自己要找的白衣少年白少轩。 贺芸抬头,给了白皓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皓轩垂眸,冷着表情松开两边,背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实在是打脸打的太快了! “你找他做什么!”白少轩愤愤然地瞪向贺芸。 贺芸将两手一摊,朝他道:“您以为我来做什么?喝茶吗?” 白少轩眉头一拧,没好气地说:“我的事你不要跟他说,想要东西,跟我来!” 白少轩说完就要往外走,贺芸正想起身跟上,白皓轩冷声开口:“你既还是白家的一份子,便得由我管着,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 白少轩回过身,冷冷地看向白皓轩,眉眼阴厉地问:“怎么?二哥是要连我一起赶出了白府才好?” 白皓轩无言以对,只是直直地盯着白少轩。 白少轩目光一转,看向贺芸,“要东西你就跟我来,不要我就丢了!” 贺芸稍作迟疑,起身朝白皓轩一拜,赶紧跟了出去! 几人一出门,白皓轩便目光阴狠地捏碎了一个茶杯,随即吩咐身旁的人道:“派人去查查,三少爷昨日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与这位贺姑娘认识的!” 第五十二章 信你才怪 【翟瑾言:贺芸不在这里。】 【齐乾:呵呵,下官信您才怪呢!你一句话就能说的我外甥连舅舅都不认了,他即便是现在不在您这里,日后也会来找您!】 —————————— 贺芸追到白少轩的时候他正对着院子里的练武桩发脾气,那模样,倒是符合他十六七岁的少年样。 贺芸放缓脚步,双手背后,慢慢靠近,“其实我就只是找个借口进你家门罢了,也没跟你二哥说什么。” “他不是我二哥!”白少轩停下手里的动作,恨恨地盯着贺芸,“你若是敢把白泽的事情告诉他,我杀了你!” 贺芸嘴角下挂,将头一仰,“那我偏要告诉他!” “你!”白少轩气得差点跳起来,手高高地举起,“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贺芸横气地说:“你再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白二少?” 白少轩盯着贺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认怂地将手放了下来,低声道:“好男不与女斗,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若真为了白泽好,最好离他远点。” 贺芸抿嘴一笑,乖巧点头,“嗯,知道了。” 大抵是没想到贺芸会这么乖巧,白少轩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你要是为了他好,告诉我他在哪?” 贺芸将手一伸,“你先将信还我!” “你先告诉我他在哪!”白少轩坚持。 “你先把信给我!”贺芸也绝不退缩! “你先!” “你先!” ………… 两人倔强地坚持了十几个来回,最后还是贺芸先放弃了。 “我现在还不能相信你,所以不能告诉你他在哪,但你若是把信给我,我便答应,等我回去的时候带上你。” 白少轩狐疑地看向贺芸,“你说话当真?” “信不信随你!”贺芸一甩衣袖,“你再不把信给我我就直接回去,你连我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就算想找也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你就更别想找到他!”贺芸说着同情地瞥了一眼白少轩,“白泽肯定是故意躲着你,就算你偷偷跟着我回去了,也未必能见到他。” “拿去,拿去!”白少轩从袖子里摸出并未拆开的信丢给贺芸,“当真是说不过你们女孩子!” 贺芸嘿嘿一笑,抓着信,直接找了个台阶席地而坐,便读起来。 白泽的信很简单,只交代了云庄最近的修葺进度,还有几处请示。 贺芸看完信,真要收回,目光一瞥,注意到自己头顶上还有一个人影,于是仰头对上白少轩的目光,咧嘴一笑,“看完了么?” 白少轩立马红了脸。 大概是名门教导,使得他即便是拿了贺芸的信也没有拆开偷看,这会儿被当场抓包,自然羞愧。 贺芸笑着起身,将信收好,“走了,我得回去给他回信了。” “哎,你什么时候回去?”白少轩追上贺芸。 “还早呢。”贺芸说。 白少轩皱眉,“你可休想骗我,我刚才在外面打听好了,你是金城贺家的,你要是敢骗我,我即便是追到金城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吧,不会骗你的!”贺芸伸手在白少轩的肩膀上拍了拍,“等我在东海办完事,就回去。” 青山在一旁盯着贺芸的手拍在白少轩肩膀上,立马皱了眉头。 啧啧啧,还好是我跟着来了,这若是主子自己见到了非得宰了这小少年不可! “小姐,东西拿到了,我们回吧。”青山轻声开口。 贺芸收回手,回头朝青山一笑,点头,“嗯,回吧。” - 另一边,翟瑾言收到了青山过分yy之后的字条便直接丢在了一边,专心处理玉溪的疫情。 “王爷,都府大人求见!”侍卫进门通报。 齐乾?他来做什么?翟瑾言闪过一丝迟疑,便叫人将齐乾请进来。 齐乾独自一人进屋,恭敬地给翟瑾言行了礼,不等落座,便径直问:“王爷可知贺公子现在何处?” 翟瑾言眯眼,目光扫向齐乾,“齐大人赶来,就只是为了贺芸?” 齐乾挺直腰杆道:“实不相瞒,贺芸乃下官外甥,当日不听下官劝诫,执意追随王爷到玉溪,家母甚是担忧,特命下官前来接他,还请王爷告知他如今在何处?” “哦?本王到不知道齐大人与贺芸还有这层关系。”翟瑾言暂时还没想通齐乾为何会突然跑来跟自己要人。 “王爷是不知,还是不许?”齐乾反问,“在江都之时,贺芸早已同下官及府中长辈相认,为何跟王爷在一起没多久又来信说觉得此事仍需考虑,待她回金查探一番后再议呢?” “下官以为,此事乃府中家事,王爷是不是逾越了?”齐乾又问,身为江都都府,一方地头蛇,在强龙面前毫不胆怯。 翟瑾言也听明白了,齐乾会突然来找自己要人,也是因为接到了贺芸的信,看来贺芸不仅没在信里提自己离开的事情,还故意透露了自己劝他的事情,所以齐乾才会跑来质问自己。 哼,先是写封信气我,又使计让齐乾来质问自己,你这一步步的算计倒是精密。 “逾越?”翟瑾言泰然处之,“我竟不知齐大人这里还有规矩可言!” 齐乾疑惑地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起身,走到齐乾面前,直视着他道:“本王差点命丧江都,江都啊,齐大人的管辖之地啊。” 齐乾愣住。 翟瑾言却是轻笑一声,迅速转过身去,江都可是齐乾的管辖地,那些人想在江都对自己不利,齐乾不可能全然不知。 既然齐乾能在此阴自己一把,自己又为何不能在贺芸面前多说几句呢? 齐乾此时也明白翟瑾言这是故意责怪自己,想到自己明哲保身的做法实在不雅,愧疚地朝着翟瑾言一拜,“此事确实是下官督办不利,江南大灾,王爷辛苦,日后尽管差遣,下官必定引江南上下齐心救灾。” 翟瑾言回头看向齐乾,轻笑着说:“齐大人不用如此,一报还一报,本王不会再与你为难的。” 齐乾浅笑,“下官乃江都都府,自当与王爷一同救灾。” 翟瑾言:“贺芸不在这里。” 齐乾笑而不答。 呵呵,下官信您才怪呢!你一句话就能说的我外甥连舅舅都不认了,他即便是现在不在您这里,日后也会来找您,我便死守着您,不信等不到他! 第五十三章 傻子 【贺芸:你看我像傻子吗?】 【白少轩:像。】 【贺芸:青山,打他!】 【青山:好嘞~】 —————————— “白少轩能不能有点新意,动不动就请你们来堵我!”贺芸扫了一眼挡住自己去路的白家人,相当不屑去说。 “姑娘误会,我们不是三少爷派来的。”打头的人倒是十分和气,笑的谄媚,“是我家二少爷想为三少爷的事情向您赔罪,特意在前面的凤仪楼设宴,想请姑娘赏脸。” “哦,原来是白二爷啊!”贺芸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青山。 今日早上,青山才告诉自己说白家人在打听自己,提醒自己小心,这才一会儿功夫,白二爷便直接让人请上门来了。 这个白泽对白家人这么重要吗? “白二爷有请,不敢不去,还请带路。”贺芸轻声说。 贺芸说着回头吩咐白河和小莲蓬留下,自己只带了青山前去赴约。 凤仪楼是东海最有名的酒楼,贺芸昨晚已经带着其他三人来尝过鲜,也算门清路熟,直接进了雅间。 东海是海城,流行吃海货,贺芸却发现桌上准备了许多内地菜。 白皓轩见了贺芸便起身道:“想着贺姑娘从金城,未必吃得惯海货,我得意让人做了些金城菜肴,还希望合贺姑娘口味。” 贺芸笑着扫了一眼桌上摆盘精致的菜,浅浅一笑,“白二少可真是有心,其实我们家这种行商的,走南闯北,哪里的口味都吃得了。” 白皓轩微微一笑,抬手请贺芸落座,随即自己也坐下,提起酒壶为贺芸斟满,“家中三弟娇宠过了,平日里在东海便爱惹是生非,不想竟冒犯了贺姑娘,我替他向姑娘赔罪。” 贺芸端起酒杯饮尽,“白二少不必多礼,三少爷也并非有心冒犯,我并未记恨他。” 贺芸说完便抓起筷子慢悠悠地吃菜,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喜欢白二少,太过成熟冷静,总以为能掌控所有人,比起他,贺芸倒是更喜欢跟白少轩打交道,少年脾气,容易被控制。 白皓轩没有着急敬贺芸第二杯酒,而是开口道:“昨日我派人去打听了下,才知道三弟是因为白泽的事情与贺姑娘冒犯了,三弟在我大哥的事情上一向执拗,行事确实唐突了些。” “大哥?”贺芸停下筷子,诧异地看向白皓轩,她猜测过白泽与白少轩的关系,但从未想到这层。 白皓轩浅浅一笑,“我大哥全名白泽轩,当年他执意离家,与家族脱离关系,故意去了尾字。”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白泽怎么看都有种大家风范,原来真的出自名门。 一想到自己竟然诓骗了一个这样的大人物给自己打工,贺芸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贺姑娘,我三弟虽然行事鲁莽些,但目的是好的,这么多年,我们兄弟二人都想接大哥回来,贺姑娘若是知道大哥的所在,能否告知一二?”白皓轩又说。 贺芸抿嘴一笑,放下手里的筷子,“白二爷,我与白泽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出钱,他出力,帮我办点事罢了,我即便知道他在哪,也无权告诉你们。” “再说了,他当初既然选择了离开,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打算在你们面前现身,便说明他没打算回来,既如此,你们兄弟二人又何必一直纠缠呢?” 白皓轩眉尖下挂,低声道:“实不相瞒,当年大哥出走,与我有许多误会,这么些年,我一直心怀愧疚,想当面跟他道歉。” “抱歉!”贺芸打断白皓轩的话,站起身,“我与白家交情不深,还轮不到我听您将这些家事,恕不相陪了,至于您说的歉意,日后我若是还能见到白泽,会替您带到的。” 白皓轩扯了一下嘴角,起身拱手一拜,“冒犯。” 贺芸直接带着青山出了雅间,在楼梯半道上遇到了兴冲冲冲上来的白少轩。 “出去说!”贺芸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在他开口嚷嚷之前将他脱下了楼梯。 “你又跟他搅和在一起做什么!”白少轩出了凤仪楼才有机会开口,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阵吼,“非要害死白泽才行!” “白泽?不是大哥吗?”贺芸松开白少轩,回头往巷子深处走去,巷子里没什么人,适合说话。 白少轩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想着抬脚去追贺芸。 “你怎么知道的?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白少轩追问贺芸,“你是不是把白泽的位置告诉他了?” 贺芸将头一扭,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少轩,“我看起来这么像傻子?” 白少轩愣了一下,竟突出一个字:“像。” 贺芸当即变脸,往后退了一步,对一旁的青山说:“打他!” 青山早就看白少轩不顺眼了,得了指令立马上前动手,白少轩也不是空架子,赶紧抬手接招,嘴巴里也不停歇:“你真打啊?要不要这么狠!” 贺芸得意地站在一旁,“道歉,我就让他停手!” 青山一听,害怕白少轩认怂太快赶紧加快了动作,白少轩武功一般,不是青山的对手,生生挨了几下后赶紧求饶:“行行行,我错了,不该冤枉你!” “那我还像傻子吗?”贺芸又问。 白少轩吃痛地叫了两声,赶紧摇头:“不,不傻,我傻,我是傻子!” 贺芸捂嘴大笑,摆摆手示意青山停手。 “服了吧?”贺芸走到白少轩面前。 青山虽然想打人,倒也猜到了贺芸的心思,没下重手,白少轩疼几下,并不会怎样。 白少轩整理了一下衣衫,怨恨地看向贺芸,“看在你没跟他瞎说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贺芸扯嘴一笑,不打算跟他贫嘴,边走边问:“白泽到底为何要离家出走?连名字都肯放弃。” 要知道,一般名门望族的人都认为名字是父母赐,如同自己的身体一般,割舍名字,宛如割肉还母! 跟在贺芸身后的白少轩忽然间便停步不前了。 贺芸回头,静静地看着他:“你若不告诉我实情,我便只能听信白二少的话了。” “不许!”白少轩双眼猩红地看向贺芸,“他是个魔鬼!” 第五十四章 变脸 【白少轩:你怎么出尔反尔?】 【贺芸:女人的脸,翻页的书,说变就变的,女人的话你也能信?】 —————————— “我们白家,武术世家,一直都是以武论英才,每五年一次比武,谁武功高,谁便当家主事。”白少轩靠墙坐在地上,开始了回忆。 “三年前,比武会期间,族中旁支虽有佼佼者,但都不敌我两位兄长,尤其我大哥,他自幼资质好,族中长辈皆很器重他,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但他输了。”贺芸插话,她性子急,实在等不了白少轩慢慢的回忆,白泽自然是没有当上白家主事才会离开白府,“二少用了脏手段?” 白少轩的搭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摆,“不是他,是我……” 贺芸诧异地看向白少轩。 白少轩继续说:“是我在比赛的前一晚端了有药的甜点给大哥,那毒不运动则无事,一运功便冲击心脉,大哥在比武中发现了自己中毒,为了保全性命,只好不运真气,仅以拳脚迎战白皓轩。” “若换作族中其他人,大哥或许还有胜算,但白皓轩也是我爹亲手交出来的,即便底子没有大哥好,功夫手法倒是不差,仅以拳脚相抵的大哥自然很快便败下阵来。” 贺芸沉默,利益使兄弟相争,此话不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贺芸低声问。 白少轩低头,将头往膝盖间埋了埋,闷闷地说:“甜水是我娘做的,我直接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贺芸愣住了,她隐隐听到身旁人的抽泣声,也没出声打断。 不知过了多久,白少轩抬起头,脸上看不到什么泪痕,只是眼睛红红的,他继续说:“大哥跟我们不是一个娘,打我有记忆起,我便没见过大娘,所以我从未想过我两会害大哥,后来,我去找我娘理论,却听到她和白皓轩说话,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为的就是白家的主家权。” “那次战败,大哥受尽了长辈们的苛责,特也没有说出实情,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即便我是被人利用,按照家规,也逃脱不了处罚。” “而我,也狠不下心去揭发我娘,她毕竟是我娘啊!” 贺芸抿嘴,她有点可以理解白少轩心里的煎熬。 “我很自责,我想死,去了海边,却被人救起来了。我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才知道,大哥走了,改了名,永久地离开了白家……” 贺芸眨眨眼,让自己敏感的泪腺缓和一下,伸手拍了拍白少轩的肩膀,“别想了,都过去了,其实白泽即便没在白家也过的挺好的,你没必要自责。” “真的?”白少轩顶着一双红眼望着贺芸。 贺芸浅浅一笑,侧身挨着白少轩坐下,“我第一次见白泽的时候,他有自己的小酒馆,酒馆生意一般,但来的客人都是些江湖上的朋友,既能养家糊口,又有亲朋相伴,日子应该还算逍遥自在吧。” 白少轩瘪嘴,“那也算好,既辛苦,又没多少钱。” 贺芸抿嘴一笑,抬手撑住自己的下巴,侧头想着白少轩道:“那你以为他留在白家就能过的更好?” 白少轩满脸疑惑。 贺芸继续说:“他留在白家,做了当家主事,每天都得操心整个白府大大小小的事务,还得处处提防白二少的虎视眈眈,再加上你这么个到处惹是生非的调皮弟弟,他还不如现在潇洒自在呢!” 白少轩瞪了一眼贺芸,随即目光又柔和下来。 虽然贺芸编排自己很讨厌,但是仔细想想,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忍不住破涕而笑。 站在不远处的青山看着二人互动亲密,心里虽然为自家主子着急,但想想白少轩的凄惨经历,终究还是忍住了。 - 一个时辰后,几人回到了贺芸落脚的酒楼。 “我还是有个事想不明白。”贺芸扭头看向白少轩,“白二少既然已经达成了目的成为了白家主事,为何还要寻找白泽呢?” 白少轩眉头紧皱,低声道:“为了白虎掌。” “白虎掌是我们白家的自创武功,从先辈传下来的,只有主事者可学,结果白皓轩主事没多久,我爹中风瘫痪了,无人能够传授此掌法于他,故此,他即便做了白家主事,依旧有许多人不服。” “你的意思是白泽会这套掌法?”贺芸继续抢答。 白少轩点头,“大哥资质高,爹自小就喜欢他,又早就认定了他能够成为白家主事,早早地便将白虎掌法传授于他了,如今,整个白家也就只有大哥会这套掌法。” 贺芸轻笑了一声,“那白二少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花费心思抢了白泽的地位,如今还想着他能大发善心地回来教他白虎掌么?即便白泽是大哥,也没有道理需要为你们兄弟退缩到如此地步吧?” 白少轩不好意思埋下头去,握着拳头道:“所以,你绝对不要告诉他我大哥在哪里!”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贺芸笑笑,“我不仅不会告诉他,连你也没有打算说。”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白少轩生气地看向贺芸,“你说过会带我一起回去见白泽的。” “女人的脸,翻书的纸,说变就变的,女人说的话你也能信?”贺芸恬不知耻地说着,“还是那句话,白泽若是能够原谅你们,自己就会来见你们,他若有心躲着你们,即便是我带了你回去,他一样会躲着。” “反倒是我,若是因为带你回去而折损了这么棒的一位帮手,岂不是得不偿失?”贺芸眯眼朝着白少轩一笑,“你别忘了,我是个商人,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少轩脸上的愤怒慢慢减缓,无可奈何地盯着贺芸看了一会儿,换了话题道:“你来东海要做什么?” 贺芸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只是浅浅一笑,顺着他的话问:“你可知东海哪里风景秀丽却又可以看到海?” 第五十五章 被盯 【青山:旁的没有,不过最近有白府的人在盯着我们,需不需要解决掉?】 【贺芸:不不不,太血腥了!】 —————————— “爷,那白三爷真的会为您去找屋子么?”白河看向贺芸。 贺芸悠闲喝着茶,笑道:“他肯定会去的,我说不带他会去,他这回急着帮我把事情办完,好偷偷跟我身后呢。” “那咱们到时候就任由他跟着?”白河问。 贺芸抿嘴,“届时再说,我好不容易找来白泽这个帮手,不想因为他们害得白泽又四处躲藏,白家的事,我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等青山打听到消息再说。” 说曹操曹操到,贺芸话音刚落,青山便推门进入,直奔主题:“白家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基本跟白三少说的差不离,白泽在比武场上失手,这事大家都知道,至于药是不是白二少下的,就不可而知了。” “此外,白泽离家后,白老爷曾派人找过,结果白泽没找到,白老爷先行中风了。” “一个练武之人,筋脉通畅,怎么会好端端的中风呢?”贺芸问。 青山赞赏地看了一眼贺芸,继续说:“我也觉得此事蹊跷,便又多查了一些,白老爷是找白泽的途中遭人埋伏,寡不敌众,被人伤了后脑,才中风的。” “呵,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贺芸轻笑一声,扭头看向青山,“还查到什么了?” “旁的没有,不过最近有白府的人在盯着我们,需不需要解决掉?”青山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贺芸举起茶杯,继续喝茶,浅笑着摇头,“白少轩知道我没找到地方是不会走的,不会派人跟着我,跟着我的人应该是白二少。” “不愧是兄弟两,想的法子都一样。”贺芸放下茶碗,“先别管,任由他们跟着。” - 午后,白少轩便风风火火地赶来催贺芸去城外。 “你可真能折腾人,又要临海,又要鸟语花香,也亏得是我,换了旁人,你只怕得找上一个月!”白少轩没好气地吐槽。 贺芸跟在他后面偷笑,看得出来白少轩这些日子为自己的事废了不少心思。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简单的两句诗,但想在现实中找到最贴合的,还真的花心思。 贺芸私心里希望哥哥在这个地方可以不受打扰,既要面朝大海,又要鸟语花香,既清静,又不孤独。 “往上走。”白少轩带路。 “在山上?”贺芸看着眼前的黄泥土台阶问。 “不是你要安全的地方么?”白少轩没好气地反问,吃力地往上爬,“临海的地方,遇到涨海,多半被淹,只有山上能够躲过一劫。” 贺芸点头,觉得他说的在理,默默跟着上了山。 山路并不算很难走,而且都有台阶。 几人上山,远远地便看到树林里有几处屋檐,走近了才看清一共有三处带小院的屋子。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海。”白少轩站到一家院子门口。 贺芸靠过去,视线前方确实是海,一望无垠的海,隐约可见海鸥的声音。 “这是山下渔民休的房子,是为了上山祭祀时用的,会有人来打理,所以不用担心倒塌。我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将正面着海的这一间让出来,这下可算符合你所有的要求了吧。” 贺芸没功夫搭理他,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穿过树林,看到这些屋子的时候贺芸便十分满意,大抵,内心里所幻想的模样也就是这般吧。 “就这里吧。”贺芸说,“看着简单了点,我们再添点东西。” 贺芸没有打算要把意见好好的屋子装扮成阴宅,灵位什么的更时不可嫩设置的,只是让人在屋里添了一些朴素简单的摆设,又请人刻了两块牌子,一块匾额写:贺宅,挂在门口上;一块小牌,竖着写:文德路壹零捌号。 静静地看着门牌上的号码,贺芸慢慢扬起嘴角,如果哥哥看到这门牌,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他也一定会喜欢这里。 “我明天就返程!”贺芸转身对白少轩温温一笑。 “好啊!”白少轩显得挺兴奋的,倒是压抑着没把自己的意图表现出来。 - 第二日用过早饭,贺芸便出了门,马车是白河早就准备好的,白河和青山赶车,贺芸坐在车内,独独缺了小哑巴。 马车走到城外的一处山坡便停了下来,换回男装的贺芸轻巧地跳下马车,跑到山坡上往远处望,“来了。” “你找的人呢?”贺芸看向青山。 青山一笑,轻吹一声口哨,从山坡的树林里跑出来数十个男子,身上穿的竟是白家的武服。 “蛮像的。”贺芸浅笑道,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渐渐靠近的三辆马车,“一会儿你们直接冲到第二辆,将人给我绑来!” “是!”几位壮士应声,便迅速找地方埋伏起来。 不一会儿,三辆马车靠近,壮士们找准机会便直接冲了上去,马车上的人虽然没有防备,但都是武夫,立马干起来,紧接着,后面马车上面也跳下来一群人。 众人打了照面,立马就认出了壮士们身上的衣服,便有人摸出腰牌道:“停手,都是白府的!” 果然,众人停了手。 “你们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问。 “我们奉二少爷的吩咐,接三少爷回府,你们其他人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领头的壮士喊话道。 “我不回去!”沉不住气的白少轩从马车里伸出来一个头,愤愤地看向壮士们,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暗骂一声:“卑鄙!” 原来第三辆马车上的都是白皓轩的人,因为不知道贺芸要去哪,所以特意跟在白少轩身后,希望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后面马车上的人一听也是白二少的人,再看看白少轩,便点点头,重新钻回马车,驾着马车绕过白少轩继续往前追去。 剩下数十个壮士上前围住白少轩的马车,不费什么功夫,便将马车上哇哇大叫的白少轩用麻布袋捆了起来,直接抬着便往山坡上去了。 另一边,白皓轩的人驾着马车赶上了第一辆马车,便放缓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马车上的“贺芸”扯下脸上的纱布,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第五十六章 男扮女装 【贺芸:金城贺家,二女一子,我两位姐姐都已经出阁了,不管家中买卖。】 【白少轩:那你之前都是男扮女装?那你也扮得太像了。】 —————————— “你们放开我,白皓轩,你卑鄙无耻!”白少轩的声音闷闷地从麻布袋里传出来。 贺芸低头看着地上滚动的麻布袋,好笑地抬脚在麻布袋上轻踢了两下。 “你特么还敢踢老子,白皓轩,你好样的!等我出来,必定要跟你一决胜负!”白少轩叫的更大声。 贺芸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蹲到布袋身边,拿手指戳了两下,不屑地说:“就你这点功夫打得过白二少?” 麻布袋里的白少轩瞬时便老实了,愣了一会儿才警惕地问:“你不是白皓轩,你是谁?” 贺芸自小拌男子,刻意压着声音说话,久而久之的,嗓子便比正常女子的低沉一点,但她扮回女子的这些日子,故意提高了些音频,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更细腻一点,所以白少轩一时听不出她的声音也十分正常。 “乖一点,我给你解开!”贺芸用力在白少轩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随即伸手拉开麻布袋口上的草绳,袋子口刚松开,白少轩便急忙将头钻了出来,目光触及贺芸,便愣住了。 “你……你……”敢猜不敢说,呆呆地望着贺芸。 贺芸站起身,又抬脚轻踢了他一下,“赶紧起来,一会儿白二少的人发觉了,咱们就走不了了。” 白少轩赶紧退掉身上的麻布袋,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已经转身往山坡下走的贺芸。 “你……怎么会……”白少轩还是不解。 “金城贺家,二女一子,我两位姐姐都已经出阁了,不管家中买卖。”贺芸摇着扇道。 “那你之前都是男扮女装?”白少轩说着面色古怪地将贺芸打量了一番,小声嘀咕:“那你也扮得太像了。” 贺芸只是轻笑一声,并没有打算与他解释清楚。 几人到了山坡下,便看到青山接了小莲蓬过来,稍作寒暄,便赶紧上车,从山坡下的另一条岔路上离开。 “你们不回金城?”白少轩问,他现在真的是满心的疑惑。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金的,但被你和白二少盯上,我只得绕绕路。”贺芸轻声答。 白少轩满心的疑问,一个也憋不住,全部都要拉着贺芸问清楚,贺芸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告诉了他原委。 原来贺芸听了白少轩的故事之后便打算带白少轩回去见见白泽,但是考虑到白二少一直派人跟着自己,所以才想到这一出。 先让白河请了一个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姑娘,穿着自己的衣服,蒙着面纱,由小莲蓬扶着上马车,从客栈正门出发离开,然后自己一身男装带着青山和白河从后角门离开,先一步到达山坡下等候。 那些壮汉是青山花钱找来的,不全是武夫,但胜在人多,白府的衣服也是青山去白府偷的。 “白二少只以为聪明,让他的人跟着你,却不想你也是被我蒙在鼓里的。”贺芸说着同情地瞥了一眼白少轩,“我故意让人假称是白二少的人,那些跟着你的人便不会阻挠我抓你,到时候你的人回去了,只管找二少爷要人去,有他们作见证,白二少就算是想推脱也推脱不了,这事总能绊上他一些时日,到时候,我们肯定已经到了金城。” “聪明啊!”白少轩丝毫不埋怨贺芸瞒着自己了,欣喜地抬手在贺芸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贺公子,以前算我多有冒犯,以后我一定还你个人情!先前我以为你是女子,不敢冒犯,如今你既然已经换回男装,那咱们以后便兄弟相称!” 贺芸斜眼看着白少轩,内心里只想呵呵。 一旁的小莲蓬倒是想提醒白少轩,奈何她说不了话,张嘴啊啊了两下便放弃了。 贺芸将肩膀一歪,推开白少轩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想帮白泽甩开你们,你虽跟我回了金,但能不能见到白泽就得看白泽愿不愿意见你了。” 白少轩轻轻点头,“嗯,我明白,到时候就算是求我也会求白泽见我一面的!” 贺芸浅笑,没有没有说话。 马车很大,贺芸坐中间,白少轩和小莲蓬一左一右,车上备了酒水和点心,虽然绕了点路,但一行人说说笑笑玩玩,路程并不枯燥无味。 而另一边,白二少的人追着假“贺芸”一路到了宜关,没有见到小莲蓬的人才开始起疑心,半夜悄悄进客栈抓了假“贺芸”撕开面纱才惊呼上当,连忙返程,但再想找贺芸的踪迹根本无从查询。 而白少轩带着出门的几个手下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忠仆,见主子丢了,自然着急,赶紧回府寻找,结果没有找到,便冒着胆子去找了白二少,却被白二少一口否认,几人一直跟着白少轩,自然对白皓轩心怀不满,认定就是白皓轩害了自家主子,便四下活动,将白少轩被二少爷的人抓走的消息告诉了白夫人和族中长老们。 白夫人虽然帮了白皓轩,但心里其实更疼小儿子,自然不依,哭哭闹闹地,要白二少将白少轩交出来。 长老们虽然不主家事,但辈分在那里,即便是白皓轩,在他们面前也要躬谦几分,这些人将兄友弟恭,呵护族人等道理轮番给白二少讲了一遍,烦的白二少十几日都没心思料理其他。 直等了半个月,白二少向白夫人和族中长老保证会尽快找回白少轩,这事才稍作平息,白二少这才有功夫理清思路,认为自己多半是被贺芸暗算了,连忙找了自己的几个心腹,让他们连夜赶往金城,一是要将白少轩带回,二是找到白泽,拿到白虎掌法。 白二少的人刚出发,贺芸等人已经到了金城。 - “你的工钱。”贺芸递了一个钱袋子给青山,抿嘴一笑,“回去告诉你主子,你任务完成的不错,请他再赏你一份!” 青山捧着钱袋子的手猛地往下垂了一下,正想追问贺芸这话是什么意思,贺芸已经带着白少轩进了贺府。 第五十七章 说错话 【白少轩:我说错话了么?】 【贺芸:呵呵……没有,你好得很!】 —————————— “爷,您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白河回头看了几眼青山,快步跨进门槛内,追上贺芸问:“他主子是谁?” “玉溪那位。”贺芸答得隐晦,白河却是立马便反应过来了。 “那……那位……怎……怎么可能?” 贺芸侧头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开始他不就打算让人跟着我吗?只不过被我躲过去了,后来我主动告诉他我在哪,他自然会派人过来!” 白河依旧不解,“那爷怎么就判定是青山呢?他可是我们无意中碰到的。” “因为他说谎啊。”贺芸说,“你当初找他来保护我,说他是因为行走江湖没有钱了,可你知道他跟着我们进客栈,点了什么吃的吗?” 白河茫然摇头。 “一只烧鸡,半斤牛肉,一盘花生米,一个人吃的比人家三个人吃的都好,你说他没钱?”贺芸挑眉看向白河。 白河恍然大悟,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您都记着呢。” 贺芸轻笑,“我倒不是观察入微,不过是猜测到他会派人来,所以对身边的人便格外的留意罢了。” - 贺家院子足够大,贺芸自然将白少轩安排在自己家里住,而且贺芸瞒着爹娘南下的事情,正好可以拿白少轩打个幌子。 贺远归和贺夫人知道贺芸回来,还带回来在东海认识的朋友,虽然对这位朋友的性别有些介怀,但还是因为孩子的归来十分的高兴,当天命厨房做了一大桌饭菜,名义上说是招待白少轩,实则就是给贺芸加餐,因为做的全是贺芸爱吃的。 贺远归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做游商,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甚至因为在外头买卖做多了,尤其爱在酒后畅谈,故此两巡酒下来,餐桌上便格外热闹起来。 “东海白家我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一个商行,一个武行,从未有过来往。”贺远归拉着白少轩聊天,“想我年轻那会到东海的时候,对白家还十分崇拜呢,那会儿白家当家的是白羽大侠,名震四海的大侠啊!” 白少轩忙说:“您说的是我的祖父,如今早已仙逝。” “哦哦,那倒是我唐突了。”贺远归赶紧道歉,举杯敬白少轩,借此盖过尴尬。 另一边贺夫人也忙助攻,笑着说:“我家云儿性格内敛,平日里甚少带朋友回来,更别说向白公子这样远道而来的朋友,若有招待不周,还请白公子包涵。” 性格内敛?白少轩怀疑地看了一眼贺芸,但在人父母面前,又不好意思揭人短处,便顺着贺夫人的话尬笑了两声。 “伯母客气,伯父伯母不嫌我打搅就行,哪还有请我包涵之礼,伯母也不用客气,直呼我名就好。”白少轩客气地说。 “那就好,我便叫你少轩。”贺夫人乐呵呵的,“你与云儿是如何认识的?” “这个,说来惭愧,我两算是不打不相识。”白少轩轻轻一笑,瞥了一眼贺芸继续说:“当初贺芸男扮女装从江南到东海,我见她手中的……” “她去了江南!” “她男扮女装!” 贺夫人和贺远归异口同声地站起了身,直接将话还没有说完的白少轩吓懵了。 一直在旁边吃吃吃的贺芸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被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瞪了一眼白少轩,赶紧站起身,朝着贺远归夫妇连连鞠躬。 “爹,娘,你们别听他胡说,他喝醉了,满口胡言,我就是往南边绕了绕,没去江南,也没扮女装,只不过裁了一身秀气点的衣裳罢了。” “哼,去过江南的人就是不一样,扯谎都不带红脖子的了!”贺夫人轻哼一声,将身子一扭,显然是不打算听贺芸解释了。 贺远归连忙伸手揽住贺夫人的肩膀小声哄了几句,又冷眼瞥向贺芸道:“我就说你最近安静得过头了,原来是攒着大招对付我呢!” “爹,娘~”贺芸只好撒娇,“我没有,娘,您别生气了。” 贺夫人虚弱地靠在贺远归肩膀上,无力地摆摆手,作势要往外走。 贺远归紧紧地搂住她,回头凶狠地盯着贺芸道:“给我到祠堂跪着去!” “是……”贺芸认命地垂下头,等着贺远归和贺夫人走出去后,才回头看向白少轩。 白少轩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贺芸道:“我说错话了么?” “呵呵……”贺芸冷笑几声,“没,你没错,你好得很!” - 贺家的祠堂供的只有贺芸祖母的牌位,贺家其他人的牌位皆没有摆。 贺芸先到,刚给祖母上完香,贺远归和贺夫人便冷着脸进来,贺芸扫了一眼二人的神情,不由得一个冷颤。 贺芸的记忆中,这两人任何一人的毒舌本领都能给自己一记重击,如今二人联合出手,不知道会是什么惨状。 贺氏夫妇也上了香,这才道祠堂外间一左一右地落座,贺芸乖巧地走到二人下方跪下。 “哼,以为跪得快,我就会心疼么?”贺夫人冷声开口,“那你可会错意了,我方才忽然就想通了,心疼你也没什么好处!” “我再心疼你,也抵不住你自己作践自己啊!天下这么大,你偏偏要挑着这个时候去江南。” “我还不能骂你,骂你便是目光短浅了!”贺夫人一句接一句,毫不给人插话的机会,“我儿多伟大啊,心系天下百姓,先是壕捐十万,金城人人传诵,如今连命都不要,亲自到江南救灾民,我心里再疼,再担心,也只能忍了,否则叫人拿了把柄,说我妇道人家,不懂大义,坏了我儿万人传诵的好名声,我岂不是罪过了!” 贺夫人说的声泪俱下,即便明知道这就是贺夫人的套路,贺芸还是忍不住满心自责,双眼噙泪地往地上磕了头,“娘,孩儿错了,孩儿知错了,是孩儿不乖,不该南下冒险,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只怕是嘴上说说罢了。”贺夫人捂着嘴鼻说。 “不,不,孩儿以后不瞎跑了,去哪都跟您报备!”贺芸连忙说。 “这可是你说的!”方才还哭哭唧唧的贺夫人立马松开帕子,露出一张笑脸,抬手指了指里间的祖宗牌位,“你祖母都听着呢,若是再犯,别怪为娘不客气!” 贺芸诧异地盯着贺夫人,心道这翻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第五十八章 学堂 【贺芸:就他们几个那憨样,跟他们呆一起我就读不进书!】 【贺远归:就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你也敢瞧不上别人?】 —————————— “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早上得了一尊红珊瑚,好看的紧,还没来得及送给夫人,我们现在就去看看,缓缓心绪!”贺远归十分贴心地位贺夫人顺背,再得了贺夫人首肯之后,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贺芸:“就在这老老实实跪着,男扮女装的事情,我一会儿回来跟你算账!” 原本都已经打算起来了的贺芸,又丧气地跪了下去,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贺远归夫妇走远,贺芸便迅速爬了起来,心里将白少轩骂了千万遍,连打晕他送回东海的心都有了,但想想白泽,还是决定作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整他一下才行! 贺芸想的出神,远远听到外面有人叫“老爷”,贺芸知道,这是下人们在给自己打掩护,贺芸赶紧跪回地上。 贺远归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贺芸老老实实地跪着,生气地问:“反省的如何了?” “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贺芸哭哭啼啼地说。 “孩儿只是一时贪玩,并没有暴露身份。” 贺远归瞥了一眼贺芸,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你越来越大,很快就要到娶妻的年纪了,大府也会越来越慌,这些卑鄙的人,为了我的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对对,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扮女装的!”贺芸脑光一闪,赶紧顺着贺远归的话点头,“我原本是男装,但路上竟被人跟踪,竟还想谋杀我,无奈之下,我只得自己扮女装,让白河扮老头这才避开那些人。” “哼,大府的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贺远归恨恨地拍了一把椅子扶手,见贺芸依旧跪着,便说:“你且起来吧。” 贺芸内心暗喜,但神色收敛地起了身。 “虽说是大府的歹心,但也其实怪你自己不谨慎!”贺远归虽然心软地叫贺芸起了身,但说教还是不会省的,“明知道大府虎视眈眈,你还如此鲁莽,一声不吭地离开金城,还故意瞒着我和你娘!” “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吗?”贺芸小声说。 “怕我们担心就别去!”贺远归呵斥一声,“父母在,不远游,平日里叫你多读点书,你不肯用功,从明日起,你接着到学堂去!” “啊?”贺芸惊讶地张开嘴巴,“爹,您知道的,我最近有自己的买卖。” “哼,你那买卖你不是一丢就一两个月吗?看来要不要你打理都无关紧要!”贺远归哼声道。 “爹,我那是出去找货源了,真的,我的买卖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肯定让您大吃一惊!”贺芸站到贺远归身边,伸手摇了摇贺远归的胳膊,撒娇般地哀求,“您不是希望我子承父业么?难道真希望我考取功名?” 贺远归皱眉,他恨透了贺府,很透了这种重嫡轻庶的封荫规则,他从未想过要贺芸考取功名,所以贺芸以往在学堂如何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你娘定的,你不去也得去!”贺远归推开贺芸道。 贺芸瘪嘴,如果是贺夫人的命令,拿自己就算跪在贺远归面前都无力回天的,宠妻狂魔贺远归肯定会像遵守圣旨一般遵守老婆的指令。 “爹,上学可以,那您可不可以帮我换个书堂。”贺芸只好再打其他注意,“我实在不想跟大府的那几位在一块读书了!” “就他们几个那憨样,跟他们呆一起我就读不进书!” 贺远归侧头瞥一眼贺芸,不屑地说:“就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你也敢瞧不上别人?” 贺芸早有心理准备,面对来自父亲的毒舌父爱,免疫力提高了不少。 “爹,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和娘若是真心希望我学好,便给我找个好点的学堂嘛,到时候我定保证天天都乖乖去学堂!”贺芸挺直腰杆保证,他实在是再也不想见到大府的那几位了,跟他们斗吧,段位太低,玩不起,还惹得自己一身骚,不跟他们斗吧,他们偏生跟个绿壳苍蝇一般总在你眼前晃悠。 而且,贺芸也想见识下真正的古代学堂是怎样的,贺远归的实力,给自己转个学应该不是难事的。 “行,这是为父去给你办。”贺远归最终妥协,“你最好记着你方才说的话,以后安安心心去书堂,别总是惹你娘生气!” “是,是,一定!”贺芸目标达成,格外的乖巧。 贺远归沉默了一下道:“书堂你便老老实实地去,买买那边我再给你几个得力的人,再加三十万两!” “哇,谢谢爹!”贺芸兴奋地冲上去给了贺远归一个熊抱。 没有防备的贺远归被贺芸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她,生气地道:“成何体统!一会儿去祖宗面前反省一刻钟!” 心里美滋滋的贺芸笑着答应,作势立马便要进祠堂里间。 “等一下!”贺远归却出声叫住贺芸,神情凝重地问:“你这次到江南哪里去了?” 贺芸原本是想说自己只是路过江南,但看着贺远归的神情,想到齐府的一大家子,忍不住小声说:“江都。” “我跟着战王去的,住的皇家行苑,还见了江都都府!”贺芸又补上一句。 贺远归原本只是眉头微皱,但听到齐乾的官职后眉尖明显抖了一下,贺芸心里便有了底。 贺夫人离开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齐乾肯定还没做到江都都府,然而贺远归一听就有反应,可见爹娘这些年是有关注过齐乾的。 “那江都都府人如何?”贺远归轻声问。 贺芸抿嘴一笑,“挺好的,待孩儿不错。” 贺远归没有继续问,摆摆手示意贺芸进去,“反省去吧。” 贺芸也只是浅笑,现在还不是解开旧事的时候,乖乖进屋在祖母的牌位前跪下。 贺芸跪了半柱香不到膝盖便开始发酸,咬牙启齿地又将白少轩在心里掐捏了一遍。 白少轩,此仇不报本姑娘做一辈子的爷们儿! 第五十九章 多说多错 【白少轩:贺小弟,我不就是酒后多言,多说了两句么?你用得着如此狠心吗?】 【贺芸:呵呵……我觉得你不是酒后多言,是天生不适合说话!】 【白河:白公子,您就少说两句,多说多错!】 —————————— “这是什么?!”白少轩惊恐地看了一眼丫鬟们手上的托盘,裹进衣服就往后逃,“不,我不穿,打死我我也不要穿女装!” “贺小弟,我不就是酒后多言,多说了两句么?你用得着如此狠心吗?”白少轩躲在屏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道,“这男扮女装也不是人人都能像你那样厉害啊!” “呵呵……我觉得你不是酒后多言,是天生不适合说话!”贺芸轻哼一声,潇洒地往窗边坐去,示意丫鬟们将托盘里的女装给白少轩送到屏风后面去。 “拿走,拿走!”白少轩不停叫嚣,“我堂堂男儿,怎能穿这一身花花粉粉的出门!” “那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贺芸翘起二郎腿,十分得意,“我今儿打算去看白泽的,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 “去,我去!”白少轩一听白泽,兴奋地从屏风里出来,身上只穿着白色的里衫,“你说过要带我去见白泽的!” “去就把那身衣服换上。”贺芸抬头朝屏风后示意,“白泽还不知道你会去,到时候你猛然出现,他指不定提早发现就跑了,所以我得给你改改装,最好是改到你即便站到他面前了,他也未必能够将你认出来。” 白少轩迟疑起来。 “行吧,听你的。”白少轩实在太想见到白泽了,咬咬牙,转身到屏风后接了丫鬟手里的女装。 贺芸喜滋滋地起身,站到屏风外面,等白少轩一出来,便拽着他做到梳妆台前面去,让丫鬟们给他打扮。 “爷要带着他出门的,你们可得弄精致些!”贺芸吩咐道。 “是!”丫鬟们齐声答应,上下其手,很快,便给了贺芸一个身形略高的美人。 “看看,你这扮相,多好看,根本没必要妄自菲薄!”贺芸为着白少轩打量了一圈道。 白少轩浑身不舒服,这里扯扯,那里遮遮,“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耍我。” “那你脱下来!”贺芸立马一脸严肃地说,“我现在就出门!”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白少轩往前一步,追上贺芸,“我今儿为了见白泽,豁出去了!” 贺芸得意一笑,带着白少轩出门。 “不坐马车吗?”白少轩跟着贺芸一踏出侧门便看到巷子口热闹的街市,吓得连忙往屋里躲了一下,这身装扮,要被这么多人看到他想想就浑身难受。 “街上人多,走不了马车,我们得穿过街市再坐马车!”贺芸回头看向白少轩,“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你又不是金城的人,即便被人认出来又能怎样!” 白少轩愣了一下,慢慢从门里走出来,低着头,表情局促地紧跟在贺芸身边,小声问:“所以当初在东海,你之所以扮的那么像,也是这么想的?” “对啊。”贺芸胡乱敷衍地回答。 “哦,那我心里也好受点了。”白少轩轻叹了一口气,走路的姿势比之前自然了不少。 出了巷子,便是街,贺芸却悠闲地逛起摊位来。 一个贺芸本就是金城名人,身旁还跟了个身形高挑,打扮出众的姑娘自然惹得众人多看几分,白少轩害怕自己露馅,一直举着团扇遮挡住自己的脖子和半张脸,这在路人眼里倒成了羞怯。 白少轩实在忍受不了这些人的目光,伸手拽了拽贺芸的袖摆,小声问:“为什么还要逛来逛去啊?” 贺芸淡笑着回头,凑到他耳边说:“白泽他们在城外,那里环境可苦了,缺吃少喝的,我难得出去看看他,不得给他带点好吃的么?” 白少轩一听,十分心疼白泽,连忙催促贺芸,“买买买,多买点!” 贺芸忍着笑回过头去,不急不赶地挑东西,白少轩再也没有催过,只是小媳妇般地遮着脸跟在贺芸身后。 贺芸买了十几样小吃食才带着白少轩走到街头坐车,此时的白少轩已经习惯了周边的眼光,裹着一声暖黄色的纱裙跟在贺芸身后移动,将四周的目光甩在背后。 两人刚刚走远,街上便沸腾起来,八卦的人自觉地凑做一堆议论纷纷。 “那位姑娘是什么人?看起来跟贺公子好亲密啊?” “没听说贺公子有娶亲啊?瞧那姑娘的打扮,也不像丫鬟啊。” “倒是听说贺公子屋里收了一位,是不是今天带出来的这个啊?” 众口铄金,一人一句,越说越偏,最后传出去的便是贺公子带着未婚妻上街,两人举止亲密,婚期将至,不过此乃后话。 这边白少轩看着马车出了城便兴奋不已,拉着贺芸的衣袖喋喋不休,“你说大哥会不会不愿意见我啊?要是他还是恨我怎么办?” 贺芸浅浅抬眸,“你可以考虑以死明志。” “啊?”白少轩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脖子,“有用吗?” “没用!”贺芸赶紧白他一眼,生怕这傻子会听自己的话,然后挑起车帘布叫白河停车。 “哎,你别下车啊!”白少轩拉住贺芸,“我又说错什么了,你咋脾气这么大呢!” 贺芸愤怒地瞪他,我也算脾气大? “白公子,您就少说两句,多说多错!”白河在一旁笑着拿出一个包袱递给贺芸。 贺芸接过,直接丢给白少轩,“把衣服换了!” 白少轩打开包袱一看,是一套新男装,真要追问,便听到贺芸在外面说:“其实,我早在回来前便给白泽来信告诉他你来了,是得了他同意才带你来的,叫你换女装,其实就是气不过你昨晚多嘴害我被爹娘责罚,早上故意整你罢了,不过想想,你许久没见白泽了,还是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白少轩在车里听着,心里竟十分暖,丝毫没有怪贺芸耍自己那一遭,动作麻利地换回男装,挑帘让贺芸进来。 “谢谢!”白少轩等贺芸坐定后小声说。 第六十章 开张 【白少轩:就不能等天暖了再开张吗?】 【贺芸:真是毫无经济头脑!我花了多少银子在这里面,多耽搁一天,我都得白白往里头贴钱。】 —————————— 贺芸和白少轩刚下马车,便看到庄园外面等着的白泽。 白少轩有些走神,贺芸只好从身后推了他一把,白少轩这才反过神大笑着朝白泽跑去。 “大哥!”白少轩激动地抓住白泽的胳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激动的连连结巴,“真……真的是你,你……这些年……你好吗?” 白泽浅浅一笑,“我挺好的,倒是你,长大了不少。” 白泽话音刚落,白少轩便情绪失控地将头抵在白泽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大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就不会……” “行了,控制点,后面还有工人呢!”贺芸站在旁边提醒道,“早知道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我该直接让你穿着女装来的!” 贺芸觉得白泽既然愿意见白少轩,便是对以前的事情放下了,既如此,再提那些破事做什么呢?所以贺芸出声打断了白少轩的自责。 “什么女装?”白泽问。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白少轩赶紧松开白泽,将身子一侧,挡住白泽看贺芸的视线,挂着满脸的泪痕对白泽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点心:“贺小弟说你在这缺吃少喝的,我特意在城里给你买了好吃的!” “缺吃少喝?”白泽挑眉看向贺芸。 贺芸嘿嘿一笑,撇开目光,眼前的庄园已经大变样,工人们正在给门楼刷朱漆,几近完工,看得出来十分霸气。 “我带白河四处看看,你们兄弟叙旧吧。”贺芸识趣地找借口离开,给二人叙旧说话的机会。 - 贺芸暂时给这里的庄园取名“云庄”,计划是做成最大的娱乐度假山庄。 贺芸原本的院子叫西园,园中改建后分为花草、宠兽、诗书、红妆、闺趣五个小院,看名字便知道是专门为女人准备的,四季花草、可爱动物、琴棋书画、胭脂绸缎等全是能得女孩子喜欢的物件。 有西园自然有东园。 东园是在战王的温汤庄园的基础上改的,保留了原来的温汤苑,在园内另外建诗会、品音、鉴宝等小院,在园外则设了马场、比武场、蹴鞠场、斗兽场等,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江湖游侠,基本都能招待。 与西园不同,东园后排有厢房,客人们玩累了可在此宿下。 在两座庄园中间另起几座小楼,是酒楼,按着贺芸的吩咐,张罗了南北东西的厨子云集,只要客人叫得出菜名,便有厨子能做,此外,贺芸接手温汤庄子的时候还将庄园的御厨给留了下来,所以即便是皇宫里来了贵客,贺芸也有拿得出手的,故此,方才白少轩说缺吃少喝,白泽会那般看贺芸。 酒楼不分男女,同街上一样,西园的姑娘们若是不愿出来,园子里也有几处厨房,可叫人将饭菜送到闺趣阁。 闺趣阁其实就是无数的小雅间,基本都不大,装扮却十分的精致,每处都有花草与别处隔开,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可尽情聊些闺阁趣事,故此称之为闺趣阁。 目前完工的是贺芸的初步猜想,框架基本搭乘,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比如名贵花草,还需四处张罗,宠兽也不能只讲究好看,还得请人好好调教,要懂得讨人欢心才行。 花钱出来找乐子的人免不了要看些歌舞,听点小曲儿,大班子自有场子不会愿意合作,小场子贺芸又看不中,所以贺芸每每看到无家可归的美女就会买下来让人送回金城交给白泽。 贺家不少酒楼买卖,歌舞、唱曲的也不少,打着贺芸的名义送几个丫头去学习轻而易举。 “公子看得如何?可有不满意的地方?”白泽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小尾巴白少轩。 “白大哥,先前不知道你的身份,您称呼我公子也就算了,如今还是不要这般叫我了。”贺芸忙说。 白泽浅笑,“称呼不过是种叫法罢了,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倒是身份才是虚名,无足挂齿。” “那你就叫我贺芸或者贺小弟好了,”贺芸说着沿着院墙进了东园,“多亏了白大哥,这两处园子可算是没有糟踏,完完全全按着我的想法来的。我如今就是苦恼何时开业。” “还有一些花草动物要下个月才能送进金城,你让人送回来的那些姑娘们,有先有后的,起码也得一个月调整,这么大的两处园子,小厮、丫鬟、婆子,起码得好几百人,这些都还没开始准备,估摸着最早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全部准备妥当。”白泽轻声说。 贺芸点头,这些她也想到了,“我原是想着能赶上中秋节,办个中秋盛宴,如今看来肯定是来不及,两个月后,金城进了冬,天寒地冻的,有钱人基本不爱出门,更不愿意出城来,我在想,到底要搞什么样的噱头才能将那些人吸引到咱们这里来,让他们感受到这里的无所不有,从而眼前一亮?” 白泽也跟着皱了眉,“天一冷,跑马场上会积雪,蹴鞠也不行,野兽们要冬眠,也比不了。” “你就不能等明年暖和了再开张么?”白少轩跟在二人身后道。 “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贺芸损了他一句,“我花了多少银子在这里面,即便不开张,我这些下人都要早早地到齐,每日开支也不小,多耽搁一天,我都得白白往里头贴钱。” 白泽认同地点了点头,示意白少轩不要瞎说。 “这是做什么?”贺芸指着眼前的一片黄土地问。 “原本是种绿植的,后来担心这里夏日太热,打算叫人挖一口浅水塘种睡莲和喂鱼。”白泽回答。 “哎哎,先别种,让人把这地留着,我有他用!”贺芸忽然变得十分兴奋,跑到黄土中间朝四方比比划划了一番,然后兴奋看向白泽道:“我知道怎样开张了,让人拿图纸来,我要把这里改一改!” 第六十一章 非礼勿视 【贺芸:哎呀,非礼勿视!】 【贺夫人&贺远归:一边去!】 —————————— 白少轩彻底成了白泽的跟班,怎么都不肯跟着贺芸回程,最后没办法,贺芸只好将人留在城外跟白泽作伴。 买一送一,可真划算! 贺芸独自一人回府,刚进去,便有人说贺夫人找她,于是匆匆换了一身衣裳,便往贺夫人的院子里去。 “来了,坐。”贺芸屏退了所有下人,抬手示意贺芸坐到自己身边,“我听你爹说,你南下去了江都?” 贺芸将将坐下,知道自己昨晚的话起了效用。 “娘,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贺芸决定与贺夫人挑明。 贺夫人微微垂眸,心下了然贺芸必然是知道了。 “你见了齐家的人?”贺夫人轻声问。 “嗯,都见过了,外祖母她老人家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坐不久,时常说着话便自顾自地打起盹儿来,话一停,她又醒了。”贺芸为人子女,自然也知道贺夫人心里最记挂的是谁。 贺夫人眼里蒙起一层水雾,侧头眨了眨眼睛,才继续说:“是他们告诉你身份的?” “倒也不是。”贺芸摇头,“着实是他们对我太好,我心里好奇,找人查了查,便查到了娘,原本是不敢确定的,所以昨晚故意给爹露了话,看您和爹的神情,我基本就能确定了。” 贺芸说着起身,蹲到贺夫人腿边,扶在贺夫人的腿上说:“娘,那些都是旧事了,一家人,有什么恨是放不下的?” “孩儿已经见过外祖母和两位舅舅了,看得出来,他们都十分想念您。” “想我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找过我?”贺夫人赌气道。 “寻了,您给舅舅机会了吗?”贺芸笑着问,“只要舅舅进金,您便躲去华南山礼佛,舅舅怎么找?” “那也是前几年,后来我便没去了。”和夫人继续委屈。 贺芸轻叹一口气,“您躲了几次,舅舅以为您不愿意见他,自然就不再来咯。” “就连这次,若不是我自己查到,舅舅都不敢与我相认,生怕惹您生气了。” “胡说,我哪里那么容易生气!”贺夫人拿下帕子,瞪了一眼贺芸。 贺芸嘿嘿一笑,连连对头,“对对,孩儿胡说,娘亲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不可能会胡乱生气的!” 贺夫人被贺芸一通瞎话哄得破涕而笑,拿手指在贺芸的额间戳了一下,“你个小人精儿,什么时候学得嘴巴这么甜了!” 贺芸见贺夫人心情好了,便继续倚在她腿上撒娇道:“娘,你看我多幸福,可以这样伴在您和爹身边,我知道,您心里定然也是想外祖母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抛开过去,原谅外祖母和舅舅们呢?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嘛。” 贺夫人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手掌慢慢地顺过贺芸的长发。 “芸儿啊,娘怄气不是为自己啊,”贺夫人终于开了口,“娘就是气他们看不起你爹!” “其实你爹当年买卖已经有了些起色,在京城有一家小铺子,过日子并不会差,但你外祖父他们就是瞧不上你爹的身份,又不愿意我远嫁,怎么都不肯同意这门亲事,我一气之下便跟着你爹回了金城。” “嘿嘿,我爹魅力真大!”贺芸笑着说。 贺芸缓了缓脸上的怒气,害羞地笑了笑。 “后来你外祖父去世,我与你爹闻言立马赶回去,到底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为此被你外祖母责备,你爹因此挨了你外祖母和舅舅们不少骂。” “愿意嫁给你爹是我自己选的,与你爹何干,何苦要挨这些骂,我实在气不过,才养眼要断绝关系,当时你外祖母正在悲恸之中,听我这话,气的很,便命令你舅舅将我赶出了家门,就这样,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贺芸轻轻抓住贺夫人的手揉了揉,“娘,您自己现在回头看,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当时太过于意气用事了?” 贺夫人浅浅点了头,低头看着贺芸道:“后来,我自己有了孩子,而且一连三胎都是女儿,我便明白了当年你外祖父的想法,一想到你们长大了要出嫁,我便舍不得。” “你两个姐姐嫁在城西,我都嫌远,何况我当年执意要跟着你爹离开江都。” 贺芸浅笑,乖巧地将脸贴在贺夫人的腿上,目光不小心瞥到屋外的身影,勾嘴一笑,抬头看向贺夫人,“娘,那您后悔吗?跟着我爹离开。” “怎么可能后悔!”贺夫人笑得宛如十七八岁的孩子,又甜又羞,“这么多年,你爹处处让着我,宠着我,宠的我这一身坏毛病离不开他,虽然偶尔想起你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有些难过,但我绝对不后悔。” 贺芸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身影,为屋外偷听的人高兴。 “娘,那如果我爹也能原谅外祖母和舅舅,您是不是也能原谅他们?”贺芸又问。 贺夫人点头,她本就是为丈夫打抱不平,如果丈夫都不在意,她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娘家人生气呢? 贺芸咧嘴一笑,扭头朝外面喊:“爹,您都听见了吧?还不赶紧进来表态!” 被贺芸当场点穿的贺远归一脸尬笑地推门进屋,偷偷瞪了一眼贺芸,便又立马笑呵呵地看向贺夫人。 “夫人的话我都听到了,有妻如此,我还有何不满意的,我从未恨过他们。” 贺夫人点点头,温顺的像只小鸟般倒进贺远归的怀里。 贺芸故意用手往眼前一遮,大叫道:“哎呀,非礼勿视!” 真情投入的两位长辈赶紧推开彼此,理了理衣服,愤愤地瞪了一眼贺芸。 贺芸嬉皮笑脸的咧嘴一笑,上前抓住二人的胳膊,“爹,娘,既然误会都解除了,我们便南下去认亲吧?外祖母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好高兴的!” 贺夫人抬头看向贺远归。 贺远归笑着道:“这会便听芸儿的,我立马让人修书去江都,后日我们就出发!” 第六十二章 伶牙俐齿 【贺晓娟:半年不见,三弟说话做事的气派了不得。】 【贺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姐何不算算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多少个春秋了!】 【贺晓娟:真是怜牙悧齿!】 —————————— 第二天,贺府便热闹起来了,府里每个人的脚步都比往常快一些。 既然是要认亲,自然得全家都去,贺芸两位出阁的姐姐也被请了回来。 这还是贺芸第一次亲眼见自己的两位姐姐。 大姐贺晓静,人如其名,温婉文静,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坐在那里,面带笑容,听其他人说笑,姐夫魏江,正四品的文官,因着还要去吏部处理公务,将人送到贺府便走了。 二姐贺晓娟,容貌最似贺夫人,灵巧好动,往往自己话才说半句,便笑得直不起腰。二姐夫何志远,也是买卖的,一开口,也是风趣幽默,而且极会哄人开心。 贺芸在一旁看着,又高兴又羡慕。 贺芸由衷地自豪自己在这个世界也能遇到一对这么好的爹娘,正是有他们做榜样,才能教育出这么和睦的一家子。两位姐姐的夫家比官职,比不过贺府本家,比钱财,比不过贺远归,但她们都很幸福,就好像爹娘一般,都是真心喜欢对方,用心呵护着对方。 我什么时候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这种幸福呢? 贺芸忽地想到翟瑾言,想到他那张又冷又帅的脸,算了吧,那个傻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像贺远归那样的! “三弟!”贺晓娟伸手推了一把贺芸,笑着道,“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娘问你话呢!” 贺芸忙抬头看向贺夫人,“娘,怎么啦?” 贺夫人笑着说:“你两个舅舅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些什么,你上次去的时候见过了吗?你觉得送什么好?” 贺芸笑着站起身,“娘您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不过您第一次去,给晚辈们送礼也别送轻了,两位哥哥,都跟着大舅舅习武,可送两匹好马驹,由他们自己养去是,三位姑娘呢,少不得一副金城最有名的金器楼的头面,衣裳不好做,便各送几匹好缎子,笔墨纸砚这些,五人各一套,再配些金城特有的小玩意儿,应该就差不多了。” “啧啧,三弟现在厉害呀!”贺晓娟诧异地看向贺芸,“半年不见,说话做事的气派了不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姐何不算算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多少个春秋了!” “啧啧,真是伶牙俐齿!”贺晓娟笑着说。 “怎么,今儿也遇到你说不赢的人了?”何志远在一旁打趣,引得一屋人笑弯了腰。 - 第二日,贺府南下认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金城,直奔着运河码头去。 考虑到已经入秋,秋高气爽,走水路会更快一些,贺远归便弄了一艘大画舫,并一只小货船,带着全家出发江都。 贺远归的买卖常走这条水路,手下老道的船夫不少,故此一路走的十分顺畅。 因着魏江有公务缠身,离不了金,便没有同行,其他人同住在画舫上,每日看看沿岸风光,说说笑笑,一路欢快。 - 贺府往江都去的信在贺芸出发的第二天便到达了齐府,老夫人接到信兴奋不已,连忙吩咐人收拾屋子,并给两位儿子去信。 齐乾已经跟随翟瑾言从玉溪转去了盘县,收到家中来信之后赶紧去跟翟瑾言请辞。 “我们才刚到一日!”翟瑾言不得不提醒他。 齐乾难掩心中愉悦,又故意炫耀,“芸儿来江都认亲,下官必须尽快赶回去。” 翟瑾言一听是贺芸,心中便有些怪异,自己前几日收到青山的飞鸽传信,只说他们已到金城,这才几日,贺芸又到江都来认亲,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自己的话,给齐乾的信也不过是故意挑事,为的就是报复自己没有给他吹吹? 齐乾这时候也基本明白了,贺芸是故意让自己来与战王为难的,便也不打算刺激翟瑾言,只实话实说:“王爷,此次芸儿还劝动了我妹妹,如今他们举家已经在路上,请恕下官必须尽早赶回接待。” 翟瑾言摆摆手,“去吧。” 其实翟瑾言需要的只是齐乾的一个表态,有江都都府做表率,江南上下自然都会听自己差遣,翟瑾言就不需要再暗自调遣自己的人过来帮忙,如今这个要求已经达成,留齐乾在自己身边也没什么用,倒不如顺他意,放他回去,还能得他一个人情。 齐乾得了允许,异常高兴,立马收拾行礼,连夜赶回江都。 而翟瑾言却犯了难,贺芸既然都再次南下了,青山难道没有随行吗?为何没给自己来信? 而此时的青山,确实没有跟随贺芸一同出发。 当他知道自己自作聪明给贺芸做护卫暴露了身份之后,心里便十分担心被翟瑾言处罚,故此给翟瑾言的传信里只提“已到金城”,不敢多说,更不敢去江南找翟瑾言。 这错已经犯下了,想再弥补肯定是不行的,青山只好想办法将功补过,以期到时候能减轻惩罚,结果隔日,就被他找到了机会。 满大街都在说贺芸即将娶亲! 青山心里大喜,这可不就是机会! 青山回京后便将贺远归与贺家本府的旧事了解了一遍,当下明白了贺芸女扮男装的目的,得知他要娶亲,立马想到这大概又是贺远归蒙蔽大府的手段,但贺芸一旦真的娶了亲,便坐实了男子身份,那主子怎么办? 所以青山决定查清楚跟贺芸一起逛街的女子是谁,并想办法破坏掉这段亲事,此事若能办成,主子必定会嘉奖于我,到时候不求奖赏,功过相抵,总该是可以的。 然而白少轩自从出了城便再也没有进城过,青山仅凭着众人的描述找人,俨然大海捞针,毫无收获,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贺家举家南下了。 贺家走的是水路,并不是青山想暗中保护就能暗中保护的,只得沿岸追赶,完全顾不上给翟瑾言去信。 这个季节,运河顺风顺水,水路比陆路快多了,青山武功再高,也是越追越远。 完了,这下真的是走投无路了!青山绝望道。 第六十三章 船抵码头 【贺夫人:相公,礼品是不是准备太多了?】 【贺远归:咱们二十年没回,每年一车,也得二十几车才够。】 —————————— “哎呀,哎呀,快去码头看热闹!齐府的小姐回门,可气派了!”江都街上,人群奔走,嘴里兴奋地喊着别人。 “齐府那位小姐出阁了啊?怎么都没听说过啊?”旁人追问。 “嗨,不是年轻的小姐,是都府大人的妹妹,早年远嫁,如今举家回来探亲!” “哦哦,你们说的该不会是那个跟人私奔的吧?”问的人将声音压的低低的。 “啧啧,别说的那么难听!” “就是,这旁人府里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咱们还是赶紧去码头看看吧,他们说的可夸张了!说齐家的姑爷是金城首富,此次来带了一艘船的礼品!” “这么厉害的夫家,那即便是私奔也愿意啊。”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赶到了码头,正好看到贺家的画舫停稳,贺远归搀扶着贺夫人,几个晚辈们跟在后面,再后面,丫鬟小厮数十人,皆是打扮用心。 “那位便是都府大人的妹妹吧,啧啧,还真是雍容华贵啊!”围观的人无不歆羡。 “齐府这是攀上不得了的亲戚了,齐小姐身上的缎子可卖到一百两一尺呢!”有识货的人认出贺夫人身上的缎子,立马引得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倒吸。 “不止夫人身上,后面小姐少爷身上穿的,都是不得了的名贵缎子,许多江都都没有卖的!” “哎呀,你们看人做什么,瞧瞧后面那艘船!我都瞧着搬了几十箱了,还在搬!”众人被他这么一喊,纷纷扭头看向旁边货船上,停在码头上的马车已经装满了十一车,还在装。 “相公,我们是不是准备太多了。”贺夫人忽然停住脚步,心虚地望了一眼货船。 贺远归捏了捏贺夫人的手,温声道:“这算什么,咱们二十年没回,每年一车,也得二十几车才够。” 贺远归话音刚落,岸边又是一阵骚动,众人抬头去看,才知道是齐府的人来接了。 齐府只知道贺家在路上,也不知道是走的水路,更不清楚何时能到,所以并没有提前在码头等着,也是得了消息就让人赶过来了。 齐乾年年入金,自然知道贺远归现在的身份,知道比钱自己肯定是比不过他,又不想让自己妹妹没面子,便直接带了一百亲兵朝着码头奔袭而来,亲兵之后才是齐府接客人的车马。 一百亲兵左右排开,便将围观的人群清到了两侧,齐乾领着两位哥儿下马,站到码头中间,抬头,朝着画舫上的人抿嘴一笑。 贺夫人立马激动地掐了一下贺远归的手,小声道:“是大哥!” “嗯,为夫认得,我们先下去吧,别叫大哥久等。”贺远归说着松开贺夫人,任由丫鬟们上前簇拥着贺夫人,自己则与她并肩,一同下了船,到码头,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朝着齐乾走去。 “大哥!”贺夫人走到齐乾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真要屈膝行礼,便被齐乾伸手托住,“回来就好,码头风大,我们且回去再说。” 齐乾说完抬头朝贺远归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示意,让贺家先上齐府的马车。 贺晓静等人经过齐乾旁边的时候都会停下来行个小礼,齐乾皆是一笑,到最后贺芸上来行礼,齐乾笑得更开心,抬手拍了拍贺芸的肩膀。 “回去吧。”齐乾说。 “嗯!”贺芸开心地点了头。 众人上了马车,齐乾才翻身上马,回头瞥了一眼候在一旁等着一同出发的二十几辆马车,不得不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跟贺远归拼有钱。 齐、贺两府的车马浩浩荡荡地回了齐府,一路上赚足了目光,以至于接下来好几天,江都百姓谈论的都是这场回门。 - 老夫人让人单独收了一处独院给贺芸一家住,希望他们住的自在。 亲人们见面的场面十分的和谐,大家默契地没有去提以前的旧事,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淡去了那块疤一般。 贺夫人也放下了心结,去祠堂给祖宗们上了香,又凭着儿时的记忆带着几位子女将园子里逛了一遍,接下来的几日,多半是长辈们聚在一起聊天,晚辈们都还年轻,在园子里关不住,便开始谋划出去玩。 男孩子倒还好,一向都是放养的,女孩子们平日都是据在府里的,听了几位哥儿的计划,自然也心痒,倒是贺晓娟最大胆,主动向长辈们说他们夫妻两想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长辈高兴,便同意了。 唯独贺晓静本就安静,又有身孕,便没一起出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江都百姓便被齐府出来的几位小姐少爷迷了眼。 一来,着实好看,这几位无论走哪那都是一道风景线,而且衣着华丽; 二来,出手大方,江都每家店铺都盼着几位小主子能上门光顾,但凡有一人能多看两眼的,何志远便立马毫不犹豫地叫人包下来送去齐府。一开始齐府的两位姑娘还不好意思,叫贺晓娟劝了几次也就习惯了。 三来,这些小主子们闹腾归闹腾,倒是十分懂规矩,既不打扰百姓,也不无理取闹,走哪都是一片欢声笑语,众人如何能不喜欢。 江都的百姓觉得,贺府的到来,使得江都都热闹起来了,打心里希望贺府的人能在江都多留些时日,这样想着,便想出一些名堂来。 齐府有三位年轻小姐,一位才十岁,不做打算,另有两位一位刚及笄,已许了人家,一位才十四,与贺府的少爷年龄相对,又是表亲,若是能结为姻亲,那可不是亲上加亲,日后贺府往江都走动定不会少! 这些闲话有人敢提出来,旁人就敢传,到后来便越说越有鼻子有眼的了,传的跟真的似的,等齐府的长辈们听到这话时,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将姑娘们关在了府里。 然而人关了,流言却不止,原本没动心思的齐夫人,心里也慢慢地冒出来一颗芽,且是越来越疯狂! 第六十四章 举案齐眉 【贺夫人:我的儿,爹娘也是无奈啊。娘甚至劝过你爹纳妾……】 【贺芸:别胡说,芸儿最敬佩的便是爹爹只爱您一人,您怎么能狠心叫爹爹纳妾呢!】 —————————— 可怜青山,一路追到江都听到的消息便是贺芸与齐家二小姐要订婚约,暗道不好,赶紧连夜赶去与翟瑾言汇合。 挨罚事小,若是耽误了主子的大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然而翟瑾言听了他的话并未表现的多惊讶,“贺家与齐家是表亲,联姻也正常。” “这正常吗?”青山反问,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主子还以为我不知道贺公子是女子吧? “主子,其实我都知道了,您不用不好意思。”青山又说。 “你知道什么了?”翟瑾言反问,蹙眉看向青山,“你与其操心贺芸的婚事,倒不如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抄完一百本书。” “什么?一百本?!”青山差点跳起来,“主子,您不能这样,我接近贺公子也是为了按照您说的,更好地保护她而已。” “我只是叫你跟着他。”翟瑾言面无表情地说着,将手里的折子合上,起身走到门边,朝外面的人吩咐:“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拔营回江都。” 青山不敢在外人面前露面,自觉没往门边走,但在听到翟瑾言的话后脸上一喜,等翟瑾言转身进来,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主子其实还是挺着急的吧?不然为什么突然就要拔营回江都呢!” 翟瑾言瞥了一眼青山,冷眼道:“随意揣测主意,再加五十本!” 青山的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天知道他一个武夫为什么要被罚抄书!抄书这种事简直比绣花还难! - “三妹妹,近日外头的传言,你有何想法没?”齐夫人闲聊时找机会提起了外头的留言。 贺夫人立马会意,放下手里的茶杯,婉婉一笑:“嫂嫂是说芸儿亲事吗?这事嫂嫂就别想了,我倒是喜欢你家的凤丫头,只是我芸儿没这个命。” “呵呵……那看来是说好人家了?”齐夫人笑着问。 “三妹妹在金城,又有这样的家世,能够配得上芸儿的总不会太差,快说说吧。”齐二夫人也起了八卦心思,就连老夫人也笑呵呵地跟着点头。 这下,齐夫人倒是为难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齐夫人小声试探地问:“是不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齐夫人连忙摇头,心里盘算着这话该如何说才合适。 说有了婚约吧,又不能胡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出来,说没有吧,嫂嫂自然又会继续张罗凤丫头与芸儿的婚事,这可是自己的侄女儿,哪能让她陪着芸儿守活寡! “芸儿还小,婚事不急。”贺夫人遮遮掩掩地道。 齐夫人也是女人,能当这么大的家,心思也细腻,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暗想是不是看不上自己家才如此拒绝的,脸上不禁露出些不悦来,嘴上倒是客气地说:“那就不说,不说了!” 贺夫人瞥了一眼齐夫人,知道她心里定是有些不痛快,想到自己才刚认亲,又跟家里人起了嫌隙,心里便也不舒服。 所以当贺芸乐呵呵地进来的时候,几位长辈坐着都没说话。 “怎么,累了?”贺芸笑着问。 齐二夫人笑着搭了话,“我们在聊你亲事呢!” 贺芸瞥了一眼贺夫人,心里大概有数,忙笑着说:“怪不得我娘愁眉苦脸的,原来是舅妈们又说道她的痛处了!” 贺芸说着走过去挨着贺夫人坐下,看向两位齐夫人道:“我爹娘早就想给我说亲了,是我自己不同意,这辈子跟谁过,那得我看对眼才行,我娘若是要给强塞一个,那我便剃个光头做和尚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齐老夫人抬了抬手,做了一个打人的姿势,“你娘就你一个儿子,还得靠你养老送终。” “就是,这话不能胡说。”齐夫人明白了贺夫人的“难处”,心里痛快多了,也跟着老夫人一起教训贺芸,至于心里的苗头,因着贺芸这一番话是彻底的掐灭了。 两个年轻人见了不知多少面了,贺芸若是真有想法早就提出来了。 贺芸见气氛转好,侧头看向贺夫人,“娘,我有些账看不懂,您去帮我看看吧。” 贺夫人赶紧起身道别。 - “娘是不是好为难?”贺芸扶着贺夫人道。 贺夫人瞥了一眼身后,见下人们离得远,浅浅点了一下头。 贺芸浅笑,手指摩挲着贺夫人衣袖上的绣花,“娘,我不可能扮一辈子男人的!” 贺夫人诧异地看向贺芸,从出生开始,他们便一直以男孩子的方式教她,以至于等贺芸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很轻松地便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从未固执地闹过,所以贺夫人很是好奇。 贺芸停下脚步,伸手拉住贺夫人的双手,低头笑着说:“娘,您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您和爹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也想找这么一个人,陪自己过一辈子,而不是守着一座花不完的金山,孤独终老。” 贺芸可是贺夫人的心头肉,听她这么说,心疼地眼泪都快涌出来了,忙紧紧地回抓住贺芸的手,“我的儿,爹娘也是无奈啊。娘甚至劝过你爹纳妾……” “别瞎说!”贺芸打断贺夫人的话,“芸儿最敬佩的便是爹爹只爱您一人,您怎么能狠心叫爹爹纳妾呢!” “可我……”贺夫人为难,若不是自己不能生育了,也不至于要贺芸来…… “娘,您放心,即便我不拌男儿了,大府的人也休想拿咱们家一分钱!”贺芸自信地看向贺芸。 贺夫人目光柔和地盯着贺芸看了好一会儿,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浅声说:“我的芸儿,真的是长大了,你想做什么,你便放心去做吧,娘以后都不拦着你了。” “你舅舅那边,我也不打算瞒着了。” 第六十五章 儿孙自有福 【齐衡:退,你对不起你娘在天之灵,进,你辜负芸儿一辈子年华,倒不如静观其变,且看看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芸儿不差,搞不好会有另一番出息!】 【齐乾:嗯,他见战王去了。】 —————————— 齐老夫人的主屋里出奇的安静,刚刚陈述了一长段的贺夫人略显无辜地看了一眼贺远归,便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怎么了?” “呵……呵呵……”齐夫人轻笑了两声,打破屋里的沉默,“怪不得你不同意他和凤丫头的婚事。” 贺夫人浅笑,“一个芸儿,已经是无奈之举了,怎么还能连累了咱们凤丫头。” “为了钱财,至于么!”齐老夫人心疼贺芸,显得有些不悦,“芸儿她既是个丫头,便应跟其他丫头们一样,嫁一个如意郎君,怎么能守着钱财过一辈子!” “岳母莫要生气,这混账事皆是我的主意,与夫人无关!”宠妻狂魔贺远归起身朝齐老夫人一拜,将责任都揽到自己。 “娘,远归他也是无奈之举!”贺夫人也跟着起了身,“大府兄长当年的行径宛如亲手杀死了家婆,远归怎么能咽的下这弑母之仇!” 齐老夫人扫了一眼贺远归,眼前浮现出他早年年轻时的模样,虽然落魄,却也礼仪周到,一看便知道是有教养的人,可见父母教育的不错。 原本世家子弟,居然迫于生计赶起行商,可见本家是多么刻薄! “罢了,罢了,也是旧事,我不多说了。”齐老夫人摆摆手,既了解了话题,也断了自己脑海里的回忆,“只愿你们想想法子,多疼疼芸儿才好。” “多好的孩子啊,嘴甜乖巧,心地善良,可怜啊……” “娘,您别这样。”齐夫人见贺远归夫妇泪眼朦胧,忙劝住了老夫人,“我看芸儿教的不错,自然是愿意为爹娘如此,才能扮的如此像。” “对啊,芸儿是个孝顺的孩子。”齐二夫人也附和着开了口,随即看向贺远归夫妇,“恕嫂嫂冒昧,你家到底是有多少钱财,难道这辈子都花不完?给三个闺女的嫁妆殷厚些,剩下的自己花不就成了。” 贺夫人不好意思地裹了裹手里的帕子道:“老大、老二出阁的时候,我们各陪了二十间铺子,五百亩地,金郊的庄子两个,黄金白银的记不清了,反正是按着吉利数字成箱送的。” 齐二夫人看了一眼齐夫人,两人惊得张大了嘴,拿帕子遮住自己的嘴。 我的天啊,要是按这样嫁女儿,我可哪嫁的起啊。 “我们在皇城脚下,地位高贵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嫁妆太重,越了规制,别说我们不敢,即便是我们敢送,亲家也未必敢收,就这些,也是我们再三坚持才送过去的。” 两位齐夫人也是有女儿的,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陪嫁多点,可以给女儿撑腰,多太多了,婆家反而生嫌隙,以为你是故意显摆来了。 “两个女儿出嫁分了一半出去没?”齐夫人问。 贺远归默默摇了摇头。 屋子里再一次沉默。 看来,我们还是不了解金城首富到底是有多有钱啊! “无法从族里出来?”一直没有插嘴妇人八卦对话的齐乾稳重地开了口。 “哼,大府如今看我们便是一只盯着肉的狗,为了钱,明着暗着对远归和芸儿不知使了多少卑鄙手段,怎么可能由着我们从大族里脱出来!”一说到大府,贺夫人便来气,一时也忘了,自己是在娘家,顺嘴地便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惊得齐家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贺远归连忙从中打缓和道:“当年都怪我一时心软,听了祖母的话认祖归宗,如今处处受宗族牵制,一时之间再想脱离出来有些难。” “那便是退也不成,进也不成。”齐衡淡笑着摇了摇头,“本就是个荒唐的错误,如今想改,哪有那么容易,只能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咯!” 齐衡是个文人,不争不抢的,听了半天,实在是看不惯贺家大府的嘴脸。 “退,你对不起你娘在天之灵,进,你辜负芸儿一辈子年华,倒不如静观其变,且看看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芸儿不差,搞不好会有另一番出息!” 这若是换了以前,让贺远归听到别人夸贺芸有出息,必定要嗤之以鼻,但近些日子,尤其是齐家认亲之事,叫贺远归夫妇都深切体会到自己的“儿子”成长了。 夫妻两互看了一眼,浅浅握了一下对方的手指,“儿孙自有儿孙福,或许芸儿真有办法呢!”贺夫人轻声道。 “嗯。”贺远归点头。 “行了行了,这事我们知道就行,兴许没几年你大哥他们遭了罪呢!”齐夫人道。 “呸呸呸,姐姐糊涂,三妹妹他们如今还跟大府连着宗呢,若是他们遭了罪,三妹妹岂不是也要受牵连!”齐二夫人推了一把齐夫人道。 “哎呀,瞧我这脑子!”齐夫人说着赶紧抬手朝着自己的嘴巴空扇了几下,屋子里的旁人跟着无奈地笑了笑,总算是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说起来,你们怎么没带着芸儿一起来?”齐老夫人开口问,“这外孙成了外孙女,我得重新瞧瞧才是,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也该听听她的意思。” “对了,芸儿去哪了?”贺夫人这才转头看向贺远归。贺芸自小便是当男子养,这外出自然也随意,贺夫人常常不知道她的去向。 “一大早就出门了,往行苑去了。”贺远归黑着脸道。贺芸以前出门必定会告知自己,现在却是想出门就出门,就连这行踪还是自己派人去找才打听到的。 众人正疑惑贺芸去行苑干什么的时候,齐乾幽幽地开了口:“江南时疫已清,战王今日回江都府。” 齐夫人立马便笑了,打趣道:“你们瞧瞧,咱们就是瞎操心,芸儿可比咱们都精明呢,瞧她给自己找的靠山!” “对啊,她若是能嫁给战王,即便是你大哥也得乖乖听命吧?”齐二夫人也高兴不已。 贺远归夫妇却高兴不起来,只有住在皇城脚下的人才知道,战王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他怎么可能成为芸儿的靠山?只愿不结仇便罢了。 第六十六章 火锅 【贺芸:老人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我寻思着山川百味能吃的你应该都吃过,所以只能换个法子给你做。】 【翟瑾言:食不言!】 【贺芸:吃火锅没这讲究!】 —————————— 皇家行苑,翟瑾言迈着从容的步子进了贺芸之前住的西厢房,一股食物的香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来都来了,不打算进来?”屋里传来贺芸轻快的声音。 翟瑾言垂眸,伸手推开门,顿时食物的香味更加的浓郁,还伴随着煮东西的咕咚声、 “时间正好。”贺芸回头朝翟瑾言一笑,宽松的袖子用布带提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细白的胳膊,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盘刚腌好的牛里脊放到桌上,“皇家御厨果然好,材料又齐全又新鲜。” 翟瑾言的目光随着贺芸的一双白手扫看了整间屋子里的情形,圆形桌上放了一个炭火炉子,炉子上面炖着一口铁锅,铁锅的形状却十分的奇怪,硬生生在锅中间画了一个八卦图案,将一锅汤分为两半,一半红的,一半更红,锅里的汤汁翻滚着吐泡。 旁边的柜子上放了大大小小不少食盒,贺芸方才端上桌的那盘牛肉便是从食盒里端出来的。 翟瑾言观察的期间,贺芸又陆陆续续地端了七八盘菜出来,有荤有素,晶莹透剔的鱼片下面还铺着细碎的冰。 贺芸摆好菜,抬头朝翟瑾言一笑,“王爷打算站着吃饭?” “本王不在你这用膳!”翟瑾言不客气地说,他愿意来见贺芸,是有事问他,并不是来找他吃饭的。 “那王爷找我做什么?边吃边说!”贺芸绕过桌子,伸手要拉翟瑾言坐下。 翟瑾言谨慎地闪开。 贺芸当即垂下手,冷哼一声,“好歹当初我也算救了您一命,吃顿饭都不赏脸?”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选择了坐下。 虽然贺芸不出现,自己也有青黛治疗时疫,但不得不说,贺芸的精心照料使自己过的很安逸,算是帮了自己的忙。 贺芸见他坐下,得意地笑了笑,在他左手边坐下,用公筷夹了一些肉片放到锅里。 “老人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我寻思着山川百味能吃的你应该都吃过,所以只能换个法子给你做。” “食不言。”翟瑾言习惯有人伺候用膳,静静地看着贺芸拿着筷子一直忙活,并不打算帮忙,只是友善地提醒贺芸闭嘴。 “吃火锅可没这讲究!”贺芸笑着看向翟瑾言,“王爷来找我不是有话问我么?” 翟瑾言知道贺芸不会闭嘴,索性不再搭理他。 贺芸也不恼,自顾自话地说:“人为什么要吃饭呢?难道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其实,很多人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坐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如果都不说话,如何增进感情呢?” 贺芸每说完一句就会瞥一眼翟瑾言,见他依然稳如泰山,浅浅勾嘴,将烫好的牛肉夹到他的餐碟里。 “怕你吃不惯辣,我特意顿了番茄汤底,烫牛肉最合适了。” 翟瑾言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肉片送到嘴里。 牛里脊本就细嫩,腌制的味道渗入肉里,煮的又是刚刚好,再加上沾了一层番茄汁的酸甜味,十分鲜美,是翟瑾言从未吃过的美味。 “味道如何?”贺芸在一旁期待地问,虽然自己对这锅番茄汤汁十分满意,但不确定翟瑾言是不是会喜欢。 “不错。”翟瑾言总算开了口,酸甜的番茄汁十分开胃,所以他抬头又给了贺芸一个眼神示意。 贺芸眯眼一笑,放下手里的公筷,抓起自己的筷子给自己捞了一块,傲娇地说:“吃火锅向来是自己给自己涮的,方才那块只是我客气罢了,王爷还打算让我一直伺候您用膳?” 翟瑾言心想这不是理所应该么? 贺芸可不理会翟瑾言心里想什么,自己吃了满满一口,伸手捞过一旁的酒壶为自己和翟瑾言满上,也不与翟瑾言劝酒,自顾自地抬头饮尽。 翟瑾言看着贺芸为自己斟酒的样子想起初来江都的接风宴上,贺芸死死为自己护着一壶酒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跟着本王来江南?”翟瑾言开口问,这些疑惑不问清楚,自己心里总有郁结。 贺芸抬头,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公筷,“若是王爷愿意给我也烫一片牛肉,我便告诉你!” 翟瑾言看向桌上的公筷,冷声道:“你莫要太过僭越!” 即便是在皇上跟前,自己也不曾伺候过他用餐。 “我在王爷跟前僭越的还少么?也不差这一回了。”贺芸不以为意,“再说了,我方才不也给您夹了菜,您就当还回来便是。” 翟瑾言迟疑了一下,伸手取了公筷。 “放那边,我要吃辣的!越辣越好!”贺芸得寸进尺地指挥着。 翟瑾言依言将肉片放到了红油锅里,等了一会儿,夹出来放到贺芸的碟子里。 贺芸夹起肉吹了吹,心满意足地一口吃下,“哎呀,长得好看的人煮的肉都比别人好吃!” 面对贺芸的无脑吹捧翟瑾言内心毫无波澜,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公筷,既然已经抓起来了,索性多夹一些菜放到锅里。 “你现在可以说了。”翟瑾言说。 贺芸另外取了一双筷子帮着翟瑾言往锅里放菜,嘴上慢悠悠地说:“我试问王爷,我一路跟着您可有给您添麻烦?” 翟瑾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贺芸这一路,除了会跟自己拌拌嘴,逞几句口舌之快,到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反倒是明里暗里地帮了自己不少。 “这一路,我为您挡过酒,治过时疫,煮过饭,端过茶。即便是我与您置气走了,不也想着法地把江都都府骗去给你帮忙吗?”贺芸歪头看向翟瑾言,“从我捐十万两的时候,王爷就该看出来了,我就是想着法地想对你好!” “不为所图?”翟瑾言直直地盯着贺芸。 贺芸顿了一下,眯眼一笑,“那倒也不是,起码贪图一点你的美色~” 翟瑾言当即面色一黑,将手里的筷子拍到桌上,便起身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上心 【齐乾:你这丫头,还真是上了心!】 【贺芸:也请舅舅上心!】 —————————— 翟瑾言走了没多久,白河便猫着身子进了屋。 “爷,您怎么又把王爷气走了?”白河问,他方才远远地守在门外,看着翟瑾言离开时的气势便知道又被自己爷气得不轻。 “他度量小,面子薄,怪我咯。”贺芸毫无悔改之心,看着满锅煮好的肉菜,满眼放光。 “您说您这是何苦,一大早便来忙活,准备了这一桌,结果王爷没吃上两口就被您气走了,您不是说这一桌菜是为了给王爷赔罪么?”白河继续在一旁絮叨。 “啊?我有说吗?”贺芸嘴巴里裹着肉,含糊不清地看向白河,“我又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那不是王爷么?”白河凑到身边去,“您还想着……” 后面的话白河没有直说,嗯嗯两声示意过去了。 贺芸明白他说的什么,咽下嘴里的肉,笑着说:“放宽心吧,爷这招叫做欲擒故纵,他跑不了!” “来来来,别浪费了这一桌好菜,坐下来一起吃!”贺芸一边吃一边招呼白河坐下。 而气愤离席的战王回到屋里之后依旧怒意不减,任谁三番五次地被一个男子如此轻薄调戏都不会有好态度,若不是看在贺芸现在身份特别,早叫他人头落地了! 气愤的战王扫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嘴里却还回想着那一口番茄牛肉,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索然无味。 - “芸儿!” “舅舅!”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特意在前厅门口等着自己的齐乾,连忙笑着迎上去一拜。 齐乾浅笑着点头,温声道:“陪舅舅走走?” “好!”贺芸点头,回头示意白河先回去等自己,然后立马跟上齐乾,恭敬地随着他往园子里走。 “去见战王了?”齐乾的声音十分的温和,带着贺芸走在树荫葱郁的回廊下,好似谈心一般。 “舅舅这么快就知道了?”贺芸也不打算隐瞒,俏皮地反问,“看来舅舅在行苑留了人啊。” 齐乾轻笑一声,“你特意修书一封与我,难道不就是想我多跟战王接触么?” 贺芸贼笑一番,眯眼看向齐乾,“果然什么都瞒不住舅舅您!” 齐乾侧头扫了一眼贺芸,声音略微认真了些,“你可想好了,当真要靠战王为自己翻身?” “即便是进王府做个侧妃,你都甘愿?” 贺芸抿嘴,齐乾的话她心里有数。 即便贺远归钱再多,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贺家在金城本就已经败落,如今老夫人勉强被人称为侯夫人,暂且跟那些公侯之家扯得上一些关系,但贺远归乃庶子出生,这裙带关系到了自己这早就没什么地位了,如今能被那些人记住,无非是自己有钱,但再富,总不至于富可敌国,这样的身份,即便是进了王府,充其量也就是个侧妃,这还得王爷对自己格外恩宠。 “舅舅莫要多想,我帮王爷,不全然是为了自己。”贺芸平静地说,“将来有一日,我若犯了大错,起码王爷能够为我保全爹娘!” 听说是为了保全爹娘,齐乾忍不住又多看了贺芸两眼。 先前以为她是男子,便觉得他心思缜密,临危不难,是个人才,如今知晓她的女儿身份,越发觉得她了不得,身上有种特别的气魄。 兴许,正如二弟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应该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你想舅舅如何帮他?”齐乾回归正题,总觉得贺芸用心良苦,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叫自己去帮战王救灾。 贺芸抬起头,神情认真地看向齐乾,“江南大水,受灾虽重,但朝廷连发三批赈灾粮,为何还会饿殍遍野呢?” 齐乾当即凝眉,“你是要我去查赈灾粮贪污一案?” “不是你去,是让战王去。”贺芸摇头,“但是得有人为他指路才行。” 齐乾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你为何要战王去查这个?” “百姓有难,他是王爷,不该查吗?”贺芸反问,“难不成让那些饿死的百姓白白死去?” “都说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而有多少人在乎黎民百姓性命!”齐乾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原以为那战王下江南治时疫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到没想到他真有一番作为。” “舅舅也看出他的不一般了吧?”贺芸得意地接话,仿佛齐乾方才夸得是自己一般。 “呵!那又如何?”齐乾摆手,“即便是他,也未必会查。” “不试试又怎知道他不会?”贺芸坚持。 齐乾再次停下脚步看向贺芸,“芸儿,即便舅舅知道了你的身份也并不会将你看轻,舅舅知道,你比旁人聪慧、冷静、从容,但江南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江南的背后,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 “我知道!”贺芸扬起嘴角,“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舅舅当真甘愿继续做这空壳都府?即便有权有人,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贺芸又问。 齐乾诧异地看向贺芸,他实在不知道一个远在金城的公子哥儿为何会知道江南的局势,而且连自己的局面都看透了,要知道,那些人除了贪财,倒不会太过高调,即便是自己的儿子都未曾察觉出异样,那贺芸又是如何知道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点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贺芸继续笑,“我所知道的,或许比舅舅你知道的还要多,实话交代,我对赈灾粮的案子一点都不好奇,我就想看战王跟那人对上。” 齐乾浅声问:“有可能吗?” 贺芸面色从容,神态冷静,“没有可能我便创造可能,他总有一天会跟那些人对立,我求舅舅帮他,并不是为了眼前,而是想求舅舅给他留条后路,日后若真败了,望舅舅能护他周全。” 齐乾半晌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还真是上了心。” 贺芸并不反驳,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请舅舅上心。” 齐乾没有应声,但从神情上已经给了贺芸答案。 待他知道真相,定会与那些人反目成仇! 第六十八章 坑爹 【白河:好好的,您又将事推给老爷。】 【贺芸:去去去,哪那么多废话,亲爹都是用来坑的,我爹坑得我少么?】 —————————— “爷,青山来传信,王爷想见您。”白河小跑着进屋对贺芸说。 “不去。”贺芸捧着手里的账本转了一个方向,面向窗口,“我这几日跟着娘学看账,没功夫。” 白河偷偷白了一眼贺芸,上前一步小声劝道:“爷,您何苦呢,就算是欲擒故纵,这也晾了王爷好几日了,王爷既然都让人来传话了,您见好就收呗。” 自那日后,已经五天了,贺芸日日躲在齐府看账本,哪也不去,即便是青山武功再高,断没有魄力随便往齐府闯,但又不敢冒然暴露自己的身份,直接上门给贺芸递帖子,只好寻机会找了白河,请他代为转告。 “王爷这个时候找我不是好事,不去。”贺芸又侧了一下身子,彻底背对着白河,手里的账本其实也没看进去几行。 赈灾粮贪污一事终究经舅舅的手捅到了翟瑾言那里,翟瑾言如今没说管也没说不管,一面叫舅舅暗查,一面让青山给自己带口信,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怀疑这事有自己牵扯进去,想寻自己问个明白罢了。 自己若是到了他跟前,说谎肯定容易被他看穿,倒不如躲着他,即便他疑心重有猜测,自己抵死不出面,他也没办法硬将这事盖到我头上来,只要再拖些时日,等舅舅那边查出点东西,他就不会有闲工夫再来找我了。 白河知道贺芸倔的狠,自己劝不了,只好妥协地问:“那爷您倒是告诉小的该如何回他?” “就说我病了,下不的床,出不得府。”贺芸不在意地说,“他若是追问什么病,便说是被我爹打的,打人的原因是因为我将魏江绑到江南给战王治时疫了!” 白河鄙夷地看了一眼贺芸,小声嘀咕:“好好的,您又将事推给老爷。” “去去去,哪那么多废话,亲爹都是用来坑的,我爹坑得我少么?”贺芸抓着手里的账本反手给了白河几下,赶他出去,心道这女扮男装就是个天坑! 白河终究是被贺芸打了出去,贺芸也没了继续看账本的兴致,索性下榻,取了桌上刚送来的飞镖到院子里练习。 一共十枚,两根手指并拢的大小,前端细长,双刃开锋,后面是一只梅花图案,正好用来抓力。 飞镖是铁匠铺做的设计,贺芸只交代了大小,铁匠铺的人便自行设计了几款送来,后来贺芸便选中了这款,因为觉得这后面的梅花图案格外精致。 这种镖与自己国际比赛用的截然不同,贺芸自然还得多练习才能熟练运用,院子西角有棵三人环抱粗的古香樟,用来作为靶子最合适不过。 第一枚距离选的近,以至于丢出去后飞镖一半都插进了树立,贺芸不得不又退开一倍远的距离,第二枚也稳稳地落在了自己标记的红心上。 贺芸满意地笑笑,看了一眼手里的飞镖,这小玩意儿用着倒还挺顺手,于是第三次便一下丢了三支出去,三支飞镖呈“品”字落在树干上。 “厉害,厉害!”齐霜站在门口连连鼓掌,“表弟竟有这样厉害的功夫!” 贺芸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拔下树干上插着的飞镖,“我这算什么功夫,不过是小时候石子丢的准罢了。” 齐霜笑呵呵地缠上来,从贺芸手里拿过一枚飞镖仔细端详了一番,“你这小玩意儿做的怪精致的,就是小了点。” “你小心!”贺芸见他要拿手指往锋刃上试,赶紧出声提醒。 齐霜嘿嘿一笑,拿起手里的飞镖在一旁的灌木丛上划了一下,立马有几根树枝倒了下去。 “哎哟,这小玩意儿还蛮厉害的。”齐霜惊讶地缩了一下脖子,将飞镖递还给贺芸,“走,我们去武场转一圈去,也叫他们瞧瞧你这本事!” “算了吧,我这算什么本事。”贺芸连连摆手,她还想着日后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呢,可没打算把自己会飞镖的事情到处宣扬。 “走吧,走吧,我特意来寻你的!”齐霜伸手拽住贺芸的袖子,“先前姑父送了我跟大哥一人一匹宝马,一直没得空,今儿我打算骑去给我爹那些手下开开眼!” 贺芸架不住齐霜的热情,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去了武场。 - 所谓的武场,其实是齐府练亲兵的地方,地方不大,总共也就几百人,贺芸等人赶到的时候,马场上正热闹,一百多人正围着马场交头接耳。 “你看,就因为你磨蹭,这风头都叫我大哥出尽了!”齐霜埋怨地看了一眼贺芸,赶紧踢了一下马肚,冲进马场。 “霜哥儿来了,赶紧把你的宝马也拉出来溜溜,叫我们一次性看个够!”人群中有人注意到齐霜的到来,开始起哄,要他们哥俩比一场。 齐霜勒住马,笑着说:“行了,看过一匹就算你们开眼了,我那匹先吊吊你们胃口,改日再给你们瞧,今儿介绍我兄弟给你们认识认识。” 齐霜说着朝人群外已经下马的贺芸招招手,人群立马散出一条路来。 贺芸无奈,只好笑着同众人点点头,走到齐霜身边。 骑马溜了一圈的齐风将马交给马倌,也走了过来。 齐霜跳下马,一抬臂搭住贺芸的肩膀,“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我表弟,贺芸,金城来的。” “知道,知道,就是您家那位怪有钱的亲戚嘛!”人群里立马有人附和,如今整个江都府都知道齐家来了富亲戚。 齐霜抬起手臂往说话的人群里指了几下,“瞧瞧你们一个个说话酸的,告诉你们,我表弟可不光有钱,也会功夫的!” 齐霜话音刚落,人群一声哄笑。 “霜哥儿,您别说笑了,这贺少爷一看就是斯文人!”这些人虽然平日里跟着齐风、齐霜两哥们嘻哈惯了,到贺芸跟前却还算注意,说话也十分委婉。 “就你,你出来!”齐霜不服气地往前一步,将说话的人从人群里提溜出来,“你不服是吧?那你跟我表弟比一比。” 武场里长大的孩子,最不怕的就是比试,那人将胸膛一挺,“比就比,你说比啥!” 第六十九章 兵不厌诈 【翟瑾言:齐大人的武场可真热闹。】 【齐乾:王爷不就是追着热闹来的吗?】 —————————— “表哥,我没说要比啊!”贺芸赶紧出声阻止,将在前面叫嚣的贺芸一把拽了回来。 “表弟,别怕,就跟他比,杀杀这些人的锐气,叫他们知道,人不可貌相!”齐霜笑着揽住贺芸的肩膀推着她往另一边去,还不忘回头招呼身后的人跟上,“走,去靶场!” “去去去!一起去!”众人起哄,一起拉扯着往湖边的靶场走去。 一道靶场,挑战贺芸的男子便自告奋勇地去取了弓箭,“霜哥儿,您可别是故意耍你这位表弟吧?特意挑着我的强项比?” “哼,挑你不擅长地赢了你怕你不服啊!”齐霜轻哼一声,上前从男子手里抽出一把箭,往前又走了一段,大约离着靶子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举起手里的箭道:“今儿,我们比扔箭!” “扔箭?”众人不解,“这是个什么比法?” 齐霜将手里的捡丢在脚边,只留了一支在手上,用力一折,将箭簇折下,拿着箭簇在手里掂了掂,回身朝着箭靶扔去,箭簇勉强插在了三圈外。(注:箭靶中心的实心红圈为第一圈,第一圈到第二个红圆线中间为二圈,第二道第三之间为三圈,三圈外约还有半截手指的宽度,则为圈外。) “嗨,我这是示范,没用全力,反正就是这样比,”齐霜拍拍手,示意一旁的小厮赶紧将自己的箭簇拔下,继儿回头看向众人道:“怎样,敢比么?” “呵,不就是扔飞镖么?二十步而已,有甚不敢!”男子哼笑一声,上前,站到齐霜旁边,看向贺芸道:“贺公子初次来武场,我让你五步以显待客之道!” 贺芸原本不想比的,但对方兴致满满,自己倒不好再推迟扫了众人的兴致,便浅笑着道:“多谢,但没有别要,一向是客随主便!” 那人也没再坚持,只是弯腰拾起脚边的剪,递了三支给贺芸,“三支决输赢!” “好。”贺芸接过箭看了一眼,芦苇杆做的剑杆,十分结实,便顺手递给齐霜,“帮我折了,我弄不动!” 贺芸话音刚落,周边便是一阵哄笑。 “连这点力气都没有,能把箭簇丢出去么?” 就连齐霜也失了底气,凑到贺芸身边小声道:“表弟,你什么意思?这可关乎咱们兄弟的面子啊,你能不能行啊!” 贺芸正要答,一旁齐风上前抽走齐霜手里的箭支,“咔擦”一声,三支箭一齐断掉。 “省点力气比赛。”齐风将手里的箭簇递给贺芸道。 “谢谢大哥。”贺芸浅笑,捡了一个箭簇在手里熟悉重量,将另外两个放到齐霜手里,然后朝旁边的男子抬了抬手,“你先。” “行,我先给你壮壮胆!”男子十分自信,拿着折好的箭簇找了找手感,便直接扔了出去。 人群一阵惊呼,箭簇落在了二圈里侧,险些进红心。 “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这第一个,试试手感吧,且看后面的。” “这样已经不错了,那贺公子都未必能上靶!” 众人的目光于是又转向了贺芸,贺芸在甩动胳膊做热身。 说实话,这么远的距离,也只有平时运动中自己会尝试,正常训练是不会刻意训练的,毕竟比赛的时候距离不会超过四米。 “赢他!赢他!”齐霜在一旁小声叫着。 贺芸集中精神,将手里的箭簇扔了出去,箭簇停在靶子上,将将进二圈。 这若是在国际赛事上,二人都在二圈线,分数可以齐平,但此时看来,显然男子更胜一筹,然而身后的人却并未因此奚落贺芸,反倒赞赏连连。 “这贺公子不错啊,竟然扔上去了!” “而且还在二圈内啊!” “实在令人惊讶!” 贺芸抿嘴一笑,侧头看向有些失落的齐霜,“抱歉,这玩意儿我把不准轻重,有些失手。” 齐霜连忙收起脸上的失落,再递上一枚箭簇,“没事,第二支加油!” “嗯。”贺芸接过箭簇,回身看了一眼箭靶,直接扔了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抢先抛箭,便被眼前的结果吓了一大跳:箭簇正中红心! 贺芸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道:“嗯,这下感觉对了。” 周围的人看向贺芸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这不是碰运气的吧?” “你倒是上去碰一个给我看看!” “哎呀,看来今天是真的碰到厉害人了!” 对面的男子到还算淡定,只是多看了贺芸几眼,“原来贺公子深藏不露,看来我也不能掉以轻心了。” 贺芸浅浅拱手,温声道:“还请全力以赴!” 男子点头,又现折了一根箭,这回倒是稳重了许多,拿着箭簇找了一番感觉才抛出去,箭簇也插进了红心里。 贺芸眯眼,盯着对方的箭靶道:“哎呀,这下可难了,我若要赢你,得你最后一把失手才有机会啊!” “我不会失手的!”男子神情坚定。 “那我可得动点歪脑筋了!”贺芸笑得鸡贼,接过齐霜手里的箭簇,往后看看,抬脚往后又退了十步,“我站远些,若是输了,也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那我也退十步!”男子不甘示弱,当即退到与贺芸齐平,似乎怕贺芸又退,站稳之后便找准机会将箭簇抛了出去,箭簇再次擦着一圈的边留在了二圈外。 贺芸抿嘴一笑,“兵不厌诈,你可要输的福气!” 说完,贺芸便将自己手里的箭簇抛了出去,箭簇稳稳地落在红圈里。 “贺芸胜!”齐霜高兴地大叫一声,围观的人群里有欢呼有惋惜。 - 离着靶场不远处的看台上,立着几个身影,远远地将武场上的情形尽收眼底,其中一人面色平静地道:“齐大人的武场真是热闹啊。” 齐乾侧头瞥了一眼身旁人的神情,不卑不亢地回答:“王爷难道不是寻着热闹来的吗?” 第七十章 躲着本王 【翟瑾言:不是病着吗?病得下不了床?】 【贺芸:王爷不知情,我爹一张毒嘴,话能伤死人,别看我身体无恙,心灵受的打击可不小,方才还没事,经你这么一提起,我便觉得浑身难受,唉,不行,我胸口疼,我得赶紧回去躺躺去!】 —————————— “哎呀,输的真可惜!”旁边有人为男子惋惜,“不中他的计谋,肯定能中红心!” “那可不一定!”另有人反驳,“只退了十步,便命不中,说明能力不足,即便是站在原地扔或许也会失手!” “就是,反倒是贺公子,即便退了十步也能命中,才是真本事!” “不服,再比!”众人叫嚣的比当事人都还要积极。 贺芸拱手朝那男子一拜,“胜之不武,惭愧!” “本就是你更胜一筹。”男子答的坦然,“恕我先前不知贺公子如此本事,说话狂妄了些。” “不敢。”贺芸礼貌回应,武场上的汉子,就爱在这些方面比个高低,这人也是真有些本事才敢狂妄,自己是服的。 “不知贺公子最远能丢多远?”男子突然问,“百步穿杨?” 贺芸抿嘴摇头,“这个可没把握,嗯……我试试六十步吧。” 贺芸说着又往前走了二十步,男子捡了一支箭折断,跟在贺芸身后,等她站定,将手里头的箭簇递了上去,方才还争吵的众人立马小跑着上来将二人围住。 “是又要比吗?”有人问。 没人答话,贺芸在认真瞄准,男子在一旁静静观察贺芸的动作,静待她抛出箭簇的那一刻。 “都府到~”一声高亮的通报打断了所有人的期待,贺芸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向身后。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众人立马安静地如同小兔子,自觉分立两旁,不敢作声,就连齐风、齐霜两兄弟都垂了头,因为跟着齐乾一起来的,还有战王翟瑾言,他们不敢冒犯。 “王爷,舅舅。”贺芸平静地与二人打了招呼,手上动作轻快地将箭簇往袖子里藏了藏,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贺芸希望翟瑾言没有看到。 然而翟瑾言的目光却直盯着贺芸的手,微微挑眉,“怎么不投了?” 贺芸知道早就暴露,便也不藏,将手里的箭簇扔到地上,“累了,扔不动了。” 众人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敢跟战王这么说话,这还真是第一人啊,这贺公子果真不是一般人。 被当着这么多人下脸,翟瑾言的神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顿时铁青。 “谁提出来的比赛?”齐乾在一旁轻喝一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从贺芸和战王身上吸引了过来。 齐乾是亲兵总督,武场里的每一个人都怕他,就算是齐风、齐霜到了武场也不敢攀父子关系。 “是我。”齐霜小声站了出去。 “罚刷马槽三日!”齐乾冷声道,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与贺芸比赛的男子,“故意折坏箭支,罚你去工匠房修箭一百!” “是!”齐霜和男子齐齐应了声。 齐乾又看向齐风,“督管不严,罚俸一月,其余在场者,罚军规抄写!” “是!”武场上响起一阵齐声的应答,随着齐乾一挥手,各自领了罚的众人立马乖乖散去。 “芸儿,军营不是胡闹之处,罚你回府禁闭!”齐乾又看向贺芸道。 贺芸开心地领了罚,点点头就要离开。 “站住!”翟瑾言叫住他,“本王有话与你说!” 贺芸扫了一眼齐乾,回过头朝着翟瑾言挤出一丝浅笑,“王爷,您有话便说!” 翟瑾言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了一眼齐乾,眼神示意他回避。 齐乾迟疑了一下,往后退开了一些,但顾虑贺芸的安危,并未退到视野范围外。 “王爷有话尽管吩咐,我急着回去领罚。”贺芸催促翟瑾言道,这光天化日的,四周开阔,她可不怕翟瑾言会对自己做什么。 “故意躲着本王?”翟瑾言眯眼问,“不是病着吗?病得床都下不了?” “咳咳……”贺芸轻咳了两声,白河还真这样回复青山的啊,那翟瑾言是故意来这里堵自己的吗? 贺芸悄悄抬眸看向翟瑾言,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虚弱地道:“王爷不知情,我爹一张毒嘴,话能伤死人,别看我身体无恙,心灵受的打击可不小,方才还没事,经你这么一提起,我便觉得浑身难受,唉,不行,我胸口疼,我得赶紧回去躺躺去!” 贺芸说着脚步一转,便想开溜,哪只不知还没有迈出去,身后一支箭便贴着自己的身子插在了脚边的泥土里,害得贺芸提起来的脚都没地方落下。 齐乾站在远处,将翟瑾言的动作尽收眼底,箭原本是插在地上的,翟瑾言抓起丢出就好像一瞬间的动作,他刚要冲上去,箭便已经在贺芸脚边落定。 战王,战王,果然名不虚传! 贺芸第一次体验翟瑾言的武功,方才的速度,与那个偷袭自己的人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贺芸甚至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杀意。 贺芸慢慢将脚步收回,回头看向翟瑾言,眉眼的怒气毫不遮掩。 “王爷这是何意?”贺芸认真地问。 翟瑾言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黑脸看着对方,叫不远处的齐乾觉得二人随时会打起来,故此,齐乾也不自觉地做了准备,随时准备冲上去劝架,当然,实际上是要护着自己的外甥。 “本王忍耐有限,收起你那些小把戏!”翟瑾言不客气地回话。 贺芸一阵沉默,忽然伸手抽起地上的箭抛向翟瑾言,“行,我们凭势力说话,六十步,一次分胜负!” 贺芸抬手指着远处的靶子,“王爷赢了,我便留下来,知无不言,若是我赢了,就此别过!” 贺芸说着弯腰捡起自己先前丢在地上的箭簇。 “你先。”贺芸没有给翟瑾言拒绝比赛的机会,抬头后便先朝他做了一个暗示。 翟瑾言倒也爽快,拇指在箭杆上稍一用力,便轻巧地将箭簇折了下来,似乎都不用瞄准一般,便将箭簇抛了出去,在他身后,贺芸的动作只稍慢一步,随即便听到不远处传出一声铁块撞击的声音。 贺芸将手挡到眼睛上方看了看,眯眼一笑,“哎呀,险胜,险胜,王爷,承让啦!” 一旁的翟瑾言一脸铁青。 第七十一章 中秋乐曲 【小太监:这月饼,贺公子送的,这乐曲,贺公子送的,这酒,也是贺公子送的,亲自送的!】 【翟瑾言:他人呢?】 【小太监:走了。】 —————————— 贺芸弯腰捡箭簇的时候趁着翟瑾言不注意捡了两枚,翟瑾言的箭簇扔出去的那一刻贺芸其实甩了两次手。 第一次,方向跟翟瑾言的略有偏差,但两枚箭簇肯定会在空中发生碰撞,而第二枚则紧跟其后。 果不然第一枚撞上了翟瑾言的箭簇,两两撞击之后分落两方,倒是翟瑾言随后扔出的第二枚不受影响地落在了箭靶上,虽然为了躲开撞击位置低了一点,但也在二圈,赢落了靶的翟瑾言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哈……”贺芸笑得格外嚣张。 方才又惊又气,确实有跟翟瑾言大干一场的冲动,只是念头一转,想到自己的大计,还是委曲求全地将心头怒火压了下去,但有仇不报非女子! 为了防止翟瑾言暴露,贺芸一边笑着一边朝远处的齐乾招了招手,齐乾得了暗示,赶紧走上来。 “舅舅,我回府关禁闭去了,王爷由您招待啦。”贺芸笑着朝齐乾拱了拱手,临走又折返身子,指了指翟瑾言脚边的箭杆说:“王爷也毁坏箭支,请舅舅一视同仁,切莫徇私!” 贺芸说完也不去看翟瑾言的神情,迈着六亲不认的欢快步伐便朝武场外走去。 齐乾都看不下去贺芸的嘚瑟样,连忙转动脚步,挡到翟瑾言面前,以防翟瑾言再次丢一支箭出去。 翟瑾言是真的盛怒,才说过叫她不要用小把戏,立马就给自己来了一个暗度陈仓,但输了就是输了,翟瑾言到没有气度到非要抓着他不放,日后有的是机会! 齐乾倒不会当真没有眼力见与翟瑾言纠结一支箭的事,只是平静地说:“王爷,芸儿他乃商家之后,生性顽劣,并无恶意,王爷莫要与她置气。” “那是本王与他的事!”翟瑾言毫不客气地说着扫向齐乾,“齐大人该做的,是尽快将赈灾粮的去向查明!” 齐乾面上一喜,连忙拱手一拜,“下官遵命!” 齐乾弯腰行礼的瞬间,翟瑾言便抬脚离去了,齐乾直起腰身,并未追上去相送,而是盯着翟瑾言的背影眯了眼。 呵呵……果然还是芸儿了解这位王爷的脾性啊,江南,怕是要变天了! 齐乾皱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头上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轻甩衣袖,步伐从容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齐乾身为江都都府却受他人辖制,手中早就收集了不少证据,如今翟瑾言说要,他便命人不紧不慢地分批送去。 赈灾粮一案牵扯众多,一下子牵扯进来大小官员十数人,所有灾区的官员无一幸免,没一个是干净的。 翟瑾言盯着自己手上的官员名单,在脑海里整理这些人的朝野关系,慢慢地用笔圈出几个名字。 没有一个地方的官员能够团结一心,赈灾粮都敢贪污,必定是多方势力相勾结,翟瑾言拿着笔一一标注,才发现,江南,竟有三双势力,再加上一个齐乾,还真是够热闹的。 想到齐乾,翟瑾言便将手里的执笔放了下来。 江南如此鱼龙混杂,齐乾身为江都都府多年不可能才发觉,如果是早就有所察觉,他又是如何既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又能保住自己都府之位的呢? 要知道,名单里有些人,关系直通朝廷,不是没有办法换掉一个江都都府。 此人若是真能为自己所用,必定是事半功倍,他的行事风格、为人秉性也叫自己中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身后还有个贺芸。 贺芸…… 翟瑾言想起就有些头疼。 一个自己永远都摸不准性子的人,自然也猜不透他的目的。 即使他三番五次挑衅,但到底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自己的事情,杀他,没有必要,不杀,又满心怒火,而且那人从不顾及旁人感受,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想黏上来就黏上来了! “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是太监的通传声,“王爷,齐府让人送了东西来。” “拿进来吧。”翟瑾言平去心底的思虑,伸手将桌上的名单收了起来,看向来人。 原本以为又是齐乾让人送了文书来,却不想是一个食盒。 小太监将食盒放到桌角,动作小心地从里面端出一叠颜色好看的月饼放到翟瑾言面前,另又取了一壶酒和碟筷摆下。 “是贺公子命人送来的,说王爷近日忙着查案,怕是会废寝忘食,忘了今日是中秋节,特意命人做了些月饼送来。”小太监一直照顾翟瑾言的饮食,与在行苑同住过一段时间的贺芸和白河有些相熟,忍不住多说两句好话,“这月饼的样式倒是一般,颜色却格外别致,晶莹剔透的,有红有绿,格外好看。” 翟瑾言瞥了一眼盘子里的月饼,自小不爱甜食的他并不觉得眼前的月饼有多吸引,正要开口打发小太监,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一声琴声。 翟瑾言扭头往外。 小太监连忙说:“也是贺公子送来的,说是特意为王爷编的曲子。” 翟瑾言没有接话,好似认真在听外面的乐曲,琴声之后又有琵琶和鼓声混进来,乐声轻柔却有节奏感,就好像这夜,静静的,却有藏不住热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乐声中竟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子歌唱声,声音轻缓,唱词十分清晰。 翟瑾言听了两句,终究按耐不住,起了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却没看到自己想看的。 “他人呢?”翟瑾言低声问。 小太监立马会意,笑着回答:“王爷,贺公子说府上还有长辈等着,不敢多留,将东西送来便走了。” “是亲自送来的!”小太监又加上一句。 翟瑾言合了一下眼,道不出自己心里的这股失落从何而来,遂回过身,“你下去吧。” 小太监顿了顿,小声问:“那外面的歌乐?” “由他们唱去。”翟瑾言重新坐下,盯着面前的月饼道。 小太监面上一喜,赶紧收拾食盒退了出去。 翟瑾言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桂花香溢。 第七十二章 议亲 【王小姐:我爹可是当朝三品,你家虽有钱,但不过是个行商的,能攀上我们家,还有什么不满?】 【贺芸:那都不满!】 —————————— “爷,您送都送到门口了,怎么不亲自送进去呢?”白河不解。 “不去,去了他又要问七问八。”贺芸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那月饼虽不是出自自己的手,但自己也在一旁指导了一个多时辰,低头看得脖子都疼了。 白河见状,赶紧给小莲蓬一个示意,小莲蓬便靠到贺芸身边帮着捏肩。 贺芸垂下自己的手,抬头看向白河:“明日爹娘他们回金,我们一起。” “不等王爷了?”白河诧异地看向贺芸。 “不等了。”贺芸说,“我得回去为云庄开业做些准备,江南的事已成定局,我在不在这里,无关紧要,剩下的,就看他如何处理了。” 贪污名单,如何报,如何抉择,他自己能把握。 - 翌日,贺家一行离开江都,贺芸未去向翟瑾言道别,翟瑾言也不曾前来送行,本来,他们二人也没到这样的关系。 回金之后,贺芸便一心投入到云庄的建设,贺远归对她这次的买卖十分支持,几乎到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的地步,以至于从江都回来后,贺府上下一片和气洋洋,但贺府越和睦,大府便越着急,贺远归抵金的第二日,大府便派人请他过去,明里暗里,将齐府打听了一番。 江都都府虽然也不过是个正三品,但好歹掌着一方大权,比起现如今的贺家大府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贺远归猛然冒出一个这么厉害的亲戚,贺家大府自然心急。 贺远归从大府出来时又是一副气势汹汹,想来是满腔的怒火在老太君跟前没处释放,一路憋回贺府,连连呵斥了好几个下人,吓得跟前伺候的人心惊胆战,逢人便摇头叫人避开。 “怎么了这是?”贺夫人看到贺远归的神情却笑了笑,端了一杯茶送上去,“哪回去大府不受点气的,你就当他们是狗叫罢了,反正咱们一不给钱,二不并家,随他们叫去!” “他们欺人太甚!”贺远归重重地一掌拍在桌面上,“知道你认了亲,害怕我与齐家联手,竟把主意打到芸儿身上来,说是要把王家的什么侄女介绍给咱们芸儿!” 贺夫人一听,自然也是一声轻哼,“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咱们芸儿身上推!” 贺夫人这些年为了跟大府周旋,对王氏娘家有一番了解。 王氏只有一个哥哥,官至正三品,府上的嫡女去年就出嫁了,嫁给了一个王爷做侧妃,如今府里就只有几个庶女。 贺夫人到不在乎嫡庶,只是觉得王氏此举是故意拿庶女身份来提醒贺远归认清身份,这可是贺远归的死穴,自然也是贺夫人的死穴。 “且别说咱们芸儿不能娶妻,就算是能娶,我也不许她娶王家的人!”贺远归还在气头上。 “那你推了吧?”贺夫人问。 “自然推了!”贺远归抬起头,“我懒得与那些人多说,只说了句不娶,便回来了!” “嗯,咱们就是不同意,我就不信王家能不要脸到将人抬到咱们府上来!”贺夫人赞同地说。 然而夫妻俩还真是小瞧了王家,人虽然没有抬到贺府,却寻着机会送到贺芸跟前去了。 - 贺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筷子。 金朝商业发达,北达胡蛮,东出郊海,故此民风也算开放,除去些大家族,一般家庭的女子皆是允许随意出门走动的,但贺芸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会有姑娘主动与陌生男子同桌。 贺芸昨晚宿在城外,一早进城办了几件事,临近中午了便就近找了家酒楼吃饭,因为没有旁人,所以也没要雅间,就找了个雅静的角落,叫了几个菜,拉白河陪自己吃饭,故此对面的女子直到坐下,贺芸才反应过来。 贺芸扫了一眼四周,离着饭点还早,大堂还有不少位子。 “姑娘喜欢这个位子?”贺芸绅士地问。反正是自家的生意,如果这姑娘喜欢这里,自己便起身让给她,谁叫顾客就是上帝呢? “不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女子开口,声音十分清脆,不算难听。 贺芸怔了一下。 一个陌生女人突然跑来找自己,不是有情就是有仇,这两个贺芸都不想要。 “姑娘找我什么事?”贺芸耐心地与人周旋着,心里细细盘算着眼前这人的身份。 女子抿嘴一笑,“我也不与你兜圈子,直说了,我爹说要把我嫁给你,我特意来看看你。” 哦,原来是情不是仇。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与姑娘素未谋面,姑娘怎么一上来就说嫁娶之事,贺某着实心虚。”情不可怕,贺芸应对淡然。 “有何心虚的,父母命,媒妁言,便就够了。”女子说着还真将贺芸认真打量起来。 贺芸轻笑,“我父母未必会答应。” “为什么?”女子诧异地看向贺芸,“我爹可是当朝三品,你家虽有钱,但不过是个行商的,能攀上我们家,还有什么不满?” “我与你实话实说,若不是有姑母的关系,我断然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女子倒是越来越傲气了。 贺芸一愣,越发觉得这里头的关系不一般。 自己爹娘那是准备让自己抬红玉做大房的,压根没想过给自己娶亲,自然不可能去旁人府上为自己提亲,这丫头却跑到自己跟前说什么父母命,媒妁言,可见,是这丫头的家人主动的。 可即便是糟糠之家,断也没有女方主动上门说亲的,何况这丫头还是官家之女,再联系到她说的“姑母”等关系,贺芸便猜出了七八。 “你是王家的小姐?” “你认得我?”王小姐当下紧张地看了一眼贺芸,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嫌弃,大抵是在想自己何时被贺芸窥去了面貌吧? 贺芸不予回答,只是笑了笑,又问:“王小姐见过我之后觉得如何?这亲事你能接受吗?” 第七十三章 高攀 【贺芸:王小姐见过我之后觉得如何?这亲事你能接受吗?】 【王雨琴:嗯嗯。】 【贺芸:就你这模样,也好意思说我高攀?】 —————————— 听贺芸这般问,王小姐端了端身子,傲慢的脸上闪过一丝女子该有的羞涩。 王雨琴原本听说要将自己嫁给贺芸,那是一千个不愿意,又听说是首富之子后才心里舒坦些,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想看看贺芸的样貌,结果王家人不仅不拦着她,还鼓励她抛头露面,多与贺芸接触,所以王雨琴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站到贺芸面前来。 贺芸到底是女儿身,贺远归一表人才,贺夫人又是出名的江南美女,这么好的基因,贺芸自然不会太丑,不仅不丑,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好看,当日邱晨等人背后嚼舌的话并不是全无根据的,贺芸生的好看,又自小锦衣玉食,养的白嫩细化,男女见了,都是喜欢的。 王雨琴自然也不意外,这么近距离地将贺芸打量了几遍,心里是越看越喜欢,再想想贺家用不完的钱,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叫父母安排自己出嫁。 “你虽瘦弱点,倒不难看。”王雨琴故作傲慢地说,“这亲事我倒是能勉强应下,只不过你可得心里有数,以我的身份,那是下嫁于你,你日后要对我百般好,弥补与我。” 王雨琴话音刚落,一旁的白河便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王雨琴皱眉看去,瞧见白河一身普通的衣裳,便不太待见,“你若是娶了我,身份自然也会不一般,日后就少跟这种人来往,别自降身份。” 贺芸笑笑,伸手拦住要发飙的白河,“王小姐误会,这是我的书童。” 王雨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差点就要起身,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道:“奴才也能上桌,真是再有钱都上不得台面!” 贺芸的脸色沉了沉。 猜到这丫头是王家的人之后,贺芸就不待见她了,不过想着或者是年少无知,被家人利用,才故意多套她两句话,却不想这人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人,贬低自己也就罢了,还得寸进尺地贬低白河,贺芸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自己必须给这位王小姐一点颜色瞧瞧,也好叫大府的人清楚,以后不要随便将人往自己跟前送。 “下去!”贺芸当即沉着脸呵斥了一声白河,“没规没矩的!” 白河有些诧异,但到底是奴才出身,什么也没问,老老实实地起了身,垂首站到贺芸身后去,王雨琴当即露出高傲的神情,满意地看了一眼贺芸,扭捏道:“这大堂人来人往的,我浑身难受。” 贺芸连忙起身,“我也觉得,在这里简直就是委屈了向你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我们出去吧。” 王雨琴点了点头,跟随贺芸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都没软轿吗?”王雨琴在酒楼门口站住脚步,抬手用帕子在头上挡了挡太阳。 “这条街都是我们贺家的产业,你若是嫁给了我,总不可能不知道贺家的产业在哪,我今儿有空,带你走走,也给你买些礼物。”贺芸温声道。 哪有女人不喜欢礼物的,王雨琴本就是贪慕虚荣的个性,听说有礼物,又要看家业,丝毫不惧头顶的阳光,笑着踏下台阶,跟上贺芸。 贺芸嘴角挂笑,一家一家地带王雨琴逛,并不与她介绍家业多大,铺子盈利多少,只给她看一些名贵的物品,瞧见她喜欢的,便说叫掌柜的包起来一会儿给她送回去。 “唉,这支玉簪就不用包了!”王雨琴手快地从店掌柜手里夺回一支玉簪,直接插到自己头上去,“我直接戴着好了。” 店掌柜偷看了一眼贺芸。 贺芸浅笑着点头,抬手邀王雨琴往隔壁去。 这家铺子装饰的格外精致,一进门便听到有唱曲儿的声音,店掌柜是个女的,打扮的花枝招展地上来迎贺芸。 王雨琴有大家的骄傲,看不惯如此轻佻的女的,轻哼一声,便将目光转开了。 贺芸瞥了她一眼,侧头,凑到老鸨耳边吩咐了一段。 没错,贺芸带着王雨琴进的是一家妓院。 只不过因着是白日,妓院没那些肮脏交易,客人也少,王雨琴大家闺秀,也不知道妓院长什么样,这一路下来,好东西都看花了眼,根本就没意识到贺芸会将自己带到妓院来。 老鸨得了贺芸的钱便去安排,另有姑娘引着二人上楼落座。 “这是什么铺子?”王雨琴打量够了才开口询问,“茶楼?” “不是,你再猜!”贺芸摇头,提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一杯茶,自己没喝,转身递给身后跟着的白河,白河乐呵呵地接过去喝了,贺芸便又为他倒了一杯。 王雨琴看在眼里,但耐不住她现在心情好,没有发作,当真用心思考铺子的用途去了。 “这也不像戏院啊。”王雨琴勾长脖子四处打量,贺芸自顾自地饮了一杯茶。 这时候老鸨带了两个白嫩的小倌进来,两人一进来,便一左一右地卧倒在王雨琴的腿边,伸手往王雨琴身上摸去,吓得王雨琴起身大骂:“你们什么东西,就敢往本姑娘身上抹!” 两位小倌立马吓得不敢动,老鸨在一旁陪笑道:“夫人放心,这两个都是新进来的,是这位爷花大价钱请来给您陪酒的。” “我不要,滚!”王雨琴破口大骂,愤怒地瞪向贺芸,“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说清楚!” 贺芸不理她,淡定喝茶,用眼神示意老鸨答话。 老鸨便提高了音量说:“进都进来了,您这会儿又装什么清纯,这大白天的逛花楼,难道不是为了找几个漂亮的小倌喝酒听曲?” 王雨琴这才明白,自己跟着贺芸到了什么地方,正要破口大骂,两位小倌一左一右将她牢牢抓住,至于她带来的两位丫头,早被外面的人绑起来了。 贺芸这才起身,浅笑着走到王雨琴面前,一伸手,将她发髻里的玉簪抽了下来,嫌弃地在她衣服上擦了擦。 “就你这模样,也好意思说我高攀?”贺芸拿着玉簪在王雨琴的脸上划弄了两下,吓得王雨琴不敢动弹。 第七十四章 花楼买醉 【贺芸:你确定要跟我成亲?】 【王雨琴:不不不,我配不上您!】 —————————— “贺公子,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长眼啊?”老鸨在旁边笑着搭腔,“我看您不如留给我调教好了。丑是丑了点,到底是个女的,大不了我开价便宜些。” 王雨琴就算再笨,也明白被老鸨留下来调教是什么意思,当下脸色铁青。 “贺公子,你不能这般对我!”王雨琴只能求救于贺芸,但依旧不肯放下自以为是的高傲,“我爹可是三品大员,若是知道你这般对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呵呵,这关人家贺公子什么事!”老鸨轻笑,“方才门口可是有人看着的,是你自己要进万花楼的,又不是人家贺公子找人将你绑进来的!” “听到没,与我无关。”贺芸笑着说。 “是你骗我的!”王雨琴带着哭腔说。 贺芸神色一凛,皱眉道:“你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再好好思考一下与我说话的语气。” 贺芸说着退回到桌边桌下,手里的玉簪慢慢地在手指间晃悠着。 屋子里没人说话,足够王雨琴冷静,但她就是不肯放下自己的那份傲气。 “以为我说着玩的?”贺芸挑眉,“真以为你爹当个三品官我就会忌惮他?我刚给朝廷捐了十万两,如今在皇上跟前我都还算半个功臣,就你爹那点芝麻官,敢跟我对着干吗?” “你先前倒是傲气的很,如今你大可试试,我倒要看看这万花楼里有没有人能治得了你的狂傲!” “哈哈哈,有,有的是人!”老鸨笑着答话,“咱们楼里就缺姑娘!” 王雨琴再不服软那就是傻子了,一时间声泪俱下。 “贺公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不敢如此傲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日后我们成了亲,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成亲?跟我?”贺芸那玉簪指了指自己,“你确定?” 王雨琴连忙摇头,“不不不,我配不上您,我配不上您!” 贺芸满意地笑笑,低头继续玩玉簪,“白河。” “爷,小的在。”白河站出来。 贺芸抬头看向王雨琴,“你喊他声爷,今儿我就放过你。” 王雨琴抬头看向白河,心底对奴才的厌恶让她开不了口。 “不叫我就走了。”贺芸站起身,没耐心等她。 王雨琴看了一眼贺芸,咬紧嘴唇,侧开目光吐了一个字:“爷!” 贺芸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白河的肩膀,“行了,走吧。” “剩下的教给你了。”贺芸朝老鸨挤了个眼色。 “您就放心吧。”老鸨乐呵呵地应着,从桌上取过一壶酒,直接提着上前灌进王雨琴的嘴里,这可是店里最裂的酒。 - 到傍晚的时候,王府二姑娘醉宿万花楼被人抬出来的事情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贺夫人听贺芸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拍手叫好。 “夫人,大府王夫人过来了。”有丫鬟进来,打断母子二人的欢笑。 贺夫人与贺芸对视一眼,明白王夫人为何而来。 “娘,别怕!”贺芸为贺夫人鼓起。 贺夫人握了握拳头道:“娘不是怕,是兴奋,担心一会儿见了她笑不拢嘴。” 母女两又笑了一阵,才叫人去将盛气更怒的王夫人请了进来。 “我想见妹妹也要在外头候着才行,是妹妹不知规矩还是府里的下人不知规矩啊?”王夫人进屋便是一脸不饶人的态度,身旁还跟着一位妇人,贺芸不认识,贺夫人却晓得,是王府的偏房夫人,王雨琴的娘。 贺夫人轻笑一声,接话:“姐姐要庆幸你来的早,若是再晚点,我衣服都脱完歇下了,你得在外头候上一个时辰呢!” 王夫人无言以对,闷闷地自己找位子坐下,“连个看茶的下人都没有?” “我家过了未时便不许饮茶,谁来都一样!”贺芸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的茶碗往王夫人面前示意了一下,“我这里头是粥!” 指鹿为马,王夫人也不能耐他何。 “这位看来就是贺公子吧,”偏房夫人(不配拥有姓名的配角,就这么叫吧)浅声开口,“对待长辈如此无礼,怪不得会作出带小女逛花楼的举动来。” “我儿需要你教!”贺夫人硬气回怼。 贺芸朝贺夫人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偏房夫人,“你与我有什么关系?就敢自称是我长辈!你与我大娘不请自来,不邀自坐,我也没看出二位长者礼节高贵在哪里!” 贺芸一句话,说得两人宛如椅子上生了刺,恨不得站起身来。 “还有,请这位夫人不要血口喷人,否则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的!”贺芸又说,“我与你女儿素未谋面,怎么带她去逛花楼?长宁街上人来人往的,多的是人瞧见王小姐是如何自己走进万花楼的,怎么就污蔑到我头上了!” “自然是有人看见才知道我女是同你一起进去的!”偏房夫人有些被贺芸的态度激怒。 贺芸将茶杯放下,直起腰身看向偏房夫人,“万花楼打开门做生意,王小姐能进,我也能进,难道就因为我与她一同进去的就赖我?” “不是你害他,你去那种地方干嘛?”王夫人怒斥。 “这可不是搞笑,去花楼,自然是去喝花酒咯!”贺芸轻笑了几声,“那王小姐不也是为了这个去的么?只是没想到王小姐这么刚猛,居然喝醉了才舍得出来,还闹得满城风雨,啧啧啧,真是看不过眼。” “对,没眼看!”贺夫人跟着附和。 “你休想说谎,我女说了,就是你带她去的,她本不知道那是花楼!”偏房夫人怒气更甚。 “一句不知道就能将责任推给我?”贺芸冷笑,“您去外头问问,谁敢信一个在妓院喝花酒的女人,她说是就是?即便是到了官衙,官老爷都不敢像您这样判吧?” “再者,退一万步,我说带她去她就去,您女儿是个傻子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为何我都从花楼里出来了,她还在里面?” 第七十五章 落人口舌 【王夫人:今日的事呢也是误会,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跌份,我觉得最好的嘴里办法就是让芸儿明日就去王府提亲,直接免去别人的口舌。】 【贺夫人:口舌?这口舌是落我身上了吗?我为什么要管!】 —————————— “你你你!”偏房夫人气得站起身来,“我女的名节都是你给毁的,你必须负责!” 贺芸也起了身,冷眼看向偏房夫人道:“你以为你是谁,什么破鞋都敢往我身上推?” “芸儿,你说话怎能如此难听!”王夫人跟着起了身,伸手安慰了一番身旁的妇人,“旁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情,雨琴她是跟着你去万花楼的,她有没有失清白你更清楚,为何不能帮她一把?” “为何?因为她长得丑啊!”贺芸不假思索地说,“就她那模样,我都不屑于多看,竟也好意思说是我高攀,如今怎样,你们是打算求我把她收进房吗?” “你休想!你必须娶我女,明媒正娶!”偏房夫人激动地说。 贺芸轻淡地瞥了她一眼,“痴人说梦!” “你若不娶,我便去官府告你!”偏房夫人几乎要跳脚,“本就是你们有婚约我女才出去找你,这才有了这事,你不能悔婚!” “你话可说清楚了!”贺夫人冷声道,“谁与我们芸儿有婚约?” 贺夫人生的柔嫩,但早年跟着贺远归的时候见识了不少泼皮无赖,久而久之地养出些威严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眉间微蹙,目光直视,发声铿锵有力,那偏房夫人竟有些怕,往后躲了躲,将王夫人推出来。 “妹妹,你大抵不知道,今儿早上老太君请二弟过去,正是为了给芸儿说亲,说的就是我娘家侄女王雨琴,老太君一眼相中,这事可不就定下了。” “你看,芸儿与雨琴呢,那是男才女貌,今日的事呢也是误会,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跌份,我觉得最好的嘴里办法就是让芸儿明日就去王府提亲,直接免去别人的口舌。”王夫人笑着说,语气轻缓,大有巴结的意思。 “口舌?”贺夫人轻笑了一声,“这口舌是落我身上了吗?” “你王家的小姐举止轻浮,为何要我家出面,你哥哥官至三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贺夫人说着一顿,横眼看向王夫人,“再说了,我芸儿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你们指手画脚了!” “妹妹,你别狗咬吕洞宾!”王夫人也不甘示弱,“这婚事可是老太君看中的!” “那便让老太君在大府挑一个晚辈去娶!”贺夫人说,“外人不知情,难道嫂嫂也跟着糊涂了,远归虽然认祖归宗,但没有同大府并家,往日大家不动声色,我们便相安无事,当初婆婆病重,是大府自己断了情谊不闻不问,如今却来对我府上的事指手画脚,大嫂是真以为有老太君在,远归不敢出族么?” 贺夫人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王夫人便双腿一软,直接倒进了身后的椅子里。 说实话,她就是掐准贺远归看中老太君的恩情,不会再脱离宗族才敢这般理直气壮地带着娘家人来闹,这事毕竟大府其他人还不知情,若是因此闹大了,她必然在贺家也待不下去。 “我们先回去!”王夫人恨恨地剜了贺夫人好几眼,站起身,对身旁的妇人说。 “那雨琴的事怎么说?”妇人心急地问。 “回去再说。”王夫人心里烦,巴不得快点走,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自己就不该听她的话,直接来贺远归府上闹,这府里的人都跟变了人似的,变得又狠又精明,完全不似以前那般容易拿捏。 偏房夫人不甘,但她只是王府的一个偏方,不敢得罪小姑子,只好抬脚跟上。 “夫人!”贺芸却出声叫住偏房夫人,饶有兴致地问:“正巧说到王小姐,我多嘴打听个事。” 偏房夫人愣愣地回头看着贺芸。 贺芸已经坐下,懒散地敲着二郎腿,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前年王小姐在百花日结识了一位姓乔的书生,二人似乎暗结良缘,夫人何不去找找那乔生,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出面替王小姐去口舌之灾啊。” 贺芸刚提“乔生”二字,偏房夫人的脸边面如死灰,“你怎么知道?” 贺芸轻哼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想打听的事就一定能打听到,这世界上可没有金子敲不开的门风,我好心提醒一下夫人,王小姐会有今日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王府若是非要拉我下水,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你想怎样?”偏房夫人问。 贺芸抿嘴一笑,“外面的人不就是喜欢听这些吗?我家茶楼多,到时候我便请说书先生把这些都写成书,日日在金城唱讲,不仅王小姐,偌大的王家,有趣的事情肯定不止这一件,您说是吧?” “你别太过分!”偏房夫人咬着嘴唇说。 “这就过分了?那您可真是没加过世面。”贺芸轻笑。 “你别与她多说!”王夫人瞪了贺芸一眼,伸手拉过偏房夫人,二人又步伐匆匆地走了。 “来人,去把她二人走过的路都冲洗一遍!”贺夫人愤愤地唤了下人进来,“真是晦气!” “你方才说的王小姐的又是什么事?”贺夫人目光一转,看向贺芸。 贺芸老实坐好,低声道:“我瞧那王小姐飞扬跋扈,又为人高傲,心想平日在府里肯定也不是省事的人,所以让白河花钱去打听了一下,就想抓点她的丑事以防以后跟王家人对峙,结果不想,竟叫我查出件大事来,原来那王小姐前年百花会上遇到一位书生,一见倾情,偷偷书信来往了一段时间。” “那为何后来又没成?”贺夫人好奇地问,“王家又不是什么大家,她又是个偏房小姐,配个书生应该也算门当户对吧。” “好笑就好笑在这里。”贺芸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那王小姐是个贪慕虚荣的,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家室不错的书生,实则那书生不过是个登徒子假扮的,一没钱,二没学问,王家人知道后打死了跟在王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又叫人将那个所谓的书生赶出了金城,这事才作罢。” “呵……这样的姑娘也敢说给你,这些人心真够黑的!”贺夫人不屑地说道。 第七十六章 读书之人 【贺芸:这些公子哥怎么都这么好说话啊?】 【骆宇:读书之人,温良恭谦,本该如此。】 —————————— “爹,您找我?”贺芸走进贺远归的书房,他正在看账,头都没有抬一下,看来是没有功夫毒舌自己了。 “嗯,”贺远归应了一声,这才抬头扫了贺芸一眼,又立马提笔写字去了,“你先前说要换学堂的事,为父帮你办好了,今儿骆宇过来接你一起去学堂,到了学堂你便跟着他,多学多看,莫要再闯祸了,至于王家小姐的事,你也不用再操心了,我会帮你处理好。” “我以后跟骆宇一个学堂?”贺芸睁大眼睛,自己若是记得没错,骆宇他上的可是全金城,甚至全金朝最好的书院,贺芸现在满脑子都是古香古色的院落,行行走走的翩翩书生,画面那个美啊。 “太差的书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你去了你娘也不放心,唯独这金山书院都是精挑细选的青年杰俊,只要你不主动惹事,就不会有人主动招惹你,不求你学成,去跟着熏陶熏陶也好。” 贺芸早就习惯了贺远归看贬自己,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好奇地问:“爹,这书院这么好,您为何一开始不将我送去呢?搞不好我现在已经学富五斗了!” 贺远归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贺芸,“你的文采,去了只会丢为父的脸。” 贺芸呵呵两声,拿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您现在让我去是觉得我的学识有长进。” 贺远归顿了一下,盯着贺芸看了几秒,“你去了学堂,谨慎说话,不懂就跟着骆宇多学。” 贺芸瘪嘴,就知道贺远归还是不放心自己。 “老爷,骆家公子来了。”外头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贺远归便对贺芸说:“去吧,学堂的东西管家都帮你备下了,你自己跟着骆宇去就是。” 贺芸知道他是真的忙,便躬身一拜,退出书房,跟着管家去前面寻骆宇。 骆宇是骆家钱庄的小公子,比贺芸长一岁。 骆家与贺家是父辈打拼的时候便结下来的情分,平日里走动也十分频繁。以前的贺芸胆子小,既不能跟院中姐妹玩,又不敢跟外面的男人接触,只是觉得性格温和的骆宇十分亲近,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十分密切。 “骆宇哥。”贺芸远远地便看到坐在厅堂里喝茶的白衣男子,快走两步进屋,喜笑颜开地朝着骆宇走去。 这还是贺芸魂穿过来后第一次见骆宇,不想叫旁人觉察出异常,所以照着记忆力的样子显得极为亲切。 骆宇生来就是一张柔和的脸,自带笑眼,他坐那不动,便觉得公子温润如玉,待他眉眼一转,看过来时,贺芸只觉得心口一抖,好似受了一道电击似的。 倒不是说骆宇生的有多好看,论五官精致他定然比不上翟瑾言,甚至都不及白泽,却给人一种超脱凡尘的干净,让人生出一种不敢亵玩的敬畏感。 骆宇见了她便笑着起了身,抬手在她头上比了下,抿嘴道:“似乎长高了些。” 贺芸踮了踮脚,“我这才长多少,完全跟不上骆宇哥的速度。” 记忆里的骆宇只比自己高一点点,可眼前的男子却比自己高出半个头。 骆宇宠溺地拍了拍贺芸的肩,“不用急,明年你也就长得高了,走吧,路上我再与你说书院要注意的事。” “嗯,走吧。”贺芸连忙点头,侧开身子,与骆宇一道出门。 - 金城书院本是在城外山脚下,但为了方便世家公子读书,便在学士阁后面选了一块地起了阁学院,紧邻学士阁,方便阁中大学士偶尔串门讲学,于是大家便将城内的金城书院称为阁学院。 但凡能进阁学院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中非富即贵,又得有些真材实料,贺芸不知道贺远归用了什么手段送自己进来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跟钱有关。 阁学院的院落确实如贺芸期待的那般古香古色,十分雅致,只不过进门后却没瞧见几个翩翩书生。 “院中有二十余人,只不过大家并不是日日都会来,你今儿未必见得全。”骆宇与他解释,“我先带你去见过院长。” 贺芸点头,放心骆宇的安排,只管跟着他四处走动。 贺远归基本都打点好了,院长和各位先生都没有过多刁难,简单问了两句,便让骆宇带她去学堂上。 贺芸进去的时候有些诧异,这学堂十分安静,明明坐了十几人,却还不及贺家学堂的几个人喧闹。 大家或独自读书写字,或三五结伴商议,声音皆十分亲和,顿时让贺芸想起了自己高中时重点班的模样。 “各位,”骆宇抱拳一拜打断大家,“舍弟贺芸,今日拜学于此,日后请各位多加照拂。” 众人抬头看了一眼贺芸,纷纷起身抱拳回礼,“幸会。” 贺芸有些受宠若惊,大抵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礼遇,按照套路,像自己这样靠着钱财走后门进来的学生不应该被这些人鄙视奚落吗?贺芸都做好了还击的准备,结果这些人丝毫没有要开火的准备,这让贺芸又有些措手不及,略显紧张地回了礼,“幸会,幸会。” “怎么了?”骆宇瞧出他的紧张,侧头低声问。 贺芸靠过去小声说:“这些公子哥怎么都这么好说话啊?”与自己平日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读书之人,恭谦温良,本该如此。”骆宇说着引贺芸往前一步,一一为他介绍,贺芸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跟在骆宇身后一一与这些人打招呼。 一圈下来,贺芸心里便有了数,这个屋子里,只有骆宇同自己特别一些,是富商之后,其余都是官家子弟,而且都是大官,有几位那都是世子爷。 想到世子爷,贺芸脑中闪过安君逸的模样,结果一回头,脑中的画面成了现实。 正准备进门的安君逸也诧异地看着贺芸,结果贺芸刚要开口打招呼,安君逸转身便跑了,留下一众人目瞪口呆。 第七十七章 喜欢 【安君逸:所以,你喜欢的是骆宇?】 【贺芸:闭嘴!】 【骆宇:呵呵,芸儿与小公爷关系真好~】 —————————— “小公爷这是怎么了?”骆宇小声道,“他平日带人很和善的啊?” 贺芸也纳闷,按理来说,安君逸见到自己应该高兴啊,怎么也算是遇故交,但安君逸方才看自己的神情分明很害怕。 贺芸这般想着赶紧追了出去。 安君逸跑的并不算快,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并不像是逃,而是在刻意躲着贺芸。 “小公爷!”贺芸叫了他一声,居然吓得他跑的更快了。 “奇了怪了!”贺芸嘀咕一声,换条路,直接在回廊里将安君逸堵住,“小公爷,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你这般躲着我干什么?” “谁躲着你了!”安君逸不耐烦地将自己的袖袍从贺芸的手里抽出来,防备地看了一眼贺芸,退到一边,“你来这里做什么?” “读书啊。”贺芸泰然回答。 安君逸将贺芸上下打量了一番,防备地道:“你不是为着读书来的吧?” “啊?”贺芸诧异地瞪了瞪眼睛,然后笑着道:“我学渣体质这么明显吗?小公爷一眼就能瞧出来我不是读书的料?” “你别跟我瞎扯,我知道你来这里是干嘛的。”安君逸自顾自地说,“谁不知道金城所有的青年杰俊都在这里。” 贺芸抿嘴一笑,跟着点头,“所以我为自己能来这里读书而骄傲?” “骄傲?是高兴吧?”安君逸说着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我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贺芸眨了眨眼睛,今天的安君逸真的很奇怪,说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你不记得了?”安君逸扫了一眼贺芸,然后倚着围栏坐下,“那日我们在温汤庄园喝酒,你还记得吧?” 贺芸点头,那日自己又没醉,当然记得。 “然后我们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安君逸又问。 贺芸回想了一下,忽地便明白了安君逸在说什么,想起下江南前他还追问过自己。 “我都记得,倒是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开始不是不记得吗?”贺芸笑着问。 安君逸的神情不是很好看,“我总觉得那晚的事情很重要,后来便一直回想,总算叫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分明说的是你喜欢……” 安君逸抬了几次手,都没能将话说完,“没想到你真如那邱晨所说,是这么恶心的人,算我看错了人,日后咱们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好!” 贺芸看着安君逸的神情只想笑,但是又怕惹怒了他,毕竟,除了骆宇,他可是自己在这新环境的唯一熟人。 “小公爷原来是因为这个排斥我,您误会了,我那日也不过是酒喝多了胡说罢了,再说了,我即便是真喜欢男人,也不敢将主意打到您身上啊。”贺芸陪笑道。 “哼!”安君逸轻哼了一声,立马暴露傲娇本性,“所以你就将主意打到小书院来了?” 贺芸哭笑不得,自己在他眼里已经成了用下半身思考的渣男了吗?上个学就一定是为了泡美男? 虽然这件事不是不可以,但在自己还没有萌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便恶意揣测,那绝对是污蔑。 “让我猜猜,你到底是为了谁。对了,你方才是跟骆宇站在一起吧?”安君逸还在进行他的无限脑补,“说起来你们两家是世交,你们二人也算是青梅……” 贺芸眼角扫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赶紧伸出手捂住安君逸的嘴,然后压低声音道:“小公爷,您就别瞎猜了,我跟骆宇哥是兄弟!” 安君逸顺着贺芸的目光回头看去,瞧见骆宇走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示意贺芸将手拿开。 “原来芸儿跟小公爷关系这么好?”骆宇没听到二人的谈话,只瞧见贺芸捂着安君逸的嘴,便当二人是在嬉闹,“不过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们二人还是赶紧回学堂吧。” “嗯。”安君逸推开贺芸,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贺芸快走两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公爷,我可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你若再污蔑我,我便对旁人说我喜欢你!” 安君逸顿了一下脚步,怔怔地看了一眼贺芸,生气道:“你最好老实点,别给学院蒙羞!” “知道,知道。”贺芸胡乱地点着头,然后快步走开,往前追上骆宇,“骆宇哥哥,一会儿是哪位先生讲学?会讲什么?难吗?先生凶吗?” “是余先生,讲论语,不难,先生十分慈和。”骆宇十分好心地回答。 安君逸跟在二人身后,露出不屑的神情,小声道:“还说不是为了骆宇来学堂的!” - 诚如骆宇所说,小书院的先生们十分慈和,讲学清晰,准许学生倡言,贺芸好几次独树一帜的见解竟还受到了先生好评。 贺芸的书院生活可谓是十分顺利,然而朝野却不太平起来。 江南赈灾粮贪污一案震惊朝野,战王及江都都府齐乾联名上书,检举江南大小官员十数人,贪污赈灾两款,牵涉众多,其中闹得最厉害的当属江都织造府侯庆元。 这侯庆元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因是庶出,便在江南做官,如今爆出他在贪污名单中,侯府自然要出面捞人,但查贪污案的人可是一向六亲不认又格外受宠的战王,侯府只好将救人的主意打到宫里去,旁人瞧见了门路,自然也都往宫里谋出路,一时之间,朝堂后宫,好不热闹。 贺芸看了一眼齐乾让人从江都送来的密函,然后起身将信笺烧掉。 “二皇子吗?”贺芸轻声念叨,转身唤了白河进来,“去打听一下二皇子。” “是。”白河接下话,然后小声凑道贺芸身边道:“战王入金了,刚得的消息。” “也该回来了。”贺芸浅笑,为了赈灾,从七月待到九月,再不回都要在江南过冬天了,“送什么消息来了吗?” 白河正要答,外面传来一通尖细的声音:“贺芸接旨~” 贺芸噌地一声站起身,看了一眼白河,赶紧迎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尽心 【贺芸:我如此尽心,王爷作何感想?】 【翟瑾言:本王可以暂时不杀你。】 —————————— 太监宣读完皇上的口谕,将手里的拂尘一甩,“贺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忧国忧民,皇上对您看中的很呢,此番觐见,还请贺公子好好准备。” “是,谢谢公公提醒。”贺芸应付着,忽又想起电视里一般这时候都要给赏银,于是便给身旁的白河眼神示意。 白河为难地凑过来道:“爷,给多少合适啊?” 这接圣上口谕的事白河也就撞上这么一回,传旨太监比传话的丫头们高贵多了,总不至于几两银子打发了。 “我也不知道,你多给点!”贺芸小声说。 白河“哦”了一声,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来送了上去,“公公辛苦,拿去喝茶。” 那传旨太监摸到钱袋子的那一刻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立马喜笑颜开地朝着贺芸又是一拜,“那咱家告辞了。” 贺芸眯眼看着太监离去,便立马回屋换衣服准备出门,白河赶紧跟上,“爷,咱们去哪?” 贺芸心情极好,“战王府!” 皇上口谕,命他明日同战王一道进宫觐见,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不去撩拨一下战王呢! - 战王府门口一如往常的肃穆,街上基本没有什么闲人,偶有宫人走过,基本也是目不直视。 “爷,这边!”白河站在路口看了看,才找到往战王府的路,赶紧请贺芸过去。 贺芸却负手站在路口没有动,目光静静地打量着周边的房子。 “爷?”白河凑上来。 “就在这等。”贺芸轻声说,“照理,王爷回金后定会入宫请安的,这会儿肯定不在府上,我们就在这等。” “哦。”白河应了一声,站到贺芸身后,诧异地打量着贺芸,自家爷怎么知道战王会去请安的? 主仆二人在路口并没有站多久,便看见战王府的马车慢慢靠近,贺芸勾起嘴角,直接抬步挡到路中间去。 “什么人?胆敢拦战王圣驾!”负责开路的侍卫远远地便挥动着手里的长矛大声呵斥。 “贺芸,求见战王!”贺芸仰头挺胸地朝马车里看去,只可惜马车遮的严实,什么都看不到,但贺芸的声音还是传进去了。 随行的都是战王府的人,战王回金后在江南的事情也一并带了回来,包括贺芸如何跟着战王一路下江南,又如何为战王治时疫云云,旁人听了只当热闹,战王府的人却是记了贺芸的情。 故此,贺芸一报名号,队伍便停了下来,跟着翟瑾言的太监还小跑着到车边向翟瑾言再次通传了一声。 翟瑾言刚在宫里应付了一番太后,身心疲惫,正要开口让人打发了贺芸,前面的车帘布忽然被人挑起,探进来一张熟悉的笑脸。 “王爷,多日不见,身体无恙吧?”贺芸笑着说。 翟瑾言微微皱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贺芸不知道又要出什么花样,“你来做什么?” 贺芸嘿嘿一笑,伸手推开驾车的车夫,伸手一撑,轻巧地上了翟瑾言的马车。 守在马车外的众人皆是一惊,这若是换了旁人,必定要被侍卫们以冲撞战王为名刺成刺猬,但贺芸于战王有救命之恩,大家不敢鲁莽,何况马车里的战王也并未出声阻止贺芸。 战王府的马车很大,所以贺芸钻进去后并未给翟瑾言的空间造成什么威胁。 “听闻王爷回来,我特意在此恭候,准备为王爷接风洗尘。”贺芸说着毫不客气地倚着窗边坐下,“借王府的马车出出力如何?” “下去!”翟瑾言轻喝一声,他早该猜到贺芸找自己不会有什么正经事。 贺芸淡去脸上的笑容,倾身凑到翟瑾言跟前,低声问:“王爷打算护二皇子?” 翟瑾言面色一沉,冷眼看向贺芸,果然,她早就什么都知道。 看着翟瑾言脸上的怒意,贺芸识趣地没有再去刺激他,反倒是回身挑了车窗布朝窗外道:“命马车调头出城,我在城外备了酒菜,为王爷接风洗尘!” 窗外的小太监即便对贺芸心存感激,也不敢贸然无视自己的主子听贺芸的吩咐,所以将目光转向翟瑾言。 翟瑾言明知道贺芸方才提“二皇子”的话多半是个引子,但还是克制不住想要从贺芸嘴巴里撬出话来冲动,便对窗外的人吩咐:“本王随他出城,除了车夫,其他人不用跟来。” “是!”太监应了一声,赶紧转身去吩咐其他人。 众人看着战王的马车调转车头往城外去,纷纷感叹:这贺公子与王爷的关系真好,不愧是过命的交情,什么时候见过王爷这么好说话了?都到府门口了,也能被人叫走,只怕安小公爷都没这待遇吧? 因着马车外还有车夫,翟瑾言担心隔墙有耳一路便没追问贺芸“二皇子”的事,贺芸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王爷不累吗?”贺芸眨巴眼睛看向翟瑾言,“从江南到金城才走了五日,应该很赶吧?” 翟瑾言自然有些累,但不会轻易在贺芸面前放下戒备。 “出城的路还远,我给王爷哼首曲打发打发时间?”贺芸说着端坐起来,稍稍清了清嗓子,便开了口,唱的便是“明月几时有……” “你怎么会这个?”翟瑾言皱眉问道,这曲子他中秋晚上听了几遍,自然是一听就能听出来。 贺芸停下唱歌,笑着看向翟瑾言道:“我做的曲子,我如何不会?” “你做的?”翟瑾言诧异非常,他本来听着这曲子生,以为是江南地方小调,没有在意。 贺芸笑得更开心了,又说:“特意为了王爷做的,又要督促琴师,又要调教唱曲的丫头,如何,那几个人中秋夜没叫王爷失望吧?” 翟瑾言莫名的想起自己中秋夜推窗往外看时的期盼,失望,似乎是有一点的? 贺芸没瞧出翟瑾言在走神,得寸进尺地凑到翟瑾言跟前问:“我如此尽心,王爷作何感想?” 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平静地说:“本王可以暂时不杀你。” 第七十九章 还礼 【贺芸:你看,太阳正要下山,很快,这里便能看到夕阳和漫天的晚霞,是不是特别美?】 【翟瑾言:嗯,跟你一样美!】 —————————— 迫于翟瑾言的扫兴回答贺芸只是轻哼了一声便没有再搭理他,曲也不唱,探头出去给车夫指了一个地址便双手交叉抱怀缩到角落闭眼养神去了。 倒是方才还累得有些犯困的翟瑾言这会儿完全没了睡意,目光赤裸地盯在贺芸身上。 说杀他,那都是吓唬他的话,早在贪污名单送上去的那一刻,翟瑾言便将贺芸划在了自己的圈子里。 齐乾这人可用,江南留谁可听取他的意见,不管贺芸是依附于齐乾还是操纵着齐乾,都暂时可以将他归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虽然目的不明,但他至今并未对自己不利,诚如他所说,自己为何要去排斥一个讨好自己的人。 - 贺芸要带翟瑾言去的地方说远到也不远,但贺芸还真是被马车摇摇晃晃地耸入了梦乡,待车夫停下来叫醒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懵。 “就到了?”贺芸伸手揉了一把眼睛,才跳下马车,翟瑾言紧随身后。 “这里是?”翟瑾言原本以为贺芸说要为自己接风洗尘会是在温汤庄园,毕竟他早就听青山说过贺芸将那里改建成了更大的庄园,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翟瑾言方才一直以为贺芸是在那里招待自己,所以看到眼前安静的庄园时有些诧异。 贺芸抬起胳膊伸了两个懒腰,彻底将浑身的酸软祛除,才带着翟瑾言往庄园里走。 “这园子不及你以前的大,但胜在清静,格局雅致,做个休养的别院应该不错。”贺芸一面走一面给翟瑾言介绍,“知晓你不喜欢外人,园子里的人我一个都没留,如今是个空院子,你自己安排人过来吧。” “你是何意?”翟瑾言驻足问,他不是没听出贺芸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贺芸好端端的为何又要送自己庄园。 贺芸停下脚步,回头朝翟瑾言浅笑,“王爷不会当真以为我会白诓您一座庄园吧?” 说完贺芸便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用手将园子里几处精致特别的地方指了出来。 “当时我手上没什么好庄园,不然可以跟你换,但我又急着要那块地方,所以才想办法坑你一回。”贺芸又说,“这园子原是骆宇哥的,他这人喜欢静,又不缺钱,所以修出来的园子雅致又清静,即便是没有温汤,应该也符合你的习惯。” 骆宇是谁,翟瑾言心里清楚。 自从贺芸在江都对自己避而不见之后,翟瑾言便一直让青山暗中留意着贺芸的动向,青山小脑子里脑补过甚,自觉将这个任务理解为保护贺芸,尤其是看到贺芸身边有优质男子出没时便格外警惕。 骆宇与贺芸是青梅竹马,再加上有钱有貌,如今又跟贺芸成了同窗,贺芸在小书院事事承他照顾,青山自然将骆宇视为翟瑾言最大的情敌,故此向翟瑾言汇报贺芸动向的时候几番着重提起了骆宇,使得翟瑾言不想关注都不行。 “那你又打算何时再找一处庄子还给骆宇?”翟瑾言轻声问,对于贺芸要还庄园给自己,既意外又立马理解,但并不打算接受。 “我可不会一直做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事!”贺芸乐呵地说,“我与骆宇即便亲如兄弟,那也得亲兄弟明算账,这园子是我跟他买下来的,所以,王爷你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拿这么个小庄园换你的温汤庄子依旧是你吃亏。” “那你为何不直接跟本王买下温汤庄园?”翟瑾言脱口而出,心里似乎对贺芸将骆宇和自己放在不同的位置有些不痛快。 “我说我没钱,您信吗?”贺芸朝翟瑾言挑了一下眉,然后又在对方严肃的神情里笑成傻子,“王爷,你犯傻的时候真可爱,我跟您买,您缺卖庄园的钱吗?到时候被人传出去了,还以为你失了圣宠,要靠变卖家产才能度日呢!” 翟瑾言不言语,他倒是真没有贺芸想的这么多,只是觉得温汤庄园既然是自己开口赏赐给他的,那便是赏了! “行了,不说这么多,这园子小,后面便是几处小院和厢房,没什么可看的,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贺芸说着上前拉住翟瑾言的手腕,“这庄园后面可谓是别有洞天,我就是冲着这个才打算买下他送给你的。” 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面色沉稳地跟着贺芸跨出了铺子。 走在前面的贺芸眼角偷偷回看了一眼,立马笑容满面。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但碰到一个向战王这样又冷又酷又禁欲还有傻气的男人,恐怕自己得翻好几重山才能撩动他。 贺芸一开始还真没打算还温汤庄子,毕竟自己凭本事坑来的庄园,为什么要还啊,可后来想想,追求人不还得送礼么?翟瑾言这人,就像寒山顶上的石头,本就高贵,寻常东西他也看不上,稀奇物件他又不屑于要别人的,贺芸思来想去,只能寻了这么个借口。 管他日后住还是不住,东西必须得让他收着,他日后清理家产,想到是自己送的,不也算间接刷脸么?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有人不喜欢别人送礼物的! 瞧瞧,这会儿身后的寒山石不就相当乖巧么?这说明自己的方法还是凑效的。 至于翟瑾言为何没有推开贺芸,翟瑾言自己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他照顾自己时疫的那段时间,二人这种亲密接触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 贺芸带着翟瑾言推开庄园后门,又穿过一片茂密的樟树林,然后眼前顿时开阔。 这园子背后竟然紧邻断崖! “没想到吧?”贺芸松开翟瑾言,踱步走到断崖边上,将手抬高与眉齐平,“你看,太阳正要下山,很快,这里便能看到夕阳和漫天的晚霞,是不是特别美?” 翟瑾言慢慢走上来,双手负后,盯着远处的天边,略显老陈地点头:“嗯。” 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平静而自然的景色了? 第八十章 明路 【白皓轩:贺公子就不愿意为我指条明路吗?】 【贺芸:回去是你最好的明路!】 —————————— 翟瑾言侧过头,细细打量着贺芸的侧脸,迎面而来的昏黄光色笼罩着他的闭着眼睛的脸,画面竟比远处即将到来的晚霞还要宁静,勾起人内心深埋的向往。 “王爷是在偷看我?”贺芸忽然睁了眼睛,一歪头,含笑的眼睛对上翟瑾言的目光。 翟瑾言的目光忽地变得阴狠,抬起手掌朝贺芸推去! 贺芸完全来不及反应,都来不及尖叫一声,便被翟瑾言用另一只手按进怀里,只听得身后一人惨叫,自己又被翟瑾言抱起跳到了另一处。 “什么人?”翟瑾言按压着怀里的贺芸冷声看向被自己打伤在地的人。 贺芸这才回过神,悄悄从翟瑾言的手臂里抬起头,看向地上的人,虽然换了衣服,贺芸还是认出来,这人便是当初白皓轩派来跟踪自己的其中一人。 “白二爷的人?”贺芸从翟瑾言的怀里出来,平静地看向地上的人。 贺芸话音刚落,林子里又“蹭蹭”地飞出来几人,翟瑾言连忙又将贺芸往身后护了护。 忽然间被人伸手拽到后面的贺芸心里竟有些喜滋滋,多想就这样躲在翟瑾言身后装柔弱啊,但看清来人后,又忍不住站了出去。 “果真是你!”白皓轩傲气地看向贺芸,“多日不见,贺公子别来无恙啊!” 贺芸好笑地看向白皓轩,不明白他说话的时候为何要咬重“公子”二字,难不成以为自己会怕他揭穿自己的女儿身份不成?要知道,本姑娘当初之所以女装亮相为的就是给身旁人看的! 然而,这一切的心理活动都建立在贺芸以为翟瑾言已经知道自己女儿身份的基础上。 “看来白二爷该换批奴才了,这么久了,找个人都找不到,还得劳白二爷亲自出马。”贺芸不忘寻机会奚落白皓轩。 翟瑾言看出贺芸与眼前的人认识,便收了手上的动作,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贺公子教训的是,回去我便好好教训他们!”白皓轩继续说,“不过还得请贺公子帮个小忙,我才好早日回去。” “白二爷,白泽是个人,不是块石头,我又不能天天装钱袋里挂裤腰带上,您来问我,不觉得好笑吗?” “贺公子就不愿意为我指条明路吗?”白皓轩又问。 “那就请白二爷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吧。”贺芸笑着说,“回去是你最好的明路!” “贺公子如此不配合,白某只好使些手段了!”白皓轩说着一摆手,命身后的人上前,“将贺公子请回去!” 贺芸赶紧抓住翟瑾言的胳膊往后一躲,“王爷救我!” 若不是仗着有翟瑾言在,贺芸才不会傻到跟白皓轩这一群人硬碰硬。 翟瑾言冷眸看向冲上来的人,将贺芸护到自己身后,空掌上前与白家的人应付着,方才他打别人那一掌不过是五成力,那人便直接昏厥在地,眼前虽有四五人,他也能完全应付。 白皓轩见自己的人丝毫占不到上风,便也加入了混战。 白皓轩到底是白家的主事,武功比起他的属下不知道要高出多少,他一来,翟瑾言不得不用心招架,两位高手过招,旁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白家那些手下便将目标转向贺芸。 贺芸赶紧掏了自己的飞镖出来,往后退开一些,与这些人拉开距离,唰、唰几只飞镖出去,便倒地了两人,其余人也便不敢冒然上前。 就在贺芸与白家的下手对峙时,从旁边地树林里猛地冲出来一个黑影人,黑衣人目标单一,直奔贺芸而来,贺芸没来及反应,便被人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了一步,随即又是一脚,再一后退,脚下便悬了空。 翟瑾言连忙一个扫腿,趁着白皓轩躲招的瞬间朝贺芸奔去,黑衣人并不恋战,见贺芸掉下断崖,赶紧轻功离开,翟瑾言瞥了一眼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径直跳下了断崖。 断崖上的白家人面面相觑。 “走吧。”白皓轩走到断崖边看了一眼道,他要活的贺芸,这时候跟下去也没什么用,何况自己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 贺芸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屋子里点着蜡烛,腿上冰凉冰凉的,就好像泡在水里一般,有人正要伸手解她身上的腰带,她条件反射地便伸手将那人的手抓住了,睁开眼,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人是翟瑾言。 “醒了?”翟瑾言松开贺芸的腰带。 贺芸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浅笑:“王爷方才是准备脱我衣服?” “这庄子一个下人都没有,”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将手里的衣服丢到床上,“你既醒了便自己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所以,他刚才是准备为我换衣服吗?贺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他的衣摆还在滴水。 那崖壁后面有河,断崖下应该就是河滩,所以,他是为了救我跳下去的吗? 贺芸有些激动,正要继续撩拨翟瑾言两句,翟瑾言已经转身出了屋子。 贺芸瘪瘪嘴,伸手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胸口,慢慢起身下床,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 翟瑾言找来的这身衣服是新的,是贺芸让人按照翟瑾言的尺寸做好放在庄园里的。 贺芸一面换衣服一面想着方才翟瑾言准备给自己换衣服的样子,忽地整个人愣住了! 他该不会不知道我是女儿身吧! 否则,以他的性子,即便是冻死我也不可能会剥我的衣服啊! 想到这个,贺芸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所以这些日子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地撩拨在他看来都是变态行为咯? 贺芸忽然间有点不愿意出去见翟瑾言了。 而这个时候,翟瑾言却在屋外开了口:“换完衣服就出来,我们回城。” 贺芸扶额尴尬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挪出去,拉开门看向翟瑾言,他也换了一身衣裳,十分合体。 他扫了一眼贺芸身上明显大了一圈的衣服,微微皱眉,然后转身往外,“走吧。” 贺芸乖巧地跟上。 第八十一章 牵扯 【贺芸:王爷放心,此事不会牵扯到你。】 【翟瑾言:动了本王的人,还想跟本王没有牵扯?】 —————————— 站王府的车夫不知道是被白皓轩的人还是黑衣人杀害了,翟瑾言主动当起了马车夫。 贺芸不好意思独子坐在车里,便爬到外面车架上与翟瑾言并肩坐着。 “谢谢你救我一命。”贺芸先开口。 “你结仇不少。”翟瑾言回答。 贺芸皱了眉,“白皓轩找我只是想知道白泽的下落,断不会对我下死手,那黑衣人却分明是要我性命。” “买凶杀人。”翟瑾言说,“那人会找时机,下手很毒,而且丝毫不恋战,是道上杀手的行事风格,你最近小心为上,买凶的人如果知道你没死,应该还会再来。” “买凶杀人……”贺芸小声嘀咕,脑海里却在快速想谁会对自己下死手,“我虽然高调,但并不轻易得罪人,即便是要钱财,也应该绑架我才是,却直接下死手,看来对方是要我必须死了。” “你知道是谁?”翟瑾言听着贺芸的语气问。 贺芸轻笑,“多半是知道了,王爷放心,此事不会牵扯到你。” “他杀了本王的车夫。”翟瑾言严肃地说,“即便是车夫,那也是本王的人,动了本王的人,还想跟本王没有牵扯?” 贺芸挑眉,这话倒是说的没有毛病,“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只怕是听了你的名号就会吓傻。” 翟瑾言没有接话,也没有追问贺芸怀疑的是谁,自己已经记下了那人偷袭时的招式,让青山去查,很快就能查到。 马车渐渐到了城门外,贺芸远远地看了一眼,“城门好像关了。” 翟瑾言继续驱车往前,临到门前,才勒马,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放到门口的侍卫眼前,“开城门,本王要进去!” 守门的侍卫大抵从未想过会自己亲自驾车的王爷,吓得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喊着叫人开城门放行。 贺芸勾着脖子往翟瑾言的腰间瞥了一眼,笑着道:“有权真好,连城门都能叫开!” 翟瑾言目不斜视,“那人两掌都击在你胸口,才会使得你郁结昏迷,应该留下了内伤,你让魏江给你看看。” 贺芸这才注意到,翟瑾言驱着马车往魏江的医馆去的。 “王爷将我查的挺彻底嘛。”贺芸笑着说,“连魏江的医馆在哪都知道。” 翟瑾言侧头瞥了一眼贺芸,“所以你最好如你所说,对本王没有歹意。” 贺芸不满地瘪瘪嘴,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王爷未免太过自信了,我的事你也未必就事事皆知,再说了,你就那么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翟瑾言瞪向贺芸。 贺芸浅笑,“字面意思,王爷不如回去问问青山!” 贺芸说完伸手拉住翟瑾言手里的马缰,“到了,停车!” 翟瑾言双手用力,勒紧马缰,让马车停了下来。 贺芸赶紧跳下马车,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胸口,站在医馆门廊下朝翟瑾言挥挥手,“王爷回吧,有什么话明日见了再说。” 翟瑾言也不是打破沙罐问到底的性子,一甩缰绳,驱着马车便离开了。 门廊下,贺芸还不忘勾着头看了看消失在夜色里的马车,想到翟瑾言今晚会有一个特别的夜晚,便觉得心里十分舒爽。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贺芸真想跟着去瞧瞧翟瑾言得知真相后的神情,还想给我换衣服,哈哈哈…… 倒是青山,那家伙怎么会将我是女子的事情瞒着战王呢? 贺芸思忖着这些,转身上前拍了拍医馆的木门。 医馆为了防止有人晚上求诊,门口挂着灯笼,店里也有药童值守,听到贺芸的拍门声,立马有人来开了门。 “不外诊不取药。”揉着眼睛的药童还不忘念叨店里的规矩。 贺芸抬手在小药童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叫魏胖子出来!” 小药童瞬间清醒,见是贺芸,赶紧将门拉开,“少东家,您赶紧进来!” 贺芸抬脚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下,方才在马车上她没跟翟瑾言提,其实自己的胸口一直在疼。 小药童看出贺芸脸色不太好,顾不上客套,赶紧转身去后院叫人,不一会儿,魏江便小跑着出来了。 “怎么了?”魏江说着直接上前为贺芸探脉。 “遭人暗算了。”贺芸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缓解胸口的疼痛。 “伤的不轻,脾脏有损,胸口疼?”魏江松开贺芸的手腕看向她。 “有点。”贺芸点头,“那人两脚都踢在我胸口,我直接痛晕过去了。” “不是疼晕的,那是气运受阻,气提不上来,昏死过去的,”魏江说着放下笔,将手里的药方递给药童,“药熬好直接端过来。” 药童答应着离去,魏江看向贺芸道:“还站得起来么?自己去后面检查下外伤!” 贺芸点点头,站起身,跟着魏江到后面的厢房,站到屏风后慢慢解开自己胸口的衣服,而魏江则在离屏风十步远的位置等着。 “伤有多大?”魏江问。 贺芸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有一片巴掌大小的青紫,那手指在四周按了按,也有些疼。 “大概两个手掌大小。”贺芸说。 “颜色?”魏江又问。 “中间青紫,四周暂时还好,用手按压才感觉痛。” “青紫处可有血丝?”魏江继续问。 贺芸看了看,回答:“嗯,有的。” “先把衣服穿上吧,我去给你取热水和药来。”魏江说着出了屋子。 贺芸便将解散的衣服重新提起来,等着魏江送热水和药进来。 连理由都不说,上来就要自己的性命,除了大府,贺芸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说亲这招不行,就换了其他招式吗?贺芸目光阴沉,发誓绝对要把这痛翻倍还给大府的人。 - 另一边,翟瑾言回了王府,闭口不提城外遇袭的事,径直回自己的书房唤了青山过来。 “你仔细想想,贺芸在东海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事忘了告诉我。”翟瑾言看向青山道,他可不会怀疑青山是故意隐瞒自己,但并不排除青山会被贺芸蒙骗,所以将他将贺芸在东海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说,“还有白家的事,你也一并说说。” 第八十二章 女扮男装 【翟瑾言:他请一位女子来假扮自己?】 【青山:主子,您该不会不知道贺公子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吧?】 【翟瑾言:所以,我应该知道?】 —————————— “我到东海的时候,贺公子便已经被白家的人盯上了,最开始是白少轩,白家三公子,后来便又来了白二爷,两人都是为了找自己的大哥白泽,而据贺公子所说白泽是他找的店掌柜,不能轻易叫这些人拐走。”青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没有如实汇报,所以回忆的格外仔细,“后来我们离开的东海的时候,白皓轩和白少轩都派了人来跟踪贺公子,可他们两跟踪的人实则是贺公子花钱雇来的假扮她的姑娘,最后我们……” “姑娘?”翟瑾言出声打断青山的回忆,“他请一位女子来假扮自己?” 看着翟瑾言疑惑的表情,青山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暗暗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不会不知道贺公子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吧?” “女扮男装?”翟瑾言强调地看向青山,企图问清楚他说的是女扮男装而不是男扮女装? 青山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我赶上他们的时候,贺公子便是女装打扮,若不是因为她身边跟着的人没变,我不一定能立马发现她。” 贺芸是女子! 翟瑾言整个人怔住,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可我喜欢男子,尤其是像王爷这般的男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倒也不是,多少图你一点美色~” 贺芸昔日的调戏之语一句句地在翟瑾言的耳边响起,原来一切都不是恶作剧? “你为何没有告诉我?”翟瑾言克制住自己跳起来打死青山的冲动,一想到自己今天差点贸然拔了贺芸的衣裳便抑制不住的恼羞。 青山当然看出了翟瑾言的愤怒,已经不知不觉地躲到书架后面去了,只浅浅探出来半个身子。 “我以为主子你早就知道,叫我去便是为了暗中保护贺公子……” “自作聪明!”翟瑾言瞪了一眼青山,将目光收回,“去抄书一百!” “啊?又抄?”青山叫苦地看向翟瑾言,“主子,您换点别的罚我吧,挑水砍柴都行,可别叫我抄书了,您上回罚我的一百本我都还没有抄完呢!” “那正好一起抄,省得你有脑子瞎想。”翟瑾言不客气地说。 “主子,凭良心说,可不完全算我多想。”青山壮着胆从书架里走了出来,“您感染时疫半个月,贺公子便照顾了您半个月,事事亲为,以你的警惕性,我自然以为你早就发现她的身份了。” “而且,贺公子走后,您特意强调让我亲自去跟着,我自然觉得您是格外上了心的,这前后一关联,难免多想嘛。” “还说?!”翟瑾言抓起手边的砚台朝着青山示意了一下,“还不赶紧去抄书!是觉得我罚的还不够多么?” “去,去,去!现在就走!”青山害怕地拿手在自己脸前面挡了挡,赶紧转身往书架里面走,一面走还一面小声嘀咕,“我看你多半是情场失意了!” 翟瑾言朝他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轻喝:“回来!” “主子,我什么都没说!”青山被吓得够呛,捂着嘴转身回来。 翟瑾言将手里的砚台扔回桌上,低声道:“你查过没,他为何女扮男装?” 青山立马喜笑颜开,认为这是个奖补不过的机会,赶紧凑到翟瑾言跟前说:“我都查清楚了,贺远归是贺家庶子,年轻时被兄长赶出家门,导致娘亲病重不治而亡,自此对本家怀恨在心,发迹之后一度不愿认祖归宗,后来是贺府的老太君出面相劝,才重新归了族谱。” “归了族谱,便算是承认了贺府本家,若是膝下无子,日后家产便将由大府的子侄继承,所以贺远归便非常想要个儿子,一连三胎,贺夫人终于产下一子,便是贺公子。” “你是说她从出生开始便假扮男子?”翟瑾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自己遇到的贺芸是假冒的,毕竟现在的贺芸和坊间流言的贺芸还是有很多不同。 “我查到,贺公子自小便不常露面,一直都是贺夫人亲自照顾,谨慎伺候的下人只有两个,一个叫红玉的丫头,主内,另一个便是白河,最重要的一点,贺家只许魏江给贺芸治病!” 翟瑾言垂眸,听到这基本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贺远归膝下无子,便将小女儿装成儿子,以断了本家继承自己家产的可能。” “应该就是这样!”青山点点头,瞪大眼睛看向翟瑾言,“这下主子知道她为何要一直接近您了吧?” 翟瑾言转眼看过去,示意他把说清楚。 “贺公子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又怎么肯装一辈子的男子,守着一座金山过日子呢,但她若是可以成为王妃,贺家本府就不敢惹她了!”青山瞪着明亮的眼睛说。 翟瑾言稍稍眯眼,“这又是你自以为是的?” 青山站起身,委屈地道:“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这回肯定没有猜错!否则全金城的姑娘都不敢嫁给您,为什么她偏偏要对你这么好!” 被青山如此明目张胆地指出自己的窘迫的桃花运,翟瑾言再次恼羞,闭了眼睛道:“你可以去抄书了!” “不给我减点?”青山不放弃地问。 “再加五十本!”翟瑾言冷声道,抬头一瞥,又加上一句:“再敢多说一句,便再加五十本!” 青山赶紧抬手捂了自己的嘴巴,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地离开了翟瑾言的书房。 而翟瑾言在他离开后,慢慢陷入了沉思。 自己专横跋扈、阴晴不定的恶名在金城也不是一两日了,金中男男女女,除了安君逸,甚少敢有人主动接近自己,像贺芸这般找尽各种机会接近自己的还是第一人,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守住贺家的家产,那她之前的一切行为便又变得合情合理了。 但,她是不是过于自负了?本王的王妃是用这些手段便能达到的吗? 第八十三章 见面难免尴尬 【翟瑾言:他伤得很重?】 【白河:王爷,我家爷说身上的伤倒是其次,只是昨晚与王爷闹了些笑话,见面难免尴尬,还是暂且不见的好。】 —————————— 翟瑾言第二日的神情不太好,梦了一晚上的贺芸,梦到自己不同意娶她,结果她一直死缠烂打,甚至还梦到了她女儿装扮的样子,亭亭玉立,却又看不真切。 翟瑾言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青山的话影响了,所以一大早起来便看青山不顺眼,寻了个由头,又多罚他抄书二十本,逼得青山一大早便哀嚎不断。 今日要进宫觐见,跟贺芸一起,翟瑾言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便心情复杂。 翟瑾言害怕见到贺芸,害怕她盯着一张笑脸上来打趣自己昨晚准备脱她衣服的事情,这事,若换了旁的女子必定是躲都躲不及,但自己能肯定,她一定会拿此事打趣自己。 但翟瑾言又有些期待见到贺芸,青山的话不仅仅是青山的自以为是,也成了自己心里的一根刺,翟瑾言想要问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就带着这样的目的而来。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了下来,翟瑾言收去自己所有的胡思乱想,一脸严肃地下了马车,这会儿早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宫门口并没有什么车马行人,一眼就能看到贺府的马车。 翟瑾言不自觉地停了脚步,结果等来的却是白河。 白河一路小跑着冲到翟瑾言身前,行了礼,笑着道:“小的见过王爷。” “贺芸呢?”翟瑾言瞥向马车,并未见到贺芸下车。 白河低着头道:“回王爷,我家爷昨日遇袭受伤,身体抱恙,无法面圣,特遣小的来此候着王爷,请王爷在皇上跟前为他做个见证,恕他难遵旨意。” 翟瑾言皱眉,“她伤的很重?” 白河瞧瞧抬起眼眸打量了一眼翟瑾言,又撇撇四周,小声说:“王爷,我家爷说身上的伤倒是其次,只是昨晚与王爷闹了些笑话,见面难免尴尬,还是暂且不见的好。” 翟瑾言没想到贺芸比自己直白多了,直言见面尴尬,躲着不见自己,竟连皇上的召见都不来。 “知道了。”翟瑾言不理会白河,转身往宫里走去。 不见也好,即便知道了她是不是想要做王妃如何?自己难道真会娶她? - 那边,翟瑾言独自进宫觐见,这边,贺芸潇洒地躺在床上吃吃喝喝。 “消息送到了?”贺芸侧眼看向白河。 “嗯。”白河立在远处回答,即便自小跟着贺芸,该守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贺芸的闺房他一向都只站在垂帘外,平日里都隔着屏风,今日是贺芸嫌遮挡了光线,命人将屏风撤去了。 “他什么神情?”贺芸好奇地问。 白河摇头,“小的没敢看。” 若不是因为贺芸,白河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往战王面前凑。 “行了,送到了就行。”贺芸吃掉果盘里的最后一瓣橘子,将空碗递给红玉,“老太君那里还没有动静?” “已经出门了,想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红玉小心地伺候着,递了帕子给贺芸擦手,“爷还想吃点啥?” “不吃了,不吃了,又不能起来走动,撑的难受!”贺芸一面说一面摆摆手,又往下躺了一点,“我眯一会儿,等老太君她们到了,你再叫醒我。” “嗯,爷安心睡吧。”红玉侧头看了一眼白河,示意他可以出去了,然后上前弯腰,帮贺芸放平枕头,又为她盖好被子,才在床边蹲下,慢慢地将一只手伸进被子里,轻柔地贴到贺芸的肚子上揉按。 “嗯~”贺芸发出一声轻微的舒爽声,稍稍朝外侧了侧身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红玉,声音糯糯地说:“红玉,有你真好,你这样爷以后怎么舍得放你走。” 红玉蹲在床边浅笑,“那奴婢就不走,照顾爷一辈子。” “那怎么成。”贺芸微微努嘴,“我得看着你幸福才成!” 红玉笑了笑,轻声道:“爷睡会吧,奴婢帮您揉揉,消消食。” 贺芸没再应声,好像真的就睡着了一般。 一觉没睡多久,便被屋外嘈乱的脚步声吵醒了,贺芸皱眉扭头朝屋外瞥了一眼,才知道是老太君带着大府的人过来了。 “芸哥儿醒着呢!”老太君径直进屋,便看到贺芸睁眼,目光担忧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可怜的儿,怎么就伤的这么严重呢?” 贺芸平缓了自己的起床情绪,朝着老太君挤出一道笑,“芸儿无碍,老太君莫要担心。” 这时有下人搬了椅子上来请老太君坐下,贺芸这才有机会扫一圈人群,跟着老太君来的只有王夫人带了贺天耽。 贺芸暗笑,这王夫人真不怕被人耻笑,知道眼前机会好,居然只带自己的儿子来,贺天澜虽然是庶出,但好歹是贺家长子啊。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断崖呢?”老太君坐下后便又问,目光忍不住往贺芸盖着被子的腿上瞧去。 贺芸让人去大府传信,说自己摔下断崖,摔断了双腿,瘫痪在床。 “平日里我便说芸哥儿太过高调了,不定是在哪得罪了人,遭人黑手了呗!”王夫人站在老太君身后抢话道。 贺芸笑着抬眸,“我什么都没说,大娘怎么知道我是被人推下断崖的,难道不能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吗?” 王夫人怔了一下,整张脸憋成酱色,“你……我……你又不傻,怎么会自己往断崖下跳!” 贺芸抿嘴一笑,“大娘真聪明,分析的真对。” “真是被人推下断崖的?”老太君又问,“可查清是什么人了?这事必须报官,让官府的人好好去查!” “老太君莫急,那人不是冲我来的。”贺芸说,“我当时和战王在一起,那人是冲着战王去的,我替战王挡了一下,才失足掉下断崖的,那人虽然逃了,但战王会派人去查,所以没有必要报官。” “战王?!”老太君惊讶地提高了音量,“怎么会有人敢刺杀战王呢?” 贺芸抿嘴一笑,眼角悄悄看向王夫人,附和道:“对啊,芸儿也想不明白,竟如此胆大包天!王爷说了,查到真凶,必定将他千刀万剐,满门抄斩!” 好端端站在老太君身后的王夫人忽然一个踉跄,膝盖磕在了老太君的椅子上,发出一声“痛”叫。 第八十四章 两个孽障 【贺远归:好端端的,怎么让为父教那两个孽障?】 【贺芸:“爹,这一回,若不是王爷,我可能就死在外面了,他们要我的性命,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 “怎么回事?”老太君侧身回瞥了一眼王夫人,眼里尽是责怪,这么多晚辈在这里,王夫人的这样可谓是相当折面子。 “没事,没事。”王夫人连忙摇头,伸手扶着老太君的椅背重新站直。 老太君也不想在晚辈面前继续说教王夫人,便将目光收了回来,顺着贺芸先前的话往下说:“既然战王会查,倒不用我们自己去报官,左右你好好养伤才好,千万不要因此落下了病根。” “老太君说的是。”一直没有作声的贺夫人这时候接了话,装模作样地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几乎不存在的眼泪,“我几乎是一夜熬白了头,我就只有芸儿一个儿子,您说若是芸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活头啊。” “这不是好好的么,你瞎想什么!”老太君也呵斥了贺夫人一句,倒是不怎么严厉,“远归不差钱,你们一定要请最好的大夫回来给芸儿治病,一定要尽快治好芸儿的腿!” “嗯。”贺夫人浅浅点头,正巧贺远归进了屋,贺夫人赶紧捂着脸躲到他怀里去。 贺远归声音柔和地搂着贺夫人劝了一顿,才上前给老太君请安。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若是忙不用过来。”老太君对贺远归倒是一如既往的心疼,见他来的匆忙,又生了几分疼爱之心。 “谢老太君体恤。”贺远归说着命人在贺芸的床头摆了一张椅子,自己与老太君面对面坐下,“好不容易芸儿长大了些,能帮忙我处理点买卖上的事情,他这一出事,我又得事事亲为,所以忙了些,不过等忙顺了也就好了,想当初,不也是我一个人打拼出来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是身体最重要。”老太君忍不住叮嘱。 “对啊。”王夫人也跟着点头,“叔叔该将老太君的话听进去才是,芸哥儿都这么大,您还能跟以前相提并论,有时候,不得不服老!” “呵呵……”贺远归笑了两声,“嫂夫人说得对,是该服老的,本来是打算等芸儿成亲之后便将家中所有买卖交给他打理的,如今他出了这事,还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娶到妻子,我只能自己再接着做几年。” “芸哥儿已然如此,叔叔和妹妹就不要再伤心了,当务之急,还是让芸哥儿好好养病才是。”王夫人又道,“至于买卖上的事情,叔叔若是信不过外人,便让天耽到跟前帮忙,他脑子灵活,又认字识数,总不至于出什么大错。” “天耽必定好好听二叔父的话!”贺天耽赶紧上前朝着贺远归一拜,就好像贺远归已经答应了一般。 “算了,我自己忙的过来!”贺远归皱眉拒绝,实在是这母子两贪婪的嘴脸过于难看。 “爹!”贺芸出声叫住贺远归,靠着枕头说:“我倒觉得大娘的提议不错。” 王夫人感激地看了一眼贺芸。 贺芸继续说:“都是贺家人,咱们与大府不分你我,如今我这双腿只怕是残废了,帮不了爹爹,如此,爹爹倒不如早些另外找人培养,总不能白白看着咱们这么大的家业败下去吧。” 贺远归诧异地看向贺芸。 贺芸不经意地朝贺远归眨了眨眼睛,继续说:“二哥哥虽说是个读书人,不懂做买卖,但只要爹您肯教,他肯定能够学会的!” 贺天耽顾不上思考贺芸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一心盯着贺远归,“二叔放心,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学习!” “叔叔,你看,连芸哥儿都觉得咱们天耽适合,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不成你自己的儿子还会害你不成!”王夫人也跟着相劝,她今天带贺天耽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贺天耽可以取代贺芸,一旦接手了贺家的买卖,日后还怕找不到机会暗度陈仓? “爹,您看大娘多么无私,主动叫二哥哥来帮您,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贺芸当即说。 贺远归虽然不明白贺芸为何突然会这么说,但是想到贺芸特意让人去请自己来这里,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便顺从地点了头。 “既如此,明日便叫天耽跟着我吧,做生意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是得多看多学!”贺远归一脸正经地说。 “是,叔父放心,天耽必定不敢懈怠!”贺天耽高兴坏了,满脑子都是自己掌握了贺家的所有生意之后会过上怎样的奢靡生活。 “爹,我觉得好事不如成双!”贺芸又说,“大府可不止一位哥哥,你可不能叫人觉得你偏袒,既是要教,那便两位哥哥一起教吧!” 贺远归稍作迟疑便点了头,“嗯,叫天澜一起!” 王夫人和贺天耽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不得不顺从,浅浅点了头。 贺芸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子的神情,张嘴打了个哈欠。 “芸哥儿累了?”老太君立马注意到贺芸脸上的疲倦,扶着身旁人起身,“走吧,我们换别处说话去,别打扰芸哥儿休息!” 贺夫人瞥了一眼贺芸,赶紧起身,招呼老太君等人往自己院里吃茶去。 贺芸的屋子这才安静下来,贺芸自己伸手撑着床板坐高一些,等着外面的人进来,果然,没一会儿,贺远归便折回了,一进屋便直接挥手让红玉门外守着去。 “好端端的,怎么让为父教那两个孽障?”贺远归直接问。 贺芸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坐在床边摆着双腿道:“爹,这一回,若不是王爷,我可能就死在外面了,他们要我的性命,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你打算怎样?”贺远归问。 贺芸说:“我的计划很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爹爹且相信我一回,我这次一定要贺家本府彻底断了贪财这个念头!” 贺远归盯着贺芸看了好一会儿,觉得眼前的人语气坚定,气场足够,明明还是自己的儿子,却变得格外有魄力,有信服力! “为父知道了,随你怎么闹吧。”贺远归说着起身,“你休息吧,我去你娘那瞧瞧。” 第八十五章 心疼庶子 【贺芸:当年我爹便是庶出,受尽大伯和大娘的侮辱,故此我爹一向更心疼庶子,他心里,其实是更看中大哥哥你的。】 【贺天澜:真的?】 —————————— 贺芸瘫痪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金城,又成了金城的一大热门话题,跟着被百姓吵起热度的,还有贺天澜、贺天耽兄弟两帮忙贺远归打理家业的事情。 这兄弟两人都十分高调,没几日功夫,大家便都知道贺远归如今在手把手地叫自己亲侄子做买卖,甚至一些关于贺芸终身瘫痪,不能人道,此生无子的话传了出来。 “三弟,哥哥前些日子忙,实在抽不出来看你,你莫介意。”贺天澜和贺天耽今日趾高气昂地来了贺府,提了些补品来探望贺芸。 贺芸知道,他就是想确定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瘫痪了,所以再一次躺在床上接待了二位。 “唉哟,这是什么味道?”贺天耽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这才几日不见,三弟这屋子怎么成了这样子?” 贺芸尴尬地笑了笑,“两位哥哥见怪,我这半身不遂,虽然有下人伺候,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两人立马明白,瞥了一眼贺芸盖着被子的下半身,眉头皱的更高了。 “三弟也莫要会心,有我们帮叔父打理买卖,你可以安心修养!”贺天耽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差点要露出笑容。 贺芸也不恼,忍着笑点头:“那就有劳两位哥哥多辛苦了,我本就不是做买卖的料,如今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爹那么大的家业,终归得有人接手!” “作为贺家嫡子,我自然是义不容辞!”贺天耽抢先道,一旁的贺天澜阴狠地瞥了他一眼。 “二哥说的是,兄弟三人之中,你本就是最能干的,”贺芸说着微微顿了一下,“对了,二哥,你若是帮着我爹打理酒楼买卖,倒是可以借一借你舅舅的关系,他任酒监,必定熟知天下造酒文令和酒品,若是能寻得几味我爹未成发现的美酒,我爹对你定会刮目相看,到时候只怕会直接将名下的酒楼都给你打理!”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面?”贺天耽诧异地看向贺芸,若不是贺芸床上的味道实在难闻,他恨不得上前给贺芸一个拥抱。 坐在一边的贺天澜恨恨地瞪了一眼贺芸。 贺芸不理会贺天澜,继续对贺天耽说:“我以为此时越早越好,今日我爹便在府里,我看你现在就去告诉他这个想法,他肯定会因此表扬你一番的!” “三弟言之有理,此事不宜拖沓,既如此,我便去叔父那里看过再来!”贺天耽高兴地起身,难得有礼貌地朝贺芸拜了一下。 贺天澜听说贺天耽要去找贺远归,生怕自己少了福利,也跟着起了身,“我陪你一起去。” “大哥哥!”贺芸开口叫住贺天澜,“这王家是二哥哥的舅舅,你跟着去,未必合适,倒不如就在我这里等吧。” 贺天耽也怕贺天澜跟着自己去分功,忙跟着劝:“大哥你好不容易来看一回三弟,没说上两句话就走也不合适,你就在此等我,我说完话就回来找你!” 贺天耽说完给了贺芸一个眼神便赶紧出了贺芸的屋子,贺天澜有心上前追,却被白河拦了下来。 “澜哥儿再坐坐吧,我家爷腿脚不便,没什么人说话,憋的难受,您陪陪他吧。” 贺天澜回头瞥了一眼贺芸,神情不太友善,“他一心帮着贺天耽,只怕也不稀罕与我多说话。” 贺芸浅笑,“大哥哥这可就误会我了,我若不是为了你,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支开二哥哥呢?” “支开?”贺天澜不解地看向贺芸。 贺芸笑着点头,“不过是个酒监罢了,我爹若是想找好酒,用得着通过他?有什么好酒是用钱买不到的!别说酒了,即便是造酒的方子我爹都收了一大堆,我告诉他这个,不过是想支开他与大哥私下说几句掏心窝的话罢了。” 贺天澜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看了看贺芸,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贺芸于是又说:“当年我爹便是庶出,受尽大伯和大娘的侮辱,故此我爹一向更心疼庶子,他心里,其实是更看中大哥哥你的。” “真的?”贺天澜睁大眼睛看向贺芸。 贺天耽和贺天澜如今刚到贺远归身边,凡事都只是学着做,并未具体掌权,二人都在暗暗鼓劲,希望能从贺远归手里接受更多的贺家买卖,听到这话,贺天澜心情自然大好。 “我骗你作甚!”贺芸理直气壮地说,“你大可去问问,那日大娘在我屋里推荐二哥哥来给我爹帮忙,丝毫没提你一句,可是我在旁边帮着劝我爹的!” 贺天澜微微低头,略显惭愧,“此事我还得谢过三弟。” 贺芸抿嘴一笑,继续说:“谢就不用了,但愿大哥能记住我这份心意,切莫要输给了二哥哥,我这辈子若只能这样,我更希望是大哥哥你来接手我爹的家业。” 贺天澜抬头看向贺芸,激动的眼睛里都要冒起泪花,“三弟,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看中我,你放心,若是叔父将家业交给我,你即便是终生瘫痪,我一样视你为亲生兄弟。” 贺芸内心轻笑,看不上贺天澜的这份大度,嘴上却说:“多谢大哥哥。” 贺天澜忙又说:“可我既不被爹看中,又处处受夫人辖制,更没有王家这样的舅舅来扶持,我要如何才能比过贺天耽呢?” “做买卖,从来靠的就不是权力!”贺芸摇着头说,“你看我爹,当初没钱没势的,要想成功,靠的是这里!” 贺芸抬头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贺天澜愣了一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贺芸拜了一下,“三弟好人做到底,不妨多指教哥哥一二吧。” “这……”贺芸露出疑难神色。 “三弟,你方才不也希望我可以胜过贺天耽么?为何现在又支支吾吾的,难道你还不愿意相信我吗?”贺天澜急切地问。 “大哥哥,我不是不信你,我是……”贺芸说着忽然皱了眉头,拿手捂住被子,“哎哟,我肚子疼……” 第八十六章 敲门钱 【贺天澜:大哥哥,这世上没有钱敲不开的门,即便是皇子,他也需要钱啊,这买卖虽然由你来做,但钱可是你跟他分,你如今有金城首富给你做后盾,大皇子会对你刮目相看。】 —————————— “怎……怎么了?”贺天澜一下子慌了,不明白贺芸为什么关键时刻就肚子痛。 “白河,快。夜壶!”贺芸皱着眉说。 “来了,爷,您忍忍!”白河说着上前从床底下摸出来一个夜壶,一股浓郁的骚臭味便溢了出来,熏的贺芸都不得不把头扭到床里面去。 “爷,满了,怎么办,这会屋里没人,也没人去倒啊!”白河焦急地说。 “我去,我去!”贺天澜忽然喊了一声,捂着袖子走上前来,瞥了一眼夜壶,回身干呕了一声,险些吐在贺芸床前。 “大哥哥,你快点,我肚子实在疼的厉害,你倒完可要给我洗干净啊。”贺芸捂着被子催促,“你若实在受不了就算了,等白河去叫个人来,这事确实是为难你了。” 若是平时,贺天澜早就闭到屋外去了,可今儿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必须求着贺芸,咬咬牙,憋了一口气,便将地上的夜壶端起来,小跑着出了屋子。 待贺天澜的脚步声几近没有,屋子里的主仆两才敢放声笑出来。 “哎呀,我都快被熏死了!”贺芸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又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等他们走了,我一定要起来泡个花瓣澡,否则都洗不净这一身的味道。” “是是是,红玉已经在准备了。”白河在旁边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也亏这澜哥儿做的出来,那味儿,小的闻着都作呕!” 白河一面说着一面捧过一个檀香的小薰炉在贺芸床上床下都熏了一遍,“怎样,味淡了些吧?” “嗯,差不多就行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贺芸伸手拦住白河,“可别指望他真自己去倒,八成在院外抓了壮丁。 果然,贺芸话音刚落,外头又想起了急冲冲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贺天澜拿了一个干净的夜壶进来,明显不是先前拿出去的那个。 “三弟,你赶紧的!”贺天澜将夜壶递给白河,作势要避出去。 “不用了,大哥哥,我这肚子已经不疼了。”贺芸叫住贺天澜说。 “不疼了?”贺天澜诧异地看向贺芸,拧眉往贺芸的被子看去,面露防备之色,“你该不会……” “大哥哥说什么呢,我这还不至于。”贺芸打断贺天澜的脑补,“我这下半身不管用了,经常这样肚子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害大哥哥白忙活一遭。” 贺天澜脸色缓和了一些,忙摆了摆手,客气地说:“没事,你没事就好,我们还是继续说先前的事吧,三弟如今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日后定会好生照顾你的!” “信了,信了,自从我出事,只有大哥哥你对我最好!”贺芸违心地说着,“既如此,我也不顾忌什么了,全部告诉你。” 贺天澜兴奋地点点头,赶紧找了一个临近贺芸的位子坐下,细心听贺芸的话。 “大哥哥以为做什么买卖最赚钱?”贺芸问。 贺天澜一愣,显然没想到贺芸会先问自己问题,想了想说:“应该是酒楼生意吧?” “不,不是。”贺芸摇了头,“虽然民以食为天,但食又分好多种,有人可以多吃,有人可以少吃,有人吃的好,有人仅仅果腹,并不是人人都吃得起酒楼。” 贺天澜听着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三弟以为什么最赚钱?” 贺芸挑眉,“依旧是民以食为天,大家都要吃,不管吃什么,终究离不开柴米油盐,这米、油也就罢了,自家能产,只有这盐可是稀罕物,除了买,别无他法。” “盐?”贺天澜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犯法的!” “不犯法你如何赚钱?”贺芸斜眼看向贺天耽,“我爹都有这么多钱,寻常买卖他能看得上?” “可这……”贺天澜有些犹豫。 “大哥,这原本就是我不太愿意跟你说的原因,你太胆小了!”贺芸严肃地道,“若是换了二哥哥,他早就去了。” “行了,我去!”贺天澜猛然抬起头,意志坚定地说,“但我要从哪里弄盐?” “官盐一向是工部掌控,如今工部是大皇子掌管,你只要攀上了大皇子,这买卖基本就能成。”贺芸认真地说。 贺天澜却皱了眉,“你要我去攀交大皇子?这怎么可能?” 贺芸笑着挑眉,“大哥哥,这世上没有钱敲不开的门,即便是皇子,他也需要钱啊,这买卖虽然由你来做,但钱可是你跟他分,你如今有金城首富给你做后盾,大皇子会对你刮目相看。” “真的?”贺天澜还是有些不自信,完全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攀上大皇子这样的人物。 “自然!”贺芸说,“我再提醒大哥哥一句,你这买卖为的只是让我爹对你刮目相看,而不是赚钱,所以在大皇子跟前不妨多让点利,利越多,大皇子自然越看重你,到时候你既赢得了我爹的重视,又得了大皇子的欢心,日后想做什么买卖还不是信手拈来吗?” 贺天澜想象着贺芸描绘的蓝图,双眼越来越亮,兴奋地起了身,“三弟,得你一言胜读万卷啊,你放心,大哥此事若能成,必定在大皇子面前替你美言。” “那就不用了。”贺芸赶紧抬手制止,“我如今是个残疾,说出去叫人笑话,大皇子听了难免觉得晦气,我帮大哥,完全是看中大哥的为人,大哥心中感恩于我就行,不用四处宣扬。” “此外,再提醒大哥一句,这事若不成,千万不能叫第二人知道,一来本就是不能明说的事,二来若是叫二哥哥得了口风,必定阻拦你,到时候只怕你连大皇子的面都见不到。 “知道!”贺天澜感激地看了一眼贺芸,又是一拜。 - 当天晚上,贺府放出消息:贺芸离开金城疗养治病。 至于他去了哪,却无人知道。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毕竟,青山还一直暗中跟着她呢! 第八十七章 凤凰 【贺芸:有时候是死亡并不等于结束,或许会是更好的开始,就像凤凰一般。】 —————————— 山里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贺芸伸了一个懒腰,举起的双手将衣摆撑开许多,使得冷风沿着袖管刺进了胸膛,冻得她一个激灵,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我的爷!这大清早的您站在风口上做什么!”红玉急急忙忙地取了披风出来给贺芸披上,“明天就立冬了,天寒地冻的,您也穿的太单薄了。” 贺芸嘿嘿一笑,任由红玉替自己裹好披风,拿出帕子擦了擦鼻子,“冷了好,爷这两座庄子就等着天冷了开张呢!” 红玉婠婠一笑,“爷聪明,买卖肯定红火!” “废话,这还用得着你说!”白河从外头进来,因为出去的早,身上落了不少清晨的雾气,已经在肩头凝成了白霜。 红玉瞪了白河一眼,转身进了屋。 白河看向贺芸道:“爷,大府那两位都运作起来了,老爷如您所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折腾。” “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两人为了我家的钱也算是费劲了心思。”贺芸轻笑着道,“你暗中打点下,让人尽快帮贺天澜跟大皇子搭上线。” “是。”白河点点头,正要再说话,半空中飘下来一块帕子,正好被他伸手接住。 “把身上擦擦再跟爷说话,也不怕身上的寒气冻着爷!”红玉站在门口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遂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白河,抬手抵嘴偷笑起来。 白河低头吸了两下鼻子,赶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将自己肩头上的霜气擦去,继续说:“爷,这法子虽然能治大府的两位哥儿,却也会毁了老爷的买卖,会不会得不偿失啊?” 贺芸淡笑,抬脚往院外走,“白河啊,目光要放长远,凡事有舍才有得。” “这道理小的懂,可就是怕太过冒险了。”白河跟在她身后,“这些买卖,都是老爷当初靠着一双手坐起来的,若就这样毁了,实在是太可惜。” “白河,有时候是死亡并不等于结束,或许会是更好的开始。”贺芸看向白河道,“就像凤凰一般。” “凤凰?”白河不懂,这买卖上的事情为何还能牵扯到凤凰。 “浴火重生!”贺芸咬字清晰地说,“既然眼下的贺家不如意,那边毁了他,再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贺家就是!” 白河愣愣地看着贺芸的背影,诧异于贺芸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魄力,原本还想说什么,瞥见前面白家兄弟迎面走来,赶紧闭了嘴,将手里的帕子胡乱一裹,塞进了袖子里。 “贺芸,做好了。”白泽不与贺芸客套,直接说正事。 贺芸面上一喜,赶紧抬手,“瞧瞧去!” 一行人便一起往外走去,从西苑走到东苑。 白泽说做好的,便是上次准备开挖的池塘,只不过眼前的池塘却浅的出奇,里面的水尚不足膝盖高。 贺芸站在池塘边看了一眼,“水多了,开沟放些出去,只留浅浅一层,等完全冻上了,再让人入夜前浇一层水,每天往复,直到整池的水完全冻上才行。” “这事我来办!”白少轩高兴地扬了扬胳膊。 白泽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贺芸说:“少轩从未离开东海,故此没见过这么厚的冰,也没见过雪,这事让他做,我会盯着的。” “行,我相信你。”贺芸点头。 白泽却已经面色平淡,“皓轩的事是我顾虑不周,才让他找到了你,害你受伤。” 贺芸淡去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告诉白泽自己身上的伤不是白皓轩所为,相反,贺芸以为,如果没有白皓轩的围攻,自己身旁有翟瑾言,不可能给黑衣人可乘之机,所以,白皓轩即便没有直接推自己下山崖,却也是间接的凶手。 “大哥,你用不着为他解释,他这人生性如此!”白少轩连忙抬头看向白泽。 “我这人怎么了?”院子口突然传来一声反问,众人纷纷扭头看去,便瞧见白皓轩神态自然地站在院子口。 “你怎么来了!”白少轩立马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挡到白泽面前去。 贺芸也变得警惕起来,藏在披风里的手熟练地从腰间取了一枚飞镖,想着白皓轩若是冒然往前一步,自己便刺伤他一只腿! “是我叫他来的。”白泽忽然笑着开了口,让戒备的几人瞬时一顿。 “我方才就是要和你说,我与皓轩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白泽笑着看向贺芸,“他今天来是专程来跟你赔罪的。” “解开?”贺芸不解,“你们二人之间存在的是误会吗?” “就是,他分明就是故意害你!”白少轩义正言辞地附和贺芸。 “你还小,你不懂!”白泽浅笑着抬手摸了摸白少轩的头,“一直以来,白家的规矩便是错的,武功高的人并不一定就擅长打理家族,白家主事,皓轩做的比我好。” 白少轩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的白皓轩,心里其实默认了白泽的这句话。 “我自小爱听那些江湖侠士说闯南走北的故事,本就无心于白家主事,当日你端给我的甜点,我第一口便吃出了味道。” 白少轩诧异地瞪着白泽。 “是我故意的。”白泽揉了一把白少轩的头,又转头看向白皓轩,“白虎掌法我已全部默下给你,你与贺公子道别后便早些回去吧,身为白家主事,怎能离家如此久!” 白皓轩皱眉,略不服气地说:“大哥就不能改改你这脾气吗?我如今都是白家主事了,你还处处教导我!我不要面子的么?” 贺芸诧异地看着这三兄弟,原来,这才是白家三兄弟的真实关系吗? “贺公子,白某特意前来赔罪,顺势道别,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白皓轩转身看向贺芸,直接打断她的神游。 贺芸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白泽,浅浅点头,带着白皓轩往茶厅去。 第八十八章 大礼 【白皓轩:如今我与我大哥冰释前嫌,我也用不着威胁你了,只不过临别前想来问问,你这大局里,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算是赔罪。】 【贺芸:这可是份大礼啊,内心里不想收可又舍不得。】 —————————— 贺芸和白皓轩一离开,白少轩便赶紧扯着白泽的手将他拉到另一边,避开白河。 “大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怪我,不怪二哥,也不怪我娘?” 白泽浅笑着摇头。 白皓轩却并没有因此轻松,不依不饶地问:“你既然不恨我们,当年为什么要离开,而且,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回去一次!” “当年,我若不走,你便会一直沉浸在自责中。”白泽说,“为了赎罪,连命都不要了,难道一个白家主事对我来说比你的命都重要吗?” 白少轩哑然,许久才诧异地问:“那当年救我的人……” “是我!”白泽直接回答,“我看你日日自责,原本想找机会告诉你的,却不想你竟会萌生出轻生的想法来,我救了你,却害怕你日后每次见到我都万分自责,所以,便离开了白家。正好,我也想跟那些游侠一样,四处走走看看。” 听到白泽离开的原因竟然跟自己有关,白少轩再次情绪崩溃地哭了出来,“都是我不好……” “与你无关。”白泽伸出手拍在白少轩的肩膀上,“少轩,你是个男子,白家的男子,都是能够顶天立地的,不应该像你这般优柔寡断。” “皓轩当年的做法虽然不光明,但他起码知道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努力,而你呢?这些年一直活在自责和仇恨里,武艺几乎没有增进,若我真的是白家主事,你这般不知道要被我罚多少次!” 白少轩被白泽一番话说的又惭愧又好笑,最后竟破涕而笑,赶紧转头背着白泽将眼上的眼泪胡乱摸了一把。 “大哥,即便你不恨我们,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白皓轩啊!”白少轩气愤地说,“再怎么说,他当年赢你就是赢得不光彩!” “是你二哥!”白泽抬手在白少轩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他确实做错了,但结果不坏,白家在他手里只会越来越好。” “哼!那是我还小!”白少轩摸了摸额头,不服气地说,“等我及冠,我便去挑战他,到时候我来做白家家主!” 白泽浅笑,“嗯,你一定可以的!” 白少轩嘿嘿一笑,伸手扯了扯白泽的衣袖道:“那在这之前,我能不能留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 “我太久没见到你了,就想多陪陪你,你别让白皓……二哥带我回去。” 白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往池塘边走,“那你得答应我,回去后不会跟你二哥作对,勤心练武。” “行,你也得答应我经常回家看看。”白少轩追上去,轻扯住白泽的衣袖。 “嗯。”白泽浅浅应了一声,反手握住白少轩的手。 - 贺芸带着白皓轩进了屋,抬手指了指椅子,“坐。” “既然白泽都原谅你了,我也没必要对你深仇大恨的!”贺芸在白皓轩的对面坐下道,“道歉就免了,我也不是那种记死仇的人。” “贺……公子爽快,白某依旧少不了一拜。”白皓轩没有急于落座,而是对着贺芸拱手一拜,贺芸也没起身阻拦,由着他行完礼坐下。 “白某冒昧一问,我该称呼你为贺公子还是贺姑娘?”白皓轩坐下后问。 “直接叫我名字,贺芸。”贺芸爽快地说,“公子、姑娘你乐意怎么叫都可以,无非就是个称呼。” 白皓轩浅笑着垂首,“实不相瞒,我今日来除了赔礼,也是有事跟你说明。” 贺芸稍微认真了些,“你说,什么事?如果是劝白泽回去之类的,我可办不到!” 白皓轩摇头,“是关于你的事。” “我初到金城的时候正巧遇到你随爹娘下江南,一时打听错了方向,便寻到了贺家本府,为此跟贺天耽有过几次照面。” “你见了大府的人?”贺芸顿时变得警惕起来,“该不会已经暴露了我女扮男装的事情了吧?” “那倒没有。”白皓轩立马摇头否认,“我一向行事成稳,没有找到你之前,是不会轻易说透彻的,但因为我一直找一位姓贺的小姐,不知他是否会起疑。” 贺芸稍稍放下心来,“那倒没关系,贺天耽的脑子,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家的家业,未必顾得上想这些。” 白皓轩笑着点头,“如此就好,我就怕无意中坏了你的好事。” 贺芸一挑眉,瞥向白皓轩。 白皓轩继续说:“自从认出你后,我便暗自去找了两府的关系,大概知道你女扮男装的原因,原本是想威胁你说出大哥的下落,却意外发现你装病,更是得益于你装病出城休养,我才能顺利地找到我大哥。” “如今我与我大哥冰释前嫌,我也用不着威胁你了,只不过临别前想来问问,你这大局里,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算是赔罪。” “嘶~”贺芸轻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份大礼啊,内心里不想收可又舍不得。” 白皓轩只笑不语。 “年后,你再进金一趟吧。”贺芸直起腰身说。 贺芸这话题转的有些太快,白皓轩一时没听明白,狐疑地看向贺芸。 “不是要送礼给我么?如今离着过年还有些日子呢,不是节不是年的,我也没理由收你的理啊,倒不如你年后再来,皆是补我一份年节大礼!”贺芸抬手伸了一个懒腰,懒懒地说。 白皓轩顿时明白,贺芸现如今还用不上自己,起身道:“年后再会。” “再会。”贺芸跟着起身,将人送到门外。 院子里的白少轩见了白皓轩只是轻哼了两声,白皓轩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与白泽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园子。 第八十九章 鱼饵 【翟瑾言:她何以为本王就一定会去?】 【白泽:贺芸说,鱼饵她抛的够多了,上不上钩得王爷自己选择,她不确定,只是愿意等罢了。】 —————————— “主子,找到了!”青山欣喜地进入翟瑾言的房间,将手里的纸张递上去。 翟瑾言拿过信展开扫了一眼,嘴角浅浅扬起,“问过青黛没?还差哪些东西?” 青山抿嘴,“旁的都好说,姐姐即便是没有的也知道下落,她能找到,唯独这药引,要新鲜的鬼蛾蛹,姐姐说鬼蛾是一种脸长得像骷髅的飞蛾,会吸人血,但也只是听说,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哪里有。” “鬼蛾?”翟瑾言盯着药方上的字走了神,“我似乎在哪听过。” “在哪?”青山立马激动地看向翟瑾言,“只要有了这个,主子您体内的毒就能解了!” 翟瑾言抬手示意青山不要打扰自己,慢慢地起了身,自言自语道:“这种奇怪的蛾子肯定不是中原地区的,必定也不是近两年听说的……那多半就是我征战西疆的时候……” “对,就是西疆!”翟瑾言点了一下头,肯定地说,“我曾听葛启尔说过!他说他先祖的马在山脚下被什么东西吸了血,全都病恹恹的,后来竟然找到了一些长着鬼脸的蛾子,还会攻击人!” “那就是了!”青山大喜,“我现在就去西疆!一定将这个带回来!” 翟瑾言转身一伸手,将准备离开的青山一把拽回,拿手在桌上的药方上点了两下,“看清楚,是要新鲜的蛾蛹,西疆离金城半个月的路程,等你将蛾蛹带回来,蛾蛹早孵化了。” 青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轻声道:“也是哦,那怎么办?主子你现在离不了金城。” 翟瑾言浅笑,“怎么会离不了,只要西疆不太平,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去西疆。” 青山双眼一亮,“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翟瑾言浅浅点头,将手上的药方捡起递给青山,“这个,给青黛,让她找到其他药材后直接去西疆找我们。” “嗯!”青山点头。 - 不过十日,西疆战乱的消息便传回了朝中,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请战王领兵出战。 “爷,不好了,战王要出战西疆了!”白河刚得了消息便立马飞奔回云庄告诉贺芸。 贺芸正在屋子里同白泽核对邀请名单,猛然听到这消息,心里一惊,“怎么回事?” “西疆蛮夷突然发兵抢占了我们两座城池,戍边战士节节败退,如今朝臣们都上书让战王出兵!”白河这回总算将话说完整了,“小的打听到,皇上似乎有肯首之意,倒是战王有些迟疑。” “战王若是现在离金,那咱们这开张……”白泽在一旁拧了眉。 贺芸没有说话,只是拿食指手背慢慢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抿着嘴问:“那些人练得如何了?” “你想提前开张?”白泽低头看向贺芸,“起码还得练上四五日,池子里的冰刚成型,他们还未进池子里练过。” “五日……”贺芸咬着字,侧头扫了一眼桌上的名单,拿起笔划了几下,“五日时间,你要做完这些肯定来不及,把后面这些人去掉。” “好。”白泽看了一眼她划去的名单,并无异议。 “站王府的帖子今日就让人送去,”贺芸又说,“其他人的帖子提前一两日送去即可。” 白泽点头,继续听贺芸的安排,一旁的白河却开口问:“咱们贸然将帖子送去,王爷能来么?” 贺芸浅笑,“你那日的话若是带到了,他就会来。” 白河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爷,感情您那天根本就不是怕尴尬不见王爷,是故意要吊他胃口?” 贺芸只是浅笑,没有点头承认,“诱饵我放的够多了,上不上钩是他的事,只要他不离开金城,我的计划就可以成功。” 白河谄媚地朝贺芸举了举大拇指,“咱们爷真聪明!” 白泽浅笑着说:“东园是由战王的温汤庄子改来的,王爷应该也会好奇。” 贺芸赞赏地看了一眼白泽,转头看向白河,“万花楼的花娘,金满楼的楼掌柜,这两位,你一会儿进城请出来,园子里所有的下人都由他们两调教。” “此外,你明日给骆宇带个信,也请他出来见我一回。” “是!”白河赶紧答应。 “楼中楼的菜品和客栈由我把关,”贺芸继续说,“后天,我便要看到一个可以正常开张的云庄。” “是!”白河、白泽齐声答应,然后分头办事去。 贺芸喝了一口温茶,起身,唤红玉取来披风,迎着凉风往院外走去。 楼中楼是西园和东园中间的楼,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像两排长廊一般将东园和西园连接起来。 此外,贺芸还让人将两处庄子以前的旧路改了道,两条路在楼中楼正前方交汇,立了一处楼牌,挂牌“云庄”,楼牌下各立两块小牌,分别指向东园和西园。 何云站在楼牌下,仰头看着门楼上的“云庄”二字,扬起嘴角,这里,将是新的贺家! - 当天下午,白泽便将请帖送到了战王府,因为是打着贺芸的名义送的,便被人直接迎进了府里,当面将帖子送到了翟瑾言手上。 翟瑾言打开请帖扫了一眼,轻声道:“她已经知道本王要去西疆了?” 白泽沉默不语,将头埋得更低,算是默认。 翟瑾言也没有追究他不答话的失礼,继续问:“她为何不来?” “她不便在金中露面。”白泽不卑不亢地说。 “哼!”翟瑾言轻哼一声,显然是不太相信白泽说的这个理由,“她何以为本王就一定会去?” “贺芸说,鱼饵她抛的够多了,上不上钩得王爷自己选择,她不确定,只是愿意等罢了。”白泽将贺芸交代的话如实转述,“她还说,王爷若是来不了也没关系,她改日定会去找您!” 翟瑾言眉尖抖了两下,自然明白贺芸说的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行了,你回去吧。”翟瑾言摆手遣人。 白泽也不追问结果,拜了一拜,自然地退出翟瑾言的书房。 第九十章 请帖 【酱油甲:那咱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酱油乙: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马虎开罪了战王!】 —————————— 不日,金中豪门望族全都收到了一份请帖,帖子落款为“云庄主”,一般一府一贴,邀请府上所有主子,也不写明邀约原因。 一般这种帖子,各家都不会太当作一回事,奈何这邀约地点写的是:温汤庄园。 金城谁不知道,温汤庄园是战王的庄子! 当初贺芸从战王嘴里骗到温汤庄园,只有安君逸在场,他也不是多话之人,所以外人皆不知道温汤庄园早已经易主。 “这难道是王府来的帖子?”各家长辈纷纷疑惑,各种猜测是免不了的。 “前些日子我同道友爬山,倒是瞧见温汤庄子在改建,难道是建好了请我们去热闹热闹?” “战王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去闹宅了。”也有人不认为是战王下的帖子,“这云庄主也不知道是哪位。” “但若真是战王府的帖子,咱们不去,会不会……”说话的人没敢将话说完,扫了一眼四周,众人便不禁做了一个缩脖子的动作。 “兴许是王爷想开了呢?”又有人说,“王爷刚及冠,肯定是要选妃的,此番邀请各府过去,兴许是想借此机会挑选王妃呢?” “呵呵……咱们这样的家世就别肖想王妃了,哪入得了太后的眼啊,但凡能拼个侧妃,我都偷乐。” “那咱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终于有人将话题转回到正道上。 “去!”当家的人咬牙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马虎开罪了战王!” 其他人纷纷点头。 - 到了开张那日,来的人比贺芸想象的还多。 各府不仅来了年轻的主子,还基本都有长辈陪同,一辆一辆的马车停到云庄楼牌下。 贺芸今日穿了一身蓝绿色裹狐毛边的长款对襟坎肩,捧着鎏金百花争艳的手炉,面上蒙了帕子,就站在门楼旁边不起眼的位子,看着自己这些日子调教出来的下人一个又一个有序地将各府的主子从自家的马车上请下来,安排进准备好的软轿里,送到东园。 这些贵族,有先前来过这里的,惊讶于这里的改变,赞叹不止;有从未来过,一下车看到这么多人和车马,处处谨小慎微的,但大家都目光都被云庄的壮大给吸引了,没有人提出回去。 贺芸点点头,转身钻进自己的轿子里,夹在人群中到了东园。 东园设了两个侧门,男左女右,到这里,各府的主子们便会被分开,以家族为单位,每一家都会有两位下人跟随,分别将人引进去。 这些人还以为今天只是战王的宴请,从没有体会过这种待客的方式,还感觉有些新奇,故此直到进了暖阁坐下,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温汤庄园”的牌子早就换成了“东园”。 这些人刚刚坐下不久,便又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勾起脖子往外看。 窗外的园子里,有一处结了冰的池塘,池塘的冰面上,有十个红衣女子在跳舞,倒不是说这些人的舞蹈有多美,出奇就出奇在这些人竟穿着一双奇怪的长靴在冰上跳舞,一滑动,便如翩翩起飞的蝴蝶,偶有几个转上几圈,便好似就要飞起来一般,忽然,有舞女高高跳起,在空中翻转了几下,立马引得四周的暖阁里惊呼连连,等着舞女平安落在冰面上后,有人便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可真稀奇!”众人惊叹,看了几遍,才慢慢想到正题,于是扭头问身旁的小厮,“这里是哪里?” “云庄。”小厮如实回答,“云庄是专门给人找乐子的,云庄主为大家准备了最精彩的歌舞和最热情的招待,希望各位主子在此玩的开心。” “云庄是店?”那人听出来一些意思。 “是亦不是。”小厮回答。 那人有些听不懂,索性不再追问这个,换了话题,“云庄主是战王?” 小厮一顿,微微低头,“此事恕小人不敢多嘴。” 不敢,而不是不能,这样隐晦的回答又让许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觉得云庄主就是战王,如此,既然是战王的买卖,大家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今日这些歌舞需要多少钱?”那人便问。 小厮连忙低头浅笑,“回主子话,今日一切游玩皆不用钱,是云庄主特意招待您的,像您这样高贵的身份,值得享受这样的礼待!” 没有人不爱听奉承之言,不论男女,皆被这些小厮和丫鬟的言语哄得乐呵呵的,有几个大方的,当场便给小厮和丫鬟丢了赏钱。 贺芸装作寻常闺阁小姐的模样悄悄在各个暖阁间走了一圈,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满意地退了出去,正要去寻白河,门口传来敞亮的通报声:战王到! 贺芸脚步一顿,赶紧侧身站到旁边的廊子下,随同其他听到通报的人一起跪地迎驾。 翟瑾言一声靛青色缂丝长袍,沉着脸,进了院子,目光只是在四周扫了一圈,便随着引路的白泽去了预留给他的暖阁里。 等他进了暖阁,行礼的众人才敢起身,慢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贺芸也是趁这个时候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暖阁躲了进去。 - 暖阁里,翟瑾言眉头紧锁,看向白泽道:“她不来?” 白泽挂着素有的浅笑,“她向来行踪不定,我也时常几日见不到她,今日未必就在园里。不过她人虽不在,却为您准备了精彩的蹴鞠比赛,如今只等着王爷您一声令下便开始。” 翟瑾言一听到蹴鞠二字便想起初识贺芸的时候,她从第一次见面便敢各种算计自己,如今更是有恃无恐了,然而明知道自己今日之行是被她利用,翟瑾言还是来了,不仅来了,他还一定要见一面贺芸,所以,即便知道蹴鞠只是拖延,也只能点头让白泽开始。 白泽抿嘴一笑,朝身边的小厮点头,小厮会议,走到窗边大喊:“战王有令,冰上蹴鞠开始!” 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更加坚定了战王就是云庄主的猜测! 第九十一章 东园 【小厮:战王赏银一百!】 【翟瑾言:……】 【白泽:贺芸事先准备的,王爷只管安心看球便是。】 —————————— 冰上蹴鞠是贺芸想出来的,既应景,又顺应当下潮流,若是玩些其他的,观众未必看得懂不说,也难以当场接受,所以这些日子让人训练了冰上蹴鞠,计分和比法与平常蹴鞠没有太大区别,基本大家都懂,又因为这些人脚上穿着贺芸命人做的溜冰鞋,行动起来速度比寻常蹴鞠要快,故此,看的人格外刺激和兴奋。 冰面上两支队伍,各五人,为了方便观看,分别穿的是红色和黄色两种球服,就连比赛用的蹴鞠也叫人刷了红黄相间的颜色,在冰面上格外的耀眼。 第一局,红队开球,一路运球,临门射中,先得一分,池塘边上的鼓点立马欢快地敲了一阵。 白泽扫了一眼翟瑾言,再次递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会意,朝外喊:“战王赏银一百!” 翟瑾言微微蹙眉,斜眼看向白泽,白泽立马笑着说:“贺芸事先准备的,王爷只管安心看球便是。” 翟瑾言没有作声,继续看向冰面上。 蹴鞠是时下最流行的运动,入了冬,金城的蹴鞠比赛便越来越少,翟瑾言自己也有许久没有看过蹴鞠比赛了,不得不说,眼前的冰上蹴鞠确实能吸引他几分兴致。 翟瑾言都感兴趣,暖阁里的大部分自然都看得兴致盎然,眼看着黄队也进了一球,“战王又赏银一百”,暖阁里坐着的人便有些按耐不住了,拉了旁边的小厮道:“你也给我赏这黄队十两!” 小厮得言,赶紧道谢,也走到窗边唱了一遍赏。 有人带头,自会有人跟风,不一会,暖阁两边便极其热闹,唱赏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些人只赏几吊钱的,叫小厮默默送下去,并不唱赏。 蹴鞠比赛到中场的时候,球员离场休息,歌舞又重新回到冰面上,暖阁里的人早已经对冰上蹴鞠和歌舞失去了兴致,除了一些着实钟爱蹴鞠,想要看到比赛结局的人,其他人便有些按耐不住了,拉了身旁的下人打听园子里都有什么玩的。 下人们根据各位主子的爱好,将园中的乐趣提上几句,引了主子的兴致,便立马带着人转移场地。 贺芸瞧见球员们再次回到冰面上,开局并无问题,便也起了身,顺着长廊绕到观球场后面。 暖阁里的翟瑾言目光朝着贺芸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已经认出了贺芸,但他并未起身跟上。 - 后院有一座三层的小楼,挂了“赌庄”的牌匾,挑起门帘进去,里头十分暖和,各色声音夹杂而起。 金朝民风开放,女子并不限定抛头露面,所以平日里女子赌博也很常见,但男男女女地混杂在一起确实不太雅观,所以在右手边另起一架楼梯,专引女客上楼。 当然,一楼大厅里也是允许女客进出的,贺芸便挤在人群堆里钻了进去。 一楼是赌石,这是贺远归的西北商队帮贺芸找来的原石,基本颗颗都是有绿的,价钱自然贵些,但今日来的都是家世殷厚的人家,看了几个开的不错的,自然也心痒,于是挑石头的人越来越多。 贺芸并没有继续去看大家开石的结果,转身出来,沿着楼梯上楼。 二楼都是些雅座,以屏风隔开,相对于一楼的喧闹,二楼显得安静不少,只是时不时地冒出一阵欢笑或者惊呼声。 贺芸慢慢穿过这些雅座,有玩牌的,有赌大小的,基本都是相熟的夫人、小姐们约好了一起开一张桌子玩,赌大赌小,云庄的下人们都不掺和。 贺芸继续上楼,三楼便热闹多了,三张大赌桌,基本都围满了人,再看桌上的筹码,也是成堆地往桌面上丢。 这些富家公子,平日最大的消遣就是喝酒赌钱,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用旁人教,上去便会,来上两把就上头,越玩越大。 在云庄,只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不许桌面上有明钱,即不能有银子,所有人的钱都在楼下掌柜处换成了特定的筹码。 骆家钱庄让人赶制出来的手指长方片,竹片代表一两,铁片代表十两,还有百两的银片,不管赢了输了,出门都可以再兑换成银两。 赌桌上的人,钱就是最好的兴奋剂,根本不需要贺芸花心思再找人活跃气氛,每张桌子上都玩的十分起兴,贺芸转了一圈,便满意地下了楼。 东园本还有马场和斗兽场,但这两处因为天气原因暂时开放不了,比武场未建成,故此,园中除了观球场和赌庄,还就剩一个文阁和温汤,天气还早,泡温汤的人并不多,但贺芸从门外经过的时候也看到一些年长的男子进入,贺芸没有停留,直接走到文阁。 文阁在东园最西,从旁边的西侧门便可以出去到楼中楼,继而到西园。 贺芸在文阁前面停了脚步,此时的文阁也异常的热闹。 文阁的结构有些奇怪,建有楼中亭,亭子在屋子里,这还是采取了金花诗会的灵感。 才子们在屋子中央的亭子里斗诗,感性质的小姐们围坐在四周,面前有垂帘,如果需要避讳,可将垂帘放下,若是不介意,便将竹帘打起。 今日许多小姐都跟贺芸一样脸上蒙了帕子,几乎所有的垂帘斗诗拉起来的。 至于亭子里的才子,并不是旁人,是贺芸让骆宇从阁学院里请来的人。 这些学子,平日无事也会邀约组个诗会,在哪比都是比,何况这里不仅准备了茶水笔墨,还有不少名门小姐观看,风流才子们何乐而不为,各个兴致极高,写出来的诗句也异常华美,惹得围观的小姐们连连惊呼叫好,一两一朵的金花跟不要钱一般往面前的金花榜上簪。 贺芸虽然借鉴了金花诗会的玩法,但并未设置金花榜,只不过人都有虚荣心,所以她让人在每位小姐的旁边立上一块白纱屏风,写上几位才子的名字,小姐们自己将金花簪上去,到时候谁多谁少,也是一目了然。 至于金花状元,得到的奖励便是他的诗作可以挂到楼上,供以后的才子鉴赏,这对文人来说,又是一种虚荣,人人得利,自然人人玩的开心,贺芸转了一圈,心下满足,信步离开了东园。 第九十二章 西园 【翟瑾言:你就这么肯定本王一定会来?】 【贺芸:确不确定王爷都来了,不是吗?】 —————————— 东园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成功,贺芸完全放心,由着客人们自己去玩,从西侧门出去后,招手唤了一架软轿,往西园去。 贺芸让人在园中各大出入口都准备了软轿,为的就是方便客人进出,这些软轿皆是不要钱的,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成本贺芸总会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相比东园的喧闹,西园要安静许多,但依旧不乏少女的嬉闹声。 最热闹的当属宠兽园,如今园子里光各类品种不一的猫狗便有十多只,还有兔子、松鼠、狐狸等等,每只动物皆由驯兽师调教过,会些作揖、打滚、点头类的卖萌动作,又加之皮毛修剪的好看,不管哪只都十分得人喜欢,许多平日里没见过这些品种的小姐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动物们的小动作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摸摸这些动物,赶紧将手里的金豆子往动物背上的小荷包里塞上几颗。 这些金豆子都是在宠兽园门口换的,一钱银子一粒,是专门用来奖赏小动物的。 贺芸观察着这些人的时候,有一只火红的狐狸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她的脚边,围着她的裙边跑了一圈,又躺到地上翻滚了两下,十分可爱。 贺芸浅笑,蹲下身,伸手在小狐狸头上摸了摸,然后朝一旁的驯兽师看了一眼,驯兽师会意,赶紧悄悄送上来一根肉干,贺芸接过,送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开心地叼着肉干走了。 贺芸站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生怕园子里的动物会各个效仿小狐狸,赶紧离开了宠兽园。 挨着宠兽园的是花草园,已入冬季,外头能看的不过只有梅花和松柏一类,为了增添乐趣,贺芸命人建了花房,以碳炉体温,种的皆是一些中原不常见的花。 花草园过去是一块荷花池,如今没有荷花,可以清晰地看到池塘中央的戏台子,上面正有人在表演歌舞。 沿着回廊环湖一圈,便到了对面的绣园,贺芸请了不少绣娘,在此表演各类针绣方法。 女红是闺阁必学的技巧,每位闺阁小姐都希望自己能有一手好的女红技艺,看着这些绣娘们的手法,自然是忍不住上前讨教,免不了又得给绣娘一些赏钱,再加上购置些针线,布块什么的,云庄又多了一笔收入。 贺芸对这些针绣方法虽然十分感兴趣,但看不明白,又不好当场讨教,略站了站,就往隔壁的诗会园走去了。 女子诗会与男子不同,玩的没有男子高大上,贺芸命人做了一个诗签放在园中,参加诗会的小姐们可以抽签决定题目和限韵,然后各自作诗,相互品鉴。又准备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大家也可行诗令,反正不管玩什么,皆有丫鬟们跟在旁边伺候,主子们玩的都十分舒心。 至此,贺芸便将今日开放的所有节目都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出了西园,乘软轿到了楼中楼。 此时已接近正午,蹴鞠比赛应该有了结果,斗诗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宠兽园的动物们也要休息,女红园的绣娘们也得用餐,沉迷于玩乐的客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该吃饭了,便遵照下人们的指引,纷纷赶来楼中楼。 贺芸只到厨房看了一眼,便到了自己的小院,她命人在后面的客栈中间圈了一个小院子,作为自己落脚的地方。 红玉瞧见她回来便赶紧迎了上来,拥着她进屋,接过她手里已经没有温度的暖炉。 “奴婢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外面的喧嚣声,爷的买卖可真红火!”红玉说着给贺芸端上来一杯热茶。 贺芸毫不掩饰地笑了,今日云庄的热闹确实超过自己的想象,即便今日所有的游玩都不收钱,也能赚不少打赏钱、材料钱、酒菜钱,晚上说不定还能赚一波住宿钱,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少。 不管日后如何,云庄今日开张是顺利的。 “爷,您早上吩咐的火锅,奴婢都准备好了,现在是不是把炉子炖上?”红玉又问。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屋子中央已经布置好的餐桌,起了身,“布上吧,一会儿客人该来了。” 红玉点头,转身去布置火锅炉子,这边贺芸换了一个热手炉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数起砖块来。 大约数到一百三十几块的时候身后总算响起了翟瑾言的声音:“你就这么肯定本王一定会来?” 贺芸回过头,面上的纱布早已经取下,抿嘴一笑,略显温婉。 “确不确定王爷都来了,不是吗?”贺芸调皮地说。 翟瑾言第一次见贺芸女装扮相,灵动又柔美的贺芸在他看来就好像是一位陌生女子一般,一时间竟有些走神。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如今看过了,便该走了。”翟瑾言说着要转身离开,内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贺芸是女子的事实。 “急什么!”贺芸追上两步,紧紧扯住翟瑾言的衣袖,示意了一下屋里,“那日准备的火锅你没吃上,今日我特意又准备了一锅,王爷来都来了,吃过再走吧。” 翟瑾言迟疑,虽然喜欢火锅的味道,但还不至于为了点吃食就改变主意。 “我有事跟你说!”贺芸朝翟瑾言眨眨眼,“很重要的事情。” “有事便说,本王没时间陪你胡闹!”翟瑾言冷着脸说。 贺芸眨眼,“我要说的事情太多,关于大皇子的,关于王爷西行的,还有关于我女扮男装的……总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咱们边吃边聊?” 翟瑾言稍作迟疑,转回步子,“你最好能够和盘托出。” 贺芸大笑,跟上翟瑾言的脚步,“自然!” 屋子里刚刚布完菜的红玉见贺芸带了翟瑾言进来,忙上来请安,“爷,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这位是战王,”贺芸随口说。 红玉顿时吓得手上一抖,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摔在地上。 贺芸瞥了一眼翟瑾言道:“王爷,你一直冷着脸都吓到我家丫鬟了。” 第九十三章 王妃 【翟瑾言:王妃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贺芸: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 翟瑾言自顾自地上位坐下,瞥了一眼红玉,“本王吓到你了?” “不敢!”红玉吓得直接跪到地上,翟瑾言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贺芸抵嘴偷笑了一会儿,温声对红玉道:“你且下去吧,我们自己吃火锅,不用你伺候。” “是。”红玉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快步退了出去,还特意帮二人将门关起来。 “动筷吧。”贺芸抓了筷子,加了一些肉放进锅里,“自己涮自己吃!” 翟瑾言依言提了筷子,加了些牛肉丢进番茄锅里,这是他心心念叨的味道。 切成薄片的牛肉在滚烫的汤汁里没一会儿便变了颜色,翟瑾言夹起,放入口中,似乎有些不及预期好吃。 “期望太大,所以过于失望了?”贺芸咬着筷子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种什么都被贺芸看穿的感觉,于是举起筷子,又夹了一片牛肉放进汤汁中。 “这么执着?”贺芸又问,紧跟着伸筷子将翟瑾言放下锅的牛肉夹起来放进自己碗里,又转而在辣汤锅里夹起一块煮好的猪血豆腐放到翟瑾言的碟子里,“新东西,很多时候兴许会令人难以接受,但也该试试才行。” 翟瑾言盯着面前的血豆腐,低声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贺芸刚把牛肉放进嘴里,完全咽下才放下筷子,端过旁边的酒杯举起,“贺芸,重新认识一下!” 翟瑾言放下筷子,端了自己的酒杯,递上去,与贺芸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贺芸继续抓起筷子往锅里放菜,“其实,我从一开始便没打算瞒着王爷,是王爷反应迟钝罢了。” 翟瑾言握了握自己手里的筷子,无言以对,自己确实反应迟钝,甚至青山都知道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王爷是聪明人,应该不难猜到我找上您是为了什么?”贺芸抬头朝着翟瑾言眨了一下眼睛,“王爷上贺府募捐那日,我正好从府里出来,瞧见我大伯对您阿谀奉承的模样,所以,我便起了这样的心思。” “你为什么觉得本王会帮你?”翟瑾言问。 “王爷帮过我吗?”贺芸侧头反问,嘴角还带着笑容,“我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帮王爷呢?” 翟瑾言面色漠然,一直以来,确实是贺芸一直在帮他,他再一次哑口无言。 “王爷不用吓成这样,还不需要您以身相许。”贺芸说着站起身,捞出一堆煮好的菜,趁热吃了一口,鼓着嘴说:“是我一直在想法设法地讨好您,等您大发慈悲,救我出苦海!” “让贺家的人去找大皇子,也在你的计划内?”翟瑾言冷静地问。 “嗯嗯。”贺芸胡乱地点了头,又给翟瑾言加了一些菜,“王爷别光顾着说话,火锅就得趁热吃,煮过劲就不好吃了!” 翟瑾言听话地拿起了筷子。 贺芸便继续说:“江南贪污一案,王爷选择了二皇子,我与王爷的战线是统一!” “皇兄如今正当年,皇位争夺尚早。”翟瑾言提醒她道。 “愿他永远正当年。”贺芸心不在焉地回答,“但即便是万万岁,到了时候,皇子们还是会翘首以盼,与其到时候再做决定,倒不如一开始便择良木而栖!” “那你为什么选择二皇子?”翟瑾言问。 “啊?”贺芸眨巴着眼睛看向贺芸,“我是跟着王爷您选的啊,难不成您都是凭着感觉选的?” “本王不喜欢大皇子!”翟瑾言直言不讳,继续开始吃东西,“你仅仅是因为贺府的人惧怕本王便打定了主意跟我?” 贺芸摇头,“不全是,还有很多原因,比如,你长得帅!” 翟瑾言的脸色再次沉下来,义正言辞地道:“王妃并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噗嗤!”贺芸笑出声来,一脸调皮地看向翟瑾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翟瑾言一怔,顿时尴尬起来。 贺芸却悠悠地继续说:“即便是要嫁,我也得先去了‘首富独子’这个称呼才行啊。” 翟瑾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口舌上实在是占不到贺芸任何便宜,这人一会儿格外认真,一会儿又满嘴胡言,实在是叫自己猜不透她真实的想法。 “你直接说你想在本王这里得到什么?”翟瑾言有些不悦,他今日前来,并不是跑来听她胡言乱语的。 贺芸落筷,直起腰身,立马又成了一副格外认真的样子,“简单,请王爷保护好我。” “那你又拿什么跟本王交换呢?”翟瑾言又问。 贺芸抿嘴一笑,“那就看王爷需要什么了?我能给的,必定倾尽全力!” “一言为定!”翟瑾言当即拍板,一个齐乾便已经算是帮了自己大忙,至于贺芸,自己现在虽然还未必用得上她,但日后定会有用! “这就要走了?”贺芸见翟瑾言准备起身立马出声叫住,“王爷今天来不会就只是想听我说这么一句话吧?” “不然呢?”翟瑾言已经站起身,浅瞥了一眼贺芸,那眼神好似在说:本王同你还能说些什么? “可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啊!”贺芸也跟着起身,上前挡住翟瑾言的去路,低声道:“王爷去西疆带上我吧?” 翟瑾言皱眉,“本王是去平定惑乱,你去做什么?” “没见过打仗,去见见世面!”贺芸咧嘴笑着说。 “胡闹!”翟瑾言瞪了一眼贺芸,便要绕过她往外走,贺芸先他一步,再次挡到他面前。 “王爷若是不同意,我明日再给朝廷捐十万两作为平乱的军费,请皇上同意我随军!”贺芸低声说。 “王爷自己想清楚,是主动让我跟着,事事受你监管,还是我奉旨随军,处处干扰你比较好?”贺芸仰头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恨不得立马拔剑劈了贺芸这小妖精,看对上贺芸那双灵动的眼睛后,又不得不妥协:“后日离金,你早做准备!” “是!”贺芸高兴地应上一声,侧开身子,恭送翟瑾言离开。 可怜的战王,吃了两次火锅,都没吃饱过…… 第九十四章 随军 【贺芸:为什么我们都走了一天了,还没跟王爷的军队汇合?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我骗到其他地方吧?】 【青山:我哪有你那么多心计!】 —————————— 云庄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傍晚,这些人才赶在城门关闭前纷纷进城,第二日,云庄便在金中大族间传开了。 有猜测云庄主人是不是战王的;有大肆夸赞云庄多奇特的;也有邀约要再去一次云庄的。 在这些议论声中,贺芸又花钱让人添了点料,不过一日时间,金城大多数都知道,城外建了一座云庄,很有可能是战王的买卖,云庄里无奇不有,但要想进入云庄,先得成为云庄的“主子”。 如何成为云庄的“主子”呢? 很简单,砸钱就行,一次性交上一百两,就可以成为云庄的“主子”,当然,有钱的人可以交更多,钱交的越多,地位便越尊贵,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以地位高者为尊,“主子”们在云庄的所有开销都从交的银子里扣,一旦扣完,要么重新交钱,要么除名。 说白了,贺芸不过是将“会员制”引入,在金城外建了一座高档会所罢了。 金城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其次便是自恃地位高人一等,爱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一时间,前往云庄看热闹、充会员的“主子”们络绎不绝,云庄在短短几日之内便进账颇丰,好在有骆家钱庄帮忙,银钱来往丝毫没有混乱。 看着自己一手打造起来的买卖如火如荼,贺芸顾不上心里的喜悦,便开始给白泽吩咐其他的事情,云庄是娱乐场所,不可能一成不变地只有眼前这些娱乐,得不停地加入新东西。 于是,贺芸专门从贺远归的商队里要了几个人,组成了一个猎奇商队,这些人以商队的名义行走各地,不做买卖,专打听好吃好玩的事情报回来,供白泽调整云庄的娱乐项目。 而贺芸自己则要准备启程西疆了。 - “爷,小的还是觉得应该跟着您。”白河絮絮叨叨地跟在贺芸身后,就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地念叨了十几遍,“小的不在身边,谁来照顾您呢?”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贺芸正在伏案写信,信是写给江都的齐乾的,贺天澜如果要帮大皇子贩私盐,这盐必然要往江南送,此事贺芸不放心旁人,只得写信叮嘱齐乾帮自己盯着。 “军营里都是兵,我本就来历不明,还带个跟班,岂不是更引人注目?”贺芸又说。 “小的也装作小兵,暗地里伺候爷。”白河凑上前来说。 “不用,”贺芸坚持,将写好的信递给白河,“叫人秘密送往江都。” “是!”白河认真答应,将信好好收进怀里,又期待地看向贺芸。 贺芸无奈地抿了一下嘴,看向白河道:“我跟着战王去西疆,不能引起别人注意,在军营里王爷自会保护好我,我也能够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你留在金城,帮我盯紧贺天澜和贺天耽两兄弟,派人保护好我爹娘和姐姐们的安危!”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战王独处增进感情的机会,你跟着去捣什么乱,到底还想不想我嫁出去了!”贺芸又换了一种口气道。 白河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乖乖点头:“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盯紧那两位,照顾好老爷和夫人!” “对嘛,这才乖啊。”贺芸笑眯眯地说,“等爷回来,就给你和红玉办正事!” 白河羞涩地低了头。 - 翌日,战王拜别皇上离金。 早在决定去西疆时,翟瑾言便已经让自己的亲信先行去了西疆,秘密寻找鬼蛾,所以他才几番推辞,不愿离金,为的就是叫皇上觉得他并不愿意离金。 皇上多疑,翟瑾言越是不愿意,皇上便越要他去,就此,翟瑾言还借着云庄开张又在金城多逗留了两日,此举惹得皇上有些不开心,今日看着他离金,皇上心情立马大好,丝毫没有怀疑翟瑾言去西疆的意图。 青山先大部队一步出城,前往云庄接贺芸。 因军中不得有女子出入,翟瑾言便让贺芸依旧扮男装,以战王谋士的身份混进军营。 “为什么我们都走了一天了,还没跟王爷的军队汇合?”贺芸挑起车帘布看向赶车的青山,“你该不会是打算把我骗到其他地方吧?” “我哪有你那么多心计!”青山皱眉瞥了一眼贺芸,自从知道自己一直被贺芸利用,还因此被翟瑾言罚抄书,青山便对贺芸有些不满,故此这一路都没怎么跟贺芸答话。 “哟,生气了?”贺芸浅笑,弓着身子钻出马车,与青山并肩而坐,“你怎么就这么点气性啊!一点都不爷们儿,我骗你几回你就生气,当初你隐瞒生分骗我一百两银子,我有跟你置气么?” “我……”青山哑口无言,虽然自己本意不在银子,但也确实骗了贺芸。 “你这点啊,就得跟你主子多学学,你看我骗了他多少回,他虽然心里恨不得杀了我,但依旧愿意跟我合作,这才是做大事的人!”贺芸连忙又说。 “行,行,我知道了,我不生你气了!”青山无奈地说,“你耍了我,我也骗了你,咱们一笔勾销!” 贺芸抿嘴笑着,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还没有遇上王爷了吧?” 青山拽着手里的马缰挥了一下,略带不满地道:“你以为我愿意落后这么多!若不是主子说你身子娇贵,受不了马背颠簸,我才不愿意跑来给你赶马车呢!” “马车跑的再快都赶不上马,只怕主子已经甩开我们一大截了!” 贺芸用手托着下巴,笑着说:“原来王爷这么体恤人啊,既然如此,这好意我便心领了!” 贺芸说着伸手拍了拍青山的肩膀,转身挑帘,“那你好好赶车,我身子娇贵,到里面睡一觉去!” “哼!” 车外传来青山十分不屑的一声,车子里的贺芸却笑得格外开心。 第九十五章 招摇 【青山:这马车也太招摇了吧?】 【贺芸:我好歹是首富的儿子,出门没点排场也不正常啊!】 —————————— “这是什么!”青山出驿站的时候便被眼前的马车吓了一跳,自己原本的蓝布马车睡了一晚上竟然成了一两四匹马的豪华马车。 “你确定没有牵错吗?”青山诧异地看向旁边的驿站小二。 “没错!”贺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是我吩咐他去办的!” 贺芸说着跨出门来,伸手递给驿站小二一锭银子,“事办的不错,除去车马钱,剩下的都算你的辛劳费。” “谢谢爷!”驿站小二捧着银子对贺芸连连鞠躬才欢快地跑开去。 “你要做什么?”青山皱眉看向贺芸,“有钱也不能这么用,而且,咱们两要去追主子,这马车也太招摇了吧?” “招摇吗?”贺芸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匹马,“好歹我也是首富的儿子,出门没点排场也不正常啊!行了,赶紧赶路吧,这四驱车可比你那一驱的快多了!” 青山拧眉,还想问贺芸四驱是什么意思,抬头便看见贺芸已经钻进了马车里,他也只能无奈地跟上,跳上马车,抓起缰绳,用力一甩,马车便快速地离开了驿站。 “还别说,这四匹马的马车就是要快很多!”青山羊羊得意地摇晃着脑袋说,驿站小二找的这辆马车马匹训练有序,驱赶起来丝毫不比一匹马的费力,再加上四匹马同时用力,马车跑起来比平时快了许多,这才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已经走了五十里路。 贺芸从车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将手里的羊皮地图递给青山,“按着这条线路走。” 青山低头看了一眼,皱眉,“咱们不进城?” 贺芸摇头,眼睛盯着青山手里的地图说:“进城太费时间了,车上准备了干粮和被褥,天黑前找合适的地方扎营,生一堆火,咱们就在野外过夜!” 青山扫一眼图上画出来的红线,这确实比自己计划的路线要快很多。 西北地域开阔却人烟稀少,城镇也比较分散,从金城到北疆,一路上要因为进城补给绕很多路,贺芸也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一点,才连夜叫人去帮自己找了地图来。 按着地图上,几乎接近于直线,虽然距离短,但必然要错开好几个重要城镇,贺芸做了点修改,大概两三天就会遇到一座城池,方便再次补充干粮。 青山扫了一眼贺芸,低声道:“野外留宿又危险又艰苦,你受得了么?” 贺芸轻笑,“没办法,为了能早点见到你的傻主子,我只能克服一下了。” 青山白了一眼贺芸,因为她说主子傻很是不高兴。 - 黄昏时分,两人比预期要早地到达了贺芸标注的扎营地点,是一片比较开阔的戈壁,难得的是戈壁滩上竟然还有一口湖,已经全部结冰。 青山挺好马车,跳下车四周看了看,又拿起手里的地图对照了一番,回头疑惑地看向贺芸:“你以前来过这里?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湖?” “没来过!”贺芸摇头,走到湖边,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一下面上的冰,冰面没破,却溅起一些冰渣,贺芸捡了一小片放入自己嘴里,然后笑着看向青山道:“淡的,能吃!” 青山显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追着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湖?” 贺芸站起身,走到青山旁边,抬手在他手上点了点,“地图上看出来的。” “哪有?这地图上根本没画!”青山诧异地将地图双手撑开送到贺芸面前。 “这,是高山!从这到这,是一条山谷!”贺芸抬手在地图上比划,“这里的高山山顶上常年积雪,积雪在春天消融,融化的水要流下来,自然会顺着河谷走,这里,就是河谷,有河谷的地方,基本都有河流。然后到这里,地势平坦开阔,下了山的水失去了动力,就会慢下来,越来越慢,便形成了湖泊,所以即便图上没写,我也能大概猜出来这里有湖泊,只是我没法确定这湖里的水是淡水还是盐水,索性刚才试了下,我们运气挺好!” 青山云里雾里地听贺芸解释了一遍,并不能完全明白贺芸在说什么,但是他看向贺芸的目光却变得钦佩起来。 “听不明白别为难,赶紧在太阳下山前把火堆生起来!”贺芸招招手,将青山拉回神识,“这一片看起来有好久没下过雨雪了,戈壁滩里应该有不少枯树枝,你尽可能多的捡一些回来。我呢,则去给马儿们弄点草吃,明儿还得靠它们继续赶路呢!” “这季节到哪儿去给马车找吃的?”青山诧异地扫了一眼四周,满眼黄沙和瓦砾,一点绿色都没有,总不能叫马儿啃枯树枝吧? “地上没有低下有!”贺芸说着走到湖边,伸手抓住一支枯萎的植物用力拔出,早就没了生气的植物下面的根茎竟然又粗又水灵,一旁嗅石头味道的马儿立马闻着味儿朝贺芸冲去。 “看什么,还不快去找柴火!”贺芸给了青山一个眼神示意。 青山赶紧点头离开。 等青山找来一堆干柴的时候,贺芸已经扯了一堆的草根供马儿填饱肚子,贺芸走过去,将青山捡回来的干柴搭了一个实用的柴堆,又去高处的石头上扣了两块干苔藓丢在柴堆底下。 “这是什么?”青山问,“为什么不用树皮引火?” “这个比较快!”贺芸答应着,摸出火折子吹燃送到苔藓下面,让青山吹了几口,小火苗便从苔藓块里冒了出来。 “厉害!”青山由衷地赞叹,“你可真有法子!” 贺芸抿嘴笑得腼腆,这种从旁人处学来的野外求生技巧不敢擅自邀功。 “火生好了,我来想办法弄点热饭,你继续去拔草根,一会儿放在火堆边晒干,留作马儿明天的干草!”贺芸又继续吩咐青山,自己则转身朝马车走去,在青山惊讶的目光中从车里拿下来一口铁罐。 - 第二日一早,二人拔营离开,青山再看贺芸,则是满眼的崇拜! 第九十六章 喜欢 【青山:你喜欢我主子?】 【贺芸:嗯呐。】 —————————— 第二天依旧是大晴天,虽然依旧寒风簌簌,但贺芸还是将门帘支起,任凉风席卷车厢。 “冷吧?”青山小声问。 “还好,可以晒太阳。”贺芸低声说。 “哦。”青山浅浅答应,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眼角瞥一眼贺芸。 贺芸也觉察到了他的小动作,只不过没有点破,太阳晒的确实舒服,却是从窗边照进来的,贺芸之所以要支起门帘,不过是怕青山一个人赶车无聊罢了。 现在这样,即使两人半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青山好歹知道自己在陪着他。 青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自从知道贺芸是女子之后,他便一直将她归为有点小聪明但柔柔弱弱的女子,但昨晚,却让自己颠覆观念。 仅仅凭着一张简单的羊皮地图就能找到湖,这么会看地图的人青山以前只知道自家主子。 而且她还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到草根给马儿吃,更让他惊讶的是贺芸的马车上带着铁罐、米和肉干,昨晚,贺芸就用那口铁罐焖了一锅肉干玉米粒饭,青山觉得这是自己在野外吃过的最香的干粮。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青山惊讶的,马上的前顶上居然还绑着密不透风的棉布,放下来后正好可以将赶车人坐的前板包起来,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让原本打算露宿的青山暖暖和和地过了一夜。 青山有些惭愧,主子叫自己来照顾贺芸的,到头来,自己反倒是处处被她照顾。 “你跟了王爷多久了?”贺芸开始主动找话题。 “啊?”青山猛地回身,没能立即反应过来,诧异之后才回答:“五年了。” “哦。”贺芸淡淡应了一声,没再继续问,她不想让青山意识到自己是在套话。 贺芸索性合了眼睛,脑子却一刻不停息:五年前,当今圣上登基,战王留了青山在身边做暗卫,这其中没有必然联系么? “你笑什么?”青山一直在等着贺芸继续跟自己说话,却发现贺芸自己合了眼睛,本来不想打扰她的,却瞥到她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 贺芸睁开眼睛,笑意不减,“就是觉得你家主子其实不傻。” “当然不傻!”青山生气地瞪了一眼贺芸,“主子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嗯。”贺芸笑着点头,“聪明好,我就喜欢聪明人!” 青山的神情有一刻是冻住的,“你……喜欢我主子?” 贺芸笑得更夸张,眯眼点头,“嗯呐!” 青山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顿,直接将马车勒停了,嘴巴微张地盯着贺芸,自己之前还误会是主子喜欢贺芸,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贺芸喜欢主子。 “好好赶车!”贺芸伸出手拍了一下青山,让他彻底回魂,“我想早点见到你家主子!” 青山不敢再看贺芸,赶紧匆忙地回过身去,重新赶起马车。 贺芸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勾身将车帘布放了下来,太阳晒够了,可以小憩一番! 车外的青山却精神抖擞,他恨不得让马车飞起来,现在就追上主子,告诉他自己刚才听来的小秘密。 贺芸肯定不好意思直接跟主子说,所以才通过我传话的!青山这么想着,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得意! - 即使换了马车,贺芸也没能立马赶上翟瑾言,一路追到了西风关才见到翟瑾言,西风关再往外便是西疆了,那里不是金朝的土地。 西风关本是西疆边境上贸易最热闹的城镇,贺芸曾听贺远归商队里的老伙计描述过,然而今日所见,大不一样,城外四处转悠的蛮人使得城内的商人纷纷逃难推回到更里面的城市去了。 贺芸以战王谋士的身份进入军队,而青山,则是谋士的护卫,这是青山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进出战王的军队,走在进进出出的人群里竟还有些兴奋。 翟瑾言正在见西风关的地方官员,没空接待贺芸,贺芸由着军队里的一位叫周铭的副将领着四下查看。 “军队只是在城内补给粮草,明日就会出城扎营!”周铭说。 “我们在城外扎营?”贺芸问。 “对。”周铭说着抬手,引贺芸上城墙,站在城墙高处指着关外说:“关外辽阔,我们得去关外迎战那些蛮子!” 贺芸微微蹙眉,却没在周铭面前表现过多,只不过心里的疑惑倒是彻底存下了:西风关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为什么皇上一定要翟瑾言来呢? 贺芸暗自觉得这里面或许有更大的阴谋,暗自庆幸自己再一次跟着跑来了。 周铭又引了贺芸下楼,“士兵们都是挤在土楼里,房间不多了,谋士便住这间吧?” 贺芸探身进去看了一眼,是一间非常小的房子,有床,但比较陈旧,想来边疆地区也只有这样的条件,便也没多说什么,点了头,“对了,给我的护卫安排住处了吗?” 周铭一愣,下意识地说:“他不该跟您住一块吗?” 贺芸反应过来,忙“呵呵”一笑,“我忘了,他跟我住!” 周铭不在意地摆摆手,便走了,贺芸转身进屋,回头朝身后的青山勾了勾眼神,“今晚咱们两一间屋!” 青山当即脸上一阵红,连即将要跨进屋的脚都连忙收了回去,一转身,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贺芸静静地看着他的小动作,笑得格外阴险。 贺芸又不傻,周铭一路并没有给自己介绍具体的军队设置,而且谋士的住处竟然离主帐那么远,孤立之意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 然而自己是拿着战王的亲笔信来的,军队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刁难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都是翟瑾言事先吩咐好的。 - 第二天早上,贺芸总算见到了翟瑾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能不能跟你住在一个营帐里?” 本在看书信的翟瑾言猛地抬头,拧眉看向贺芸,脑海里就只有青山昨晚跑来说的一句话:主子,贺公子,不对,贺小姐说 第九十七章 同居 【翟瑾言: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贺芸:我亏心事做的多,我就是怕鬼!】 —————————— “为什么?”翟瑾言还算稳重,对于青山的话,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一来是了解青山爱瞎想的性格,二来是知道贺芸口无遮拦,三句话得有两句半有待考量。 “我一个人住怕。”贺芸小声说,反正已经在翟瑾言面前泄了底,不怕表现的更娇媚些。 翟瑾言皱眉,“你怎么是一个人住?不是还有青山么?” “青山啊,他根本就不回来!”贺芸眨巴眼睛,“王爷,您就算是不照顾我,也得照顾下您的下属吧,这天寒地冻的,他成天守在外头也受不了啊。” “其实,我女扮男装久了,也不在乎男女之别的,可青山可正直了,自打知道我是女子之后,对我那是退避三舍,别说跟我同住一间屋子了,一路上他连我马车都不肯进一下!” 翟瑾言脸色释然,虽然贺芸说的夸张,但青山确实是这样的性格,再加上贺芸又跟他说喜欢自己之类的话,青山肯定会更加介意。 翟瑾言不由得瞥了一眼贺芸,更加怀疑她说喜欢自己这话的意图。 虽说会提前预料到自己会怎么安排有些令人意外,但这并不是她办不到的事情,翟瑾言不得不承认,自己愿意跟贺芸合作,便是看中了她的这份聪明和运筹帷幄。 “青山即便不在你屋里,也会在外面保护好你的,你不用怕。”翟瑾言此行目的不单纯,他可不希望贺芸知道自己的秘密。 “不,我就是怕!”贺芸赶紧摇头,“我屋里必须有人我才睡得着!” “青山会在暗处守着,门口也会有士兵,你怕什么?”翟瑾言有些不耐烦。 “怕鬼啊。”贺芸说的相当理直气壮,“鬼要是来了,只怕我都来不及叫就没命了!” “这世间哪来的鬼!”翟瑾言皱眉,显然对迷信鬼神的贺芸相当嫌弃,“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我亏心事做得多,我就怕鬼!”贺芸早就没皮没脸了,为了达到目的,简直是不折手段,“我见过鬼的!” 贺芸也不信鬼神,但觉得像自己这样灵魂穿越者不就类似于鬼魂吗?所以说见过鬼也不算胡诌。 “一派胡言!”翟瑾言显然有些恼火,“你要是怕,本王便再命几个士兵进屋陪你!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清誉!” “好呀,好呀!”贺芸也不生气,竟笑着点了点头,“那王爷到时候可要找几个长得好看的,我这人就喜欢美男子!” 翟瑾言不理会贺芸。 贺芸起身将自己坐的椅子往前拉了拉,直接拉到翟瑾言的书案对面,趴在桌面上道:“我特别喜欢跟好看的人聊天,一聊天就忍不住炫耀,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便是我喜欢王爷的事情,反正我是不在乎清誉的,不怕那些人怎么看我,倒是王爷您,身为主将,若是被人诟病会影响军威吧?” 翟瑾言冷眼看向贺芸,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先别生气嘛!”贺芸笑着压压手,劝翟瑾言将怒火按压住,“我真不是来找事的,就是真的想和王爷好好谈谈,您看啊,我身为您的谋士,却住的离您那么远,这叫外人知道了也容易生疑是不是?” “而且,我若是跟您一个主帐,您就可以随时看到我了,我在您眼皮子底下,您可以自己盯着我,何必要劳烦青山来盯着我呢?” “本王并不愿意随时见到你!”翟瑾言极度嫌弃地说,现在还不到用贺芸的时候,并不想她过多地参与到自己的事情来,总觉得她的性格,搞不好会生出许多自己计划以外的事情。 “王爷,您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贺芸双手托腮笑着对翟瑾言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到底在怕什么呢?我孤身一人远赴千里来守着您,您却在防着我,假若我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凭您的手段难道还对付不了我?需要您对我如此防备?” 翟瑾言出神,她不是不相信贺芸,他是从未相信过任何人,或许说是不敢相信了,连那些人都可以害自己,这世间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信? 贺芸将翟瑾言的出神理解为迟疑,忙笑着说:“王爷若还是不肯信我,我们可以订立契约,我跟在王爷身边的时候,事事汇报!” “这可是你说的!”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伸手扯过一张白纸,快速地写了几行字,送到贺芸面前,“按押签字,今晚你就可以住进主帐!” 贺芸拿起契约扫了一眼,不由得轻笑,翟瑾言真是心思够细腻的,自己不过是顺嘴一提,他连将能够想到的限制条件都给自己列了出来。 不得动账内文书,不得动他的物品,不得彻夜不归,不得有事隐瞒,犯任一条,以犯上罪处罚。 “啧啧,真狠!”贺芸小声嘀咕,贺芸一介草民,冒犯王爷,轻则发配,重则连累亲族,可不是小罪。 “你可以不签。”翟瑾言作势伸手要将契约收回,“本王会派人保护好你!” “签!”贺芸伸手一拍,将契约死死按住,笑着看向翟瑾言道:“宁可不孝,也得一次性断了王爷对我的怀疑才好!” 贺芸说完,提了笔,潇洒地在角落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越想越觉得我吃亏了!”贺芸委屈地憋着嘴说,“我若是住进了主帐,日后青山进出主帐也不用偷偷摸摸了,此举,还是王爷大获收益啊!” 翟瑾言不惊不喜,慢悠悠地将契约捡起收好,“本王不介意嚣张跋扈的名声再添一笔,所以,还请你牢记这契约上的内容,否则,本王不会放过贺家!” “哼,贺家!”贺芸轻哼一声,站起身,往后推开椅子,浅浅朝翟瑾言躬身,“走了,我回去收拾行李去!” 翟瑾言看着她离开,微微闭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契约,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束缚贺芸还是为了说服自己接纳贺芸? 第九十八章 打听 【贺芸:王爷都是怎么打仗的,你们给我讲讲?】 【翟瑾言: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本王?】 —————————— 关外黄沙漫漫,每一阵风都裹着黄沙,吹得人眼睛睁不开。 军队在关外扎营已是常态,士兵们并未觉得有何特别,井然有序地到达指定地点将营帐扎好,最先布置的自然是主帐,只是士兵们没想到主帐里竟然布置了两张床,战王带来的谋士竟然也住在主帐里? 这不由得叫士兵们对新来的谋士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纷纷找理由过来偷看贺芸。 贺芸也不恼,进进出出地帮着士兵拿东西,时不时地朝众人笑笑,打打招呼,不一会儿便笼络了一群人心。 “哎呀,咱们军队里竟然也有军师了!”有人免不了感慨道,“我终于也能体会一把说书先生讲的那种打仗了!” “怎么,你们以前都没有军师?”贺芸笑着上前攀谈。 士兵们因方才对贺芸印象不错,又见贺芸住进主帐,对贺芸丝毫不设防,压低声音道:“有王爷这样智勇双全的人,哪里用的着军师啊?” 贺芸浅浅抿嘴,战王之所以叫战王,自然离不开他的赫赫战功。 “王爷都是如何作战的?”贺芸饶有兴趣地找空地蹲下,平易近人地蹲到一群士兵中间,“我年纪小,见识少,你们谁是跟着王爷的老兵,好好给我讲讲,也让我开开眼界!” “老兵,这不就是有!”众人起哄地推了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男子出来,“他从军七年了!” 贺芸抬头打量了一眼的士兵,文文弱弱的,笑起来还有些腼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打仗很厉害的人物,但转念一想,若是打仗厉害的,七年,即便是生了锈的金子也该发发光了,怎么可能还是一位小士兵呢? “叫什么名字?”贺芸眯眼笑着问。 “刘……刘巧。”男子怯弱地说。 “别怕,我们就随便聊聊!”贺芸笑着往旁边移了移,在自己身侧腾出点位置来,“你给大伙说说战王的英勇事迹,叫大伙开开眼,也给大伙鼓鼓劲!” “对,讲一个!”众人吆喝着起哄,并且自觉地将聊天的圈子缩小了一些。 刘巧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众人,挨着贺芸蹲下道:“王爷十六岁便领兵西征了,领的就是咱们这支队伍,当时西蛮趁着先帝病重,朝中慌乱,抢占了我朝西北不少城池,戍边将军几番攻城不得,只好上奏求援,然后战王便来了,只来了一人。” “一人?”众人诧异地看向刘巧,“战王一人来援?” 刘巧咽了一口口水,点头,“对,王爷一个人来的,身边来个侍卫都没有,一人一骑,日夜不停,只花了三日从金城到琼台。” 琼台,贺芸来的路上经过,在西门关里面。 “战王年幼,而士兵们又身心疲惫,故此众人都不怎么听从战王的命令,直到战王独自一人冲进敌营,砍了蛮人两个副将,吓得蛮人退进琼台城内不敢出门迎战,这才振奋军心。” “一个人闯敌方军营?”贺芸诧异地看向刘巧,生怕是他为了达到说书效果刻意夸大了。 “嗯,就一人!”刘巧目光坚定,“当时两方僵持不下,在两城之间扎营,互不退让,以胶着数日,王爷一来,便立马改变了局面。” 周围的听众们纷纷唏嘘惊叹,难以置信。 “原来王爷这么厉害啊!”贺芸轻声嘀咕道,“对方阵营里有多少人啊?他是直接冲进去的,还是趁着夜色溜进去偷袭的?” “这么想知道为何不直接来问本王?”翟瑾言幽幽的低声从背后传来,吓得一众士兵立马起了身,纷纷缩成一堆。 “王爷!”刘巧更是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王爷来啦?”唯独贺芸不怕,笑呵呵地回头瞥了一眼翟瑾言,便准备起身,忽然脸色一变,往后伸了伸手,“哟,不行,蹲久了腿麻,王爷,快给我搭把手!” 翟瑾言明知道她是故意在耍这些小动作,却还是不得不伸出手去,谁知道与她纠缠后面还会发生其他什么事。 众士兵宛如见了金子一般盯着二人搭在一起的手上,他们从未见过战王对谁如此有耐心过。 贺芸撑着翟瑾言起了身,抬手捏着自己的后背道:“王爷若是肯说我当然乐意听啊,走,我回营帐里慢慢听您说!” 贺芸说着便欲伸手去抓翟瑾言的衣袖,翟瑾言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先一步跨出,让贺芸的胳膊扑了空。 贺芸笑着收回胳膊,抬脚跟上翟瑾言,回头朝着身后的一众士兵眨眨眼,小声说:“都散了,散了,等我问到了再讲给你们听!” 众人面上一喜,对贺芸的喜欢又多了几分,纷纷朝贺芸点头后散开去。 - 贺芸跟着翟瑾言回到主帐,进了帐篷,走了没两步,便被候在里面的青山伸手拦住。 “什么意思?”贺芸侧头看向青山。 青山展开双手比划了一条线,“从这里隔断,你只能在这边活动,不得打扰主子办公,不得进入主子这边。” 贺芸愣神地眨了眨眼,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区域,只是在翟瑾言的营帐里另外用帐布隔了一块出来,搭了一张窄床。 “画三八线么?哼,可真幼稚!”贺芸轻笑一声道。 “如果你想从士兵嘴里打听事情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已经坐在书桌后查看公文的翟瑾言忽然悠然道,全然不管贺芸刚说的话。 “嗯,我也觉得,还是听王爷亲自讲比较好。”贺芸笑眯眯地找了位子坐下。 翟瑾言抬头,直直地看向贺芸,低沉着声音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贺芸抿嘴做思忖状,轻声说:“什么都行!只要王爷愿意说我便愿意听。” 翟瑾言放下手里的笔,“本王不愿意!” 贺芸闭嘴,这话就说到死胡同了,没法继续下去。 不过贺芸也不气馁,翟瑾言的话不好套,贺芸心里早就有准备,到没打算立即能问到什么。 第九十九章 套话 【贺芸:你家主子是不是在找东西?】 【青山:你怎么知道?】 【贺芸:原本不知道,看了你的反应就知道了!】 —————————— 夜色降临,营地里除了几处必要的篝火,其他明火一律不许点,唯一例外的,便只有翟瑾言的营帐。 主帐里还掌着油灯,翟瑾言在案桌前查看附近的地图,而贺芸,则沿着翟瑾言画的“三八线”来回踱步。 “为什么我没有书桌?”贺芸边走边说,“我能不能过去跟你公用一张桌子?” 翟瑾言当即冷眼瞥了一眼贺芸,冷声道:“你试试!” 贺芸抿嘴,终于没敢跨越雷池,便又改口道:“你在看地图吗?我可以帮你参考啊!” 翟瑾言在地图上游走的手顿了一下,想起青山确实跟自己说过贺芸很是会看地图。 “不用。”翟瑾言说,“你最好乖乖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 贺芸知道翟瑾言又没被自己说服,委屈地瘪瘪嘴,“那你看吧,我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贺芸说完取了自己的披风披上,离开主帐,翟瑾言只是浅浅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立马低下头去,外面有青山跟着,他不担心贺芸会出意外。 贺芸将自己整个都缩在披风里,站在主帐门口跺了跺脚,哈了几口白气,招招手,唤来青山,将手里的灯笼递过去。 “走吧,替你家主子巡岗去!”贺芸说。 青山心里明白主子绝不可能让贺芸去巡岗,但考虑到跟前还有其他护卫,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戳破贺芸,认命地提着灯笼跟上贺芸。 贺芸一句假话,青山心里不当回事,翟瑾言门口站值的士兵却听得清清楚楚:战王让谋士去巡岗,那是对这位谋士多信任啊! 贺芸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忽悠青山的一句话,会让自己在军营里的地位又抬升了一步,此时的她漫无目的地带着青山在军营里晃悠,满心里都是盘算着该如何从青山嘴里套点话出来。 贺芸走到一处士兵营帐外,听到里面有交谈声,便停了脚步,伸手找青山拿过灯笼,撩起营帐门布,将灯笼伸进去晃了一圈,昏黄地灯光顿时映出几张黑黄的脸来,原来是几个士兵睡不着半卧着在闭眼闲聊,这猛地被灯光一扫,嫌弃地瞥了一眼营帐门口,待认出是贺芸后立马换上笑脸,纷纷起身,“军师!” 这些士兵白日里经常跟贺芸混在一起,如今对贺芸都十分亲切,见了面便喊“军师”。 “原来你们也睡不着呢!”贺芸说着将门帘撩的更高,钻进了营帐里,手里的灯笼挂到旁边的灯勾上,昏黄的灯光晃动了几下,慢慢平静,十人住的营帐缓缓照亮。 士兵们为了防寒和方便,基本都是裹着棉衣棉裤睡的,见贺芸进来,也不用另外穿衣服,直接就下了床,整出一张干净的床请贺芸坐。 贺芸扫了一眼,立马坐下,还往里挪了挪,给青山留出一块位子,但是青山并没有坐下,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 贺芸不再搭理青山,笑着跟围到自己跟前来的士兵说:“我也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好听到你们说话。” 给贺芸让座的士兵不好意思地笑笑,粗着嗓子道:“冬天夜长,我们也睡不着,合着眼瞎扯几句。” “说起来我们都扎营三天了,怎么没有蛮人过来?”贺芸这才意识到,军营里的士兵过得太清闲了。 “有王爷在,那些蛮子们不敢来!”立马有人得意洋洋地接了话,“那些蛮子,也就在旁人面前威风点,但凡听到一点咱们王爷的名号,那必定是要躲起来的!” “这么厉害?”贺芸诧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令敌人闻风丧胆? “蛮子们穷,往往都是沿着边关这里抢一波,那里抢一波,抢了值钱的东西就跑,很多时候并不一定就是在西风关,所以我们在这里也不是天天就能遇到那些蛮子。不过,自从王爷平定西疆后,这些蛮子们便老实了不少,就算是侵扰,也会避开王爷,这才不过三日而已,有时候半个月都未必会跟蛮子们对上一战。” 贺芸点点头,暗道这回答比较中肯。 “不如,你们给我讲讲蛮子吧?蛮人也有皇帝吗?” 贺芸话音刚落,账内便一片寂静,众人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怎么?我问错话了?”贺芸有些诧异。 “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皇帝,蛮人怎么能有皇帝呢!”青山在身后提醒道。 “呵呵……”贺芸轻笑两声,原本十分不屑,但考虑到眼前的众人都是一心为国,便没表现的太过明显,“是我嘴误,我原想问的是首领,那蛮人没有首领吗?”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这种瞎话也就金朝的人承认,难不成其他国家会没有首领,无非不是叫皇帝罢了! “有的,不过蛮子们都称之为帕夏。”有一士兵回答。 贺芸点头,“帕夏是怎样的人,你们见过吗?” “我见过!”刘巧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侧开身子,贺芸才注意到躲在人群后面的刘巧,正目光跳跃地看着贺芸,想来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开口说话。 “以前跟着王爷打仗的时候见过。”刘巧低了低头继续说,“长得很魁梧,武功跟王爷不相上下,爱笑,即便在战场上也能听到他狂妄的笑声。” “魁梧,狂妄,爱笑。”贺芸小声嘀咕着这几个形容词,就是豪爽罢了,并没特别之处,便又问:“蛮人的城镇离咱们远吗?” “不远!”士兵回答,“我们以前经常去!” “你们?”贺芸诧异地看向这些士兵。 “嘿嘿……”说话的士兵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蛮人的布匹花纹跟咱们不同,时而我们也会偷摸去一两回,买些东西带给家人。” “这么说我也可以去瞧瞧咯。”贺芸浅笑,听着账外梆子声响起,赶紧起身,“不早了,各位歇息吧。” 众人点头,有人上前打起布帘,送贺芸出去。 青山亦步亦趋地跟在贺芸身后,满脑子都在想贺芸打听帕夏做什么。 “你家主子是不是在找东西?”贺芸突然回头,问的走神的青山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贺芸坏笑,“原本不知道,看了你的反应就知道了!” 第一百章 出营 【青山:主子,不好了,贺公子她出营了!】 —————————— “主子,您换个人吧?我真不想盯着她了!”青山一脸丧气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头都没抬,“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怎么,斗不过她?” 青山脸上闪过一阵尴尬,继儿说:“主子,算我认怂,我真不是她的对手,根本就猜不透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句是玩笑,哪句又是认真,我再跟在她身边,不知道要被她套去多少话!” 翟瑾言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扫了一眼青山,目光难得的温和,“行了,我不追究你说错话的事,与其让她从其他地方打探,还不如由你的口告诉她,好歹我知道她都了解到了些什么。” “真的不怪我?”青山狐疑地看着翟瑾言,“即便是我日后说错了其他话也不怪我?” “嗯。”翟瑾言平静地点头。 “行!”青山脸上立马露出笑容,“那我继续跟着她去!” 翟瑾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青山笑容满面地离开主帐,在军营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主帐。 “主子,不好了,贺公子她出营了!” 翟瑾言一怔,凝眸看向青山,“什么时候?” 青山缩了缩脖子,小心谨慎地说:“大概就是我跟您说话的时候吧?值守的士兵说走了快半个时辰了,骑马走的,并未说去哪。” “回去后再罚你,先找到她再说!”翟瑾言吩咐,“多派些人去找!” 军营外面是荒芜的戈壁,一个陌生人,如果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就只能等死了。 青山答应着就要出去叫人,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主子,您说她会不会去兰城?” 翟瑾言的目光又是一亮。 青山继续说:“昨晚,她跟那些士兵打听了蛮人城市。” 翟瑾言的目光变得极其阴冷,他站起身,“你随我去兰城!” 青山应了一身,赶紧取下屏风上的大袍,跟着翟瑾言出主帐。 - 此时的贺芸,刚刚到兰城,她一身中原装扮,惹了不少注目,贺芸不得不低了头,小心谨慎地穿过闹市。 蛮人之所以被称之为蛮人,除了他们身材高大野蛮,多数时候说的是他们行事粗暴,贺芸不得不收起她平日里的那些小聪明,老实本分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一路走一路看,总算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 贺家,在关外也有商点,并不是什么大店铺,一间二层的土楼,又小又窄,在闹市的背面,平日里没什么人进出,就只有一位老掌柜带着孙子打理,遇到贺家的商队经过便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 贺芸准备做云庄的时候对贺远归的生意线摸索过,隐约记得这个地方,今早又寻了那几个士兵细问,才知道蛮人的城镇叫兰城,这才和自己记忆里的线索对上,贺芸才起了来兰城的心思。 她愿意冒险,但不会无厘头地瞎撞。 商点的老掌柜和孙子早已经被蛮人同化,衣着打扮与外面的蛮人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见到中原人不会目光警惕,但因为贺芸是一张生脸,还是难免有些疑惑。 贺芸将自己的玉牌递上给老掌柜看了一眼,老掌柜立马眼神一亮,试探地问:“您是?” “贺芸。”贺芸浅浅报了名字,将自己的玉牌收好。 老掌柜可是贺家的老人了,早年还去过金城,自然知道贺芸的名讳,当下便十分激动,抬手请贺芸坐下,唤孙子倒茶水来。 “老朽姓穆,这是我的孙子,叫阿扎勒。”老掌柜介绍,笑脸盈盈地候在贺芸身边,“少东家一人来的?” “穆大叔,您坐。”贺芸热情地邀老掌柜坐下,“我在附近办事,没见过蛮人的城市,绕过来看看。” “哦哦,少东家只管在这里住下,要出去走动便带上阿扎勒,他自小在兰城长大,城里他都熟!”穆掌柜说着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 贺芸也跟着看去,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却长得十分结实,皮肤黝黑,正朝自己咧嘴笑着,“对,我哪都熟!” “帕夏你也熟吗?”贺芸笑着问。 穆掌柜当下惊得手一慌,紧张地看向贺芸。 贺芸盯着阿扎勒看了两眼,扭头朝穆掌柜一笑,“我与他开个玩笑,穆大叔别紧张,咱们做生意的,怎么会去招惹那种人!” 看来,不管在哪里,首领,都不是人人可以诟病的! “哈哈……原来如此。”穆大叔放下戒备,跟着舒爽地笑了几声,“我先去准备午饭,吃过午饭再让阿扎勒带您出去走走,兰城地方小,比不得中原什么都有,却也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兴许就有能入得了您眼的。” 贺芸跟着笑,“嗯,方才一路过来都没瞧仔细,一会儿确实得好好出去看看。” “嗯,”穆掌柜又打量了一眼贺芸身上的衣服,“您这身衣服太惹眼了,一会儿我再替您准备一身胡服。” “好,谢谢。”贺芸浅声应答着,心思早就不在穆大叔身上了,直到穆大叔去了后厨,大厅只留下贺芸和阿扎勒两人,贺芸才再次开口:“你知道什么?” 阿扎勒警惕地看了一眼贺芸,赶紧摇头。 “别骗我,我会读人心!”贺芸捧起茶杯笑着看向阿扎勒,“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知道帕夏的事。” 阿扎勒顿时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哀求地看向贺芸:“您千万别告诉我爷爷!” 贺芸抿了一口茶,微微皱眉,这茶香味太浓,喝不太惯,“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不告诉你爷爷!” 阿扎勒微微抿嘴,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我不知道帕夏的事,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打听到帕夏的消息。” 贺芸挑眉,眯眼笑出一道弧度,“行,你带我去!” 阿扎勒望着贺芸皱了眉头。 第一百零一章 舞女 【阿扎勒:您会跳舞么?】 【贺芸:看看别人跳不就会了!】 —————————— “这是什么地方?”贺芸看着眼前连在一起的几个大帐篷问身后的阿扎勒。 “这是帕夏的将士们玩乐的地方,你想要打听帕夏的事,在这里兴许有机会。”阿扎勒说。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贺芸说着就要抬脚。 阿扎勒一把拉住贺芸,“这里只许帕夏的将士进出。” “那你平日怎么进出?”贺芸问,阿扎勒必然是进去过才知道里面的情形。 “我可以装作是小二,在里面给人跑腿,能赚到一些钱!”阿扎勒不好意思地说。 贺芸稍作沉默,贺家的买卖在关外的毕竟是少数,往往数月才有一两支商队经过兰城,穆掌柜的商点大多时候没有人,自然也不会赚到多少钱,贺远归离得远,生意多,可能不会主动想到给商点送钱,穆掌柜爷孙两守住这个店大概只能勉强度日,再有其他花钱的地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阿扎勒低了头说:“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看病吃药都得用钱,我只能瞒着他来这里挣钱,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不然,他会不肯吃药的!” 贺芸抬手拍了拍阿扎勒的肩膀,“是我们贺家思虑不周,等我把事办完,我会让给你们送钱财和药过来,你放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阿扎勒顿时大喜,含着眼里的泪花看向贺芸,“谢谢少东家!” “行了,叫我贺芸就行。”贺芸笑着说。 阿扎勒嘿嘿一笑,笑得很是开心,又扭头看向大帐篷道:“我跟这里的人都熟了,我要混进去很容易,但你就难了,这么白净的小二,没人会相信啊。” 贺芸抿嘴,觉得阿扎勒说的有道理,目光一扫,注意到帐篷门口站着的人,抬手一指,“那是做什么的?” 阿扎勒看了一眼,“那是舞女,跟小二差不多,进去后给客人们跳舞,若是跳的好,也会有客人赏赐。” 贺芸抿嘴笑出一道弧度,“那我就扮成那样吧!” - 一炷香后,阿扎勒在成衣铺子门外看到了换好衣服出来的贺芸,惊得下巴快掉地上了。 他愣愣地看了贺芸好久,直到贺芸付过衣服钱,用面纱将脸遮起来,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拽了贺芸沿着屋角往后走。 “少……少东家,你怎么……怎么……”阿扎勒难以相信一个男子装扮成女子竟也会这么好看,若不是皮肤实在太黑,此时他的头一定宛如一个煮熟的龙虾头。 “我怎么了,好看吗?”贺芸故意笑着打趣。 贺芸对自己身上的这身打扮十分满意,异族风情的装扮,枚红色的纱裙隐隐约约有些透,却并不暴露,还能蒙上面纱,正好可以遮住脸,腰间还坠了几层银制小甲片,每走一步,撞出一阵轻微的声音,像铃声,又像是乐器的声音。 “嗯。”阿扎勒连连点了好几下头。 贺芸忍不住笑了两声,转身往前走,“那走吧,我们可以进去了。” 阿扎勒回神追上,小声跟在贺芸身后问:“您会跳舞么?” 贺芸顿了一下,“大概会吧,进去看看别人是怎么跳的,不就会了!” 阿扎勒再一次诧异地盯着贺芸。 二人一起走到门口,立马被帐篷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那人瞥到贺芸身后的阿扎勒之后神情便变得随和了一点,“阿扎勒,好几日不见你来了!” 阿扎勒迎上前来,从袖子里摸出一粒碎银给那人,咧嘴笑着说:“前几日我爷爷又病了,我不得空,今日还是老规矩,出来再给剩下的!” 阿扎勒说着往那人耳边贴了帖,“我今儿带了舞女过来,赚的肯定比以往多,到时候少不了你的!” “行,你赶紧进去吧,都过了小半场了!”那人喜笑颜开地跳起门帘,放了二人进去。 帐篷门布十分厚重,将里面的声音完全隔绝,贺芸刚钻进去,便被里面的喧嚣声震得拧紧眉头,待耳朵适应过来,她才有心思去看帐篷里的情形。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二楼的帐篷,可见,这帐篷是真的很大。 帐篷里可谓是歌舞升平,喝酒的人基本都穿着军装,或三五成群划拳吆喝,或搂着姑娘浓情蜜语,总之,是纸醉金迷的生活,贺芸也算是进出过好几次万花楼的人了,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 “这能打探到消息?”贺芸侧头凑到阿扎勒耳边问,这些人要么是醉鬼,要么是登徒子,即便问到了身边,也未必能全信。 “不在这,你随我来!”阿扎勒扯着贺芸的袖摆,拉着她沿着帐篷边绕了大半圈,又有一道门帘,门口一样有人值守,依旧是给了银子就让进了。 第二个帐篷里安静了许多,没有多少喧嚣声,有吃酒的,有赌钱的,楼上还有雅座。阿扎勒继续拉着贺芸往前走。 “你这平日也赚不了多少钱吧?”贺芸跟在阿扎勒身后问,过一道门就得交点钱,到自己手上能剩下多少,他们辛辛苦苦地跑前跑后,赚点小费都进了守卫的口袋里。 “多少还是有点的。”阿扎勒小声说着拉了贺芸道第三道门口,这回,门口的护卫见了他并没有那么热情了,反倒是阿扎勒笑着迎了上去。 “我今儿带来的舞女很厉害,让她进去试试?”阿扎勒说着回头示意了一下贺芸,贺芸立马踮起脚尖在原地来了一个转圈,身上的纱衣立马贴合着她的身体飘起又落下,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 女人柔美才叫美,贺芸虽然还未发育完全,但身材纤细,转圈的动作又轻盈,护卫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面纱取下看看。”护卫说。 贺芸听话地抬手,用食指轻轻地挑开耳边的面纱,温婉地笑着看向护卫。 为了逼真,方才在成衣铺子特意借脂粉画了更有异域风景的装扮,果然,护卫很是满意,退开一步,挑了帘子,“进去试试吧。” 阿扎勒大喜,连连道谢,连忙催促贺芸将面纱重新挂好进去。 第一百零二章 宫灯 【既然错了,便将错就错吧,点灯!】 —————————— 第三个帐篷是最后一个帐篷,进去之后只听到一阵轻快的音乐声,没有一丝喧哗,大厅里坐着的人并不多,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圆台上的歌舞。 圆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另一位舞女,身姿灵活,腰身和脖子扭动得好像一条快活的眼镜蛇,惹得看台下的观众们纷纷张嘴傻乐。 贺芸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楼上的雅间里基本都有人,窗户是开着的,里面的客人也会临窗看楼下的歌舞。 “那是什么?”贺芸抬手稍稍指了一下。 阿扎勒赶紧解释:“那叫宫灯,窗口点了灯便表示这屋里头看得上在跳舞的舞女,若是舞女愿意,便取柱子上的绣球抛过去,只要砸准了,便会有人请舞女进去。” “舞女进去主要伺候什么?”贺芸不得不多问一点。 “跳舞,唱歌,喝酒都行,你放心,蛮人比中原人更尊重女人,若非你自愿,他们不会强迫你。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敢带你进来的。”阿扎勒又说。 “哦。”贺芸眼下放心。 阿扎勒瞥到不远处有人过来,忙凑到贺芸身边低声说:“一会儿我没法跟着你,楼上雅座,窗户的颜色越靠近金色,便地位越高,里面坐的人地位也会越高,那么你打听到帕夏的可能性也会越高。”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眯眼看向大金色的那间,窗户是禁闭着的,“你去帮我瞧瞧,那间有人么?” 阿扎勒原本想提醒贺芸她选人必须在别人愿意要她的基础上,但来接舞女的侍者已经到了跟前,扫了一眼阿扎勒,丢给他几个铜板,便叫贺芸跟自己走。 阿扎勒缓缓朝贺芸点了头,示意她跟上去,自己则转身,在众人不经意间溜到二楼。 圆台上的舞女已经将绣球握在手里了,看样子是准备抛了,今天进来这里的舞女并不多,所以侍者们安排贺芸下一个就上场。 “规矩都懂吗?”侍者问。 “嗯。”贺芸点头,尽量显得自己是常来这里的。 侍者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贺芸去后边准备。 “你们这有其他跳舞的衣服吗?更短一些的!”贺芸叫住侍者问。 侍者回头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你随我来!” 紧接着,侍者便引贺芸到了一处好似化妆间一般的屋子,里面的屏风上挂了好几件衣服,确实有一些短一点的,贺芸上去挑了一身火红的裤子套装,上身是轻纱短襟,只有半袖,袖子和褂子边缘也是拽着银片,下身是轻纱般的灯笼裤,刚过膝盖,露出大半截白皙的小腿肚。 贺芸将鞋也脱去,寻了两根红色纱带将自己的脚半包裹地绑起来,然后在脚踝处扎一个蝴蝶结。 带贺芸过来的侍者看到贺芸新换的装扮后明显眉眼弯了一下,侧开身子温和道:“该你了!” 贺芸光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嘴角浅浅扬起,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异族风情的舞蹈贺芸不会,最多只能邯郸学步地来几个扭脖子或者肚皮舞,跟前面的舞女没得比,要想让楼上的看官能够看上自己,还得弄点不一样的动静出来。 贺芸注意到圆台中间有一根铁柱子,是用来支撑帐篷的柱子,能够撑起这么大的帐篷,应该十分坚固,再多挂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没错,贺芸决定来一段钢管舞。 其实,钢管舞贺芸也不怎么会,只不过当初练臂力,没少在钢管上吊着,上去了,总不至于轻易摔下来,再加上些柔美、性感的动作,可不就是钢管舞了。 贺芸本就穿的比前面的舞女更暴露,一上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当看到她能挂在铁柱子上跳舞的时候,那些人更是兴致高昂,不一会儿,楼上的雅间便挂上了好几盏宫灯。 贺芸不急,一边挂在铁柱子上想自己能做到的各种舞蹈动作,一边频频往楼梯口看去,又跳了好一会儿,楼上的雅间但凡是开着窗的都挂上了宫灯,阿扎勒才匆忙出现在楼梯口,朝着圆台上的贺芸点了点头。 贺芸抿嘴一笑,笑着从柱子上滑下来,走到旁边取了一直绣球,拿在手里把玩着。 各位看官们纷纷向贺芸行注目礼,期盼她手里的绣球能朝着自己砸过来。 贺芸盈盈笑着,围着圆台转了一圈,找准时机,将手里的绣球丢了出去,绣球在禁闭的窗扇上发出一声清晰的碰撞声,看客们传来一声惋惜的轻叹,便有人起哄叫她重新抛,毕竟抛绣球的都是女子,抛错也是常有的事,看客们往往对女人,尤其是漂亮会跳舞的女人很能容忍。 但贺芸没有再拿绣球,而是返回到柱子边上,重新跳起了自己的钢管舞,甚至比先前跳得更柔、更性感,看得方才还惋惜连连的看客们再次兴致昂然。 贺芸瞥到,那扇金色的窗户被人推开了。 屋子里既然有人,被人突然这么砸了一下窗户肯定都会推开窗户看看的,贺芸不是不知道规矩,赌的就是自己这一下能征服到这间屋子里的人。 当然,如果这间屋子里的人执意不肯为自己亮灯,贺芸也会顺势选择旁边的那间。 那扇窗户虽然开了,窗户里面却还垂着轻纱,贺芸瞥了几眼,都未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只好作罢,心里默念着再跳一会儿就下来。 金色窗户里的人早就听侍者道了原委,知道先前那一下是楼下舞女抛错了,便扭头往下看了一会儿,随后淡笑着道:“既然错了,便将错就错吧,点灯!” 侍者大喜,一面点灯,一面恭恭敬敬地向男子道:“小的这就去将人引上来!” 那人的灯一挂上,帐篷里的欢呼声便戛然而止,连乐声都停止了,贺芸都来不及多看两眼,便被匆匆赶来的侍者引了下去,故此,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刚才伸出窗外的那盏宫灯与旁边屋里的有些不同。 “你可真是走运!”侍者欣喜连连地说,“还不赶紧去换了自己的衣服随我上楼?” 贺芸纳闷,自己这是砸到了多高贵的客人啊,竟能称得上走运了! 第一百零三章 性子古怪的猫 【帕夏:听说你丢了一只猫?】 【翟瑾言:嗯,那猫的性子古怪的很!】 【贺芸:为什么你们的猫会说话?】 —————————— 贺芸换回自己的衣裳,跟着侍者上楼,直走到最里面的屋子前面才停下来,敲过门之后侍者推开门,自己没进去,只是侧身示意贺芸自己进去。 门口立着屏风,看不到里面坐着什么人,贺芸刚站进去,身后的门便被侍者关上。 贺芸压了压心里的紧张,调整情绪,慢慢绕过屏风,看到窗边坐着的两位男子,两人齐齐转头朝着自己看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贺芸好想转身逃走,只可惜,脚下无力,好似生了根一般。 呵呵……还真是贵客,在这里竟也能碰到翟瑾言! 好在翟瑾言面色平静,并不像认出了自己,贺芸庆幸自己戴着面纱,暗自舒了一口气。 “舞跳得不错,会喝酒么?”坐在翟瑾言对面的男子开口问。 贺芸这才有心事去看另一位男子,身材魁梧,裹着一声厚重的皮毛,脸上皮肤也黑,还有浓厚的胡子,却还是遮不尽五官的俊朗,可以说,是一种十分豪放的帅气。 是贺芸不怎么喜欢的美男子类型。 “怎么,不会?”男子久久得不到回答有问了一句。 “会!”贺芸赶紧回神回答,“侍者说这屋里的是贵客,我有些吓到了,请您见谅。” “哈哈哈……”男子豪爽地笑了两声,“你难道就只有这点胆量?那方才何故故意砸我的窗户?” 贺芸一怔,愣在原地,果然能够和翟瑾言坐在一个桌上平静喝酒的人都不一般,竟早就看穿了自己是故意的。 “我第一次进来,不熟规矩,只听得朋友说越靠近金色的窗户客人越高贵,所以才起了意,只是想多赚些赏钱罢了,并无他意,若是您觉得冒犯,我这就退下。” 这屋里有翟瑾言,贺芸巴不得马上就离开。 “来都来了,走了多可惜!”男子一伸手,拉住贺芸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拽到桌边,往翟瑾言身边推了一把,“如你所料,这位钱多地位尊贵,你若是将他陪好了,赏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贺芸稍稍侧头看了一眼翟瑾言,立马又将头埋下去,生怕翟瑾言会通过轻薄的面纱看清自己的脸。 “我给贵客斟酒!”贺芸伸手端起面前的酒壶,小心翼翼地提到翟瑾言面前,企图将二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摘去。 男子当真不再盯着贺芸,举杯看向翟瑾言,“你说你丢了一只小猫?” 贺芸惊愕地偷看了一眼翟瑾言,暗想此人什么时候养了猫,自己怎么完全不知情。 “嗯,那猫的性子古怪得很!”翟瑾言轻声应着,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到离贺芸不远的地方,“你们兰城的舞女都是站着伺候人的吗?” 贺芸正准备斟酒的动作顿了一下,诧异地看向对面的男子,暗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男子正自己给自己斟酒,抬眸瞥了一眼贺芸,轻声道:“跪下!” 虽然声音极其轻,但字字透着冷意。 贺芸瞥了一眼翟瑾言,将一切都记在他头上后,能屈能伸地跪了下去,就跪在翟瑾言的脚边,然后继续为翟瑾言斟酒。 翟瑾言并未表现的有多高兴,反倒是皱了一下眉,就这一下,也被对面的男子捕捉了去。 “动物都一样,再烈的性子,多鞭笞几次,也就老实了。”男子笑着说,“不过是只小猫罢了,你若实在管教不了,送来我帮你管着吧,我倒是十分有兴致。” “那就不必了,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的东西。”翟瑾言说。 贺芸听着二人的对话暗暗只翻白眼,实在不懂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能围绕一只猫说的这么严肃,还是不知莫须有的猫。 贺芸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翟瑾言会在兰城,他身为将军,出现在敌军的都城里安全吗?跟他见面的这位男子又是谁?是他安插在敌军里的卧底? 男子瞥到贺芸在偷看自己,轻笑一声,继续说:“愿不愿意得问猫,兴许你的猫很愿意跟着我呢?否则又怎么会特意跑到我这来。” “猫说了,只是贪财。”翟瑾言面色平淡地说。 贺芸拧紧眉头,忍不住瞥了一眼两人,越发觉得自己今天出现的不是时候,这两个大男人跟傻子一般。 “为什么你们的猫会说话?”贺芸忍不住问。 “你想知道?”男子笑着看向贺芸,随后将目光一挑,“那你问他,猫是他养的!” 贺芸不敢扭头去看翟瑾言,赶紧提起手里的酒壶岔开话题,“我不想知道,贵客喝酒吧,我给您斟酒!” 翟瑾言伸手将桌上的酒杯移了一下,不让贺芸斟酒,“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 贺芸大喜,赶紧放下手里的酒壶起身,然而跪的久了,膝盖发酸,还未完全站起,整个人又扑倒了下去,直接朝着翟瑾言扑去,反应过来的翟瑾言正好抬手要接,于是,贺芸便摔了翟瑾言一个满怀。 “呵呵呵……你这猫真黏人啊!”身后的男子笑着起了身,“既然猫找到了,我便不久留了,你好好训猫!” 贺芸这才知道二人口中说的猫是指自己,原来二人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愤愤地推了一把翟瑾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对了。”已经走到屏风处的男子忽然停了脚步,回过身笑着说:“你要找的东西,我倒是有点线索,你不如往黑龙潭去看看!” 男子说完话就走了,贺芸却愣了神,虽然男子是在跟翟瑾言说话,但自己却分明感受到他的目光是看着自己的。 身后的翟瑾言没有作声,贺芸等人彻底走了,才转身看向翟瑾言,“那人是谁?” 既然都已经识破身份了,贺芸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翟瑾言瞥了一眼窗外的宫灯,低声道:“你不是知道吗?越靠近金色地位越高。” 贺芸一怔,越靠近越高,那用金色的人便是最高,“帕夏?!” 第一百零四章 惦记 【贺芸:如果你们刚才说的小猫是我,那你说不喜欢别人惦记你的东西,指的也是我咯?】 【翟瑾言:早些回去吧。】 —————————— “走吧。”翟瑾言站起身,没有回应贺芸的猜测。 反倒是贺芸缠了上去,拉着翟瑾言低声问:“你怎么会跟蛮人的首领在一起?” 翟瑾言冷冷瞥了一眼贺芸,“你不是猜到了?” 贺芸抿嘴,慢慢松开拽在翟瑾言衣袖上的手。 确实,若不是有所猜测,自己才不会冒着风险跑来兰城打听帕夏。 西疆祸乱不断,但翟瑾言来了之后就立马平静了,外人都道是战王的名气震慑住了那些蛮人,贺芸却不以为然,尤其知道翟瑾言在找东西之后,贺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的猜测。 翟瑾言要在西疆找东西,恰好,西疆就有了战乱,到底是战乱赶上了翟瑾言找东西的巧,还是翟瑾言在战乱的时候顺手找东西,这是贺芸疑惑的地方。 贺芸之所以打听帕夏,不过是怀疑他手下有人跟翟瑾言勾结,完全没想到,竟是一国之主在跟敌军勾结! “你在找什么?”贺芸仰头看向翟瑾言,“我帮你!” “你不给我添麻烦就行!”翟瑾言冷声道,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舞女装扮,“你若不肯走,便继续留下来做舞女吧。” 贺芸赶紧追上翟瑾言,“你堂堂一王爷怎么完全不知道知恩图报呢?我是为了谁跑来当舞女的!说起来我刚才都没跟你算账,明知道我是谁,还故意叫我跪着!” “我没叫你做这些。”翟瑾言平静地说,“你下次再这般自作主张,可不仅仅就是跪着这么简单了!” “还能怎样,不就是一条命吗?”贺芸赌气地说。 翟瑾言停了脚步,冷眼看着贺芸,“你就这么不怕死?” 贺芸缩了缩脖子,轻声道:“怕,自然怕,可你若非要我的命,我也只能给你啊!” 翟瑾言眸光一变,冷声道:“留着你的命吧,本王不要!” 贺芸抿抿嘴,再看翟瑾言,见他神情冷峻,明显是在生气,便不敢再去招惹,只好老实地跟在他身后,从另外的门出了帐篷。 帐篷里面暖和,外面却是天寒地冻的,贺芸猛地一出掌门,便被冻得打了一个打喷嚏,赶紧缩着身子躲到翟瑾言身边去。 虽然知道翟瑾言这会儿在跟自己生气,但翟瑾言身上披着厚厚的貂皮轻裘,紧紧是靠着他都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贺芸正偷偷取暖,身旁的翟瑾言忽然停了脚步,紧接着,感觉头上一黑,反应过来时,翟瑾言身上的裘披已经到了自己身上。 “两军交战之时,城中百姓对汉人十分忌讳,你少出来走动惹事,”翟瑾言就着给贺芸披衣服的动作将双手压在她的两肩,“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先找家客栈住下等我!” “好。”贺芸难得顺从听话,抬手将翟瑾言带着体温的裘披紧了紧,“客栈就不用了,我家在兰城有商点,我在那里落脚,你忙完了来找我,我随你一同回去。” “嗯。”翟瑾言浅浅应声,目光忍不住在贺芸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实在是贺芸反常的乖顺叫人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对了!”贺芸忽然伸手扯住翟瑾言的衣袖,将人往下拉了拉,翟瑾言不得不配合地稍稍弯腰,使自己的耳朵贴到贺芸嘴边。 贺芸狡黠一笑,轻语:“如果你们刚才说的小猫是我,那你说不喜欢别人惦记你的东西,指的也是我咯?我竟不知道,王爷已经这么疼爱我了。” 贺芸说完,便是一阵浅浅的笑声,就贴在翟瑾言耳边,笑得他耳根直到心尖都痒得酥麻。 翟瑾言直起腰身,瞥了一眼贺芸,眼神里尽是无奈。 “早些回去!”翟瑾言最终也只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赶紧离开了。 贺芸笑眯眯地目送他离开后,裹紧身上的裘披转身,绕了一圈,又回到第一个帐篷门口。 门前的侍者还是先前那个,仔细看了两眼便认出贺芸是阿扎勒带进去的,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裘披说:“看来你得的赏赐不少啊!” 贺芸抿嘴一笑,莫出一粒五两的银锭子递给他,“运气好,承蒙照顾,不过阿扎勒还在里头,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叫他出来?我想回去了。” 侍者拿了银子,自然不会推脱,答应着进了帐篷,不一会儿,果真就将阿扎勒带了出来。 阿扎勒与侍者道了谢,赶紧护着贺芸走到另一边的街区去,“您没事吧?您可知道您进的是谁的屋子吗?” “帕夏。”贺芸神情淡定地回答。 阿扎勒诧异地看向贺芸,天知道他看到窗外挂出的宫灯后有多紧张,只可惜那些侍者根本不让他去找贺芸,他只能暗自为贺芸祈祷。 “您……没事吧?”阿扎勒紧张地打量着贺芸,生怕他有任何闪失,自己回去没办法跟爷爷交代。 “没事。”贺芸转身,“先去成衣铺子将我原来的衣服换回来,然后我有事问你!” - 贺芸换回自己的男装,为了不引人注目,便依旧将翟瑾言的轻裘披在外面,又戴了一顶厚重的黑熊皮帽子,顿时看不出任何中原气质。 “你知道黑龙潭吗?”贺芸带着阿扎勒离开了成衣铺子,找个面馆叫了两碗热面。 “啪嗒”一声,阿扎勒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了桌上,一脸震惊地盯着贺芸。 贺芸挑眉,将声音压低,“怎么,不能提?” “那里可是禁区!”阿扎勒压低声音说,“您是从哪里听来的!” “禁区?”贺芸低声咬了这两字,又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阿扎勒摇了摇头,“但凡关于黑龙潭的都不是好事,去过那里的人,绝无生还,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禁区,不仅不能去,大家连提都不愿意提,不管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可千万别去这种地方!” “嗯嗯,肯定不去!”贺芸点着头吃了一大口面,转而抬头看向阿扎勒,“这么说,你知道怎么去咯?” 阿扎勒满脸黑线。 第一百零五章 稀世珍宝 【翟瑾言:跟紧我!别乱走!】 【贺芸伸手拽住翟瑾言的衣角:这样就不会走丢啦!】 —————————— “我不能带您去那里,那是害您,若是让我爷爷知道了,非扒了我一层皮!”阿扎勒抱着屋角的一根柱子不肯松手,大有一副誓死不从的气概。 贺芸站在旁边看了半晌,从袖子里摸出一锭大元宝,“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告诉我,我便去别处找人问去!你小小年纪,不可能是自己去过黑龙潭,应该也是听人说起的,至于听谁说的,也不难猜,八成跟方才的帐篷有关,所以,即便不肯带我去,我拿着银子去那里也能找到人愿意给我领路。” “唉,怕就怕那些不仅给我领路,还会因财生歹意,半路来个杀人越货,我就惨咯!”贺芸故意卖惨,眼角不停地偷看阿扎勒,“你以为到时候你爷爷就不会怪你了吗?” “我……这……”阿扎勒被贺芸说的哑口无言,“您就不能不去吗?” “必须要去!”贺芸神情严肃,“我得去救人!” “最后问一次,你带我去吗?不带我就去找别人了!”贺芸认真地说。 阿扎勒迟疑了一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算了,我带你去!” - 黑龙潭不在兰城内,出了兰城,要走一段沙漠,阿扎勒去弄了两匹马过来,带着贺芸出了城。 “前面就是黑龙潭了,我在外面等你,一旦有什么不测,你赶紧出来!”阿扎勒指着前面乌泱泱的茂林对贺芸说。 “不用了。”贺芸瞥了一眼面前的林子,伸手在自己袖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阿扎勒,“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子了,你拿着,给你爷爷看病,等我回了金城,我会再让商队给你们带银子和药材过来。” “帐篷里面鱼龙混杂,你年纪小,赚钱这种事还早,先照顾好爷爷!” 阿扎勒盯着贺芸手里的钱袋子,猛地摇了摇头,倔强地说:“我不要您的钱!我就在这等您!” 贺芸抿了一下嘴,直接拉过阿扎勒的手将钱袋子摁在他的手心里,“小小年纪,性子不要太倔!倔一下,你爷爷的病能好么?” 阿扎勒眼神跳了一下。 贺芸继续说:“听话,回去吧,放心吧,我不会死在里面的,只不过办完事多半会直接离开,所以就不进城去跟穆掌柜和你道别了,如果再有机会,我会去找你们的。” 阿扎勒到底年纪小,一会儿功夫,便染上了哭腔,“您当真不会有事么?” 贺芸自信地扬起嘴角,“放心吧,约我来的人,不会让我死的!” 阿扎勒迟疑地看了贺芸好几眼,还是不肯离去,却没有再拦着贺芸了。 贺芸朝他摆摆手,翻身上马,踢了一下马肚,直奔黑龙潭而去。 - 一进林子,贺芸便明白黑龙潭的黑是如何得名了,明明外面还是白天,进了林子,便宛如黑夜,空气中透着难闻的潮湿味道。 贺芸明显感觉到胯下的马变得紧张起来,每走一步都带着试探,越走越慢。 贺芸也觉得浑身难受,总感觉背后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可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是一片乌黑,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贺芸不得不伸手将挂在马鞍边上的油灯点亮,林子里这才有了点亮度,马也跟着大胆起来,步伐快了一些。 贺芸不得不随时看着四周,生怕自己会在这片茂林里迷路,但幸运的是,一人一马很顺利地走出了林子。 没了密林的遮挡,光线变得明亮了许多,但依旧不见太阳,林子外面的空地上空,笼罩一层厚厚的雾,直接将太阳尽数挡去。 眼前,是一座已经坍塌的建筑,从建筑的面积上来看,应该是一座比较壮观的建筑。 贺芸骑马立在上方,注意到坍塌的建筑立面有一汪池水,想到黑龙潭既然被称作潭,应该离不开水,便翻身下马,取下马鞍旁边的油灯提在手里,轻手轻脚地进了建筑里。 贺芸走过了一段塌了半边的走廊,隐约听到前面有说话声,赶紧止了脚步,背靠着一块断壁往里面瞥了一眼,帕夏和翟瑾言都在,说话的正是他们二人。 “还不走?”翟瑾言沉着声音问。 帕夏好似无意地往贺芸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吓得贺芸赶紧将头收回,关掉了手里的油灯。 “哈哈哈……”帕夏爽朗地笑了两声,随后扯着嗓子高声道:“来都来了,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贺芸抱着油灯,贴着断壁,并不打算出去。 看来自己那一眼并没有看错,帕夏临走前说的话,当真是故意对着自己说的。 就连一路过来,自己之所以会感觉到有人在偷看自己,大抵也是帕夏的人在暗中跟踪自己吧? “你这小猫可真不听话,还是你叫她出来吧?”帕夏朝翟瑾言说。 翟瑾言也回头看了一眼贺芸藏身的地方,眉头皱的老高,冷声道:“出来吧?” 贺芸无奈,只得抱着油灯从断壁后走出来,挪动脚步走到翟瑾言身边停下。 “贺家商点?”翟瑾言冷眼看着贺芸。 贺芸作无辜状,往翟瑾言身后躲了躲,看着对面的帕夏说:“这不怪我,是他故意引我来的!” 翟瑾言立马冷眼扫向对面的帕夏。 帕夏丝毫不惧翟瑾言的目光,一双眼睛欣喜地停留在贺芸身上,“女扮男装……你这小猫可真是稀世珍宝啊?你不如看在我帮了你的份上,将她让给我吗?” “不行!”贺芸扬起头,伸手勾住翟瑾言的胳膊,抢先说,“我只跟着王爷!” 翟瑾言瞥了一眼帕夏,没有否认,也没有推开贺芸,就好像默认了贺芸的话一般。 贺芸扭头偷看了一眼翟瑾言的神情,赞赏地看了一眼帕夏,忽然间对这个忽悠自己来冒险的人不那么讨厌了。 而帕夏只是呵呵笑了几声,便转过身去,“走吧,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贺芸这才松开翟瑾言,翟瑾言却没着急走,回头对贺芸说:“跟紧我!别乱走!” “嗯!”贺芸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拽住翟瑾言的衣角,“这样就不会走丢啦!” 翟瑾言低头瞥了一眼,自顾自地跟上帕夏,贺芸紧紧跟在他身侧,既安心又开心。 第一百零六章 起死回生 【帕夏:说起我的那位先租可是个传奇人物!她是祭司,后来在战争中受了伤,原本都已经死了,却在入棺那天活了过来!】 【起死回生?贺芸停住脚步,这故事听来怎么和自己的越来越像?】 —————————— 贺芸望着眼前已经彩漆剥落的壁画瞥了一眼帕夏,“您费尽心思忽悠我们过来就为了看这个?” 眼前的壁画,放到现代去,或许还能称得上文化瑰宝、历史古迹啥的,但就在眼前,只不过是一处已经被人遗忘的土墙罢了,墙上的画残缺不齐,在这灰蒙蒙的环境下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隐约有人的身影,但也瞧不出来是在干嘛,所以贺芸只简单地扫了几眼,便不愿意再看。 倒是翟瑾言一直看的认真,接过贺芸手里的油灯贴在墙边看。 “是这个?”翟瑾言扭头问帕夏。 帕夏浅浅扫了一眼,便点头,“嗯,除了那里,还有好几处!” 贺芸好奇地贴到翟瑾言身边,要踮起脚才能看到翟瑾言发现的地方,这一块剥落的没有那么严重,画的是一个舞女,身姿妖娆,周身彩带环绕。 “这个!”翟瑾言抬手将重点指给贺芸看。 贺芸当下一惊,那竟然也是一根柱子! 所以,古人其实早就有钢管舞了? “我有位先祖,可以铁柱为舞,她留了些东西给我们后人,只可惜,近百年来,我们没有一人能够解开她留下的机关。”帕夏说着回头看向贺芸,“你不是也能在铁柱上跳舞吗?或许你能帮我解开。” 贺芸拧眉,“所以,黑龙潭并没有王爷要找的东西,你骗我们过来是帮你找宝藏的。” 帕夏挑眉,“可以这么说。” “哼,骗子,我可不帮你!”贺芸哼了一声,转身拽着翟瑾言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翟瑾言没动,“我早知道他在说谎。” “知道你还来?”贺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 “我不来你就不来了吗?”翟瑾言反问。 贺芸这下哑口无言,打她发现帕夏是在钓自己之后就打定主意要躲着翟瑾言自己来的,如果翟瑾言不来,自己也是会来的。 “我要找的东西在其他地方没有找到,就只剩下这里了,我来撞撞运气。”翟瑾言又说。 “那走吧,去找你要的东西!”贺芸松开翟瑾言的手,转身朝着帕夏站的位子走去。 帕夏远远看着,抿嘴一笑,丢给翟瑾言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翟瑾言面色沉静,紧紧跟在贺芸身后,将人圈在自己的视力范围内。 翟瑾言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的感觉,似乎打一开始就是矛盾的,害怕贺芸来,又期待她来,就好似习惯了做什么她都黏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尤其是在帕夏面前,十分享受贺芸向着自己的感觉。 “从这里进去。”帕夏在前面带路,在一片残垣断壁下有一处半人高的拱门,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延伸往下,“这座宫殿倒塌后,才露出这密道来。” 帕夏走在前面,一边介绍,一边将石壁两边的油灯点亮,“为了不让别人靠近这里,我派人埋伏在外面的林子里,进来的人基本九死一生,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大家不敢靠近的禁区,而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看看,但实在解不开这些机关,反倒因此折损了不少属下。” 贺芸对帕夏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敢兴趣,只当个背景音,倒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翟瑾言,小声问他:“你要找什么?长什么样?” “看好路!”翟瑾言只是温声提醒。 贺芸瘪瘪嘴,早就习惯了翟瑾言的拒绝,只好转身去跟帕夏搭话,“你那位先租是怎样的人?” “说起我的那位先租可是个传奇人物!”帕夏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她是祭司,后来在战争中受了伤,原本都已经死了,却在入棺那天活了过来,大家都说是老天怜惜她,舍不得她这样一位爱国爱民的大祭司早逝。” 起死回生?贺芸停住脚步,这故事听来怎么和自己的越来越像? 自己便是因为原主被贺天耽找人推下荷花池淹死才魂穿过来的,难道帕夏的这位先祖也是魂穿过来的? 这么一想,那外面的壁画倒有了另外一种解释,并不是古代就有钢管舞,而是,留下壁画的人会跟自己一样。 “怎么了?”翟瑾言将手轻轻搭在贺芸肩膀上。 “没事!”贺芸猛地回过神来,回头朝着翟瑾言勉强一笑,“就是被帕夏先祖的故事震撼到了而已。”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震撼到了?”帕夏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贺芸,“我那位先祖后来更是不得了,带着族人迁都,找水源,种树,后来才有了现在的兰城。” “只可惜那位先祖去世的早,我未能见上一面,但我自幼听闻她的故事,对她尊崇不已,所以发现这里时,我十分欣喜,立马带人来了一次,仅一次,便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呵呵……你对先祖尊崇不已,你先祖对你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啊?”贺芸故意打趣他,内心里却基本已经确认帕西的先祖跟自己一样是魂穿而来的现代人,不由得对他这位先祖留下的东西和机关都起了兴致。 “这楼梯到底得走多久?”贺芸忍不住问。 “到了!”帕夏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踩在水里的声音,然后听到帕夏疑惑的声音道:“怎么积了水?” 贺芸站在边上皱眉,“你是有多久没来了?连积了水都不知道!” 帕夏扫了一眼贺芸,“我又解不开这里,下来了也没用,这两年基本都是在研究上面的壁画。” 贺芸抿嘴,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么大的壁画,只隐约画了三处跳钢管舞的地方,他都能一眼就指出来,可见早已经烂熟于心。 “你若是怕湿了鞋,我背你过去!”帕夏说着往贺芸身边靠了靠,作势要蹲下去。 贺芸正要拒绝,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直接将自己抱了起来,然后便听到翟瑾言平淡地说:“走吧。” 帕夏起身,又看了一眼翟瑾言,才拿起油灯,在前面领路。 翟瑾言抱贺芸抱的中规中矩,一点浪漫氛围都没有,贺芸诧异地靠在翟瑾言的臂弯里,细细打量着翟瑾言的表情,然而,此人几乎是没有表情的。 第一百零七章 数独 【翟瑾言:一会儿你先上。】 【帕夏:放心,不会让你的小猫去冒险!】 —————————— 积水并不深,刚刚漫过鞋底而已,估计是下雨时顺着楼梯灌进来的。 三人淌过积水区,到了一块大石板上,翟瑾言便将贺芸放了下来。 贺芸脚没落地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大石板下面的沙坑,“数独?” “你果然认识!”帕夏两眼放光地看向贺芸,吓得贺芸赶紧往翟瑾言身边躲了躲。 “我就是随口一说,还不一定就是呢!”贺芸躲在翟瑾言身后说。 翟瑾言皱眉看向帕夏,严肃道:“你别吓到她!” 帕夏无奈抿嘴,往后退了几步,“那你好好看看,这流沙坑可有解?” 贺芸这才从翟瑾言身后走出来,俯视脚下的沙坑,沙坑里凸起了不少石柱,每根柱子顶上有代表数字的点数,密密麻麻地组成一个九宫格的数独,一共九九八十一根石柱。 “要想到对面去,必须从这些石柱上走过,但凡走错一步,这石柱就会下沉,石柱上的人会瞬间被底下的流沙吞噬,尸骨无存。”帕夏在旁边为贺芸解释眼前机关的危险。 站在贺芸旁边的翟瑾言不知从哪捡了一块石头,随意朝着其中一根石柱砸去,顿时便感觉到脚下震动,随即便看到那根石柱慢慢沉下,直到埋入流沙中,再升起时,石柱上早就没有石块的踪影了。 贺芸咽了一口口水,她可算是明白帕夏为什么守着这个宝藏这么多年都没能打开,一共81根石柱,即便是前面运气好碰对了几根,后面只要错一步,就会触动机关。 “你能解吗?”帕夏问。 “我试试吧。”贺芸往前几步,站在最高处,这里可以看清所以石柱上的点数。 沙坑里的数独是已经填好的数独,贺芸要做的就是在这副数独里找到规律,从而选出一条安全的道路通向对面。 九宫格数独得保证横着、竖着以及单个九宫格里的数字不得有重复,贺芸一眼扫过去,便发现有两个九宫格里的数字是重复的,当下便想到是不是要在这里头挑选出错误的格子来。 一个有错误的数独肯定不会只有一处错误,贺芸盘腿在石块上坐下,举起手,拿空气当草稿纸,一一检查起沙坑里的数独,但凡能确认下来的地方,贺芸就会丢出一枚飞镖。 贺芸的飞镖极轻,插在石柱上也不会触动机关。 帕夏在一旁看着,很快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低声对站在身旁的翟瑾言道:“你这小猫还会武功?” 翟瑾言看着贺芸娴熟的飞镖手法,没有答话,实在是他对贺芸也并不了解,似乎自打自己认识她的那一刻,她便完全跟外人传道的贺公子不一样。 翟瑾言看着贺芸已经标出来半条路,侧头对帕夏道:“一会儿你先上。” 帕夏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在翟瑾言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放心,不会让你的小猫去冒险!” 翟瑾言浅浅点头,瞥开帕夏,上前几步,站到贺芸身边。 “没有飞镖了!”贺芸无辜地回头看了一眼帕夏,“才标出半条路。” “那怎么办?能用什么代替吗?”帕夏走上前来,看着贺芸标出来的半条路。 “其他东西我用不称手。”贺芸摇头,眨眼看向帕夏,“若不然你先上去,把前半截的飞镖捡回来丢给我,剩下的我再给你标?” “行!”帕夏毫不犹豫地答应,脚在地上一点,便轻松地跳到了贺芸标注的第一根石柱上,机关真的没有触动。 帕夏赞赏地看了一眼贺芸,弯腰拔起扎在石柱上的飞镖朝着贺芸丢回。 翟瑾言站在贺芸身边,伸手一挥,便将飞来的飞镖截住,递还给贺芸。 贺芸接过飞镖并未着急往下标,而是伸手扯了扯翟瑾言,示意他挨着自己坐下。 翟瑾言稍作迟疑,坐了下来。 “你跟帕夏关系如何?”贺芸笑着问。 翟瑾言瞥了一眼已经站到第二根石柱上的帕夏,轻声回答:“怎么了?” 贺芸勾勾嘴角,“他可是敌军的首领,这个时候只要我手一抖,标错一个,他就会掉进去,到时候敌军群龙无首,你就能轻松打赢战争,你觉得我的提议怎样?” 翟瑾言稍作沉默,眉眼柔和地点了头,“听起来不错。”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站在石柱上的帕夏完全可以听到,却丝毫没有露出恐慌的神情,反倒还高声搭上了话:“他若是想杀我,我早死不下百回了,哪里用得着你这只小猫费这么大的功夫!” “别叫我小猫!”贺芸愤愤地说着,手里的飞镖便已经飞了出去,贴着帕夏的身侧稳稳地插在他身后的另一根石柱上,“跳这根,前面的都是错的!” “啧啧……性子可真烈!”帕夏啧啧几声,赶紧将手里已经拔起的飞镖丢回,转身跳到贺芸新标的石柱上,机关再次没有触动。 贺芸也是方才意识到 一连几根都没错,贺芸心里便有了谱,靠着仅有的两枚飞镖,来回交替给帕夏指路,安全将帕夏送到了沙坑对面。 “哈哈哈……”帕夏站在对面的石板上大笑,“战王,此生我第一次觉得结实你是好事!” 翟瑾言不理会帕夏,扭头看向贺芸,“我们还跟上去吗?” “去吧,好歹去瞧瞧他先祖给他留了什么好东西!”贺芸站起身,“不过,我惧高,不敢跳那些石柱……” 贺芸话音未落,翟瑾言便已经转过身去,“我背你。” 贺芸抿嘴一笑,心满意足地趴了上去,翟瑾言一声不吭地将人背起,跳上帕夏走过的路。 惧高?方才站在石块边上的时候怎么不说怕? 翟瑾言早就看出贺芸打的什么主意,却好似习惯了一般,对她的容忍一再扩大。 两人刚刚站到对面的石板上,贺芸便一眼看到了搁在石壁里的精致盒子,催促帕夏道:“快打开看看,你先祖给你们留了什么宝贝!” 第一百零八章 继承 【帕夏:我先祖说找到宝藏的人继承兰城!】 【贺芸:你中邪了吧?我好好的金城首富不继承,跑你这边远小城继承一座沙漠之城?】 —————————— “小心些。”翟瑾言一把拉住准备上前的贺芸,侧头给了帕夏一个眼神,帕夏二话没说,自己小心谨慎地靠上去。 帕夏的先祖好像并不打算为难自己的后人,并没有再设计任何开关,宝箱上连一把锁都没有挂。 帕夏将盒子抱下来,直接打开,盒子里横着一个手掌长的卷轴。 帕夏扫了一眼身旁的二人,贺芸和翟瑾言皆示意他自己打开。 帕夏取出卷轴展开,不过二三十公分,写满了贺芸看不懂的蝌蚪文。 “这什么文字?”贺芸好奇地问。 “兰城族文。”帕夏轻声说着,目光将卷轴上的文字扫了一遍。 贺芸暗道,既然是用族文写的,八成是留给自己后人的寄语或者指示吧,故此兴致缺缺地没有再去看,而是将目光转入箱子里。 “只有一个卷轴?”贺芸不确信地拿手在箱子里敲了敲,生怕还有什么暗格之类的,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这箱子里除了一个卷轴没有其他东西了,“你这先祖也太小气了吧,做这么大的开关就只是为了给你们留几句话?” 帕夏正在看卷轴的上的字,好似没有听到贺芸的话。 贺芸瞥了他一眼,当真不明白就这么点字,为什么需要他反复看,索性起身,对翟瑾言道:“走吧,回去了,看样子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嗯。”翟瑾言跟着起身,既然卷轴是用兰城族文写的,与自己就没有关系了,这里也没大仙鬼面蛾的踪迹。 “等一下!”帕夏合上手里的卷轴,跳上来一步,将贺芸挡住,“你还不能走!” “啊?为什么?”贺芸诧异地看向帕夏,不满地噜噜嘴,“我还说你别太过分啊,要不是看你跟王爷关系不错,我才不帮你呢,你如今宝藏也拿到了,还不让我走,可就是不厚道了啊!” “你不能走!”帕夏说着伸手要抓贺芸的胳膊。 贺芸赶紧往后躲了一步,正好倒进翟瑾言靠上来的胸膛,然后翟瑾言合掌轻轻一挡,将帕夏的手推开。 “该帮的我们都帮了。”翟瑾言提醒帕夏道。 帕夏收了动作,将手里的卷轴举了举,“我先祖说找到宝藏的人继承兰城!” “什么?”贺芸诧异地喊了一句,仰头看了一眼翟瑾言。 翟瑾言低头与贺芸对视一眼,又看向帕夏,“你先祖如何说的?” 帕夏展开卷轴,读了起来:“勇敢、机智的人啊,当你看到这卷轴,便成了天选之子,请继承我的国,引领我的族人更加强大吧!” 呵呵…… 贺芸在内心里暗笑,感情这位先祖还有点二逼潜能! 而且这满篇的中二语气,显然这卷轴上的话就是为了说给像自己这样也是魂穿过来的人听的,目的很简单,她自己英年早逝,没能建成的大业希望有其他现代人来接手,可又怕来的现代人有野心,所以故意写成族文,说白了,这位先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做的机关并不是为了防人,而是在为子孙后代挑选免费劳动力! 贺芸在内心里将帕夏的先祖唾弃了千百遍! “盒子是你开的,宝藏也是你找到的,你先祖的意思说的就是你啊!”贺芸说着拱手朝帕夏一拜,“恭喜你得了先祖的恩赐!” 帕夏收了卷轴,一脸认真地看向贺芸,“你明知道是谁破了这机关,卷上的天选之子,说的就是你!” “我是中原人!”贺芸厉声道,“绝不可能是你先祖说的天选之子,虽然数独是我解的,但忽悠我来这里的人是你啊,过程不重要,结局才是王道,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拿到了宝藏,得到了先祖的预言,现在,你就是兰城当之无愧的领袖了!” 帕夏扯起半边嘴角轻笑一声,“你说再多也没用,我只相信我们先祖的预言,你就是天选之子,我要带你回去做我们的大祭司!引领我的族人!” “你中邪了吧?”贺芸不屑地看向帕夏,“我好好的金城首富不继承,跑你这边远小城继承一座沙漠之城?” 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会允许别人小瞧自己的国度,帕夏也一样,听贺芸这般说,脸色瞬时黑沉黑沉。 “不管你以前是谁,你现在就是我先祖选定的天选之子,你就必须留下来!”帕夏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即便是绑,我也要将你绑回去!” 帕夏的弯刀又细又长,透着寒光,剑出鞘的那一下,吓得贺芸又往翟瑾言怀里躲了两下。 贺芸顺势紧紧拽住翟瑾言的衣服道:“我不跟他走!”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抬起胳膊,将贺芸护到自己身后,冷静地看向帕夏,“我说过,她是我的人!” “那是以前!”帕夏沉着脸,手里的弯刀丝毫没有要放下去的意思,“她现在是我们的大祭司!” “谁承认了!”贺芸躲在翟瑾言身后反驳,“别随便给我强加头衔!” 帕夏没理会贺芸,转头看向翟瑾言,挺直腰杆道:“我们有多久没有正式打过了?倒不如今天好好比一场,谁赢,谁带走她!” “你带不走!”翟瑾言冷声说着,手里的剑便已经亮了出来,“不过是先祖的一句语言罢了,怎么就能断定她就是天选之子?即便她是,你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 翟瑾言说完,主动提剑迎了上去,两人立马交缠在一起。 贺芸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二人厮打在一起,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道这个地步,到最后,也只能哀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空木箱。 什么狗屁先祖,如此不靠谱,怎么能留言将自己的国家随随便便交给另一个穿越者呢?如果那人品性不好,三观不正,岂不是害惨了自己的后人。 也怪自己好奇心太重,非要替帕夏解开数独,跑来看宝藏,早知道方才随便错指一根柱子,就能了结了帕夏,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情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我的东西 【帕夏:几年前我们因为一座城墙而战,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 【翟瑾言:那得问你,为什么总是惦记我的东西!】 —————————— “你先走!”翟瑾言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贺芸,“到对面去!” 贺芸点头,赶紧顺着来时的路跳上石柱,说实话,高耸的石柱贺芸看着还是有点心慌,毕竟一个站不稳,就会落到流沙坑里。 “不许走!”帕夏大叫,立马侧身绕开翟瑾言准备追上来,翟瑾言将剑一横,直接打断了他的动作,将人拦了下来。 帕夏索性后退一步,趁着与翟瑾言拉开距离的空闲抬手吹了一声口哨,一时之间,便响起了好几声淌水的声音,随即几个黑衣人便占据了对面的石板。 贺芸吓得不敢往前,只得回头求助地看向翟瑾言:“现在怎么办?” “在原地等我!”翟瑾言平静回答,招呼帕夏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了一些。 帕夏也提高了速度,反应神速地接下翟瑾言的每一招,甚至还有功夫笑,“几年前我们因为一座城墙而战,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 “那得问你,为什么总是惦记我的东西!”翟瑾言面色平静地回答,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一些,“你并不是信鬼神之说的人,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封意味不明的卷轴?” 帕夏扯嘴轻笑,果然,此人还是懂自己的。 “旁的我不信,但这位先祖的话我信!”帕夏认真地说,“这是她的命!” 翟瑾言招架之余回头扫了一眼站在石柱上等自己的贺芸,看向帕夏浅笑,“她这人,从不信命!” 帕夏还欲再说其他,翟瑾言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帕夏差点躲闪不及,被翟瑾言刺到,然后翟瑾言似乎并没有打算伤他,及时收了剑,只是趁着他转身躲避的机会快速跳回石柱上,抱起贺芸,往对面冲。 “不要让他们逃了!”对面不知何人大叫了一声,随即便看到好几支箭飞来,翟瑾言将手用袖袍盖住贺芸的头,护住她躲开弓箭的攻击。 “住手!”反应过来的帕夏提着弯刀走到沙坑边大喊,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有几只箭落在错误的石柱上,而且力道过大,立马触动了机关,引得整个流沙坑了的石柱都跟着抖动起来,翟瑾言抱着贺芸刚踩到另一根石柱上,脚未站稳,便被一阵剧烈的抖动晃下了沙坑。 翟瑾言拧了一下眉,紧紧裹住怀里的贺芸,另一手挡住自己的口鼻,抱紧贺芸倒进了流沙里。 流沙之中越挣扎越受缚,所以翟瑾言除了抱紧贺芸没做其他多余的动作,流沙很快就开始下陷,不一会儿便将沙坑里的二人盖的不见踪影了! 帕夏趴在沙坑便看了好久,直到所有的机关又恢复如初,才猛然起身,快步踩着石柱跳了过去,直接抬手朝着方才喊话的侍卫打了一巴掌,所有的侍卫皆跪了下去。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帕夏下令道,“就算是把这古城拆了也要给我将人找出来!” 流沙杀人,并不是毫无生机,很多流沙坑下面都是有空层的,如果不是绝密的死空间,坠入流沙的人还会有生还的机会,何况,一同掉下去的还有翟瑾言,帕夏认为这种生还的可能会更大。 当初不知道先祖留下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帕夏总担心自己冒然挖掘会毁了先祖的宝藏,所以不敢让人擅自去挖掘流沙坑,如今既然已经拿到了卷轴,这座古城显然没有贺芸的命重要! - 贺芸躲在翟瑾言怀里感受到了下坠感和流沙挤压自己身体的压迫感,一时间以为自己这回是真的把自己作死了,所以当翟瑾言揭开衣袖的那一刻,贺芸还有些诧异。 “升天堂这么快的吗?”贺芸微呆地望着翟瑾言道。 翟瑾言神情平静,“你这么想死?” 贺芸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四周,又惊喜地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我居然没死?” “原来从流沙坑里掉下来不会死?那帕夏怎么这么怕这个机关?”贺芸诧异地问,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宛如钟乳石一般的石锥倒挂在顶上,时不时地从哪个地方漏下来一堆黄沙。 “掉下来不一定死,但如果走不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翟瑾言已经掸尽了身上的黄沙,“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嗯嗯。”贺芸点头,赶紧从黄沙堆上下来,走了一路,在黄沙里看到了好几处尸骨,“这都是帕夏的属下?” “应该是。”翟瑾言瞥了一眼,已经化成了白骨的尸身还有几片残破的布甲,确实像帕夏的士兵所穿。 “是个死坑!”翟瑾言转了一圈皱眉道,“没有任何出口。” “那怎么办?”贺芸丧气地扫了一眼四周,“这里没有水源、没有实物,如果没有出口的话就只能活活饿死在这里。” 贺芸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些裹在黄沙里的尸骨,指不定有许多人就是饿死在这里的。 “你做什么?”贺芸瞥到翟瑾言正站在一具无头尸骨旁边。 “这具尸骨很奇怪。”翟瑾言低声说,“旁的人要么死在黄沙堆里,要么饿死在石壁旁边,只有这个跟别人不同。” 贺芸靠过去看了一眼,正如翟瑾言所说,这人的侧卧,一只手撑着身体,头因为化成了白骨,滚落在了不远处。 “他的手似乎指着地上?”贺芸指了指白骨的手,半握半展,很像指引。 “是地上,地上有东西!”翟瑾言反应过来,抬手将贺芸往后挡了挡,“你让开!” 贺芸乖乖退后,看着翟瑾言用脚将地面的黄沙拨开,浅浅的黄沙下面有一块刻着这的石板。 之所以会认为是字是因为贺芸第一眼看成了是英文,结果凑上去一看才发现,并不是英文,而是拼音! 不用想,肯定又是那位中二的先祖留下来的了,贺芸根本都来不及去拼读石板上的内容,现在内心将这位不务正业的先祖狠狠鄙视了一番! 【作者:官方撒糖有木有~战王亲口承认,贺芸是他的!】 【贺芸:滚,劳资不是……呸,劳资不是谁的东西!】 【作者:嗯嗯,是他的人!】 【翟瑾言:嗯!】 第一百一十章 梦话 【翟瑾言:你方才一直说梦话。】 【贺芸:我都说了什么?】 【翟瑾言:你说,你要嫁给我。】 —————————— “看得懂吗?”翟瑾言站在旁边问,贺芸的表情告诉他贺芸应该能看懂。 “嗯。”贺芸应了一声,这才认真拼读,“骚年你好,当你看到这块石板时,说明你已经与我的王国失之交臂,但身为同道中人,我也不能对你见死不救,以此为坐标,往东南方向走十米,有出口。” 中二先祖还好心地标注了北! “走吧,我们可以出去了。”贺芸无力地站起身,一点也不想再看到关于这位中二先祖的任何留言。 “一、二、三……”贺芸用脚步量了大概十米,发现正好站到石壁边上,便蹲下来,在四周检查了一番,竟然没有找到任何开关。 “难道不对?”贺芸锁紧眉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的方向应该没错啊? “如果不在地面,那就应该是在上面。”翟瑾言走上来将贺芸脚边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抬头看向头顶。 两人头顶有一个十分显眼的钟乳石锥。 “你这么一说,这个石锥跟其他的比起来好像不一样。”贺芸仰头说。 “退开一些!”翟瑾言让贺芸退后,自己走到沙堆里捡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拽在手里,用力地朝着石锥的根部抛去。 长剑卡进石缝中,随即整个沙堆顶部又开始震动起来,不断有黄沙漏下,翟瑾言赶紧回身,再一次将贺芸护到自己的袖子下面,拉着她挨着石壁躲起来。 轰隆声带着一串铁链滑动的声音,待震动停止,黄沙沉下,贺芸从翟瑾言的怀里探出脑袋来,才看到方才头顶的钟乳石早在地上摔成了几截,钟乳石的地方有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从洞口处垂下来一挂铁链焊接而成的挂梯。 “这位先祖可真是个人才!”贺芸忍不住又将中二先祖鄙视了一遍,才从翟瑾言怀里出来,拍拍身上的沙尘,“走吧,但愿爬上去之后不需要再破解什么机关了。” 翟瑾言扫了一眼贺芸的背影,走上前,用力拽了拽悬梯,侧开身子,“你先上。” 贺芸知道翟瑾言这是君子风范,也不与他客气,先上了梯子,翟瑾言一直在下面为她拽紧悬梯,以免悬梯摇晃不停。 贺芸的身体本就虚弱,跟着跑了一天,再加上方才又摔下沙坑,又累又疼,几乎是咬着牙才爬了上去,好在洞上面是一片草地,贺芸直接瘫倒在地上,还不忘朝下面喊:“上来吧,应该没有危险。” 翟瑾言伸手拽住悬梯,借着轻功,几下就爬了上来。 “你怎么还是这么精神?”贺芸躺在地上,无力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翟瑾言,“我再也不想来这个鬼地方了,也再也不想看到帕夏的这位先祖了。” 翟瑾言没有搭言,只是静静走到贺芸身侧蹲下。 “干嘛?”贺芸诧异地问。 “背你回去。”翟瑾言平静地说。 贺芸愣了一下,赶紧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撑起身,趴到翟瑾言背上,翟瑾言伸出双手托住贺芸的腿,起身离开。 贺芸懒懒地趴在翟瑾言的背上,一来是没有力气,二来,是有点贪恋这种感觉。 先前翟瑾言背自己过石柱的时候,贺芸还未曾有这种感觉,此时无力地贴在他的后背上,竟又勾起对哥哥的回忆。 “你知道怎么走吗?”贺芸懒懒地说,“如果我们能有一盏油灯就好了。” 翟瑾言沉默不语,脚步却没有任何停留。 “你能辨别方向吗?”贺芸又问,“在森林里迷路,可以看树枝的长势,枝叶茂密的那一面便是南面!” “闭嘴!”翟瑾言忽然轻喝道。 贺芸委屈地咬咬嘴唇,只好闭嘴不再作声,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她不过是想念哥哥,想多听翟瑾言跟自己说几句话罢了,谁知道翟瑾言竟然这么冷漠,完全没有哥哥的感觉。 同样,翟瑾言也觉得难受,贺芸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打在他的颈窝,宛如致命的毒药,叫人迷失。 寂静的林子里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空气中裹着浓浓的水汽蒸发后的温热气息,贺芸的耳边只有翟瑾言果断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的,不紧不慢,十分有规律,催人入梦。 后来,贺芸就在翟瑾言的肩上睡着了,再醒来时,赫然发现两人已经快到军营门口了。 “你背着我一路走回来的?”贺芸微微支起身子,将头越过翟瑾言的肩膀问还在步行的人,“从兰城走回来,还得穿越沙漠,你……” “出口离我们的营帐并不远。”翟瑾言平静地说着,脸不红,气不喘,当真看不出来剧烈运动的样子。 贺芸眨眨眼,稍稍动了动,“你放我下来吧。” 即便翟瑾言说不远,贺芸也猜到至少有十几里路,他一路背着自己,就算不重,姿势也麻了。 翟瑾言并没有打算放下贺芸,反倒是紧了紧手,“你是不是病了?” “嗯?有吗?”贺芸抬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摸出什么名堂,便又伸手探了探翟瑾言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似乎没发烧,就是觉得喉咙干痒,可能有点生病,但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病,不用担心。” 贺芸自言自语,完全没有注意到翟瑾言的脚步声没有了。 翟瑾言在贺芸贴上自己额头的那一下,便怔在了原地。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贺芸重新趴下来,贴在翟瑾言的肩头问。 翟瑾言这才缓缓回神,继续抬脚朝军营走。 “你方才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贺芸立马紧张地抬头盯着翟瑾言的侧脸,“我都说了什么?” 翟瑾言感受到了背上人的紧张,微微沉默后,轻声道:“你说,你要嫁给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成何体统 【小公爷:你放他下来,你背着他干嘛,成何体统!】 —————————— 方才还十分警惕地盯着翟瑾言的贺芸忽然间面色酱紫,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两颊的温度在迅速升高,就好像发烧了一般。 虽然这话自己平日里总是挂在嘴边上,但换个角度,从翟瑾言嘴里说出来时还是令人羞耻。 同时,会让贺芸反应如此剧烈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贺芸原以为翟瑾言会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穿越的事情,生怕自己在无意中泄露了什么,没想到他听到的是这句,这倒叫贺芸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反应也格外的剧烈。 翟瑾言说完那句话便沉默不语,他极力平稳自己的心绪去感受贺芸的反应。 这一路,贺芸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叫的最多的便是“哥哥”,还说自己的声音像“哥哥”,又说难受,死亡的感觉,窒息的感觉,然后还说要报仇,为了报仇而嫁给自己。 因为贺芸是无意识地蹦出这些信息来,说的断断续续,毫无章法,翟瑾言也只能勉强听个大概,没办法将所有的信息连贯起来,但也不乏让他深思。 背着贺芸走回来的一路,翟瑾言想了许多: 首先,贺芸上面只有两个姐姐,能称得上哥哥的只有贺家大府的两位公子,但贺芸与二人关系恶劣,根本不可能会在病糊涂的时候还对他们念念不忘,那么这位“哥哥”只能是其他人,是谁,翟瑾言猜不到,只是隐约觉得应该和贺芸在东海建的“贺宅”有关,但绝对没有脑洞大到往穿越那方面想。 其次,翟瑾言总算知道了贺芸接近自己的原因,为了报仇,只不过为了什么事情报仇,为谁报仇,找谁报仇,这些说的不明,翟瑾言首先想到的便是贺家本府,但又因为贺芸说了窒息的感觉这样的话,叫翟瑾言不敢武断下决定,打算回去后让青山仔细去查查。 不管是哪一点,都还没有到可以揭开与贺芸对质的时候,所以翟瑾言才故意挑了一句特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转开贺芸的注意力,最后,他显然是成功的。 贺芸用手撑着翟瑾言的肩膀将自己与翟瑾言拉开些距离,然后用发热的额头抵在翟瑾言的后背上轻声道:“那你娶吗?” “我……”翟瑾言正要回答,巡逻的士兵注意到二人的身影,大喊一声:“王爷回来了!” 故此,翟瑾言没有再说下去,贺芸也没再坚持等他的回答,无力地瘫回道翟瑾言的后背上,心中暗道:我大概是真的病了! “没事吧?”翟瑾言感觉到后背上的人猛然倒下,轻声问。 “难受。”贺芸贴在翟瑾言的后背糯糯地说。 翟瑾言立马加快了脚步,快步朝着军营走去。 军营里面也急冲冲地迎出来一群人,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安君逸。 “王爷,你去哪了?我等了你一天,你再不回来,我都……”安君逸一面迎上来一面急切地说着,忽然,目光瞥到翟瑾言背上的人。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外面昏昏暗暗的,谁也没有注意到翟瑾言身上还背着人,待二人走到营寨门口,被哨兵的篝火照亮,大家才发现,翟瑾言还背着一个人。 贺芸将埋着的头抬起,俯视了一眼满眼诧异的安君逸,勉强扯嘴:“小公爷怎么来了?” 安君逸一开始只是诧异翟瑾言为什么会背着一个人,待看清背着的人是贺芸之后立马炸毛,用手指着贺芸道:“你……你怎么……” “呵呵呵,小公爷看到我这么激动?”贺芸知道安君逸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打趣他,随后扭头看向翟瑾言,“我难受,真的!” “嗯。”翟瑾言浅应了一声,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背着贺芸往主帐走,使得那些原本打算上前帮忙的将士纷纷将话憋在了喉咙里。 “你放他下来!”安君逸回过神来,吼叫着跟在翟瑾言身后,“你背着他干嘛,成何体统!” 翟瑾言没有理会他,径直背着贺芸进了主帐,其他将士们不敢跟上来,自觉在外面止步,安君逸照旧跟了进去。 “你……你怎么还把他背进主帐来了?”安君逸质问地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将贺芸直接背到她的床边放下,淡然地扫了一眼安君逸道:“她住在这。” “什么!”安君逸宛如爆炸的爆竹一般涨红脸跳了起来,拿手指了指翟瑾言,又落在贺芸身上,“你……你怎么可以……” “她生病了,需要休息,你先出去,晚点我再问你来这里的原因!”翟瑾言皱了皱眉,决定先将咋咋呼呼的安君逸先支出去。 “不是,你知不知道他……”安君逸不肯走,上前要跟翟瑾言解释。 “还不走?”翟瑾言目光一瞥,直接打断安君逸的话。 安君逸被翟瑾言一眼看得内心发慌,赶紧闭了嘴,不甘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贺芸,往后退了一步,弱弱地说:“那我先出去,但你千万要跟他保持距离,注意礼节啊!” 安君逸出去后,营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方才还躺在床上的贺芸已经坐了起来。 “没事,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有事就去忙吧。”贺芸仰着头体贴地说,“小公爷大老远的过来,或许是有急事。” 翟瑾言盯着贺芸,瞧她两面涨红,应该是发热的缘故,“让军医来给你瞧瞧。” 贺芸却轻笑出声,懒懒地往旁边靠了靠,“算了吧,我还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再说了,要是让军医们知道战王你在主帐里藏了一个女子,你以后如何在军中立威?” “不就是头疼发热罢了,死不了的,你要实在担心,叫军医帮我熬一碗大青根送来。”贺芸抬眸瞥了一眼翟瑾言。 说到大青根翟瑾言不得不想起玉溪的事情,便往前两步,站到贺芸面前,直直地盯着她道:“你真以为大青根无所不能,包治百病?”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造地设 【贺芸:若是早知道王爷身边能手一堆,我是绝对不会跟着去冒险的。】 【翟瑾言:你也跟外面传道的怯弱公子不一样。】 【贺芸:所以,咱两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贺芸看着翟瑾言的神情便明白翟瑾言指的什么事,装憨地笑笑,“原来王爷早就知道了?” “本王若是不知,你便打算一直用那药给我治时疫?”翟瑾言平静地问。 既然都聊到这里了,翟瑾言索性多问一些。 贺芸往后缩了缩,继续憨笑,“这能怪我么?还不是王爷您防备心太重,不肯相信魏胖子!我日日都跟在你身边贴身照顾,能不知道您没吃魏胖子的药,之所以给你吃大青根,不过是顾忌你的面子,帮你遮掩罢了。” “我原以为你真的就如外面传言的那般是个莽撞王爷,才费尽心思地跟着你去了玉溪,若是早知道王爷身边能手一堆,我是绝对不会跟着去冒险的。”贺芸又说。 翟瑾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也跟外面传道的怯弱公子不一样。” 贺芸微怔,随后轻轻抿嘴,“所以,咱两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贺芸话一出口便又后悔了,最近真的是撩王爷撩出习惯了,简直出口成撩,但是刚刚在军营外面还深刻探讨了婚嫁问题,这样说下去又得绕回到那个令人高烧的话题上,所以贺芸故作淡定地往软枕里趴了趴,“王爷,我该更衣休息了,您是不是得回避下。” 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转身离开,只在转身的瞬间用眼角瞥了一眼贺芸:她这是害羞? - 翟瑾言出了主帐,立马被守在外面的安君逸拦住。 翟瑾言忽视安君逸,吩咐人在门口好生守着,不要让人随意闯入,又吩咐军医熬一碗去热的药,这才有心思料理安君逸。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翟瑾言看向安君逸道。 安君逸能文不能武,又没在朝廷里挂职,绝不可能是因公前来。 “额……这事不急,我有另外一件急事跟你说!”安君逸说着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偷摸地拽着翟瑾言到一处偏僻处,压低声音道:“你赶紧将贺芸赶出去!” “为什么?”翟瑾言问,“你以前不是挺欣赏他的吗?” 安君逸当下两腮绯红,想起自己以前确实经常夸赞贺芸,夸他好看,有趣等等。 “那是我不知道他的为人!”安君逸窘迫地说,“你可还记得我们三人在温汤庄子喝酒的事?” 翟瑾言淡然道:“那日醉的不是本王。” “行行行,是我醉的厉害,所以都说醉酒误事啊!”安君逸满脸的悔不当初,“那日我就是因为醉酒才忘了贺芸说的话,后来我就都想起来了,贺芸他……他竟然喜欢男人!” 翟瑾言毫无反应,只是清淡地又重复了一遍上一句话:“那日醉的不是本王!” 安君逸愣了一晌,才反应过来,炸毛地说:“对啊,你没醉啊,你应该听清楚他说什么了啊,他明明说喜欢男人!那你还不赶紧将他送走!” “现在不行。”翟瑾言有些不愿意跟安君逸聊下去了,说实话,即便是他,徒步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是会累的,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听安君逸说这么无趣的事,但他又深知安君逸的性格,今日若是不说明白了,接下来他会实时找机会提起。 “为什么?”安君逸看向翟瑾言的神情由诧异变为惊恐,“你该不会……说起来你确实从未对哪位女子感兴趣……” 安君逸还欲继续往下说,翟瑾言一个了冷眼,立马让其禁声。 “行,我知道你不是,但防不住他动心思啊。”安君逸乖巧地说。 “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翟瑾言说。 安君逸暗道:完了,完了,都已经开始帮他说话了,看来我已经说晚了。 “他如今是本王营中的谋士,你日后说话注意点,不要暴露了他的身份。”翟瑾言提醒了安君逸一句。 安君逸虽然咋咋呼呼,却也分的清轻重,点了头。 翟瑾言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合眼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而来?” “皇上病重了。”安君逸小声凑到翟瑾言身边说,“病的极重,几日不能临朝,朝中已经在商议立储之事,为此几位皇子都蠢蠢欲动,我爹担心我莽撞惹事,让我出城躲躲,我无处可去,只好来了你这里。” 翟瑾言垂下手,眉间并未因为揉捏舒展多少,“知道了,你就待在营中吧,照这情形,我们大概要到年后才会回金。” “真好!”安君逸竟然还有些兴奋。 老国公爷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舍不得他从军打仗,便只许他学文,但男子对于军营都天生向往,听到自己能够在军营里住下,心里异常欢悦。 “不要惹事,否则提前送你回去。”翟瑾言看着他雀跃的样子不得不细心提醒。 “一定,一定。”安君逸答得十分狗腿。 “回去吧。”翟瑾言转身道,“让周副将给你安排营帐。” “我不可以住在主帐吗?”安君逸拉住翟瑾言问。 “主帐不是谁都能住的!”翟瑾言无奈地提醒。 “可贺芸就住了。”安君逸委屈道。 “她不同。”翟瑾言无语,扼制住自己将安君逸拍飞的冲动。 “他不同?!”安君逸诧异地盯着翟瑾言,“你们该不会……” “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回金了?”翟瑾言横眼扫过去。 安君逸立马闭嘴,松开翟瑾言,乖巧道:“我去找周副将。” 翟瑾言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安君逸离开后又独自在主帐外站了好一会儿。 储位之争,来的这么快吗? 看来自己在这里的安稳日子也没多久了,得尽快找到药引才行。 翟瑾言回神,转身准备进营帐,正巧看到士兵送药过来。 翟瑾言想到贺芸害怕被人识破身份,便伸手将送药的士兵拦下,“本王拿进去。” 士兵赶紧恭恭敬敬地将药送上,便立马退了下去。 迷迷糊糊地睡在主帐里的贺芸绝对想不到,自己在军营里的地位又上升了一步,很快,整个军营里都在传:王爷亲自给军师端药!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在 【贺芸:别杀我,救我!】 【翟瑾言:别怕,我在,没人能害你。】 —————————— “咦,这药真苦,是大青根吗?”贺芸只抿了一小口,便皱着眉头将药碗递出去好远,埋怨地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翟瑾言,“当初我照顾你的时候,生怕你苦着了,给你药里放蔗糖,如今反过来,你即便不懂怜香惜玉也该懂知恩图报吧?” “军营里没有蔗糖。”翟瑾言平静地说,“良药苦口,全部喝了。” “不喝。”贺芸拧着眉摇头,将药放到床边的凳子上,懒散地倒在床上说:“那是你不肯费心思,不过是一点蔗糖而已,还能难倒你战王。” 翟瑾言沉默了一阵,弯腰将贺芸放下的药碗端起,“喝了,明日我让青山去给你弄蔗糖。” 贺芸眉眼一转,坏笑道:“要不你喂我?兴许借着您这高贵的手,药喝着就甜点呢?” 翟瑾言稍作迟疑,端着药碗的手往前送了送,贺芸面上一喜,重新坐起身,凑过去咬住药碗边沿,翟瑾言小心地将药碗慢慢抬高,直到药碗见了底,才收手。 “休息吧,”翟瑾言端着空碗说,“如果难受叫我。” 贺芸擦了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舒服地睡下,浅笑着看向翟瑾言的背影。 贺芸知道自己方才又故意撩拨翟瑾言了,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若不是怕翟瑾言反感,她恨不得翟瑾言可以守在自己床边,就好像父母去世那年,哥哥守在自己床边一样。 贺芸知道这样不好,也知道这对翟瑾言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哪怕就一会儿,也想稍稍任性下。 - 翟瑾言吹灭了靠近贺芸这边的灯,只在案桌上点了一盏灯,桌上摊开的是暗卫们送来的消息,鬼面蛾的下落还是没有线索。 翟瑾言第一次听说鬼蛾是从葛启尔,也就是兰城帕夏嘴里听来的,所以翟瑾言去兰城找帕夏,并不全是为了贺芸,也是为了问鬼蛾的事情,但进展并不是很顺利。 帕夏说他自己并未见过鬼蛾,鬼蛾的事是从先祖那里留下来的故事,如今兰城附近还有没有鬼蛾都不一定。 翟瑾言忽然皱眉,抬手捂着胸口撑了一会儿,单手从腰间摸出来一支小瓶,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服下,又撑在桌上缓了一会儿,胸口的绞痛才缓缓退去。 翟瑾言将手里的小瓶举起,透着油灯的灯火,可以看出瓶子快要见底了。 翟瑾言冷笑了一声,将小瓶紧紧地拽在自己的手里。 一年又要完了,马上又该换新药了,如果这次找不到鬼蛾,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机会。 翟瑾言盯着药瓶看得正出神,旁边贺芸的床上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翟瑾言立马将药瓶塞回腰间,快步走到贺芸床边。 贺芸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团,额间布满汗珠,嘴微张,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别杀我,救我……” “救我……” 翟瑾言皱眉,知道贺芸又开始说胡话了,就好像在自己背上的时候,原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是真的十分难受。 “别怕,我在,没人能害你。”翟瑾言依着贺芸床边坐下,温声道。 贺芸立马有了回应,慌张地伸手在被子上摸索着,“哥!哥!” 翟瑾言凝眸,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贺芸好像是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 “我在。”翟瑾言应着,慢慢将自己的手递上去。 贺芸一抓到翟瑾言的手便安分了许多,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只是仅仅地拽着翟瑾言的手道:“我怕,我难受,我怕,我难受……” 翟瑾言盯着喋喋不休的贺芸看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掏出自己的帕子,侧身,将贺芸额头的汗擦去,擦汗中,翟瑾言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贺芸的脸,方才还喋喋不休的贺芸,突然间就不说话了,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哥”。 翟瑾言愣住,盯着贺芸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放下自己的帕子,伸出手,用大拇指在贺芸的眉间摸了摸,将她紧皱的眉眼细细推开。 “哥。”贺芸又叫了一声,带着些许甜腻的意味,嘴角甚至还有些笑容,握着翟瑾言的手也不似先前那般紧张。 翟瑾言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抽出,将贺芸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直愣愣地盯着贺芸的脸出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翟瑾言轻声道。 然而床上的贺芸已经情绪平稳地睡熟过去了,根本没有打算回应翟瑾言的问话。 翟瑾言倒也没指望她回答,略微在床边坐了坐,便起了身,外头传来五更天的梆子声,翟瑾言又捏了捏发胀的额头,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 贺芸再没有胡言乱语,主帐里的二人安安稳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先醒过来的还是贺芸,喉咙痒得难受,坐起来猛地咳了一通,成功将熟睡中的翟瑾言吵醒了。 翟瑾言匆匆披了外衣下床,走过来,伸手探了探贺芸的额头,平静地说:“不热了。” 贺芸止了咳,诧异地盯着翟瑾言,半晌,才蹦出一句话:“是我病糊涂了吗?我怎么看到你主动摸我额头了?” 翟瑾言微微将探额头的手藏了藏,一脸认真地说:“你这病的有些严重,今日就不要出去了,我会让人在主帐里多加几个暖炉。” 贺芸眨眨眼,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地上的线,“那我能越界吗?就这么点位置,我都没办法活动开手脚。” 翟瑾言瞥了一眼自己先前定下的界线,想到自己昨晚不知道已经越了多少回了,只是浅浅交代一句:“不要乱动东西!” “是!”贺芸敞亮地应了一声,一时兴奋得意忘形,立马就来了报应,咳得面红耳赤。 “至于吗?”翟瑾言不屑地说着,顺手倒了一杯茶给贺芸。 贺芸接过茶抿了两口,顺了气,“能得王爷这般照拂,激动啊!” 翟瑾言抿嘴,心道这样就激动了,昨晚本王还帮你擦汗了,而且你还拽着本王的手睡了半晌…… 当然,这些翟瑾言是不可能说出来,贺芸不要脸面,他是要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坏心 【翟瑾言:本王身边不留好奇心重的人,哪怕是病人。】 【贺芸:我没坏心,只不过是想帮帮你罢了。】 —————————— 因为得了翟瑾言的赦免,贺芸的心情极好,早上吃了半碗白粥和一个馒头,便兴高采烈地在主帐里晃荡起来。 翟瑾言的主帐比旁的营帐大,中间的地方摆了一张铜制帅案,帅案后面立着一架屏风,隔出来的空间便是翟瑾言的卧室,而贺芸的卧室则是在帅案左侧临时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翟瑾言正在帅案前处理公文,贺芸不敢靠他太近,只在周围转悠,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看头,便将主意打到了帅案上,趁着翟瑾言不注意,一点一点地往帅案边凑,每靠近一点,便略微停停,只要翟瑾言不出声,便又继续往前,就这样,不一会儿,贺芸便挪步到了帅案侧面。 翟瑾言注意到贺芸的时候,贺芸便坐在帅案旁边的地毯上,下巴枕在帅案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翟瑾言的手。 注意到翟瑾言看过来,贺芸连忙坐起身子,笑着道:“你忙,你忙,我就看看,绝不打扰你!” 翟瑾言便忽视她,继续看手里的公文,都是些从京城里传来的消息,皇上病倒,皇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每个人都有点小动作,报送到翟瑾言这来的消息自然也比平日里多一些。 翟瑾言有些庆幸自己正好躲了出来,否则,以自己的身份,在金城,必然成为众位皇子的拉拢对象。 贺芸盯着翟瑾言看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没趣,目光在翟瑾言的帅案上搜寻起来,不一会儿,便瞥到了翟瑾言前几日晚上看的地图。 贺芸偷偷扫了一眼翟瑾言,将手慢慢地放到帅案上,装作无意般一点点朝桌上的地图靠过去。 一样的方法,没动一会儿就看看翟瑾言,只要他不说停便又继续往前挪,眼看着手马上就要碰到地图了,手背突然被笔杆狠狠敲了一下。 翟瑾言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贺芸的小动作,只不过比起手里烦心的公文来说,贺芸的小动作有趣多了,便放任她多作了一会儿,但也仅仅是一会儿。 贺芸委屈地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冷声道:“再动你就出去。” “我可是病人!”贺芸拧着眉头撒娇卖惨,“还是因为你病的。” 翟瑾言用笔杆将贺芸放在地图边的手挑开,“本王身边不留好奇心重的人,哪怕是病人。” 贺芸怏怏地收回手,继续趴在帅案边道:“我没坏心,只不过是想帮帮你罢了。” “本王不需要你的帮助。”翟瑾言拒绝的毫不犹豫。 “无情!”贺芸直起腰身,鄙夷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还欲再说什么,另一个莽撞的声音进了主帐,紧接着,贺芸便被人用力地推到了一边。 “你离王爷远点!”安君逸一脸防备地将贺芸同翟瑾言隔开。 安君逸用的力气并不算大,贺芸只是被推开了些,并未伤到,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我离他很近吗?又没肢体接触。” “你……你还想有肢体接触!”安君逸觉得贺芸极其不可理喻,当下转身对翟瑾言道:“你都听到了,他就是心怀不轨,你不能再留他在主帐了。” “王爷,你早上可说了我今天不能离开主帐,说话要算话!”贺芸立马勾头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瞥了一眼二人,“再吵架,你们两个都出去!” “我不去,我是病人!”贺芸说着立马走到帅案边上坐下,双唇紧闭。 安君逸看了一眼贺芸,也赶紧坐到帅案另一边,“我也不走!” 开玩笑,如果自己走了,贺芸又对王爷施坏招怎么办?所以,坚决不走。 翟瑾言不理会二人,抖了抖手里的宣纸,在桌上铺平,提笔写字,他需要给金中的人回信。 贺芸和安君逸便一左一右地眼神厮杀了一番,最后二人都觉得无趣,达成共识,暂时休战。 过了一会儿,贺芸从帅案侧面溜到帅案前面,用眼神给安君逸示意了好几下,将人也交到了帅案前面。 “玩游戏吗?”贺芸轻声问。 安君逸点头,“玩什么?” “下棋!”贺芸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张方才在桌上偷藏的白纸铺在地上,然后又摸索着将手伸到帅案上面,在墨汁里蘸了蘸。 拿着毛笔正准备蘸墨的翟瑾言看着在磨盘里摸瞎的手,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没有发话。 贺芸用蘸了墨的食指在纸上画了几道,白纸上便出现了一个简单的“米”字棋盘,贺芸伸手在白纸的周边掐下六个小片,在其中三个上面盖上了自己的黑手印,将白色的三个放到安君逸面前。 “白子归你,黑子归我。”贺芸一面说一面将棋子摆好,“一次走一步,棋子被围住了就被拿掉。” 贺芸一面说一面给安君逸演示了一番,因为米字棋规则过于简单,安君逸听一遍便表示明白了。 “来吧。”安君逸说,对于新棋盘跃跃欲试。 “让你先走。”贺芸大方地说。 安君逸也不退让,先将右子居中,贺芸立马将自己的右子推前,安君逸一愣,这样自己的左子不能动,而中子则被自己的右子挡了去路,无奈之下,只得将居中的右子右移,贺芸立马趁胜追击,将自己的中子推上,安君逸无奈,中子右移,贺芸中子再上,先收了安君逸的左子。 如此下来,第一局自然是安君逸败了。 “再来!”安君逸不甘地说。 “等一下!”贺芸叫停,又摸索着将手伸到帅案上的砚台里,蘸了墨对安君逸道:“惩罚!” “还有惩罚?你先前并没有说。”安君逸诧异道。 “玩游戏不惩罚我难道是为了跟你一起打发时间么?”贺芸说得理直气壮,“愿赌服输哦。” 安君逸拧眉看了看贺芸手指上的墨汁,无奈道:“罚什么?” 贺芸抿嘴一笑,勾身往前,在安君逸反应过来前用手指在他的脸蛋上画了一下,然后得意地说:“输了画猫脸!” 安君逸窘迫地红了一下脸,低头将棋盘摆好,“再来,再来,这回你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惩罚 【翟瑾言:错了就应该惩罚!】 【贺芸:不应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翟瑾言:在我这里一向都是罚了再改!】 —————————— “怎么又是你赢!”安君逸诧异地看向贺芸,抬起的脸上已经有六七道胡须。 贺芸哈哈大笑,直接起身用手指在砚台里蘸了墨,蹲下身往安君逸脸上画,愿赌服输的安君逸完全没想过要躲。 两人下棋下的起兴,慢慢地就忘了帐篷里还有个严厉的翟瑾言,声音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猖狂,若不是翟瑾言也在用墨,二人恨不得直接将砚台端到地上玩。 “不玩了,不玩了,你技术不行,脸上都没地方画了。”贺芸得了便宜还卖乖,及时终止游戏,“米”字棋实在是太简单了,套路也不过那几种,安君逸多下几把便慢慢掌握了规律,贺芸赢他赢得越来越吃力,上把就差点输掉,所以贺芸赶紧说不玩了。 “不行,怎么也得让我赢一把。”安君逸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企图伸手抓住要逃跑的贺芸。 “不玩了,不玩了,我累了。”贺芸一边说一边躲。 “你不厚道!”安君逸咬牙,“不玩也行,你也给我画一下,你都把我的脸画成了这样,少说也得挨上一下才行!” “我这是凭本事赢的!”贺芸理直气壮地说。 “不行,就得给我画一下!”安君逸说在伸手在砚台里蘸了一点墨,举着手指上前去追贺芸。 贺芸仍在生病,精神气没平日足,跑起来自然不是安君逸的对手,安全起见,她便故意往翟瑾言身边跑,料定安君逸不敢在翟瑾言身边捣乱,哪知道这回安君逸输红了眼,铁了心也要给贺芸画上一道猫须,完全无视了翟瑾言的存在,举着手指冲到贺芸面前,伸手一划。 贺芸就势往帅案下一蹲,安君逸扑了空,手顺势划开,完美地撞在了翟瑾言的脸上。 主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在翟瑾言的肃杀的眼神凝视下,方才还嬉闹的二人秒怂,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帐外转。 “站好!”翟瑾言轻喝一声,放下手里的笔。 贺芸慢慢从帅案边探起头,与安君逸对视了一眼,乖巧地移到帅案前的空地上站好。 “都怪你!”贺芸小声说。 “赖你!”安君逸也不甘示弱。 “都闭嘴!”翟瑾言喝道,眼神扫视了二人一眼,慢慢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墨汁,随后将染了墨汁的帕子丢在帅案上,抬脚走到二人面前。 “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胡闹的!”贺芸抢先认错,还不忘抬脚踢了踢安君逸。 安君逸立马回神,跟着点头道:“我们错了,我不是有意的,再不敢了!” 翟瑾言拧眉将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声道:“错了就应该惩罚!” “不应该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贺芸小声问。 翟瑾言横眼扫过去,“在我这里一向都是罚了再改!” “我还病着呢,不能免罚吗?”贺芸硬的不行换软的。 “我看你跑的欢畅,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翟瑾言说。 “没有,我可严重了。”贺芸说着连忙抬手捂着嘴巴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说:“您瞧,我咳的肺都快出来了!” “咳咳咳……我也生病了!”一旁的安君逸忽然也跟着咳嗽起来,“八成是被贺芸传染了!” 翟瑾言白了一眼二人,毫不留情地说:“各把军规抄五十遍!抄不完哪都不许去!” 翟瑾言说完便又回到帅案边坐下,继续处理手头的公事,完全不给二人求情的机会,不一会儿,周铭带着士兵搬进来两张矮桌并纸笔等,士兵们看到花脸猫般的安君逸全程憋笑。 “分开放。”翟瑾言开口提醒,让士兵将二人的桌子摆开一些,以免二人又发生争执。 士兵们摆好桌子退下,贺芸和安君逸二人乖乖分左右坐下,翟瑾言提笔盯着桌上的宣纸道:“不要让我再听到任何多余的声音,否则多加一遍!” 贺芸和安君逸立马又来了一波眼神厮杀,最后无奈地抓起旁边的毛笔开始抄写。 一篇军规有两三百,但是要抄五十遍可不是小数目,贺芸一提笔便觉得困虫上脑,之后越写越觉得神情迷糊。 - 翟瑾言处理完所有公事后才意识到主帐安静的出奇,抬头望去,安君逸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主帐了,另一边的贺芸也没在抄写,趴在矮桌上睡的正香。 翟瑾言静静地看着,脸上不经意地挂上了笑意。 安君逸因为是国公府独子,自小娇宠无度,比寻常孩子便要皮许多,但即便如此,国公夫人亦不许他与贵族中的浪荡公子结交,而贵族中沉稳的公子们又不屑与跟安君逸深交,久而久之,安君逸便没什么朋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君逸喜欢跟着自己,说实话,自己跟他性格不一样,年龄也隔几岁,根本就不是能相处到一起的两个人,时间长了,便好像互相习惯了一般,自己习惯了安君逸的闹腾,安君逸则习惯了自己的冷漠,两人成了最不可能相处到一块的好朋友。 方才瞧见贺芸和安君逸在帐中嬉闹,翟瑾言忽然意识到,这才是安君逸该有的模样,也是贺芸该有的模样,什么权势站位、寻仇之类的事情都不该与这样的少年沾上任何关系。 翟瑾言看了许久,贺芸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反倒是因为鼻子堵塞,呼吸时发出的呼噜声在帐中越来越明显。 翟瑾言起身,慢慢走到贺芸的矮桌边,才发现贺芸手里还握着毛笔,而毛笔的一端在她脸上画出了一道浓墨。 “呵……”翟瑾言轻笑,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贺芸手里的毛笔慢慢抽出放到一边,至于她脸上的墨汁还未干尽,翟瑾言直接伸手为她抹掉。 “你!”开小差回来的安君逸撩开布帘后就看到这样一副情形,惊得瞪大了双眼。 翟瑾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吵醒贺芸,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手收回,转身走到贺芸身边,将熟睡的贺芸抱起,送进她的卧室。 安君逸全程愣在门边,心道:苍天啊,贺芸不会已经得手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怀疑 【贺芸:你堂堂一国首领,一直守着我,合适吗?】 【帕夏:那肯定是十分合适的!】 —————————— 贺芸一觉醒来,又已经是深夜,四周格外安静,贺芸稍一侧身,瞥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刚开始还以为是翟瑾言,没等笑出来,便被那人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贺芸紧张地裹着自己的被子往床脚缩了几步,嘴里还喊:“王爷,快救我!” “小点声!”帕夏拿手抵在自己嘴边轻声说,“你想把整个军营的人都引来吗?” 贺芸抱着棉被背靠床靠,生气地说:“你本就是敌军首领,把人引来正好抓你!” 帕夏嗤笑一声,“你还是敌军大祭司呢!不照样住在主帅营帐里!” “谁承认做你们祭司了!”贺芸立马反驳,“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我和王爷差点死在沙坑下面,我也是因为你才生病的!” 帕夏惭愧地点点头,“此事是我手下鲁莽,我会向你和战王赔罪。” 贺芸摆摆手,“赔罪就不用了,你别再追着我叫祭司就可以了,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答应做你们的祭司的。” 帕夏稍作沉默,神情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贺芸,“祭司并不是你能选择做不做,先祖遗言打开,所有的族人都应该尊崇,那么,你就是我们的祭司。” “你……”贺芸还欲怼上两句,却被帕夏抬手制止。 “虽然,我很希望你能一直跟我的族人待在一起,但我娘说,你并不是我们的族人,也不了解我们,不能立马就接受大祭司这个身份很正常。” “你娘说的很有道理。”贺芸赶紧附和着点头,“而且我不是接受不了,是完全不愿意接受。” 帕夏继续说:“我娘还说,诚心能感化一切,我今天来,便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再强迫你跟我回去做大祭司,但我会一直守着你,让你慢慢了解我,了解我的族人,直到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为止。” 贺芸原本想说不会有那一天,但转念一想,帕夏愿意等就由他等去,自己又不亏什么,何必与他多解释。 “你堂堂一国首领,一直守着我,合适吗?”贺芸问。 “只要风调雨顺,我的族人能够照顾好自己,即便我不在兰城也没关系。” 贺芸又说:“我如今可是战王身边的谋士,你怎么跟着我,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帕夏笑,“战王的军营不行,许多人跟我在战场上打过照面,我会暂时留在兰城将事情处理好,等你回去的时候跟你一起回去,金城里应该不会有人认得我。” 贺芸眨巴眼,看来帕夏是铁了心地要跟着自己了。 贺芸目光一转,微微带笑,“那你既然这样想,是不是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都会帮我去办?” “尽力而为!”帕夏答得异常坚定。 贺芸挑眉,“眼下就有一件事,你可知道,王爷在找什么东西?” 帕夏顿了一下,平静地说:“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贺芸皱眉,“你方才还说尽力而为。” 帕夏眼神坚韧,“虽然我答应会尽量帮你,但不代表我会出卖朋友,而且,他要找的东西很危险,我不会允许你去冒险的。” “冠冕堂皇!”贺芸极度不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故意忽悠我去冒险,害我差点葬身沙海!” 帕夏微微蹙眉,听到帐篷外有人轻咳,赶紧起了身,“我先走了,待我安顿好城中的事便来寻你。” “最好别来。”贺芸挥挥手,恨不得帕夏立马消失。 帕夏刚走,翟瑾言就进了屋,显然两人是约好的。 “你也觉得我应该跟他回去做祭司?”贺芸披了衣服下床,站在帐篷中央问翟瑾言。 翟瑾言面色平静,轻淡地说:“我没有权利替你做决定,只是看在旧交上许他进来。” 贺芸瘪瘪嘴,走到抄书的矮桌边坐下,端起一只手托住下巴,“我不想做什么祭司,因为我没有解救天下苍生的情怀。” 翟瑾言微愣,静静看着他,下意识地道:“那你为何又要救我?” 贺芸抬头,迎上翟瑾言的目光后咧嘴一笑,“大概,是因为你总不愿意被我帮助吧。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与人作对!越是被拒绝就越想对他好。” “确实很奇怪。”翟瑾言点头。 贺芸站起身,将手负到身后,踱步到翟瑾言面前,站定脚步轻声道:“帕夏也不肯告诉我你在找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吗?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我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只出谋划策,绝不插手!” 翟瑾言看着贺芸,早在决定用齐乾的时候自己就不怀疑贺芸了,之所以对她还有所防备,不过是觉得她身上还有太多的迷,西疆之行,更是让她暴露了更多的故事。 “等你病好了再说吧。”翟瑾言轻声说。 贺芸一怔,脸上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笑容。 - 贺芸又连续被翟瑾言关在帐篷里呆了几天,感冒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得了应允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至于吗?不就几天没出来么?”安君逸跟在她身后鄙夷地看着她道,两人这两天在主帐中开发各种游戏,然后各种闹腾,又各种被罚,最后结成了患难兄弟。 安君逸再也没有提贺芸“断袖”的事情,贺芸也老实了许多,在安君逸面前绝不随便瞎撩翟瑾言。 “怎么就不至于了?”贺芸回头瞪安君逸,“你每天进出自由,哪里能理解我的痛!” “我不也每天去陪你了么?”安君逸说着加快了些脚步,“你怎么越走越快啊?” “快走啊,活动身子!”贺芸说。 “活动身子?”安君逸不解地看着贺芸,他隐隐有些跟不上贺芸逐渐加快的速度。 “对啊,活动身子,病才能好得快!”贺芸微微有些喘,但是脚下的速度没减。 “这样啊,那我陪你!”安君逸立马来了精神,变快走为小跑,逐渐跟上贺芸的节奏。 贺芸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快点痊愈,就可以帮翟瑾言找东西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光天化日 【安君逸:光天化日,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 【翟瑾言&贺芸:……】 —————————— “嗯哼。”贺芸笑着往翟瑾言面前一站,将正要出去的翟瑾言堵在账内。 翟瑾言疑惑地看着贺芸,“又怎么了?” 这两天她和安君逸没少凑在一堆作妖,翟瑾言都有些习惯这二人的搞怪举动了。 “嗯哼。”贺芸又哼唧了一声,抬手指指自己,然后在翟瑾言面前转了一圈。 翟瑾言还是不明白贺芸这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贺芸委屈地瘪瘪嘴,又白了一眼翟瑾言,“你不是说等我好了就告诉我你在找什么吗?我现在已经好了,你看,一丁点问题都没有!” 翟瑾言瞥了她一眼,“本王说的是等你好了再看。” 翟瑾言故意加重“再看”二字的声音。 贺芸当下眉头紧皱,上前拽住翟瑾言的胳膊不许他走,“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够说话不算数呢?说了会告诉我就应该告诉我!” “放手!”翟瑾言盯着贺芸道。 “我不!”贺芸开始撒泼,“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这样挂在你身上,你去哪我跟着去哪,反正你都言而无信了,也不怕在众将士面前丢丑。” 翟瑾言无奈,忙伸出一只手拽贺芸的胳膊,贺芸知道自己力量不如他,索性改拽为抱,整个贴在他胳膊上。 “你们……”安君逸再一次时机准确地闯进了布帘,从他的角度看过来,两人倒不像是在拉拉扯扯,而是拥抱。 “光天化日,你们就不能收敛点吗?”安君逸小声骂了一句摔下布帘转身走了。 自从上次撞见翟瑾言摸贺芸脸后,安君逸就没有再挤兑贺芸,他废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想通了,翟瑾言身边难得有个人陪,即便是个男的,但只要翟瑾言喜欢不就成了吗? 安君逸走后,帐内的二人愣了一晌,贺芸抬起头看向翟瑾言道:“小公爷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误会了?” 翟瑾言拧眉不语,安君逸肯定是误会了,而且还不是这次误会的。 “说起来,小公爷一直误会我是断袖,在书院的时候对我是处处防备,我两好不容易才缓和些关系,他不会又对我产生误会了吧?”贺芸自顾自说完,抬头看向翟瑾言,“王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跟小公爷说实话?” “不用,他心里藏不住事,如果你现在还没有打算公开身份就暂时不要告诉他。”翟瑾言说着瞥了一眼贺芸的手,“松开!” 贺芸原本被安君逸一闹,手上的力气便卸了许多,经翟瑾言这么一提醒,立马又抱紧了一些,目光坚定地说:“不松,今天你必须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翟瑾言无奈,只好说:“鬼蛾蛹。” 翟瑾言已经不打算瞒着贺芸了,确实如贺芸所说,与其让她自己一个人去查去冒险,倒不如让她跟自己一起。 “鬼蛾?”贺芸拧眉思索着,拽在翟瑾言胳膊上的手便松开了来,“谁告诉你来这里找鬼蛾的?” “帕夏。”翟瑾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揉皱的衣袖,索性走到帅案边将地图摊开,“帕夏的先祖曾发现过鬼蛾。” 贺芸抬手揉了揉额头,她现在一听到这位先祖就头疼。 她凑到翟瑾言身边去看地图。 翟瑾言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几处,“这些地方,我的人都找过了,都没有见到鬼蛾的踪影,帕夏的先祖见到鬼蛾也是大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那些鬼蛾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 “几十年而已,西疆这几十年又没什么大灾难,一个物种不会平白无故消失的。”贺芸安慰翟瑾言道,目光却仔细扫过地图上的每一个标注,“说实话,我虽然不知道鬼蛾是什么,但是蛾类的喜性应该是一样的,通常它们会喜欢温热的环境,所以,大部分蛾类都生活在南方的密林里,故此,我才对你说来西疆找鬼蛾感觉到诧异。” 翟瑾言抬头看着贺芸,惊讶于贺芸竟知道这么多。 贺芸抬头,正好瞥到翟瑾言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笑,躲开眼神道:“我这些都是在书上随便看的。” “嗯。”翟瑾言应声,识趣地没有追问贺芸是在哪本书上看的。 贺芸挑挑眉,继续说:“帕夏这人虽然固执己见,但挺重情重义的,他拿你当兄弟,不可能会忽悠你,如果不是他先祖胡说的话,鬼蛾便是真的在西疆存在。” 翟瑾言点头,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但依旧不愿意放弃,便是因为相信帕夏。 “你的人有发现什么温热的地方吗?”贺芸抬头问翟瑾言。 即便是西疆的鬼蛾,也不可能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性,西疆植被稀疏,常年干燥,夏天酷热,冬天暴寒,完全不适合蛾类生存,那就说明西疆有一个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 “没有。”翟瑾言摇头,凝神思索着,“但我知道一个地方!” “哪里?”贺芸连忙问。 “我们逃出来的那片密林。”翟瑾言看向贺芸,那天晚上贺芸累得睡着了,翟瑾言一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林子里的环境翟瑾言最清楚,“但我并未在林子里发现鬼蛾。” 贺芸怔了一下,立马双眼一亮,欣喜地说:“那片林子我还记得,我当时便觉得那里温热温热的,大概是因为林子太密,潮气散不开的原因吧,如果西疆真的有鬼蛾,在那里的希望最大!那天晚上你也累了,又是晚上,你没有看到正常。” “而且,这玩意儿在西疆肯定不多,否则你不是随意可见吗?”贺芸欣喜地说了一堆,上前推了推翟瑾言的胳膊,“我们再去找一遍吧!” 翟瑾言看着贺芸比自己还要兴奋的模样,内心动容,温和地点了头,“嗯,等青山回来,我们从长计议。” 鬼蛾吸血,本就是危险的生物,那片密林也不平静,翟瑾言不想轻易冒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善解人意 【翟瑾言:你突然这么善解人意,叫人诧异!】 【贺芸:我的好多着呢,只是你没发现。】 —————————— 傍晚时分,青山回来了,贺芸识趣地将安君逸从主帐里带了出去。 “办好了吗?”翟瑾言问青山。 “都准备好了,我姐也来了,在西风关。”青山说完急切地看向翟瑾言,“找到药引子了吗?” 翟瑾言摇头,“没有,但是有了点眉目,准备再试试。” 紧接着,翟瑾言便将黑龙潭密林的事与青山简单说了下。 青山惊喜之余诧异地看向翟瑾言,“这地儿是贺公子说的?” 翟瑾言瞥了一眼青山脸上的八卦笑容,“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山忙收去脸上的八卦,嘿嘿一笑,“我就是觉得主子您现在挺相信贺公子的。” 翟瑾言白了他一眼,转身吩咐:“让手下的人集中一下,今晚,我们就出发去黑龙潭。” “是!”青山顿时一脸正经,正准备离开,忽然又皱眉折了回来,“主子,咱们出门带着贺公子吗?” “嗯。”翟瑾言点头,这主意是贺芸提出来的,不让她跟着,她肯定能再闹点事出来。 “那小公爷呢?”青山又问。 翟瑾言迟疑住。 安君逸不会武功,带着他必然是个累赘,但不带着他,放任他一个人在军营里,他必定是咋咋呼呼地四处找自己,到时候惹得所有将士都知道自己不在军营,这事若是被有心人捕风捉影,也容易暴露自己。 “你先去安排人手,君逸我来安排。”翟瑾言说。 青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出门的时候瞥了一眼贺芸和安君逸,贺芸正在给安君逸展示自己的飞镖技术。 贺芸瞧见青山出来,忙将手里的飞镖塞给安君逸,“喏,就像我刚才说的,瞄准扔出去就行,你且练着,我去帐内喝碗茶再出来陪你!” “嗯嗯。”安君逸正在兴头上,没察觉贺芸的意图,点点头,便接过飞镖自己练起来。 贺芸快步回了主帐,翟瑾言正立在帅案边,提笔往地图上标注黑龙潭的位子,策划最快的路线。 “今晚动手?”贺芸挪步靠过去。 “嗯。”翟瑾言应声,手里的笔没有停,他能等的时间不长了,瓶子里的药只剩下最后三粒。 “这次,我不跟着你去了。”贺芸轻声说。 翟瑾言一顿,扭头看向贺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贺芸浅笑着说:“我倒是想去,但你难道想把小公爷也一起带上吗?他又不会武功,又身娇肉贵的,要是不小心在林子里伤了哪,你怎么跟国公爷交代,所以,我权衡了下,我受累替你看着他!” 翟瑾言微微皱眉,“你突然这么善解人意,叫人诧异!” 贺芸皱眉抿嘴,轻哼:“我的好多着呢,只是你没发现。” 翟瑾言低头,继续看图,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 贺芸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继续说:“你既答应了,那从现在开始,小公爷就是我的人了,我要带他出去玩,你可别管哈。” “我让周铭跟着你。”翟瑾言抬头说。 “不用!”贺芸连忙摆手,“我就是带他去兰城转转,我在兰城有人,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好歹还有个大祭司的虚名,帕夏会保护我的!” 翟瑾言知道贺芸要带安君逸去兰城也是为了今晚帮自己掩盖,想她说的有道理,有帕夏在,他们二人在兰城不会有任何危险。 “好,那你们去吧。”翟瑾言点头。 贺芸嘚瑟地笑了笑,与翟瑾言告别,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便出门去寻安君逸。 “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贺芸拉了安君逸往军营外走。 “去哪?”安君逸立马两眼放光,虽然对军营有新鲜感,但天天待着,早就有些无趣了,若不是这些天有贺芸陪他玩,他估计得闷出一身病来,这会儿听说有好玩的地方,浑身来劲,二话不说就跟上了贺芸。 “你去了就知道了,肯定是好玩的地方!”贺芸带着安君逸,去马房里要了两匹马,带着安君逸离开军营。 - “这城?”安君逸看着眼前的城楼,震惊地看向贺芸,“我们来这里干嘛?” “玩啊。”贺芸笑着跳下马,上前将发愣的安君逸也拽了下来,伸手帮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如今两国正在打仗,城里的人不太欢迎中原人,所以,一会儿进去后你千万低调点,千万不要让人认出你来。” 安君逸乖巧地点头。 “行了,走吧。”贺芸带着安君逸进城,先溜去贺家商点,阿扎勒见到他,十分兴奋,绕着他打量了许久,确定她没有断胳膊少腿才放心。 “帮我个忙!”贺芸趁着穆掌柜倒茶的时候拉住阿扎勒,塞给他一个黑色的玉佩,“你拿着这个,去帮我找个人。” 玉佩是上回帕夏硬塞给贺芸的,贺芸回主帐特意找出来带上。 阿扎勒低头扫了一眼玉佩,便赶紧收进衣服里,那玉佩上画的可是兰城的图腾,立马猜到贺芸要找的不是简单人物。 “另外,回来的时候帮我们弄两身兰城人的衣裳。”贺芸补充道。 “嗯,我现在就去。”阿扎勒点头,等爷爷倒茶出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贺芸没说找谁,也没说在哪找,但阿扎勒心里基本有底,用手捂着藏在腰带里的玉佩,小跑着往大帐篷那边跑去。 - 夜幕降临,翟瑾言叫来周铭交代了几句,便同青山一起出了军营,理由是去找贺芸和安君逸,周铭并未多问。 战王府的暗卫有三十多人,整齐地候在军营十里外的沙坡边上,见到翟瑾言,纷纷上马。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翟瑾言皱眉看向混在人群里的青黛,继儿回头扫了一眼青山。 “那东西你们未必认得,见到了也未必知道该如何处理,我跟着去最省事。”青黛理所当然地说。 人来都来了,翟瑾言也不再说什么,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出发。 只不过他没想到,今晚,留给他的意外还挺多的,林子口冒然立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命 【青山:林子太大,大家分开找。】 【贺芸:好啊,我和帕夏一起!】 【翟瑾言:………………】 —————————— 翟瑾言午夜从军营出发,到达黑龙潭的时候接近五更天,天已泛白,不用靠很近就能看清对面的人脸。 翟瑾言翻身下马,黑着脸上前,“怎么解释?” 贺芸嘿嘿一笑,凑到他跟前,“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缺席呢,只不过你没好办法安置小公爷,我帮你废点心思罢了。” “君逸呢?”翟瑾言拧眉问。 贺芸瘪瘪嘴,“大概正在醉生梦死中吧。” 抬眸瞧见翟瑾言面色严肃,贺芸也收了戏谑的语气,认真地说:“我带他去兰城大帐篷里了,我的人陪着他,还有帕夏的暗卫暗中保护着,他不会有事的。” “他这人酒量差,又爱热闹,今晚势必会大醉一场,”贺芸又说,“如果我们顺利的话,明日正午之前我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怀疑。” 翟瑾言盯着贺芸看了一会儿,无从指责,便将目光转向帕夏。 帕夏无奈地摊摊手,指着贺芸道:“按照先祖遗言,兰城如今她说了算,我也不得不听她的!” 翟瑾言收回目光,回头招呼自己的人,“走吧。” 贺芸顺势跟到翟瑾言身边,不住地打量翟瑾言的这些人。 这是贺芸第一次接触翟瑾言的暗卫,这些人话少武功高,对翟瑾言的命令又是义无反顾,很显然不是短时间培养起来的。 混在人群里的青黛也叫贺芸惊讶,原来战王身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女人,看这人的样子,并不会武功,显然跟其他暗卫不是一起的,再想想玉溪的时候,贺芸基本猜到了青黛的身份。 “姐,你自己保护好自己!”青山嘱咐了青黛一句,便赶紧窜到翟瑾言身边去,任何时候,都以翟瑾言的性命为首要。 贺芸见青黛落单,故意放慢脚步,与翟瑾言拉开距离,靠到青黛身边。 “我见过你。”贺芸浅笑着说,“那时候冲出来拉住战王的人是你吧?” 青黛微愣,抬头看向贺芸,暗道自己都打扮成那样了,贺芸竟也能认出来。 贺芸得意地说:“我记忆力很好,一个人的模样我但凡见过基本都会记得!” “贺公子真厉害。”青黛开口,是十分柔和的细声,声调平淡,听不出来是真心夸赞还是应付。 贺芸对青黛的态度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唠,“当初是你给战王治的时疫?” 青黛又看了一眼贺芸,大抵知道瞒不住,点头承认。 贺芸抿嘴,抬头看向翟瑾言的背影。 “所以,是战王病了,是吗?”贺芸盯着翟瑾言的背影道,这么急切地找鬼蛾,身边还随时带着一位医书高明的女子,答案呼之即出。 “恕不能相告。”青黛不卑不亢地说。 贺芸浅笑,果然翟瑾言身边的人跟翟瑾言都是一样的性子。 “是不是只要有了鬼蛾就能救他?”贺芸又问。 青黛微微迟疑,点了头。 “行,知道了。”贺芸咧嘴一笑,又重新加快脚步追上翟瑾言。 翟瑾言瞥了一眼身旁跟上来的人,什么也没问,她方才问青黛的话翟瑾言都听到了,之所以没阻拦,便是知道青黛一定不会多说。 虽然是龙凤胎,但是青黛跟青山的性格完全不像,青山往往是口无遮拦,而青黛则是过分沉稳,年纪轻轻,却让人信服。 “主子,林子太大,大家分头找吧。”青山上前提议。 “嗯。”翟瑾言点头,回头看向自己的手下,“两两行动,鬼蛾不同于平常虫类,如若见到了不要打草惊蛇!” “是!”众人低声答应,立马四处散开。 翟瑾言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剩下的就一起吧。” “别呀!”贺芸出声阻止,“大家都分头行动了,我们挤在一堆多浪费人力,我跟帕夏走,你们三走!” 翟瑾言看向贺芸,还以为她会跟自己走。 “我没问题。”帕夏听话地站到贺芸身后。 “那走吧。”翟瑾言轻声说,贺芸不愿意跟着自己,他也不能强求。 贺芸给了帕夏一个眼神,带着帕夏与翟瑾言三人背向而走。 - “你知道鬼蛾在哪?”帕夏狐疑地跟在贺芸身后。 贺芸摇头。 “那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分开呢?”帕夏问。 翟瑾言的人已经分散各处了,即便是为了节约人力,也完全没有必要再将剩下的人分成开。 “你一定要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跟着战王吗?怎么又故意跟他分开?”帕夏继续问。 “我跟着他怎么冒险!”贺芸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匕首出鞘,寒光一闪,惊得帕夏赶紧上前拽住了贺芸的手腕。 “你干什么!”帕夏瞪着贺芸,贺芸手里的匕首差一点就扎进另一只手里的了。 “放开!”贺芸疼的直皱眉,呵斥帕夏松开自己,“我又不傻,没事跑这里自残?” “那你这是干嘛?”帕夏不肯松手。 贺芸用力挣扎了下,没有挣开,无奈地看向帕夏道:“鬼蛾吸食人血,我就是想试试,弄点血腥味出来,是不是能够吸引来鬼蛾。” 帕夏愣愣地盯着贺芸看了好一会儿,淡笑,“你对他这么上心,不惜流血?” 贺芸还他一个白眼,“鬼蛾能救他命,我血多的是,滴两滴又不会死,难道你以为我打算让这里血流成河不成?” 帕夏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从贺芸手上拿过匕首,“如果要放血,放我的吧!” 贺芸赶紧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刀,“别闹,你的血没用!” 帕夏拿着匕首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贺芸。 贺芸瘪瘪嘴,抬手指了指旁边空地上的一块大石头,率先走过去坐下。 帕夏握着匕首跟上去,就看到贺芸将头一歪,伸手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露出半截脖子来。 “这是?”帕夏诧异地看着贺芸的脖子,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处明显的红肿,看着像是被蚊虫叮咬的,但又比寻常蚊虫叮咬的伤口更严重。 贺芸松开手,将脖子裹好,平静地说:“也许是鬼蛾咬的。” 第一百二十章 允许 【帕夏:值得吗?以我对战王的了解,他未必会允许你为他这么做。】 【贺芸:我做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还需要得他允许?】 “什么?”帕夏惊道,朝着贺芸伸了伸手,又意识到男女有别,忙将手收了回来,拧眉看着贺芸:“你确定是鬼蛾?” 贺芸摇头,抬手捂着脖子将头低了下去。 “我原本不知道王爷在找什么,最开始就以为只是平常蚊虫叮咬,后来听说了鬼蛾,我才将这些联系到一起。” “西疆能成活蛾类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昆虫都会因为低温冻死,鬼蛾想要活下来,必然得有一个温热的地方藏身,而这里,正好符合。” “那日我虽然有些累,但并未受冻,不该病倒的,所以,我的病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伤口引起的。” “当然,”贺芸抬起头,“这都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不能贸然告诉他,以免让他失望,但他反正都是在找,我可以建议他来这里找。” “呵,果然还是上心,费尽心思对他好。”帕夏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那你为什么又认为我的血会没用呢?” “也是猜的。”贺芸说,“那日王爷背我回去,只有我被咬了。” 翟瑾言当时是醒着的,而且他十分警惕,当时若有蚊虫咬他,他肯定会发觉,他没提,那应该就是他没有被攻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肯定是用我的血保险一点。”贺芸说着朝帕夏伸了伸手,示意他将匕首还给自己。 帕夏拽着匕首不动,“不然我们再找找?” “浪费时间!”贺芸白了帕夏一眼,伸手从他手里抽出匕首。 “等下!”帕夏伸手拦住贺芸,低声道,“值得吗?以我对战王的了解,他未必会允许你为他这么做。” “我做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还需要得他允许?”贺芸轻哼一声,低头浅笑,“人都是自私的,做任何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别人做的,我有我的目的,几滴血而已,没什么不值。” 帕夏侧头看着贺芸,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比自己看到的更有魄力。 “对了,既然话赶话说到这了,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贺芸拿着匕首站起身,准备找个合适的放血地方。 “你问。”帕夏起身跟上。 “王爷他是什么病?需要这么刁钻的药引子?”贺芸说着用刀剑在右手食指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微微用力按压,血便从刀口滴下,落在身旁的叶子上,一连滴了好几处才打算收手。 “赶紧包好!”帕夏立马给贺芸递上帕子。 贺芸接了帕子,将手指紧紧缠住,然后转身坐回大石块上,“咱们就在这等,若是半个时辰还没动静,我们再换个地方。” 帕夏垂首立在贺芸面前,犹豫许久,才轻声说:“战王治的不是病,是蛊!他的体内有旁人种下的噬心蛊,须得以特殊的药丸养着,否则蛊虫噬心,命不久矣。” 贺芸还是第一次听说蛊虫这种东西,但也立马明白,这是有人控制翟瑾言的手段,否则,如果是恨,直接弄死不就完了,为什么还非得给药养蛊。 “什么人下的蛊?”贺芸又问。 帕夏再次沉默,良久才开口:“这个我就不能说了。” “行吧。”贺芸轻叹,瞬间面色凝重。 能控制战王,需要控制战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实并不难猜。 什么专横跋扈、冷血无情,原来都只是别人为他定的人设! “还出血吗?”帕夏沉默了好一会儿,勾头看向贺芸的手。 贺芸轻轻松开帕子,检查了一下,刀口还在,但已经不出血了,便抬起给帕夏看了一眼,“嗯,没事了。” 贺芸说完将帕子叠好藏到自己身上,然后拿过帕夏手里的匕首收好,异常平静地说:“今天,不管有没有找到鬼蛾,这件事你都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了。” “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否则我大可直接在他面前放血,让他感激我一辈子。” “知道了。”帕夏轻声答应。 “别动!”贺芸忽然伸手压在帕夏的肩膀上,然后缓缓站起,贴到帕夏跟前小声说:“是鬼蛾,我看到了!” 帕夏缓缓回头,看到不远处滴了鲜血的树叶上停着一只灰黑色的飞蛾,飞蛾停下吸血的时候翅膀静静放平,两支翅膀组在一起正好是恐怖的骷髅脸,即便是不认识的人见了也能一眼确认这就是鬼蛾。 “就一只吗?”帕夏看了看四周问。 “好像只有这一只!”贺芸一边说着在帕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绕上去,抓活的!” 贺芸说完掏出方才止血用的帕子,在四周找了一根细长带叉的棍子,拿着帕子缠上去。 “你做什么?”帕夏奇怪地看向贺芸。 “做个网兜,将它网住!”贺芸说。 “呵,要这个做什么!”帕夏轻笑一声,一把扯走贺芸手里的帕子,身影快速窜到前面,手中的帕子朝着鬼蛾身上一盖,紧接着手便跟了上去,在贺芸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提着帕子回来,而鬼蛾,则在手帕包着的空间里挣扎。 “厉害!”贺芸看了看帕夏手里的鬼蛾,兴奋地给帕夏比了个赞。 帕夏得意地笑了笑,伸手推推贺芸,“走吧,叶子上还有你的血,一会儿引来了其他鬼蛾,咱们招架不住!” 贺芸连连点头,跟着帕夏往回走。 这只鬼蛾展开翅膀的时候比人半个巴掌还大,若不是因为被人血吸引,帕夏也不可能顺利得手,如果来的多了,还喜食人血,帕夏就算是身手再好,也难招架。 - 贺芸和帕夏原路返回,又照着翟瑾言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一会儿,便看到走在前面的三人。 “我们找到了!”贺芸高兴地大喊。 “真的?”青山第一个凑上来,随后是青黛,翟瑾言倒是一如往常的淡定。 “是鬼蛾!”贺芸示意了一下帕夏手里的帕子,“一只活的鬼蛾,我们可以利用它找到鬼蛾的巢穴,肯定会有蛾蛹!” “好办法!”青山、青黛同声附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算账 【翟瑾言:回去再跟你算账!】 【贺芸:算,不算是小狗!】 —————————— “给我吧。”青黛朝帕夏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帕子,然后在自己身上摸出一根极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抓出鬼蛾在它身上饶了一圈。 “这是脉诊用的诊线,细而牢,不容易断。”青黛向大家解释完,将绑好的鬼蛾抛向空中,受了惊吓的鬼蛾立马扑棱翅膀,飞的不见踪影,青黛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线道,“我们可以慢慢跟着。” “嗯。”众人点头,自觉跟到青黛身后。 青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不停地追问贺芸和帕夏,“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运气好,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在树叶子上看到的。”贺芸始终将受伤的手藏在袖子里,平静地回答青山的问题,“多亏了帕夏,他武功好,一下就抓住了鬼蛾。” 帕夏轻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因此邀功。 翟瑾言的目光在贺芸身上瞥了好几次,虽然觉得贺芸和帕夏有些不对劲,但是并未看出二人有什么问题,便索性沉默不语。 青山去召集其他人,并未跟上来,其余四人便跟着鬼蛾,弯弯绕绕地,走到林子深处。 “我的天!”贺芸低声惊叹,停下脚步,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揉了揉,搓掉一层鸡皮疙瘩。 密林深处有几株叫不出名字的灌木丛,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枯枝,上面停满了鬼蛾,翅膀有张有合,一张张鬼脸隐隐现现,看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有蛹!”青黛抬手指了下树枝下面,几人这才注意到灌木丛树干上排了不少虫蛹。 “能取到吗?”贺芸小声问。 灌木丛太密,想要伸手进去取虫蛹,势必要惊动树枝上的鬼蛾,现在日头越来越高,鬼蛾们都醒着,若是不小心惊动一只,很可能一石惊起千层浪。 几人正说着,有几只鬼蛾便扇翅而起,几人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鬼蛾还是迎面飞了过来。 “小心!”帕夏首先反应,赶紧护着贺芸往后退了几步,手一扬,飞到面前的两支鬼蛾便被帕夏打死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翟瑾言也靠了上来,方才那两支鬼蛾分明就是朝着贺芸去的。 贺芸看了帕夏一眼示意他不要说。 “说!”翟瑾言提高了音量,还好方才为了躲避鬼蛾已经退开了一些距离,所以没有惊动鬼蛾群。 “我说吧,”帕夏妥协,“方才那只鬼蛾是小猫用血引来的!” 即便是知道了贺芸的名字,帕夏也依旧习惯叫贺芸“小猫”,他对贺芸说过:“除非你同意跟我回去做大祭司,不然便一直叫你这名字。” 翟瑾言狠狠瞪了一眼贺芸,伸手抓过贺芸的手。 “嘶。”贺芸倒吸了一口气,缩了缩手,翟瑾言赶紧放轻了动作。 贺芸食指上的刀口约有指甲盖长,还没有完全愈合,一时间竟还又沁了些许血珠出来。 “我不过是想投机取巧,快点找到鬼蛾!”贺芸趁机将手抽回,瞥了一眼翟瑾言,重新将手藏进袖子里,“不过是几滴血罢了,死不了,重要的是找到了鬼蛾!” “不好,那些鬼蛾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青黛忽然提醒道,“必须先带她离开!” “回去再跟你算账!”翟瑾言瞥了一眼慢慢飞起的几只鬼蛾,瞪了一眼贺芸,伸手拽住贺芸的手腕压在自己身侧,拉着贺芸往后退去,朝刚刚赶来的青山道:“让人取蛹!” “是!”青山应了一声,拿着刀上前将飞到面前的几只鬼蛾砍成碎块。 青山带着人在砍不断朝这边飞来的鬼蛾,另一面有人摸近灌木丛。 “啊!”灌木丛边突然传来一阵惨叫,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就瞧见靠近灌木丛的暗卫全身都停满了鬼蛾,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瘫倒在地,整张脸因为被鬼蝶吸血,面目全非,双眼暴突。 灌木丛里的鬼蛾被彻底惊醒,纷纷飞起。 贺芸眨了眨眼:我的乖乖,这么多,为什么我们在林子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快跑!”帕夏在旁边提醒了一句,正要伸手去拉贺芸,却感觉身边一空,扭头才发现,翟瑾言将贺芸揽在自己怀里,单手劈砍着飞来的鬼蛾。 帕夏给了翟瑾言一个鄙视的眼神,赶紧加入灭蛾行动。 “不行,太多了!”青山一边保护青黛,一边灭蛾,但是鬼蛾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手速够快也容易有漏网之鱼,时不时地会被咬上一口,前面的暗卫们时不时就传来几声惨叫。 最可怕的是,鬼蛾咬过之后似乎有麻醉功效,被咬过的人行动会便迟缓,紧接着被咬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倒下。 这一会儿的功夫,暗卫又倒下了几个。 翟瑾言护着贺芸,招架的也越来越吃力,看着自己的属下又倒了一个,冷声道:“放火!” “啊?”青山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翟瑾言,“怎……怎么放火?这一烧,就都烧了!” “把油灯砸上去!”翟瑾言再次命令。 “烧吧!”帕夏也同意,“这玩意儿这么多,烧完不一定就灭绝了,眼下保命比较重要!” “快点!”翟瑾言催促青山,青山回头看了一眼与鬼蛾作斗争的属下,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苦难都一路走过来了,却在几只蛾子面前丢了性命。 “放火!”青山咬牙大喊了一声,率先将挂在腰间的油灯解下朝着灌木丛砸去,煤油在灌木丛中蔓延,青山丢了一个火折子进去,顿时一股大火从灌木丛深处腾起,上空的鬼蛾瞬间被火苗吞噬。 不知是飞蛾扑火还是鬼蛾想要保护家园,方才还攻击人的鬼蛾纷纷飞回灌木丛,然后被火吞噬。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还不到时候 【翟瑾言:那你图什么?真的希望本王娶你?】 【贺芸:嗯。】 —————————— 好在这林子里潮气重,火势在煤油烧尽之后便慢慢降下来,青山领着未受伤的人围在灌木丛外,并未让火势蔓延。 方才还铺天盖地的鬼蛾,瞬间在火中化为灰烬。 一群人劫后余生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快要慢慢灭下去的火堆。 灌木丛全是细枯枝,仅一会儿的功夫,便烧的基本差不多了,枝干上的那些虫茧自然是一个也不剩,全都跟着化成了灰烬。 “赶紧扑灭找找!”青山指挥众人扑火,然后急迫地站到灌木丛中寻找,但已经烧成黑灰的灌木丛里除了能扒拉出几只还未完全烧化的鬼蛾尸体,再没其他了。 “我们也帮忙找吧。”贺芸从翟瑾言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只烧了这灌木丛,兴许周边会有漏网之鱼呢!” 大家点头,立马分散开,在周边寻找。 贺芸蹲着找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翟瑾言,他正在高处的树干上查看。 贺芸浅笑了一下,继续找。 “奇了怪了,这些鬼蛾只在这一处吗?”帕夏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任何踪影。 其他人也纷纷失落地摇头。 青山垂手看向翟瑾言。 “回去吧,将死去的弟兄们厚葬了。”翟瑾言看着大家狼狈的样子道。 众人不甘,却又不敢忤逆翟瑾言的话,纷纷垂头站着,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贺芸瞥了一眼大家,“再找找吧,不该烧的这么干净的,这不合道理。” 贺芸说着继续抓着手里的小树枝在厚厚的落叶中翻找,其他人看了看翟瑾言,也纷纷各自搜寻,唯独翟瑾言自己没动。 贺芸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翟瑾言,低下头正要继续,赫然发现在即手里的木棍上趴着一只肥硕的土蚕,正在贪婪地舔舐木棍上的血——贺芸翻找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手指上的刀口,血沾了一些在木棍上。 “啊!”贺芸尖叫了一声,端着手里的木棍站起身来,欣喜地喊:“你们来看看,这是鬼蛾的幼虫吗?” 众人一听,赶紧围上来。 只见木棍上的土蚕浑身黑灰,头顶的位子有一个白色的花纹,跟鬼蛾翅膀上的图案非常像。 “肯定是了!”青山惊喜地说,“你瞧,它喜欢血!” “就是这个!”青黛也挤了上来。 有专业人士的肯定,大家便更开心了,贺芸举着木棍,扭头看向翟瑾言,朝他笑着道:“我们可以等它织茧成蛹!” “嗯。”翟瑾言温声应着。 帕夏扫了一眼二人,笑着打趣:“看它胖乎乎的,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织茧了,好了,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众人一听到回去,忽地又伤感起来,这一趟,折了好几位兄弟。 “走吧,好好安葬。”翟瑾言低声说。 一行人又喜又悲地走出林子,青山带着暗卫们找地方安葬死去的兄弟们,先一步离开,青黛也跟着走了,只剩下三人。 帕夏站到贺芸身边对翟瑾言说:“就此别过,我们先回城了。” “你可以回去。”翟瑾言看向贺芸,“她,跟我走。” “小公爷还在兰城呢?”贺芸说着抬头眯眼看了看耀眼的太阳,正午已经过了,也不知道安君逸酒醒了没,阿扎勒能不能应付得了他。 “不用管他。”翟瑾言说着直接拉过贺芸的手腕,强行将人拽到自己身边,然后对帕夏道:“找人把安君逸送来!” 帕夏轻笑一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吧,我反正就是苦力!” 贺芸噗嗤笑出了声,对帕夏道:“谢谢!” “走了。”帕夏笑着摆摆手,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 “我们怎么走?”贺芸抬头看向翟瑾言,“只有一匹马了。” 空地上,只剩下一匹马在悠闲的吃着草。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忽然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走到马身边,将人放了上去。 “堂堂战王为我牵马……”贺芸看翟瑾言伸手抓着缰绳,便出口打趣,哪知话还未说完,翟瑾言便拽着马鞍翻上了马背,十分自然地将她圈在怀里。 “希望本王为你牵马?”翟瑾言让马儿走起来,贴在贺芸身后说。 温热的气息让贺芸整个人脊背一挺,继而意识到自己会错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道:“想想又不犯法!” 翟瑾言觉得贺芸这种说法很有趣,浅浅扬了扬嘴角,“嗯,不犯法,下次本王给你牵,现在我们得先回军营。” 翟瑾言一下子便得又温柔又话多,叫贺芸些许有些不适应,浅浅“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翟瑾言也没说话,坐在贺芸身后,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人上下打量一遍,看到贺芸染着血迹的手指时,忍不住问:“疼吗?” 贺芸拿起手指看了下,如实说:“割破的那一下有点疼,后来就不疼了,你看,这刀口都快愈合了。” 贺芸当然只是在夸张,毕竟有那么长的刀口,即便是上了药愈合也得几日,只不过伤口表面的血已经干涸成壳,没有再流血而已。 “为什么要特意躲着我?”翟瑾言又问。 “你知道了还会允许我这样做?”贺芸理所当然地说,“其实,你没必要觉得内疚,几滴血而已。” “如果引来的是一群鬼蛾,就不是几滴血的问题了。”翟瑾言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贺芸也不再作声,暗卫死去的样子依然触目惊心,如果引来的是一群,不敢想象。 “以后不需要为我做到这样。”翟瑾言又说,“回金后,我会帮你对付贺家本府。” “我不用你帮!”贺芸连忙说,一个贺家本府罢了,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来。 翟瑾言一愣,侧头看向贺芸,“那你图什么?真的希望本王娶你?” 贺芸扶在马鞍上的手加了点力,浅浅应了一声:“嗯”。 身后的人一片沉默后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贺芸一愣,诧异地回头看向翟瑾言,他说的是不是时候,而不是不愿意? 翟瑾言看着贺芸愣神的样子,低头,在她的额间轻点了一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分床 【安君逸:你两都这样了,睡一张床早晚的,分一张床给我正好!】 【贺芸:我两怎样了?就能睡一张床了?】 —————————— 因为翟瑾言的一触即离,两人接下来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翟瑾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了,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而且,自己对贺芸也似乎没有到情爱的高度,可,为什么就凑上去了呢? 贺芸诧异之后迅速转回头去,害羞归害羞,心里却无比兴奋,抬手抵嘴偷笑起来。 马背上的两人,虽然不再说话,气氛却格外的好。 - 下午,安君逸才回来,青山在军营外接回来的,一回,便直接冲进主帐找贺芸去了。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安君逸不满地看向贺芸。 一夜宿醉,醒来的时候便没看到贺芸,问她的手下又说贺芸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然后他又在商点等了一会儿,直到午后,才又来一人,说贺芸已经先一步回军营了,安君逸空等了两个时辰,可不生气。 “我受伤了,得回来看军医。”贺芸忙说。 安君逸一愣,紧张地看向贺芸:“哪受伤了?怎么受伤了?” “喏。”贺芸伸出自己的手指,“划伤了!” 安君逸看了一眼贺芸的手指,再次爆发,嚷嚷着要打贺芸。 “你这也叫受伤,你也太身娇肉贵了吧?”安君逸追着贺芸骂。 贺芸举着她已经清洗干净,上了药的手指在前面乐呵呵地跑,“很严重的,必须看军医,不信你问王爷!” 贺芸故意将话题丢给翟瑾言,因为,翟瑾言非说小伤也得谨慎,一回来就找军医给自己上了药。 安君逸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翟瑾言,本以为翟瑾言不会理会,岂料翟瑾言点头道:“嗯。” 安君逸诧异地看了翟瑾言一眼,随后轻轻跺脚,“哼,早知道你两是一伙的,我说不过你们!” 贺芸赞赏地看了一眼翟瑾言,嘚瑟的哈哈大笑,翟瑾言浅笑着扭头看向贺芸,“小心,别又碰开了伤口。” 安君逸抬手捂了一把脸:真是没脸看啊! - “圣旨到,请战王接旨~”门外忽然传来公公尖细的声音,随后周铭挑帘进来,拱手对翟瑾言道:“王爷,是皇上身边的晋公公。” 翟瑾言立马沉下脸,点点头,示意周铭先出去。 等周铭出去后,翟瑾言站起身,对立在账内的二人道:“你们稍稍躲躲。” 贺芸和安君逸立马会意,乖巧点头,他们两个,一个是寻常百姓,缠着翟瑾言跟来军营的,一个是国公世子,偷着出金避难的,两人露了面,容易叫人误会。 翟瑾言出帐接旨,贺芸给了安君逸一个眼神,两人悄悄溜到帐篷边上,贴耳听着账外的动静,圣旨已经宣读完,只听得那公公笑着说:“战王,皇上病重都还记挂着您,还请您尽快回金,主持大局。” “是。”翟瑾言平静地说,“我明日便启程。” 贺芸一听,眉头便皱了好高,鬼蛾幼虫还没有开始吐丝,想要结茧肯定不是这一两日能成的事,翟瑾言若是现在回金,岂不是没法治病? 安君逸不知原委,听了圣旨反倒为翟瑾言高兴,扭头得意地对贺芸说:“你瞧瞧,王爷有多得宠,皇上病重,首先想到的就是王爷。” 贺芸鄙视地看了一眼安君逸,哂笑一声,起身走到矮桌边坐下。 皇上真的是对战王宠爱吗?还是担心战王拥兵自重,所以早早地将他召回,好除去他手上的兵权呢? “一路辛苦,晋公公且在军中歇息一晚。”翟瑾言简单地招呼了一句便将传旨的晋公公扔给了周铭,自己转身回了主帐。 略微懵逼的晋公公傻傻地站在帐外,望着翟瑾言的背影。 算了,人家是战王,我也惹不起啊。晋公公委屈地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周铭,跟着他去其他营帐休息。 翟瑾言一进帐内,安君逸便笑着凑了上去,“是要回金吗?什么时候回?说实话,军营里真的十分无趣,我早就盼着可以回去了。” “你想回我可以派人先送你回去。”翟瑾言说。 安君逸一愣,“你不回?” 翟瑾言将圣旨放在帅案上,平静地说:“我回不了,蛮人进犯,难以脱身。” “啊?”安君逸诧异地眨巴眨巴眼,“哪,哪有蛮人啊?这些天我怎么一回都没遇上,他们不是都被你打的退回去了吗?” 翟瑾言刚来的时候,隔一两天还会带着军队跟帕夏的士兵过过招,一来做做样子,二来当练兵,后来贺芸成了兰城大祭司,帕西就不乐意跟翟瑾言配合演戏了,所以,安君逸来后,两军一次交战都没有。 “你懂什么,蛮人最喜欢偷袭,这几日没动静就是蛰伏不动,找到机会肯定会攻上来的!”贺芸拍了一下安君逸,以老前辈的姿态告诉他。 “你就懂!”安君逸赶紧反驳,不屑地盯着贺芸,“你一个做买卖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军师了!” “我就是啊!”贺芸得意地说,“全军营的人都这么叫我。” “自欺欺人!”安君逸对此十分不屑! “今晚你们两个小点动静。”翟瑾言出声打断二人,“传旨的人还在军营里,不要让他们发现你们。” 贺芸和安君逸立马闭嘴。 过了一会儿,安君逸缓缓放下自己捂嘴的手,小声对翟瑾言道:“那我今晚也要住在主帐里?” 出门走动肯定容易被人发现。 “嗯。”翟瑾言应声。 “那我睡哪?”安君逸忙问,主帐里只有两张床,再让人搬一张床来肯定更引人注意。 “自然是跟王爷挤!”贺芸忙说,总不可能睡自己床上来吧? “为什么不是你两挤,腾一张给我啊?”安君逸不满,他住惯了大床,本就嫌弃军营里的床小,如今还叫他跟人挤,他肯定不乐意,“你两都这样了,睡一张床早晚的,分一张床给我正好!” “我两怎样了?”贺芸觉得安君逸对自己的误会有点重,忙问。 “这还要我明说?”安君逸诧异地看向二人,“你两都有肌肤之亲了,王爷上次还摸你脸……” “你今晚睡地上!”翟瑾言沉着脸打断安君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有反常 【事有反常,必定有妖啊,战王突然笑,未必是好事!】 —————————— 当晚,安君逸还是没有睡地上,如愿以偿地一个人睡在了翟瑾言的床上。 夜深人静,贺芸走到帅案边上坐下,好似闲聊般地问:“今天小公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翟瑾言却是出奇的平静,抬手在自己脸上指了指,“那天你脸上沾到了墨汁。” “怪不得,我就说自己没这么大的魅力。”贺芸乐呵,立马换了话题,“今晚帕夏会来吗?” “不会。”翟瑾言如实回答,“晚上打仗太累。” 贺芸轻笑一声,觉得翟瑾言变得越来越幽默了,“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传旨公公?” “你有好建议?”翟瑾言直接问,他知道贺芸提起肯定是有想法。 “有个,”贺芸说着朝翟瑾言勾勾手指,“你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翟瑾言稍稍迟疑,便倾身靠了过去,贺芸凑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朝他挑眉,“如何?是不是特别棒?” 翟瑾言带着笑点了头,“可以考虑。” 贺芸得意地将手趴在帅案上,笑盈盈地说:“求你件事如何?” 翟瑾言点头。 “让青黛把鬼蛾幼虫拿来给我养。”贺芸于是说。 翟瑾言立马变脸,冷声道:“不行。” 贺芸拧眉,“为什么啊?我小时候可会养蚕了,给我养肯定很快就结茧!” “拿血喂?”翟瑾言冷眼瞥向贺芸。 贺芸躲了躲翟瑾言的目光,低声说:“我没有,我就是想帮你养着。” 翟瑾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后来发现被咬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芸抬手摸了摸被咬的脖子,抿抿嘴,小声道:“我也不确定,怕告诉你了发现不是,让你失望。” 翟瑾言盯着贺芸,良久,温声道:“本王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我后来发现了!”贺芸笑着站起身,“困了,我去睡了!” “等一下。”翟瑾言叫住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罐递给贺芸,“青黛做的祛疤膏,记得每日用。” 贺芸盯着翟瑾言手里的药膏看了一会儿,会心一笑,伸手将药膏拽进手里,“谢王爷!” - 第二日一早,战王随晋公公回金,周铭携一千精兵护送。 “他回去了,我们两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安君逸问贺芸。 “因为不能被晋公公发现啊。”贺芸坐在矮桌边悠闲的喝着茶。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安君逸走到贺芸身边坐下,“王爷都回去了,我们两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不急,咱们避开他们,晚点再出发。”贺芸悠然道。 “真的?”安君逸问,“都安排好了?” “嗯。午后就出发。”贺芸点头。 “太好了,总算可以回去了!”安君逸大喜,连忙站起身来,“赶紧的,我去吩咐人给我收拾行李!” 贺芸稍稍偏头看着安君逸奔出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就让他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 西风关,十里外,战王回金的队伍正在前行,大头的报子已经先一步起码道城关下通知开城门迎接。 翟瑾言今日没有骑马,与晋公公同乘一车。 那晋公公虽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到底是奴隶出身,对翟瑾言本就有着骨子里的惧怕,与翟瑾言同乘一车,浑身拘谨。 “公公怕我?”翟瑾言端坐一方道。 晋公公弱弱地看了一眼翟瑾言,忙回答:“王爷军威震慑,咱家敬畏。” “呵……”翟瑾言轻笑了一声,又问:“皇兄的龙体如何了?” “回王爷,皇上此次乃中风,如今龙体虽已能下床走动,但仍有不便,已经十数日不临朝了,两位皇子尚且年幼,所以皇上才急于请您回去,辅佐朝纲。” 翟瑾言面上不显,内心却早已一片阴沉,这人得擅权到什么地步才会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肯相信呢? 外人都道皇上这是宠爱胞弟,实则不过是自己好控制罢了。 “本王也时刻惦记皇兄龙体,只是西疆战乱未平,本王恐另皇兄失望,迟迟不敢归金。”翟瑾言说。 “王爷的苦衷,皇上自然是知道的。“晋公公舔着笑脸应付翟瑾言。 翟瑾言倒是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这副嘴脸,在跋扈王爷面前,谁不是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唯有一人,第一次见面就敢在自己面前说谎,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战战兢兢坐在旁边的晋公公无意一瞥,竟然注意到翟瑾言嘴角带笑,顿时整个人更加紧张起来。 事有反常,必定有妖啊,战王突然笑,未必是好事! “王爷,您……怎么了?”晋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翟瑾言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出神到贺芸身上了,瞬间恢复一脸冷漠,稍稍抬手,看了一眼外面,“晋公公上过战场吗?” “啊?”晋公公愣声,随即说:“没……没见过。” 翟瑾言轻笑一声,这会儿是真笑,“那你今天可有眼福了!” 晋公公愣神望着翟瑾言,还没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听见外面人马乱动,然后有人高喊:“蛮子来啦,保护王爷!” “蛮……蛮子!”晋公公顿时吓成了结巴。 翟瑾言稳如泰山,冷声道:“有本王在,公公在担心什么?” 晋公公瞥了一眼翟瑾言,顿时安心了不少,“对,王爷您战无不胜!您……千万救奴才一命啊。” 翟瑾言轻哼一声,摸过身旁的剑,另一手提住晋公公的衣襟,直接将人拖出马车,“跟好本王!” “是!是!”晋公公连连点头,这会儿即便是叫他去别的地方他也不敢啊,自然是死死跟在翟瑾言身旁。 周围的士兵已经跟蛮子们打成了一片,喊打声响彻半边天,翟瑾言提着剑,站在晋公公面前,眼角瞥到一个身影,立马提剑招架。 帕夏一招被挡,后退几步,疑惑地看向翟瑾言,轻笑一声,立马提着他的弯刀又攻上去,翟瑾言也不甘示弱,当下提着剑迎上去。 晋公公躲躲缩缩地站在一旁,有心想要上前跟着翟瑾言,但瞧见两人刀光剑影的,终究没敢上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要好奇 【翟瑾言:你不要太过好奇本王的事,本王也不需要你为我冒险。】 【贺芸:那我回去吧。】 —————————— “怎么回事?”帕夏趁着二人刀剑抵在一起时低声质问翟瑾言,“忽然来了兴致要跟我好好较量?” 翟瑾言轻笑,“不管打几次,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帕夏气愤地瞪了一眼翟瑾言,“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让开,让我将人带走,再打下去,一会儿该露馅了!” “人不用带走了。”翟瑾言手上一用力,将人推开,噹噹几声,两人又交手几招。 “你什么意思?”帕夏瞪眼问,“不是说好叫我把他绑回去的吗?” “谁说好的?贺芸?”翟瑾言浅笑,“我改主意了!” “你两主意不一样?”帕夏诧异地看向翟瑾言,忽然皱皱眉头,“你快说,要我怎么做,再打下去,真的要露馅了。” 打了一刻钟了,没一个士兵伤亡,再打下去,可不是要露馅。 “吓唬吓唬他。”翟瑾言说着侧开身子。 帕夏立马会意,趁着眼前的空位,一挥手,手里的弯刀便挥到了晋公公眼前。 晋公公眼看着刀尖都倒了眼前,吓得插田翻白眼昏过去,这时候又是“哐当”一声,翟瑾言用剑将帕夏的弯刀一下挑开,然后又抬手给了帕夏一掌。 帕夏假意受下这一掌,捂着胸口倒在一边,恨恨地看了一眼翟瑾言,招呼手下道:“撤!” 顿时,交战中的兰城士兵立马撤了出来,护拥着帕夏“仓惶而逃”。 翟瑾言回过头,瞥了一眼晋公公,皱了眉头。 这胆小鬼,竟然尿了一身。 - 西风关驿站,晋公公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喝了一碗参汤压惊,才缓过神来,连忙求见翟瑾言。 “王爷,奴才这条老命可多亏了您啊。”晋公公一进门便要给翟瑾言跪下,翟瑾言使了个眼色,让周铭将他扶住了。 “晋公公,你是皇兄身边的老人,没了你,皇兄使唤别人未必习惯,本王怎么能让你有个闪失呢。”翟瑾言喝着茶道。 “奴才哪有王爷您说的这么能耐,无非是跟着皇上时间久了,皇上用着奴才顺手罢了。”晋公公倒还知道谦虚。 翟瑾言轻哼一声,没再继续与他客套。 晋公公看了一眼翟瑾言又说:“王爷,这些蛮子是不是也太猖狂了?就在西风关门口他们也胆敢上来刺杀您。” “你今天见的可都是小场面,蛮子们一向如此,不怕死。”翟瑾言云淡风轻地说,“所以本王一直都咽不下这口气!” “这气实在是难咽下!”晋公公附和,想到自己在众将士面前尿了裤子,便不由得浑身尴尬。 “晋公公,本王今日救了你一命,不知公公要如何报答?”翟瑾言放下茶杯,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问。 晋公公愣神,慢慢地站起身,“王……王爷,您有何吩咐,请明示。” “本王遇到了一点难处,怕是不能立马回金了。”翟瑾言于是说,“方才为了保护公公您,疏忽了马车,竟让那些蛮子把圣旨偷走了。” “什……什么?圣旨没了?”晋公公直接吓得跪倒在地,这圣旨是何物了,丢了可是要砍头的啊。 翟瑾言侧头看向晋公公,“圣旨虽说是在本王身上丢的,但你也脱不了责!” “奴才哪敢……”晋公公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也别急,叫你来,自然是有解救的方法。”翟瑾言又说,“那圣旨在蛮子们手上也没什么用,本王要不了几日,定能将它抢回来,只是这样的话,本王就不能立即启程回金了。” “王爷宽心,皇上若是知道您是被蛮子们拖住了,定也不会怪您。”晋公公忙说。 翟瑾言扯嘴一笑,“话虽如此,倒要看这话由谁去跟皇兄讲,旁人说的未必有用。” “奴才说,奴才来说!”进宫连忙说,“此事奴才亲眼所见,由奴才上禀皇上自然是最合适的。” 翟瑾言点点头,站起身,“既如此,便有劳晋公公了,关外蛮子凶残,公公不会武功,还是留在关内安全,本王出关去了。” “奴才恭送王爷!”晋公公连忙跪下相送。 踏出门外的翟瑾言带着嘴角的笑意,快速离开了西风关。 - “什么?又不走了?”安君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一脸失落,“不是说好午后就走的吗?怎么又不走了呢?” “有事。”翟瑾言只是平静地回了两个字,瞥了一眼他怀里的包袱,“去把东西放下吧,我们还要在关外待上一段时间。” 安君逸委屈地盯着翟瑾言看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悻悻地抱着包袱离开。 翟瑾言等他走后才挪步走到贺芸面前坐下,贺芸识趣地给他也倒了一杯热茶。 “没话问我?”翟瑾言盯着面前的茶问。 贺芸摇头,“不问,王爷没按我说的做便是不赞同我的方法,我本来就是提个意见而已,至于您采不采纳,那是您的事。” “但你生气了。”翟瑾言轻声说。 贺芸抬眸,“您如何看出来的?” “你生气的时候会对我比较客气。”翟瑾言说着将茶杯端起,送到嘴边,温度正好。 贺芸微微皱眉,翘起嘴角,“原来我平日里对王爷都不客气。” 翟瑾言放下茶杯,“你建议我让帕夏将人绑去,是不是打算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 贺芸抿嘴低头,不否认,便是默认。 晋公公,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应该是最熟悉当前局势的,贺芸原本就是打算让帕夏将人掳去,自己再威逼利诱从他嘴里问出点消息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翟瑾言识破了意图。 “你不要太过好奇本王的事。”翟瑾言盯着贺芸道,“本王也不需要你为我冒险。” 贺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 翟瑾言觉得贺芸应该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原本打算解释,却听见贺芸道:“我明日回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朋友 【贺芸:王爷对别人如何,跟你无关,对你,你应该心里有数!】 【安君逸:那他……如果是朋友,为何从来不告诉我他的烦恼?我也想为他分忧……】 【贺芸:因为你笨!】 —————————— “昨日不是说不回去吗?怎么今儿又走了?”安君逸看着外面停好的马车疑惑地看向站在主帐里的二人。 “我买卖上出了点问题,要赶回去解决。”贺芸轻声说,“你要跟我回去吗?” “我啊?”安君逸皱眉看向翟瑾言,“想是想,可王爷若不在金城,我这心里没底啊。” “你跟她回去吧,”翟瑾言出口,“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回金了,晋公公还在西风关,你留在这也不安全。” “那行,我去收拾行李。”安君逸应着立马转身出去,帐内只留下贺芸和翟瑾言两人。 “为什么突然决定回去?”翟瑾言问。 “不算突然,昨日接到的信。”贺芸平静地回答,“原本想着若是王爷肯留留我,我便再多挨几日。” 翟瑾言知道贺芸没有说真话,但又早就领教了她的倔性子,她想好的事情,自己劝不了。 “路上保重。”翟瑾言说,“我会让暗卫跟着你们的。” “保重。”贺芸没有多说其他,浅浅点头,拿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先一步上马车等着,过了一会儿,安君逸也上了车。 “走吧。”贺芸说,连挑帘跟翟瑾言道别都省了,她看都没看外面,大概不知道翟瑾言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 “你们吵架了?”安君逸看向贺芸。 贺芸抬眸扫了他一眼,立马又将眼垂下去,“没有。” 贺芸不认为自己和翟瑾言这算是吵架,只不过他说不需要自己,那自己便失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既如此,倒不如早点回金。 并不因为赌气才作这样的决定,而是形势所需。 翟瑾言吻自己的那一下,不管是情之所至,还是一时冲动,都能说明他不是对自己没有想法,诚如他所说,是没到时候。 何时才是到时候呢?贺芸不喜欢被动等待,那么,就只能想办法创造机会。 在他身边闹得够久了,该消失一段时间,让感情发酵。 “你别骗我了。”安君逸瞥了一眼贺芸,学着她的姿势将两手往胸前一抱,缩进马车角落,“看得出来,王爷他不高兴。” 贺芸不为所动,没有人非得顾及别人的感受而活,总不能为着他高兴自己就该按他说的做。 安君逸看了一眼贺芸,继续说:“一开始,我也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毕竟……这传出去了未必好听,对王爷的声望更是……” 安君逸瞧瞧打量了一眼贺芸,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看得出来,王爷对你同别人是不同的,他会紧张你,照顾你,而且能容忍你,他身边,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人,不管他是拿你当朋友,还是……那什么,只要他开心,我是无话可说的。” 贺芸总算动了动,侧头看着安君逸道:“什么叫从未有过,你难道不是王爷的朋友?” “我?”安君逸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不一样,我是死皮赖脸缠上王爷的,大多时候,他对我应该是无可奈何吧?” 贺芸盯着安君逸,有些诧异,为什么他会给自己这样的定位。 安君逸继续说:“王爷并不像外面传道的那般,自私、冷漠、恃宠而骄、残忍无道,相反,他冷静、沉稳,而且有耐性,我自小就很崇拜他,所以一旦得了机会就会想办法凑到他跟前,他起初也不理睬我,后来时间久了,大概也就习惯了。” “噗。”贺芸笑出声来,直起腰身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这些话你有跟王爷说过吗?” “没有,我哪敢!”安君逸立马一脸警惕地看向贺芸,生怕她去翟瑾言面前告状。 “那你千万别说!”贺芸说,“若是被王爷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估计,王爷以后都不会再搭理你了。” “他宁可自己不睡,都要把床让给你一个人睡,你跟我说这是一个人的习惯?”贺芸质问地看向安君逸。 安君逸愣了愣,将头埋下去。 贺芸继续说:“王爷对别人如何,跟你无关,对你,你应该心里有数!” 安君逸瞪眼望着贺芸,有些被贺芸额气势震慑住,许久,才侧开目光低声道:“那他……如果是朋友,为何从来不告诉我他的烦恼?我也想为他分忧……” “因为你笨啊!”贺芸毫不客气地说,“你连你们两是不是朋友都想不明白,就这脑瓜子还能指望你帮他分忧解难?” 安君逸委屈地看了一眼贺芸,“哼”了一声,便彻底扭过头去了。 “果然,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你们两现在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 贺芸看着安君逸的模样,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忍不住轻笑。 两人争吵过后,就没再说话,安静了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敲击的声音。 “你们两是不是说完了?请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进来了?”外面的人说。 安君逸立马坐起身子,狐疑地看向贺芸,贺芸却是面色平静,“我说不许你就不进了吗?” 外面的人尬笑两声,便推门进来,自觉找地方坐下,“得消息晚了些,好在追上了。” 今天的帕夏,解了往日满头披散的脏辫,只留了额前的两根,所有的头发高高束起,扣了一顶银托和田玉发冠,脸上的胡须也修理的干干净净,银白色锦衣外面裹着一件奢华的黑狐长褂,没有一丝蛮人气息。 实在是因为他改变太大,安君逸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不是贺芸的蛮人朋友吗?你怎么……” 贺芸带安君逸去找帕夏的时候并未暴露帕夏的身份,只说是朋友,安君逸便就此记下了。 帕夏抿嘴一笑,“跟着贺掌柜去金城做点买卖,稍微捯饬了一下。” 安君逸笑着点了点头,“挺好,挺好,那日在兰城多谢你招待,等到了金城,我做东请你!” “荣幸,荣幸。”帕夏拱手笑道。 贺芸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里一个傻子被一个老狐狸忽悠得团团转。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满楼关门 【路人:这贺家可真是可惜了,好好的金城首富,说没就没了。】 —————————— 马车到宁丰县城的时候已是下午,即便是不歇息地赶路也来不及进城,所以三人决定在宁丰住一晚,第二日一早再赶回金城。 三人都是不差钱的主,自然是挑了宁丰最好的客栈入住,结果一打听,才知道,金满楼关门了。 “这金满楼是你家的买卖吧?”安君逸好不容易反过神来,诧异地看向贺芸,眼神里还带了几丝担忧。 宁丰县就在金城边上,半日车程的样子,贺家的金满楼基本在附近的县城里都有分店。 贺芸无所谓地笑笑,“没事,这家关了,我们换一家。” 贺芸说着往前走去,找了临近的一家客栈,或许是因为少了金满楼抢生意,这家客栈的生意出奇的好,贺芸正要上前要一间雅间,帕夏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一旁道:“我们坐这。” 贺芸瞥了一眼大堂中间的一张空桌子,也没多说,点点头,转身过去坐下,招呼店小二过来要了几个硬菜。 店小二一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起来,贺芸扫了一眼帕夏,大抵猜到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坐下,也不多说什么,一边喝着茶,一边也跟着听点闲话。 “这贺家可真是可惜了。”说话的人连连摇头,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好好的金城首富,说没就没了。” 正要喝茶的安君逸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贺芸,贺芸却只是抿嘴一笑。 “嗨,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另一人哂笑一声道,“不过是关金满楼关了罢了!贺远归家大业大的,难道只有这一桩买卖?” “可金满楼也是他的大头啊!”先前的人略有不满地反驳,“没了金满楼,少说得少一半的入账!” “哎,这人啊,真得看命!”又有一人跟着感伤,“贺远归以前多顺风顺水啊,这几年可就倒了大霉了!”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周围有好几个人感兴趣,纷纷侧耳凑上来。 那人嘿嘿一笑,竟是有些得意,清了嗓子才说:“想当初金满楼在咱们宁丰开业的时候我远远瞧过那贺远归一眼,精神抖擞,妻儿康健,可不是叫人羡煞!可现如今呢?” 那人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周遭的人,“你们还有人不知道吧?那贺远归的独子遭人陷害,掉落山崖,摔断了双腿!只怕不能人事啊!” “啧啧!”听得人连连咋舌,既惊讶又惋惜。 正听得入迷的安君逸忽然惊叫了一声,看向贺芸道:“你……你不是……” 贺芸连忙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安君逸嘴里,暴力阻止他开口,随即扭头朝着被安君逸引来的众人道:“抱歉,我这兄弟饿急了,你们继续说,继续说。” 众人听得正兴起,只是埋怨地瞥了一眼安君逸,又立马转头催促那人接着说。 贺芸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了安君逸几个眼神警示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听旁人八卦自家的事。 那人见自己的话大家相当感兴趣,倍感欣慰,挺直腰杆继续说:“贺远归多有钱啊,这要是儿子后继无人,他那么大的家业怎么办啊,总不能给女婿吧!即便是他愿意,贺家还有旁人啊,所以,他便叫了自己的两个侄子来帮忙。” 贺芸侧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说话的人,实在是这人说的太对,以至于贺芸想多看两眼,看这人是不是跟自家有什么关系,但并不是一张熟脸。 “侄子能跟自己的儿子比么?”旁边有人不屑地说。 “可不就是!”那人附和,“贺远归的那两个侄子啊,官家少爷,估摸着一辈子就只懂花钱,哪里会赚钱,所以,你们看看,这才没多久,金满楼就关了门,我看用不着多久,贺远归的那点家业也都被这两个侄子败的差不多!” “要是这样,那可真是可惜了!”众人连连摇头。 贺芸见话说的差不多了,用筷子轻轻敲了敲菜盘,给面前的二人召回魂。 “再不吃菜就凉了!”贺芸小声提醒。 安君逸有话不能说,委屈地瞥了一眼帕夏。 帕夏只是浅浅一笑,便欣然吃饭。 直到三人吃完饭,旁边的人也没有再说起什么有用的话,贺芸便掏钱结了账,领着二人起身。 安君逸好像得到了释放的牛,赶紧凑到贺芸身边,“你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才反应过来,你不是瘫痪出城养病了吗?” 贺芸勾嘴一笑,故意在安君逸面前跳了两下,“治好了啊!” “治好了?”安君逸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小声嘀咕:“哪里找的神医,这么好的医术,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噗嗤。”帕夏实在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拍安君逸的肩膀道:“有种神医叫不治而愈!” “不治而愈?”安君逸看了一眼帕夏,再对上他脸上的笑容,当下明白过来,顿时又羞又恼,埋怨地将二人都瞪了一遍,才追问贺芸:“你为什么要装瘸?” “不想做事只想玩。”贺芸轻飘地说。 安君逸立马鄙视了一番贺芸,“即便钱多也不能如此糟蹋啊,你方才都听到了,你那些堂兄弟是如何霍霍你家的钱,即便你不在乎钱财,你也该为你爹娘考虑啊,这些家业可是老人一辈子的积蓄。” 贺芸停住脚步,眼神变得严肃。 贺远归的这些家业对于爹娘来说有多重的意义贺芸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能理解贺远归对自己的期待,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现在的贺家换换血。 “一座老房子,外表在华丽,如果根基不稳,也不能长久,最好的办法就是推了重新盖!”贺芸低声说。 安君逸还有些不太明白,本想再问,旁边的帕夏忽然插话:“我瞧这家客栈不错,今晚我们就在这住一晚吧。”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不过是家平常客栈罢了,看不出什么特别,点点头,率先进了客栈,要了三间房,然后各自回屋,再也没有给安君逸问到底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苦 【红玉:你瞧瞧,这可是新伤,都怪你!叫你不跟着爷!】 【白河:我的爷,小的当初就说让您别去,您瞧瞧,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 “行了,只能送你到这了。”贺芸等马车停稳抬眸看向安君逸。 安君逸侧头看了一眼车外的城门,诧异地看向贺芸和帕夏,“你们不进城吗?” 贺芸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哦。”安君逸立马明白,又瞥了一眼帕夏,不等帕夏回答,又立马自己说:“我知道,你肯定是跟着他。” 帕夏抿嘴一笑,并未说话。 安君逸略显委屈地下了车,站在车边朝贺芸摆摆手,“想我堂堂一世子爷,进城连个迎接的车马都没有。” “乖,进城自己租个。”贺芸只敢稍稍挑起一点窗帘,带着浅笑安慰安君逸。 安君逸叹了一口气,“不过总比你好,到了家门口也回不去!” 贺芸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安君逸又说:“虽然你未必用得上我帮忙,但若是有我能帮得上的难处,尽管来找我,我是没多大本事,我爹总归在朝廷里能说上话。” 贺芸感激地看了一眼安君逸,浅笑着说:“知道了,多谢小公爷的好意,只是你再不进城,今晚就得睡在城外了。” 安君逸一脸的笑容顿时僵住,嫌弃地摆摆手,转身朝城门走去。 - 丢下安君逸之后,贺芸的马车直奔云庄,担心被人认出,贺芸让人将马车赶到楼中楼后门,提前得了消息的白河和红玉一脸欣喜地迎在门口。 贺芸刚下马车,就被二人簇拥得动弹不了。 “瘦了!也憔悴了!”白河心疼地说。 “任谁赶了这几日的马车都会憔悴吧。”贺芸无奈地说着。 “呀,这手上怎么还有伤呢!”红玉眼尖地注意到贺芸手指上已经愈合的小伤口。 “哪呢,哪呢!”白河额立马激动起来,但是顾及身份不能动手,只是勾着脖子要看,红玉赶紧配合地抓起贺芸的手指递到白河跟前。 “你瞧瞧,这可是新伤,都怪你!叫你不跟着爷!”红玉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贺芸的伤口,一边愤愤地教训白河。 白河眉头拧的更高,“我的爷,小的当初就说让您别去,您瞧瞧,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贺芸无奈地眨眼,轻轻将二人推开一些道:“针孔大的一点口子,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也不怕外人笑话!” “外人?!”二人这才注意到,马车边上还蹲着一人,被堵在马车上下不来。 “这位是?”白河和红玉一看是位陌生男子,又好奇又警备,扶着贺芸退到一边。 “帕夏,我在西疆找的护卫,保护我安全的。”贺芸抢先介绍。 刚刚跳下马车的帕夏顿时将目光一转,狐疑地看向贺芸:我什么时候变成护卫了? 反倒是红玉、白河二人听说是保护贺芸的之后态度缓和了许多,那边红玉扶着贺芸进院,这边白河便上前拍拍帕夏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咱们都是跟着爷办事的,以后就是兄弟了,你初来金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帕夏侧头瞥了一眼白河勉强能够够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浅浅一笑:“好。” 护卫就护卫吧,只要能跟在她身边就行。 “走,我给你安排住处去,然后你可以四处走走玩玩,我跟你讲,这云庄可是咱们爷一手办起来的,园子里好玩的紧,什么都有,你可真得去开开眼!” “嗯。”帕夏点头,即便白河不说,他也准备四处看看,多了解贺芸。 - 贺芸回屋里泡了个澡,吃了点热食,重新换上女装,便叫了白河进来。 红玉知道贺芸是要办正事,便乖巧地退出去。 “我爹娘可好?”贺芸问白河。 “老爷夫人一切安好,爷可放心。” 贺芸抿嘴,“大府的人就没点小动作?” 自己不在,可不是大府夺权的最好时候,若是这个时候爹娘有点什么闪失,贺家偌大的家业不就尽数落入大府口袋中了吗? 白河得意地笑了笑,“他们哪忍得住啊,尤其是两位哥儿,在老爷手下得了好处便越发目中无人,暗地里已经遣了好几拨人,但是白先生结交甚广,拜托了一些道上的侠士保护老爷夫人,大府根本没机会下手。” “白先生?”贺芸知道白河说的是白泽,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用这个称呼。 “爷您不在园子里,还不知道,如今大家都称他为白先生。”白河笑着说,“他管着云庄的事,既不是庄主,又不称自己是掌柜,也不知谁起的头,唤他一声先生,后来便叫开了。” 贺芸浅笑,“以他的身份,叫掌柜确实屈才,先生这种叫法倒也算合适。” 白河附和着点头。 “我爹的买卖又如何了?”贺芸继续问。 白河立马转正经脸,“两位哥儿根本就不是做买卖的料,若不是靠着老爷名声在外,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老爷依旧按您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折腾,都是些本就不起色的买卖。” 贺芸点头,“贺天耽呢?” “呵!”白河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您指着他去搭王家的线,他倒是搭上了,只可惜天生就是个心术不正的,竟合伙王家往酒里兑水,丢了不少老顾客。” “我爹没说什么吧?”贺芸凝神问。 “老爷不管不问,他心存侥幸,又拉着王家往咱家铺子里投了不少钱!” “呵呵……蠢材!”贺芸笑了起来,自己一分都没赚到呢,就敢给王家画大饼。 白河等贺芸笑够了,又说:“此外,另一位哥儿倒还算老实本分,规规矩矩地让掌柜经营铺子,他只是取了几次银子,都是送往大皇子府的。” “没进货?”贺芸问。 “没有,小的一直盯着呢!”白河肯定地说。 “嗯,继续盯着,”贺芸的眼神稍稍有些放空,“他手里握着的,便是为贺家掘坟的锹。”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斗兽园 【帕夏抬眸瞥了一眼说话的男子,穿着打扮比较精致,但也算不上多高贵,就这样一人在贺芸的庄子里也是千两花费,贺芸这一个庄子每日进账得有多少啊?】 —————————— 楼中楼,帕夏与人挤在一张方桌上,就着一盘盐水花生听着旁边的人唠嗑,说的都是城内的贺家。 “可不是跨了嘛,听说马上茶楼都开不下去了。” “这贺家一跨,金城内便没几处像样的去处了,简直就是逼着咱们往云庄赶!”另一人低叹了一声。 “呵,金满楼没关的时候,您少来云庄了吗?我可是听说您前儿又加了一千两,如今地位又高了?” “哪里,哪里,我不甚在意这些虚名的,只不过想着总是要来的,趁着手头宽裕一次多交点罢了。” 帕夏抬眸瞥了一眼说话的男子,穿着打扮比较精致,但也算不上多高贵,就这样一人在贺芸的庄子里也是千两花费,贺芸这一个庄子每日进账得有多少啊? “切。”旁边的低嗤了一声,来云庄找乐子,但凡上了千两的,谁还不是为了整个地位,说什么不在意虚名那可不都是假的。 那人却毫不在意旁人的轻讽,浅笑着说:“对了,你们听说没?过了正月,便开斗兽园,听说席位有限,得排队。” “那岂不是又没我们的事了?”另一人惋惜道,“多少有钱人啊,等排到咱们,少说得十场开外。” “十场?”千两男总算找到了讽刺回去的机会,轻哼一声,“你们呀,还真是太不清楚云庄的实力了,我交了千两也才勉强排进第九场,这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上五百的呢!” 被呛的人除了惊讶之外,无法还口,最后也只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嘀咕:“斗兽而已,有那么好看吗?” “啧啧,瞧你这酸的,不好看能有这么多人排队!”男子说着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可是打听了小道消息,斗兽的第一场被包场了。” “谁啊?”众人诧异,在云庄里能够包场,那地位可不一般。 “大皇子包的,专门请皇室宗亲来看。” 众人一口冷气梗直了脖颈,瞪眼面面相觑,皇家宗亲都要来云庄了,这还了得! - 楼中楼二楼,贺芸驻足屏风后面,悄悄将几人的谈话听去了大概,转身看了一眼等在身后的白泽,浅笑着同他往最里面的雅间走去。 这半层,往往是用来招待贺芸的亲近之人,所以大部分时候并无闲杂人闯入,贺芸可以放心大胆地跟白泽走在一起。 “斗兽园的消息放出去了?”贺芸就着刚听来的话题问。 “正月十五的时候开始排座的,二月初一第一场,斗虎,大皇子指定要看,包了场子,说是请皇室宗亲共赏。”白泽说话间快走一步,上前为贺芸推开门。 贺芸浅浅点头谢过,抬脚进屋,随意找位置坐下,“皇上大病初愈,大皇子便请宗亲看斗虎,是不是太招摇了?” “皇家的事我们也弄不清楚。”白泽浅声说。 “也是,不该我们多问。”贺芸点头,“只是大皇子为什么选在云庄呢?” 白泽直盯着贺芸,等她将话说完。 “云庄如今虽然红火,但也不过是新起的庄子,大皇子不知根底地将所有宗亲请来,就不怕宗亲们有危险吗?” “皇室宗亲自然有侍卫保护。”白泽轻声说。 贺芸再次点头,“这只是其一,其二,云庄原本是战王的温汤庄子,这些个皇室宗亲有几个没来过的,能有什么新奇劲?外面都在传云庄是战王的买卖,大皇子此举,到底是好奇云庄还是好奇战王呢?” 白泽不再接话,他不懂皇家的弯弯绕绕,就连当初贺芸为什么非要拉上战王他都不甚明白,所以现在也答不上贺芸的问题。 倒是贺芸并没等他的回答,抬手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浅笑着说:“不管他是为了哪般,反正是来送钱的,我们便照单全收,至于战王……” 贺芸顿了下,想到那个不肯领自己情的翟瑾言,忍不住拧了一下眉头,“那些人如今还是惧着战王的,若是有人打听云庄庄主,你只管含糊着答。” 白泽浅笑着答应,这一点他和贺芸想的一样。 贺芸说完正事,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用手指勾起竹帘往外看了一眼,帕夏还在跟那群人唠嗑。 “我明日回家去。”贺芸说着回过身,浅浅带了这么一句,又立马说起另一个话题:“白少轩在庄子里可还习惯?” 白泽浅笑,“倒是挺好,在比武台找到了乐子,天天缠着那些人学功夫,只可惜是乱学一通,样样不精。” 贺芸抬手抵嘴轻笑,“看来当初白二爷没说错,你确实不适合打理白家,就一个白少轩你都管不好,我看倒不如叫白二爷把他接回去!” 白泽诧异地看向贺芸,他清楚贺芸并不是会管白家家事的人,突然提起这事,必定事出有因。 贺芸便直言:“当初白二爷道别的时候说有件谢礼送我,我烦请他年后再进金一趟,这不正好就可以接了白少轩回去?” 白泽便笑着点头,“确实正好,我立马让人给皓轩修书。” - 帕夏还在楼下听人说的兴起,那些人已经从云庄又说回贺远归,正在讲贺远归当年是如何的风光,帕夏听的格外认真,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帕夏回头看了一眼贺芸,嘿嘿一笑,连忙起身跟上。 说热闹的人说的兴起,没人注意到贺芸,更没人会将这位姑娘跟贺芸挂上关系。 “就这么好奇我家的事?”贺芸到了人少的地方回头问帕夏。 帕夏干笑:“闲来无事,随便听听。” 贺芸勾起嘴角,“你既感兴趣,明日我带你回去住几日吧?” “回去?”帕夏挑眉,微愣的目光下移到贺芸的腿上,“我听说……” “自然不是站着回去!”贺芸丢给帕夏一个傲娇的眼神,转过身去,“你去好好玩吧,明儿一早,咱们就大张旗鼓地进城去!” “对了!”贺芸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朝帕夏勾嘴一笑,“二月初一,斗兽园开园,皇室宗亲要来,你正好避嫌!” 帕夏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章 猪拱白菜 【帕夏:我觉得你爹娘似乎不太喜欢我。】 【贺芸:养了十几年的好白菜要被猪拱了,种菜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 贺芸的马车还未进城,“贺公子回城”的消息便传遍了半条街,路上的行人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希望能好运气地撞上贺公子的马车。 “听说腿伤治好了!”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肯定是治好了才回来的!” “那也未必,没准就只是叫贺公子回来掌家的呢?”又有人说,“贺家再垮下去,可就没有了!” “呵呵……这可真是个笑话,那贺公子除了会花钱,还会什么啊,回来掌家?只怕贺家垮的更快吧!” 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竟还勾起不少人的认同,引笑了一大片。 马车里的帕夏慢慢松开帘子,笑着看向贺芸,低声道:“你在金城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啊?” 正在摸索自己双腿的贺芸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瞥了一眼帕夏,蛮横道:“怎么?都进城了,才知道怕?” “我怕你家的水不够深!”帕夏不示弱地回击道。 贺芸浅浅勾了一下嘴角,低下头继续捏着自己的腿,“放心,你只要安心给我当护卫,我保证让你这趟金城之行终生难忘!” 帕夏挑眉,“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 众人期盼的“贺公子马车”就在人群的议论中穿过了闹市,不一会儿便停在了贺家门前。 马车刚停稳,坐在门边的帕夏便欲起身下车,贺芸却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抱我!” 帕夏回过身,狐疑地盯着贺芸。 贺芸抬手指指自己的腿,低声含笑道:“残废的!” 帕夏哼笑一声,略显无奈地低下身将贺芸拦腰抱起,躬着身小心翼翼地钻出马车,踩着白河事先预备好的脚踏,抱着贺芸下了马车。 贺家门口等了一大群人,除了贺远归夫妇以及贺府的下人,还有贺天澜、贺天耽两兄弟。 帕夏扫了一眼人群,没有着急上前,咬着牙低声问:“我就一直抱着你吗?” “你打算让我爬进去?”贺芸低声反问,随即吩咐,“先迎上去!” 帕夏浅浅点头,抱着贺芸上前,在人群面前站稳脚步。 “儿子给爹、娘请安。”贺芸任由帕夏抱着给贺远归夫妇请了安。 贺远归夫妇瞥了一眼帕夏,眼神异常尖锐,好在帕夏气场够大,并没有被二人吓到。 “三弟可算是回来了?!”贺天耽难掩欣喜地插话,巧妙地破坏掉了双方的僵持。 贺芸扫了一眼贺天澜、贺天耽,二人面上带笑,也不知是欢迎自己回来,还是高兴自己没有站起来。 “两位哥哥都在呢,这些日子,可真是让你们费心了。”贺芸浅笑着说,“我这腿脚不方便,也不便给二位哥哥请安。” “咱们兄弟之间哪需这些,三弟你平安回来就好!”贺天澜也开了口。 贺夫人的目光一直盯在帕夏的双手上,即便贺芸是女扮男装,一黄花大姑娘这般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也不好,所以不等三兄弟打完招呼,贺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说:“别站在门口,先进去吧,屋里头红玉都备好了!” “对对,赶紧进去!”贺远归也说,转身招呼开一条路,将贺芸和帕夏先让进去。 众人陆续进屋。 “你看到了么?那是个男子吧?”贺夫人等其他人落在后面便紧紧地拽紧了贺远归的手。 贺远归手上吃痛,还不得不宽慰贺夫人道:“没事的,芸儿她自己有分寸的。” “有分寸能让男人抱着吗?”贺夫人激动地反驳。 “小声点。”贺远归赶紧低声提醒贺夫人,现在还没到公开贺芸身份的时候,“经过这么多事,咱们都知道芸儿长大了,前面这么多事我们都听她的了,这件事咱们也暂且忍忍吧。” 贺夫人委屈地瘪瘪嘴,娇声道:“道理我都懂,可一旦她被别人抱着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贺远归上前一步,伸手顺了顺贺夫人的后背,长叹一声,“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又不让我提前安排,自己搞了这么一出,一会儿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就是,这事可不能由着她!”贺夫人点头附和。 - 这边,帕夏在贺芸的指引下慢慢朝贺芸的院子走去。 “我觉得你爹娘似乎不太喜欢我。”帕夏等身后没人之后才敢开口说话。 贺芸浅笑,抬手又给帕夏指了指路,“养了十几年的好白菜要被猪拱了,种菜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帕夏皱眉,“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你这比喻,但我觉得你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贺芸闷声低笑,“好不好的,你自己感悟。” 帕夏没有继续接她的话茬,沉默了一会儿,将怀里的人儿掂了掂,“我以后都得这样抱着你么?” 贺芸立马抬头,白了一眼帕夏,“美得你!进了前面的院子你就把我放下来!” 帕夏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院子,便瞧见提前回府的红玉正站在院子门口等着,自己抱着贺芸刚靠近,她便欣喜地迎上来,“爷,您要的东西都备好了,放院子里了。” “嗯。”贺芸浅浅答应,抬手让帕夏抱自己进院子。 院子中央,摆着一张有轮子的木头椅子。 “把我放上去。”贺芸对帕夏说。 帕夏依言将贺芸放了上去,贺芸摸了摸四周,又伸手拨了拨轮子,见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满意地点点头,抬头准备向帕夏介绍一番。 帕夏却先贺芸一步开口,满脸欣喜地问:“你这是什么?” “轮椅。”贺芸说,“专给瘸子用的!” 帕夏眼神又亮了一些,“你也给我一个呗!” 贺芸勾嘴,性爽地答应,“好呀,不过你得提前适应下这东西怎么用,所以,这里就交给你啦!” 贺芸说着身后拍了拍轮椅后面的扶手,帕夏立马会意,上前抓住两边的推手,稍稍用力,轮椅便顺利地走动起来。 “这椅子真好!”帕夏赞不绝口,“做出这把椅子的人可真聪明!” “谢谢夸赞!”贺芸乐呵地靠在椅子里,“不过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听你夸赞,会客厅那边都还等着我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毛遂自荐 【贺芸:大伯,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即便志向再大,也该老骥伏枥了!】 —————————— 贺芸到了会客厅,才知道今天府上人真的不少,大府来的并不只有贺天澜和贺天耽两兄弟,贺志勋和王夫人也在,还有两位男子,贺芸看了好几眼,才与原主记忆硬盘里的人对上。 两位贺家宗亲,贺芸得叫声世叔。 够隆重啊,连宗亲都请来了! 帕夏沉默地直接将贺芸推到贺夫人身旁,贺远归等她坐好,才侧头看向贺志勋,“芸儿也来了,族长今日请宗亲过来所谓何事,直说吧。” 贺远归一向与贺志勋不和,跟不可能以兄长相称,今日能称呼一声“兄长”便已经算是给宗亲面子了。 贺志勋心里不满,面上却不显,一本正经地拿出贺家掌权者的姿态端腔道:“自从芸哥儿出事后,咱们贺家便也渐渐败落,如今外面都在传咱们贺家要垮了,身为族长,我不能坐以待毙,今日召集宗亲来你府上,就是想商量下贺家以后的前程。” 贺芸悠闲地品着手里的热茶,对贺志勋的鄙视却塞了一肚子。 贺志勋没本事,没头脑,皇上看在贺芸十万两的份上让他负责夏祭之事,结果他一心想着走歪路,办了个不光彩,皇上心里有气,找了由头给他换了官职,品阶也从正四品将为了从四品,这可是中秋节左右的事了,竟也能和自己受伤扯到一块,还恬不知耻地将外头说的贺家没落安在大府身上,试问:大府何时崛起过?怎么就有没落一说了? “族长说的有道理,关键时候,贺家人就得拧成一股绳!”有一位宗亲附和。 贺家在上一辈就没落了,树倒猢狲散,同家族也不过如此,有钱有势的时候,但凡沾点关系都要攀个外室内室的关系,挤破脑袋往族们里钻,一旦没落了,族长便再也招不齐几位宗族,就如今剩下这两位,也都是在贺远归归宗之后才又站出来的,说白了,打的也是贺远归家产的主意,所以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和贺志勋统一战线的。 贺远归夫妇以及贺芸早就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淡定地听着这些人胡扯。 “既然你们也有此意,我便先说说我的想法。”贺志勋朝那位宗亲点了点头,继续说:“咱们贺家,祖上可是承爵封荫的,可谓王侯之后,根基还在朝廷,想要光宗耀祖,还得朝廷重视才行,然而如今太平盛世,建功立业不易,要想在朝廷立足,得有贵人相助,免不了得些银钱周转,还得大钱,需得集众人之力啊。” 贺志勋话音刚落,两位宗亲便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就算是有心,也拿不出来啊。” 贺志勋看都没看他们一样,直接扭头看向不主动发言的贺远归,“二弟,你以为呢?” 贺志勋难得的一声“二弟”叫贺远归走神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忙敷衍地点了点头,“我以为这提议不错。” 贺志勋面上一喜,忙问:“那你能拿出多少?” “我?”贺远归故作诧异,“我又不在朝廷谋事,我何故要出这钱!” “远归这是什么话!”宗亲不满地插话,“这是整个贺家的事,又不是你一家的事,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远归!”贺志勋也沉沉地叫了一声,语气有几分严肃,真拿出了几分兄长的姿态,“宗亲的话并不无道理,这可是整个贺府的事,你既还在族里,就该听族里的安排。” 贺远归一听这话便来气,恨不得撸起衣袖跟他理论归宗之事,不想贺芸却先开了口:“爹,我以为大伯和几位世叔说的都有道理,贺家崛起,确实是整个贺家的事,咱们府上的确不能置身事外。” “唉,就是嘛!”有位宗亲欣赏地看了一眼贺芸,又埋怨地瞥一眼贺远归,嫌他连个孩子都不如! 贺远归看了一眼贺芸,将心里的怨气压下,安静地坐了回去。 “而且,咱们府上家大业大的,自然也该比其他府上多出点。”贺芸说着眉眼一转,将众人脸上的欣喜尽收眼底,“这样吧,我们府上就出个人吧。” 方才还满脸笑容的众人顿时满脸的问号,一个个神情怪异地盯着贺芸。 贺芸抿嘴浅笑,微微启唇,“各位世叔伯不满意吗?” 贺志勋皱眉,怒声道:“我们这是在商量酬银两的事,你这是胡言乱语什么!” “不不不,大伯还不明白!”贺芸摇了摇头,“您说的贺家崛起,可不仅仅只有钱的事,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钱再多,那也得花在对的人身上。” “各位世叔伯不如好好想想,大伯为官多年,官职只降不升,可见大伯心并不在朝廷,既如此,即便是花再多的钱贺家也得不到改善。” “谁许你如此无礼狂妄!”贺志勋重重地一掌拍在桌案上,怒目圆睁,瞪向贺芸。 贺芸丝毫不惧,直愣愣地回看过去,一脸严肃地道:“侄儿实话实说,何叫狂妄,皇上尚且忠言逆耳,怎么大伯便听不得一两句逆耳之语呢?” 贺芸这般一问,贺志勋便秧了,不管他如何接话,都是拿自己同皇上作比较,他是什么身份,何德何能,能与皇上作比较! 贺志勋不敢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众人寂静一片,贺芸继续说:“既然大伯难担大任,我以为贺家必然要出一个人来光宗耀祖吧,我便毛遂自荐!” “你也配?”王夫人轻蔑道。 贺芸瞪了他一眼,轻声道:“若是考功名,我尚且有些怯力,可如今我与战王相熟,又与安国公府的小公爷是知己,花些银两,多少能捐个像样的官职,而且,我如今在阁学院读书,也算得上阁学弟子,日后进了朝廷,有阁学前辈提携,定能平步青云。” “所以,我以为,各位世叔伯倒不如资助于我,不管多少,日后我若飞黄腾达了,除了光宗耀祖,自然也不会忘了各位世叔伯的恩情。” 贺芸说着目光一转,盯着贺志勋道:“大伯,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即便志向再大,也该老骥伏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债血还 【贺志勋:你想如何?】 【贺芸:简单,血债血还!】 —————————— 啪! 白瓷茶碗在青石砖地上摔得粉碎。 贺芸心疼地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碎片,庆幸不是什么名贵瓷器。 “贺远归!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贺志勋拍桌而起,愤怒地看向贺远归,任何客套都不带,直呼姓名。 贺远归冷眼看向贺志勋,面上一阵阴郁,贺志勋的这副嘴脸,叫他想起刚被赶出府的那几年,那着实是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我以为芸儿说的没错,你确实难担贺家大任!”贺远归沉着脸道。 “你!”贺志勋抬起手指向贺远归,手臂因为激动不断颤抖,“你们这是要反吗?家规何在!” “家规?”贺远归反问,不自觉地带了几声冷笑,“自从你当了族长,贺家还有家规?还有族归?” “你摔了我屋里的茶碗,便表明没打算和气跟我商量,我今儿也把话挑明了说,我早就从本家分出来了,如今府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你们任何人想要从我府上要走一文钱都是不可能的!”贺远归铿锵有力地说。 贺志勋当真没想到贺远归今日会这么硬气,被怼得半天接不上话,倒是其中一名宗亲劝和地开了口:“远归这话就说重了,我们谁也不是为着你们府上的钱,大家不都还是想贺家好吗?” “既如此,世叔以为侄儿的提议如何?”贺芸笑着接话,“为了贺家的家业,我家又出钱,又出人,无私奉献到这程度,各位世叔伯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宗亲本来是想劝和,没想到被贺芸的话绕进去,为难地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你毕竟年轻,难担大任。” “不试试各位又怎么知道侄儿不行呢?”贺芸浅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哼,就你?你即便是做了官又如何?一个瘸子,皇上能重用你!”一直没出声的王夫人似乎憋不住了,顾不得宗族大事妇人不能插手的规定,贸然插话,“而且,你能生育吗?让你为贺家光宗耀祖,你只怕是让贺家断子绝孙吧!”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贺志勋愤怒地瞪了一眼王夫人,若不是顾虑有外人在,他都想上去给这个傻女人一耳光,怎么能在宗亲面前说出“断子绝孙”这样的话。 王夫人被这一吼,悻悻地缩回了座位里,两位宗亲也装作没有听到,纷纷低头,贺远归夫妇懒得搭话,唯独只有贺芸扬起了嘴角。 “大娘不愧是当家主母,想事情就是比一般人全面,还记挂着侄儿的身体呢,也不知道大娘知不知道侄儿这腿是怎么瘸的?”贺芸说着目光一条,斜眼切向王夫人。 椅子里的王夫人顿时愣住,半晌才回神说:“关……关我何什么事!” “关不关,大娘心里清楚,今儿,众位宗亲都在,不妨给侄儿做个见证。”贺芸说着扭头朝外头喊,“白河,将人带进来!” 白河在外面应了一声,立马推搡着一人走了进来,贺志勋看了一眼来人,顿时面如死灰。 这人,不是旁人,是大府里头的管事之一,帮贺家打理些院外的事。 “你来做什么!”贺志勋又紧张又气愤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白河抬脚在那人跪着的背上用力一踩,那人便又跪趴了一些,哭哭啼啼地说:“老爷、夫人,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我若不说实话,战王就会杀了我!” 贺芸又让人加了些热水,还不忘让人给身后的帕夏也沏上一壶。 帕夏自打进屋便安心看戏,得了一碗好茶,更是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吃瓜群众。 事情牵扯到战王,屋子里没人敢吭声,白河脚下用力,“废话什么,照实说!” “我说,我说,”那人连连求饶,“一切都是夫人指使的,她让我找的杀手,要干掉芸哥儿。” “你胡说!”王夫人愤然起身,“你这是血口喷人!” “小的不敢胡说,那杀手杀芸哥儿不成,险些伤了战王,我如今已经被战王查到,我若是敢有半句假话,战王一定不会放过我!” “战王不是不在金城吗?”贺志勋问。 “不在,所以由我代办。”贺芸轻巧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王爷要查清楚的事,大娘以为不说就没事了?如不是我在王爷面前说好话,你以为你们这些人今天还有命聚在这里?刺杀皇亲,可是灭族之罪!” 顿时,屋里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贺芸又是一声浅笑,“是我跟王爷说,此事毕竟还是家事,请王爷高抬贵手,才救了你们,我以为,你们至少应该知道感恩戴德!” “你……”王夫人刚开口,就被贺志勋迎面一耳光给招呼了回去。 “闭嘴!”贺志勋怒斥,继而转身看向贺芸,“你想如何?” “简单,血债血还!”贺芸轻声道。 “你不能!”王夫人十分惶恐,求救地看向贺志勋,“老爷,不能打断我的腿,我不要做瘸子!” “呵呵呵……”贺芸看着王夫人样子笑出了声,“大娘想什么呢,侄儿岂是如此狠心毒辣的人,我要你一双血糊糊的腿能有什么用!” 王夫人顿时停止了呼叫,小心翼翼地看向贺芸。 贺芸继续说:“都是一家人,我也不为难大娘了,就请大娘去我祖母灵位前跪上三日。” 贺远归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贺芸回了一个宽慰的浅笑。 当年王夫人伙同自己婆婆,处处针对贺远归的娘,如今贺志勋的娘不在世了,这份孽债只得由王夫人担着。 王夫人心高气傲,哪里肯给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下跪,连连摇头,求救于贺志勋。 贺志勋看了一眼两位宗亲,又瞥向贺芸,点头,“至此,你便不许再提及此事。” “只要日后大娘安分,侄儿必不会主动生事端。”贺芸浅声道。 贺志勋冷冷瞥了一眼王夫人,“你都听到了?” 不等王夫人回答,贺志勋便一甩衣袖,将抓着自己的王夫人推开,大步跨出,走到管事跟前的时,还不忘愤愤地踢了一脚,“把这个奴才拖出去打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报仇 【贺夫人:老爷,有芸儿在,那些人做的孽,一定会全部遭到报应的。】 【贺远归:你替我养了一个好孩子。】 —————————— “芸哥儿救我,我都说了啊。”管事哭着向贺芸求救。 贺芸才懒得管他的性命,反正杀人的又不是自己,而是追上贺志勋的背影道:“大伯就要走了吗?侄儿话还没说完呢!” 贺志勋停住脚步,背身顿了好一会儿,等情绪平静了才转身看向贺芸:“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可就多了。”贺芸笑,“不过大伯着急走,侄儿便只挑重要的说,我这次出门,虽然没有把腿治好,但为贺家传宗接代还是可以的,所以我打算将我屋里的红玉扶正,早些为贺家开枝散叶,也省得大伯、大娘日日为我操心!” 贺志勋眉头紧拧,看向贺芸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你那病治好了?” 贺芸扬起嘴角,“得神医救治,完全好了,兴许假以时日,侄儿还能站起来呢!” “但愿!”贺志勋冷声说着一甩衣袖,便跨出了门。 “三月初三,侄儿大喜,大伯一定要记得来府喝喜酒!”贺芸勾着身子大喊。 “老爷!老爷!”王夫人赶紧起身去追贺志勋,被贺芸示意丫鬟们给拦了下来,“老爷,您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大娘,我祖母喜欢清静,不喜旁人总是如此哭哭啼啼,一会儿到了灵前,还请您安静些,如若不然,侄儿只好让跟去的婆子们使些手段了。”贺芸厉声道。 王夫人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瞪了一眼贺芸,却又不敢有任何反驳,又看向两位宗亲。 两位宗亲本就是听贺志勋的,见贺志勋都走了,便也赶紧起身,匆忙道别离去。 “耽儿,你不能不管娘啊。”王夫人又看向贺天耽。 贺天耽面露难色,他不怕贺芸,但也不敢违抗他爹的意思。 “天澜、天耽,你二人不用去照看铺子里的事吗?”贺远归突然出声。 两人看了一眼贺远归,连忙点头,恭恭敬敬地出了屋子。 贺夫人这才开口:“你们还愣着干嘛,先带她下去沐浴更衣,洗干净了再去给老夫人下跪!” “是!”丫鬟们答应着,将王夫人强拉了出去。 众人一走,贺夫人便现了形,欣喜地拉着贺芸的手道:“我的芸儿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说得那些人毫无招架之力,只是便宜了王氏!” 贺芸给白河一个暗示,白河立马退出去将门关上,贺芸赶紧从轮椅上站起来,给贺远归和贺夫人请安。 “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府做的孽,肯定会有报应的!”贺芸宽慰贺夫人道。 贺芸浅笑着点点头,手在贺芸胳膊上,腿上都摸了摸,“这些都不重要,娘只希望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可都委屈你了。” “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贺芸拍了拍贺夫人的手,又看看贺远归,“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让你们受欺负!” 一家三口,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直躲在旁边的帕夏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一直躲着似乎不太礼貌,所以善意地出声提醒了一下贺芸。 “你怎么还在这?”贺夫人立马警惕地看向帕夏,因为抱贺芸的事,她一直对他心存芥蒂。 “娘,这位是我的朋友!”贺芸连忙介绍,“帕夏。” 贺夫人心里不满,但又不想折了贺芸的面子,敷衍地朝帕夏点了个头,又立马转身拉着贺芸嘘寒问暖去了。 倒是贺远归认真地将帕夏打量了一遍,蹙眉问:“哪里人?做什么的?” “额……”帕夏迟疑,瞥向贺芸,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假话。 “兰城城主。”贺芸直接替他回答。 “啊?那不是蛮……”贺夫人顿时吃惊地叫了出来,好在后面的字及时被贺芸捂住了嘴。 “娘,您小点声!”贺芸低声提醒她,慢慢松开手,“他不是坏人,你们不用防着他。” 贺远归退开几步,伸手扶住贺夫人,夫妻二人齐齐点了头。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祠堂那边都准备好了。” 王夫人要在贺芸祖母牌位前下跪,贺远归夫妇自然要去看着,听了通报,赶紧应了一声,嘱咐贺芸晚些时候去贺夫人屋子里,便匆忙离去了。 贺芸重新做回轮椅上,指挥帕夏推自己回去。 - “老爷,芸儿怎么会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呢?”去祠堂的路上,贺夫人心有余悸地问贺远归。 “夫人别担心,芸儿她自己有打算,我们既然都决定相信她,便多听她的。”贺远归轻声安抚。 “嗯。”贺夫人点头,忽又蹙了眉头,“可他好歹也是蛮子的头领,为什么会这么听咱们芸儿的话呢?还有,他到底知不知道咱们芸儿的身份?” 贺远归一阵沉默,拦着贺夫人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这事我去打探打探,至于那个帕夏,我也会敲打敲打,让他跟芸儿相处的时候注意些。” “嗯嗯,一定要好好强调!”贺夫人赞同地点头。 - 贺夫人要王氏每日晨起沐浴俸斋,再到婆婆灵牌前跪下,直到午时方可吃饭休息半个时辰,继而跪到日落。 王氏在贺远归府里一向不讨喜,又被贺芸拿了把柄,丈夫、儿子都不管她,她便再也硬气不起来,只得乖乖照办。 走出祠堂的时候,贺远归站在院子中央,对着祠堂跪拜了一下。 贺夫人赶紧上前将他搀起。 贺远归就势握着贺夫人的手道:“当年,我与娘亲被那些人赶出府,吃不饱,睡不好,受尽白眼,如今我儿是为我报仇啊!” 贺夫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老爷,有芸儿在,那些人做的孽,一定会全部遭到报应的。” 贺远归点头,紧紧地握住贺夫人的手,看着她道:“你替我养了一个好孩子。” 贺夫人浅笑,反握住贺远归的指尖,“孩子是我们的,你不必说这样的话。” 第一百三十四章 贩私盐 【帕夏:你这般怂恿他贩卖私盐,是要将人往火坑里推啊。】 【贺芸: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只有他贪,才会万劫不复!】 —————————— “爷,澜哥儿一直等着你呢!”白河凑上来,帮帕夏把贺芸连同轮椅抬过门槛。 贺芸浅浅应了一声,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院子中央的贺天澜,他瞧见贺芸,立马迎了上来。 贺芸抬手制止了他开口的动作,“进屋再说。” 贺天澜点头闭嘴,主动上前换下帕夏,帮忙贺芸抬轮椅。 “谢谢。”贺芸浅声道谢,调整好轮椅的位置,侧头看向贺天澜。 “三弟真的要娶妻了吗?”贺天澜试探地问,目光还在屋里寻了一遍红玉,只可惜红玉去贺夫人那边了,不在屋。 “对啊。”贺芸浅浅应声,“我如今一瘸子,好人家的姑娘也未必看得上我,倒不如在自己屋里扶一个,起码放心。” 贺天澜跟着干笑了两声,“那倒是。” 贺芸打量着贺天澜言不由衷的样子,稍稍低头,“大哥哥是在防备我?害怕我娶妻生子了你便没机会插手我爹的买卖了?” 一语被人道破内心的想法,贺天澜难免内心慌张,手脚无处安放,“三弟,你……这不是……我……” 贺芸笑着摆了摆手,“大哥哥不用紧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你自然还是信任我才会立马跑来见我的,这我还是明白的,总好过大娘那般一声不吭背地里对我使阴招好。” “我自然不会!”贺天澜立马摆脱自己的嫌疑,“夫人那事,我是毫不知情!” “我自然是信你的。”贺芸点头,“若不然我爹为何还肯允许你们替他打理铺子?” 贺天澜又庆幸地点了点,忽又蹙眉道:“我虽没有,但天耽他毕竟是夫人的亲儿子,这事他未必没有参与……” “大哥哥糊涂,我若是特意为了此事将他摘出去,留你一人在我爹手下,你认为你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么?大娘和二哥哥会让过你?”贺芸反问,“即便你不常回府,眼不见心不烦,可不还有姨娘在府里么?你难道也不顾着了?” “三弟说的对,是我鲁莽了。”贺天澜面带愧色,“实在是夫人的行为令人气愤不已,我这也是为三弟打抱不平所以一时激动。” “然而理是这么个理,难道你就这么放过天耽么?要知道他可是从二叔的买卖里捞了不少好处啊!” 贺天耽在自己的买卖里捞了多少好处贺芸心里清楚,他不过是花天酒地,吃吃喝喝,再帮王夫人捞点体己,再多也多不过贺天澜往大皇子府里送的那些,只不过贺天澜胆小怕事,知道自己往大皇子府里送的多,不敢再多拿,所以自己并没有享受到。 此外,贺远归又会刻意偏袒贺天耽一些,贺天澜更加觉得自己吃亏,心里憋了闷气,才会迫不及待地跑来找贺芸。 “怎么可能,我还指望着大哥哥能帮我出这口恶气呢!”贺芸顺着他的话说。 “我?”贺天澜怯场,“我能怎么帮你?” “大哥哥难道没按我先前说的去做吗?”贺芸明知故问。 贺天澜顿时警惕地看了一眼屋里另外两人。 “白河,你去门外守着。”贺芸吩咐,又抬手指了指帕夏道:“这是我的护卫,不用防备他。” 贺天澜打量了一眼帕夏,浅浅点头,移到贺芸身旁坐下,低声道:“我按你说的,已经成功攀交上了大皇子,大皇子先前对我还有些戒备,但自从用你的关系在江南售出一批盐后,大皇子对我便格外高看了。” “那可是好事啊。”贺芸笑着说。 贺天澜也忍不住洋洋得意,随后又说:“好事是好事,但毕竟只是帮大皇子过个手,赚不到什么钱啊,而且,金满楼也关了,我这私盐用不进去啊。” 贺远归最大的酒楼系列便是金满楼,金满楼一关,少一半酒楼生意,剩下那些零零碎碎的酒楼,就算是全用贺天澜的私盐也没多大油水。 “我记得我爹还有一家油粮铺子吧?”贺芸问。 贺天澜诧异地看着贺芸,“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去……” 贺芸点头,示意贺天澜不用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先不说这铺子如今归不归我管,这卖私盐也是犯法的啊,若是被查到……”贺天澜有些害怕。 “大哥哥不是已经做过了吗?现在才知道怕?难道你运往江南的那批盐都倒进江里了?”贺芸说。 “那能一样么?咱们这可是皇城脚下,若是叫大皇子知道我的盐都没有运出去,他也会杀了我啊!”贺天澜不愿意冒险。 “这有何不一样,油粮铺子只是个油头,这盐你照样可以卖出去,你到底知不知道油粮铺子要跟多少商队打交道啊!”贺芸继续怂恿。 官府不许私人卖盐,却是允许卖粮和油的,但量都不大,所以油粮铺子为了保证货源,总要跟各种油米商队打交道,往往是这里收点,那里收点,即便贺远归有油粮买卖,做的也只是不温不火。 “大哥哥你仔细想想,金满楼是怎样的风光,即便让你掺点私盐进去,你除了捞点银钱又能得到什么?”贺芸继续说,“倒是这油粮铺子,本就不温不火,但胜在来往商队多,免不了就有人敢冒险,到时候你既帮大皇子赚了银钱,自己也能从中捞点,在稍许拿点出来贴到铺子里,我爹便会以为是油粮铺子的买卖红火,可不就对你刮目相看了?” 贺天澜被贺芸描绘的大病怔住了,半晌没有答话。 贺芸伸手在贺天澜的肩膀上拍了下,“这可是一举多得的好机会,你若是敢做,便去跟我爹要油粮铺子,我爹那边自有我帮你说话!” “你让我好好考虑。”贺天澜这般说着,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都顾不上与贺芸道别,便直接出了贺芸的屋子。 帕夏站在贺芸身后悠悠地道:“你这般怂恿他贩卖私盐,是要将人往火坑里推啊。”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只有他贪,才会万劫不复!”贺芸浅声念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提醒 【贺芸:翟瑾言人如何?】 【帕夏: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跟他玩聪明可以,千万别骗他!】 —————————— “可我实在不明白,你即便是要对付他,也犯不着拿自家的铺子出来做诱饵吧?”帕夏双手抱怀看着贺芸,“这可是会抄家的大罪,一个不慎,你可是要赔进所有的家业。” “家业?”贺芸浅笑,摇了摇头,抬眸瞥了一眼帕夏道:“你这几日都打听了些什么消息,难道不知贺家要垮了吗?” 帕夏凝神,“真要垮?” 继儿又是面上一喜,笑着道:“若真垮了,你便跟我回兰城吧,我必定保你全府日后荣华富贵!” 贺芸直接白眼,“你觉得可能么?” 帕夏抿嘴,悻悻退回,“我知道的不多,但云庄是你的,贺家就算再怎么跨,还有你的云庄呢!你难道不怕会受到牵连吗?” 贺芸举起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含糊不清地说:“连坐也得跟贺家有关系吧,我若不是贺家的人了,他们做什么都不会跟我扯上关系!” 帕夏眯了眯眼,看向贺芸的眼神又锐利了几分。 仅仅两日,帕夏见识了贺芸各种方面,那个在翟瑾言面前调皮、搞怪又聪明的小猫,转眼竟成了一只会深谋老算的狐狸。 帕夏觉得自己所谓的保护对她来说毫无价值,因为她看得清一切,能够预知危险,早早地就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外。 “你跟在战王身边的时候不同。”帕夏低声感慨。 “他比一般人都难对付。”贺芸毫不避讳地承认。 “他以前并不这样。”帕夏轻声道,“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有些青雉、冲动,忽然间就成熟起来了,后来竟然比我都还老道!” 帕夏比翟瑾言还要大上几岁,又是一国之主,早早地便过上了马背上讨日子的生活,自然心性成熟得早。 “那你觉得他人如何?”贺芸顺着他的话往下打探。 “我敢与他来往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帕夏挑眉,看向贺芸,“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跟他玩聪明可以,千万别骗他!” 贺芸微微皱眉,低声问:“我若当真骗了他,他会怎样?” “不要有如果,把我的话听进去!”帕夏起身,在贺芸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我瞧你两不错,千万别为了旁的事伤和气。” 贺芸抿嘴笑笑,浅应一声,“知道了,我不会故意骗他的。” “爷,骆公子来了!”红玉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贺芸一听,立马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欣喜地将进门的骆宇迎住,“骆宇哥!” 骆宇侧头瞥到他身后的轮椅,含笑摇了摇头,“你还同他们演着戏呢!” 云庄开张前,贺芸曾请骆宇去过一次云庄,当时他便是一身男装全须全尾地同骆宇见的面,所以,骆宇知晓云庄是他的买卖,知晓他没有瘫痪,唯一不知道的,大概就是他的女儿身份吧。 贺芸原本连女儿身份都不打算瞒着骆宇,实在是在阁学院里见识了骆宇的正派气质,担心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只有同自己生疏,所以没说。 “可不!”贺芸一边说一边迎骆宇坐下,“你知道的,那些人一向难对付。” 骆宇无奈地摇了摇头,贺远归同骆宇的爹也是世交,贺远归同大府的恩怨骆宇在长辈那里听过不少,一向明白贺家的难处。 “我听说今日又来闹了一出?”骆宇担心的问。 “来了,没闹成。”贺芸得意地指指自己的腿,“用这个反将了他们一军,王氏现在还在我祖母牌位前跪着呢!” 骆宇浅笑,“你没事就好。” “没事,不会有事!”贺芸笑的得意。 骆宇却轻叹了一口气,“你不在金城的日子,贺伯父的买卖接连关门,我爹娘担心不已,我虽知道金满楼多数转去了你云庄,但谨记着你的嘱咐,不敢与他们明说,所以今日听说你回来了,我爹娘赶紧打发我来问问情况。” “再个,我自己心里也担心的紧,哪怕知道云庄生意好,我也不明白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做你的买卖,伯父做伯父的,为何要多此一举,将伯父的买卖都关了呢?” “多谢伯父伯母记挂,过几日我亲自去府上拜访。”贺芸客气地拱了拱手,“至于我爹的买卖,是我与我爹商量好的,另有打算,你别太担心,等时机成熟,我必定第一个就告诉你缘由!” “那你可记住了!”骆宇抬手指了指贺芸,“从小到大,你可没少这样给我留空话!” “这回是绝对不会了!”贺芸笑了笑。 “骆公子请喝茶。”红玉笑盈盈地端了一杯茶进来。 骆宇抬头看了一眼红玉,脸上的笑容退去了一些,只是浅浅点头,任由红玉将茶放下退去后才看向贺芸:“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听说你打算将屋里的红玉扶正。” 贺芸微微眯眼,“骆宇哥你消息够灵通啊。” 骆宇浅笑,他与贺芸亲如兄弟,自小出入贺家随意,府里的下人自然对他不会有隐瞒。 贺芸又点头,“是定了,不然大府总为我的大事操心。” “那也好。”骆宇浅浅点头,伸手去端桌上的茶。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骆宇,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有几分失落,转念一想,大概跟旁人一样看不上红玉的身份吧,只是他有涵养,没有直说罢了。 骆宇喝过一口茶,放下茶碗,“阁学的邱先生甚是欣赏你的才学,你出城的这些日子几次问起你,得知你回来,又特意嘱咐我邀你回去,我想着左右有我在你身边,所以来问问你的想法。” 邱先生是阁学院里最年轻的先生,大抵是因为思想过于解放,受不了官场的气氛,便留在阁学院做了先生,因着贺芸几次释义都比旁人见解独到,故此得了邱先生的赏识。 “去啊。”贺芸信口答应,刚恐吓了一番大府,这几日去阁学院转转,吓吓贺志勋也不错。 “那我明日一早来接你,我们一同去!”骆宇立马起身道。 贺芸知他要走,连忙起身相送,嘴上应着:“明日我早起备着,等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和 【安君逸:你居然还敢娶妻】 【贺芸:小公爷还管得了我娶妻?】 —————————— “这人谁啊?”帕夏凑到贺芸身后问。 贺芸被这幽幽的一声吓得一跳,回头瞪了一眼帕夏,“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帕夏满脸委屈,“我一直都站在那里,是你跟你小情人聊得开心把我忘了……” “什么小情人!胡说八道!”贺芸又瞪了他一眼,“这人是骆家钱庄的公子,骆宇,我们两家是世交,亲如手足。” “骆家啊。”帕夏感慨,即便是边疆小城,也离不开银钱,他自然知道骆家。 “他还不知道你是女孩子?”帕夏又问。 “不知道。”贺芸摇头。 “不知道还对你这么好,呵呵……”帕夏笑着说。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贺芸白他一眼,“他当我是亲弟弟,自小就对我好,我女儿身的事,是家里的大秘密,连我两位姐姐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帕夏只是笑,不作回答。 贺芸也无意跟他解释,又说:“明日开始,我每日上午都要去阁学院读书,你要跟去么?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阁学院里都是些书生,谁能认识我!”帕夏摇摇头,“不过我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就不跟着你了。” “那行,你自己在金城转悠吧,反正你这么大的人了,也用不着我担心!”贺芸无意地说。 “你担心好你自己就行了。”帕夏瞥了一眼贺芸,摆摆手,潇洒地出了门。 贺芸勾了勾脖子,嘀咕一句:“不是说明日吗?这么着急走!” - 阁学院没什么改变,装瘸的贺芸坐在轮椅上由白河推进学堂,有骆宇在一旁照拂,大家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礼貌地表示了几句欢迎,唯独安君逸见了她一脸诧异。 “你怎么来了?”安君逸问。 “我怎么不能来?”贺芸反问。 骆宇以为这两人不和,连忙从中劝和,“小公爷,贺芸他虽然腿脚不便,但有我照顾他,不会麻烦大家的!” “不是,他的腿……”安君逸抬手指了指贺芸的腿,只是话没说完就被贺芸狠狠地在胳膊上掐了一下,掐得他顿时五官挤在一处。 “我腿怎么啦?”贺芸一脸坏笑地问。 安君逸痛过回神,意识到贺芸是在装瘸,立马打住了自己要说的话题,揉揉胳膊,上前挤开骆宇,抓住贺芸的轮椅扶手道:“我有话跟你说。” 毫无防备被推开的骆宇生怕安君逸是有意为难贺芸,忙上前阻拦,“小公爷,芸儿他腿脚不便,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有什么话您就在这说吧。” “你让开!我就要跟他单独聊聊!”安君逸瞥了一眼骆宇,拿出小公爷的气势来压制骆宇。 如若换了平日,骆宇肯定不会跟他硬碰硬,但是担心贺芸的安危,骆宇愣是一步也不肯让,“小公爷,芸儿是我弟弟,我答应伯父伯母要照顾好他,就一步也不许他离开我的视线!” 贺芸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安君逸找自己聊什么,她可不愿意听他胡扯,便幸灾乐祸地看向安君逸道:“小公爷,我爹娘说了,在学堂要听骆宇哥的, 若是骆宇哥不许我出去,我便不能出去,所以,您若是有事吩咐,您便在这里说,若是没有,我就要跟骆宇哥回座位上看书了。” 贺芸吃定了安君逸不敢在众人面前说自己跟翟瑾言的事,他即便不顾及自己,还得估计战王的颜面。 果不然,安君逸愤愤地看了贺芸好一会儿,生气道:“没事了!”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骆宇哥,我们也回去,一会儿先生该来了。”贺芸平静地回头朝骆宇道。 安君逸是国公府的独子,又与战王交好,平日里在阁学院便是大家都不敢得罪的人,骆宇虽然有着保护贺芸的冲动,这会儿看看安君逸满脸的怒气,依旧是心有余悸,浅浅点头,便推着贺芸绕开安君逸的书案回到座位上。 学堂里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瞥了几眼,便扭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贺芸也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唯独只有安君逸一个人生闷气,在心里为翟瑾言打抱不平,又暗暗将贺芸骂了一遍。 “贺公子,我听说你下月大喜啊,再次恭喜了。”有一比较活跃的学子笑着上前给贺芸道喜。 为了吓唬贺家大府,贺家一大早便将贺芸大喜的消息发了出去,想来这人平日里就很活络,所以比旁边人知道消息快一些。 他这一声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都是礼仪之士,谁都不想在贺芸面前失了礼节,忙问:“所为何事道喜?” “你们还不知道吗?贺公子下月初三便要娶妻!”那人大声回答大家,好似结婚的是他一般。 “恭喜啊,恭喜啊。”众人一听,纷纷起身向贺芸道喜。 突然,人群外传来“嘭”的一声响,众人扭头去看,便看见安君逸气呼呼地朝着贺芸走来。 “你居然还敢娶妻!”安君逸杵在贺芸跟前厉声质问。 正准备客气回答众人道喜的贺芸勾嘴一笑,看向安君逸,“小公爷还管得了我娶妻?” “我就管!”安君逸盛气凌人地道。 “小公爷,我不偷不抢的,在自己屋里扶个丫头做正室,不碍着您吧。”贺芸笑道。 “你居然娶个丫鬟!”安君逸又是一惊,旁边的人也有些吃惊,万没想到贺芸娶的是个丫鬟。 贺芸无奈地看了一眼安君逸,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拽,原本只是想将人拉到跟前小声嘱咐两句,不想安君逸也没站稳,直接摔下来,连带着贺芸和轮椅也都摔翻在地,现场顿时一片狼藉。 贺芸仰躺在地,身上吃痛,还不能主动爬起来,埋怨地看一眼安君逸:“现下满意了?” 安君逸惭愧地低下头去。 众人赶紧将二人扶起,自此,小公爷与贺芸不和的消息便在阁学院里传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棋子 【翟瑾言合了合眼,随性地将木盒丢到地上。每年收到这东西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不太好,今年大抵是最平静的一年。】 —————————— 有了摔跤那一出,骆宇更是不让安君逸靠近贺芸,远远地瞧见安君逸过来,骆宇就会推着贺芸离开。 “小公爷这人并不坏,你不必跟他计较。”骆宇对贺芸说。 贺芸点头,“我没跟他计较。” 贺芸心里的坦然,却成了骆宇眼里的敷衍,骆宇暗叹一口气,在贺芸对面坐下,“其实,关于你娶妻的事,我觉得小公爷说的也不全错。” 贺芸抬眸,狐疑地看向骆宇,不明白他为何忽然间就倒戈安君逸了。 “其实,你还小,也没到娶妻的年纪,没必要为了对付大府委屈自己。”骆宇轻声说。 贺芸稍作沉默,浅声说:“骆宇哥,对付大府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爹娘。” 骆宇浅浅眨眼,“我明白。” “你不明白。”贺芸浅笑着摇头,“我有太多的无奈,没办法跟你说,也没办法跟别人说,我只能自己一点点地去完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会让自己后悔的。” 骆宇静静地看了贺芸好一会儿,勉强淡笑,“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 另一边,没办法接近贺芸的安君逸越想越替翟瑾言不值,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于是,他给翟瑾言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里将贺芸同骆宇关系密切的种种,娶妻的事情都谴责了一遍。 翟瑾言收到安君逸的信时已经在回金的路上,安君逸洋洋洒洒地长信他只是略略过了一眼,便放灯上烧了。 - 正月二十五,战王回金,当日,便被宣进宫。 皇上的中风已经痊愈,只是身体尚欠,还在休养中,并未上朝,在寝殿召见了翟瑾言。 “见到你,朕心里才能安心呐。”皇上欣喜地看着翟瑾言道。 翟瑾言挤出一丝浅笑,“臣弟见皇上龙体康复,也安心了。” 皇上身体还很虚弱,因为几分激动扯动了内脏,连带着咳了几声,“朕病着的日子,日日都盼你早些回来,两位皇子虽然临朝多年,在朝政上似乎毫无长进,朕病着,操不了心,只能任由他们糊弄,如今你回来了,朝政之事还得你盯着。” “臣弟何德何能。”翟瑾言委婉拒绝,这个时候参与朝政,那不是直接往两位皇子的刀口上撞吗? “你担得起,也只有你,朕能够放心。”皇上却依旧坚持,“朕已经让人传旨下去,朕养病期间,由你监国,两位皇子辅佐,你身为他们的皇叔,可悉心教导他们。” 翟瑾言浅浅低头,“臣弟领旨。” 皇上又抬眸看了一眼翟瑾言,幽幽道:“大皇子弄了个观虎斗,请了皇室宗亲,说是要为朕聚气祈福,你既回来了,索性也去看看。” 聚集宗亲是大事,翟瑾言早在回来的路上便得了消息,此时也不与皇帝装傻,直接答应。 “对了,朕还听闻,那云庄是你开的?”皇上故作无意地问。 翟瑾言面不改色,“臣弟一向不喜玩物丧志!” “哈哈哈……”皇上爽朗地笑了几声,“我也说你不会,看来是有人打着你的幌子在做买卖,你既要去,索性也查查,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翟瑾言再次简单应下。 皇上吩咐完事便又恢复病弱无力的模样,“朕该休息了,你刚回金,车马劳累,去给太后请过安便回去歇息吧。” “臣弟告辞!”翟瑾言拱手一拜,退出宫殿,跟着小太监去太后宫中,才刚到门口,便被太后跟前的嬷嬷拦下。 “太后身体不适,方才已经吃过药睡下了,知晓王爷定会来请安,特叫奴才在此恭候,将此物交给王爷,无需留王爷等候,早些回去歇息才是。”嬷嬷口齿清晰地传了太后的话,递上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翟瑾言伸手接了盒子,收入袖中,“好好照顾太后,本王改日再来请安。” “是。”嬷嬷浅笑着回答,屈膝行礼,恭送战王。 翟瑾言转身离去,直至马车上,一路未曾再说一语,引路的公公都知晓翟瑾言的脾气,安静引路,不敢随意攀谈搭话。 待马车走动起来,翟瑾言才又从袖袋里摸出太后给的小木盒,轻轻推开,里面躺着一对小瓷瓶,模样大小都与他每日带在身上的药瓶差不多大。 翟瑾言合了合眼,随性地将木盒丢到地上。 一直躲在马车里的青山看了一眼翟瑾言满脸的疲惫,弯腰,将木盒子捡起,“起码,他们没怀疑。” 翟瑾言没做声,歪歪地靠着,有些走神,每年收到这东西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不太好,今年大抵是最平静的一年。 青山默默将盒子收了,打算一会儿拿去处理掉。 “玉溪的那伙人被皇上寻由头杀了。”青山又说,“那几人是大皇子的人。” 翟瑾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在听青山说话。 皇上一直重用自己,几位皇子自然心存忌惮,会对自己下死手也能理解。 “怪不得皇上让本王查大皇子。”翟瑾言轻声说,“大皇子愚钝,竟辨不出我只是皇上的一颗棋子,如今棋子还有用,他便想动,便是触了龙威。” “这岂不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青山惊喜地说。 翟瑾言摇头,“大皇子这出观虎斗还不知道看的是谁,我不急于出手,且看看再说吧。” 青山点头,又犹豫地看了几眼翟瑾言,才下定决心道:“主子,我还打听到一些事,是大皇子和贺家的。” 方才还懒懒散散的翟瑾言忽然抬头,凝视青山,“说!” “贺天澜与大皇子最近往来频繁。”青山怯怯地说,心里却暗喜,就知道王爷一定会在意贺家的事。 翟瑾言却一再沉默,也不吩咐青山再去查此事,就好像没有听到青山的话一般。 然而马车只有这么大,青山可以肯定翟瑾言听清楚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斗虎 【酱油1:这大虫好生凶猛啊。何人如此莽,竟敢跟这大虫斗?】 【酱油2:呵……自有不要命的人!】 —————————— 战王回金的动静不小,贺芸自然也得了消息,可惜没时间去打扰他。 贺府大喜,贺家忙的热火朝天。 先是将贺芸的院子里里外外的翻新了一遍,又是给红玉量身裁衣,做嫁衣的。 反正是在一个院子里,用不着下聘、媒婆这些,但是聘礼、嫁妆都不能少,全部得一一张罗起来。 可谓是忙的井然有序,只是大家偶然会发现,贺芸竟会时不时地消失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自去忙什么事情去了。 等贺芸收到白泽的口信,才发现,已然正月三十,明日便是斗兽园开园的日子,皇家宗室齐聚的日子,贺芸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 - “我可警告你,进去了别跟着我!”贺芸下车之前一再跟帕夏强调,“你自己也低调点,别到时候被那些皇亲国戚认出来!” “知道,知道!”帕夏连连点头,“你还不快下去!” 贺芸赶紧捂好脸,跳下马车,毫不引人注目地钻进一台早就备好的软轿里。 斗兽园就在东园边上,是新做的院子,与东园相通,又另外开了一个门,主要是给云庄的侍从进出的,贺芸便从那里进入。 进到里面后,贺芸便摘去了脸上的帕子,左右今日这斗兽园里全是皇家宗室,不会有贺家的人,更不会有人会认出自己,所以能够放心大胆地露出自己的五官。 斗兽园是回型楼,一楼是斗兽场,用铁水浇筑的三丈高的铁壁,即便是老虎这样的猛兽也很难跳跃上来,使得楼上的看客十分安全。 二楼沿围栏一圈,隔成了几片看台,只在正中间的位置留了七八个雅间,为了方便观看,雅间前面基本无挡,只是左右设了竹帘隔断,勉强营造出一个独立空间来。 今日来的虽说都是皇室宗亲,但是皇室宗亲也分地位高低,而且宗亲府上也是三六九等,自然不是人人都入得了雅间,不少人都是坐在看台上,贺芸混在她们中间,丝毫不突兀,旁人只以为是哪位府上庶出小姐罢了。 贺芸在看台上寻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坐下,正好方便她打量雅间里的情形。 中间最大的那间是主位,自然该今日的东家大皇子坐,雅间里或坐或立地挤满了人,贺芸还在人群里发现了翟瑾言。 战王地位高贵,同大皇子一桌情有可原,如此推论,坐在翟瑾言另一边衣着华贵的公子应该就是二皇子无疑。 贺芸微微眯眼,细细打量着三人说话的神情,忽然意识到翟瑾言在自己两位侄子面前也毫无好脸色,以往对自己那些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主位往两边,地位就越来越低,许多贺芸没见过的生面孔,唯一眼熟的,只有最边上雅间里的安君逸。 安君逸同安国公夫妇一桌,正无聊地四处打量,目光与贺芸撞了个正着,贺芸担心被他认出,赶紧将头扭开,好在这时,斗兽场上的铜锣想起,看台上的众人便停止了喧闹,齐齐地望向斗兽场。 老虎一出场,众人便是一阵惊呼,惹得斗兽场里的老虎朝天一声大吼,吓得看台上的众位客官立马禁了声。 “这大虫好生凶猛啊。”有人小声感慨,“何人如此莽,竟敢跟这大虫斗。” “呵……自有不要命的人!”旁边的人笑着说。 众人正聊着呢,要与虎斗的勇士便进了场,立马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手里拽着一根二尺长的粗木棒,进场后便一直倚着墙壁慢慢移动。 即便男子的动作再小心,斗兽场里只有两只活物,视野开阔的老虎很快就注意到了男子。 老虎并未直接扑上去,它耐心地注视着眼前的猎物,男子也防备地看回去,一人一虎,便目光对峙地在斗兽场你转了半圈,转的有些看客都失去了耐心。 “到底还打不打了?”有人小声抱怨,勾起身子往下看,恨不得上前替其中一位出手。 “老虎有动作了!”有人高声提醒,众人赶紧去看老虎,发现它的身子绷的更紧了些,前爪稍稍往后蜷,身子支撑得更高了一些。 这是要起跳的趋势。 果然,便看到老虎咆哮一声,腾空而起,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早有准备,下腰,往左边划出五尺远,将将躲开猛虎的攻击,然后立马一个回身,握着手里的木棍狠狠地往虎背上招呼了一些。 老虎痛叫了一声,脚下的速度不减之前,顺序跳起扑向男子。 男子丝毫没打算恋战,打完那一闷棍便赶紧逃跑,老虎一扑不成,赶紧猛追,凑准机会又是一个跳跃。 一直埋头在前面跑着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弯腰往后滑行一段,在老虎还未落下的瞬间,抄起手里的木棒朝着老虎的右后腿又是狠狠一下,腾空而起的老虎,直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生一声更为凄惨的痛叫声。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人真的打赢了老虎!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勇士丢掉手里的木棒,赤手空拳地跳上去骑坐在老虎身上,狠狠地朝着老虎的脖颈连打了几十拳,将倒地呻吟的老虎活活打死。 “好呀!” “好!”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勇士站起身,高举拳头,抬头迎向看台上的众人。 “大皇子赏白银三百!”很快,主位雅间里传来云庄侍者的传唱。 有大皇子带头,打赏之声便此起彼伏起来。 斗虎,是今日的重头之戏,看得众人心情澎湃,此时若是叫众人撤去,众人自然还有些舍不得,所以,又安排了一场狮虎斗。 野兽与野兽的斗争,简单粗暴多了,上来就是撕咬,鲜血直溅,吓得许多女宾客纷纷起身离席。 贺芸也看不得这种血赤糊拉的场面,皱了皱眉头,赶紧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楼梯口,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贺姑娘,果然是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幸运 【翟瑾言:不是叫你在外面等本王吗?斗兽园里血腥,小心吓到你。】 【贺芸:王爷,我好怕,这些人好凶……】 —————————— 贺芸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认出自己,吓了一跳,定神注意到拦住自己的人竟是在吉水一起夜游灯会的文渊文公子。 “文公子,你怎么在这?”贺芸诧异之余还有些惊喜。 文渊一脸欣喜,“当初游园灯会一别,姑娘便离开了吉水,我记着姑娘的话,提前进金,为来年会试做准备。” “我还记着姑娘说的话,若是到了金城,便来云庄寻你,没想到真的遇到了你!” “我自然不会骗你。”贺芸浅笑,眼角扫了一眼四周,不确定自己现在站在这里跟文渊说话会不会不太安全,“我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今日斗兽园里不都是皇室宗亲吗?” 文渊淡了些笑,温谦地说:“我如今拜于二皇子门下,今日是随二皇子一同过来的,只是不喜这血腥场面,所以出来避避。” 贺芸点头,明白文渊也是方才主位雅间里站着的数人之一,扭头之间,注意到主位雅间门口站着一人,正是贺天澜。 贺天澜出门方便,便瞧见文渊拦下贺芸,因为在雅间里见过文渊,又知晓他是二皇子身边的人,所以心下留意地多看了两眼,便隐隐约约听到文渊叫“贺姑娘”,顿时停下了脚步。 金中贺家只有自己一家,今日除了我,难道还有旁的贺家人来斗兽园了? 贺天澜一想,心里的虚荣心就冒了出来,今日斗兽园来的可都是皇亲国戚,自己若不是帮着大皇子捞了不少银子,也不可能被准予进来,这里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贺姑娘”? 贺芸瞥到贺天澜,便道心下不好,即便贺天澜当场认不出,但回去细细一想必定会看破,连忙转身就要走。 文渊可不知道贺芸的处境,自己还没倾述完久别重逢的喜悦,见贺芸要走,赶紧追上,“贺姑娘,咱们难得再遇,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喝茶吧。” 贺天澜见贺芸似乎想逃,暗道必然有鬼,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去,然后又清楚地听到文渊叫了一声“贺姑娘”。 “你站住!”贺天澜毕竟是男的,贺芸又被文渊绊住,一下就被贺天澜堵在了楼梯口,贺芸赶紧一个回身,往文渊身后躲了一些。 文渊好歹是个男子,瞧见贺芸害怕,立马挺身而上,挺胸质问贺天澜:“你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我就是有事问问这位姑娘。”贺天澜知晓文渊是二皇子的人,心里与他不对付,嘴上却不敢太过,只是侧头看向躲在文渊身后的贺芸,“敢问你是哪家的贺姑娘?” 贺芸背了背身,低声道:“与你何干!” 贺天澜皱了眉,冷哼一声道:“今日斗兽园里皆是皇室宗亲,我从未听过哪位宗亲府上有姓贺的姑娘,敢问姑娘来自哪家?是不是偷溜进来的?” 贺芸背对着贺天澜,自不会胡诌自己是哪家的,又不敢承认自己是偷溜进来的,自己被罚倒是小事,连累了云庄得不偿失,便索性不做声,想着趁机逃走。 文渊回头看了一眼躲躲闪闪的贺芸,心道原来她不是皇室宗亲,看来是哪家贪玩的姑娘偷溜进来的,心里顿时腾起了保护欲望。 “这姑娘是随我来的!”文渊护着贺芸道。 贺天澜现在确认眼前的“贺姑娘”有问题,想着八成是偷溜进来的,想到自己抓个现行,又可以去大皇子跟前邀点功劳,心里早就美滋滋了,怎么可能让文渊坏自己好事。 “你少扯谎,我方才都听见你二人谈话了,你二人是久别重逢,并非约好的!”贺天澜傲气地说,“我看这姑娘偷溜进斗兽园,怕是心存不轨,你包庇于她,难道你也心怀不轨吗?” “你胡说!”关系清白,文渊怒不可止。 “我是不是胡说也得查过才知道!”贺天澜紧咬不放,一抬头,瞥见主位雅间出来两人,连忙消了气焰,躬身上前行礼。 “怎么了这是?”大皇子皱眉看向贺天澜,“皇叔还在里面,你们在外面争吵什么!” 贺天澜将身子躬的更低一些,“回大皇子,小的方才出来,瞧见这位姑娘鬼鬼祟祟,且不像宗亲家眷,怀疑是偷混进来的所以多问几句,不想这位公子百般阻拦,小的也是为了宗亲安危考虑,一时冲动了。” 大皇子只是扫了一眼贺芸的背影,便将目光落在文渊身上。 此人是二皇子的门客,若是他惹上了谋害宗亲的罪名,二皇子也逃不了干系,顿时心中大喜。 “下人鲁莽,惊了姑娘,姑娘莫怕。”大皇子浅笑着说,“还请姑娘出来自报家门,若是我这奴才唐突了,我必定罚他与姑娘赔罪!” “大皇子,这姑娘是我……!”文渊连忙护住贺芸朝大皇子道。 “文渊,宗亲安危,不许儿戏!”一直没出声的二皇子轻喝一声,便叫文渊闭了嘴。 文渊如今是二皇子门下客,因才识被二皇子看中才带来这里,他不能不听二皇子的。 二皇子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万般迟疑,不敢不从,却又不愿意挪步。 贺芸不想他为难,伸手浅浅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往二皇子身边。 贺芸抬眸看了一眼两位皇子,屈膝行了一礼,盘算着找什么理由蒙混过去。 “回……” 贺芸刚开口,便觉得腰上一紧,紧接着就被人一把按进了怀里,然后听见头顶熟悉的男声道:“不是叫你在外面等本王吗?斗兽园里血腥,小心吓到你。” 紧趴在翟瑾言胸口的贺芸目瞪口呆。 被怔住的人何止贺芸,在场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 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战王,竟在众人面前抱着一位姑娘情话绵绵! 贺芸回过神,慢慢抬头,却因为被翟瑾言抱得太紧,只能勉强看到他的喉结和下巴。 贺芸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庆幸,还是喜悦,于是索性就势将头埋在翟瑾言怀里偷笑了两声,憋着哭腔道:“王爷,我好怕,这些人好凶……” 所谓的这些人,再次目瞪口呆…… 第一百四十章 听话 【翟瑾言:把本王的话听进去!】 【贺芸:听了。但我未必会照做。】 —————————— 大皇子目光一狠,瞪了一眼身旁的贺天澜,“瞧你办的事,还不赶紧给皇叔请罪!” 贺天澜“噗通”一声,赶紧跪在了地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王爷恕罪!” 他这会儿已经吓破了胆,怎么也想到不到自己的一时好奇,竟能招惹到战王。 贺天澜浑身打颤,生怕战王一时气恼,命人将自己丢下斗兽场给老虎当午饭。 翟瑾言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低头朝怀里人道:“你想如何处置他?” 贺芸知道贺天澜这会儿定然没胆量抬头,也就不怕被人认出,便不再埋头躲在翟瑾言怀里,稍稍站直一些,双手浅浅拽着翟瑾言腰间的衣袍,贪恋地任他搂着自己。 “不知者不罪,他也原是认真,王爷就别怪他了吧。”贺芸柔声说。 贺天澜好不容易才入了大皇子的眼,若是因为这事被责罚,自己前期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所以贺芸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劝翟瑾言。 翟瑾言看着贺芸的模样,扶在她腰间的手不禁收了收,却面色平静地说:“那便依你!” 跪在地上的贺天澜一听,赶紧磕头道谢,大皇子踢了他一脚,“还不敢退下,丢人现眼!” 贺天澜赶紧起身退下,整个过程都将头深深埋下,根本没有想过去看贺芸的模样。 贺天澜一退下,大皇子便笑着往前一步,“手下奴才不长眼,还请皇叔恕罪,我在楼中楼设宴一桌,给皇叔和这位姑娘赔礼。” “不用了。”翟瑾言冷淡地说,“本王今日还有事,你们自便吧,只是皇上龙体刚刚恢复,两位皇子还是以朝政为重的好。” “是,谢皇叔教导!”两位皇子同时拱手一拜。 翟瑾言收回目光,揽在贺芸腰间的手加了点力,另一只手一挥,便改搂为抱,直接将贺芸拦腰抱起。 贺芸配合地将脸埋进翟瑾言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下楼。 二皇子与大皇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各自领着自己的人左右离开。 - “你认识那位姑娘?”二皇子叫了文渊到身旁问。 文渊还未从贺芸与战王的关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微微低头应了一声。 “我与贺姑娘在花神会上相识,贺姑娘才学好,令我钦佩,我们约定,若是进金,便来这里寻她。”文渊没有企图向二皇子隐瞒任何事情。 “这里?云庄?还是温汤庄园?”二皇子又问。 文渊不明白为何如此问,还是如实回答:“云庄。” 二皇子立马浅笑了一声,“花神会是乞巧节,那时候云庄还未建成,那姑娘便约你在这里寻她,有意思!” 文渊不明白二皇子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只是跟着他。 二皇子自笑了一会儿,侧头瞥一眼文渊,温声道:“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那位姑娘显然不是你能碰的人。” “明白。”文渊低头应下。 早在灯会上被贺芸拒绝时文渊便打消了心里的君子好逑的心思,今日一见,更是叫文渊意识到自己跟贺芸的差距。 她当时说早已心有所属,说的就是战王吧。 - 另一边,贺天澜战战兢兢地跟上大皇子,惊惶地等着大皇子的惩罚。 “你怎么盯上那位姑娘的?”大皇子扭头问。 “我听见那位姑娘姓贺,所以起了疑心。”贺天澜不敢有隐瞒。 “姓贺?”大皇子皱眉,“那你可认识?” “她一直低着头,小的没有看真切,有点熟悉,但又觉得不认识。” “那就去查,好好查查这位贺姑娘!”大皇子说着朝贺天澜笑了笑,“若是能查出你们有半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对你可是好事!” 贺天澜辨不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只管憨憨地点头应下,然而转念一想,便头疼不已,叫他去查战王的人,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然而横竖都是死,能拖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 翟瑾言直接将贺芸带到王府的马车上,贺芸上车乖巧坐好,泰然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衫,神情平静地看向翟瑾言。 方才扑在翟瑾言怀里的时候贺芸还有些激动,这一路过来,早就心平如水了。 “平日里见你能说会道的,怎么到了那些人跟前就哑巴了。”翟瑾言有些不满地瞥一眼贺芸,想着方才自己若是没出现,她被大皇子误会为别有用心,不知道会遭什么罪。 “王爷谬赞,我向来说话不过脑,在外人面前一向都不敢多言。”贺芸浅笑,眯眼看着翟瑾言,“平日里,那不是仗着王爷对我的宠溺肆无忌惮么?” 翟瑾言顿了一下,随即白了一眼贺芸,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好在有自知之明! 贺芸隐晦地撩了一句,便见好就收,面对翟瑾言的白眼默默将目光收回,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翟瑾言却是面色一沉,微微皱眉,这才对贺芸的“宠溺”二字产生不爽的感觉:本王何时宠过你? 心里如此想,翟瑾言并不打算追着这小事不放,见贺芸低着头,也恢复认真神情,平和地说:“你打算娶妻?” “嗯?”贺芸猛然抬头,回过神,浅浅点了下,“嗯,三月初三,王爷届时记得来观礼。” 贺芸随口一说,翟瑾言也并不当真,“本王虽不知道你又做的什么打算,警告你,别插手皇室的事情。” “知道。”贺芸答应。 翟瑾言皱了眉,伸手将漫不经心的贺芸一把拽到自己跟前。 贺芸因着马车行走的惯性,险些摔进翟瑾言怀里,好在反应及时,一手撑在翟瑾言的肩膀上,才稳稳停住,凝神与翟瑾言对视上。 两人直直对视,一个愤怒,一个倔强。 “把本王的话听进去!”翟瑾言低声道。 “听了。”贺芸回答,“但我未必会照做。” 翟瑾言轻扯了一下嘴角,握在贺芸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一些,“那你便试试跟我作对。” 贺芸吃痛地轻哼了一声,便感觉到翟瑾言手上的力度减轻了些,贺芸嘴角一扬,身子一歪,直接抱住了翟瑾言,埋头在他肩头糯糯地说:“你若当真多宠我一点,我便都听你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贺礼 【安君逸:这礼,是我提前给的贺礼,贺你夫妻白头偕老。】 【贺芸:你送礼物给我,不会是怕我去破坏王爷的姻缘吧?】 —————————— 平坦的官道,视野开阔,前后都是一马平川,一眼无垠的枯黄,偶有寒风吹过,带起一层黄沙,吹的渐行渐远的王府马车若隐若现。 贺芸瘪瘪嘴,将身上的披风又裹了裹,随意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出老远。 调戏战王的后果便是被半路丢下。 贺芸吐了吐舌,战王这傻子真是毫无绅士风度啊,竟然能做出“半路将女伴赶下豪车”的狗血桥段。 前后看看,发现确实没有顺风车,贺芸只好裹紧披风往前走。 调戏翟瑾言的事情做的多了,方才的动作好像就是一念之间。 贺芸自然不想跟翟瑾言作对,既不想与他作对,也不想他继续防备自己,但贺芸也不肯收手,如此两难的情况下,要心平气和地结束话题肯定是不可能,所以,贺芸一时灵光,生出了那么一招,只是没有想到,战王会如此大的反应,竟然将自己赶下了马车。 贺芸又抬头看了一眼,好在这里离城门并不算太远,而且现在还是正午,就当散步锻炼好了。 而战王府的马车里,翟瑾言神情阴郁,模样比吃了苍蝇还难看,简直就是怒不可止。 他不是气贺芸不知轻重地冒犯,就是气她故意用这样的方式转移话题,更气自己竟然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她说:你若当真多宠我一点…… 翟瑾言皱眉,抬手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要把这句话从自己脑海里挤出去。 她若自己寻死,我也管不着,随她去吧! - 斗兽园里的闹剧惊动了三位重要的皇室宗亲,即便他们没有刻意散播消息,也有不少人自己瞧见了,毕竟翟瑾言抱着贺芸下楼的场面许多宗亲内眷都瞧见了。 翟瑾言身边太久没有出现过女眷,立马引起了众人的重视,爱热闹的宗亲们当场便处处打听“女子”的身份,然而当天见过贺芸真面目的,只有两位皇子和文渊,三人皆不是会说三道四的人。 没人知道真相,宗亲们便只能发挥想象能力,战王没有王妃,这是事实,大家也只能认为那“女子”是战王的新宠,至于身份,便众说纷纭,有说是战王在西疆带回的异族女子,有说是金城艺伎,也有说是皇上给战王的赏赐,不管哪种,猜测的人信誓旦旦,听的人心里满足,到最后,几乎没人追究真假,于是,传的多了,真真假假的,旁人也辨不出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战王身边有女子! 金中女子虽然多惧怕战王残忍霸道,阴晴不定,但还是有人惦记翟瑾言的容颜,垂涎高贵的王妃之位,得了这样的消息,心中又好奇又嫉妒,一时之间,翟瑾言和“神秘女子”竟成了金中热门话题。 至于两位皇子,事后自然派人去查“女子”的背景,然后贺芸自那日之后便没有扮过女装,也没再出城去过云庄。 他安心地在贺府扮着瘸子,每日上午去阁学院感受下文学熏陶,下午在府里操办婚事,小日子过的一日比一日滋润。 - 这日在阁学院,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骆宇推她去园子里晒太阳。 “似乎有点冷。”骆宇伸手感受了一下,回头嘱咐贺芸,“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替你取件披风来。” 贺芸连忙回头,想要叫骆宇不用麻烦,却只瞟到骆宇的背影,只好无奈地抿嘴一笑。 如果说翟瑾言的声音容易让自己想到哥哥,那么骆宇,似乎一直在扮演着自己这个世界的哥哥,无微不至,温柔体贴,心思细腻。 自己明明是装瘸,骆宇却好似自己是真的瘸了一般,各种照顾,到了休息时间,总要带自己来一些隐蔽且环境优雅地地方,让自己可以起身走走,活动活动,而他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放风。 贺芸从未想过要与骆宇客套,反倒是很享受这种照顾,就仿佛哥哥还在自己身旁一般。 贺芸收回目光,看看四周,没瞧见明显的人影,便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和膝盖,慢慢起身,扶着轮椅活动了一番脚腕。 忽然,身后的假山后面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脚步声有些仓促,不像行事沉稳的骆宇,吓得贺芸赶紧转身坐回轮椅上。 “慌什么,是我!”安君逸瞥了一眼贺芸,又回头替她看看身后,肯定地说:“没人跟来!” 贺芸见是安君逸,一脸嫌弃地又从轮椅里站了起来,“你来做什么,还鬼鬼祟祟的!” “我鬼鬼祟祟?”安君逸委屈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都是被谁害的啊!” 贺芸不接话,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安君逸可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谴责:“要不是你水性杨花,三心二意的,我能背上个欺负同窗的臭名,还为此被我爹罚面壁一时辰!”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凶我的!”贺芸幸灾乐祸地说。 安君逸眉眼一横,“信不信我把你推下水?” “骆宇!”贺芸踮脚朝安君逸后面叫了一声,吓得安君逸连忙回头看,瞧见空无一人,又听到贺芸在偷笑,立马明白自己被耍,赶紧回头瞪了一眼贺芸。 “别笑了!” 贺芸赶紧止笑,再笑对安君逸真的不礼貌。 “喏。”安君逸见贺芸止笑,第上来一个盒子。 贺芸愣了一下,狐疑地伸手接了盒子,边问:“什么?” “贺礼。”安君逸瞥了一眼贺芸道,“先前是我误会你们了,你和王爷谁都不是断袖,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他身边也有了其他女子,日后你们各自安好,这礼,是我提前给的贺礼,贺你夫妻白头偕老。” 贺芸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锦盒,大抵明白小公爷为何突然有这番感悟,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打趣:“你送礼物给我,不会是怕我去破坏王爷的姻缘吧?” 安君逸顿时警惕地抬头盯着贺芸:“你想干什么!” 贺芸抿嘴偷笑,晃了晃手里的礼盒,“贺礼我收下了,还请小公爷帮我给王爷带个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自安好 【而此时的贺芸,正在屋子里悠闲地喝着茶,脚尖一晃一晃的,她若是知道翟瑾言现在的神情,心情能更好。网撒了太久,贺芸希望自己往翟瑾言心里扔的这块石子能够激起点涟漪。】 —————————— 日后,各自安好。 安君逸将话带给翟瑾言的时候,翟瑾言好似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低头自顾自地看奏折。 皇上命他监国,要紧奏折许多都是连夜送进战王府。 安君逸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打量了一遍,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带话受牵连,才暗舒一口气,悄悄退出。 等安君逸退出后,翟瑾言端着奏折的手才稍稍垂下。 各自安好? 原本你就不该来招惹本王! 翟瑾言皱了皱眉,抖抖手里的奏折,继续往下看,却心思难静。 - 而此时的贺芸,正在屋子里悠闲地喝着茶,脚尖一晃一晃的,她若是知道翟瑾言现在的神情,心情能更好。 网撒了太久,贺芸希望自己往翟瑾言心里扔的这块石子能够激起点涟漪。 “爷,澜哥儿要见您。”红玉步伐匆忙地进屋。 “现在?”贺芸微愣,赶紧将自己翘起的二郎腿放下,“让他进来吧。” 立马,贺天澜被请进来,与贺芸简单寒暄两句,便挨着贺芸落了座。 “三弟,你可真是我的贵人,我按你说的,很快就出了几批盐!”贺天澜凑在贺芸身边小声说。 “我就知道大哥哥有本事。”贺芸奉承道。 贺天澜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将身子正了正,“我今日来是想再跟你打听一件事。” “大哥哥不妨先说。”贺芸端了手边的茶碗,平静地等着贺天澜开口。 “你与王爷相熟,可听说过他身边的那位女子?”贺天澜问。 贺芸当下瞥了一眼贺天澜,暗想这人肯定没胆子查战王的事,多半是奉大皇子的命令。 贺天澜等不来贺芸的回答,又着急地说:“而且那姑娘姓贺。” 贺芸回过神,平静地说:“金中只有一门姓贺,会不会族中哪位姑娘?” “我皆查过了,都不是,那姑娘我只对上一眼,十五六七的样子,生的却很精致,别说族里,即便是我们两府里都没见过。”贺天澜说着盯着贺芸看了一眼,“说实话,那姑娘的模样和三弟弟你倒是有几分像。” 贺芸端着杯子的手一紧,瞬间又镇定下来,横眼扫过去,冷声问:“大哥哥这是何意?” “哈哈……”贺天澜立马干笑了几声,将目光移开,“我就这么一说,并无其他意思,三弟千万不要见怪。” 贺芸轻轻眨眼,“我自小体弱多病,身形瘦弱,外面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家里人不该如此的。” “三弟误会,我绝没存这样的坏心思,不过是话到嘴边,顺嘴罢了,真是无心之过!”贺天澜着急解释。 贺芸故意浅叹一口气,“好吧,我信你便是。不过我虽然与战王有些交情,但皇室宗亲都不知道的事情,王爷又怎么会让我知道呢?” “那倒也是。”贺天澜跟着点头。 贺芸斜眼扫他一眼,继续说:“我也不得不提醒大哥哥,战王是何许人,应该不用我多说,若是被他知道你查他,小心惹祸上身。” 贺天澜被贺芸盯得浑身一紧,顿时想起那日跪在战王脚边的感觉,当下慌神,“可我该怎么办?若是不把大皇子的事情办好,我一样讨不到好啊。” 贺芸抿嘴沉默一阵,打定主意道:“依我看,你倒不如扯个谎。” “扯谎?”贺天澜一头雾水,对大皇子扯谎,真的可以吗? 贺芸点点头,“你不防告诉大皇子,那姑娘是云庄的人。” “云庄?”贺天澜继续懵逼。 贺芸继续解释:“你们是在云庄遇到那位姑娘的,说她是云庄的,大皇子必定不会生疑。” “可大皇子如果还要我继续去查云庄呢?”贺天澜追问。 贺芸摇头,“不会的,外面都在传云庄是王爷的买卖,即便是大皇子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就去查云庄,会有所忌惮!” 贺天澜听完,双眼一亮,“高啊,三弟,幸亏有你啊!” 贺芸抿嘴一笑,稍稍侧身,将手边的茶杯端起,抿了一口,茶水微凉,不好喝了。 大皇子得了这消息,皇室宗亲自然都会知道,他们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查云庄,但会一直惦记云庄,云庄可不怕被这些有钱人惦记。 贺芸皱眉放下茶碗,泰然道:“既然我帮了大哥哥不少,大哥哥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次?” 贺天澜立马淡去脸上的喜悦,看向贺芸:“三弟需要我做什么?” 贺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自然是帮我报仇。” 贺天澜扫了一眼贺芸的腿,有些迟疑,“三弟,你知道的,我在府中……” “大哥哥不用紧张,不会让你手足相残。”贺芸忙打断他的话,“我要你帮我弄跨王家。” 贺天澜朝着贺芸只眨眼睛。 贺芸自顾自地继续说:“王家,是王氏的靠山,她若不是仗着有王家,也不可能在府里横行霸道,欺上瞒下,你与姨娘应该没少受她欺凌吧?” 贺天澜垂下目光。 “弄垮了王家,你以后在家中便有翻身之日了。” “可我要怎么做?”贺天澜问。 “仅靠你,肯定是不可能的,你需要借大皇子之手。”贺芸浅笑着说,“二哥哥和王家利用我爹的买卖私自酿酒卖酒早就已经触犯了刑律,只是没人查罢了,你只要将证据呈给大皇子就可以了。” “你如今入了大皇子的眼,他自然会帮你掌权,到时候,除了王家,拉二哥哥下水,我爹必定不再重用二哥哥,届时,有我帮你,贺家的买卖我爹迟早都会交给你打点。” “你掌着贺家的买卖,便是掌着钱,日后,即便是大皇子,也会对你礼待几分,到时候即便你不是嫡子又何妨,跟着大皇子一样能平步青云!” “我的三弟啊……我到底……”贺天澜惊讶地双眼泛光,手微微张开,好像就要拥抱即将到来的胜利一般,“我若成了,必定将你奉为至宝!” 贺芸稍稍低头,笑得勉强,显然不太相信贺天澜的承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好 【王氏:你不是与战王交好么?你去求战王,王爷一定肯救王家的。】 【贺芸:我什么身份,能与战王交好?】 —————————— “芸哥儿,你行行好,救救王家吧。”院子里王氏的哀嚎声连连不断,听的贺芸直皱眉头。 也不知道是贺天澜心急还是大皇子心急,在贺芸将王家勾结贺天耽私自酿酒的证据送出去一天后,王氏的哥哥便落了罪,先是被革去官职,随后又被收监大牢。 私自酿酒罢了,革职降级是在所难免,但入狱还是少有,王氏哥哥倒霉在皇上如今病着,现如今是战王临朝,两位皇子辅政,这种小案子,战王自然不会费心思亲自去查,既然是大皇子发现的,便索性交给大皇子去查,大皇子伙同贺天澜,将王家往死里整。 在大皇子眼里,但凡跟自己不是一条路子的,便都是敌人,即便那王家谁也不站,也该拔去。 大皇子顺势一查,查出王氏哥哥私自酿酒、盗卖酒方、私藏贡酒、受贿等多种罪名,正中大皇子下怀,自然是紧追此事不放。 贺天澜那贪婪的家伙,甚至还想一并将贺天耽也给整死,贺芸可不想他这么快就一人做大,劝他做事不要操之过急。 “二哥哥若是也降了罪,咱们府上讨不到一点好名声,搞不好大伯还会怀疑到你身上来,反正如今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你何须怕他?留着他暂且顾个兄友弟谦的好名声不好吗?” 贺天澜头大无脑,得了贺芸几次点拨对贺芸便万分信任,点点头,就此放过贺天耽,所以,贺天耽只在牢里呆了一晚上,就被放出来了,然而仅仅一晚,贺天澜也找人将贺天耽折磨了一个半死。 贺芸假惺惺地去看过贺天耽,遍体是伤,再看贺天澜,便有些装不出平日的亲近,与贺天澜合作,实在是无奈之举,即便恶心,贺芸也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贺天耽回来的第三天,便有消息传出来,王家要被抄家,王家顿时鸡飞狗跳,身为王家女儿,王氏自然也慌了神,求着贺志勋去帮他活动活动,可贺志勋一四品小官,又没多少实权,好不容易捞回儿子的性命,实在不愿意再趟这浑水,坚决不肯为王家奔走。 朝中其他人也知道,大皇子是铁了心的要整王家,没多少人愿意为王家出头。 不知哪个多心眼的在王氏面前提了贺芸和战王认识,王氏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直接就冲到贺芸院子里,也不顾什么大府当家主母的身份了,直接在贺芸的院子里哀嚎了起来,任谁都劝不走。 贺芸在外人面前还扮着瘸子,出门就得坐轮椅,轮椅行动不便,出门会被王氏拦下来,所以无奈,贺芸只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哪曾想,那王氏是铁了心地缠上了贺芸,竟在外头哭了一天,眼看着夕阳都快入地了,她还在哭嚎。 贺芸抬手捏了捏发胀的后脑穴,若是被自己知道是谁给王氏出的主意,一定要狠狠地砸一顿他的头! “白河!”贺芸唤白河进屋,推自己出去。 在院子里哭嚎的王氏见贺芸出来,连忙起身跑到阶前,若不是被婆子们拦下,大抵可能直接冲到贺芸跟前来。 “芸哥儿,之前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我给你磕头,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救救王家吧。”王氏哭着说。 “我救不了王家。”贺芸平静地道,“别说你给我磕头,你即便是磕死在这院子里,我也救不了王家!” “王家触犯的是律法,自有律令整治他,我何德何能能救他!” “你去求战王啊!”王氏毫不避讳地说,“你不是与战王交好么?你去求战王,王爷一定肯救王家的。” “哼……”贺芸轻笑一声,“我什么身份,能与战王交好?” 王氏一愣,呆呆地看向贺芸。 贺芸扬起嘴角说:“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们罢了,我若真与战王交好,我绝对不会救王家,而是让王家从此销声匿迹!” 贺芸说着抬起头,微微眯眼,眼神中透出些许阴狠,“这些年,你借着王家的手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救不了王家,也不会去救!” “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三日后便是我府上大喜的日子,您若执意要在此哭哭啼啼地,坏了喜气,可别怪我无情!我虽救不了王家,却能对王家落井下石!王家现在只不过是抄家,好歹有条活命,你若再闹,可别怪我!” 王氏脸上的惊讶逐渐变为惊恐,整个人呆愣住。 贺芸看看左右拦着她的婆子,摆摆手,“赶紧将人送出去!” 婆子们应声,连忙架着王氏往外走,呆愣中的王氏回过神来,嫌恶地推开左右,勉强站定,回头冷眼盯着贺芸道:“芸哥啊,你好狠的心啊!你如此作孽,可是要遭五雷轰顶的!” 贺芸挑了一下眉,忍不住“嗤”笑出声,抬头看向头顶黑蒙蒙的天空。 若真是老天有眼,第一个劈死的肯定不是我! 王氏被贺芸嘴角的冷笑激怒,握拳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贺芸冷眼横扫一眼,不予理会。 自从将一切都盘算进来,就没想过害怕,不敢争,不敢拼,听天由命才不会有好下场! 送走了王氏,贺芸的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白河驱散了看热闹的下人,吩咐人去给贺远归夫妇报个信,便回身劝贺芸回屋休息。 “不急,你陪我出去一趟。”贺芸反倒说。 “这天都黑透了,爷若是有要紧事,让白河去办不就成了?”红玉在一旁插话。 贺芸抿嘴一笑,“是有点要紧事,你也跟着一起,这事再不办就来不及了。” 红玉顿时愣住,一向自己主内,白河主外,从来没有过需要自己外出的要紧事,而且还是和白河一起。 红玉扭头看白河,白河也是一头雾水。 这边贺芸又催促了一声,两人才回过神,赶紧取了贺芸的厚披肩,推着贺芸出府。 对于去哪,贺芸缄口不言,只是笑,笑得两个跟班雾水更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悔亲 【贺芸:你为何认定我不会娶?】 【帕夏: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 三月初三,五更的梆子一响,贺府门口便响起一阵热闹的鞭炮声,随即正门打开,院子里的热闹气氛顿时溢了出去。 但凡能挂上红灯笼的地方,一处也没有放过,就连稍微高点的树上,也挂上了几只,管家带着下人在正厅后面的园子里布置桌席,每张桌子都铺上了大红的桌布。 最热闹的莫属贺芸的院子,特意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红玉做嫁房,门口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好几个箱笼,每个上面都用红段子扎了大花。 新娘子已经化完妆,刚刚换上喜服,大红的颜色一蹭,显得越发的娇艳欲滴。 有跟着大人进院看热闹的小孩,悄悄探头在门口探头偷瞥了几眼,鼓起勇气喊:“少夫人真漂亮!” 端坐着的红玉愣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伸手在旁边的红色木盒你抓了一把铜钱,让人给娃娃们分去。 正厢那边也装扮了一番,窗户上贴满了各色的窗花,红烛摇曳,在窗户上映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 “五更了!”帕夏打着哈欠提醒贺芸,“真娶?” 贺芸稍一扭头,憋出一抹笑,“你为何认定我不会娶?” 帕夏抿嘴,“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贺芸垂眸,侧头看着手边托盘里的喜服,昨晚就送来了,现如今还是这样摆着。 “对了,你身边那个跟班呢?”帕夏忽然想起白河,“这么热闹,居然没瞧见他的身影。” 贺芸将目光从喜服上收回,“他替我办事去了,过会儿就来了。” 两人正说话,外面有人传“老爷、夫人到”,贺芸赶紧让帕夏推自己出去,迎住贺远归夫妇。 “外面都准备好了。”贺远归见面跟贺芸说。 贺夫人在一旁浅浅点头,然后笑着扫了一圈四周,“咱们府上有些年头没像这般热闹了。” “爹娘不嫌麻烦就好。”贺芸笑着说。 贺夫人赶紧摇头,“红玉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为她做这些,也值。” 贺夫人没意见,贺远归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转头对贺芸道:“你也抓紧些,你两位姐姐马上到,想必大府的人也晚不了多少。”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天,已经由青转白,快要天亮了,那么,该请的宾客便都差不多陆续到了。 还没等贺芸点头,外头乐呵呵地跑进来一小厮,“老爷,骆老爷一家到!” 贺远归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我先出去招待着。” “那我先去候着你姐姐吧,你大姐挺着肚子,肯定多有不便。”贺夫人也开口。 贺芸点头,目送二人离开,然后回头让帕夏推自己出院子。 “不换喜服?”帕夏扶在轮椅上问。 贺芸摇摇头,然后舒心一笑,“如你所愿。” 帕夏低头轻笑一声,轻松地推着贺芸出了院子,直奔前厅。 院子里的宴席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天色刚刚放亮,泛着青色的曙光打在成套的青花瓷碗碟上,反出十分好看的光色。 “少爷!”管家见了他赶紧上前行礼,又瞧见他还没换衣服,忙催促:“您先去换喜服吧,这前头我来照看就好,错不了的,您放心。” “财叔,您去让院里所有的人都到前厅来。”贺芸温声说。 管家愣了一下,低声问:“少爷,可是有事吩咐大家?” “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宣布,你现在就去请大家来。”贺芸神情认真地说。 管家心里一沉,心道,莫不是少爷反悔不愿意娶红玉了?这可如何是好,宾客都上门了,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么? 管家看了一眼贺芸,赶紧小跑着去找贺远归,哪知贺远归听了,只是摆摆手,让管家按贺芸吩咐的做。 管家跺脚一想,将红玉扶正,也确实委屈了自家少爷,丢丑就丢丑吧,只要咱们少爷开心就好,所以赶紧叫来各院的负责人,传话叫所有人到前厅集合。 贺府上下,好几百人下人,如今各处忙着,要将所有人聚起来,还得费点时间,约莫等了两炷香时间,所有人才在前厅聚集。 除了已经装扮好的红玉,所有人都聚在了前厅,贺芸的两位姐姐和骆家人也在。 贺芸自己推着轮椅到中间,清了清嗓,“关于我的婚事,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大家,其实……” “三弟,如此重要的事情,不等我们府上到齐就公布吗?”贺天耽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直接将贺芸的说话声打断。 聚在院子里的下人们慢慢让出一条路来,露出贺家大府的几位:老太君打头阵,由王氏搀扶着,旁边是贺志勋,后面跟着贺天耽和周姨娘、贺天澜,最后面竟还跟着贺府的两位宗亲。 贺芸预感有些不好,拧了眉。 “天耽一大早就去请我,说你府上有大事,你们这是弄什么呢!”老太君说着回头瞥了一眼聚在一起的下人和四周的红灯笼、红缎子,“弄得跟你要大喜似的。” “老太君还不知道吗?今儿三弟弟就是大喜啊。”贺天耽快走两步,上前掺住老太君另一边,凑到老太君耳边说:“三弟弟要娶屋里的红玉为妻!” 老太君当下皱眉,“扶个丫鬟做正室,也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 贺芸顿时脸沉得好低。 贺天耽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贺芸,狗腿地扶着老夫君进屋,她是长辈,大家自然起身将主座让给了她。 “老太君别生气,反正三弟弟今日这亲事也成不了!”贺天耽扶老太君坐下后说。 贺天耽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下人便是一片哗然,又想到贺芸先前的离奇举动,以及她到现在都没换上喜服,纷纷猜测,他要公布的事情是不是悔亲。 “三弟,我们进门的时候便听到你说有事公布,你要接着说吗?”贺天耽踱步到贺芸面前,“还是由我来说?” 贺芸凝眉,冷眼盯着贺天耽,“你不该挑这个日子来!” 贺天耽冷哼一声,语气阴狠地说:“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郎官 【贺芸:恕我隆重介绍,今天的新郎官,白河!】 ———————————— 贺芸与贺天耽对峙,下人们瞧见形势不对,便也不敢再议论,纷纷静若蝉声。 “三弟,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成亲!”贺天耽直起身子说。 贺芸挑眉,“谁告诉你我今日要成亲了?” 人群里又是一声惊讶。 正好,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热闹的敲打声,贺芸面上一喜,笑着说:“娶亲的人来了!” 下人们更加疑惑,有靠的近的,赶紧跑到门外查看,瞧见那新郎官,惊的差点摔跤。 “白爷?” 白河是贺芸身边的人,在府里的地位高过许多下人,许多人背后也称他一声“白”爷。 白河还不知道屋里的情形,只瞧见来人惊讶的样子,越发得意,翻身下马,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咱家爷呢,还没跟你们说?” 那人不知如何回答,便听到里面传来贺芸的喊声:“白河,先进来!” “唉!”白河高声应着,伸手抄起喜服的长袍,几大步便跨进了门,待到贺芸跟前,瞧清大府几人,才警惕起来,赶紧去了脸上的得意,站到贺芸身边低声叫了声:“爷!” 贺芸浅浅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其他人,“恕我隆重介绍,今天的新郎官,白河!” 众人都直直地盯在白河身上,他一身大红喜服,即便贺芸不介绍,众人也能明白。 “你不是说你大喜?”王氏出声质问。 “我说你便信?”贺芸反问,伴随着一声讽刺的笑,随即扭头看向骆家的人道:“骆伯伯,骆伯母,今天真是叫你们看笑话了,原是侄儿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没敢请外客,竟还惊动了你们。” 骆家人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一个外客都没见到。 “不妨,不妨,是我们唐突。”骆老爷尴尬地笑了两声。 他并未收到请帖,以为是贺家扶个丫鬟为正房不好意思下帖,想到两家的关系,主动前来道贺。 “白河和红玉,那是我的左膀右臂,因为照顾我而互生情意,我感激于他们,所以为二人策划了这门亲事。”贺芸转身看向厅外,对候在外面的下人说,“这些年,红玉为了照顾我,尽心尽力,与其说是通房,我更愿意拿她当亲人,之所以请大家来这里,便是因为你们才是今天的宾客,今天,我们都是红玉的娘家人,我们要开开心心地把红玉嫁出去!” 外面站的,都是贺家的下人,听了贺芸的话,顿时热泪盈眶,从未听过有拿奴才当亲人的主子啊,虽然要出嫁的是红玉,但大家依然能感受到贺芸善待下人的那份心意,何况,贺家的主子们一向都对奴才们比较宽容。 “我们都是红玉的娘家人!”人群里有人带头喊了一句,随即各方都呼喊起来,平日里有与白河比较熟的领事,就近打趣起白河来。 “好你个白河,跟着少爷尽讨好,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妻子,还有咱们少爷给你操办婚事!” 白河满脸春风得意地朝着台阶下面的众人点了点头,“各位就别打趣我了,今儿吃好,喝好。” “你瞧瞧,你到还安排上了,咱们吃喝那也是承少爷的情!”有人笑着说。 “自然,自然!”白河附和着点头,随后回身看了一眼贺芸,屈膝跪下,“爷,他们虽说是打趣小的,但小的心里明白,没有您,哪有小的今日的得意,小的在这给您磕个头。” 白河说完便低头磕去。 贺芸现如今还扮着瘸子,没法起身拦他,只得由他去磕。 以贺芸原来的计划,这事原本是想着恶趣味地一直瞒到今天才告诉白河的,但实在是受不了他们那一对想爱却又不敢表明的样子,所以,前天,王氏来府里哭闹的那日,贺芸叫了二人出门。 马车一直到近城门边的一处小铺子前停下来,贺芸带二人下车,给了把钥匙叫白河上前开门。 白河依言上前打开,就着铺子外面街市上的灯光看清里面的情形,摸索着找到蜡烛点亮。 “爷,这里是?”白河小声问,很显然,这一处不是贺家的产业,更不是贺芸新经营的买卖。 贺芸没有回答白河的问题,反倒是一招手,招呼二人跟自己到后院去。 夜色朦胧,看不清后院的具体样子,白河将蜡烛举开一些,照出个大概的轮廓来:四四方方的小天井,正厢三间连排屋,东边是耳房,西边一截遮雨回廊,留了处侧门。 “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了!”贺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二人身后。 两人一愣,回头看着贺芸,跳跃的烛火映在呆愣的脸上,在夜色中竟还有些恐怖感。 贺芸赶紧将头侧开些说:“白河,你还记得我去西疆前答应过你什么?” 白河怔了一下,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只是将头一低,没敢说话。 贺芸浅笑,“我答应你,回来后给你和红玉把亲事办了,说话算话,这院子就是给你们日后过日子的,院子不大,住个一家四五口应该不成问题,前面是个小铺子,你两可以商量着做点小买卖,凭你两的聪明劲,养活自己应该不难……” “爷,您这是要赶我们走?”红玉小声打断贺芸的话。 贺芸抿嘴一笑,伸手拉住红玉,“将你扶正的话,不过是说给大府的人听听而已,我从未打算拉着任何人陪我演假成亲的戏,即便你是自愿的也不行!你与白河情投意合,我看在眼里,越发不能叫你们二人因为我的事情委屈,所以,我擅自做主,为你们二人操办了这婚事。” “三月初三,我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嫁给白河。” “爷……”红玉一张嘴,眼里便落线般地掉下来,“奴婢……我……” “好了,”贺芸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懂,你们两不要想着感激我,以后把日子过好了,便是对我最大的感激。” 贺芸说完,拉着红玉的手交给白河,白河当即要给贺芸跪下,被贺芸拦住了。 没想到,那日没有达成的一跪,白河今日做到了。 “行了,别给我跪,去给我爹娘磕头去,今日花的可都是他们的银子!”贺芸浅笑一声,出声将跪在自己面前的白河支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丑 【贺芸:我给了你时间,你为何偏要选在今天?】 【贺天耽:自然是想叫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 “哎!”白河应了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前厅里头,给贺远归和贺夫人跪下。 贺芸侧头看着,嘴角轻扬,自己受白河一跪有些勉强,爹娘受他一跪,理所当然,为了自己这出惊喜戏,爹娘又搭聘礼又搭嫁妆的,再加上白河和红玉都无父无母的,大喜的日子,高堂无人,跪跪贺远归夫妇也可以。 白河不是贺芸肚子里的蛔虫,却多少理解贺芸的心意,故此,在贺远归夫妇面前的一跪,跪的格外用心。 “起来吧,”贺夫人笑着说,“以后跟红玉好好过日子!” 贺远归一家并没有因为贺天耽的几句话坏了气氛,依然和气一团,这看在贺天耽眼里便成了讽刺,他握紧拳头道:“你们少在这装模作样了!” 因他吼得大声,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 贺天耽就站在贺芸边上,抬手指着贺芸道:“今天,我就要揭开她的真面目,拆穿你们的阴谋!” 贺芸当下脸沉的难看。 “二哥!”贺芸出声叫住贺天耽,“能不能换个时间?” “呵呵……怕了?”贺天耽轻笑两声,看向贺芸,“怕我在众人面前揭开你的身份?” 贺芸眸色凛然,直直地盯着贺天耽道:“我给了你时间,你为何偏要选在今天?” “为何?”贺天耽小的轻狂,“自然是想叫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贺天耽连胜露出一丝不耐烦,厌恶地看向贺芸道:“你既然这么问了,心里应该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识相点,就自己承认!” “谁许你这么跟我家爷说话!”白河已经从地上起来,横到二人中间,随时准备伸手将贺天耽推开。 “滚开!”贺天耽怒斥一眼白河,见他不走,目光在贺芸身上扫了一眼,轻笑,阴阳怪气地看向白河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吧?也对,你时时刻刻跟着他,该看的,不该看,应该都看过。” 白河先前还有些不明白贺天耽在说什么,这回儿算是全部明白了,提起拳头就要往贺天耽头上招呼,只不过他身后有人比他更快。 贺芸忽然从轮椅上跳了起来,直接冲上去朝贺天耽正面撞去,贺天耽完全没想过贺芸会站起来,没有防备地被他一撞,跌倒在地上。而贺芸,则被白河扶住,稳住了身形。 “贱人!”贺天耽怒骂了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要对贺芸动手,这时站在轮椅后面的帕夏一个瞬移,便到了贺芸身旁,一掌又将贺天耽拍回了地上。 贺芸看着倒地呻吟的贺天耽,默默将袖子里藏着的飞镖收了进去。 帕夏武功高,身子魁,他这一掌,若不是收了力,可以直接将贺天耽拍晕,即便如此,贺天耽也倒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耽儿!”王氏匆忙走下来,将倒地的贺天耽扶起,抬手激动地指着贺芸道:“你竟然没瘸!” 众人这才从帕夏的武功里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看向贺芸的腿,多数人露出庆幸的喜悦来。 贺芸动了动腿脚,看向王氏:“我的腿瘸不瘸,也掩盖不了你背后对我做的那些事!” 贺天耽总算是缓过气,挣扎着从王氏怀里爬起来,抬手指着贺芸道:“众位,他,我二叔的独子,其实,是个女的!” 屋子里一片死寂。 即便是早就被贺芸告知,早有心理准备的贺远归夫妇,听到贺天耽揭开自己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也不禁心口一抖。 贺家本府的人和两位贺家宗亲也怔住了。 贺芸的两位姐姐方才便一直没出声,这会儿更是跟被点了定穴一般。 白河最先回神,慌忙将贺芸往自己身后护了护,“你别胡说!” “我胡说?你敢叫她验身份吗?”贺天耽不依不饶地说。 白河还欲再争辩,贺芸伸手扯住他的衣袖,自己往前一步,与贺天耽对视。 “没错,我就是女儿身!”贺芸直接承认。 大概是贺芸承认的太快,竟叫贺天耽半天接不上话。 贺芸朝着四周惊讶的众人笑了笑,“众位,我爹娘自小便想有个儿子,只可惜我娘生我坏了身子,无法再生养,所以便将我当儿子养着,原本不过是我家的一点家事而已,没想到有些人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既如此,我便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没错,我是女儿身,是我爹娘的幺女!” “这……这怎么可能……”贺晓娟诧异地说。 贺芸眯眼朝她一笑,“二姐姐以后就不疼我了么?” 贺晓娟“嗤”笑一声,“疼,自然疼,以前我算是没少欺负你,以后都得给你找补回来,你说,这事……我若早知道你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妹妹,我先前定不那样对你……” 贺芸眯眼笑着,她就知道,两位姐姐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生出任何坏心思来。 贺芸便将目光转向骆家的几人,他们是既没有心理准备,也跟自己没有血亲的人。 “骆伯父……”贺芸为难地开口。 “不用说了。”骆老爷举手打断贺芸,点头道:“你爹娘当时的处境,我明白他们的用意,都懂……” “骆兄。”贺远归感激地看向骆老爷。 骆老爷站起身来,朝着贺远归拱手一拜,“贺老弟,咱两几十年的交情,你为什么这么做我都理解,今儿我不请自来,便是知晓咱两情分不一般,不过今日这事毕竟是你府里的事,我不宜在此多留,就先回去了,改日,我们两府再聚。” 今日的喜事,本就是贺芸一时心血来潮加之故意吓唬大府弄出来的,原本就没打算惊动其他人,骆家人能来,贺远归心存感激,如今他要走,贺远归也不便多留,反正两家情义留在心里就足够了,于是起身相送。 “爹,孩儿留下来吧,若是伯父府里需要帮忙,孩儿也能帮着点。”骆宇忽然开口道。 骆老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想着自己留下来叫两府尴尬,骆宇却还是个孩子,而且自幼就是在两府跑着长大的,应该不伤大雅,便询问地看了一眼贺远归。 贺远归自然不介意,点头同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姐妹 【贺晓娟:先前以为你跟咱们不同,多少还有点稀罕,如今这点稀罕都没了。】 【贺晓静:你二姐说的都是玩笑话,不管是是男是女,咱们都是一家人。】 —————————— 贺远归和和气气地送走骆家人后,返回大厅,脸上便没了和气,瞥了一眼贺天耽道:“该说的你都说了,还不走?等着喝喜酒?” 贺芸憋笑,自家爹总算拿出打击自己的那份毒舌本领了。 “你们就想这样了事?”贺天耽诧异地看向贺远归。 贺远归站定脚步,“不然呢?我养个儿子还是养个女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耽儿!”贺志勋起身叫住贺天耽,转眼看向贺远归,“你也是胡闹,怎能拿子嗣之事说谎,还说了十几年!” 贺芸冷笑一声,看大贺志勋在贺远归面前摆兄长的谱,贺芸便讽刺不已。 “大伯,”贺芸开口,走上前与贺远归并肩,“我爹都说了这事与你们无关了!” “有你什么事!”贺志勋瞪了一眼贺芸,继续看向贺远归,“贺家子孙,不容混淆,这事,我身为族长必须管!” 贺芸才不会退开,在一旁说:“要管也行,您和族里的各位世叔改日再来吧,今儿我府上有喜事,备的是出阁酒,再晚,便耽误吉时了!” “我原也不知道你们如此看得起我府上的人,特意前来赴宴,故此没有备几位的饭菜,几位还是早些回吧。”贺芸说着将身子一侧,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成何体统!”老太君奋力地跺了跺自己手里的拐杖,“一个个的不像样子,你,怎么如此歹心,竟用女儿来假扮儿子!” 老太君后面这句话是指着贺夫人说的。 贺夫人正欲反驳,贺远归快走两步,护在贺夫人身前道:“老太君,这事是我做的!” 老太君何尝不知道这事有贺远归参与,不过是为了家族脸面,故意将事情推给一个外姓人罢了,如今见贺远归竟还站出来维护贺夫人,心里惋惜不已,连连抖着拐杖说:“你呀,真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 贺芸侧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老太君。 若她不是上了年纪,若她当年没有偶尔施舍祖母和爹一点点,贺芸应该会冲上去给她一耳光! “财叔!送客!”贺芸高声喊了一声,然后冷着脸朝老太君一拜,“老太君,今日府上不留客,请吧!” “混账!无礼!”老太君双眼爆红地看着贺芸骂。 贺芸仅仅是往旁边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管家带人将大府的人一个个送走。 正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外面候着的下人们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今天这是大事,轮不到他们议论,一个个便乖巧地低了头。 贺芸扫了一眼众人,走到贺远归夫妇跟前,“爹,娘,还是先捡着吉时把喜宴办了吧!” “对,先办喜事!”贺夫人说着起身,“去叫厨房上菜,大家自己找位置坐下,吃饱喝好,开开心心地送红玉出门!” 下人们动起来,该帮忙的帮忙,该坐下吃喝的坐下吃喝,也有说笑的,只不过显然没了先前的热闹劲。 贺芸盯着眼前的场面,暗暗将贺天耽大骂了一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今天,白费了自己给白河和红玉准备这么大的惊喜。 贺芸转身,拍拍白河的肩膀:“我们到主桌上去坐。” 白河知道贺芸心里失望,低声相劝:“爷,你不必如此,能有这样,小的心里已经相当知足了!” 贺芸浅浅点头,“没事,爷日后给你报仇。” 白河点了头,贺芸又吩咐他先过去,自己抬脚朝一直等着的骆宇走去。 “骆宇哥是何时知道的?”贺芸笑着上前问。 方才屋子里每个人的反应贺芸都注意过,骆宇明显比其他人显得更为淡定,不难猜到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骆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声道:“我十三岁那年,你同我一起在我家园里嬉闹,不慎摔跤划破了手,我说去找大夫,你不同意,我便去给你取药膏,回来的时候听到了你跟白河说的话,便知道了。” 贺芸想了想,隐约在记忆硬盘里找到这么一段,那时候原主才十一岁,小小年纪,记得爹娘的嘱咐,摔伤了也不敢看外头的大夫,又没旁人倾述,只能趁着四下无人跟自己的小跟班诉苦,没想到竟被骆宇听去了。 “难为你这么多年竟帮我瞒着这个秘密。”贺芸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骆宇,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此时容不得她细想,主桌那边一直催着二人过去。 “走吧,日后再说。”贺芸请骆宇过去,骆宇点头,两人并肩过去。 若是往常,两人必定是挨在一起,今日被爆了身份,不由得注意起男女之别来,贺芸被安排在贺晓娟旁边,而骆宇,身为外客,则被请去坐在新郎官旁边了。 “你两聊什么呢!”贺晓娟笑着凑到贺芸身边问,“这才恢复女儿身,就开始着急婚事了?” “二姐!”贺芸抿笑瞪了一眼贺晓娟。 贺晓娟抬手抵嘴轻笑,“行了行了,我这也是打趣你打趣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回来!” 贺晓娟说完伸手抓了贺芸的手,“以前我就觉得你白嫩,暗想老天不公,怎么偏生让你一个公子哥生的如此嫩白,如今,我倒是心理平衡了。” “感情二姐姐如今瞧着我就只有这点好?”贺芸反驳,觉得贺晓娟肯定是遗传了亲爹的毒舌之功。 “不然呢?”贺晓娟故作诧异地反问,还转头拉着贺晓静说:“先前以为她跟咱们不同,多少还有点稀罕,如今这点稀罕都没了。” 贺晓静可没有贺晓娟这份幽默,笑了笑,忙伸手在贺芸手背上拍拍,“你二姐说的都是玩笑话,不管是是男是女,咱们都是一家人。” “我知道,谢谢大姐,二姐!”贺芸笑眯眯地说。 她很享受贺晓娟打趣自己,越是如此,越能使自己安心:起码,自己这第一步并没有走错!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委屈 【贺晓娟:我以前还常笑你懦弱,笑你不争气,给爹娘丢脸,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太对不起了,你承受的比我和大姐都多多了。】 【何志远:这么多年,要委屈也是三妹妹,她都没哭,你哭什么劲!】 ———————————— 众人裹着一个大心事,和和气气地吃了喜宴,又顺利将白河的接亲队伍送走,贺府才正式恢复正常。 下人们开始收拾,主子们则聚到了后院。 骆宇也告辞离开了。 “今天大家都在,我跟你们说说芸儿的事。”贺远归扫了一眼在坐的儿女,“你们祖母还在时的那些旧事我就不说了,你们都知道。” 贺府与大府不和,是明面上的不和,贺远归的几个女儿打小就清楚。 “说实话,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一直到现在也没觉得有没有儿子有什么打紧的,当年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谎言,实在是被大府逼的无奈。” 贺远归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贺晓静和贺晓娟,“你们两姐妹出生后,我和你娘便相当知足,但大府几次暗示我膝下无子,日后家产只能留给贺天耽,可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一砖一瓦地打拼出来的,我怎么甘心让那些人占尽我的便宜,这才想要个儿子。” 贺远归伸手握了握贺夫人的手,看向贺芸:“有件事,我们一直没跟你说,觉得你还小,承受不住太多的压力。” 贺芸皱眉,预感贺远归要说的并不是好事。 “当年你娘生你,之所以难产,是因为产期未至,被人有心惊吓,导致了早产,后来我去查了,确信是大府的人指使无疑,只是你们母女平安,我也状告无门,这事最后只能作罢,让你娘吃了哑巴亏。” 果然!贺芸愤愤地握紧椅子扶手,给贺家大府的人再记上一笔。 “这些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贺夫人轻轻推了推贺远归道。 贺远归点头,继续说:“我原是想着瞒大府一辈子的,让你们姐妹两过继一个孩子给芸儿,以此护住咱们家的家业。” 贺晓静和贺晓娟同时看向贺芸,眼神里有些同情,却又说不上什么,除此之外,必定是别无他法,爹娘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 “现在被大府识破,会不会惹来麻烦?”魏江沉声道。 他一向注意规矩,并不因为贺远归是金城首富,便在贺府摆自己长婿的架子,平日处处让着贺芸,今日知道贺芸也是女儿身,才主动开口,拿出长婿的担当来。 “我还在呢,大府翻不出多大的花!”贺远归说到大府便生气,语气比先前重了不少,“不过,今日这一切是芸儿早就安排好的,她早有对策。” 等说贺芸早有安排,几人又赶紧将目光转向贺芸。 贺芸勉强一笑,“我可不想扮一辈子的男人。” “叫你扮这十几年都是委屈你了。”贺晓静柔声说。 一旁的贺晓娟莫名地就红了眼睛,强笑着说:“我以前还常笑你懦弱,笑你不争气,给爹娘丢脸,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太对不起了,你承受的比我和大姐都多多了。” 贺晓娟说着说着便装不起来了,低头埋进帕子里抽噎起来,惹得贺夫人和贺晓静也红了眼。 “好好的,怎么了这是。”何志远轻声劝贺晓娟,带着笑意打趣道:“这么多年,要委屈也是三妹妹,她都没哭,你哭什么劲!” 何志远这一句打趣,引得众人发笑,顿时将各自眼里的泪意都憋了回去。 “就是,我都没哭呢!”贺芸接话,朝着众人笑了笑,“其实,这些年我扮着贺少爷,也没吃什么苦,没你们说的那些委屈!” 贺家人纷纷沉默。 虽然贺芸说的轻松,但他们心里清楚,贺家大府能对怀着身孕的贺夫人下手,又怎么会容忍贺芸,能让她长大都不容易。 “这次,贺天耽会知道我的身份,也是我让人给他报的信,”贺芸继续说,“这一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咱们被大府欺负,如今,也该咱们反击了。” “三妹妹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们自然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何志远笑着说,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独独贺芸摇了头,“这计划,原是为了我不再扮男人,我并没有准备打扰你们的日子,今日之后,你们依旧该干嘛干嘛,我早有计划和安排。” “接下来,我们府上会有大变化,兴许会一度举步维艰,你们也不用太紧张,保护好自己就行,我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们怎么能安心?”贺晓娟看着贺芸道。 贺芸浅笑,“我的计划很大,兴许一两年都未必能成,而且涉及复杂,有些人事确实不能跟你们说,你们不要多问,也不必瞎想,我即便是女儿身又如何,一样是爹爹亲生的,虎父无犬子,差不到哪去的!” 贺晓娟还欲再说,被何志远出声打断:“三妹妹不说自然有她不说的道理,咱们就听她的吧,咱们家已不是当年了,再差能差到哪里去,横竖有咱们在后面垫着,三妹妹即便是不成功,那不还能指望咱们吗!” 贺晓娟觉得相公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没再抓着贺芸追问。 “好了,今日你们难得回来,今日便在府中吃个团圆饭!”贺夫人忙扯开话题,缓解屋子里的压抑气氛,“今年过年咱们都没聚上。” 贺夫人说着看了一眼贺芸,抿嘴一笑,“既然都说穿了,你也别再扮男子了,去换身女儿装。” “好啊,好啊!”贺晓娟第一个同意,早就起了身,“我去给三妹妹帮忙,她扮了这么些年的男子,只怕是都不知道如何装扮,我去给她参考参考!” 贺晓静挺着肚子,起身比贺晓娟慢一步,也跟着说:“我也跟着去瞧瞧,这猛地又多出来一个妹妹,我怕一会儿不习惯,去跟前看着比较好。” “去吧,去吧,你们姐妹一起去。”贺夫人十分开心,“我去嘱咐厨房,剩下你们爷几个,自去喝茶聊天吧。” 何志远和魏江都起了身,温声答应。 总之,贺府,还是和和气气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族 【贺志勋:按照族规,将贺芸逐出贺家,以后,他不是贺家的人,不能拿贺家的一分钱!】 【贺远归哑口无言,所有的错,就错在他当初一时心软,同意归宗。】 —————————— 贺芸回到自己小院,院子里的灯笼、红缎已经全部撤去,似乎还特意重新收拾了一番,干干净净的。 院子里没了红玉和白河,冷清了不少,目光扫去,只看到帕夏。 帕夏眯眼躺在平日贺芸晒太阳的躺椅上,摇摇晃晃的,好不潇洒。 “你没走?”贺芸走过去站到他身边。 帕夏睁开眼眯了眯,然后挺身坐起,朝贺芸一笑,“怎么,打算将所有人都支走,好英勇就义?” 贺芸抿嘴,在一旁的椅子上背身坐下,没有回答帕夏的问题。 帕夏主动支起身子,勾身看了看贺芸,低声说:“打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性子犟,却不知道竟犟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大计划,但你这样孤身一人去冒险,就不怕吗?” “我不是孤身一人!”贺芸回过头反驳帕夏,“我有家人!只要她们在,我就有退路!而且,我还有云庄,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只不过是把无辜的人从我身边摘开罢了。” “白河和红玉,替我瞒着这么大的秘密,对我又是事事尽心,可贺家的事终归是贺家的,他们犯不着跟我冒险,趁着我如今有能力,帮他们安顿好,我也安心。” 帕夏轻笑一声,“对别人你倒是想得周到,为何就不能对自己好点?” 贺芸瞥了他一眼,笑着反驳:“我怎么就对自己不好了?有吃有喝的,家庭和睦,还不够好!” 贺芸刚说完,一杯热茶送到跟前,扭头看,送茶的是小莲蓬。 贺芸抿嘴,朝着小莲蓬一笑,伸手端了茶水,得意地扭头朝帕夏说:“你瞧,我身边也不是完全没人。” 帕夏看了一眼小莲蓬,抿嘴不言。 贺芸喝了口热茶,继续与帕夏说话:“你事情还没办完?当真不打算回去了么?好歹是一国之主,要对你的臣民负点责啊!” “没事,我再待些日子。”帕夏轻声回答。 虽然见识过贺芸的独当一面,但还是不忍看到她孤身一人,即便自己留下来也未必能帮多大的忙,好歹能顾得她周身安全。 “你愿意留便留吧,不过得给你换处院子住了。”贺芸说着起身,“打今儿起,我正式恢复女儿身份,你还住我院里不合适,我让人给你安排新住处。” 帕夏浅浅点了头,只要她不连着自己也赶走,住哪无所谓。 贺芸垂眸偷扫了一眼帕夏,嘴角含笑地进了屋,各自心思,心照不宣,互不拆穿罢了。 - 这是贺芸第一次来贺家宗祠,地方不大,楼牌做的却很是霸气。 贺志勋这回召集了所有的宗族议事,要议的无非就是贺芸的身份,所有人都进了议事厅,独独贺芸被留在院外。 女子不得进议事厅。 贺芸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制定的这个规矩! 贺芸无所事事,只能立在院中,盯着议事厅,听着里面嘈杂的争论声。 “害怕?”帕夏的身后猛地从身后传来,吓了贺芸一跳。 贺芸回过头,埋怨地瞪了一眼帕夏,“你怎么到这来了?” 帕夏努嘴,“你家祠堂又没人看守,我翻墙就跳进来了。” 帕夏说完又看向议事厅,皱眉道:“你若不愿意跟这些人打交道,离开不就好了。” 贺芸凝神,神情严肃,“那岂不是便宜这些人了,我要叫他们知道,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他们人多,你爹占不到优势。”帕夏皱眉说,他听力比旁人好,大约能听清里面争吵的内容。 贺芸淡淡地说:“这样就很好。” - 议事厅内,聚集老少宗亲近十人,分坐两边,贺志勋身为族长坐在上座,贺远归在他右手第一个位置。 “这事不容小觑,一定要罚!”宗亲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首先就得把芸哥儿的名字从族谱里划去。” “六叔,哪还有什么芸哥儿啊!”旁边有人提醒。 “哦,对,就把那丫头除名!”那人又说,说完不解气地加上一句:“依我看,索性逐出族!” 贺远归他们舍不得逐出,一个贺芸他们是不怕的。 贺家的这些宗亲,哪个不惦记贺远归的那些钱财,平日里既想巴结贺志勋又想巴结贺远归,索性躲着不出面,两面不得罪,如今得知贺芸是女儿身,便立马一边倒地站到贺志勋那边,对贺远归落井下石。 那可是贺远归当儿子养大的,即便是恢复了女儿身份,贺远归指不定也会给她不少家产,为了一劳永逸,这些人便生出趁机将贺芸赶出家族的想法。 “我觉得可行!”有其他人附议,“蒙骗我们十几年,不能就此轻易放过,要她净身出族!” “对!”更多人同意。 “芸儿是我的子女,是儿是女与你们何干,你们凭什么要她净身出族!”贺远归不满地看向这些叫嚣的人。 “二弟,这可是族规!”贺志勋出声提醒,“她男扮女装,骗了大家十多年,本应该受罚!” “那也是我的主意!”贺远归回怼,“要不然你们连我一起赶出族?” 宗亲们不敢吭声。 “本该如此!”贺志勋接了话,“你如此歹心,混淆子嗣,欺骗族人,蔑视先祖,按族规,本来也该净身出族的!” “不过。”贺志勋忽然话锋一转,“念在咱们兄弟情谊上,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但芸儿不行,若不将她逐出贺家,难平族人愤懑。” “二弟,你既在入了宗,就该服祖宗管,这些规矩是自古以来的,并不是有人有意与你为难!” 贺远归哑口无言,所有的错,就错在他当初一时心软,同意归宗。 见贺远归没有说话,贺志勋当机立断立马宣布:“按照族规,将贺芸逐出贺家,以后,他不是贺家的人,不能拿贺家的一分钱!” 贺志勋说着转头看向贺远归:“二弟,为了以防你心软徇私,从明日起,我便让天澜和天耽去帮你打点买卖,这些日子,他们兄弟两也给你帮了不少忙,是清楚你的买卖的。” 贺远归瞥了他一眼,愤愤起身,冷哼一声,“这里如今还有我说话的地儿吗?还不是你们想如何便如何!” 贺远归说完,愤然离去,达成了目的的宗亲们,无人挽留他。 第一百五十章 告示 【贺家本府告示:贺家少爷贺芸实则是女儿身,为谋家产,女扮男装,被宗族发现,即日逐出家族,不可带走贺家分文!】 —————————— “爹!”贺芸见着人出来,赶紧丢下帕夏迎了上去,伸手扶住在议事厅里受了重创的贺远归。 “没事,回吧。”贺远归垂着头,丧气地靠着贺芸支撑,摆手示意她走。 贺芸点点头,吃力地扶着贺远归往外走,身后有人跟了出来。 “贺芸!即日起,你便不再是贺家的人了!”贺志勋厉声说。 贺芸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贺志勋,他似乎格外的傲气。 贺芸冷笑,“这破地方,我早就不愿意待了,谢各位叔伯放我一条生路,来日我腾达了,定会记得众位今日的恩情!” 贺志勋嘴角扯了扯,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他故意追出来跟一个小辈说这样的话就是为了报当日“老骥伏枥”之仇,结果竟没能从贺芸脸上看到一丝的惊恐,叫他那呼之欲出的喜悦无处释放,最终只能在胸口集成一口闷气。 “走吧,爹。”贺芸怼完贺志勋转身扶住贺远归,步伐从容地出了院子,府里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帕夏上前帮着贺芸将贺远归扶上车。 待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段,贺芸才抿嘴笑着移到贺远归身旁去。 “爹,您方才装的可真像!” 贺远归浅笑,扭头瞥了一眼贺芸,轻叹一口气:“我那哪是演的好啊,是实在气不过了,只要想想我这诺达的家业马上就要交给这群人,我心里便难受的紧!” 贺芸不仅沉默,慢慢抬手,轻轻在贺远归的后肩敲着。 “爹,孩儿不孝,不甘心按您说的当一辈子的假少爷。”贺芸轻声说,“但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护住咱们家的家业的。” “好了,你也别自责,”贺远归想的开,反过头劝慰贺芸,“都到了这一步,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以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娘说的对,你们姐妹若是过的不开心,守着这一堆家产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趁现在,放开手让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哪怕是真的在我百年之前把家业败光了,我也心甘情愿!”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贺芸往前一扑,双手圈住贺远归的脖子甜甜地哄了一句,“爹爹放心,有孩儿在,一定新账旧账都跟他们算上一笔!” 贺远归从未受到过子女这么热情的亲密,脸上竟有几丝尴尬,抬抬手,想推开贺芸,但似乎又有些舍不得这种父女间的亲昵,最终又将手放了下去,“说是这么说,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家产不家产的,爹娘都已经看开了。” 贺芸浅笑,慢慢松开贺远归,将收回的手停在贺远归的肩头为他浅浅捏着,“嗯,我知道的。” 答应的好听,眼神却慢慢深沉:并不是我要与他们为敌,是他们先欺负到我头上的,重活一世,能有这样的家庭,贺芸深感满足,替原主活着的同时,也得替她把仇给报了! - 一向都说家丑不外扬,可贺家本府这回却是巴不得外人都知道自己府里的丑事,竟还装模作样地出了一个告示,于是天还没黑,金城大部分都知道了贺家的大变故:贺家少爷贺芸实则是女儿身,为谋家产,女扮男装,被宗族发现,即日逐出家族,不可带走贺家分文! 贺家少爷竟然是个女儿身! 贺家少爷如今分文没有! 这两个重磅消息摆在众人跟前,大家一时难分轻重,除了感慨,也只有感慨,待感慨过后,又品出点其他的问题来。 贺家大府的告示写的相当有水平,丝毫不提贺远归的事,只说贺芸女扮男装,欺瞒宗族,轻易地将一切事情都怪罪到贺芸头上来,不一会儿,金中对贺芸的评价可谓是不堪入耳。 “为了家产,真是不折手段!” “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多心计。” 还有人想象力够丰富,将此事同白河红玉的婚事结合起来,编了一个完整故事,说贺芸原本是想扶屋里的丫头为正,蒙混过关,分得家产,哪晓得成亲那日被宗族的人揭穿身份,不得不取消亲事,那丫头一气之下,跟着贺芸的跟班私奔了! 贺芸听到这样的编排只是浅笑,虽说有些胡扯,却不涉及自己什么利益,除了一笑而过,别无他法。 贺芸依照族中安排离开了贺府,身边只带了小莲蓬,帕夏是自己主动非要跟出来的,为了显得落魄些,贺芸故意没叫人安排马车,大有一副被人扫地出门的窘迫。 “爷,小的来接您了!”白河远远地从巷子口跑过来,乐呵呵地将贺芸打量了一遍,又哭丧着脸说:“都是小的办事不利,让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贺芸皱眉看了一眼白河,虽说他这副样子能给自己的凄惨再加点戏,但说实话,自己现在真的很想给他一巴掌! 旁人不知道,白河难道不清楚自己现在手头的家产吗?仅一个云庄,那也是日进万两的买卖啊,委屈啥? “爷,您给小的买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还能住人,小的出门前便叫红玉把正厢收拾出来了,您住过去,依旧是我和红玉伺候您,您使着也顺手!”白河说着便要伸手去接小莲蓬手里的包袱,“小的将马车都预备好了。” 看着白河满脸的笑容,贺芸实在是不忍心,但还是下定决定,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包袱上。 “我不缺地方落脚。”贺芸平静地说。 白河愣了一下,随即又说:“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我和红玉您使唤着顺手么?” “我身边有小莲蓬伺候就够了。”贺芸无情地打断白河,“你和红玉,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白河愣愣地盯着贺芸看了好久,“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贺芸强忍着心里的不舍,厉声道:“我如今不是贺家的人了,拿不得贺家的一文,更是不能用贺家的奴才,你和红玉,我帮你们成亲,算是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尽心,至于日后,别再跟着我了!” “爷,您不能丢下小的的!”白河着急地往地上一跪,伸手想要去拉贺芸的衣裙,又顾忌身份将手收了回来,最后只得埋头伏在贺芸的脚边哭求:“您千万别丢下小的!” 贺芸眨了眨蒙了水汽的眼睛,将头偏开,深吸了一口气,抿紧嘴唇,步伐坚定地从白河身边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担心 【青山:主子若是当真担心,倒不如自去见见,她或许在您跟前还有几句真话,换了我去,没准又被耍一遭!】 【翟瑾言:你就不能警惕些?】 【青山:再警惕也防不住她会算计啊,主子您倒是聪明又谨慎,不也好几次被她骗了?】 —————————— “王爷!您听说了吧?”安君逸步伐匆促地闯入翟瑾言的书房,险些撞到书案上,看得一旁的管家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亏得是小公爷,换了旁人如此莽撞,早就拉出去打死了。 翟瑾言只是抬头,漠然看着安君逸。 安君逸谨慎站好,“外面都传疯了,贺家出了大事,那贺公子竟然是位小姑娘,扮了十几年的男子,如今被族人识破,被净身逐出家族了。” 翟瑾言的目光沉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去,“那又如何?” 安君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抿抿嘴,轻声问:“其实,外面传的那位姑娘就是贺芸吧?” 翟瑾言没有搭腔,但安君逸心里明白。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安君逸立马说,“是我没弄清楚,便去找了贺芸,上次她让我给你带的话,不是她真心的,都怪我!” 安君逸显得十分懊恼:“上次喝酒的时候她说喜欢男子,我以为她是断袖,所以一直误会她对你有企图,才特意去劝他离开,哪晓得……” 安君逸的话没说完,又绕到桌侧,离翟瑾言更近了一些,“王爷,你生我气也行,日后罚我也行,可千万别因此跟贺芸生了嫌隙。” 安君逸说着顿了一下,放低声音道:“虽然我以前误会你们了,但也看得出来,贺芸她是真心对您好的。” 翟瑾言握着折子的手紧了一下,贺芸对自己有多好,自己心里明白,只是,这份好,是真心还是有所图,自己拿不准。 “你去看看她。”翟瑾言打断安君逸的喋喋不休,“不过,以她的性格,估计也用不上你帮忙。” 她一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凡事计划妥当,若没意外,很难苦了自己。 “你不去?”安君逸反问。 翟瑾言重新立了立手里的折子,“她什么身份,也用得着本王去看她?” 安君逸抿嘴,不敢多说,默默地站在桌边立了一会儿,低声道:“那我去看看吧,兴许真有能帮上忙的呢,外面传的风风雨雨的,听起来就不乐观。” 直到安君逸的脚步消失不见,翟瑾言才将手里的折子丢下,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支了窗。 没一会儿,得了暗示的青山便赶了过来。 “去查查,贺家怎么回事。”翟瑾言吩咐。 青山难得的没有立马回应,“主子若是当真担心,倒不如自去见见,她或许在您跟前还有几句真话,换了我去,没准又被耍一遭!” 翟瑾言抬眸,“你就不能警惕些?” 青山委屈地瘪嘴,“再警惕也防不住她会算计啊,主子您倒是聪明又谨慎,不也好几次被她骗了?” 翟瑾言瞪了一眼青山,却又无力回驳,良久,轻声道:“你且先去盯着吧,她背后还有个云庄,即便是被贺家赶出家族,也落魄不到哪里去。” - 备受关注的贺芸这会儿正在紫金酒楼里悠闲地喝着茶,厢房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时起时伏的唱曲儿声混作一谈。 一杯茶见底,要见的人还没出现,贺芸便起身四处打量了一番。 自从金中所有的金满楼都关闭后,紫金酒楼俨然成了金城最好的酒楼,热闹的劲似乎比以前的金满楼更甚,这才午时不到,已经是人声鼎沸。 贺芸完全没有想到贺天澜会约自己在这里见面。 贺芸正看得出神,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贺芸回过头,就看到了贺天澜,带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浅笑,贺芸便重新走回桌边坐下,笑着说:“还是大哥哥疼我,知晓我如今落魄,没钱吃饭,请我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 贺天澜默不作声地走到贺芸对面坐下,“妹妹心态真好,如今还笑得出来。” “我倒是想哭,可有用吗?”贺芸挑眉看向贺天澜,“难道我哭了,你们就不会赶我出宗了?” “妹妹这是何意?我又不曾害妹妹。”贺天澜低头,提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今日约妹妹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妹妹不如来帮我。” “我如今还能怎样帮你?”贺芸浅声问,目光从桌上的酒菜扫过,等了太久,失了温度,菜香都淡了,勾不起食欲。 “族里让我和天耽帮忙打理二叔的买卖,意图十分明显,如果你愿意帮我,让我掌管所有买卖,到时候我……” “先不说这个!”贺芸正了正身子,打断贺天澜的话,“你先跟我说几句实话,你是何时看穿我的身份的?” 贺天澜顿了一下,举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 贺芸继续说:“我与白二爷在东海见过,套他的话的人是你,为何最后成二哥哥出面闹事了?” 贺天澜的嘴角忽地扬起好高,将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放下空酒杯看向贺芸:“你真的不傻!” 贺芸直直地盯着他。 “但你以为我傻!”贺天澜又皱了眉,“当真以为我看不清你的那些算计吗?” 贺天澜又伸手提了酒壶,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说:“想看我和天耽鹬蚌相争?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让我猜猜你的计谋。”贺天澜眯眼笑着看向贺芸,“先借我之手,干掉王家,便是断了贺天耽的后台,然后再假意帮我夺得你爹的买卖,彻底击溃贺天耽,最后,借战王之手,给我和大皇子扣一个贩卖私盐的罪名,将贺家推入万丈深渊。” 贺芸不动声色地拽紧手里的酒杯,完全没想到,贺天澜竟能将自己的谋算说的一分不差。 但贺芸不能在贺天澜面前露怯,她说:“你既都猜到了,应该再忍忍,起码忍到我帮你掌了家才好。” “用不上你的好意,与其防着贺天耽那个傻子,倒不如防着你!”贺天澜说着狠狠看向贺芸,“我告诉你,你想翻身,再无可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赔衣裳 【贺芸:来得正好,我正犯愁怎么治这些人,你来了就简单粗暴点吧,帮我把他们打成猪头!】 —————————— 贺天澜居高临下地看着贺芸:“只有贺天耽那个傻子才会傻到让你抓到把柄,我做事从不会给人留把柄,你即便知道我贩私盐又如何?有证据吗?连一个我你都奈何不了,你又拿什么跟大皇子斗!” “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别想着找战王给你做后盾!”贺天澜又说,“先不说战王能不能看上你,即便是一时宠你几分,你也别因此高看了自己,你如今的身份,连我府上的奴才都不如,进不了战王府的。” “多想想你爹娘,我如今要弄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贺天澜说着做了一个用力捏的动作。 贺芸的眼神抖动了一下。 事情,似乎完全失控了。 “今日这餐算是我赏你的,好好吃吧,以后吃不吃得饱还不一定呢!”贺天澜扫了一眼贺芸的神情,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的门大开着,外面的喧嚣声如同洪水般灌入,贺芸却毫无察觉,在桌前呆坐了许久。 千算万算,竟然没能防住一个贺天澜。 贺芸慢慢支撑着起了身,身上却莫名地感觉到冷。 她不惧怕贺天澜,只是后怕自己的一手安排,差点,葬送了爹娘的安危。 “呵,蠢材!”贺芸低声骂了一句,贺天澜若是能够再忍忍,他得到的,绝对比现在多。 取了一点点成就便抑制不住地跑来跟我炫耀,小儿行为! “哟,瞧瞧,这不是赫赫有名的贺少爷么!”门口不知何时停了几人,贺芸抬头去看,瞧见一张恶心的嘴脸,细细想了下,才记起人名来。 邱晨。 “不对,不对,如今不能叫你贺少爷了,该叫贺姑娘了!”邱晨笑眯眯地进了屋,在他身后还跟了几人,都是一副瞧好戏的模样。 邱晨伸手在桌上捡了一只酒杯,拿在手里看了两眼,随意丢了出去,酒杯正好砸中桌子中间的老鸭汤,厚荤的鸭汤溅起,落了几滴在贺芸的衣裳上。 “啧啧啧,实在是抱歉,弄脏了贺姑娘的衣服,不如请贺姑娘脱下来,让我赔你一身。”邱晨笑着看向贺芸道,他身后的几人也发出哄笑。 “一身衣服而已,用不着你费心了!”贺芸这会儿心情极其不爽,连跟邱晨斗嘴的兴致都没有,瞧出这些人不怀好意,并不想跟他们纠缠。 “哎,别走啊!”邱晨伸手挡住贺芸的去路,“好歹咱们以前也是称兄道弟的,好不容易见面,也该好好叙叙旧。” 贺芸瞪了一眼邱晨,往后退了几步,与这些人拉开些距离。 “你如今吃的起这么一桌饭菜么?点这么多,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邱晨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向贺芸,“不如这样,兄弟一场,我帮你付了这顿饭钱,你呢?给我点补偿。” 贺芸觉得这个邱晨今日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否则怎么会上赶着来自己跟前找死呢? “邱二爷要什么补偿?”贺芸笑着开口,既然走不了,就拿这伙人发泄发泄也好。 “啧啧啧,早就该这态度了嘛,笑起来可真是迷人啊。”邱晨扭头跟身后的人将贺芸夸了一通,上前朝着贺芸走了两步,“简单,就让我陪你一身衣裳。” “只要你在这里把衣裳脱下来,我就替你付了这桌饭钱!”邱晨得意地站到贺芸跟前说。 贺芸浅浅挑眉,“好啊,若不然请邱二爷代劳,帮我脱吧。” 邱晨本就是个花花公子,看到一身女装的贺芸明媚可人,早就有轻薄之意,只可惜底子里就对贺芸有些惧怕,没敢动手,只敢嘴皮子上讨些甜头,现如今听贺芸这话,一时精虫上脑,便乐呵呵地朝着贺芸伸了手。 贺芸脸色一沉,在邱晨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侧身一闪,转身回来,手里的飞镖便架在了邱晨的脖子上,尖锐的飞镖直接在邱晨的脖子上扎了一道口子,疼的邱晨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 “老实点!”贺芸轻喝了一声,她身高不及邱晨,想要武力制服有点困难,只能偷袭,“坐下!” 怕死的邱晨赶紧伸手摸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贺芸举着飞镖绕到椅子后面,轻松地架住邱晨。 “贺姑娘……贺……女侠,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邱晨仰着头,生怕贺芸手里的飞镖会继续往下,“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贺芸笑着反问,“我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您邱二爷不敢的事!” “贺姑娘抬举,我胆小的很,真的……”邱晨结巴地说。 跟着贺芸一道进来的几人也没想到贺芸一个姑娘家家的会突然拿出武器来,待看清楚不过是个小飞镖之后,几人对视了一眼,打算趁着贺芸不注意上前抢了她手里的武器,只是刚一抬脚,一只飞镖便落在了脚边。 “在动就插你们额头上!”贺芸冷声说。 几人顿时吓得不敢动,身子开始慢慢往外退,只是还没退几步,猛然发现身后的门是关着的,门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陌生面孔的男子。 贺芸瞧见帕夏,收了自己手里的飞镖,笑着道:“来得正好,我正犯愁怎么治这些人,你来了就简单粗暴点吧,帮我把他们打成猪头!” 帕夏点点头,直接伸手捞过最近的那个人,首先便是朝着腹部一拳,直接将人打懵,其他人一看,吓得四处逃窜,但帕夏就守着房门口,来一个打一个,一个也没放过! 正打的热闹,房间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历经折磨的门扇“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直接将一人砸晕。 被帕夏揍的七荤八素的众人草草看了一眼门口的身影,低声道:“终于有救了……” 门口立着好几个店伙计,气势汹汹,看的贺芸心里一咯噔,暗道:完了,事又惹大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攀与迁就 【贺芸: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却是个无名小辈,我们若要在一起,我没办法高攀他,只能他俯身来迁就我,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拿什么同他站在一起?就一味地委屈自己做个依附者吗?】 —————————— 正当贺芸努力搜寻理由和如何赔偿时,从伙计们身后窜出来一人,立在门口大喊:“都给我停下来!” 贺芸眨了眨眼睛,愣神看向安君逸:“怎么是你?” 安君逸也看到了贺芸,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贺芸女装,呆了一下,立马小跑着到了贺芸跟前,“你没事吧?” 贺芸微愣,“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我在楼下听人说你被邱晨堵在屋里了,我怕出事,赶紧找了店掌柜过来!”安君逸急忙解释一通,又吵贺芸一笑,“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贺芸抿嘴一笑,“没事,不过还是谢谢你。” 安君逸以前便很稀罕贺芸的好皮囊,如今她换了女装,另有一番灵动,赫然一笑,看得安君逸竟有些羞涩,连忙转头去看地上,被帕夏打的趴倒在地的众人。 “狗东西!”安君逸认出邱晨来,上来朝他踢了一脚,“她也是你能惹的人!” 邱晨吃痛,倒还认得出安君逸,忍着痛道:“不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赶紧给我滚,再敢惹事,要你命!”安君逸愤愤地骂了一通。 “是,是!”几人答应着从地上爬起来,相互差扶着往外走。 “等一下!”帕夏忽然出声,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只手将倒在地上的门扇扶起,将压在门扇下的一人提拽出来,粗鲁地丢给要走的几人,“把这个也带走,别死在这里脏了别人的地!” 几人恐惧地看了一眼帕夏,赶紧将昏死过去的那人接住快步离开了。 贺芸扫了一眼屋子,一番打斗,将屋内陈设破坏了大半。 “刘掌柜。”贺芸走到店掌柜面前,两家以前都是酒楼生意上的竞争者,互相间认识,“今日实在是抱歉,这些,您算算,多少钱,我赔。” “对,你算算,多少钱,去我府上取!”安君逸也插过来说了一句。 刘掌柜惊恐地看了一眼安君逸,连忙躬身说:“小公爷说笑,这点东西,哪里还用得着赔,倒是您和贺姑娘在我这受了惊吓,我实在惶恐,若不然我做东,请二位?” “怎样,吃个饭?”安君逸也不客气,直接扭头问贺芸。 “好啊。”贺芸笑着答应。 “那几位这边请!”刘掌柜立马抬手,将几人请出一片狼藉的屋子,临出门,给伙计们丢了个眼神,“赶紧把这里收拾好!” - “贺芸,我以前不知道你其实是……”安君逸不好意思地看向贺芸,“我之前对你那样,都是误会,今天敬你一杯,权当赔罪!” 贺芸笑着举了酒杯,“是我瞒你在先,我也不对。” 两人笑着饮下一杯,又拉着帕夏饮了一杯,安君逸的话匣子便彻底打开了。 “俗话说不知者不罪,当初我劝你的那些话你就当过往云烟吧,其实你和王爷还是挺配的。”安君逸语重心长地看向贺芸道。 贺芸浅浅一笑,“王爷叫你来的?” 安君逸摇了摇头,又改成点头,“对,王爷听说你的事后十分担心,所以叫我来看看,问问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没有!”贺芸斩钉截铁地说,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抿着,“他若真想帮忙,就自己来找我!” 安君逸为难地抿了抿嘴,“倒不是他不愿意来,只是……这事还不得怪我吗,当初非要到你跟前多嘴,让你说出那样的话,王爷应该是生气了。” “他毕竟是王爷,心里委屈,放不下身份,你若是肯哄哄他,兴许就好了!”安君逸几杯酒下肚,便敞开了心怀,真心拿贺芸当朋友,好言相劝。 贺芸一杯酒慢慢抿完,放下酒杯道:“当日我说那话倒也不全是因为你,是确实生了那样的想法,他若是没有那份心,我们早断了的好,我如今名声不好,没得连累了他。” “王爷不会这样想!”安君逸赶紧替翟瑾言正名。 “算了,不说他,喝酒!”贺芸提起酒壶,拿了酒杯同安君逸劝酒。 不一会儿,酒量不行的安君逸便醉趴在饭桌上了,贺芸笑了笑,招呼帕夏一同离开。 “就这样丢下他?”帕夏盯着毫无知觉的安君逸问。 “没事,店掌柜会将他好好送回去的。”贺芸起身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大中午的就喝酒,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好在酒精能麻痹神经,缓了自己因为见贺天澜生出的那些郁闷。 “去哪?”帕夏跟上她。 “不知道。”贺芸站住脚布,眼神有些放空,现在,去哪呢? 贺家,已经回不去了。原计划的装惨卖怜也没了必要,而且经上午这一遭,谁都知道安小公爷护着自己,卖惨也未必成功。 “先走着吧。”贺芸回过神,扶着扶手下楼梯,“陪我醒醒酒。” 帕夏默不作声地跟上去,二人出了门,避开嘈杂的人群,拐进小胡同里。 “为什么不肯见战王。”帕夏总算寻得了说话的机会。 贺芸浅浅扬了嘴角,“没有不见,我在等他。” “嗯?”帕夏不明白。 贺芸继续笑着说:“等他主动来找我。” “身份、面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贺芸回过头,倒着步伐,边走边问帕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却是个无名小辈,我们若要在一起,我没办法高攀他,只能他俯身来迁就我,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拿什么同他站在一起?就一味地委屈自己做个依附者吗?” 贺芸顿了一下,爽快地笑了两声,又转过身去,“我才不要呢,即便是再喜欢,我也不会放弃自由。” 帕夏跟在贺芸身后没有说话,但贺芸知道,他将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所以,这些话肯定能传到战王那里去。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哄他开心,但是……”贺芸站定脚步,一手扶着墙,“帕夏,好多事情都在我意料之外,我感觉到累,累到未必等得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说亲 【骆夫人:这些年,我也时不时提及他的婚事,他都不同意,我只当他以学业为重,直至现下,我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都喜欢你家芸儿,所以不肯另娶!】 —————————— “爷,您回来啦。”红玉笑着迎了上来。 刚跨进门的贺芸顿时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简单的门头,没错,这里是自己暂时落脚的小院子。 “你怎么来了?”贺芸复又进屋,皱眉从红玉身旁走过。 红玉迎了个空,愣了一下,立马转身,笑着追上贺芸,“奴婢特意来伺候爷。” “我不需要你伺候!”贺芸停下脚步,“你好好跟白河过日子去。” “爷!”红玉抓着贺芸的衣摆便跪了下去,“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和白河好,但您如今离了贺家,叫我二人如何安心过日子,既如此,倒不如我们二人和离,依旧各归各位的好!” “你说什么?”贺芸低头,诧异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红玉,自己费了多大的心思凑成二人这段好事,为她二人安排了后半辈子的生计,她居然说和离! “我……”红玉垂下头,哭泣不止,“爷,事已至此,奴婢也无处可去,您若不留我在身旁伺候,我便跪在这里守着您!” “你!”贺芸往后退开一步,失望地瞪了一眼红玉,摆手朝屋里走去,“你爱跪便跪着吧!” 红玉没接话,而是将双手往身前一方,趴跪在地上。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三月的天,寒风依旧刺骨,地上更是冰凉。 “我渴了!”贺芸大声道,转身上了台阶。 跪在地上的红玉一愣,顿时面上一喜,连忙起身拿帕子擦了擦手,便往偏房跑去。 一直善解人意没有站出来的小莲蓬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站到偏房门口,笑着将茶盘递给红玉。 “谢了!”红玉小声道过谢,赶紧接了茶盘往正屋走去。 贺芸喝了两口热茶,将茶碗慢慢放下,看向一旁静静立着的红玉,瞪了一眼,“一个比一个倔!” 红玉将头低了低,脸上带了些笑容。 “唉!”贺芸轻叹一口气,“你想留下来便继续留下来吧,只不过和离的事不许再提了,你和白河该怎样过日子,依旧过,我孤身一人,总不至于搅得你们二人过不了安生日子!” 贺芸话音一落,红玉便立马跪了下去,“谢谢爷,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 贺芸微微张嘴,刚要说话,从门外风一般地闪进来一个身影,动作溜爽地跪到红玉身边,嘴里连连道:“谢谢爷,谢谢爷!” 此人正是白河,如今满脸笑容,乐呵呵地看着贺芸。 贺芸沉了脸色,知道这夫妻二人是明知道自己心软故意为难自己呢! “长本事了!竟敢听爷的墙角!”贺芸怒骂道。 白河作厚脸皮状地笑笑,“爷,您就让我们跟在身边吧,您就当可怜我们,离了您,我们二人过不下去!” 贺芸微微抿嘴,心里明白白河说的都是假话,这样说都只是为了宽慰自己,但心里还是觉得十分舒坦。 “行了,起来吧,才几日没见,又来这些动不动就跪一地的把戏。”贺芸将目光侧开,催促二人起身。 白河连忙扶着红玉站了起来,“你在这陪爷说话,我去外面安顿好。” 红玉点头,目送白河出去,慢慢站到贺芸身旁,温声道:“您如今既然恢复了女儿身,以后我们也得换了称呼才好,不然咱们关起门来倒也没事,出去还这般叫您,让人听见了不好。” “嗯。随你们叫。”贺芸中午为了灌醉安君逸,自己也喝了不少,方才对付红玉夫妇又废了一会儿心思,这会儿安静下来便有些迷糊,抬手歪靠在榻上合了眼。 红玉低头看了一眼,知道贺芸没睡,便继续说:“奴婢打听到上午骆夫人带人去见咱家夫人了,听说是预备着给您和骆公子结亲。” “嗯?”贺芸连忙睁开眼,看向红玉,“你说给谁?” “您和骆公子啊。”红玉笑着说,“你们自幼一起长大,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难得骆家这个时候也不看低您。” 贺芸的酒顿然清醒。 骆家与贺家的关系,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落井下石,但上门提亲,贺芸还真是没有想过。 “我娘同意了?”贺芸又问。 “这奴婢就没打听到。”红玉低声道,“不过夫人一向都挺喜欢骆公子的。” 贺夫人喜欢骆宇,这贺芸是知道的,而且骆宇那样的谦谦公子,谁见了不喜欢呢?只是,自己并没想过要嫁给他啊。 - 贺家,贺夫人听骆夫人说了来意,顿时喜笑颜开。 “实不相瞒,从小我便中意你家骆宇,只可惜我心里一直藏着这么个大秘密,不敢跟你说明。”贺夫人伸手拉了骆夫人的手道。 “哎呀,你也这么想就太好了!”骆夫人高兴地反握住贺夫人的手,“我原本是想直接上门提亲的,又怕你们不愿意,免得太唐突弄得彼此尴尬,所以我才先来探探你的口风,你能如此说,我便放心了,我就着回去叫人选日子,下定!” “姐姐,你也别太着急了!”贺夫人将着急起身的骆夫人重新拉回椅子上,“我得问问你,这亲事是你看中的还是你家宇哥儿看中的?” 贺夫人说着顿了一下,浅浅打量一眼骆夫人,“我也不与你说虚话,芸儿的婚事最近一直到都是我心头的病,这些日子外面传的也不好听,我知道你是相信我们,相信芸儿,但宇哥儿呢?他相信我家芸儿是好姑娘吗?” “嗨!你这瞎想什么呢!”骆夫人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贺夫人的手背,“你以为我今天是被谁催着来的!” “我即便是再喜欢,我也知道你家最近怕是没心思顾上这些事,但耐不住哥儿着急啊!”骆夫人说的满脸自豪,“这些年,我也时不时提及他的婚事,他都不同意,我只当他以学业为重,直至现下,我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都喜欢你家芸儿,所以不肯另娶!” 贺夫人诧异地看向骆夫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情愫 【骆宇:实在是这份情愫在我心里藏太久了,太深了,如今我要把它捧出来,须得小心再小心。】 【贺芸:为什么?】 —————————— “我回府看看去!”贺芸赶紧起了身。 骆家和贺家是世交,两家长辈更是情同兄弟姐妹,若是骆家当真提亲,娘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贺芸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弄得两家生分,所以当机立断,起身要回府,只是将将出门,便看到白河笑着引了一人进来。 “爷,宇哥儿看您来了!”白河还不知道说亲的闲话,一如往常般笑着引了骆宇进院。 贺芸一愣,顿时停住脚步,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骆宇,眼神不住地闪动。 骆宇顿时明白,放缓了脚步,扫了一眼左右,浅笑着对贺芸道:“你这小院倒也别致。” 贺芸回过神来,带上笑,侧了侧身子,“勉强落个脚,骆宇哥进屋里坐吧。” 骆宇点头,抬脚同贺芸一起进屋,直到小莲蓬端来茶水,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红玉瞥了一眼贺芸,识趣地将小莲蓬等人都带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骆宇和贺芸二人,显得更加尴尬。 - 骆夫人羞涩地低头笑了笑,才轻声说:“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宇哥儿他早就知道芸儿是女子,所以自小就格外照顾她,两人又时常聚在一起,时间久了,便生了情愫。” 贺夫人了然地点点头。 骆夫人又继续说:“你也知道,宇哥儿一向善解人意,他大概猜到了你们的用意,也不知道你们打算何时让芸儿恢复女儿身,所以他不敢将这份情愫言明,直到你府上出了事,他才跟我们言明。” 贺夫人一脸的喜色,“那可真是太好了,若是芸儿能够嫁给宇哥儿,我心里是一万个愿意啊!” 贺夫人说着去了脸上的笑容,生出几丝忧愁:“只是……” “只是?”骆夫人狐疑地看向贺夫人,不明白大家都愿意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转着,“只是什么?” 贺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骆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我心里自然是最中意你家宇哥儿的,只是不知芸儿她……” 骆夫人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尖,“芸儿她自小就爱跟着宇哥儿,即便是心思单纯,没这个想法,应该也不至于不喜欢吧?” 骆夫人也是看着贺芸长大的,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疼,自然也说不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话,只得尽心去猜贺芸的心思。 “原本也该是这样!”贺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去年夏天她落水大病了一场,差点丢了性命,醒来后便懂事了许多,说话做事都沉稳了许多,这原本该是很高兴的事情,结果,她有一天突然说要嫁给战王!” 骆夫人惊讶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微张的嘴巴。 贺夫人眨眨眼,看看四周,又往骆夫人跟前凑了凑,小声道:“我和老爷皆以为这丫头是大病一场魔怔了,可她清醒地很啊,还说什么若是她嫁了战王,大府绝对不敢招惹我们了。” 骆夫人慢慢放下手,眨了眨眼睛,“芸儿一向心善。” 贺夫人感慨万分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一直以来都是我们亏欠了丫头,她从未怪我们。” 贺夫人眨了眨眼睛,调节了一下情绪,才又看向骆夫人道:“我如今是不能再亏欠这丫头了,婚事上我愿她能寻得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你家宇哥儿肯定是好选择,只是我现下拿不准芸儿对战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骆夫人仍然是满脸的不敢相信,“战王他……” 骆夫人背地里都不敢非议战王,但贺夫人明白她指的什么,战王什么名声,金中人人知晓。 “我又何尝不知晓。”贺夫人点了一下头,“芸儿要跟她,我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说战王他为人如何,只是想想那王贵之亲,日后三妻四妾的,我便舍不得我的芸儿去受罪,可若是……” 贺夫人说着慌忙抓了骆夫人的手,“若是芸儿真的是铁了心要跟战王呢?” 骆夫人轻轻握了握拳,默不作声。 若是芸儿铁了心,她们谁也舍不得为难她啊。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贺夫人先开口:“依我看,提亲的事你暂且别提,这两个孩子的亲事呢我们也别着急催,倒是叫宇哥儿常去找找芸儿,两个人呆一起多了总能生出点感情来吧。” “这可是好主意!”骆夫人兴奋地拍了巴掌,“有宇哥儿陪着,芸儿也没心思去想战王,这事肯定能成!” “肯定!”贺夫人跟着点了头,“还有咱们两个在一旁出谋划策的,肯定可行!” - 贺芸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我……” “你……” 二人同时扭头开口,目光撞在一起,瞬时一同笑了出来。 “你先说吧。”贺芸收了笑。 骆宇难得地没跟贺芸礼让,抬眸看了一眼贺芸,轻声笑:“你消息倒是灵通,我娘还没从你家出来,你便得了消息了。” 贺芸含笑垂了垂头,轻声说:“你知道的,我被赶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嗯。”骆宇轻轻点头,望着贺芸看了一会儿。 “芸儿。”他温声叫,声音比以往更柔和,“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帮你,保护你,而是真心喜欢你。” 贺芸轻咬了一下嘴唇,正要说话,被骆宇举手打断。 “你且听我说完。”骆宇笑得腼腆,“我怕被你一打断,我便不敢说了,实在是这份情愫在我心里藏太久了,太深了,如今我要把它捧出来,须得小心再小心。” “这些年,我拒绝了所有的亲事,都只是为了等你。”骆宇轻声说着,“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猜不准你何时才能恢复女儿身,只能漫无目的地等着,一边守着你,一边守着自己心里的秘密。现在我终于等来了机会,我实在藏不住我想要昭告天下的心思,即便是我还拿不准你的心思,我还是想要到你跟前试一试!” 贺芸抬头看着骆宇,他满心的期待和真挚都写在了脸上,如何不叫人感动。 “为什么?”贺芸轻声开口,不是替自己问,而是替淹死在荷花塘里的女孩问。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得罪大皇子 【青山:寻常百姓,得罪了大皇子,那还不是任人鱼肉!若不是有上回斗兽园的事情,只怕大皇子早就对贺芸出手了。】 【翟瑾言:明着他不敢,背地里就未必了。】 —————————— 贺芸的记忆硬盘里,原主自小就很喜欢粘着骆宇,女孩子心里,多多少少都会生出一些原本不该有的想法,但因为知道自己要扮一辈子的男子,一直对自己很克制,后来,她甚至开始强迫自己去结交旁的朋友,以此慢慢断开自己与骆宇的感情。 倘若,她知道骆宇也早存了这份心思,一定会极其不甘心就这样无辜地被人替代。 贺芸自知自己继承了原主的一切,但确实没有办法继承原主的爱情,只想替原主问个明白罢了。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骆宇从未有过逾越或者让人误会的动作,这些年,他一直如同兄长一般照顾着原主。 “倒也不是一知道你的身份我就存了这样心思。”骆宇直言,“刚得知你身份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那时候我性子顽劣,总是带着你翻山爬树,没少惹事,自从知道你是女孩子后,我就后怕了好久,之后,我们两一块玩,我也不敢带你玩危险的。” 贺芸浅浅点头,记忆中的骆宇确实是这样,当时家中长辈都说他突然间长大了,更会体贴照顾人,就连去学堂都老实本分了不少。 “越是知道你身份,我便越发想保护你,有好吃、好玩的自然都是想着你,时间久了,似乎一切都成了习惯,往往有了好东西,便立马想到你,我却一直以为这是我作为哥哥应该做的,直到,我看到你跟其他的男子站在一起,我心如刀割,到那时,才明白,我自私地想将你占位所有。” 贺芸微微低头,骆宇说的正是原主感情萌芽的时候,为了躲开骆宇,故意主动去结交了其他人,邱晨便是其中一个。 贺芸浅笑着摇了摇头,原主致死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为竟然叫骆宇认识了自己的真心。 “骆宇哥,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照顾,但是……”贺芸说着眨了眨眼,没有将拒绝的话直接说出口,“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兄长,以后也是。” “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有过不一样的想法?”骆宇急切地看向贺芸。 贺芸怔了一下,暗道原主以前暴露过吗? 贺芸没办法昧着良心欺骗骆宇和原主,浅浅点了点头,完了又怕骆宇误会,又加上一句:“但那都是过去了。” 骆宇喜欢的毕竟不是真正的自己,自己也没办法代替原主来爱他,既如此,便早早地说明白,免得引人误会。 “我早该知道的。”骆宇竟然笑了,笑得还有点轻松,“你后来看我的眼神不对了,我便该猜到,我没机会了。” 贺芸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对骆宇的话不做解释,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就算自己有心照着原主的样子去模仿,也仿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物来。 “倒也没事,至少,你还拿我当兄长,没有因此跟我生分。”骆宇又笑了笑。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跟你生分!”贺芸连忙说。 骆宇望着贺芸,满意地笑了。 - 战王府,翟瑾言正在听青山说打听来的消息。 “亏得贺芸身边还有帕夏,让我问到不少事!”青山着急地说:“我可是越来越佩服她了,不仅仅是狡猾善辩,胆子也足够大。” 翟瑾言瞥了一眼青山,微有不满地道:“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一来就感慨一番,一句关于贺芸的信息都没传达出来,自己真的是太放纵他了! “哦哦。”青山回过神来,忙又说:“贺芸她不仅仅是算计您,更是攒了一个大局!” “这次是她故意暴露身份的,目的就是为了被贺家除名,不仅如此,贺远归的买卖相继关门,也是她的手笔,那些钱财大抵都转到她的云庄去了。” “贺芸不仅仅是想恢复自己的女儿身,更是想报复贺家本府,所以,她先将自己摘出来,又计划陆续将贺远归夫妇也摘出来,同时又鼓励贺天耽拉拢王家,怂恿贺天澜拉拢大皇子,这二人一个拉着王家私自酿酒,一个伙同大皇子贩卖私盐,不管哪个,都是会被抄家的重罪。贺家本府表面上是占尽了风头,但只要罪名定下来,必定难逃干系。” 翟瑾言忽然皱了眉,想到在江南,贺芸催促自己办赈灾粮贪污一案,并暗示自己选好人,之后还跟自己说既然自己选择了二皇子,她便也选二皇子,所以,她让贺天澜去伙同大皇子贩私盐。 如果自己选了大皇子,她又会生出什么招数呢? 翟瑾言暗自浅笑,以她的深谋远虑,只怕也早有准备。 “她盘算的是好,但未必奏效!”翟瑾言平淡地说。 青山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主子,您怎么知道她的盘算不能成?” “王家不就是她的手笔吗?”翟瑾言轻声说,“她想借大皇子之后先去掉王家,斩了贺家本府的后盾,然后再伺机对付大皇子,可据本王所知,大皇子似乎有意放过王家,也就是说,贺天澜和贺天耽达成了合作,那她的计划自然落了空。” 青山佩服地看着翟瑾言点了点头,“主子睿智,正如你所说,贺芸计划周密,但没想到贺天澜竟不是个草包,关键时刻发现了贺芸的计谋,临时转向跟贺天耽合作,如今不仅王家倒不了,贺天澜伙同大皇子贩卖私盐的证据也消失不见了,更重要的是,贺芸就此成了大皇子的敌人!” 翟瑾言拧紧了眉头,贺芸已经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大皇子面前,大皇子自然视她为眼中钉。 “寻常百姓,得罪了大皇子,那还不是任人鱼肉!”青山又说,“若不是有上回斗兽园的事情,只怕大皇子早就对贺芸出手了。” 贺芸的身份曝光,大皇子、二皇子自然都能猜到战王那日维护的姑娘正是贺芸,所谓投鼠忌器,大皇子即便再恨贺芸,也会忌惮着战王几分。 “明着他不敢,背地里就未必了。”翟瑾言轻声说。 虎父无犬子,他的儿子,心狠手辣绝不会输于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踪 【贺芸:这种滥手段也敢用到我身上,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非得将他关在屋子里用迷烟熏上三五日才罢休!】 【骆宇:行,待抓到人,我和你一起,熏他!】 —————————— “那贺芸岂不是很危险?”青山忙问,“要派人暗中保护吗?” 翟瑾言沉默不语。 他倒不是不想,只是拿不准自己应不应该去,明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便应该断彻底才是。 至始至终,自己都应该只是她局里的一颗棋子,是她为自己争取的一层保护衣。 青山跟了翟瑾言多年,多少能看出点翟瑾言的心思,见他沉默不语,低声道:“主子,帕夏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是贺芸自己说的。” 翟瑾言抬头看向青山。 青山便低声将贺芸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帕夏还说,或许贺芸对你是有所图,但她也未必没有真心,主子即便是对她没有心思,只当是还她先前为你流血、陪你等死的情分,也该出手帮她一把。” 翟瑾言眉尾抖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手臂内侧还有一条手指长的疤痕,这是青黛割肉取蛊虫的旧痕,刚刚愈合没有多久。 若不是贺芸,自己兴许也能找到鬼面蛾,但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 青山见翟瑾言盯着手腕上的疤痕发呆,知晓他是想起了贺芸的好,又说:“小公爷中午去找贺芸,在紫金酒楼撞见邱晨带着人调戏贺芸,于是带人大闹了一场。” “邱晨是什么东西,也敢去惹她!”翟瑾言拉上衣袖,极其不满地道。 “这您倒是放心,任他邱晨平日里再厉害,在贺芸面前也只有挨欺负的份,何况还有帕夏在,贺芸吃不了亏。”青山连忙劝慰,“您若实在有心,倒不如……” 青山话没说完,从头顶落下来一人影,青山下意识地往前两步,迅猛出掌,却被人双手辖住。 “是我!”帕夏说着微微用力,推开青山,直接走向翟瑾言,“贺芸不见了!” 翟瑾言立马起了身,“什么时候?” “刚丢不久!”帕夏说,“她跟骆家的公子在屋子里说着话便不见了踪影,骆家公子也跟着不见了!” “不是约着去哪了?”青山嘴快地问。 帕夏摇头,“院子就那么大,我在院外,如果他们出去我肯定会发现的!” “他二人独自在屋里说话,跟前没人伺候?”翟瑾言拧着眉头问。 帕夏瞥了一眼翟瑾言,轻哼一声,“现在知道在意了?人家本就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处长大的,我又听说骆家今日还去贺府提亲了,那骆公子便是为了此事来找贺芸的,两人要说些心里话,自然得避开所有的人!” 翟瑾言知道帕夏这是故意在激自己,虽然心里已经十分在意,但还是装作心态平和,沉着地换了话题道:“有什么线索?” 帕夏沉下目光,认真回答:“因为她的下人说两人有体己话要说,我们不便打扰,所以便没有靠太近,也没听到什么动静,直等了近一个时辰接近饭点,红玉才去敲了一次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便发现屋子里空了。” “靠院墙边的窗户是开的,屋里有残留的迷烟味道,味道还没散尽,估摸着时间应该不久。”帕夏说,“我这次是孤身进金,一个人没法找,所以只能来找你,借你的人用用。” “马上让人去找!”翟瑾言立马转身吩咐青山,“喜欢用迷烟,应该是些江湖人士,往这方面找,此外盯紧大皇子那边!” “是!”青山利落地应了一句,便赶紧小跑着消失在二人跟前。 翟瑾言看了一眼帕夏,沉声道:“大皇子拿不准我对她的态度,暂时不敢要她性命。” “如若不是大皇子做的呢?”帕夏轻声问,“她为了你,早就得罪了不少人。” 翟瑾言怔住,忍不住地往那个方向去想,如果,帕夏猜对了,后果不敢想象。 帕夏目光坚毅地说:“你自以为将她推开便是保护她,可你的敌人也会这么想吗?你明知道,他是一个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刽子手!” 翟瑾言重重地握了一下拳,指关节接连发出“咯吱”响的声音,他合上眼,背过身去,“我知道该怎么做,而且,你们也不要太小瞧她,她从来都不是会任人鱼肉之辈!” 帕夏盯着翟瑾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翟瑾言静静立了一会儿,换来管家,吩咐备车,“本王要进宫!” - 贺芸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稍微躺了一会儿,想起昏迷前的事,赶紧坐了起来。 “骆宇!”贺芸下床,着急地喊着,屋子里没人,又赶紧拉开门往外找,“骆宇!” 昏迷在另一间屋子里的骆宇被贺芸的呼叫声吵醒,挣扎了坐起,将将拉开房门,便对上了贺芸神情着急的脸。 “你没事吧?”贺芸将骆宇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全须全尾的才轻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骆宇看着她为自己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扬了嘴角,这才顾得上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这屋子很大,布置也很精巧,“不知道,不过这里很大,我方才为了找你,找了好几间屋子,但是都没有人,还瞧见一处楼梯,不如我们下去看看?” “嗯。”骆宇点头。 贺芸刚转身,觉得眼前一花,踉跄了一步,骆宇赶紧伸手将人扶住。 “头有点晕。”贺芸抬手捏住自己的额头道。 “我听闻一些江湖术士会用迷烟将人迷晕,我们两先前应该就是被人吹了迷烟。”骆宇扶着贺芸道。 贺芸只是先前跑的太快,一时晕了一下,扶着骆宇支撑了一会儿,便站定了脚步,轻轻推开骆宇骂道:“这种滥手段也敢用到我身上,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非得将他关在屋子里用迷烟熏上三五日才罢休!” 骆宇跟在她身后笑了笑,宠溺地点头附和:“行,待抓到人,我和你一起,熏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绑架 【贺芸:你爹管着最大的钱庄,我爹是金城首富,哪个不是叫人垂涎的身份,我哪能猜到坏人是什么心思!】 【骆宇:你没与我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哪个坏人有这么大的阵仗,这里的楼宇恢弘霸气,抓我们来的人显然非富即贵,又怎么会因为钱财绑我们来!】 —————————— 两人一路找下楼,都没见到一个人,身后是一连排的两层小楼,小楼周边有高高的围墙圈着。 “这是哪?”贺芸看看四周,“度假山庄?” “或许是某位贵人的别院。”骆宇轻声说着,瞥到院外有人影,抬手给贺芸指了指,“外面有人,我们去问问。” 贺芸点头,同骆宇一起走到门口。 院外不仅有人,还有不少人,一个个面色严肃,立在墙根下,贺芸的脚刚刚抬起,还未及跨过门槛,守在门边的人便将手里的长矛横下,挡在贺芸身前,吓得骆宇连忙在身后拉住贺芸。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人,慢慢地将脚收回,那人便也慢慢地将长矛收了回去。 “不许我们出去?”贺芸问。 那人一声不吭。 “你好歹告诉我这是哪里吧?”贺芸又问,“还有是谁请我们来这里?” 守门人依旧是一声不吭。 贺芸皱眉,低声念叨:“聋哑人?” 再看那人,还是没有反应,贺芸侧了身,“还真是,我问问那边的兄弟!” 贺芸说着朝另一边走了两步,手却缩在袖中快速摸了一枚飞镖,一转身,就丢了出去。 只瞧见守门的那人跳开一步,手里的长矛一挥,正好拦住贺芸的飞镖。 飞镖被弹飞,那人只是警惕地看了一眼贺芸,见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便立马收了长矛重新站好,看都不多看贺芸一眼,好似刚才的事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你没事吧?”骆宇急忙站到贺芸身边。 贺芸浅浅摇头,将守在门口的二人扫了一眼,拉着骆宇转身回院子里。 “这些人武功高,又受了严格的训练,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里,看来,请我们来的人并不着急要我们性命,或许,是想拿我们做要挟。”贺芸平静地说。 “要挟谁?”骆宇问。 贺芸抿嘴,没敢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出来,笑着看向骆宇道:“你爹管着最大的钱庄,我爹是金城首富,哪个不是叫人垂涎的身份,我哪能猜到坏人是什么心思!” “你没与我说实话!”骆宇伸手拉住贺芸的胳膊,不许她躲开,“我从未见过哪个坏人有这么大的阵仗,这里的楼宇恢弘霸气,抓我们来的人显然非富即贵,又怎么会因为钱财绑我们来!” 贺芸暗叹一口气,聪明人还真是不好糊弄。 “这人是冲着我来的,平白连累了你,不好意思。”贺芸低下头,软软地说。 骆宇顿时心软泄气,低声道:“你别这样,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贺芸顿时恢复一张笑脸,朝着骆宇点了头,“嗯,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吧!” 骆宇开心地点了点头。 贺芸背过身,轻舒了一口气,虽然利用了骆宇的心软不太厚道,但是真的不能再将其他人裹进自己的计划中了。 - “大皇子到~”宫殿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宫殿里坐着的二人岿然不动。 大皇子步伐从容地进了殿,浅浅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翟瑾言,径直上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上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说话也中气十足,“来得正好,你皇叔方才在朕面前将你夸赞了一番,你正好也听听。” 大皇子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翟瑾言,勉强地扯出几丝浅笑,“能得皇叔夸赞,深感荣幸。” 翟瑾言端正坐着,脸上似笑非笑,目光直直地盯在大皇子身上,“你最近勤奋。” 大皇子静静站着,不敢搭言,从小到大,这位皇叔虽然只比他长几岁,但一直都叫他害怕。 翟瑾言眯眼将目光从大皇子身上收回,扭头看向皇上,“皇兄,臣弟以为王家之事,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而且此事乃允洲查出,若不严惩,允洲在朝中难以再立威信!” 大皇子警惕地看了一眼翟瑾言,恨不得立刻跪趴到皇上跟前去。 皇上身体刚刚康复,正在一点点将散出去的权势收回,这个时候,怎么会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提朝中威信二字,翟瑾言此番话表明是向皇上举荐自己,实则是要在皇上跟前捧杀自己啊。 “怎么?允洲近日在朝中威信很高?”皇上瞥眼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后勃颈上起了一层细汗,却又不敢跪地告罪,若是认了,便坐实了自己的非分之想,可若不认,皇上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自己呢? 大皇子偷瞥了一眼翟瑾言,大抵是想跟他有个眼神交流,好将此事大事化小,却不想,翟瑾言在这关键时刻竟低头喝茶去了,全然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 大皇子乖乖低头,低声道:“儿臣无能,朝事上无法替父王分忧,侥幸发现王洪涛私自酿酒之事,如此鼠辈,必定是人人喊打,故此朝臣才会附议儿臣。” 大皇子答得中肯,皇上浅浅点头,“一小小酒监,不安分职守,竟敢监守自盗,本该严惩!” “皇兄,臣弟也以为此事应当严惩,只不过出于私心,想向皇兄求个人情。”翟瑾言放下手里的茶碗,浅笑着看向大皇子,“当然,此事也需允洲同意才可。” “王家犯事,并不是一人所为,酿的酒多半是通过贺家的店铺卖出去了,故此,贺家也逃不了干系。”翟瑾言又说。 “官商勾结?”皇上皱眉,神情并不好看,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居然是金城首富,那可是备受关注的人。 “那倒也不是。”翟瑾言继续说,“王家与贺家本就是姻亲关系,这次帮忙卖酒的是贺家大府的人,与贺远归扯不上干系。” “只不过两家必定是同宗,臣弟自江南赈灾后与贺芸结识,受她所托,替本家兄长求情,还望皇上看在贺芸捐赠十万的份上,免了贺家本府的苛责。” 翟瑾言说着眯眼看向大皇子。 妄想联手对付贺芸?也得本王同意才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教训 【翟瑾言:这只是个教训,若是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本王便饶过你一回,反之,你便等着与本王为敌吧。】 —————————— 皇上久病宫中,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防范几位皇子,根本没有余力去打听外面的事情,更不可能关注贺家,仅仅听翟瑾言这般一提,微微觉得有理,便点点头道:“江南赈灾,贺芸也算功臣之一,朕一直未赏他,既如此,免了他家兄长的罪也可行!” 翟瑾言将目光从大皇子身上收回,笑着看向皇上,“如此,臣弟便替贺芸谢过皇兄!” “允洲,你以为该如何罚王洪涛?”翟瑾言又将话题丢给大皇子。 大皇子仓惶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连忙低头朝皇上一拜,“父皇,儿臣认为可以革去他的官职。” 当初王氏求助无门,被逼无奈跪在贺芸面前仍然不能,危机时刻,贺天澜挺身而出,以王家满门性命为要挟,要王氏让出当家主母掌家之权,王氏一心救兄,立马答应,所以,贺天澜才会跟贺天耽合作。 大皇子深知贺天澜若是能够成为贺家的真正掌权者,自己能够从贺远归的买卖里得到多少好处,所以对贺天澜是绝对的支持,故此,一直压着王家的案子未判,为的就是用王家上下胁迫王氏早些让出贺家内院之权,扶周姨娘上位,促成贺天澜成为贺家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翟瑾言这些日子表面让大皇子全权处理王家的事,但因为事关贺芸,他早就让人暗中了解过,对于大皇子和贺天澜的这点计谋只要稍微费点心思就能明白,急忙进宫,为的就是给大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大皇子此时全然已经猜到翟瑾言的目的,有先前的铺垫,他现在肯定不能向皇上替王家说情,只好从轻发落,说了一个革去官职的提议,好歹护住了王家和王洪涛的性命。 皇上听了大皇子的话微微蹙眉,端在身前的手慢慢地做了一个摩挲手指的动作,许久,才沉声问:“瑾言,你以为呢?” “臣弟以为,王洪涛一小小酒监竟敢监守自盗,若只是革去官职未免太轻,既不足以叫王洪涛悔改,也不足以警示他人!”翟瑾言早有准备地开口,“只不过此事既然是允洲处理,臣弟尊重他的处置方法。” 皇上看了一眼翟瑾言,眉头皱得更高。 他为何一定要不远千里将翟瑾言从西疆叫回,并不是因为相信他,而是因为相信自己的手段。 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知道自己倒下的那一刻自己的儿子们都在想什么,只有他,为了活命,一定会保住自己。然而皇上越是相信翟瑾言,便越是担心他会被自己的某位皇子拉拢,翟瑾言近日几番夸赞大皇子,叫他不得不心里存疑。 但见翟瑾言神态淡然,又捕捉不到什么信息,便先将心头的疑虑压了压。 “允洲,你到底还是太年轻。”皇上重新低下头,“如此监守自盗的官员,若不严惩,朝中岂不人人仿照,届时龙威何在?” 大皇子自知理亏,低头:“儿臣疏忽了。” 皇上到没打算怪罪大皇子,只是轻声道:“此事你便不要再管了,让你皇叔处理吧,朕如今病着,这些人便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必须严惩!” “是,儿臣全凭父皇定夺!”大皇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屈服。 另一边,翟瑾言不紧不慢地起身,朝着皇上拱手一拜,“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 一事定锤,懂时机的总管太监及时站出来道:“皇上,您药浴的时间到了。” 皇上自中风之后,每日必定早晚两次药浴,用以活络经脉,因为成效不错,每日都是准时的,即便见皇上在议事,老总管也记得提醒。 “行了,你们且出宫去吧。”皇上说着赶紧伸手,扶着老总管站起身来,他如今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走吧。” 老总管点点头,弓腰扶着皇上出殿,高喊:“皇上摆驾汤沐阁!” 殿内,翟瑾言和大皇子纷纷躬身相送,等皇上下了台阶,上了软轿,翟瑾言才先大皇子一步抬起头来,朝着他扯起了嘴角。 大皇子抬头时便瞧见翟瑾言似笑非笑的嘴角,不由得心里一怵,暗自后悔:不该招惹这个人! 可贺远归是多么肥美的一块肉啊,这到嘴边上的肉大皇子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走吧。”翟瑾言轻声说着率先出殿。 大皇子谨慎地瞥了一眼翟瑾言的背影,更加后怕,向来独来独往的战王,居然邀请自己一同出宫,其中阴谋不敢想象,但大皇子又没有胆量不跟上去。 听着身后的人渐渐跟上来的脚步,翟瑾言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只是个教训,若是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本王便饶过你一回,反之,你便等着与本王为敌吧。” 大皇子当即站定了脚步。 翟瑾言只有这一句话,说过遍也不等身后的人,径直出了宫。 大皇子足足在石子路上愣了好一会儿才被身后跟着的人上前叫醒,回过神来还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连忙伸手抱住自己的胳膊。 现在已经是早春,虽说还有些寒气,倒也用不着裹披风,故此大皇子这一抓,双手落了空。 “回府!”大皇子瞥了一眼身旁的人道,不由得脚步快了许多。 他自从明事理起,战王的名号在金中便已经传想,外人只是传道,只有他见识过翟瑾言的残暴。 与他为敌,便是不得善终,若是皇上还病着,自己凭着的大皇子的身份还能搏一搏,但皇上龙体康健,对战王又十分信宠,自己若是与他无敌,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前程。 早在抓贺芸的时候,大皇子便猜到这个打算,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对贺芸下死手,不过是想探探战王的态度罢了,哪知,这一下就探进了死穴。 “赶紧传话,让他们将人安全送回来!”大皇子坐进马车后赶紧叫了亲近的人到跟前吩咐,“你亲自去!” 那人点头,等大皇子的马车走远后自往另一端走去,暗藏在一旁的青山走出来左右看了看,跟上了大皇子的亲卫。 第一百六十章 打架 【青山:要打架就快点,我可没时间跟你费口舌!我已经知道贺芸不在你这里了,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 【侍卫首领: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出这院子!】 —————————— 青山一路跟着那人到了城外一处偏僻的庄子,都没有被人发现,临到庄子跟前,守卫的几个人明显武功高很多,往青山躲藏的地方看了好几眼,青山无奈,只得凝神将自己往树丛深处又藏了藏,待那道目光移开后,青山才又扭头去看,发现大皇子的亲卫已经进了院子里。 青山还不确定贺芸是不是就在这庄子里,也不清楚贺芸的状况,不敢冒然闯入,想了想,只好静静地守在门外,打算观察清楚后再找机会潜入。 青山没等一会儿,便从院内匆忙跑出来两人,急急忙忙地同门口守着的人说了一通,门口的守卫便换了防,只留下两人,其余人皆鱼贯而入。 青山皱眉,害怕是贺芸遇到了危险,趁着这些人换防的时候悄悄从另一边绕到了院侧,不费余力地翻进了庄子内。 庄子内四处都是守卫,好似在找什么,青山赶紧寻了一颗枝叶茂密的高树将自己藏起来。 “这边没有!” “东边也没有!” ………… 巡了一圈的守卫们又集中到了正中间的院子里,正好就在青山躲藏的树下,因为这里是最早的搜藏地点,没人再怀疑。 “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大皇子的亲卫指着侍卫们的鼻子大骂。 众侍卫低头不敢搭言,只有领头的那位站了出来。 “我们奉命守在庄子外面,让人就这样逃走了是我们失责,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能够将人找到!” “那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亲卫急的直跺脚,想起出发前大皇子的嘱咐,更是心急如焚,“找不到,你们就等着去主子面前谢罪吧!” 首位头领瞥了一眼亲卫,回身对自己的属下吩咐:“林远,你带人去旧城门一带,她若是要回金,一定会经过那里,你们一定要在那里将人再抓回来!” 叫林远的小年轻应了一声,立马招招手,叫了自己平日几个亲信,直接奔出院外。 “其余人,分为四队,按不同方向去追,一个女人,一个文弱书生,这周围都是山,估计也走不远,遇到村庄,多花些银钱打听,要注意,凭那二人的实力肯定不足以从我们面前逃走,应该还有其他人,你们也多加留意!” “是!”众守卫应了一声,立马有秩序地分为几队,按顺序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守卫头领和大皇子亲卫,青山已经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但碍于头领武功不低,他也不敢妄动,只得继续在树顶蹲着。 “你先回去如实禀告主子,待我抓回了那两人,自会去主子跟前请罪!”头领不卑不亢地对亲卫道。 亲卫满脸的烦躁和不满,却又似乎不敢得罪头领,跺脚哼了一声,一甩衣袖便离去了。 亲卫离去后,头领又在树下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动脚准备离开。 青山一直凝神屏气,等他往外走了才敢放松,连忙准备跳下树,赶回去向翟瑾言汇报,哪只脚还未沾地,已经出门的守卫头领突然又反杀了回来,朝着青山的脚跟就是一个滑掺,青山没有准备,重心不稳,身子歪了一下,好在他反应快,换了一个方向,虽然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番,却拉开了与头领的距离,赢得了站起来的机会。 “一路跟过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头领冷声质问青山。 青山动了动自己摔的微疼的胳膊,轻笑一声,“要打架就快点,我可没时间跟你费口舌!我已经知道贺芸不在你这里了,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出这院子!”头领闷声呵斥,说话间便握拳上前,连连几拳,皆是又猛又准,青山看着那人出拳的力道,意识到不能硬抗,连连躲闪,往后退了几步。 “不是要打架么?”头领不屑地道。 “跟你打提不起我的斗志!”青山还没找到破解他这拳法的方法,嘴上却不肯服输,连连又退了几步,眼看着到了墙角跟,回头一看,注意到墙角有一个半人高的陶罐,青山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又踩着陶罐再次跃起,竟跳起一人多高,抬脚朝那人脸上踢去,那人连忙收拳防护,却还是挨了青山一脚,青山落到一边,未及得意,那人又再次攻上来,这回也是用脚。 这人的脚法也很快,叫青山大吃一惊,向来拳脚功夫都是同练,但一般人都会偏重一种,青山就是因为看他拳法厉害才用脚攻,却不想这人脚法也不一般。 青山意识到自己今日是遇到了厉害人,虽然很想认认真真地跟此人过过招,但贺芸现在下落不明,自己得赶紧回去给主子通信,不能久留。 “你这腿上功夫着实一般啊!”青山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后退,再次退到之前的墙角边上。 头领不理会青山的搭言,沉着脸加快了脚上的速度,瞥了一眼青山的动作道:“想故技重施,不会让你得逞的!” 青山勾嘴,“那你且试试!” 头领眉头一拧,当真又认真了几分,做足了等青山跳起攻上来的准备,而青山踩了一脚陶罐之后身子却是往后移动,又在围墙上点了一下,转身跳到院外去了! 头领立马意识到自己被耍,赶紧跳上院墙要追,结果发现院外早就没了青山的踪影。 已经跑出许久的青山回头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后,停在一根树枝上,得意地笑着道:“想我当初也是来无踪去无影的人物,岂能叫你绊住!” 稍微歇了一会儿,青山便一路轻功下山,买了匹快马,直奔金城。 翟瑾言听青山说完之后,立马吩咐:“让所有暗卫都出去,抢在大皇子之前将人带回来!” 青山有些迟疑,“所有人都出去,那您?” “让你去你便去,不用顾虑我!”翟瑾言不悦地道,忽又抬头叫住青山,“你亲自带人往南边找!” 青山不解,那庄子在金城的南面,贺芸若是逃出来了,为什么还会继续往南?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逃命 【贺芸:接下来要辛苦你几天,陪我往南走走,权当咱们三个结伴出游吧。】 【白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逃命说的如此风雅的。】 —————————— 此时的贺芸与骆宇并肩立在一处小山包上,山包下面,有另一群男子正在道别。 这群人从天而降,不知不觉地便潜入了庄园里,然后又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了院墙边巡逻的两名守卫,带着贺芸和骆宇从庄子里逃了出来。 “你怎么会认识这些江湖人?”骆宇自从见识了这些人的功夫,一直无法断定,“对了,我方才还忘了问你,你何时学会的飞镖?” “有一段时间了。”贺芸敷衍地将飞镖的话题带过,浅笑着看向山包下的人说:“骆宇哥有没有仔细逛过我的云庄?” 骆宇稍作思忖,低声说:“云庄我去过好几次,做的很好。” 贺芸却笑着摇了摇头,“云庄对我来说,可不仅仅是买卖,它可以说是我的一座城。” “一般人都会像你一样,将目光盯在云庄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客身上,其实,云庄里有许多的江湖人士。” 骆宇细想了一番,似乎又有些印象。 “江湖人士向来居无定所、飘忽不定,为何会去云庄呢?”骆宇十分不解,云庄要交入户费,数目也不小,这些人交了钱,也不知道能待上几日,有必要吗?” “他们进出云庄,不用交钱。”贺芸笑着回答,“江湖游侠,讲究一个义气,将钱财度之身外,行走往来,多靠亲朋救济,并没有什么积蓄,若是真要他们交,甚少有人能拿出可观的入会费来,所以,我的云庄,对这些人不取分文,可以说,我养着金城过半的江湖游侠。” “为什么?”骆宇越发不解,如此只亏不赚显然不是买卖人的行为。 “保命!”贺芸勾起嘴角,“你看,这回不就救了咱们二人的命吗?” 骆宇恍然大悟。 贺芸继续说:“云庄留人,注重江湖名气,但凡名声好的,云庄一律开门迎客,并且园中开销一律不取分文,养这么多人,我自然亏损,实则不然。” “这些人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可以给我提供商机,此外,他们极重义气,白吃白喝我多少,日后定会找其他机会还回人情来,如今我爹娘、姐姐皆由这些人暗中保护着,所以我才敢有恃无恐地跟大府硬斗!” 骆宇诧异地看了贺芸好几眼,深知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闷不做声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了。 “你与从前真是大不一样了。”骆宇如此感慨。 贺芸笑而不语。 自己的到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既来之,则安之,这是自己从哥哥那里学到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也算是十分善待自己的,给了自己用不完的钱财,幸福的家庭,还有无数次机遇,即便是身份问题有些尴尬,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贺芸最初构建云庄的时候可没想过江湖游侠的事,只是想做一个以一敌百的大买卖,将贺远归的家业转移过来罢了,有这个想法,还是遇到白泽之后。 白泽的小酒馆,便是专门给这些江湖人落脚的,饭钱或多或少,侠客们根据身上银钱随意,这是贺芸在白泽店里坐了三天后发现的趣事。 后来贺芸邀请白泽,除了邱晨一事,更是与他说了云庄的构想,所以,白泽才会全心全意地来给贺芸帮忙。 白泽当初年轻气盛,想要行走江湖,到了江湖,才知清苦,可又不愿意回头,便自己开了小酒馆,但毕竟摊子小,只能照顾亲近的朋友,并不足以“兼济天下”,贺芸的出现,可以说是给了他实现远大抱负的机会,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这时,山包下有人大喊,“芸姑娘,我等就此别过,日后再见!” 贺芸回过神,赶紧往前一步,朝着众人拱手一拜,“再会,今日承谢!” 江湖人潇洒,并不过多拘于礼节,立马潇洒离开,只留下一人,转身小跑几步,便到了贺芸跟前。 “芸姑娘,我受白大哥所托,暗中保护你,不想晚去了一步,好在你没事。” 此人贺芸在云庄见过一次,是白河引荐的,真实名字没说,江湖人称白龙,人长得白净,宛如翩翩书生,武功却相当厉害,自称与白宇是兄弟。 “白大哥能赶来救我我便十分感激,切莫再说自责的话了。”贺芸说着将身子一侧,让出身后的骆宇,给二人做介绍。 两人各自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白龙继续说:“那些弟兄们还有其他事,就此别过,我留下来护送你们回金,那庄子外面守着的人功夫不错,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你们不见了,我们不能在此逗留太久。” “不,我们现在不能回金。”贺芸摇头,“抓我的人一定会在我进城之前将我拦住,即便你打得过那些守卫,也防不住那人背后的势力。” “什么势力?”骆宇连忙问,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好久,但见贺芸似乎一直刻意回避,所以暂且没提。 贺芸扭头看了他一眼,依旧只是淡然地说:“无关紧要的人!只不过接下来要辛苦你几天,陪我往南走走,权当咱们三个结伴出游吧。” “出游啊。”白龙浅笑着感慨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逃命说的如此风雅的,行,那我们就结伴出游吧!” 骆宇见两人说的开心,也没再继续纠结“势力”的问题,浅浅点头,随着二人往山包下走。 “我们就这样走太危险了,要先弄到些马,”贺芸边走边提议,“但我们最好不好进城或者村子,有人的地方容易暴露踪迹。” “不进城我们怎么弄到马?而且,我们也没有干粮。”骆宇说着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钱袋子果然没在身上,“盘缠也没有。” 不用想,贺芸身上肯定也没有。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马,有吃的!而且离这里不远!”白龙兴奋地说,“就是地方有点乱,你们敢去吗?” 贺芸立马搭言:“你敢带路,我就敢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产 【下人:这魏笙,他有规矩,不治官宦人家……】 【贺志勋:“他不就是贺远归养的一条狗么?用的还不是我们贺家的钱,我要他来,他就必须来!】 —————————— 王家的罪立马判了下来,不仅抄家,王洪涛还判发配边疆。 王洪涛是王家的柱子,他一倒,王家便是灭了,才刚刚从王氏那里得了好消息的王家人猛然得到这一消息,顿时备受打击,乱作一团,六神无主之时只得又求上王氏。 王氏听说自己娘家不仅没有免罪,还遭了重罪,几乎昏厥过去,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匆匆忙忙地去寻贺天澜理论。 贺天澜刚从大皇子那里挨了一通批评回来,心里窝了不少火,听王氏絮絮叨叨,内心更是烦闷,大吼道:“你在这同我嚷嚷什么!要治王家的人是战王,你有本事倒是和战王理论去!” 王氏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战王理论啊,“当初是你答应我,我才同意老爷立侧室的,如今不管你什么理由,你都必须帮我把王家保下来!” “哼,必须?”贺天澜鄙夷地看向王氏,“没了王家,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我说必须!” 王氏自进府便一直掌着家中的大权,平日里除了在老太君跟前服个低,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瞧不起过,当下神情就变得十分难看,面目纠缠地冲上去要与贺天澜厮打。 贺天澜毫无防备,被突然冲上来的王氏狠狠挠了几下,立马暴躁地将王氏一把推开,王氏脚下不稳,直接向后摔去,后面是一连的台阶,王氏就直接这样摔了下去。 “啊!”围观的下人们发出一声响亮的尖叫声,将暴躁的贺天澜拉回了神。 他慌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王氏,见她动也不动,顿时吓得脸上灰白,嘴上却还硬气地说:“你装什么装,这几节台阶也能摔死你!” 王氏依然没动,倒是有眼尖的婆子看出了问题,慌忙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出血了!” 贺天澜这才往王氏腰间看,只看腰下的衣服都被血沁湿了。 贺天澜顿时面如死灰,颓废地坐到地上去,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已经年逾四十的王氏还会再有身孕! 贺家本府顿时乱成一团,下人们赶紧将王氏抬回去,连老太君都惊动了,贺志勋也赶了回来,听说自己的老来子没了,当下气愤地朝着贺天澜甩了一个耳光。 贺天耽原本是去舅舅家帮忙处理王家的事,结果事情没有眉目,又听了王氏的事,气愤地跑回府,直接上去就将贺天澜揍了一顿,贺天澜还在蒙圈中,毫无反应,扎扎实实地受下了这一顿打。 周姨娘匆匆赶来,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老太君和贺志勋骂了一通,委屈巴巴地退了出来,看看左右,便寻机会拉了贺天澜道一边。 “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周姨娘心疼地看了看贺天澜身上的伤,“好好的,你怎么跟夫人打上了呢?” “还不是为了王家的事!”贺天澜极其不爽地说,又勾眼往正屋看看,“您刚才进去,瞧见什么了吗?” 周姨娘抿抿嘴,看看四周,扯着贺天澜的衣袖将她拉到隐蔽的地方,小声道:“我瞧里面的架势,怕是好不了,她年岁本就大了,还妄想再生养,搞不好会要了他的命!” 贺天澜立马拧眉,她可没打算现在就杀死王氏。 周姨娘只以为贺天澜是害怕,忙伸手顺了顺他的背小声道:“不管他们如何怪你,你都忍着,若是那个女人死了,老爷肯定会扶我为正,到时候你就是嫡长子了。” 贺天澜低头瞥了一眼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周姨娘,满眼的鄙夷。 正好这时,屋子里请脉的大夫出来,走到老太君和贺志勋跟前,贺天澜赶紧丢开周姨娘,上前几步,走到门外听着。 “夫人的身体早就不适合身孕,能够有孕便已是万幸,竟又遭此横祸,只怕……。”老大夫垂头说。 “只怕什么!”贺志勋暴躁地打断老大夫的话,“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好我夫人!” 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贺志勋,眉头微皱,“老朽已经连灌三副汤药,夫人毫无回转之相,想来是无力回天了,贺大人另求高人吧!” 老大夫也是有脾气的人,丢下话,便背着自己的医药箱离去了。 站在门边偷听的贺天澜赶紧往后退了退,嘴角扬起些许弧度。 周姨娘的话,话糙理不糙,王氏若是死了,对自己肯定是有好处的,如今连这位老大夫都说救不了,那王氏大概就是只能等死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再去请大夫!”贺志勋在屋里骂咧起来。 “老爷,这曹大夫已经是金中名气不少的老大夫了,他都没办法,请其他大夫也未必管用的。”下人们为难地说。 贺志勋忍了一下,又说:“那就去请魏笙!” “这……”下人更加为难,“这魏笙,他有规矩,不治官宦人家……” “什么狗屁规矩!”贺志勋破口大骂,“他不就是贺远归养的一条狗么?用的还不是我们贺家的钱,我要他来,他就必须来!” 下人抿了抿嘴,不敢再怼,只好低头出门准备去魏笙那里碰钉子。 刚刚走到门外,便见到一女子背着药箱进来,愣了一晌,便问:“你是什么人?” 青黛浅浅一笑,她在院子里站了有一会儿了,只不过所有人都在听贺志勋骂人,没人注意到她罢了。 “我是位大夫,从府外经过,听说府上夫人因小产昏厥,想来看看。” “你行么?”下人脱口而出,实在是青黛的模样太年轻,没法叫人信服。 “曹大夫毕竟是男子,为夫人治病,多少有些避讳,施展不开,我是女子,可以试试其他的方法,或许能救夫人一命。”青黛温声说。 下人迟疑了一下,心想自己去请魏笙肯定请不到,还平白挨一顿嘲讽,这送上门的大夫,不用白不用,连忙面色一转,挂上满脸笑容将青黛迎进了屋。 贺志勋心已凉了半截,见了青黛,死马当活马医,也没多问,便赶紧催促她进去治病救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公子 【贺芸:方才青黛说的什么“公子”不过是睁眼瞎说罢了,不到三个月的孩子,流出来的都是一堆肉渣,连几只手脚都看不清楚,怎么可能辨得出男女?】 —————————— 青黛冷静地跟着丫鬟进内室,王氏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下身拱起,有接生的婆子负责擦洗和更换垫褥,一块一块地换出来,都是鲜红鲜红的。 丫鬟婆子们都忙的是一头大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怕的。 青黛放下自己的医药箱,走过去,探了探王氏的脉搏,皱眉,赶紧转身自自己的药箱里摸出来一粒药丸塞进王氏嘴里,“温水。” 立马有人用茶碗送了温水过来,青黛接过,一手捏着王氏的双鄂,逼她张开嘴,慢慢地将温水灌了进去,灌了三四口,才停。 “我写个方子,你们立马去派人抓药熬药!”青黛将茶碗递回,转身用方才曹大夫开方子用过的纸笔快速写下一剂药方,“半个时辰煮完送来,你家夫人便还有救!” 丫鬟一愣,眼神慌张地看了一眼青黛,顿时觉得自己压力山大,腿下有些发软。 “快去,救人要紧!”青黛厉声提醒她一句,那丫头才反应过来,转身出门,都顾不上跟贺志勋请示,就一溜烟地往院外跑去了。 “遭了,血更多了!”身后的接生婆忽然惊慌地叫起来。 青黛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淡定地道:“无妨,这是脏血,须得排净!” 青黛说完,将自己的衣袖挽起,走到床边,伸手在王氏的小腹上按了一下。 早已昏死过去的王氏猛地抽了一下,青黛侧头瞥了一眼,收了手,“拿帕子堵住她的嘴,以防她咬舌!” 送青黛进来的丫头愣了一晌,赶紧掏了一块帕子过去依言堵上王氏的嘴。 青黛继续将手放到王氏的小腹上,细长的手指在肚子周边按压,“让人多送点热水进来!” 屋子里的人见识了王氏从昏死到知道疼,对青黛无比信任,立马有人小跑着出去叫:“多送点热水进来!” 贺志勋担心下人们怠慢,又跟着到门前嘱咐了一遍,不一会儿,几桶热水相继提进来,换了一盆盆血水出去,染红的垫褥和毛巾更是落成了堆。 “啊,孩子!”接生婆又一次尖叫起来,众人都朝她看去,才发现她刚换出来的垫褥上有一团拳头大小的肉色东西。 不足三个月的孩子,不过是个刚刚开始发育的胚胎,能有什么形,常人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个孩子,但接生婆有经验,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没成型的孩子。 青黛瞥了一眼,微微皱眉,立马将目光移开,沉声道:“去催催药熬好没!” “好!”有丫头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 青黛又在王氏的肚子上按了按,见涌出的血里已经没有肉色小团,才慢慢松手,回头看一眼王氏,暗暗握拳。 方才还知道喊疼的人,这几下都没有动弹,怕是又疼晕过去了。 屋子里的接生婆刚找好地方将巴掌大的“孩子”放下,外面丫鬟们便急冲冲地送了药进来。 青黛伸手接过,丫鬟们不算傻,一路过来没装食盒,冷风将药吹的温度正好,便转身拔了王氏嘴巴里的帕子,将一碗药分十几口慢慢地灌了下去。 这药下去约莫一刻钟,接生婆发现王氏出的血渐渐少了,连忙道喜。 青黛又抓起王氏的脉搏探了探,稍稍安心,起身嘱咐接生婆为王氏换上干净垫褥和衣裳,另一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箱出了内室。 室外空气一片清新,青黛在门口的位置站着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朝贺志勋走去,“尊夫人的命保住了。” “太好了,可真是菩萨保佑!”老太君立马双手合十朝着天上拜了几下。 青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暗自将目光移开。 这时候处理好王氏的接生婆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厚棉帕捧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出来,“老太君,老爷,这孩子都成型了!” 老太君扫了一眼,立马皱眉将头扭开,嘴里念了几句经文。 贺志勋更是没见过这般血腥的东西,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给我看看吧。”青黛出乎意料地朝着接生婆伸了手。 接生婆赶紧将帕子双手递上去,青黛接过,细细看了下,低声道:“是个公子,可惜了。” 听说是个“公子”,老太君忍不住掉起眼泪来,贺志勋也勾头看了两眼,哑着声音道:“既然到了我府上,便也算是我贺家的人,叫人好好安葬,请道士诵经超度。” 青黛默不作声地又将手里的帕子还给了接生婆,接生婆乖乖退下。 贺志勋这才起身,朝着青黛道:“感谢女大夫,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青黛依旧是一脸淡然,“不用了,我悬壶济世,不为钱财,尊夫人虽然命护住了,但损失过大,能不能醒过来还无定数,请府上为我安排一下榻之处,我好照料到夫人痊愈。” “如此,甚是感激!”贺志勋赶紧拿出他文官的酸腐气质,朝着青黛一拜,又说:“我立马叫人将这院子的西厢房收拾好,女大夫只管安心住下!” “好。”青黛淡淡应了一句,随即转身出门,也不与贺志勋多说一句,门外立马有小丫头上前给青黛引路,带她去西厢。 青黛目不直视地跟着小丫头从廊子下走过,经过贺天澜的时候,注意到贺天澜直直盯着自己,青黛也面色淡然地走了过去。 翟瑾言有意要让贺天澜、贺天耽两兄弟斗起来,自然会让人紧紧盯着贺家,谁成想,竟还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所以,他立马打发青黛过来,要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王氏的命。 王氏一进府便掌了家,除了有娘家撑腰,自身也是有些手段的,只要她还活着,贺天澜就休想过得太平。 所以,方才青黛说的什么“公子”不过是睁眼瞎说罢了,不到三个月的孩子,流出来的都是一堆肉渣,连几只手脚都看不清楚,怎么可能辨得出男女?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土匪窝 【白龙:两人私奔出来的,来大哥这里躲躲。】 【贺芸和骆宇离得并不远,自然将白龙的话听了去,贺芸倒是一脸淡然,知道这不过是白龙的借口,骆宇却突然红了脸。】 —————————— “这?”贺芸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白龙,“你这是要我向土匪打劫?” 白龙说要带他们找马和吃的,结果兜兜转转地绕过来,眼前赫然是一处土寨。 这寨子建在山间峡谷之地,门口设有路障,里面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士坐在栅栏门内摇骰子吆喝,一身的匪气,不难叫贺芸猜出这里是个土匪窝。 “出门靠朋友,我只是带你们来投靠朋友罢了。”白龙说着上前,用他手里的配剑在路障上敲了敲。 里面吆喝的土匪立马警觉,纷纷起身,“什么人?” 白龙挺直腰身道:“在下江湖人士白龙,今日路过贵宝地,想找你们裘寨主叙叙旧!” 白龙为人洒脱,结交广泛,江湖名气不小,这些小土匪们也有所耳闻,又听说与裘寨主认识,赶紧叫了一个人去告诉寨主。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虎皮的男子便带着人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寨门口的人赶紧将门推开。 “白龙老弟啊,哥哥总算把你盼来了!”裘寨主一边说着一边迎出来,与迎上来的白龙互相拍了拍肩膀,“距你上次说后会有期已经快三年了!” “这么久了?”白龙故作惊讶。 裘寨主爽快地笑了笑道:“老弟你走南闯北的不觉得,哥哥我整日守在这里便觉得日子长啊!” “裘大哥就别打趣小弟了,您守着这风水宝地日子还能不好过!”白龙熟络地回应上去,然后侧身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贺芸和骆宇,“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白龙说着凑到裘寨主身边低声道:“两人私奔出来的,来大哥这里躲躲。” 贺芸和骆宇离得并不远,自然将白龙的话听了去,贺芸倒是一脸淡然,知道这不过是白龙的借口,骆宇却突然红了脸。 裘寨主回头瞟了一眼,瞧见少男少女,确实打扮精致,又一副落寞模样,便只是浅浅点头:“白老弟的朋友便是我裘某人的朋友,两位尽管在我这庄子里住下就是!” “谢谢裘大哥!”贺芸立马甜甜地道了谢。 一群人便拥着进了寨子。 寨子里的人匪气很明显,但因为见到裘寨主一脸笑容,倒也只是防备地退远些。 贺芸扫了一眼骆宇,挪动脚步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伸出两根手指头拉住骆宇的衣袖。 “怕。”贺芸低声说。 骆宇顿时将腰杆挺直,努力将贺芸挡在自己身侧,也低声安慰她道:“有我在,别怕。” 贺芸浅笑着点了点头。 贺芸连黑森林都敢陪翟瑾言去闯,一个土匪寨而已,还有白龙在这里,她怎么会怕呢,不过是看到一旁的骆宇似乎对这些人有些害怕,所以故意装的自己害怕。 骆宇从小到大保护贺芸都成了习惯,即便是在自己害怕的情况下,也会强打精神保护贺芸。 - 众人在大堂坐下,裘寨主殷勤地邀请白龙和贺芸等人在寨子上多住几日。 “多谢裘大哥盛意,只不过我还得送这两位回去,没办法在你这逗留。”白龙说话谨慎,并未透漏他们准备南下,“实则我们路上遭人埋伏,丢了车马和行李,无法继续赶路,正好想到大哥你在附近,所以来求几匹马和一些干粮,日后小弟必定双倍奉还。” “唉。白老弟说这话就见外了。”裘寨主豪爽地摆摆手,“吃的和马我这都有,你需要只管拿去就行,既然你有事在身,我也不强留你们,但好歹今晚住下,我们哥俩晚上好好喝几坛。” 白龙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将视线转向贺芸。 贺芸便浅笑着说:“裘寨主盛意,白大哥便答应吧,我们赶路也不在乎这半天。” 白龙浅浅点头,立马转身对裘寨主说:“今晚不醉不归!”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几人聊了一会儿天,就到了晚饭时间,寨子里的饭菜很粗狂,装菜的碗各个都比头大,满满当当地装着菜,大多都是肉菜。 酒也是成坛地抬上来,丢众人中间,直接拿碗舀出来。 骆宇和贺芸都没怎么喝酒,垫饱了肚子略坐了会儿,发现白龙和裘寨主似乎真有意不醉不归,便起身告辞。 白龙放了酒碗跟着起身,“裘大哥,我送这两个娃娃出去。” 裘寨主点点头,任由白龙跟着贺芸、骆宇出大堂,三人拐到转角,白龙便叫住了贺芸,低声说:“你们两回去后将屋子检查一遍,然后将门落栓,裘寨主的人品我信得过,但这寨子里鱼龙混杂,要提防旁人。” “嗯。”贺芸点头,推推白龙,“你进去吧,难得酒逢知己,喝尽兴,不用管我们。” 贺芸陪坐了一下午,自然看得出来白龙和裘寨主是真的江湖兄弟,虽然也担心晚上会不安全,但实在不好意思扫他的性,便催促着白龙回去。 白龙走后,贺芸贴到骆宇身边,找了个山匪问路,到客房住下。 土匪窝里并没有什么好环境,两间客房显然是临时腾出来的,乱糟糟的。 “好歹有地方下脚。”贺芸说着看了一眼床上,露了笑容,“被子也是干净的。” “嗯。”骆宇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我陪你过去看看。”贺芸却跟上骆宇的脚步,走到隔壁将骆宇的屋子也检查了一遍,没有暗格,没有埋伏,才放心,“行吧,你早点休息,有事叫我!” 贺芸说着取了一盏煤油灯放到屋子中间的桌上,“这屋子窗户少,黑乎乎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晚上留盏灯吧。” “好。”骆宇浅声道。 贺芸这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灭了灯。 这屋子都是木头粗制滥造地搭起来的,两间屋子中间的墙全是缝,隔壁屋里的灯光肆无忌惮地渗透进来。 贺芸合衣躺在床上,侧头就能看到地上的灯光。 陌生环境,又这么害怕,骆宇肯定睡不沉,如果有人进来,他定会有有所察觉,但如果那人灭灯作恶,贺芸多少也能感受到。 带着对骆宇的保护,贺芸浅浅合了眼睛,歪靠在床边闭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起火 【贺芸:牙齿是最坚硬的,即便是大火也难烧化,骆宇哥养尊处优,一口白牙,而这个人牙却很黄,所以,我肯定,这人不是骆宇哥!所以,你们把骆宇哥藏哪去了!】 —————————— “贺姑娘!贺姑娘!” 也不知睡了多久,贺芸头昏沉地被人叫醒,才注意到自己落了栓的门被人拍的“啪啪”响,屋子里弥漫着熏眼的烟味。 贺芸一个警觉,赶紧翻身下床,抬起胳膊捂住鼻子,弯腰跑到门边,一只手拉开门。 白龙一身酒气,看到贺芸出来赶紧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将人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怎么了?”贺芸猛吸了一口清醒空气问。 “走水了。”白龙急忙说,“是骆公子的屋子,火太大,我找机会进去,你先躲一边去!” 贺芸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才注意到骆宇的屋子里火光通天,火苗已经烧破窗户纸,从里面窜出来。 这屋子都是木头结构,遇到火,便是越烧越旺。 “骆宇呢!”贺芸往前一步,被白龙一把拽回。 “你好好在这站着,我去救他!”白龙厉声到,随即转身跑过去拿过旁人刚取来的一桶水淋到自己身上,然后转身窜进了屋子里。 “白大哥,你千万小心!”贺芸连忙喊了一声,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一点忙都帮不上的绝望。 一想到骆宇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临走前留的油灯,贺芸越发自责,恨不得跟在白龙身后一起钻进火里。 “把水往门上浇!”贺芸赶紧喊了一句,跑上去接过山匪手里的水朝着燃烧中的木门泼了上去。 门口上是横梁,一般有承重作用,这木屋小,只要门不垮,房屋大部分就不会立马垮塌,那么白龙救了骆宇也能立马出来。 “按这位姑娘说的!”裘寨主也跟着指挥。 很快,一盆盆,一桶桶的水浇在门上,门上的火渐渐弱下去,贺芸急切地守在门口。 终于,火里窜出来一个身影,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贺芸面上一喜,赶紧迎了上去。 “白大哥!骆宇没事吧?” 白龙一个跨步冲出屋子,落在贺芸跟前,面色阴沉,慢慢蹲下,稍一侧身,将背上的人放下来。 周边的人顿时停了脚步,甚至有几人倒吸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骆宇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烤的黢黑的脸上透着红白的肉色,甚至还有些肉烧糊的味道,看得人纷纷扭头避开。 “身上的衣服是骆公子的。”白龙低声道。 贺芸整个人愣住,腿下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上,双目直直地盯着地上的骆宇。 “是煤油灯倒了吗?”贺芸跪在地上低声问。 白龙愣了一下,随即浅声答:“桌上倒着煤油灯,煤油估计流到了床边,先将床烧着了。” 贺芸猛一用力,直接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随即嚎啕一声大哭,整个人趴在地上,额头用力地在地上磕了几下。 “贺姑娘!”白龙赶紧低身拽住贺芸的手腕,将人控制在自己怀里,“你要怪就怪我,都怪我贪酒!” 拉着白龙不醉不归的裘寨主脸色白了一下,低声道:“也怪我,光顾着喝酒,巡逻不及时。” 贺芸摇了摇头,哭着说:“就是我,是我自作聪明!” 为什么要给他留一盏煤油灯,结果他屋子里都烧起来了自己竟也没有一点知觉! “裘大哥,先帮我照顾好骆公子的尸体。”白龙抬头跟裘寨主说了一句,手上用力,将瘫坐在地上的贺芸拉起,贺芸挣扎了几下,想要冲到骆宇身边,但被白龙控制住拖向寨主大堂。 - “你冷静点!”白龙双手按住贺芸的肩膀低声道,“这火起的蹊跷。” 外面的火还没有扑灭,所有人都在扑火,大堂内没人,白龙才敢对贺芸说这话。 贺芸愣住,抬头用挂着泪珠的眼睛看向白龙。 白龙便继续说:“好端端的,煤油灯怎么会倒?而且,我在屋子里捡到了这个。” 白龙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根巴掌长的竹节。 “这是什么?”贺芸疑惑地问。 “迷烟管!”白龙说,“绑架你和骆公子的人就是用的这个,有人也给骆公子用了迷烟。” 贺芸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在查清真相之前,我们别打草惊蛇。”白龙说着将烟管又收进怀里,担心被闯进来的人瞧见。 “不是,不是那些人!”贺芸立马摇头否定,“那些人的目标是我,而且,他不会杀我,只是想拿我当筹码罢了,即便是追我们,也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法,骆宇哥的脸都……” 贺芸说着顿了一下,连忙伸手推开白龙,往外跑了去。 外面,裘寨主正让人将骆宇的尸体抬走,贺芸一面跑一面大叫:“不许动他!” 抬担架的山匪愣了愣,贺芸便已经跑到了二人跟前,喘着气道:“放下,把他放下!” 两个山匪看了一眼裘寨主,听话地将担架放下。 贺芸蹲下身,单膝跪地,伸手抓起骆宇的胳膊,看了看他的双手,双手也烧伤的厉害。 贺芸皱眉,放下手,抬头看了一眼烧的面目全非的脸,握了握拳头,才下定决心,伸手,挑了挑他的唇瓣,扫了一眼他的牙齿,便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烧的高度腐烂的脸肉被贺芸一拨机会掉下来,贺芸实在不敢多动。 “不是,不是他!”贺芸欣喜地站起身来,转身迎上跟出来的白龙,拽着他的袖子道:“这人不是骆宇哥!骆宇哥没死!” “不是?”白龙诧异地看向地上的人,这人身形与骆宇相差无几,而且身上还穿着骆宇的衣服,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怀疑他不是骆宇。 “不是!”贺芸兴奋地拉了白龙到尸体边上,“你看他的手,虽然烧伤了,但是可以看出手上的皮肤十分粗糙,骆宇哥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皮肤细嫩,不该如此,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大火烤干了。” “但是,我又看了他的牙,牙齿是最坚硬的,即便是大火也难烧化,骆宇哥养尊处优,一口白牙,而这个人牙却很黄,所以,我肯定,这人不是骆宇哥!” 贺芸说着将头一偏,看向裘寨主,质问道:“所以,你们把骆宇哥藏哪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身份 【裘寨主:贺姑娘,恕我冒昧,能不能问下那位骆公子的身份?】 【贺芸:实不相瞒,我骆宇哥身份确实不一般,他是骆家钱庄的小公子。】 —————————— 裘寨主先是一愣,继而皱眉道:“贺姑娘,我见你是白龙的朋友才礼待你几分,你何故诬蔑于我!” “裘寨主,我多谢你的款待,但一码归一码,我骆宇哥是在你的寨子里丢的,我自然是找你要人!”贺芸理直气壮地说,“抓走骆宇哥的人竟然能想出这种掩人耳目的方法,便不是想要骆宇哥的性命,所以,骆宇哥现如今肯定是被人藏在寨子的某处,裘寨主若是想自证清白,就请快速将人找出来!” 白龙也站了出来,“裘大哥,贺姑娘与骆公子自小青梅竹马,她说地上这人不是骆宇,那此人必然不是,好端端的,你这寨子里多出来一个死人,确实得好好查查!” 裘寨主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厉声吩咐手下道:“去将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看看寨中差了谁!” 裘寨主说完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抬手招来两个山匪,“先将这人抬下去,你们好好检查下,这人是怎么死的!” “贺姑娘,裘某虽是一介山匪,但也懂大义,若是骆公子当真是我寨上兄弟藏起来了,我一定尽快将人救出来,并向你赔罪,若不是,你别怪我欺负你一介女流之辈,你定要向我寨里的所有兄弟赔个不是才行!” 贺芸丝毫不惧,淡然道:“这个自然!” “还请裘寨主让手下的人动作快一些,若是慢了,我怕那人会对骆宇哥不利,”贺芸又说,“此外,您这寨中进出都有人看守,也该请看守的人过来问问,今晚都有哪些人出了寨子。” 裘寨主见贺芸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却神情泰然、目光坚毅,知道不是寻常女儿家,又加之是白龙的朋友,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我们回大堂吧。” 贺芸点点头,同白龙一起跟着裘寨主返回大堂,裘寨主吩咐人去唤来今夜当值的人。 “白龙老弟在屋子里没见过其他人吗?”裘寨主又问,想确认骆宇是真的被人掉包了,还是一同命丧火场了。 “没有,我都看过了。”白龙确定地说,那屋子不大,白龙进屋见人已经没救,便出于习惯地多看了一眼四周,才会发现不寻常。 裘寨主眉头高隆,稍作沉默,抬眸看向贺芸:“贺姑娘,恕我冒昧,能不能问下那位骆公子的身份?” “我寨中弟兄虽说是土匪,倒也不随意杀人放火,多为财起意,骆公子虽然看这富贵,但毕竟是我的客人,下面弟兄们未必敢动,除非,你这朋友的身份不一般!” 贺芸略显迟疑,侧身看着裘寨主,半晌,才下定决心道:“实不相瞒,我骆宇哥身份确实不一般,他是骆家钱庄的小公子。” “骆家!”裘寨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在外人眼里,骆家就等同于银两。 裘寨主原本还想说什么,眼角瞥到外面有人影,赶紧给了贺芸一个眼神,没有开口再说话。 进来的,正是今夜值守的人。 两人身上有酒味,显然值守的时候也喝了酒,进来时面色微醺,看了一眼裘寨主,便将头深深埋下去了。 裘寨主面色不爽,直接问:“今晚都有哪些人进出。” “回寨主,今夜无人进出。”其中一人说。 “一个人都没有?”白龙确认了一声。 那人看了一眼白龙,浅浅点头,“没有,我们二人看着呢,确实没人进出。” 白龙于是转头看向贺芸道:“那这般,骆公子很可能是被人藏在寨子里了,这里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让人一处一处地找,很快就能找到的!” 贺芸却高兴不起来,皱眉看向裘寨主。 白龙说的没错,如果人在寨子里,只要一处处的找,肯定能够找到,但前提是裘寨主没有问题。 如果这一切都是裘寨主安排的,整个寨子的人都合伙起来骗自己,那即便是将寨子翻个遍,也难找到。 眼下,就看自己愿不愿意相信裘寨主。 裘寨主要注意到了贺芸试探的目光,开了口:“贺姑娘信不过我!” 贺芸垂眸不语,大堂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正巧,外面有人小跑着进来,喘着粗气道:“寨主,火灭了,屋子里没有旁人!” 诚如白龙所说,屋子里没有骆宇。 贺芸轻舒了一口气,只要骆宇还活着,自己就会想办法找到他。 “我去找骆宇,一间一间的找,他一定还活着!”贺芸站起身。 “我同你一起!”白龙也站起身来。 二人还没出门,外面又跑进来一人,扫了一眼二人,忙又低头跑到裘寨主跟前,“寨主,寨中兄弟都集齐了,除了昨日就下山办事没回的,其他人都在寨子里,不多也不少……” “这怎么可能!”贺芸猛然回身,皱眉看向说话的人,又将头一转,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手里的飞镖便抵在了一守门人的脖子上。 “说,你为什么说谎!” 贺芸的手一用力,飞镖在山匪的脖子上直接划出来一道血痕,吓得那山匪赶紧举起双手叫饶命。 “女侠饶命,小的真没有说谎啊,确实没人进出!” “再骗我我就直接杀了你!”贺芸的手又往里推了一点,山匪脖子上的皮肉被彻底割破,只不过还没触到动脉,“寨子里的人不多不少,你这里又没人进出,那火场里的人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女侠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人怎么来的,小的真的不敢说半句假话,小的虽然一晚上都在喝酒,但是未曾见寨门动过,可以肯定是无人进出!”那山匪哭嚎起来。 贺芸的手顿住,直直地盯着山匪,自己手里的飞镖都快要插进他脖子里了,他没必要继续说谎,但如果守门的人没有说谎,那难道是报数的人? 寨中有多少人,裘寨主肯定清楚,如果那人说谎,裘寨主一查就能查出来,说谎没有意义,除非,这谎本就是裘寨主授意的。 贺芸扫了一圈大堂里的所有人,看谁都怀疑,握着飞镖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下游侠 【贺芸:天下游侠,皆应驱之!】 【白龙:是!】 —————————— “白龙!”贺芸突然低声唤了一声,拽着手里的飞镖道:“你记着我的话,如若骆宇在这里有个万一,我要全寨人以命相抵!” 白龙瞪眼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冷静点,还不至于……” “这是我的诉求!”贺芸打断白龙的话,冷眼扫向大堂里的人,目光坚毅地说:“天下游侠,皆应驱之!” 白龙神色一变,立马认真回答:“是!” 再抬头时,众人便注意到白龙的神情变了,丝毫没有先前的亲近、随和,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拔刀一样。 “裘大哥!”白龙抬头看向裘寨主,“你我二人兄弟相称,本不该如此为难,但各为其主,今日骆公子若是相安无事便好说,若是有个万一,你我也只能拔刀相见了。” “你此话是何意!”裘寨主也是江湖中人,性情之中,又是一寨之主,被人当面说要血洗全寨,心中难免愤懑,顿时十分不爽,“难道你也不信我!” “裘寨主,事到如今,你也看到了,无论谁对谁错,都是你寨中人故意隐瞒,害我骆宇哥哥性命!”贺芸出声接过裘寨主的话,“我不管凶手是谁,骆宇生,你们便生,骆宇死,你们谁也别想活!” “谁许你口出狂言!”裘寨主厉声质问,“管你何等身份,在我的地盘,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裘大哥!”白龙往前一步,将贺芸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听我一劝,还是尽快找到骆公子的好,莫要拿你全寨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裘寨主愣了一晌,诧异地看着白龙,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问题的严重性。 裘寨主又瞥了一眼贺芸,只不过她被白龙遮去打扮,看不到神情,裘寨主只得又坐下,“你放心,是我寨中兄弟做的,我定不姑息,查出是谁,我必定……” 裘寨主的话还未说话,便被一人的惨叫声打断。 原来是另一位守门人趁着几位大佬对质的时候想要偷偷溜走,被贺芸发现,抬手朝着腿上给了一飞镖。 飞镖插的极深,肯定是伤及了筋骨,疼的那人抱腿蜷缩在地上痛哭。 “现在才想起来跑?”贺芸浅笑着走到那人身边蹲下,手里又夹着一只飞镖,“早就叫你别招惹我了!” 那人疼的满头大汗,嘴角直抽抽,看了一眼贺芸手里的飞镖,侧头看向裘寨主,“寨主,救我!” 裘寨主这会儿已经起了身,从位子上走下来,冷着脸走到那人跟前,直接一脚踩到他的胸口上,阴狠地说:“说,都知道什么!” 那山匪差点被裘寨主一脚踩晕过去,翻了个白眼,又缓过神来。 “我说,我说!”那人求饶道。 裘寨主冷哼一声,将脚从那人胸口上拿下来,“好好说!” 那人拖着受伤的腿,满脸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才开口说:“今日天黑不久,二当家回来过,当时黑子弄酒去了,没瞧见,是我开的门,后来我们二人喝酒喝的晕乎的时候二当家又说要出去,说是在山下赌钱输了钱,偷偷回来拿钱的,不能叫旁人,尤其是寨主知道,所以我又找了个理由把黑子支开,偷偷地放了二当家出去。” “他一个人?”裘寨主冷眼问。 “还有一人,二当家身边经常跟着的鸽蛋也是一起回来的,走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人。”那人说着怯怯地看了一眼贺芸,顿时吓得一阵颤抖,忙说:“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一前一后走进寨子的,走的时候鸽蛋喝多了,是二当家背着的,小的喝了酒,只看了一眼衣服就放他们二人过去了,方才听你们一说,才意识到犯了大错,所以想逃。” “寨主,女侠,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只是一时贪了酒,害怕二当家告发才帮他开门的,小的若是知道二当家干的是这伤天害理的额事,借小的几条命小的也不敢啊。” “你贪的不是酒,是命啊!”裘寨主恨恨地看向他,“即便我想饶你,寨中兄弟也饶不了你!来人,把他拖出去暴晒三日!” “寨主,小的知道错了,求你了!”那人赶紧求饶,见裘寨主铁了心,又转向贺芸,“女侠,您饶了我吧,我已经知无不言了!” 贺芸将头瞥开,这人不是直接害骆宇的凶手,却也是帮凶,贺芸现在不想杀他,但也不想轻易饶过他,要处罚他的是他的寨主,自己无权干涉。 “白龙,我们往山下追!”贺芸叫上白龙,准备出门。 “贺姑娘!”裘寨主叫住贺芸,“从此下山,好几条路,你和白龙兄弟去追,也未必能追上,何况此时天色太晚,倒不如让我寨中兄弟分几路下山去追,一有消息,便立马回报!” “二当家的嗜赌,大概是外面欠了赌债,认出了骆公子的身份,他将人抓去,必然是为了求财,暂不会伤害他性命,一旦找到他的行踪,我必定亲自带人去清理门户,保证骆公子的安危!” 贺芸已经到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轻叹一口气,“行吧,还请裘寨主费心了。” 裘寨主点头,立马走到外面,已经被召集起来的众人就候在寨子中间的空地上,看到裘寨主出来,立马禁声。 “一个事,找到二当家!”裘寨主的命令简洁明了。 然而下面的山匪们却没有立马答应,回应声也是稀稀落落。 裘寨主目光凛然,扫向众人:“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寨主,我们都知道了,那小公子是骆家钱庄的人,我们是山匪,怎么能够有钱不赚!”有胆大的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裘寨主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虽是山匪,但也盗亦有道,来者是客,但没有从客人身上谋财的,你们如果有人认为二当家做的对,便站出来,我今日可以放你们走,但日后再遇,我们便不再是兄弟!” 场子上一片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妄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可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可说 【裘寨主:白龙老弟,兄弟一场,你与我透个实话,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叫天下游侠为她所驱?】 【白龙:不可说。】 —————————— 三更的梆子敲响,场子上的人依旧没有动,没人站出来支持二当家,也没人站出来去找二当家。 贺芸打了一个哈欠,低声道:“裘寨主,看来你这寨子真的需要好好整顿下!” 贺芸话音刚落,人群里便站出来一人,一脸愤怒地朝贺芸道:“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不就是欠你一个人嘛,我现在就带人去找到二当家的!” 说着,那人回头吆喝了几个人往寨门走去,在他之后,又接连走了几波,皆是嚷嚷着去找“二当家”的,不一会儿,场子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贺芸浅笑一声,转身,朝着寨门边上的哨塔走去,慢悠悠地上了哨塔,她要在这里等着骆宇的消息。 白龙看了她一眼,忙要跟上,被裘寨主一把拽住。 “白龙老弟,兄弟一场,你与我透个实话。”裘寨主低声说,“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叫天下游侠为她所驱?” 关于贺芸在大厅里说的话,裘寨主始终有些不愿意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罢了,即便是家里有钱有势,耀武扬威一些,断没有叫天下游侠为之所驱的本领。 “不可说。”白龙浅浅一笑,又抬眸看了一眼裘寨主,“但你万不可小瞧于她,此番骆公子若是真出了事,我们兄弟也只能刀刃相见了!” 裘寨主诧异地看向白龙,“当真?” “假不了!”白龙说着伸手拍拍裘寨主的肩膀,抽出自己的手腕,边走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一脸诧异的裘寨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白龙的背影,又抬头看向哨塔上,贺芸纤细的身子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却叫人心底震慑。 - 白龙上了哨塔,将自己的披风递给贺芸,“风寒露重,别冻着。” 贺芸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扬嘴角,将披风接过,“谢谢。” 白龙挨着她坐下,捡起一旁的木棍把面前的火盆挑旺一点,“你放心,骆公子不会有事的,一旦得了消息,我会立马去救他出来。” 贺芸浅浅点头,眼睛盯着面前的火盆有些出神,许久,她忽然转头,“白龙!” 白龙侧头看过去。 贺芸看着他道:“你喜欢云庄吗?” 白龙微微抿嘴,嘴角有些许扬起,“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玩,还安全。” “不觉得被束缚?”贺芸追问,“平白无故地就要听一人令。” 白龙依旧浅笑,手里的木棍在火盆里慢慢挑着,“凡事有得便有舍,大多数游侠平日里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拿谁的都是拿,不如拿云庄的。” “说实话,我愿意归附云庄,倒不全是因为白大哥,本身也是喜欢云庄的设定,很自由,如果不愿意做的事,只要离开就行,云庄又不会强留,我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贺芸浅浅点头。她方才说的话并没有说全,所谓天下游侠,是指云庄庄主周边百里内归附于云庄的游侠,如果不愿意为云庄主办事,可自行离开这个范围,但若在范围内而不奉命,必会被云庄追杀。 这规则也是贺芸想出来的,自己若是急用人,太远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没必要据着大家,反倒令这些追求自由的人觉得受到了束缚。 听白龙说了心里话,贺芸心里舒坦了许多,慢慢将头靠在椅背上,轻声说:“当初我提出用云庄养游侠,白泽并不完全赞同,他说江湖没我想象的那么太平、干净,一旦沾惹上,便再难摆脱,其实他不明白,我本身就是个麻烦!” 贺芸又说:“我也想过太平日子,守着万贯家产,过舒舒坦坦的日子,孝敬父母,嫁个如意郎君,但有些人却容不得我自在,我总是噩梦缠身,梦到自己的各种死法。” 白龙微微侧头,他与贺芸接触并不多,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被白泽保护在身后的富家小姐,听她说这些,甚觉诧异。 “我得反抗,得复仇!”贺芸坐起身来,“我布的这个局太大,大到我有时候自己也会心慌。” 贺芸忽然顿了一下,扭头看着白龙,眨了眨眼睛问:“你怕死吗?” 白龙迟疑,许久才突出一个字:“怕。” 贺芸噗嗤笑出声来,“还是你实在,我就不信,这世上竟还有不怕死的人!” “我也怕死,可我更怕看到身边的人死。”贺芸说着将头垂下,“我失去了好多亲人,不想再失去了,骆宇本来就不该被我连累进来,若是他有个万一,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不会的,骆公子不会有事。”白龙连忙安慰。 “最好。”贺芸轻轻念了两个字,合上眼睛,折腾大半夜,她已经是心力憔悴。 - 翌日早晨,王氏睁开了眼睛,让担心了一天一夜的贺府长舒了一口气。 青黛又给王氏请了脉,除了身体虚弱,其他倒还好,命终究是保住了。 “叫我耽儿进来!”王氏有气无力地说着想要挣扎起身。 “夫人,您还是先休息吧。”青黛伸手拦住她,浅浅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您养好了身子,有的是机会。” 王氏诧异地看向青黛,不明白一介大夫为何要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青黛又是浅浅一笑,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她毫不避讳地说:“是战王派我来的。” 王氏顿时露出惊恐的样子,防备地看向青黛。 青黛继续抿嘴笑着,神态自然,“我若是要害你,便不会救你,王爷不管你的家事,不过是受人所托,暂且保住你的性命罢了。” “受人所托?”王氏不解,不明白自己身边竟还有人能够拜托到战王身上。 “你们都被贺天澜耍了,贺芸如今被贺天澜的人追杀,下落不明,王爷正是受她所托。”青黛按着翟谨言的吩咐稍稍给王氏透漏些许信息。 王氏有些疑惑,忽又问:“那他为何不能求战王救我王家?” 青黛神色一凛,眼神顿时冷的能杀人。 “王爷为何要救那些阿猫阿狗!”青黛冷声道,继而又说:“用不着你感恩,你且看清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就好!” 说完,青黛起身出门,留了一剂方子,便拜别了贺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搬银子 【王二虎:你当我是傻子吗?去骆家钱庄提钱,岂不是自投罗网?】 【贺芸:你怕什么,我在这里,骆宇也在你手上,就算骆家钱庄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样,毕竟我们家大业大的,也不会在乎这十万两,你若觉得不够,让人再多搬十万都可以!】 —————————— 山里的清晨又湿又冷,贺芸裹着白龙的披风打了一个喷嚏,人彻底清醒过来,连忙起身站在哨塔上往外望了望,便瞧见一人一马飞快奔来。 “找到二当家了!”那人坐在马背上大喊,“赶紧开门!” 守在门口的山匪赶紧将门拉开,任由这人骑马奔进寨子里。 贺芸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披风跑下哨塔,另一边裘寨主和白龙也闻询从大堂里出来,所有人都聚在空地上。 “寨主,找到了!”那人翻身下马,直奔裘寨主跟前,“二当家的竟投奔了二虎寨!” “王八蛋!”裘寨主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即抬手一挥,“召集弟兄,带上东西,跟老子去二虎寨要人,老子要清理门户!” 裘寨主话音刚落,寨子里便响起一阵号角声,但寨子里却只熙熙攘攘地站出来一些人。 “寨主,您昨晚让弟兄们都出去找二当家的,如今还没尽数回来呢!”有人小声提醒裘寨主道。 裘寨主扫了一眼周边的人,猛哼,“区区一个王二虎,劳资会怕他,就这些人老子也能打得他落花流水,你们收拾东西,跟我去二虎寨!” 裘寨主说着返身回大堂,不一会儿,提了一把大刀出来,接过山匪牵来的马,直接翻身上马。 贺芸看了一眼白龙,紧随其后,骑马跟上。 方才报信的山匪这会儿骑马跟在几人身边,边走边说:“我找了二当家平日常混的几家赌场,才知道,他抓了骆公子下山,拿了他身上的贵重物品换钱赌博,输了个精光,就带着骆公子去了二虎寨,也不怎的,叫他们知道了骆公子的身份,便又干起讹人的勾当,如今正等着骆家送钱救人呢!” “二虎寨是什么地方?”贺芸问。 “隔壁山头的寨子,当家的叫王二虎,所以叫二虎寨!”裘寨主开口回答,“这王二虎没多大本事,聚的都是一堆犯过事的人,平日里做事便不讲规矩,骆公子若是落在他手里,恐有伤害,我们得快点救他出来。” 贺芸没有搭腔,又问报信的山匪,“你说,他们给骆家钱庄送了消息?” “嗯,要十万两!”报信的人点头。 “不自量力!”贺芸轻哼一声,抬脚在马肚上踢了两脚,马儿顿时加快速度,冲到众人前头去了,后面的人愣了一下,赶紧加快速度赶上。 - 二虎寨建在山腰的一处平台上,地势开阔,但进寨子的路只有一条,门口拦了路障,马过不去,几人只好在门口位置停下来。 “王二虎,给老子把人交出来!”裘寨主首先上前叫门,“就你小儿,也敢与老子作对,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块混了!” 二虎寨里沉默了一会儿,从门楼上冒出来几个人头。 “哈哈哈……裘憨子,你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咱们可是强盗,谁抢到归谁,如今骆家的公子哥在老子这,你即便是想分一块肉,也得讲个先来后到的!”王二虎满面红光,看来没少喝。 裘寨主目光一冷,转向他身旁的人,“牛头三,当年老子救你一命,不求你知恩图报,但也没想到你竟会背叛老子,今日是你与老子对着干,别怪老子不顾兄弟情分!” “去你娘的兄弟情分,兄弟情分会看着我被人砍下两根手指头?”牛头三正是掳走骆宇的二当家的,他气愤地举起自己的左手,突兀地只有三根手指头,“是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那公子哥可是骆家钱庄的人,你非要装英雄好汉,老子管不着,但老子今天就要发这笔横财!”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裘寨主举起手里的大刀,“你下来,老子要与你决战生死!” “哈哈哈,可别在这耍丑了!”牛头三大笑起来,“我在这里头有吃有喝的,只要等着骆家钱庄把钱送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出来跟你打架!” 贺芸静静地看着门楼上无赖的两副嘴脸,悄悄往后退上一步,凑到白龙身边低声说:“一会儿我上去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你想办法绕进寨子里,找到骆宇,把他救出来!” “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白龙问。 贺芸浅笑,“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很快就会来帮手的!” 白龙不解,自己并没有发信号召集周边游侠,贺芸哪里来的帮手,但还是点了头。 “我就是骆家钱庄的人,银子我来给,你们要多少?”贺芸勒着马缰上前。 门楼上的人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贺芸,随即一声轻笑,“随便一黄毛丫头就想骗老子下来?” 贺芸浅笑,摸出自己腰间的玉佩抛上门楼,贺芸的准心稳,玉佩正好被王二虎接住。 王二虎端着玉佩看了一眼,再看向贺芸的目光亮了几分,“哈哈,你是贺家的人?” “贺芸!”贺芸挺直腰杆抱了姓名,“骆家钱庄再有钱,也比不过我爹是金城首富,你把骆宇放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哈哈哈……”王二虎捧着贺芸的玉佩笑得像个傻子,伸手拍着一旁牛头三的肩膀说:“兄弟,咱们二人今日可是大发了,一个骆家的公子,一个贺家的小姐!” “哈哈哈,可不是!”牛头三也跟着猖狂地笑起来,随后抬手指着门楼下的贺芸道:“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贺芸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白龙已经不在身后,看来是成功绕进寨子里去了,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吸引眼前这二人的注意力,为白龙营造机会。 “十万两银子我能装身上?”贺芸浅笑,抬手指了指王二虎手里的玉佩,“你让人拿着这个,直接去骆家钱庄提钱!” “你当我是傻子吗?去骆家钱庄提钱,岂不是自投罗网?”王二虎倒也不傻,顿时警备起来。 “你怕什么,我在这里,骆宇也在你手上,就算骆家钱庄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样,毕竟我们家大业大的,也不会在乎这十万两,是不是?”贺芸浅笑着说,“你若觉得不够,让人再多搬十万都可以!” 众人诧异地看向贺芸,这得多有钱,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啊,明明是白花花的银子,却被她说的跟石头似的。 第一百七十章 营救骆宇 【贺芸:他们对骆宇做了什么?】 【白龙:大抵是拷问他身份了吧……】 —————————— “你把寨门打开,让我进去,然后你派人带着人去骆家钱庄提钱。”贺芸开始为王二虎出谋划策。 王二虎和牛头三还有些迟疑,贺芸又说:“怎么,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怕我一女娃娃?呵,我能将你们如何?” “哼,谁怕你,你让姓裘的走远点,我就让人给你开门!”王二虎瞪了一眼裘寨主道。 “王二虎,你欺负一小丫头算什么本事!”裘寨主不干,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同王二虎叫嚣,“有本事下来我们打一场!” “贺姑娘,裘某知道你救人心切,但千万别上那二人的当,你若进去了,必定人财两失!”裘寨主又转头劝贺芸,“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救出骆公子!” “你救?你连寨门都进不去,如何救?”贺芸回头反问,呛得裘寨主一句话也接不上,惹得门楼上的王二虎和牛头三哈哈大笑。 “这娘们真是对胃口,来人,开门放她进来!”王二虎大笑着说。 门楼上立马有人往下跑,不一会儿,就看着厚重的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贺芸翻身下马,慢慢朝着门楼走去,眼看着就要到门前,忽地手上动作一挥,一枚飞镖飞出,直接插在开门的山匪额间,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倒了下去。 “裘寨主,趁现在!”贺芸一边喊着一边躲到门楼下方。 裘寨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领着自己的弟兄翻身下马,提着大刀朝二虎寨奔去。 “臭娘们儿!”门楼上的王二虎骂了一声,紧跟着也拔了刀,“弟兄们,姓裘的今儿人不多,我们迎上去,叫他进的来,出不去!” “杀!”寨子里瞬间响起了一片杀喊声。 裘寨主冲到贺芸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大喊一句:“贺姑娘,虽然你话说的不中听,但确实弄开了门,裘某佩服,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你只管安心躲在这下面就好!” 贺芸抿嘴一笑,抬头往裘寨主身后一看,“不用了,我的帮手来了!” 裘寨主愣了一晌,回头看,就看到两位明显身手不凡男子,一脚踢翻一个,凑到贺芸身边。 “你们二人这速度不行啊。”贺芸鄙夷地看向落在自己跟前的帕夏和青山,“王二虎给骆家钱庄送信都多久了,你们二人才追来!” 贺芸最初听说王二虎给骆家钱庄送信要钱的事后便暗自偷笑,骆家钱庄得了消息,便意味着贺家和云庄都得了消息,届时,自然会有人来救自己。 倒是青山的出现叫贺芸心情好了不少,原来也不止自己一个人口是心非。 “骆宇呢?”帕夏说着看了一眼已经打成一片的寨子。 “在里面呢,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我去接应,你们帮我把王二虎和牛头三抓住!”贺芸一面说着一面往寨子里走,“我的玉佩在王二虎手上,记得帮我拿回来!” “行!”帕夏点头,一个快冲,先贺芸一步冲进院子里,他不知道谁是王二虎和牛头三,但并不影响他,直接一手抓过一人,掐着对方的脖子问:“王二虎在哪?” 那人吃痛,很快就抬手指了指门楼上,门楼上裘寨主一人对付王二虎和牛头三两人,招架的有些吃力,渐渐现了下风。 帕夏和青山对视一眼,自觉一人一个,上去接连几掌,然后狠狠一脚,直击胸口,直接将人踩在了脚下。 盘踞一方的王二虎此时才知道什么叫人外人,天外天,自己压根没有招架之力。 裘寨主退在一边看着二人一串动作,不安地拽紧了手里的大刀,猛地想起贺芸说起的“血洗山寨”的事,原来真的不是那小姑娘“狂妄”。 “叫你不长眼!”青山朝着被打趴在地上的王二虎踢了一脚,“那是你能得罪的人?”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二虎趴在地上求饶。 帕夏俯身,伸手从王二虎手里捡走贺芸的玉章,细细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提腿一脚,直接将求饶的王二虎踢昏过去。 “你把这两人处理了,我去找贺芸!”帕夏将贺芸的玉章收好,侧头看向青山。 “我处理?我怎么处理?”青山忙问,但帕夏早就走远,青山无奈地瘪瘪嘴,回头看一眼昏在地上的二人,忍不住又是一人一脚,忽然灵机一动,挑眉笑道:“主子这回没出来,心里肯定痒得很,带你们回去给他出出气!” 说完,青山蹲下身,一手一个,提溜着二人下了楼。 - 贺芸跑进寨子,在一片混乱中顺着墙根溜到屋檐下,顺手捡了一个伤的半死的山匪,逼问道:“牛头三带来的人关在哪里?” 那人看了看贺芸手里的飞镖,老老实实地抬手指了一处门洞,“地牢里……”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门洞,一把推开山匪,起身朝着门洞跑去,刚要进去,便撞见白龙出来,白龙身后,背着脸色苍白的骆宇。 贺芸一下愣住,这场景,像极了白龙从火场里冲出来的那一刻。 “他……”贺芸面色也跟着惨白起来。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白龙说,他身上的衣服染了好几处脏黑,显然在里面与人狠斗了一番,“先下山找大夫!” 贺芸赶紧点头,伸手轻轻扶着骆宇,小跑着跟在白龙身后,每走一步,都觉得小腿发颤。 “小心点。”帕夏赶过来,伸手搀住贺芸,看了一眼白龙道:“把人给我,我先下山。” 白龙毫不犹豫地便将背上的人交给了帕夏,帕夏背起人跑到寨子外面,跳上一匹马,便立马冲了出去。 “没事的。”白龙回头看向贺芸。 贺芸撑着手边的石头站稳,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乎乎的门洞,幽声问:“他们对骆宇做了什么?” 白龙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大抵是拷问他身份了吧……” 贺芸合上眼睛,只需听“拷问”二字,就大抵能想象出骆宇遭受的苦。 “白龙,帮我个忙,毁了这里!”贺芸握紧拳头道。 白龙面色沉静地回答,“知道了。” - 当日傍晚,山下县城里的居民都能看到二虎寨的方向一片火光,众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那些无恶不作的恶霸从此销声匿迹,便觉得大快人心,不少人都直接在街上欢呼起来。 唯独骆家钱庄的后院厢房里,气氛压抑的吓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照顾 【青山:贺姑娘没事,不过骆宇伤的不轻,贺姑娘留下来照顾他了。】 【翟瑾言:哦。】 【青山:主子,您可不知道,贺姑娘可关心骆宇了,不休不眠地守在骆宇床前,一脸的疲惫,您难道不打算去看看?】 —————————— 骆宇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贺芸坐在自己床边,秀气的脸上眉头紧皱,带着重重的疲倦,看得他既欣慰又心疼。 “芸儿。”骆宇浅浅叫了一声。 累得有些昏沉的贺芸顿时坐起了身,看了一眼骆宇,立马扬了眉眼。 “骆宇哥,你醒啦!”贺芸欣喜地说着,一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应该先检查哪里。 骆宇动了动胳膊,想要抬手安慰贺芸,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有些不听使唤,侧头去看,才发现胳膊上绑了厚重的纱带,还裹着木板。 “小心,别动!”贺芸看出他的意图,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温声说:“大夫说只是骨折,修养些时日,就会痊愈,不会影响日后。” 骆宇浅浅点了点头,“嗯。” 贺芸又重新坐下来,“你昏睡了一天,伯父、伯母都十分担心,送信说要过来,我怕他们路上劳累,劝他们不要来了,等你再休息一日,我们就动身回金。” “这里有我,还有魏胖子,你不会有事的。” 骆宇刚送下山时,在县城里请了一位郎中看,看完只说是受了寒气,又惊了心魄,也不说什么时候能醒,开的方子都是温温和和的,细调慢养的,贺芸看得着急,当时就叫帕夏赶回金,将魏胖子从金城绑了过来。 骆宇心疼地看着贺芸,低声说:“我没事,你去歇着吧,瞧你眼底,是不是一直没休息。” 贺芸抿嘴,浅浅低头,自责地抠了抠自己的手指头。 魏胖子来后给骆宇重新把脉开药,也跟贺芸说过骆宇这是身体过度消耗导致的虚弱,即便是病好了也要休息一段时间才会醒过来,劝贺芸不必在跟前守着,但贺芸不依,一直强撑着守在骆宇床边,如今眼底一片疲倦,已经是十分的明显。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用不着受这份罪。”贺芸低声说,“不看着你醒过来,我便没法安心。” “芸儿,这不怪你。”骆宇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推了推贺芸的胳膊,“快去休息吧,看你这样,我也没法安心。” 贺芸这才点点头,站起身 ,又细心地为骆宇掖好被子,才转身离开。 骆宇侧头,看着贺芸脚步沉重的背影,失了神。 这么好的芸儿,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呢? - 金城,贺远归夫妇得了消息就立马赶到骆家去了,骆夫人把贺芸的信拿给二人看完,二人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骆兄,我家门不幸,还连累你们,实在是惭愧!”贺远归庆幸之余连忙起身给骆家夫妇赔礼道歉。 “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骆老爷伸手拦了一把贺远归,“横竖两个孩子现在没事就好。” “对呀,对呀。”说到两个孩子,骆夫人脸上竟浮起几分笑意,侧头看向贺夫人道:“送信回来的人说,芸儿彻夜守在宇哥儿床前,照顾的要多细致就多细致,我原本东西都收好了,一听这话,立马就打消了过去的念头。” “真的?”贺夫人还有些诧异,不一会儿脸上也扬起了笑意,抬手挡在嘴前说:“我一直担心芸儿被我们养的没有女孩习性,不会照顾人,看来她只是没遇到她愿意照顾的。” 贺夫人欣喜地看向骆夫人,“这可是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好时候,咱们千万不去打扰,索性魏笙过去了,宇哥儿肯定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回来了,两个孩子又得分开。”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得赶紧去给芸儿回信!”骆夫人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巴掌,“我得告诉他们多休息一些时日,等宇哥儿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再回金。” “嗯嗯,这主意不错。”贺夫人连连点头,“我们在金城里也不能闲着,芸儿名义上出了贺家族谱,但肯定还是我的女儿,我早就打算在金中再为她安置一处宅子,前几日看了几处,如今看来,索性再准备大点,就算是嫁妆,留着给两个孩子成亲用。” “使得,使得,也不能叫你一人操劳,我们一起看,你负责买宅子,我们负责修葺,按着两个孩子的习性来。”骆夫人也越说越兴奋。 骆老爷扫了一眼两个一脸兴奋的女人,脸上露出些许的不屑,低声道:“你们又瞒着孩子瞎捣鼓什么呢!” 一旁的贺远归虽然也有这想法,但不敢明说,只得暗暗点了头。 “怎么就是瞎捣鼓了?宇哥儿的婚事可是大事!”骆夫人不满地反驳,“我就看上芸儿做我儿媳妇怎么了?你难不成还不同意?” 不同意?贺夫人当下就将目光转向了骆老爷。 骆老爷忙说:“我何时说过不同意了?我难道不希望芸儿做我骆家的儿媳妇!我是叫你们多问问孩子的意思,别自己张罗。” “同意还那么多话!”骆夫人抱怨了一句,立马又转头拉着贺夫人说孩子的婚事,将骆老爷后半句话完全抛在脑后。 - 战王府,翟瑾言扫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二人,疑惑地看向青山。 “就这二人,绑了骆宇,欺负贺芸,还抢了贺芸的玉章!”青山说的义愤填膺,“我怕主子您消不了气,特意带回头交由您发落。” 翟瑾言皱眉,嫌弃地瞥了一眼青山,无奈地道:“既然是山匪,便交给衙门处理,如此恶人,当悬城门示众。” “是!”青山兴奋地答了一句,当即又要伸手将二人提起。 翟瑾言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开口问:“她没事吧?” 青山顿了一下,随即扬起一张笑脸,“主子可算忍不住问了。” 翟瑾言又是一记白眼,嫌他话多。 “您放心,贺姑娘没事。”青山说,“不过骆宇伤的不轻,贺姑娘留下来照顾他了。” “哦。”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 青山瞥了一眼,皱眉,丢下手里的二人凑到翟瑾言跟前道:“主子,您可不知道,贺姑娘可关心骆宇了,不休不眠地守在骆宇床前,一脸的疲惫,您难道不打算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二章 良人 【骆宇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家室地位也不差,而且还对自己百般宠爱,如此良人,贺芸真不愿意昧着良心说他哪里不好】 —————————— “你是不是又想抄书了?”翟瑾言侧头看向青山,眼神凌厉,看得青山赶紧退回去重新捞起地上昏迷的两人。 “您别怪我多嘴,我也是为您好,您跟骆宇比,也就占着贺姑娘喜欢您,若是到时候连这点都不占了,可一点机会都没了!”青山一边拖着二人离开,一边小声嘀咕,在他身后,翟瑾言始终未发一言。 -你图什么?真的希望本王娶你? -嗯! 翟瑾言闭了眼,眼前都是贺芸点头时的羞涩模样,不自觉地扬了嘴角。 - 翌日,贺芸睡了一个好觉起来,浑身精神,换了衣服便往骆宇房间去。 骆宇也恢复了些神色,由下人伺候着下了床,虽然有一只胳膊不能动,但其他地方并没有大碍,正坐在桌边吃饭。 “我来!”贺芸伸手接过下人手里的粥碗,挨着骆宇坐下,用调羹在粥碗里搅拌了两下,舀起一点送到骆宇嘴边。 “如果烫你就说。”贺芸温声说着,目光殷切地盯在骆宇脸上。 骆宇有些发愣,回过神后迅速红了脸,垂眸盯着嘴边的粥吃也不是,不吃又舍不得。 “怎么还害羞了?”贺芸侧头看了一眼骆宇的脸笑了起来,“咱们小时候不常共吃一碗点心么?” 守着骆宇的这两日,贺芸仔细回忆了一番原主和骆宇的过去,不得不说,这两人聚在一起,想不生情愫都难,只可惜命运弄人,原主还没等到互诉情愫的那天就一命呜呼了。 被贺芸出口识破,骆宇的脸红的更厉害,忙凑上去一口吃尽勺子上的粥,低着头细嚼慢咽,不敢直视贺芸。 贺芸浅浅笑着,继续手里的动作,又给骆宇喂了几口粥。 喂完骆宇,贺芸就势在他屋里吃了一碗粥,骆宇坐在一旁看着,就觉得眼前的画面温馨得不想破坏。 可,总有人坏事。 “爷!” “公子!” 两声清脆喜悦的叫声在门外响起,引得贺芸和骆宇同时抬头去看,便瞧见白河同骆宇的跟班豆子背着包袱乐呵呵地站在门外。 “哟,你们二人来了!”贺芸放下手里的粥碗,笑着看向二人,这二人可是及时雨,自己到还好,骆宇如今手不方便,豆子不在跟前实在是不方便。 “夫人得了您的信,决定不过来,便打发了我们两个过来。”豆子乐呵呵地说着从包袱你摸出一封信,“夫人的信。” 骆宇伸手要接,豆子将手一转,绕开骆宇的手,笑着说:“夫人给贺姑娘的!” 骆宇诧异地睁大眼睛,轻声问:“我娘的信?” “对啊!”豆子笑着将信递到贺芸跟前,“贺姑娘,夫人给您回的信,夫人嘱咐说路途颠簸,知晓你们平安无事就行,不用着急回金,且等公子的伤养好了再启程。” “啊?”贺芸有些意外,自己还打算明日启程呢,“那也行,左右回去了也没什么事。” 贺芸嘀咕了一句,拆开信,看了一眼,基本就是关心以及豆子说的那个意思,便又将信举到骆宇跟前,“我拿着给你看吧。” 骆宇快速扫了一眼,点头道:“看完了,既然我娘说了,我们便晚些进金吧。” “行,那你好好养伤!”贺芸随性地将信收好,递给一旁的白河,然后起了身,“你们主仆说会儿话吧,我带白河出去走走,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嗯。”骆宇跟着起了身,温声答应。 贺芸带着白河刚走,豆子便赶紧过去扶骆宇坐下,鬼精灵地凑到骆宇身边说:“公子,夫人可给你下命令了,回金之前,一定要抱得美人归啊!” 骆宇皱眉,不解地看向豆子。 “您这还不明白?”豆子摊了摊手,“您和贺姑娘的婚事,老爷、夫人以及贺家老爷夫人都肯首了,如今就差贺姑娘点头了,这回叫您不急着回去,就是为了给您和贺姑娘创造机会,您可千万得把握住啊!” 骆宇听了,不觉又红了耳根,许久,才浅浅点头,应了一声。 豆子在一旁看着,也为自家主子高兴,“要我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家老爷夫人都同意了,您和贺姑娘的事便算是成了,但贺姑娘与旁人不同,想法也不一样,您哄着她也应该。” “我知道。”骆宇浅声说,他恨不得连心都掏给贺芸,何曾不想哄着她。 “小的方才在门外都瞧见了,贺姑娘还给您喂粥呢,您呀,趁着手上有伤,好好跟贺姑娘拉近关系吧。”豆子又说。 骆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捆绑着的胳膊,想着贺芸喂自己吃粥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 另一边,贺芸带着白河出门,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我娘又谋划什么坏主意呢?”贺芸等白河放下包袱后问。 白河愣了一下,忙走到贺芸跟前道:“夫人和老爷都挺担心您的,怎么会谋划坏主意呢!” “呵呵……”贺芸轻笑,“担心我还不催我回去?” 白河哑口无言,就知道几位老人的心思瞒不住自家爷,所以他方才都没敢开口说话。 “骆伯母前日差人来信,十分担心,几番提到要自己亲自来看看,又催促我们早日回金,这才一日功夫,就立马改了口,不仅叫我们多留几日,甚至字里行间还有几分喜悦,你可别跟我说,这其中没有我娘的功劳?”贺芸朝白河挑眉道。 白河心虚地看了一眼贺芸,干笑着道:“爷,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 “那你说,她们到底想干嘛?”贺芸问。 “自然是想撮合您和骆公子啊!”白河老实回答,“如今两方长辈都知道骆公子对您有意,老爷夫人也看好这亲事,就差您点头了,夫人担心您不了解骆公子,鲁莽回绝了亲事,这才让您和骆公子在这多留些时日,再好好想想。” “我不了解骆宇?”贺芸诧异地看向白河,“我两一起长大的,我能不了解他?” 这话以前贺芸不敢说,但经了这几日,她说的理直气壮。 “那您为何不同意这亲事?”白河反问,“骆公子有哪处叫你不满意?” 贺芸瞥了一眼白河,答不上话。 骆宇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家室地位也不差,而且还对自己百般宠爱,如此良人,贺芸真不愿意昧着良心说他哪里不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替人问话 【帕夏:你在边疆的时候不是挺黏着他的么?怎么回金后反倒处处避着他?】 【贺芸:这话是你问还是也替别人问?若是你问,我不乐意跟你说,若是替别人问,那我就更没必要说给你听了。】 —————————— “来的倒挺快!”帕夏进院便瞧见了白河的身影,出声打断二人说话。 白河如今已经知道帕夏不是贺芸请的护卫,不敢像之前那般上前与他称兄道弟,忙拿起自己的包袱,先退了出去。 帕夏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白河,转向贺芸道:“你是不是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怎么这兄弟现在见了我这么生分?” 贺芸懒得搭理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温茶推到他面前,“有事说事,别扯旁的!” 帕夏笑笑,端起茶杯饮了两口,“我听说你又不着急回金了?” “嗯,不回了,等骆宇养好伤再回。”贺芸说着看向帕夏,“怎么,你着急回金办事?其实我这也没事,你没必要一直跟着我,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我没事。”帕夏打算贺芸的话,手指在桌面上没节奏地敲击了几下,“我就是替旁人问问。” “谁?”贺芸追问。 帕夏正了正身子,没有回答贺芸的问题,反倒是另起了话题道:“县城门楼上挂了两个人,一个叫王二虎,一个叫牛头三,城门墙上贴了告示,说这二人占山为王,劫财害命,无恶不作,当悬城门以示众,给众人做个警示。” 帕夏话音刚落,贺芸便猜到他说这话的意图。 两个土匪而已,丢火里烧死就算了,哪用得着还特意送到官府去。即便是到了官府,也不过是直接砍头示众,悬城门这种,明显就是有人刻意而为,是谁而为,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贺芸心里有些小得意。 “怎么,他也要来?”贺芸故意问。 帕夏白她一眼,“你明知道他难出金。” 那可是战王,如今还帮皇上监着国呢,怎么可以随意离金。 “那你跟我说这事干嘛!”贺芸抬起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他帮我,我记着他的恩,回金后自会去谢他。” “他缺你这声谢?”帕夏白了一眼贺芸,“你在边疆的时候不是挺黏着他的么?怎么回金后反倒处处避着他?” 贺芸短暂沉默,抬眸看向帕夏,“这话是你问还是也替别人问?” 帕夏没有立即回答,贺芸接着说:“若是你问,我不乐意跟你说,若是替别人问,那我就更没必要说给你听了。” 帕夏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得嘞,横竖就是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多问了,唉,真感觉自己年岁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一个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男欢女爱的事,用得着瞻前顾后,左思右想?” 贺芸在他身后抿嘴笑的得意,却没搭理他的自言自语。 帕夏一走,白河便又赶紧溜进了贺芸的屋子。 贺芸看了他一眼,起身,绕到书桌后面,抽出一个自己记东西的本子,翻开,坐下,拿了一根笔,慢慢在本上写字。 “我出事后,大府有什么动作?”贺芸埋头问。 “那可就热闹了!”白河一脸喜悦,凑到桌边,“王家遭了殃,王氏跟澜哥儿起争执被推在地上,摔小产了!” 贺芸的手一顿,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河,良久才轻声说:“这确实够热闹的。” “可不是,若不是着急找您,小的肯定去大府瞧热闹去了!”白河乐呵呵地说,满脸的幸灾乐祸。 贺芸笑着轻哼一声,重新埋头记东西,又轻悠悠地问:“王家遭殃是战王的意思?” 贺天澜要跟贺天耽合作,肯定要拿出点筹码,最好的就是王家,如今王家依旧遭了殃,自然是有人插了一脚,能够插手大皇子的事,又为着自己的,贺芸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白河谨慎地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这事肯定跟战王脱不了关系,只不过外头传的不是这样的,据说是皇上要严惩王家和耽哥儿,战王卖您一个面子,为贺家求情,才免了耽哥儿的罪。” “总不能是大皇子自己将王家的事捅到皇上跟前的。”贺芸轻声嘀咕一句,又道:“贺天澜以为看穿我的计划,就能置我于死地,现在栽大跟头了吧!” “那可不!”白河赶紧附和,“原本大爷准备扶周姨娘为侧室,因着澜哥儿这一推,侧室的事情就此放下了,澜哥儿再能耐,依旧也只是个庶子,在贺府,想出头,难上加难!” “王氏本就不好惹,现在新仇旧恨地都算在澜哥儿身上,等她养好身子,大府肯定又是鸡飞狗跳!”白河又说。 贺芸对大府日后如何没有兴趣,将自己要写的东西写完后合上本子,“让他们闹着,正好我也腾出时间谋划一下接下来怎么做,我爹的钱,他们一分也别想动!” “对对,怎么闹是他们的事,咱们眼不见心不烦!”白河点头附和,讨好地看向贺芸,“爷,咱们去找骆公子玩吧,他受了伤,也看不了书,没人陪着多无聊啊。” “我娘是不是答应给你涨工钱了!”贺芸瞥了一眼白河,收好自己的东西,笑着起身。 她原本也打算忙完就去找骆宇,所以抬脚往外走。 白河乐呵呵地跟在身后,“工钱没说,但您出嫁,小的去老爷夫人面前讨个大赏还是讨得到的!” “出息!”贺芸鄙视了一句,出了院子,转个弯就到了骆宇的院子里。 骆宇正在廊下看书,反手拿书,看的很是不顺畅,豆子在一旁帮着翻页。 “贺姑娘!”豆子一瞧见贺芸便赶紧起了身,“您来的正好,可好好劝劝我家公子,手伤着呢,还偏要看书,明明翻书都不太方便!” 贺芸扫了一眼骆宇手上的书,心里暗笑,明白豆子不是叫自己劝骆宇,而是要自己上去给骆宇帮忙。 贺芸往前两步,挨着骆宇在廊下坐下,伸手抽了骆宇手里的书道:“我帮你举着,你看吧。不过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能太累,书还是少看点,就看三页,可以吗?” 满心思都是想要宠着贺芸的骆宇,自然不会说不可以,赶紧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直抒情意 【贺芸: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可不就是你!】 【骆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可不就是你!】 —————————— 身旁坐着贺芸,骆宇根本就无心看书,但又十分贪恋贺芸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舍不得将三页书快速看完,倒是贺芸,总会认真地问他是否看完才翻页,骆宇也不好拖延,草草扫一眼就点了头,三页纸,很快就翻过去了。 “搞定!”贺芸笑着合上书,将书递给豆子,“骆宇哥看书的速度真快!” 骆宇低头浅笑,可不敢说自己刚才只想看人完全没有看书。 “阳光明媚,春光初现,骆宇哥也别在院子里躲着了,我们去园子里走走,看看花草!”贺芸站起身邀请骆宇。 低着头的骆宇顿时诧异地抬头看向贺芸,倒是豆子反应快,赶紧弯腰扶起骆宇,笑着说:“还是贺姑娘想的周道,春光大好,该出去走走的。” 说着还悄悄推了推骆宇,骆宇这才回过神,赶紧点头。 贺芸将众人的小动作悉数收在眼里,淡定转身,先骆宇一步出廊子。 骆宇跟上贺芸,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走的不快,贺芸也故意放缓了些脚步,刻意等着骆宇。 骆家钱庄的这处后院不算大,景色也就一般,好在有湖,有假山,湖边还有一排杨柳和桃树,正是桃花初开,柳树出新的好季节,桃红柳绿配青水,燕飞蝶舞伴虫鸣,春日的阳光和煦又不炙热,两人走走停停,惬意地很。 “在湖边坐坐。”贺芸提议,“坐到柳树下面去。” “好啊。”骆宇什么都依着贺芸。 两人并肩在柳树下找了块石头坐下,贺芸弯腰在脚边寻了一块薄石头,拿在手里转了转,歪着身子往湖面丢去。 石头在湖面上击出四五朵水花才沉入水底。 骆宇细细数了水花个数,浅声说:“你以前没这么厉害。” 贺芸又弯腰在脚边寻着合适的石头,嘴上问:“骆宇哥觉得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骆宇愣了一下,侧头看着身旁的贺芸,贺芸正好挑了合适的石头起身,朝着骆宇咧嘴一笑,笑得骆宇面上又是一红。 “说不上来,但是觉得你变了许多。”骆宇将目光侧开一点道。 贺芸抿嘴浅笑,将手里的石头再次抛向水里,竟只砸出一个水花,贺芸吐吐舌,暗道失手。 “你比以前胆大了。”骆宇轻声说,“想法也多了很多,见了人不再躲着,作出的事往往我连想都不敢想,看着你,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保护你了。” “怎么可能!”贺芸转过头来,抬手指了指骆宇包扎着的胳膊,“你这次不也救了我一回!” 骆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伤,微微走神,这次,到底是谁救谁,还说不清楚呢! “骆宇哥。”贺芸轻声唤了他一声,“你是我的兄长,永远。” “可我不想只是做你的兄长!”骆宇抬头,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想跟你举案齐眉,永远陪着你,保护你。” “不!”贺芸摇了摇头,“你想娶的不是我,那个贺芸已经不存在了,你眼前的我,是一个被仇恨牵制的替代品,做不了你心里的白月光,也不配做你心里的白月光。” 骆宇有些愣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可以肯定自己喜欢的就是你,想娶的就是你,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芸儿呢?我们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将你认错!” 贺芸抿嘴,觉得自己不适合在真假贺芸这个问题上继续与骆宇解释。 “抱歉,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嫁给你。”贺芸移开目光,双眼盯着湖面道:“我可以倾尽所有地对你好,但不能嫁给你。” 贺芸说着站起身,站在骆宇面前说:“想必你也知道长辈们留我们二人在这里的目的了吧?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视你为兄长,对你所有的好也都是因为这个。” “这门亲事,我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我也不喜欢在感情上拖泥带水,在这边养病的日子里,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等回了金,你同我一起回绝长辈,我们依旧是兄妹!” 贺芸原本是想叫骆宇意识到自己与原主不一样,从而打消娶自己的念头,哪曾想没有成功。 原本感情的事,就应该果断决定,绝不拖泥带水,但贺芸又觉得这样对骆宇太过残忍,原本人家本就是郎情妾意的一对,是自己的横空魂穿打了一对好鸳鸯,自己做不到以身相许,好歹满足人家几个愿望,也算是给原主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你就答应嫁给我。”骆宇小声道。 贺芸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抬手推了一把骆宇的肩膀,“骆宇哥,小聪明不是这么耍的!” 骆宇低着头噗嗤笑出声,再抬头时,脸上也挂了些笑容,眨了眨眼睛道:“我们去看桃花。” “好啊。”贺芸答应着,伸手抓住骆宇的胳膊,拉他起来。 - 一连几日都是好阳光,桃花也开的格外艳丽,贺芸忽然起了坏心事,拉着骆宇站到一棵花树下。 “站这里别动!”贺芸嘱咐骆宇道。 骆宇知道贺芸是攒了坏心思,却还是依她的点了点头,乖乖在树下站好。 贺芸赶紧跑开,跑到一边扯着一根树枝狠狠摇晃了两下,顿时头顶花瓣飘飞。 “哈哈哈……”贺芸自顾自地乐了起来,望着桃花树下的骆宇道:“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说的可不就是你!” 骆宇只是浅笑,侧身,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摘去自己身上的花瓣,却在肩头捡到了一朵完整的花。 “你过来。”骆宇钳着手里的花叫贺芸。 “嗯?”贺芸松开树枝,两步跑到骆宇跟前站定,“做什么?” “别动!”骆宇轻声说着,抬了手,将手里的桃花簪进贺芸的发髻里,温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可不就是你!” 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的桃花,笑红了脸。 【温润的骆宇哥哥说起情话来水平就是高,文绉绉的还倍甜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利用 【骆宇:这样好吗?总觉得是利用了芸儿……】 【豆子:我的公子呀,这都什么时候您还想着您的君子之道呢,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话是贺姑娘说的,您怎么能叫利用呢?】 —————————— “公子。”豆子叫了骆宇一声,见他没回应,便又走近了一些,“公子?” “嗯?”骆宇猛然回神,赶紧回头,见是豆子,又重新将头扭了回去。 豆子疑惑地看了一眼骆宇,轻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下午和贺姑娘一起玩的那么开心,怎么回来反倒闷闷不乐了?” 骆宇又抬头看了一眼豆子,轻叹一声,简单将贺芸的话同豆子说了一遍,“她也不是第一次跟我说这话了,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她。” 豆子抿嘴,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贺姑娘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了?” 骆宇顿时紧张起来,搁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抓成一团,“她……会吗?我也未曾听她提起过。” 豆子稍有迟疑,轻声道:“公子,有件事是我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说与您听,你觉得可信就听,若是不可信,您就当奴才放屁。” “你说吧。” “我这也是听来的。”豆子又强调了一遍,“听说咱们夫人去贺家探口风,贺夫人说贺姑娘中意战王。” 骆宇瞪大眼睛,盯着豆子看了许久,才慌张地说:“怎么……怎么会呢?这什么时候的事?就江南捐赠的时候?” 豆子提起话茬的时候,骆宇在心里盘算贺芸身边有可能的人,算了帕夏,算了白泽,算了安君逸,却独独没想到战王。 谁又有胆量,平白无故地往战王身上想呢?那可是个不敢惹也惹不起的人啊! “这您就问倒奴才了,奴才也就是听来的一句话,真假都不确定呢,哪里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豆子略显为难。 骆宇垂下眼眸,低声说:“总不至于空穴来风,那也不是个谁都能诟病的人。” 豆子稍作思忖,又说:“所以我说您别管贺姑娘说什么,一定要赢得贺姑娘的芳心,您想想,战王是什么人,贺姑娘若是一时糊涂跟了他,那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你能忍心?” “那自然不行!”骆宇回答的干脆,即便自己不能娶贺芸,自己也是她的兄长,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战王。 “既然贺姑娘都说了,这些日子您有什么要求都能提,既如此,你便让贺姑娘多陪陪您,兴许能够日久生情呢?”豆子提议道。 “这样好吗?”骆宇迟疑,“总觉得是利用了芸儿……” “我的公子呀,这都什么时候您还想着您的君子之道呢,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豆子着急地说,“话是贺姑娘说的,您怎么能叫利用呢?” 骆宇沉默,到不是觉得豆子的话多么有道理,是实在盖不住心里对贺芸的那份喜欢,若是没说穿也就罢了,还能藏住,如今说开了,便巴不得立马将人标榜为自己的。 “那我明日约芸儿放纸鸢?”骆宇不自信地看向豆子。 - “放纸鸢?”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骆宇,目光又渐渐移到骆宇手上的胳膊上,呵呵笑了两声,“骆宇哥怎么竟喜欢这个。” 骆宇浅笑着说:“我想起你小时候有一次想玩,我嘲笑那是女孩子的游戏,不跟你玩,害你哭了一场,今日补给你。” 贺芸顿时笑眯了眼,“那行,我让人准备东西,咱们到院子里去放!” “不用,东西我都叫豆子准备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骆宇忙说。 “那行,走吧。”贺芸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春光正好,还有点风,蛮适合放风筝的。 两人到了院子里,果然豆子已经将一应东西都准备好,就连亭子里的茶果都备齐了。 “先放个晦气!”豆子挑出一只白纸糊的风筝,又备好笔墨,“贺姑娘写吧。” “写什么?”贺芸一边问一边提笔。 “想去啥晦气就写啥!”豆子提议。 贺芸想也没想,便说:“那便写骆宇哥的手伤,然后放掉,愿骆宇哥早些康复!” “好。”骆宇在一旁温声答应,他右手绑着绷带,握不了笔,只能在一旁看着。 贺芸便提笔在纸鸢上写那几个字,豆子赶紧将纸鸢拿到一边晾晒,绑好线重新送回贺芸手里,“放的越高,晦气去得越快!” “行,交给我吧!”贺芸双手接过,张开胳膊分开线轴和纸鸢,朝着白河唤了一声,“来给我帮帮忙!” “我来!”骆宇找准时机抢机会。 贺芸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你也行,不过你得小心另一只手。” “嗯。”骆宇点头。 “那我们到那边去,空一点!”贺芸抬手指了指湖边上的位置。 “你站在这里就好了!”贺芸给骆宇指了一个位置,将手里的纸鸢递给他,“待我叫你松手的时候你把纸鸢抛起就行!” “好。”骆宇浅声答应,捏着纸鸢的手又紧了几分。 贺芸举着线轴,一边放线一边后退,退了十几步远,才站定脚步,调整好姿势,拽住手里的线。 “准备好了,松手!”贺芸朝着骆宇大喊。 骆宇反应快速地将手里的纸鸢朝着天空抛出,贺芸赶紧扯了一下手里的线,拽着线轴往后跑了几步,摇摇晃晃的纸鸢慢慢稳在了风中。 “爷厉害!”白河在边上大喊着为贺芸叫好。 “贺姑娘好生厉害!”豆子也不甘示弱。 贺芸笑着站定脚步,慢慢放线、拽线,待纸鸢飞的比较高了,才打算移到骆宇身边去,不想一扭头,就发现骆宇已经靠到自己身旁了。 “怎么样?”贺芸朝着骆宇挑了挑眉,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很棒!”骆宇才不会吝惜对贺芸的夸赞,“已经好高了,剪了吧,一会儿风大伤了手。” “还没呢!”贺芸抬头眯眼看向空中,“豆子说了,放的越高,晦气去的越快,我还得再放点线。” 贺芸说着便又伸手放了些线,骆宇在一旁站着,没有再劝,他明白,贺芸是真心喜欢玩这个。 “啊呀!”贺芸忽然叫了一声,将骆宇拽回了神。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画鸢 【贺芸:好像画歪了……】 【骆宇:别有特色!】 —————————— “怎么了?”骆宇忙问。 贺芸失落地摆摆手里的线轴,抬手指了指天空,“线断了。” 骆宇抬头去看,天空上的纸鸢已经飘得只看得到一个点。 “反正是要剪断的,你没伤着就好。”骆宇温声道。 “嗯,没事,我们接着再放!”贺芸将线轴收回,走到骆宇身边,朝着边上的豆子喊到:“第二个我们放什么?” “第二个是画鸢!”豆子赶紧在桌上将空白纸鸢摊开,“本该由我家公子画的,但他的手……” “我能画!”骆宇打断豆子,用左手拿了笔,侧头问身旁的贺芸,“画不了太复杂的,你想要什么?” 贺芸认真思索了一番,说:“要不画条鱼?” “好!”骆宇挑眉,提笔蘸墨,只几笔,便勾了一条鱼的轮廓在纸鸢上。 “厉害啊!”贺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往骆宇身旁挤了下,凑到桌边好好看了看纸鸢上的鱼,“寥寥几笔,就能画一条鱼?而且还这么活灵活现,可真是绝了!” 骆宇抿嘴一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豆子,豆子忙挑眉回应了骆宇。 这才是今天放纸鸢的重头戏,为的就是在贺芸面前秀一波骆宇的画技。 “而且你这还是左手,若是换成右手,岂不是更不得了!”贺芸看完画又好好将骆宇打量了一遍,夸的骆宇都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不如我教你?”骆宇轻声说。 贺芸止了笑,轻轻摇头,“算了吧,我手笨得很,做不来这么精细的事。” “不怕,特别简单!”骆宇说着将手里的笔递给贺芸,另取了一只没有蘸墨的笔,在自己先前画的鱼轮廓上描了两下,“画鱼,先画脊背,线条粗而有力!” 贺芸拿着自己手里的笔看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浅浅蘸了墨,在纸鸢的另一边落笔,照着骆宇的笔画,描了一条弧度。 “很好,就是这样!”骆宇赶紧夸赞。 贺芸自己看了一眼,暗自皱眉,虽说只是一条看不出什么的弧度,但也能瞧出自己跟骆宇的差别,正手画出来的都没人家反手画出来的线条流畅。 “然后是鱼头,主要是要找好鱼鳃的位子,再顺着往前,浅浅一勾,就出形了!”骆宇继续边比划边讲。 原本豆子给他出的主意是可以手把手地教贺芸,但骆宇就是太正人君子,坚决不肯伺机占贺芸的便宜。 贺芸学着骆宇的样子,拿手指在纸上比划了两下也没找准鱼嘴的位子,看得骆宇不得不用笔尖帮她示意了一下。 “原来是这里!”贺芸高兴地眯眯眼,赶紧又看了一眼骆宇的鱼嘴样子,提笔照着描了一个歪嘴。 “好像歪了!”贺芸丧气地说。 “别有特色!”骆宇依旧盲夸。 贺芸被夸的不好意思,稍稍低头,低声问:“接下来画什么?” “鱼尾!”骆宇的笔锋下移,指着鱼尾的地方,“这里需要压笔,提扫。” “啊?”贺芸诧异地看向骆宇,“你说的我都不懂……” “就像这样,先将笔锋压下,然后慢慢往后扫,边扫笔尖边提起,这样扫出来的鱼尾既清晰又顺畅!”骆宇一面说着一面给贺芸做示范。 贺芸觉得这个动作有些高难度,不敢轻易下笔,提着笔在一旁试了好几下,才慢慢移到画上去,结果落笔太重,提起太快,好好的鱼尾扫成了断尾。 “完了,一条死鱼!”贺芸盯着自己画出来的鱼道。 “我帮你!”骆宇丢下自己的笔,从贺芸手里接过笔,在贺芸画的鱼上又描了几下,一条丑八怪瞬间又有了几分灵气。 “厉害厉害,你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啊!”贺芸在一旁赞叹不已,“这纸鸢回头我得好好收起来!” “好啊,那让豆子收起来,我们重画一副。”骆宇对贺芸可谓是千依百顺。 “不用!”贺芸拿起桌上的纸鸢,“就放这个,我们自己画的纸鸢自己放飞,然后再把它收回来藏着!” 虽然贺芸喜欢看骆宇画画,倒还记得他身上有伤,舍不得太累着他。 “走吧,我们去把这个纸鸢放起来,就能安心喝茶了!”贺芸举着手里的纸鸢朝骆宇示意。 一刻钟后,贺芸和骆宇安静地坐在亭子里吃茶,亭子外的天空上有一只画着两只鱼的纸鸢在空中左右移动。 “真舒服!”贺芸放下茶碗,畅快地伸了一个懒腰,“今儿说是我陪你,其实是你陪我玩了一天,不如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你想听曲还是讲书?我们可以到外面去喝茶!” 经这一天,贺芸自然能看出骆宇是在想办法让自己陪他,骆宇正如她所想的那般有君子之范,贺芸便觉得自己倒不如主动些,多花些时间陪陪骆宇。 记忆里的骆宇喜欢听说书,听江南小调,贺芸便主动提了明日的行程。 但这话听着骆宇耳朵里却不对了,在他以为,是自己今日的行动有成效了,所以贺芸才会主动想要和自己一起出去玩,根本就不管明日玩什么,只管点头,“哪里都行!” 就差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 贺芸习惯了骆宇对自己的无条件迁就,也没再问,便说:“那就我来安排吧,今天玩太久,你肯定累了,咱们收了纸鸢,早些回去休息。” 骆宇点头,跟着起身,到亭子外吩咐豆子和白河收纸鸢。 等贺芸将骆宇送回去,再拿着纸鸢回自己的小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头顶的太阳快要落到院墙下了。 “你歇着去吧。”贺芸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河说着,自己拿了纸鸢进屋,动作小心地将纸鸢摊放在书桌上,又盯着纸鸢上的两条鱼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画的略丑,丑的贺芸又嫌弃又忍不住笑。 看了一会儿,贺芸将纸鸢双手举起,打算在屋子里找个地方挂起来,转了半圈,便愣在了桌边。 “你……你怎么来了?”贺芸举着手里的纸鸢问。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的男人 【贺芸踮着脚,贴在翟瑾言胸前,又得意又羞涩,满脸的自信,打在屋里看到翟瑾言的那一刻,贺芸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属于自己的了!】 —————————— 贺芸诧异地看着沉脸坐在榻边的翟瑾言。 是谁说他不能随意出金,这才一天功夫,人就出来了! 翟瑾言面色黑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忍不住跑来了,还巴巴地坐在这等了许久,结果人回来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屋里多了一人,反倒是盯着两只鱼看得津津有味。 不用想,翟瑾言也知道那两条鱼哪来的,心里更是腾起一股无名火,当贺芸瞪大眼睛盯着他时,他更加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便起了身,打算就此离去。 “站住!”贺芸见他要走,赶紧呵斥一声,丢下手里的纸鸢绕出书桌上前抓住翟瑾言的胳膊。 “来都来了,招呼也不打就走?”贺芸扬起下巴,不依不饶地看向翟瑾言。 贺芸的心里乐开了花,冷了许久,才盼到这日,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走了! 翟瑾言停下脚步,扫了一眼贺芸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心里的怒火顿时去了大半,却还是没好气地说:“怕你过得不如意,来瞧瞧,见你挺好的。” “哪好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好了?”贺芸拽着翟瑾言的胳膊,将人拉到与自己面对面,“又被人绑架,又被人追杀,如今连家都回不去,怎么能好?” 贺芸说的极其可怜,而且大多都是事实,惹得翟瑾言的心又软了几分,低声道:“伤着没?” 贺芸立马作委屈状,“伤的可严重了,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别装可怜!”翟瑾言厉声打断她,“你有没有受伤本王不知道?” 贺芸瘪嘴,白了翟瑾言一眼,小声逼逼:“知道还问!” 翟瑾言哑口无言。 贺芸继续小声念叨:“你倒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还是看着我被人欺负吗?” 翟瑾言心里也懊恼,自己若是早点出手,也不可能让大皇子的人得手,但这也不全是自己的错。 “原是你先说日后各自安好的。” 贺芸抬头,怒气不减,“我说你便信?那我还说要嫁给你呢?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翟瑾言的目光盯在贺芸的身上,赤裸又急切,忽而手上一动,手反扣在贺芸的手腕上,将人往自己面前拽了一点,“你既招惹了我,又何故要去与别人亲近!” 贺芸扶着翟瑾言的胳膊,仰起头,满脸的得意,“你吃醋了?” 翟瑾言不答应也不否认。 他没出金的时候还不确定,但在贺芸屋子里等着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满心里都是想着她跟骆宇一起如何开心,心里酸的难受。 贺芸便笑得更得意了,拽着翟瑾言的胳膊,踮起脚尖,毫无防备地照着翟瑾言的嘴角盖了一个章,盖完还得意地说:“我就是招惹你了,怎么了?” 贺芸踮着脚,贴在翟瑾言胸前,又得意又羞涩,满脸的自信,打在屋里看到翟瑾言的那一刻,贺芸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属于自己的了! 翟瑾言愣了一下,当真没有想到贺芸会直接这样扑上来,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方才的吻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品位到,既如此,必须着补回来,所以二话不说,先低了头,轻咬住眼前得意的人。 贺芸一直等着这一天,短暂诧异之后,便主动迎合了上去。 一吻结束,两人都还有点懵,似乎一切都顺其自然,却又有些出乎意料。 “今天跟我回金!”翟瑾言拉着贺芸道。 “回金做什么?”贺芸明知故问。 “你不是要我娶你吗?”翟瑾言忽然间有了极好的耐性。 贺芸眨巴眨巴眼,“现在到时候了?” “早该到时候了。”翟瑾言轻声答,暗嘲自己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决。 贺芸将头一低,埋头在翟瑾言的怀里偷笑,笑够了,复又支起身子,将搂着自己的翟瑾言推开一些,带着脸上的红晕说:“我跟你说个事,我爹娘要把我许给骆家,连婚房都替我准备好了。” “不许嫁!”翟瑾言伸手,复又将人拽回来,生怕眼前的人立马又离开了。 “你先别拽我!”贺芸连忙推辞,“我又没打算嫁,我是说我爹娘,父母命、媒妁言,我拦得住么?” “我会上门提亲。”翟瑾言说。 贺芸瞥了一眼翟瑾言,挑眉道:“王爷,您是不知道您自己在金中的名声有多差么?上门提亲?你觉得我爹娘会答应?” 若是一般人家,即便是不喜欢战王,但看在战王的地位上,也多少会同意把女儿嫁过去的,但是贺远归夫妇,贺芸认为他们一定不会同意,否则又怎么会明知道自己想嫁给战王还刻意给自己和骆宇制造机会呢?还悄悄准备婚房,只差没把自己绑去拜堂了。 “那可由不得他们!”翟瑾言又有了几分战王该有的气魄。 贺芸顿时抿嘴,“你想干嘛!那可是我爹娘!” 翟瑾言看着她护人的神情又想笑又失落,自己在她心里不是排第一个。 “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翟瑾言搂着贺芸不放。 贺芸又想挣扎出来,“现在还不行,骆宇哥的手伤还没好。” “带他一起回金!”翟瑾言严肃地说。 “那也不能现在就走,我答应了他明天请他听说书。”贺芸说着挑了挑眉,“说到就要做到!” 翟瑾言瞬间垂了眉,很不爽地盯着贺芸。 贺芸抬手,用手指按在翟瑾言的眉尾上帮他提了提眉,浅叹一口气说:“虽然我挺乐意看你吃醋的,但骆宇哥也算是我的亲人,何况他还是因我而伤,我若就这样走了,那叫见色忘义!” 翟瑾言突然间对“见色忘义”这个词有了好感。 “那就请他听完说书就回金。”翟瑾言看着贺芸道,“我留下来同你们一起走。” 临了,又怕贺芸再说其他,赶紧加上一句:“你再多说,我就现在带你走!” 贺芸赶紧抿紧嘴唇,朝着翟瑾言点了点头。 于是,战王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骆家钱庄住了下来,当天的晚餐上,因着多了这么一个人,整个氛围变得不寻常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亲民的战王 【骆宇:芸儿……】 【翟瑾言:芸儿?以后改了,叫贺芸,或者叫王妃!】 —————————— 贺芸没事先通知其他人,直接就带了翟瑾言去餐厅,不大的圆桌上,骆宇、帕夏、白龙、魏笙已经依次坐好,甚至相谈甚欢,见了来人,顿时禁声,各个脸上的神情还都不一样。 如果有人能够听清这些人的心声,沉默的他们也是一出好戏。 “到底还是来了!”帕夏先笑着打破屋子里的沉默,乐呵呵地示意了一个眼神,“坐。” 翟瑾言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帕夏身旁坐下,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骆宇。 骆宇早在看见翟瑾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心慌了,这会儿被翟瑾言盯着,越发紧张,赶紧起了身,托着伤残的胳膊朝着翟瑾言躬身一拜,“学生拜见王爷!” 骆宇是阁学院的学子,见朝臣可以“学生”自称。 屋子里的其他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是需要他们叩拜的,于是纷纷跪了一地,瞬时间,就只剩下帕夏和贺芸还站着。 贺芸拿手指在翟瑾言的背上轻戳了一下,翟瑾言立马神色自然地道:“都起来吧,同本王一起用膳,不用拘着。” “对,别拘着,其实王爷人很随和的。”贺芸赶紧附和,随即挨着翟瑾言坐下,“我故意不告诉你们,就是想让你们体会一下王爷的亲民。” 众人纷纷起身,该坐的坐,该站的站,但谁也没有把贺芸的瞎话当真。 战王亲民?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即便是笑话,这些人现在也不敢笑。 白龙是江湖人,不拘礼节,行完礼立马便坐了下来,魏笙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资格坐下来吃饭,不过被贺芸送了一个眼神之后立马坐了下来。 骆宇也有些迟疑,但他到底是骆家钱庄的主人,战王地位再高,断没有让主人站着的道理,所以,他也慢慢坐了下来,但是坐的极其不安,所以侧身看向贺芸。 “芸儿,王爷……” 骆宇刚开口,就被翟瑾言皱着眉头打断了。 “芸儿?”翟瑾言瞥了一眼骆宇,然后极其认真地说:“以后改了,叫贺芸,或者……” 翟瑾言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贺芸,一脸正色地说:“叫王妃。” 魏笙因为太胖,险些从圆木凳上摔下去,好在旁边的帕夏好心扶了他一把。 “吃饭吧,我饿了。”贺芸懒得去看大家的反应,率先提了筷子,挑着面前的菜夹了一筷子放到翟瑾言的餐碟里。 翟瑾言提了筷,于是刚才那个吓死人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贺芸瞥到翟瑾言提筷,暗舒了一口气,食不言寝不语的战王,这下应该会老实一会儿了。 贺芸起身,为骆宇盛了一碗汤,花生猪脚汤,吃哪补哪,对骆宇的胳膊恢复有好处。 “骆宇哥喝汤!”贺芸将汤碗放到骆宇的手边,并且心细地为他摆好调羹的位子,骆宇用左手喝汤。 骆宇没敢动,静静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盯着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看了一会儿,又神态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翟瑾言心里清楚,贺芸不过是帮帮忙,可就是抑制不住心里吃味。 若是以前,翟瑾言管不上也不会管,可现在自己都承认贺芸是自己的王妃了,看她给别人盛汤,心里酸的很。 酸归酸,翟瑾言并未发作出来,他有自己该有的气度以及对贺芸的信任。 骆宇见翟瑾言将目光移开,心里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竟生出几分失落,乖乖低头喝汤。 翟瑾言却在众人终于静心吃饭后,亲自动手为贺芸盛了一碗汤,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众人又吃了一大惊。 晚饭结束,翟瑾言同贺云一起起身离开,众人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芸儿!”站在人群后面的骆宇忽然喊了一声,叫住贺芸。 翟瑾言当下眉头紧皱,同贺芸一起转身看过去。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骆宇突然间从容了不少,浅笑着对贺芸道:“我找你有些事,你送我回去吧。” “好啊。”贺芸毫不犹豫地答应,完全没给身旁的人替她拒绝的机会,便上前几步,到了骆宇身旁,“走吧。” 骆宇温润地点点头,与贺芸并肩出餐厅,经过战王面前时还浅浅躬身拜了一拜,复又脚步利落地邀了贺芸一同离开。 翟瑾言孤零零地留在院子中央,四周的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哈哈哈……”一串猖狂的笑声打破了餐厅里的寂静,随即帕夏步伐洒脱地上前拍了拍翟瑾言的肩膀,幸灾乐祸道:“要我送你回去么?” 翟瑾言白了他一眼,自己抬脚离开,帕夏留在原地又笑了几声,才快步跟上去。 等翟瑾言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餐厅门口,众人才敢松懈,纷纷退回桌边坐下。 “豆子,你家公子方才喝酒了吗?怎么突然间那么大胆?”魏笙喘着气看向已经吓呆的豆子。 “我……”豆子回过神,慌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苦恼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我也不知道啊,这要是得罪了战王怎么办啊,我是不是应该连夜带着我家公子跑路啊?” “你能跑到哪?”白龙气定神闲地提醒道。 豆子想了一下战王的势力,顿时无力地蹲到了地上,“我的公子啊,您这是为啥想不开啊。” “是挺想不开的!”魏笙还在一旁添乱,“跟战王抢女人,那小子可真有胆!” 豆子听完,愈发想哭,一扭头,瞧见白河站在旁边,忙问:“你怎么还在这?” “不然我能去哪。”白河无奈地说,“跟去听你家公子和我家爷的墙角还是先回院子里守着战王?” 豆子想了想,自觉闭嘴。 魏笙歇够了,气也顺了,站起身道:“虽然我挺看好骆公子方才的气魄,但……自求多福吧。” “嗯,自求多福。”白龙附和着起身,同魏笙一起离开。 豆子将头往腿间一埋,当真开始为自家公子祈福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对她好 【帕夏:其实,除了贺家的事,她这人一向是记恩不记仇,你若是愿意全心对她好,不难俘获真心。】 【翟瑾言:我既选择来,必然是认真的。】 —————————— “你不是不来么?” “不怕宫里那位知道? “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真不亏我天天给你传消息。” …… …… 帕夏一连说了好几句,翟瑾言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帕夏丝毫不恼,甚至还有些高兴,笑着道:“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反正你名声也就那样了,不差再多一个偷听墙角!” 翟瑾言总算有了反应,狠狠地瞪了一眼帕夏,反倒叫帕夏更开心起来。 “你猜,他两现在说什么呢?”帕夏坐起身子,打起万分的精神问,“你这才定下来的王妃,不会都撑不到天亮吧?” “我们素未谋面,她便嚷嚷着要嫁给我,你觉得正常么?”翟瑾言总算开了口,一本正经地看向帕夏。 帕夏愣了一晌,收去脸上的笑,认真道:“你还真担心着呢。” 翟瑾言不言语,儿女情长的事,他不愿与人说道,但自己毕竟没有经验,虽然帕夏这人看着不靠谱,好歹长自己几岁,也有妻儿,总能比自己知道的多。 帕夏见翟瑾言不再言语,抿嘴道:“显然不正常。” 是回答翟瑾言的问题。 翟瑾言眨了眨眼,轻叹一声,丝毫没了往日的冷酷和霸道,“原本我应该最厌烦这种人的,可偏偏还是着了她的道。” 帕夏垂眸,深吸了一口气,他认识翟瑾言多年了,也多少知道一些翟瑾言的事,能够理解他愿意再次相信别人,敞开胸怀接纳贺芸需要多大的勇气。 “那你也是甘之如饴啊。”帕夏笑着看向翟瑾言,“其实,除了贺家的事,她这人一向是记恩不记仇,你若是愿意全心对她好,不难俘获真心。” 翟瑾言笑了一下,淡的似有似无,“我既选择来,必然是认真的。” 帕夏抿嘴,没有回答,他是了解翟瑾言的,知晓他一贯如此,一旦开始必定倾尽全力。心里倒是不由得为贺芸担心起来,小丫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怕是得假戏真做了,呵呵,有趣,有趣! - 另一边,贺芸一路陪着骆宇回了他的小院子,到了屋门口,骆宇停了脚步。 “你明日一早就回去吧。”骆宇看着贺芸道,“王爷如今监国,不宜在外留太久。”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骆宇,顿时笑了起来,“那你不留我了?” 骆宇笑着摇头,“不留了,看着你,徒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来。” 贺芸低头偷笑。 “我原担心你是一时糊涂,毕竟战王怎么看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可今日在饭桌上见过后,忽然就释然了,看得出来,战王肯为你用心。”骆宇说的语重心长。 贺芸点点头,既是赞同骆宇的话,又是肯定自己。 为了能够勾搭上战王,自己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如果说恋爱三十六计,那么自己肯定是每一计都用上了,如此难道还不足以叫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吗? 寒山石也有捂暖的那一天! “两情相悦是最好的归宿,我不能为着自己的一点执念让你左右为难,这样,我这个哥哥也当的太没用了,听我的,明日一早,你便跟他回金吧,我这边人多,就不同你们一起出发,稍晚些回金。”骆宇轻声说。 “那我还答应了明天同你一起去听说书呢。”贺芸小声说,“你不必为了他委屈自己,他清楚自己的处境,若实在不方便,他会回去的。” “可他愿意冒风险留下来陪你不正表明了心意吗?”骆宇又说,“再说了,你难道打算回金后就不理我了?连一起听书的机会都没了?” “自然不会!”贺芸赶紧说。 贺芸先前见骆宇放不下,有想过日后避着骆宇,毕竟不喜欢人却又吊着人的事自己做不出来,但如今瞧骆宇准备放手,她也跟着释然。 骆宇望着贺芸的笑脸,没忍住,抬手在她额间轻弹了一下,温声道:“自从知道你是女孩子后我就没这样欺负你了,此后,我便只是你的兄长。” “你若真心喜欢战王,便随他去吧,长辈那边,我会去解释。” “那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赖我,要请罪也该我去请罪!”贺芸挺直腰身道。 “兄长面前,轮不到你展本事!”骆宇说着伸手推了推贺芸的肩膀,“行了,去吧,你在我这待久了我担心战王多想。” 骆宇说完低头笑了一声,“刚才叫住你耗了我好大的勇气,其实我内心对战王还是很恐惧的。” “嘿嘿,没事,我回去给他吹吹耳边风!”贺芸得意地笑笑,又嘱咐骆宇好好养病,便一蹦一蹦地离开了骆宇的院子,结果刚出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贺芸愣了一下,然后小跑着冲上去将人环腰抱住。 “等我?”贺芸仰起脸朝翟瑾言道。 “嗯,怕你天黑看不清路。”翟瑾言答得极其自然,伸手拉住贺芸的手,“走吧。” 贺芸任其牵着自己,边走边说:“吃醋就是吃醋,装什么大度啊!其实,你说你吃醋,我更高兴。” 翟瑾言稍稍用力握了一下贺芸的手,“知道我吃醋还不早点出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贺芸快走一步,贴到翟瑾言身侧,“明日我们一早就回金吧。” “嗯?”翟瑾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贺芸。 贺芸便将骆宇的话简要转述了一遍,“骆宇哥深明大义,顾着你的身份和责任,特意劝我早些与你回金。” 翟瑾言浅浅点头,“嗯,算我承他的情。” “走吧。”翟瑾言再次握紧贺芸的手,却换了一个方向。 “唉,我的院子在这边!”贺芸连忙给他纠正。 “以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回金!”翟瑾言走在前头说。 贺芸笑了笑,顺从地跟上他的步伐。 - 战王府的马车时刻在外面候着,翟瑾言说带贺芸走,立马就带了她离开,没带走任何行李,甚至连白河都没带上。 临睡前,豆子小跑着给骆宇送上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瑾字。 敢将“瑾”字刻在玉牌上的,只有战王。 “贺姑娘同战王已经启程回金,这是战王让人送来的,说是此番承了公子的情,以此为谢礼,日后可求一事。”豆子举着手里的托盘对骆宇道。 骆宇盯着托盘里的玉牌看了许久,伸手捡了起来,低声道:“难得他竟能为着芸儿有这份心,我也便放心了。” 第一百八十章 规矩 【贺芸:都说皇家规矩森严,我若是太不守规矩,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 【翟瑾言:你是王妃,王府内院都是你说了算,她们都得按着你的规矩办事!】 —————————— 贺芸上马车没多久便被摇晃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刚坐起,便有人推门而入,涌进来五六个穿着鲜丽的丫头,手里托着水盆、衣服等物,在床前跪了一地。 “给王妃请安,奴婢们伺候王妃更衣。” 贺芸半坐在床边,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战王府。 “王爷呢?”贺芸轻声问,不敢轻易从床上下来,从未有过这么多人伺候自己。 “王爷进宫议事去了,要过了辰正才回府。”领头的丫鬟衣服与旁人不同,想必地位也要高一些,基本都是她在答贺芸的话。 “哦。”贺芸浅浅点头,依旧没动。 那领头丫鬟看了一眼贺芸,起身,走到贺芸跟前屈膝道:“奴婢碧珠,是王爷安排来伺候王妃的,奴婢们先伺候王妃更衣洗漱。” 碧珠说着将手伸到贺芸跟前,没有冒然触碰贺芸。 贺芸迟疑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过去,扶着她准备下床,立马另有丫鬟过来给她穿上鞋,紧接着是衣服。 平日里这些都是红玉伺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贺芸也习惯自己动手,这猛然间被一群人包围着“上下其手”,贺芸顿感浑身不舒服,这时候竟是体会到了几分贵族与平民的区别。 梳洗的物件都十分的精致,胭脂水粉更是多彩多样,贺芸细细瞥了一眼,大多认不出来,不好冒然开口,索性闭着眼任由丫鬟们折腾去。 待睁开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端详了一番,好看是好看的,但总有些不适应,这妆容称得上王妃之位,可自己看着有些别扭,顶着这样的妆容自己都不好意思大咧咧地走路。 贺芸用眼角扫了一眼周围的丫鬟,端着双手,慢慢地从内室走出来,走到外厅站定,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故此回头看了一眼碧珠。 碧珠赶紧上前说:“前面传来消息,王爷已经出宫了,王妃您是等王爷一同用早膳还是自己先用?” 贺芸瞥了她一眼,暗想:你跟我说王爷已经在路上了难道不是叫我等着王爷吗? “那就等王爷一起吧。”贺芸轻声说。 “那奴婢扶您歇会儿。”碧珠忙说。 贺芸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椅子,眉头皱得老高,自己一大早爬起来啥也没干就要歇着? “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贺芸开口,“我四处看看。” “是!”碧珠答应着,又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王妃要去园子里,赶紧取件披风来。” 那丫鬟答应着就走,不一会儿就取了一件新披风来交给碧珠。 “这都四月天了,用不上披风吧?”贺芸盯着碧珠手里的披风道。 碧珠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春捂秋冻,晨气偏寒,王妃还是小心些的好。” 人家一片好意,贺芸也没好意思再拒绝,浅浅点头,任由她为自己披上披风,准备出门,才刚抬脚,一旁的碧珠又伸了手上来。 贺芸看了一眼,默默将自己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径直出了门。 身后的碧珠一愣,赶紧将手收回,握拳贴在腰间,躬身跟上贺芸。 贺芸对园林景致并不感兴趣,只是想出来走走,打发下时间,所以不等人指路,随性地看到哪条走哪条,碧珠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到了特别的地方就为贺芸介绍一嘴。贺芸大多时候就是抬头扫一眼,浅浅点个头,便作罢。 走了没多久,另有丫鬟小跑着过来道:“王爷回府了,正在更衣,请王妃过去。” 贺芸轻舒一口气,总算回来一个能跟自己好好说话的人了,不由得走路的步子都快了几分,而这几分,落在丫鬟们眼里又成了另一番说辞: 你看咱们王妃,可真是挂念王爷,听说王爷回府,走路都快了许多呢! 早膳安排在翟瑾言的院子里,贺芸到膳厅的时候翟瑾言还在更衣,她又坐着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外面传“王爷到”,贺芸这才起身,走到门口,立马就看到了一身便装的翟瑾言。 真帅!贺芸花痴地想。 翟瑾言也远远地就看到了贺芸,还是第一次见贺芸如此装扮,既意外又新鲜,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贺芸跟前,朝着她伸了一只手,“不饿么?怎么不先吃?” 贺芸违心地道:“想等你一起。” “下次别等了,醒了就先吃。”翟瑾言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挺美的,拉了贺芸到桌边坐下。 餐桌不大,小小的四方桌,贺芸和翟瑾言面向而坐,左侧是屏风,右侧则空出来给丫鬟们上菜、布菜。 贺芸扫了一眼菜品,倒还算亲民,贺芸刚要动筷,立在旁边的碧珠便先一步帮贺芸夹了菜放到餐碟里,贺芸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转向自己的餐碟。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伺候。”翟瑾言忽然开口道。 丫鬟们答了一声,便赶紧退出去。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自己夹了一些菜放到贺芸的碟子里,温声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说。” 贺芸抿抿嘴,低声道:“她们都是按着规矩办事,也没差错。” “呵呵……”翟瑾言笑了起来,“你几时守过规矩?” “总也是有的,”贺芸不满地道,又悄悄侧头看了一眼厅外,压低声音道:“都说皇家规矩森严,我若是太不守规矩,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 翟瑾言看着贺芸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想笑,又为贺芸夹了些菜,温声道:“你是王妃,王府内院都是你说了算,她们都得按着你的规矩办事!” “我想怎么走路就怎么走路?我想不穿披风就不穿披风?”贺芸又问。 翟瑾言微微拧眉,低声道:“不能冻着。” “哪里就冻着了!”贺芸努嘴撒娇道,“这都四月天了,我又不是娇弱的深闺小姐,哪就那么容易受寒,你都不知道,我早上逛个园子逛出一身的细汗。” 翟瑾言看着贺芸低声抱怨的样子,再一次浅笑,忍不住哄着:“以后让她们听你的。” 翟谨言浅浅垂眸,越发觉得自己的一时冲动挺有意义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强抢民女 【贺芸:您的王爷风范呢?皇家颜面都不要了吗?堂堂王爷竟然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 【翟瑾言:原是你说的,本王在金中的名声已经差到极致,本王想想,倒也不多这一笔!】 —————————— 二人用完早膳,翟瑾言才再次唤丫鬟们进来伺候,二人又歇了一会儿,门口有太监禀告:“王爷,准备妥当了。” “嗯。”翟瑾言听了立马起身,看向贺芸道:“我去办点事,你在府中等我。” “去做什么?”贺芸顺嘴就问了出来。 翟瑾言迟疑了一下道:“去贺家提亲。” 捧着茶碗的贺芸直接手颤了一下,扭头看向翟瑾言。 “我人都在你府上了,你才去我家提亲?”贺芸说。 翟瑾言笑着说:“原本是想按规矩办的,倒是你提醒了我,放任你先回去,你爹娘未必会同意,既如此,我先将你带回来,再去见你爹娘。” 贺芸瘪嘴,起身站到翟瑾言面前道,“王爷,您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强抢民女’啊?您现在这作派,离这也差不离了。” “抢了又如何?”翟瑾言倒是不以为耻,“我更愿意与你爹娘好生商量,但他们若是实在不同意,我也只能强抢了!” 贺芸憋笑,“您的王爷风范呢?皇家颜面都不要了吗?堂堂王爷竟然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 翟瑾言微微低头,凑到贺芸耳边说:“原是你说的,本王在金中的名声已经差到极致,本王想想,倒也不多这一笔!” 贺芸羞愤地红了脸。 翟瑾言却仰头出了院子,只不过还没走远,就迎面撞上另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跑得快,险些撞上翟瑾言,吓得他赶紧战战兢兢地缩在了一边。 “禀王爷,贺家老爷、夫人上门来了,要见王妃!”小太监说着还壮着胆子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目送翟瑾言的贺芸。 贺芸一听,顿时乐了,笑着道:“得,用不着王爷上门了!” 翟瑾言回过身看着贺芸,脸上的神情并不舒坦。 翟瑾言原本打算自己亲自上门,以礼相待,以表诚意,博贺远归夫妇几分好感,却没想到贺远归夫妇来得如此之快,快的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去见他们。”翟瑾言沉下脸道。 “不用我陪着吗?”贺芸笑道。 “你就在这里。”翟瑾言扫了一眼贺芸,赶紧带着人离开。 贺芸勾着脖子看他走远了,才转身朝着碧珠招招手,将人叫到自己身边,“你陪我过去看看。” “这……”碧珠为难的看向贺芸,“王爷说要您就在这……” 贺芸一挑眉,“王爷也说内院都听我的啊,难道这不是王府内院?” 碧珠无言以对,低头道:“奴婢给您带路。” 贺芸眯眼笑笑,赶紧跟着碧珠去追赶翟瑾言。 - 因着贺芸在金中小有名气,再加之她先前对翟瑾言又有救命之恩,战王府上下对贺芸一夜之间成为王妃的接受度极其高,听说来人是王妃的爹娘,赶紧客客气气地将人迎进了府,而且好茶好态度地招待着,这倒是叫原本一脸怒气跑来要人的贺远归夫妇失了一半的气势。 “战王到。”小太监抢在翟瑾言进厅之前通报了一声,屋子里等着的二人便赶紧起了身。 质问归质问,小百姓见战王的礼节可不敢少。 “见过王爷。” 翟瑾言驻足看了一眼二人,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自己的态度。 贺芸是他唯一一个亲近的百姓,平日里他恶名远扬,从不用跟普通百姓直接打交道,可眼前这二人是贺芸的爹娘,翟瑾言有心想要表现得亲近些,但似乎有些困难。 “坐吧。”翟瑾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和气,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效果。 贺远归夫妇戒备地看了翟瑾言一眼,又互视一眼,并未坐下。 贺远归得了夫人的眼神指示,上前一拜道:“王爷,草民听说小女现在府上,特来接回。” “贺芸如今是本王的王妃,理应住在王府。”翟瑾言抬头看向贺远归,又担心自己的语气太重,便说:“本王原本打算今日登门提亲的。” “王爷厚爱,但小女自幼当男子养,性格霸道,举止跋扈,难担王妃之位,还请王爷收回成命。”贺远归说。 躲在侧厅偷听的贺芸龇牙暗叹:亲爹果然无时无刻都在黑我啊,一点脸面都不给我留么? “本王认为她极好!”翟瑾言认真道。 贺远归诧异地看向战王,又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贺夫人。 贺夫人暗自鄙视了一眼贺远归,伸手将他拽回,自己上前一步道:“王爷有所不知,小女已与骆家钱庄的小公子有婚约,如今二人年岁已至,该如期完婚了。” “骆宇已经答应取消婚约了。”翟瑾言直截了当地说。 贺夫人挺直腰身,不卑不亢地说:“他答应了没用,父母命,媒妁言,儿女的婚事,我们做长辈的说了算,民妇已与骆家商议好了婚期,必须接她回去完婚。” 贺芸抬手比了一个赞,娘亲真的是太勇敢了! 翟瑾言沉默半晌,看着贺夫人的气魄,他大概知道贺芸的胆量是遗传谁了。 “本王若是不许呢?”翟瑾言抬眸看向贺夫人。 翟瑾言一向冷漠惯了,大多时候眼神都冷的下人,这冷不丁地抬头,神情自然好不到哪去,贺夫人再大胆,也看得心惊。 “王爷若是不许,民妇便去官衙相告,即便是战王,也断没有理由强抢民女!若是官衙也行不通,民妇便一头撞死在你这殿前,民妇不信,芸儿会心甘情愿同弑母仇人在一起!”贺夫人说的义愤填膺。 “夫人!”贺远归显然也没想到贺夫人会有如此豪情,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了贺夫人的胳膊,生怕她当真就去撞了墙。 “本王保证,日后会对贺芸好,夫人也不肯成全吗?”翟瑾言低声问。 贺夫人直接抬手,自头上取下一根发簪抵到自己脖子前,“芸儿尚且年幼,看不长远,王爷请我成全倒不如成全了我,放了我儿!” 躲在侧殿的贺芸看到这便藏不住了,赶紧蹿了出来,几步跑到贺夫人跟前,喊道:“娘,您做什么傻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全 【贺夫人:谢王爷成全。】 【翟瑾言哑口无言,至始至终,哪有他选择的权利。】 —————————— 贺夫人看了一眼贺芸,赶紧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脸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是在附近偷看呢,走吧,跟娘回去!” 贺芸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是上了当。 坐着的翟瑾言更是诧异,即便是他,也被贺夫人的举动吓到了,却没想到贺夫人只是为了骗贺芸出来。 贺远归也赶紧上前帮忙拉住贺芸,低声呵斥道:“瞧把你娘吓得,还不赶紧随我们回去,在这胡闹什么!” 贺芸哭笑不得,“爹,娘,我就是喜欢战王,你们就同意吧。” 翟瑾言也起了身,走到贺芸身旁道:“贺老爷、贺夫人,本王诚心要娶贺芸,还请二位成全!” 贺夫人扫了一眼翟瑾言,神色认真地看向贺芸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贺芸看出了贺夫人的认真,可是她真的想留下来,“娘~” 以往贺芸撒娇,贺夫人基本都百依百顺,这回贺芸才刚开口,贺夫人便猛地又抬头将发簪抵回脖子上,而且直接用了力,发簪顶上渗出了血珠。 “娘!”贺芸大吃一惊,赶紧要去夺,贺夫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你跟不跟我走?”贺夫人直愣愣地盯着贺芸道,握着发簪的手,经络凸起,似乎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上前给你娘赔不是!”贺远归训了贺芸一嘴,复又紧张地看向贺夫人,“夫人,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自己。” “你让芸儿跟我回去!”贺夫人十分坚持。 贺远归赶紧转头看向贺芸:“愣着干嘛,赶紧答应啊!” “娘,我回,我这就跟您回去!”贺芸赶紧妥协。 “那你过来!”贺夫人道。 贺芸点点头,抬脚朝贺夫人走去,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贺夫人的胳膊,然后将她的手压了下来。 贺夫人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点红,看得叫人心疼,贺芸赶紧掏了帕子为她擦干净。 贺夫人一把拽住贺芸的手道:“你别想着劝好我再离开,我可告诉你,我若是想寻死,多的是方法!” 贺芸无奈地看了一眼贺夫人,好声说:“你放心,我跟您回去,都听您的,行吧?” “那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贺夫人紧紧拽住贺芸的手,就欲离开,转身的时候注意到翟瑾言,还不忘停下动作,朝着翟瑾言屈膝一礼,“谢王爷成全。” 翟瑾言哑口无言,至始至终,哪有他选择的权利。 贺芸无语地瞥了一眼贺夫人,又心疼地看了一眼翟瑾言,朝他眨了眨眼。 翟瑾言等贺夫人转身后,才朝着贺芸点了点头。 待贺家的人离开了前厅,战王府顿时安静的出奇,下人们都只敢小心翼翼地偷看翟瑾言。 翟瑾言依旧立在原地,眸光暗垂。 所以,本王就不该让她跟出来。 “来人!”翟瑾言喊。 赶紧有人凑到跟前听命。 “派人去贺家门口守着,有王妃的任何消息都回来告诉本王!”翟瑾言吩咐。 - 贺芸跟着爹娘上了马车,立马就被贺远归嫌弃地赶到了车角落里。 “瞧瞧你,一点都不叫人省心,害得你娘受伤!”贺远归一面训斥贺芸,一面小心翼翼地给贺夫人处理伤口。 贺芸弱小又可怜地缩在车角落里,一声都不敢吭。 没办法,谁叫自己在这个家毫无地位呢? 马车直接到贺府,贺芸下车后说:“我现在已经被赶出贺家了,不住这里!” “谁赶你?”贺远归提起嗓音道,“我会把那些人的话放心里?赶紧回自己屋里换身衣裳再来给你娘赔罪!” 弱小又无助的贺芸再次屈服,浅浅点头,乖乖朝着自己以前的院子走去。 待贺芸走远,一直虚弱地靠在贺远归肩头的贺夫人站直了腰身,朝着贺芸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得意地笑了笑。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贺夫人得意地说着,回头朝贺远归挑了挑眉。 贺远归立马狗腿地凑上前,“夫人英明!” 贺夫人轻哼一声,依在贺远归怀里慢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们,一时糊涂,一个谎言害了芸儿一辈子,她若从小就是女儿家,可能就安安稳稳地嫁去骆家了,哪里又会认识战王这样的人物!”贺夫人感叹道。 “都是我思虑不周。”贺远归赶紧道歉,事到如今,他也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 “战王口口声声说真心待我芸儿,可是帝王恩宠,哪有定日,今日是这般,明日就不知是哪样了,我宁可芸儿嫁一普通百姓,也不愿她为了一时的冲动而葬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贺夫人又说。 “不会的,她这不是回来了么。”贺远归安慰道。 “嗯。”贺夫人点头,“晚些时候我便与骆家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选一个最近的日子将二人的婚事办了。” “两个孩子一起长大,脾气性格都合得来,宇哥儿也中意我家芸儿,即便芸儿一时想不开,待到一块过日子,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过到一块去了。” 贺远归只在一旁点头。 - 贺芸回了自己以前的小院,红玉、小莲蓬和白河都在,贺芸瞥了一眼白河,不用想,就是他给二老带的信。 贺芸到没责备白河,进屋换下身上压抑自己个性的衣裳,立即又出门寻贺夫人去。 虽说自己的娘亲是个戏精,但她今日是真的受了伤,贺芸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去看看,顺便也探探口风,看看这事如何回旋。 贺芸到了贺夫人的小院,只见到了贺远归,贺远归严肃地道:“你娘在祠堂,你去那边找吧。” 贺芸只好又一路寻到祠堂,进去的时候瞧见贺夫人正合眼跪在祖母灵位前默念经文,于是便同往日一样,上前去了一炷香点上,朝着祖母灵位拜了拜,将香插进香炉里,然后退回贺夫人身旁跪下。 跪了半柱香不到,贺夫人起身,贺芸赶紧上前去扶。 “到外头说话,”贺夫人道,“别在里头气着你祖母了!” 贺芸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祖母牌位,赶紧扶了贺夫人出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迟疑 【贺夫人:芸儿,你同娘说个实话,你想嫁给战王,是为了护住咱家的家产吗?】 【贺芸:不是!】 【贺夫人:行了,别说谎了,我毕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眼神里的迟疑我难道看不懂?】 —————————— 贺夫人幽幽出门,自行坐下,又朝贺芸挑眉,“坐。” 贺芸知晓她是要训话,乖巧坐下。 “我找人问了日子,本月二十八就是个好日子,我思量着把你和宇哥儿的婚事办了。”贺夫人一副公事告知的口吻。 贺芸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听言停下动作去看贺夫人,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离着四月二十八还有七天而已。 贺芸拧眉一笑,“娘,是不是太突然了?也问问骆宇哥的意见。” “你骆家伯父伯母应了就行,不用问宇哥儿的意见。”贺夫人一本正经地道,“再说了,宇哥儿对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即便是说不愿意娶你,定也是被你教唆的!” “呵呵……我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贺芸厚着脸皮笑,然后赶紧起身,偎到贺夫人腿边,撒娇道:“娘,您一向疼我,为什么这次非要我嫁给不喜欢的人呢?” 贺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腿上的贺芸,手指伸了伸,又缩回了自己的袖子里,轻咳了一声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该由着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贺芸仰起头,“我就喜欢战王,此生非他不嫁!” “你敢!”贺夫人扬了扬手,“你非要气死娘是不是?信不信我打死你!或者我死给你看!” “娘~”贺芸娇娇地叫了一声,伸出双手捧住贺夫人抬起的手,“您别演戏了,我配合您一次可就够了,这会儿又没外人在,您说这话是为了气我呢还是气自己呢?” 贺夫人愣愣地看向贺芸:“你怎么知道我装的?” 贺芸嘿嘿一笑,又往贺夫人腿上趴了趴,“我可是您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还不了解您,您这般能干的人,怎么可能用生死逼迫我,充其量就是做给战王看看。” “哼,就许你小聪明!”贺夫人轻哼一声,将手从贺芸手里抽出。 贺芸便将双手放到贺夫人的腿上,仰着头说:“戏您也演了,人呢您也从王府要回来了,这里子面子您都占尽了,便松个口吧。您看看您这样闹,王爷都未曾甩脸色,足可见他真心待我的。” “那又如何?”贺夫人不屑,“他不生气我就要把女儿嫁给他?还有没有天理了!” “有,有,您就是我的天理。”贺芸赶紧哄着贺夫人。 贺夫人傲娇的神情才放下几分,看向贺芸道:“那你便听娘的,最近乖乖待在府里,准备出嫁。” “不嫁。”贺芸努嘴低声道,“我就要嫁给战王。” “他哪好了?”贺夫人不解地看向贺芸,“你日日在外头走动,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现如今他兴许是真心宠你,但是能宠你一辈子?”贺夫人语重心长地道,“等你不再年轻漂亮了,他就会去看其他人了。” “不会,他说了,只娶我一人!”贺芸反驳。 “你信吗?”贺夫人立马问。 贺芸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嗯,我信!” “你个傻丫头!”贺夫人气急败坏地那手指在贺芸的额间狠狠戳了一下,“他可是战王,当今皇上的同母亲弟弟,尚且太后还在,会许他娶你为王妃?” 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贺夫人戳疼的额间,委屈地说:“王爷承认我是王妃就行!” 贺夫人看着贺芸的样子,竟然沉默了许久。 贺芸愣了下,放下手,朝着贺夫人眨了眨眼睛道:“娘,您就答应了吧,横竖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贺夫人没有说话,伸手将在地上蹲跪了许久的贺芸拽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衣衫,才柔声道:“芸儿,你同娘说个实话,你想嫁给战王,是为了护住咱家的家产吗?” 贺芸看了一眼贺夫人,连忙摇头,“不是!贺家的家产我能护下来,我是真心……” “行了,别说谎了!”贺夫人抬手拦下贺芸的话,“我毕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眼神里的迟疑我难道看不懂?” “芸儿,我和你爹确实不愿意大府白捡咱家的便宜,但是,也用不着你为我们作这么大的牺牲!”贺夫人语重心长地道,“不就是些钱财吗?佛家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等你嫁去骆家,也是吃喝不愁,我与你爹将剩下的家产归置归置,拿来做善事,百年之前也能散尽,用不着你为了这点钱财嫁去战王府。” “娘,不是的,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个嫁给战王的。”贺芸继续解释。 贺夫人却起了身,抬手为贺芸理了理松散的发髻,浅笑着说:“我的芸儿啊,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蛋,却白白扮了十几年的男子,是爹娘对不住你,想出让你男扮女装的糊涂法子。” 贺芸也湿了眼睛,忙说:“娘,您别这样说,不管是男是女,我又没缺吃少喝的,生活的也很快乐,您和爹并没有对不起我。” “再者,战王其实并不像传言的那般可怕,他也会疼人,也会宠人,对我极好,战王府上下对我也十分的好。”贺芸还是不放弃,“兴许您现在看来,我是一时冲动,可是人生又能有几回难得冲动呢?” “当初您和爹不也是一时冲动,如今您可后悔了?” 贺夫人顿住,她自然是不曾后悔的,但贺远归同战王怎么能比。 “你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你嫁给战王!”贺夫人说着扭开头,不再给贺芸解释的机会,“离四月二十八还有几日,这几日你就留在府里,哪也不许去。” 贺夫人说完便绕开贺芸转身而去,贺芸跟着追了两步,到了门口才明白贺夫人说的“哪也不许去”是什么意思。 一向开明大度的贺夫人,竟然也会派人软禁自己的女儿! 贺芸扫了一眼立在门口的两位强壮的嬷嬷,不知道是该感叹自己的爱情路过于坎坷,还是埋怨战王在金中的名声实在太差! 第一百八十四章 委屈 【翟谨言:来看看你受委屈没。】 【贺芸:这是我家,谁能给我委屈受!】 —————————— “你们打算守我到什么时候?”贺芸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婆子。 现已经用过晚饭半个时辰了,院子里的灯早就点了起来,眼前的婆子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竟然还轮班吃饭如厕,基本是每时每刻都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贺芸当真没想到贺夫人会这么绝情,可转念一想,这可不正是贺夫人的做派,要么不做,做便做的别人抓不到一点毛病,就好似自小把自己当男子养,愣是一点风都没有透出去,若不是自己主动跳身份,大府只怕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夫人吩咐了,要奴才们寸步不离地伺候姑娘。”婆子回答。 “我要睡觉了,你难道要站在床跟前守着?”贺芸皱眉。 “姑娘若是需要,奴才们便照做,若是不喜欢,奴才们便在门口守夜。”婆子回答的十分恭敬。 “你们晚上在门口?”贺芸诧异地看向婆子。 婆子淡定道:“奴才们就睡在门口,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们。” 贺芸“呵呵”干笑两声,背身坐下,知晓贺夫人这回是动了真格,除非自己敢跟这两位婆子动手,不然很难从婆子眼皮子底下溜走。 “那你现在就出去吧,我要睡了!”贺芸回头瞥了一眼婆子,有个不相熟的人总在跟前盯着自己,贺芸浑身难受。 “那奴才伺候姑娘就寝。”婆子说着往前两步。 贺芸赶紧起身躲开,防备地看向婆子道:“不用你,叫小莲蓬或者红玉进来伺候我。” 婆子泰然一笑,慢慢退下,答了声“是”便转身走到门口,唤了红玉进来。 红玉低着头进屋,赶紧扶了贺芸道内室屏风后面更衣。 “这两位妈妈都是夫人屋里的,平日里奴婢们和她说不上什么话,如今更是搭不上言,姑娘暂且忍几日吧。”红玉低声劝着贺芸道,“没得又惹夫人生气。” “我这还不够忍?”贺芸无奈地说,“换了旁人,我早动手了!” “你刚没听见,她两还要在外头守夜呢!”贺芸生气地摔了一下手里的衣裳,“难道我还能大晚上翻墙逃了不成。” 红玉瞥一眼贺芸,低声道:“那也不是没可能。” 贺芸立马抿嘴,生气地看向红玉,“你是不是也被我娘收买了?” 红玉委屈地低头,一边伺候贺芸换衣服,一边低声说:“奴婢自小在您身边伺候,自然是向着您的,但这回,您也该想想夫人的意见。” “您嫁给骆公子难道不比去王府好吗?” 贺芸瞥了一眼红玉,低声道:“当真是夫唱妇随,你跟白河都偏帮着我娘!” “没有,奴婢不偏帮着谁,就只想爷好!”红玉连忙说。 “行了,出去吧。”贺芸伸手从红玉手里扯回自己的腰带,自己动作麻利地在腰间打了一个蝴蝶结,“我要睡了。” “爷,奴婢真的是向着您的。”红玉以为贺芸生气,赶紧追上去赔礼。 “行了,我没怪你们。”贺芸摆摆手,“这大晚上的,我啥也不能做,倒不如早些睡觉,也省得你们陪着我干熬。” 红玉垂首立在一旁看着贺芸。 贺芸却自顾自地上了床,掀开被子躺进去。 “对了,晚上天寒,叫人给两位妈妈拿床厚被子,别为着我的事,冻病了人。”贺芸嘱咐了一句才彻底躺下去。 红玉点点头,上前为贺芸掖好被角,又将屋里四处的蜡烛吹灭,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贺芸说睡就睡,合上眼睛,放空大脑,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动自己,便睁了眼睛,就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悠,惊得贺芸立马抬手劈了过去。 结果,小手落进一只大手里,然后嘴巴被人轻轻捂住。 “小声点,外面的人还在。”翟瑾言俯身附到贺芸耳边轻声道。 贺芸这才透着窗外廊子里透进来的灯光勉强辨出翟瑾言的身形。 贺芸伸手将翟瑾言盖在自己嘴上的手移开,小声说:“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我这干嘛?” 翟瑾言稍稍直起些身子,拽着贺芸的小手在自己手里把玩,“来看看你受委屈没。” 贺芸轻笑出声,作势要坐起来。 “别动,外面冷,小心着凉。”翟瑾言伸手将贺芸摁住,还又为她提了提被子,“我就陪你坐会儿便走。” 贺芸听话地躺着,低声道:“这里是我家,谁能给我委屈受。” 翟瑾言扬扬下巴,示意了一番门外。 贺芸浅笑,“那是我娘的人,我下不了手,好在她们也懂规矩,不烦我。” “你不觉得委屈就好。”翟瑾言轻声说,“听说贺家与骆家商议婚期定在四月二十八?” “嗯。”贺芸浅浅点头,“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不用。”翟瑾言摇头,重新捡起贺芸的手握在手里道,“你什么都不要做,顺着你爹娘,剩下的我来做。” “你打算做什么?”贺芸好奇地问。 翟瑾言却只是浅笑,然后弯腰,在贺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直起腰身后说:“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翟瑾言说完将贺芸的手放进被窝里,当真就只在床边坐着。 贺芸稍稍侧身,将胸前的被子抱在怀里,看着翟瑾言的侧脸,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好软好软。 有的人,就像刺猬,防备你的时候将浑身裹成刺团,根根都针对你,然而一旦打开心结,他便将所有的刺都藏在背后,生怕伤了你一分。 贺芸看了一会儿,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赶紧背身朝里面睡去。 翟瑾言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安静地坐着。 贺芸被这一闹,其实没什么困意,但为了翟瑾言能早些回去歇着,便强迫自己闭了眼,闭着闭着,便真的入了眠,至于翟瑾言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贺芸也不太清楚。 第一百八十五章 礼单 【贺芸:娘,您这清理家产呢?】 【贺夫人:你爹就这点家产,还用得着防别人?】 ——————————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身旁没人,贺芸坐起身,外面的人便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贺芸抬头一看,跟昨天不一样的两位婆子。 红玉手里端着梳洗的热水,看了一眼贺芸道:“夫人一早叫了这两位妈妈过来换班。” 贺芸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居然还有轮班,娘亲想的可谓是真周到啊。 只不过经昨日一夜,贺芸也无所谓了,既然翟瑾言说了叫自己什么都不要做,自己便索性做个乖乖女,所以,娘亲排谁来盯着自己也没什么差别。 “嗯。”贺芸只是点点头,然后往梳妆台前坐过去。 红玉大抵是没想到贺芸会这么好说话,愣了下,才端着水盆跟过去,帮忙贺芸收拾。 贺芸穿戴好,便要出门去给贺夫人请安,红玉拦下她道:“小姐不用去了,夫人现在不在府里。” 贺芸皱眉,“怎么突然换了称呼?” “夫人说小姐已经换回了女儿身,不许奴婢们再叫爷了。”红玉低着头说。 贺芸点点头,一个称谓罢了,怎么叫都行,于是又勾头瞥了一眼屋里的滴漏,“辰时都不到,我娘出府去了?” 红玉点头,低声说:“夫人出府安排人施粥去了。” “这又非节又没灾的,怎么想起施粥了?”贺芸越发不解。 红玉扫了一眼贺芸,低头道:“夫人说小姐出嫁办的仓促,怕失了颜面,便设摊位,施粥七日。” 七日,正好到自己出嫁的日子。 “施粥而已,用得着我娘亲自去办么?”贺芸又说。 贺远归夫妇有钱,又有几分善心,设摊施粥也是常有的事,随便使唤一声,底下就有人能办的妥妥当当的,根本就不用贺夫人亲自出面。 “这不是骆夫人知道我们府上要施粥,觉得主意甚好,也想添个彩,所以想请魏大夫的百草堂为大家看病,您也知道,魏大夫的性子,旁人哪里请得动,所以一大早夫人就过去了。”红玉知无不言。 贺芸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位夫人可真能折腾,结个婚还非得闹得满城皆知,也不知道最后这婚结不成,她二人该如何收场。 贺芸回头看了身后跟着两位婆子一眼,“你们总得告诉我我能去哪里,总不能今儿一天都叫我在小院子里待着吧,那我岂不是要无聊死。” 新来的婆子倒是十分爱笑,笑着说:“姑娘说笑,奴才们只是跟着伺候,您想去哪便去哪,奴才们哪敢限制您,只不过今日夫人还有其他安排,只怕姑娘未必有功夫出去玩。” “一会儿金楼、绣坊的人就会陆续过来,姑娘得挑选婚嫁用的金银首饰以及嫁衣样式,晚些时候还会有发娘、妆娘过来给姑娘试妆,离着好日子没几日了,这些东西都得赶紧定好让人加紧做出来。” “这么多事儿?”贺芸问。 “这算什么,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另一位婆子说,“除了这些,一应礼节您也要学,越是临近好日子,越是忙,姑娘这几日怕是没心思无聊的。” “你那会儿不是说嫁就嫁了?”贺芸诧异地看向身旁的红玉。 红玉羞红半张脸,低声道:“奴婢怎么能跟小姐您比。” - 贺家和骆家结亲的事情很快在金中传开,虽不是高官门第,但这两家都是金中赫赫有名的富商,两家结亲,又是大张旗鼓地施粥、送药,寻常百姓自然也乐得跟着瞧个热闹,沾点喜气。 贺芸经过一天的折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婆子说的忙是个什么体验,除了吃饭喝茶,根本就容不得自己歇息,所以晚上早早地便上床休息去了,而且睡得死沉,压根就不知道半夜翟瑾言是否又来过。 结果,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又有了新的安排,贺芸简直是欲哭无泪,一时间,竟成了整个贺府最希望四月二十八日早些到来的人,可众人期盼的好日子却迟迟未到。 贺芸被人拥着进入贺夫人的院子时便注意到了铺满整个院子的箱笼,大大小小的,全都打开着,里面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贺夫人正拿着一本折子再跟管家核对箱子里的东西。 “娘。”贺芸好奇地随意瞥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对白玉瓷瓶,通体雪白,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东西。 “来了?”贺夫人看了一眼贺芸,抿嘴一笑。 因为贺芸这几日十分乖巧,而且相当配合贺夫人的一切安排,贺夫人很是满意,瞧见贺芸过来也是一脸的喜悦。 “你瞧瞧这单子,可还有想要的。”贺夫人将手里的折子合上递给贺芸。 贺芸直接翻开,见上面明目清晰地列着一堆东西,田产百亩、商铺十间、珍珠二十串、和田玉佩五对……青玉耳瓶一对、白玉观音一尊、红珊瑚一尊、绢丝屏风一扇、玉骨团扇一箱…… “娘,您这清理家产呢?”贺芸草草翻完折子,这上面还有许多她见了名字都想象不出样式的东西。 “就知道贫嘴!”贺夫人伸手点了一下贺芸的头,“你爹就这点家产,还用得着防别人?” 贺芸这才意识到,忙举着折子问:“这些该不会是给我的嫁妆吧?” 贺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贺芸啧舌,扫了一圈四周,仅院子里摆着的大小箱笼就有近百箱,这还不包括装不了箱的田产、商铺以及不好装箱的屏风、宝马等。 “是不是太多了?”贺芸又问,眼睛四处搜寻着,四周全是自己见都不曾见过的宝贝,平常人看到一颗都要眼发绿的珍珠整整装了一箱,贺芸觉得,自己对亲爹亲娘的财力还需进一步了解,自己的云庄可能在他们眼里真的只是小买卖而已。 “不多,不多。”贺夫人牵了贺芸的手,“骆家又不是寻常人家,咱们给再多,也不会压了他家的威风。” 贺芸抿嘴点头,骆家的下定单子昨日就送过来了,上面列的不比自己手上这份少。 贺芸正想感叹一二,有婆子匆忙从外头跑进来,“夫人,宗族里来人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穷亲戚 【贺晓娟:这还没到三妹妹出嫁的正日子呢,各位叔伯怎么来的这么齐,莫不也是知道我三妹今日定嫁妆单子,特意敢来瞧热闹的?】 【何志远:娘子忘了,咱家穷亲戚多,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难免也爱凑热闹!】 —————————— 贺家前厅,贺志勋带着一众宗亲自顾自地坐了一列,贺远归便带着贺夫人和贺芸坐了另一列。 贺志勋瞧见贺芸进屋便皱了眉头,十分不客气地说:“此乃贺家宗族议事,你一外人,进来做什么?” 贺芸才不理会贺芸,大摇大摆地找位子坐下,立马有贴心的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我都没问你们宗族议事为什么不去祠堂,你反倒问我为什么要坐在自己家里!”贺芸傲气地说,“是不是颠倒主次了?” “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贺志勋握着拳道,“你已经被贺家除名,早就不是贺家的人了!” “贺家不认芸儿没关系,我认。”贺远归适时开口,“族长放心,芸儿不是贺家的人,以后大府那边、祠堂,我都会叮嘱她不要涉足,然而我与她血肉关系断不了,自然是我在哪,她便在哪,这是我府上,便是她的家!” “远归!你不要仗着自己有钱就为所欲为,无视贺家族规!”贺志勋生气地看向贺远归,“今日各位宗亲都在,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顾兄弟感情,以族规论处!” “兄弟感情?”贺远归看向贺志勋,轻笑一声,“我从不知道,你我之间还有兄弟之情!” 贺远归说着转头看向对面坐成一排的宗亲,正气十足地说:“就算是芸儿日后不姓贺,她也是我的闺女,我就是要养她,你们能奈我何!” 宗亲们交头接耳,面露难色。 “远归。”有人开了口,一副劝和的口吻,“这血缘之亲确实断不了,但族规就是族规,这丫头已经被贺家除名,按理,她便不能拿你一分一毫!” “我们作为长辈,也知晓她一人孤苦在外生活不易,你们要接她回来住,甚至为她操办婚事,我们都可通融,但话我们得说在前头,但凡贺家的东西,她一律不许带走!” “对,她的嫁妆有什么须得拿出来给我们宗亲们过过目,不能拿走贺家的东西!”其它宗亲附和。 “要看我的嫁妆?”贺芸乐了,笑着从袖子里摸出礼单折子,方才她看到一半被人叫过来,还没来得及还给贺夫人,这会儿正揣在袖兜里,“那你们可要听好了,我这嫁妆单子可有点长!” 贺芸说完,便展开礼单折子念起来,一条一条的,听得贺志勋及那些宗亲神情从惊讶到愤怒最后一脸财迷。 贺芸顿住,咽了一口口水,将折子递给身后的白河,“口都念干了,你拿着继续给各位宗亲念念!” 白河接过,一本正经地接着贺芸的往下念。 “行了!”贺志勋粗暴地打断白河,“知道你府上钱财多,用不着如此显摆,我们只想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拿出来的?” “这还用说,肯定是远归拿出来的!”宗亲立马接话,然后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贺远归道:“别怪我们不讲情面,规矩就是规矩,你若是违犯了规矩,别怪我们众人联起手替你打理家业,到时候可别说我们做哥哥的欺负你!” “这些年你们还欺负的少了?”贺夫人泰然插话,冷冷扫了一眼说话的宗亲,“自从我们入宗,也有十几年了,虽说不想理你们,但也碍于情面给了你们不少吧?拿着我们家的钱财,反过来还要咬我们一口,府外的流浪狗都没你们这般难看!” 贺夫人直接拿流浪狗跟众位宗亲比较,自然是将宗亲们气得不行,有人甚至直接拍了桌子。 “干嘛?”贺芸拧眉怒斥,“想动手?你们也不瞧瞧脚下的地是谁的!” 贺芸说着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外面便冲进来数十个人高体壮的家丁,直接将门口守住,余下的往每位宗亲后面立一位,吓得那些宗亲频频回头。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宗亲们害怕地说。 “帮各位醒醒神,好明白自己什么身份。”贺芸浅笑着说。 “你!”宗亲抬手指着贺芸,气得手指直抖,“你太猖狂了,谁许你这般无礼的!” “你们啊,”贺芸笑得更加开心,“各位怕是忘了,我已经不是贺家的人了,所以,我若是心情不好,让手下的人打你们一顿也不用背以下犯上的罪名。” 众位宗亲顿时面色灰白。 “我还得感谢各位,让我摆脱了贺家,从此以后,我就是我,我想做什么,你们谁也管不着!”贺芸伸手,从白河手里拿回礼单折子,“我想住哪,我想拿多少嫁妆,你们都管不着!” 宗亲中有人想要反驳,刚刚挺直腰身,便被身后的家丁一只手按回椅背上靠着,吓得那人顿时不敢大动。 “各位还有事么?没事就请!”贺芸浅笑着起身,“白河,送客!” 宗亲们面面相觑,既舍不得走,又不敢多说,纷纷将目光看向贺志勋。 贺志勋身旁也有人站着,他眯眼看向贺远归,“我们兄弟二人,当真要闹到衙门吗?” 贺志勋是在提醒贺远归,若不按宗族规矩办事,他便请衙门裁决。 “你欺瞒宗族在先,又违背族规,我完全可以状告县衙,夺了你的家产!”贺志勋似乎怕贺远归听不懂,特意提醒。 贺远归似乎并不怕,冷哼一声,便要开口反驳。 “哎呀,今儿可真热闹啊!”门外闯进来一个高调的女音,紧接着贺晓娟的身影便进了厅,“这还没到三妹妹出嫁的正日子呢,各位叔伯怎么来的这么齐,莫不也是知道我三妹今日定嫁妆单子,特意敢来瞧热闹的?” 贺晓娟早在外头便听说里面的事情,临进门又听到贺志勋的一番说辞,恨不得冲进来给贺志勋几脚,好在被何志远劝住了。 但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打人,不代表不伤人。 何志远紧随贺晓娟后面,挂着笑面虎标准的浅笑,接着贺晓娟的话道:“娘子忘了,咱家穷亲戚多,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也爱凑热闹!” 第一百八十七章 鄙人钱多 【众宗亲更是疑惑,听说过哥哥给妹妹添嫁妆的,却从未听过已经出嫁的姐姐给妹妹嫁妆的,就算姐姐乐意,也得婆家同意啊。】 【何志远:鄙人钱多。】 —————————— 宗亲之中,顿时有人暴怒,何志远却只是笑着丢过去一个眼神,和声问:“怎么,几位叔伯想跟我比富?” 何家也是买卖人家,生意虽然比不得贺远归和骆家,但在金中也有些名号,尤其跟贺家联姻之后,贺远归喜欢何志远在买卖上的聪明劲,没少提点他,他的生意便做的越发风生水起,如今也是金城里叫得出名号的富商,在座的贺家宗亲,谁能跟他比! 一众宗亲被何志远的两句话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再次求助地看向贺志勋。 贺志勋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晓娟又开了口:“大爷也在呢,我方才竟没瞧见,怎么,您如今也喜欢看热闹?” 贺志勋白了贺晓娟一眼,他一向没把贺远归的两个女儿放在眼里。 “这里没你的事!”贺志勋冷声说。 “怎么会没事呢?”贺晓娟笑着往前两步,走到贺芸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礼单折子,“这里头我可添置了不少!” “你添置?”众宗亲更是疑惑,听说过哥哥给妹妹添嫁妆的,却从未听过已经出嫁的姐姐给妹妹嫁妆的,就算姐姐乐意,也得婆家同意啊。 “鄙人钱多。”何志远浅笑着说。 众位宗亲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躁动不安的痞气。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为什么觉得何志远这张笑脸好欠打呢? “你添置了多少?”贺志勋一反常态的冷静。 贺晓娟举起手里的礼单折子,骄傲的说:“一半!” 众人又是一声惊叹,就连贺芸都惊住了。 她相信二姐和二姐夫会给自己添置嫁妆,却完全没有想到会添置这么多。 那张礼单上的一半,可以抵得上当初贺晓娟的全部嫁妆了。 贺芸望着贺晓娟眨了眨眼,却得到了贺晓娟一个眨眼,贺芸这才意识到,这礼单折子肯定没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剩下的一半是你的?”贺志勋又看向贺远归,他实在不愿意跟贺远归一家子折腾下去了,只想快点确认贺芸的礼单,然后抓住贺远归的把柄。 “另一半是我的!”门外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站在门口的贺晓娟和何志远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连忙行礼问好,将人让进来,此人正是贺晓静的夫婿魏江。 魏江紧跟着贺晓娟夫妇进的府,不过他只身一人前来,所以没有冒然闯进贺家宗亲聚集的前厅,一直等到合适的机会才站出来。 魏江一身正派,朝着贺远归夫妇行礼问好,然后直起腰身,稍稍侧身,眸光一瞥,淡定自若地说:“我府上虽不及妹婿,但也愿为三妹的亲事出点薄力。” 贺芸此时已经不惊讶了。 各位宗亲的神情也平静了许多,添置嫁妆这事若是换成贺晓娟和贺晓静来说,宗亲们还能闹一闹,但两位女婿出面,宗亲们能说什么? 管天管地,他们还能管人家魏家、何家怎么花钱? 宗亲们只能白白看着贺芸的嫁妆单子眼红,然后转身安慰自己,贺芸拿的不是贺远归的钱,贺远归的钱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 可贺远归一张毒嘴,能让这些人心里舒坦,立马乐呵呵地说:“儿女们如此尽心,为父甚感欣慰,也不能叫你二人白花了钱财,单子上你们给了多少,我都按双份补给你们!” 魏江和何志远齐齐拱手朝着贺远归一拜,“多谢岳丈!” 众人宗亲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弄来弄去,这不还是贺远归的钱么! “这怎么行!这不还是拿远归的钱给贺芸吗!”宗亲们极其不满。 “这怎么就不行了?”贺夫人反驳,“你们不让我认芸儿,难不成静丫头和娟丫头我也认不得了?” 宗亲们哑然,许久才轻声说:“她二人毕竟是已经出阁的女儿……” “出阁怎么了!不还是我女儿?”贺夫人气势逼人,“我如今还活着,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呢,偶尔给点小钱女儿们,这也归宗亲们管?” 宗亲们闭了嘴,实在是管不了,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贺远归将那么多财产给贺芸,心里又实在憋屈,但也只能憋着。 贺远归起了身,冷眼看向上座的贺志勋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便请回吧,府中要为芸儿操办喜事,没空招待诸位,四月二十八,芸儿大喜的日子,以免晦气,还请诸位切莫登门。” “你这是什么话!”贺志勋皱眉,“都是同宗,你如此说话未免也太过无礼了!” 贺远归轻哼,“我以前便是太要脸,才招惹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倒不如一开始就这般势不两立!” 贺远归说着转身看向宗亲们,“诸位,请吧,都是要脸面的人,不要让我动粗!” 宗亲们内心不满,但是想想身后的壮汉,也只能唯唯诺诺地起身。 贺志勋也起了身,他走到贺远归面前,沉声道:“非要撕破脸面?” 贺远归泰然回答:“人有一张脸足以,太厚了也不是好事!” 贺芸暗自给自家毒舌爹比了一个赞,这骂的太给力了! 贺志勋被骂得手指直颤,却没本事还回来,只好冷哼一声,摔袖子走人,其它宗亲们也赶紧跟上。 看着这些人狼狈而去,贺芸的心情极好,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 明明可以有更多更好更隐蔽的方法将亲爹的财产转给自己,但是这些人偏偏要选宗亲们最接受不了的,当着那些人的面光明正大地给自己钱花。 “二姐~”贺芸撒娇地跑过去抱住贺晓娟,然后抬头看看两位姐夫,“谢谢大姐夫、二姐夫。” 何志远、魏江二人都只是浅浅点头。 “啧啧,三妹妹,你这太突然了!”贺晓娟笑着将贺芸推开,“我才刚适应你变回女孩子,你就立马成了娇妹子,我一时难接受啊。” “嘿嘿……”贺芸赶紧松开贺晓娟,咧嘴一笑,然后走到贺远归夫妇面前,“也谢谢爹娘。” 贺远归刚怼了宗亲们一波,心情似乎很好,笑着招呼大家:“今儿心情不错,我们去后院喝几杯去!” “我也要喝!”贺晓娟忙说。 “喝,都喝,咱们一家人一起喝点!”贺夫人笑着道。 【有没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嫁 【贺晓娟:您这嫁了多少回女儿了,还这样!】 【贺夫人:嫁多少回我也舍不得啊。】 —————————— 四月二十八,天气晴好,当天边泛起青光的时候,贺府门口燃了第一挂鞭炮,大开的正门里,贺府上下忙的火热。 这已经是她们第二次为贺芸准备婚事了,只不过上次是娶亲,这回是出阁,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喜悦和行动的步伐。 贺芸的房间里更是一团喜气,但凡能贴上喜字的地方都没有空下,贺芸已经梳洗穿戴整齐,一身金丝绣的嫁衣,称得贺芸的脸颊绯红,在她手边,金凤含珠凤冠静静地摆在托盘里。 贺晓静和贺晓娟歪坐在贺芸对面的榻上,三姐妹正在计划贺晓静的孩子出生后如何庆祝,猛然间听到门外的爆竹声,贺晓娟立马坐起了身。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赶紧的,来人,把三妹妹的凤冠戴上!”贺晓娟一面起身一面招呼下人过来帮忙,自己更是开始去找其他东西。 贺晓静也要起身,被赶进来的贺夫人拦住,“你别动,好好躺着去,这人来人往的,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可咋办!” 贺晓静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也觉得不方便,便听话地坐了回去。 “红盖头呢?”贺晓娟的声音又在忙碌的人群里响起。 贺芸无奈地举了举手,“二姐姐,盖头在我手里握着呢!” “哦哦,对,你瞧我,都糊涂了!”贺晓娟回过身,从贺芸手里拿过薄纱红盖抖开,“娘,该您给三妹妹盖上。” 贺夫人点点头,接过红盖头,慢慢地盖到贺芸头上,待红盖头盖正,贺夫人伸手理了理四周的金丝红玛瑙珠坠,眼里便泛起了泪花。 “又来了。”贺晓娟轻声说着,背过身去,小声嘀咕道:“您这嫁了多少回女儿了,还这样!” “嫁多少回我也舍不得啊。”贺夫人委屈地说,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泪意憋回去,摸着贺芸红盖头上的珠坠道:“芸儿,你别怪爹娘狠心,爹娘也是为了你好,宇哥儿自小待你好,日后定也不会辜负你。” 贺芸心里还期盼着翟瑾言,他说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贺芸信他。 “嗯。”贺芸依旧乖巧地朝着贺夫人点头。 贺晓娟一直在旁边守着,等贺夫人说完话,才抱着一个小匣子递给贺芸,“这是我和长姐给你准备的贺礼,你一会儿抱着上花轿,拜过天地之后才能看。” “还有贺礼?”贺芸隔着薄纱看向贺晓娟,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贺晓静,“你们给我凑了那么多的嫁妆,还另外备贺礼?” “嫁妆的事,都是爹娘安排的,你心知肚明,”贺晓娟忙说,“我和长姐也知道你不缺钱财,这里面的,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贺芸伸手在木匣子上摸了摸,笑着点头:“谢谢姐姐。” 正这时,外头传来红玉的喊声,还带着重重的喘息,“迎亲队伍来了,都准备好了吧?” “好了,好了!”贺晓娟连忙答应,伸手拍拍贺芸的手,嘱咐道:“这盒子可要一路抱好!” “嗯。”贺芸点头。 贺晓娟便又将贺芸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伸手招来候在门口的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也是一身喜庆颜色,装扮的极其精致,这是贺夫人特意挑出来给贺芸送嫁的两个丫头。 贺芸屋子里以前近身伺候的只有红玉,但红玉嫁了人,这送嫁的丫头只能是未出阁的,小莲蓬倒是未出阁,但贺夫人认为小莲蓬是个哑巴,担心叫外人看不起,所以许小莲蓬以陪嫁丫头的身份跟着,另外又在自己屋里找了两个年岁不大的丫头送嫁,这两个丫头得从头到尾地陪着贺芸,直到贺芸明日早上敬了公婆茶才能返回。 “精明点。”贺夫人将贺芸交给送嫁丫头后轻声叮嘱了几句,然后自己到门外站着,急切地问:“迎亲的队伍到门口没?” 被问的婆子笑着答:“夫人莫急,前头还没燃鞭呢!” - 贺府正门,贺远归带着两个女婿及一干下人候在门口,管家右手举着一根香,左手牵着鞭炮的一端,严阵以待地盯着路口。 按传统,贺府的鞭炮须得在迎亲队伍拐进巷子里的一瞬间就点燃。 管家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晨光渐渐清晰的路口,开始响起人的声音,管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待到新郎官的大马刚露出一个头,他便动作麻利地点响了鞭炮。 用竹竿举起的鞭炮,比院墙还要高,噼里啪啦地响了许久,鞭炮纸四处飞跳,白青色的烟雾一点点模糊人们的视线。 看热闹的人一边笑,一边躲闪,还时不时往硝烟对面望一望。 爆竹声熄,但硝烟还未完全散去,围在门口的众人一愣,纷纷放下捂耳朵的手,面面相觑。 “怎……怎么没有接上?”管家第一个疑问。 按着传统,这边的鞭炮一熄,迎亲队伍那头就得立马接上,意味着接亲“接上了”,可贺府的鞭炮都熄了好一会儿了,对面还没动静,只是瞧着队伍不断过来。 这骆家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众人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到没什么表现,索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发脾气。 贺远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立马会意,提起衣摆跑下台阶。 何志远赶紧回身交代侧门边上的乐师,“看我手势就起乐!” 众位乐师点点头,鼓槌、笛子、锁啦,各样乐器都准备着,随时准备奏乐。 何志远走到门边上,勾出半张身子,一只手微微张开留在身后,随时准备给身后的乐师发号施令。 青烟逐渐散去,迎亲的队伍也越来越近,众人看着慢慢清晰的队伍,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方才小跑出去的管家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一个踉跄,直接跪在台阶下,“老爷……来……来的不是骆家!” 贺远归盯着来人,目瞪口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抢亲 【翟瑾言:夫人当初离开江都不也是这般决绝吗?本王也想,一生一世,只护一人!】 —————————— 翟瑾言勒停马,翻身跳下,一身鹅冠红长袍醒目又招摇,他长久不与人亲厚,养出一副凌厉眉眼,只是垂手立在贺府门口,便震慑住所有人。 所有人皆是又惊又怕。 魏江是朝廷官员,大抵是出于惯性,他第一个跪拜迎接,其他人才纷纷效仿。 翟瑾言立在原地,手指轻缓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 “本王来接王妃。”翟瑾言说。 在场的,除了贺远归,其他人还不知道翟瑾言带贺芸回府一段,一时间弄不明白翟瑾言说的“王妃”是谁,面面相觑。 贺远归抬头看了一眼翟瑾言,率先从地上爬起来,往前几步,站在门边道:“今日乃小女出嫁的大喜日子,王爷驾临,真乃三生有幸!” 翟瑾言知晓贺远归是故意跟自己装糊涂,抬起脚步往前,淡定地上了台阶,在他身后,穿着黄色马褂的皇家禁卫军一步步跟上,直直逼进贺府门口。 “还不明白?”翟瑾言在贺远归跟前站定脚步,“要么娶,要么抢,本王今天势必要带走王妃!” 翟瑾言又说:“骆家娶亲的队伍今日出不了府门的。” 众人这才明白,“王妃”就是贺芸,战王竟然是来抢亲的。 贺远归顿时露出几分慌张来,自己府上与战王作对不怕,牵扯了骆家,可就要三思了。 翟瑾言看到了自己期待的慌色,心中释然,转身吩咐身旁的人道:“进府迎亲!” 青山日日派人盯守贺府周围,早已将贺府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随着翟瑾言而来的禁卫军直奔贺芸的院子而去,十步一岗,很快就在贺家宅院里标出一条黄色的线条。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远归,抬脚进府,贺远归赶紧给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婿招招手,三人紧跟翟瑾言身后,朝着贺芸的院子走去。 贺芸原本是公子哥,按规矩就不能住在内院,所以贺夫人安排她住在内院和外院交接的院子里,恢复女儿身后,贺芸也没有换,一直住着,如今出嫁也是在旧院子里。 从外府大门到贺芸的院子并不远,翟瑾言却走的百感交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高调,可他又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宣告贺芸是他的人。 他原想着取信贺家二老,洗一下自己威慑全城的恶名,如今似乎又在岳丈岳母面前留了坏印象。翟瑾言用眼角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三人,犹豫着日后是不是找机会跟魏江、何志远讨教一番如何哄岳丈岳母。 - 守在院子里的贺夫人只听到一阵鞭炮声,顿时心里便起了疑,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另一串鞭炮声响起,便生了几分担心,赶紧招呼身旁的人跑出去瞧瞧。 那小丫鬟刚跑到门口,看到一群官兵跑进来,顿时吓得折返回来。 “夫人,不好了,府里来了好多官兵!” 贺夫人以及屋子里的众人顿时一脸惊愕,贺夫人往台阶下走了几步,黄衣禁卫军已经进了小院子里。 “你们是做什么的!”贺夫人厉声问,颤抖的声音难掩慌张。 这可是皇家禁卫军,即便是贺夫人,也得露出几分怯弱。 禁卫军们一声不吭地站好,直到翟瑾言进了院子,贺夫人才明白过来。 等在门口的贺芸刚一瞧见翟瑾言出现在门口便笑弯了嘴,按捺住内心里的喜悦,抱着手里的木匣子往门外跨了一步。 翟瑾言略有些失望,依他所想,贺芸应该乐呵呵地朝着自己扑过来才是。 “你要干什么!”贺夫人瞪眼看向翟瑾言。 贺晓娟立马跑下台阶,拉住贺夫人,小声提醒道:“娘,这位是战王!” 赫赫有名、残暴不仁的战王,从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贺夫人也害怕,紧张地拽住贺晓娟的手,却还是立挺挺地挡在正中间,跟着翟瑾言进来的贺远归等人赶紧跑过来站到贺夫人身旁。 贺夫人咬牙道:“王爷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家芸儿?” 屋子里不明真相的人顿时一脸错愕地看向贺芸。 贺芸一声红妆,安静的抱着怀里的木匣子,站在廊檐下。 见众人看过来,贺芸伸出一只手,将面前的红盖掀起一截,气息平稳地说:“娘,是我主动招惹王爷的!”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贺芸忙笑着说:“王爷为了我,连禁卫军都找来了,只怕是闹得满城风雨,这回,你们就不用担心王爷只是一时兴起了!” 贺芸心里也十分的激动,当真没想到那个话都不愿意跟人多说的寒山石,会如此高调地跑来迎接自己。 虽说“抢亲”的名声不好听,但着实气派! “你闭嘴!”贺夫人怒喝,“我还以为你近日是体贴为娘,原来你是早就知道今日如此,故意哄着我罢了!” 贺芸委屈,低声说:“那我可冤枉了,我也是才知道。” “此事全是本王一人主张,贺芸她确实不知道。”翟瑾言在一旁为贺芸开脱。 翟瑾言在贺夫人面前就是戴罪之人,想帮贺芸开脱肯定没有作用,贺夫人甚至更为火大,完全不顾及战王身份,怒视翟瑾言道:“民妇还是那句话,想要娶芸儿,便从民妇的尸体上踏过!” “娘,别说胡话!”贺晓娟顿时紧张地握了握贺夫人的手。 翟瑾言一直都是神态淡然,“夫人当初离开江都也是这般决绝吗?” 贺夫人愣住,她没想到战王会提起自己的旧事。 “本王也想,一生一世,只护一人!”翟瑾言又说。 贺芸眨了眨眼,小心脏跳个不停,面瘫王爷竟然也会说情话,而且说的这般撩人,只可惜,说情话的王爷还是个面摊! 在众人的诧异中,翟瑾言将双手举起交叠,躬身朝着贺夫人一拜,“本王诚心娶贺芸为妻,请贺老爷、夫人应允!” 如此大礼,吓得贺夫人后退了一步。 与翟瑾言面向而立的其他人,纷纷跪了下去,试问,谁敢担战王一拜? 贺芸直直地看着台阶下弓腰行礼的男人,心中别有一番滋味,扶在木匣子上的手指慢慢收拢。 第一百九十章 忠犬气质 【贺芸欲哭无泪,委屈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苍天啊,快点让我嫁人吧,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忠犬的老公无条件的宠我!】 【翟瑾言静静地回望贺芸,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忠犬气质。】 —————————— “娘,您就答应吧。”贺芸走下台阶,站到贺夫人身后,弱弱地说,“女儿也想跟您一样,一辈子,陪着一人,白头到老!” 贺芸说完看了一眼翟瑾言,翟瑾言已直起腰身,颇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 贺芸浅笑,寒山石都这么主动了,自己怎能无动于衷。 贺夫人看了一眼贺芸,又看向翟瑾言,梗直脖子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在逼我啊。” 贺芸赶紧给了贺远归一个眼神。 贺远归回以鄙视,却还是侧头对贺夫人温声道:“夫人,就连二哥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芸儿愿意,不如让她试试吧。” 贺芸点头附和。 贺远归又说:“再说,咱们都白养了她十几年了,也不怕日后再养她几十年,她若当真遇人不淑,被人扫地出门,这不还有你我吗?” 贺芸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亲爹啊,您不毒舌我不行吗? 贺夫人听了贺远归的话,拿手帕捂着嘴鼻抽噎了两下,哽声道:“那等我们都不在了她咋办啊?” 贺远归瞥了一眼贺芸,随后安慰贺夫人道:“我们都不在了,她爱咋地就咋地,横竖咱们留给她的钱财饿不死她。” 贺芸欲哭无泪,委屈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苍天啊,快点让我嫁人吧,我也想要一个这么忠犬的老公无条件的宠我! 翟瑾言静静地回望贺芸,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忠犬气质。 贺芸内心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将头垂了下去。 贺夫人停了几秒,然后闷闷地说:“你这么一说,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贺芸立马抬头,满怀期待地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侧过身,看向贺芸道:“你若是想跟他走,就去吧,横竖女大不中留,我如今是管不着你了,但你要记着,连我都没让你受委屈,你可不能在别人跟前受了委屈!” 贺芸点头,然后朝翟瑾言挑眉,用眼神道:王爷,说给你听的呢! 翟瑾言十分上道地说:“本王不会叫她受任何委屈。” 贺芸笑眯了眼,得意地看向贺夫人,您瞧瞧,谁还没个百依百顺的老公啊! 贺夫人回以白眼! “你走吧!”贺夫人一甩衣袖。 “就……这样走?”贺芸还有点狐疑,抬手指了指自己和翟瑾言之前的距离,“就这样走过去?” 昨天教规矩的婆子还说新娘子的鞋在拜堂前不能落地,须得人背出闺房,今儿娘亲就叫我自己走过去,贺芸还挺诧异的。 “你自己都出来站了这么久了,什么规矩你没犯!”贺夫人有些气恼地说。 “哦。”贺芸弱弱地应了一声,朝着爹娘一拜,自己朝着翟瑾言走了过去。 贺芸一步一步,走的极稳,面上带着浅笑,心里却早已经将战王埋怨了一遍。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都主动朝你走了,你难道不知道上前迎一下我么? 然而翟瑾言这会却没有接到贺芸的心理暗示,就那么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直等到人站到跟前了,才抬手,将贺芸撩起的盖头掀下,然后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贺芸怔怔地看了翟瑾言几眼,微微含笑垂眸,腾出一只手慢慢抬起,浅浅拽住翟瑾言的衣服。 “等一下!”贺夫人在身后叫住二人。 翟瑾言抱着贺芸回过身,静静地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抬手一指,很是不客气地说:“把嫁妆抬走,那可是你两位姐姐给你的,别留在我这里!” 红纱下的贺芸笑眯了眼,随后说:“知道了,谢谢爹娘,谢谢姐姐、姐夫!” 站在贺夫人身后的众人皆浅浅笑着。 贺芸一一扫过,收回目光,看向抱着自己的翟瑾言道:“王爷,你可捡了大便宜!”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抱着贺芸转身,侧头吩咐近旁的禁卫军:“把嫁妆带走!” 几百名禁卫军应声而动,轻手轻脚地将院子内外排列好的嫁妆箱子尽数抬起,跟到翟瑾言、贺芸身后。 贺夫人拽着身旁贺远归的手,勾着脖子又望了好几眼,眼里又是期待又是失望。 “人都走了,您还看什么?”贺晓娟轻声道,“现在看再多,不如方才心软些。” 贺夫人收回目光,白了一眼贺晓娟,“我不是怕她去了王府受委屈么?” “那您可想过您此次若是得罪了战王,日后连去战王府看望三妹妹的机会都没有了。”贺晓娟又说。 “会这样?”贺夫人顿时诧异地瞪大眼睛,眼里还有几丝慌张,“这可怎么办?现在叫人去叫她们回来还来得及么?” “战王方才走的那叫脚下生风,恨不能快点离开,您再怎么都追不上了。”贺晓娟又笑。 看着贺晓娟脸上的笑容贺夫人意识到她这是故意打趣自己,浅浅剁了一下脚,不再理她,但是脸上的担忧之色并未因此褪去。 “不用担心太多,芸儿她会回来看我们的。”贺远归轻声安慰道。 贺夫人抿嘴想了想,才浅浅点头,又无精打采地扫了一眼四周,猛然惊愕,“哎呀,芸儿跟着战王走了,那骆家的迎亲队伍怎么办?” 贺远归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宠溺地说:“骆家若是能来,早就来了,此时都没动静,只怕也被战王拦住了,估计芸儿跟着战王一走,骆家就会得消息。” 贺夫人抬手摸摸自己的发鬓,低声道:“欢天喜地的,闹了这么个事儿,我怕是免不了骆姐姐的一番数落了!” “走吧,收拾,收拾,上骆家赔礼去吧。”贺远归叹了一口气道。 - 翟瑾言抱着贺芸出府,便要将人往自己准备的鎏金花轿上送,贺芸瞥了一眼最前头的高头大马,连忙喊“停”。 “你的马?”贺芸看向翟瑾言,“要不我们一起骑马?” 翟瑾言抱着贺芸停在轿前,抿嘴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向自己的马。 第一百九十一章 高调 【贺芸:我还是头回听说一边抢亲一边请宾客的,也亏得这些人,你一请他们就能赶过来。】 【翟瑾言:本王恶名在外,这些人不敢不来。】 —————————— “为什么突然想和本王骑一匹马?”翟瑾言拥着贺芸,贴在她耳侧轻声问。 “高调啊。”贺芸答得理所当然,“你如此高调地抢亲,若是将我藏在轿子中,谁知道战王娶了谁!” “现在这般,路上行人都看着呢,以后你就算不想承认我是王妃都不行,可有好多双眼睛帮我作见证!”贺芸得意地扬了扬脖子。 “高调?”翟瑾言浅浅扬嘴,低声念叨了一句,将环着贺芸的胳膊圈又缩小几分,胸膛几乎要贴到贺芸的后背。 贺芸也感受到了翟瑾言的主动,没再说话,默默低了头,只不过将原本抓在马鞍上的手慢慢移到翟瑾言的手边。 贺芸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翟瑾言的手,翟瑾言立马将贺芸的手抓在掌心里。 “本王想到的是从黑龙潭回来的那个晚上。”翟瑾言低声在贺芸耳边说,“我们也是这般。” 贺芸愣了一下,感觉脸到耳根都红的发烫,赶紧抬头往四周找地方分散注意力。 “这是去王府的路吗?”贺芸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你不是要高调吗?”翟瑾言轻声说,“本王带你多走走。” 贺芸立马闭嘴,好吧,自己点的高调哭着也要走完啊,好在我头上还有一张面纱,战王都不觉得尴尬,我又怕什么呢? 一男一女,两身红衣,共骑一马,身后是空着的鎏金软轿,再后面是穿着黄马褂的禁卫军抬着贴着大红喜字的箱笼,偶有几个箱子上还写着“贺”字,围观的人群马上就有人发现了不对。 “这贺家的小姐怎么被战王接走了?不是与骆家结亲吗?” “是贺家没错吧?” “错不了,整个金城,能拿得出这么多嫁妆的除了贺家还有谁!” “刚得的消息,今儿本是贺家与骆家结亲,结果战王跑到贺家抢亲,将贺小姐连同嫁妆一起抢走了!” “这么猖狂?”说话的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同骑一马的二人,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那骆家也是够可怜的,好端端的儿媳妇居然被战王瞧上了。” …… …… 街上看热闹的人太多,你一言,我一语,贺芸在马上听的也不是很清楚,隐约听到“骆家”,才想起来问翟瑾言,“你把骆家怎么了?” “让禁卫军围起来了。”翟瑾言说。 贺芸诧异地抬头看一眼翟瑾言,“这也太猖狂了吧?禁卫军不是皇上管的么?他也允许你这般?” “现如今是本王监国,禁卫军也得听本王的。”翟瑾言又说,“不过,本王也会告诉皇上的。” 贺芸浅浅点了头,没有再问。 队伍又拐了一条街,总算绕回王府街,贺芸远远地便看见王府街外停了许多马车,还不断有人上下车,那些人瞧见翟瑾言的队伍,纷纷低头,站立左右。 “这些人是?”贺芸好奇地看向这些人,已经排到了战王府门口。 “宾客。”翟瑾言轻巧回答。 “宾客?”贺芸诧异,“你何时请的宾客?” 从没听说过谁抢亲还请宾客的,而且贺芸这些天也没有听说过金中有谁接到过战王府的帖子啊。 贺家虽不是高官之家,但胜在有钱,贺夫人也跟不少高官夫人有往来,若是有谁府上接过帖子,贺夫人必然早得了消息,也会早做防备。 “刚请的。”翟瑾言回答,“你方才不是说想要高调吗?如此,你可满意?” 贺芸回头,不敢相信地看向翟瑾言,“你方才带我绕路就是为了拖时间请宾客?” 翟瑾言点头。 “呵呵……”贺芸笑了起来,“我还是头回听说一边抢亲一边请宾客的,也亏得这些人,你一请他们就能赶过来。” 翟瑾言一本正经地说:“本王恶名在外,这些人不敢不来。” 贺芸神情怪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将头转回去,恶名也值得如此骄傲? 即便是抢亲,战王府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起码贺芸和翟瑾言的身影刚出现在巷子口,战王府门口便响起了鞭炮声,随即是热闹的锣鼓、喇叭声,十分的热闹。 贺芸缩了缩脖子,翟瑾言立马伸手帮贺芸捂住耳朵。 贺芸往翟瑾言怀里躲了躲,贴着他耳边问:“这也是方才安排的?”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翟瑾言说,“都是青山和青黛安排的,你若觉得好,回头本王赏他们!” 鞭炮放完,翟瑾言松开贺芸,有小太监跑过来替翟瑾言牵着马。 翟瑾言索性不用管缰绳,全心全意地环住贺芸,直到王府门口,翟瑾言率先下马,然后将贺芸从马背上抱下来,直接抱着进府。 王府内外,一众宾客,纷纷驻足,面上的表情可谓是各色各样。 贺芸头上还顶着红盖头,看不真切那些人的目光,索性将脸往翟瑾言怀里埋了埋。 “别闷住了。”翟瑾言温声提醒,“不是你自己想高调些吗?” 贺芸咋舌,“这高调的有些过头。” 翟瑾言竟然浅笑,甚是宠溺地道:“只要你想,本王就得给你办到。” 贺芸愣了一下,又重新将头埋了下去。 完了,我怀疑寒山石被人掉包了,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还要不要霸道冷酷残暴人设了! 翟瑾言又抱着贺芸走了一会儿,轻声道:“到了。” 贺芸再次抬头,翟瑾言已经抱着她进了院子,是翟瑾言自己住的主院,贺芸上次在这边用过饭,还记得,只不过眼前的院子也做了不少装饰,布满了红缎、红灯笼以及大红窗花,倒是真有几分大喜的模样。 翟瑾言直接抱着贺芸进屋,门口成排的丫鬟低身行礼,齐齐地叫着:“恭迎王爷、王妃!” 屋子里也是一片红,案桌上供着瓜果,点了一对红烛,那红烛上还用金箔纸剪了喜字。 床上也是一片红,大红的幔帐和床单,金丝绣的鸳鸯被一床一床地在叠在里头,高高摞起。 翟瑾言将贺芸放到床边,两人并肩坐下。 贺芸伸手摸了摸大红的床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嫁人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拜天地 【翟瑾言:谢谢。】 【安君逸:怪不得我娘说成亲能改变一个男儿的性格!】 —————————— 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贺芸低头,看到自己手里的木匣子,总算是先找到了话题。 “我们拜天地吗?”贺芸问。 按着婆子们教的礼仪,过门之后应该就是立马拜堂,随后才会被送进洞房,自己似乎跳过了“拜天地”这一环节。 翟瑾言愣了一下,这个他倒是真没想到。 “你连宾客都是临时请来的,怕是也没准备吧。”贺芸笑着说。 “可以现在让人准备。”翟瑾言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贺芸伸出一只手,拽住翟瑾言的袖袍,拉他重新坐下,然后伸手拍拍怀里的木匣子说:“这是我两位姐姐给我准备的贺礼,特意交代我拜过天地之后才能打开,我想着咱两如果省了那一步,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打开了?”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怀里的木匣子,心绪稍稍平缓了一些,但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平常人家的女子都是要拜天地的。”翟瑾言看向贺芸道,“你想吗?” 贺芸转头,隔着薄薄的红纱朝着翟瑾言浅笑,“你都说了,那是平常人家,我会跟她们比吗?我可是王妃!” 翟瑾言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贺芸话语里的嘚瑟,浅浅扬了嘴角,侧头瞥了一眼垂帘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伸手拽了贺芸的手腕,将人拉起。 “跟我来。” 贺芸疑惑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赶紧将木匣子放到床边,跟着他起身出了内室。 “在这里。”翟瑾言拉着贺芸在案桌前站定,“我们在这里拜天地。” 贺芸淡笑着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拉着她转了身,朝着门口的方向一鞠躬,嘴里念道:“一拜天地。” 贺芸侧眼看着翟瑾言微微弯下去的腰身,心中一片动容,随即紧跟着朝着门外一拜。 翟瑾言起身,扶起贺芸,与她转身面向案桌,念道:“二拜高堂!” 贺芸才不管上方拜的是谁,同翟瑾言一齐弯腰拜下,起身后,自觉转向翟瑾言,与他面对面站着,抢在他之前道:“夫妻对拜。” 翟瑾言浅笑着弯了腰,贺芸则是按着婆子们教的,屈膝低头行了一礼。 礼毕,翟瑾言往前一步,一手握了贺芸的手,一手伸到贺芸面前的盖头上。 “是不是乱了步骤?”贺芸连忙伸手挡住翟瑾言的手,“教我的婆子说了,拜堂之后,新娘子会被送进洞房,而新郎官则要继续在外头招呼宾客。” “本王没有宾客。”翟瑾言轻声道。 “王爷,你记忆力这么差的吗?”贺芸笑出了声,“你这么快就忘了王府门口被你强制请来的客人了吗?” “那些人用不着本王招呼。”翟瑾言又说。 有管家们招呼就够了,本王出去只怕吓得那些人连茶都不敢喝,所以翟瑾言一点都不想出去。 翟瑾言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安君逸的高声询问:“王爷还在里面么?在里面待的也太久了吧?这日头还高着呢,洞房花烛也用不了这么早吧?” 安君逸自从得了贺芸的几句点拨,自我认知提高了好几度,现在已经安心地将自己定位为战王的朋友,故此说话也比旁人大胆一些,外头那么多宾客等着,独独只有他敢闯进这院子里来催人。 “王爷,你好歹出来收了我们礼,喝了我们敬的酒再躲着吧?”安君逸不见人回应,又提高几分音量,直接朝着屋子里喊话。 贺芸低头倚在翟瑾言的肩头笑得直抖。 “需要你招呼的人来了。”贺芸笑着提醒翟瑾言道。 翟瑾言皱眉,恨不得冲出门将安君逸踹飞。 “行了,你去吧。”贺芸收了笑,伸手推了推翟瑾言,催他出门。 翟瑾言没往外走,反倒是回身拥着贺芸往里。 “你不去,小公爷会一直在外头叫的。”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 翟瑾言轻声道:“先送你进洞房。” 贺芸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这是想全自己所有的礼节,便默默低了头,任由翟瑾言送自己到床边坐下。 “你去吧。”贺芸乖巧地说,“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的。” 翟瑾言愣了下,大概是贺芸乖巧的出乎意料,他好想现在就掀开贺芸头上的盖头,看清她现在的模样,只是手还没来得及抬,外头安君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爷,宾客们都到齐了!” 翟瑾言皱眉,万分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请了这么多宾客来,尤其不应该请安君逸! 贺芸依旧偷笑,摆摆手连连催促,“去吧,去吧。” “那你等我。”翟瑾言温声说着,转身出去。 只听得珠帘打起又放下和门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屋子里便只剩了贺芸一人。 贺芸收回目光,看看左右,注意到被自己放在床上的木匣子,伸手抱了起来。 木匣子的锁扣上用红纸贴了一个喜字,贺芸伸手,到了“喜”字边上,又收了手,将木匣子往怀里抱了抱。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后一起看吧。 - 翟瑾言黑着一张脸出门,瞥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央坏笑的安君逸,装不出一点好脾气。 “我今儿可不怕你。”安君逸却还得意地凑上去,“你今儿大喜,不会拿我怎样的!” 翟瑾言无言以对,自己再生气,今日总归是喜庆的。 安君逸见自己猜中了战王的心思,心情更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低声道翟瑾言身旁道:“你也别怪我坏你好事,我可是为了你们好。” “你若是不声不响地,不请那么多宾客倒也算了,既然请了,就得顾全面子不是,外头那些人倒是不敢议论你,只怕都会说贺芸的不是,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 翟瑾言愣住,自己生来孤僻,不善与人打交道,从未想过自己娶亲还得看外人的眼光,现如今被安君逸一提醒,翟瑾言忽然意识到:至此以后,战王府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名声了,还有贺芸! “知道了。”翟瑾言应了一声,“谢谢提醒。” 一旁的安君逸顿时吓得石化住,愣愣地盯着翟瑾言看了许久,才嘀咕道:“怪不得我娘说成亲能改变一个男儿的性格。”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王妃 【众人惊恐地看向翟瑾言,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战王说错了,怎么可能就有王妃了呢?堂堂战王娶王妃不需要皇上下诏册封的吗?】 —————————— 青山临时得了翟瑾言的授意,立马同王府总管一起筛选了一个大概的名单,给金中三品以上官员都送了帖子,请帖内容只有一条:王府大喜。 众人也不明白王府如何大喜,但战王如今监国,举国上下无人敢得罪他,于是,这些人赶紧带了最好的礼品前来道喜,到了门前,才弄懂原委:原来是战王抢了贺家的闺女。 “强抢民女”这词不好听,没人敢给翟瑾言安罪名,大家听了原委之后一致表示此事值得庆贺,再怎么说,也算是战王府添了一个人,尚且不管这人怎么来,什么身份,能被战王如此高调地抢回来,足可见战王对她是在意的,起码,此时是在意的。 众人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准备的贺礼,分量够重的舒了一口气,分量不足的,赶紧又命人回府去取,可战王府似乎并没有招待宾客的迹象。 门童们只管收礼、记单,没人引客,宾客们不敢在战王府里随处走动,只得都集中在前院,任凭战王府的前院再大,也容不下数百名官员及家眷,座位更是不够,除了一些品级够高的暂且被请坐下看茶,大部分都只能站在院子里,众人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感觉来。 这战王府的作派似乎并不打算待客,那请大家过来,难道就只是想收个礼? 可堂堂战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金银财宝成堆,看得上自己府里送来的这些? 即便是心里有这种想法,众人也不敢贸然离去,否则一时估错了意,提前离去,岂不是又得罪王爷?只得老实候着。 故此,翟瑾言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庭院里密密麻麻地站了不少人,还有不少女眷,大家面容蹴鞠、谨慎地等在院子里,着实不太雅观。 “你瞧瞧,哪有一点待客的样子。”安君逸跟在翟瑾言身后道。 翟瑾言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立马看到了王府总管周奇的身影。 周奇跟在翟瑾言身边十几年,对他的眼神格外的敏感,立马注意到他的目光,赶紧小跑着上前,“王爷。” “怎么不给这些人看座?”翟瑾言问,来者是客,即便是恶名在外,也不至于不懂待客之道。 周奇低声道:“王爷,您一直在后院,奴才也不方便进去请示,这些客人咱们是留还是不留?” “太师府,太傅府,国舅府,尚书府的几位大人在前厅里坐着,已经坐满,其他大人,小的暂未安排。”周奇低声说。 当真不怪周奇招待不周,实在是战王府已经许久未曾留过客人了,一来战王恶名在外,官员们不敢冒然来府,二来翟瑾言不喜外人在王府里随意走动,所以周奇不敢擅自引客人到其他别院休息。 “开西园,引宾客们过去,另再寻一处院子招待女眷。”翟瑾言轻声道。 “是!”周奇得了应允,赶紧退下,不一会儿,便瞧见战王府里的丫鬟们动了起来,方才还拘谨地挤在一堆的宾客一拨一拨地被人带开,不一会儿,前院便开阔起来。 翟瑾言稍稍站了一会儿,便抬脚往前院大厅走去,屋子里坐着饮茶的众人瞧见他的身影,纷纷跪地行礼。 翟瑾言难得好心情,对这些人的态度也不免和善许多,“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众位大人笑笑,依旧拘谨站着,这些人,平日里也是位列三公,地位极高,但是在战王面前,依旧卑微。 “二皇子到~”门外响起门童的传唱声。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翟瑾言迟疑了一下,抬脚迎出门外。 也紧紧是跨过了门槛,笔直站在廊下等着,众官员在他身后已经跪下。 “得知皇叔大喜,特来道贺,送上屏风一扇,略表心意。”二皇子上前笑着朝翟瑾言拱手一拜,随即直起腰身,抬手让身后的人将自己的礼品抬上来。 四个小厮抬着一扇五尺宽的屏风上前,屏风落地,揭去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屏风的真面貌来,不由得叫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 这屏风足有人高,底座是金丝楠木,屏身是金雕,下雕花团锦簇,上雕仙鹤承云,阳光下摆着,照的金光四溢。 如果今日一定要给各位来宾的贺礼安个高低,这一件,肯定是第一。 “嗯,”翟瑾言面色平常地应了一声,“兴许王妃会喜欢这个。” 众人暗叹,不愧是战王,见过好东西,这样的金雕屏风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啊,不对,王爷方才说啥?王妃? 众人惊恐地看向翟瑾言,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战王说错了,怎么可能就有王妃了呢?堂堂战王娶王妃不需要皇上下诏册封的吗? 还得有人给王妃行册封礼,这个人最合适的当属太后,但众人想到战王与太后的关系,摇摇头,觉得起码也该皇后来,可今日到场只见二皇子,并没有宫里人来,王爷口中的这个“王妃”算得了数么? 二皇子也同众人一样诧异了一瞬,倒是立马回过神道:“本宫未得诏书,不知实情,如此,这礼倒是送得轻了,还请皇叔和王妃见谅,待王妃册封之日,本宫定叫人再补上一份大礼。” 不愧是二皇子,话说的如此圆,既迎合了战王,又善意提醒战王王妃须得皇上下诏和册封。 “王妃不喜这些礼节,拿了王妃册宝她就是本王的王妃!”翟瑾言沉声强调。 众人又是一惊,暗想一没圣上诏书,二没行册封之礼,这王妃册宝为何会到王府来,然而转念一想,如今战王监国,他想从内务司拿到王妃册宝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册宝便是身份的象征,即便没有诏书,不行册封之礼,战王府里的这位“王妃”有王妃册宝便能行王妃之权,谁还能管得到她是不是名正言顺。 “那本宫更得恭贺皇叔,愿皇叔与王妃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二皇子率先道贺。 原本就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将身子趴下,齐声道:“臣等恭贺王爷喜结良缘!” 翟瑾言微微抿嘴,心道:如此,天下皆知,应该足够高调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洞房 【青山:主子,您怎么不去洞房?】 【翟谨言:未到时候。】 —————————— 战王准许招待,战王府的下人们就立马行动起来,向宾客们展现了战王府的实力,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所有到战王府的宾客都受到了至高的接待,再加之,翟瑾言今日比较好说话,时常与安君逸、二皇子等人聊几句,使得一干官员越来越自在,一直按着平常人家的规矩,吃了两顿酒才一一回去。 些许喝了些酒的翟瑾言这才得空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门口立着几位丫鬟,每个手里都托着托盘。 翟瑾言在门口停步,扫了一眼,浅浅点头。 因为安君逸的话,翟瑾言特意叫人去准备了这些洞房需要的东西,只是想给贺芸一个完整的婚礼。 翟瑾言伸手推门,身后的丫鬟们跟着他进屋。 屋子里很安静,红烛摇曳,有丫鬟上前为翟瑾言挑起珠帘,翟瑾言一眼便看到了歪靠在床边睡着的贺芸。 眼睛紧紧闭着,怀里还抱着木匣子,头顶的红盖头掀起挂在凤冠上。 碧珠愣了一下,又扫了一眼翟瑾言,忙要抬脚进屋将人叫醒。 “不用。”翟瑾言伸出一只手拦住碧珠,回头对身后的丫鬟们轻声道:“你们出去吧。” 众人低头行礼,复又端着东西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翟瑾言等所有人退下后才自己挑起珠帘进内室,踱步到床边站着,细细将熟睡中的贺芸打量了一番,也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今日的贺芸着了妆的原因,翟瑾言就觉得眼前的贺芸十分的悦目。 贺芸实在是等的无聊所以想靠着小憩一番,不想就睡过去了,到底是半坐着,睡的不沉,方才又被众人窸窣的脚步声惊扰了些,此时翟瑾言走到跟前,遮了自己眼前的灯光,她便睁了眼。 “你来了。”贺芸直起腰身,裹着不清醒的声音道。 “累了?”翟瑾言轻声问。 贺芸摇头,伸手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才累吧?”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手拍的位子,挨着贺芸坐下。 “我听碧珠说来了不少宾客,连二皇子也来了,得你亲自招待,都是官场里的老狐狸,那些人肯定难招呼,所以,肯定是你比我更累!” 翟瑾言浅笑,贺芸永远有一套不同于旁人的理论,明明听着就觉得不对,偏偏能被她解释通。 “对了!”贺芸举了举手里的木匣子,“我还没开,等你一起看!” 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手里的木匣子,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嗯,你开。”翟瑾言的声音又温和了几分。 贺芸笑着缩了缩脖子,对翟瑾言的声音十分的满意,然后伸手揭去木匣子上的“喜”字贴纸,拨起搭扣,将木匣子打开。 木匣子里放了一堆金银玉石珠宝,金雕的花生,银制的桂圆,红宝石雕刻的红枣,青白玉雕刻的莲子,每样都有十几粒,混作一堆,装了大半盒。 贺芸的脸顿时起了红晕,忙笑着将木匣子重新盖上,哈哈笑着说:“姐姐们真大方,送我这么多珠宝。” 翟瑾言早就看清了木匣子里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方才下人们还准备了,翟瑾言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明白贺芸是在害羞。 看着贺芸害羞,翟瑾言心里还挺开心。 贺芸将木匣子盖好往身后藏了藏,轻咳一声,盖去脸上的羞涩,扯开话题道:“我们就这般坐着吗?” “你想休息了?”翟瑾言忙问。 “可以吗?”贺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教礼仪的妈妈说了好多事,我都没记住。” 贺芸说着扫到垂在耳边的红盖头,伸手扯了扯,“红盖头也不用揭了?” 翟瑾言挑眉,“你已经自己揭了。” “哦,那不算!”贺芸说着伸手将头顶的红盖头重新拉下来,然后侧了侧身子,面向翟瑾言,隔着红纱笑道:“我自己揭的怎么算呢?” 翟瑾言望着贺芸犹豫了,犹豫这个时候要不要再去将外面的丫鬟们叫进来,但是看着贺芸的模样,又舍不得与贺芸独处的时光。 翟瑾言伸出双手,两只手浅浅捏住红盖头的边角,慢慢将红纱提起。 贺芸满面笑容的表情在红纱下渐渐显现。 翟瑾言竟有些看入了迷,提着红纱的双手停在空中,双眼直直地盯着贺芸。 贺芸被盯得心神不宁,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既疑惑又灵巧地望着翟瑾言。 翟瑾言感觉到自己心里有股冲动,难以抑制的冲动,情不自禁地便伸头朝着贺芸凑了过去。 贺芸自然明白翟瑾言是何意思,看着翟瑾言的脸渐渐放大,配合地闭了眼睛,双手抓紧了手边的床单。 翟瑾言的鼻梁几乎就要碰到贺芸的鼻尖,却忽然停了动作。 贺芸依旧闭着眼,二人呼出的热气打在对方鼻侧,翟瑾言停住动作,将手里的轻纱放到贺芸脑后,慢慢垂下了手。 贺芸睁开眼,愣愣地看了一眼翟瑾言,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今晚早些睡。”翟瑾言轻声说着,起身往外走。 贺芸疑惑地眨了眨眼,赶紧起身,追着翟瑾言出屋,刚到珠帘边上,便听见已经到了门外的翟瑾言吩咐丫鬟们道:“本王有事处理,好好伺候王妃歇下。” 贺芸驻了脚步,缩回已经扶上珠帘的手,静静地听着门外翟瑾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王妃,奴婢们伺候您更衣!”碧珠带着一众丫鬟进屋。 贺芸回过神,扫了一眼珠帘外的丫鬟们,有几人看自己的眼神异常。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声,转身朝内室走,任由身后的丫鬟们挑帘跟进来。 - 翟瑾言独自一人到了书房,叫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一晚的青山大吃一惊,动作麻利地潜入了书房。 “主子,您今晚怎么在这?” 翟瑾言瞥了他一眼,浅声道:“未到时候。” 青山皱眉,十分的不解,还有比新婚当晚更合适的洞房花烛夜?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失宠 【红玉:夫人,不好了,外头都在传咱们姑娘失宠了!】 【贺夫人:这也太快了吧?才一天?】 —————————— 贺芸安静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懒懒地望着头顶的红色幔帐,一旁烛台上的喜烛还未燃尽,火光跳跃,时不时地闪进贺芸的眼眸里。 真是没出息! 贺芸暗叹一口气,翻了个身,躬着腰背,面朝里,将怀里的鸳鸯锦绣被裹成一团,有些气恼地抿了嘴唇。 平时嘴皮子上也没少撩,怎么到了跟前反倒是怂了? 贺芸又叹一口气,合上眼睛,想强迫自己睡着,只可惜脑子里全是翟瑾言的身影。 他的温柔,他的细致,他的体贴,以及他的离去。 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快的似乎失了节奏,也不知道是动了真心还是过于愧疚。 他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自己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怎么办?”贺芸将头深深地往被子里埋了埋,满脸的羞臊。 如今还能有退路么? - 翌日,贺府。 贺夫人一晚没怎么睡,早早地起了,坐在自己屋子的外厅。两位留宿的小姐得了消息,也只好早早地起来陪着。 “你们跟着折腾什么!”贺夫人看了一眼挺着肚子的贺晓静,嘴上说着埋怨,心里倒是心疼的紧,赶紧使唤丫鬟给她拿软垫和腰靠。 “娘,您昨儿不是很大气的么?”贺晓娟扶贺晓静坐下,直接扭身挤到贺夫人旁边,紧挨着她挤在榻上。 “我那是大气么,我是被逼无奈!”贺夫人理直气壮地说,“战王是什么人,金城谁不知晓。” 贺晓娟浅笑,“娘,战王为人如何另说,他对咱们三妹妹好您昨儿也瞧见了,别瞎操心了。” “对啊,娘,听说战王昨日还特意宴请金中三品以上大员到府,直言三妹妹日后就是战王府王妃,连王妃册宝都交给三妹妹了。”贺晓静将自己从丈夫那里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宽慰贺夫人。 哪知贺夫人听完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反倒是更慌张了。 “芸儿哪里是做王妃的料啊!”贺夫人激动地说,随即抬手懊恼地往一旁拍了拍,“都怪我昨儿一时糊涂,连嫁妆都让她抬走了,竟也没想到让陪嫁丫头也跟着去,否则这一大早的也能有个人回来给我传个信啊。” “再不济,让她把小莲蓬带去也行啊!”贺夫人越说越后悔不迭。 “娘,您别急,肯定早就有人打探消息去了,您再等等,肯定就有消息的!”贺晓娟连忙相劝。 贺晓娟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丫鬟的通报:“夫人,红玉姑娘求见。” “您看,这不就送消息来了!”贺晓娟当下接话,然后扭头朝外头道:“让她进来吧。” 红玉低着头,步伐匆忙地进了屋,转到屏风后面,浅浅看了一眼贺夫人,便赶紧跪了下去,“夫人,不好了,外头都在传咱们姑娘失宠了!” 贺夫人愣了一晌,然后垂首顿足,“我这一宿都没好梦,早就知道会出事,你说我为什么要心软呢,非得让她走,这才一日,她就失宠了,就算做了王妃又如何啊!” 贺晓娟也拧紧了眉,赶紧抬手拍拍贺夫人的后背安慰她,又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红玉道:“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失宠?” 红玉微微抬了些头道:“白河一早就去王府周边打听来的,说咱们姑娘昨晚洞房花烛夜自己撂了盖头先睡了,王爷都没来得及揭盖头、喝交杯酒,所以王爷一气之下,没洞房就直接走了,昨晚在书房睡了一晚。” 贺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垂头丧气地说:“我就知道会出事,偏生芸儿这孩子脾气倔的很,就是不听我劝。” “你说她自幼当男孩养,礼仪规矩一向没强求,大大咧咧惯了,骆家是知根知底,不嫌弃她,其他人家怎么会不介意呢?何况还是战王府这样的地方,那更是讲究规矩礼制,她的性格要闯祸是迟早的,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才一天功夫啊!” 贺夫人说完又抬手捶了锤手边的桌面,抬头看向红玉道:“让白河再去打听打听,能不能将芸儿接回来?本就是抢婚,战王若是不要她了,咱们把她接回府里!” 红玉有些迟疑,倒不是她不想听贺夫人的话,实在是战王府那种地方岂是白河能够去要人的,别说白河,即便是贺夫人亲自出面,也不见得战王会给面子。 “娘,您这不是为难下人么!”贺晓娟看出红玉的为难,帮着相劝,然后浅浅摆手,示意红玉先退下,随即才耐心地对贺夫人道:“战王府是我们能要到人的地方吗?” “要不到也得试试!”贺夫人硬气地道,“总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芸儿守活寡吧。” “娘,您如今只是听来的一些消息,未必是真的,到底我们还是得问问芸儿啊。”贺晓静也在一旁帮着相劝。 “我这不是见不到芸儿嘛!”贺夫人面向贺晓静的时候声音都温和了几声,但还是盖不住话语里的忧愁。 “明日不就是回门的日子么?”贺晓娟提醒,“咱们给战王府送道帖子去。” 贺夫人看了一眼贺晓娟,恍然大悟,刚要高兴,又想到:“战王能同意回门么?” 战王府的人又不是不敢得罪咱们这种小门小户! “总该试试嘛!”贺晓娟笑着劝,“先叫人下个帖再说。” 贺夫人稍作迟疑,浅浅点头,“行,叫人先去下个帖子。” “对了,让送信的人把芸儿身边的小莲蓬也带去,看能不能就留在王府。”贺夫人又想到一点。 “行,我去吩咐人做!”贺晓娟点头,又宽慰了贺夫人几句,才浅笑着起身,准备去外头下命令,刚起身走两步,便撞上从外头拐进屏风后的人,两人对视一眼,贺晓娟吓了一跳。 贺芸眯眼笑了笑,转头看向贺夫人道:“听说娘为我急的一夜没睡,我特意赶回来给娘一个惊喜!” 贺夫人愣愣地望着贺芸看了好久,喜极而泣,连忙从座位上起了身,作势要下来迎贺芸,贺芸乖巧地往前几步,先上前将人接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气 【贺芸:好好的,我去舅舅家干嘛,躲谁啊?】 【贺夫人:自然是躲战王啊!】 —————————— 贺芸昨晚又羞恼又自责地瞎想了半宿,待喜烛燃尽才真正睡着,故此早上醒的也晚些。 她刚坐起,碧珠便带着丫鬟们进来伺候,然后便吩咐传饭。 “不用等王爷?”贺芸诧异地抬头看向碧珠。 上次自己还不是正式的王妃,这些丫鬟们都话里有话地叫自己等战王下朝一起用早膳,怎么这新婚第一天,这些人反倒不叫自己等了? “王妃先用吧,王爷进宫批折子去了,一时半会儿未必回得来。”碧珠浅声答。 果然,连话都跟上回说的不一样。 “那王爷在宫里有早膳吗?需要安排人送去么?”贺芸又问。 “不用,宫里自有御膳房为王爷准备。” “哦。”贺芸点点头,伸手提了筷子,忽地又问:“王爷平日下朝都是什么时辰?” 贺芸说着浅浅一笑,“我了解一些,日后也好配合王爷的时间。” 碧珠偷偷打量了一眼贺芸,低声道:“王爷若是在金中,五日一休沐,每日卯时进宫,何时归府则无定数,如今皇上龙体欠康,王爷大多时候要留在宫中用过午饭才回。” 贺芸抿嘴,如此说来,翟瑾言上次就是特意赶回来陪自己的。 “那王爷刚刚成婚,也没有休沐吗?”贺芸又问。 刚刚结婚,不让人休新婚假的吗? 碧珠迟疑了许久,才轻声道:“原该有三日休沐的,只是不知王爷为何今日一早还是入宫去了。” 贺芸瘪瘪嘴,摇头道:“生我气了呗。” 碧珠低头没有答话。 所以贺芸保持沉默地随便用了点早饭,便让人在自己的嫁妆里找出一身自己平日穿的衣裳换上,准备出门。 “王妃!”碧珠叫住贺芸,“王爷还未回来,您现在出门未必合适。” “你不是说他大多时候要用过午饭再回来么?”贺芸侧头看向碧珠,“他不在府里,我一个人待着无趣,出去随意走走,也用过午饭就回!” “那叫侍卫们跟着。”碧珠又说。 “我不过是出门走走,不需要侍卫。”贺芸笑着说,“放心吧,出了府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也不用跟着我了,若是王爷提前回了,你便告诉他我出去走走就回,免得他担心。” “可是……”碧珠还欲再说什么,贺芸已经抬脚出门去了,碧珠抬了抬脚,终究没敢跟上去。 这新王妃以前是男儿身份,碧珠心里多少还有些忌惮,又摸不准她的脾性,自然不敢冒然硬劝,自己从小丫头一路到现在,能被王爷挑来伺候王妃是何其不易,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冒风险呢? 这般想着,碧珠便将自己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贺芸便是这样一路出了战王府,还没走远就遇到了打听消息的白河,正好一起回了贺府。 - “你这是自己跑出来了?”贺夫人激动地抓住贺芸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们没对你怎样吧?凶你没?” 不等贺芸回答,贺夫人便又说:“那些陪嫁都不要了,你既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马上叫红玉去帮你收拾行李,你且去江南你舅舅家躲些时日……” “娘,您干嘛呢这是!”贺芸哭笑不得,打断贺夫人的话,“好好的,我去舅舅家干嘛,躲谁啊?” “自然是躲战王啊!”贺夫人道,“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到了王府肯定会闯祸,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你们也没洞房,又不是正式婚嫁,不作数的!你再玩几年,为娘依旧能为你寻一个好人家,只可惜了宇哥儿那孩子……” “娘,您说什么呢!”贺芸见贺夫人越说越远,忍不住笑着拉住贺夫人的衣袖,“您这一大早都听了什么消息啊,这般喋喋不休,完全不是您的做派的!” “如何?你还想瞒着我不成?”贺夫人瞪眼望向贺芸,“战王气你不守规矩,新婚夜睡书房,这事都传开了!你说说你,刚成亲就失宠,这以后还能有什么日子过,倒不如早些回来!” “王府的人也这么长舌?”贺芸鄙夷地嘀咕了一句,又笑呵呵地朝贺夫人贴脸过去,“您误会了,王爷生气不是为这事,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回头我哄哄就好了!” “哄?”贺夫人诧异地看向贺芸。 贺芸笑着点头,伸手扶贺夫人回榻边坐下。“嗯,哄哄就能好。” “娘,您瞧,就是您瞎操心,人家不过是夫妻间拌拌嘴叫罢了,没您想的那么严重。”贺晓娟忙跟着说。 贺夫人依旧半信半疑,看着贺芸道:“那你今日跑出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想您所以特意回来看看您嘛!”贺芸撒娇地往贺夫人怀里钻了钻。 “哼,想我你倒是别嫁,在我身边多留几年啊!”贺夫人轻哼一声,靠近贺芸的胳膊却抬起将贺芸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贺晓娟和贺晓静对视一笑,轻轻摇头,这才有心思喝口茶。 “我方才正要让人去战王府下帖子,说你明日回门之事,”贺晓娟放下茶碗,说回正事,“你既回来了,便自己记着这事,提早提醒王爷。” “他虽说地位高,但也是在爹娘面前许了承诺的,若是真看中你,回门的礼节少不得!”贺晓娟一改平日里的嬉笑模样,说的十分认真。 “嗯,知道。”贺芸答的也异常认真,看向屋子里的几位道:“真的,战王对我挺好的,你们真的没必要担心,我今日出来,一来是走走,二来也是特意回来告诉你们,叫你们别瞎担心。” “娘不担心就行!”贺晓娟笑道。 贺夫人傲娇地扭了头,侧开目光。 “我知道娘最疼我啦!”贺芸看了贺夫人一眼,又笑着黏了上去,抱着贺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王爷午膳后就会回府,我今儿也留在家里吃过午饭再回去。” 贺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贺芸,皱眉道:“又没规矩了,王爷不在府上,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跑回娘家,还要留下吃饭!” 不及贺芸回答,贺夫人又加上一句:“就此一回,下不为例了啊!” “早些吃了早些让她回去,别又惹了战王不高兴。”贺夫人吩咐下人们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逛夜市 【翟谨言:你怎么到这来了】 【贺芸:外面都在传我这个王妃新婚一天就失宠了,我不得想想办法重获恩宠么?】 —————————— 贺芸回王府的时候翟瑾言依旧没有回府,贺芸有些失落,径直进了屋。 小莲蓬是跟着贺芸一道回来的,因为贺芸心情不好,便也忘了将她介绍给其他人,等贺芸进了屋,碧珠才有空打量小莲蓬。 小莲蓬不能说话,只好腼腆地朝着碧珠笑着点了点头。 碧珠多少能猜出小莲蓬的身份,只是不解小莲蓬为何不说话,但是出于大府丫鬟的风范,她还是礼貌回了小莲蓬一笑。 “碧珠!”贺芸在屋里喊,碧珠赶紧进屋。 “什么时辰了,还没有王爷回府的消息吗?”贺芸略显急躁地问,满心里都是翟瑾言昨晚离开时的神情,心里竟有几分担忧。 难道是自己伤这个纯情boy伤的太彻底了,以至于彻底给自己贴上了渣女的标签? 贺芸丧气地抬手托住自己的脑袋,一脸绝望地看向碧珠。 “没有。”碧珠摇头。 贺芸沉默了一会儿,索性起身,“让人备车!” “您要出去?”碧珠忙问,心里头含着一句话,没敢说出来:王爷明显就是跟您置气,您这会儿还出去,若是王爷回来没瞧见人可不又要担心。 这些话,碧珠只敢在心里说,不敢真说给贺芸听。 “嗯,出去。”贺芸点头,说着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小莲蓬,“你跟我一起去。” 小莲蓬赶紧点头,跟在贺芸身后,两人步伐匆忙地出了院子。 碧珠跟到院子中央,终究还是没能追上贺芸的步伐,双肩垂下,暗叹一声:终究,抵不过王妃身边自幼伺候的人。 “碧珠姐,您这是怎么了?”身旁的丫鬟体贴地凑上来,“王妃如此,您为何也不劝着?” “劝了,没劝住。”碧珠苦笑。 小丫鬟抿抿嘴,小声道:“姐姐你千万别自责,王爷也知道王妃不懂规矩,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你的。” “别胡说!”碧珠浅声呵斥住小丫鬟,随即摆摆手,“去忙吧,兴许一会儿王妃就回了!” - 翟瑾言从宫门出来的时候便瞧见宫门远处还停着一辆自家王府的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刚看到自己便赶紧激动地拍了拍身旁的马车。 翟瑾言这才想起来,这小丫头是贺芸身边的。 还未来得及高兴,马车里的身影便钻了出来,乐呵呵的一张笑脸,垫脚望了一眼自己,然后小跑着朝自己跑来。 翟瑾言赶紧压住嘴角的弧度,往前几步,将人迎住。 “你怎么到这来了?”翟瑾言问。 贺芸停住脚步,微微有些喘,朝着翟瑾言眯眼一笑,便打趣地说:“外面都在传我这个王妃新婚一天就失宠了,我不得想想办法重获恩宠么?“ 翟瑾言立马隆眉,他这一天都在宫里处理政务,连青山都联系不到自己,完全不知道外头的传言是这样的。 如今他知道了,立马也能想到原因。 “那些人都传些什么?”翟瑾言很是不爽地说。先不说外头的人为什么敢传自己的闲话,这传言如何从自己府上传出去的才更令翟瑾言生气。 “都是无伤大雅的事,由他们说去。”贺芸却表现的极其大度,将身子一转,站到翟瑾言身侧,“其实,我就是想来接你罢了。” 翟瑾言的心情豁然开朗。 “累不累?”贺芸又问,“天色尚早,要不要一起走回去?” 翟瑾言一愣。 贺芸连忙解释道:“我方才在马车上等你,窝了太久,浑身缩的难受,得走动走动才能舒展开。” 翟瑾言抿嘴一笑,先贺芸一步往前,贺芸赶紧笑着跟上,还不忘回头给小莲蓬一个示意,让她不用跟过来。 跟着翟瑾言过来的人看到王爷和王妃并肩而行,自然识趣地没有跟上。 从皇城到战王府,足有三四里路,两人走的并不着急,悠闲地赏着景,偶尔说上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贺芸说,翟瑾言听。 四月底的金城,温度已经渐渐升起,河道边的柳树已经极其茂盛,蓊蓊郁郁的,绕着河道缠出一条墨绿色的腰带。 “好热闹的声音!”贺芸忽然住了脚步。 翟瑾言侧头看了一眼,轻声道:“是孺子街的夜市。” 贺芸浅浅点头,赶紧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相关的信息。 金城的夜市并不是全年都有,往往从五月起,至十月结束,夜市的时间也有限制,不能超过子末,只有孺子街除外,特许彻夜为欢,故此,孺子街的夜市在金城才会十分有名,吸引了不少商户聚齐于此,贺远归也有产业在这街上,包括前不久刚关的金牡丹和贺家茶馆。 “要吃点东西吗?”贺芸开心地看向翟瑾言。 “想。”翟瑾言毫不犹豫地违背良心回答。 贺芸暗笑,被翟瑾言暖到的小心脏酥麻酥麻的,赶紧转身往巷子里钻。 翟瑾言心情舒畅地跟到她身后。 堂堂战王,怎么会吃这些路边吃食,可不想扫贺芸的兴,只能委屈自己,自毁人设。 “这个!” “还有这个!” 贺芸到了孺子街便异常兴奋,仿佛找回了逛小吃街的感觉。 翟瑾言便一路默默为贺芸付钱,好在翟瑾言甚少来这边,孺子街的小贩多半不认识这二人,才没引起围观和骚动。 心满意足地买了一堆吃食之后,贺芸便安静了下来,实在是嘴巴里全是食物,腾不出空来说话。 “吃吗?这栗子挺香的!”贺芸将剥好的栗子举到翟瑾言嘴边。 翟瑾言正要摇头拒绝,眼角瞥到旁边的身影,赶紧伸手将跟前的贺芸一把揽住,然后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在贺芸背后,一辆失了控的板车沿着斜坡滑下,撞了不少无辜的人,惹了一阵又一阵的怒骂。 贺芸没工夫去管身后的嘈乱,静静地盯着翟瑾言,两人现在已经是胸贴胸的距离了,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贺芸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若是闭上眼,翟瑾言肯定会亲下来的。 贺芸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将手收了收,轻声道:“尝尝吧,真的挺好吃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见过世面 【翟瑾言:你爹娘都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过于惊讶。】 【贺芸:难道我没见过世面!】 —————————— 翟瑾言被迫将自己的目光从贺芸脸上转到贺芸手上,抬眸瞥了一眼贺芸,低头,轻轻咬住贺芸手里的板栗仁。 贺芸将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摸了摸似乎被翟瑾言嘴唇碰到的手指,心里宛如过了电一般。 “这是最后一颗了。”贺芸努力找开话题,侧头瞥了一眼地下,方才一番骚动,吓得她怀里的吃食摔了一地,油纸包全都摔破,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已经没法吃了。 翟瑾言慢条斯理地将板栗咬碎咽下,轻轻松开了搂在贺芸腰上的手。 贺芸轻舒一口气,正要往后推开一步,发现翟瑾言的手顺势抓在了自己的手上。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 “这样不会再被撞到。”翟瑾言一本正经地胡说。 贺芸当即低头,红了耳根。 完了,遭报应了,撩人者终被撩,到底是谁说战王是冷酷无情人设的啊,这分明很懂啊! 贺芸能感受到自己脸颊在渐渐发红,觉得自己有必要捍卫一下自己老司机的地位,便将被翟瑾言握着的手弯曲了一些,正好将指尖碰到翟瑾言的掌心。 贺芸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的人怔了一下。 贺芸暗自偷笑,将头扭头,假意看风景,留给身旁的人一个高深莫测的后脑勺。 两人又走了一段,总算穿过了孺子街,到王府街前面,不远处就是战王府的门楼牌坊,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但翟瑾言似乎完全没有要松开贺芸的打算。 “王爷明日也要进宫吗?”贺芸无视掉牢牢绑在一起的两只手,开始扯其他话题。 “有事?”翟瑾言问。 “我娘让我提醒你明日回门。”贺芸轻声说,“你若不忙,我们便回去一趟,若是忙,倒也无妨,我今日趁你不在的时候已经偷偷溜回去过了,她们见过我,自然就放心了。” “自然是要去的。”翟瑾言说,“一切我来安排。” “嗯,不耽误你事就行。”贺芸浅浅点头。 - 当夜,翟瑾言依旧没留宿在贺芸屋里,只是陪她用了晚饭,又略陪她坐了坐,依旧是宿在书房。 贺芸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贺芸并不在乎,近身伺候的事多半都是叫小莲蓬去办,就连晚上,也是留了小莲蓬在外厅守夜。 翌日早晨,依旧是碧珠带着人进来伺候贺芸梳洗。 “王妃今日回门,这是新赶制的新衣。”碧珠捧上来一套衣裳。 贺芸扫了一眼,顿时被衣服的布料吸引住,伸手摸了摸,“这料子很别致!” 贺家是金城首富,但凡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她家都不缺,但眼前这件衣裳的布料显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布料摸着十分柔和,表面却极其亮,折角处有明显的光痕,看着好似将银线揉散掺进其他布料里了一般。 “这是今年蜀地新来的贡缎,一共也才十匹,王爷平乱西疆有功,皇上尽数赐给了王爷。”碧珠一面说着,一面让身旁的人帮忙,拿了衣服,为贺芸穿上。 衣服里衫底裙是浅绿,料子更加柔和,袖口、盘口、裙边,每一处小细节都做的十分精致。外衫是中扣的长褂,青绿色的贡缎,在胸口正中一排三颗盘扣,衣领子、袖口和衣摆边上绣着白色的百合,白色配绿色,搭的十分舒适。 碧珠的手小心翼翼地摸过贺芸袖口上的绣花,浅声道:“此乃百年好合之意。” 贺芸抬手看了看,甚是满意。 这时外头有人通传“王爷到”,碧珠赶紧为贺芸顺了顺衣裳,便扶着她出去相迎。 贺芸才走到外厅,翟瑾言便已经进了屋,两人对视一眼,皆愣住。 翟瑾言一身墨绿长袍,用的是同样的贡缎,衣领、袖口绣着白鹤,远远看着,和贺芸的百合差不多,俨然成了情侣服。 贺芸羞红了脸,心中暗道:完了,太帅了,真的要沦陷了。 翟瑾言却只是静静地看着贺芸,对她的一身格外赏心悦目。 “吩咐给尚衣局的嬷嬷们加赏。”翟瑾言好心情地说着,朝贺芸伸了手,“都准备妥了,出发吧。” 贺芸略正了正身形,淡定地将自己的手交过去,心满意足地跟着翟瑾言往外走。 小莲蓬和碧珠二人随后跟上。 一众小丫鬟们勾头观望,等二人走远,立马聚在一堆。 “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传咱们王妃失宠了的!王爷都舍得把这么珍贵的贡缎给王妃!” “哎哎,你们方才瞧见王爷笑没?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王爷笑!” “郎才女貌啊,真是叫人歆羡!” ………… ………… 贺芸一路跟着翟瑾言到了王府门口,再一次愣住,扭头看向翟瑾言道:“车上那些都是礼物?” 若不是那些箱子上都绑了红段子,贺芸会以为战王这是准备去押镖,足足装了五车! “是不是太多了?”贺芸拧眉。 “不多,正好。”翟瑾言说着伸手拥着贺芸上马车,“全是按着王妃礼制准备的。” 贺芸安静坐下,不再开口,心里却难以平静。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情侣衫,满满五车的礼物,明显就是早有准备,自己昨日竟还刻意提醒他,想想真是羞愧。 贺芸不自觉地将头往怀里埋了埋。 “怎么了?”翟瑾言忙问。 “没事。”贺芸连忙坐起来,朝着翟瑾言摇摇头,“我就是在想,一会儿我爹娘看到这么大阵仗会是如何吃惊!” 翟瑾言却淡然地说:“你爹娘都是见过世面的,不会过于惊讶。” 贺芸顿时不满,“难道我没见过世面!” 望着贺芸傲娇的模样,翟瑾言扬了嘴角。 贺芸傲娇过后心绪也平稳了许多,不再胡思乱想,动了动身子,挪到翟瑾言身旁,小声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翟瑾言挑眸望向她,示意她说。 贺芸绕着手指头道:“一会儿到了我家,如果我娘耍性子为难你,你能不能别生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真心 【本王不要你的命,就想要一颗真心而已。然而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一向不急于表露。】 —————————— “你娘为什么要为难我?”翟瑾言耐心地问。 贺芸瘪瘪嘴,坐直身子道:“她听说我失宠了,所以想把我接回去。” 失宠的原因贺芸不说,翟瑾言也明白。 翟瑾言伸手拽住贺芸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跟前,一脸正色地道:“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身边!” 贺芸姿势难受地扑在翟瑾言跟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翟瑾言却又说:“我会帮你守着你爹娘的家产,也会对你好,你以前如何待我,我必定双倍待你,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会有失宠的那天,所以,你大可叫你娘去了接你回去的心思!” 贺芸原本想要跟翟瑾言解释自己对付本府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但是转念想想,让他这般误会着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心里这样想着,便不会生出其他的疑心。 反正不管是对是错,自己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好歹还有人陪自己。 贺芸抬头,盯着翟瑾言的眼眸,看不出他有多深情,却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贺芸将手从翟瑾言的手里抽出来,直起身子,伸出胳膊环住翟瑾言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暗暗道了声:对不起。 又立马抬起头,万分傲娇地说:“那你可得加把油,当初我招惹你的时候,可是连命都愿意给你!” 翟瑾言愣了愣,慢慢伸手扶住贺芸的腰身,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悦。 本王不要你的命,就想要一颗真心而已。 然而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求而不得的东西,他一向不急于表露。 即便没有真心,起码人在自己跟前;就算是满心算计,她也不曾算计自己,即便算计的是自己,那自己也只能认命! 曾如她所说:饵给的够多了,上不上钩是我自己的选择。 翟瑾言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再回头。 人,我要,心,我也要的!不过是拿真心换真心罢了! 马车终于到了贺府,不然抱都抱了的二人还真不好收场,所以,待马车一停,情难自抑的翟瑾言率先下了马车,体贴地站在马车边候着贺芸下车。 贺芸留在车上做了一个表情操,缓解了下脸上的羞色,才慢吞吞地挪步下车,扶着翟瑾言下马车。 后面的车上,下人们正在搬礼物,贺芸扫了一眼,就注意到了二皇子送到战王府的金雕屏风。 “你怎么把这个也抬来了?”贺芸诧异地拽住翟瑾言的衣袖问。 这金雕屏风,有一百余斤,乃千两黄金熔铸雕刻而成,价值连城。最主要的,这东西是二皇子送的,皇家人手里出来的东西,能随便往普通人家抬么? 昨日翟瑾言命人搬到贺芸屋里问贺芸喜不喜欢,贺芸随口说:“太闪了,我镇不住,这么贵气的东西起码也得我爹那样有钱的人才衬得起吧?” 没想到翟瑾言真的叫人把这屏风抬到贺府来了。 “我随口说的。”贺芸倚在翟瑾言身边小声解释,已经能够预见爹娘会是如何反应。 “你爹娘看着呢。”翟瑾言浅声提醒。 贺芸抬头看了一眼候在门口的人,这才直起腰身,老实同翟瑾言并肩往前。 贺府门口乌泱泱地站着一大片人,贺芸一眼扫过去,有待见,也有不乐意待见的。 女儿回门,也是大喜,向来都是要请近亲前来凑热闹,大府的人会出现贺芸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以贺志勋的尿性,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好的攀附机会不来利用呢? 想必老太君也是被他请来讲和的。 贺芸意外的是,骆家的人也在。 骆老爷、骆夫人连同骆宇一起站在人群里。 “恭迎王爷、王妃。”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是长辈,见了翟瑾言也要行礼。 贺芸赶紧上前将贺远归夫妇扶起,翟瑾言紧跟其后赦令众人“免礼”。 贺夫人就势拽住贺芸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虽然方才远远瞧见二人在马车边耳鬓厮磨,打消了她心底关于“失宠”一事的担忧,但她还是信不过战王的名声。 “王爷,让王妃随她母亲们去后院说话,我们且先喝茶。”贺远归按着事先的计划,企图将二人先分开。 这原本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翟谨言想到贺芸在马车上说的话,心里对贺夫人有些不放心,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人又被贺夫人几句威逼利诱就当真给接回去了。 于是,翟谨言一本正经地说:“本王和王妃一起。” 金朝民风开放,未出阁女子尚可抛头露面,何况战王如今算得上贺府的女婿,与贺府的女眷更是不用避嫌,翟谨言提出一起的要求也不过分。 贺远归悄悄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无奈,便接话道:“戏园里早有准备,倒不如一起过去?” 众人没有意见,一起进府,直接去了戏园。 贺夫人出身南方,爱听曲听戏,所以贺远归特意为她建了一处戏园,府中还特意养了戏班子和唱曲丫头,时常叫人唱上几回,偶有外客,也多半在戏园里招待。 贺夫人昨儿得了贺芸的消息,就叫人好好准备了,茶厅里摆了不少桌椅,皆已备好瓜果点心,衣着一致的丫鬟们候在周边,见了来人,纷纷上前引客。 基本都是两人一桌,战王夫妇地位最高,自然坐最中间,在他们左边留给了主人贺远归夫妇,右边则是老太君和贺志勋,骆家夫妇则挨着贺远归夫妇,最右边则勉强给了王氏和周姨娘。 剩下的一众晚辈,按着长幼,在他们后面另成一排,隔空错开,皆不会挡着看台。 丫鬟们有序上茶,戏台子上的鼓点便敲了起来,众人一听,这鼓点声与平常戏曲似乎有些不同,原以为是什么新戏,定睛一看,却发现从出将门里走出来两个穿着蓝花短襟的姑娘,一人占了一段,表演的竟是顶碗。 老太君甚是爱看戏,瞧见这出,不免失落,隔着桌埋怨地看向贺夫人道:“远归媳妇怎么准备了这个?这杂耍再怎么也是街头卖艺,上不得台面,你怎么能叫来招待战王!” 贺夫人瞥了一眼翟谨言,淡然朝老夫人道:“今日是我芸儿回门,我自然得挑着她 第二百章 台面 【翟瑾言:夫人提醒的是,日后王府也该如此,但凡王妃喜欢的,便是上得了台面的。】 —————————— 贺夫人话一出口,茶厅里的气氛顿时便紧张起来,这明显的质问语气,吓得大家赶紧侧头看向翟谨言,就怕战王一时发怒,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唯独贺夫人一脸淡然,她心里就是不信翟谨言是真心对待贺芸,所以借着老太君的话故意给翟谨言找刺头,倒是想看看翟谨言是真的宠贺芸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就连贺芸也觉得贺夫人这话问的太无礼,毕竟翟谨言什么话都没说,坐着躺枪着实无辜,正要开口从中缓和,却听到翟谨言开口。 翟谨言神色平静地扭头看向贺夫人道:“夫人提醒的是,日后王府也该如此,但凡王妃喜欢的,便是上得了台面的。” 众人诧异地看向翟瑾言,暗想这还是外头人人害怕的战王吗? 贺芸瞥了一眼翟瑾言,满眼的得意,顺着二人的话说:“我觉得这杂耍有意思!” 翟瑾言眯眼看了一眼台上,心情愉悦地说:“赏。” 今日近身跟着翟瑾言来的是周奇,连忙招招手让跟来的小太监们将准备好的赏钱送到戏台子上去。 “战王赏钱一簸!”小太监高声唱赏。 知道是回门,少不了会有打赏的时候,周奇体贴地准备了大小不一的各类赏钱,此时不需要请示翟瑾言,就知道该赏多少。 得了赏钱的杂耍班子自然是更加卖命,顶碗的两位姑娘慢慢撤到两旁,又出来一粉衣姑娘,跳着上了板凳,表演的竟是柔术“登高叼花”,贺芸甚少看这类表演,顿时欣喜地鼓了掌。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朝着不远处的周奇招招手,将人叫到身旁,不高不低地吩咐:“去打听下这个杂耍班子,请他们到王府住一段时间。” 周奇连忙答应着走开。 听到翟瑾言说话的众人双眼又是一亮,这战王是不是也太宠贺芸了? 有战王撑腰,旁人自然不敢再说一个不好,好在贺夫人请的这个杂耍班子确实有几个能人,表演的节目比街头卖艺的要精彩许多,众人便渐渐看起了劲。 老太君今日没能得到尊崇,好不容易起了话题又被战王狠狠打了脸,心情始终不太痛快,再看眼前的杂耍,更是心烦意乱,略微忍了一会儿,便直摇头道:“我年岁大了,经不起这喧闹,且先去歇着了,战王见谅。” 翟瑾言扫了一眼老太君,浅浅应了一声。 贺夫人身为当家女主人,即便心里再不愿意,此时也不得不起身送老夫人出去,走到贺芸身旁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芸儿,你随为娘一起送老太君过去吧?” 贺芸立马起了身。 另一边贺远归抓紧时机给贺夫人打掩护,忙出声叫住翟瑾言,“王爷觉得这杂耍如何?” 翟瑾言无奈,浅浅给了贺芸一个眼神示意,便扭头去回答贺远归的问题,任由贺芸跟着贺夫人送老太君出去。 戏园经常招待贵客,设有专门供人歇息下榻的地方,自从与大府彻底撕开脸面之后,贺夫人也不乐意在老太君跟前装和顺,并没有特意为她安排特别的歇息之处,只草草将人送到厢苑便打算离开。 “芸儿!”老太君出口叫住贺芸,“你留下。” 贺芸止了脚步,回头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皱眉看了一眼贺夫人,不悦道:“我与芸儿说几句话,你去外头等着吧。” 贺芸浅笑一声,忙说:“老太君,您有话便直言,不用避开我娘。” 贺夫人得意地看了一眼老太君,索性走到一旁坐下,掸了掸衣服道:“老太君有话便说吧,还请长话短说,我还等着跟芸儿说话呢。” 老太君无奈地白了一眼贺夫人,转头看向贺芸,语重心长地道:“你如今成了战王妃,我极其欣慰,虽说王爷宠你,但你切莫恃宠而骄,既为人妇,需得尽责,尽心侍奉王爷。”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句。 老太君又说:“你侍奉王爷之余,也得饮水思源,记挂着娘家,如今战王监国,咱们府上亦只有你大爷在朝中谋职,得了机会,你不妨同王爷引荐一二。” 贺芸抬起头,对老太君的这番说辞丝毫不觉得意外,否则老太君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我不。”贺芸直接说,“我不愿意。” 老太君顿时皱了一下眉头,随即直起腰身说:“你怎么如此看不清!难道你以为我叫你这样做就完全是为了本府吗?” “难道不是?”贺夫人在一旁悠然开口,“恕我愚笨,想不出这样做对我芸儿有何好处!” “谁许你说话了!”老太君呵斥了贺夫人一声,继续看向贺芸,“你年岁小,尚有许多不懂,切莫被某些不懂规矩的人教坏了,我如此教你,自然也是为了你好。” “王侯之家,最重门第,你如今仗着王爷的恩宠进了王府,但身份一样会被人看低,只有你娘家强大了,你才能在王府彻底站稳脚跟。你虽不是本府的丫头,但自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若本府光耀,你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水涨船高?”贺芸轻笑,“老太君的意思我是船还是大府是船?” 老太君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贺芸竟盯着一个词问,问的她一时也没理清这里面的关系。 贺芸继续说:“我如今是战王妃,地位比大府高出不知多少,用不着依附大府,更不会有什么水涨船高一说。 “你怎目光如此短浅!”老太君一脸失望。 贺芸轻扯嘴角,站稳身形,“我目光短不短我不知道,但我脑子倒是很清楚,所以不妨提醒老太君一句,我,贺芸,早就被宗亲逐出家族了,已经不是贺家的人了,所以,日后贺家如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您还没糊涂呢,倒不如好好想想大府先前对我做的种种,但凡我有点血气,也该是叫战王替我报仇,您竟然还叫我提携大府,可不是痴人说梦!” 老太君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贺芸。 第二百零一章 忘恩负义 【老太君:你怎如此忘恩负义!】 【贺芸:恩归恩,仇跟仇,恩要还,仇我也要报!】 —————————— 老太君愣愣地看了贺芸许久,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怎如此忘恩负义!” “恩?”贺芸嗤之以鼻,“我靠着我爹娘养活长这么大,承了您和大府什么恩情?” 贺芸看见老太君张了张嘴,便又抢在她之前说:“您若是要提当年对我爹的照拂之恩,这个我倒是承认的。” 老太君听她肯承认,不禁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贺芸紧接着说:“恩归恩,仇跟仇,恩要还,仇我也要报!” 老太君再次面如死灰。 “老太君,您既然说到这了,有些话我想替远归和家婆问问您,”贺夫人面色沉静地开口,“当年您既看着他母子受苦,为何不出面维护?以您的地位难道还护不住他们的安危吗?” 老太君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猛地颤抖起来。 她怎么会护不住,三十年前,她虽交出了掌家权,但在府中也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她不是护不住贺远归母子,是从未尽心去护。 贺家有嫡子,庶子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人,明知道正房的行为,她大多时候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年那个孩子哭着跪在雨里求药钱,她也知道的,只是故意装睡罢了。 “您心情应该最清楚,远归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将欠您的恩情还清!”贺夫人说着起了身,她并不打算去跟一个耄耋老人争执几十年前的旧事。 “都过去了。”贺夫人低声说,“远归该还的都还了。” 贺芸不屑地扫了一眼老太君,上前扶了贺夫人的胳膊,对于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君,贺芸从未提起过任何好感。 “你们就不能为贺家想想吗?”老太君拽紧拳头,望着二人往外走的背影。 贺芸手上一紧,拉着贺夫人站定脚步,只是稍稍侧头,依旧背对着老太君道:“这样的贺家倒不如尽早毁了的好!” 身后老太君不知怎么了,失手摔了一个茶碗。 贺芸也没回头,扶着贺夫人决然离去。 - “娘,你别生气。”贺芸宽慰贺夫人。 贺夫人看了一眼贺芸,脸上却挤出笑容来,伸手拉贺芸道旁边的凉亭里坐下,“前十几年,为了瞒住你的身份,确实受了点委屈,现如今秘密揭开了,我一身舒畅,她们没那本事气我!” 贺芸点头,挨着贺夫人坐好。 贺夫人又带着笑,将贺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抚着她的手背道:“老太君的意图不好,但话不糙,方才她教你的那些,你也要记在心上。” 贺芸有些迷茫,一时没懂贺夫人指的什么。 贺夫人便索性说直白一些,“不管战王是长情还是一时冲动,你既做了王妃,就该有王妃的样子,贺家的事日后你便不要再管了,外头的买卖最好也交给信得过的人去打理,你如今只管好好尽好王妃职责。” “这二者之间一点也不冲突。”贺芸忙说。 “你有认真去想怎么做好王妃吗?”贺夫人问,“你自小扮男子,本就对闺阁礼仪和内院打理不甚在行,王府更是规矩多、人多、事多的地方,你既嫁给了战王,日后便代表着战王府的声誉,再像以前那般在外面抛头露面合适吗?” 贺芸努嘴,低声道:“战王他自己名声都坏成那样了,还担心被我拖累?” “啪!”贺夫人伸手在贺芸的手背上打了一下,“你这孩子,为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贺芸立马换上一脸的谄媚,倚到贺夫人怀里道:“听的,听的,娘说什么我都听!” 贺夫人故作生气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这过日子就跟做买卖一样,只有你费了心思去经营,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娘不希望你自己做了选择却又浑浑噩噩。” “娘~您就放心吧。”贺芸撒娇地在贺夫人的怀里滚了滚,“我一定活出彩!” 贺夫人满意点头。 贺芸却将头从贺夫人怀里抬起,歪着搁在贺夫人的肩膀上,双手挽着贺夫人的隔壁甜甜的道:“娘,您这般说我,是不是已经接受王爷了?” 贺夫人顿时冷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是帮着你说了句好话罢了,也看不出来什么,我日后还得多看看,他若是敢负你,我定与他势不两立!” “不会!”贺芸轻声说着,合上眼睛,安静地靠在贺夫人的肩头。 太喜欢这一家人了,永远和和睦睦,相亲相爱,所以,一点也不想失去,全部都要保护好。 “哟,你们母女两在这呢!”凉亭外突然传来王氏的声音。 贺芸睁开眼,便瞧见王氏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贺芸坐直身子,直接不爽地道:“你难道不是特意寻着我们来的吗?” 王妃脸上闪过一阵尴尬,却难得地没有同贺芸抵嘴,安静地进了亭子。 “大嫂有事?”贺夫人冷着脸,将贺芸往身后护了护,自从知道贺芸落下断崖是王氏所为,贺夫人恨不得真要王氏拿一双腿赔。 “我是特意来道谢的。”王氏说着朝贺芸福了福身子,“先前小产,差点丢了性命,幸得战王派神医相救,王爷说一切都是受了芸儿的嘱托,所以,我今日是特意来谢谢你的。” “王爷救你?”贺夫人顿时拧了眉,内心里对战王的印象分又降了下去。 青黛救人的事贺芸有所耳闻,她理解翟谨言的做法,所以手上用力,拽住有些躁动的贺夫人,嘴上却平淡地回复王氏,“我不过是不想看到贺天澜过的太顺罢了,根本就不是有心想救你,承不起你这声谢,你还是赶紧走吧!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待见你。” 王氏的脸上再次闪过一阵尴尬,甚至还有些愤怒,但通通都被她抑制住了。 王氏站在贺芸面前,前所未有地放低了姿态,“以前是我一时糊涂,既然你帮了我这一回,能不能再帮我求求王爷,救救王家,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氏说完又添上一句:“只要能够将王家人留在金中即可!” 第二百零二章 枕边风 【贺芸:老太君要我给你吹枕边风,提携贺志勋,但是……】 【翟瑾言:“但是什么?】 【贺芸:但是她不知道,咱俩都没洞房,我往哪吹枕边风】 —————————— 贺芸静静地盯着王氏看了许久。 一旁的贺夫人先皱了眉头,“大嫂,你也真够健忘的,当初你怎么对我家芸儿下死手的难道忘了吗?竟也好意思舔着脸来求情!” 王氏也不敢恼,赔笑道:“之前都是我糊涂,我诚心认错,芸儿若是肯帮我这次,日后我定……” “夫人!”王氏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又窜出来一人,是贺天澜。 贺芸皱眉看向这人,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王氏回过头,一脸憎恶地看向贺天澜,“你怎么来了?” 如今贺芸是战王妃,地位今非昔比,王氏和周姨娘不管谁拉拢了贺芸都会在贺志勋面前站稳脚,也就是在贺家站稳了脚,所以,王氏立马认为贺天澜是故意挑着点来坏自己的好事的。 “夫人,二婶,老太君忽然晕过去了,你们快去瞧瞧吧。”贺天澜一脸慌张地说,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仿佛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就是来通知两位夫人的。 王氏毕竟还是贺家的当家主母,老太君病倒,她顿时紧张,也顾不上没和贺芸聊完的话题,赶紧朝老太君休息的厢房赶去。 贺夫人身为贺家的女主人,总不能出现家中长辈昏死家中的丑闻,立马也跟了上去。 贺芸也跟着起了身,想去瞧瞧老太君是个什么情形。 “王妃请留步!”贺天澜凑准时机,往前一步,正好将落于贺夫人之后的贺芸拦了下去。 贺芸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防备地看向他,嘴角却露出来一丝讥讽,“怎么?你也打算来找我求情?” 打在门口瞧见大府的人,贺芸心里便料到今日会是什么情形。 贺天澜干笑两声,将一只手负到身后,“我确有此意,但也有自知之明,知晓你一时未必愿意同我合作,今日来,是想给你送点东西。” 贺天澜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绣囊递给贺芸。 贺芸略作迟疑,伸手接了绣囊,防备地当着贺天澜的面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石桌上。 绣囊里装着一块残破的绿翡翠手镯。 贺芸狐疑地看向贺天澜。 贺天澜却笑着说:“这手镯的另一半在二婶手上。” 贺芸拧眉,伸手拿起桌上的断手镯,用手摸了一下,手镯的内侧有一处刻字,贺芸看了下,是个“琼”字。 “琼是夫人的名字。”贺天澜在一旁解释,“当年二婶怀你的时候不甚摔倒小产,这手镯是我娘在摔倒的地方捡到的,虽然只有半截,却比二婶手里的另外半截有用多了,这么些年,我娘就是靠着这半截手镯在贺府站稳了脚跟。” 贺芸望着手里的手镯出了神,手指一直静静地按在手镯内侧的“琼”字上面。 亲爹提起过,当年娘亲之所以难产便是有人推倒娘亲导致早产,凶手肯定是大府的人,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原来娘亲并不是完全没有证据,只不过半截没有任何特色的翡翠手镯即便拿出来又能指证谁呢? “啪。”贺芸手里的半截手镯竟然再一次断成了两截,正好断在琼字处。 贺芸握了握拳,将两截手镯握进自己掌心里,冷眼看向贺天澜道:“你跟我说这些又如何?她跟我有仇,你也一样,你们谁也别想逃!” 贺天澜似乎没想到贺芸会是这样的态度,愣了一晌,随后竟轻笑出来,“呵呵……我原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只不过确认你不会贺天耽联手就行!” 贺芸冷笑,将手里的玉镯又重新拍回桌上,“你放心,我要对付你们,用不着拉拢你们任何一方!” 贺天澜轻哼一声,“贺芸,你是不是太过自负了?你以为你做了战王妃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难道不能?”翟谨言的声音冷幽幽地从贺天澜身后响起,吓得贺天澜惊成了石块,木楞地看了一眼翟谨言,着急忙慌地跪了下去。 翟谨言往前几步,直接站到贺天澜跟前,厉声道:“只要本王愿意,王妃她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贺芸直直地看着翟谨言,内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怎么办,虽然觉得王爷有些装逼,可是真的好吸引人啊! “草民知错!”贺天澜伏地认错。 “滚!”翟谨言愤怒地吐出一个字,贺天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跑走了。 贺芸回过神,竟朝着翟谨言挤出一眸笑容,随即用调笑的口吻道:“你就不能对你大舅子温和点?” 翟谨言皱眉,冷眼看着贺芸道:“不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说完,翟谨言伸手扯过贺芸的手,用手指摸了摸她掌心里的一片红。 方才手镯断裂的时候划伤了手掌。 “没事”贺芸缩了缩手,低声说,又打量了一眼翟谨言道:“你什么都听到了?” “嗯。”翟谨言应了一声,闷不做声地用力辖住贺芸手,用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揉着。 贺芸想收回手却抽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揉着,脸上的红晕很快就蔓延至了耳根,贺芸咽了一口口水,心慌地扫了一眼远处,扯开话题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老太君病晕,他们都过去了,我没见到你,所以特意出来寻你。”翟谨言回答的十分认真。 贺芸便抬起另一只手推了推翟谨言的手,“好了,不疼了,谢谢。” 然后又紧接着说:“老太君要我给你吹枕边风,提携贺志勋,但是……” 贺芸欲言又止,使得翟谨言不得不追问:“但是什么?” 贺芸咬了咬嘴唇,红着脸道:“但是她不知道,咱俩都没洞房,我往哪吹枕边风!” 贺芸说完便快速将头扭开去,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装的波澜不惊。 不就是互撩吗?我还能输给寒山石? 翟谨言面上一怔,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贺芸,突然抬手,手便拽住了贺芸的手腕,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回府!” “啊?回府干嘛?”贺芸紧跟其后,紧张地问。 “不想看到这里的人!”翟谨言说。 贺芸愣了一下,随即浅笑了起来,心中长舒一口气:吓死宝宝了,还以为拉我回府洞房呢! 第二百零三章 立威 【周奇:王爷说王妃您定是瞧不上这些,未必愿意管,但还是叫奴才送过来给您过过目,好歹叫外头都知道,战王府日后是您说了算。】 —————————— 老太君病重,所有人都赶了过去,一时没人注意翟谨言和贺芸,二人拉着手便到了前院,快要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魏江。 “见过王爷、王妃。”魏江忙停下脚步请安。 “姐夫,里头乱着呢,你别让大姐进去惊着了!”贺芸连忙嘱咐魏江,然后又扯了扯翟谨言的手腕道:“我与王爷先回去了,等下你见到爹娘便知会一声,那头乱糟糟的,我不乐意去凑热闹。” 魏江淡然点头,抬手指指门外的马车,“我正让人送你姐姐回去。” 然后魏江抬头看了一眼翟谨言,“你们要走也抓紧些,一会儿他们都出来,人就多了。” “嗯。”贺芸点了一下头,拉着翟谨言率先出门,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赶紧走。 “怎么突然紧张了?”翟谨言问。 贺芸撩起车窗帘往后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对翟谨言道:“你方才没听出来?我姐夫在催咱们走呢!这就说明里面的情形肯定不简单,八成还跟你我有关系,只怕是在等着咱们过去,若是叫他们知道我们要走,搞不好会跟出来,所以,咱们得走快一点。” 翟谨言浅笑,“放心,他们不敢。” 贺芸连连摆头,“你可千万别小瞧大府的脸皮厚度,若是被他们讹上,对付狠了,说你战王肚量小,不对付,又叫他们惹得心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着他们!” “本王不怕烦。”翟谨言轻声说,“他们若是敢,便尽管来,本王本就恶名在外,不怕再添个度量小。” “那也不值当!”贺芸忙说,“他们想坏我相公的名声也得看我同不同意!” 毫无防备的翟谨言又被贺芸撩了个正着,怔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时,发现某人又如同往常一样,撩完就跑,根本就不想负责,刚刚腾起的那点冲动又慢慢冷却。 二人回府后,便各自忙开,翟谨言依旧处理公务,贺芸则派人去打听老太君的消息。 贺芸说话的时候老太君都没气出问题来,反倒是自己走了老太君就昏过去,这要说是自己气的也未免太过牵强,但若不是自己气的,未免又太凑巧,所以,贺芸虽然不肯留在贺府,但依旧关心大府的动向,所以回府之后就赶紧打发了小莲蓬回去守消息。 小莲蓬刚走没多久,王府总管周奇便带了人求见。 “奴才奉王爷的命令,将王府账房、粮仓册子送来请王妃过目。”周奇恭敬地送上来基本厚厚的册子,“皆是王妃入府前刚清点过的。” 贺芸扫了一眼周奇,又伸手略略翻了一遍厚厚裸着的册子,还有一托盘的钥匙、玉佩、玉章等,轻声问:“王爷叫你送来的?” 战王府人人都怕翟谨言,即便是最有威望的周奇,也不敢未经允许就给自己送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 贺芸即便是不管家,也知道,眼前的这些东西象征着什么。 “是。”周奇老实回答。 “他怎么说的?”贺芸又问,稍稍直起些身子,而且又特意强调,“照原话说!” 周奇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忙又低下头说:“王爷说王妃您定是瞧不上这些,未必愿意管,但还是叫奴才送过来给您过过目,好歹叫外头都知道,战王府日后是您说了算。” “呵呵……”贺芸听了忙笑起来,又抬手打断周奇继续要说的话,“你且等等!” 周奇不知贺芸又要做什么,只得满脸疑惑地闭了嘴,然后看着贺芸起身,走到屋外。 “来,你们都过来!”贺芸朝着院子里做事的人招了招手,“所有人,都过来!” 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立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老老实实地聚到廊下。 贺芸回头,朝周奇招招手,“把东西都端过来。” 周奇赶紧叫人将东西都端起,一同走到门外,候在贺芸身侧。 贺芸抿嘴一笑,朝周奇道:“将你方才的话跟她们再讲一遍!” 周奇惊讶之余,浅浅点头,转身看向下面的丫鬟、婆子,拿出王府总管的气势道:“王爷有令,日后战王府便是王妃掌家。” “是!”中丫鬟婆子齐声答应。 周奇收回凌厉的目光,转向贺芸,顿时又恭恭敬敬地垂手一旁。 “都听清楚了吗?”贺芸笑着问。 “奴婢们清楚了!”丫鬟们齐声回答。 贺芸勾勾嘴角,“既然都听清楚了,日后说话便注意些,我初入府,不想给你们留个坏印象,之前的事我也不多追究了,我有没有失宠,都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 丫鬟们纷纷将头低下,不管是谁说的,有心还是无心,王妃失宠的事必然是从这院子里传出去的,院子里所有人都该挨这顿训! 贺芸训完话,侧头看向周奇,潇洒地摆摆手,“行了,人也训了,威也立了,这些东西你都拿走吧,以前怎么管,如今还怎么管,如果真要我这王妃做点什么,每月初一把账册送来我过过目就行。” “这……”周奇又惊又为难,即便是王爷事先说过,但王妃真的不愿意管还真是叫周奇大吃一惊,战王府多大的家业啊,王妃竟然要做甩手掌柜,真不愧是首富家出来的。 但是,王爷要自己送的东西,最终没能送出去,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给自己安个办事不力的名? “去吧,放心,王爷不会怪你的。”贺芸瞧出周奇的担忧,善解人意地说着,顺手提起托盘上的账册,“这个留下我翻翻,其余的都拿回去吧。” 周奇望着贺芸的背影愣了愣,半晌回神,低头答了一声:“是。” - 周奇转身出了院子,去了书房,将发生的事情都向翟谨言汇报一番。 “她叫你拿着,你便拿着。”翟谨言盯着他手里的托盘道,“但院子里的人却要好好查查,我近年来对府中似乎太过宽容,使得这些奴才们放纵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周奇答应,瞥了一眼翟谨言手边堆起的折子,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百零四章 忠仆 【红玉:奴婢红玉,原是小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头,恳请王爷收留,奴婢不用俸禄!】 【翟瑾言:以后改口叫王妃!】 —————————— “小姐!”红玉兴奋的一声大喊,将正在看账本的贺芸小小惊了一下,继儿转为惊喜。 “你怎么来了?”贺芸放下手里的账册。 红玉笑着站到贺芸身前,收了笑,如同往日一般先朝着贺芸行了一礼,才道:“夫人怕小莲蓬说不清府里的事,特意嘱咐奴才跟过来。” 贺芸点头,起身走到另一边的软塌上坐下,“老太君如何了?” 红玉跟着贺芸站到榻边,低声说:“老太君这回是真的病下了。” 正好碧珠送了茶水进来,贺芸的神色冷了一下,随即轻声道:“你先退下。” 碧珠端茶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忙将茶杯放下,偷偷扫了一眼红玉,便赶紧退了出去。 贺芸抬头看向红玉道:“找谁看的?” “魏神医。”红玉如实回答,“老太君昏迷了两个时辰,一般大夫都没招,最后还是魏神医出手,将人救过来的,人虽然醒了,但如今下不了床,也不能说话,大府那边不让人看。” “不让看?”贺芸挑眉,大府凭什么不让看! 红玉点了点头,忙又说:“夫人说了,本来就不愿意掺和,不过是看在老太君是长辈的面子上去瞧瞧,大府横心不让看,不瞧便是,横竖已经撕破了脸。” 贺芸浅浅点头,基本能理解贺夫人的想法。 按着自己先前的计划,是自己先离开贺家,带走一部分的家业,然后让贺天澜、贺天耽介入自家买卖,然后借由他们的手将产业一点点地转入云庄,再寻个机会,让爹娘都被赶出贺家,明面上将贺远归的家业都给大府,实际再借着贺天澜贩卖私盐的由头打大府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这个想法被贺天澜识破,贺天澜自然会劝着大府不许贺远归出族,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想给大府安罪名便成了不可能,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两边没必要继续装和善。 但贺芸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上午还极力巴结自己的贺家大府,突然间就将自己拒于门外,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行,我知道了。”贺芸浅浅点头,“你回去转告我娘,不用担心我,她们二人注意提防着大府。” 红玉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才开口:“小姐,奴婢是来伺候您的。” 贺芸抬头,瞥一眼红玉,随即拧了眉头,“先前是担心我没人照顾,如今你也瞧见了,王府里的下人多的是,我跟前用不上你了。” 红玉垂了头,低身在贺芸脚边跪下,“小姐,您就当可怜奴婢,奴婢自小就跟在您身边伺候,除了伺候您,也不会做其他的事,更不会做什么买卖,您叫奴婢出去,奴婢会饿死的!” 贺芸垂眸看着跪在脚边的红玉,才不信她的话。 红玉虽然没出过府门,对买卖上的门道不清楚,但是一直打理自己院子里的事务,银钱来往的量不亚于一般的商铺收支,坐镇一个铺子完全没有问题。再说买卖上,白河以前受过亲爹提点,后来又跟着自己看着云庄崛起,还能没有做小买卖的经验?再加之有贺家为二人做后盾,什么买卖做不成? “你不愿意做买卖也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后我养着你们。”贺芸轻飘飘地说,“我不缺钱,白养着你们两个也成。” 红玉诧异地抬头看向贺芸,当真不明白贺芸为何会如此决绝,一定要自己离开,正想再求,门外响起碧珠的声音:“给王爷请安!” 红玉赶紧闭嘴起身,上前伸手要扶贺芸。 贺芸自己起了身,稍稍将胳膊一缩,躲开红玉,自己出去。 红玉顿了一下,赶紧跟着出去,在门外迎上翟瑾言。 “奴婢见过王爷!”红玉在门边跪下。 翟瑾言低头看向红玉,贺芸在一旁说:“我娘担心小莲蓬说不清楚,打发她来给我回话的,正要走。”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便打算绕开红玉进屋。 低头跪着的红玉犹豫了一下,突然转了个身跪着,拽紧双拳大声道:“奴婢红玉,原是小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头,恳请王爷收留,奴婢不用俸禄!” 已经跨过门槛的翟瑾言和贺芸都回了头。 贺芸静静盯着红玉,心里五味陈杂,犹记得这丫头第一次知道翟瑾言身份时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摔了,此时竟然…… 翟瑾言轻轻握了握贺芸的手,浅声对着跪在地上的红玉道:“以后改口叫王妃。” 红玉愣愣地抬头,随即才反应过来,立马眉开眼笑,连连对着翟瑾言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不停地说:“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行了,赶紧起来吧,还行不够丢丑,赶紧去洗洗!”贺芸无奈地说。 红玉连忙起身离开,贺芸扭头看了一眼翟瑾言,拉着他进屋,嘴上却无奈地说:“王爷太纵着她了,这丫头被我养娇了!” “王府不比你府上,规矩太多,白河不方便随意进来,留下她日后好替你传话。”翟瑾言坐下,平静地说。 贺芸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在翟瑾言跟前站着,欲言又止地看向翟瑾言。 “有话就说。”翟瑾言浅笑着说,“顾左思右的不是你的性格!” 贺芸这才轻叹一口气,转身在翟瑾言旁边坐下,“王爷您倒是会做人情,可有考虑我的为难?小莲蓬也就罢了,她本来也是半道跟我,在我跟前不敢造次,旁人见她是个哑巴,多半不会跟她计较,但是红玉,自小跟着我,平日照顾我虽然尽心,但在我跟前也最敢放纵,你把她留我身边,叫这院子里其他人怎么办?” 正巧碧珠端了茶水进来,听见贺芸的话,端着茶水停在珠帘外没敢进来。 翟瑾言瞥了她一眼,低声道:“送进来吧。” 碧珠这才将茶水送进来,强作镇定地将茶水为二人送上。 “碧珠。”翟瑾言开口叫住准备退下的她,“这院子里缺个掌事嬷嬷,你去内务司领个牌子吧。” 碧珠又惊又喜地退下,翟瑾言侧头看向贺芸,“如此,便都解决了。” 贺芸低头浅笑,默默地将翟瑾言的这份情记在心里。 第二百零五章 留宿 【翟瑾言:等你真心实意想留我的时候再说吧。】 【贺芸:不乐意留便赶紧走,我可告诉你,不会有下次了!】 —————————— 晚饭后,二人依旧是同处一个屋子各忙各的,贺芸先起了话题,简单说了下老太君和大府的事。 “老太君今日又想当说客,被我回绝了,想必大府也知道再想跟我们虚假求和不可能,索性要撕破脸了。”贺芸说。 “你要小心大皇子。”翟谨言轻声提醒,“贺家大府如今要想跟你抗衡,只有依附于大皇子。” 贺芸侧头,扬嘴浅笑,“大皇子敢跟你对着干?王爷,难道您在金中的威望降低了?” 翟谨言看了一眼贺芸,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随后才说:“夺嫡之争,我原本应该是众人所驱,但大皇子一招失手,如今除了跟我为敌,别无他法。” 贺芸抬手摸了摸被翟谨言撮过的额间,自然明白大皇子失手的那招是什么。 “那他就不怕你吗?”贺芸又问,“为着一个贺天澜得罪你,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翟谨言的手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冷静地说:“贺天澜自然微不足道,但你家的买卖却是块肥肉,国库不足已经几年了,两位皇子谁能替皇上解了这燃眉之急,自然能得皇上看重。” 贺芸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翟谨言,抬起手指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大皇子想要拿我爹的钱添国库?” “自然不会这么猖狂,但肯定与贺家有关,否则,以他的傲气,怎么会用贺天澜!”翟谨言说着看向贺芸,“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有我在,他不敢太猖狂!” “担心?”坐在一旁的贺芸丝毫没有担心,甚至露出笑意来,“有意思,我这买卖还真要做的惊天动地了!” 翟谨言怔怔地看了贺芸两眼,心下明白,自己兴许没有插手的余地,果然,想等她主动来跟自己开口求什么,似乎有些难。 “不早了,你早些歇了吧。”翟谨言起身。 “等下。”贺芸忙追着起来,伸手拽了翟谨言的衣袖,略带羞涩地看向翟谨言道:“今晚又住书房?” 翟谨言询问的看向贺芸。 贺芸脸上的红晕又增一层,稍稍侧开些目光,微有些不自然地说:“堂堂战王,每天都宿在书房,叫别人知道了多丢身份。” 翟谨言微愣,明白贺芸这是在留自己,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得克制住。 翟谨言告诫自己要的是心,不是人。 “等你真心实意想留我的时候再说吧。”翟谨言开口,看都不敢看贺芸一眼,生怕自己改了主意。 被人一语戳破内心,贺芸脸上的羞涩顿时破功,有些羞恼地抬手推了一把翟谨言,“不乐意留便赶紧走,我可告诉你,不会有下次了!” 被贺芸粗鲁地推到门槛边上的翟谨言顿时后悔了,但说过的话覆水难收,站在门边顿了顿,也只好抬脚跨出去。 贺芸赶紧回身,在桌上找了一杯放凉的茶水猛灌两口,才将心里的悸动压住。 “王妃,您怎么把王爷往外赶?”红玉等翟谨言走远才敢进屋,壮着胆子去问贺芸,“难得王爷竟没跟您置气。” “你就看着我赶他,怎么没注意到我留他呢!”贺芸傲气地说。 红玉一愣,随即紧张地问:“难道是王爷不肯留?” 贺芸一时哭笑不得,只好摆摆手,“忙你的去吧,什么你都爱打听,再这样还是换小莲蓬来伺候的好!” 红玉意识到贺芸是在说自己多嘴,赶紧闭了嘴,乖巧地将桌上喝过的两碗茶杯收下去。 - 另一边,翟谨言回了书房,先叫人将碧珠叫了过来。 碧珠刚升掌事嬷嬷,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召唤,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今日王妃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翟谨言面目表情地问。 碧珠腿下一软,立马跪了下去,“王爷饶命,是奴婢造次!” 翟谨言愣愣瞥了她一眼,“王妃聪慧,你心里想什么,她若是肯费心思猜就一定能猜透,所以,以后跟在王妃身边伺候收起你的那些小聪明!” “是,奴婢知道了!”碧珠满口答应,也暗自舒了一口气,王爷的意思,还有日后。 “关于王妃的那些闲话,虽不是你传出去的,但你身为大丫头,竟没做好督查提点,原本该罚,看在王妃替你说话的份上,此次饶过你,再有下次,你自去内务司领罚!” “奴婢谨记教诲!”碧珠低着头道。 “行了,下去吧。”翟谨言说。 碧珠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朝着翟谨言福了一下身子,慢慢地退出去。 她走回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四周的灯笼早就点起了,贺芸还未歇下,在屋子里同红玉说话,时而还传出几点笑声。 碧珠在院子里略站了站,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慢慢散出一抹浅笑,抬脚,朝着正厢走去。 “掌事嬷嬷碧珠给王妃请安。”碧珠进屋到贺芸跟前跪下请安。 碧珠被翟谨言叫走,贺芸已经听红玉说过了,这会儿见她来请安,多少明白碧珠的意思。 “起来吧。”贺芸浅笑着开口,“我这还是头回听说,你与我说说掌事嬷嬷是做什么的?” 碧珠起身,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道:“回王妃,王府里有两种奴婢,一种是外头买来的丫鬟,一种是宫里送来的宫女,宫女到了年限,可在内务司记册,即为女官。奴婢为掌事嬷嬷,日后负责辅佐王妃教导奴才。” 贺芸浅浅点了点头,不经意地看一眼红玉,示意她记住碧珠的话,日后职责分明。 “那你这算是升官了,值得庆贺!”贺芸又笑,“小莲蓬,你去里头取一副珊瑚的头面来赏给碧珠。” 贺芸又看向碧珠,“做了掌事嬷嬷,身份便不一般,送套合适的头面给你,也算是顾着我自己的面子!” 碧珠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顿时心下感激,眼里涌起一股热意,忙又跪了下去,“奴婢谢谢王妃!” 碧珠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做了错事,竟还能得到王妃的认可。 第二百零六章 建堂会 【白泽:投奔云庄的游侠越来越多,良莠不齐,容易失控。】 【贺芸:所谓游侠,便是无门无派,自由自在,我们若是建个堂会,那还能算游侠么?】 —————————— “我想去云庄住上几日。”贺芸等翟谨言落了筷才说。 翟谨言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与贺芸对视,“有要事要处理?” “例行巡查下铺子,不算什么要紧事。”贺芸笑着回答,“该查账了。” 翟谨言浅浅点头,继续擦手,“云庄离得也不远,不必在外留宿,让青山跟着你,城门落钥前回来就行。” 贺芸沉默许久,低声问:“必须回吗?” 翟谨言将手里的帕子放下,眼神询问地看向贺芸,“不想回?” 贺芸稍作迟疑,还是遵从内心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翟谨言倾了倾身子,小声说:“白河说云庄新加了不少玩意儿,我想去试试!” 翟谨言抿嘴,“那就去吧。” “嗯!”贺芸高兴地点了点头,立马起身,“我已经叫白河准备好了车马,等你用完早膳,我便出发。” “嗯,你路上小心。”翟谨言也起身,“我送你出门。” 贺芸点头,与翟谨言并肩出门,“我会尽快回来的,若是有事,可以让人给我送信。” “嗯。”翟谨言浅浅应声,一路送了贺芸到王府门外,也没再多说其他,直到贺芸的马车离开了王府,才神色黯然地转身回府。 “王妃,您没觉察到王爷不高兴?”红玉战战兢兢地看了贺芸好几眼,才鼓起勇气开口。 “嗯。”贺芸只是浅浅应了一声,眼睛直直盯在手里的册子上,这是白泽交给白河送来的册子,记载了云庄记录在册的游侠,数目叫贺芸自己都大吃一惊。 红玉见贺芸答得心不在焉地,轻咬了下嘴唇,继续说:“您既然知道,为何不再多留几天?” “奴婢来的时候,夫人特意叮嘱了,叫奴婢常劝着您,要时刻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想着自己是战王的妻子,别一门心思地扑在生意上……” 贺芸盖上手里的册子,抬手,在喋喋不休的红玉头顶上轻敲了一下,“行了,道理我都懂!” 红玉停住先前的话,小声道:“懂您还执意出来!王爷的意思,明显不希望您外宿,您说您何苦为此惹得王爷不高兴。” “多说无益,我都已经出来了,”贺芸说着抬手捂了捂红玉的嘴,及时将要开口劝诫的她拦住,“下次我会注意的!” 红玉无可奈何,抬眸扫了一眼贺芸,乖乖闭嘴,贺芸也不再说话,缩着倚到角落里闭眼假寐。 白泽特意让白河送了游侠册子过来,还说有要事相商,自然是不能等,不仅不能等,还不能叫翟谨言察觉,所以,就算是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只能装作没发现。 -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贺芸的马车直接停到小院后面的侧门,贺芸下了马车就立马进自己的专属小院,白泽早就候在院子里了,两人只是浅浅点头,贺芸便跟着白泽去了西厢房的会客厅。 “白龙!”贺芸没想到屋里居然还有人,一眼就认出了白龙,剩下两人,贺芸却未曾见过。 白龙起身,朝着贺芸拱手,“重新认识下,柳子义,这两位一位是邹冠天邹大哥,一位是武青黎武大哥!” “邹大哥、武大哥好!”贺芸忙拱手客气地问好。 “都坐吧。”白泽从后面走上来轻声说,又抬手为贺芸指了指位子,待贺芸坐下,才说:“子义你见过,邹大哥和武大哥皆是我旧年好友,近日才来云庄,都是信得过的人。” “嗯。”贺芸点头,她信白泽,自然也信他看中的人,就好像当初无条件相信白龙一般。 “今日叫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建堂会的事。”白泽说,“投奔云庄的游侠越来越多,良莠不齐,容易失控。” 贺芸有些疑惑,“所谓游侠,便是无门无派,自由自在,我们若是建个堂会,那还能算游侠么?” “道上有句行话,叫天下游侠本一家!”白龙接话,“虽是玩笑话,但可见大伙有这个心思,只不过甚少有人能将天下游侠集聚罢了。” 武青黎附和地点了点头,“从来没人喜欢独来独往,即便是游侠,也想有一处归宿,就像云庄这样。” “在云庄建堂会合适吗?”贺芸又问,“此举岂不是暴露了云庄?” “堂会自然是不能建在云庄。”白泽忙说,“如今云庄只是在游侠中间传道,不过随着投奔来的游侠越来越多,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所以,我们在考虑是不是自成堂会,将外人的注意力从云庄引开。” 贺芸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本该早就有所准备的,只是自己一直未能停歇,尚未分出精力来理清这一茬,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你们打算如何建堂会?”贺芸开口问。 白泽既然请了人来,应该就是已经有了初步对策,既然自己暂无主意,倒不如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游侠难管,要想服众,还得有声望,邹大哥和武大哥都是游侠中人人称道的两位大哥,若是建堂会,当以他二人的威望召集众人。” 贺芸听完抬头看向武青黎和邹冠天二人,二人面相就是一副得人信赖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由武青黎向贺芸开口:“我二人皆是无牵无挂之人,在道上游走多年,知晓道上弟兄们的心酸,如今有云庄这样的好去处,我二人皆愿为之一试。” “堂会若建,我二人必然倾力相助,但白泽兄弟提议以我二人为尊,还需思量,我二人以为,既是依附云庄,还得以云庄主为尊。” 众人的目光皆看向贺芸。 贺芸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浅浅扫了一眼众人道:“此事容我再思虑思虑吧,建堂会不是小事,我不仅得考虑云庄,还得为天下游侠考虑。” “应该思虑周全。”众人点头,认可贺芸的意思,就此聊了些其他事,略坐坐便散了去。 独白泽留了下来。 “你以为不妥?”白泽轻声问。 第二百零七章 形势所逼 【贺芸:我如今势力尚欠,即便有云庄,也不足以叫天下游侠归顺。】 【白泽:但眼下已经等不及了。】 —————————— 贺芸将目光转向白泽,轻叹一口气:“方才武大哥和邹大哥在,我不便直说,但堂会一事,我以为不能操之过急。” 白泽点头,示意理解,让贺芸继续说。 贺芸便接着说:“当初你劝我莫入此门,我与你说我本身就是个麻烦,根本无需再惧,我既决定交接天下游侠,自然不会后退,堂会可以建,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如今势力尚欠,即便有云庄,也不足以叫天下游侠归顺。”贺芸说出自己的担忧。 “但眼下已经等不及了。”白泽说,“好几方人都在试探云庄,云庄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建堂会,挂上门名,直接与那些人对抗,要么,将云庄的游侠清散!” 贺芸抿嘴沉思,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低声问:“都是什么人注意到了云庄?” “游侠一向分散,忽然有人聚集,各方江湖势力必然要关注,此外,便是金中的人。”白泽说着顿了一下,“两位皇子几番出入云庄,想必也有所怀疑,只不过云庄目前还挂着战王的名号,金中的人都还算忌惮。” “江湖上的人,说着仁义交情,实则很忌惮新势力聚集,他们如今注意到云庄,必定会想办法破坏,只有堂会建成了,大家明面上过招,这些势力才会讲规矩道义。” “清散肯定是不行的。”贺芸皱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自己是个生意人,花钱聚拢天下游侠不是为了做善事,如今还没大用就解散,肯定不行。 “建堂会……”贺芸放下手侧头看向白泽,“你的想法呢?” “建!”白泽果断回答,“我托白河递给你的名册是我们筛选出来可入堂会的名单,游侠虽然名声不如名门正派,却胜在人多,五湖四海,分布广,堂会一旦建成,可与江湖势力平起平坐,不用惧怕他们。” “再者,游侠难聚,你若想仅仅靠云庄牵住这些游侠为自己所用,只怕日后未必能聚到人心。”白泽说着看了一眼贺芸,“游侠拿钱办事,云庄今日能出这个钱,日后必定会有人比云庄出价更高,但堂会有堂会的规矩,不是钱财就能撼动的。” 白泽句句都说在贺芸心坎里,当初让游侠进云庄,贺芸便担心过,如何让游侠对自己衷心,当时,除了钱,贺芸也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法子。 贺芸也有意要建堂会,毕竟谁不乐意将这么大的势力归于自己所用? “白大哥,若是堂会建成,你以为谁管最合适?”贺芸扭头看向白泽。 白泽顿时浅笑,“你别看我,我如今对你这云庄倒是十分感兴趣。” 贺芸也笑,“当初说好随你,做到不愿意做了再走,我这心里便一直担心你哪日突然跟我说要离开,如今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当初答应帮你,原也以为不过一年半载,只是越做越觉得云庄的神奇。”白泽轻声说,“看着它在我手里一点点的壮大,花样百出,不得不说,还挺有成就感。” 贺芸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若是叫白二爷和白少轩听到定要气上许久,堂堂白家居然都比不上我的云庄。” “所以,你千万别叫我去打理堂会!”白泽忙说,“我劝你建堂会,是顾虑当前局势,但我不爱打理江湖上的事,所以还是安心打理云庄的好,至于堂会,我以为你自己打理最合适,若实在不行,倒也可以假借子义之手,有他在,你的堂会一定没问题。” 贺芸顿时来了兴致,“说起白龙,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虽说年岁不大,却似乎很受人敬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吗?” 白泽浅浅抿嘴,“此事恕我无口奉告,子义为人,正直公道,故此受人敬重,也正是因此,我向你举荐他,有他在,能叫人信服。” “他既然如此好,我何必还要再挂一个空名,直接将堂会建到他名下不就可以了?”贺芸豁达地说,“我只出个钱,做个背后的金主。” 白泽却摇了头,“如今天下游侠可都是奔着云庄来的。” 贺芸拧眉,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即便是柳子义做堂主,云庄也一样会支持天下游侠。 “你以为游侠那么好聚集?”白泽笑得无奈,“若是这样,当初我就直接劝你建堂会了,游侠之所以游离不定大多是为形势所迫,在各大门派的夹缝中生存,游离的久了,心便难聚,谁也不愿服谁管,渐渐地便越来越散。” “然而云庄不一样,云庄给了所有游侠一个庇护之地,所以天下游侠愿往,如今,若是以云庄的名义聚集天下游侠可成,若是以子义或者邹大哥、武大哥个人的名义,堂会肯定建不起来。” 贺芸提了提眼皮,很是诧异白泽说的话,她不懂江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云庄如今竟然如此有分量。 “既如你所说,那堂会是非建不可,而且还必须跟云庄有关系!”贺芸点了点头,“既如此,你让我好好琢磨琢磨,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能不能行,你让我再考虑下,这几日就让白龙和武大哥他们在云庄住下,我若做了决定,必然还要与他们几番商议。” “嗯。”白泽答应,起了身,邀贺芸一同出去,“半年的账本我已经让人送进你房间了,略有盈余。” “这么快?”贺芸再次诧异。 要知道,她在云庄投下的成本可不止一点点,前前后后,有近五十万两,这才半年时间,竟然已有盈余。 白泽扬了嘴角,“云庄也出乎我的意料。” “北方的商队回来了,带了许多良驹,马场也已经修缮完成,不出意外,下月便可开张。” “嗯,这些你安排就好。”贺芸点头,“我且看看账本,晚些时候还有事跟你说。” 第二百零八章 听墙角 【路人:听说王妃有孕了!】 【贺芸: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自己毫不知情?】 —————————— 半年的账本,足足摞了两堆半人高,贺芸并不是看账的能手,草草看完,也废了大半日的功夫。 “红玉!”贺芸凄惨地唤了一声,皱眉抬起一只胳膊,“快,快来扶扶我!” 红玉闻言,赶紧跑进来将肢体僵硬的贺芸扶起,手自然地就绕到贺芸腰间帮她按捏着。 “哎哟,我这腰,坐着的时候竟一点都没察觉。”贺芸说着撑着红玉走动了几步,身体慢慢活动开,腰间的酸痛感才稍稍减缓。 “您犯得着如此劳累么?”红玉忍不住又开始劝诫,“今日看不完,明日再看就是。这账本又不会跑了!” 贺芸浅笑,示意红玉往外走,两人一起走到小院子里。 “去叫白泽来。”贺芸吩咐后在院子里的包子,才侧头对红玉说:“账本是不会跑,但时机会啊,所谓逆水行舟,就是你不前进就是在后退!” 红玉抬头望着贺芸眨了眨眼,半晌才说:“奴婢听不明白您说啥。” 贺芸浅笑,摆摆手,“算了,你也不用明白,我自个儿走走,你去沏壶茶,一会儿白泽来了我们两得坐会儿。” 红玉答应着下去,贺芸又自己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转身就看到白泽进来,于是招招手,邀他同自己一起进屋。 “账本我看过了,盈余不多。”贺芸先开口,将两本主账递给白泽,“如果我要从账上抽现银出去,可以抽多少?” 贺芸基本是放手放白泽负责云庄的开支,云庄不断的增加新项目,自然需要钱财周转,所以贺芸不能照着账目上的数额提钱,得与白泽商议。 “只能抽一半。”白泽也不问贺芸要现银做什么,直接回答,账本都不用看,毕竟经他手的东西,他最清楚。 “一半也够了。”贺芸点头,立马又将话题转开,“堂会的事我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白泽抬头,神情认真地看着贺芸。 “在云庄开一个游侠榜。”贺芸笑着说,“如此,天下游侠在云庄出入变得合情合理,让那些好奇的人就此断了窥探的念头。” “游侠榜如何设置?”白泽有些感兴趣,“各大门派每年还会有个比试,以比武定高低,但游侠却没有。” “可以佣金定高低啊。”贺芸笑着说,“云庄不仅要设游侠榜,更要设任务榜,将四海所托按照难度和价目高低标在榜上,供天下游侠选择,而游侠则凭佣金高低排榜。” “云庄为双方搭桥,却不从中抽利。”贺芸又说,“依旧供他们吃喝,先前的庄主令依旧成效。” 白泽听懂了贺芸的意思,点头道:“也就是只有服从庄主令的人可在云庄领任务换佣金。” “自然,我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受益啊!”贺芸直白地道。 “你给我的册子上有一百多人,只要这些人同意这样设榜,并将手头的差事交给云庄打理,这个榜就一定能立起来,随后,会有更多的人吸引过来,游侠榜就会渐成形势。” 白泽合了合眼,认真地说:“但许多游侠接的都是不可示人的买卖,未必愿意将事情交给云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贺芸侧过身,用力抬手在桌上点了点,“天下游侠,良莠不齐,好坏参半,心存歹心的云庄也是一样不留的。” “他们要杀人,要放火我皆管不着,但不能失了正道!”贺芸认真盯着白泽道。 白泽点头,认同贺芸的这个观点。 贺芸于是继续说:“此事你与白龙和邹、武两位大哥再商议商议吧,毕竟我没经历过游侠生活,兴许过于想当然了。” “我听着不错,我会与他们商量。”白泽点头。 “嗯,你先跟他们商量,如果他们也觉得可行我们再聚在一起商议具体的事情。”贺芸点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又累又乏,我去泡个温汤。”、 白泽跟着起身,在她身后提醒,“你如今身份不一般,出去注意遮掩。” “嗯。”贺芸点头,随手在桌上捡了一块面纱朝着白泽晃了晃,“早有准备!” - 为了不引人注意,贺芸自己蒙了块面纱,也没要红玉、白河跟着,轻熟地绕到了东园别院。 为了方便女客人泡温汤,贺芸让人将温汤庄园的温泉水引出院,在院外建了一处单独的别院,有游廊与西园相通。 别院里的温汤雅间一共十间,前后两排排开,都是十分雅致的木屋结构,木屋门口站着伺候的侍女。 贺芸亮了亮自己的牌子,便被懂事的丫鬟引到最边上特意留着的雅间,遣散下人,去了外衣,泡到池子里,温润的温泉水慢慢盖到肩膀的位子,十分的舒适。 贺芸伸手取了块毛巾叠好垫到自己脑后,闭了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耳边刚刚安静下来,忽然听到隔壁有人说话,这木屋结构,毫无隔音效果。 隔壁温汤里似乎人还挺多,在聊八卦,听说笑声,应该有四个人。 其中有一人的声音最敞亮,贺芸最先注意道的也是她的声音。 “再受宠又如何?皇家的儿媳,不还得皇室认可?”那个声音这般说,“王爷都娶亲多久了,你们何曾听说过她被召进宫过?” 贺芸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 贺芸微微拧眉,直起腰身,换了一个姿势,将胳膊抬起叠在池边的毛巾上,饶有兴致地偷听墙角。 “太后怎么会看上她!”另有一人接了话,“虽说贺家有钱,但到底是行商出身。” “这还不止呢,她以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不仅抛头露面,还经常出入花柳之地,养了一身不好的毛病的,又没学过闺阁礼仪,即便是进了宫,也只会丢丑吧!” 贺芸抿嘴点了点头,对这人的话很是赞同,自己对宫廷礼仪知之甚少,确实需要加强。 “我听说她有孕了!”忽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贺芸顿时愣住: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自己毫不知情? 第二百零九章 在意 【小郡主:可儿姐,你这也太忽悠人了吧?说了半天,居然都是你的猜测!】 【可儿姐:我这还不是为了逗你们笑笑,不管那王妃有没有身孕,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如此在意做什么!】 —————————— 隔壁池子里的几人似乎跟贺芸一样惊讶,因为贺芸听到了好几声水“哗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惊讶地直接站起了身,然后又立马坐了下去。 “怎……怎么可能,这才一个月都不到啊?”有人提出质疑,“而且不是说王爷都没留宿洞房吗?” 贺芸再次点头,压根就没圆房,怎么会有孩子呢! “自然不可能是成亲后才有孕的!”先前的人悠悠然地开了口,“要不说这位战王妃会耍手段嘛。” 贺芸摸不准这人的语气,不同于其他人的鄙夷,倒是有几分打趣。 “你们是不是忘了,去年贺家公子捐赈灾银十万两的事情了?”那人反问其他人,“那位便是从那个时候便开始算计了。” “战王虽说在金中名声不好,人人忌惮,可毕竟是皇上的胞弟,又深得皇上宠信,她一届行商,能够攀上战王可不就是麻雀变凤凰。” “那倒是。”旁听的有人附和,“战王妃是什么身份啊,日后见了面,咱们还得给她行大礼呢。” “哼,凭她!”有另一人明显不屑,直接嗤鼻。 贺芸眉头皱的老高,倒不是气这些人背后编排自己,而是捉急这些人为什么聊八卦都不能直奔目的,一人一句,话题都要被带偏了。 “哎哎,别说这些了!”有一个八卦的似乎有些兴奋的声音响起,“可儿姐姐,你赶紧说说,战王妃是如何算计王爷的!” “战王出了名的冷血,跋扈,而且为人又极其精明,我十分好奇王妃她是如何算计王爷的!” 被叫做“可儿姐”的人便开口说:“她自然是比咱们聪明些,又得了女扮男装的益处,你们想想,贺家有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往年可有听过贺家捐银的事,去年不仅捐了,还捐十万,还不就是为了叫王爷注意到她。” “我记得当初战王在金满楼设宴请她了。”旁边的人跟着补充。 “但她当时是男儿身份,战王应该不会对她起意吧?”八卦的声音又问。 “所以,她后来一路跟着战王到了江南。”可儿姐又说,“不仅如此,战王在江南不幸染了疫病,她贺公子直接越过太医,请了魏神医给王爷治病,而她,则日夜近身伺候战王。” 有人发出惊讶的呼声。 可儿姐却淡定地说:“战王再残暴,不至于不懂感恩,如此一来,那人对王爷有救命之恩,而且孤男寡女,日夜共处一室,总容易出事。” 贺芸摇摇头,本以为这人是个知道内幕的,没成想也就是个乱传八卦的,自己当时是照顾翟瑾言,但也没有到日夜共处一室吧?跟一个得了瘟疫的人天天住在一起,我是嫌自己命长吗? “你是说王妃的身孕是那个时候?”这人说着又立马否决了自己的话,“不对,不可能,如果是那个时候,如今她都快要临盆了,旁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身孕不是那个时候的,但她肯定那时候就攀上王爷了。”可儿姐又说,“云庄开斗兽园的时候,战王带着她离开云庄,这事许多人都知道。” “这我们倒是知道,当时还留意了一段时间,后来王爷离金,便也没再留意,可这些只能说明她伺机靠近王爷,怎么就说明她有孕了呢?你可是在哪处得了什么消息?” “这倒没有,”可儿姐说,“但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战王不计名声,特意跑去抢婚,为何最后竟然没有洞房?不正是因为王妃不能圆房么?” “再者,骆家和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富商,两家结亲结的如此匆忙,明显是为了掩盖什么,她有孕不正好说的通?” 贺芸抬了抬头,就差给这位“可儿姐”做一个黑人问号表情了,感情您老说半天,都只是猜测?可真是随口编八卦不用负责任啊。 “可儿姐,你这也太忽悠人了吧?说了半天,居然都是你的猜测!”八卦姑娘似乎能感受到贺芸的心声,将贺芸心中的不满直接说了出来。 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可儿姐”忽然笑了好几声,随即连连道歉道:“我这还不是为了逗你们笑笑,不管那王妃有没有身孕,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如此在意做什么!” 方才还愤懑不已的贺芸忽然笑了起来,心里再次对这个“可儿姐”改观,原来也不完全是个爱瞎编八卦的人,她比池子里的其他人都拎得清。 “可儿姐”的一番话叫池子里的其他人哑然失声,一时间,竟都安静了下来,到最后,还是八卦姑娘先开了口。 “我倒也不是在意,就是觉得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我看都不敢看一眼的战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如此得宠。” “你若实在想知道,我倒是个有个主意!”可儿姐笑着说。 可儿姐停了一会儿才说:“下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府上自然会为你大办,你不如给战王府也送一副帖子?” “这……”八卦姑娘有些犹豫,然后轻声说:“我府上自然会给战王府送贴子,但战王府未必会来人,更不确定那位王妃会不会来。” “你给战王下帖肯定不会有人去,但你若是直接将帖子送给王妃,或许还有点希望。”可儿姐笑着说,“那位好歹是商人出身,人情往来最是清楚,又是新妃,应该不至于不给你文博侯小郡主的面子。” “那……那我试试?”文博侯小郡主小声说。 “请请请,一定要请,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声音敞亮的那位又开了口,“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下帖子啊!” 贺芸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浅浅扬嘴,文博侯小郡主? 下个月底吗?既然你们这些人这么想见我,届时抽空跟你们会会? 而且,自己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也应该装的像一点,皇亲国戚里还得有几个朋友才是,这个小郡主和可儿姐似乎不错,大可看看,能不能交。 第二百一十章 休沐 【贺芸:你……你怎么来了?】 【翟瑾言:休沐。】 —————————— “哎呀,我的爷!”红玉赶紧上前将贺芸迎进屋,她已经许久没这般叫贺芸了,这会儿实在是过于无奈,“奴婢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能这般披头散发的!” “的亏您蒙了面纱,否则叫人认出来,可不知道要如何说道呢!”红玉将贺芸搀进屋。 “头发洗了未干不能扎。容易闷得头疼!”贺芸振振有词,伸手将红玉找来的毛巾围到脖子上,“而且这天又不冷,正好吹头发。” “哪有在外头吹头发的!”红玉又说,“奴婢再帮您擦擦,然后帮您梳起来。” “不用!”贺芸皱眉,抬手推了推她,“你去忙你的去,我这头发还没干,要多吹一会儿。” 贺芸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美人榻,“你帮我把那个榻往这边移移,门边上有风,我躺着吹会儿头发。” 红玉绝望地看了一眼贺芸,知晓自己拗不过,抿抿嘴,走过去将美人榻往门边拖了拖,临走又去里头取了一床薄毯放在榻上,“您稍微盖着点,别受了寒。” “知道了。”贺芸甚是不在意,打发了红玉,躺到美人榻上,抬手顺了顺自己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让其垂在美人榻靠背外,正对着门口,有微风吹进来。 五月的金城气温开始升高,从院子里汇进来的风还裹着些许的热气。 贺芸刚泡过温泉,浑身发热,看了一眼红玉准备的毯子,随手便扔到了一边,合上眼睛,打起盹儿来。 忽睡忽醒地眯了一会儿,隐约觉察到有人在给自己擦头发,贺芸无奈地笑了笑,闭眼轻声道:“都说了不用,天气热着呢,吹吹就干了。” “还未正式入暑,莫要贪凉的好。”身后的人说。 贺芸猛地坐了起来,侧身看向榻边拿着毛巾的人,“你……怎么来了?” 翟谨言往前几步,站到贺芸面前,继续为她擦头发,“来看你。” 贺芸浅笑一声,放松下来,任由翟谨言继续为自己擦了几下,才抬手拦住翟谨言。 “都干的差不多了。”贺芸说着还特意伸手挑起一缕头发递给翟谨言看,“早就不滴水了。” 翟谨言点头,将手里的毛巾递给进来送茶水的红玉,目光又看向贺芸身上,微微皱眉,“你穿的太少了。” “今儿温度高!”贺芸连忙反驳,然后下了榻,邀请翟谨言到另一边坐,“你今儿什么时候出宫的?” “今天休沐。”翟谨言轻声说着端了茶碗。 “休沐?”贺芸微微愣神,暗道早上他怎么不和自己说,“你早上也没提,难得你今儿休沐,我该留在府里陪你的!” 翟谨言抬头看了一眼贺芸,心里一整天的失落感忽然间一扫而光。 “无妨,皇上许我七日休沐,我可以来陪你。”翟谨言温声说。 “七日?这么久?”贺芸更加诧异,“你不是还要监国么?” “皇上大病已欲,已经亲自临朝,知晓我大婚,恩赐七日休沐。”翟谨言耐心地回答。 贺芸忽然想起温汤池子里听来的话,原来皇上也知道战王大婚啊,皇上都知道了,后宫应该也知道吧,既然这样,为什么没人宣我进宫呢? 皇上不方便关心弟媳妇,太后难道也不在意儿媳妇吗? 翟谨言见贺芸忽然走神,轻声问:“怎么了?” 贺芸回过神来,朝着翟谨言一笑,很是自然地转了话题,“咱们府上有收到过文博候府上的帖子么?” 翟谨言微微拧眉,“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贺芸笑了笑,说:“我方才去泡温泉,无意间听到文博候小郡主说话,小丫头马上要及笄,往我们府上送了帖子,却不知道我这新王妃会不会去。” “你想去?”翟谨言随口问,心里知晓贺芸肯定是想去才会提起这个话题。 贺芸连连点头,“我觉得那小丫头蛮有趣的,去瞧瞧也不错,而且,我以前一直扮男子,从未参加过这种女儿家的聚会,所以格外好奇。“ 贺芸说着朝翟谨言咧嘴一笑,“你若是得了帖子,可千万别丢了,记得转交给我,我要去见见世面!” 贺芸笑得灿烂,翟谨言的心情也自然好些,点了点头道:“府上的帖子多是周奇收着的,回府后可以问问他,若没有也无妨,你想去便去,战王妃能去,是他府上的荣幸,没人敢不欢迎你!” 贺芸抬手捂了捂嘴,笑得格外得意,“虽然听起来很爽的样子,但总觉得不请自去太失礼,还是有请帖更好。” 翟谨言挑眉,忽然想到安君逸说的话,自己如今有了贺芸,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得想着她,自然不能依旧像先前那般专横跋扈,还是回去问问周奇,如果没有,也好叫他早些去敲打敲打文博候,叫他早些将帖子送来。 贺芸得了翟谨言的应允,便赶紧换其他话题,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渐渐朦胧,于是伸手在翟谨言的手背上敲了敲,“要不要出去玩玩?” 翟谨言挑眉看向贺芸。 贺芸笑着说:“云庄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只可惜一直没人陪我玩,难得这几日你也得闲,要不要考虑下舍命陪君子?” 贺芸说话间还给翟谨言丢了几个眼神,本来只是兴奋的表现,看在翟谨言眼里便直接入了心。 翟谨言直接站起身。 贺芸愣了一下,立马兴奋地站起来,“你等我下!” 贺芸说着跑进屋,拿梳子随意地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一束,取了根丝带缠了几圈,便快步站到翟谨言面前,抬手指了指屋外的红玉小声说:“不能披头散发,否则小丫头一会儿又该不高兴的!” 站在门边上的红玉将这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扫了一眼贺芸的发型,内心吐槽:“您这跟披头散发有区别么?” 贺芸才不管红玉的内心独白,心情愉快地拉着翟谨言朝院子外走去,守在门边的白河递了一盏灯笼上来,便又赶紧退了下去。 贺芸侧偷看了一眼翟谨言,皱眉道:“不行,咱们就这般走出去似乎太惹眼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面具 【贺芸:一旦戴上面具,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们都扮着面具上的那个人,所以称之为入戏。】 —————————— 翟谨言还没开口说话,贺芸立马有了主意,“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去画面具!” “云庄还有这个?”翟谨言稍稍有些好奇。 贺芸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很是得意地为翟谨言介绍:“云庄来往人多,多的是不愿意露面或者不方便露面的人,为了满足这些人,我特意叫人建了一个面具小屋,客人可以领取一面专属自己的面具。” 翟谨言浅浅点头,上前一步,追上贺芸,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灯笼杆。 贺芸浅扫了一眼翟谨言,松开握着灯笼杆的手,低头笑了笑,又另起话题,给翟谨言介绍了一些云庄其他的娱乐项目。 夜晚的云庄,客人们都聚在灯火璀璨的几个地方,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即便是碰到了,也看不清脸,谁也不会往翟谨言身上想,两人一路到面具小屋,也未被人认出。 “入戏?”翟谨言听下脚步,抬头看着小屋的门匾,对这个名字十分的好奇。 贺芸笑了笑,将他手里的灯笼拿走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伸手拽了翟谨言的衣袖往里走。 “一旦戴上面具,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们都扮着面具上的那个人,所以称之为入戏。”贺芸说着抬手指了指另一边的门,“一会儿我们将面具还回来的时候走那边出,那道门叫‘醒’,去了面具,你谁也不是,只能做自己。” “那你想演什么戏?”翟谨言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身旁的人。 贺芸抿嘴想了下,抬头看向四周墙上挂的各色面具。 有大有小,有人有动物,有可爱乖巧的样子,也有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不少精致的半脸面具。 “这个吧!”贺芸踮脚取下一张金色的半脸面具,直接走过去给翟谨言戴上,“金色贵气,配你,而且这个面具小,不至于完全遮挡你的英气!” 贺芸说话间帮翟谨言戴好了面具,后退一步,左右侧头将翟谨言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风华不减!” 翟谨言没有理会贺芸的夸赞,而是上前两步,贴着贺芸取下她身后的一个银色面具递给贺芸,“那你戴这个可好?” 贺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面具,顿时红了脸。 女子的面具自然比男子的小,所以男子的面具都挂在左墙,女子的在右墙,然而翟谨言取的这个,与他脸上戴的正是情侣款。 一金一银,各在眼角处有一朵红梅,外人一看就知道这二人是一对。 贺芸忽然想到翟谨言准备的回门情侣服,心道寒山石还挺喜欢情侣套。 贺芸并不排斥跟他搭情侣,点了点头,朝着翟谨言伸手。 翟谨言却抬手绕开她,站到她身后,将手里的面具动作轻柔地扣到贺芸的脸上。 贺芸再次红了脸,好在这回有面具挡着。 二人戴好面具,重新从里头出来,从侍女手里接回灯笼,按着贺芸说的往东园走。 “你想玩什么?”贺芸问翟谨言。 “随你。”翟谨言说。 玩本就不是他的目的,身旁的人开心就好。 贺芸早就料到翟谨言会如此回答,兴奋地举起双手搓了搓,眉眼兴奋地朝翟谨言道:“要不要去试试手气?” “赌钱?”翟谨言轻易猜到贺芸的想法。 贺芸赶紧点头,直接伸手扯了扯翟谨言的衣袖为翟谨言选择了前进的方向,“你不知道,我早就想玩这个了,只可惜他们都不同意我玩,今天机会难得!” “他们,都有谁?” “我爹娘,白泽,白河、红玉,还有骆宇,”贺芸举起手指头一一说给翟谨言听,“大赌伤身,小赌怡情,赌钱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就图个热闹氛围,须得有人陪着玩,这些人都不乐意陪我!” 翟谨言微微抿嘴,“那你何以为我就一定会陪你?” 贺芸停了脚步,回身面向翟谨言,将双手负到身后,嘴上挂着浅笑朝翟谨言道:“你一定会!” “原因。”翟谨言问。 贺芸甩开头,背过身继续往前走,嘴上轻飘地说:“因为你比他们都强啊,你有绝对的实力保护我,不管我想干什么,你都不会觉得我会有危险。” 翟谨言提着灯笼追上贺芸的脚步,“差不多,但不全。” 贺芸抿嘴不语,没有再去接翟谨言的话。 翟谨言看着贺芸的背影,笑得有些无奈。 贺芸聪明又心思细腻,如何会看不出自己对她的意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事事顺着她是因为喜欢她,只不过这丫头自己看得透,也藏得住,不打算回应自己的时候绝不点破。 翟谨言心里遗憾,倒也能够接受贺芸现在的态度,点不点破无所谓,好歹愿意接受自己的好。 - 两人到了地方,径直上顶楼,那里玩的大些,聚着的都是有钱人,不如楼下吵闹。 屋子里摆了几张大赌桌,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人,各个衣着华贵,不乏有头戴面具的,故此,没人对戴着面具进来的翟谨言和贺芸感到意外,甚至都没人多看他们几眼。 贺芸用腰牌示意小倌送了些筹码过来,推着翟谨言往中间的桌子去。 “先玩押大小,试试手气!” 翟谨言毫无异议,任由贺芸推着站到桌边,立马有小倌为二人在桌边加了椅子。 “我来还是你来?”贺芸问翟谨言。 “你玩吧。”翟谨言说。 贺芸点头,看了一眼左右的人,先扔了一个十两的牌子到桌上,押在“大”。 “各位客官买定离手!”荷官手中的骰盒落桌,温声提醒大家不要再变注。 桌边都是有些身份的人,不似楼下那般喧闹,气定神淡地说:“开!” 荷官抿嘴一笑,翻开骰盒,一点、二点、三点,“小!” “哈哈哈,中了!”旁边的人立马兴奋起来,伸手将荷官推过来的筹码聚成一堆码在自己面前。 贺芸羡慕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自己可怜的小木牌,憋着嘴看向旁边的翟谨言,“输了……” 翟谨言浅扬嘴角,温声道:“没事,再押。”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托 【客官:你该不会是庄家找来的托吧!】 【贺芸:呵呵,不知道老板算不算托。】 —————————— 荷官手里的骰盒再次响起,催促大家买定离手, 贺芸望了望桌盘,随手又捡了几块十两的牌子扔上去,依旧押大。 荷官手里的骰盒落地,拿着一支长竹竿将众人下注的筹码慢慢归拢。 “完了,我觉得这把又悬!”贺芸小声道。 “无妨。”翟瑾言往贺芸身边凑了凑,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左右都是你的。” 贺芸低声咯咯笑了两声,抬手叫住荷官,“等下,我再加点码!” 荷官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停住归拢筹码的动作,浅浅一笑,“您请。” 贺芸抿嘴笑着,伸手将面前的筹码推了三分之一出去。 玩的就是刺激,反正输了也是自己的。 旁边的人都诧异地看着贺芸,各个心里暗道,这丫头不会是听出什么名堂了吧? “我也加点!”有人说着跟着贺芸往大里面加了点。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跟风的人,回头瞥一眼翟瑾言。 翟瑾言浅笑着给了她一个安慰,示意她看荷官开骰盒。 荷官揭盖的动作比较慢,一桌子人勾着脖子往骰盒里面看,过了一会儿,一阵谩骂声。 又是一个小! 贺芸赶紧往翟瑾言怀里躲了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堆的筹码被荷官归拢到庄家面前。 坐在贺芸身旁的公子哥再次押中,得意地看了一眼贺芸,轻哼一声:“嚷嚷着加注,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 贺芸瞥了他一眼,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心理没跟他计较。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公子哥赚了钱,自不会跟贺芸多说,但是那些跟着贺芸加注的人心里可就十分不满了,接二连三地出言埋怨贺芸。 “不会押注便学着点,嚷嚷什么呢,害人害己!” “骰盒都落地了,还要加注,瞧把她能耐的!” “你该不会是庄家找来的托吧!” 贺芸内心呵呵,不知道老板算不算托。 “钱在你自己手上,又无人拉着你们加注,何苦输了点小钱就嘴脸这么难看!”翟瑾言在贺芸身后开口,声音轻缓,却自带压迫之势,那几人见他戴着面具也是一副不好惹的神情,没敢再做声。 荷官见几人不再争吵,便又开始摇骰子,贺芸这回有些迟疑,不确定要不要继续押大,旁边的公子哥又往小上丢了几百两,因着他今日运势不错,这会儿竟有几人跟着他押了小。 贺芸面前已经没有十两的筹码,便捡了一个百两的牌子,举在半空中犹豫不定,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压大。 翟瑾言忽然伸手抓住贺芸准备伸出去的手,轻声道:“不急,等他们都押完我们再押。” 贺芸点点头,没有再动作,任由翟瑾言从身后贴上来握着自己的手。 荷官的骰盒落桌,又开始提醒大家“买定离手”。 翟瑾言这才拉着贺芸的手下注,押的是豹子。 出现豹子的机会太少了,贺芸回头诧异地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松开贺芸的手,浅浅一笑,“无所谓,试试。” 贺芸耸肩,试试就试试吧,然后便心态平和地去等荷官开骰盒。 亮出一个四的时候贺芸还没啥反应,出第二个四的时候贺芸的眼睛亮了一下,顿时坐直了腰身,等荷官完全揭开骰盒,贺芸差点兴奋地跳起来,一把抓住翟瑾言的手,激动地说:“你怎么这么厉害!一押就中!” 豹子一赔三,满桌只有贺芸一人押了豹子,所有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收银子。 “可惜了,押少了!”贺芸看着荷官推到自己面前的筹码道,“一把不够回本。” “没事,继续押。”翟瑾言说。 “嗯嗯!”贺芸连连点头,精神了许多,往手里拽了四五个百两的牌子,回头问翟瑾言这把押什么? “等着。”翟瑾言依旧伸手握住贺芸的手腕。 贺芸顿了一下,瞥了一眼翟瑾言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翟瑾言脸上瞟。 “怎么了?”翟瑾言浅声问。 贺芸有些不好意思,动了动手腕,实话说道:“这是你押注的仪式?” 翟瑾言轻笑了一声,不仅没有收回手,反倒往前移了一点,直接握住贺芸的手,然后在贺芸耳边“嗯”了一声。 肌肤贴上的那一刻,贺芸顿时涨红了脸,手下意思往回缩了缩,却被翟瑾言不动声色地扣住,然后拉着她的手将筹码按在了大上。 “这回押这个!”翟瑾言浅声道。 贺芸放下筹码,趁机将手收回,不安地藏进袖子里,丝毫不敢往回看。 这块寒山石绝对是假货,怎么可能这么撩呢? “押对了。”翟瑾言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贺芸连忙抬头去看荷官,原来自己走神的时候荷官已经揭了盖,五五六,大,贺芸又一次押中! 贺芸往后侧了侧身子,却没有转过身。 翟瑾言在贺芸身后,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生出上去咬一口的冲动,但只能抑制。 “有没有搞错!又是那个丫头中!” 贺芸这回押的多,足有五百两,荷官零零碎碎的推了一大堆筹码过来,看得旁人十分眼红,免不了有输急眼的人开始不满。 “你肯定就是跟庄家一伙的吧!”贺芸身旁的公子哥也讽笑地开了口,“不然为什么我们都跟着你押的时候你不中,我们不跟着你押的时候你就能中!” 贺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知道,外面赌庄确实有这样的托,荷官都是摇骰子的老手,想摇出怎样的数字都可以随心所欲,但云庄毕竟只是给大家找乐子的,赌钱也只是消遣,并不是为了云庄聚财,所以贺芸特意强调所有荷官不要耍手段,随意出点,还允许客官在骰盒落地后变注,否则自己身旁的这位公子哥怎么可能连赢好几把。 这人赢的时候不说话,输了两把就质疑游戏的公平性,贺芸自然是瞧不起他。 贺芸扫了一眼那人面前的筹码,不屑地说:“几百两而已,也用得着使手段?这位公子若是输不起,不妨到楼下玩些小点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把泯恩仇 【荷官:几位主子来了这里自然是来赌钱寻乐子的,若有争执,奴才以为不如再赌一把,一把泯恩仇如何?】 【贺芸:那就赌他全部家当!】 —————————— “你瞧不起谁呢!”公子哥恼羞成怒,直接拍桌而起,“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程金宝是没钱的主?” 贺芸轻笑两声,“呵呵,听名字倒是挺有钱的,可看你这作派也不过如此啊。” 贺芸不认识这位叫程金宝的公子哥,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号,不过不管听没听过,金城里肯定是没人能够富过自己的,否则亲爹的首富称号可不就白叫了么? 程金宝气的想打人,才刚将手举起来,便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哀嚎连连,在他脚边,一块百两牌子砸落地上。 翟瑾言将贺芸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冷声道:“再敢乱动,要你性命!” 程金宝疼的满头大汗,知晓自己打不过翟瑾言,又不肯就此罢休,便凶狠地看向桌边的荷官和小倌,“你们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他们打人么?平日里得老子钱的时候恭恭敬敬,如今见主子挨打就不敢吭声,你们云庄就是这般待客的!” 贺芸侧眼看向桌边的下人,故意没有吱声,倒是想看看这几人会如何处理。 贺芸平日来云庄少,也不知道平日里这些人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客人,但是打开门做生意,肯定形形色色的客人都会遇到,像今天这样客人争锋相对的事情也不会少见,所以,贺芸想静观其变,看看这些小倌会如何处理。 桌边的小倌一般只是伺候茶水的,不管这赌钱的事,所以只将目光看向荷官,那荷官生得瘦小,却十分沉稳,面对程金宝的怒骂竟还能笑出来。 “这位主子,若是奴才们冒犯了,您大可请白先生责罚,可这二位,也是云庄的主子,奴才们不敢还手。”荷官说着眉眼一转,看向贺芸,“几位主子来了这里自然是来赌钱寻乐子的,若有争执,奴才以为不如再赌一把,一把泯恩仇如何?” 荷官说完,手里的骰盒便飞快地在手里晃动起来。 这荷官骨架瘦弱,一双手更是细如柴骨,但五根手指头却灵活的令人炫目,巴掌大的骰盒在他手中时而翻转,时而抛起,可谓是舞出了一番花样,引得周边的人连连叫好,不少客人都差点忘了程金宝在闹事,竟兴致盎然地看起荷官的表演来。 “二位主子,请下注吧。”荷官将手里的骰盒高高抛起后又接住,直接盖在桌上,然后将双手抽开,往后退了一步,“奴才不再碰这骰盒,二位主子请放心下注。” 荷官的意思是这骰盒已经离了他手,二人无论押什么,与他都没有干系,正好自证方才程金宝的怀疑。 贺芸对这位荷官的反应很是满意,正欣慰地在打量这位荷官,见他后退,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扭头朝程金宝道:“赌什么?” 程金宝今天一天的手气都还不错,见荷官说一把泯恩仇,内心里认为自己胜算会大一点,故此这会儿也没打算再闹,而是想着能够从贺芸手里捞点东西。 “你出多少我自然出多少!”程金宝豪气地说。 “是吗?”贺芸轻笑一声,捡起一块筹码在手里转悠起来,不着急回答程金宝的问题,先是扭头问围观的人,“有谁认识这位程公子的?可知他家业多少?” 众人虽然不明白贺芸为何要如此问,但人群里确实有认识程金宝的,凑着热闹说:“程公子家是城南开当铺的,有两间铺子。” 贺芸了然,朝着人群里道了一声“谢”,然后伸了二根手指头道:“那就押两间铺子吧!” 人群顿时愕然,开口就是两间铺子,这不是想要叫程金宝倾家荡产吗?众人更好奇贺芸的身份,暗想什么人如此大的口气,一把就敢押两间铺子! 程金宝也很诧异,但他骑虎难下,此时若是不应,直接气势上就输给了一个妇人,日后在金中颜面无存,可若是应了,若是输了,自己爹娘可不要把自己打死! 程金宝握了握拳头,咬牙道:“行!” 不应必输,应了好歹有赢的希望。 不过在下注之前,程金宝又起了其他心思,“你蒙着脸,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谁知道你拿不拿得出两间铺子来!” “那你到好好瞧瞧我拿不拿得出!”贺芸说着便伸手要取自己脸上的面具,即便是穿了女装,周围这么多有钱人,见过自己的人肯定不少,自会有人认出自己来。 “你别取!”翟瑾言伸手拦住贺芸,然后抬手摘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阴冷地瞥向程金宝,“押吧,本王为她作保!” 人群里自然有人见过翟瑾言,立时跪了下去,“叩见战王。”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腿下一软,纷纷跪了下去,各个浑身战栗,齐呼:“叩见战王。” 那程金宝原本没见过翟瑾言,不知害怕,被众人一提醒,吓得直接沿着桌边摔坐在地上。 翟瑾言不理会请安的人,径直从桌上贺芸的筹码里随意捡了一块朝着桌上丢去,筹码稳稳地落在大上。 “该你了。”翟瑾言侧头看向程金宝。 程金宝吓得在地上都起不来,看了一眼翟瑾言,直接吓哭了出来,哭着朝翟瑾言连连磕头,“草民不敢,草民知罪,求王爷宽恕!” “押!”翟瑾言无视程金宝的求饶,只有冷冷的一个字。 “扶他起来!”翟瑾言看向桌边的小倌道。 小倌赶紧起身,上前将瘫软在地的程金宝扶起,那程金宝浑身颤立,但是对翟瑾言的话不敢不从,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在桌上捡了一块筹码,抖抖嗖嗖地往前递。 他可不敢跟战王押同一个,废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牌子放到旁边的“小”上,然后整个人再次瘫软,小倌扶都扶不住。 翟瑾言又看向荷官,也只简单的一个字,“开!” 荷官扫了一眼贺芸,沉着上前,伸手揭开盖子,果然是个“大”,地上的程金宝早就面如死灰。 贺芸轻笑了一声,上前将自己的筹码一个个地捡进自己的小盘子里,然后递给旁边的小倌,这才对地上的程金宝道:“拿着你的两间铺子滚吧,以后不要让我在云庄见到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病 【翟瑾言:今晚不留我?】 【贺芸:我病着呢,你跟着我染病么?】 —————————— 直到贺芸和翟瑾言都离开了,跪在地上的人都还不敢大动,那程金宝更是像没了气一般,就差翻白眼了。 “王爷走了,各位主子们起来吧。”荷官最是淡定,说话间又摇起了手里的骰盒,骰盒在他手间飞舞,众人却没心思再欣赏了。 “给各位主子送碗姜茶来压压惊。”荷官吩咐身旁的小倌道,“至于这位程公子,去告诉白先生,扔到庄外去。” “是。”小倌们答应着赶紧行动起来,有人去抬那程金宝,其他人则负责安抚客人,清理桌面,送上茶水,不一会儿,赌桌上就又恢复了正常。 荷官手里的骰盒稳稳落下,“各位主子,买定离手!” 坐在桌边的众人这才恍然回神,有些懵圈的抓起面前的筹码往桌子上放。 “跟着战王的,是新王妃吗?”有一人起了话头,顿时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 “肯定是吧!” “那就怪不得了,那可是最不缺钱的人!” “怪不得她看不上程家那两间铺子。” “这程公子平日里高调惯了,这回栽了个大跟头,只怕日后都不敢再造次了。” “造次?”有人轻笑了一声,“能在战王手下留条命,他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 “若不是王妃大度,战王能饶过他?”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以战王的脾气,程金宝这样的人不可能还有活命,多亏王妃最后拽走了战王。 - 贺芸拽了翟瑾言出来,刚走出走,一股凉风迎面而来,贺芸便打了一个喷嚏。 “那家伙不会在心里骂我呢吧?”贺芸抬手揉了揉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赌楼,话还未说完,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呵呵……原来是有人想我!”贺芸笑笑,“走吧,我们回去吧,你露了脸,我们去哪玩都不自在。” 贺芸说着往前一步,先下了台阶。 翟瑾言从后面追上,解了自己的外卦披到贺芸身上。 “无人想你,你这是受了寒!”翟瑾言说着用手在贺芸的肩膀上压了压。 贺芸抬手捏住衣领两端,将自己裹住,嘴上最还不认输地说:“瞎说,怎么会没人想我呢,我这么乖巧,人见人爱的,想我的人海去了!” “嗯。”翟瑾言应了一声,默默在心里道:我也想着你。 贺芸又打了两个喷嚏,贺芸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嘴,肩上的衣服便滑落了半边,忙要伸手去提衣服,又是两个喷嚏,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停下来,抬起半边肩膀,以免将翟瑾言的衣服掉在地上。 翟瑾言无语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提起,拢到她胸前给她一手抓着,然后将灯笼也递给她,伸手托住贺芸的后背,身子往下蹲了点,便将贺芸打横抱了起来。 “以后再不许贪凉了!”翟瑾言说。 贺芸乖巧地躺在翟瑾言的怀里,浅浅应了一声,就没敢再说话。 翟瑾言抱着贺芸回了她的小院,院子里只有白河和红玉,两人本在一处说话,见他们回来,赶紧散开来,白河自去一旁站着,红玉则上前接了贺芸手里的灯笼,转身小心翼翼地跟着二人进了屋。 “去熬碗姜茶过来。”翟瑾言吩咐红玉,自己则直接抱着贺芸往里间走。 直到被翟瑾言放到床上贺芸才反应过来,忙笑着说:“我只是受了凉,还没病倒呢,用不着……” 翟谨言没有理会她,在贺芸面前蹲下,伸手去为她脱靴子,贺芸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却未躲开。 “你别……”贺芸伸手轻轻推了推翟谨言的胳膊。 他即便不是王爷,就是一位平常男子,贺芸也舍不得他低下身为自己做这种事。 “自己把外衣去了!”翟谨言为贺芸脱完鞋,站起身背过身去。 贺芸坐在床边,愣愣地望着翟谨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只好轻扯嘴角,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伸手解去衣服上的盘扣,将外衣脱下挂在床边,然后掀开被子坐进去。 “好了。”贺芸刚说完,便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连鼻涕都出来了,害怕在翟谨言面前丢丑,赶紧抬手捂住鼻子。 翟谨言回身,贴心地递上来一块帕子。 贺芸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翟谨言,接过帕子擦干净鼻涕,将脏帕子裹好捏在手里,往被子里缩了缩,弱弱地说:“你今晚不回去了吧?我让红玉给你收拾房间?” 翟谨言伸手从她手里抽出脏帕子,扔到一旁的矮桌上,然后浅笑着问:“今晚不留我?” 贺芸吸了吸鼻子,将被子又往上抬了一点,遮住自己的下巴,瓮声道:“我病着呢,你跟着我染病么?” “也不是不行,当初我染病的时候,你不也一直跟着么?”翟谨言说得一本正经,“你说过的,本王得知恩图报。” 贺芸知晓翟谨言是故意把以前的话都还给自己,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翟谨言却笑了,伸手将贺芸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别捂着口鼻了,也别害怕,我等你睡下了就回府。” “回府?”贺芸眨巴眼,“这么晚了?” “嗯。”翟谨言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晚上的事情传开,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我在云庄,我若不回,你的身份便也别想瞒住。” 贺芸感激地看了一眼翟谨言,正好红玉送姜汤进来,免去了她满心搜刮感谢的话。 翟谨言从红玉手里接过茶碗,先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才递给贺芸,“将姜汤喝了再睡。” 贺芸听话地撑起半边身子,伸手去接翟谨言手上的茶碗,翟谨言却端着茶碗绕开去。 贺芸诧异地抬头看向翟谨言。 翟谨言笑着又将茶碗往贺芸面前送了送,温声道:“不是说就着我的手更甜吗?” 贺芸一听,顿时羞红了脸,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寒山石,反撩如此自然。 红玉端着托盘站在一旁目光诧异,丝毫不肯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认知里的战王,怎么可以这么温柔,这么细心,还会笑! 第二百一十五章 脸红 【红玉:您是不是发热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贺芸:被子捂的。】 —————————— 贺芸就着翟瑾言的手喝完一碗姜汤,抬头的时候瞥见红玉的神情,忍不住轻咳一声。 红玉方才回神,躬身上前,将翟瑾言手里的茶碗接回,步伐匆忙地出了贺芸的屋子。 “睡吧。”翟瑾言帮贺芸掖好被角,温声道。 贺芸眨了眨眼,小声问:“你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我?” 翟瑾言点头。 “那我怎么睡得着。”贺芸微微努嘴,“你这么赏心悦目,我舍不得合眼睛。”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忽然起身,将周围的灯全部吹灭,房间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只借着外间的灯光浅浅辩出人影轮廓。 翟瑾言复又坐回床边,低声道:“这般你便看不到了,早些睡吧。” 贺芸看着翟瑾言,安静地合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浅笑。 翟瑾言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贺芸确实闭上了眼睛,便又放心地回过头,安静地坐在床边。 外间的灯光打在珠帘上,折出的光彩混成一团氤氲,看得人忽梦忽醒。 翟瑾言有些走神,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同眼前的流光重叠,多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夜晚,有一个自己愿意彻夜守着的人,为了她,甘愿不要至高权势。 翟瑾言的手指弹动了一下,整个人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将眼前的记忆清散,慢慢侧头看向床上的贺芸,浅扬嘴角,低声道:“你一定跟她不同。” 床上的贺芸没有反应,似乎是睡沉了。 翟瑾言站起身,打算离开,走之前又不舍地看了一眼贺芸,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低头凑到贺芸脸边,谨慎地看了看贺芸,浅浅在贺芸脸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正打算全身而退时,手却被本应该睡着的人拉住。 贺芸拉着翟瑾言的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追上去吻住了翟瑾言。 翟瑾言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托住贺芸的后脑勺,慢慢将人压回床上,唇舌慢慢主攻。 两人都没有心思去想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是为什么发生的,只是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忽轻忽重的喘息声飘在二人耳畔,又成了最好的助兴剂。 贺芸一直都在装睡,为的就是让翟瑾言早些离开,即便他身为战王,不用担心城门下钥,贺芸也不想他耽搁的太晚。 等翟瑾言说那句话的时候,贺芸意识到翟瑾言肯定是想到了谁,更不敢吱声,反而心里有种不明缘由的压抑感,直到翟瑾言亲自己那一下,心里的压抑感才完全消散。 两人有默契地停了下来,喘息声还留在嘴边,贺芸抬眸扫了一眼翟瑾言,猛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躲在被子里说:“我这回真要睡了,你早些回府吧!” 翟瑾言将手从贺芸的头下抽出,轻轻拍了拍被子,“我回去了,你好好歇着吧,别捂着。” 翟瑾言说完便真的转身走了出去,步伐匆忙,撞得珠帘摇摆不停。 站在外面的红玉看着翟瑾言出来愣了一下,她以为今晚王爷至少会留下来呢,王爷不仅没有,似乎还心情愉悦? 为什么?因为不用留在这里? 红玉忽然有点紧张,望着翟瑾言已经出了小院,红玉赶紧转身进了房间。 贺芸还没从被子里出来。 红玉以为贺芸是睡着了,忙放缓脚步,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想替贺芸将被子拉下来一点。 手还未挨到被子,被子里的人便自己钻了出来,吓得红玉往后缩了一下。 “王爷走了?”贺芸探出被子后问。 红玉点了点头。 贺芸这才敢将头全部露出来。 红玉转身点亮旁边的灯,映着灯光看到贺芸涨红的脸,顿时着急起来,“您是不是发热了?怎么脸红成这样?” “没事。”贺芸伸手自己按了按自己的脸,睁眼说瞎话,“被子捂的。” 红玉也没质疑,点了点头,又问贺芸:“您还睡吗?” 贺芸摇头,作势坐起来,红玉赶紧上前帮忙垫上一个枕头,又取了旁边的外衣要给贺芸搭上。 贺芸瞥了一眼红玉手里的外衣,“另拿一件,这件背着人烧掉。” 这外衣今儿也有不少人见,以后便不能在园子里穿了,安全起见,还是烧掉的好。 “是。”红玉将手里的外衣团起,起身去旁边的箱笼里另寻了一件外衣给贺芸披上。 “有些饿,让厨房送碗肉粥过来吧。”贺芸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 红玉答应着离开,将贺芸嘱咐烧掉的外衣一并带走。 - 云庄外,站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走的十分招摇,故意叫那些有心人瞧着。 马车上翟瑾言心情愉悦,嘴角一直挂着淡笑。 “您高兴啥呢?”青山不满地道,“特意往城外赶,结果还是没能留下来!” 翟瑾言收了笑,白了一眼青山,一本正经地道:“她受了凉,明天让你姐过去。” “受了凉您不更应该留在那里吗?”青山瞥了一眼翟瑾言,将身子缩进角落里,嘟囔道:“让我姐去能顶什么用!” 翟瑾言瞪了一眼青山,但是难得心情好,不想坏了兴致,最后也没训他。 - 另一边,红玉端了粥回来,小心翼翼地替贺芸在床上摆了一张矮桌,安静伺候贺芸将粥吃完,便又开始替贺夫人劝导贺芸。 “奴婢方才瞧见了,王爷对您可是真的好。”红玉小声说。 “我对他也好啊。”贺芸说。 “那您为何不将王爷留下来?”红玉又问。 贺芸抬头看向红玉,“那你得去问王爷,是他不肯留下来,不是我不许。” 红玉红脸,她哪敢去问战王啊,只敢在自己主子面前多嘴,“您别怪奴婢多嘴,即便王爷再宠您,日日分房也不合规矩,王爷不肯留,您该想想办法。” 贺芸眉眼一挑,笑道:“你倒是有经验,你给我出出主意!” 红玉顿时面色涨红,侧身道:“好好的,您又打趣奴婢做什么!” 贺芸笑够了,伸手抽掉身后的枕头重新躺下,“行了,你去睡吧,我心里有数。” 红玉离开,屋子里一片黑暗,贺芸轻叹一口气,这故事开端就错的离谱,如今想扳回正道,难啊,尤其那人还是翟瑾言,一个面上混账,实则君子得不行的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流言 【青黛:战王残暴,嗜杀成性,妇孺皆杀。】 【贺芸:这流言从何而起?】 【五年前,先帝尚在,王爷也不过十六七,久居深宫,初次征战西疆,为何凯旋而归的时候被人如此中伤?】 —————————— 屋子里外都静悄悄的,贺芸乏力地歪靠在垫了软垫的美人榻上,斜眼看着为自己把脉的青黛。 一早起来,贺芸头疼眼花,嗓子干疼,知晓自己是感冒加重,正准备叫白河进城接魏胖子,青黛便出现了,说是奉了翟瑾言的吩咐过来为贺芸请脉的。 “他今日来吗?”贺芸浅声朝青黛问。 青黛抬眸看了一眼贺芸,轻声回答:“主子我行踪我不并不知情,他只吩咐我过来照顾您的身子。” “哦。”贺芸淡淡应了一声,垂眸打量青黛,样貌与青山很相似,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自己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似乎不容易。 “你们姐弟是何时开始跟着战王的?”贺芸寻着话题开口。 “五年前,主子在西疆平乱的时候救了我们。”青黛平静地答着,搭在贺芸胳膊上的手也慢慢收回,“您只是受了凉,倒不严重,我熬两副药来喝两日就能痊愈的。” 贺芸收回胳膊,笑着将衣袖往下扯了扯,“原本就没大碍,是王爷太过紧张了。” 青黛收拾药箱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继而继续手上的动作,嘴里却淡淡地说:“主子他许久没有这般费心思去对一个人好了,自是珍重,才会心乱。” 贺芸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青黛,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这样的话,然而青黛认真收拾着自己药箱,一点反应都不给贺芸,就好像方才那通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贺芸抿了抿嘴唇,迟疑着开了口:“关于王爷,你能多跟我说些吗?” 青黛合上药箱,转身面向贺芸,“王妃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能回答的,我定知无不言,不能回答的,您也很难从我嘴里套出话来。” 贺芸眉眼一挑,心道这姑娘性格自己喜欢! “除了安君逸,王爷就没有其他交好的朋友?”贺芸直截了当地问,已经被青黛提醒过,她有分寸地挑了些平常的事情问。 青黛面色平静,“金中无人敢跟主子交好。” “他一直都名声不好?”贺芸瞥了一眼青黛。 青黛微有迟疑,但还是回答了贺芸:“早年的事,我也不知道,我随主子进金后,金中便有流言。” “什么流言?”贺芸追问。 “战王残暴,嗜杀成性,妇孺皆杀。” 贺芸皱眉,“这流言从何而起?” 五年前,先帝尚在,王爷也不过十六七,久居深宫,初次征战西疆,为何凯旋而归的时候被人如此中伤? 青黛摇头,伸手取了药箱背在肩上,“再往下,恕我不能多言。” 贺芸虽有些失望,但也只能点头作罢,“行,你去忙你的吧。” 青黛再拜退出,出门的时候与白河擦肩而过,白河急着找贺芸,匆匆扫了一眼便进了屋。 “王妃,出事了!”白河直接站到贺芸跟前去,“城里一早送来的消息,老爷的买卖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贺芸赶紧问,自从大府老太君病下之后,贺芸便疑心有鬼,特意嘱咐过贺远归小心的。 “原本前两日就有人传闲话,说咱们老爷夫人忘恩负义,忤逆尊长。”白河说着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贺芸,“但老爷说不要紧,没让奴才们跟您说。” 贺芸抿嘴不言,此时也不是追责的时候,腾不出心思怪罪白河或者亲爹。 “只是几句流言,我爹应该有能力对付的,可是又出了其他事?”贺芸沉下心问。 “今儿早上,油粮铺子有个伙计搬米的时候摔了一跤,米袋子开了口,撒出来的米还是霉米,集市上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瞧见了,现在大家都在传咱家店以次充好,不仅如此,这嫌话还影响到了其他买卖,如今几处买卖都有人闹着退货,老爷那边更是忙得脚不离地,不断有其他商家上门要中止来往。” 贺芸的脸色顿时惨白,贺远归几十年积攒起来的名望,就这一下全散了…… “摔跤的伙计抓到没?”贺芸打起精神问,“霉米是哪里来的?” 贺远归的油粮买卖本就是不赚钱的买卖,目的就不是盈利,用不着以次充好赚取暴利,不可能进霉米,这事,肯定不像表明那样简单。 “派人去找了,那伙计早没了踪影,连家里人都找不到。” “看来是早有预谋啊。”贺芸轻叹一声,“去查了没?这事跟大府有关吗?” “肯定是他们弄的!”白河气愤地说,“澜哥儿先前打理过一段时间的油粮铺子,没准就是他下的手!” “油粮铺子名义上给他打理,实则我叫爹爹暗中盯着了,后来两家闹翻,便直接剔除了他,清的干干净净,不可能再留他的人。”贺芸说,“但,这事来的太巧,大府想逃脱干系都难。” “你去找白泽,让他找人帮我盯着大府的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乱,”贺芸说着起身,“你去备一辆马车,我进城看看去。” “是。”白河答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准备。 贺芸走动了几步,连连咳了几声,正巧碰到红玉和青黛送药进来,忙又要将她扶回。 贺芸抬手拦住二人,瞥了一眼托盘上乌黑的药汁,伸手端过,几口灌下,取托盘里的纱帕擦了擦嘴,“端下去吧,我进城办点事。” “王妃,您身子不适还是躺下休息比较好。”红玉不肯,还想劝贺芸回去躺着。 “死不了。”贺芸浅声说着,径直跨出了门,门外白河刚准备好事情进来,匆忙迎了贺芸就出去,都没来得及跟红玉打招呼。 红玉愣愣地杵在院子中央,皱眉嘀咕:“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黛也盯着贺芸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朝红玉道:“我出去一趟。” “哎!”红玉叫没叫住,着急地跺了一下脚,“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身份 【白河:您什么身份,跟这种人争什么!】 【贺芸:我?我可是你的爷,贺家的公子哥,贺家的事,都该我管!】 —————————— “咳,咳……”贺芸难受的掏出一块帕子捂住嘴连嗑好几下,垂下的窗帘并未完全挡尽外面的争吵声,贺家的铺子门口围了不少人,叫嚣声一直未停。 白河看了一眼贺芸,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都怪小的心急,您病成这样还叫您出来!” “没事。”贺芸摆摆手,深吸了两口气,压住了嗓子处的干痒,“我没什么事,一时激动罢了。” 贺芸说罢,再次撩起车窗看向车外,带着愁容的眼睛微微眯起,直直地看向人群中带头闹事的几人。 “这东西就是在你家买的!金子居然也能生锈,你说你们卖的不是假货是什么!”男子手里举着一支金簪,一边大吼一边大声斥责。 “你胡说!我们店的金饰皆是足金!”店掌柜是位妇人,音调丝毫不输男子,“你这个,一看就知道是表面刷的金漆,金漆剥落,露出里面的铁来,用久了肯定生锈!” “臭娘们,卖假货还不认账,这东西明明就是你们店里的!”男子说着就要抬手往店掌柜身上招呼。 贺芸眼疾手快,扯了自己腰间玉佩上的一颗玉珠打了出去,正好打在那人扬起的手腕上,叫那人痛喊一声。 “什么人!”男子握着手腕后退一步,朝着贺芸的马车看过来。 “王妃,您别出去!”白河赶紧伸手拉住要起身的贺芸,“您什么身份,跟这种人争什么!” “我?”贺芸看了一眼白河,抿嘴一笑,“我可是你的爷,贺家的公子哥,贺家的事,都该我管!” 贺芸说完趁着白河愣神的瞬间推开他的手,步伐从容地出了马车。 见过贺芸女子装扮的人并不多,围观的人没人认出她是贺芸,只是纷纷好奇地看着她。 贺芸淡然地走进人群里,弯腰,捡起男子落在地上的金簪,拿在手里看了看,诚如掌柜所说,这是根刷了金漆的铁簪,金漆已经有剥落,露出来的地方生了些许锈色。 “你什么人!”男子挨了一下,知晓贺芸有些功夫,不敢冒然上前,一边恐吓,一边往人群里看了一眼,立马又有四五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有没有王法了!你贺家卖假货,居然还请人打人!” 贺芸未曾来过这家首饰店,店掌柜一时也不知道面前的是少东家,只是见贺芸瘦瘦弱弱,脸上还带着病色,心疼地劝了一句:“姑娘方才出手相救,奴家十分感谢,只是这些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您还是先离开吧,别为此受了连累。” 贺芸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簪子递给她,轻声道:“你好好瞧瞧这簪子,与你店里的有何不同?” 掌柜的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接过簪子看了一眼,认真地说:“咱们店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卖的也都是足金足银的首饰,最差也该是银刷金,从未有过这样铁刷金的!” 贺芸浅笑,摇摇头,从掌柜手里拿回簪子,端在手里道:“人家告的是你以次充好,你说你店里不卖,毫无说服力!” 掌柜的一愣,诧异地看向贺芸,一时之间不明白这姑娘是来帮自己的还是跟对方一伙的。 贺芸侧头看向闹事的男子,“你何时买的这簪子,多少钱?” “一百两!”男子举起一根手指头,“去年冬天买的!” 贺芸一听,顿时忍不住哂笑一声,抬手将手里的簪子晃了晃,侧头看向身旁的掌柜,“这样的一支簪子,若是足金的,在你铺子里卖多少钱?” 掌柜的回过神,忙说:“这只簪子体型颇大,一般簪体都是做空心,这样就不重,再加上工艺、花样,确实在一百两银子左右。但是……” “但是这支簪子不仅不是空心,还是铁芯,”贺芸抢了店掌柜后面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将手里的金簪抛了抛,“这簪子差不多三、四两,若是足金,光金子成本就值四十两白银,还需工艺钱、样式手工钱,若只收你百两,岂不是毫无利润可言?那店家还做什么买卖!” 店掌柜诧异地看一眼贺芸,自信地朝着闹事男子点了点头,“这簪子若是足金,少说也得五百两!” 男子立马面露怒色,抬手指着店掌柜大骂:“这臭婆娘有心坑我钱,以次充好,自然不敢卖我高价!” “那你是如何买到的?”贺芸举着簪子反问,“这店里按足金卖,你一百两买不到这簪子!你一百两买这簪子,就该知道不是足金,既不是足金,你又何来上当受骗一说?” 男子哑口无言,见周边围观的人似乎有赞同贺芸观点的,连忙一甩手说:“许是我一时激动记错了,这簪子我五百两买的!这婆娘今日必须全部赔给我!” “哼,一会儿一百两,一会儿五百两,到底是谁言而无信!”贺芸冷笑,“你既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便继续跟你说说,正好叫众人来评评理!” 男子还没明白贺芸要干嘛,贺芸便举着手里的簪子往人群边上走了一圈,“大家好好看看这支金簪,这簪子上的花样叫紫米,花小且多,是贺家去年腊八后开卖的样式,因花样小巧,担心入不了贵夫人的眼,当时只做了银簪,至于金簪样式,是今年元宵后才出,这人说他去年冬天买的,可不是满嘴谎话!” 围观的人一阵唏嘘,纷纷鄙夷地看向闹事的男子,“可真缺德,原来是来讹钱的!” 店掌柜诧异地看向贺芸,“您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哪里来的死丫头,敢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收拾她!”男子见事情败漏,也不与贺芸继续纠缠,招呼身后的人上前。 贺芸手上一动,手里的金簪朝着男子飞去,稳稳地扎进男子的发包里,吓得男子立马顿住。 “我,贺家贺芸,贺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贺芸直直看向男子,眼神锐利,“贺家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若是出去的东西真有问题,我们一定包赔包换,若是故意找茬,别怪我不客气!”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是谁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翟瑾言明白,怀里这个人,心已经给了自己。】 —————————— “好!”人群里响起一阵叫好声。 男子哼哧一声,伸手拔下自己头顶的金簪扔到一边,“老子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侠女呢!原来是贺家的人,你自然不会说自己的东西不好!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认了,那我也懒得再与你们讲理,兄弟们,给我砸,把这家店砸个稀巴烂!” 男子说着一招手,他身后的几人便立马撸起衣袖,从腰间摸出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明显是有备而来! 围观的群众一看要打架,赶紧叫嚣着跑远躲开。 “少东家,您躲里面去!”店掌柜赶紧上前抓住贺芸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推,另一边挥手招呼自己店里的伙计,“拦住这些人,保护好少东家!” 伙计们愣了愣神,连忙冲上来挡到贺芸前面,慌乱之间,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找不到,独有一人拿了一根抵门棍上来。 闹事男子看了一眼赤手空拳的店伙计,狂妄地笑了两声,晃了晃手里的木棍,“打!” 人群往前冲,伙计们护着贺芸和店掌柜一点点往后退,企图先退回店里。 贺芸一边退一边握紧手里的飞镖,贺芸不想杀人,但想保命,手里的两只飞镖,只要飞出去必定是冲着要害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扔。 “少东家,快进去!”转眼到了门边,店掌柜先让贺芸进,贺芸刚抬脚,身后一声惨叫,只见已经到了台阶下的男子呜呼一声便倒了下去,太阳穴上插着一支山字镖,血从刀口处涌出,糊了一脸。 所有人都怔住,贺芸握着飞镖的手狠狠地抖了两下。 屋檐上一阵跑动的脚步声,然后一人从天而下,落在男子的尸体旁边,几下拳脚,就把跟着他闹事的人全部打倒在地。 “王妃,你没事吧?”青山处理完闹事的人,回头看向贺芸。 贺芸看到青山的笑脸,暗舒一口气,身上一卸力,手中的飞镖掉落在地上,人也有些站不稳。 “少东家!”店掌柜一把捞住往下倒的贺芸,“来人,快去请大夫!” 翟瑾言骑马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直接跳下马,快步上前,将贺芸从店掌柜手里接过来,“给我!” 店掌柜愣愣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赶紧退开。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拦腰将人抱起。 贺芸只是腿软,并没有昏过去,看到翟瑾言,浅浅笑了笑,“我没事,只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干咳,贺芸抬手捂着自己的嘴鼻,稍稍侧头,埋进翟瑾言怀里。 “别说话了。”翟瑾言轻声道,然后抱着贺芸走下台阶,走到男子尸身旁边停住脚步,瞥了一眼倒地的几人,吩咐青山:“刺杀王妃,一个都不用留!” “是!”青山应下,待翟瑾言抱着贺芸坐着马车离开,青山抽出腰间的配剑挥舞几下,倒地呻吟的几人便彻底没了声音,不远处躲着围观的百姓纷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吓得大气不敢出。 “处理了。”青山在一人身上擦干剑上的血,将剑插入剑鞘,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忽然,几个黑影落下,还未容人看清,又立马消失不见,首饰铺门口,除了几滩血迹,一个人都没有。 众人愣神地走出来,仰头四处查看,也未见到一个黑影,若不是地上有血,大家都得怀疑刚才的一切有没有发生。 “愣着做什么,叫人将门口的血洗了!”店掌柜回过神,赶紧吩咐店伙计,“今日提前打烊!” - 翟瑾言抱着贺芸上了马车,吩咐白河先回王府。 贺芸从翟瑾言怀里探出头来,朝着翟瑾言浅浅一笑,“我真没事,青黛已经看过了,就是有点受凉,并无大碍。” 翟瑾言眉间的惆怅丝毫不减,轻轻地让贺芸坐在自己腿上,伸出一只手托住贺芸的后背。 “你是谁?” 贺芸愣了一晌,眨了眨眼睛,笑道:“王爷,是我病出幻听了?还是您也跟着我糊涂了?我是谁你不知道吗?那你还抱着我?” 贺芸说着挑了挑眉。 翟瑾言神情严肃地说:“你是贺芸,但你也是我的妻子,战王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我来护着你!” 贺芸面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然后一点点地淡去,拽着翟瑾言胳膊的手慢慢松去力气。 “王爷,我问你一个问题。”贺芸抬头看向翟瑾言,面上似笑非笑,却十分的舒服。 翟瑾言点头。 “以前,我缠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贺芸浅笑。 “有点烦。”翟瑾言说这将身子往前靠了靠,额头几乎要碰到贺芸的头,“但记忆尤深。” 贺芸抿嘴笑,伸出一只手抵住翟瑾言的肩膀,“你是不是怕我利用你?” 翟瑾言没有作声。 贺芸挑眉,“人之常情,何况你身居高位,本该有这样的警惕。” “从我出城去接你的那晚,我便没有这种担忧了。”翟瑾言伸出一只手端住贺芸的脸颊,大拇指温柔地在脸颊上抚摸着。 贺芸直直地望着翟瑾言,眼神慢慢散开。 贺芸啊贺芸,你撩了一个不该撩的男人,这辈子就认栽吧。 “我知晓一个治风寒的好方法,你要不要试试?”贺芸直了直腰身问。 翟瑾言疑惑地看向贺芸,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换了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贺芸抿嘴一笑,抬手搭住翟瑾言的肩膀,微微抬头,主动吻住翟瑾言。 翟瑾言微愣,随即扣在贺芸后背上的手加重力道,将人完全揽进自己怀里,变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贺芸往前一趴,两只胳膊完全搂住翟瑾言的脖子,绯红的脸颊埋在翟瑾言的脖间,闭合的双眼间睫毛激动地抖动着。 “老人说,把病染给别人,自己就会好得快!”贺芸轻声说。 翟瑾言的手慢慢地从贺芸后背上抚下,轻柔地好似在抚摸一块至宝。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翟瑾言明白,怀里这个人,心已经给了自己。 “那你快点好起来。”翟瑾言将下巴慢慢搁到贺芸的肩膀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同床 【贺芸:王爷放心,我这病的浑身乏力,即便是同床,我也不会对您做什么,不会让你晚节不保的。】 【翟瑾言:闭嘴!】 —————————— 然而,贺芸的病丝毫没有好转,反倒是因为一惊一乍,在外面闹了一身薄汗,被风一吹,反倒是严重了许多,夜里竟还发了热。 贺芸心里藏了太多事,平日自己端着,不轻易往外吐,烧糊涂的时候就有些抑制不住,睡梦中痛苦呻吟,把屋子里的下人吓得够呛。 翟瑾言已经睡下后又被碧珠叫醒了,赶来的时候,贺芸正皱着眉头在喊难受,那模样,翟瑾言倒不是第一次见。 翟瑾言赶紧上前两步,伸手抓住贺芸的手,俯在她身旁轻声道:“别怕,我在。” “哥~”贺芸叫了一声,手紧紧地拽住翟瑾言的手,面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 一众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诧异地看向翟瑾言。 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叫王爷哥哥,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一来王妃就不梦靥了,也不明白两个人明明感情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房。 翟瑾言的手指在贺芸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望着贺芸有些出神。 即便是决定给贺芸时间,但内心里其实还是十分迫切想知道贺芸到底瞒了自己什么大秘密。 而且,翟瑾言在吃自己的醋,他在想,贺芸叫的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名字? “青黛呢?”翟瑾言问,伸手取了帕子给贺芸擦汗。 “已经让人去请了,但青黛姑娘在城外,只怕没有那么快。”碧珠连忙上前说。 贺芸原本是打算晚上继续回云庄的,所以将红玉和青黛都留在了云庄,这会儿已经三更天,出城的城门早就下钥,即便是青山拿着战王腰牌去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回来。 翟瑾言又伸手探了探贺芸的额头,温度高的烫手。 “不等青黛了,叫白河去请魏笙。”翟瑾言轻声吩咐。 碧珠不知道魏笙是谁,得了翟瑾言的吩咐就立马转身出门去办,又过了一会儿,魏胖子便快步进了王府。 碧珠看了一眼魏笙,有些迟疑,这人不是王府的御医,是个外姓男子,这样出入王妃的房间,只怕…… “无妨,让他进来吧。”翟瑾言看出碧珠的迟疑,低声吩咐。 碧珠点头,赶紧将院子里的魏笙请进来。 魏笙进门,先看了一眼翟瑾言,浅浅躬身行礼,便直接上前为贺芸探脉,探着探着,便皱了眉头。 “死丫头,又糟践自己的身体!”魏笙愤愤地收回手,若不是顾及翟瑾言还坐在一旁,恨不得抬手给贺芸一巴掌。 “寒气入肺,伤脾伤胃,我先熬碗去热的药,替她去了这热燥,梦靥和胡言自然也就会好,至于这病,少说也得调理十数日。”魏笙说着看了一眼翟瑾言,当初贺芸在玉溪的时候说他会是自己男人,没想到还真成了真。 “嗯?”翟瑾言见魏笙说完并不挪步,以为他还有其他事。 魏笙回过神,呵呵一笑,“没事,我去开方子抓药。” 翟瑾言浅浅点头,示意碧珠跟上去帮忙,自己复又转回头看着床上的贺芸,她虽然不再说胡话,但眉头紧蹙,神情似乎很是难受。 翟瑾言抬手,在她的眉尖抚了抚,动作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人不自觉地走了神,想起在西疆的夜晚,想起贺芸清醒时在自己跟前的一颦一笑。 “我应该早点相信你的。”翟瑾言看着贺芸低声道。 贺芸好似听到了翟瑾言的话一般,眉间的褶皱平缓了许多。 - 魏笙一碗药灌下不过一刻钟,贺芸的烧便尽退了。睡至四更,喉干醒来,一睁眼,便瞧见坐在床边的翟瑾言。 翟瑾言还未睡,直直地盯着贺芸,所以立马注意到她睁了眼。 “醒了?”翟瑾言问。 贺芸抿嘴一笑,眨了眨眼睛,心疼地看向翟瑾言,“你坐这陪我多久了?” “没多久。”翟瑾言摇摇头,伸手将贺芸拿出来的手复又塞回被子里,“魏笙说你是寒气入肺,小心别再受凉了。” “我渴。”贺芸说着抿了抿自己干枯的嘴,烧了大半晚上,烧尽体内大部分的水。 “送碗温茶进来。”翟瑾言立马直起身吩咐外面。 碧珠就在外面守夜,立马答应,不一会儿,端了温茶进来,翟瑾言小心翼翼地扶起贺芸,喂她喝完一杯茶。 “还要吗?”翟瑾言轻声问。 贺芸摇头。 翟瑾言这才扶她躺下,将被子递给碧珠,吩咐她出去。 “才五更不到,你再睡会儿。”翟瑾言再次替贺芸掖好被角。 “那你呢?”贺芸问,“还要继续在我这坐着么?” “不用管我。”翟瑾言说。 贺芸迟疑了一下,忽然挣扎着半坐起来,裹着被子往床里侧移了移,然后抬头朝翟瑾言咧嘴一笑,“喏,分一半床你!” 翟瑾言诧异地看向贺芸,随即摇头,“你别乱动,好不容易睡暖和的,这一动,被子里又灌入多少寒气!” “王爷,今儿都六月初三了,马上都要入伏了,又不是寒冬腊月,哪里来的那么多寒气!”贺芸倔强地坐着不肯躺下,反倒是顺势拽住翟瑾言伸过来盖被子的手,“王爷放心,我这病的浑身乏力,即便是同床,我也不会对您做什么,不会让你晚节不保的。” 翟瑾言被贺芸撩拨的心跳加速,反手将贺芸的手压住,低声说:“闭嘴!” 贺芸含笑,低声问:“那你到底上不上来?我继续这么坐着,入体的寒气可就更多了。” 翟瑾言无奈地看了一眼贺芸,低声妥协,“你先躺好吧。” 贺芸得意地一笑,乖乖躺下,合上眼睛。 翟瑾言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起身褪去外衣和鞋,轻轻掀开被子躺倒贺芸身旁。 诚如贺芸所说,床和被子都足够大,两人都老老实实地躺着,连手脚都碰不到。 “好梦!”贺芸闭着眼说。 翟瑾言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贺芸,浅扬嘴角,“好梦。” 贺芸带着病,没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翟瑾言却是毫无睡意,等她睡着,索性侧了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贺芸睡的不安稳,时不时皱下眉头,然后翻动一下身子,没几下,就打破界限,钻进了翟瑾言怀里。 翟瑾言对这投怀送抱有些诧异,到底舍不得推开,伸手揽住贺芸的后背,箍在自己怀里,合了眼。 第二百二十章 本钱 【白河:今儿一早,咱家所有的铺子对面都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店,东家都是澜哥儿!】 【贺芸:贺天澜哪来的本钱?】 —————————— 两人五更天才睡熟,或许是相互拥着有安全感,一觉沉沉睡至辰初才醒。 贺芸先睁眼,紧接着拥着她的翟瑾言也睁了眼,看了一眼贺芸,忙要将搂在贺芸腰间的手抽回。 贺芸一把按住,笑着道:“都趁人之危了,现在才想着躲?” 翟瑾言挑了一下眉,反手将贺芸的手按下,依旧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顺势抬起,按到贺芸额头上,“我只是想试试你的热去了没?” “都说了是最好的治疗方法,怎么会没有好转。”贺芸说着还将额头往翟瑾言的手里送了送,“怎么样,是不是不烫了?” “嗯。”翟瑾言点头,将手放下,神态自然地揽至贺芸的后背,“魏笙说这病需得静养十数日,这些日子你就别出门,贺家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贺芸拧眉,“受了点凉而已,不用大惊小怪,你别听魏胖子的。” 翟瑾言不言不语,只是定定地盯着贺芸。 贺芸被他盯得生怯,眨了眨眼,小声打着商量,“要不这样,我一天就出去一个时辰?” “那也不行。”翟瑾言斩钉截铁。 贺芸委屈地抿了嘴,装出要哭的样子,“天啊,这才新婚多久啊,王爷您就要软禁我?这若是传出去了,我岂不是又要落个不受宠的名声。” 翟瑾言看着贺芸演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动了动身子,半支起上身,俯视贺芸道:“小隐成大疾,不让你出门是为了你好,待你身子好全了就许你出门。” 贺芸老实在翟瑾言身下躺好,抿了抿嘴,轻叹一声,“好吧,我听你一回,不过,我人出不去,外面的事却还要办,这几日你特许白河进出内院,我吩咐他帮我做点事。” “你先听我说!”贺芸抬手,挡住要说话的翟瑾言,“我知晓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更快更好地解决贺府的事,但其实没必要,我身为贺家的女儿,自有这份能力护他们周全,贺家的事不是大事,但也够恶心人的,你没必要跟着我沾腥。” 贺芸说着拿开自己的手,拿手在翟瑾言的肩头上拍了拍,笑道:“再说了,我爹三个女儿,便有三个女婿,即便要女婿出手,也该长婿先来,你排第三,只怕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你。” 翟瑾言没忍住笑出了声,贺芸的歪理,永远都是毫无逻辑,却又格外有理。 “行吧,那就依你的,许白河进出,”翟瑾言妥协,“但已然可以让我的人给你帮忙。” “嗯。”贺芸点头,微微皱眉,带着浓浓的鼻音道:“王爷,你打算保持这个暧昧的动作多久?” 翟瑾言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忙翻身坐起,伸手取了自己的外衣披上,扭头吩咐外面,“准备汤浴,伺候王妃更衣。” 外面早已候命的丫鬟们立马推门鱼涌而入,直接挑了珠帘进了内室,上前伺候翟瑾言更衣。 贺芸老实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做声,晚上出了热,身上有出汗后的黏腻感,不洗个热水澡实在是没法起来,所以还是老实等着丫鬟们安排汤浴。 翟瑾言更完衣回身嘱咐贺芸别贪玩,汤浴别久泡,才出门。 他一走,宫人们立马抬了浴桶进屋,然后接连送进来几桶热水,待一切准备妥当,其余丫鬟尽数退下,碧珠放下珠帘后的绸幔,才走到贺芸床边道:“王妃,起床沐浴吧。” 贺芸赶紧起身,在碧珠的伺候下坐进了温度适宜的浴桶里,当水慢慢地顺着就爬上肩头的时候,贺芸将头往后一靠,轻舒一口气,“爽啊”。 - 沐浴梳洗后换上干净的衣裳,贺芸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之前的喉咙干疼,鼻塞难受似乎都好了许多。 贺芸一出门,便注意到院子里的丫鬟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她扫了一圈四周,最终将狐疑的目光落在碧珠身上。 碧珠连忙笑着浅声道:“奴婢恭喜王妃承恩泽。” 贺芸一听,立马明白,这些人以为自己和翟瑾言昨晚同房了才纷纷看着自己。 贺芸内心腹诽:你们王爷在你们心里形象这么差吗?我都病的发烧了,他也好意思对我下手? “行吧,总比你们觉得我失宠了强。”贺芸低声嘀咕一句,摆摆手,不打算跟这些人计较,转身对碧珠说:“我就在这院子里活动活动,你去前面把白河带进来!” 虽然有翟瑾言的特许,但是贺芸也就担心白河进出内院不方面,所以打发了碧珠去。 碧珠赶紧答应,扶了贺芸下台阶便径直往外去,不一会儿便带了白河进来,这个时候,贺芸已经吩咐人在院里的榕树荫下面摆了椅子在喝茶。 白河看了一眼贺芸,赶紧小跑着上前,“王妃,小的知错了,昨日真不该带您出来,害您大病,昨晚小的已经自罚了一顿,您再罚小的一顿吧?” “自罚?”贺芸侧头看向白河,有趣地扬起了嘴角,“你都罚了自己什么?” 白河怯怯地看了一眼贺芸,小声道:“奴才自己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 “出息!”贺芸说着目光忍不住往白河的膝盖上瞥了瞥,“我那是自己身体弱,跟你有什么关系,自己找罪受!” 白河认真听着贺芸的数落,不敢吭声。 贺芸说了两句,心里也疼白河,就此作罢,开始说正事,“买卖上的事都查的怎样了?” 白河这才敢抬头,“用不着查了,那人自己跳出来了,就是大府的澜哥儿!” 贺芸眯眼看向白河。 白河继续说:“今儿一早,咱家所有的铺子对面都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店,东家都是澜哥儿!” 贺芸吃惊地坐直了身子,愣了半晌,才又问:“贺天澜哪来的本钱?” “这个……小的也奇怪,大府的家底咱们是清清楚楚的,别说没有,就算是有那也得给耽哥儿啊,不可能给澜哥儿的!” “可以啊,这人还真是出息了,得了贵人相助了。”贺芸咬牙道,至于贺天澜的贵人是谁,贺芸没说出来,但不用深想也知道是谁。 自己给他指的路,如今成了自己眼前的沟。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关门 【贺夫人:你爹这一辈子做买卖都口碑好,这老了老了,倒是坏了名声,这气,我可咽不下。】 【贺芸:您放心,绝不会让您蒙冤,咱们关门,让别人来查!】 —————————— “不仅如此,他还将咱们家的老顾客拉去了不少!”白河说的急切。 “若是那人存心帮他对付咱们,拉走咱们的老顾客也正常。”贺芸轻笑了一声,反倒没有之前那么着急。 我没去就山,山倒是主动上来就我,这可是好时机啊。 “你一会儿给我爹送个口信,让他暂时将所有的买卖都关了。”贺芸吩咐白河。 白河诧异地盯着贺芸看了一会儿,着急地剁了一下脚,“王妃,咱们一直就是太好说话,才会被大府欺负到这种地步,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让?为何不让小的找人将他的铺子都给砸了!” “砸了岂不是更坐实了咱们的坏名声?”贺芸斜眼看向白河,气呼呼的白河立马禁声。 贺芸继续说:“外头的百姓可不管咱们家是不是真的在卖假货,只要自己买到的东西不假就行,事情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他们正在暗中煽风点火,我跟他们明争,只会加大火势,倒不如咱们退出,撤了薪火,没了咱们这块原木,他风再大也起了不了火苗!” 白河满脸疑惑地望着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的愚笨,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一个比喻而已。”贺芸浅笑,摆摆手表示自己刚才说的话并不重要,“贺天澜故意将买卖做在咱家门口,为的就是挑衅咱们,咱家以次充好的事再闹下去自己一点好也讨不到,倒是给他做个陪衬,成了他的东风,所以,我爹这买卖现在不能做!” “不做岂不是将客源全部便宜他了吗?”白河完全不懂这招如何能够“以退为进”。 “让给他吧。”贺芸笑,“你当真以为我爹这些年就是守着这些铺子在家躺着收钱么?买卖都是经营出来的,他贺天澜若真是有这天大的本事能够兜住这么大的买卖,我兴许真斗不过他。” “哼,就他?”白河立马轻叱一声,“不吹,小的兴许都比他强。” 贺芸开心地笑了几声,忙附和着点头,“对对对,你可比他强多了,可你没他识时务,我叫你去做买卖你不去啊!” 白河看贺芸又说到让自己开铺子的事,担心贺芸又要敢自己走,赶紧禁声,没再顺着贺芸的话往下说。 “行了,不会再赶你们走了。”贺芸轻声道。 白河忙换上一张巴结的笑脸,“王妃,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可能真的就全部关了买卖吧,那些可都是老爷的心血。” 贺芸何曾不知贺家所有的买卖都是贺远归的心血,但是眼下继续闹下去,只会是给他人做嫁衣。 “你且照着我的话去传,我爹若是实在想不开,你让他来找我!”贺芸下定决心道。 贺芸话刚落音,走到跟前的碧珠便忍不住笑了,忙说:“可真是一家人,王妃您心里挂念着,老爷和夫人便来了。” “谁来了?”贺芸一愣,“我爹娘?” “对呀,王爷怕您病中思亲,特意让人备了马车将老爷夫人接过来了,如今正在前厅跟王爷说话呢。”碧珠笑着说。 “王爷这么贴心的啊!”贺芸立马高兴地站起身,一时起的猛,还有些头晕,白河动了下,被碧珠一把上前抢先扶住了贺芸。 “我扶王妃到前面去,你不宜在内院久待,早些出去吧。”碧珠扶着贺芸对白河道。 贺芸撑着碧珠缓了两秒便站稳了脚步,也朝白河点头,“行了,买卖的事我自己跟我爹说,你先找人帮我暗中盯着贺天澜。” “是。”白河答应着赶紧出了院子。 贺芸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朝碧珠笑了笑,“怎样,我的脸色没有很难看吧?” 碧珠淡笑着答:“王妃神色很好。” “那就行。”贺芸点头,扶着碧珠往外走,嘴里小声嘀咕:“被我娘瞧见又得一顿好说。” 碧珠听着贺芸的话,低头浅笑,嘴上说:“天下父母心,夫人那是爱之深。” 贺芸附和地点了点头。 - “爹,娘!”贺芸到了门口,松开碧珠,抿出一丝浅笑挂在嘴角才抬脚进会客厅。 然而神情再怎么伪装,微哑的嗓子和浓重的鼻音还是难以遮掩,贺夫人见了,少不了又埋怨她不会照顾自己。 “王爷在呢,你少说两句。”贺远归在一旁提醒。 翟瑾言忙插话道:“无妨,夫人大可帮我劝劝她。” 言下之意,便是说自己管不住贺芸,望丈母娘帮帮自己。 贺芸顿时震惊地看向翟瑾言,没想到堂堂战王竟然也会到丈母娘跟前告状! “你看王爷做什么!”贺夫人很是受用新女婿这套,瞪了一下贺芸,拉她挨着自己坐下,“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爱惜,看别人做什么!” 贺芸不敢跟贺夫人顶嘴,只能绝望地瞥一眼战王。 翟瑾言抬手喝茶,低眉垂眼,轻巧地躲开了贺芸的目光。 贺芸暗暗在心里给翟瑾言记上一笔,转头找贺远归说正事,借此转开贺夫人的注意力。 贺芸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贺远归,建议他关掉所有的铺子。 这些铺子毕竟是二老半辈子打拼的心血,即便贺芸说的在理,二人的神情也不太好,久久没有回应。 翟瑾言抬眼看向贺芸,贺芸赶紧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插话。 翟瑾言轻轻点头,表示了然,便继续喝自己的茶去了。 “芸儿,你说的都在理,可我这心里……”贺夫人先开口,拽着手帕的手在胸口拍了拍,“买卖也就罢了,咱们也不缺钱财,但人活着,争的是口气,你爹现在关铺子,岂不是认下卖假货的脏名?” 贺夫人说着心疼地看了一眼贺远归,“你爹这一辈子做买卖都口碑好,这老了老了,倒是坏了名声,这气,我可咽不下。” 贺远归也抬头看了一眼贺芸,眼里显然也有不甘。 贺芸浅笑,想用笑容宽慰二老,“您放心,绝不会让您蒙冤,咱们关门,让别人来查!” “别人?”贺远归更加疑惑。 贺芸点头,“百姓们既然不信我们贺家,那便找信得过的人来主持公道,比如说官府的人!” 贺远归和贺夫人立马扭头看向翟瑾言。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自家人 【贺芸:王爷算自家人,自家人查自家人,即便是查出来清白外人也未必愿意相信,我们要找其他人来查。】 —————————— 忽然被关注的翟谨言微愣,随即淡然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此事我……” “不是你!”贺芸打断翟谨言的话,伸手拉了一下贺夫人的胳膊,“王爷算自家人,自家人查自家人,即便是查出来清白外人也未必愿意相信,我们要找其他人来查。” 被拒绝的翟谨言听到贺芸嘴里的“自家人”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安心地不再插话。 “其他人?”贺远归顿时深思起来,“我这些年倒是有结交一些衙门的朋友,若是拜托他们……” 贺芸摇了头,“贺天澜背后的人身份不一般,一般的官员斗不过,别白白连累了人。” 贺远归皱了眉,“那何人能够为咱们主持公道?” 贺芸抿嘴一笑,扭头看向翟谨言,“王爷以为何人最合适?” 被提问,翟谨言立马认真地说:“贺天澜背后的人定然是大皇子无疑,若是本王不宜出面,能与他制衡的便只有二皇子允恒了。” 贺芸欣慰地点了点头,翟谨言果真懂自己。 “大皇子扶持贺天澜,一是想要揽财为为自己造势,二是他对我出过手,又被王爷识破,知道与我没有再合作的可能,便索性要置我于死地。”贺芸见四下无人,便将事情说的更直白一些,让贺远归夫妇也能听明白。 “那时候是……”贺远归夫妇这才知道,那个时候绑架贺芸是大皇子干的。 “你怎么惹上这样的人了?”贺夫人紧张地说。 “贺天澜利用咱家的铺子帮大皇子走私私盐,得了大皇子的青睐,所以大皇子帮他对付咱们。”贺芸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二皇子此时应该是最不希望咱们家垮掉的,所以,爹爹若是去请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 “我去请?”贺远归更加诧异,浅浅看了一眼翟谨言,暗道那可是皇子,自己即便是金城首富也不是想见便能见到的啊,倒是战王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和王爷去请他也得落人口舌,倒不如您去。”贺芸看着贺远归道,“我与二皇子门下的文公子有些许交情,让白河去联系文公子,请他帮您引荐,见了二皇子您只管请愿鸣冤,请二皇子为自己伸冤即可。二皇子是明白人,一定不会错过这次跟大皇子较劲的机会。” 贺远归多少还是有些迟疑,但是见贺芸说的如此详尽,对她的话又深信不疑,“那就这么办吧?我明日便去求二皇子。” “嗯。”贺芸点头。 翟谨言见二人说完了正事,及时插话:“王妃前日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病中格外思亲,二老今日便在府里用过晚膳再回去,多陪陪她。” “本王还有些朝事要处理,先失陪。”翟谨言说着起了身,贺远归夫妇自然也赶紧起身施礼恭送。 翟谨言出了前厅,朝书房走去,路上招来管家,嘱咐晚膳安排的细致些。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要紧急事,不过是想着贺芸和爹娘数日不见,又逢贺家出事,肯定有不少心里话要说,担心二老在自己面前拘谨不敢放开心思,惹贺芸别扭,故意寻了借口躲开罢了。 果然翟谨言一走,贺夫人脸上的神情便变了不少,一脸心疼地看着贺芸,嘴上不停数落,“瞧瞧你把自己折腾的,听说你昨日还在首饰铺与人打架?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啊,那些人手里还有刀,你是不要命了么!” “娘,没您说的那么严重……”贺芸笑呵呵地宽慰,“就是几个闹事的莽夫,店掌柜和伙计都护着我呢,没伤着。” “好在王爷的人去的及时!”贺夫人气愤地抬手在贺芸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这逆子,就是存心想要气死我,若是你有个万一,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贺夫人说着竟掩面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另外两人都紧张了起来。 “夫人,别这样。”贺远归赶紧揽着贺夫人说,“孩子不听话,你教训她便是,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对,对,娘,您生气便打我!”贺芸忙伸手去抓贺夫人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吓得贺夫人赶紧止哭夺回手。 “你做什么!”贺夫人呵斥贺芸,“为娘打的下去么!” 贺芸原本就是一招苦肉计,本就没打算真打自己,连忙倚到贺夫人身边撒娇:“嘿嘿,我就知道娘亲心里肯定还是疼我的。” “哼!”贺夫人傲娇地哼了一声。 贺芸浅浅扫了一眼贺夫人的神情,直起腰身,伸手挽住贺夫人的胳膊说:“爹,娘,芸儿带你们去内院坐吧,王府的园子又大又好看,你们难得来,不看看绝对是可惜了!” 贺夫人也想了解下贺芸现在生活的环境,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点了点头,一家三口便出了会客厅。 “这是碧珠,我院里的嬷嬷。”贺芸先给二人介绍迎上来的碧珠,“红玉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她照顾我。” “奴婢给老爷夫人请安。”碧珠立马施礼。 贺夫人瞧她眉清目秀,面容和善,又能瞧出几分机灵,放心地点了点头。 碧珠行礼之后自觉站到一旁引路,三人一路到内院,入园门的时候贺夫人忽然停了一下,扭头看向旁边的一处侧门,拧了眉。 “怎么了?娘。”贺芸也抬头去看,倒是什么都没看到。 “似乎有个人影跑过去了。”贺夫人眯眼说,“王府里的下人们个个行事稳重,怎么会有如此鬼鬼祟祟的人,莫不是进了外人?” 贺芸立马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碧珠。 “奴婢去瞧瞧。”碧珠说着快步朝着侧门走去,身影在门口消失了一会儿,便又折了回来,笑着对贺夫人道:“夫人放心,并非坏人,家丁不守规矩,带了孩子入府,孩子见了王妃害怕,故此躲着跑了。” 贺夫人听了,浅浅点头,“没事就好,那倒是我多心了。” “娘就放心吧,王府守卫森严,不会有坏人的!”贺芸忙说,“走吧,先去我屋里瞧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性子 【贺夫人:你改改你这性子!】 【贺芸:我性子怎么了?乖巧,懂事,人见人爱!】 【贺夫人:不知羞!】 —————————— 贺夫人将贺芸的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将院内伺候的人都打量了一番,知晓贺芸在王府确实掌着实权,过得不错,这才安心。 “王爷虽然外头名声不好,对你倒还不错。”贺夫人让贺芸遣退下人,与她说些贴心的话。 贺远归自觉不参与她们娘俩说体己话,去一边的书房欣赏翟谨言收藏的古画名器。 “王爷人挺好的,外头传得也未必都真,娘您眼见为实,也该对他改改观了!”贺芸笑着说。 贺夫人的脸色并不轻松,“你们姐妹三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自小就没学什么规矩,还非要闹着嫁到王府来,君王宠爱无定性,哪就有一辈子的。” “战王的凶残那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外头传得未必事事是虚,否则为何旁人都不敢跟他走动?”贺夫人又说,“昨日的事,虽说是为了救你,那些人也是活该,但是眨眼的功夫就要了五六条人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贺芸并不为翟谨言辩驳,娘亲和战王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对事情的看法肯定不一样。 换做自己,也做不出来杀五六人的事,毕竟自己脑子里都是法制,但翟谨言不同,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很多时候,他就是法,他杀那几人,行的就是他的法。 娘亲身为平常百姓不明白这种,翟谨言身为战王,也不存在做错,故此贺芸,并不想为此与贺夫人解释。 但贺芸也想能够缓解贺夫人对翟谨言的误会,便侧身靠到贺夫人肩头撒娇道:“娘,别人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怎么就您越看越不中呢?” “王爷他除了在外名声不好之外还有哪点不称您心?论样貌,金城数一数二!论财富,比咱家还要多不少!轮权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又愿意对我好,对你们好,您何苦揪着他那一点不放!”贺芸说着将头一侧,偏头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顿时变了脸,变得有些紧张局促起来,“他便是样样都好,我才不满意,他这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找不到,怎么会看上你呢?” 贺芸立马坐直腰身,乐呵地看向贺夫人,“弄半天,娘您是看不中女儿啊,并不是看不中战王。” 贺夫人白了贺芸一眼,伸手将人重新拉过来挨着自己,语重心长地道:“你扮了十几年的男人,不知道女人的难处,既要相夫教子,又得体面持家,很多时候,不是两个人的情情爱爱的就足够维持一个家的。咱们贺府才两家,就足已叫我劳心劳力,你毫无经验,管得了这硕大的王府么?” 贺芸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那娘你今天一路看过来这王府我管的不好吗?” “院子里的事都只是小事,还有外面的事呢?”贺夫人说,“即便战王孤傲,不与金中官员走动,但宗亲间还是要走动的吧?以往只他一人,来去匆匆无人敢言,如今有了你,若还是如以前一般,旁人的嘴舌势必会尽数落在你身上。” 贺芸稍作沉默,娘亲说的话句句在理,但她也不想贺夫人太过操劳,便笑着说:“娘说的都对,女儿回头便好好学习,一定做一个像娘这般厉害的女主人!” 贺夫人见贺芸又来奉承自己,知晓多半不想自己再说下去了,索性抿抿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这些我都不与你多说了,说多了你嫌我唠叨!” “不会,怎么会呢,娘说再多我都愿意听,您尽管说!”贺芸作出乖巧模样。 贺夫人白了她一眼,扭头继续说:“不过有件事,我倒是真得劝劝你,那就是你这性子。” “我性子怎么了?”贺芸恬不知耻地缠住贺夫人,“乖巧,懂事,人见人爱!” 贺夫人被她的搞怪都得笑出了声,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不知羞!” 贺芸咯咯笑着躲开去。 贺夫人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说:“成了家,你便收收心,不求你完全丢掉手里的买卖,起码要收一半的心思在王爷身上。” 贺夫人说着看向贺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明面上你说自己有多喜欢战王,实则多半是为着家产的原因,成婚之后,你老老实实在府里待过几天?王爷朝事繁忙,不在府里,你便偷溜出去玩,王爷休沐在家,你却要去云庄,你心里有王爷么?” 贺芸委屈地坐直身子,“王爷跟您告状了?” “没有!”贺夫人没好气地说。 “想他也不会!”贺芸傲娇地说,“那肯定就是红玉白河在您跟前多嘴了!” “你别管谁说的,这都是事实!”贺夫人忍不住抬手给了贺芸一巴掌,“是你自己一定要嫁,成了亲就该有个王妃的样子!留些心思在王爷身上。” “嗯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改!”贺芸诚恳点头,倒也不算是敷衍贺夫人,跟她自己的心境变化也有很大的关系。 嫁给战王,本就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否则大街上那么多好看的男人,自己何苦上去招惹恶名昭著的战王,难道温文尔雅的骆宇不帅气吗?风流倜傥的白泽不够有韵味?还不是因为战王是位王! 但接触的越久,贺芸意识到自己陷得越深,对翟谨言了解的越多,贺芸便对自己心存的这份“利用”越惭愧,她甚至想就此作罢,自此躲开翟谨言,但爱就是爱了,爱上就舍不得离开了。 翟谨言他也一样,中了自己的毒,明知有诈,却饮鸩止渴。 贺芸忍不住笑,他们两个太像了。 贺夫人见贺芸竟然还在笑,更是生气,“你少嬉皮笑脸,我有话问你!” 贺芸回过神,连连点头,“您问,您问,知无不言!” 贺夫人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与王爷到底同房没?” 贺芸怔了一下,诧异地看向贺夫人,半晌才傻傻一笑,“娘,你这问题太私密了吧?” 贺夫人却不吃她这套,只是将眼睛又瞪大了一番,那意思:你敢不说试试! 第二百二十四章 羞羞的事 【翟瑾言:你不是想知道夫人说了什么吗?回房告诉你!】 【贺芸:我娘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 贺芸慢慢屈服于贺夫人的目光,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娘,我跟王爷感情还没到那一步。” “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不喜欢你?”贺夫人追问。 “没有,我们两情相悦,但是这……”贺芸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便是在文明开化的现代,贺芸也是个未成家的少女,连男朋友都没一个,她又怎么知道两个人要感情升华到哪一步才会有那什么! 贺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拽着手里的帕子端坐了一会儿才说:“所以,是你不许王爷同房?” “没有!”贺芸立马否决,“我何时不许他了!” 昨儿还是我主动留他的呢! “那就行。”贺夫人点点头,目光慢慢移到贺芸的肚子,“我倒不是要你跟那些女人一样靠着怀孕生子巩固自己的地位,但女人生孩子,越早越好,趁着年轻的时候,恢复快,身子也好调养。” 贺芸皱着眉,掰扯着手指头道:“娘,我才十七啊。” “才十七?”贺夫人侧头看向贺芸,“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你大姐都满月了!若不是因为你伴着男装,早两年就该给你说亲了。” 贺芸哑口无言。 “算了,说这些都没意义了,你与王爷抓紧点。”贺夫人又说。 贺芸无奈,只能敷衍地点点头,贺夫人瞧她心不在焉的,知晓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故此没再多话。 - 用过晚膳,翟谨言同贺芸一同送二老离开,到了门口,贺夫人忽然看向翟谨言道:“王爷,民妇可否与您说几句话?” 翟谨言微愣,随即浅笑着抬手往一旁引了引,“夫人有何嘱咐尽管说。” 贺夫人带着翟谨言走到离贺芸、贺远归三十步远的地方才站住,抬头看了一眼翟谨言道:“民妇粗鄙,有些话不说不快,若是冒犯,望王爷海涵。” 翟谨言轻轻点头。 “芸儿的过往,王爷大抵也都清楚,是我们一直亏欠于她,她虽说礼仪不周,性子贪玩些,但绝对没有坏心。”贺夫人于是说。 翟谨言抬头,正好看到贺芸焦急地侧着耳朵想听这边讲话,又被贺远归拉住呵斥的样子,不觉发笑,浅声道:“嗯,她很好。” 贺夫人顺着翟谨言看了一眼贺芸,又看向翟谨言的目光,知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战王眼里的柔情,可不是轻易能够装出来的。 “我知晓您宠爱芸儿,但也不能事事随着她!”贺夫人的声音也柔和了些,“你们既然已经是夫妻,同房也是应该的,哪能由着她胡闹,日日让丈夫睡在书房!” 翟谨言收回目光,看向贺夫人道:“夫人误会芸儿了,是本王前些日子朝事操劳,冷落了芸儿,本王日后一定改。” 贺夫人惭愧地抿抿嘴,低声道:“我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您也别为她开脱了。” “我今日也探过她的口气,她并不反对您留下,大抵是面子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王爷您多担待她一些。” 翟谨言嘴角含笑,想到贺芸昨晚主动给自己让出半张床的样子,面子薄?似乎一点都没有。 “嗯,本王知道。”翟谨言浅笑着点头。 “还有一事,您别怪我多心。”贺夫人谨慎地看了一眼翟谨言,“若是你们打算要孩子,那便趁早,趁着芸儿年轻好生养,把孩子要了,千万别由着她,一心张罗买卖,年纪越大,身体越受不住,生孩子那就是鬼门关门前走一遭,不是丢了性命便是落下一身的病根。” 翟谨言调查过贺芸,自然也知道一些贺夫人的事情,当年她生贺芸难产,险些丢命,后来人活下来了,却留了病根,不仅不能生养,还得靠药物养着,她冒着干涉皇家子嗣的罪名来跟自己说这番话,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贺芸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 “夫人说的话本王都记在心里了。”翟谨言态度诚恳地说。 贺夫人看一眼翟谨言,见她态度不错,又知道自己不应该对皇室子嗣的事指指点点,便见好就收,微微屈膝行礼,“民妇谢过王爷,今日就此回去了。” 翟谨言点头,让开脚步,请贺夫人先走。 送二老回去的马车拐出王府街巷,翟谨言便同贺芸转身回府,贺芸小跑着追上翟谨言问:“王爷,我娘神神秘秘地拉你说什么了啊?” “不能说。”翟谨言笑着回答。 贺芸一急,伸手挽住翟谨言的胳膊,“我娘说的话为什么不能同我说?” 翟谨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贺芸,“想知道?” “嗯嗯。”贺芸点头,模样乖巧可爱。 翟谨言嘴角一扬,被贺芸挽住的胳膊瞬时插到贺芸身后托住她的后背,微微躬身,便将贺芸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嘛!”猛然失重的贺芸下意识地扑进翟谨言怀里,拽着他的衣服紧张兮兮地问。 “你不是想知道夫人说了什么吗?回房告诉你!”翟谨言说。 贺芸还想再说什么,注意到周遭的下人都纷纷回避,面上羞涩,便赶紧将头埋进翟谨言怀里没有再抬起。 翟谨言一路抱着贺芸进内院,进了贺芸的屋子,径直将她放到床上,屋外的丫头们自觉没有跟进来。 贺芸乖巧地在床上躺平,双手抵在自己胸前,皱眉看向翟谨言道:“我娘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翟谨言倚着床畔俯下身,脸近的几乎要贴上来,轻缓呼出的热气一点点地染在贺芸的脸上,挠的贺芸脸红心痒。 “夫人让你尽快给我生个孩子!”翟谨言饶有磁性的声音说得格外神情。 贺芸面上一红,微微躲开眼神,抵在胸前的手往前推了推,将翟谨言推开一些,“你别听我娘胡说,我可不想生孩子!” 翟谨言的眼里闪过一阵失落,慢慢支撑着床沿坐直身子,面色沉静地看着贺芸,“还不想?”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会错意了吗?她的主动,她的真心,其实都是自己幻想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脸红 【贺芸:居然脸红了!王爷,您是害羞了吗?】 【翟瑾言:不许看!】 —————————— 贺芸的目光朝着床里侧,根本就没注意到翟谨言的不正常,只是顺着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 “嗯,不想,我还没做好准备。” 翟谨言扶在床沿的手慢慢缩回,整个人完全坐直,静静地盯着贺芸看了一会儿,轻声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愿意等的。” 贺芸扭过头来的时候翟瑾言早就平复了自己外露的情绪,所以她丝毫没有觉察到异常,只是对着体贴的翟谨言笑了笑,“谢谢你理解。” 翟谨言浅浅点头,伸手为贺芸拉上被子,“不早了,你睡吧,我今天睡在书房那边。” 翟谨言替贺芸盖好被子便准备转身离开,贺芸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下!”贺芸坐起身来,勾着身子拽了拽还没有完全走开的翟谨言的衣袖,撒娇道:“你回来。” 翟谨言无奈,复又退回床边。 “坐!”贺芸伸手拍了拍床边。 翟谨言扫了一眼,依言坐下,只不过不怎么敢直视贺芸。 贺芸心思细腻,方才没看到才察觉不到,这会儿看着翟谨言的神情便猜到了几分。 “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贺芸跪坐在床上,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头歪靠在翟谨言肩上,“我说不想,不是不想给你生孩子,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翟谨言的眼神跳了一下,贺芸立马知道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继续解释道:“我才十七,一直都做男子,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先学会做好你的妻子,然后再做咱们孩子的母亲?” 翟谨言的心跳的飞快,别说是时间,此刻他连命都舍得给贺芸。 翟谨言猛地一翻身,将趴在自己肩头的贺芸扑倒在床,微微泛红地双眼紧紧地盯着贺芸。 贺芸却蓦地笑了起来,“王爷,你现在的样子有些像发情的野兽!” 翟谨言眼里的红蔓延到了脸上。 “居然脸红了!”贺芸故作惊讶地说,笑得更加放肆,“王爷,您是害羞了吗?” 翟谨言恼羞成怒,抬起一只手,横着盖住贺芸的双眼,沉声道:“不许看!” 贺芸配合地闭了眼睛,笑容不减,“不看就不看,但是王爷你这般压着我是要做什么?我现在真的不能给你生孩子,你知道吗?生孩子好疼的,我特别怕疼,要是疼死了怎么办?” “或者你知道什么避孕的好法子吗?皇宫里的敬事房或许知道吧,就是不知道您现在派人进宫问还来不来得及。”什么都看不到的贺芸一点也不慌张,反倒是越说越起劲,“你派人去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叫旁人瞧见了,否则又得有人传我失宠了,说王爷您连孩子都不许我……” 贺芸的喋喋不休终究没能继续,翟谨言低头堵住了她的嘴,轻柔的舔咬,让她嘴里还未说完的话都变成了喘息。 翟谨言一手盖着贺芸的眼睛,一手扶在她的耳侧,认真地将她的柔软舔了个满意,才缓缓离开,连同着遮眼的手也一并拿开了。 贺芸的嘴唇上泛着水润的光泽,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双颊绯红,还伴着一轻一重的喘息声。 “这下就老实了?”翟谨言浅声问。 贺芸看了一眼翟谨言,面上的红更深了一层,随手抓起落在被面的上的帕子朝着翟谨言抛了过去,然后趁机掀开被子整个躲了进去。 翟谨言抓住盖在自己脸上的纱帕,站在床边乐了一会儿,俯身替贺芸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背对着自己的头,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道:“早些休息,明日我过来陪你用早膳。” 贺芸装作没有听见,一动不动。 翟谨言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屋子。 翟谨言刚走,贺芸便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 贺芸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羞愧地低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间,加了速的心跳在耳边显得格外明显。 天啊,小鹿乱撞,神魂颠倒,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升华吗?若是刚才他真的有进一步的动作,自己肯定也就半推半就地配合了。 完了,完了,嘴上说着不能够,身体却这么诚实,自己怎么这么表里不一呢? 贺芸埋头羞愧了一阵,微微侧头,看向珠帘外面,轻声嘀咕道:“怎么就走了呢?” 好不容易水到渠成,他即便不趁势做了,也不至于继续睡书房吧? - 翟谨言走的可谓是丢盔弃甲,逃命一般,再待下去,自己真的会像贺芸说的那般兽性大发。 即便是吻着贺芸的时候,翟谨言心里还悬着一点理智,告诉自己点到即止,所以稍稍安抚了贺芸几句,便快速离开了贺芸的屋子,不仅今日,只怕未来好几日,翟谨言都不敢与贺芸同房。 翟谨言暂停脚步,抬头看了看院墙边上刚刚现出身影的弯月失了神,敬事房吗? - 贺芸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完全没有睡意,索性下了床,喊人打盆温水来梳洗。 红玉和小莲蓬端着东西进了屋,伺候贺芸梳洗后小莲蓬便端着水盆退下了,倒是红玉没走,慢慢蹲到贺芸身边帮她捏捏肩。 “王妃,奴婢方才在厨房里听了件了不得的事。”红玉小声说。 “嗯?”贺芸示意她继续说。 “王爷方才在外院发了好大一顿火,直接叫人将几个家丁拉出去打死了!”红玉说话的时候还缩了缩脖子,好似生怕自己也惹事了一般。 “方才?”贺芸诧异地看向红玉,“从我这出去后?” 红玉点了点头。 贺芸更加诧异了,战王真的这么暴戾吗?生理需求得不到解脱就得靠杀人来释放? “打听到为什么没?”贺芸问。 “说是手脚不干净。”红玉说着看了一眼贺芸,“但这也……” 红玉话未说明,但是贺芸明白她的意思,太过了,以前在贺府,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多半是打一顿发卖掉,断没有要人性命的。 贺芸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吩咐红玉道:“你去叫碧珠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收买人心 【贺芸:我爹娘回去后也未见你主动上前来禀告?反倒是王爷都知道了,你到底是我跟前伺候的人还是王爷跟前伺候的?若是觉得我配不上让你伺候,趁早言明,我早点去告诉王爷,免得在我这委屈了你!】 【碧珠:奴婢对王妃绝无二心!】 —————————— “我问你,今日在外院,我娘瞧见的身影是什么人?”贺芸神情认真地看向碧珠。 碧珠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贺芸,复又快速将头低下道:“回王妃,奴婢追去的时候便没见那人身影,但那人行踪确实可疑,故此奴婢将此事与护院大哥说了。” 贺芸浅抿嘴角,微微带笑,“你既意识到那人行踪诡异,为何此事只跟护院说却不与我说实话?难道说我于这个王府还只是个外人?” “奴婢不敢!”碧珠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王妃明鉴,奴婢绝无此心,奴婢当时是瞧着老爷夫人在,担心令二老担心,故此撒了谎。” “那后来呢?”贺芸继续追问,“我爹娘回去后也未见你主动上前来禀告?反倒是王爷都知道了,你到底是我跟前伺候的人还是王爷跟前伺候的?若是觉得我配不上让你伺候,趁早言明,我早点去告诉王爷,免得在我这委屈了你!”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碧珠连忙在地上磕起头来,“奴婢对王妃绝无二心!” 贺芸的眼神沉了沉,“那你便与我说实话!” 贺芸说完见碧珠还有些迟疑,便又加上一句,“王爷那边,自有我去解释,你用不着担心。” 碧珠这才慢慢抬起头来,轻声说:“奴婢今日与护院们说过之后,护院们立即上心,封锁府内所有的门,一处处排查,最后当真找出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后来便一起禀告给王爷了。至于这几人是什么人,又是如何进府的,奴婢当真不知。” “洞房之事,是奴婢失察,犯了错,幸得王妃求恩,才留奴婢立足之处,奴婢自此对王妃满怀感激,愿意鞠躬尽瘁,是绝不会再生背叛之心的。”碧珠动容地为自己辩解。 贺芸认真观察着她的样子,缓缓淡去脸上的冰霜,浅声道:“你起来吧。” 碧珠抬起衣袖掩了掩眼角的泪水,慢慢起了身,“奴婢犯规,愿遵王妃责罚!” “行了吧,我方才都是唬你的!”贺芸竟笑出了声,然后捡起桌上的帕子递给碧珠,“先将眼泪擦擦。” 碧珠抬头,诧异地看向贺芸,不敢伸手去接贺芸手里的帕子。 贺芸轻笑了一下,索性抬手帮碧珠将眼泪擦了擦。 “王妃不可!”碧珠赶紧反应过来,忙接了贺芸手里的帕子,后退一步,“王妃不罚奴婢已经是大恩,怎能为奴婢这等事!” 贺芸也只是笑笑,重新坐好,任由碧珠退远了些。 “今日我便心里存疑,只不过我爹娘在,我便也不好多问,晚间听了前院的消息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贺芸轻声道,“王爷虽然名声不好,但讲道理,不至于会滥杀无辜,我就是好奇今日那人到底是何人,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王爷来的,叫你来不过是想问清这些罢了,方才那些,都只是吓唬吓唬你,免得你一心只为你家王爷,帮着他瞒我!” 碧珠赶紧又跪下,“王妃明鉴,您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是受王爷所托一定要照顾王妃安危,故此才向王爷禀告。” “行了,起来吧,我与王爷本就不分你我,不管你侍奉的是谁,都是忠心的。”贺芸说,“赶紧起来去将眼泪洗洗,我爹今儿带了些江南的鲜果,味道好得很,你赶紧梳洗了再过来,咱们一起吃。” 碧珠本欲起身的,听到要跟贺芸一起吃果子忙又跪了下去。 贺芸给红玉一个眼神,红玉赶紧笑着上前扶起碧珠道:“碧珠姐姐,你就别再磕头了,我和小莲蓬都馋那果子许久了,你再不去梳洗了过来,可要把我和小莲蓬馋坏了!” 红玉一面说着一面推碧珠出门,临走还不忘嘱咐:“可要快些,来晚了我们可不给你留了!” 碧珠破涕而笑,在门口略站了站,便赶紧转身离去。 红玉瞧她走了,轻舒一口气,转身回屋,站到贺芸身旁,“王妃若是不喜欢倒不如跟王爷直说,不要她在跟前伺候不就好了。” “我何时说不喜欢她了?”贺芸抬头看向红玉。 “自作聪明”的红玉一时哑口无言。 “王爷与我待了一天都没跟我透露半个字,又怎么会随便说给她听,叫她来,不过是想试试她的忠心,然后顺便收买下人心罢了!”贺芸说着起身,自去柜子上取了一个竹篮,揭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个硕大的水蜜桃,“赶紧去洗了来,小心点,这蜜桃肉软皮薄。” “还真有鲜果!”红玉顿时睁大了眼睛,立马笑眯眯地接了篮子过去,“奴婢这就去洗来!” 贺芸笑笑,转身吩咐小莲蓬收拾桌子,准备茶点。 等红玉洗好蜜桃回来,碧珠也梳洗完毕,刚走到门口,便被小莲蓬笑着迎了进来。 “坐吧。”贺芸已经在圆桌上方坐定,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子,碧珠迟疑着坐了下去,随后红玉和小莲蓬才相继坐下。 红玉心细,不仅没洗坏,还去了皮和核,切成了整齐的小块,摆了两盘。 “王妃!”红玉首先用叉子捡了一块递给贺芸。 贺芸笑着接了,其他人才敢动。 先是红玉,她自小与贺芸一起长大,但凡贺芸吃过的美食都有她的份,所稍有些习以为常。 其次是小莲蓬,她也跟了贺芸不少日子了,摸清了贺芸的性格,只是感激地看了看贺芸,便伸手取了水果。 唯独碧珠,还未完全从方才被贺芸逼问的氛围里出来,显得最拘束。 “碧珠姐姐,你也赶紧吃吧,这桃子真的很鲜甜!”红玉笑着劝道。 贺芸也抬手指着红玉道:“赶紧吃吧,就这么几个,你吃慢了,一会儿都得进她的肚子!” 碧珠看了看贺芸,又看看笑成一团的红玉和小莲蓬,一面羡慕她们这般的主仆关系,一面又庆幸自己也能身在其中,朝着贺芸点了点头,拿叉子捡了一块蜜桃送入嘴中,诚如红玉所说,这蜜桃当真是又香又甜! 第二百二十七章 傻人傻福 【白河:王妃还记得牡丹姑娘吗?】 【贺芸:可真是傻人傻福,就这样还有这么多人乐意帮他!】 —————————— 集市过后的街道上清净不少,行人稀稀落落地准备散去,唯独贺家的店铺前围了不少人,看着几个衙役将封条贴在贺家店铺门上,围观的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贺首富这是真的栽了?”有人还不太相信,“好好的首富说没就没了!” “哼,有什么好惋惜的,靠卖假货敛财的畜生,早点去死才好呢!”有人愤愤不平,说完还不忘抬头朝着人群里的衙役大喊:“一定要好好查查贺家,将害人的贺远归送刑场!” 此举立马得了几人的附和,竟有人跟着握拳喊打“贺远归”来。 廊檐下做事的衙役们倒是十分淡定,将屋子上了锁,贴上封条,又在廊外柱子上贴了告示,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叫喊的众人道:“贺家的买卖涉嫌以次充好,坑蒙拐骗,按照律法,将其名下所有买卖都查封,严查账目,若是坑蒙属实,必定按律法处置!” “好!”人群一片叫好,竟还鼓起掌来。 混在人群里的白河听了个大概,便赶紧趁着人群激动的时候溜走了,一路快跑回王府,进内院寻贺芸,将街上的情形都跟贺芸说了一遍。 贺芸养了两日,发烧、咳嗽都好了大半,如今就还是有点鼻塞,除了说话鼻音重点,并无其他异常。 她安静地听白河说完,才浅浅点头,“剩下的咱们不用管,我爹娘那边怎么说?同意去江都么?” 贺芸思来想去,不管自己运筹帷幄多么周密,也防不住外面四处传唱的嘴,贺家所有店铺被封,肯定有不少人会站出来说风凉话,担心爹娘会承受不住,便生出送二老出城度假的想法,江都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夫人说大小姐临盆在即,她这个时候走不合适。” 贺芸这才想起来,贺晓静的身孕已经九个月了,很快孩子就会出生,爹娘若是现在去江南,指不定就会错过外孙的出世。 “那随他们吧。”贺芸释然,扯开话题,“贺天澜那边有消息吗?” “有!”白河立马激动地往贺芸身边靠了一步,弯腰凑到贺芸身边低声道:“小的连日跟踪他,结果看到了一个熟人。” 贺芸侧头看了他一眼,示意她快说! “王妃还记得牡丹姑娘吗?”白河问。 贺芸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记肯定是记得的,即便是记不清容貌,终归还知道这号人,当初丢她去花楼,也只是一时气愤,到没真想着要她回本,故此她去了花楼发生了什么贺芸也完全不知情。 “小的去春华楼问了,牡丹刚到的时候还装贞洁烈女,不肯接客,被老鸨饿了几顿后便主动接客起来,因着有才有貌,又会几分狐媚模样,很快就成了春花楼的头牌,后来就被人赎出去了,至于她又是怎么跟了澜哥儿的,小的便不得而知。” 贺芸听完轻笑了一声,“我就说贺天澜这个呆瓜怎么突然就开了窍,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人呢?这个牡丹,外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很有心机,又会谋算,确实比贺天澜那个呆瓜聪明。” 白河诧异地看向贺芸:“您的意思是澜哥儿在听这个女人的话?” “不然呢?”贺芸反问,“好好的,他为何突然变得聪明起来?” 贺芸一直好奇贺天澜的变化,如果他真同自己表现的那般一直都是忍辱负重地跟前字身边,为何连自己所有的羞辱都承受得住,却在自己离开贺家之后立马跑自己面前来炫耀成果,他难道不知道只要再忍忍,得到的会更多吗? 现在一切明了,所谓一直忍辱负重只不过是别人要他假装的形象罢了,真正的贺天澜,依旧是那个没有世面,沾沾自喜的人,联合贺天耽揭开自己的身份,将自己逐出贺家之后就立马迫不及待地上前奚落自己,这才是真正的贺天澜。 “可真是傻人傻福,就这样还有这么多人乐意帮他!”贺芸又轻笑一声,随即站起身,绕到书桌后面坐下,提笔写了一封信。 “将这个送去给白泽,这几日你便留在云庄帮他。”贺芸将信递给白河。 白河接过信,不再多问,拜退。 白河走后,贺芸起身在院子里转了转,觉得有些无聊,便扭头问红玉:“王爷在府里么?” 红玉整日跟在贺芸跟前,哪有空去打听这个,只好扭头看向碧珠,碧珠赶紧笑着说:“回王妃,王爷在花园练剑。” “练剑!”贺芸一听便双眼放光,“做这么有趣的事情居然不叫我,赶紧的,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贺芸一边招呼几人一边往外走去,碧珠原本想开口提醒贺芸王爷练武的时候不让人打扰,看着贺芸匆忙的脚步,再想想王爷和王妃恩爱的样子,放缓了脚步。 王爷只是不喜欢旁人,应该不会不喜欢王妃去打扰。 红玉回头的时候正看到碧珠在走神,忙朝她招了招手,“碧珠姐姐,你愣着干嘛,再不快点都跟不上王妃了!” 碧珠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她们中的一分子,赶紧快走几步,出门跟上贺芸,给她引路。 “王爷在湖边!”几人刚走到园子口便注意到翟谨言单手负后站在湖边,并没有在舞剑。 “嘘!”贺芸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姿势,将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人拦下来,小声道:“你们就在这,我轻声溜过去吓他一下!” 碧珠还想劝,红玉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并且伸手拉着碧珠和小莲蓬躲到一旁的拱门后面。 贺芸朝她们眨了眨眼睛,弓着身,慢慢摸到翟谨言身后,然后趁着他不备,快跑几步,直接跳到翟谨言身后。 翟谨言却好像早有准备一般,将她稳稳接住,背在背上。 没有成功吓到翟谨言的贺芸一脸失落地侧头看向翟谨言,“王爷,你背后长眼睛了么?为何跟可以看到我一样?” 翟谨言浅笑,抬头朝着旁边的亭子使了个眼色。 贺芸扭头去看,顿时花容失色,慌忙从翟谨言的后背上溜了下来。 方才一心只想吓唬翟谨言,根本就没留意到旁边的亭子里还坐着一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叙旧 【二皇子:我跟王爷叙旧。】 【贺芸:王爷小时候也这么好看么?也不爱笑?有没有宫女偷看他?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没有偷偷喜欢过别的女孩?】 —————————— 亭子里的人,一身浅黄锦袍,温文尔雅,见贺芸看过来,忙起身朝着贺芸点了点头。 贺芸呆愣愣地没有回礼。 “这是二皇子。”翟谨言在贺芸身边小声道。 “我知道。”贺芸与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认得,她说着扭身将头往翟谨言怀里埋了埋,低声道:“如果我现在默默退到园子外面去,你们能不能当做我没有出现?” 翟谨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摸了摸贺芸的头,“没事,允恒不是外人。” 叔叔和侄子,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故此贺芸方才的举动虽说不合大体,终归只是在自家园子里。 贺芸抬起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吐舌道:“我原本就是想趁机吓唬吓唬你,哪曾想你这还有旁人,可真是丢尽脸了!” 当着旁人的面跟自己的相公亲热,贺芸想想就脸热。 翟谨言伸手将贺芸扶正,指着亭子道:“这畔江亭临水建的,比较低,被树丛挡住了,你在园门看不到亭子里的情形,但是允恒在亭子里早就发现你了,所以他故意提醒我不要动,看看你会做什么。” 贺芸诧异地仰起头,看着翟谨言又变成了愤怒,忍不住抬手在翟谨言胳膊上轻捶了一下,“有你这样的么?联合别人欺负自己妻子?” 翟谨言笑着承下这一拳,对贺芸口中的“妻子”自称十分受用。 “允恒过来了。”虽然还想再跟贺芸说会儿话,但是翟谨言担心一会儿真的让她恼羞成怒了,所以赶紧提醒她。 贺芸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身站在翟谨言身边,浅笑着看向朝二人走来的二皇子,俨然一副正经模样。 “允恒见过王妃!”二皇子到了跟前,双手交叠,朝着贺芸一拜。 贺芸最不擅长的便是这些形式多样,规矩良多的礼仪,也不知道二皇子这一拜自己该如何回答,只是将身子往翟谨言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二皇子不用多礼。” 翟谨言看出她的不适,侧身搀扶住贺芸,一本正经地跟二皇子说:“王妃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未痊愈,吹不得风,我们到亭子里去说话。” 二皇子暗笑,吹不得风你二人方才一直站在这风口调情,反倒我一来便要去亭子里,分明是嫌我碍事啊。 “碍事”的二皇子不敢不听翟谨言的话,倒是贺芸先开了口:“你跟二皇子是不是有正事谈,不如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不论是进府前还是进府后,贺芸都清楚翟谨言几乎没有外交,更是听碧珠说他甚少会请人进府里来,如今二皇子在府里,肯定是因为二人有事情要谈,自己一直在这里打扰不合适,何况,才出糗,贺芸一心想着快点逃开。 二皇子看了一眼翟谨言的神情,哪敢让贺芸走,忙说:“王妃误会,我与皇叔不过是叙叙旧。” “叙旧?”贺芸狐疑地看向翟谨言,当真不知道他还会叙旧。 “嗯。”翟谨言浅浅应了声,便抓着贺芸往亭子里走。 “那我也听听!”贺芸顿时来了心致,一时又将二皇子这个电灯泡忘在了身后,侧身缠着翟谨言道:“王爷也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看着贺芸主动拉住自己的胳膊,翟谨言浅浅扬了扬嘴角,愣在后面的二皇子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误打误撞地在战王这里又加了几分好印象。 原来想讨皇叔开心这么容易啊!二皇子想着,跟在二人身后进了亭子。 才刚坐定,贺芸便问了一大串:“王爷小时候也这么好看么?也不爱笑?有没有宫女偷看他?他血气方刚的年纪有没有偷偷喜欢过别的女孩?” 二皇子还没坐稳,险些被贺芸的一连串问题吓得摔下去,他震惊茫然地看向翟谨言。 翟谨言却是一脸淡定,取桌子上的水壶给贺芸倒了一碗茶送过去,“喝点温茶。” 贺芸双手接过,抿了一口,复又抬头看向二皇子,眼神示意他继续回答。 二皇子目瞪口呆,他可不敢回答这些问题,但王妃似乎不肯就此放过自己。 “是你自己提的叙旧!”翟谨言不冷不热地拒绝了二皇子的眼神求助。 二皇子无奈,再去看贺芸,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笑容和一脸的天真早就消失殆尽。 贺芸捧着一杯温茶,神情认真地道:“跟王爷叙旧,我都没有的待遇,有一个,我杀一个!” 二皇子微微拧眉,他堂堂皇子,第一次见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要杀自己。 然而贺芸瞥了一眼二皇子,却又在嘴角挂上了笑容,“二皇子不用担心,这誓言是我刚刚才立的,所以,只要下不为例就好了!” 二皇子一惊一乍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贺芸戏耍了一番,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王妃您真风趣。” 贺芸笑得得意,侧头看了看身旁早就看穿自己却不拆穿自己的翟谨言,轻声问:“现在可以说留我下来的原因了吗?” 翟谨言的性格,他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永远都查不到,就好像外院那几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他留自己下来,肯定是有事需要自己知道。 “你家铺子今日查封,我请允恒来问问情况,正好你也听听,免得瞎担心。”翟谨言如实说。 贺芸愣了下,凑到翟谨言身边小声道:“这事儿不是说好不需要你出面么?” 翟谨言看向贺芸道:“你是贺家的女儿,我是你的丈夫,此事我若不出面才更容易惹人猜忌。” 贺芸稍作沉默,点了点头,承认了翟谨言话里的道理,“那你们说吧,我听着。” 二皇子看了一眼翟谨言,得了他眼神允许,便开口道:“贺天澜的买卖,必然是为了帮皇兄敛财,如今皇兄手上最大的优势便是盐,但贺天澜现在还未站稳脚跟,肯定不敢再冒险,所以我想请王妃将贺家的买卖多关一些时候,让贺天澜做大,再静待时机,至于贺家的损失,由我来赔偿。” 贺芸也猜到了大皇子扶持贺天澜的原因,如果有自己的商队、人马、买卖,就不用担心私盐会被人查出来。 “没问题,关多久都行。”贺芸爽快答应。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气 【贺芸:墙上这字是哪位大家的,看着好气派?”贺芸抬头从墙上扫过,注意到上面挂了几幅字,气势磅礴的草书,格外有感觉。】 【翟瑾言:我的。所以,你若想画纸鸢我可以陪你。】 【贺芸:您可真小气!】 —————————— “损失就不用二皇子赔偿了。”贺芸又说,“只一个要求,贺家的产业,是我爹娘的心血,请二皇子吩咐下面的人做做面子工程,不要多碰就好。” 谁见了钱财会不动心,让官府来查贺远归家产,贺芸最担心的还是那些经办的官吏会忍不住从中揩油,若只是沾一点还好,权当给他们一点辛苦费,但就怕有些人见利弃义,生了邪心,如今既然二皇子主动找上门来,贺芸索性就将话说透亮。 “王妃放心。”二皇子当即点头,“我只吩咐下面的人封店,至于账册、产业,我早已吩咐那些人不要动,也早就嘱咐贺老爷私下转移。” 贺芸点了点头,既然二皇子已经跟亲爹交代过,那便没什么需要自己再担心的了。 二皇子说了自己要说的话便没再多留,起身道别,自行离去,翟谨言和贺芸也只是起身送他道亭子口。 二皇子走远,翟谨言便回头看了一眼贺芸:“让你爹找一个可靠的地方藏好账本,暂时不要往云庄送。” 贺芸愣了一下,心道自己也没说,怎么他就知道自己准备让亲爹把账本送来云庄? 贺芸浅浅抿嘴,“二皇子怀疑云庄了?” 翟谨言点头,“别看允恒谦和,他始终是帝王子嗣。” 贺芸扬起嘴角点头,“明白,有着一颗躁动的心!” 翟谨言瞥头看了一眼贺芸,轻笑一声,随即往前一步,在贺芸面前蹲下身。 “干嘛?”贺芸诧异地盯着他的后背。 “你方才从后面扑上来不是希望我背你吗?”翟谨言说。 说回之前的事,贺芸不由得面色又红了一阵,然后微微躬身,朝翟谨言背上趴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虽然我没那么想,但经你一提,觉得不用走路也挺好。” 翟谨言浅笑着将贺芸背起,微微侧头问:“想去哪?” “嗯……”贺芸还当真想了想,“去你书房!” 翟谨言露出不解的目光。 贺芸继续道:“你每天都宿在书房,我得去瞧瞧,你是不是在书房藏了娇。” “那好吧,去书房。”翟谨言说着抬了脚,背着贺芸一步步地往园子外走。 躲在园门口的红玉和碧珠见二人这般出来,忙红着脸局促地站在门口等候,翟谨言背着贺芸经过二人跟前的时候道:“你二人且回去吧。” “是!”二人齐声答应了一句,便飞快地跑了开去。 贺芸抬了抬头,望着二人消失不见的身影失落地瘪了瘪嘴,“这两丫头,走的也太快了吧,我到底是不是她们主子了?” 翟谨言继续背着贺芸往前走,嘴上却哄着:“回头罚她们。” 贺芸将头往前勾了勾,看着翟谨言道:“明明王爷才是罪魁祸首,为何要罚她们?” “那罚我?”翟谨言轻声问。 贺芸笑着往前一扑,勾住翟谨言的脖子,甜甜地说:“不,舍不得!” 翟谨言住了脚步,抿嘴含笑,半天都忘了抬脚。 “王爷,周围下人们都瞧着呢!”贺芸小声在他耳边提醒。 翟谨言这才抬脚,嘴上却说:“由他们看去,便不会再有人说你失宠了。” 贺芸笑着将头枕在翟谨言的肩上。 - 翟谨言的书房除了大气一点,并没什么特色,进门便是会客的桌椅,左手边摆了书桌,桌后全是一排排的书架,放了各种书籍和案卷,右边有茶座,再往里便是内室的门。 翟谨言背着贺芸放到茶座上,随即转过身,用手将贺芸圈在自己怀里,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等会儿!等我查过再说!”贺芸抬手推了推翟谨言。 翟谨言稍稍坚持,便起身让开,由着贺芸自己起身,他则慢慢跟在贺芸身后。 “墙上这字是哪位大家的,看着好气派?”贺芸抬头从墙上扫过,注意到上面挂了几幅字,气势磅礴的草书,格外有感觉。 “我的。”翟谨言平淡地回答。 贺芸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翟谨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画,“那画也是你自己的?” 翟谨言点头,随即还加上一句:“所以,你若想画纸鸢我可以陪你。” 贺芸面上一红,赶紧侧开头去,“您可真小气!” 翟谨言不辩驳,继续跟在贺芸身后。 书桌上极其整齐,笔墨纸砚,几件精美的摆设,没什么特别,贺芸直接拐进了旁边的书架,随手捡了一本,是兵书,仅看看封面便又塞了回去,再换一个书架,抽出一本县志,贺芸都不及看清书名又立马塞了回去。 “你这里就没好看一点的书吗?”贺芸回头看向翟谨言。 贺芸住的院子里也有书房,里面摆了不少名人字画,奈何贺芸也不会欣赏,故此想来翟谨言的书房里找几本能打发时间的书,不想一本也没有。 “怎样才称得上好看?”翟谨言问。 “话本之类的。”贺芸说,“就好像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一般,情节跌宕起伏,有情有爱,有悲有喜,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翟谨言从未看过这类“闲书”,认真想了想,才点头:“王府里没有,回头我让青山去外头替你找些来。” “多找一些,”贺芸忙说,“把小书房里的书全部换掉!” “嗯。”翟谨言点头,稍稍侧身,“你还有内室没检查。” 贺芸顿了一下,笑着看向翟谨言,“内室也让我查?” 翟谨言点头,并且一本正经地说:“内室最容易藏人。” 贺芸笑得更开了,“王爷,您这是里头藏着人呢?还是想骗人进去藏着呢?” 翟谨言勾嘴一笑,上前一步,将站在书架边的贺芸拦腰抱起,径直朝着内室走去。 “明知故问。” 贺芸笑了笑,乖巧地将头埋进翟谨言怀里,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同床共枕是迟早的事,贺芸并不觉得排斥,甚至因为翟谨言的主动有些许的动情。 第二百三十章 此生唯尔 【贺芸:王爷,孔雀求爱尚且还要开个屏,你好歹说点中听的话吧?】 【翟瑾言:此生唯尔,愿共来世。】 —————————— 书房里的房间布置极其简单,翟谨言直接抱着贺芸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俯身撑在她上方。 贺芸抬手抵住翟谨言的肩膀,笑着问:“光天化日的,不太好吧?” “显得本王更宠你。”翟谨言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贺芸,目光既温和又柔软。 “那你在敬事房问到避孕的好法子了?”贺芸一本正经地问。 翟谨言顿了下,将身子往下低了低,凑到贺芸跟前低喃:“本王只是想亲亲你,方才在园子里就想了。” 翟谨言还真拐弯抹角地去问过敬事房,只可惜敬事房给出的方法基本都是让女子服药,是药三分毒,翟谨言舍不得给贺芸吃,故此全部作罢。 贺芸缩了缩脖子,翟谨言的手摸得自己的耳垂好痒。 “王爷,孔雀求爱尚且还要开个屏,你是不是也太直白了?” 翟谨言拧眉看向贺芸,头也太高了一些,“你将我与孔雀相比?” 贺芸嘿嘿一笑,“虽然比喻不恰当,但在理,我总不能白白被您占了便宜,你……” 贺芸顿了一下,静静地看了翟谨言一会儿,接着说:“你好歹说点中听的话吧?” “类似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翟谨言又不傻,明白贺芸所指。 贺芸顿时拧眉,故作生气地拍了下翟谨言,“你堂堂王爷,怎么如此小气,总是翻旧账!” 翟谨言一把抓住贺芸的手,温声道:“不是翻旧账,是怀旧,与你在一起的每个瞬间,本王都舍不得忘记。” 猝不及防的情话叫贺芸愣了神,回神之后又瞬间红了脸。 翟谨言却抓着贺芸的手贴在自己胸前道:“此生唯尔,愿共来世。” 贺芸的手指缩了缩,贴在翟谨言胸口的手好似能感受到他胸膛里的躁动。 翟谨言趁着贺芸愣神的空当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贺芸嘴唇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贺芸慢慢合上了眼睛。 “王妃,小的有要事求见!”翟谨言的动作被门外高喊的声音打断。 贺芸连忙睁开眼睛,伸手推开翟谨言,侧头看了一眼屋外道:“是白河的声音。” “嗯。”翟谨言浅应了一身,伸手扶贺芸起来,他自然也辩出外面是谁的声音,但是失落难掩。 贺芸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头看了一眼翟谨言,忍不住想笑,便将准备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过身扶住翟谨言的胳膊道:“也不差这一会儿!” 翟谨言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贺芸便已经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 翟谨言又惊又喜,在贺芸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用力抱住贺芸,追上去加深了这个吻,嘴里还口齿不清地说:“让他再多等会儿!” 都说情爱中的男女是没有理智的,贺芸顺从内心地配合着翟谨言。 直到白河忍不住又高声喊了一声“王妃”,翟谨言才放开贺芸,两人气息不稳地对视了一番,贺芸率先笑出了声。 翟谨言伸手将人揽入自己怀里抱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松开,为她整理衣衫,同她一起出去。 白河似乎真有急事,丝毫没有觉察出两位主子的异常,见了贺芸,立马躬身凑到跟前道:“王妃,老太君快不行了。” “哪来的消息?真假?”贺芸皱眉看向白河。 贺家买卖刚关门,老太君就要不行,贺芸不自主地就会怀疑是不是大府又在生什么幺蛾子。 “小的亲自跟着老爷去大府瞧了,真的不行了,已经准备换寿衣了。”白河忙说:“如今老爷、夫人都在大府候着。” “准备马车,我也去大府瞧瞧。”贺芸说着便要往外走。 翟谨言伸手拉住贺芸,摆摆手示意白河先去准备车马。 “你如今已经不是贺家的人,即便是老太君去世,也用不着你去。” 贺芸自然不需要翟谨言提醒自己已经被贺家除名,神情淡然地道:“我是担心爹娘被那些人欺负。” “那我去。”翟谨言说,“你身体还未好全,不宜出府。” 贺芸看了一眼翟谨言,用力拉着他的手腕拽了他一把,“走吧,一起,夫唱妇随,一起行动!” 翟谨言顿时依着贺芸的话同他一起出门了。 - 贺家大府,翟谨言的马车刚停稳,贺志勋便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众家仆快步出门迎接。 “微臣叩见王爷。” 翟谨言没有理会他,转身接了贺芸下马车。 “起来吧,老太君如今安置在何处?前面带路。”直接明了,不与贺志勋多话。 贺志勋赶紧起身,偷偷瞥了一眼不曾说话的贺芸,忙又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带着一众人往后院走。 贺家大府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老太君院子里,翟谨言和贺芸进去的时候只瞧见贺远归和周姨娘在院内。 “娘呢?”贺芸走到贺远归身边问。 “在里面伺候老太君更衣。”贺远归示意了一眼屋里说。 老太君情况不对,按照俗礼,需在断气前换上干净的寿衣,因她膝下已无儿媳,所以由王氏、贺夫人两个孙媳在跟前伺候。 贺芸点点头,随着众人进屋待茶等候。 略坐了半杯茶功夫,王氏和贺夫人出来,随后丫鬟婆子们一一出来,又略坐了一会儿,才有婆子出来说:“一切收拾妥当了,老太君请家族后辈进内室听训。” 贺志勋率先起了身,大府的人立马都跟上,贺远归略微迟疑也起了身,回身扶了贺夫人。 贺芸起身朝着二人浅浅点头,并未跟进去。她如今不是贺家的人,没资格,也没必要进去听训。 老太君更了寿衣,又重新梳洗了一番,脸上的神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眼神涣散,一看便知道确实是时日不多。 她侧头扫了一眼跪在床畔的后辈,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芸儿呢?芸儿没来吗?” 众人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太君竟然想的是贺芸。 就连候在外面的贺芸听到婆子出来传话都愣了半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问题 【贺远归:老太君,孙儿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十几年了。那日,孙儿跪在府门外,老太君当真不在府里吗?】 —————————— 贺芸看了一眼翟谨言,起身跟着婆子进去,既然来了,自然不怕他们使手段。 老太君衣冠整齐地躺在床上,一众晚辈按长幼秩序在床边跪着,贺芸进去后,在贺夫人身后跪了下来。 即便自己不在贺家的族谱上了,在一个即将死去的老者面前,贺芸还是表现出该有的礼貌。 老太君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好似在确认贺芸进来了,才又躺平望着头顶虚弱地说:“我时日不多了,有几句话叮嘱你们。” “老太君,您勿多心,您只是病了,能好的。”贺志勋忙说。 老太君勉强抬起手指摆了摆,“要去了,终究是要去的,只是我心中有愧啊,如今的贺家,风光不及以前,我哪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和老爷啊!” 贺志勋顿时哭着道:“是孙儿不孝,未能光宗耀祖。” 老太君想要撑起看一眼贺志勋,终究没能成,只得再次摆摆手,长叹一口气,叫了贺远归的名字。 “远归我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恨,但你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你还是不肯原谅你大哥呢?”老太君气息不稳地说,“家和万事兴,贺家到今日地步,并非你大哥一人之责,你也难逃干系,你们兄弟,一个在朝为官,一个在野经商,本该携手共筑才是,何况你如今膝下无子,老来只得仰仗耽儿,如今把关系闹僵至此,有必要吗?” 贺远归没有贺志勋那般激动,只是老实跪着,等老太君断断续续地说完,才低声道:“孙儿无福,命中注定膝下无子,故此不敢多求,待我百年之时,我自会提前为自己预备后事,不劳他人之手。” 贺远归毫不避讳地提及自己的后事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可能原谅大府,更不需要贺天耽为自己披麻戴孝! “你何苦这么倔!”老太君咬牙道,“难道要我老人家亲自给你赔不是你才肯原谅你大哥吗?” 贺芸凛了神色,眯眼看向老太君,目光又慢慢移到贺远归身上。 说到底,贺远归的心还是善良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老太君的几句话便认祖归宗,贺芸担心他再次心软,那么,一直以来的努力和计谋便都白费了,反倒是贺家为此关了买卖,损失不少。 贺远归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老太君道:“老太君,孙儿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十几年了。那日,孙儿跪在府门外,老太君当真不在府里吗?” 老太君的目光惊慌地抖动了一下,放在床边的手突然抓紧了被子。 贺远归不等老太君回答,便自顾自地说:“其实,那日您就在府上吧?” “那日大雨,东林寺路边的山石落了一片,车马进出不得,故此寺内僧人都清楚记得那日有哪些人被耽搁在寺内了,孙儿着人问过,老太君那日并不在东林寺。”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贺远归,嘴角现出浅浅的欣慰的笑。 看来是自己过忧了,亲爹明明比任何人都理智,他早就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贺远归说的有理有据,老太君无力回驳,半晌都没答上话,如若不是胸前的被子还在起伏,跪着的人都该嚎啕大哭了。 “远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翻这些旧账!”贺志勋回头愤恨地等着贺远归,“老太君都……这样……” 贺志勋竟还有几分哽咽,也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会装样子,“就算当年是我错了,当初你认祖归宗,我也认过错了,你何必对此事一直怀恨在心!” “大伯这是何意?”贺芸忍不住插嘴,“弑母之仇,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你这小……”贺志勋看了一眼贺芸,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因为想到贺芸现在的身份又赶紧憋了回去,故作硬气地说:“你祖母那是因病去世,我们怎么就成凶手了?” “你没杀人,人却是因为你们而死!”贺芸冷着脸道,“若不是你们赶尽杀绝,将她逼到绝处,她又怎么会重病缠身,不治而亡?” “老太君,您何止没脸面对贺家的列祖列宗,您又对得起您的儿子吗?”贺芸直起腰身,看向床上的老太君,“嫡子,庶子,都是您儿子的儿子,嫡妻,侧室,也都是他的妻子,他若是当初对我祖母毫无半点感情又为何会迎她进门,想他九泉之下知晓自己的妻儿被人赶地出门,重病缠身而且无钱医治,他会眠目?” 老太君没有回答,但是布满沟壑的眼角却滑下长长一串泪痕。 贺芸的心紧跳了几下,心里冒出几分同情,但是再想想自己的父亲,顿时心又硬了。 当年,贺远归拖着瘦弱不堪的身躯在大雨里跪着的时候,贺家的这些人有同情他么? “我错了,我错了……”老太君喃喃念叨,“所以,我的报应来了,远归我儿,你瞧见了吗?这是我的报应啊!” 贺远归冷静地看着面色激动的老太君,躬身,朝着地上磕了一下,抬头道:“老太君,孙儿之所以跪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前来跟您翻旧账的,仇归仇,恩是恩,早在孙儿答应您归宗的那日,我们便恩仇相泯,而我与贺志勋,不共戴天,您就别再劝我帮他了。” 老太君合了合眼睛,大抵也感觉到无奈,沉寂片刻后才再开口:“此乃其一,其二,志勋,你答应我,此生不得再立周氏为侧室!”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实在不明白老太君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有人将目光移向周姨娘,想从她身上找到些许线索,但她显然也是一脸懵。 “子不教,父之过,澜哥儿粗鲁,害你媳妇儿小产,让你失了老来子,他们母子应该受罚。”老太君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贺志勋,“这事你需在我跟前立誓,否则我将死不瞑目!” 贺志勋看了一眼周姨娘和贺天澜,回头朝着老太君拜下,“孙儿发誓,此生不立周氏为侧室!” 拽着帕子的周姨娘直接瘫软,跪在她旁边的贺天澜脸色阴沉地扶了她一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嫡庶之分 【贺芸:嫡庶之分,真的那么重要么?庶子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 【翟瑾言:是贺家迂腐,世人迂腐。】 —————————— “其三……”老太君说话时的喘息声越来越长,“芸儿……” 老太君的手抬了抬,唤贺芸到自己跟前。 贺志勋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将床边的位子让出一个人的位子来,回头看向贺芸。 贺芸略微迟疑,起身,走到床边复又跪下,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到老太君手里。 老太君也无心计较这么多,只是呼吸困难地说:“芸儿,我求你……帮帮贺家……你有……王爷……” 贺芸只听到“王爷”二字便起了身。 “我是我,王爷是王爷,莫说我如今不在贺家族谱上,即便在,我也不会求王爷帮贺家。”贺芸站在床边,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但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克制。 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贺芸即便心中有恨也不愿意怒斥她,诚如她自己所说,她的报应已经来了,自己用不着再落井下石。 贺芸顿了顿,平复了自己的内心,将心里许多话压了下去,半晌,才轻声道:“老太君权当我今日没来吧。” 贺芸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翟谨言见她出来便起身迎上来扶住她。 内室和外面,只隔了一扇门,翟谨言若是有心去听,基本能听得清里面说的话,何况,里面还有争吵。 “回府?”翟谨言轻声问。 贺芸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点了点头。 爹娘的态度坚定,贺芸不用再多担心。 翟谨言也不多话,点点头,牵着贺芸的手,两人往外走去。 二人将将坐上马车,便有人从贺府里头快跑出来,拦在战王府的马车边道:“老太君殁了。” 翟谨言抬眼看向贺芸,贺芸却并无反应。 “回府。”翟谨言低声吩咐车夫。 车夫拽起马缰,瞥了一眼跪在马车边上的的贺府家仆,稍稍往右边偏了偏,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贺芸懒懒地靠在翟谨言怀里,半晌才悠悠地冒出一句话来,“又该有人说我不孝了。” 翟谨言将揽在贺芸肩膀上的手收了收,温声道:“你孝敬父母,亲近姊妹,如何不孝?” 贺芸勉强一笑,挣扎着从翟谨言怀里坐起来,直直地盯着翟谨言道:“嫡庶之分,真的那么重要么?庶子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 贺芸想起老太君要挟贺志勋发誓的样子,想起周姨娘和贺天澜的神情,即便这两个人也可恨,但忍不住去为二人不甘。 贺家,从上到下都已经是坏到根里的,贺远归的悲剧不是偶然,会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老太君口口声声地道歉,最终也只是为了诓骗亲爹和自己帮贺志勋,在她眼里,只有嫡子的强大才是贺家的强大,其余的都是可有可无。 “是贺家迂腐,世人迂腐。”翟谨言抬手抚摸着贺芸的头发道。 贺芸眨了眨眼睛,伸手扶住翟谨言的肩膀在他腿上坐正,一本正经地看着翟谨言道:“你……” 贺芸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再往下说。 “我如何?”翟谨言追问。 贺芸挤出一抹浅笑,摇了摇头。 翟谨言低了些头,追寻着贺芸的目光,“想说什么就说。” “没有。”贺芸坚持道,随即将身子往前一扑,伸出胳膊圈住翟谨言的脖子,将头埋进翟谨言的脖颈间,低声道:“我有些累,借你肩膀靠靠。” 翟谨言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揽住贺芸的腰,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贺芸其实想问翟谨言在不在乎庶子。 其实不用那些贵族小姐背后说道,贺芸打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出身做不了战王王妃,她以前不在乎,是因为她也没想过要把翟谨言当一辈子的归宿,可现在自己认真了,自然就在乎起来。 什么王妃印鉴、册宝,贺芸知道,那些都是翟谨言一意孤行拿来哄自己开心的东西罢了,战王的王妃须得宗亲认同,皇宫里的几位主子没有肯首,自己捧再多的印鉴也是无用,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何没有出面反对翟谨言单方面宣布自己是王妃,但贺芸知道,总有一天,那些人会给战王安排一位合适的王妃,到时候,自己若是真的离不开,不也得为妾?自己的孩子不也得是庶子? 贺芸想问,却又没舍得问,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伤了翟谨言的心。 算了吧,就这样,走一步是一步。贺芸暗叹道。 马车在战王府停稳的时候,贺芸当真靠着翟谨言睡了过去,翟谨言轻轻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进府的时候碰见周奇,翟谨言住了脚步。 “贺家老太君殁了,以战王府的名义安排两个戏台,再挑个机灵的丫鬟,收作王妃义女,去灵前替王妃守灵。”翟谨言抱着贺芸道,“王妃病中,不宜出门,便不去灵前了。” 周奇得了吩咐,立马明白翟谨言的意思,当下赶去安排,当天晚上便将一切安排妥当送去贺家大府。 贺志勋不待见贺芸,但是也不敢得罪战王府,老老实实地腾出位子安排了战王府送来的人和物。 翌日,吊丧的客人来来往往,谁都会多瞧两眼战王府的东西。 不知情的,只当贺家如今厉害了,攀上了战王府这样的好靠山。 知情的,都在背后赞叹贺芸孝顺,即便被贺家除了名,依旧为老太君守丧。 贺芸知晓这些闲话的时候已经是当日晚上,白河去贺家大府跟着贺远归忙了一通,才将将回府,便将自己在贺家听来的闲话都同贺芸讲了一遍。 “倒是王爷思虑周全,如此既不用您去灵前受委屈,又顾全了面子。”白河乐呵地说。 贺芸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在里面看书的翟谨言,这人明明也能体面周全地处理事情,何故这些年来,将自己的名声糟蹋得如此彻底? 白河见贺芸看着翟谨言发呆,笑了笑,识趣地退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看书 【贺芸:这书很好看的,你自己瞧瞧。】 【翟瑾言:这类书以后不许看了,我会叮嘱青山以后不许给你带这种书进来。】 —————————— 因着老太君丧期的原因,贺芸当真在府里乖乖地休养了一段时间,每日就是看看书,或者带丫鬟们到园子里扑扑蝶,过得极其自在。 贺芸提过之后,翟瑾言当真让青山在外面找了一堆的话本送进府里,贺芸看了几本,兴趣大增,古人写的小说虽说文绉绉的,但是剧情也相当吸引人。 就拿手上这本来说,说的是一个书生救了一只狐狸然后狐狸化成人形后以身相许的故事,故事大概有些老套,但故事情节写的相当好,小狐狸时而呆萌,时而精干,敢爱敢恨的性格深得贺芸喜欢,故此她这几日几乎是不离手地看着。 翟瑾言在兵部办完事回来,换了身轻便衣裳便直接到园子里寻贺芸,远远地便瞧见贺芸捧着一本书靠在亭子柱子坐着,两腿交叠,初夏的凉风略过湖面后吹进亭子里,将贺芸散落的几缕发丝高高吹起。 翟瑾言见贺芸也没意识到他的到来,便静静地在亭子外站了许久,好似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贺芸便能满足。 “王……王爷!”红玉和碧珠抱着几只半开的莲花有说有笑地朝亭子走来,差点撞到站在亭子口的翟瑾言,忙吓得跪了下去。 这回贺芸倒是被惊了神,侧头看了一眼,连忙将书往身后藏了藏,站起身来,笑着看向翟瑾言道:“下朝了?” “嗯。”翟瑾言浅笑着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脚边的二人,“你们退下。” 红玉和碧珠连忙起身,低头躬身退下,因走的匆忙,还落了一根莲花在翟瑾言脚边都没注意到。 “隔壁园里的莲花开了不少,我让红玉和碧珠去采了些半开的,回头放在房间里。”贺芸见翟瑾言注意到脚边的莲花便解释道。 “嗯。”翟瑾言轻应了一声,弯腰拾起脚边的莲花走进亭子里,轻轻拍去莲花面上沾的灰尘,递给贺芸,“你喜欢莲花?” 翟瑾言喜欢的贺芸就是那个肆无忌惮地接近自己、撩拨自己的贺芸,翟瑾言也想更了解贺芸,但不管收集多少消息,似乎得到的信息都跟眼前的人不一样,故此见贺芸喜欢莲花,便有意多问了一嘴。 贺芸却故意将双手藏到背后,笑着看向翟瑾言道:“你这莲花是送我的?” 翟瑾言有些疑惑,看了看手里的莲花,点头。 贺芸又说:“去年在江南,我离开你去东海的路上到过吉水,正巧当地有乞巧节庙会,那庙会上的男子腰间都会别一朵早晨新采的莲花,到了晚间,花神祭祀后,男子就会把莲花送给心怡的女孩,女孩若是有意,就会收下。” 贺芸说着顿了一下,眯眼看向翟瑾言,“你这莲花送我,也是这个意思吗?” 翟瑾言笑了,没想到自己随手捡起的一朵莲花也能引出一段故事来,果然,这人依旧是那个动不动就撩拨自己两句的贺芸。 “那你要么?”翟瑾言又将手里的花朝贺芸面前送了送。 “自然是要的!”贺芸这回快速伸手接了,“这花归我了,你人也归我了!” 贺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翟瑾言身上点了一下,翟瑾言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两人好好地拥抱了一会儿,翟瑾言才将人松开,又想起贺芸方才看书的样子,便问:“你方才看得什么书,如此入迷?” 贺芸回头瞥了一眼被自己随手丢在石桌上的话本,心里忽然伸出一丝诡计,伸手拿了书,细细翻到自己刚看过的一页递给翟瑾言道:“这书很好看的,你自己瞧瞧。” 翟瑾言接过书,陈旧的书页,字体极小,密密麻麻地堆在一页,虽然是手抄,字还算工整,阅读起来倒也没什么难度,但他只看了一半,便有些看不下去了,耳尖可见的红了。 “你……”翟瑾言看向贺芸,表情局促地像个孩子。 贺芸乐得哈哈大笑,难得见到战王露出这样的神情,直接笑弯了腰。 她翻给翟瑾言的那页,写的是小狐狸化身人形委身小书生的情形,虽然用词含蓄,描写也很隐晦,但一看就能明白,贺芸自己看的时候也一样红了脸,方才就是灵机一动,故意给翟瑾言看,为的就是想看看翟瑾言会有什么反应! 翟瑾言轻咳了一声,将书合起,故作正经地说:“这类书以后不许看了,我会叮嘱青山以后不许给你带这种书进来。” “别啊!”贺芸连忙止笑,上前拽住翟瑾言的胳膊,“其实我方才就是为了故意逗你,这书里只有这一处,且又不算露骨,并不是什么不良书籍。” “真的?”翟瑾言直愣愣地看向贺芸。 贺芸赶紧乖巧点头。 翟瑾言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卷了卷,塞进自己的袖袋里,“本王带回去检查检查,确实如你所说再还你。” “不要啊,我都还没看完呢!”贺芸抱着翟瑾言的胳膊撒娇,“我还想知道小狐狸最后有没有跟书生在一起呢!” 翟瑾言抬手在贺芸的眉间点了一下,“我很快就会检查好。” 贺芸瘪了瘪嘴,“那你快点!我特别想知道结局。” “嗯。”翟瑾言点头。 “那你现在就看!”贺芸又得寸进尺道。 “今日不急。”翟瑾言摇头,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本帖子,“我有其他东西给你。” “什么?”贺芸狐疑地看了一眼翟瑾言,从他手里拿过帖子翻开,顿时乐了,“是文博侯府的请帖!” 翟瑾言点头,平淡地说:“今日早朝碰到文博侯,他亲自给我的,我看了,是这个月二十五,届时老太君已经出殡,你也不用再回避,若是想去,便去文博侯府上坐坐。” “去,去!”贺芸赶紧点头,然后满眼期待地问翟瑾言,“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一切周奇都会安排好,正好天暖花香,你权当出门散心。”翟瑾言温声道。 “你不去么?”贺芸又问。 “文博侯府小郡主及笄,只请女宾。”翟瑾言说着伸手指了指帖子。 贺芸这才注意到帖子上确实有写,点头道:“那行,我就去随便玩玩。”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走动 【路人甲:这新王妃还真是厉害,才入府不久,连王府的规矩都跟着变了,可见,战王是极其宠王妃的。】 【路人乙:要么说这贺远归好运呢,钱没了,却攀上这么有权的亲事。】 —————————— 说了随便玩玩,贺芸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在周奇询问去文博侯府带哪些人的时候贺芸挑了碧珠,其他人让周奇自己安排。 周奇得了吩咐,便自去安排,直到临出门要上马车贺芸才被周奇的安排吓一跳。 除了碧珠,周奇还另外安排了四位婆子,八个丫鬟,马车也不是自己平日坐的,倒也不陌生,先前翟瑾言从江南回来,贺芸在战王府门口拦截翟瑾言,抢的就是这辆马车,只不过时隔一年,这马车新增不少装饰,看起来似乎更加华贵了。 在马车之后,又有六个着装整齐的小太监,各个手里都抱着礼盒,想来是给文博侯府准备的贺礼。 贺芸将伸出去脚往后缩了缩,侧身靠到翟瑾言身旁小声问:“不是说让我出去随便玩玩么?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翟瑾言浅声道:“这本就是王妃出行该有的,平日里你不习惯所以没有强求,这次是你第一次去宗亲间走动,既然周奇安排了,你便这样去吧,再者,也算是给文博侯府一点面子。” 贺芸想着自己也不懂,既然这些人都觉得这样,那就依他们吧。 “嗯,那我去了。”贺芸说。 “嗯。”翟瑾言浅应一声,送她到台阶边上便住了脚步,侧头叮嘱碧珠:“时刻跟紧王妃!” “是!”碧珠应着,赶紧扶了贺芸下台阶上马车,然后马车走动,一众随从便也赶紧跟在马车后面走动起来。 战王府的这辆马车多半时候都只往返皇宫和战王府,甚少这般大阵仗地在街上走动,故此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百姓驻足,大家得知是战王府的马车后纷纷退立两侧。 “这是战王府的哪位主子啊?”有人忍不住发问。 这集市与战王府只隔一条街,平日里战王府稍微有点大阵仗这街上的人基本都会围观。 翟瑾言是武将,如非特殊情况,基本都是自己骑马来去,身边的随从最多两人,街上的百姓倒是甚少见战王府这么大的阵仗,而且随行人员里丫鬟居多,又有碧珠在车边跟着,身后还有小太监捧着礼盒,想也知道马车里坐的不是战王。 “战王府里能有几位主子,这阵仗肯定是新进府的王妃啊。”有懂内幕的人提了出来,“只是这样子,似乎要去道贺啊?” “贺家老太君刚出殡,三七都还没出,能有什么喜事!” “那倒也不一定是贺家啊,瞧这阵仗,走动的应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人又说,“据我所知,今日府中有喜的,似乎是文博侯府的小郡主及笄。” “文博侯府?”听的人满脸诧异,继儿又愣愣地看向已经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战王府队伍,笑了两声:“战王府来了新主子还真是不一样了,居然会跟其他府里走动了!” 旁边听着的人也连连点头感叹,战王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根本不屑于跟朝中大员和其它宗亲来往,这些百姓在这条街住了十几年,都没瞧见过战王府的主子去旁府走动,今日倒是叫他们开了眼,不得不感叹。 “这新王妃还真是厉害,才入府不久,连王府的规矩都跟着变了,可见,战王是极其宠王妃的。”有人最后总结道。 “要么说这贺远归好运呢,钱没了,却攀上这么有权的亲事。”有人歆羡。 “也不知能不能长久!”也有人嫉妒。 马车里的贺芸对这些毫不知情,却有些惴惴不安,拉着车边的碧珠问了好些问题。 碧珠一直稳稳地跟在车边,跟贺芸交流没有问题,连着回了好几个问题,见贺芸似乎还有些紧张,便笑着道:“王妃,您就按您平日的习惯来,出不了什么大错,即便当真有什么失误,您身份在那里,也没人敢苛责您一二。” “王爷早就叮嘱奴婢了,不用告诉您这些繁琐的规矩,文博侯府而已,您随便玩玩,自己开心就好。” 贺芸听了碧珠的话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端着的手柄铜镜放下,“我原也是这个心态,但瞧着周奇准备的这一堆人,我倒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王妃当真莫要担心。”碧珠又说,“文博侯府一向口碑不错,否则王爷也不放心您过来。” 贺芸听了这话,又想起那小郡主期待又紧张的语气,心里当真平复了不少,默默收了铜镜,调整一番心态,安心迎接接下来的宴会。 - 战王府首次正式在宗亲间走动,文博侯府不得不重视,得了小厮通报,文博侯夫人便带着一众家眷在门内候着了。 战王府的马车直接进府,到了屏风后面,待车夫等人退下,碧珠才上前打起车帘扶贺芸下车。 “臣妇见过王妃。”文博侯夫人赶紧上前请安。 贺芸见一个与自己爹娘年纪相仿的贵妇人给自己行礼,下意识地便伸手拦了拦准备屈膝的文博侯夫人,“夫人莫要客气!” “谢王妃。”文博侯夫人就势免了礼,侧开身子为贺芸让路,“王妃里面请。” 贺芸点头,步伐谨慎地跟在文博侯夫人身边。 “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女正在梳洗,故此不能出来相迎,王妃见谅。”文博侯夫人道。 贺芸浅扬嘴角,看了一眼文博侯夫人,年岁大概比娘稍长一些,穿着打扮也是精致却不招摇,举手投足皆是贵气,看面相倒真是位好相处的贵人。 “今日原本就该以小郡主为主,夫人没必要迁就我。”贺芸对礼貌的人一向也很有礼貌,虽然不知道自己举手投足间有没有达到王妃的标准,但这是她能做到的最礼貌的程度了。 文博侯夫人见贺芸这般好说话,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心里顿时因为战王府与自己府上走动而兴奋不已,丝毫不在乎贺芸说话的方法,挑了路边几处特别的精致与贺芸说着话,有说有笑地将人带到了此次宴请会客的墨园。 园子里的人顺着文博侯夫人瞧见贺芸,纷纷起身行礼。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及笄礼 【碧珠:文博侯的小郡主去年已经与小公爷定亲,只等及笄后择日成婚。】 【贺芸: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 六月的天,太阳已经开始炙热起来,故此文博侯府将待客的地点选在了湖边水榭。 来的都是女宾,除了些年轻姑娘们性子热闹些,其他人都是性情成稳的,娱乐活动也不过是聊聊天,看看戏,打打牌。 宗亲间常来常往的几人自觉组了一桌牌在水榭最里面,安静没人打扰,年岁大的,便都坐在水榭边上的茶座,喝茶,聊天,看戏台上的表演。 只有一些跟着来的年轻姑娘们,戏曲听不下去,打牌也轮不到自己,走前走后的,却又不肯离去。 听说战王妃要来,所有人都想瞧瞧这位从未露面却名声在外的王妃。 所以当文博侯夫人进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只是浅浅在她身上驻留了一下便转向她身旁的人。 贺芸今日穿的是新制的衣裳,用料也都是贡缎,身上的配饰虽然只有几件,但是件件货真价实,肉眼可见的华贵,屋子里的众人自然能猜到她的身份,纷纷起身,齐声行礼:“见过战王妃!” 贺芸不太适应地扫了一眼众人,仿佛有了一种电视剧里皇后接受各宫妃嫔朝拜的感觉。 方才在车上的时候贺芸便请教碧珠自己见了人该如何行礼,碧珠告诉她:“需要您请安行礼的主子们都在皇宫里呢,文博侯府小郡主及笄,定然是请不到这些主子的,所以,您到了文博侯府,用不着给人行礼,只管受着旁人的礼便是。” 贺芸又扫了一眼拘着礼的众人,学着往日翟瑾言的语气道:“今日是文博侯府小郡主及笄大喜,我与大家都是宾客,用不着太过拘礼,大家都免礼吧。” 众人得了赦令才敢道谢收礼,目光却是不自然地往贺芸身上看。 贺芸感受着周边来的目光,也辨不出好坏,稍作迟疑,扭头笑着对文博侯夫人道:“我初次参加宗亲宴请,倒也不是人人都认得,还劳夫人引荐。” “王妃言重,臣妇这就给您介绍。”文博侯夫人说着抬手将贺芸引到水榭边上。 众女宾也不傻,听到战王妃想要认识自己,岂敢不给面子,不管年纪长幼,纷纷主动往前凑。 文博侯夫人便领着贺芸按着身份高低一一介绍了一番,果然,来的都是贵夫人、小姐,最差也是二品大员的妻女。 贺芸一路认下来,略微记住了大家的脸,至于身份,多半随缘,有个性的自然会记下。 比如国公夫人,因为是安君逸的娘,贺芸自然多看几眼,忍不住多搭了两句话,故此记忆更深刻。 小辈们是轮不到文博侯夫人一一介绍的,贺芸也只是浅浅往人堆里扫了一眼,暗暗猜测哪几位是那日在云庄背后议论自己的,但小辈们都吓得不敢开口说话,所以贺芸也只能是猜测。 好不容易将所有宾客都认了一圈,文博侯府的下人便过来传:“吉时已到,该为小郡主行礼了。” 文博侯夫人赶紧安排贺芸坐下看茶,然后看了一眼国公夫人,笑着对众人道:“各位先坐坐,我与国公夫人去为小女行了及笄礼便来。” 众宾客自是乐声答应,起身目送二人离去。 贺芸这才知道,文博侯府请了安国公夫人为小郡主及笄。 “这两家关系很好?”贺芸忍不住招了碧珠到自己身旁小声问。 平日里总见安君逸跟着翟瑾言,以为国公府也不大与人走动。 碧珠却先笑了,低声附到贺芸耳边说:“倒是奴婢忘了说,文博侯的小郡主去年已经与小公爷定亲,只等及笄后择日成婚。” 贺芸诧异地直了直腰身,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碧珠,随即笑道:“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那文博侯夫人请国公夫人来为小郡主行及笄礼倒是说的过去,一想到小郡主是安君逸的未婚妻,贺芸对她更加好奇起来,方才她便想跟着去瞧瞧热闹,但见大家似乎都没提议跟去,贺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及笄礼是不许旁人观礼的吗?”贺芸又问。 碧珠原本还诧异贺芸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但随即想到贺芸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扮男子呢,根本就不可能行及笄礼,便为她解释道:“及笄礼是十分严肃的仪式,须得由亲生母亲和一位德高望重的一同为其行及笄礼,要供请神明,必须安静,倒也不是不让人观礼,大概是宾客太多,担心人多扰了肃静,所以谁都没叫吧。” “王妃也不用着急,最多半个时辰,小郡主行完礼,自会来给宾客行礼,届时您就能瞧见了。”碧珠猜出贺芸是好奇小郡主,体贴地解释道。 贺芸点头表示理解,没再多问,安安静静地吃了一盏茶。 周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并没有主动上前跟贺芸搭话。 贺芸便孤零零地坐在那,喝着茶,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感受着四周是不是投来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难受。 贺芸觉得无聊,起身叫了碧珠,借着方便的由头去外面走了一圈,水榭外面太阳有点大,但一路都在林荫下倒是十分舒服。 “可儿姐,你看你就是胡说吧,王妃根本就没怀孕!”林荫后面忽然冒出来一句话,引得贺芸住了脚步。 一旁的碧珠连忙上前去看是何人背后非议王妃,被贺芸伸手拦住了。 贺芸正愁找不到那日背后说话的几人呢,这下撞见,正合心意。 贺芸放缓脚步,往前几步,透过一人高的山洞口隐约瞧见假山对面的林荫下坐了几个年轻姑娘,看穿着,正是方才聚在水榭里的那几位,想来也是在里面坐不住,溜出来的。 贺芸静静地看着,等着被叫做“可儿姐”的人说话。 那人背对贺芸坐着,贺芸只得从她抬手的姿势判断是她在说话。 她说:“早就跟你们说了是逗你们的,你们还真当真了,她都是王妃了,迟早不得有孕,这有何值得好奇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嚼舌根 【碧珠:王妃,您方才为什么要拦住奴婢,那些人背后嚼您舌根,本该让奴婢上去一人赐她们几耳光才是。】 【贺芸:你暗地里打听好那几人的名号,回头我再找法子治她们。】 —————————— 众人被“可儿姐”一通戏耍沉默了一会儿,却也没人敢回怼她两句,可见这“可儿姐”的身份并不一般。 贺芸附到碧珠耳边问:“你可认识那位?” 贺芸之所以决定带碧珠出来,图的便是碧珠一直待在王府,懂规矩,也懂宗亲间复杂的关系。 碧珠低声道:“看不到面向,不过宗亲之中闺名带可又有如此地位的人,奴婢只知道纯阳公主府的郡主,约莫就是这位了。” 纯阳公主? 贺芸倒是不知道这位的名号,不过向来皇室女子称公主,宗亲侯王称郡主,这位“可儿姐”明显是带着血缘关系的皇室宗亲,与文博侯等外姓王侯身份自然不一般,怪不得周遭的人都不敢对她怎样。 “这也不只是我们,如今谁不好奇这位王妃。”有人换了方向聊,“都说这位王妃受尽战王恩宠,我等想着怎么着也得是个不得了的女子,今日瞧了,却也觉得一般,容貌且不论,一身作派,难掩市井俗气,实在看不出她哪就配得上战王了。” “也不知道战王喜欢她什么。”有人附和。 “配不配得上,你们说了不算。”可儿姐浅声提醒几人。 几人抿抿嘴,继而压低声音说:“那倒也没见宫里有动静啊,这新王妃都入府多久了,何曾见过太后召见她?她怕是连进宫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吧?” “可到底也没见宫里的人反对吧?”可儿姐又说,“战王如何宠王妃,外头都传开了,宫里会没有半分消息,但是,不管他们二人如何高调,宫里的主子们不都也没说什么吗?这难道不是一种变向的默认?” 贺芸微微抿嘴,暗道这“可儿姐”的思路倒是不同于一般人,就连自己都未曾这般想过,只是觉得那些人不来找自己麻烦,自己能够落得清闲罢了。 “可儿姐”一番话说出来,大家是彻底不敢再说,论身份地位,只有她敢猜测宫里主子们的心思,也只有她能够最早知道宫里几位主子是什么想法,大家纷纷怀疑,是不是她已经得了什么消息,若是真如她所说,宫里的主子们已经默认这位王妃,那自己再非议,岂不是容易惹祸? 贺芸见她们不准备接着讨论,便拍拍碧珠的手背,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碧珠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赶紧跟上她,等两人走远了,才敢开口:“王妃,您方才为什么要拦住奴婢,那些人背后嚼您舌根,本该让奴婢上去一人赐她们几耳光才是。” 碧珠虽不是贺芸自己带来的丫鬟,但自从贺芸进王府便一直是她在照顾,她又聪明,已经摸透了一些贺芸的脾气,显然贺芸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所以她才好奇为何贺芸刚才会拦下自己。 贺芸住了脚步,回头往假山的方向看了看,假山依然在,但是看不清假山对面的人。 “今日文博侯府有喜,我在这立威虽然有效果,但是难免惹人嫌,还是算了。”贺芸说着收回目光,“你方才记下那几人的衣着没?” “嗯。”碧珠点头。 “一会儿众人肯定还会齐聚,到时候你暗地里打听好那几人的名号,回头我再找法子治她们。”贺芸边走边说,还笑着叹了一口气,“我刚得知文博侯小郡主是小公爷的未婚妻,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不能在今日太过嚣张。” “是,奴婢知道了。”碧珠连忙答应。 - 贺芸回到水榭,还未进去,便又听到里面有人议论自己。 贵妇人们显然比孩子们要成熟,说话不像她们般露骨,也没有明显的诋毁之意,只是单纯的议论。 贺芸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碧珠,碧珠也正尴尬地看向自己。 贺芸浅声一笑,摇头叹气,低声道:“看来我着实不太受人欢迎。” “是那些人不知礼数!”碧珠有些生气,作势要进去替贺芸出气。 自家王妃第一次出来应酬,碰到的尽是这般委屈的事,她有幸跟着来,心里气得不行,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就想出去为自家王妃立威。 贺芸伸手拉住碧珠,朝她摇摇头,然后将身子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悠闲地听起墙角来。 里面那些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说她身份不高,名分不正,礼仪不周等等。 碧珠做不到贺芸这般心平气和,就好似里面的人说的是自己一般,一双眼睛气得瞪园,一会儿看看贺芸,一会儿又望望水榭里面。 两人站在廊子拐角处,根本未到门口,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里面人多,仅凭声音也辨不出到底是谁在说话,二人站在这里,除了听墙角,什么都做不了。 “王妃怎么出来了?”廊檐外忽然响起文博侯夫人的声音,贺芸抬头去看,瞧见文博侯夫人和国公夫人并肩站在廊檐外,身后还跟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头顶双环髻,猜测便是刚行完及笄礼的文博侯小郡主。 贺芸浅扬嘴角,站直身子,笑着答:“听戏听乏了,我略出来站站,你这园子景致不错,尤其这廊子脚边,过堂风吹得十分舒适。” 贺芸话音刚落,屋里头传来一声茶碗落地的声音。 文博侯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将身后的小郡主让出来,“青儿,给王妃请安。” 小郡主傅青儿看了一眼贺芸,双眼泛光,往前一步,屈膝行礼,“青儿给王妃请安!” 声音清甜可爱,贺芸十分喜欢。 “小郡主起来吧,”贺芸说,“外头太阳毒,几位夫人还是赶紧进来吧。” 贺芸说着抬脚往水榭门口走去,文博侯夫人一行也进了廊檐下,两方会面,文博侯夫人客气地抬手为贺芸让了路,“王妃请。” 贺芸抬脚进去,目光似作无意地瞥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收拾茶碗碎片的丫鬟,随即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方才,她就是故意大声说话,夸赞文博侯府廊檐拐角过堂风舒服,为的就是叫里面的人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许久了,没想到里面的人如此不经吓,竟还能摔了茶碗。 贺芸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瞧见屋子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地望着自己,便笑着看向小郡主道:“小郡主,过来陪我说说话。” 第二百三十七章 教训 【国公夫人:王妃受了委屈,却能顾及文博侯府颜面,未曾发作,可见王妃仁善。妇女长舌之语本不该在意,然您既为王妃,也该有叫人不敢沟渎的魄力。】 【贺芸拧眉看向国公夫人,暗想,难道也是来教训自己的?】 —————————— 傅青儿看了一眼文博侯夫人,得了肯首后立马笑着到了贺芸跟前,又乖巧地行了一个礼。 “坐吧。”贺芸着实喜欢她这副可爱怪萌的样子,笑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子。 傅青儿坐下。 贺芸便问:“今儿高兴吗?” “嗯。”傅青儿点头,神情有些激动,但举止还相当拘谨。 “跟我说话不用紧张。”贺芸温声提醒,“我也不过只比你长两岁,用不着怕我。” 傅青儿点头,但是并没有因此放松。 仅仅一个王妃头衔便能压过她小郡主的身份,何况还是战王妃,傅青儿对贺芸的敬畏是出自本能。 贺芸微微抿嘴,想到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想必她们也跟小郡主一般,出自本能的害怕自己“战王妃”的身份。 “你们各自玩吧,不用都看着我。”贺芸回头朝众人道,嘴角挂着淡笑,看不出半分的生气,让不少人认为贺芸根本就没听到众人的对话。 “你们玩的那些我都不喜欢,我只拉着小郡主说说话打发时间,你们继续玩,用不着顾虑我。”贺芸又说。 旁人还有些迟疑,站在外面听了全程的文博侯夫人却明白贺芸这是有意就此作罢,显然是给自己脸面,连忙就势招揽客人们坐下,“既然王妃都说了,大家就别拘着了,继续听戏、打牌。” 众人便纷纷散开,各自玩各自的,独留了贺芸和傅青儿在一处。 聚在身上的目光移开,傅青儿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人也轻松了不少。 “你平日里都喜欢干些什么?”贺芸继续问,全是挑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好似真的只是想和小郡主闲聊一般。 “看书、习字、女红、抚琴。”傅青儿说。 “这么多?”贺芸有些诧异,“你兴趣可真广泛。” 傅青儿瞥了一眼远处的文博侯夫人,压低声音道:“倒也不全是我喜欢,都是我娘替我安排的,我只是照做,做着做着便成了习惯。” 贺芸抬眸看了一眼小郡主,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看来已经对自己敞开了些许心扉。 “都是好习惯。”贺芸说,“起码能让你出去后不至于被人诟病。” 傅青儿立马响起那茶碗落地的声音,顿时面上一红,为贺芸在自己府上受了委屈感到羞愧,又因为贺芸的大事化小而感激。 “那王妃呢?”傅青儿鼓起勇气反问,“您平日都爱干什么?” “我啊……”贺芸犹豫起来,微微拧眉,思忖再三,“我似乎没什么爱好,平日里除了挣钱,似乎也真没什么爱好了。” 傅青儿却亮了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贺芸道:“您真的像她们说的那般,有许多钱吗?” “许多是多少?”贺芸故意打趣。 傅青儿鼓着腮帮子想了想,也说不出这个“许多”该如何具体。 贺芸见她的模样好笑,便说:“我确实有些钱,大多是做买卖挣的。” “真好。”傅青儿满眼歆羡。 贺芸挑眉,反问:“你不觉得我格格不入吗?” 傅青儿摇头,“多好啊,自己赚钱自己花,哪像我,除了存下来的例银,总得找娘支钱,要多了,自己面上都抹不开。” 贺芸诧异,对小郡主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今日所有宾客,都是因为“战王妃”的身份敬着自己,没有一位向小郡主这般歆羡自己赚钱的本事,甚至,她们大部分人还在背后非议此事,以为不耻。 贺芸若不是顾着“战王妃”的身份,真想将这些人拎到面前质问,自己赚钱自己花,怎么就不耻了?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怎么就不高贵了? 贺芸原本想开口夸傅青儿几句,却见傅青儿目光转向门口,贺芸跟着去瞧,注意到园子里的几位姑娘们回来了。 贺芸看了一眼身旁的碧珠,碧珠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完全记下。 贺芸收回目光,悠闲喝茶。 傅青儿看了一眼贺芸,笑着道:“王妃,我先去跟几位朋友打个招呼再过来。” “嗯,去吧。”贺芸笑着点头。 傅青儿便起身,朝着一群姑娘们走去,小姑娘们聚在一堆有说有笑,时不时地又往贺芸这边看一眼。 贺芸明显有察觉,却只喝茶,假装不知道那些丫头们在偷看。 “臣妇给王妃请安。”国公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贺芸跟前,浅浅一礼。 贺芸愣了一下,赶紧放下自己手里的茶碗,“夫人多礼了。” 国公夫人平了礼,笑道:“见王妃独自坐着,所以斗胆上来打扰,文博侯府上的锦鲤是金中养的最好的,不知王妃是否有兴趣去瞧瞧?” 国公夫人如此明显的邀约,贺芸自然不能拒绝,当下便起了身,“我正无聊,多谢夫人提议。” 国公夫人点头,侧侧身子,让贺芸先行,两人并肩出了水榭,往湖水另一端走去。 走了一会儿,国公夫人回头示意,丫鬟们便自觉落后了一些,贺芸知她叫自己出来定是有话说,便也示意碧珠退下。 “臣妇早前听君逸提起王妃几次,今日难得遇见。”国公夫人开了口,“君逸自小性子顽劣,承蒙王爷不嫌弃,许他跟在身旁学习,如今又能交到王妃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荣幸,臣妇感谢王妃对他的照拂。” “夫人客气。”贺芸忙说,“您都说了我与小公爷是朋友,既是朋友,本该相互关照,我怎能受您的谢。”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贺芸,浅笑着点头,“王妃如此性爽,那臣妇便也不再绕圈子了,邀您出来,着实是有几句话想说。” “你尽管说吧。”贺芸说,“不论是王爷与小公爷还是我与小公爷的关系,您都能算上我的长辈,所以,您有话不妨直说,我定虚心受教。” 国公夫人看向贺芸道:“王妃今日在文博侯府受了委屈吧?” 贺芸点头,这已经无须隐瞒。 “王妃受了委屈,却能顾及文博侯府颜面,未曾发作,可见王妃仁善。”国公夫人又说,“妇女长舌之语本不该在意,然您既为王妃,也该有叫人不敢沟渎的魄力。” 贺芸拧眉看向国公夫人,暗想,难道也是来教训自己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笨手笨脚 【贺芸:夫人您可高看我了,我也不傻,自然知晓学好礼仪规矩对自己有好处,一直不会,并不全是因为我不肯,实在是笨手笨脚,学得不成样子。】 【国公夫人:不可能,定是您自谦了。】 【贺芸:那要不您亲自体验下?】 —————————— 国公夫人注意到贺芸的神情,浅笑了一声,“王妃莫要嫌臣妇多管闲事,您方才尊我一声长辈,所以我才多言的。” 贺芸遂去了脸上的惊讶,点头,“夫人您接着说。” “那些人中伤王妃,不过两点,其一,说您出身不高,但王侯贵族,并不是谁都是高贵出身,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并不是没有,王妃有王爷宠爱,大可不必在意那些人的言语。” 贺芸点头,国公夫人此话说的有道理。 “其二,便是臣妇想跟王妃说的,您可曾想过学习宫廷礼制?” 贺芸一下被问住了。 贺芸也同翟瑾言提议过要学习礼仪规矩,但翟瑾言都说让她随意,没必要为了旁人去强求自己,再者,贺芸实在对这些复杂的规矩礼制不感兴趣,礼仪规矩并不像背唐诗,今天背会了,过几日不提,依旧还能记得,礼仪规矩,讲究潜移默化,今日做的有模有样,几日不遵守,就会走样,但是要贺芸像其他贵妇人那般日日都端着这身规矩,贺芸实在是做不来。 “不管您以前出身如何,您都进了王府,是战王认可的战王妃,天下人不敢不认您,既如此,您便得有王妃该有的言行。”国公夫人说,“您若是能全部做到,旁人自会无话可说,再有轻言妄议着,您大可罚她们,不敢有人有怨言。” 国公夫人说完,又朝着贺芸屈膝一拜,“臣妇斗胆说这些,若有冒犯,请王妃降责!” 贺芸回过神,伸手托住国公夫人的手将她扶起。 “您起来吧,我并未生气。”贺芸忙说,“我方才只是有些诧异,自从我进王府以来,从未有人像您这般教我。” 国公夫人起身,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多。 贺芸一直握着她的手未松开,“我的事,夫人应该也听了不少,我自小便被当作公子养,女儿规矩我是一样都没学,性格也是洒脱惯了,猛地要我学这些礼仪规矩,我实在是学不来。” “再者王爷如今也迁就我,我不愿意,他便不强求,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嘱咐不用在我跟前强调规矩,故此,礼制上我一直比较散漫,夫人能跟我说这番话,是真心疼爱我,我绝不会傻到曲解了您的用意。” “王妃能如此想,臣妇心里高兴。”国公夫人忙说。 “夫人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日后定会改正。”贺芸松开国公夫人,抬手邀她继续往前走,“其实,夫人说的也不全对,我今日不责罚那些人并不全是因为文博侯府,也有几分惧意。” “今日来的宾客,我都是第一次见,各家什么关系,什么势力,我都不清楚,这种时候冒然施罚,即便我在理,日后难免牵扯其他,所以,我只能暂且忍了。” “王妃思量的是。”国公夫人说。 “此外,对于我的出身,我从未因此苦恼。”贺芸又说,“我与人交好,自有我自己的长处,从不是靠我的身份,王爷也是,小公爷也好,真心与我交好的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贺芸说着看向国公夫人,“就好像夫人您,在不知我为人的情况下愿意与我说这番话,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份?” “夫人是诚心为了我好,我自然也诚心敬重您。外头说我的,由她们说去,毕竟,这些人于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贺芸说着顿了一下,“但是夫人说的,我便记下了,回去后定改!” 国公夫人看贺芸的目光又亮了几分,她对贺芸,原本是爱屋及乌,不过是因为自己儿子与战王交好,格外看重战王,故此,分了一些喜爱给贺芸。 但是听她一番话,心里便更喜欢贺芸了。贺芸的不卑不亢,隐忍又不屈,都十分吸引她。这样的女子是配得上战王,也值得战王宠着的。 贺芸见国公夫人不答话,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夫人可是怕我日后做不到?” 国公夫人回神,笑着说:“王妃一看就是聪明伶俐之人,不过是些礼制规矩罢了,你肯定很快就会的。” 贺芸抿了抿嘴,“那倒未必,夫人您可高看我了,我也不傻,自然知晓学好礼仪规矩对自己有好处,一直不会,并不全是因为我不肯,实在是笨手笨脚,学得不成样子。” 国公夫人被她懊恼的模样逗笑,自觉与贺芸又亲近了几分,“不可能,定是您自谦了。” 贺芸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国公夫人道:“真的,您这样出身高贵的人不觉得,但是那些规矩对我来说真的好难,先前我找了嬷嬷教我,那嬷嬷在我跟前又不敢严厉,又嫌我笨,竟是活生生地被自己气病了,之后我就再没学过了。” “还有这样的事!”国公夫人诧异地看着贺芸,忍不住发笑,诚如贺芸所说,国公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学习礼仪规矩,早就潜移默化,实在无法想象贺芸学规矩的难。 “您若是不介意,臣妇倒是愿意教您。”国公夫人收了笑道,“难得您肯听我几句劝,想来由我教您,您也能听进去。” “那可真是太好了!”贺芸顿时无比兴奋,“那便说好了,以后但凡有机会,我就去您府上学规矩,不仅如此,您顺带也给我讲讲宗亲大员间的关系,也好叫我认清形势,不至于有火不敢发!” “行,都行!”国公夫人开心应下。 “择日不如撞日,我明日就去您府上拜访,可好?”贺芸有些迫不及待。 “行。”国公夫人笑着说。 “那就这么定了!”贺芸笑得很开心,继续扶着国公夫人散步。 贺芸心里是真心高兴,宗亲众人都不看好自己的时候国公夫人能如此,贺芸也知道,自己要想在宗亲中站稳脚跟,绝不能像以前那般看谁不爽就是一顿教训,起码不能明面上争锋相对。自己需要有人,尤其是德高望重的人为自己引路,国公夫人的身份显然是够的。 再加上自己今日在文博侯府的作为,文博侯夫人也会承自己的恩,如此,自己好歹收了两位人心,日后跟着国公夫人学习礼仪规矩,关系兴许还能更进一步。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走动 【贺芸:我以为你不大愿意在宗亲间走动。】 【翟瑾言:以前没你。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 傍晚时分,文博侯府的宾客相继散去,各府的马车按着身份在门外候好,文博侯夫人一一相送。 贺芸与主人道别后便准备上马车,侯府门外却响起一阵骚动,随即便看到一位婆子踉踉跄跄地跑进来道:“夫人,战王到了!” 众人来不及惊讶,翟瑾言便已经进了院子。 翟瑾言是亲王,不用讲究男女避讳,何况院子里基本都是宗亲女子,故此众人并未觉得不妥,只是连忙跪拜。 “都起吧。”翟瑾言答得随意,转身看向贺芸,“正巧散值,知晓你还没回府,特意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去。” 翟瑾言说的不轻不重,周遭的人都能听到,心里对贺芸是万分的歆羡,却又不敢抬头去看她。 贺芸拦住翟瑾言扶自己的手,小声问:“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翟瑾言说。 “那我们一同骑马回去吧。”贺芸笑着说。 “好。”翟瑾言自然依她,改拥为牵,带着她出了侯府,扶上自己的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将贺芸拥在怀里,浅浅踢了两下马肚,马便轻快地小跑出去了。 贺芸和翟瑾言走了,王府的下人们自架着空车离去,走的速度极快。 众位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宾客对视了一眼,内心各怀想法,随即各自上车离开。 - 翟瑾言很享受这种拥着贺芸与她独处的时光,刻意赶着马往人少的路上走。 “夕阳真美。”贺芸眯眼看向前面的夕阳,回头看向翟瑾言,“有点像我们在沙漠里的那个早上。” “你一直记着那个时候?”翟瑾言浅声问,在他看来,贺芸几次都提起那个画面。 贺芸转回身子,轻轻点头,“你那时候说会娶我的,后来便实现了。” 翟瑾言怔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托住贺芸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向自己,低头在她额间亲吻了一下,低声道:“这样才像!” 贺芸愣了半晌,顿时羞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去。 翟瑾言倒是心满意足,圈着贺芸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使她完全贴在自己怀里。 “今日玩的开心吗?”翟瑾言问,他这一日都心神不宁,总担心贺芸会在文博侯府里受委屈,所以掐着时间跑来接贺芸。 “还行吧。”贺芸答的随意,“小郡主的及笄礼没有观到,挺可惜的。” “及笄礼有什么好看的。”翟瑾言问。 “我没见过啊,自然有些好奇。”贺芸于是说。 翟瑾言这才想到,她虽是女子,但一直是公子身份,以前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没有机会观及笄礼,自己是男子不在乎,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些期待的。 “那除此之外呢,没人对你不敬吧?”翟瑾言问的更直接些。 贺芸侧身仰头,盯着翟瑾言道:“有谁在你跟前告我状了?” 翟瑾言摇头。 贺芸立马笑了,“那不就是了,向来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还能被别人委屈了?若是有人到你跟前告状,那大概是我被欺负了,若是没有,便说明今日一切相安无事。” “挺无趣的。”贺芸转回身子,“打牌,听戏,没一样我喜欢的活动。” 翟瑾言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盯着贺芸的头顶看了一会儿。 “对了,我明日去国公府拜访国公夫人。”贺芸想起自己与国公夫人的约定,开口告诉翟瑾言。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拜访她?”翟瑾言问。 “宴会上挺聊得来的,觉得夫人很亲切,再者,我也算是与小公爷相熟,总该去拜访一下。”贺芸说,“夫人也挺欢迎我去的。” “嗯。”翟瑾言浅浅应声,“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贺芸忙仰起头来,“你也去?” 翟瑾言皱眉,“你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去?” 贺芸呵呵一笑,“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去,我以为你不大愿意在宗亲间走动。” 据贺芸了解,翟瑾言甚少在宗亲间走动,除了必要宴会,轻易不会到宗亲府上。 “以前没你。”翟瑾言誊出一只手握住贺芸的手,“以后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贺芸羞红了脸,伸出手指在翟瑾言的手心里挠了挠,翟瑾言被他挠的心都发痒了,只将怀抱再缩小一些,将人彻底圈在自己怀里。 贺芸感受到翟瑾言的变化,索性往后靠了靠,全心地躺在他怀里,二人就这般,甜滋滋地一路骑马散步回了府。 - 但是当夜,翟瑾言依旧回了自己的书房,简单地处理了一些公务,看着时间差不多,着人去将碧珠叫了过来。 “今日在文博侯府,都是哪些人惹了王妃?”翟瑾言直接问。 碧珠愣了一下,诧异地看向翟瑾言,暗想难道是王妃自己跟王爷告了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王妃自己告状那王爷还需要问自己是哪些人。 翟瑾言看出她的诧异,低声道:“今日她第一次出现在宗亲面前,不可能没人争对她,她这人有时候有仇必报,有时候又格外大度,但本王不会,所以,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碧珠看了一眼翟瑾言,便将假山后的对话和水榭里摔茶碗的事都说了一遍,临了看一眼翟瑾言道:“王妃叫奴婢暗中记下这几人的身份,说是日后再找机会教训。” “等日后再教训这些人未必长心!”翟瑾言说着扭头朝外叫了周奇进来,“给这几人每人送一颗夜光珠,便说今日月色好,正是夜光珠吸收天地灵气的好时候,让她们捧着夜光珠诚心在月亮下跪满三个时辰。” 周奇当下点头,随即抬头看向翟瑾言,“纯阳公主府上也要送吗?” 毕竟是纯阳公主,先帝的妹妹,战王的姑姑,身份与其他宗室不一般。 “难道万可儿当时没说话?”翟瑾言反问周奇。 万可儿便是众人口中的“可儿姐”。 周奇当下明白,连忙躬身答应着便退出去安排。 翟瑾言看了一眼碧珠,“你也回去吧,今夜晚了,莫要惊醒她,若是她明日问起,你便如实说,莫要在她跟前扯谎。” “奴婢知道。”碧珠答应着赶紧退了出去,走在外面,抬头一看,今日六月二十三,头顶的半轮弯月,根本就没什么月光。 第二百四十章 集福 【今日受罚,到底是打着集福的名义,姑娘们吃些苦头,倒不用被外人笑话,但若是今日反抗,日后战王还会再找其他由头责罚,深闺小姐,最是在意名声,若是因为什么品行不端被战王单挑出来责罚,以后名誉可就毁了。】 —————————— 战王府的人一拨一拨地离开府,各自往几位宗亲府上去。 众宗亲得了消息还纳闷,战王为何会在大晚上让人送东西过来,听了战王的命令,顿时恐慌至极。 今夜哪来的月色正好,再说了,这夜光珠即便是要吸收天地灵气也用不着让各府的姑娘半夜起来跪着吸收吧,明眼人都知道,王爷这是有意责罚,不过是说的好听些罢了。 战王府的责罚,众宗亲府上何人敢不从,当下叫人将点名被责罚的姑娘叫起来,穿戴整齐,恭恭敬敬地捧着战王府送来的夜光珠跪在院子中央。 战王府来传令的公公也不离开,直直地站在一旁,意图十分明了,是打算实打实地叫这些人跪上三个时辰。宗亲长辈看着,也不敢离开,就在一旁陪站着。 六月底的夜晚,地面散发着白日积攒的热气,灌木丛里的蚊虫也开始活跃起来,即便是叫人熏了几遍艾,还是会有蚊虫叮咬。 宗亲府里的姑娘平日都是娇养惯了,咬了几个包,便叫苦连连,有几个甚至哭出了声,一旁站着的小太监冷不防地白一眼,尖着嗓子道:“姑娘可安生些吧,王爷嘱咐了要诚心,您再这般乱动,只怕不止跪上三个时辰呢!” 姑娘一听,顿时后怕,咬了咬嘴唇,忍着疼痛和瘙痒,乖乖住了嘴。 周奇亲自带人去的公主府,因为东西要送进内院,免不了要惊醒纯阳公主。 纯阳公主听周奇说了来意,当下皱了眉,脸色也不好看。 “好端端的,他这又闹什么!”纯阳公主毕竟是翟瑾言的姑姑,即便战王恶名在外,她自恃身份,并不惧他,反倒是觉得他大半夜的叫人来传这样的命令有些无理取闹。 “公主息怒,这夜光珠是王爷要给太后祝寿用的,免不了得诚心祈祷,还请小郡主照办。”周奇躬着腰省道,翟瑾言怕他在公主府碰壁,特许他拿太后寿辰做幌子,“王爷也说了,今日这是好事,小郡主做了是积德,若是不做,王爷日后再罚,那由头就未必好听了。” 旁人都能听出战王这是故意苛责几位宗亲姑娘,纯阳公主自然也能听出来,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女儿是如何得罪的战王,但她也将周奇的话听明白了。 今日受罚,到底是打着集福的名义,姑娘们吃些苦头,倒不用被外人笑话,但若是今日反抗,日后战王还会再找其他由头责罚,深闺小姐,最是在意名声,若是因为什么品行不端被战王单挑出来责罚,以后名誉可就毁了。 纯阳公主愤愤地握了握拳头,却又不能把周奇如何,她心里明白,翟瑾言说到做到,今日若不让他出口气,日后一定会加倍责罚,相反,他也格外讲道理,今日若是罚了,这事便翻篇,他日后也不会再揪着此事不放。 纯阳公主叹了一口气,皱眉使唤身旁的宫女,“带他去郡主院里。” 周奇同纯阳公主身边的宫女一块到了万可儿院里,万可儿还没睡下,听到通传,便走了出来,神态淡然地听周奇说了战王的命令。 万可儿瞥了一眼周奇手里的夜光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轻笑一声,“背后不言人,是我失礼,我甘心受罚!” 王府的人二更到各府上,三个时辰,便要站到五更天。五更的梆子才刚响,那些宗亲夫人们便连忙招呼人扶自家女儿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战王府的夜光珠收了,送给一旁站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扫了一眼夜光珠,却并不接,神情冷淡地说:“王爷说,姑娘言行有失,品行不正,经她手的夜光珠未必有灵气,不要也罢,便赏赐给姑娘,以作警醒,还望日后谨言慎行!” 小太监说完便领着人离去,独留宗亲府里的一阵尴尬。 跪了半天,求了一夜,夜光珠也不拿走。 看着手里的夜光珠,宗亲夫人是又气又恨,恨不得砸了这东西,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战王说赐给府中姑娘了,若是真砸了,还得背一个对战王不敬的罪名,那可比“言行有失”严重多了。 夫人愤愤地将夜光珠叫人收好,顾不上一夜的疲劳,冲回女儿闺房询问缘由。 各宗亲姑娘基本难与战王见面,更不会有冲突,思来想去,只有今日在文博侯府,再去打听,得知并不是今日到过文博侯府的姑娘都挨罚了,只有那么几个,细细一想,不正是在假山后非议王妃的几人。 宗亲夫人一听,气得抡拳又往姑娘身上砸了几下,大骂:“没规矩的东西,王妃也是你等能够非议的!你可感恩着吧,没要你性命,已经算是王爷开恩了!” 姑娘们跪了一夜,本就心神疲惫,满心的委屈,又挨了打,止不住就哭了出来,连喊冤屈,“我们皆以为那假山后没人,谁曾想到会这样。” 宗亲夫人气过之后,才又想到不能就此作罢,否则岂不是叫战王看不到态度,连忙叫人安排一份厚礼送到战王府上,又下令罚姑娘一个月禁足,如此,也叫战王看个态度,希望他能就此放过。 翟瑾言自然不会收各宗亲府的礼,倒是叫周奇不经意地给这些人透漏是王府的丫鬟无意中听到了,与王妃并无关系。 这些人回去一说,宗亲们得知与贺芸无关,便也不敢在心里埋怨贺芸。 贺芸是早起后听碧珠说了才知道有这事。 “王妃赎罪,奴婢并非有意要在王爷面前多嘴,只是那些人言行不当,不予惩戒,日后定会更甚。”碧珠说完便跪下向贺芸求罚。 贺芸看了一眼碧珠,知晓她是担心自己又气她跟翟瑾言汇报自己的事。 “起来吧,他有意要问,你也不敢隐瞒。”贺芸轻声道,“原本是想自己解决的,既然他已经罚了,便算了,此事翻篇,不用再提了,你还是赶紧去替我准备好往国公府去的东西吧。” 碧珠见贺芸不怪罪自己多嘴,心下愉悦地起了身,赶紧答应着去为贺芸张罗。 第二百四十一章 乖巧 【翟瑾言纳闷地扫了一眼贺芸,又看看国公夫人,心里纳闷:不是说觉得夫人亲近吗?怎么见了夫人跟见了学堂里的先生似的,这般乖巧!】 —————————— 战王夜半让宗亲姑娘们跪地祈福的事并未宣传开,只有少数宗亲府人知道,而这部分里,又只有更少的一部分知道战王为什么这么做。 文博侯府也是第二日才得了消息,并且知道了事情原委。 文博侯夫人顿时忧心忡忡,拍着椅子连连懊悔,“咱们府上难得请动战王府上的人,这第一回来就让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这心里实在难安!” “娘,王妃人好,兴许不会怪罪呢。”傅青儿在一旁劝慰,“女儿也不明白,那几位姐姐平日里好奇归好奇,何故在背后如此中伤王妃呢?” 傅青儿对贺芸的印象极好,这个时候难免也未贺芸打抱不平,“王爷连夜罚了那些人,倒也没派人到咱们府上,可见王爷、王妃并非不讲道理,没打算让咱们府上连坐。” “这可是万幸啊!”文博侯夫人抬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昨日水榭门口那一出,我心里便不痛快,那些人也太不谨慎了,即便是心里有话,也该注意些,偏偏叫王妃听了墙角,也不知道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当时瞧着王妃的神情便不太痛快,想来心里肯定不爽,难得的是她竟没有当场苛责,也未使脸色,我这心里便已经是十分感激。” “再加上这么一出,我这心里就更愧疚了,王妃受了如此多的委屈,见了咱们,还能和颜悦色,往常那些人都说王妃出身低,上不得台面,在我看来,倒是极其大度仁慈,又识大体。”文博侯夫人说着看了一眼傅青儿,“旁人咱们管不着,只这次,咱们府上算是承了王妃的情,日后见了王妃定要更加恭敬。” “是,女儿知道!”傅青儿答得爽快。 “再者,那几位受罚的姑娘你以后也少与她们来往。”文博侯夫人又说,“一来这些姑娘们品行不当,你跟着未免学坏,再者,这些人开罪了战王,你未来夫君与战王交好,你也该表明态度才是!” 傅青儿有些迟疑,小声问:“就连可儿姐也要避着吗?” 旁人倒是其次,不过是因为宗亲间只有这么几人,每次宴会都聚在一起,习以为常了吧,但傅青儿真心拿万可儿当知心姐姐,有些不忍与她生分。 文博侯夫人也愣了一下,随后轻声道:“她倒是不用。” 毕竟还带着纯阳公主的关系,文博侯府一样开罪不得。 “说来也是,没想到战王会连同她一起罚。”文博侯夫人拧眉道,但是转眼便又释然了,“算了,也轮不上咱们议论。” 文博侯夫人原本是想说战王一向如此,做事从不顾及旁人的脸面,哪怕是纯阳公主,他也未必会顾虑,但才经此事,这样的话她心里想想便罢,不太敢说出来。 - 去国公府的路上,贺芸主动跟翟瑾言提起了昨晚的事。 “旁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连纯阳公主府上的郡主也罚了?”贺芸问,“按关系,她是你表妹,且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她在场,还任由别人非议自己的嫂嫂,我不罚她罚谁!”翟瑾言说着伸手将贺芸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以后没必要委屈自己,皇室宗亲与平常人家的宗亲没什么区别,我可是还记得你以前是如何教训贺家那三人的。” 贺芸顺着翟瑾言的话想到自己找贺氏三兄弟踢蹴鞠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来。 翟瑾言捏了捏贺芸的手,说:“你以前如何,如今依旧如何,没必要因为嫁给我而改变,对自己不敬的人就该罚,无需顾虑身份。” “嗯。”贺芸低头用手指触碰着翟瑾言的手指,浅浅应了一声,心思却有些散,她不敢告诉翟瑾言,自己的收敛不是因为嫁给他。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贺芸有些苦恼,手指在翟瑾言的掌心慢慢划了几下。 等到瞒不住的那天,他会怪我欺骗他了吗? 贺芸猛地想起帕夏的话: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跟他玩聪明可以,千万别骗他! 贺芸的手突兀地顿住了。 “怎么了?”翟瑾言合紧手掌,将贺芸的手包在自己手心里,侧头看向有些走神的贺芸。 贺芸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翟瑾言,微微欠起身子,在他嘴角浅啄一下。 “这奖励够吗?”贺芸眨着眼睛道。 翟瑾言微愣,立马将贺芸圈住,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显然是不够的!” 因着贺芸的点火,两人在马车里“呼吸与共”了一阵。 - 国公爷还未散值,翟瑾言和贺芸直接被请到内院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安君逸也在,见了两人连忙上前打招呼。 “贺芸,好久不见!”安君逸见了贺芸尤其高兴,以前他喜欢贺芸的皮囊,后来知道真相后又喜欢上贺芸的性格,再加上翟瑾言总是寡言少语,翟瑾言如今更喜欢找贺芸玩,只不过贺芸连着病了一段时间,他倒是有一个月未见到贺芸了。 “我去府上寻了你几次,王爷都推说你病中不宜探望,今日听说你要来我府上,我格外高兴,特意在府里候着你。”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翟瑾言,“我就说你怎么许久没露面,原来都是被王爷拦住了啊,下次你别听他的,我不过是小风寒,早就好了,下次你再找我玩,直接找白河!上次你答应带我去吃好吃的,一直都没兑现!” 贺芸与安君逸有着另一番交情,也不用担心翟瑾言吃醋,所以跟他说话格外放得开。 两人正说得起劲,国公夫人从里面出来,故意咳了一声。 安君逸一向敬重爹娘,顿时吓得不敢吭声。贺芸想到自己是来跟国公夫人学礼仪的,刚才的言行显然不太符合王妃身份,顿时也收敛了不再吭声。 翟瑾言纳闷地扫了一眼贺芸,又看看国公夫人,心里纳闷:不是说觉得夫人亲近吗?怎么见了夫人跟见了学堂里的先生似的,这般乖巧!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行礼 【安君逸:我还没平礼呢!】 【翟瑾言:多少年没见你给本王行礼了,多拜一会儿吧。】 —————————— 翟瑾言只是暗自纳闷,安君逸却嘴快地说了出来:“那是我娘,我怕也就算了,你跟着怕什么!” 贺芸瞪了他一眼。 “娘,您瞧您太严肃了,都吓到贺芸了!”安君逸立马又嬉皮笑脸地看向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依旧一脸正色,“再多嘴罚你扫落叶去!” “好呀,让贺芸跟我一起去!”安君逸竟高兴起来,“我两可以比赛!” 国公夫人没说话,只是瞪了一眼安君逸,方才还兴奋不已的安君逸顿时乖巧如鸡。 贺芸看着安君逸的样子,使劲憋笑。 国公夫人看起来多么温和的一位长辈啊,愣是被安君逸气得连连发飙,也怪不得小公爷能够养出这么天真无邪的性子,实在是家里的氛围太好了。 “闹够了便起来给王爷和王妃请安!”国公夫人又说。 安君逸怯怯地看一眼自己娘,便老老实实地起身,走到贺芸和翟瑾言面前,“见过王爷和王妃。” 国公夫人也紧跟着行礼。 “夫人不用多礼。”翟瑾言立马说。 国公夫人便笑着收了礼,转眼看向安君逸,但翟瑾言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收礼,安君逸还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 “还有我呢!”安君逸探起头小声道。 翟瑾言道:“多少年没见你给本王行礼了,多拜一会儿吧。” “为什么……” “王爷叫你拜你便拜,多嘴什么!”安君逸一句抱怨还没说完,国公夫人便一声轻喝,顿时让安君逸又老老实实地低了头去。 贺芸实在忍不住,忙笑着说:“行了,起来吧,王爷逗你玩的。” 安君逸如释重负,直起腰身,“王爷居然也会开玩笑了,果真是成了亲不一样了!” 翟瑾言面色平淡地说:“并不是开玩笑,本还想叫你多拜一会儿的,不过既然王妃叫你起来,那便算了。” “王爷和王妃入座吧。”国公夫人及时开口,打断了几人。 众人便依言坐下,闲聊了一些,都是些正常家常,多半是国公夫人问,翟瑾言答,贺芸都甚少说话,专门躲在翟瑾言背后跟安君逸眼神交流去了。 安君逸:好委屈啊,好委屈…… 贺芸:活该,叫你瞎嘚瑟,在你娘面前还不知道收敛! 安君逸:你怎么那么怕我娘啊? 贺芸:不告诉你! 安君逸:不说算了。一会儿跟我去玩不,我准备了许多好玩意儿招待你。 贺芸:好呀,好呀! 安君逸:那就这么说定了! 国公夫人看着两人眉来眼去许久,若不是因为战王在一旁也没生气,她早就起身教训安君逸了。 “君逸,你不是准备了许多东西要给王爷看么?正好带王爷四处走走,我与王妃说说话!”国公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给安君逸派遣差事,正好让他将战王带走,自己可以安心教贺芸礼仪。 “我的东西都是给贺……王妃准备的!”安君逸立马说,“王爷哪里瞧得上我那些小玩意,都是我备着跟王妃比赛的!” 国公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不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傻得不行,哪有三番五次当着别人丈夫的面邀请人家妻子去玩的!当然,背面也不行啊! 得亏是战王知根知底,知晓他没那个胆量,换了旁人,只怕早就给他一顿教训了。 “走吧,我跟你去看看。”翟瑾言却意外起了身,朝安君逸说道。 安君逸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又怯怯地看一眼国公夫人,见她目光严肃,顿时投降,点点头同翟瑾言一起出去。 待出了国公夫人的院子,安君逸才敢小声哔哔:“你什么时候对小玩意感兴趣了啊,干嘛同意我娘啊,我那些都是给贺芸准备的,知道她昨天受了委屈,特意找人收罗来,就想逗她乐一乐的,你跟着来也就算了,倒也把她一块带着啊!” “你没看出来夫人是特意支开我们么?”翟瑾言平静地提醒。 “支开我们?”安君逸一愣,停下脚步,“为什么啊?” 翟瑾言也住了脚步,“我也不太明白,你娘以前见过贺芸?” 贺芸要来拜访国公夫人已经叫翟瑾言意外了,再加之她在国公夫人面前的收敛更是叫人意外。 “不可能啊,从未听我娘提起过。”安君逸立马说,“再说了,贺芸以前都是男子装扮,我娘基本不出内院,怎么会认识她呢!” 翟瑾言点头,这点自己也想到了,只是实在想不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君逸见翟瑾言走神,心生一计,用胳膊碰了碰翟瑾言的手肘,“你若十分在意,倒不如咱们再溜回去看看?” “回去?”翟瑾言问。 “走吧,走吧。”安君逸直接伸手推翟瑾言,“这时候了,也就别管什么规矩了,跟我走吧!” - 贺芸歆羡地看着安君逸带着翟瑾言离去,心里念着安君逸说的一堆好玩的,直到国公夫人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回头,站起身。 “君逸自小被我们惯坏了,没规没矩的,王妃莫介意。”国公夫人也起了身。 贺芸忙笑着说:“夫人说笑,论不知规矩,谁能比我差。” “王妃自谦了,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学会所有的规矩。” “嗯嗯。”贺芸乖巧点头,“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国公夫人点头,“今日我们先学走路,臣妇让人在后院园子里准备了茶点,咱们在林荫下练习,只是走路,不会太累,顺道给您讲讲说话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贺芸点头答应,便跟着国公夫人到后院。 院子不大,有一处小池塘,在池塘边上一座假山,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樟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密密麻麻地叶子盖出一大片阴凉的地方。 “人先立再行,走路之前,须得站好!”国公夫人一到地方便开始给贺芸讲解,“我先给王妃示范一下。” 国公夫人说完便将手稍稍往腰间拢了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她向来都是如此规矩,往那一站,便是仪态万千,但贺芸不行。 贺芸总觉得自己身上肯定少几块骨头,否则怎么会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呢? 第二百四十三章 爬墙头 【安君逸:怎么样,这墙头爬的值吧,不然你上哪去听这样的话? 【翟瑾言还没完全回过神,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贺芸身上,想她方才说爱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扬了嘴角。】 —————————— 贺芸依着国公夫人的姿势摆好,尽量让自己做到挺胸收腹。 “还好。”国公夫人走到她面前,伸手帮她调了调不太平衡的肩高,又调了调下妥的胳膊,“王妃天资聪慧,不难成学。” 贺芸知晓她是在鼓励自己,不敢得意,乖巧地保持着国公夫人调整后的姿势。 “王妃稍稍站一会儿,记着这个姿势的感觉我们再开始学走路。”国公夫人说。 “好。”贺芸答得小心谨慎,生怕自己气粗,便变了形。 贺芸站着,国公夫人自然不敢坐着,便在一旁陪着,又担心贺芸太过在意身形反倒紧张走样,便开口与贺芸闲聊。 “王妃为何不愿让王爷知道您在学习礼仪?”国公夫人问,“若是王爷知道您这番用心,定会感动的。” 贺芸一边保持着身形一边回答道:“我自知自己资质愚笨,想要学好礼仪定会吃些苦,但我既下定决心学,就不怕吃苦,但王爷不会,他若知晓我学得如此艰辛,定会劝我不要为难自己,我定力差,经不得他说,他说两次,我就会放弃,到时候又是半途而废,倒不如等我学成了再告诉他。” 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都能如此体谅彼此。” 贺芸顿了顿,微微红脸,“嗯,他很宠我,我,也很爱他!” 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当真没想到贺芸会如此直白,什么情情爱爱地,说得她都羞涩了。 贺芸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歉,“夫人,我方才说的话是不是也失礼?” 国公夫人很快恢复正色,浅浅点头,“此类话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少说的好,再者,您贵为王妃,日后应自称本宫。” “哦,好。”贺芸乖巧答应。 在池塘另一边的院墙上,安君逸笑着推了推身旁的翟瑾言,打趣道:“怎么样,这墙头爬的值吧,不然你上哪去听这样的话?” 翟瑾言还没完全回过神,一双眼睛直直地盯在贺芸身上,想她方才说爱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扬了嘴角。 安君逸说回来看看,便是拉着翟瑾言来这里爬墙头。 原来他早上等在自己娘亲屋里的时候便听到丫鬟们去后院摆茶点,猜到娘亲定是在后院招待贺芸,所以拉着翟瑾言来一探究竟,结果两人不仅发现了贺芸和国公夫人的秘密,竟还听到了一番意想不到的话。 翟瑾言心里酥麻酥麻的,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恨不得现在就从墙头上跳下去,抱住贺芸,但一想到贺芸的顾虑,又将内心的冲动压制住了。 “原来贺芸是来跟我娘学礼仪的啊?”安君逸在一旁小声道,“唉,真是可惜了,我倒是喜欢她原本的样子,多么随性啊。” “你说她不会跟着我娘学的最后连说话都跟我娘一样了吧?”安君逸扭头看向翟瑾言,“我可怕我娘了,本来你就不大爱跟我说话,以后若是连她不跟我说话了,那多无趣。” “不会。”翟瑾言浅声道,他相信,贺芸就是贺芸,即便是学会了宫中礼仪,依旧也是那个随性的贺芸。 安君逸依旧懊恼,“那我那些小玩意儿不是白准备了,我娘肯定不会让她再跟我一块玩了。” “给我!”翟瑾言说。 “你说什么?”安君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不敢相信他竟然在跟自己要小玩意儿。 “全部给我。”翟瑾言重复一遍,“我带回府里陪她玩。” “你……你再说一遍。”安君逸更加诧异,“你陪她玩?你会玩吗?” 在安君逸的印象里,翟瑾言从不捣鼓那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故此他觉得安君逸肯定不会。 翟瑾言侧头看了一眼安君逸,安君逸顿时告饶,“行,行,都给你,一会儿叫人给你装马车上去!” 翟瑾言没再说话,扭头继续看贺芸,贺芸已经跟着国公夫人开始学走路了,一步一停,样子既认真又可爱。 安君逸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们就在这趴一下午吗?” “不了。”翟瑾言又看了最后两眼,慢慢从屋顶摸下,跳到地面。 虽说心里想看,但是爬屋顶窥探内院真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情。 安君逸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下来,跟上他道:“贺芸可真喜欢你。” 翟瑾言扬起嘴角,笑得含蓄又得意,“你也不错,听贺芸说,夫人为你选了文博侯府的小郡主为妻?” “嗯。”安君逸点头,并没有多开心,“我没见过,但是我娘挑中,倒也不至于太差,只不过宗族小姐,大多规规矩矩的,没什么乐趣。” “贺芸昨日见了,夸了几句,兴许还不错。”翟瑾言又说。 “是吗?”安君逸顿时亮了眼,“能入得了贺芸的眼,看来也不是呆板之人。” 翟瑾言浅浅点头,“等你大婚,我送你一份大礼。” “还早着呢!”安君逸跟在翟瑾言身后道。 - 两人在国公府消耗了半天的时光,用过午膳,便打道回府。 上马车前贺芸瞥了一眼,瞧见马车后堆了不少东西,便好奇地问了句:“这些都是什么?” “国公府的回礼。”翟瑾言说着扶她上车。 贺芸上车坐好,轻声道:“国公府也太客气了,咱们只备了两盒礼,他们竟然回了半车。” “说明国公夫人喜欢你。”翟瑾言理直气壮地撒着慌。 贺芸浅笑,毫不自谦地点点头,“那倒是,夫人待我十分好。” 翟瑾言瞥了她一眼,将自己旁边的位子让出来一些,贺芸会意,起身过去挨着他坐下。 “夫人待你如何好?”翟瑾言伸手拥着她问。 “就是很好啊,说话,吃食,都挺照顾我的。”贺芸说。 “是吗?”翟瑾言的手臂稍稍紧了紧,“我与君逸离开后,你跟着夫人干什么了?” 贺芸怔了一下,立马警惕地抬头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轻声道:“你若不与我说实话,我便去问国公夫人,她知晓我的脾气,若是我拿身份压她,她断然不会瞒我。”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幸福 【翟瑾言:能够这般拥着你,看着你,守着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趴在墙头的时候,我心里顾不上规矩、身份,满脑子都是你的那句话,恨不得跳下墙头去找你。】 【贺芸:国公夫人估计会被你吓死。】 —————————— 贺芸眯了眯眼,警惕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翟瑾言浅浅挑眉,贺芸更加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你怎么会知道的?”贺芸满心狐疑,暗想自己并没有在他跟前暴露任何信息啊。 翟瑾言浅扬嘴角,“你如实告诉我你和国公夫人的事,我便也告诉你我是如何知道的。” 贺芸想了想,翟瑾言明显都已经知道了,再瞒也没多大的意思,便索性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在文博侯府,几次被人诋毁我不知礼数,国公夫人出于好心,暗地里提醒了我几句,我想了想,既然都嫁给你了,也着实不应该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所以便跟夫人约好,到她府上学习礼仪。” “为何要到她府上?”翟瑾言又问。 “咱们府上有谁管得了我?”贺芸瞪大眼睛道,“唯独你的话我还能听几分,偏偏你看我稍微累点便劝我放弃,那些嬷嬷更不敢对我如何,国公夫人是小公爷的娘,即便是看在他的份上,我也当个长辈,再加之她确实亲切,我愿意敬重她,由她教我我不敢造次,多少能学点东西。” 翟瑾言点了点头,扶住贺芸的肩膀温声道:“以后我不再劝你放弃了,你愿意跟着国公夫人学习礼仪也挺好,只不过也不可太累,再者,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用瞒着我。” “嗯。”贺芸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挣扎着从翟瑾言怀里坐起,望着他道:“我都说完了,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急。”翟瑾言说着稍稍低头,用头抵着贺芸的额头道,“你跟国公夫人都在院子里说了什么?”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翟瑾言还是希望贺芸可以当着自己的面将那句话再说一遍。 贺芸的脸色变得越发惊讶,她没想到翟瑾言连地点都知道。 “你在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安插眼线了?”贺芸诧异地看着翟瑾言,伸手将他推开一些。 翟瑾言倾身往前,附在贺芸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贺芸简直哭笑不得,用手撑着翟瑾言的肩膀道:“你以后少跟安君逸来往,堂堂一个战王,竟然还跟着学着去爬墙头,而且还是人家女眷的墙头,这要是被人瞧见了,你还要不要颜面了。” 翟瑾言现在想想也觉得着实不该,毕竟是国公府内院,夫人还称得上是自己的长辈,但是做都做了,没得反悔。 “其他不管,我想再听你说一句那句话。”翟瑾言的声音又低又黏,非常暧昧。 贺芸立马反应过来,知晓翟瑾言说的是哪句话,顿时红了脸。 那时候是有感而发,顺嘴就说出来,如今被人盯着,要求她再说一遍,即便她大大咧咧惯了,好歹也有一颗少女心吧,这话也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 “你都爬墙头了,不是已经听到了么?”贺芸低头躲了躲。 翟瑾言将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不一样,我就想听你当面说。” “好话不说第二遍!” 贺芸伸手抵着翟瑾言的怀抱将人推了推,“哪有你这样的,强迫小姑娘说情话!” 被贺芸指责“强迫”,翟瑾言顿时没再用力。 “我也喜欢你。”轻柔而低沉的声音贴在贺芸的耳边道。 贺芸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翟瑾言。 “能够这般拥着你,看着你,守着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翟瑾言深情地望着贺芸,“趴在墙头的时候,我心里顾不上规矩、身份,满脑子都是你的那句话,恨不得跳下墙头去找你。” “国公夫人估计会被你吓死。”贺芸红着脸嘀咕道。 翟瑾言浅浅一笑,凑上去,咬住贺芸言不由衷的嘴。 两人又是一阵深吻,贺芸合上眼睛,原本抵在翟瑾言胸前的手变成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趁着换气的空档,呢喃着吐出几个字,断断续续的,但翟瑾言也听清楚了,满心欢喜。 - 翟瑾言扶着贺芸刚下马车,一旁来了几个太监,翟瑾言扫了一眼,见是宫里来的,停住脚步。 太监们上前给翟瑾言请了安,浅浅扫了一眼贺芸,又低声道:“见过王妃。” 贺芸才得国公夫人教导,老实地站在翟瑾言身后没有作声。 “免礼,”翟瑾言平静道,“什么事?” 太监立马说:“皇上请王爷入宫议事。” “知道了,我更了衣便来。”翟瑾言淡淡应了句,转身扶住贺芸,温声道:“先进去吧,累了一上午,赶紧回去歇歇。” 贺芸点点头,跟着翟瑾言进府,眼角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依旧躬身行礼的太监,却没想到,那太监也正侧头偷看自己,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赶紧将目光逃了回去。 贺芸微微蹙眉,收回目光,神情自然地跟着翟瑾言进府。 “我自己进去吧,皇上等着你呢,你赶紧换身衣服进宫去吧。”贺芸催促翟瑾言。 “没事。”翟瑾言坚持将贺芸送到院子里,又嘱咐红玉伺候贺芸休息,这才转身离去。 翟瑾言一走,贺芸便起了身,跟着站到门口目送他走开,才转身进屋。 红玉端了洗漱的温水进来,便瞧见贺芸满面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凑到她跟前打趣道:“王妃看王爷的神情都变了!” “什么神情!你别胡说!”贺芸羞恼地瞪了一眼红玉,伸手接过她拧干的毛巾擦手。 “奴婢都瞧见了,您方才看王爷的样子,深情款款的。”红玉被贺芸骄纵惯了,什么玩笑话都敢说,“就好像王爷平日里看您一样。” “王爷平日里看我?怎样?”贺芸倒是好奇起来。 “就是特深情的啊!”红玉道,“奴婢刚来的时候王爷也不是这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看您的眼神就好似全世界就只有您一人了!” “王府下人都在背后夸您呢。”红玉笑嘻嘻地凑到贺芸跟前,“她们都说自从您来了,王爷笑得都多了,脾气也好了许多。” 贺芸眨巴眨巴眼,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好美好啊!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住下 【贺芸:好黑啊,你回去的时候让人多撑几盏宫灯。】 【翟瑾言:我今晚……住下。】 ———————————— 往日晚膳过后,贺芸便和翟瑾言各自一方看书,今日翟瑾言却没看书,反倒是让人送了一堆东西到贺芸屋里。 “这些都是什么?”贺芸好奇地问。 “君逸四处搜罗的一些小玩意,可以打发时间。”翟瑾言说。 贺芸这才想起来,安君逸白日里叫了好几回的,“他搜罗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要回来了,”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陪你打发时间。” “噗。”贺芸笑出了声,想到安君逸被翟瑾言打劫后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便觉得好笑,“你可真霸道!” “一向恶名昭著。”翟瑾言说着随手在一堆小玩意里随便捡了一个,“玩哪个?” 贺芸勾头往箱子里看了一眼,还真是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一堆小玩意儿。 “还有毽子!”贺芸伸手拿起一个鸡毛毽,“小公爷会玩么?” “他大抵会。”翟瑾言说着伸手从贺芸手上接过,“这个天黑玩不了。” “嗯。”贺芸点头,又找了下,翻出一个九连环,“这个吧,旁的都太简单了,玩起来没意思。” 九连环是贺芸早有耳闻的古代游戏,但她只听过没玩过,所以挑了这个。 翟瑾言点点头,伸手牵着她到榻边并肩坐下。 “你玩过吗?”贺芸举着手里的九连环问。 翟瑾言摇头。 他十六岁以前都是住在皇宫里,每日不是跟着太傅念书便是跟着将军习武,这些“玩物丧志”的小玩意儿他一个也没玩过。 “那可就难了,我也没玩过。”贺芸说话间将九连环举到自己眼前,这环上的锁圈足足有十五个,“啧啧,小公爷上哪找的这么复杂的,他那脑瓜子,解得开这么难的连锁么?” “没事,我们慢慢解。”翟瑾言温声道,反正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找机会和贺芸多待一会儿。 “那你让我先观察观察。”贺芸左右歪头看了还一会儿,稍稍看出一些门路来,便动手拨了几下,脱出来半环,后面就又解不了了。 “从这里开始试试。”翟瑾言抬手给贺芸指了指,“将这后面的都划上去,先把这个解开。” “嗯,我试试。”贺芸拧眉将自己先前的几步还原,按着翟瑾言说的,拨弄了几下,当真完全解下来一个。 “可以啊!”贺芸欣喜地说,“你不是没玩过么?” “是没玩过。”翟瑾言浅声说着伸手环住贺芸,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胳膊弯里,“继续。” “你别说,让我自己解开一个,我也不能输给你!”贺芸好胜地说。 翟瑾言点头,老老实实地拥着贺芸,任由她自己捣鼓,好在贺芸也不傻,解第一个的时候积攒了些经验,稍稍费了点神,便又解开了一个。 “下一个归你!”贺芸将连锁递给翟瑾言,乖巧地靠在他怀里看他解环。 连锁越到后面越难解开,两人依偎在一起,足足废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连锁完全解开。 “幸好是跟你一起玩,这要是真跟小公爷一起玩,只怕我两一天都未必解得开这玩意儿!”贺芸摇晃着手里已经完全解开的连锁说道。 “你喜欢,以后我再陪你。”翟瑾言将她手里的连锁接过来放下,“很晚了,该休息了。”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已经黑透了,确实不早了。 “好黑啊,你回去的时候让人多撑几盏宫灯。”贺芸起身提醒。 “不用。”翟瑾言跟在她身后,“我今晚……住下。” 贺芸顿了一下,回头愣愣地看向翟瑾言。 自从被贺芸打趣后,翟瑾言便没在贺芸屋里留宿过,二人心里都明白,越是喜欢对方,越在意感情发展的节奏,两人都不知道应该什么时候更进一步,故此又默默地分居了一段时间。 翟瑾言突然说要留下来,贺芸自然惊讶,心里倒是有几分紧张。 依着两人白日里的表现,不难猜到翟瑾言为什么留下来。 贺芸到不排斥,只是有些不确定感情是否真的就升华到那一步了。 “不行吗?”翟瑾言倒是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每个睡在书房的夜晚他都在后悔,为什么那晚没有顺势住进贺芸屋里,如今再想打破一直以来的常态,总有些担心。 “行啊,我叫红玉打水进来梳洗!”贺芸说着便快速转身出门,招呼红玉打水。 不一会儿,红玉、碧珠端着一应物品进来,伺候二人洗漱更衣后退下。 贺芸先上床,睡在边上,将被子铺的很开。 翟瑾言去了外衣到床边,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你睡里面。” 贺芸没动,轻声道:“我娘说,女人应该睡在外面,这样如果晚上方便起来。” 贺夫人上次劝贺芸跟翟瑾言同房的时候,担心贺芸不守规矩特意嘱咐过,两人同房,女的睡在外侧,这样如果丈夫半夜要喝水方便起来。 虽然贺芸觉得这个规矩极度男女不平等,但还是乖乖照做了,里面外面,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翟瑾言浅笑,弯腰抱起贺芸送到里侧,就着俯身的姿势说:“我睡外侧,我来照顾你,你晚上若是需要喝水什么,尽管叫醒我。” 贺芸抱着胸前的被子,甜滋滋地笑了。 翟瑾言转身灭了灯,掀开被角上床躺下。 贺芸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又能渐渐瞧出一些轮廓来,稍一侧头,就能看到枕边人的身形。 翟瑾言也侧了身,黑暗中虽然看不真切,但二人好似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 贺芸放在胸前的手又紧了紧,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好几分,说不清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被子里面翟瑾言的手动了动,没一会儿便贴在了贺芸的腰上,轻柔地捏了一把。 贺芸顿时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果然,他留宿就是为了那什么。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呀,太被动会不会叫他觉得无趣,但是太主动会不会又让她觉得我轻浮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蛰伏 【翟瑾言有些不敢想,以他的手段,自然是不会放过贺芸的。】 【还得继续蛰伏,翟瑾言这般想着,慢慢合上眼睛,抚在贺芸背后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心里顿时安心了些。】 —————————— 翟瑾言在贺芸的腰间捏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再移动一下位置,继续捏两下。 贺芸顿了一下,照这个手法,似乎不是为了那啥,而是单纯地给自己按摩。 贺芸顿时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红了脸,好在夜色笼罩,即便是面对面,翟瑾言也看不清自己脸上的神色,但贺芸还是不好意思地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翟瑾言当真没感觉到贺芸的异常,只是见她动了下,怕她误会,温声说:“你白日站了那么久,怕你腰酸,我给你揉揉,你不用管我,早些睡吧。” 贺芸方才的紧张已经荡然无存,心里被一股暖暖的感觉填的满满的,浅浅应了一声,稍稍蹭动身子往前,将头微微靠在翟瑾言的肩膀旁边。 “好梦。”贺芸轻声道。 翟瑾言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应:“好梦”。一双手依旧不轻不重地在贺芸的腰间揉按,舒服得贺芸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翟瑾言见她睡着,怕自己继续按下去反倒会吵醒她,慢慢将手上移,轻轻揽住贺芸的后背,映着窗外的廊檐下的灯笼光,微微欠身,在贺芸的额头上留下浅浅一个吻。 今日皇上叫他进宫,说帕夏修书求和,提出边境通商,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早前帕夏便跟翟瑾言提过这个想法,他上次护送贺芸回金,也暗地为此做了不少准备,皇上询问翟瑾言意见,翟瑾言委婉表示可行。 这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不寻常的是临了皇上问起了贺芸。 虽然没有细问,只是浅浅地提了句:“朕身子还未好全,日后有机会宣她进宫走走。” 翟瑾言当时也只是面色平静地应了一声“好”,但从宫里出来后,翟瑾言心里一直不太痛快。 他在试探自己。 翟瑾言握了握拳,牵扯的衣袖提起,露出手腕上取蛊虫的伤疤。 皇上对自己擅自娶了王妃这件事之所以反应平淡,便是因为认定自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他似乎还有意接纳贺芸来取悦自己,倘若让他知道自己体内早已经没有了蛊虫,他会如何? 翟瑾言有些不敢想,以他的手段,自然是不会放过贺芸的。 还得继续蛰伏,翟瑾言这般想着,慢慢合上眼睛,抚在贺芸背后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心里顿时安心了些。 - 七月初一,有赶集的人路过金满楼的时候留意到铺子里面有动静,便好奇地上去看了眼,发现里面竟在打扫。 “金满楼要开张了?”路人好奇地问。 金满楼可谓是金城酒楼的招牌,即便是许多人未必吃得起金满楼,但自从金满楼关门以后,众人总觉得心里缺点啥,就好比有人问路的时候下意识地告诉他“道前面金满楼门口右拐”,说完之后才意识到金满楼早就没了,招牌也撤了。 眼看着金满楼里面有人在打扫,路人心里竟涌出几分高兴来。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金满楼的动静,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从首富店铺关门转移到了金满楼上。 “果然,贺远归是倒不了的!”有人这样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了其他店,又开一间店!” “一间?可不止!”有人反驳,“听说城西的那家也有人瞧见了动静。” “城南的牌子都挂上了,只等着开张揭幕呢,我进去瞧过,就连掌柜都是以前的老掌柜!” “啊?这么说是打算好几家一齐开张?”说话的人十分惊讶,说完连连咋舌,“果真是有钱!” “贺远归的铺子不都被查封了吗?他哪来这么多钱重办金满楼啊?”有人不太认可。 “贺家跟骆家是至交,有骆家在,贺远归还担心没钱!”旁人不屑地道,“贺远归能把买卖做这么大,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只要有了本钱,想要东山再起,易如反掌。” “那是以前,现在骆家还愿意跟贺家来往?”立马有人反驳,“迎亲当口儿媳妇被人抢走了,如此奇耻大辱,骆家能够原谅贺家?换谁都忍不了吧!” 听闲话的人纷纷点头,这事搁谁都不能忍。 “你说这金满楼……”话题又绕回起点。 “谁晓得,看这样子,左不过再有几日就要揭牌开张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说话的人轻笑了两身,站起身,拍拍衣裳,潇洒离去,惹得旁听的人一阵嗤鼻。 金满楼楼上的雅间,贺芸一身男装,倚在窗边,静静地喝着茶,眼睛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街道,见路上行人纷纷好奇地往铺子里探望,扬了嘴角。 身后的木门被推开,白河快跑着进来将手里一碟糕点放到贺芸面前,“爷,厨房新出的栗子糕,您尝尝!” 贺芸放下茶碗,捡了一块,又香又甜,便将糕点盘朝白河推了推,“好吃,你也坐下吃点!” 白河遂乐呵呵地在贺芸对面坐下,“老爷若是知道金满楼要重新开张,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晚点你去给爹娘送个信。”贺芸点头道,“贺天澜那边查得如何?” “嗯嗯。”白河点点头,赶紧又站起身,“说是贺天澜做东家,其实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大皇子另外派了不少人盯着各处的买卖。” “全都盯着?”贺芸问。 “那倒未必,有些没有。”白河回答。 贺芸微微思忖,随即说:“你找人再细查一下,将大皇子盯着的几处买卖查清楚。” 贺芸说着想了想,“别在外头找人,你将这事告诉白泽,让他安排人。” “好。”白河答应,赶紧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白爷给您的信。” 贺芸接过信拆开看了看,信上内容简洁明了,说了云庄近日的收入,又说起游侠榜的事。 游侠榜一出,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云庄的势力果然安分了不少,天下游侠,但凡人品过得去,能够得到云庄认可的皆可以自由出入云庄,游侠一时间倒成了一个正正规规的行业了。 云庄有钱人多,总有些自己不方便办的事情,游侠榜出现的十分及时,可谓是皆大欢喜。 第二百四十七章 见见世面 【翟瑾言:你想进宫?】 【贺芸:我还没去过宫里呢,听说宫里又大又漂亮,我想去见见世面!】 —————————— “明日开始,我教您一些宫中礼仪。” 这日休息之余,国公夫人突然提了这么一嘴。 “嗯?”贺芸侧头,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笑道:“教我这个做什么?我又进不了宫!” “您是王妃,日后自会进宫请安,用得着。”国公夫人说。 贺芸浅笑,笑得有些苦涩,“自我嫁给王爷以来,闲言碎语没少听,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我为何不进宫请安的事,说实话,我也好奇,那些人既不承认我,也不召见我,也不为难我,就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我如今也不敢奢望能够入宫去了。” 国公夫人却笑了,“王妃多虑,据臣妇所知,七月初七,皇后在宫中宴请宗亲女眷,王妃您在受邀之列,想来只是消息还没传出来罢了。” 贺芸微微拧眉,皇后邀请宗亲,必然是按着位份高低送消息,国公府都已经得了消息,自己府上为何没有听说?还是说消息没能传到自己跟前? 国公夫人以为贺芸还在意,又说:“文博侯府一事,在宗亲间传开了,想必宫中也有传闻。” 国公夫人说话点到为止,告诉贺芸此次进宫的缘由,但并不多话,不多揣测主子意思。 贺芸回过神来,朝着国公夫人一笑,“知道了,谢谢夫人提醒,那我今日先回去,明日再来跟您学习。” 国公夫人连忙起身,送贺芸到门外,望着她的背影,浅浅笑了。 这丫头时而古灵精怪,时而又乖巧惹人怜,嘴巴也甜,怪不得战王会如此宠爱,就连自己儿子也愿意跟她交好。 — 当夜,贺芸缩在翟瑾言怀里没有着急睡,而是轻声问:“等我学会了礼仪,你带我去宫里玩好不好?” 翟瑾言微愣,看向贺芸:“你想进宫?” 贺芸点头,“我还没去过宫里呢,听说宫里又大又漂亮,我想去见见世面!” 翟瑾言轻笑,想起贺芸非要跟着自己去西疆的时候,也是这个理由。 “知道了,到时候带你去。”翟瑾言浅声说着,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这丫头又跟自己耍心思呢! 第二天早上,贺芸便从周奇嘴里得知了皇后乞巧节宴请宗亲女眷的消息,并告知她早做准备。 贺芸只是笑笑,并未戳穿翟瑾言,就好像他也没有戳穿自己的“见见世面”。 离着初七还有几日,除了要去国公府学习礼仪,要为进宫做的准备还有许多,服装,首饰,还有宫中各位主子的礼品,按着位份高低,自然得有轻重区别,原本翟瑾言是吩咐周奇去准备,贺芸却坚持要自己准备,所以更忙了些,才刚上手的女红不得不再次搁置下来。 “王妃,这香的味道好生特别啊。”碧珠帮着贺芸整理礼品的时候注意到一盒香粉,因盒子揭开就有一股舒适的香味蔓延出来,所以上了心。 贺芸看了一眼,朝着碧珠伸手,“这个是我自用的,不是礼品。” 碧珠赶紧捧了香盒递给贺芸,“平日里没见王妃用香,奴婢便误以为是礼品里的。” 贺芸接过香盒打开,与那些用来焚烧的香料不同,这一盒是香粉,揭开盒子,满满一盒米白色粉末,香气浓郁。 “这香叫袖里春,用小绣袋装些藏进袖子里,便可整日清香。”贺芸说着又将香盒盖上递还给碧珠,“我确实不大爱用香料,不过头次进宫,还是应该重视些,你届时提前一日取些香粉放进我入宫的衣服里。” “是!”碧珠小心翼翼地接了,转身将香盒收在一旁的抽屉里,才又继续整理礼单。 碧珠如今是嬷嬷,在内务司有牌子,可随主子入宫,故此这次也是由她陪着贺芸进宫,贺芸便直接让她帮忙自己准备礼品。 “王妃准备的这些礼品又多又好,宫里的娘娘们瞧了肯定喜欢。”碧珠整理完礼单,叫来人一一小心收下去,转身将礼单交给贺芸核对。 贺芸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放到了手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道:“外人都只知道我有钱,我若不送点重礼,这些人只当我失礼。” 碧珠笑笑,没敢顺着贺芸的话往下接。 “去吧,没问题,就按这个。”贺芸反应过来,拿起礼单折子给碧珠,“其他事情周奇会安排好的。” “嗯。”碧珠退下,不一会儿,红玉便小跑着进了屋,凑到贺芸跟前,悄悄递给一个手帕给贺芸,小声道:“王妃,您要的东西!” 贺芸看了一眼外面,瞧见没人,才伸手打开手帕,里面包着几根珠针。 “不错。”贺芸拿起一根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满意地笑了,“赶紧收起来,别叫旁人瞧见。” “嗯嗯。”红玉答应着将手帕接过包好,轻声进到里间,收进贺芸的梳妆台抽屉里,然后出来朝贺芸点了点头。 自江南遇刺之后,贺芸身上的小飞镖几乎是不离身的,但这次要进宫,虽说不一定搜身,但自己随身带着飞镖这事一旦被人发现肯定免不了责罚,所以贺芸心生一计,让白河找人做几根珠针。 这珠针插在发髻里跟发簪没什么区别,哪怕最后万不得已用了,自己坚持说是朱钗,旁人也无法。 但这事不能叫翟瑾言知道,所以红玉才会表现得如此鬼鬼祟祟。 - 七月初七如约而至,翟瑾言早朝回来,便立马换了一身衣裳陪贺芸进宫,原本,皇后宴请宗亲女眷,翟瑾言是不在受邀之列的,但终归放心不下贺芸初次进宫,便以与皇上商议通商之事为由,跟着进了宫。 【看到大家最近的评论了,我表示很抱歉,我本来是想利用贺芸和王爷的感情发展来做一个过渡,没想到没有处理好,让节奏过慢了,这几天我会重新修改下,把节奏重新改回来,不过伏笔埋够了,接下来的剧情也丰富了。再次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很感激大家在评论区提的建议。】 第二百四十八章 嘴皮子 【贺芸这才礼仪周正地坐下,神态自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碗,心里却乐着呢。唉,竟然跟我比嘴皮子,也不看看我爹娘是谁,除了他两,我怕过谁啊!】 —————————— “王爷。”迎出门来的嬷嬷朝翟瑾言行了一下礼,又浅浅瞥了一眼贺芸,“太后刚吃过药歇下,此时不便见人。” “嗯。”翟瑾言浅声答应,几乎没什么反应,“本王改日再来。” 翟瑾言说完拉着贺芸离开。 贺芸瞥了一眼翟瑾言的背影,悄悄回头,正好瞧见那嬷嬷也抬头看自己,两道目光相碰,那嬷嬷迅速回身躲开。 贺芸第一次进宫,虽说太后没请,礼节上贺芸应该备礼拜访,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连人都没有见着。 贺芸也只好收回目光,抬头看向翟瑾言,“我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贺芸暗想,按着宫斗剧里的情形,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留下来站在门外候着,等太后睡醒么? “无妨。”翟瑾言回答的平淡。 然而贺芸还是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的不悦和烦躁,猜到翟瑾言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所以便没再继续问。 被自己的亲娘回避,纵使他能掩盖住表面的气愤,也难掩内心里的悲恸吧。 “唉,你低下头,我有话同你说。”贺芸伸手扯了扯翟瑾言的衣袖道。 翟瑾言扫了一眼贺芸,停下脚步,狐疑地往下蹲了蹲。 贺芸反应快速地往翟瑾言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立马躲开一步道:“一会儿宫里肯定有许多漂亮女孩,以防万一,我得给你盖个章,宣誓下主权才能安心!” 翟瑾言还没从贺芸的偷袭里回过神,听她这番胡说,心里的阴郁立马去了大半,朝着她招手道:“过来!” “不要!”贺芸双手附后,傲娇地摇摇头,“前面就是后宫啦,我自己进去就好了,皇上还等着你下棋呢,你赶紧去吧,不用送我了!” 贺芸说完朝不远处的碧珠招招手,“碧珠,我们走吧。” 翟瑾言原本还想再说什么,见碧珠走过来了,便立马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一本正经地嘱咐碧珠:“进了后宫,凡事谨慎。” “是!”碧珠答应着,上前扶了贺芸离开。 翟瑾言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 二人进了后宫,便有宫女引路,碧珠浅浅偷看了儿一眼贺芸的姿态,眼前一亮,忍不住道:“王妃,您……” 贺芸抿嘴笑着,知晓碧珠要说什么,低声道:“我私底下练过了,放心吧,今儿应该不会丢丑。” 碧珠浅浅点头,不再多话,扶着贺芸继续往前走。 皇后设宴的地址在听风阁,这处阁楼处在湖心岛上,需得乘船才能到岛上,岛上植物茂盛,又加之鸟语花香,十分适合女宾们聚在一起。 贺芸到的早,皇后还未到,她被宫女引进听风阁里面,此时里面已经坐了几人,碧珠小声在一旁提醒她。 经碧珠介绍,贺芸心里才明白,能够先被引进来坐着的人身份基本都不一般,坐在左侧第一位的,便是纯阳公主,万可儿立在她身后,贺芸这是第一次见到“可儿姐”的正面,多看了一眼。 从纯阳公主往下,依次是慧贵妃、德妃、静妃,另一面的首位是空着的,往下依次是温贵妃、庄妃、丽妃。 能在室内看茶等候皇后的,都是皇室内亲,后宫嫔妃也得妃位以上,其余人,只能在殿外等皇后召见。 “王妃,您请这边入座。”宫女恭恭敬敬地上前来请。 原本不甚在意的几人顿时都将目光转了过来,或轻或重地打在贺芸身上。 “原来是战王妃。”慧贵妃笑着开了口,“得了你的重礼,还未来得及道谢。” “本宫也是,一并谢了。”温贵妃也开了口。 贺芸人才刚到皇宫,便先派人将给各宫娘娘的礼品都送了去,每件礼物都不薄,这些妃嫔见了贺芸自然也十分客气。 其他几位妃子虽然没开口,大抵也有此意,贺芸浅笑,依着宫女的指引走到自己的位子边,“几位娘娘客气,原本早该进宫问好的,耽搁了。” 贺芸说完看向自己对面,纯阳公主神情严肃,显然因为之前的事还有些不痛快。 “给公主请安,”贺芸以晚辈身份向纯阳公主行了一礼,“本宫也为公主备了份薄礼,已经命人送往府上,望公主喜欢。” “那你可真是有心了!”纯阳公主的语气不善,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在众人面前假意给贺芸好脸色,“前几日王爷不才往本宫府上送了礼么?” 翟瑾言送夜明珠的事在后宫早就传开了,众位嫔妃心里清楚,却不敢多嘴,这毕竟是战王府和公主府的事,与她们无关,何况,纯阳公主和战王,哪个都不是好招惹的。 “王爷孝敬,给公主送礼是应该,本宫的礼自然也含了本宫的心意,皆是晚辈们的心意,公主何必嫌多。”贺芸笑着说。 纯阳公主瞪了贺芸一眼,竟无话反驳。 贺芸已经自称晚辈,她再斤斤计较,实在有失长辈风范。 贺芸这才礼仪周正地坐下,神态自然地端起手边的茶碗,心里却乐着呢。 唉,竟然跟我比嘴皮子,也不看看我爹娘是谁,除了他两,我怕过谁啊! 因着这么一段,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贺芸喝了两口茶,才听得旁边的丽妃开口道:“王妃用的什么香,方才从我跟前走过的时候竟然闻到一股清甜味。” 贺芸挑眉,赶紧将自己手里的茶碗放下,微微提了提衣袖道:“这香叫袖里春,不是什么有名的香料,是我爹行商带回的,我也是因为这气味才用的。” “着实没听过这样的名字。”丽妃笑着道,随即抬头看向慧贵妃,“姐姐,你见多识广,可知道此香?” 慧贵妃摇了摇头,“倒是没有,不知这香是如何调制的?” “这个本宫倒是不知,”贺芸浅笑,“只知道掺了梨花花蕊,故此会有清甜味道。” “您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我以前好似闻过这味道。”丽妃又接了话,“怪不得方才您往我面前过我便记忆尤深呢!” 贺芸立马追问:“你在哪里闻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宫里的规矩 【丽妃: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有些人就是不能提,王妃,不过是个香粉罢了,您犯不着去冒这么大的险。】 【贺芸:谢丽妃娘娘提醒,本宫知道了。】 —————————— 贺芸的急切叫众人愣了一下,贺芸顿时意识到不妥,收回身子,笑着道:“叫各位娘娘见笑,这香我实在喜欢,只可惜不多了,本来找人四处打听,一直无果,丽妃娘娘若是知道,还请告知一二。” 女人皆爱美,对香也是,大多都是恋上一种便不舍得用其他的,大家立马理解了贺芸的心思,对她方才的急切不再好奇。 “王妃莫怪,我也就是话到嘴边就说出来了,倒也真没什么印象。”丽妃笑着说,“不过那香肯定是我在宫里碰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妃嫔用的,你倒不如问问其他姐姐们有没有印象。” 贺芸顿时看向其他几位妃子,“娘娘们若是知道,不妨告诉我一二。” 大家得了贺芸的厚礼,被问到了也不好不答话,便见德妃开口道:“我分不出这些香的区别,倒是没怎么留意过,不过若是说到以梨花花蕊入香,宫中确实有一位……” “好好的提那个疯女人做什么!”德妃身旁的慧贵妃突然出声打断了德妃,眼神锐利地给了她一个暗示,压低声音道:“若是被皇后听到……” 后面的话慧贵妃没说,但是德妃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多嘴,忙说:“臣妾失言!” 贺芸扫了一番众人,见各位妃嫔脸上的神情似乎都不太好,知晓自己再问必然引得众人不适,乖巧地隐了下来。 正巧外面传“皇后驾到”,众人纷纷起身,也顾不得之前的话题。 皇后长着一张贵气又柔和的脸,说话也温声温语的,十分和气。 皇后看一眼座位,便辩出贺芸的身份,自然又与她客套了几句,虽都是客套话,但语气十分和善,贺芸十分欢喜,不免也与她说了几句。 然而今日毕竟是乞巧宴会,皇后也不可能只拉着她一人说话,随即转入正题,着人宣候在外面的宗亲女眷进来请安。 贺芸看着,一波波的,来的人倒是不少,有些在文博侯府上见过,有些没见过,不过一旁的嬷嬷们会唱礼,贺芸便也跟着认了认人。 请安结束,皇后便提议大家出去走走。 “湖心岛一直未开放,本宫着人好好打理修缮了一番,只等着今日叫你们好好看看。”皇后这般说。 大家人多,着实不适合都关在阁楼里,既说出去走走,大家便跟着皇后一齐出去,一行人走走停停,粗略看了几处景致,只不过皇后体弱,走不了远路,便叫大家自行看着,她则与纯阳公主说话去了。 皇后一走,众人立即散开,年轻姑娘们难得入宫一次,为的就是好好看看宫里的美景,三五成群地便走开了,妃嫔们年年都来,对岛上的精致自然没什么兴趣,自找了地方休息喝茶。 宗亲夫人们多半都是带着攀交妃嫔的目的进宫的,也就各自寻各自的对象去了。 独有贺芸与这些人的目的都不一致,落了单。 “王妃,我们去哪?”碧珠问。 “随便走走吧。”贺芸说,“这里倒是凉快。” “嗯。”碧珠赶紧跟上贺芸,“这岛叫清波岛,便是因为清凉得名的。” 贺芸随意地听着碧珠的介绍,目光却在四处搜寻着,说是随便走走,其实也是带着目的的。 兴许是老天帮她,还真叫她找到了! “碧珠,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取些茶点来,我就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你。”贺芸扭头对身旁的碧珠道。 “奴婢走了便只有您一个人了,奴婢这就去叫找宫女帮忙拿些来。”碧珠忙说。 “你亲自去!”贺芸忙说,“吃食的东西还是不要经他人之手比较好!我就在前面亭子里等你,不到处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碧珠想想,觉得贺芸的话有道理,“那您千万等奴婢回来,奴婢很快的。” 碧珠一走,贺芸立马快步朝着前面的假山而去,穿过假山下的山洞,便瞧见丽妃正在低声骂着什么。 “丽妃娘娘。”贺芸出声叫住她。 丽妃抬头看了一眼贺芸,顿时面露笑容,“原来是王妃,您……您怎么一个人?” “跟来的宫女不知去哪了,大抵是第一次进宫,迷路了。”贺芸淡笑着说。 “嗨,都是糊涂东西,不省事!”丽妃低声骂道,随即又换上一张笑脸朝贺芸道:“您既碰上臣妾了,便不用担心,臣妾陪您四处走走。” 丽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贺芸,暗想自己娘家地位不高,若是能攀上贺芸,可就不得了了。战王的身份不说,她自己本身财力深厚,哪怕是日后多得她几件好礼物,自己也是受益。 “那可真是多谢了,其实本宫也正想找丽妃娘娘。”贺芸顺着她的话道。 “您可是有何吩咐?”丽妃十分上道。 贺芸点点头,与丽妃沿着湖边慢慢走着,“还不就是香粉的事,方才在听风阁似乎惹得慧贵妃不太高兴,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王妃莫要介怀。”丽妃立马说,“贵妃娘娘那不是冲您。” “可终究话题是本宫引起的。”贺芸又道,“你知道她们说的那个疯女人是谁吗?” 贺芸的话一出口,丽妃顿时紧张了不少,全身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王妃,在宫里,尤其是在皇后面前千万不要提起那个疯女人。” “为什么?”贺芸不解。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丽妃显得有些着急,“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有些人就是不能提,王妃,不过是个香粉罢了,您犯不着去冒这么大的险。” 贺芸犹豫了一下,然后浅笑,“谢丽妃娘娘提醒,我知道了。” “不过,能不能请丽妃娘娘告知本宫那人的身份?”贺芸又说,“慧贵妃和德妃都认识那人,想必那人也不是什么没有身份的人,你告知本宫她的身份,本宫也好记着,以后避开着,以免无意闯祸。” 贺芸见丽妃还有些迟疑,便说:“娘娘放心,这四周没人,你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是你告知本宫的。” 丽妃迟疑了一下,看看四周,附到贺芸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第二百五十章 选妃 【贺芸:那你还来本宫这讨什么茶喝?前面愿意为你沏茶的宗亲小姐多着呢。】 【二皇子:这些宗亲小姐,平日里哪个没见过,若真有入得了眼的,自不会等到今日。】 —————————— “王妃,臣妾只能说这么多了。”丽妃说完退开几步,“臣妾还有事,您沿着这条小道,直走到尽头,便可到听风阁,可以让那里的宫女帮您找身边的丫鬟。” 丽妃似乎有意避开贺芸,说完话就要着急躲开。 “谢丽妃娘娘。”贺芸忙说,“今日承您照顾,回头本宫让人给您送些蚕丝云锦以作谢礼,望娘娘不要嫌弃。” 丽妃一听,顿时大喜,又连连对贺芸道了几句谢,没有之前那般防着贺芸了。 “再会。”贺芸点头,等丽妃离开后自己沿着原路返回,出了山洞,没看到碧珠,倒是见了另外一个人。 温贵妃正坐在假山外面的石墩上歇息,她的宫女站在一旁打着扇。 “温贵妃。”贺芸上前,浅浅点头。 “王妃有礼。”温贵妃说着抬手示意一旁的宫女打住,“你退下,本宫有话与王妃说。” 贺芸微微有些诧异,自己与温贵妃除了方才挨在一起坐着,并无交集,她为何主动来找自己说话? 莫非,又是来找茬的?但温贵妃人如其名,温润的很,实在不像会故意找茬的人。 宫女一走,温贵妃便起了身,看着贺芸道:“今日听风阁里的事,王妃听听就罢了,千万别太深挖。若是出于好奇,也该就此打住,那人如今是宫中的禁忌,犯不着为了一时的好奇沾了风险,若是为了其他,本宫以为,也没什么必要了,毕竟那人早已经神志不清,又被禁足在冷宫,已然得了报应,任何仇怨都报了。” 贺芸警惕地看向面前的温贵妃,此人虽说温温润润的,但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英气,又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实在不容小觑。 “贵妃娘娘为何要对本宫说这话?”贺芸实在是好奇。 温贵妃笑了笑,“倒是本宫失误,忘了自我介绍,本宫母家正是安国公府,娘亲今日不能进宫,特意提前来信嘱咐本宫必要时刻帮衬着王妃,本宫除了这番话,再无其他了。” “原来是国公爷府上的。”贺芸顿时露出几分欣喜,安国公府都是好人,贺芸都喜欢,免不了爱屋及乌,“娘娘提醒,我记下了。” 温贵妃挑眉,笑着道:“王妃莫要一时忘了礼制。” 贺芸顿时意识到自己方才最快自称“我”,忙抬手挡了挡自己的嘴唇,笑得有些羞涩。 温贵妃又说:“本宫方才过来,瞧见王妃身旁的宫女在寻您,或许是有急事,您早些去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温贵妃说着抬了抬手,不远处的宫女立马会意跑过来,躬身扶住温贵妃的手,搀着她离开了。 贺芸等她离开,慢慢冷下脸上的笑容,拽了拽手里的帕子。 那个人疯了?所以轮不到自己报仇了? “王妃,王妃!”碧珠一边叫着一边跑来,“奴婢在亭子那边没有找到您。” 贺芸回过神,朝碧珠笑笑,“哦,我方才在这里碰到了丽妃娘娘,与她说了几句话,兴许是被假山挡到了,所以你没瞧见我。” “嗯嗯。”碧珠点头,过来扶住贺芸,“您没事就好,奴婢已经在亭子里准备好了茶点,您过去歇会儿吧。” 贺芸点头,同碧珠一起过去。 - “旁人都在游园,倒是王妃最会享受,在这凉亭里品茶,不知本宫是否有幸讨王妃赏赐一碗茶。”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凉亭外,笑呵呵地朝着亭子里的贺芸道。 贺芸方才一直在想温贵妃和丽妃的话,有些走神,听得二皇子的声音才抬头。 贺芸赶紧请二皇子进来,让碧珠为他上了茶,才问:“二皇子为何在此?” 今日是乞巧宴,是女孩子的节日,只听说皇后娘娘请了宗亲女眷进宫,二皇子出现的可不奇怪? 二皇子仿佛是真渴了,饮了两口温茶才回答贺芸:“王妃当真不知母后今日为何设宴?” “不是为了乞巧节?”贺芸不解。 二皇子浅笑,“乞巧节是一遭,但其实是为几位皇子选妃。” 贺芸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所见那些宗亲小姐各个打扮的都格外精致,贺芸只当是进宫来刻意打扮精细些,原来这里面还有这层原因。 “哪位皇子?”贺芸直接问,“你还是大皇子?” 两位皇子都已到适婚年龄,且都未娶,按理必然应该是大皇子在先,但因瞧见二皇子也在这里,贺芸便有些猜不准。 “为表公允,两位皇子一同。”二皇子答的随意。 贺芸浅笑,“那你还来本宫这讨什么茶喝?前面愿意为你沏茶的宗亲小姐多着呢。” 二皇子轻笑一声,微微侧身,扭头看向湖面上的波光,“这些宗亲小姐,平日里哪个没见过,若真有入得了眼的,自不会等到今日。” “况且此事是慧贵妃娘娘提起的,自然主要是为着皇兄,本宫没必要去那惹眼。”二皇子说着转回头看着贺芸,“所以恳请王妃怜悯,收留本宫在此坐会儿。” 贺芸微微皱眉,“拿我做挡箭牌,就不怕回头王爷训你?” 二皇子笑,“王妃仁善,自会在王爷面前替本宫美言几句。” 贺芸微微迟疑,自己与二皇子也算是相熟,如今还有合作,在这湖心岛上相约为伴,到也未必不可。 “想本宫替你说好话也不是不行,你得陪本宫聊天!”贺芸顿时起意。 二皇子爽快点头,“我们也不能干坐着。” 贺芸点点头,便说:“你知道宫里的疯女人是谁吗?” 二皇子的目光顿时一变,警惕地看向贺芸。 贺芸面不改色地说:“方才在听风阁,偶然听德妃提起一嘴,我便有些好奇,这皇宫里怎么会有疯女人呢?即便是真有,那不应该也赶出去了吗?为什么会一直在宫里?” 二皇子神情严肃,“她们难道没告诉你不能在宫中提起此人吗?” 贺芸点头,“说了,可是没说为什么?我天生爱热闹,这话只听了一半,心里难受的很,你肯定知道,倒不如你跟我说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报应 【贺芸:二皇子,如果你跟一个人有仇,这个人自己遭了报应,难道这仇就不要报了吗?】 【二皇子:换作本宫,必然是要自己报仇方能解恨!】 —————————— 二皇子的目光静静地盯在贺芸脸上,半晌,轻笑出声,“王妃方才也问过旁人了吧?” 贺芸怔了一下,没有立马答上话。 “既然她们都不敢说,王妃为何断定本宫就敢呢?”二皇子又道。 贺芸抿嘴,也不与二皇子继续装傻,“她们都说那是后宫的忌讳,但二皇子你不是后宫的人啊!” “王妃可真是能言善辩!”二皇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浅浅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碗,“你这茶可真不便宜。” 贺芸嘿嘿一笑,又说:“二皇子,咱两现在好歹也有点合作关系,你也不希望我因为好奇丢了性命是不是?” 二皇子微微沉默,随即浅浅点头,直了直腰身,“行吧,总不能白喝王妃您这碗茶,其实,这个人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当年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出征南蛮,途中救下一女子,这女子生的貌美绝伦,身上又有奇香,父皇对她一见倾心,便接回金城,没多久,先皇驾崩,父皇即位,便封她为珍妃,没一年,珍妃有孕,父皇大喜,封为珍贵妃。” 珍贵妃,贺芸心里默默记下,与丽妃告诉自己的无异。 “父皇很是喜欢珍贵妃,特许她不用学习宫中礼仪,且她性格直爽,常在皇后面前无礼,故此,珍贵妃与皇后不睦,在宫中已不是秘密。”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皇后不许宫中的人提起她?”贺芸反问。 二皇子看着贺芸反问,“皇后母仪天下,怎么会因为这个与她一个妃子为难。” 贺芸点点头,“那她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打入冷宫?” “谋杀公主!”二皇子轻巧地吐出几个字。 贺芸的心跳顿了一下,轻声问:“是婉玉公主?” 二皇子眉尖一挑,“王妃知道?” 贺芸面色一怔,忙说:“不知道,只不过进宫前特意打听了一下各宫的关系,知道近几年有这么个公主殁了。” 贺芸说着又问:“这位公主不是病逝的吗?” “原本是这样的,但婉玉去世没多久,珍贵妃突然疯了,疯言疯语的,说是自己下毒杀了婉玉,还说了毒药名字,皇后请太医一查,与婉玉去世前的病症完全一样,皇后这才起疑,请旨彻查,但婉玉已经下葬,珍贵妃又疯了,疯子的话如何能信,又无其他罪证能定罪,这案子无从查起,父皇见珍贵妃已经疯了,为了安抚皇后,下旨将珍贵妃关入冷宫,但没有降她位份。” 贺芸听的有些走神,准确地说是神情有些不太好。 如果真的是她?她怎么会下毒呢?她明明是…… “王妃?王妃!”二皇子提高的声音将贺芸拉回现实,“您怎么了?” 贺芸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没事,我从未听过这么离奇的事情,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你继续说。” “宫中的事,千奇百怪,王妃迟早会熟悉的。”二皇子淡然扫了一眼贺芸,“旁的,也没什么说的,珍贵妃已经疯了,又进了冷宫,该有的报应都有了,这案子便没再继续查下去,只不过皇后膝下唯有婉玉一个公主,每每提及此事,皇后必然伤神,故此,宫中无人敢提及珍贵妃,以免惹皇后不快。” “报应……”贺芸轻轻咬着这两个字,方才在温贵妃那里好似也听了这么一番说辞,“二皇子,如果你跟一个人有仇,这个人自己遭了报应,难道这仇就不要报了吗?” 二皇子静静地看向贺芸,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点什么,但贺芸此时的情绪太复杂,二皇子一时也难看懂。 “换作本宫,必然是要自己报仇方能解恨!”二皇子一本正经地说,“但皇后,她母仪天下,自有她的苦衷。” 贺芸轻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是,非我等能揣测的,算了,不说这压抑的事了,聊些开心的,二皇子当真没有瞧得上的宗亲小姐?” “怎么?王妃要为本宫保媒?”二皇子笑问。 “倒也不是不行。”贺芸耸耸肩,“不过本宫对宗亲们都不太了解,还得多看看,不知二皇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二皇子明白贺芸是打算出去走走,说话间起了身,“本宫相信王妃,能入得了王妃眼的,自然是好的!” 贺芸也起身,“那本宫便勉为其难替你去瞧瞧吧,今日这么多妙龄女子,总有几个不错的。” 二人相视一笑,便从凉亭里出来,分道扬镳。 待走远了些,碧珠才笑着凑到贺芸身边小声道:“王妃当真要为二皇子保媒么?” 贺芸浅笑,“用不着本宫为他保媒。” 二皇子的母妃在皇上登基那年就病故了,索性当时他已有十三,无需由其他娘娘代养,但这并不代表后宫中的嫔妃没有人愿意为他操心,只是有些人有心但不够资格而已。 然而皇后膝下无子,唯有一位婉玉公主,前年还殁了,膝下无欢的空虚肯定会催促皇后打其他皇嗣的主意,年轻有为,已然成才,又能争皇位的二皇子显然更能入皇后的眼。 否则,一个小小的乞巧宴为何要同时为两位皇子选妃?二皇子年岁尚小,又没母妃操持,能为他说话且说话管用的,唯有皇后一人。 再看二皇子方才说话间明显对皇后有维护之意,故此,贺芸猜测,这二人即便是还没有合作,却已经有合作意向了,既如此,二皇子的婚事哪里还用得着自己操心! 但,这却是个好名目。 “这园中景致也就这般,没什么意思,本宫倒是应该去给皇后请个安,想来她应该与纯阳公主说完话了。” 贺芸轻声说。 碧珠赶紧点头,“奴婢方才回去取茶点的时候便瞧见公主离开听风阁往码头去了,好像是要出宫去。” “那正好,本宫去皇后那略坐坐,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贺芸于是说。 既然是给二位皇子选妃的,自己这样的已婚妇女着实没有久留的必要。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认同 【碧珠: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得皇后娘娘认同。】 —————————— “给皇后娘娘请安。”贺芸规规矩矩地上前给皇后福了一礼,皇后顿时笑着让她免礼,又着人赐座看茶。 贺芸乖巧坐下,温声问:“娘娘身体无恙吧?” “无妨,只是体虚,休息下就缓过来了。”皇后语气十分温和,“你初次进宫,怎么不在外面多走走?” 贺芸浅笑,“臣妾天性怕热,到了这天,多半时候不愿意动,方才在湖边凉亭里坐了坐,得知纯阳公主离开了,特意来看看您。” “难为你有心。”皇后道,“你初次进宫,本宫本该领你四处走走的,奈何这旧疾复发,不能久站。” “娘娘切莫自责,日后臣妾进宫劳烦您的次数定不会少,不在乎这一次。”贺芸谨慎地与皇后客套着,慢慢盘算着将话题往二皇子身上引,“说起来,臣妾来找娘娘也是有事相托。” “嗯?你说来听听?”皇后欠了欠身子问。 “臣妾方才在园中遇到了二皇子,听他说娘娘办这乞巧宴是有意为二位皇子选妃,大皇子有慧贵妃娘娘操心,而二皇子母妃早逝,无人帮他拿主意,且他又对各宗亲府上的小姐们不甚了解,自己也没个定数,想请臣妾帮他相看相看。”贺芸说着轻笑了一声,看向皇后道:“娘娘知道的,臣妾才新婚不久,比二皇子还尚且小一岁呢,哪里懂这些,但难为二皇子肯与臣妾开这个口,臣妾断然没有不帮的理,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来劳烦娘娘您。” 贺芸顿了一下,又接上一句:“您乃一宫之主,自然也会为二皇子操劳,此次乞巧宴肯定也是您想到了二皇子,只不过二皇子年幼内敛,又怕旁人妄言,有些心里话不敢与娘娘您直说,倒是因为与臣妾年岁相差不多,才会吐两句真言,臣妾出身商户,礼数不周,贸然来拜托娘娘,如有冒犯,请娘娘恕罪。” “妹妹言过了。”皇后的神情因为贺芸最后的这段话变得温和了许多,“诚如妹妹所言,本宫身为一宫之主,确实应该为所有皇嗣考虑,只是没想到他竟会与本宫如此生分,倒是本宫这些年忽视了他,日后本宫定会为他多操些心。” “有娘娘您愿意为二皇子操心,二皇子一定能找到如意皇妃,”贺芸笑了笑,“臣妾也能安心,否则臣妾年纪轻轻,真担心误了二皇子的大事。” “你虽年轻,但辈分上是二皇子的长辈,况且他愿意与你道心思,日后也免不了请你为他操操心。”皇后又说,“其实,二皇子倒不急在这一时选妃,本宫虽然跟皇上提及,倒也没打算一定就在乞巧宴上定下来,他年岁不及大皇子,理应让大皇子先。” 贺芸心下了然,怪不得二皇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来是早就猜到了皇后的意图。 “所以,你日后多往宫中走动,咱们一起为二皇子相看相看。”皇后又说。 贺芸赶紧起身福礼,“承蒙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受命。” 得了皇后这句话,贺芸此行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二人心知肚明地达成某种合作意识,又心平气和地说了些旁的,贺芸便起身告辞。 出听风阁没多久,碧珠便兴奋地凑到贺芸身旁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得皇后娘娘认同。”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碧珠,浅浅抿了抿嘴。 即便是战王府的人不敢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有被召见的战王妃始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方才皇后对贺芸赞赏有加,又改口以“妹妹”相称,很显然就是认同了贺芸的“王妃”之位,在这后宫之中,有了皇后的认可,旁人谁还敢不服,所以碧珠才会向贺芸道喜。 贺芸自己心里也是高兴的,却比碧珠看得透彻。 皇后之所以会认可自己,绝不完全是因为二皇子选妃一事,反倒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想。 自己以二皇子选妃为借口,向皇后谏言,皇后便可以顺杆而上,就势将二皇子养在自己名下,如此,皇后和二皇子便成了利益相关的一对,这个时候,皇后认可自己,肯定不是看中自己的能力,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拉拢战王的势力来支持二皇子。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在皇后这里,自己必须是名正言顺的“战王妃”! “王爷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碧珠又说。 贺芸浅浅点头,“应该吧……” 王爷,他若知道? 贺芸不敢深想。 “奴婢见过二皇子!”碧珠忽然松开贺芸屈膝行礼,贺芸这才回神,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二皇子。 “本宫有事与王妃商议,你且退下。”二皇子对碧珠道。 碧珠以为二皇子又是与贺芸商议选妃一事,浅笑着乖巧退下。 碧珠一退下,二皇子便笑着看向贺芸道:“王妃当真聪慧,仅凭本宫几句话便帮了本宫如此大的忙。” 贺芸浅笑,“论聪慧本宫不及二皇子,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此事即便是没有本宫,二皇子定然也能办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即便没有自己推波助澜,也一定会成,只不过有了自己这个中间人,这二人结成一对就不会让人觉得处心积虑,尤其不会让皇上怀疑。 二皇子再笑,“无论如何,本宫还得谢过王妃。” 二皇子说着朝贺芸躬身一拜。 贺芸微微侧开了一些,“先别谢,本宫不会白帮你的,帮你自然是要回报的。” “王妃还真是会做买卖!”二皇子直起腰身看向贺芸。 “彼此彼此,”贺芸挑眉,“此番我帮了你一回,你也帮我一个忙,今日我向你打听的事你不要告诉王爷。” 二皇子饶有兴致地扬起半边嘴角。 贺芸眯了眯眼,继续说:“当然,你也可以不帮,那本宫便去告诉王爷你今日是如何利用本宫的!” 二皇子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拱手朝着贺芸一拜,“本宫领教了王妃的手段,甘拜下风,今日之事,必定守口如瓶。” 贺芸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让开身子,“以免皇后久等,二皇子早些进去吧。” 二皇子点点头,与贺芸擦肩而过。 都是相互利用,贺芸不担心二皇子会食言。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九公主 【贺芸:那宫女分明是欺负你,你为何还要维护她?】 【小公主:这回被王妃撞见了,罚她一顿,下次呢?王妃难道日日都进宫,我又日日都能见到王妃吗?】 —————————— “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若是叫人看见,会害奴婢丢性命的!”一声尖锐的骂声吸引了贺芸的注意。 贺芸与二皇子道别后便直接到码头坐画舫离开了清波岛,刚落地不久,听到这么一段,循着声音摸过去,瞧见一个宫女正在训斥一个女孩。 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灰色锦衣,裙摆高高吊着,明显短了一截,头上的发髻歪斜着,连朵宫花都没有,好在小脸还很干净,小小年纪,生的极其好看。 贺芸抿了抿嘴,十分好奇这孩子的身份。 宫里会出现孩子,只有可能是皇子和公主,但这小姑娘的打扮,连宫外普通家庭的丫头都比不上,着实不像哪位公主。 骂人的宫女还没停,小姑娘倒是相当淡定,立在一旁不吭一声,也不怯懦,眼神平淡又成熟,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了一般。 宫女见自己的训话起不到作用,抬手用食指在小姑娘的胳膊上拧了两下。 贺芸远远瞧着,见那小姑娘眉头狠狠皱了两下,却还是不哭不闹,十分能隐忍。 小姑娘生的是格外好看,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红润红润的,看着她皱眉隐忍的模样,贺芸心里一阵疼。 “吭!”贺芸咳了一声,从树后站出去。 骂人的宫女吓得一怔,扫了一眼贺芸,赶紧躬身退后一步,又因为不认识贺芸,不知如何行礼,只怯怯地偷瞥了一眼贺芸。 “我家主子乃战王妃。”碧珠在一旁道。 宫女顿时跪到地上,“奴婢给王妃请安。” 贺芸满脑子都是她方才打骂孩子的模样,不愿理会她,只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姑娘,离得近,看得仔细,才发现这孩子是真的好看,玉雕粉琢的可人模样。 贺芸蹲下身子,笑着看向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看了一眼贺芸,将微肉的小手叠在腰间朝着贺芸福了福身子,“给王妃请安。” 绝口不提自己叫什么,好似故意要将自己的名号省过去,贺芸猜她不愿意说,没再继续追问。 “这宫女为什么欺负你?”贺芸瞥了一眼旁边跪在地上的宫女问。 小姑娘侧头看了一眼身旁跪着的宫女,平静地对贺芸道:“王妃误会了,她没有欺负我,是我犯错在先,她在教我罢了。” 贺芸皱眉,方才的打骂都不算欺负吗? 一旁的宫女也连连点头,“王妃明鉴,奴婢不敢欺负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贺芸诧异地看向小姑娘,赫然发现一直平静的小姑娘在宫女说“九公主”几个字时眼神变了一下。 “王妃跟前,谁许你多话了?还不赶紧退下!”小姑娘忽然凛了神色,说话的语气重了几分,虽然稚嫩,但裹了几分威严。 宫女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贺芸,见贺芸没有开口阻拦,赶紧跪拜退下。 贺芸回头给了碧珠一个眼神,碧珠会意,沿着宫女退下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站定,以防那宫女在一旁偷听。 空地上只剩下贺芸和九公主,两人对视,九公主并不主动开口说话。 贺芸又笑了笑,语气柔和地朝九公主道:“你可真好看!”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因为贺芸的夸赞露出半分喜色。 贺芸不气馁,继续道:“本宫初次进宫,不知道宫里有位九公主,你是哪个宫里的?” 贺芸往宫中送礼的名单是周奇拟定的,会出现在名单上的都是周奇认为有必要送的,几乎所有妃嫔和皇子、公主都是有的,但贺芸清楚记得,名单上没有这个“九公主”。 九公主难得浅笑了一下,朝着贺芸福了福身子,“谢王妃方才出手相救。” 贺芸轻轻弯下嘴角,对这位小公主一而再地略过自己的身份感到无奈,然而她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能强求,索性换了旁的话题。 “那宫女分明是欺负你,你为何还要维护她?”贺芸问。 小公主的大眼睛眨了眨,又萌又认真,“这回被王妃撞见了,罚她一顿,下次呢?王妃难道日日都进宫,我又日日都能见到王妃吗?” 贺芸的心狠狠疼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该有的成熟,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看那宫女的姿态,显然不是第一次对小公主这般颐扬气指,自己只想着帮帮这个小姑娘,却没想过日后,这小丫头年纪小小,心思却这么沉稳,太过早熟,看得人更加心疼。 贺芸好想再多问她一些事,但见她对自己一直很警惕,便打消了念头。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贺芸又哄着问,眼睛瞟了瞟四周,从方才宫女的话来看,她应该是自己偷跑到这来的,“你想到岛上去?” 小公主愣了一下神,随即摇摇头,朝贺芸道:“王妃能再帮我一次吗?” “没问题,你说!”贺芸立马答应。 “我嘴馋,王妃能赐我一碟荷花酥吗?”小公主道。 贺芸听得泪腺发酸,忙笑着道:“没问题。”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碧珠招招手,唤她去给小公主取点心,“每样都取点。” 碧珠答应着离开,贺芸又继续去逗小公主说话,原本见她发髻松散,想帮她理理,岂料手刚伸过去,小公主便躲了一步,贺芸赶紧将手收回。 “这个给你。”贺芸从头上拔下来一支蝶戏花间的金簪递给小公主。 小公主狐疑地看向贺芸。 贺芸笑笑,将手里的金簪往小公主面前又送了送,“这个你拿着,回去后给方才那个宫女,用以贿赂,她拿人手短,以后自不会再欺负于你。” 小公主盯着贺芸手里的金簪迟疑了好一会儿,慢慢伸了手,轻声道:“谢王妃。” “不用谢,谁叫你可爱的紧!”贺芸笑道,“一会儿要我送你回去吗?” 小公主将贺芸给的金簪收好,又朝着贺芸福了福身子,“谢王妃,我自行回去就好。” 贺芸笑笑,也不勉强。 第二百五十四章 添丁 【贺芸住了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过来忽视掉的怪异气氛:魏家,一点添丁的喜悦都没有!】 —————————— 两人等待的过程中,小公主几乎不说话,贺芸说了两句,没得到什么回应也只好作罢,便各自静静地站着,时不时看一眼对方,不小心地撞上对方的目光,小公主又会故作淡定地移开去。 贺芸觉得好笑,喜欢上这个目光追逐的游戏,饶有兴趣地玩了两把,直到碧珠提着点心盒子过来。 小公主接了点心,又朝贺芸行了行礼,便径直离开了。 等她走远,贺芸才慢慢起身。 碧珠赶紧上前来扶住贺芸,轻声道:“宫里居然还有位九公主殿下,奴婢也是头回听说。” “看那模样,估计是哪位失宠嫔妃的孩子。”贺芸轻叹了一口气,“多好看的小人啊,看着叫人心疼。” 碧珠点了点头,“这些个宫女平日里就欺软怕硬,竟然连主子也敢欺负,着实过分!” 贺芸不再说话,满心都是那孩子乖巧懂事又故作成熟的模样,直到出了宫都为这事忧思着,见了翟瑾言也没提起几分精神。 “累着了?”翟瑾言伸手将贺芸捞进自己怀里。 贺芸乖巧地倒进翟瑾言怀里,略显无力地摇摇头,“没有。” “那便是不开心。”翟瑾言说,“谁惹着你了。” 贺芸直起腰身,摇了摇头,“没人惹我,皇后待我挺好,还叫我日后多往宫中走动。” 翟瑾言轻轻点头,他心里担心贺芸,早就着人去打听了一些事情,皇后与贺芸交谈的事他知道。 “我的金簪掉了!”贺芸抬手摸了一把自己头上,“我在园中迷了路,不小心撞到一个宫女,后来就发现金簪不见了,回头找没找着,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宫女拾了去。可那宫女明知我的身份,捡到了难道不知道要还给我么?” 翟瑾言瞥了一眼贺芸的发髻,原本一对的金簪果真只有一只,“没事,让尚衣司再做一对出来。” “嗯。”贺芸浅浅点头,心里明白翟瑾言肯定会去帮自己查。 贺芸虽说不认同奴婢主子的关系,但那宫女的行为明显是以强欺弱,既如此,也该叫她会会更强的对手,才能感同身受。 - 马车停稳,翟瑾言扶贺芸下了马车,候在门边上的白河赶紧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王爷、王妃。” “有事?”贺芸看了他一眼,白河用不着像其他奴才那样刻意上前巴结翟瑾言,特意迎上来定然是有事找自己。 白河面带喜色,“回王妃,是喜事,大小姐生了,夫人着人送来的消息,得知您进宫去了,便没等您,同二小姐一道先过去了。” “生了!男孩还是女孩?”贺芸一路阴郁的目光瞬间燃亮。 “生了位小公子!”白河兴奋地说。 “我得去瞧瞧!”贺芸说着转身就想钻回马车里,却被翟瑾言一把拽住。 “得先换了衣服。”翟瑾言温声提醒她。 贺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宫服,忙又退了回来,乐呵呵地朝着翟瑾言笑:“一高兴就忘了。” 翟瑾言笑着牵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进府,正好周奇出来相迎,翟瑾言便吩咐他为贺芸准备车马和贺礼。 贺芸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红玉出了门。 因为今日小孩刚出生,除了近亲,甚少待客,便只贺芸一人独自去了魏府。 - 贺芸到了魏府,便直奔贺晓静的院子,才到门口,就听到几声哭声。 贺芸住了脚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路过来忽视掉的怪异气氛:魏家,一点添丁的喜悦都没有! 贺芸怔了怔神,伸手拽住一旁走过的丫鬟,“是谁?” 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紧张地看着贺芸道:“是……是少夫人……” 贺芸甩开小丫鬟的胳膊,赶紧往屋里冲,还没进去,就被从里面出来的贺晓娟给拦住了。 贺晓娟双眼红着,眼角的泪珠还挂着,看了一眼贺芸,伸手将她往外推。 “长姐怎么了?”贺芸急切地问,作势要往里面去。 “别去了。”贺晓娟拽住贺芸,压低声音抽噎着说:“姐夫在里头。” 贺芸放弃了挣扎,正巧丫鬟扶着快哭晕过去的贺夫人出来,贺芸透过被撩起的门帘往里瞥了一眼,就瞧见魏江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捧着贺晓静的手,头埋在手间,抽噎不止。 贺芸身子塌了一下,仿佛心口被大石压住了一般。 “娘,您别哭了!”贺晓娟转身扶住贺夫人,哭着将她往外间的椅子上扶。 贺芸回过神,赶紧上去帮忙,扶贺夫人坐下,又掏纱帕为贺夫人擦眼泪。 贺夫人伸手拽住贺芸的纱帕,捂在自己眼前,侧身倚着椅子哭得浑身颤抖,任贺晓娟和贺芸如何劝都没用。 “怎么突然就……”贺芸只好问贺晓娟,明明白河跟自己说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贺晓娟抬手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道:“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原本无事的,怎知躺了一会儿,竟血崩了,大夫连灌了两副药都没用……” 贺晓娟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索性也不去劝贺夫人,直接蹲在地上埋头哭起来。 贺芸愣愣地站着,眼睛望着门帘的方向,听着里面魏江绝望的哭声,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滚落。 屋外的厢房里,忽然响起几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住了脚步,皆忍不住流起了眼泪。 原本应该是一团喜气的魏府,整个拢上一层乌云,压得每个人都透不出气,只能靠眼泪排解。 门帘又从里面挑起,出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妇人,她满面泪水,失魂落魄地,踉踉跄跄地走到贺夫人面前,“噗通”一下便跪在了贺夫人面前。 “妹妹,是我们魏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静丫头。”妇人哭着说。 贺夫人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经哭肿,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妇人,忙要起身去扶,却一阵眩晕,又摔回了椅子,着急地说:“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赶紧起来,芸儿,快扶起来!” 贺芸赶紧上去将妇人扶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魏江的母亲。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妆 【贺芸:姐夫,让下人们帮我姐换上干净衣服吧,逝者已矣,起码让她漂漂亮亮地去。】 【魏江:你们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平日里都是我给娘子画眉,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妆。】 —————————— “姐姐何苦说这等折煞我的话,静丫头这些年在你府上如何,你待她如何,我又何尝不知呢!”贺夫人哭着说,“要怪就怪我福薄,白发人送黑发人。” “妹妹宽仁,我心里领受,还得请妹妹节哀。”魏夫人上前拽住贺夫人的手,“好好的人儿说没就没了,我这心里也难受,但还请妹妹节哀,保重身体。再者,你帮我劝劝江儿吧。” 魏夫人说着往门帘里看了一眼,“我已经没有静丫头了,若是连江儿……可叫我这老婆子和孤苦伶仃的孩子怎么办啊。” 贺夫人也扭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魏江哭泣的声音清晰可见。 “再者,静丫头也不能一直这么放着,总得换身干净衣裳去啊。”魏夫人继续说,“我劝不动,还请妹妹帮忙劝劝。” “江儿这孩子……”贺夫人说着朝贺芸伸了伸手,贺芸赶紧会意,上去扶贺夫人起来,一行人慢慢挪进内室。 内室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丫鬟们端着水盆在一旁。 贺晓静面色煞白,合眼躺在床上,魏江跪在床边,双手抱着贺晓静的手埋头哭着。 贺夫人原本止了哭,进来瞧见贺晓静,免不了又哭了起来。 “你们怎么还站着,还不快给少夫人换衣裳!”魏夫人着急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丫鬟、婆子。 丫鬟们怯怯看了一眼魏江,不敢上前。 “江儿,你别胡闹了!”魏夫人上前,一张嘴眼泪就往下掉,“这人若是冷了,衣服就穿不上去了。” “你走,你们都走!”魏江哑着声音道,“晓晓怕吵,你们都走。” 魏夫人抿了抿嘴,回头掩泪看向贺夫人。 贺夫人擦了擦眼泪,走到魏江身边,伸手在他颤抖的肩膀上拍了拍,“江儿,让静丫头换衣服吧,这丫头,从小就爱干净,别临了,让她沾了一身的脏。” 魏江抬头看了一眼贺夫人,松开贺晓静,转身朝着贺夫人狠狠磕了几个头,下下都磕在地砖上,砰砰响,“娘,都是我的错!您骂我吧,打我吧!” “江儿,江儿!”贺夫人赶紧弯腰拉住魏江,“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错,这是命,都是静丫头的命!” 贺夫人说着哭了起来,屋子里其他人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贺芸往前两步,扶住贺夫人,对跪在地上的魏江说:“姐夫,让下人们帮我姐换上干净衣服吧,逝者已矣,起码让她漂漂亮亮地去。” 魏江止了哭,抬手扶着床沿撑站起来,看向门口的丫鬟们道:“你们把东西放下,我自己来。” 丫鬟们面面相觑,倒是魏夫人点了头,丫鬟们才赶紧将毛巾、水盆、衣物等一并放下退了出去。 “娘帮你。”魏夫人又朝魏江道。 “不用。”魏江说着,扭头看向床上的贺晓静,“平日里都是我给娘子画眉,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妆。” 众人沉默,对视几眼,搀扶着退了出去。 院子里,贺远归站在一具楠木棺材旁边,整个人颓废至极。 魏家老爷子已经不在世,贺晓静走的突然,准备棺木这种事只能由贺远归去办,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道挑选棺木时是什么心情。 “妹妹,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魏夫人看着眼前的棺木抹了抹眼泪,扭头朝贺夫人说:“我家老爷去的早,江儿又无兄弟帮扶,遇到这样的大事他自己就已经先垮了,我一个妇人,使不上半点力气,但静丫头的丧事不能马虎了啊,所以,我想请你家二丫头和女婿来帮帮忙。” 贺夫人知晓魏家的情况,十分理解魏夫人的话,所以扭头看向贺远归旁边的何志远,“你们以为如何?” “我们两个能出力自然是义不容辞,就怕年轻,不懂规矩,失了礼仪。”何志远忙说。 “规矩礼制自然会有长辈们提醒你们,你们只管按要求办事就行。”贺远归在一旁说。 “嗯。”何志远答应。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一会儿我叫人将府里各处的牌子和钥匙都给你们,就有劳你们了。”魏夫人感激地说。 众人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魏江抱着梳洗好的贺晓静出来。 魏江给她换了一身云青色对襟长裙,头上是一副金镶玉的发饰,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纱帕,看不到妆容,但叫人觉得一定很美。 魏江抱着贺晓静一步一步地走出屋子,众人的目光便一直随他移动着,直到魏江将人放进棺木中。 贺远归站在旁边,看着魏江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女儿整理衣衫和发髻,待他弄完,才背过身去,给了何志远一个眼神。 何志远会意,上前将魏江从棺木边拉开,低声吩咐一旁的婆子们盖棺,抬至灵堂。 棺木动,众人也跟着移动,贺芸原本也想跟上去,听到旁边的厢房里有孩子的哭声,便停了脚步。 原本是高高兴兴来看孩子的,结果出了这事。 贺芸迟疑了一下,转了脚步,朝着旁边的厢房走去。 屋子里,奶娘正抱着小婴儿边走边哄,见贺芸进来,连忙抱着孩子福了福礼。 “我看看孩子。”贺芸说着往襁褓里看去,孩子哭得用力,脸涨得通红,本就皱巴的脸越发挤成一堆,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贺芸望着孩子有些出神。 “小少爷还会认亲戚,看到姨姨就不哭了。”奶娘欣喜地说。 贺芸回过神,才注意到小宝宝已经不哭了,还睁开了眼睛,正愣愣地望着自己。 贺芸扯了扯嘴角,并没将奶娘的话听进去,这么小的孩子,能认得什么,应该是被院子里的压抑气氛吓到了,自己一来,身边多个人便多了份安全感,就不哭了。 贺芸举起一根手指头到宝宝面前,宝宝的小手挥舞了几下,紧紧拽住贺芸的手指头。 贺芸怔了一下,感受着指尖上的热度,似乎慢慢流进了心里。 这是个生命,是姐姐生命的延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七夕礼 【贺芸:今天可是七夕,你这礼是不是也太轻了!】 【翟瑾言:七夕礼确实太轻了。】 不管多么伤心,贺晓静的丧事依旧得操办,灵堂很快支了起来。 贺家所有人都来的突然,衣物都没有准备,眼见一切布置妥当,讣告也才刚发出去,暂时不会有宾客前来,便都决定回去取些随身用的东西。 贺芸刚下马车,便见翟瑾言在王府门口站着,顿时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大哭了起来。 方才在魏府,所有人都哭的几乎昏过去,贺芸心理压抑的难受,却无处发泄,这会儿看到翟瑾言,满心的委屈和难受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翟瑾言轻轻拍着贺芸的后背,在她耳边低喃。 贺芸拽着翟瑾言的衣服,一时哭的止不住。 - “王爷!”贺芸好不容易止不住哭,心情也一时开朗不起来,好在翟瑾言一直在旁边陪着。 翟瑾言连忙捏了捏贺芸的手,表示自己在。 贺芸仰了仰头,看向翟瑾言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翟瑾言微愣,不明白贺芸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 贺芸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我今儿看到长姐的孩子了。” 翟瑾言顺着她的话问:“孩子很可爱?” 贺芸摇头,“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奶娘说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等长大些就好了。” 贺芸说着坐直身子,紧紧拽住翟瑾言的手,极其认真地说:“我看着那孩子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孩子,是长姐的延续,所以,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起码还有她可以陪你……” “你不要胡思乱想!”翟瑾言抬起双手捧住贺芸的脸,拧眉说,“你姐是意外,并不是每个女人生孩子都会丢命,如果生孩子会要你的性命,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孩子。” “也不一定是生孩子,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我……”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翟瑾言说着将贺芸紧紧揽进自己怀里,“我活着一天,便会保护你一天!” 贺芸愣了愣,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抬起,紧紧圈住翟瑾言的腰,轻声道:“谢谢你。” 翟瑾言将贺芸搂的更紧,贴在她耳侧温声道:“不要想太多,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同你一起去魏府。” 贺芸点点头。 然而说是早睡,贺芸也睡不着,侧头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翟瑾言,侧身朝着他道:“我一闭上眼睛全是姐夫跪在长姐床边的模样。” 翟瑾言动了动,不一会儿,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贺芸的手。 “我们不会经历那一天。”翟瑾言斩钉截铁地说。 “嗯。”贺芸应了一声,随即又叹一口气,“丧事要做什么?今日在那里,我也想帮点忙,但似乎什么都帮不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自有操办的人会告诉你。”翟瑾言轻声说着,“你若是想帮上忙,明日让周奇跟着一块去,他对各类礼节都熟悉,让他去帮忙。” “可以吗?”贺芸欠了欠头,“周奇是王府的管家,他去魏府,王府怎么办?” “没事,他忙得过来。”翟瑾言抬起胳膊,将支起的人揽进自己怀里,“安心睡吧,别想太多。” 翟瑾言说完在贺芸的额间轻轻落了一吻。 贺芸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吻的额间,“今天可是七夕,你这礼是不是也太轻了!” 贺芸说完勾起头,稳稳地在黑暗中找了翟瑾言的唇凑了上去,重重地一下,便拉开距离重新躺下,声音柔腻地说:“七夕,可是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代表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原本我还打算陪你月下赏花、喝酒,过一个浪漫的七夕夜……” 贺芸的话未说完,身旁的人突然翻身压过来,用手托住她的脸侧,温柔地吻了下来。 绵长、细腻又认真的吻,一下一下地品尝着贺芸的嘴唇,再又慢慢往里探入…… 贺芸一时间有些失神,除了惯性地回应,脑海里想不出半分其他事情。 “你说的没错。”翟瑾言吻够了松开贺芸,低沉的声音里压制着呼之欲出的喘息,“七夕礼确实太轻了。” 贺芸被他吻失了神,又因为这句话红了脸,羞涩地往翟瑾言怀里钻了钻,没再接话。 翟瑾言复又躺下,好好将人圈在怀里。 贺芸奔走了一天,又大哭一场,身体早就累了,蜷在翟瑾言怀里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翟瑾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有阴阳相隔那一天,我也希望跪在床边哭泣的那个人是你。 - 因着天气太热,贺晓静只在府上停灵七日便出城下葬。 这七日,大家便忙昏了头,魏江终日不肯离开灵前半步,就连每日吃喝都得有人劝着才勉强吃点。 魏夫人也只坚持了三日便病下了,需得卧榻。 贺夫人也强不到那,只要到了灵前必然是哭得站都站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尽量不让她到灵前去。 贺晓娟夫妇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忙的是脚不沾地,好在听了翟瑾言的建议,让周奇过来帮忙,让何志远有喘气的机会。 贺芸丧事帮不上忙,便帮忙照顾两位夫人和刚出生的孩子,每日也是天未亮就得从王府出发,天黑透了才回王府,浑浑噩噩地,直到贺晓静下葬。 丧事办完,大家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聚在魏府做了头七,才各自回府,贺芸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睡觉,从午后开始,直睡到第二日辰末。 醒来吃了一大碗粥,才觉得神思清楚了些,一扭头,便瞧见一旁案桌上的双耳彩釉花樽里插着一支恹恹的莲花。 贺芸扭头朝红玉道:“这里面谁采的莲花,孤零零的一朵,也不浇点水,都恹了,也不知道换掉!” 红玉看了一眼,忙说:“这不是奴婢插的。”说着又去看小莲蓬,小莲蓬也摇了摇头,到是碧珠从外头进来,看了一眼,笑着说:“是王爷插的。” 众人顿时愣了神!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哥哥 【贺芸:小哥哥,我们去约会吧!】 【翟瑾言:你方才叫我什么?】 【贺芸: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 —————————— “这花是乞巧节那日王爷带回来的,一直插在这里,奴婢担心王爷有他用,瞧着恹了也没敢丢。”碧珠于是说。 “王爷采这花做什么?”红玉好奇地问,“这孤零零的一朵……” “行,我知道了。”贺芸望着那朵莲花笑了起来,乞巧节采的,贺芸一听就明白翟瑾言是何用意,只是暗叹自己这几日满心都是长姐的事情,倒是忽略了他的这份心意。 “那这花……”碧珠小声问,花恹的不成形,花瓣边沿发黑卷起。 “留着吧。”贺芸轻声说,到底是翟瑾言的心意,恹了贺芸也舍不得扔掉。 “那奴婢再给瓶子里加点水,兴许还能养几天。”红玉说着就要出去取水。 “哎,别!”贺芸立马拦住,“你们可千万别碰它,看那样子,已经快散了,你们一碰,兴许花瓣会散一地。” 红玉听完,惊恐地看了一眼那莲花,赶紧点头退远了一些,好似害怕自己气息会把花吹散。 然后,那个上午,贺芸便都歪坐在椅子上打量着那朵莲花,越看越喜欢,就好像翟瑾言这个人一样。 什么冷漠、残酷、霸道都是给外人的,对自己,他温和、耐心、包容,叫人没法不沉迷。 翟瑾言散值回来,便瞧见贺芸望着莲花一个人发笑。 翟瑾言慢慢靠上去,高大的身影遮去了贺芸脚边大半阳光,贺芸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顿时笑得更开心。 “你回啦?”贺芸笑着起身,朝翟瑾言扑过去。 翟瑾言动作流畅地接住贺芸,目光却看向案桌上的荷花,轻声道:“原本是打算乞巧节晚上给你的。” “嗯,我懂!”贺芸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指在翟瑾言的心脏位置指了指,“你的心意,我也懂!” 翟瑾言笑的满意,低头柔情满满地看着贺芸。 贺芸配合地仰起头,用娇甜的声音轻声道:“小哥哥,我们去约会吧!” 翟瑾言立马怔住,许久才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贺芸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说:“小~哥~哥~~” 翟瑾言一下子红了耳尖,忍不住将贺芸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低沉着声音在她耳边道:“再叫一遍~” 贺芸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想撩他一下,叫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想到翟瑾言居然还听上瘾了。 贺芸红了脸,顿时有些不乐意,伸手推了推翟瑾言。 翟瑾言不肯松手,坚持说:“再叫一次!” 贺芸无奈,索性心一横,踮起脚尖,凑到翟瑾言耳边:“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 每种音调都叫了一遍,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原本紧紧搂着贺芸的翟瑾言突然侧身,抬手轻轻捏住贺芸的下巴,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一吻结束,贺芸脸红的像番茄,轻哼了一声,推开翟瑾言,娇羞地躲到了里间去。 翟瑾言低头笑了笑,很快便又跟了进去。 “你没瞧见外面有人吗?”贺芸恼羞地瞪了一眼翟瑾言,方才她都听到外面丫头们的笑声了。 “一会儿罚她们面壁思过!”翟瑾言走过去挨着贺芸坐下,一本正经地说。 贺芸立马瞪他一眼,“我是在说你,不是指责她们!” “情不自禁,我有何错!”翟瑾言依旧一本正经,“是她们不懂规矩,该罚!” 贺芸气得站起来,直接朝着翟瑾言扑过去,“你现在怎么如此蛮横无理了!” 翟瑾言乐呵呵地将扑过来的人接住,笑着说:“本王名声一向不好。” “你!”贺芸恨恨地望着翟瑾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嘴皮子功夫上输给翟瑾言,恼怒更甚,索性轻哼一声,将头扭开去。 翟瑾言将笑意憋下,轻轻抓住贺芸的手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轻捏把玩。 “你这几日一直没笑过,怕你憋坏了身子,故意逗你的。”翟瑾言温声说。 贺芸用眼角偷偷打量了一眼翟瑾言,心里的羞恼减了大半。 翟瑾言又用手指勾了勾贺芸的手指,“不气了好不好?你突然那般叫我,我确实忍不住……” 翟瑾言的声音又柔又磁,还带着少有的哄劝,贺芸自制力不够,慢慢将头扭过去,对上他炙热的目光。 “你之前要带我去做什么?”翟瑾言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 “对啊,都怪你,突然打乱我的节奏!”贺芸赶紧从翟瑾言身上起来,又伸手将翟瑾言拉起来,笑着道:“我们去约会吧?” “约会是什么?”翟瑾言蹙眉,方才他就没听懂,只不过另外三个字更具吸引力,让他一时无暇顾及这个新鲜词、 “约会嘛,就是小两口自己手牵手散步、游玩、吃东西!”贺芸兴高采烈地为翟瑾言解释,“一次成功的约会能够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哦!” “去!”翟瑾言立马说,“我们现在就去约会!” “那,换身衣服!”贺芸说着将翟瑾言往屏风后推,她早叫人在后面备好了要换的衣服。 一人一身,青色配白色,又是一套情侣服。 尚衣司给二人送来的衣服大多都是成对的。 “这样穿比较显眼!”贺芸笑着对翟瑾言说,“旁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对!” 翟瑾言笑了笑,伸手牵起贺芸的手,“走吧。” 贺芸动了动手,将自己的手指沿着翟瑾言的指缝插了进去,然后蜷起,与他十指相扣。 身旁的翟瑾言愣了一下,立马也蜷紧了手指。 贺芸看到荷花的那一刻便想补偿给翟瑾言一个不一样的情人节约会,心里早有打算,这会儿与翟瑾言十指紧扣,心有成竹。 “接下来,你就是我的啦!”贺芸豪气地说。 “嗯。”翟瑾言答应,乖顺的好似小媳妇。 贺芸更加心情得意,“约会第一站,看球!” 第二百五十八章 约会 【翟瑾言并不爱跟贺芸说起朝廷里的事,此乃故意提起大皇子,为的是告诉贺芸皇上疑心重,就算是大皇子都得装出玩物丧志的样子,她又何苦去为二皇子和皇后牵线。】 【但话都到了嘴边,翟瑾言也没法开口,贺芸有心安排的“约会”,他舍不得破坏。】 —————————— 金城的夏天,最舒服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球,看的人坐在凉棚底下,吃着茶果,看着蹴鞠,不用大动却能激情澎湃。 台下踢球的人倒是受累,又热又晒的,但扛不住这个时候客人们的赏银多,下注重,赚的自然多。 球赛基本都要未时开始,那时暑热去了大半,球场四周刻意抬高的看台正好可以给球场挡去大半的阳光,球员们也不至于太热。 贺芸提前让白河过来安排座位,白河办事不错,占了一处位子极佳的雅座,提前叫人在里面放了半缸冰,一走进去,便觉得十分凉爽。 临窗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类小吃和鲜果,贺芸和翟谨言一左一右地坐下。 白河躬身上前,“王爷,王妃,一会儿上场的是威佳镖局和九州的球队,九州近日势头很足,已经连胜三场了,咱们是不是也押点?” 贺芸瞬将目光看向翟谨言,她偶尔看看,对金中的球队并不熟悉,倒是知晓翟谨言喜欢看球,才刻意叫白河来安排的。 “九州,是新养出来的一支球队,本王没看过他们的比赛,倒也几次听说,想来确实不错,威佳镖局一直都战绩平平,但胜在稳,又是老球队,未必就会输。”翟谨言确实很懂,很是清楚两家的实力,说完看向贺芸,“今日咱们就是出来玩玩,用不着大赌,你若想玩,随意押一家。” 贺芸抿嘴一笑,扭头看向白河,“哪家赔率高?” “威佳!”白河忙说,“大家都押九州,威佳的赔率已经一赔二了!” “那咱们就押威佳!”贺芸爽快拍板,“要押就押大的。” 白河答应着出去。 贺芸随手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感觉挺甜,遂又摘了一颗递给翟谨言,翟谨言顺从地张嘴接了。 “大家都押九州,你为何不押?”翟谨言问。 贺芸浅笑,“从未见过庄家输钱的。” 翟谨言又笑,“那你可知,九州是谁的球队?” 贺芸一愣,觉得这其中有蹊跷,看向翟谨言道:“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翟谨言也笑,随后看向球场上正在热身的球员道:“皇上归朝后,大皇子却病了一场,闭府养病,倒是喜欢上了蹴鞠。” 贺芸微微皱眉,这才想到自己上次乞巧宴没在湖心岛上见到大皇子。 “这九州?”贺芸问。 翟谨言点了头,“九州,是大皇子养出来的,为了叫皇上不要怀疑他有夺嫡之心,所以,九州会越来越大。” 贺芸懊恼地瘪瘪嘴,“那我的钱岂不是丢水里了?” 翟瑾言扫了一眼贺芸,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翟瑾言并不爱跟贺芸说起朝廷里的事,此乃故意提起大皇子,为的是告诉贺芸皇上疑心重,就算是大皇子都得装出玩物丧志的样子,她又何苦去为二皇子和皇后牵线。 但话都到了嘴边,翟瑾言也没法开口,贺芸有心安排的“约会”,他舍不得破坏。 正好球场上球员开始入场,场边一阵锣鼓喧天,将贺芸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两人谁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球赛打得很激烈,黑马九州不负众望拿下了胜利,威佳虽败,但表现不凡,倒也没叫押他的人失望。 贺芸输了五百两,却也觉得值。 “虽说票价贵了点,倒也值!”贺芸起身笑着说,“王爷以为如何?” “不错。”翟瑾言跟着点头。 贺芸嘿嘿一笑,将手朝着翟瑾言递过去,“走,吃饭去!” 翟瑾言顺势牵住贺芸的手,二人并肩离开。 贺芸让人在金满楼安排了雅间。 翟瑾言一下马车便注意到金满楼的新招牌,跟以前的区别不大,只是在左上角加了红色的“云庄”二字。 贺芸见翟瑾言盯着招牌看,浅笑着说:“原本是计划大张旗鼓地开张的,后来因为长姐的事,闹得没精神,便简单地开业了。” 金中一共五家金满楼,按着贺芸原先的计划应该是五家一起开张,得请舞狮队将五家店串起来跑一遍,但因为贺晓静的丧事,不宜太过喜庆,后来只叫各处掌柜低调地开了张。 但金满楼毕竟是金满楼,再低调也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当大家注意到招牌上的“云庄”二字时,纷纷为贺家惋惜。 现在人人知道,首富贺远归已经成了过去式,现如今金中买卖做的最大的莫属云庄,竟然能将贺家的买卖全盘接下来。 白河早在贺芸和翟瑾言出发前先一步到雅间安排,故此翟瑾言进雅间时里面已经炖上,熟悉的气味飘在屋子里。 翟瑾言扭头看了一眼贺芸。 贺芸立马笑着说:“先前好几次,你都没能好好吃完一顿,今儿就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一顿火锅。” 翟瑾言满意地点头,与贺芸一同净手,坐下,便将布菜的下人打发了下去。 火锅已经烧沸,翻滚着气泡,贺芸赶紧放了些肉和菜下去。 屋子角落里放了两个冰缸,即便火锅热气腾腾地,屋子里也不至于太热。 “你尝尝这酒。”贺芸给翟瑾言倒了一杯酒。 翟瑾言端起饮下,梅子酒,清甜,还带着些许凉意,是自己从未喝过的酒味。 “味道如何?”贺芸期待地问。 “你做的?”翟瑾言看着贺芸的眼神顿时明白。 贺芸得意一笑,又为翟瑾言斟满一杯,“被我娘软禁在家的那些日子做的,原本是想拿来我们两交杯酒的时候用的,结果你抢亲抢的仓促,我一时忘了,今儿让白河回府去给我取来的。” 贺芸说完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味淡了点,倒是清甜,幸好叫白河放冰里……” “现在喝也不迟。”翟瑾言出声打断贺芸。 贺芸抬头,瞧见翟瑾言已经端着酒杯站到自己跟前。 “交杯酒。”翟瑾言端着酒杯道。 贺芸眨巴眨巴眼,站起身,浅笑着将端着酒杯的手慢慢伸出去勾住翟瑾言的胳膊。 两人注视着对方,慢慢饮下杯里的酒。 一杯酒喝完,贺芸红着脸收回胳膊,却被翟瑾言一把捞住腰身,拉至怀里,深情地吻上来。 没办法,贺芸被酒水浸润的红唇实在是太有诱惑力。 翟瑾言觉得自己今天怕是又吃不上这顿火锅了,他想吃掉眼前这个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瞎想 【贺芸: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你千万别像姐夫这般。换做是我,我一定希望你能够继续开心地活着。】 【翟瑾言:别瞎想。】 —————————— 翟瑾言的一顿火锅终究是没能安然吃完。 两人才吃了一半,门被敲响,随后白河小碎步进来,到贺芸耳边低语了几句。 贺芸顿时皱了眉头,放下筷子起身道:“去看看。” 翟瑾言自然也赶紧起身跟上。 金满楼大堂里围了一堆人,有两个小二架着一瘫软如泥的醉汉从人群里挤出来,店掌柜站在一旁招呼围观的客人。 “喝多了而已,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贺芸停住脚步,看向被店小二架起来的人,脸上摔出了血丝,眼睛合着,嘴巴微张,头无力地倒在一边,样子十分狼狈。 贺芸暗暗叹息,魏江原本是形象多么正派的一个人! “先送到楼上去。”贺芸让开脚步,让店小二将人往三楼送。 三楼是阁楼,因为太低,没做雅间,设了账房等,其中有一间留作贺芸来查账时休息用,有床褥。 “赶紧去打些热水来,还有醒酒汤。”贺芸转身吩咐白河。 “都已经让人去备了。”白河早就有所准备,忧心忡忡地跟着贺芸往三楼去。 下人们打来水,贺芸伸手去接,白河倒是抢先了一步,“小的来!” 贺芸点头,由他去,只是站在一边道:“你好好检查下他的伤势,重不重!” “都怪我,姑爷下午就来了,进来就要酒,我便安排他到二楼的甲字号,结果晚上客人多了,我一时就忘了这茬,没想到姑爷他喝多了自己下楼,结果滑下了楼梯。”楼掌柜自责地站在一旁道。 贺芸看看魏江,又朝楼掌柜摆摆手,“这事不怪你,长姐刚去,姐夫心里郁闷难解才会借酒消愁,你下去忙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那东家辛劳。”楼掌柜一拜,领着两位店小二退下。 “王妃,小的都检查过了,都是些皮外伤。”白河给魏江插洗完,起身给贺芸回话。 贺芸这才松口气,“等醒酒汤来了,你喂他喝下,看他这样子,只怕喝了不少,一时半会儿未必醒得来。以免魏夫人担心,一会儿你亲自跑一趟魏府,就说……” 贺芸看了一眼翟瑾言,接着说:“就说王爷找姐夫议事,一时耽搁了,今晚宿在王府。” 白河也跟着看了一眼翟瑾言,见他似乎无意反驳,便赶紧点头应下,“那小的让府里派马车过来?” “不用。”贺芸摇头,“他这样子,送他出去又要闹出大阵仗,被人瞧见,回头还是会传到魏夫人那里,索性就让他在这里醒了酒再说。” 白河觉得贺芸说的有理,再次点头,正好下人送来醒酒汤,温度正好,白河赶紧端过去喂魏江喝下。 - 白河走后,屋子就只剩下贺芸和翟瑾言二人,魏江喝过醒酒汤之后不再喊燥热,安静了许多。 贺芸远远站在床边看了一眼,回身坐到桌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贺芸失落地望着床边低喃,“长姐的离开太突然了,对每个人的打击都大,尤其是姐夫。” “想他以前,总是温文尔雅、一身正派,如今这模样,若是走在大街上旁人也只当真的就是个醉鬼。” 翟瑾言走到贺芸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必定是深爱着才会痛不欲生。” 贺芸点点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这七天以来,贺芸也流了不少眼泪,她恨老天不公,怎么会让那么善良的人就这般走了,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也一样要看着亲人离去,她扶在贺晓静的棺木边大哭了一回,哭的是肝肠寸断,似乎,连着哥哥的那份,一起在贺晓静的灵堂里哭完了。 贺芸吸了吸鼻子,将到眼眶边上的泪水挤回去,复又看着床上的魏江说:“因着长姐的事,魏夫人已经病下了,如今若是这般将姐夫送回去,只怕魏夫人会更伤心,所以我方才拿你扯了谎。” “嗯。”翟瑾言点头,表示理解。 贺芸又仰头看向他道:“抱歉,原本今晚是打算陪你的,现在看来,我须得在这守上一夜,等他醒了,与他好好谈谈。” “他思念长姐能够理解,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终归还得往前看。”贺芸低声说,“魏家还得靠他撑着呢。” “无妨,我在这陪着你。”翟瑾言弯腰,握住贺芸搁在桌面上的手,“看他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难醒,你去旁边的榻上靠一会儿,我替你看着他。” 贺芸担忧地摇摇头,“你毕竟是王爷,怎么能让你干伺候人的事?” 贺芸虽然心里不认同阶级制度,但翟瑾言毕竟身份在那里,自小锦衣玉食,都是旁人伺候他,何曾伺候过别人,何况魏江与他交情平平。 “那也好过你来伺候的好!”翟瑾言说着直接弯腰将贺芸抱起,稳稳地送到窗边的榻上,“乖乖坐好。” 贺芸乖巧地点点头。 翟瑾言则转身去盆架上取了毛巾,浸水拧干,走到床边,替魏江擦了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汗。 喝了醒酒汤,魏江体内的燥热渐渐散出来,在额头上布了一层密密的细汗,翟瑾言动作小心地为他擦干,然后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退回贺芸身边。 贺芸用自己的小帕给翟瑾言擦了擦汗,拉他挨着自己坐下,将自己的小手慢慢挤进翟瑾言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我也有这么一天,你千万别像姐夫这般。”贺芸沉声道,握着翟瑾言的手稍稍捏紧些,“换做是我,我一定希望你能够继续开心地活着。” “别瞎想。”翟瑾言抬起另一只手,从贺芸脑后绕过去,扶着她的脑侧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靠着我眯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叫你。” 贺芸仰头看了一眼翟瑾言,微微眯眼,挣扎着坐起,在翟瑾言的嘴角浅浅一吻,遂又乖巧地趴进翟瑾言怀里,双手环抱着翟瑾言的腰闭了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翟瑾言垂眸看了一眼贺芸的侧脸,嘴角浅笑,手指轻柔地在贺芸头发上顺了两下,终究没忍住,侧头在她头顶轻吻了一下,极其的轻,都不曾惊扰到快要睡着的贺芸。 第二百六十章 想通 【贺芸:我还想了一堆的道理想讲给他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通了!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怎么如此奏效?】 【翟瑾言:没什么,只不过是将你先前说的那些话转告给他罢了,应该是你说的太有道理,所以他便想通了。】 —————————— 因为临近中元节,整个七月中旬都不会有夜市,人们都会在夜色落幕前躲回屋子里,金满楼也一样,除了几个不怕死的酒鬼依旧耍着酒疯吆喝,其他客人早早地便散场回家去了。 夜色笼罩,金满楼慢慢安静,翟瑾言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熟的贺芸,轻轻地将她放在软塌上,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 床上的魏江忽然低声叫着渴,翟瑾言目光留恋地在贺芸身上驻了两秒,才转身去桌上倒了一杯凉茶送到床边。 魏江喝了半碗茶,慢慢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之后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微臣……”魏江局促不安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一如往常的面色冷峻,将手里的茶杯往魏江面前送了送,魏江顺势接住,但是捧在手里,没敢再喝,目光茫然地往四周打量去。 “你喝醉了。”翟瑾言轻声道,“正巧我们在这里,掌柜地便告诉了我们。” 魏江知晓自己喝醉了,毕竟头胀痛得厉害,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手指不小心碰到额头上的擦伤,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酒醉摔下了楼梯,只是擦伤。”翟瑾言又说。 魏江点点头,又看一眼翟瑾言,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般似乎有些不合规矩,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站起身,才瞧见缩着身子睡在榻上的贺芸,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歉意。 “抱歉,让你们……”魏江低声说。 “如果知晓给别人添了麻烦就该振作起来。”翟瑾言一脸严肃地说。 魏江垂下头,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边,低声道:“我本该随她而去。” “然后让世人赞叹你的深情,就如同戏文里传唱的那般?”翟瑾言反问。 魏江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的目光里竟透着些许的不屑,冷声继续道:“你若当真那般,倒是一身轻快,但活着的人却会因你受罪!” “没了你,魏家还能继续支撑下去?”翟瑾言望向魏江。 魏江浑浊的眼光忽然跳动了几下。 翟瑾言微微侧身,浅声道:“早些回去吧,老夫人必定还在家中等着你。” 魏江微微迟疑,躬身朝着翟瑾言一拜,步伐略浮地离开了屋子。 - 贺芸睡了一觉,睁开眼来,首先便勾头往床上看,结果瞧见床上没人,赶紧坐了起来。 “姐夫人呢?”贺芸忙问。 “回去了。”翟瑾言挨着贺芸坐下,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道:“不用担心,他已经想通了,所以我便让他早些回去,以免魏夫人担心。” 贺芸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我还想了一堆的道理想讲给他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通了!”贺芸说着看向翟瑾言,“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怎么如此奏效?” 翟瑾言温声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将你先前说的那些话转告给他罢了,应该是你说的太有道理,所以他便想通了。” 贺芸顿时乐了,兴奋地抬手在自己腿上拍了拍,“我就说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会说不动他!” - 魏府,魏江刚刚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头上的门匾,心里满满回味着翟瑾言的话。 已经合上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随即泄出来一道昏黄的灯光。 魏江眯了眯眼,让自己久浴夜色的眼睛慢慢适应眼前的光线,渐渐看清门内挑着灯笼的人。 “娘?!”魏江怔了一下,连忙上前两步,跨进门扶住魏夫人。 魏夫人只是浅浅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他,“进去吧。” 魏江诧异地看向魏夫人,“娘,您怎么会……” 白河送魏江回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他不要担心,老夫人这边已经来回过话,说是宿在战王府了。 “打你出门,我便心中不安,特意叫人暗暗跟着你。”老夫人心疼地看了一眼魏江,伸手握住他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儿啊,你可是娘唯一的依靠了,娘自然会一直等着你。” 魏江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睛便泛了红,“娘,是孩儿不孝。”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魏夫人在魏江的手背上拍了拍,“我已叫人准备了汤浴,你好好洗去这一身的酒气,换件干净衣裳去给你媳妇上柱香,你不回家,她定然也会担心的。” 魏江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点头。 - 魏江沐浴更衣后去给贺晓静上了一炷香,站在贺晓静的灵位前,又觉得心痛难耐。 “晓晓。”魏江开口,低声低哑,带着浓浓的黏腻感,“对不起,我暂时不能随你而去,你一定要等我,下辈子,我们依旧是夫妻,咱们不要孩子,过你期盼的男耕女织的生活……” 魏江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哽咽,抑制不住地在贺晓静的灵前又大哭了一场,站在祠堂外的魏夫人伸手拦住身旁准备上前相劝的下人,“让他哭吧,他心里难受。” - 好好的约会,因着遇到魏江,什么好气氛都荡然无存了,贺芸朝翟瑾言无奈地笑笑,与他打道回府。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几日,贺府又送来消息,说贺夫人病倒了。 贺芸赶紧回去查看,才知道,自贺晓静下葬后,贺夫人便一直让人在城外施粥为贺晓静积福。 富贵人家喜事、丧事,都喜欢设摊施粥,就好像皇家总会大赦天下一样,这原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贺夫人为表诚意,日日亲自去城外督看,晒了几日大太阳,顺理成章地中了暑气,直接晕倒在了城外,可把贺远归吓坏了。 贺芸赶回府里的时候,贺夫人已经醒过来,歪靠在榻上休息,贺晓娟守在一旁,正小声与她说道理。 贺夫人还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很浅,“大师说法事须得做足到七七,我若是能施粥行善,自然能为你姐姐积阴德,也好许她早托苦海。” 贺芸才看过魏江的落魄,又见贺夫人这般,心里很不是滋味,稍稍迟疑,走过去握住贺夫人的手,“娘,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幼学 【贺芸:娘,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咱们行善,不能一味地给东西他们,即便咱家钱多,但也不足以养活天下人啊,我以为,从长远考虑,需得教人生存的本领。】 —————————— 贺夫人和贺晓娟同时看向贺芸。 贺芸于是说:“其实,关于咱们家的钱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没有提出罢了。” “您看,两位姐姐和我,并不缺钱用,您二老更是一向将钱财看淡,咱们家的钱只要不是进了大府的口袋,做什么都可以。”贺芸继续说,“这些年您一直在做善事,但那些乞丐也并未因为您一两次的施粥而有所改善,在我看来,做善事就好像做买卖一样,需得考虑长远。” 贺夫人听着贺芸的话起了几分兴趣,点点头,“你继续说,做善事如何长远?我在城外设一处粥摊,全年施粥?” “那岂不是叫人来吃白食。”贺晓娟于是说。 天下缺吃少喝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贺家当真日日施粥,必定会有很多人会假冒流民日日跑粥摊前面来蹭吃蹭喝,时间久了,施粥就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娘,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贺芸看向贺夫人道,“咱们行善,不能一味地给东西他们,即便咱家钱多,但也不足以养活天下人啊,我以为,从长远考虑,需得教人生存的本领。” 贺夫人与贺晓娟对视了一眼,忙伸手让贺晓娟将自己扶起来一些,“你再多说一些。” 贺芸便说:“这个想法,我原本觉得不够成熟所以一直没说出来,但近日有些事情触动了我,让我觉得早一日施行可以早一日帮助一些人。” “古人言,人之初,性本善,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本性,还得从根上开始,所以,我想办一所学院,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不论男女,咱们抚养他们长大,并请先生教授他们技艺。”贺芸将自己能想到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会读书习字的,咱们教他做学问,手巧的,咱们教他做工艺,脑瓜子灵光的咱们教他做买卖,等他们长大,有自己的一身技巧,自然能寻得一碗饭吃,日后,他们的子女就不会无人看管。” “若是能有几位杰出之才,那便更好,日后他若飞黄腾达,尚可反哺学院,即便以后咱们贺家不在了,没有能力了,依旧会有旁的人来接替咱们做这件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方能长远!” 贺芸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说完发现贺夫人和贺晓娟都愣愣地盯着自己。 许久,贺晓娟先回过神,抬起双手捧住贺芸的肩膀左右打量,“我的天,三妹,这是你脑子里的想法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太远大,太崇高,太……哎呀,我想不出更好的词来了,反正你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好了。” “这想法好,真好。”贺夫人也连连点头,“以前,我每每看到在街头要吃食的小乞丐便格外心疼,总会忍不住多给些银两,恨不得将他们都接回府里住着,但我有你们三个,已经是无力分身,这回你长姐去,我一看到念儿那孩子就忍不住掉眼泪,一出生就没了娘,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念儿是贺晓静刚出生的孩子的小名,魏夫人取的,为了纪念贺晓静。 “娘,您又多想,魏夫人不是苛责之人,魏家的条件,不会苦着念儿的。”贺晓娟忙劝。 “嗯,嗯。”贺夫人点点头,将眼泪忍住,“这好在是魏家那样的门户,又遇着魏姐姐那样的人,可天下没娘的孩子那么多,又岂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好命。” 说起贺晓静,三人的神情都染上了悲愁,贺芸伸手拍了拍贺夫人的手,“我想了,咱们的书院就叫幼学,收留金中十岁以下无家可归的孩子,从咱们府上拨一些下人去照顾,再请一些先生教他们读书习字。” “刚开始,咱们肯定得花不少银子,你们二老稍微出点,不够的从云庄出。”贺芸接着说。 “你说从哪出?”贺晓娟诧异地打断贺芸的话,“云庄?这云庄是……” 贺晓娟定定地看了贺芸许久,眉尾高挑,“不会是我想的那般吧?” 贺芸还未来得及点头,一旁的贺夫人先笑了出来,“一直没跟你们姐妹说,云庄,其实是芸儿的买卖。” “我的天,三妹妹,你到底还有多少惊讶留给我,倒不如今儿一股脑地全说了,我如今也没什么承受不住的了!”贺晓娟望着贺芸直咋舌。 贺芸含蓄地笑了笑,“实在不是有心瞒着你们,一来,云庄是我自己乱想的,没有前车之鉴,必然害怕一败涂地。再者,云庄最初的设想是想借着我被逐出贺家之后转移爹娘家产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贺晓娟还是不住地摇头,“不得了,不得了,三妹妹,你可真是将我们比下去了。你知晓你二姐夫多么喜欢云庄吗?他每每去了云庄回来都要大肆称赞一番,这若是叫他知道……” “叫我知道什么?”何志远正好跟着贺远归一块进来,将贺晓娟的话听了一半。 贺晓娟连忙起身,迎上去拉着何志远到贺芸跟前,“赶紧的,给咱三妹妹行个礼。” 何志远狐疑地看了一眼贺晓娟,忙作势要拱手作揖。 “别别别!”贺芸赶紧起身躲开,“二姐夫,您可别由着二姐姐胡闹!” 何志远收了拱起的手,笑着道:“你二姐一向是非分明,她叫我行礼自然是有道理的。” 贺晓娟笑得得意,抬手拍了拍何志远的肩膀道:“你不是一直崇拜云庄的幕后掌柜么?喏,如今就站在你面前呢!” 何志远顿时愣住,直直地看了贺芸许久,才惊喜地笑出声,“这,原来……呵呵……该拜,该拜!” 何志远说完还是将方才没行的一拜作了下去,“日后还请三妹妹在买卖上多加照拂。” 贺芸看着他们夫妻,简直哭笑不得,摆摆手,无语地躲到贺夫人跟前去。 “娘,咱们还是说幼学的事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落水 【白河:那您都想起了什么?可想起您是怎么落水的?】 【贺芸:没有。】 —————————— 贺芸又将办幼学的想法跟何志远和贺远归说了一遍,二人一听,都觉得想法很好。 “老太君死后,我丝毫不愿意与大府有任何纠缠,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的钱既然你们几个用不上,那便都拿来做善事!”贺远归于是说,“钱也别从你云庄出了,按照你之前计划的,你需要的铺子,你全部转到云庄去,剩下不要的,我清理一下,折算的银钱拿来建幼学,维持到我与你娘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爹,您又忘了我说的长远了!”贺芸忙说,“幼学不是为了一时照顾这些孩子,是要一代代地改变他们的人生。幼学的将来必定会有成才的孩子走出去,又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孩子走进来,一味地坐吃山空是行不通的。” “云庄,必须加进来,这些孩子,并不一定人人就能读书习字,考取功名,等他们长大,云庄会是他们的另一个归宿,不管他学习什么技艺,云庄一定能够有他的立足之地。” “你是说让这些孩子长大后到云庄做事?”贺远归问。 贺芸点头,“在我的计划里,云庄是一桩很大的买卖,我需要得力的人跟我一起建设,如果咱们自己培养,肯定会比随意请回来的人好。” “所以,云庄供着幼学,并不是有本无利,甚至说来是一次厚利的买卖。”贺芸又说,“幼学一旦建成,在金中必定引起一阵轰动,天下谁不赞扬善良的人,云庄跟幼学一起,自然免费得了一波好口碑,这是你们二老施多少粥都换不回来的。” “再者,贺天澜背后的人势力强大,爹爹跟他硬拼,实在太冒风险,倒不如就此退一步,等幼学办成,自然是人人传诵您的善良,谁也不会相信以次充好那些假话了。” 还有一点,贺芸没有说出来:二皇子希望贺远归暂时淡出市场给大皇子腾空间,此举正好一举三得。 贺远归稍作沉思,扭头看向贺夫人,“夫人以为如何?” 贺夫人与贺远归深情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想法,笑着道:“我以为挺好,咱们芸儿大了,买卖做的不比你差,咱们确实可以歇歇,多做善事。” 贺远归点头,随后看向贺芸:“你有云庄要打理,志远也有自己的买卖,幼学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你有什么想法都告诉我,做善事这块你娘最懂,有她帮我,自然不会有问题。” “嗯。”贺芸欣然应下,心中仿佛有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幼学,不仅仅是为了做善事,这是在自己的计谋被贺天澜识破之后的另一个选择。 贺家大府如今会紧紧将贺远归留在贺家宗族里,既然财产转移不成,那便花光吧。 幼学,以云庄的名义建,再由贺远归将钱尽数捐出,贺志勋即便身为族长,也没权利限制贺远归夫妇做善事吧? - 幼学说办就办,位置选在贺家学堂。 这学堂当初是贺远归拿自己名下的宅子改建的,给贺家宗亲子弟用,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紧着本家的几个子弟在用。如今老太君去世,贺远归已经跟贺志勋完全撕破脸,这学堂早就没了存在的必要,拿出来办幼学正好。 因着要抚养小孩,贺夫人比较有经验,由她亲自去书院里走了一遭,指出要修改的地方。 “旁的到还好,当初本就是按着书院规格改建的,只不过园中的荷塘要填了。”贺夫人看过之后说,“水太深,院子里都是孩子,若是一不小心,容易造成大祸。” 其他人并无意见,独独贺芸听了没说话。 是夜,从贺府回来,贺芸特意叫白河绕了一段路,到了书院。 “王妃,您来这里做什么?”白河一路跟着贺芸到了院里的荷塘旁。 贺芸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塘边,眼睛紧紧盯着湖里。 正是荷叶繁盛的时候,层层叠叠的,将河面的水色遮掩住。 贺芸稍稍闭上眼睛,顿时满眼都是一人在荷塘里痛苦挣扎的模样。 “王妃!王妃!”白河含在一旁见贺芸浑身战栗,连忙凑到身边高声唤了两声。 贺芸回过神,睁开眼睛,重重地喘着气,额头上竟吓出一层薄汗。 “您是不是想起落水的事了?”白河一脸焦急地问,“您记不记得,前年冬天,您就是在这落的水?”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声。 她怎么会不记得,若是没有那次落水,自己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 “您想起来了?”白河惊讶,又带着些许惊喜,“那您都想起了什么?可想起您是怎么落水的?” 当年贺芸落水的时候,白河身为书童却不在跟前,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贺芸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换了一个人,那时候贺芸才刚魂穿而来,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什么都不敢说,最后,贺家人都以为她是落水受了惊吓,想不起来了,便没有再问。 如今见贺芸点头,白河自然有些高兴,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害自家爷落水,他定是豁出命也要为主子报仇。 “没有。”贺芸答得轻淡,“今日听娘提起荷花塘隐隐有些印象罢了。” 贺芸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掉进荷花池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至于推自己下去的人,贺芸也知道。 那两人不仅推自己下水,还站在塘边讽笑,贺芸的记忆里,留存着原主沉浮间看到的画面,那一定是这世上最丑的两张脸了! 贺远归说,老太君一死,便不愿再与贺家大府有任何瓜葛,贺芸却不能苟同。 此仇不报,自己对不起枉死在荷花池里的原主。 望着眼前的荷花塘,贺芸第一次在内心里有了杀意! “走吧。”贺芸转身,“让工人在填平的湖上建一处八角亭,取名云归。” 贺芸,你安心地去吧,就让我代替你好好活着,好好守护贺家。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夫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夫人 【宫女:竟敢挡我家夫人的路,还不赶紧让开!】 【贺芸:夫人?哪家的夫人?我倒是觉得夫人的面向有些熟悉,似乎,在春华楼见过。】 —————————— “你找我做什么?”贺天耽斜眼看向贺芸。 贺芸浅笑,提起面前的茶壶给对面的位子倒了一杯茶,“坐吧。” 贺天耽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在她对面坐下,忍不住轻哼一声,“你该不会是想拉拢我对付贺天澜吧?” 贺天耽说着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贺天澜抢了你家所有的买卖,害得你家买卖关门,你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你现在才想到跟我合作,是不是太晚了?” “有老太君的遗言,他贺天澜就只能是一辈子的庶子,就算是会做买卖又如何,倒时候还不是跟你爹一样,乖乖地将钱拿出来!” 贺芸微微拧眉,为贺天耽的这副嘴脸恶心,不止他,贺家大府每一个人的嘴脸都恶心!没有亲情,没有感情,眼里只有钱,而且还是别人的钱! 贺芸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用了些力,使得杯里的茶水漾起了波纹。 贺芸极力克制自己,慢慢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将手缩回袖子里握成拳。 “你只说对了一半。”贺芸看想贺天耽开口,“我不仅对贺天澜恨之入骨,我对你也是一样。” 贺天澜怔了一下,随即露出凶狠的神情。 贺芸却不惧他,继续说:“我如今是战王妃,想要你们二人的性命何其容易。” 说着,贺芸一抬手,一枚飞镖便飞了出去,直直地盯在门口的门框上。 “看到没?”贺芸扭头看向贺天耽,“我若是想对付你们,方才你进门的时候便没了性命,我杀你,谁又能管得了我?律法吗?金中何人敢跟战王府谈律法?” 贺天耽手里的茶水直接洒了出来,略带惊恐地看向贺芸,许久,才反应过来,将茶杯放回桌上,匆忙地取了巾帕擦去手上的水渍,一面擦一面说:“你少唬我!你若是能杀我,还会错过机会!” “我不是不能杀你,只是不愿意杀你。”贺芸说着起身,慢慢走到门边将自己的飞镖拔下来,“我不乐意脏了自己的手。” “你!”贺天耽愤然起身。 贺芸抬了抬手,将飞镖夹在两指间朝向贺天耽,贺天耽顿时哑然。 贺芸浅浅扬嘴,将飞镖放下,“然而我不杀你,却有的是人想要你死。” “谁?”贺天耽赶紧问。 贺芸却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绕着弯说:“有我爹的前车之鉴,贺天澜自然知道在贺家嫡庶之别是多么要命的事情,他会允许他赚的那些钱流进你的口袋?原本,他是想要挟你娘同意周氏升侧室,那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嫡子,而且,他长你一岁,是为嫡长子。” “只不过他没想到,你娘肚子里竟还揣了一个大秘密,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便坏了他的大好前程,连带着周氏也没了机会,他如今再要主掌贺家,便只有一个可能,”贺芸定定地望着贺天耽一笑,“干掉你!” 贺天耽握着帕子的手重重地捶在桌上,“你胡说!” “胡说?”贺芸浅笑,随即摇摇头,“随便你,爱信不信,我的人暗中跟着贺天澜,发现他已经开始找杀手了,是不是真的,你等着杀手到你跟前的时候就明白了。” “你娘现在没了王家,没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老太君,如果连你都没有了,你觉得她斗得过贺天澜?”贺芸反问。 贺天耽的手越拽越紧,随即在桌面上重重捶了一下,“可恶,还想要老子性命,老子首先让他活不成!” 贺天耽说完又反应过来,警惕地看向贺芸,“你是不是故意挑拨,想看我们鹬蚌相争,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随便你怎么想。”贺芸一面说着一面瞟向窗外,这个位子,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的街景,茶馆外面,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贺芸站起身,“你记住,我并非有意帮你,只不过是不想看到贺天澜一支独大罢了!” 贺天耽皱眉看着贺芸,没有说话。 “言尽如此,走吧。”贺芸回头看了一眼贺天耽。 贺天耽这会儿心烦意乱,也没空想其他,听贺芸说走,恨恨地又捶了一下桌面便起了身。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在楼梯口碰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丫鬟。 贺芸站定脚步,正好将她上楼的空间挡住。 “竟敢挡我家夫人的路,还不赶紧让开!”女子身后的丫鬟趾高气扬地道。 “夫人?哪家的夫人?”贺芸浅笑,“我倒是觉得夫人的面向有些熟悉,似乎,在春华楼见过。” 女子身后的丫鬟顿时面色酱紫,作势要上前教训贺芸,好在牡丹抬手拦住了。 丫鬟虽然没有上前,但还是气势汹汹地说:“我家夫人是太子府上的,识趣地就赶紧让开去!” 贺芸方才在窗外看到的,便是太子府的马车,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正是曾经想要“伺候”自己的牡丹。 一年不见,牡丹的姿色更胜了几分,再加之精心打扮,妆容大方、富贵,当真有几分贵夫人的感觉。 牡丹原也没见过贺芸的女装扮相,一开始并未认出贺芸,倒是在贺芸点破她的出身后,才慢慢看出来。 “无礼,退下,这位是战王妃!”牡丹扭头呵斥身后的丫鬟。 丫鬟一听,顿时脸上苍白,连忙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道:“奴婢见过战王妃,奴婢知错,请王妃饶命。” 贺芸低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既然说错了话,便掌嘴吧。” 掌嘴,是宫中常见的惩罚,丫鬟立马抬手自己掌嘴。 贺芸不再看她,而是稍稍侧身,将站在自己身后的贺天耽让出来,语气平淡地说:“贺天耽,我遇到了熟人,今日就不与你多说了,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 贺天耽眯了眯眼,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他不认识牡丹,又听说是太子府上的,没了好印象,冷眼瞥了一眼牡丹,便摔袖离去了。 牡丹的目光追着贺天耽看了一会儿,才回过身给贺芸请安,“妾身见过王妃。” 贺芸扫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毕竟,二人本就没有停下来说话的交情。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黄鸭 【小太监:总管,那朝服上的鸭子该不会是咱王妃绣的吧?】 【周奇:旁人敢吗?】 —————————— 贺芸瞧不上牡丹这样的女人,以前瞧不上,现如今依旧瞧不上,故此不愿意与她多说,然而,今天,贺芸却是故意约贺天耽来这碰牡丹的。 自从知道牡丹是贺天澜背后的人之后,贺芸特意叫人暗暗留意过牡丹。 知晓她如今已经攀着贺天澜爬到了太子府,这个贺芸倒是不意外,牡丹有姿色,还有几分才气,再加之久沐风尘,比旁人更懂如何做女人,想勾住太子,倒也不难,何况太子府也不缺养她的那口饭。 贺芸让白泽安排游侠暗中观察牡丹,知晓她如今安分地在太子府扮演乖巧的花夫人,但每五天会出府一趟,名为散心,实则是为贺天澜出谋划策。 贺芸不知道贺天澜是不是真的有心会干掉贺天耽,方才在雅间里说的话不过是吓吓贺天耽罢了,也正好给他提个醒,教他认清眼前的形势,贺天澜的为人,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贺芸也不是有心要救贺天耽,只是不想让贺天澜这么顺利,害死原主的是这二人,如今谁也别想逃,狗咬了我一口,我虽然不能咬回去,但是可以拉另一条狗来与他对咬。 贺芸故意掐算着时间约贺天耽在此,又故意在牡丹面前叫贺天耽的全名,摆出一副二人刚商谈完的迹象。 牡丹若真是为贺天澜出谋划策的人,一定会上心,即便贺天澜此时还没有杀贺天耽的想法,之后,也一定会有。 要做的戏全部做完,贺芸自然没必要再跟牡丹纠缠,淡定离开,不叫牡丹生疑。 贺芸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与她擦肩而过的正是贺天澜的马车,贺芸扬了一下嘴角,松开挑起的窗帘布。 战争即将开始,却也与自己无关了,自己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贺芸想着,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脖子,顿时,那种遏制呼吸的感觉便涌了上来,贺芸忙皱眉将自己的手拿开。 - “王妃,王爷来了!”原本在打盹的红玉突然起了身,给榻上的贺芸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道。 贺芸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背后一藏,挺直腰杆看着珠帘外。 翟瑾言已经挑起珠帘进来,贺芸手里的东西来不及放回去,只得往自己身后的裙摆下埋。 “藏什么?”翟瑾言勾头看了下。 “没有!”贺芸耿直脖子道,双手负在背后死死不肯拿出来。 “王爷,您喝茶。”红玉端了茶进来,撞着胆子打断翟瑾言。 翟瑾言瞥了她一眼,浅浅应了一声,却继续朝着贺芸走去。 “藏了什么,给我瞧瞧。”翟瑾言温声说着预备伸手往贺芸身后探。 “不行,现在还不能给你看!”贺芸扭着身子躲开。 翟瑾言听话地退开,摆摆手,叫红玉先退下,才又笑着对贺芸说:“乖,拿出来我看看,绣的什么。” “你怎么知道?”贺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才发现还有半边绣绷露在外面呢。 “你早看到了还故意逗我!”贺芸一边说着一边将绣绷往自己裙摆下又推了推,“不给看,不给看,我还没绣完呢!” 翟瑾言浅笑,走过去挨着贺芸挤着坐下。 “给我绣的?”翟瑾言问。 “不是!”贺芸矢口否认。 “那是给谁?这个颜色,应该是给男子用的吧?”翟瑾言故意说。 “谁也不给,我就练练手不成?”贺芸越发羞恼,埋怨地瞪了一眼翟瑾言。 翟瑾言却笑了,伸开双手将贺芸环住,哄着她道:“没关系,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贺芸迟疑了一下,慢慢从身后抽出绣绷塞进翟瑾言手里,自暴自弃地说:“看吧,看吧,你可别嫌辣眼睛!” 翟瑾言扫了一眼绣绷上的图案,顿时笑了出来,贺芸立马炸毛。 因为国公夫人闲暇之余会给安君逸绣汗巾,还说男人的汗巾只能亲近的女人做,成亲前是娘亲做,成亲后是娘子做,故此,贺芸才动了学习针绣的想法,但学的并不怎样,她自己是清楚的,否则方才也不会匆忙藏住。 “你什么意思!”贺芸气恼地推了一把翟瑾言,“说了叫你别看,你自己非要看,看完还来笑我!” “不是,不是,我不是笑话你。”翟瑾言忙忍住笑,重新将贺芸圈住自己怀里,举起手里的绣绷,一本正经地说:“嗯,挺好的,挺好看!” 贺芸忍不住抬起胳膊肘撞了一下翟瑾言。 “满嘴谎言!”贺芸说着伸手将翟瑾言手里的绣绷抢下,自己原本是觉得两支黑白色的鸳鸯在靛蓝色的帕子上颜色过于暗沉,所以想换个颜色,岂料颜色没挑好,绣工又不行,好好的一对鸳鸯,愣是被自己绣成了两只大黄鸭。 “真的,你绣的,我都喜欢。”翟瑾言又说。 贺芸斜眼看向他,“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绣成这样你都喜欢?” “嗯。”翟瑾言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出门用这样的帕子不怕别人笑话你?”贺芸抖了抖手里的绣绷。 翟瑾言握住她的手,平静地说:“没人敢笑话本王。” 贺芸顿时眼珠一转,将手里的绣绷放到一边,“这个做坏了,不给你了,回头给你新做一个,你必须天天带着!” “嗯。”翟瑾言点头,手指在贺芸的手背上摩挲几下,“针线活图个开心就好,自己别太累。” “嗯。”贺芸乖巧点头,顺势倒进翟瑾言怀里,“坐的腰都疼了,在你怀里靠会儿。” 翟瑾言接住贺芸,腾出另一只手轻轻为贺芸按捏着腰。 - 翌日早上,翟瑾言起来上朝,朝服刚穿上,伺候更衣的太监便“咦”了一声,顿时面色慌张起来,“这……这么会……” 翟瑾言低头看,才注意到自己的朝服胸口上竟然绣了一只黄鸭子,与昨晚在贺芸那看得如出一辙。 “这衣服是王妃叫人送来的。”太监连忙说,“奴才这就叫人重新送一套过来!” 翟瑾言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绣线,浅浅抿嘴,怪不得她昨晚不肯让自己留宿,原来在这使着坏呢,果真还是因为自己忍不住笑她生气了。 “不用了,就这样吧。”翟瑾言抬了抬胳膊,示意更衣的太监帮自己把衣服穿戴好。 “这样?”太监迟疑。 “嗯。”翟瑾言应了一声,太监们赶紧低头动手,很快就替翟瑾言传好了衣服,送他出门。 “周总管,那该不会是咱们王妃绣的吧?”小太监没忍住问周奇。 周奇回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旁人敢吗?” 小太监一个颤栗,忙摇摇头,不敢多想。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维护 【静妃:今日倒是叫臣妾诧异,温贵妃平日里不爱说话,今日怎么也维护起那个人来了?】 【慧贵妃:哼,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倒是干起狗拿耗子的事了!】 —————————— 皇后宫中,众妃嫔齐聚,正等着给皇后请安,闲来无事,便又说起了战王朝服的事。 翟瑾言当日穿着带小黄鸭的朝服上朝,一众朝臣都看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就连皇上都注意到了,还问了一嘴。偏生翟瑾言丝毫不在意,直言是王妃绣制,有夸赞好看,满朝文武,无不违心附和。 故此,这事很快在宫中传开了,一连几天,都是妃嫔们谈笑的话资。 “可真是笑话人,竟敢在朝服上绣鸭子!”上次未能出席乞巧宴的尤贵人笑个不停,“我听说那鸭子绣的歪歪扭扭的,极其难看!” “妹妹不知道吗?她以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连针线都没拿过,能够绣成型已然不错了。”静妃也忍不住笑起来。 “所谓冷暖自知,丑不丑的,你们说了也不算!”丽妃因为得多贺芸的好处,忍不住开口为贺芸鸣不平,“那到底是王妃送给王爷的物件,战王都愿意穿着去上朝,你们评头论足的,有什么意义。” “呵呵……”静妃顿时轻笑了两声,目光不屑地看向丽妃,“姐姐不过是得了她几缎好布,就这般护着她,是怕旁人不知道你嫌贫爱富吗?” 贺芸答应给丽妃送缎子,后来便差人送了进来,宫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哪里有点风吹草动便人人皆知。 丽妃瞪了一眼静妃,“我就是拿了王妃的礼怎么了?有些人只怕想拿没人送,也只能眼红干着急。” “谁眼红了!”静妃顿时气炸,还要再说,上首的温贵妃轻咳了一声,静妃顿时闭了嘴。 温贵妃目光柔和地看向二人道:“人后莫非议,几位妹妹连这点规矩都不明白了吗?” 丽妃等三人顿时偃旗息鼓,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是臣妾鲁莽,谢娘娘教诲。” 温贵妃浅浅点头,示意几人坐下,又继续平淡地说:“战王妃如何,那是战王府的事,轮不到咱们插嘴。” “是。”几人低声答应,自此便无人再说话,屋子里一下又安静下来。 过于安静反倒有点尴尬,一直没有做声的慧贵妃扭头看向一旁的宫女,“皇后娘娘还未出来吗?” “奴婢进去瞧瞧。”宫女答应着转身,没走几步,迎上皇后身边的嬷嬷,便又退了出来。 皇后身边的嬷嬷走到众人中间,浅浅福礼,“各位小主,皇后娘娘正在会客,今日请安便免了,各位小主请回吧。” 众人一听,暗道这会儿功夫真是白坐了,忍不住问:“难道是国舅府来人了?” 需要皇后丢着这么一堆人不搭理,专程招待的,众人只能想到是国舅府的人,然而今儿并非十五,即便是国舅府,也不能随便派人进宫探亲啊。 “小主误会,并不是国舅府来人,是战王妃进宫了,正与皇后娘娘说话呢。”嬷嬷笑着答。 听说贺芸进宫了,方才议论她的几人变了脸色,有种被抓包的感觉,顿时垂头不敢作声。 温贵妃先起身离开,随后是慧贵妃,紧接着静妃和尤贵人便快步跟了出去。 慧贵妃的步撵走了一段,便遇到了等在路边的静妃和尤贵人,两人屈膝行了一礼,慢慢地跟到慧贵妃的步撵旁。 慧贵妃的脸色不是很好,斜眼瞥了一眼尤贵人,没好气地说:“平日里能说会道,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指望不上!” 二人垂拉着头,不敢接话。 慧贵妃又重重咬了咬牙,“小家小户飞出来的麻雀,当真以为傍上战王就是凤凰了,上赶着巴结皇后和二皇子,怕别人不知道她居心何在!” 因着乞巧宴的事,皇后顺势向皇上提出要将二皇子养在身边,皇上自然没有疑义,毕竟皇后本来就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她想养谁都可以,何况二皇子本就没有生母。 二皇子跟皇后成了一条线,大皇子的储位便有了更大的挑战,本以为自己十拿九稳的慧贵妃自然对贺芸恨之入骨,今日之事,也是她特意交代尤贵人提起的。 “娘娘别气,臣妾瞧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静妃连忙出声安慰,“您别瞧着战王现如今宠她,事事由着她,旁人可不待见她,臣妾听说,她去见太后都没见着。” “太后自然看不上她!”慧贵妃轻哼一声。 “娘娘,今日我们虽说没闹起来,但这事肯定会传到太后那里的,太后怎么会允许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做战王妃。只怕用不了多久,她便又要回去做她的买卖了。”尤贵人也忙趁机讨好。 两人的话都说到了慧贵妃的心里,慧贵妃的脸色顿时又好了一些。 尤贵人和静妃对视一眼,由静妃又开口起了话题:“今日倒是叫臣妾诧异,温贵妃平日里不爱说话,今日怎么也维护起那个人来了?” 说到温贵妃,慧贵妃的脸上露出一阵不屑。 自己做到贵妃,好歹给皇上生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温贵妃无儿无女的,竟也能位及贵妃,真的是叫人不爽! “哼,一只不会下蛋的鸡!”慧贵妃忍不住碎骂,“倒是干起狗拿耗子的事了!” 静妃和尤贵人都面色紧了一下。 她们二人,一个入宫多年没承几次圣宠,一个才入宫一年,都没有皇嗣,慧贵妃骂温贵妃的话也顺带将她二人囊括了进去,然而心里再怎么不爽,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宫里,本就是这样,谁有恩宠谁说话! 慧贵妃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神色,继续骂道:“安琬这个贱人,处处跟本宫作对,不就是比本宫早进府半年吗?她便是侧妃,即便是没有子嗣,皇上登基后依旧让她为贵妃!” “娘娘,您……小心隔墙有耳!”静妃低声提醒道。 “听到了又如何?本宫难道怕她!”慧贵妃愤愤道。 静妃垂了垂眼眸,低声道:“娘娘,您为大皇子想想。” 提到“大皇子”,慧贵妃顿时冷静了下来,皱了皱眉,声音也降下来许多,“你们两个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个小贱人又是如何巴结皇后的?” “是。”两人答应。 慧贵妃恢复了高贵神情,眼色狠戾,“挑着高处往上爬,本宫叫你摔个粉身碎骨! 第二百六十六章 身份 【贺芸:我是战王妃,今日进宫给皇后请安,在园中随意走走,便碰上您了。】 【妇人的目光在贺芸说出身份的那一下变了。】 —————————— 皇后宫中,贺芸正一脸期待地看着皇后品尝自己带来的点心。 “怎么样?”贺芸小声问。 皇后的神情明显滞了一下,目光盯着手里的豌豆糕瞧了许久。 “这你做的?”皇后开口问,目光灼灼地看向贺芸。 贺芸眯眼笑着点了点头,“皇后吃着习惯吗?如今盛夏,各宫都喜吃绿豆糕清热,臣妾知道娘娘胃寒,不宜吃太多绿豆糕,故此换了豌豆糕。” 皇后的目光又看回自己手上,“这糕点还有淡淡的盐味。” “嗯,是海盐!”贺芸忙说,“是我特意叫人从东海带回来的海盐,磨碎了加在点心里,既可以去豆子的腥味,又能跟甜味产生对比,使得甜味更明显,但实际上糖分不多。” 皇后没再说话,目光只是定定地停留在手里的糕点上,眼前好似浮现出一个女孩子的笑脸。 “母后,您尝尝这糕点!又甜又咸的,您肯定喜欢吃!” “傻孩子,你父皇爱吃甜的,你为什么要往点心里放盐呢?” “可是母后您爱吃带点咸味的啊,母后爱吃什么,我便做什么,只做给母后吃!” 皇后一边想着,一边酸了鼻子。 “娘娘?是不是我这点心味道不好?”贺芸小声问。 “没有。没有。”皇后回过神,连忙放下手里的点心,侧身眨了眨眼睛,将涌起的泪意憋了回去。 “本宫早起有些不适,方才一时走了神,妹妹别介意。” 贺芸看了看皇后的神情,又看看被她方才盘边的半块豌豆糕,从容地起了身,“娘娘身体不适,臣妾便不过于叨扰了。” “本宫稍作歇息就好,妹妹难得进宫,今日在本宫这用了午膳再回,倒不如让人领你到园中走走?”皇后竟开口留贺芸。 贺芸立马答应,“到不用麻烦娘娘再派人跟着,天太热,臣妾也不愿意多走,就往丽妃处坐坐。” “那也好。”皇后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嬷嬷,嬷嬷顿时会意,笑着对贺芸说:“奴才送王妃出去。” 贺芸点点头,由着嬷嬷送出去。 嬷嬷送了贺芸出去,回头进来,瞧见皇后还在盯着矮桌上的点心发愣。 “娘娘,可是这糕点有何不对,奴才叫太医院来人瞧瞧?”嬷嬷问。 皇后摇头,眼里的泪意又浓了几分,“本宫看着这糕点,想起了玉儿。” 嬷嬷的神色顿时变了一下,“这王妃……” 皇后抬手示意嬷嬷不要多想,“倒也不全相同,这里头放的是海盐,还加了茶粉,兴许只是无意吧,只不过她与玉儿年龄相仿,若是玉儿还在……” “娘娘,您别多想,保重身体为要。”嬷嬷赶紧打断皇后的话,“若是让皇上知道您又为公主伤神,会不高兴的。” 皇后眨了眨眼睛,将到眼眶边上的泪水重新憋了回去,侧头看向矮桌上的糕点道:“将这个收起来,本宫时而尝两块。” “是。”嬷嬷答应着赶紧将点心盒子盖上。 - 贺芸带着碧珠出了皇后宫中,便往丽妃处去,眼看着快要丽妃的院子,贺芸停了脚步。 “碧珠,你不用跟着本宫了,”贺芸轻声道,“你去打听下九公主的住处,替本宫瞧瞧她现如今如何,那位宫女是否还会欺负她?” 碧珠为难地看向贺芸,“奴婢若是去了,您身边岂不是没人伺候?” “怕什么,本宫就去丽妃宫里坐坐,不需要人伺候,你快去吧,这事悄悄地打听,千万别叫旁人知道了。”贺芸又说,“丽妃的院子就在前面,本宫走过去丢不了。” 碧珠被贺芸说服,点点头,转身离开。 贺芸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碧珠走远,才转身挪动脚步,经过丽妃宫门前的时候却没有拐进去。 贺芸的目的地,不是丽妃处,而是冷宫。 贺芸想去看看那位疯了的贵妃,所以支开了碧珠。 然而,贺芸根本就不知道宫里的路,只得自己摸索着走,皇宫里的高墙皆有两人高,将人的视线挡尽,时不时一道拱门或者一条廊子,又引人换了一个方向,走起来有些像在走迷宫。 贺芸没有迷失方向,却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冷宫,而是拐进了一处小花园。 贺芸一看是小花园,连忙就要退出来,却听到一声惊叫,忙又循着声音跑了进去,便瞧见爱石山后面有位妇人正手脚慌张地在自己身上拍打着,在她脚边,还有一堆未燃尽的火堆。 贺芸愣了一下,赶紧跑上前,顺手在一旁的柏树上折了一根枝丫上前帮妇人拍熄了裙边沾染的火。 “您没受伤吧?”贺芸见火已经熄了,丢掉手里的树枝扭头去看被自己扶住的妇人,端庄的容貌经方才一番吓,有些苍白。 “无妨,无妨。”妇人缓过来些。 贺芸扭头看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便扶了妇人过去,拿自己的帕子垫在石头上。 “您先坐坐,我再去看看那堆灰烬灭了没,今儿有风,若是吹开了不好。” 妇人点头应允,贺芸便又走到灰烬边,拿起方才丢在一旁的树枝在灰烬里拨了拨,才发现灰烬里烧的是黄钱纸。 贺芸偷偷看了一眼妇人,特意跑这角落里来烧黄钱纸,应该是在悼念某位亲人吧。 宫里不许私自祭拜,所以她才会自己偷偷过来的。 贺芸慢慢拨动,让灰烬完全烧尽,随后才用树枝将灰烬一点一点地扫到灌木丛底下去,待一切都处理完,才转身回到妇人跟前。 “您放心,我看着烧尽了才扫到灌木下面的,一般人瞧不出痕迹。”贺芸说着看了一眼妇人的裙边,微微皱眉,“只不过您这衣裳,可惜了。” 妇人受了一番惊吓,这才慢慢平缓,细细打量了一番贺芸,瞧出是宫里的生面孔,便问:“你是哪宫的?” 贺芸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没有自我介绍,忙说:“我是战王妃,今日进宫给皇后请安,在园中随意走走,便碰上您了。” 妇人的目光在贺芸说出身份的那一下变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冷宫 【碧珠:王妃,您去冷宫干嘛?那种地方,阴森森的,不吉利。】 【贺芸:正好,夏日炎热,本宫去那里乘乘凉。】 —————————— 然而贺芸却没注意到妇人的神色变化,又说:“看您的穿着,定也是宫里的主子,只不过我进宫只两次,不大认识,也不太识路,您若是能指路,我倒是可以送您回去。” “不用了。”妇人开口,语气沉稳,一听便知道是久居上位的人,“哀家身旁的嬷嬷晚些时候会过来接哀家的。” “哦。”贺芸点点头,站起身,“既然您有人来接,那我便不担心了。” 贺芸准备离开,继续去找冷宫。 “你着急走吗?”妇人却开口,“若是不急,陪哀家坐坐?” 贺芸愣了下,心想或许是妇人有些害怕吧,便笑着在妇人对面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您别怕,我在这陪着您,等您身边的宫女过来我再走。” 妇人浅浅点头,又细细将贺芸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轻声问:“哀家听说你是被战王抢进府里的?” 贺芸眉尖一挑,暗想宫里也有小道消息的么? “确实是有这么一出,但您千万别误解,王爷他不过是和我闹着玩罢了。”贺芸连忙解释,不希望宫里人对他有偏见,即使这偏见早就产生了,贺芸还是希望能少点就少点。 “你还愿意为他说话,看来事情并不尽如传言那般。”妇人又说。 “不是,绝对不是!”贺芸摇头,“其实王爷他人很好的,我们两情相悦,并不是被迫!” “两情相悦?”妇人轻声嘀咕,“战王对你好吗?” 贺芸想起翟瑾言对自己的好,浅浅羞红了脸,点了点头,嗡嗡地答了声“嗯。” 夫人竟然一时有些走神,没再发问。 贺芸迟疑地扫了一眼贺芸,只以为她是不信,忙又说:“我没骗您,王爷他也就是外面传的吓人,其实人挺好的,会关心我,照顾我,待我很好!” 夫人看着贺芸的样子浅浅笑了,“哀家以前也见过战王几次,他素来名声不好,金中女子都怕他,你为何不怕他?” “他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看都不像恐怖的人啊!”贺芸说着将头一扭,“也不知道是哪些人散播的闲话,坏了王爷的名声!不过幸好,否则哪里轮得到我嫁给她!” 贺芸说的津津有味,扭头发现妇人正望着自己笑,忙打住,不好意思地呵笑两声,“让您见笑了。” “你说吧,哀家喜欢听你说这些。”妇人浅笑着说,“已经许久没人跟哀家说过这些了,你多给哀家说说你和战王的事吧?” “我们的事?”贺芸抬起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摸了摸,“那我给您讲讲我偷跟着战王去江南的事吧!” 妇人点头,贺芸便开始了自己的喋喋不休,贺芸讲的津津有味,妇人听的津津有味,谁也没有注意到时间在流逝,直到不远处响起碧珠的声音。 “碧珠,我在这呢!”贺芸忙起身答。两人方才都坐在石头上,被半人高的灌木丛挡住了身影,碧珠未能看到,待贺芸站起,碧珠立马注意到她,赶紧小跑着过来。 “王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碧珠扶住贺芸问。 “遇到一位宫里的主子,跟她说了会儿话!”贺芸说着回身,想将身后的人介绍给碧珠看,回身才发现自己身后早就空了,那位妇人已经慢慢走出了很远。 贺芸的目光里升起一抹浅浅的失落,“就是那个人,她自称哀家,应该也是宫里的主子,但是我陪她坐了许久也没见她身边的宫人过来寻,看起来挺可怜的。” 碧珠抬头看了一眼,妇人早已走出去好远,看不清身影。 “应该是仪太妃吧?”碧珠扶住贺芸往另一个方向走,“仪太妃是先帝的妃子,为先帝生了大皇子,但大皇子死在了战场上,皇上登基后,追封大皇子为衡王,仪太妃便成了太妃,不过听说她一心礼佛,甚少出门的。” 贺芸这才想起,方才那妇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是经常礼佛之人才会沾染的味道,自己曾在贺夫人的身上闻到过。 贺芸点点头,眼睛往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扫了一眼,原来是偷偷来祭奠亡子,还真是位可怜人。 “王妃,奴婢打听到了,九公主便是珍贵妃生的公主,如今跟着珍贵妃住在冷宫里。”碧珠说到珍贵妃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 “她?”贺芸有些惊讶,又有些侥幸,还真是歪打正着。 “冷宫在哪?”贺芸忙问。 “王妃,您去冷宫干嘛?”碧珠惊恐地看向贺芸,眉头紧拧,“冷宫那种地方,阴森森的,不吉利。” “阴森森?”贺芸说着笑了,“正好,夏日炎热,本宫去那里乘乘凉。” 碧珠知晓说不过贺芸,不得不将翟瑾言搬出来,“若是让王爷知道奴婢带您去冷宫……” “那便不要让她知道!”贺芸打断碧珠的话,又催促她,“行了,带路吧。” 碧珠无奈,只好为她带路,两人绕过一个小池塘,才又看到一处院子。 这院子周身裹着陈旧感,地面有未来得及扫去的落叶,墙角跟的地砖缝里还长着杂草,宫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泛着锈色。 贺芸走上台阶,抬手便要去拍门,碧珠追上来拦住她,“王妃,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这里面阴森森的,而且珍贵妃都疯了,若是她伤到您可怎么办?” “没事,我能保护好自己。”贺芸笑着拍拍碧珠的手,“你若是怕,便在外面等我!” “不,奴婢跟您一起!”碧珠忙摇头,转身去帮贺芸推开厚重的木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贺芸抬脚跨进屋,这院落很小,靠西边有几颗粗大的香樟树,枝叶繁茂,叶子几乎要将整个院子都盖住,使得院子里十分凉爽。 碧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王妃,这里真的阴森森的,会不会闹鬼啊?” 贺芸轻笑一声,伸出手,一把抓住碧珠的手。 “别怕,就算是有鬼,本宫也替你把她打趴下!”贺芸说着握了握碧珠的手,拉着她往里面走。 碧珠慢慢地跟在贺芸身后,从侧后方看着贺芸,又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心里忽然暖暖的,似乎也没之前那般怕了。 “有人吗?”贺芸一面往里走,一面喊话。 碧珠也跟在她身后喊:“九公主!” 应答她们的,是一串又尖又长的笑声,笑的人心里发麻,碧珠下意识地往贺芸身后躲了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是她 【不是她,不是这种感觉,这个手,不对,很不对,什么都不对,不是她!】 【不是她!会是谁呢?她为什么要说谎?在为谁掩盖?】 —————————— “啊!”碧珠尖叫着躲到贺芸身边。 贺芸安慰地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寻着瘆人的笑声去找,才在香樟树下的窗边找到一个发髻松散的女子。 那女人端着一柄铜镜,一面照镜子,一面笑,对慢慢靠近的贺芸和碧珠完全不理不睬。 “您就是珍贵妃?”贺芸停住脚步问。 那女人回过头,继续笑,头还左右摇着,“本宫美吗?” 贺芸负在背后的手将碧珠稳稳扶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真的美! 方才透着铜镜看不清楚,这下看到正脸便叫贺芸顿时愣住了,这女子的容貌真的是美到叫女人自卑的地步。 “美。”贺芸下意识地说。 贺芸话音刚落,女子的笑声更加尖锐起来,忽地神色一变,将手里的铜镜重重地拍在窗框上。 “美吗?脸美,心可毒着呢!”女子探出半个身子逼向贺芸,吓得碧珠忙在后面将贺芸往外面拽了一点。 “那么可人儿的丫头,一点点被我毒死!”珍贵妃一边说一边笑,细长的手指在空中慢慢比划着,“我最狠毒,狠毒!” 贺芸没有丝毫的害怕,目光静静盯着珍贵妃的手看了许久,忽然猛地松开碧珠,上前一步,仰头冲向珍贵妃,正好将自己的脖子送到珍贵妃的手里。 贺芸抬起双手,紧紧拽住珍贵妃的手腕,珍贵妃下意识地一用力,便重重地扼住贺芸的脖子,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很快卸了力气,紧张地看了一眼贺芸,然后开始尖叫起来。 贺芸这才连忙放开珍贵妃的手腕,退后一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王妃,王妃,您没事吧!”碧珠紧张地凑上来扶住贺芸,低头要去看贺芸的脖子。 贺芸仿佛听不到碧珠的话,定定地看向窗户内尖叫的珍贵妃。 不是她,不是这种感觉,这个手,不对,很不对,什么都不对,不是她! 不是她!会是谁呢?她为什么要说谎?在为谁掩盖? “王妃!”身旁响起一声甜甜的叫声,将贺芸越来越急躁的思绪拽回。 贺芸扭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旁的九公主。 九公主微微屈膝,“给王妃请安。” 贺芸浅浅点头,随即便看九公主迈着小步,转身进了屋子,走到不断尖叫的珍贵妃面前,抬手在珍贵妃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声道:“娘乖乖,玥儿乖乖。娘乖乖,玥儿乖乖……” 珍贵妃在九公主稚嫩的声音中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九公主拉着她的手拉她到一旁坐下,珍贵妃便像个听话的孩子,垂头坐在椅子上,不再怪笑,不再胡言乱语,不再尖叫。 九公主在珍贵妃身旁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出来,复又站到贺芸跟前,“王妃是来找我的吗?” “嗯。”贺芸将目光从珍贵妃身上收回,浅浅点头,“本宫着人问了才知道你住在这里,想来看看你怎样?” “挺好的。”九公主浅笑着说,“还得感谢王妃出手相助,先前的宫女因为盗卖宫中财物被抓了个现行,如今已经不在我这里伺候了。” 贺芸上次跟翟瑾言提了一嘴金簪的事,翟瑾言便让人留意查了下,当真就查到那个宫女拿着九公主“赏赐”的金簪出宫,正巧抓了现行,自然按着宫里的规矩罚了一通,宫女也做不成,只能去做最下等的事。 贺芸微微蹙眉,又看了一眼屋里的珍贵妃,“那你们这里就没有其他宫人么?” 九公主摇头,“没有,她们都怕娘打人。” 贺芸心疼地看向面前的九公主,只不过五岁的孩子,虽然看起来比旁的小孩要乖巧、懂事、成熟,但毕竟只是个孩子,珍贵妃自己都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根本没办法照顾好九公主。 “王妃不用担心,宫人们每日会按时将饭菜送到宫门口,我跟娘在这里不会饿死。” 贺芸一听,更加心疼,完全没法想象她莲藕般的小胳膊怎么端着饭菜进来,还要照顾一个疯子吃饭。 “要不你跟本宫回去吧?”贺芸忍不住道。 虽然还没问过战王,但是贺芸觉得他一定会同意,一个住在冷宫里的公主,谁又会在意呢?即便是皇上问起,就权当走亲戚罢了。 贺芸想照顾好眼前的小姑娘,想把她带回府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陪她玩,陪她闹,让她过小孩子应该过的生活。 “不要。”九公主摇了摇头,侧头看向屋里的珍贵妃,“我要在这里陪着娘,娘生病了,需要玥儿照顾。” 贺芸听的鼻子发酸,忙扭开头深呼吸了几下才将眼里的泪意压制住。 贺芸蹲下来,双手扶住九公主的肩膀,“你跟我去战王府住,我们一样可以经常来看娘亲,还可以给她找大夫,给她带好吃的。” 九公主依旧摇头,“不要,玥儿不想离开娘亲。” 贺芸的鼻子又开始发酸,只好强笑,“玥儿真孝顺,那以后本宫常来看你好不好?” 九公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但立马又说:“您来的时候别被人发现了,若是被母后知道了,母后会不高兴的。” “嗯!你放心,本宫一定悄悄地来!”贺芸点头道。 九公主又点了点头,“王妃您快走吧,一会儿送午膳的宫人就该来了。” “对对,王妃,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皇后宫里也该传午膳了!”碧珠忙上前提醒。 贺芸点点头,站起身,想了想,又在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珠针给九公主,“这个,拿着,若是有难处,让人拿着这个去战王府寻本宫。” 贺芸想了想,害怕珠针扎到九公主,便自己为她插进了发髻里。 九公主笑笑,俯身行礼道谢。 贺芸勉强笑笑,带着碧珠从冷宫出去。 站在宫门外,贺芸停住了脚步,这一趟,心里滋味复杂。 想要查的事不仅没有结果,反而多了更多不理解的地方。 “碧珠,今日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王爷!”贺芸突然说,“否则,你便不用在本宫身边伺候了!” 碧珠愣了一下,连忙坚定地回答:“是!” 第二百六十九章 相似 【嬷嬷:娘娘,王妃她只是性子与公主有些相似而已。】 【皇后:不仅仅是相似,定是老天垂怜,舍不得本宫孤苦一人,所以才将她送到本宫身边,她的喜好,她的性格,她的一颦一笑,都太像玉儿了,她站在本宫面前,就好像本宫的玉儿又重新回来了一般。】 —————————— 在皇后宫中用过午膳,贺芸又陪皇后坐了会儿,贺芸明显感觉到皇后对自己亲近了不少,知晓自己早上送来的糕点起了作用。 “宫中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你切莫放在心上。”皇后宽慰贺芸道,“人前,她们若是冒犯,你只管拿出战王妃的身份训斥她们,人后,你也只能自己放宽心,你也不管不了旁人说什么。” “嗯。”贺芸乖巧点头,瞧见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便没再继续说后面的话。 嬷嬷端来的是皇后的药,需得饭后一刻服下。 贺芸静静地坐在一旁,瞧见皇后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将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又皱着眉头将药碗递还给嬷嬷,嬷嬷赶紧递上温毛巾。 “这药这么苦,为何不加点糖?或者给皇后娘娘准备一些蜜饯之类的。”贺芸忍不住道,那黑乎乎的药汁,看着就苦。 “良药苦口,这药加了糖便失效了。”皇后擦干净嘴巴,将湿毛巾递给嬷嬷,示意她先退下,“至于蜜饯,本宫一向不爱甜食,宫中甚少准备。” “可也不能就这般苦着啊。”贺芸心疼地看了一眼皇后,“苦久了,舌头吃什么都苦,多难受。” 皇后浅浅笑了笑,“谢妹妹关心,本宫倒是习惯了,不觉得苦了。” 贺芸点点头,“您这病什么时候开始的?日日都要吃药么?” “有些年头了,旧年的顽疾,一直都是这般靠药养着。”皇后浅笑着开口,“药一旦吃上便戒不了,只得慢慢养着。” “没办法断根吗?”贺芸又问。 皇后摇头,“宫里的太医都瞧过了,除了吃药,别无他法。” “为何不请宫外的大夫瞧瞧呢?”贺芸又问,“宫里的太医每日瞧的都是宫里的几位主子,瞧来瞧去也不过是些头疼脑热的病,喜脉、孕脉各个都准,稍微碰到些棘手的,便一点都用都没有,只敢说让养着。” 贺芸说的义愤填膺,却把皇后说笑了。 贺芸抿抿嘴,继续说:“娘娘别笑话臣妾,臣妾当真是深有体会,当初在江南,王爷染了疫病,随行的太医一点辙都没有,最后还是我家魏胖子……” 贺芸说到魏胖子猛然顿住,欣喜地看向皇后道:“娘娘,若不然让我家魏胖子进宫给您瞧瞧吧?他虽说是个泥腿大夫出身,但在金中名气不小,人送称号‘魏神医’。” “魏神医?”皇后轻声道,“本宫还未出阁时,宫中也有位魏神医,只是后来便没再听说了……” “大抵是同姓吧。”贺芸不甚在意,“魏胖子刚过而立之年,不可能是您当年听说的那位‘魏神医’。” “嗯,”皇后点头,又朝贺芸笑笑,“谢妹妹费心,本宫这病一时也要不了性命,宫里有药养着,不劳烦妹妹去宫外为本宫寻医。” 贺芸知晓宫中规矩多,要想从外面叫一位大夫进来不容易,何况她贵为皇后,有更多的目光盯着,再者,也不清楚魏笙是否真有这般本事,所以不再勉强。 只不过贺芸暗暗将皇后吃药的事记在了心里,隔几日再次进宫,她为皇后带了一罐盐渍桂花。 “这是用今年新出的桂花腌制的,加了海盐和蜂蜜,又咸又甜,娘娘吃完药吃上一勺,既能盖过药的苦味,又不会影响药效。”贺芸于是说。 皇后依言尝了一口,味道当真十分合心意。 “真是难为妹妹,愿意为本宫如此操劳。” “娘娘千万莫要说如此客气的话。”贺芸连忙说,“我初次见娘娘,便觉得您十分亲切,好似本就该是一家人一般,看着娘娘吃药受累,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恨自己没那医术,只能做点小东西来宽慰娘娘,难得的是娘娘您竟也不嫌弃。” “这些都是妹妹的心意,本宫心存感激。”皇后今日看着比以往更和气,看着贺芸的目光夹杂着一股难言的情绪,贺芸瞧着,心里隐隐有些惭愧。 贺芸进宫的目的不在皇后,故此每每浅坐一会儿便会找借口离开,今日也是如此,借口去给太后请安,便起身拜退皇后,领了碧珠出去,只不过没待走远,皇后身边的嬷嬷又追了上来。 “王妃请留步!”嬷嬷双手托着一块小令牌上前,“皇后娘娘担心您出入宫门不便,特命奴才送了这块宫牌来,有了此物,王妃日后可随意出入宫门。” “谢皇后娘娘!”贺芸忙伸手接了令牌,这东西正式自己需要的。 “也劳烦嬷嬷了。”贺芸浅浅点头道。 嬷嬷赶紧回了一礼,笑着道:“每每王妃进宫,皇后便会心情愉悦,奴才也在此谢过王妃,还望王妃日后可多往宫中走动。” “本宫会的。”贺芸道。 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娘娘还交代奴才转告王妃,太后近年身体抱恙,甚少会客,王妃若是一时不得召见,莫要自责,时日方久,自会有见上的那一回。” 贺芸笑得无奈,知晓皇后这番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浅浅点头道:“替本宫谢谢皇后娘娘。” 嬷嬷点点头,稍稍福礼,随即转身进了屋。 站外屋外的贺芸暗暗叹了一口气,一个善良的可怜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谎言是对还是错? 屋里,皇后见嬷嬷进来,忙朝她招了招手。 嬷嬷走到皇后身边,瞧见皇后手里又端着以前婉玉公主绣给皇后的帕子。 “娘娘……”嬷嬷低低地叫了一声。 皇后却摇摇头,打断了嬷嬷的话,“静芝,每每看到战王妃,本宫便觉得本宫的玉儿回来了。” “娘娘,王妃她只是性子与公主有些相似而已。”嬷嬷残忍地提醒她道。 “不仅仅是相似,”皇后摇头,随即低头笑着看向手里的额纱帕,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划过,“定是老天垂怜,舍不得本宫孤苦一人,所以才将她送到本宫身边,她的喜好,她的性格,她的一颦一笑,都太像玉儿了,她站在本宫面前,就好像本宫的玉儿又重新回来了一般。” “可她终归是战王妃。”嬷嬷又提醒。 “没关系,她是战王妃,也同时是本宫的玉儿。”皇后轻声说,“本宫没有保护好玉儿,本宫一定会保护好她。” 第二百七十章 讨好 【慧贵妃:说来也奇怪,战王妃一向自诩有钱,往各宫中送礼都是挑着好东西,到了您这儿,却只提着一盒点心,也不知是不是知晓您一向倡导节俭,刻意哄您欢心。】 【太后:你去抄经文吧!】 —————————— “王妃,咱们现在去哪?”碧珠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问。 食盒里准备的原本是要送去冷宫给九公主的,因为珍贵妃是宫里,尤其是皇后跟前的忌讳,贺芸才撒谎说要去见太后。 太后,贺芸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是见不到的。 就连翟瑾言陪着来都没能见到,可见太后是有多不待见自己,自己单独去,肯定越发见不着。 然而话都说出去了,自己不去走走,也会叫皇后起疑。 “先去太后那吧,碰碰运气也好。”贺芸这般说,目光忍不住瞥了一眼碧珠手里的食盒,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当真走了狗屎运,见到了太后,会不会被嫌弃礼物太轻。 不过,贺芸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在她碰到狗屎运之前,先碰到了一个麻烦人物。 贺芸在太后院子前遇到了慧贵妃。 丽妃是个守不住话的人,又有心巴结贺芸,故此关于上次请安时的闹剧丽妃也与贺芸说过,并且说的添油加醋,又暗地将尤贵人、静妃与慧贵妃的关系提了提。 贺芸也不傻,稍稍一理,就能猜到自己为何会得罪慧贵妃。 贵妃与王妃位份相同,二人都不需要互行大礼,贺芸自知慧贵妃看自己不对眼,也不会傻乎乎地上前主动行礼巴结,而对面的慧贵妃,似乎也是这般想的。 “本宫今日来的可真巧,战王妃竟也来给太后请安。”慧贵妃先开口,语气之中,不乏讥讽之意。 贺芸自打魂穿过来,什么冷嘲热讽没见识过,自不会因他几句话就生气,反倒是假笑着迎上去说:“王爷为国事分忧,难以分身,本宫自然要为其分忧,孝敬太后。” “王妃有这份心意倒是难得,只是太后一向爱清静,未必会受你这份心。”慧贵妃说着目光一转,盈盈笑着往前,先贺芸一步上前,与门口的嬷嬷说:“本宫来为太后抄经文。” 那嬷嬷赶紧躬身行了一礼,便侧身请了慧贵妃进院子,待贺芸上去时,嬷嬷又正身挡了上来。 “王妃请留步,容奴才进去回禀太后。” 贺芸立马乖巧站好,客气地说:“嬷嬷请吧。” 眼瞧着嬷嬷转身进了院子,贺芸的眼里才涌出浅浅的委屈,不为自己,为翟瑾言。 明明是亲生母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不喜欢战王,时常对战王视而不见,所以,方才那嬷嬷才敢一脸正色地同自己讲话。 贺芸在门外略站了站,进去通传的嬷嬷便出来了,连礼都没请,直接道:“王妃请回吧,太后正在礼佛,不见客。” 不见客,却容慧贵妃进去了。 贺芸心里委屈不满,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甚至还勉强挤了点笑容出来,“那本宫改日再来。” 嬷嬷面无表情地目送贺芸离开,碧珠愤愤上前,扶住贺芸,微微瞪了嬷嬷一眼,扶着贺芸转身下来。 “王妃,您别与那婆子一般见识,宫里多的是这样眼高手低的人!”碧珠扶着贺芸走远,忙又安慰贺芸,“太后一定是真的没空,日后肯定会见您的,到时候再罚那眼高于顶的婆子!” 贺芸浅笑,摇了摇头,“无所谓,反正咱们也并不是真来给太后请安的。” “对哦。”碧珠幡然醒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盒,“奴婢真是一时气糊涂了,如此正好,咱们可以去给九公主送点心。” “嗯。”贺芸笑着点头。 - 太后屋里,慧贵妃进去请安没多久,便见门口的嬷嬷进来通传,听到太后说不见,慧贵妃便扬了嘴角,待传话的嬷嬷离开,慧贵妃便又站了出来。 “太后,臣妾方才进来的时候便在门口遇到了战王妃。”慧贵妃悠悠开口,“说来也奇怪,战王妃一向自诩有钱,往各宫中送礼都是挑着好东西,到了您这儿,却只提着一盒点心,也不知是不是知晓您一向倡导节俭,刻意哄您欢心。” 慧贵妃一面说着一面打量太后,见太后神色微微有些不悦,心里十分高兴。 “她常往宫中走动?”太后问。 “这个……臣妾不太清楚。”慧贵妃忙又说,“战王妃似乎不太愿意同臣妾等妃嫔来往,每每进宫,也只往皇后娘娘处,只不过近日倒是经常在宫中遇到王妃,想来她是常往宫中走动的。” 慧贵妃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为自己点赞,此举不仅暗示贺芸攀高枝,更是告诉太后皇后与贺芸来往频繁,若是太后因此迁怒于皇后,自己更是一举多得。 太后的神色越发不好,冷声道:“你去抄经文吧,哀家要去佛堂了。” “是!”慧贵妃赶紧乖巧退下,太后看也没看她一眼,伸手扶了一旁的嬷嬷,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在院子外面,有一间单独的厢房,是太后礼佛的佛堂,从不让旁人进入。 - 贺芸与碧珠走到一半,碧珠忽然闹肚子疼,贺芸忙将她手里的食盒接过,催她快去解决。 碧珠实在疼的难受,赶紧拜了几下便跑开了,贺芸提着食盒四周看看,瞧见是自己上次无意撞进来的小花园,便安心地找了一处亭子坐下等碧珠。 亭子临潭,潭里有成群的锦鲤,贺芸攀着栏杆看得有趣,轻轻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米糕出来投喂给潭里的锦鲤,香甜的米糕,不一会儿引得一群锦鲤争食,十分热闹,看得贺芸恨不得拍手叫欢。 “少喂点。”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吓得贺芸手一抖,手里剩下的半块米糕直接掉进水里,惹得水里的锦鲤为争食翻起了巨大的浪花。 贺芸回头,看到自己上次遇到的妇人站在门口,语气随和地说:“锦鲤不知饱,平日太监便有喂食,你若喂多了,会撑死的。” 贺芸忙将自己站着米糕屑的手往伸手藏了藏,宛如犯了错的孩子,弱弱地应了一声:“哦。” “见过仪太妃。”贺芸又反应过来,补上一礼。 “仪……你知道哀家是仪太妃?”妇人眼里的疑惑稍纵即逝,贺芸都来不及捕捉。 第二百七十一章 罚抄 【太后:将这经文送到战王府上,请战王妃每日誊抄一遍,抄足一月,才可入宫!】 —————————— “我身边的丫鬟告诉我的,上次不知太妃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太妃见谅。”贺芸说。 “你很好。”仪太妃说着进了亭子,姿态从容地在石桌边坐下,目光自然地看向贺芸放在石桌上的糕点,“你这是打算送去哪里的?” 贺芸匆忙看了一眼食盒,也不敢说实话,便顺着先前的谎言说:“原是想送去给太后尝尝的,可惜去的不是时候,太后在礼佛,太妃您要尝尝吗?” 贺芸说着揭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层食隔,上下两层,皆摆满了样式好看的点心。 “有些是我自己做的,有些是我家店里的师傅做的,味道未必比得上……”贺芸原本还未说完,仪太妃便抬了手,伸手在点心盒子里捡了一块,送到嘴边,轻咬一口。 “味道挺好。”仪太妃吃完整块糕点说。 贺芸顿时大喜,忙说:“太妃若是喜欢,这盒糕点送您,只不过……这原本是打算给别人的,您千万别嫌弃。” 因为碧珠说仪太妃在宫中很是孤独可怜,贺芸一直也挺同情她的,想着给九公主送糕点可以明日再来送,难得仪太妃喜欢,便先让给仪太妃。 “那便谢谢王妃好意了。”仪太妃欣然收下了贺芸的糕点,随即又温声问:“战王今日没陪你入宫?” 贺芸摇头,笑着道:“我进宫找皇后娘娘聊天,王爷跟着也不方便。” “那……你们近日好吗?”仪太妃问的有些迟疑。 贺芸笑了一下,性爽地说:“太妃是不是又想听我讲跟王爷的事情了?” 自从知道仪太妃是位失独老人,贺芸越发能理解她为什么爱听自己讲王爷的事,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听听旁人的生活也是好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这般自欺欺人地寻找心灵的慰藉。 “不打扰吧?”仪太妃竟有些拘谨。 “不会!”贺芸答的性爽,侧头想了想,道:“这回给您讲一个好笑的!我以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然而王爷一直不知道,我却以为他知道的,结果有一次,我掉落山崖,王爷救了我……” 贺芸给仪太妃讲了翟瑾言不知自己女儿身份差点拔了自己衣服的事情,当真将一直神态宜然的仪太妃都逗乐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亭子里,谈的十分开心。 仪太妃慢慢收了笑,目光浅浅看向贺芸,“哀家很喜欢跟你说话,你日后进宫,能不能常来陪陪哀家?” “可以啊!”贺芸欣然答应,“以后我常去给您请安!” 仪太妃摇头,“不用,哀家不想旁人瞧见,以后,咱们便约在这园子里见面。” 据说仪太妃一心礼佛,基本不露面,不希望自己主动去找她倒也能够理解,但约在这园子里,“我要怎么才能跟您约好呢?” “你若进了宫,想见哀家,便来此处等候,哀家若是想见你,也会来此等候,若有谁没来,自然是因为有事无法脱身,便不用久等。”仪太妃说。 “还有,不要带下人过来。” 贺芸还有些茫然,有些不明白为何两个人见面说话要弄得跟间谍接头似的,但仪太妃是长辈,她说的办法也不是什么难事,贺芸自然只能迁就。 “嗯,我记下了。”贺芸点头答应。 仪太妃点点头,站起身,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贺芸赶紧起身帮她将食盒装好,双手提起送了上去,“您小心些。” “谢谢。”仪太妃再次道谢,接过贺芸的食盒,转身离开。 贺芸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才等来碧珠,碧珠面色羞愧地给贺芸赔了罪,待准备走,才注意到食盒不在,忙问:“王妃,食盒呢?” “方才遇到仪太妃,见她喜欢,给她了,明日再给九公主送吧。”贺芸说。 “那咱们明日再进宫?”碧珠问。 “嗯。”贺芸点头,没了点心,特意去见九公主未免目的不纯,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地好。 - 另一边,仪太妃提着贺芸给的食盒走到一处小木门前敲了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探出来一位嬷嬷,赶紧将门打开,让了她进去。 “太后,您这是……”嬷嬷一面说着一面说伸手去接她手里的食盒。 “旁人送的。”她根本就不是仪太妃,而是贺芸一直未曾见到的太后,她原本就是见贺芸不认识自己,有意隐瞒身份,却不想贺芸倒是将她错认成了仪太妃,于是,她便顺势承认了这个身份。 仪太妃削发为尼,这事在宫中无人知晓,旁人都以为她是一心礼佛,不太露面,其实,仪太妃早就悄悄出宫,常伴青灯去了。 “将这个食盒同哀家上次拿回来的帕子一块收好。”太后交代嬷嬷,转身净手,往佛龛前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闭眼在佛龛前念了几句佛经,遂又从佛堂出去,回到正殿。 佛堂之所以不让人进,便是因为那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伺候太后的嬷嬷看着手里的食盒一脸诧异,太后每每出去,都是避开众人的,为何一连两次都会带些东西回来?上回是一块纱帕,这回是一盒点心?而且看太后的神情,似乎心情也不错,这宫里有谁能够如此讨太后欢心呢? 太后回了正殿,正巧慧贵妃也抄好了经文,忙碰上前来邀功。 “辛苦了。”太后扫了一眼宫人手里的整洁的经文道。 “能为太后祈福是臣妾的福分!”慧贵妃忙哄着太后道,“臣妾愿尽心侍奉太后。” 自古都是儿媳妇伺候婆婆,宫里也一样,只有皇后伺候太后才叫名正言顺,旁的妃嫔,但凡勤了,必定要落个攀附之名,此次若不是因为皇后身体抱恙,当真轮不到慧贵妃来太后面前表心意。 太后没有理会慧贵妃,倒是将头微侧,对身旁的嬷嬷道:“将这经文送到战王府上,请战王妃每日誊抄一遍,抄足一月,才可入宫!” “是!”嬷嬷顿时接了经文离开。 站在一旁的慧贵妃顿时内心窃喜,太后此举无异于是在叫战王妃罚抄,而且罚她一个月不许进宫! 第二百七十二章 礼物 【贺芸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一尊石雕,雕的是一只狗,狗爪子下踩着一只老鼠,寓意可谓是十分简洁明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太后的懿旨比贺芸先一步到达战王府,直接在战王府门口将刚回府的贺芸截住。 此时翟瑾言还未散值,贺芸听那嬷嬷说明来意,面色平静地接过了嬷嬷送来的经文。 待传话的嬷嬷一走,碧珠便赶紧说:“太后不会无端罚您,指不定是慧贵妃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 贺芸轻扯嘴角,故作平淡地说:“罚?谁说是罚了?你方才没听嬷嬷说么?太后亲口说请战王妃抄!” 碧珠顿时双眼一亮,忽而兴奋地对贺芸道:“王妃,是……是奴婢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芸抿嘴点了点头。 碧珠顿时大喜,连忙后退一步,礼仪规矩地朝着贺芸行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终得太后承认!” 贺芸笑着点点头,示意碧珠先跟自己进去,随后边走边嘱咐,“记住,王爷回来了也只这般说,太后不是罚我,而是承认我是战王妃,既如此,儿媳妇为婆婆抄写经文祈福也是理所当然。” 碧珠听了贺芸这话,方才的兴奋顿时去了大半,心里暗暗赞叹贺芸的包容,又默默为贺芸打抱不平。 “奴婢知道了。”碧珠小声回答。 贺芸点点,又另起话题,“至于慧贵妃那边……” 贺芸笑了笑,随即招招手,让碧珠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碧珠则自己忍笑点头,“奴婢一会儿便告诉白河去办!” - 翟瑾言散值回来,便听周奇说了太后身边嬷嬷来传话的事,顾不上换衣服,便直奔贺芸的院子,碧珠寻了机会,按着贺芸说的同翟瑾言转述了一遍。 翟瑾言听完眉头不散,快步去了小书房,贺芸正在书案边写字,抬头见翟瑾言进来,忙直起腰身朝他招招手,“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帮我,我那几个字,平日里写写书信还行,要抄经文,还真是拿不出手!” 翟瑾言依言靠过去,伸手去接贺芸手里的笔,“别抄了。” “没事,我就当放松。”贺芸抬手拦住翟瑾言,随即低声说:“你别为我生气,我倒觉得挺好的,起码她愿意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你不用向她表现什么!”翟瑾言坚持从贺芸手里拿下笔放到一边,“战王府,从来都轮不到她做决定。” 贺芸轻轻一笑,侧身与翟瑾言面对面站着,双手轻轻抓住翟瑾言的双手,温和地说:“我不在乎她承不承认我,但我希望外人可以对你少一点偏见,你绝不像他们说的那般无情、冷酷,反而温柔、多情,我想让大家一点点地看到你的好。” 翟瑾言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说自己不在乎,脑子里忽然想到安君逸说的那番话,成亲后,战王府便不是只有自己,还得顾及贺芸的名声。 文博侯府及笄宴,贺芸受到的非议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坏名声。 贺芸说完抬头朝着翟瑾言眨了眨眼睛,“而且,你看我,又好看,又乖巧,人见人爱的,太后她老人家没理由不喜欢我!” 翟瑾言被贺芸逗笑,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是最好的!” 贺芸开导完翟瑾言,便重新拽着他的衣袖看向桌上,“行了,办正事吧,你书法不是很厉害吗?赶紧教教我怎么写出一手好看的字来!”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照葫芦画瓢般抄的几句经文,着实没法落眼。 “抄写经文枯燥又无趣,你别抄了,以后每日一遍,我替你抄。”翟瑾言说。 “不要,我自己来,方显诚心!”贺芸坚持道。 “她本就是无事生非,未必看得到你这诚心。”翟瑾言说到太后语气便有些不善。 贺芸无语地有些接不上话,她实在不明白翟瑾言和太后的关系为何会到这一步,要不下次见到仪太妃,问问她吧。 “你就当陪我练练字,陶冶情操好了。”贺芸哄着翟瑾言道,主动将笔拿起递给他。 翟瑾言看看她的样子,心里舒爽许多,接过笔,抬起胳膊将贺芸半拥在怀,温声道:“握着笔,我教你。” 贺芸点头,乖巧地拥在翟瑾言的怀里,由着他的手推着自己的手在纸上落墨。 “对了,我倒是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贺芸写完一张纸,扭头看向翟瑾言,“我现在不能入宫,但有件礼物想要送给慧贵妃,还得请你帮我带进去。” 翟瑾言微微挑眉,听贺芸说完,浅浅扬了嘴角。 - 第二日,翟瑾言带着人去了后宫,是个太监才勉强将贺芸准备的礼物抬起,摇摇晃晃地,一路大张旗鼓地抬到慧贵妃住的念慈宫。 “放这吧。”翟瑾言停住脚步,抬手指了一个位子,命人将红绸盖着的礼物放在慧贵妃宫门的右边。 慧贵妃得了消息,带着人慌慌张张地迎出来,略略扫了一眼红绸盖着的东西,赶紧给翟瑾言请了安。 翟瑾言懒得理会她,浅浅挑起手指,“揭开!” 小太监依言揭去礼物上的红绸,露出礼物的面貌来。 贺芸精心准备的礼物是一尊石雕,雕的是一只狗,狗爪子下踩着一只老鼠,寓意可谓是十分简洁明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可是白河废了好大工夫才请工匠改出来的。 翟瑾言对这雕像很满意,对雕像摆的位子也很满意,挑挑眉,转身看向面色酱紫的慧贵妃,冷冷地道:“为了感谢慧贵妃在母后面前提及王妃,本王特意为慧贵妃准备了一份谢礼。” 慧贵妃看着那尊雕像,气得手直发抖,但她又能如何?她的地位、权势,容不得她对翟瑾言说一个不字! “不谢恩?难道是不喜欢本王这份贺礼?”翟瑾言不满地道。 慧贵妃顿时回神,忍着满心的委屈,朝着翟瑾言屈膝福礼,“臣妾谢王爷赏赐。” “日后管好自己的嘴!”翟瑾言面色冷峻。 “王爷误会,臣妾不曾……”慧贵妃张口就想为自己辩解。 “不要解释,本王要对付谁从不需要理由!”翟瑾言打断她,“想好好活着,便老实些!” 慧贵妃面色一白,直接瘫坐在地,双眼瞪大地望着翟瑾言离开。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养 【贺夫人:我瞧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孩子的,为何不自己生养一个呢?】 【贺芸:娘,咱两聊聊别的不成吗?您怎么整天就想着这个!】 —————————— 太后只是说不让贺芸进宫,到没说要贺芸在战王府里禁足,故此,贺芸索性暂时放下进宫的计划,每日练练字,看看云庄和战王府的账册,多余的时间则专心帮忙亲爹筹办起幼学来。 听了贺芸的建议后,贺远归将手下的茶馆买卖尽数交给了贺芸,留作云庄日后扩展,其他买卖,除了一家当铺与骆家有干系,一时难处理外,其余买卖,尽数关门,几日之内便纷纷出手转让,一时之间在金中引起了不少关注。 幼学的消息还没有放出去,有人传贺远归当真买卖不干净,如今被朝廷查出来了,准备变卖家产离开金城;也有人说贺远归是准备集中资产做更大的买卖,想要东山再起。 外面的猜测,贺远归完全没兴趣解释,一心为幼学操心。 贺家原本的书房毕竟太小,贺远归不得不又将周边几间宅子以买或者换的形势要来,打通墙,四周改改,连成一大片,逐渐修出男院和女院,再又设学堂、绣坊、武场、账房等处。 贺夫人一向爱做善事,金中常出没的流浪儿贺夫人基本都了解情况,只花了十日不到,便在金中寻了三十多个小孩,有男有女,多数是七八岁左右的。 贺芸抽空去看过那些孩子,洗漱过后换上干净衣裳,也都生的十分周正,孩子的目光炯炯有神,长久的流浪生活让他们眼里染上了超出年龄的成熟,却又难掩恐惧。 “大家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贺芸笑着说。 “家?”有小家伙不解,“您是买了我们做奴才吗?” 贺芸摇头,“不,我们这里没有奴才,也没有主子,大家以后都是家人,你们要在这里长大、学习。” “学什么?”有位年长的男孩,约莫十二三岁,其实已经过了贺芸说的幼学标准,但因为他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贺夫人便一同将她带了回来。 “你们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贺芸耐心地为他们解释,“读书、习字、拳脚、算账、针线,你们都可以试试,然后挑自己最擅长的学,等你们长大了,你们就能靠着自己的所学养活自己。” “幼学会养你们到十五岁,十五岁以后你们便要自己出去做事养活自己。”贺芸又说。 男孩旁边的小姑娘晃了晃男孩的手,“哥哥,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出去要饭了?” 男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眼神不太确定地瞥向贺芸。 贺芸浅浅一笑,抬手朝着小姑娘招招手,“过来。” 小姑娘怯怯地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慢慢挪布到贺芸跟前,有模有样地朝着贺芸一鞠躬,“夫人好。” 贺芸笑笑,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以后,幼学就是你的家,会给你买衣服,会给你做好吃的,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小姑娘笑了,笑得脖子缩进去一半,“我喜欢这里的床,软软的,香香的,比老庙里的干稻草舒服很多。” “我也喜欢!”有其他的孩子也跟着喊了出来,“我还喜欢这里的饭菜,又香又多!” “还有呢?”贺芸笑着问,轻轻将身旁的小姑娘环在怀里。 “还有这里的院子!好漂亮!”有其他小姑娘说。 “我什么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只不过会有一点点害怕。”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说,“我昨晚一直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夫人,您真的会一直给我们吃喝吗?”大男孩问。 贺芸认真地朝他点点头,“会的,你们是这里的孩子,幼学会把你们养大,以后,你们就是兄弟姐妹了!” 贺芸话音刚落,贺夫人领着人进来,乐呵呵地问:“有谁想吃桂花甜糕啊?” “我!” “还有我!” 孩子们喜悦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有有,人人都有!”贺夫人宠溺地看着这些小孩子,将手里的食盒打开,让丫鬟们将桂花糕分给这些孩子。 丫鬟们哄着孩子们离开,贺夫人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芸。 贺芸愣了一怔,忙问:“您这般看我做什么?” 贺夫人笑着说:“我瞧你这样子倒是挺喜欢孩子的,为何不自己生养一个呢?” 贺芸见贺夫人又说起生孩子的事,顿时抿嘴迷了眼,“娘,咱两聊聊别的不成吗?您怎么整天就想着这个!” 贺夫人浅浅笑笑,面色有些愁容,“经你大姐这么一遭,我心里有些后怕,又怕你心里担忧,芸儿啊,你听娘的话,早点要孩子对自己好。” “嗯嗯,知道,知道。”贺芸敷衍地胡乱点着头,心里暗想夫妻之实都没有,能有孩子才奇怪呢! “我听说王爷最近一直都留宿你那里?”贺夫人又问。 贺芸瞪大双眼,“又是红玉那丫头对不对!” “娘,打听别人隐私是不对的!”贺芸噘着嘴道。 “我打听自己闺女的事有何不可?”贺夫人端了端身子道,“你别总烦我唠叨,我也是为了你好!” “知晓,知晓!”贺芸拖长尾音哄着贺夫人,“娘说什么我都听着呢!” “贫嘴!”贺夫人瞪了她一眼,还欲再说什么,眼角瞥到有人匆忙跑来,便抬了头。 “夫人,王妃,不好了!宗亲来了人,要砸幼学的牌子!”红玉喘着气说。 “欺人太甚!”贺芸顿时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手掌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你小心点!”贺夫人赶紧追上来嘱咐贺芸。 “红玉,赶紧去找白河,让他去云庄请白泽!”贺芸一面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一面吩咐红玉。 贺芸起身追了两步,转身看到一群孩子因为外面的声音吓得四处躲,忙停下脚步,让丫鬟们先安抚孩子! “夫人,是不是有人不让我们住这里?”躲在贺夫人身边的小孩子眨巴着眼睛问。 “不会的。”贺夫人温声安慰她,“你们的芸儿姐姐会赶走那些坏人的!” 贺夫人说着往贺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到没有太多的担忧,反倒是涌起一股欣慰:我的芸儿,越发能够独当一面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好消息 【贺志勋:远归,你不该总是恶意揣测宗亲们的好意。你是有钱,但宗亲们并不是为了你的钱。】 【贺远归:既然你们如此关心我,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将我所有的家产变卖,尽数捐出。】 —————————— 贺芸到门外的时候便看到贺远归被一群人堵在门口,以贺志勋为首的一群人叫嚣着要拆掉幼学的牌子。 “这里是宗族学堂,你凭什么改建!”宗族里的人大声叫嚣。 “干什么!”贺芸喝斥一声,快步上前,将贺远归扶到自己身边,随即冷眼扫了一眼闹事的众人,“你们想干什么!” 贺芸如今有战王做依靠,又不受宗族管制,故此这些闹事的人见了贺芸还有些忌惮。 贺志勋便说:“你如今已经不是贺家的人了,贺家宗族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是战王,也管不了我们贺家宗族的事情!” “贺家?”贺芸轻笑一声,“你当以为我乐意管贺家的事呢?你身后这宅子是姓贺没错,但那是我爹的,与你们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口口声声叫嚣这是贺家宗族家产,你们有谁拿得出房契、地契吗?” 一众人哑然。 贺远归当年拿出一间宅子改为书院给宗亲们使用,又不是把房子给宗亲,自然不会将房契和地契交出来。 “房契、地契在谁手上,这房子就是谁的,你们有谁不依,大可去官府闹!”贺芸又说,“但你们谁要是莽来,也别怪我不顾情面,去官府状告你们!” 贺芸将官府搬出来,吓得有些人稍稍退后了一些,但立马有宗亲站出来道:”大家别被她忽悠,这宅子是咱们贺家的学堂,族谱上是有写的!即便是到了官府,咱们依旧占理!” “对!还我们学堂!”有人开始带头叫喊,齐齐的叫喊声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贺芸这才注意到,今日来的,有不少生面孔,年轻稚嫩的生面孔,许多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关系太疏远了,还是本就是贺志勋请来的演员,这些十二三岁的稚嫩面孔,此时正群情激昂地叫着“要学堂”、“要读书”,“要公道!”。 舆情总是站在弱者一方,围观的人群自然开始替这些孩子们不值,贺芸听到有人说:“这贺远归也真是的,那么多钱,又不缺这一处宅子,给都给宗族了,还要拿回去,真是不要脸!” “早就听说他不讲孝道了,没想到真的这般,啧啧,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贺芸听的眉头发皱,抬手一挥,一支飞镖直直飞出,打在议论正欢的二人身边,飞镖直接插进了二人身后的墙上,将说话的二人吓得目瞪口呆。 “再多嘴,我让你定在这墙上!”贺芸冷声说,“这宅子是我爹的,我爹想拿来干嘛就干嘛,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 平常百姓,说说贺远归这样的商人还行,面对贺芸,倒是不敢多一嘴,顿时,周边围观的人全部禁言。方才还在呼叫的孩子们也因为这一闹,停了下来。 贺志勋给身旁人递了一个眼神,那人立马站出来,“远归,这宅子早就在族谱上写了是贺家宗族学堂,你无权将它拿作他用!” “我无权?”贺远归反问,“宅子是我的,我为何不能拿作他用!” “那你叫贺家这些晚辈怎样!”宗亲大怒,回身一招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一群孩子。 “他们,与我何干?”贺远归道,“我眼里的贺家,不过是一块被白蚁蛀空的朽木罢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你想与宗亲为敌?”贺志勋厉声质问,周边围观的群众也紧张起来。 宗亲礼制是大道,一个人若是背叛宗族,自然是十恶不赦之人,要被世人唾弃,故此众人万分紧张,等着看贺远归如何回答。 “是又如何?”贺远归倒是一点都惧,甚至还稍微带点笑意,“你要将我逐出家族?你舍得吗?” 贺远归说着瞥向其他宗亲,“你们,也舍得吗?” “你们这些人,各个如狼似虎地盯着我贺远归的家业,比自己家的家产都看得紧,只要我一日不死,你们这些人便得不到我的家产,你们就永远不会放我离开贺家!” “我不是要与贺家为敌,我是要跟你们这些财狼虎豹为敌!”贺远归说的极其愤慨。 “你闹得如此难堪自己又能受益什么?”贺志勋淡定地站在一旁,“早在宗亲揭穿贺芸身份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你的家业,日后还得靠宗亲帮你打理,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妻女想想,若你百年之后,谁来替你照看她们。” “指望你们?”贺远归轻蔑地笑了笑。 贺志勋倒是淡定,“远归,你不该总是恶意揣测宗亲们的好意。你是有钱,但宗亲们并不是为了你的钱。” “是吗?”贺远归又笑了笑,“既然你们如此关心我,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将我所有的家产变卖,尽数捐出。” 众人一片哗然,金城首富贺远归的所有家业,那得是多少银钱啊,全部捐出去! “假的吧?” “不可能。” “你休想骗我们!”宗亲之中有人开始喊。 贺远归给了和秩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便是你说的关心?而不是贪图我的钱!” 贺志勋侧头往宗亲人群里瞥了一眼,众人立马禁声。 贺志勋这才看向贺远归道:“你把家业全捐了?捐给谁了?” 贺芸作势便要站出来,但有人在人群外先她一步出了声:“在下不才,得了贺老爷全部家业!”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回头,便见不远处一名骑着马赶来的白衣男子忽然高高跃起,脚尖在马头上轻踩一下,一串流畅的轻功,越过众人,直接飞到幼学门前,伸手一拽,便将盖在幼学牌匾上的红绸给拽了下来。 “在下,云庄白泽,请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关照!”白泽落地站定,手轻轻一扬,手中的红绸轻轻飞出,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人们抬头,便看那牌匾上写着:云庄·幼学。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为敌 【白泽:幼学日后便是我云庄的家业,各位若是也愿意伸手相助,白某感谢,但若是想要拆毁幼学,云庄必定与尔等势不两立!】 【游侠:与云庄为敌便是与天下游侠为敌,即便是到天涯海角,天下游侠必定诛之。】 —————————— 白泽侧身站着,鬓边垂下的发丝因着方才的动作浅浅飞起,俨然一副大侠出场的模样。 贺芸愣愣地看着白泽,自打认识他一来他便一直都是温和的掌柜模样,倒是叫自己忽视了他原本的身份。 他可是东海白家的人,而且还是白家原定的继承人,他的武功,起码在白皓轩之上。 白泽的出场不仅怔住了贺芸,更是镇住了幼学门前所有的人,一时之间,游学门口鸦雀无声。 白泽缓缓将一只手抬起附到身后,嘴角浅浅扬起,在嘴边挂上他惯有的温和,“云庄自开业以来,得众人惠顾,得了几分虚名,白某奉庄主吩咐,在金中建幼学,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略施善行,以报天下。” 白泽说着微微侧身,朝向贺远归,“云庄尚财力有限,幸得贺老爷慷慨相助,愿意捐出全部家产共建幼学,白某在此代替那些被收养的孩子向您道谢。” 白泽说完,恭恭敬敬地朝着贺远归行了一个大礼。 一礼毕,幼学门口站着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云庄如今在金中名声大噪,无人不晓,云庄的“白先生”更是云庄的风云人物,多数人都知晓他,甚至对他还有些敬畏,听了白泽的话,围观的人顿时躁动了。 “贺远归真的将所有钱都捐出来做善事了!”有人惊愕地道,“那得有多少钱啊?” “那么多钱,说捐就捐,真是大善人啊。”这些人说着还激动起来了。 “大善人!大善人!”人群里自发地开始喊了起来。 贺远归做善事图的不是这些虚名,被人如此追捧,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稍稍抬手,示意大家不用再喊。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贺某这些年仰仗各位关照,买卖做的不错,如今年岁大了,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如今尽数捐出,交由云庄创建幼学,收养金中流浪幼子,愿天下太平,永世昌盛!” “天下太平,永世昌盛!”人群里立马有人跟着贺远归喊起了口号。 贺芸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向贺远归,暗道生意人的嘴,当真是骗人的鬼,简单几句,就能抓住围观群众的心思,立马拉拢了不少人心。 贺芸等这些人叫了几遍,才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又说:“除了幼学,我爹还将百草堂改为义诊堂,每月初一、十五免费看病。” 魏胖子的百草堂本就是个不营业的医馆,只不过以前都是魏胖子说了算,如今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围观的百姓一听,顿时觉得自己也得了贺远归的实惠,心里对贺远归是更加的崇拜。 “天下第一大善人啊!”有人感慨万分,连连鞠躬,旁边的人便也跟着喊。 白泽朝贺芸抿嘴一笑,立马又神情冷漠地看向门口有些措手不及的贺家宗亲。 “幼学日后便是我云庄的家业,各位若是也愿意伸手相助,白某感谢,但若是想要拆毁幼学,云庄必定与尔等势不两立!” 白泽话音刚落,对面的屋顶上立马有人接了话:“与云庄为敌便是与天下游侠为敌,即便是到天涯海角,天下游侠必定诛之。” 众人愕然回头去看,便看到幼学对面的围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位武林打扮的男子,那些人站在细窄的瓦脊上,纹丝不动。 瞧见众人看过去,屋脊上的几人齐齐拱手抱拳,“天下游侠,愿为幼学出力,护院中幼子周全!” “有劳!”白河立马拱手回礼,贺远归也跟着回了一礼。 屋脊上的几人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即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贺家宗亲皆被这些人的来无影去无踪吓得面色发白,有这些人守着幼学,他们想动幼学,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贺芸暗暗握了握缩在袖中的拳头,这般有逼格的出场,实在是看得太过瘾! 贺志勋稍微比旁人淡定些,他缓缓回神,定定地看向贺远归,微微眯了眼睛,“你以为弄个云庄做幌子我就会信了吗?云庄是谁的?难道不是你的?” “又或者说是你的?”贺志勋目光一转,看向贺芸,“温汤庄园可是战王的。” “我的?”贺芸笑得有些痞坏,“我倒是希望云庄是我的,你方才也瞧见了,云庄可是有天下游侠相助,若是云庄是我的,我现在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你,你,还有你,人头落地!” 贺芸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在人群里点了几下,被贺芸点到的几人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贺芸留给贺志勋一个冷漠的眼神,遂又转向围观的群众道:“乡亲们,贺家宗亲不顾手足之情,妄想吞占我爹娘家产不成,又贼喊抓贼,要组织我爹娘做善事,贺芸恳请大家为我爹娘做个见证,还我爹娘清誉!” 受了贺芸的鼓动,人群里有人大喊,“贺家老爷是大善人,坏人滚出去!” 来闹事的贺家宗亲顿时缩成一堆,警惕地盯向周围越发激动的众人。 贺志勋依旧定定望着贺远归,“不会的,不可能的,那么多钱,你怎么舍得……” 贺远归懒得搭理他,轻叱一声,扭开头去,然后便瞧见人群外的巷口里涌进来一群人,待人跑近了,贺远归才看出那群黑乎乎的人竟全部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么一群脏兮兮的流浪汉冲过来立马躲到一旁去。 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抬手指着贺家宗亲的人对身后的乞丐们说:“就是这些坏人,要拆了幼学,让我和弟弟妹妹们没有地方去!” 乌压压地一群乞丐看着贺家宗亲的人顿时眼里冒了绿光,拽紧手里的棍子、绳子、木板,又或者直接徒手,撸了撸本就已经烂得遮不住胳膊的衣袖,一窝蜂地朝着贺家宗亲扑了过去。 贺家请来的那些个“宗亲学子”吓得面色一百,顿时尖叫着往外逃去,剩下几个跑得慢的贺家宗亲被这些脏兮兮的乞丐们围着一顿追打,打的哀嚎连连,倒是惹得围观的群众纷纷大笑起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帮忙 【贺芸:你找他们帮忙他们就来了?】 【男孩: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在城西要饭的,我跟他们说如果不帮我,我们没地方睡觉、吃饭,就会来跟他们抢地盘和吃食。】 —————————— 贺家宗亲的人被乞丐们追打了出去,围观的群众乐呵了一阵之后便也各自回了,贺芸站在屋檐下笑了个够,因为贺志勋被好几个乞丐围着揍,还扯破了衣裳的模样实在是太狼狈,太解气。 人群散去后,贺芸才注意到那个引路的男孩,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园子里同自己说话的那位。 他站在门口的空地上,谨慎又期待地看着贺芸。 贺芸抿抿嘴角,抬手朝他招招手,笑道:“过来。” 男孩稍稍迟疑,便快步走了过来。 贺芸爽朗地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伸出胳膊按着男孩的头揉了一把,“做的真棒!” 男孩得了赞赏,脸上的谨慎才淡了些,却又浅浅有些不好意思。 贺芸则一边扶着他的肩膀,一边招呼白泽和贺远归进去坐,转身又问身旁的男孩,“你什么时候去搬的救兵?” 男孩抿了抿嘴,轻声道:“我偷偷跟出来看了一眼,怕您和贺老伯吃亏,便偷偷翻墙出去的。” “那些人很听你的话吗?”贺芸又问,“你找他们帮忙他们就来了?” 男孩摇头,“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在城西要饭的,我跟他们说如果不帮我,我们没地方睡觉、吃饭,就会来跟他们抢地盘和吃食,我们都是孩子,有钱人看了会更心疼,更愿意施舍给我们,那他们就会要不到吃的,他们一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所以就跟着我跑来了。” “哈哈哈……你可真行!”贺芸笑得直不起腰,“连我都觉得你这套歪理不错!” 男孩面色酱红地低下了头。 贺芸见他不好意思,便不再打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去后面告诉老夫人不用担心,然后安抚一下弟弟妹妹们。” “嗯。”男孩立马直起腰身点了点头。 “对了!”贺芸又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男孩,在腰间摸了几粒碎银子塞他手里,“得空出门拿这些银子买些吃食给今日帮你的人,知恩图报,方能长远。” 男孩看了一眼掌心里的银两,目光坚定地朝着贺芸点了一下头,“嗯!” 看着男孩跑远,贺芸才抬脚进屋,白泽已经和贺远归寒暄了一阵,贺芸进去,免不了又将白泽夸赞一遍,实在是因为白泽今日的出场实在是太帅了。 白泽对于贺芸的吹捧不甚在意,依旧公事公办地说:“我已经安排了五个游侠在幼学周围,一定会保全这些孩子们的安全。” “嗯,你辛苦。”贺芸轻轻点头,复又笑着看向贺远归,“爹,这下您便可以安心了,贺家那群人,短时间是不敢来咱们跟前蹦跶了。” 贺远归点了点头,并没有贺芸预料的那般喜悦。 贺芸于是给了白泽一个眼神,白泽会意,起身告别,贺芸起身送了两步,复又转回屋里。 贺远归一直坐在原位等着贺芸,见她回来,直接问:“你的云庄还与江湖人有来往?” 贺芸握了握手指,暗暗有些紧张。 在平常人眼里,游侠就是不同于名门正派,那可是刀尖上过日子的人,是十分危险的人。故此,云庄与游侠的关系贺芸一直都未曾与贺远归言明,只说是花钱请人办事而已。 今日这些游侠出现,公然与云庄扯上关系,贺远归自然紧张。 “爹,云庄养着这些游侠,所以,他们也为我做事。”贺芸毫不隐瞒地说,“当初我被人掳走,也是这些游侠救我出来的。” “这些可是江湖人!”贺远归强调,“咱们做正当买卖的,何苦去招惹这些……” “爹,无妨的!”贺芸出口打断贺远归,“爹,您是做买卖起家的,您自然明白平常的买卖人有多难!” 贺芸此话,直接说进了贺远归的心口里。 商比农贱,世人皆瞧不起,沉重的苛捐杂税,样样压的平常商人抬不起头,他虽然熬过来了,但那单经历依旧难忘。 “您放心,能够进云庄的游侠都是干净的,不会给云庄惹祸。”贺芸又说,“我也不会利用他们去做傻事!” 贺远归思忖着,想想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所见所闻,日子确实不是自己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也确实应该有新的过法。 “你知道就好。”贺远归轻声道,又抬头看了一眼贺芸,迟疑着加上一句:“你得全须全尾的。” 贺芸笑眯眯地点点头。 “原本是打算找个正式的日子让幼学揭牌,然后告示全城,经今日这么一闹,一切都免了。”贺芸笑着将话题转回正题。 贺远归点头,“无妨,本就不图这些虚名,咱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立在这里,把这些孩子养大就好。” 贺芸浅笑,心中暗自感叹:只怕是低调不了的。 诚如贺芸所想,幼学的事情很快就经人传了出去,实在是因为方才发生的事情可关注的点太多了。 幼学本身就是个大关注点,再加上贺远归尽数捐款,再加上云庄,再加上游侠,还有白泽那霸气的出场方式,还有贺家宗亲被乞丐们追着打的闹剧,只不过一个下午,这件事便在金中传开了。 众人闲谈之后,便渐渐地关注到了重点:云庄。 云庄,实在是太神秘了。 没人知道云庄的庄主是谁,只知道云庄出来的“白先生”武功了得,气势逼人。 云庄有天下游侠做靠山,又得了贺远归全部的家业,不用想,日后的云庄势必会越来越壮大。 越是神秘,大家便越想知道云庄的庄主是谁。 有人猜测就是白泽,毕竟一直以来,云庄都是他说了算。 也有人猜测云庄主是贺远归,一切正如贺家宗主猜测的那般,不过是一场转移家业的戏。 还有些人依旧坚持认为云庄主就是战王。 然而猜测就是猜测,谁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时间久了,有的人便会渐渐失去兴趣,而有的人,则会越来越生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留宿 【张德全:皇上留战王在宫中议事,一时难有定论,故此还得留王爷在宫中多住几日,所以特命奴才前来给王妃传个话,以免王妃担忧。】 【贺芸:皇上可有说还要留几日?】 —————————— “王妃?”红玉轻手轻脚地靠到贺芸身边,轻声将她唤醒。 贺芸栽了一下,清醒过来,眯眼看了看四周,“是王爷会来了吗?” 红玉低头道:“王爷还未回来,只不过这天色已经很晚了,王妃您要不先上床休息吧?” 听说翟瑾言还没有回来,贺芸满脸的失望,从榻上起来,走出门外。 诚如红玉所说,天已经大黑,廊檐下的灯笼光都被黑暗逼在门口散不出去。 翟瑾言下午进宫议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贺芸不得不担心。 碧珠带着小莲蓬打了温水过来,见贺芸满脸担忧,忙劝道:“王妃莫要担心,定是皇上与王爷议事晚了,留王爷在宫里宿下了,往常一般第二日一早王爷便会回来的。” 贺芸浅应了一声,转身进屋,由着几人伺候洗漱,躺到床上去。 “对了,叫值守的人警醒着,若是王爷半夜回了,便叫醒我!”贺芸临睡前还在嘱咐。 “是。”碧珠答应着替贺芸放下幔帐,“奴婢亲自在外面守着。” 贺芸点点头,等她们撤灯退下,便合上了眼睛,但似乎难以入眠。 贺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心慌,按碧珠说的,翟瑾言留宿宫里也是常有的事,但贺芸就觉得不安。 一夜没有睡好,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噩梦,一梦惊醒,望望窗外,天还只是微亮。 看了看空着的半边床,贺芸索性起身下床,在外面值守的碧珠听到声响赶紧推门进屋。 “王妃就起了?”碧珠一面问一面上前替贺芸拿来外衫。 “王爷没回?”贺芸问。 “没有。”碧珠回答,“兴许要散了早朝才回,王妃要不再睡会儿?” 贺芸摇头,完全睡不下,“可有打发人回来取朝服?” 碧珠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贺芸的神情瞬时更不好了。 翟瑾言的朝服,每季度做两件新的,必定是每日更换,就算是被皇上留在宫里议事离不开身,也应该让人回来取下朝服。 而且,他一定知道自己会担心他。 贺芸皱眉想了许久,扭头对碧珠道:“让周奇准备马车,我要进宫去。” “王妃,您忘了,太后懿旨不许您进宫。”碧珠小声提醒。 贺芸洗漱的动作顿了下来,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被太后下了禁令。 “那怎么办?”贺芸仰头看向碧珠,“能不能让人去宫里问问?” “应该是可以的。”碧珠忙说,“周总管肯定有办法。” “那就去叫周奇来,快点!”贺芸催促碧珠。 碧珠答应着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进来了,除了周奇,还有一人,是宫里的太监。 “老奴见过王妃。”那太监圆滚滚的,一说话便是一张弥勒般的笑脸,“奴才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张德全。” “张公公好。”贺芸耐心地与他回礼。 “皇上留战王在宫中议事,一时难有定论,故此还得留王爷在宫中多住几日,所以特命奴才前来给王妃传个话,以免王妃担忧。”张德全笑着说。 “皇上可有说还要留几日?”贺芸问。 张德全继续笑,“这个……奴才倒是不知道,但凡要议的事情有了定论,王爷自然便回来了。” “哦,有劳公公了。”贺芸说,“本宫还有一事想要劳烦公公。” “王妃尽管吩咐。”张德全弓了弓腰。 “也不知王爷还要再宫里留几日,本宫让人收拾几件王爷的衣物劳烦公公帮忙带去,贴身的衣物,王爷还是习惯平日常用的。” “王妃有心,那老奴便到前面候着去。”张德全十分识大体地说。 贺芸点头,让跟着来的周奇带他出去,然后转身交代碧珠为翟瑾言收拾衣物,自己却坐在窗边走了神。 不过是报个平安罢了,居然还能劳动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来跑,难道跟着翟瑾言一块进宫的小太监不应该更合适吗? 再者,平日上朝议事也有个时间限制吧,那皇上他也不可能24小时都议事啊,不用休息的?为何议事翟瑾言就不能出宫呢? 贺芸猜来猜去,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上不想让翟瑾言往外传消息。 只是贺芸拿不准皇上为何不让翟瑾言向外传消息?是因为议事内容需要保密?还是其他。 碧珠按着翟瑾言平日的习惯收拾了几件衣物,拿过来给贺芸检查,贺芸草草扫了一眼,便点头同意了,原本拿衣物便只是个幌子,不过是想看看那张德全的反应,如今看来,这些衣物未必会交到翟瑾言手上,倒是拿不拿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给张公公送去吧。”贺芸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红玉,给我找身男装来。” 碧珠抱了衣物出去,红玉这边赶紧又在贺芸的箱子里翻出一件男装,自从进站王府,贺芸便甚少男装打扮了。 贺芸换好衣服,带着红玉从侧门离开站王府,白河已经得了消息准备了马车在门外候着,贺芸看了看四周,钻进马车里,吩咐白河离开。 马车穿过街道,又绕进小巷,停在一处僻静的院子前。 门是开着的,贺芸直接进去,穿过回廊,从侧门进了后院,便听到院里有人朗朗读书声。 一旁有书童端着茶点路过,看到贺芸顿时拧了眉,“您是何人?” 贺芸拽着手里的折扇指了指背身朗读的男子,“你家公子的友人!特来拜访!” 书童点点头,却还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眼贺芸,实在是一大清早就来拜访,还是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些叫人生疑,但考虑是自家公子的朋友,书童还挺客气地回了句:“那您略等等,小的这就去告诉我家爷!” 贺芸点头,站在原地等着,那书童小跑着过去,叫住正在读书的男子,与他说了几句。那男子回头望过来,贺芸立马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那男子一愣,赶紧将手里的书塞给书童,快步上前,“贺姑……” 只叫了半句,意识到不对,忙站稳脚步,拱手朝着贺芸一拜,“文渊见过王妃。” 贺芸浅笑,“不用多礼,我来找你帮个忙!”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云庄背后 【二皇子:父皇怕的不是云庄,而是怕云庄背后的主子。】 【贺芸:为何?】 【二皇子:父皇害怕皇叔就是这个主子……】 —————————— “王妃要在下帮您找二皇子?”文渊听了贺芸的请求诧异地看向贺芸,“您为何不自己去二皇子府?” 文渊实在不明白,堂堂战王妃想见二皇子不是轻而易举吗?居然还需要特意来拜托自己。 贺芸笑着说:“我现在不太方便光明正大地去找他,所以,想请文公子帮忙,请二皇子到你府上来。” 贺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打探一番翟瑾言的处境,如今自己进不了宫,必须找一个能进宫的人打听,看来看去,唯独二皇子最合适。 不管怎样,翟瑾言多少算得上是二皇子的一个靠山,贺芸相信二皇子会乐意帮自己。 但贺芸也知道,自己不能特意去找二皇子。 翟瑾言已经提醒过自己,皇上多疑,连大皇子尚且都要装病蛰伏,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冒然去找二皇子,不仅会害了二皇子,更是会害了翟瑾言。 贺芸也是无奈,才饶了这么大一个圈来找文渊。 与文渊相识毕竟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来求他帮这么大的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请二皇子到我府上?”文渊有些迟疑,随即起身道,“在下愿为王妃一试,还请王妃在我府上稍等些时候。” “嗯。”贺芸点头,起身朝着文渊也是拱手一拜,“在此谢过。” - 宫中,翟瑾言的脸色并不太好。 宫女为他递上温热的毛巾,他伸手接过,勉强将额头上的细汗擦去,便又立马面无表情地递了回去。 翟瑾言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宫女赶紧端着水盆退出去,刚到门外,撞见一身明黄衣衫的人,忙低头跪了下来。 身着明黄衣衫的皇上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进了屋,翟瑾言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朝着皇上跪拜下去。 “臣弟叩见皇上。”翟瑾言开口,声音略微嘶哑,狭长的眼睛里掺杂着血丝,整个人看着十分的憔悴。 “昨晚一夜很难受吧?”皇上看了他一眼,转身在上首坐下。 翟瑾言没有回答,依旧跪着。 皇上皱了眉,微微俯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翟瑾言,好似劝道:“你以前没有这么倔!” “臣弟不是倔。”翟瑾言开口。 “那是什么?”皇上直起腰身,往后靠了靠,“是想维护谁?谁?允洲还是允恒?” “臣弟与二位皇子没有任何干系!”翟瑾言坚定地说。 “是吗?”皇上轻笑了一声,“那便是贺家!”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云庄是贺家的吗?贺远归的?” “不是!”翟瑾言说。 “那便是贺芸?”皇上又说,“朕听说,当初贺芸给朝廷捐赠十万两,为此去你府上讨赏,你便将温汤庄园赏赐给她了,而温汤庄园边上的庄子正好是她的。” “云庄,贺芸。”皇上轻声念着,“即便你不说,朕也能查到,只是你,会让朕心寒。” 翟瑾言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向皇上,“臣弟不知皇兄都查到了些什么,更不知那云庄庄主到底是谁,但臣弟可以保证,臣的王妃,与云庄无关!” 皇上不再说话,定定地看向翟瑾言,兄弟两便这般一上一下地对视着,都想将对方看透,却又似乎都失败了。 是皇上先妥协,他起了身,往前两步,站到翟瑾言身旁道:“瑾言啊,朕多么怀念以前的你啊,永远都那么听话。” 翟瑾言直直跪起,挺直腰身道:“臣弟也怀念。” “还有三个时辰,你再好好想想,你如此固执到底值不值!”皇上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抬脚离去。 翟瑾言等着身后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又是一层细汗,心口仿佛一直有东西在撕咬。 - “皇叔还没回府?”二皇子听贺芸说明来意后立马皱了眉。 “没有!”贺芸摇头,“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回,但是今天早上张德全来府上传皇上口谕,说要留他在宫中议事,还需要几日,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什么国家大事需要商议日也不歇地商议几日?而且还只留他一人。” “这事不对!”二皇子也跟着紧张起来,随即摆摆手,示意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额侍卫到亭子外去守好,才低声对贺芸说:“本宫在皇上身边的人昨晚来说皇上找皇叔问了云庄的事。” “云庄?皇上问云庄的事情做什么?”贺芸忙问。 二皇子看了一眼贺芸,道:“幼学一事,在金中闹得沸沸扬扬地,除了让大家知道云庄和贺老爷做善事之外,更是叫大家注意到了云庄的实力。” “一是云庄的财力,云庄本就生意红火,如今又得了贺远归的全部家业,更是如虎添翼;二是云庄的势力,云庄的雇主基本都是非富即贵,而且云庄还与游侠有瓜葛,最重要的便是,天下游侠公然表明立场支持云庄,此外,云庄办幼学,赢得了人心。” “你想想,皇城边上,有这样一股引人注目的势力,父皇会不着急吗?”二皇子反问道。 “他是皇上,他为何要怕?”贺芸不解,“即便云庄再大,那也只是个做买卖的啊!” 二皇子摇摇头,“父皇怕的不是云庄,而是怕云庄背后的主子。” “为何?”贺芸还是不解。 二皇子抿抿嘴,不得不说的再直白些,“父皇害怕皇叔就是这个主子……” 贺芸顿时愕然,想着自己前期为了云庄的发展想方设法地借用翟瑾言的名声,如今看来,那些举动无疑都是给翟瑾言挖了巨大的坑。 贺芸毅然站起身来,“我进宫去!” 二皇子也起身,伸手拽住了贺芸的手腕,低声道:“王妃以为,你是那个主子父皇就不会怀疑皇叔了吗?你别忘了,如今你两是一体的。” 贺芸愕然止住脚步,诧异地看向二皇子,“你为何知道?” 二皇子浅笑,目光看向亭外候着的文渊,“七月初七,云庄尚未成型,王妃便留话让人进金后来云庄寻你,这难道只是巧合?”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小瞧 【二皇子:不要小瞧皇叔,他能够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张扬这么多年,定然是有一定实力的,父皇如今只是怀疑,只要皇叔咬死不承认,父皇也不至于对他怎样!】 【贺芸:我从没有小瞧他,但我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 —————————— 贺芸看一眼文渊,遂将目光收回看向二皇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二皇子松开贺芸的手腕,浅浅笑着,“原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所以你才会故意接近我?”贺芸又问。 二皇子微微挑眉,“本宫以为,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贺芸释然,竟扬起了嘴角。 二皇子说的没错,两方都是故意的,二皇子需要翟瑾言的势力或者云庄的帮助,而自己和翟瑾言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见贺芸释然,二皇子才又继续说:“自父皇登基以来,皇叔便备受恩宠,不论皇叔如何专横跋扈,父皇都不曾苛责一二,甚至还时常维护于他,本宫一直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所以暗地让人查了查。” “你都找到了什么?”贺芸忙问。 “查到不少。”二皇子转过身,面朝湖心,“当年皇叔出征归来,本该凯旋受百姓跪拜,却在回金之前流言四起,说他嗜杀成性,连妇孺都不放过,所到之处不留活口。本宫查到,这些流言是从翊王府传出去的。” 担心贺芸不明白,二皇子特意转身过来提醒贺芸,“翊王是父皇登基前的称号。” 这件事贺芸只听青黛说了一半,如今听二皇子说完,心里五味陈杂。 一个表面上处处宠着你的亲人,实际上却在背地里给你捅刀子。 “不仅如此,父皇登基那年,有一秀女冲撞了皇叔,皇叔直接命人将她淹死,那秀女姓陈,数月之后,陈家便因贪污满门抄斩,而父皇趁机收回了西南兵权。”二皇子又说。 贺芸这下不仅仅是诧异,简直是无法相信,“你的意思是说王爷他的残暴其实是为了……” 二皇子抬起手指摇了摇,“不要说出来。” 贺芸赶紧闭了嘴,但内心里十分意难平,“为何会这样?王爷为何要听他的?” “这我暂时还没查到。”二皇子如实说,“但不难猜测,父皇手里肯定是掌着皇叔的把柄,至于是什么,本宫尚不清楚。” 贺芸握紧了藏在袖子下的手。 二皇子不明白,贺芸却明白。 皇上手里掌着的,不是翟瑾言的把柄,而是翟瑾言的命。 翟瑾言在西疆寻找的鬼面蛾,是为了解蛊,帕夏曾说给他下蛊的人身份必然比他高,所以,不难猜测那人是谁。 “我要进宫去!”贺芸坚决地说。 二皇子瞪眼看向贺芸,“你是不是误解了本宫的意思?” 贺芸疑惑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继续说:“不要小瞧皇叔,他能够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张扬这么多年,定然是有一定实力的,父皇如今只是怀疑,只要皇叔咬死不承认,父皇也不至于对他怎样!” 贺芸收回目光,态度决然地道:“我从没有小瞧他,但我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 “今日谢了,日后定会还你一个情!”贺芸对二皇子说道,转身出了凉亭,到文渊面前,又停下脚步,向文渊道了谢,这才离开。 - 贺芸一路回府,赶紧让碧珠找了一身合适的衣服,然后自己去木匣子里找到了皇后给自己的进宫令牌。 太后不让贺芸进宫不过是口谕,并非人人知晓,尤其是守宫门的侍卫,他们只瞧了贺芸出示的宫牌,便恭恭敬敬地放了贺芸进去。 贺芸进了宫,小心翼翼地将宫牌收好,便大大方方地朝御书房去了。 贺芸不敢在宫里打听皇上在哪里,但她敢随便逮一个宫人问张德全在哪。 总管公公可是宫人们的领头羊,自然是人人知晓踪迹,于是贺芸顺藤摸瓜,便摸去了御书房。 张德全瞧见贺芸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迎了上来。 “奴才给王妃请安。” “免了,”贺芸笑着说,“本宫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王爷,故此特意进宫来看看,不知可否劳烦张公公给本宫带个路?” “这……”张德全顿时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合着门的御书房。 贺芸立马眼神一亮,“王爷他在里面吗?那本宫自己进去!” 贺芸说完便抬脚往里走,张德全赶紧上前要拦,可贺芸怎么会给他阻拦自己的机会,一抬手,趁着张德全不在意,将早就藏在手心里的一颗豌豆朝着张德全的脚踝打去,张德全一个不防,险些摔着,虽然最终没有倒地,但是也连连踉跄了好几步,贺芸便趁着这个机会,步伐从容地从他跟前大摇大摆地上前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里没有翟瑾言的身影,只有皇上在伏案批阅奏折,开门的声音并未引起他的警觉。 贺芸往前几步,在案桌前站定,屈膝跪下,“臣妇拜见皇上。” 皇上这才抬头,看着埋着头的贺芸,“你是?” 贺芸遂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淡笑。 “你便是贺芸?”皇上微微拧眉。 “正是臣妇。”贺芸回答,“王爷一夜未归,臣妇甚是挂念,特此进宫,望能探望一番,方才门外遇见张公公,便以为王爷也在此,冒然闯入,还请皇上赎罪。” 贺芸话音刚落,门外的张德全便也跟了进来,看了一眼贺芸,又看一眼皇上,不知所措。 “你退下。”皇上吩咐张德全道,“在门口守着!” “是!”张德全答应着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重新合上。 “你也起来吧。”皇上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贺芸。 贺芸连忙道谢起身,挺直腰杆站在原地,“皇上,臣妇只是想见一面王爷,若是王爷不在此,臣妇便去别处寻他。” “不急。”皇上开口,“瑾言他现在不在这里,因为朕派他去查一件事情去了。” 贺芸知道皇上这是准备套自己的话,但还是义无反顾地顺着他的话入了坑。 “查什么?”贺芸故作不懂礼制地问。 皇上很是欣慰贺芸的反应,便说:“朕听说金中近日有一个叫云庄的地方十分有名,却查不到那云庄背后到底是何许人,故此派瑾言查去了。” “我知道!”贺芸立马说。 皇上的眼神顿时亮了! 第二百八十章 太后有请 【贺芸:臣妇要见王爷,见不到王爷哪也不去!】 【嬷嬷:王妃,太后有请,由不得您去还是不去】 —————————— “云庄的白先生,臣妇见过几次!”贺芸笑着说,“他就是云庄的主人!” 皇上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起来,“你在戏耍朕?” “皇上为何如此说?”贺芸故作疑惑,“据臣妇所知,云庄的确是白先生的。” “皇上应该有所耳闻,家父将全部家业捐给云庄建幼学,这么大的事,自始至终只有白先生出面过,不论家父提出什么要求,也都是白先生当场应下的,若白先生不是云庄的庄主,他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呢?难道不应该请示云庄庄主才是吗?” “再者,那日宗亲闹事,白先生出现后游侠便也跟着出现了,很显然游侠都是依附于白先生的。”贺芸又说,“如此种种,难道还不能说明白先生就是云庄庄主吗?” “天下人皆知那姓白的不是云庄的庄主。”皇上冷声道。 “那也未必就是真的。”贺芸又说,“云庄太过耀眼,兴许白先生只是不希望被人关注才故意这般说的呢?” “这只是你的猜测!”皇上说。 “那云庄主另有他人又何尝不是皇上您的猜测呢?”贺芸反问,“云庄主不愿意露面,白先生的话又不能全信,您让王爷去查,又能查到什么?” “臣妇斗胆请问,若是王爷查回来结果,皇上您是否又会信呢?”贺芸再问。 “巧舌如簧!”皇上愤怒地抓起手边的毛笔丢了下来,毛笔太轻,并没有飞出多远,只不过笔尖上的墨汁飞溅出来,溅在了贺芸的衣裙上。 贺芸丝毫不惧,目光坚定地朝着皇上一拜,“皇上,臣妇毕竟只是一妇人,心中想不了太多,眼睛看到的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臣妇便说什么,臣妇与王爷,正是新婚燕尔,情浓意切的时候,王爷彻夜不归,臣妇挂念至极。” “你在埋怨朕?”皇上皱着眉头问。 “不敢!”贺芸答,“臣妇不过是在恳请皇上让王爷跟臣妇回去,皇上您有文武百官,百般人才,何故非要王爷去查云庄?旁人不行吗?” 贺芸说着竟掩面哭起来,也不顾自己还跪在皇上跟前,身子软软地瘫坐在地上,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叫皇上一阵愕然,完全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贺芸却是越哭越大声,“臣妇不管,臣妇就要王爷跟臣妇回去,皇上您有后宫佳丽自不会明白,王爷到这个年岁,才娶了我一个妻子,成亲数月,连个孩子都没有,皇上可是王爷的兄长啊,您难道不能为王爷想想么?” 皇上的脸色难以形容,他诧异地看向坐在地上哭诉的贺芸,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的御书房里会上演这么一段。 皇上静静地看着贺芸,不知道她本就是这般上不得台面,还是故意在自己跟前装疯卖傻。 人,往往只有一念,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别哭了!”皇上冷声哧道。 “不行,臣妇止不住,只要想到王爷不在跟前臣妇就忍不住哭。”贺芸不行,反倒是哭的更认真,“皇上,您行行好,把王爷还给臣妇吧?王爷不在府上,臣妇晚上都睡不踏实。” 贺芸越哭声音越大,哭声渐渐传到殿外去,皇上分明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比平日里多了些,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挂不住,于是猛地站起身,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书案上。 “别哭了!”皇上怒吼,“再哭朕杀了你!” 贺芸当真止住了哭,抬头用挂着泪痕的眼睛看向皇上,极其委屈地问:“那臣妇不哭您就将王爷还给我么?” “你且回去,待事情办完朕自会让他回去!”皇上不耐烦地看着贺芸道。 “我不!”贺芸稚气地摔了一下手,“臣妇哪也不去,就要在这等王爷!” 贺芸话音刚落,外面却响起了张德全的声音,“皇上,太后派人来了。” 皇上烦躁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贺芸,甩甩衣袖,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进来吧。”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嬷嬷,进门时瞥了一眼贺芸,便目不斜视地走到皇上跟前行礼,“老奴拜见皇上。” “何事?”皇上被贺芸哭得烦躁不堪,见谁都没好神色。 “太后数日前有口谕,命战王妃在府中抄写经书一月,否则不得进宫,王妃今日违抗懿旨,太后甚是愤怒,特遣奴才来将王妃带回去问话!”嬷嬷不紧不慢地说。 皇上看了一眼一脸诧异的贺芸,目光慢慢转回嬷嬷身上,“母后何时下的懿旨?” “数日前。”嬷嬷回答,“那日王妃给太后请安,扰了慧贵妃娘娘为太后抄经文,太后便下了懿旨。” 皇上这才了然。贺芸被罚的事皇上并不清楚,但慧贵妃门口的石雕皇上却是见过的,奴才们只说是战王命人摆在慧贵妃宫门前的,原来是因为贺芸被罚。 “你带去吧。”皇上摆摆手,眉头拧紧,瞥开头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贺芸。 毕竟是翟瑾言的人,尚且打不得,杀不得,哭哭啼啼地又惹人烦,如今有人主动要替自己治她,何乐而不为? “我不去!”贺芸连忙坐直身子看向皇上,“臣妇要见王爷,见不到王爷哪也不去!” “王妃,太后有请,由不得您去还是不去!”嬷嬷侧身,冷冷地看向贺芸,随即目光移到门口,门外还立着好几位身材高壮的嬷嬷。 “您还是自己走吧,以免奴才们不知轻重伤了您!”嬷嬷望向贺芸道。 贺芸拧眉,“见不到王爷,我不会走的!” 嬷嬷没有理会贺芸,直接给门口的嬷嬷一个眼神示意,门外立马进来两个嬷嬷,径直走到贺芸跟前,一左一右地将贺芸架住从地上拖了起来,贺芸还欲挣扎,便见其中一人拿着帕子捂上来,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记得鼻尖尚有一丝奇特的香味,便合眼昏了过去。 那嬷嬷松开手,架起贺芸直接拖出殿外。 一旁的嬷嬷正过身,朝着皇上一拜,“老奴告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等你 【贺芸:王爷,我想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地做你的王妃,就让我试试吧?我这么人见人爱,一定会得到太后的肯定!】 【翟瑾言:我等你。】 —————————— 看着贺芸被人粗鲁地抬走,皇上眉间的褶皱才稍稍平缓些。 “奴才失责。”张德全躬身进来,跪拜在地。 皇上看了他一眼,抬手捏了捏鼻翼,“与你无关,实则是她……” 是她什么,皇上一时想不起好的词,倒是最后叹了一口气道:“朕当是多么通透的一个人物,竟也不过是个市井俗人!” 张德全低着头,不敢搭话。 “他开口了吗?”皇上又问。 “王爷他方才疼晕了一阵,只怕……”张德全没敢将话说完。 皇上拧眉想了想,“把药给他吧。” “是。”张德全答应。 “放他出宫。”皇上又说,“云庄一事暂且不用查了。” “是。”张德全又答,等了一会儿,见皇上没再有其他吩咐,便一拜,起身,躬身退了出去。 - 一个时辰后,虚弱至极的翟瑾言由张德全扶着出了皇宫,周奇在宫门外迎住他。 “王妃没同您一起出来?”周奇看了看翟瑾言的身后问。 翟瑾言一顿,紧张地看向周奇,“王妃进宫了?” 周奇见翟瑾言竟然不知,暗自怪自己多嘴,但又不得不如实回答:“您一夜未归,王妃甚是担心,早上虽得了张总管的消息,还是放心不下,便于午后进了宫。” 翟瑾言立马冷眼看向张德全,那眼神,恨不得将张德全剥皮。 张德全连忙躬身答:“王妃确实去御书房找过皇上,不过后来被太后请去了。” 翟瑾言握了握拳头,随即拧眉推开扶着自己的周奇,转身往宫里去。 “王爷,您的身体,还是先回府吧?”周奇追上前道。 得了宫里说接人的消息,周奇立马派马车出门,府里青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这等本王!”翟瑾言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步伐坚毅地往宫里走。 张德全扫了一眼周奇,领着人,跟在翟瑾言身后一同回了宫。 - “王爷,太后在礼佛,现在不见客。”门口的嬷嬷伸手将翟瑾言拦住。 翟瑾言扫了她一眼,一抬手,直接将嬷嬷推退到一边,“滚!” 那嬷嬷直接摔倒在地,吓得一旁的嬷嬷没人再敢上前拦翟瑾言,翟瑾言便径直进了太后的院子,直奔正殿。 正殿里有均匀的木鱼声,翟瑾言直接冲过去,挑起珠帘,便看到跪在佛龛前的人。 翟瑾言定住了脚步,早已记不清自己上次见到眼前的人是什么时候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跪在佛龛前的太后睁开眼,有条有紊地将手中的木鱼插回去,又合手默念了几句经文,才慢慢从地上起来。 “你来了?”太后走到翟瑾言身旁的时候停留了一下,正巧嬷嬷过来挑起珠帘,太后便不停留地走了出去。 翟瑾言在原地站了一下,才转身,重重地挑起珠帘跟着太后到正厅。 “都成亲了,还同以前一般暴躁。”太后坐定,看向翟瑾言,“险些惊了菩萨。” “儿臣是来带王妃回府的。”翟瑾言立在太后面前说。 “她违背哀家懿旨,擅自进宫,哀家罚她在宫中抄经一月,你一个月后再来接她吧。”太后淡定地说。 翟瑾言抬头,“母后为何一定非要与她过不去?” “哀家何曾与她过不去了?”太后抬头,拧眉反问,“她既嫁给你,便是哀家的儿媳,难道不应该为哀家抄经祈福?” 翟瑾言哑口无言,实则是这个道理,这是贺芸身为自己妻子的本分。 翟瑾言沉默的时候有嬷嬷从外面进来,附到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嗯。”太后轻应了一声,随即看向翟瑾言,“你去吧,有什么话尽快与她交代了便早些出宫去吧。” 翟瑾言一听,便知道贺芸就在门外,顾不上再与太后纠缠,赶紧转身走了出去,果真就在门外见到了贺芸。 贺芸见到翟瑾言便立马笑着迎上来,不顾周边还有人看着,冲上前将人抱住,直到翟瑾言身上熟悉的气味将自己包裹,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翟瑾言心疼地拥着怀里的人,原本计划的那些的警告话语,如今一句也说不出来。 贺芸认真地抱了翟瑾言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从翟瑾言怀里抬起头来,“我去找了二皇子,从他那里打听到你的处境,所以拿着皇后娘娘给的宫牌进了宫。” “我没事。”翟瑾言用手托住贺芸的头,大拇指轻柔地在她额头上抚摸着。 贺芸瘪瘪嘴,心疼地用手指摸了摸翟瑾言的眼角,“你别骗我,你现在的样子一看就很难受。” “我真的没事。”翟瑾言低下头,用额头抵着贺芸的额头,轻扯嘴角,“我体内的情况,你最清楚。” 贺芸点点头,但依旧担心不已,“那你为何……” “是青黛为我准备的药,以防不时之需,不过是假象罢了。”翟瑾言说着手顺着贺芸的胳膊垂下,慢慢牵住贺芸的手指,“皇兄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贺芸破涕而笑,“我倒是没事,只不过皇上就不一定了,经我这么一闹,我怕皇上以后会害怕女人!” 翟瑾言不知道贺芸使了什么鬼招,但看她的样子,定然是没受委屈。 只要她没事,其他的便不重要。 “走吧,我们出宫。”翟瑾言拽住贺芸的手道。 贺芸手上用力,将手从翟瑾言手里抽出来。 手上一空的翟瑾言诧异地回头看向贺芸。 贺芸浅笑着摇了摇头,“王爷自己出宫去吧,我留下来,替太后抄经文!” “不用理会。”翟瑾言说着又要上前来拉贺芸。 贺芸往后一步躲开,“我方才在外面都听到了,太后说的没错,为太后抄经祈福是我的本分。” 翟瑾言凝眸望着贺芸。 贺芸继续道:“王爷,我想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地做你的王妃,就让我试试吧?我这么人见人爱,一定会得到太后的肯定!” 翟瑾言定定地望着贺芸,瞧见她眼里的认真,知晓自己定是劝不回她,索性上前一步,将倔强的贺芸揽进自己怀里,紧紧拥着。 “我等你。”翟瑾言附在贺芸耳边说。 “嗯。”贺芸浅声应着,“一个月很快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累了 【太后:兰芝,哀家累了……】 【兰芝:是,奴才这就退下……】 【太后:哀家演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 —————————— “王妃,请吧。”嬷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贺芸身后。 贺芸眨眨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又逐渐清明起来,翟瑾言已经离开了。 “走吧。”贺芸转身,跟着嬷嬷重回正殿,临站到门外时,贺芸站定脚步,低头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 嬷嬷停下脚步略等了她一会儿,然后抬脚跨进门,引了贺芸进屋。 贺芸却没有看到太后,只被嬷嬷引到一处纱翼屏风前站定,透过屏风扇绣着夏荷满塘的薄纱隐约能瞧见对面坐着一位举止高贵的女人。 “言儿出宫去了?”坐在里面的太后先开口。 贺芸回过神来,匆忙地点了点头,“嗯,王爷出宫了。” “嗯。”太后浅浅应了一声,应的似乎漫不经心,“这一个月,你便安心地留在宫里。” “是。”贺芸乖巧地回答,时不时眯眼往对面看看,想透过薄纱看清对面女人的模样,但实在是难看清。 之后太后便没再说话,一旁的嬷嬷又走上来请贺芸下去。 贺芸又往屏风后望了几眼便跟着嬷嬷出了屋。 嬷嬷一路沉默地带着贺芸回到大殿西侧的厢房,房间里早有端着托盘的宫女候在门口,嬷嬷领着贺芸一路看过去,托盘里有衣服、首饰、纸笔、宮扇、丝帕等。 “王妃若是还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嬷嬷站定脚步道。 “不用了。”贺芸说,“嬷嬷怎么称呼?” “老奴兰芝。”嬷嬷答的恭敬。 贺芸浅浅点头,又问:“嬷嬷可知,太后为何不肯见本宫?” 明明门都让自己进了,还非要搞一个屏风隔着,难道太后的容貌还能不可见人不成? “老奴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嬷嬷弓了弓身子道。 贺芸抿抿嘴,不再为难于她,“那本宫在宫中这个月能四处走动吗?比如道皇后娘娘那去请安?” 嬷嬷浅笑了下,“娘娘要在院中勤心抄写经文,还是不要四处走动的好。” “嗯,本宫知道了。”贺芸心里不爽,但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自然也不愿意多争,太后许不许是一回事,自己会不会照做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贺芸开口打发了兰芝嬷嬷,其余宫女也一并跟着离开,唯一留下来的两个,是兰芝嬷嬷派来照顾贺芸起居的。 兰芝嬷嬷一走,贺芸脸上的笑容便淡去,眼神很快变得极其认真。 贺芸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那兰芝嬷嬷方才在皇上那里的时候是多么的严肃,甚至不惜让下人用迷香迷晕自己拖走,但是到了这里,不仅没给自己脸色,甚至还有些和颜悦色。 最重要的,说了要请自己来训话的太后,什么重话都没说。 难道是因为王爷跟太后说了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后也不算完全不在乎王爷啊,起码,会将王爷的话听进去一些。 太后和王爷以前关系如何?又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呢? 贺芸越想越好奇,索性起了身,往外走去。 “王妃,您去哪?”身后的宫女跟上来。 贺芸这才意识到,这两名宫女除了照顾自己起居,还会监视自己。 “太后那边怎么这么热闹?”贺芸扭头看见太后门口站了许多人,便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太后那边在传晚膳,您的晚膳应该也快来了。”宫女道。 贺芸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着实天色不早了。 贺芸点点头,装作无事一般又退了回来。 果真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晚膳,晚膳之后,贺芸没再出门,乖乖在书桌边将要抄写的经文抄了两遍,然后洗漱上床,十分平静。 - “她歇下了?”合眼躺在床上的太后轻声问。 兰芝躬身立在床侧,“回太后,王妃已经歇下了,奴才刚瞧着西厢的灯已经灭了。” “嗯。”太后浅浅应了一声,“她倒是一声也不闹。” “大抵还是敬畏太后您的。”嬷嬷小声说。 太后沉默了一下,“找机会将佛堂后的小门引给她看。” 兰芝嬷嬷一顿,诧异地看向床上的太后,但灯光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太后的神情了。 “这……是何意?”兰芝忍不住小声开口问。 “哀家关不住她。”太后轻叹一口气,“与其让她想办法从其他地方逃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倒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地出去。” “那万一……”兰芝小声问。 床上的人一阵沉默,许久,才低声说:“兰芝,哀家累了……” “是,奴才这就退下……” “哀家演了这么多年,真的累了。”床上的太后又说。 原本已经抬脚准备离开的兰芝知晓自己是误会了太后的意思,忙又折回身子,躬身立在床侧道:“太后,王爷日后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的。” “言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哀家了。”太后说着竟裹上了一丝抽噎的声音。 “太后,您……”兰芝上前一步,想要为太后递上一块纱帕,“您千万别伤心,王爷若是知道您为他做的一切,一定会不会怪您的。” “哀家又为他做了什么呢?”床上的人抬起一只手,在黑暗中接住兰芝手上的纱帕,“从怀上他开始,哀家便一直在伤害他,哀家甚至……甚至……” 太后嫉妒哽咽,最终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哀家甚至差点连他的命都保不住。” “太后。”兰芝蹲下来,扶在太后床边,“王爷还活着,好好活着呢,您今日不是瞧见他了吗?越发俊朗了。” “而且,奴才瞧见他跟王妃伉俪情深,王爷他如今好好的呢!”兰芝扶在太后床边低声急切地说。 “那丫头,确实挺惹人喜欢的。”太后吸了吸鼻子,止了哭,在夜色中扯了扯嘴角,“兰芝,哀家得替言儿保护她。” “是,奴才也会保护好王妃的。”兰芝点头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凶险 【翟瑾言:你们姐弟两明日启程去江南,必须得找点事情将他的注意力从云庄移开。 】 【翟瑾言:江南十分凶险,但是齐乾绝不能有事。】 —————————— “主子感觉如何?”青山待青黛退下忙上前询问,着实是因为翟瑾言的神情看着不太好。 “无妨”翟瑾言浅声答着,侧眼看向青黛,“这药再给本王备一份。” “主子,近期内这药不能再用了。”青黛出声提醒。 “嗯。”翟瑾言应得很浅,“你先备着,有这次,他应该会安心一段时间。” “你们姐弟两明日启程去江南,必须得找点事情将他的注意力从云庄移开。”翟瑾言又说。 “我们?”青山诧异地抬手指了指自己和青黛,“我姐若是去了,您的身体……” 翟瑾言为了不让皇上怀疑,服下了青黛准备的噬心丸,药力发作,便心如绞痛,足足疼了一天一夜,人虽然还活着,但被如此折磨,必然要休养一阵,这个时候青黛是离不开的。 “青黛也去吧。”翟瑾言说,“江南十分凶险,但是齐乾绝不能有事。” 翟瑾言说着又加上一句:“还有齐家。” 因为贺晓静的去世,贺芸伤心了许久,翟瑾言都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再看到她失去亲人了。 “本王的身体无碍,会让人去请魏笙来照料。”翟瑾言又说。 青山、青黛见翟瑾言已经有所安排,魏笙的医术也是信得过的,连忙俯身行礼应下。 翟瑾言待二人退去才撑着身子坐起,侧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内室,又皱了眉头。 - “你们两个别跟着我了!”贺芸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宫女,“这院子就这么大,本宫还能走丢了不成?” “我走哪你们跟哪,也不怕挡了本宫的景色!”贺芸故作生气地道。 两位宫女一听,低下头,灰溜溜地退了去,贺芸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赶紧快走几步,从侧边的拱门钻进了院后。 贺芸观察了两天,知晓这后面是太后的佛堂,除了兰芝嬷嬷,旁人都不许靠近,而这个时候是太后每日午睡的时候,所以贺芸借口出来走走,就是想趁这后面没人,找地方翻墙出去。 然而贺芸进了后院便失望了,后院只有三间连排矮屋,正好左右跟前院围墙相接,根本就无墙可爬。 贺芸抿了抿嘴,看着眼前的三间屋子,想着来都来了,倒不如进去瞧瞧,兴许能够找到一些有关翟瑾言的线索。 贺芸回头看了看身后,便快速钻进了正中间的屋子,屋子里弥漫着香烛味道,进门便是一尊比人还高的玉观音像,观音像前摆着香案。 贺芸双手合十,抬手朝着玉观音快速挥了几下手,便快速闪到了一边。 围着玉观音像,有长长的幔帐垂下,贺芸沿着幔帐走了一段,瞧见一扇小门,推门进去,是一间光线很暗的屋子,屋子里摆了几个架子,还有一些箱笼。 贺芸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能够看到自己进来后院的小拱门,便推测自己应该是在三间小屋中最左边的一间。 屋子里有种久未见光的潮气,贺芸随意转了一圈,在一处箱笼里找到了一身孩子的衣物,贺芸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十分贵气的布料,红色布料里还裹了金丝,一看便知道十分华贵。 “也不知道这是王爷还是皇上以前穿过的?”贺芸拿着手里的衣服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犹犹豫豫地将衣服叠好重新放了回去。 这屋子太小,实在没什么看点,贺芸失落地准备回去,正准备走,背后竟然响起一声猫叫,贺芸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浑身汗毛立起。 贺芸自小就害怕猫,尤其是猫半夜发情时的叫声,宛如婴孩啼哭,自从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住一宿被吓过之后,每每听到猫叫就克制不住地浑身紧张。 而且,这小屋又潮又暗,突然响起一声猫叫,想不害怕都难。 贺芸手里握紧飞镖,慢慢地回过身去,然而身后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什么猫,贺芸手心里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偏偏是在佛堂这种神秘的地方,又偏偏是自己最害怕的猫叫,即便是无神论者,贺芸还是吓得不轻。 贺芸捏紧手里的飞镖将屋里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确实没看到猫的影子。 但,猫又叫了。 这一回,贺芸清楚地确定了猫叫的地方,赶紧跑过去,却还是没有猫的影子。 贺芸正打算走,低头一瞥,注意到自己鞋面上竟落了一丝细长的光线。 贺芸抬脚动动,光线便又落在了地上。 贺芸顿时高兴极了,连忙收了飞镖,伸手往墙上摸去,然后顺利地摸到一扇平整的木门。 门没锁,贺芸轻轻一拉便能拉开,门外是另一片景色的院子,贺芸迈脚出去,瞥到旁边的草丛里蹲着一只肥硕的灰猫。 贺芸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那猫,第一次觉得猫竟然也会挺可爱,“谢啦,肥猫!” 贺芸打过招呼,绕过肥猫,走远一些打量着眼前的小门。 这门又矮又小,同宫里许多给下人临时出进的小门差不多,镶嵌在这宫墙上也一点都不惹人注目。 贺芸误打误撞地跑了出来,还不用翻墙,心里不知多得意,记了下四周的特色,便赶紧一跑一跳地离开了。 待她走远,一旁的假山后才出来一人,正是兰芝。 兰芝上前抱起草丛里的肥猫,伸手摸了摸猫头。 “做的不错,心心。”兰芝嬷嬷低头摸了摸自己怀里的猫,抬头往贺芸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浅笑着回身,抱着肥猫进了小门。 至于好不容易出了太后寝宫的贺芸,自然首先要去冷宫。 选择安心留在宫里,大部分原因是想缓解一下太后和翟瑾言的关系,小部分当然是因为更方便去冷宫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被关在太后宫里,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冷宫。 第二百八十四章 鸽子汤 【贺芸:你们哪来的鸽子?】 【九公主:偷的。】 —————————— 贺芸小心翼翼地推开冷宫的门钻了进去,随即便放松起来。 “九公主!九公主!”贺芸四下叫了几声。 有个小人影从后面跑了出来。 贺芸俯身在她身上嗅了嗅,问:“你在做饭?” 九公主身上染着只有在厨房里才会染上的油烟味,贺芸可没办法想象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会做饭。 “不是我。”九公主摇摇头,“是我娘。” “你娘?”贺芸这下更惊讶了,“你娘她……她……” “嘘~小声点~”九公主举起肉肉的手提醒贺芸道,然后伸手抓住贺芸的手拉着她往后院走,“娘也不是日日都病的,有时候她好了,便会给我做点好吃的。” “哦。”贺芸浅浅点头,心想怪不得她们母女在冷宫里能够活下来,原来珍贵妃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疯。 那如果这样,自己是不是能够从她嘴里问一些话来呢? 九公主拉着贺芸走到后院,有一间破得门板都没有的小屋便是厨房,都不用进门就能瞧见里面的情形,因为门旁边的窗户只剩窗框了。 厨房里的珍贵妃依旧顶着松散的发髻,拿着一把陈旧的宮扇不停地扇着灶膛里的火,转身瞧见九公主,立马笑着起了身,过来拉起她进屋,让她坐在厨房中间的矮桌旁,然后兴冲冲地从锅里端出来一个碗。 “吃!吃!”珍贵妃递上一双筷子,殷勤地候在九公主身旁道。 贺芸看那碗里,是鸽子汤,整只的鸽子正好装满一只碗,一揭盖,鸽子肉的香味便扑面而来,勾的贺芸都有些饿了。 珍贵妃全程都只看着九公主,仿佛身旁的贺芸是不存在的一般。 九公主看了一眼贺芸,接过筷子,灵巧地夹下一片肉,然后送到珍贵妃嘴边,“娘也吃。” “玥儿吃,娘不饿。”珍贵妃抬手摸了摸九公主的头。 九公主便乖乖低头吃起来,但贺芸注意到她特意将腿和翅膀等活肉留了下来。 贺芸不忍心打破这难得的幸福,轻手轻脚地在桌边坐下,眼睛忍不住在四周打量起来。 九公主吃了一半,便推说吃饱,将剩下的留给了珍贵妃,珍贵妃笑呵呵地接过去吃了起来。 贺芸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九公主。 九公主笑眯眯地给了贺芸一个眼神,二人会意,同时起身,走到门外的台阶上坐下。 “你们哪来的鸽子?”贺芸好奇地问。 “偷的。”九公主笑着说,“我去御厨房偷的。” “御花园里也有鸽子,但是它们飞的太快,我抓不住。”九公主说着眨了眨眼睛,“御厨那里的鸽子不仅不会飞,还洗杀好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偷到一点其他的菜。” “不会被发现吗?”贺芸忍不住问,心道御厨也不是瞎子,不可能不会发现食材少了吧? “若是毛毛在就不会了。”九公主笑得缩起脖子,“所以也不是天天都有鸽子肉吃,但是宫里若是有宴会,我也能去宴会上偷到吃的。” 贺芸立马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九公主的时候,那个时候……原来她是想溜到岛上去偷吃的。 贺芸免不了又心疼地看看九公主,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我今儿来的匆忙,没给你带吃的。” 九公主笑得眯眯眼,“那你明天会给我带吗?” “嗯嗯,”贺芸赶紧点头,“你想吃什么?” “点心!什么点心都可以!”九公主说。 “嗯,一定给你带!”贺芸当即应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珍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贺芸顿时坐直了身子。 “娘回去睡去了。”九公主在一旁说,“每每给我做了吃的,她就会回去睡一觉,醒来便又开始发病,严重的时候都不认得我。” 贺芸失望地抿抿嘴,心想自己今天是没法从珍贵妃嘴里问到东西了。 “九公主,你闻闻这个!”贺芸解下腰间的袖袋递给九公主,“好闻吗?” 九公主双手接过,捧至鼻前,浅浅嗅了嗅,“好香!” “你若喜欢便送你吧。”贺芸说。 “谢谢!”九公主道着谢,将香囊扎到自己腰间。 贺芸面色凝重地看着她将香囊挂好,然后起了身,“我悄悄溜出来的,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嗯!”九公主也跟着起了身。 贺芸自己出了冷宫,回身关上门,手却拽在宫门门环上久久不肯放下。 贺芸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利用一个孩子,着实是十分的卑鄙。 贺芸在冷宫前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松开手环离开了,走的极慢。 那厨房里虽说破破烂烂地,却将必要的东西摆的十分整齐,比如刀具,调料罐等,都放在最合适的位置。 贺芸实在不能相信一个疯子好的时候会好的如此彻底。 贺芸觉得珍贵妃在骗自己,所以特意将装有袖里春的香囊给了九公主。 珍贵妃用过这个香,定然会对这个香有印象,如果她真的是杀害婉玉公主的人,她在闻到这个香的时候应该会失控。 一个真的疯子,失控的时候根本不会管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而贺芸,就在赌珍贵妃是假疯! 贺芸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满脑海都是自己在拿一个孩子的性命在做赌注。 - 如果自己错了呢? 贺芸临睡前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忽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轰隆的雷声滚滚而来,贺芸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贺芸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被子,一遍遍地催眠自己。 最后还是忍不住掀开被子下了床,在黑夜中摸索着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取了一个火折子,出了门。 院子里的宫女也被方才的雷声惊醒,小声交谈着,些许的嘈杂声正好盖住了贺芸开门的声音。 贺芸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贴着墙角,将自己完全藏进黑暗里,快步溜进了佛堂。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对不起 【贺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九公主带到太后寝宫,然后请太医给她看病,至于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冷宫,该怎么解释自己私自逃出来,贺芸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 “太后。”兰芝轻轻挪到太后床边,低声道:“王妃出去了。” 太后睁开眼,“去哪了?” “不知道。”兰芝回答,“急急忙忙地从佛堂跑出去的。” 太后沉默了许久,复又合上了眼睛,“要下雨了,你让人准备好姜汤,等她回来。” “是。”兰芝浅声应着,复又慢慢退下,走到外间,瞧见肥猫蹲在案桌上眼冒绿光,于是上前将肥猫抱进自己怀里,从侧门出了屋。 - 贺芸出太后寝宫没一会儿,大雨便瓢泼般地下了起来,在佛堂里随手拿的纸糊灯笼瞬间被雨淋熄,贺芸懊恼地看了一眼快要被雨水淋破的灯笼纸,丧气地将灯笼丢在地上,提起裙摆,趁着闪电光在雨中奔跑起来。 贺芸推开冷宫的门,里面一片乌黑,时不时一道闪电,照得院子里阴森森的。 “九公主!”贺芸用尽力气大叫了一声。 九公主没有回应,回应她的是珍贵妃诡异的笑声,笑声又细又高,甚至盖过随即而来的雷声。 贺芸整颗心都开始紧张起来,立马朝着笑声发出的地方跑去。 那是最偏的一间屋子,贺芸跑近便听到一丝细细的哭声,贺芸赶紧冲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黑的只能看清珍贵妃的身影。 她坐在窗边,一阵皆一阵地笑着,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将她的脸照的煞白煞白的。 九公主细细的哭泣声藏在某一个角落,珍贵妃的笑声太大,贺芸辨不出九公主的位子。 “九公主!九公主!”贺芸着急地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急的她自己磕在了桌沿上,撞在膝盖,瞬间疼的眉头紧皱。 这一下,倒是叫贺芸冷静了些,连忙忍着疼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拔掉盖子,将火折子吹燃。 火折子的星星般的火光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贺芸用它找到了一盏烛灯,连忙过去将蜡烛点燃。 蜡烛慢慢燃起,泛黄的火光渐渐将屋子照亮,但这灯光既没有吸引住珍贵妃,也没能将九公主引出来。 “九公主?”贺芸压低了声音,端着烛灯在屋子里四下寻找起来。 这屋子很大,是按着宫中妃嫔的规格设计的,只可惜年久失修,屋里的陈设破的破、坏的坏,弄得满屋狼藉。 没有人回应贺芸,依旧只有隐隐的抽泣声,那声音就好像环在贺芸耳边,刺激得贺芸脑门一直疼。 贺芸越急便越觉得自己找不到九公主,越是这样想便越急,她有些急躁,将挡在自己跟前的摆设一件件地推开,最终,在一处半人高的箱笼里找到了被布条绑着的九公主。 贺芸抬高烛灯,见箱子里的人还活着,顿时泄了一股力,无力地扑下去将九公主抱住,嘴里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九公主没有回答。 贺芸忙放下烛灯,手脚慌乱地解开缠在九公主身上的布片,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包住她,便抱起她冲出了屋子。 雨越下越大,淋在贺芸只穿了一件内衫的身上,淋在贺芸头上,淋在贺芸脸上。 贺芸双手抱着九公主,根本没办法去擦眼前的雨水,只得凭感觉往回走。 贺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九公主带到太后寝宫,然后请太医给她看病,至于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冷宫,该怎么解释自己私自逃出来,贺芸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别怕,我在。”贺芸低头对怀里的九公主道。 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加重了怀里人的体重,贺芸的胳膊渐渐乏力,她咬紧牙,又将九公主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回走。 一道闪电滑过,贺芸总算看到了宫墙上的小木门,那一刻,贺芸觉得自己看到了全部的希望。 贺芸抱着九公主,无力地靠在小木门上,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去推门了。 小木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那人伸出手慢慢地托住贺芸的后腰,贺芸觉得自己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咬着牙将怀里的人送上去,低声叮嘱道:“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感觉到怀里的九公主被人接走,贺芸心安地昏了过去。 - 战王府,魏笙刚给翟瑾言把完脉。 “药效基本清干净了。”魏笙站起身说,“但这药虚耗太多,身体需要调理,从明日起,我便为您开些调理的药方,三日一换,直至您的身体完全恢复。” “嗯。”翟瑾言应了一声,自己动手将卷起的衣袖一点点地放下去。 “雨太大,马车估计走不了,今晚便在府中住着吧。”翟瑾言说。 魏笙正好收拾完药箱,背起,转身朝翟瑾言微微躬身,“是!” 翟瑾言点点头,示意门外候着的周奇领魏笙退下,等二人离开了,翟瑾言才站起身,脚一落地,便踩到一个东西。 翟瑾言赶紧挪开脚,在他脚下躺着一块青色玉牌。 翟瑾言弯腰捡起,玉牌上端缠着一根泛旧色的黑绳,已经裂开了口,很显然是刚从某人身上掉下来的。 刚才站在翟瑾言跟前的,只有魏笙。 “王爷!您有没有……”魏笙忽然急冲冲地跑了回来。 翟瑾言顿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玉牌递过去,“你的?拿去吧。” 魏笙喘着粗气,看了一眼翟瑾言,连忙双手将玉牌接过去,又连连道了谢,才再次拜退。 翟瑾言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离开之后皱了眉头。 那玉牌上雕刻的花样是宫里才会有的花样,魏笙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宫里的东西? 看魏笙方才跑来的样子,很是紧张这块玉牌,显然关系不一般。 翟瑾言皱皱眉头,随即转身到书桌边,提笔蘸墨,很快便将玉牌上的花样描了出来,随即低头看着纸上的花样出了神。 而得了玉牌离开的魏笙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拿衣袖在玉牌上擦了又擦,忽然又酸红了眼。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说谎 【在小木门那里扶住自己的人是兰芝没错了,她把我带了回来,还救了九公主。】 【但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她的谎话分明是为了帮助我?】 —————————— 贺芸又开始做梦,梦到航空公司的电话,梦到睁开眼睛时的混沌,梦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又梦到一直萦绕在自己鼻尖久久不散的香甜。 实在是太香了,香的贺芸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王妃?王妃?”耳边传来一人的呼叫声,贺芸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推了一把,便顿时睁了眼睛。 眼前是厚重的幔帐,陌生的床,就好像在贺府醒过来的那个晚上。 贺芸躺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梦,稍稍侧头,便看见立在床侧的兰芝嬷嬷。 “九公主呢?”贺芸欠了欠身子想要坐起,但浑身乏力,根本就是徒劳。 “王妃怎么知道九公主在?”兰芝笑着靠上来将贺芸往床上按了按,“想必是听到外面的宫女议论了吧?” 贺芸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兰芝。 “昨夜大雨,又降了温,伺候您的宫女不尽心,让您受了寒,太后已经罚她们去浣衣坊了,日后由老奴来照顾您。”兰芝又说,“此外,昨夜老奴出去给您请太医,在外面碰到了受伤的九公主,便给带了回来。” 贺芸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难道九公主不是我带回来的吗?明明记得自己抱着她晕倒在了小木门边上,当时身旁还有个人…… 贺芸想着抬眸看向兰芝,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应该就是昨天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是她救了自己和九公主,为什么要说谎呢?难道她是想帮我? 贺芸越想便越想不明白,只能满眼疑惑地看着兰芝。 兰芝嬷嬷又说:“太医已经给九公主看过了,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据说是因为作业突然打雷,冷宫里的那位受了惊吓,失心疯又犯了,竟对小公主也下了毒手,太后怜悯九公主,已经决定将小公主养在自己身边了。” 贺芸听说九公主没事,心下放心不少,点了点头。 “王妃也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安心修养几日便会痊愈的,切莫多想。”兰芝嬷嬷又说。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声,慢慢合上眼睛,“嬷嬷容本宫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是。”兰芝嬷嬷答应着退了出去。 贺芸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又慢慢睁开了眼睛,静静地望着床顶,许久抬起胳膊。 顺滑的绸子立马顺着胳膊滑下,露出胳膊来,贺芸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胳膊上有两道青红的痕迹,用手轻轻一捏,还会疼。 贺芸呼了一口气,重新将手收回来。 没有错,自己昨晚确实溜出去了,还去冷宫救了九公主,自己之所以会染上风寒是因为将衣服给了九公主,自己单衫淋了一场入秋雨,并不是像兰芝说的那般是夜里着凉了。 在小木门那里扶住自己的人是兰芝没错了,她把我带了回来,还救了九公主。 但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她的谎话分明是为了帮助我? 而且,她即便是太后最信任的嬷嬷,到底也只是一个嬷嬷,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圆这么一个大谎,还让太后收留了九公主吗? 贺芸抬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额头,令人疑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越想越头疼。 算了,随她去吧,贺芸作罢,只要九公主还活着,自己没有作孽,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贺芸这般想着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贺芸这一病,足足有两日没有下床,每日都是兰芝亲自来伺候吃饭、洗漱,也不提抄经书的事情了,到了第三日,贺芸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了,兰芝便小心地扶她到廊檐下坐了会儿。 贺芸刚坐下没多久,从太后的正殿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直接便冲到了贺芸跟前。 “玥儿给王妃请安!”九公主站在贺芸身前甜甜地道。 贺芸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九公主,身上的衣服变精致了,发髻也梳的整整齐齐的,带着两朵团簇堆纱宫花,再配上她可人的模样,好看的叫人自惭形秽。 “免礼。”贺芸的声音很轻,实在不是她想装温和,是嗓子还未完全恢复,“你身体好些了没?” “嗯,已经好全了!”九公主点点头,遂又看看四周,挪动步子往贺芸身边靠了靠,“王妃,玥儿想娘了。” 九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眨了眨眼睛,神情极其委屈,“太后说是娘发病伤了我,但我知道,娘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贺芸忍不住抬手在九公主的头上摸了一把,“乖孩子,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娘的错,都是我……” 贺芸抿了抿嘴,终究没说出来。 “王妃,您能不能帮我跟太后求个情?”九公主眨巴眨巴眼,“我们就去看看娘便回。” “太后对玥儿太好了,玥儿不敢跟太后开口。”九公主抿嘴道。 贺芸心中暗叹一口气,暗道你不敢,本宫又何尝敢?再说了自己现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即便去说了,太后也未必会准啊。 但是看着九公主的样子,贺芸还是不忍拒绝她,“嗯,本宫去试试吧。” - 当日晚上,贺芸便借口谢恩去给太后请了安,依旧是由兰芝带到屏风前,贺芸依旧只能隔着屏风看太后,不同的是,这回能隐约看到太后怀里抱着一只肥猫。 贺芸便在心里觉得那就是无意中给自己指了路的猫。 “臣妾近日感染风寒,卧床不起,未能抄经,特来请罪。”贺芸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低头道。 “带病之身确实不宜抄经,这几日就算了吧,等身体好了,再尽数补上。”太后道。 “是。”贺芸乖乖答应,不知怎么就觉得今日的太后格外的仁慈。 贺芸觉得现在就是个开口求恩典的好机会。 贺芸便说:“太后,臣妾近来身体恢复了一些,可以四处走走了,能不能到御花园里去走走?” “去吧。”屏风后的人竟然没有一丝的迟疑,“你病着的时候皇后遣人来问过几次,你如今能走了,也该去请个安!” 贺芸眉间一挑,心想原来是皇后娘娘来过,怪不得太后答应的如此爽快! “谢太后。”贺芸赶紧道了谢退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妄自菲薄 【贺芸:我原以为太后不见我,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儿媳妇,毕竟我地位不高,长得也不咋地,还不懂宫中礼仪……】 【仪太妃:别妄自菲薄,哀家瞧着你挺好。】 —————————— “行了,你进去吧,一个时辰后本宫来门外接你。”贺芸送九公主到冷宫门外,然后递上手里的点心盒子,“这里面都是你娘爱吃的点心,你拿去吧。” 九公主伸出小手接了点心盒,眨眼看向贺芸:“王妃不进去吗?” 贺芸抿抿嘴,将手收回,“本宫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去了,你进去吧。” 九公主点点头,抱着点心盒进了冷宫。 贺芸定定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长吐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道:“算了,算了,都已经打算放弃了,就别再犹犹豫豫了。” 贺芸,大方点!贺芸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贺芸勉强积极嘴角,下定决定地离开了冷宫,迈着轻快地步伐朝着宫墙尽头走去。 太后说皇后娘娘来看过自己,但是贺芸现在不太想去见皇后。 既然决定放弃,就不应该再接近皇后了。 贺芸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走着,便又到了小花园,看着湖边的凉亭,不由得想起了仪太妃。 贺芸迟疑了一下,踱步进了凉亭,懒懒地倚着围栏坐下,身子无力地帕夏,将下巴搁在栏杆上,眼神飘忽地看向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贺芸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抓不到头绪。 感觉一瞬间自己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这宫里便没了自己留恋的地方。 贺芸想念翟瑾言,很想,特别想,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去。 “等哀家?”仪太妃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贺芸赫然回身,挺直腰身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人,连忙换上一张笑脸,站起了身,略显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园中闲逛,正好走到这了,还想着是不是能够碰到您,没想到您真的就来了。” 仪太妃笑了笑,慢慢走到桌边坐下,“那你倒是和哀家想到一块去了,哀家也是猜想着今日会不会在园中遇到你才来的。” 贺芸乐呵呵地笑着,在仪太妃对面坐下,“我如今在太后那里抄写经文,先前太后不许我出院子,现在准了,只要我按要求抄好经文,就可以出来走动了,您若是想见我,让人悄悄给我传个话。” 仪太妃淡笑着点点头,抬眸看向贺芸,“哀家听说你病了,可好全了?” “嗯,全好了!”贺芸说着还动了动肩膀,“您看我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就知道我完全没事了,不过是夜里受了点风寒,按着太医的方子吃上几服药就全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不能太过大意。”仪太妃又说,“你年纪还小,定要将身体养好,切莫留下病根。” “嗯,谢太妃挂念,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贺芸点头应着。 仪太妃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特意来这里等哀家,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贺芸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又迟疑了,抿嘴看向仪太妃,“也不完全没事,就是想找您聊聊天。” “聊什么?”仪太妃问。 “嗯……你知道太后和王爷为何不亲厚吗?”贺芸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仪太妃听到这个问题面色滞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贺芸。 贺芸便又说:“我原以为太后不见我,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儿媳妇,毕竟我地位不高,长得也不咋地,还不懂宫中礼仪……” “别妄自菲薄,哀家瞧着你挺好。”仪太妃开口打断贺芸。 贺芸咽了口唾液,又说:“但我发现,太后似乎对王爷也很冷淡,王爷他不是太后的亲生子吗?为什么太后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王爷呢?” “太后的事哀家也不知道。”仪太妃平静地说。 贺芸眼里有些失落,“我不是想问您这个,我是想问您,太后和王爷以前也关系这般吗?” 仪太妃的目光慢慢从贺芸身上收回移到石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大多数皇子,出生后会送到皇子所由嬷嬷统一照顾,但战王不同,他一直在太后身边,是太后亲自养着的。” “战王聪慧,文武双全,故此得先帝厚爱,予以重器,性子也随先帝,有些冷淡,不常说话,外人自然也看不出他与太后关系如何,但哀家想着,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应该关系也不错吧。” “那为何现在就变了呢?”贺芸忍不住问,“难道就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流言?” “什么流言?”仪太妃问。 “就是那些说王爷坏话的流言,其实都是假的,都是……”贺芸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回去。 二皇子告诉自己的那些话不能告诉别人,不仅会害了二皇子,还会害了王爷。 “我觉得肯定是假的!”贺芸改口道,“王爷人可好了,根本就不像外面传的那般!” 仪太妃浅笑了笑,“他兴许只是对你一人好呢?” 贺芸摇头,“不是的,看得出来,王爷他一直都是宅心仁厚的,在江南,他会估计那些流民的性命,在西疆,他为了保护城民,特意将军营设在城外,宁可自己日日睡军帐,也要保护百姓,这样的战王又怎么会像流言说的那般呢?” 仪太妃望着贺芸出了神,眼里的光点不住地跳动。 “太妃?”贺芸见她没有反应,轻轻叫了一句。 仪太妃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哀家来的时候听说战王也进宫了,你若是现在去宫门口,兴许还能见他一面。” “真的?”贺芸立马起了身,惊讶地看向仪太妃,脚尖激动地就想往外走。 太后不许翟瑾言看贺芸,翟瑾言每每到了太后寝宫前也会被打发走,所以两人一时失了联系。 贺芸现在十分想念翟瑾言,就想快点去见他,但是碍于仪太妃还没动,她也不好意思就走。 仪太妃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笑着起了身,“去吧,不用在意哀家。” “谢太妃!”贺芸答应着便快步出了亭子,小跑着朝宫门口跑去。 等她到宫门口的时候便瞧见翟瑾言正在宫门前同一个女官说话,贺芸瞧他的神情便知道是在说正事,便自觉放缓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等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仪太妃 【贺芸:怎么了?仪太妃她挺和蔼的,并未伤害我。】 【翟瑾言:芸儿,宫里根本就没有仪太妃。】 —————————— 翟瑾言一抬头便瞧见贺芸站在不远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便将手里折起的宣纸递给面前的女官,“去吧,查清楚了。” “是。”女官伸手接了,然后福了一礼便静静退下,转身走到贺芸跟前时又停下脚步福了一礼。 贺芸故作样子地端了端肩,待女官完全走过,才换上一张笑脸,快步跑向翟瑾言。 “王爷!”贺芸直接跳到翟瑾言怀里,好在翟瑾言配合地接住了她,贺芸便趴在翟瑾言怀里乐呵了一阵,又说:“好想好想你。” 听到这话,翟瑾言忍不住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俯身在贺芸耳边说:“本王也日夜思念你!” 两人就肆无忌惮地宫门口拥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对方,翟瑾言扶着贺芸的肩膀将贺芸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你怎么病了?是不是母后为难你了?” “没有!”贺芸赶紧摇头,“是我自己贪凉,夜里没盖被子,受了点凉,如今已经大好了!” “太后挺好的,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让兰芝嬷嬷亲自照顾我!” “你用不着维护她。”翟瑾言平静地说着,手指在贺芸的额头上摸了摸,“她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贺芸眨了眨眼,轻轻抓住翟瑾言的手,小声道:“你别这样说,太后她也是关心你的。” “不说她。”翟瑾言生硬地说,“你留在她身边,自己凡事注意便是。” “嗯嗯,知晓!”贺芸点点头,想着给翟瑾言换个话题,“你方才跟那个宫女说什么?我瞧着你还给了她一张纸?” “没事,府上有块玉坏掉了,给她图样,让内务府重新赶制一块出来。”翟瑾言道。 “什么玉这么重要,还需要另外赶制一块?”贺芸说着往翟瑾言腰间看去,便瞧见他平日佩戴的那块玉安然地挂在她腰间。 “不是多重要的玉。”翟瑾言轻巧地带过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进宫了?” “我去母后那里找你,门口的嬷嬷说你去花园里玩了,我去了花园,却没见到你。” 贺芸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其实我没去花园,是九公主想偷溜回去见珍贵妃,我帮她打打掩护罢了,后来遇到仪太妃,她告诉我你进宫了。” “你说谁?”翟瑾言怔住。 “仪太妃啊。”贺芸诧异地道,“怎么了?” 仪太妃出宫修行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翟瑾言是知道的,当年她出宫,还是翟瑾言连夜送出城外的。 “你在哪里碰到的仪太妃?”翟瑾言又问。 “就在冷宫附近的小花园里,我们约在凉亭里碰面。”贺芸从翟瑾言的神情里看出些许的不简单,所以如实交代自己的动向。 “约?”翟瑾言拧眉,“你们见了几次面了?” 贺芸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头,“算上第一次无意撞上,一共三次吧。” 贺芸说着又将自己第一次遇到仪太妃的情形同翟瑾言简要说了一下,说完望着翟瑾言道:“怎么了?仪太妃她挺和蔼的,并未伤害我。” 翟瑾言轻叹了一口气,握住贺芸的手道:“芸儿,宫里根本就没有仪太妃。” “什么?”贺芸瞪大眼睛,随即压低声音道:“怎么会呢?碧珠说应该是仪太妃,而且我称呼她为仪太妃她也没有反驳我啊?” “所以,那个人故意冒充仪太妃是什么目的?”翟瑾言神情严肃地说。 翟瑾言说完看看四周,拉着贺芸的手走到墙角根上,“仪太妃私子心切,一直潜心礼佛,三年前自断青丝,愿与青灯为伴,但这事不能让宫中的人知道,所以便对外说仪太妃潜心礼佛,不愿出来,实则太妃早就离宫去了城外修行,所以,这宫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仪太妃。” “那……那跟我说话的人是谁?”贺芸惊成结巴,“她一直自称哀家,就算这些可以是假装,她周身的气质不假啊,那人必然是久居高位才会有那样的气质。” 翟瑾言轻叹了一口气,扶着贺芸的肩膀道:“不管那人是谁,在我查清楚之前,你都不能再跟她见面了。” “好吧。”贺芸浅浅点头,虽然心里挺舍不得“仪太妃”的,但是考虑到她隐瞒身份接近自己,还是比较认同翟瑾言的安排。 “宫里是非太多了。”翟瑾言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会再去求母后放你出宫。” “算了吧。”贺芸拍拍他的手背,“一个月挺快的,忍忍就过去了。” 翟瑾言摇头,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贺芸揽进自己怀里,低声道:“你不在的日子,度日如年。” 贺芸扬起嘴角,甜甜地扑在翟瑾言怀里。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考虑宫门口人来人往,便分手离去。 翟瑾言出宫门上了马车,神情便难以舒展,心里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猜测,宛如一根插在心头的刺,马车每颠一下,心里的刺便又深一分。 她一直自称哀家,就算这些可以是假装,她周身的气质不假啊,那人必然是久居高位才会有那样的气质。 贺芸的话一遍一遍地往他心口上撞。 宫里,能够符合这几条的,只有一个人,但是翟瑾言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那么讨厌自己,甚至连带着讨厌贺芸,可为什么私下又悄悄去见贺芸,还对她很和蔼? “停车!”翟瑾言忽然开口,起身掀开车帘,对车外的周奇道:“掉头,回去!” 周奇愣了一下,立马点点头,吩咐身旁的车夫:回宫。 马车在路上掉了个头,有驶向宫门口,翟瑾言下了马车,快步进宫,直奔内务府去。 方才同翟瑾言说话的女官正在翻看卷册,见他来,很是惊讶。 “所有的卷册都在这了?”翟瑾言扫了一眼堆在桌上的卷册。 “回王爷,先帝时的所有玉石卷册都在这了。”女官答。 “你出去吧,本王自己来看!”翟瑾言说着顺手捡了一本册子翻看起来。 女官看了他一眼,转身退出,将门掩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 装疯卖傻 【珍贵妃:连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都知道她的死不正常,她的生母皇后却还毫无察觉,哪怕我装疯卖傻,都未能引起她的重视,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注定是个可怜虫了!】 【贺芸:你装疯是为了提醒皇后?】 —————————— 贺芸心事重重与翟瑾言分开,一路回到冷宫前,九公主已经出来了,孤零零地坐在冷宫门口的台阶上。 “你等好久了?”贺芸放下心里的疑惑,上前问九公主。 小丫头双眼朦胧得似乎要睡着,听了贺芸的声音又重新清醒过来。 “王妃,您回来啦?”九公主道。 “嗯。”贺芸点点头,蹲下身看向九公主,“累了?” 九公主点点头,拿出一个香袋递给贺芸,“娘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香袋,我还是还给王妃吧。” 贺芸看着九公主手上的香袋又是一阵愧疚,赶紧伸手接了,塞进自己的袖袋,随即背过身去道,“来,我背你回去!” 九公主迟疑了一下,站起身,肉肉的身子趴到贺芸背上,贺芸便将她背了起来。 “你娘她还好吧?”贺芸问。 “嗯。”九公主浅浅应了一声,“她见到我很高兴。” 贺芸也点了点头,暗想珍贵妃和九公主都没事就好,自己不算酿成大祸。 贺芸又走了一段,感觉到九公主的脸贴在了自己背上,便停下脚步轻轻叫了一声,见九公主没应,猜测她定是睡着了,故此放缓了脚步,没有叫她。 贺芸背着九公主回到太后寝宫,门口的嬷嬷忙要上前帮她抱住九公主,贺芸避开了。 “别弄醒了她。”贺芸轻声提醒着,步伐沉稳地回了自己的西厢,小心翼翼地将九公主放到自己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 兰芝嬷嬷让人打了温水送来,贺芸拧了毛巾,为九公主擦了擦手和脸,打发了下人,又坐在床边走了神。 九公主生的太好看,多半是遗传了珍贵妃了容貌,贺芸自知容貌不敢与珍贵妃相提并论,但想到翟瑾言一张绝世无双的脸,如果自己的孩子以后也能继承他的容貌定也十分的可爱。 贺芸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贺芸轻声嘀咕了一句,又抬手摸了摸九公主的头发,“温贵妃说的也有道理,你娘她有了自己的报应,或许我真的不该再查下去了。” 贺芸收回手,起身准备出去,结果绣袋里的香袋跟着滚落了出来。 贺芸弯腰捡起香袋,拿在手里看了看。 香袋被雨水浸湿过,还有点潮湿,贺芸现在对这个香袋已经不感兴趣,随手便想扔出去,但是转念一想,这香粉特别,又怕引起别人的猜测,还是应该处理掉。 贺芸想着,找来一张宣纸,准备将香袋里的香料倒出来包裹着烧掉,但是贺芸发现香袋里倒出来的香料里裹着一张纸条。 贺芸拿着香袋的手顿住了。 这香袋里自己只加了袖里春和些许细绒团,根本没有放纸条。 贺芸捡起宣纸上的纸条,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九公主,才五岁的孩子,应该还不至于会写字吧? 贺芸收回目光,打开纸条,顿时起了身,往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返回,将桌上的绣袋和香粉等全部用宣纸包起,然后将纸包藏进抽屉,这才起身出去。 门口值守的嬷嬷没敢问她去哪,贺芸拽紧手里的纸条,一路小跑到了冷宫门口,才缓上两口气。 和玉站定脚步,再一次将手里的纸条展开。 唯有皇后可以帮你 纸条上写着这几个字。 写字的人肯定不是九公主,但是这个香袋并没有经他人之手,最有可能的便是冷宫里的这个人。 贺芸抬起脚步,一步步地走上台阶,怀着而不一样的心情推开了冷宫的门。 冷宫里极其清静,黄昏的阳光打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上,漏了一地的金光在地上。 “你又来了?”头顶的女声打断了贺芸的脚步。 贺芸赶紧抬头,便瞧见珍贵妃坐在自己头顶的树干上,双手扶着树枝,俯视而下,一双脚轻巧地晃着。 “你没疯?”贺芸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的视线可以从舒适地看到珍贵妃。 珍贵妃笑了笑,“什么是疯,什么是不疯,谁又说的准呢?” “那这个呢!”贺芸抬起手,手指间握着香袋里的那张纸条。 珍贵妃扫了一眼,“你既看到了这个便不应该再来找我,你该去找皇后?” 贺芸苦笑,“我找皇后能如何?她知道谁是凶手吗?你装疯卖傻地认下凶手,难道不正是你知道凶手吗?” “我不知道!”珍贵妃说着站起了身,脚尖一点,便腾空跃下,正好稳稳地落在了贺芸跟前。 贺芸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五官美艳中带着一股压迫,看得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珍贵妃却没有再追上来,只是盯着贺芸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查那个人的死?” 贺芸有些迟疑,牵强地摇了摇头,“我是谁不重要,但我知道,她不是被毒死的!” “哈哈哈……”珍贵妃忽然笑了起来,笑的还挺大声,“可悲啊,真是可悲呀。” “连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都知道她的死不正常,她的生母皇后却还毫无察觉,哪怕我装疯卖傻,都未能引起她的重视,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注定是个可怜虫了!”珍贵妃说。 “你装疯是为了提醒皇后?”贺芸找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珍贵妃收了笑,一脸严肃地看向贺芸,“走吧,赶紧走,我帮不了你,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给那个可怜的女人提醒提醒。” 珍贵妃说着背过身去,在院子中间跳起舞来,火红的裙摆飘起,贺芸才注意到她光着脚。 那沉醉地哼着歌的模样,又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 贺芸站在旁边,追问:“你知道什么?到底谁是凶手?你不是你为什么要认?” 然而沉迷舞蹈的珍贵妃没给她任何回应。 第二百九十章 噩梦 【珍贵妃:活着不好吗?非得为了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人丢掉性命?】 【贺芸:那是我这辈子的噩梦,我必须弄清楚。】 —————————— “别跳了!”贺芸激动地冲上去按住珍贵妃扬起的手,“婉玉根本就不是被毒死的!她是被人掐死的,那个人的身上有袖里春的香味,是不是你?” 珍贵妃诧异地看向贺芸,“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贺芸有些失控,紧紧地拽着珍贵妃道:“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珍贵妃先是露出一阵恐慌之色,之后又慢慢转回平静,自己将手放了下来,“你是她?你为何是她?你怎么会是她?” “与你说不清楚!”贺芸愤愤地摆开珍贵妃的手,抬手一扬,从头上拔下一根珠针指向珍贵妃的脖子,冷眼道:“是不是你掐死了婉玉公主?” 珍贵妃垂眸瞥了一眼贺芸的珠针,“就凭这个你便想胁迫我?” 贺芸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的人影忽然往后飞了出去,只是一瞬间,便又换了方向,贺芸抬头,顺着她的身影左右追寻,瞅准时机将珠针抛出去。 珠针落空,钉在了树干上。 “你会暗器?”珍贵妃言语之中有几分惊喜,“看来也不完全是无能之辈。” 贺芸知道自己的飞镖赶不上珍贵妃的轻功速度,不再白费力气。 “我就只想要一句准话,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婉玉!”贺芸问。 “不是。”珍贵妃这回答得十分干脆,“但我不杀伯仲,伯仲却因我而死。” 珍贵妃重新停留在一根树枝上,动作优雅地坐下,还在树干上翘起了二郎腿。 “我挺喜欢冷宫的,尤其是这几棵树。”珍贵妃打趣了一句。 贺芸此时没有心情去听珍贵妃的玩笑话。 其实,贺芸第一次醒来并不是在贺家,或者说那一次她也没有完全醒过来。 当时,她只有感官,没法睁眼看到眼前的世界,脑海里混混沌沌地出现了许多另一个女孩子的记忆片段,通过片段贺芸知道那个女孩叫婉玉,是位公主,皇后的女儿,很受皇后喜爱。 然而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所在的处境,贺芸便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扼制住,不断从手上传来的力量一点点地让自己窒息,自己没办法呼喊,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一点点地感受着自己生命在流逝。 后来,贺芸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在贺家,身旁守着贺远归一家和哭红了眼的红玉,以及跪在床边的白河。 贺芸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明白自己是魂穿了,继而开始怀疑被掐死的那一段也是魂穿。 随后,贺芸花钱打听了不少消息,知晓宫中确实有位叫婉玉的公主,而且正好是在贺芸醒来的那天殁了。 贺芸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那之后,贺芸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那双遏制住自己脖子的手,一遍遍地做噩梦,贺芸觉得,这是婉玉公主在提醒自己为她报仇,于是,贺芸开始了一系列的计划。 首先,得有一个进宫的机会和理由。 一个女人,要想随意进出皇宫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把自己变成皇亲国戚。 接近皇上肯定是不太可能,所以贺芸便开始留意几位亲王,不巧的是众位亲王老的老,小的小,年纪正好,又有些权势的便只有战王。 贺芸也早就听说了战王的恶名,但是无人可选,自己想要报仇,必须为此一搏! 连老天都在帮贺芸,江南大灾顺势而来,战王开始募捐,贺芸时刻关注战王的行踪,时机正好地出现在了翟瑾言的面前。 贺芸费尽了心思让自己嫁给了战王,成为了战王妃,进了宫,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又因为九公主心软怯懦。 看到九公主被五花大绑躺在箱子里瑟瑟发抖的模样,贺芸恨透了自己。 贺芸决定原谅,原谅所有,释怀婉玉的死,放过珍贵妃,同时也放过自己。 没有了仇恨的自己,就可以全心全意地跟翟瑾言在一起了。 但珍贵妃的一张纸条,又重燃贺芸心里的仇恨。 如此种种,此时又怎么能叫贺芸平静淡然地去听珍贵妃的玩笑话呢? “你不要和我绕圈子!”贺芸道,“你知道什么,最好全部告诉我!” “我可能是对付不了你,并不代表我不会找其他人对付你!”贺芸又说,“况且,还有九公主呢,你可想过九公主?” 珍贵妃看向贺芸。 贺芸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我心软过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你的心软救了你。”树枝上的珍贵妃再次飞下来,站到贺芸面前,“如果你那晚没有来找玥儿,如今你早就死了!” 贺芸毫不退缩,“早在计划复仇时,我便做过最坏的打算!” 珍贵妃轻笑了一声,“活着不好吗?非得为了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人丢掉性命?” 贺芸梗直脖子,稍稍闭了闭眼睛,“那是我这辈子的噩梦,我必须弄清楚。” 贺芸但凡想起那双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感受,便忍不住浑身战栗。 贺芸说话的瞬间珍贵妃的一只手突然抬起掐在了贺芸的脖子上,贺芸条件反射地要抬手去拦,却被珍贵妃另一只手重重拍下。 “别动!”珍贵妃说,“闭上眼,好好感受,那个人的手同我的有什么不同。” “更细腻!”贺芸冷静下来,认真地顺着珍贵妃所说去感受,“那是一双又嫩又柔软的女人手。” 贺芸隐约记得自己当时有抬手去抓那人的手,虽然使不上什么力气,但是贺芸清晰地记得那只手的皮肤滑滑的,明显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才会有的手。 “还有呢?”珍贵妃又问。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很有力气。”贺芸说着摇了摇头,“其他的我说不上来了,但是那个人的手跟你的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珍贵妃收回自己的手,“根本就不是我杀了你。” “那是谁?”贺芸睁开眼睛追问,却只看到珍贵妃的背影。 火红的背影慢慢走向暗沉的破屋,倒是留给贺芸一句话:“凭你我之力,对付不了那个人,等你取得皇后的信任再来找我吧。” “在那之前,帮我照顾好玥儿。”珍贵妃又加了一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出身 【翟瑾言:查查魏笙的出身】 ———————— 屋子里极其安静,翟瑾言翻动书页的手忽然停住不动,目光停留的书页上,画着一张玉佩样式,那样式,与魏笙掉落的那块极其相像。 翟瑾言目光沉沉地盯着图样看了许久,随后手指慢慢下滑,目光也跟着看向图样下方的注解。 名称…… 工匠…… 时间…… 去处………… 翟瑾言在最后一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翟瑾言的手指慢慢滑到那个人名上,停留了许久。 门外忽然想起了女官的声音,“王爷,时候不早了,宫门该下钥了。” “知道了。”翟瑾言回过神,目光瞥到册子里的纸页,指尖一带,便将带有图样的那页纸撕了下来。 翟瑾言淡定地将纸页折好放入自己怀里,随即抬脚绕出书桌,拉开门走了出去。 “把卷册都收了吧。”翟瑾言在女官身旁停留了一下。 “是!”女官躬身答应,待送走了翟瑾言才起身进屋,将书案上的卷册一本本收好,收到摊开的那本时女官稍顿了一下,留意到书页里有撕毁的痕迹,女官只是片刻停留,便动作流畅地将书册合上,然后将一本本卷册摞起,搬起走出了屋子。 翟瑾言出了宫,坐在马车上,又忍不住从怀里摸出那页被自己藏下来的图样。 她的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魏笙的身上? “停车!”翟瑾言坐起身。 马车依言停了下来,周奇上前为翟瑾言打起帘子。 翟瑾言跳下马车,“本王出去办事,你们自行回府。” 翟瑾言说完便快步闪进一旁的巷子里,周奇都来不及行礼,只能看看车夫,又跳上车,吩咐车夫回府。 夜色越来越浓,翟瑾言一路来到百草堂,在对面找了个暗处静静站着,目光一直盯着百草堂里的动作。 药童们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店内没见到魏笙的身影。 翟瑾言往后退了几步,隐入身后的黑暗里,待百草堂完全打烊,门口挂上了表示打烊的白色灯笼之后翟瑾言又走了出来,走到百草堂旁边的巷子,脚尖一点,便跃进了百草堂的后院。 魏笙的房间很好找,是间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其他几间都是他的丹药房,所以翟瑾言直接进了魏笙的房间。 魏笙已经睡着,翟瑾言用匕首撬开门栓进屋,扫视了一眼四周,透过窗外廊檐下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 翟瑾言慢慢走进内室,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魏笙,目光移到一旁的屏风后。 翟瑾言挪步过去看了一眼,魏笙此人虽说形象不佳,但做事确实一丝不苟,就连换下来的衣服都叠放的整整齐齐,翟瑾言只扫了一眼,便知晓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翟瑾言遂又回到魏笙床边,蹲下身,伸手往他枕头底下摸了摸,当真摸到了一块硬物。 翟瑾言顿了一下,目光留意着魏笙的神情,手上借用巧劲,慢慢将东西从枕头底下拖了出来。 玉佩已经换上了新的缀绳,翟瑾言用手指沿着玉佩的每一道刻文摩挲了一遍,这块玉便是内务府登记造册的那一块,绝对不会错。 只是这玉为什么会出现在魏笙身上呢? 翟瑾言扭头看向魏笙,按着内务府的登记,这块玉交给她的时候魏笙应该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一个平民人家的孩子,连宫门都进不了,又怎么会从那个人手上拿到这么重要的玉佩呢? 除非,魏笙的身世根本就不平凡,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泥腿大夫出身。 翟瑾言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盯着魏笙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弯腰,将手里的玉佩又重新放了回去,随即步伐轻盈地离开了魏笙的院子,就好似自己从未来过一般。 周奇一直在等翟瑾言回来,等至三更,幡然惊醒,便看到了准备进府的翟瑾言,赶紧起身相迎。 “王爷,您回来了!”周奇迎上去道。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让人去调查魏笙!” 周奇愣了一下,战王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为何这个时候要查魏笙呢? “查查他的出身!”翟瑾言强调。 周奇这回明白了,赶紧应下。 - 这边贺芸回到太后寝宫的时候正是传晚膳的时候,贺芸无精打采的回了自己的西厢,意外地看见九公主坐在自己屋里。 贺芸愣了一下,看看太后那边,“你怎么在这?不是应该在太后那……” “我想和王妃一块儿!”九公主甜甜地道,“太后也准许我同王妃一起用晚膳!” 一旁的宫女也上前道:“九公主殿下想同王妃一道用膳,禀明太后,得了准许,故此一直在此等候王妃。” “哦。”贺芸点头表示了然,“传膳吧。” 贺芸让九公主挨着自己坐着,摒退了布菜的宫女,自己时不时地为九公主夹菜。 九公主吃饭很乖巧,不多话,直到吃完,才凑到贺芸身边低声说:“王妃,您是不是去见娘了?” 贺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娘有没有说让您以后照顾我?”九公主眨巴眼睛。 贺芸抿嘴没有答话。 九公主又说:“虽然太后很好,但是我不愿意跟太后待在一起,如果不能跟娘待在一起的话,我想和王妃您待一块儿。” 贺芸浅浅一笑,抬手摸了摸九公主的后脑勺,“我会照顾好你的。” “那我今晚想跟王妃睡!”九公主又说。 身后站着的嬷嬷立马往前走了一步,只不过还未开口就被贺芸抬手制止了。 贺芸示意嬷嬷退下,又笑着对九公主道:“吃完饭,你若是将书房布置的字写完了,就可以。” “好!”九公主高兴地应着跑走了。 - 到了半夜,贺芸睡的迷迷糊糊睁眼瞥到床边站了一人,无奈地侧了个身,合眼道:“我就知道九公主的那些主意都是你教的,你就这么放心我吗?” “不是放心。”床边的人声音温柔,“你也没有能力在我眼皮底下对玥儿做什么!” 贺芸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行了,看够了就赶紧走吧,别一会儿被人发现了连累了我!” 身后的人没有动作,过了好一会儿,贺芸重新侧回身,床边早已经没了人。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情不自禁 【贺芸:其实,宫里也挺好的。】 【皇后:宫里再好,终归少个人吧?】 —————————— 贺芸站在皇后的宫殿门外迟疑了脚步。 去,还是不去? 自己这一脚踏进去,必然会揭开一个女人快要愈合的伤疤。 我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伤害她呢?贺芸一遍遍地反问自己。 “给王妃请安!”出来办事的宫女认出了贺芸,临时停下脚步给贺芸请安,也打断了贺芸的犹豫。 贺芸浅浅一笑,故作淡然地问:“皇后娘娘在宫中吧。” “在。”宫女答着转了身,抬手为贺芸引路,“您来的正巧,娘娘刚午睡起来。” 贺芸点点头,跟着宫女进了院子,得了通报,就立马被皇后召见了。 皇后看到贺芸很是高兴,等她行完礼,便连忙让人赐座看茶。 “身子可大好了?”皇后关切地问,“本宫着人去瞧过几次,兰芝都说你吃药歇下了。” “谢娘娘记挂,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贺芸轻声答着,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皇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浅笑着起了身,朝着她伸出一只手,“难得今儿又是晴天,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贺芸赶紧起身,扶住皇后,两人步伐轻缓地出了正殿。 “桂花开了。”皇后笑着提醒贺芸道,“你上次送来的盐渍桂花本宫甚是喜欢,每次药后都少不得尝一勺。” “娘娘喜欢就好。”贺芸连忙答,“回头臣妾再多做些送进来。” “难为你有心。”皇后侧头看了一眼贺芸,“不过本宫瞧着你的脸色欠佳,你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 “慧贵妃一事,本宫有所耳闻,已经训斥过她了,你不必在意。”皇后又说,“至于太后,她老人家也是心善之人,必定是受了慧贵妃的挑拨才惩戒于你,待她消消气,本宫去为你求情,也好让你早日回府,以免王爷担忧。” “其实,宫里也挺好的。”贺芸抿嘴笑着道,“太后对臣妾倒也不算苛责。” “宫里再好,终归少个人吧?”皇后挑了挑眉尖道。 贺芸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知晓皇后这是在打趣自己,顿时羞红了脸,“娘娘,您怎么也……” “谁都有豆蔻年华之时。”皇后轻声感叹了一句,“你能有如此佳偶良缘,直叫旁人羡煞。” 贺芸听得出皇后言语之中对自己的教导和关心,同时,心里也明白她的这份喜欢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婉玉公主的。 虽然短暂的魂穿瞬间没有来得及理清婉玉公主的生平,但也足够贺芸记下一些深刻的画面。婉玉公主乖巧可爱,最是喜欢自己的母后皇后娘娘,心里时时惦记着皇后的喜好,故此,贺芸几次进宫给皇后送东西,次次都能打动皇后。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遇到几位公主和宫女们在园中踢毽子,响脆的笑声一阵阵地在花园中散开。 “原来宫里也会玩这种游戏!”贺芸停了脚步,目光看向玩的正开心的几人,“臣妾以为这玩意儿只是平常小百姓才会玩呢。” 贺芸说话的时候鸡毛毽偏了方向,接棒的公主抬脚用力一勾,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将毽子踢出了圈子,毽子朝着贺芸和皇后砸来。 贺芸反应到快,赶紧上前几步,抬脚将迎面飞来的毽子高高跳起,随后站稳脚步,望着从空中追下来的毽子勾脚一跳,鸡毛毽子跃起一人的高度,贺芸复又站稳身子,平腿接住毽子踢了好几下,踢得不远处围上来的几位公主连连拍手叫好。 贺芸一连踢了十五个,便伸手接住毽子,停了下来。 “哇,你好厉害啊!”一位小公主凑上来,拿过贺芸手里的毽子,“你是谁?你愿意陪我们玩么?” “对啊,对啊,你来陪我们玩吧。”其他几位公主也围了上来,甚至抓着贺芸的手腕祈求。 贺芸呵呵一笑,温声道:“我很乐意陪你们玩,但我现在在陪皇后娘娘,下次再陪你们好不好?” 几位公主这下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皇后,顿时面色一变,赶紧小跑着上前跪到皇后脚边,“儿臣给母后请安。” “都起来吧。”皇后说,“这位是战王妃,你们切不可失礼了。” 小公主们遂又站起来,朝着贺芸屈膝一拜,“见过王妃。” “不用多礼。”贺芸笑呵呵地示意众人免礼,然后走回皇后身边,“娘娘,这几位小公主十分可爱。” “嗯。”皇后应了一声,定定地看向贺芸,拿着手里的帕子伸向贺芸的点头,“瞧你,满头的汗……” 世界似乎静止了。 几位活泼的公主也没敢说话,贺芸微微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皇后,只有皇后握着帕子给贺芸擦了两下额头之后才回过神来。 “本宫失礼了。”皇后说着将自己的手收回。 “谢谢您!”贺芸赶紧说着伸手抓住皇后的手帕,“不过还是不能劳您大驾,臣妾自己擦吧。” “嗯。”皇后满意地笑笑,松开握紧帕子的手,任由贺芸将帕子拿过去。 贺芸拿过帕子,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点着,心里十分动容。 皇后方才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婉玉公主才会情不自禁地帮自己擦汗,她贵为皇后,也有一个做母亲的心,婉玉公主已经去世一年多了,皇后能对自己如此,可见对婉玉公主是何其挂念。 贺芸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下了决心:一定要抓住凶手! 贺芸想着将擦汗的手拿下,看了一眼手里的帕子道:“臣妾冒犯,脏了娘娘的帕子,待臣妾洗好了再还给娘娘。” 皇后方才一直在为自己的失神自责,但贺芸似乎并没有怀疑也没有反感,这叫皇后稍稍安心了一些,但心已经慌了,顾不上贺芸说什么,只管敷衍地点了点头。 贺芸赶紧将手里的帕子收好,瞥了一眼面前神情怪异的几位公主,笑道:“几位公主自己去玩吧,本宫最近住在宫里,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 几位公主得了贺芸的承诺,开心地散开去。 贺芸转身继续扶住皇后,轻声道:“娘娘似乎不开心,是不是太累了?” 皇后摇头,“你来陪本宫,本宫心里很开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避开 【皇后:你这几日若是在园中碰到慧贵妃,便避开些。】 【贺芸:娘娘放心,臣妾见到慧贵妃必定不主动与她起争端。但若是她敢胡搅蛮缠对我不善,臣妾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 “你说你遇到了谁?”慧贵妃皱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吟荷公主,眼神太冷,吓得吟荷公主直接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了身。 “是战王妃。”吟荷公主怯怯地看向慧贵妃道,“今日我跟妹妹们在园中踢毽子,遇到战王妃陪母后在园中散步,王妃很厉害,很会跳毽子,接了我们的毽子跳了好几下,母后还帮她擦汗。” “皇后帮她擦汗?”慧贵妃又提高了几分音量。 吟荷公主怯怯地缩了缩脖子,看着慧贵妃的眼睛点了点头。 “哼!”慧贵妃冷笑了一声,晚膳也不用了,“她可真有本事,竟能让一国之母为她擦汗,也不怕折煞了自己!” 慧贵妃说完留意到一旁吟荷公主的神情,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下去吧,一点用都没有!你既瞧着了怎么不见你也学这么一身本事!” 吟荷公主委屈地咬咬嘴唇,勉强屈膝行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慧贵妃也没了用晚膳的心思,索性换人伺候漱口,然后吩咐:“去将静妃和尤贵人请来!” - “我已经开始接近皇后了。”贺芸看了一眼优雅吃东西的珍贵妃,平静地说上一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不急。”珍贵妃抬眸看了一眼贺芸,嘴角浅扬,“仅仅是让皇后关心你还不够,你得完全得到皇后的信任。” “杀人凶人并不是简单的人,没有皇后帮你,你什么都查不到,甚至会因此丢掉性命。” 贺芸有些激动,稍稍坐起身子,迫问珍贵妃,“你明明知道谁是凶手,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明知道你对付不了还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吗?”珍贵妃又开始笑,她每每发笑都叫贺芸心里发狂,那笑容实在是太容易激起人内心的暴躁。 “若不是看在你对玥儿有几分上心的份上,我可不会管你死活!”珍贵妃停了笑,冷眼看向贺芸,“所以,在你完全取得皇后的信任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要怎样才算她完全信任我了?”贺芸问,“她都主动帮我擦汗了,还不够吗?” 珍贵妃摇头,懒懒地抬起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你还记得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吗?”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珍贵妃面无表情地将这句话重复了出来,“等你哪天也敢跟她如此坦白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一切。” 贺芸的手指颤抖了两下,自己要如何才能跟皇后开口说这样的话? 告诉皇后是自己魂穿过来代替了她的女儿?告诉皇后自己这些日子都是在拿她女儿的记忆来哄骗她? 贺芸想要复仇,但做不到如此去伤害一个无辜又可怜的女人。 “办不到?”珍贵妃定定地看着贺芸,随即长叹一口气,“办不到便继续哄着皇后去!” 珍贵妃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这些东西,你若送去给皇后兴许还能换点赏赐呢,送我这来,可是自讨苦吃!” 贺芸瞪了珍贵妃一眼,愤愤地真起身,拿起盖子将食盒盖好,“不想吃算了,要不是看着九公主的面子上,我才不给你送吃的呢!你以为我没给皇后送吗?这些不过是我做多了吃不完的罢了!” 珍贵妃看着贺芸收拾东西,呵呵地笑着,“无妨无妨,我在这冷宫住着,剩菜剩饭早就吃习惯了。” 贺芸收拾食盒的动作顿时又停了下来,重重地将食盒丢在桌上,“你既吃习惯了,就多吃点吧!” 贺芸说完就转身往外走,早在来之前就知道珍贵妃不会轻易透露什么,却没料到恢复本面目之后的珍贵妃说话如此膈应人。 “走好。”珍贵妃还在身后道,话里带笑,笑里还不忘带刀,“在外头可要知道保护自己,可千万别没死在我这里死在了别人手里!” 原本气呼呼的贺芸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扬了嘴角,这个珍贵妃,真是一个叫人爱也爱不得、恨又恨不起的人! - 既然珍贵妃这里毫无进展,贺芸只得又将注意力转回皇后身上,每日必定要抽时间去陪陪皇后。 皇后也越来越接受贺芸,每日只是拉着贺芸说说话,散散步便会觉得心情畅然。 “你这几日若是在园中碰到慧贵妃,便避开些。”皇后这日突然与贺芸道。 “为何?”贺芸反问,“上次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吗?皇后娘娘放心,臣妾见到慧贵妃肯定不主动惹事!” “不是担心你惹事。”皇后温和地笑了笑,“本宫是担心她对你不利。” “江南来奏,有人在江南贩卖私盐,已经是证据确凿。”皇后压低声音道,“上奏此事的正是你舅舅,江都都府齐乾,皇上对此很是在意,已命齐乾押解证据和犯人回金,如今这官盐从何而出尚不明确,但官盐一事,一向都是大皇子负责监管,皇上因此迁怒于他,已夺了他管辖之权,慧贵妃敢怒不敢言,接连几日拿宫人们出气,若是让她遇上你,本宫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贺芸微微拧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朝廷的事,却是跟自己有关的。自从自己把舅舅推荐给翟瑾言之后,贺芸便知道这两人如今是在合作,大皇子在江南卖官盐利用的还是齐乾的渠道,所以,所谓的证据其实早就掌在了齐乾手里,他这个时候拿出来,不难想,是翟瑾言有所吩咐。 但是,翟瑾言打算做什么呢?贺芸猜不到。 “娘娘放心,臣妾见到慧贵妃必定不主动与她起争端。”贺芸笑着朝皇后道,“但若是她敢胡搅蛮缠对我不善,臣妾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你小心些为好!”皇后再次提醒。 “嗯嗯,知晓,臣妾躲着慧贵妃便是。”贺芸点头道。 然而,瘟神一向是你越想躲便容易碰到,这不,贺芸从皇后宫里出来没一会儿就在花园里碰到了慧贵妃。 慧贵妃刚从皇上那吃了闭门羹回来,看谁都不爽,何况看到贺芸,恨不得扑上来咬贺芸几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 落水 【哎呀,慧贵妃娘娘您怎么掉水里啦,哎呀,怎么办,怎么办,本宫不会水啊,救不了慧贵妃娘娘啊。】 —————————— 贺芸注意到慧贵妃,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想到皇后的嘱咐,瘪瘪嘴,打算绕开她去。 “站住!”慧贵妃呵斥一声,快走几步追上来。 “你为何见到本宫就走,是不是这心里做了什么虚心的事!”慧贵妃走到贺芸跟前气势逼人地问。 “我?亏心事?”贺芸轻笑两声,“贵妃娘娘可是忘了本宫送你的那尊雕像了吗?” 因为贺芸的那尊雕像,皇上上次走到慧贵妃宫门口又折了回去,经贺芸这么一提,慧贵妃的脸色越发黑沉,咬着牙,举起手掌朝贺芸扇来。 贺芸反应迅速地后退了一步,让慧贵妃的那一巴掌落了空。 “贵妃娘娘,你这是作何?”跟着贺芸出来的宫女上前质问,“王妃位份与您一样,您如何能打她?” 慧贵妃眉眼一挑,“本宫打不得她,总打得你这个多嘴的奴才吧!” 说话间,慧贵妃便狠狠地朝着宫女脸上甩了一巴掌,打完还不解气,吩咐自己身后的宫女上前掌嘴! “慧贵妃,你可别太过分!”贺芸上前将维护自己的宫女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看向慧贵妃,“你今日为何针对本宫你心知肚明,本宫若是告到皇上跟前,说你后宫意图干政,你可落不到任何好处!” 被贺芸扣上这么大的罪名,慧贵妃有些生怯。 贺芸接着说:“本宫知晓你心中不快,今日之事本宫也不与你计较了,咱们还是好聚好散,权当今日没见过吧。” 贺芸说着拉着自己的宫女往旁边侧了侧,主动给慧贵妃让了路。 慧贵妃见贺芸给自己让路,内心格外骄傲,觉得自己今日占了上风,杨嘴一笑,得意地从贺芸面前走了过去。 贺芸看着她走过,浅浅扬了嘴角,慢慢蹲下,在脚边捡了两颗鸽子蛋大的石头,夹在指间,又重新站好,看向渐渐远去的慧贵妃。 贺芸方才走过来的路,有一段是从水上经过的,用几块方形的石块在河沟中铺了一条路,为了不遮挡视野,两边连个护栏都没有。 贺芸看着慧贵妃慢慢走上石块,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贺芸勾嘴一笑,手上一动,手里的两块小石子飞出去,一左一右,击在二人的膝盖后方。 只听两人痛呼一声,膝盖一弯,一左一右地掉进了旁边的河沟里,一时间波涛汹涌。 贺芸赶紧快走几步,站到河沟边上,装模作样地道:“哎呀,慧贵妃娘娘您怎么掉水里啦,哎呀,怎么办,怎么办,本宫不会水啊,救不了慧贵妃娘娘啊。” 贺芸方才过来的时候便低头看了一眼,水清澈能见池底,这里的水应该淹不死人,所以故意在岸边气慧贵妃。 慧贵妃不会游泳,又因猛然摔下呛了一口水,一时间慌乱不已,在水里不断扑腾,仿佛当真要被水淹死了一般。 贺芸站在岸边看够了戏,才吩咐一旁的宫女道:“赶紧去叫人,救救慧贵妃娘娘!” “是!”小宫女不知实情,只担心会惹下人命,赶紧跑去叫人。 贺芸等她走了慢慢蹲到河边,望着水里扑腾的慧贵妃道:“站稳了,这点水可淹不死你!” 慧贵妃迟疑地稳了稳身形,发现确实能够站稳,而湖水也不过刚刚没过自己的肩膀。 见自己没有性命之忧,慧贵妃再次厌恶地看向贺芸:“定是你这个小贱人在背后搞得鬼,你想谋害本宫,本宫要去皇上跟前状告你!” “去呀,只管去!”贺芸乐呵呵地道,“且不说皇上会不会管你,即便愿意听你两句,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宫要对付你?” 贺芸说的慧贵妃哑口无言。 贺芸开心地笑了两句,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衣裙,“哎呀,今日太阳真大,本宫晒的头晕,要先回去了,可真羡慕慧贵妃您,能想出这么好的去热方法,这池子里的水肯定很凉快吧。” 贺芸说完便步伐轻快地离开了河沟边,慧贵妃气地重重地砸了一下水面,结果用力过度,脚下一滑,险些又摔入水中。 - 贺芸回宫用了午膳,跟出去的宫女才回来,首先便来给贺芸请安,并禀告了贺芸走后发生的事。 宫女找人来将慧贵妃和那名宫女救了起来,直接送回慧贵妃的寝宫,并请太医瞧过,慧贵妃呛了些水,染了点寒,些许又受了点惊吓,但是并无大碍。 但慧贵妃却不依不饶,一直嚷嚷着自己是被人推下水里的,要人去请皇上为她主持公道,皇上听说她并无大碍,只说:“后宫之事,有皇后主持。” “所以,奴婢方才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的銮驾已经到了慧贵妃的秀春宫。”宫女最后说。 “嗯,你辛苦了。”贺芸抬头看了一眼宫女脸上的伤,“去早些药用用,好好的脸可千万别留下了伤疤。” “谢王妃。”宫女道了谢便赶紧退了出去,兰芝嬷嬷却走了进来。 “王妃,皇后娘娘有请。”兰芝嬷嬷站在下首道,“今日慧贵妃娘娘落入水池,她指认是娘娘您推了她,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那就去吧。”贺芸十分淡定地起了身,心中对慧贵妃鄙视无比。 这个女人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蛰伏吗?大皇子刚获罪,她身为大皇子生母,本应该伏低姿态做人,以图找机会能在皇上跟前吹吹枕边风,但她偏要如此高调,此处得罪人,最后下场定会是十分难看。 贺芸敢将她丢进水里,就不怕她反咬自己,何况如今皇上直言不管,由皇后主持公道,皇后娘娘肯定会帮着自己。 贺芸心情愉快地出了太后寝宫,慢慢朝着秀春宫去,刚进门,便听到里面慧贵妃的哭声,贺芸冷笑一声,淡定地进了屋。 屋子里站了一堆的妃嫔,只有皇后娘娘坐在慧贵妃床边,众人见她进来,纷纷扭头看向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偏袒 【慧贵妃:皇后娘娘您就如此相信这个小贱人吗?竟宁可为了她有失公允,连中宫风范都不顾了吗?】 【皇后:本宫着实偏袒战王妃。】 —————————— “给皇后娘娘请安。”贺芸淡定地走到皇后跟前行了礼。 “嗯。”皇后浅浅点了头,复又端正身子道,“战王妃,今日你是否在园中遇到了慧贵妃。” 贺芸看一眼慧贵妃,笑着答:“是,臣妾在水榭边上遇到了慧贵妃。” “那你是否知晓慧贵妃落水之事?”皇后又问。 “此事臣妾也知道,是臣妾命身边的宫女去找人来救的慧贵妃,”贺芸说着看向慧贵妃,“慧贵妃当时还算清醒,应该记得这事。” 慧贵妃抿嘴不语。 皇后又问:“慧贵妃指责是你将她推下的水,你作何解释?” “我?”贺芸朝着慧贵妃挑了挑眉,随即转身朝着皇后跪下,“回皇后娘娘,臣妾今日在园中遇到慧贵妃娘娘,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慧贵妃,上来便要惩戒臣妾,赏臣妾耳光,幸得身旁宫女反应迅速,护得及时,才免了臣妾这皮肉之苦。” “你惩戒战王妃?”皇后冷眼看向慧贵妃。 慧贵妃自知自己逾矩,不敢争辩,低下头去。 但身后看笑话的众位妃嫔可不放过这个机会,丽妃就是第一个开口的:“按着礼制,贵妃与亲王妃同等,互不能惩戒对方。” 皇后瞥了一眼丽妃,重新看向慧贵妃道:“连丽妃都懂,你可是将规矩礼制都忘了?既如此,罚你抄礼制百遍,以儆效尤。” 慧贵妃看了一眼皇后,不满地道:“皇后娘娘为何不问王妃她害我落水之事,反倒是先罚起臣妾来了?臣妾受了委屈,还要受罚……” 慧贵妃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 皇后面不改色地道:“你犯错在先,本宫自己先罚你,再听王妃陈白。” 慧贵妃委屈巴巴地止了哭,不甘愿地认下了这个惩罚。 贺芸抿抿嘴角,继续说:“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导,不敢与慧贵妃有争执,所以主动让路与慧贵妃,也不知怎的,慧贵妃走到湖面上突然同宫女一起落了水,臣妾远远看见,赶紧跑过去查看,还让身旁的宫女去找人帮忙。” “臣妾心中确有怨恨,但臣妾当时离慧贵妃尚有三十步,臣妾如何能推慧贵妃下水?”贺芸摆出极其委屈的样子,“慧贵妃如此陷害臣妾,臣妾倒是想问你良心何在,若不是臣妾在一旁,您又怎么会这么快得救?” “东郭与狼,农夫与蛇,慧贵妃如此就不怕宫中嫔妃日后疏远于你吗?”贺芸理直气壮地看向慧贵妃。 慧贵妃被贺芸的贼喊抓贼气得半死,奈何皇后就在跟前,她也不敢撒泼,只是起身朝外面叫了一人名字。 立马,有位宫女从外面进来,贺芸看了一眼,正是今日跟慧贵妃一起落水的宫女。 “你将伤给皇后娘娘看看。”慧贵妃傲气地吩咐道。 宫女怯怯点了点头,走到众位妃嫔面前,提起裙摆,将裤腿挽至大腿根,露出膝盖处的一片青紫。 “皇后娘娘,妾身的腿上也有这么一处伤,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是有人要谋害臣妾吗?”慧贵妃朝皇后道。 皇后将目光从宫女身上收回,平静地朝慧贵妃道:“如此看来,此事或许是有蹊跷,但仅凭如此,你又如何能断定是王妃所为呢?” “周边只有她一人,不是她还能有谁?”慧贵妃不依。 “慧贵妃说话可没逻辑,如果周边只有本宫一人,那些救你的宫人又是从何处而来?”贺芸反问。 “此等奴才怎敢伤害本宫!”慧贵妃理直气壮。 “奴才怎么了?奴才也是人,也是有血气的,慧贵妃近日一再拿奴才们出气,兴许是哪位奴才心中愤懑不平,暗地下手呢?”贺芸反问,“慧贵妃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往推给本宫,本宫可不敢受!” “王妃说的有理。”皇后接过贺芸的话,“凡事皆要讲究证据,慧贵妃没有证据,便敢如此污蔑战王妃,本该罚你,念在你尚在病中,且准你向战王妃赔礼便就此罢了。” “本宫给她赔罪!”慧贵妃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愣愣地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您就如此相信这个小贱人吗?竟宁可为了她有失公允,连中宫风范都不顾了吗?” “慧贵妃,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皇后怒斥一声,屋子里的妃嫔们瞬间全部都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息怒~”众妃嫔道。 慧贵妃猛然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在皇后脚边,“臣妾一时失言,请娘娘赎罪!” 皇后拧眉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慧贵妃,冷声道:“战王妃留下,其余人全部退下。” 众妃嫔依言全部退下,皇后身边的嬷嬷跟着出去,将门合上。 “慧贵妃,你可知凭你今日之言,本宫便能将你打入冷宫?”皇后冷眼看向跪在脚边的慧贵妃。 “臣妾知罪,臣妾乃一时急昏了头,请娘娘绕过臣妾。”慧贵妃求饶道。 “你也不算说错。”皇后说着稍稍弯腰,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贺芸扶了起来,随即伸手为她理了理衣衫,“本宫着实偏袒战王妃。” “谢皇后娘娘!”贺芸乖巧地福了一礼。 皇后朝贺芸笑笑,回过神继续对跪在地上的慧贵妃道:“今日之事,本宫可以饶你一命,但也是有条件的,落水之事你不许再牵扯战王妃,需得向她赔礼道歉。” “皇后娘娘,您莫要被这个小贱人骗了!”慧贵妃抬起头,抬手指向贺芸,“她一面在您跟前阿谀奉承,一面悄悄与冷宫里的那位走动频繁,臣妾不止一次撞见她往冷宫里送吃的。” “有这事!”皇后顿时看向贺芸,微眯的眼睛里光影攒动。 “我……”贺芸不由得紧张起来,当着慧贵妃的面她无从解释自己为何要进出冷宫。 贺芸的迟疑让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皇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贺芸:“你想做什么?为那个疯子翻案?还是可怜她?” “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我……”贺芸连忙解释。 “本宫不想听你解释!”皇后恨恨地瞪了一眼贺芸,摔开贺芸扶上来的手,愤愤地朝外走去。 贺芸追了两步,却并未追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祈求 【石子地上的热气慢慢地传到膝盖上,沉闷的天气叫人呼吸不畅,贺芸的额间还是冒出细密的汗珠,贺芸开始在心里为自己求雨,祈求这雨来的更快一些,让自己更狼狈一些,也好让皇后更可怜自己一些。】 —————————— “哈哈哈……”慧贵妃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贺芸绝望地看了一眼皇后离去的背影,回过身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慧贵妃,“你今天闹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这个?” “精彩吗?”慧贵妃笑盈盈地看向贺芸,“你以为本宫治不了你?” “哼哼。”贺芸轻笑两声,“精彩,实在是精彩,但本宫若是你,绝不会走这一步。” “是你自己要往本宫面前凑,那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贺芸冷冷地道。 “哼,你休想威胁本宫!”慧贵妃挺了挺胸,“没了皇后的扶持,本宫倒要看看你在宫中能得意多久!” “那你便拭目以待吧!”贺芸说着转身离开了慧贵妃的寝宫。 门外众位妃嫔方才瞧见皇后娘娘黑着脸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今见贺芸出来,又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贺芸顾不上与这些人周旋,赶紧快走几步,企图追上皇后。 但是皇后的銮驾速度明显比贺芸快,贺芸直追到中宫殿外,才看到皇后从銮驾上下来,贺芸赶紧快走了几步。 然而皇后瞥了她一眼,依旧快步进了宫,并且吩咐身旁的嬷嬷,“不许她进来!” “皇后娘娘,您听听臣妾的解释吧!”贺芸站在宫门外大喊,但皇后并未止步。 “王妃,您请回吧!”嬷嬷上前对贺芸道。 “嬷嬷,劳烦您再帮本宫通传,就说我有要事要同皇后娘娘说。”贺芸朝着嬷嬷道。 嬷嬷轻叹了一口气,朝着贺芸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说了不愿意见您,您还是早些请回吧,瞧着这天,怕是又有雨,您可千万别在这里淋了雨。” 嬷嬷说完便转身进了里面,只吩咐门口的宫人看着。 贺芸抬头看了看天,果然上午的艳阳已经不在,头顶布上了黑压压的乌云,大雨即将来临。 贺芸咬了咬牙,心道这雨兴许是个好事! 贺芸往后退开几步,抬起裙摆跪到宫门外,振振有声地道:“臣妾求见皇后娘娘!” 贺芸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是真的接纳了自己,真心将自己当做婉玉公主再疼,即便她失望,生气,也绝不会一下子就断去这份独特的感情。 石子地上的热气慢慢地传到膝盖上,沉闷的天气叫人呼吸不畅,贺芸的额间还是冒出细密的汗珠,贺芸开始在心里为自己求雨,祈求这雨来的更快一些,让自己更狼狈一些,也好让皇后更可怜自己一些。 贺芸意识到自己错了,觉得自己不应该畏畏缩缩地隐瞒实情,既然能够跟珍贵妃说为什么不能跟皇后说呢? 贺芸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皇后娘娘愿意见自己,自己便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是不是要为婉玉公主报仇! 雨终于下下来了,倾盆大雨,还带着温度,贺芸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眼睛可以再次睁开,好让自己能够看清宫门里走动的人影。 “娘娘,王妃她还在宫外跪着呢。”嬷嬷出去望了一眼,忙又转身回来告诉皇后。 皇后端着茶碗的手紧了一下,随即将茶碗放到一边,“她愿意跪便让她跪去吧!” “是。”嬷嬷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等人退下,慢慢地卸去强装的那份淡定,颤抖着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来。 上次皇后拿帕子给贺芸擦汗,贺芸承诺洗干净都再还给皇后,后来还是还了,还另外多送了一块。 一块云烟红的绸缎帕,角落里绣了两朵白花黄蕊的海棠,针线功夫尚显稚嫩,并不是一件多么好看的帕子,但皇后却喜爱的很。 因为这块帕子,与婉玉公主当初送给她的那块如出一辙。 皇后自己也承认,自己有些疯狂,竟然企图在一个面貌完全不一样的人身上去寻找女儿的身影,但是每每看到贺芸,她便忍不住去想,去沉迷。 如果不是慧贵妃的话点醒了皇后,让皇后意识到婉玉公主已经被人害死的事实,皇后会一直心甘情愿地拿贺芸当替代品。 亲生女儿和替代品,皇后自然选择了前者。 她不仅仅是气贺芸欺骗自己,更是气自己,险些忘掉了婉玉。 此刻,皇后娘娘看着手里的这块帕子不由得红了眼睛,拽着帕子的手慢慢握紧,又高高举起,一点一点地移到烛台上方。 要戒掉贺芸,戒掉这份瞎想!皇后在内心里这般告诉自己。 然而手帕移到了烛火边上却又始终狠不下心。 “皇后娘娘,王妃她晕过去了!”嬷嬷匆忙地从外面跑进来。 皇后心头一悸,手里的帕子便掉落了下去,身体几乎是瞬间就撑着矮桌站了起来,“赶紧让人抬进来!” 不用皇后吩咐,已经有人将快要晕倒的贺芸抬进来。 皇后焦急地站在廊檐下,吩咐宫人将贺芸抬进自己的寝宫。 “快去请太医!”皇后急忙吩咐身旁的人,又赶紧跟进屋,凑到贺芸跟前,却见到贺芸一直在颤抖,“打热水来,烧暖炉,拿干净衣物来。” 迷迷糊糊中的贺芸忽然一把捞住皇后的手,嘴唇一张一合。 “你说什么?”皇后附耳过去,便听到贺芸说:“母后,婉玉以后要建最美的庭院,做最美味的点心,弹最好听的琴声……” 皇后抓着贺芸的手陡然间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眼瞪大地看着眼前的贺芸。 然而贺芸话未说完便完全昏迷了过去,没有给皇后任何解释。 皇后愣愣地看着贺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敢想,贺芸方才说的那番话可是婉玉同自己的悄悄话,无人知晓。 难道真的不是本宫多想了吗?本宫的婉玉是真的回来了吗? 但是贺芸听不到皇后的这些疑问,她方才跪在门外只不过是细细回想了一下婉玉公主存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片段,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照着记忆里念出来。 “太医!快找太医来救救她!”皇后猛然站起身,激动地朝着周边的人大喊。 本宫已经失去婉玉一次了,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误会 【皇后:本宫的婉玉回来了!】 【贺芸:娘娘,您误会了,臣妾并不是婉玉公主。】 —————————— 贺芸迷迷糊糊地听到床边有人在说话,仔细听了一会儿,才些许听明白是太医的声音。 “王妃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还未好全,今日只不过是又受了点寒而已,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嗯,你下去配药吧。”皇后说,“胡太医配好药你们便赶紧端来。” “是!”宫女们齐声回答。 贺芸慢慢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头顶精致的床幔,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 “皇后,王妃醒了!”一直在旁边候着的宫女瞧见贺芸睁眼赶紧告诉了皇后。 皇后立马转身伏到床边,“你感觉怎样了?哪里难受?” 贺芸这才稍稍明白自己大概是在皇后寝宫,扭头朝皇后道:“皇后娘娘,对不起……” “你什么都别说,你没错,是本宫的错。”皇后抬手制止贺芸,随即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太医的药熬好了就立马从来。” “是。”嬷嬷立马带着众位宫女退下。 皇后侧身在贺芸的床边坐下,抓着贺芸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贺芸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她在颤抖。 “娘娘?”贺芸疑惑地看向皇后。 皇后眨了眨眼睛将泪意憋回,激动地望着贺芸道:“一直以来,本宫都觉得你像婉玉,心中甚至也期待过你就是本宫的婉玉,但你怎么会是本宫的婉玉呢?你只不过是性子像她一点,对本宫了解一些,一切不过都是本宫多想了罢了。但是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拉着本宫的手说的那些话,那些都是婉玉曾经跟本宫说的,本宫真的是又惊又喜,你真的就是本宫的婉玉,本宫的婉玉真的回来了!” 贺芸眨了眨眼睛,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娘娘,您误会了。”贺芸动了动,想要撑坐起来,却被皇后重新按了回去。 贺芸只好乖乖躺好,看着皇后道:“娘娘,您误会了,臣妾并不是婉玉公主。” 皇后顿时怔住,定定地望着贺芸。 贺芸忙又解释,“臣妾既是,也不是,这事说起来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咳……” 贺芸说的太着急,惹得喉咙发痒,连连咳嗽起来。 “你别急,你慢慢说,本宫这回会耐心听你解释完的!”皇后连忙拿手为她拍了拍后背。 贺芸慢慢憋住咳嗽,缓了一会儿,才舒服些,于是继续说:“臣妾不是婉玉公主,但是却鬼使神差地得了一些婉玉公主的记忆,故此记得娘娘您的喜好,已经婉玉公主跟您说的一些话。” 皇后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并不能完全接受贺芸的这个解释,但嘴上却说:“怪不得,你做的事都那么像玉儿。” “皇后赎罪,臣妾不是真心要学着婉玉公主来欺骗您,来博取您的喜爱的。”贺芸试探着握了握皇后娘娘的手,“婉玉公主死的那日,正是臣妾被兄长迫害,调入荷花池生死未卜的时候,那个时候,臣妾的神识就仿佛是一只幽魂,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婉玉公主的体内,所以得了婉玉公主一些记忆。” “但是臣妾在公主身上并未停留多久,便被人杀害了,之后臣妾的神识便回到了自己体内,但是臣妾一直记着死前的那一刻,下定决心这辈子要进宫帮婉玉公主报仇。” 皇后越听越觉得太过玄乎,但是对贺芸的话又十分相信,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玉儿?”皇后问。 贺芸摇摇头,“臣妾当时睁不开眼睛,看不到那人的面貌,但是记得那人的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女人的手,而且袖间还带着奇香。” 贺芸说着看向皇后,“娘娘,婉玉公主是被人掐死的,并不是像珍贵妃说的那样是被人毒死的!臣妾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会对珍贵妃产生怀疑,所以常往冷宫去。” “玉儿她……是……被人掐死的?”皇后惊恐地望着贺芸,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来,顿时泪如泉涌,“玉儿她……” “本宫那些日子旧疾复发,头疼的厉害,几日都下不了榻,”皇后开始了回忆,“期间玉儿来见过本宫一次,本宫瞧着她的样子似乎有心事,但她没说,本宫又没有精力多问,却没想到,本宫等来了玉儿的死讯。” “本宫伤心欲绝,故此又大病了一场,彻底地下不了床,连玉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若不是珍贵妃胡言乱语,本宫永远都不会知道玉儿竟是死于非命。” “娘娘,逝者已矣,您节哀,切莫再伤心了。”贺芸伸手握住皇后的手安慰她道,“当下最应该做的,便是找到杀害婉玉公主的凶手。” 皇后噙着泪点了点头,“嗯。” “但是连你都未能看清凶手的模样,我们如何能找到凶手呢?”皇后又问。 “虽然臣妾不知道,但是珍贵妃似乎知道些什么。”贺芸于是说。 “她?”皇后对珍贵妃还是喜欢不起来。 贺芸便说:“臣妾对那人袖间的香味记忆尤深,故此在入宫前便让家中商队四处寻香,终于在南方的一座山间村落里寻到了这种香,于是臣妾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便带了些在身上,巧合地被丽妃闻了出来,于是臣妾才知道了冷宫里的珍贵妃。” “其实珍贵妃并没有疯,她故意装疯卖傻就是为了引起您的重视,让您彻查婉玉公主之死,臣妾看来,她肯定知晓什么线索,只不过她一直说杀害婉玉公主的人太厉害,臣妾孤身一人对付不了,要臣妾得了皇后的信任她才会告诉臣妾。” 贺芸说着看了一眼皇后,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皇后娘娘,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您事情的真相,告诉您婉玉公主的死另有原因,宛如在您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再洒一次盐……” “不,你不必自责。”皇后打断贺芸的话,双手拉住她的手,“本宫得谢谢你,为了玉儿,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宫中来。” 贺芸望着皇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嘴角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 第二百九十八章 转世 【皇后:玉儿,贺芸就是你的转世吧?本宫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 贺芸还欲再说,门外宫女送了药进来,皇后连忙说:“先吃药!” 贺芸点头,任由宫女上前扶起自己,又给自己后背垫上几个软枕撑着自己坐稳,宫女送了药碗过来,贺芸伸手要去接,却被皇后抢了先。 “本宫喂你。”皇后端着药碗,用汤匙搅拌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送到贺芸嘴边,“慢点喝,小心烫。” 贺芸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皇后,慢慢地靠上去喝掉了汤匙里的药。 明明是苦的要命的药汁,贺芸喝出了几分甜意。 贺芸喝完药,便又要接着说,皇后却笑着说:“你说的话本宫都听到了,婉玉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养好你的病才是。” “你本就大病未愈,本宫又狠心让你淋了一场雨,无论如何,本宫都该将你照顾好。”皇后说着起身,亲自为贺芸撤去身后的软枕,“太后那边本宫已经派人去回过话了,你便只管安心地休息便是。” 贺芸头确实昏昏沉沉的,方才也只是一时激动,所以喋喋不休了一阵,这会儿稍稍往下一趟,便觉得眼皮沉重,故此不再硬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皇后又在床侧站了一会儿,表情凝重地看了贺芸一会儿,忽而浅浅一笑,慢慢转身走了出去。 “传本宫懿旨。”皇后对迎上来的嬷嬷道,“慧贵妃逾越礼制,于战王妃不礼,又故意陷害战王妃,害王妃蒙冤受罚,昏倒雨中,罚慧贵妃抄皇家礼制百遍呈于战王府,并禁足一月,三个月不能侍寝。” 嬷嬷悄悄看了一眼皇后,忙又低头答应,随即带人往秀春宫去传旨。 皇后回过身,望向屋里,在内心道:玉儿,贺芸就是你的转世吧?本宫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 “珍贵妃!”贺芸在冷宫里转了一圈都未见到珍贵妃的身影,拧眉大叫了一声,依旧没人答应。 贺芸为难地看向身后的皇后,“兴许是出去找吃的去了吧?这里的宫人送餐不及时。” 贺芸只在床上躺了一天便再也躺不住了,坚持要到冷宫来问珍贵妃要线索,皇后一来不放心贺芸,二来也想亲耳听听珍贵妃要说的线索,便跟着一起到了冷宫,却没想到二人过来扑了空。 “娘不是出去找吃的了。”九公主的声音忽然从屋里传来,然后便看到九公主慢慢走了出来。 她径直走到皇后跟前行了礼,“玥儿见过母后。” 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九公主了,疏远惯了一时也难亲密起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许她免礼。 九公主复又转身向贺芸,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只信封递给贺芸。 “娘说王妃病愈后定会来寻她,叫玥儿在此等候,将这封信交给您。” 贺芸狐疑地接过九公主手上的信,一边拆一边问:“你娘去哪了?” 九公主摇头,“娘没说。” 贺芸无奈地抿抿嘴,撕开信封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信的内容不长,贺芸记下就看完了。 看完,心便凉了半截。 “珍贵妃说她被人盯上了,躲命去了。”贺芸失落地看向皇后,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她还说凶手就在宫中。” 皇后接过信看了一眼,抬头朝贺芸笑了笑,“没关心,你别放在心上。” 皇后笑得太过勉强,贺芸心里十分的难受,她以前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总是重复被掐死的噩梦所以想要回宫里报仇,但现在,有些许是因为皇后。 皇后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在乎权势而不在乎亲情,甚至现在看来,她极其爱婉玉公主,贺芸急切地想找到凶手,帮帮这个失独的女人。 “对不起,臣妾本以为……”贺芸越说声音越小,“我若是早一天来……” “不怪你,你千万别自责。”皇后往前两步,走到贺芸跟前,温声对她说:“珍贵妃在信里写的很清楚,她感觉到了危险,而且,她要去确认一些事情才能回来告诉你她知道的事。” “那婉玉公主的仇……”贺芸抬头。 皇后浅笑着摇头,“这一年里,本宫都被各种谎言蒙蔽,如今已经知晓了真相,倒也不着急。那人只要还在宫中,本宫自会将她揪出来!” “嗯!”贺芸跟着点了头,“一定会的!” “即便珍贵妃不在,臣妾也会从其他地方入手。”贺芸神情坚定地说。 “不急,真的不急。”皇后宠溺地看着贺芸,神情宛如一位慈爱的母亲,“既然珍贵妃已经不在宫里了,你索性好好养伤,太医说你积郁太久,需得慢慢调理,本宫已经向太后求情,免了你的责罚,明日战王便会进宫来接你回去,你回去后好好休养,待你养好身子,再来查这事也行。” 贺芸有些犹豫,随后低声朝皇后道:“娘娘,您会不会是故意将臣妾支出宫,然后您自己来查这件事?” “不会。”皇后笑着说。 贺芸还是有些不信,“那您可一定要说话算数,要等臣妾身体好全了一起查!” 珍贵妃懂得装疯卖傻,又会武功,依旧觉得那人难对付,贺芸可不希望皇后为此丢了性命。 “嗯。”皇后点了点头。 贺芸这才放心一些,回头朝着九公主伸了伸手,“走吧,你娘可真会躲懒,又将你托付给本宫了!” 九公主笑笑,上前抓住贺芸的手。 “你明日也跟本宫一起出宫好了,战王府里比宫里好玩多了!”贺芸牵着九公主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说道。 皇后笑着看向二人的背影,慢慢侧回身,看向乌黑一片的屋里,不知怎的,就觉得那屋里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一般。 皇后略站了一会儿,瞧着没什么动静,转身出来,吩咐冷宫门外站着的人:“珍贵妃发病,以免伤人,不许任何人靠近冷宫!” “是!”嬷嬷们答应。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不该问 【贺芸:宫里除了仪太妃可还有其他太妃?】 【太后:不该你问的你别问!】 —————————— “皇后说你身体欠佳,需得出宫静养,哀家准了。”屏风后面的太后不紧不慢地说,“至于九公主,哀家喜静,留她在倒是憋着她了,许你带她出宫且住几日吧。” “谢太后!”贺芸顿时高兴地请了安,又眯眼看了一眼屏风后面,临时起意道:“太后,臣妾还有一事,不知能否向您请教?” “有事就问吧。”太后慵懒地说。 贺芸顿时挺直腰背,“宫里除了仪太妃可还有其他太妃?” 此事贺芸也想过问旁人,但并不是人人知晓,先帝妃嫔众多,先帝驾崩后哪些留在宫中,哪些又出了宫,只有太后比较清楚。 贺芸瞧着今日太后的语气似乎要好许多,才临时起意开了口,然而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贺芸悄悄抬起一些头来,往屏风对面看去,想看看对面那人到底为何不理会自己了,是生气了?还是一时想不起来? “不该你问的你别问!”太后总算开了口,语气有些冷淡,随后贺芸便瞧见屏风那端的人起了身。 站在贺芸身旁的兰芝嬷嬷连忙要上前,被太后抬手制止,“送她出宫去吧。” 贺芸瘪瘪嘴,躬身行礼,“臣妾告退!” 贺芸一拜出来,又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朝兰芝道:“嬷嬷,本宫是不是又惹太后不高兴了。” “奴才不敢妄猜主子心意。”兰芝垂着头道。 贺芸微微点头,又说:“还请嬷嬷一会儿替本宫解释一二,本宫并非故意打听,如若冒犯,改日本宫多抄些经文恕罪。” “奴才领命。”兰芝点点头,又道:“站王府的马车已经到宫门口了,奴才已经让人将您和九公主殿下的行李送出去了。” “有劳。”贺芸点点头,微微侧头,便看到一旁的厢房里宫女领着九公主出来,贺芸顿时朝着小人儿伸出手掌,九公主赶紧小跑着上来抓住贺芸的手。 贺芸笑笑,捏了捏手心里的小肉掌,“走吧,本宫带你去宫外吃好吃的去!” 贺芸拉着九公主出了太后寝宫,一出门,就撞见了翟瑾言的身影。 贺芸嘿嘿一笑,松开九公主就快步跑上去扑进了翟瑾言怀里。 “王爷怎么来了?”贺芸仰着头问,“你不是要去接江都都府进金么?” 翟瑾言眉间的愁容在看到贺芸的笑脸之后渐渐淡开,双手托住贺芸的脸颊,嘴角浅浅上扬,“本王说要接王妃回府,都府大人甚是理解,愿意晚点进金。” “哈哈哈……”贺芸顿时笑个不停,“那你可得好好奖赏都府大人。” 翟瑾言觉得自己内心里这几日的阴霾瞬间被贺芸的笑一扫而空,松开她的脸,伸手去牵她的手,“走吧,回府。” “嗯嗯,不过还得等一下!”贺芸点点头,转身往回看,却发现身后的九公主背身对着自己。 “九公主!”贺芸开口叫她,“你做什么呢?” 九公主缓缓回头瞥了一眼,随即转过身来,快走几步,上前抓住贺芸伸出来的手,歪着头道:“娘叫我到了王府,要懂得非礼勿视!” “噗!”贺芸直接笑喷,拽了拽九公主的小手,“你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么?” 九公主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娘说就是王妃和王爷两个人单独呆着的时候我都不能看!” 贺芸憋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翟瑾言,默默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小声道:“非礼勿视呢。” 翟瑾言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眼巴巴地看着贺芸拉着九公主往前走了。 “那你说说,你娘还跟你说了什么?”贺芸一边走一边问,“这么小的年纪,也不怕把你教坏了。” “娘教我的都是好的!”九公主鼓着腮帮子极其严肃地说。 “对对对,都是好的!”贺芸妥协地点头。 翟瑾言静静地看着这样的画面,觉得心里暖暖的,瞥到贺芸回头在望自己,赶紧抬脚跟上,几步便跟上了二人,又默默地靠到贺芸身旁,抓住了她空着的手。 贺芸回捏了一下,三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宫。 “王爷请留步!”三人刚走到宫门口,身后传来张德全的声音。 “你先上车。”翟瑾言转身看了一眼迎上来的人,低声道。 贺芸拍拍九公主的肩膀,将她交给迎上来的周奇,往翟瑾言身边靠了靠,“我和你一起。” 张德全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张德全永远都是一张乐呵呵的脸,上来便迎着二人行礼,他身后的一众自然也跟着行了礼。 “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张德全请了安半直起腰身笑着说:“奴才是奉皇上命令来的。” 贺芸瘪嘴,心道这人说话真的是墨迹。 “有话直说。”翟瑾言也受不了张德全绕圈子。 张德全咧嘴一笑,“回王爷话,皇上得知王妃今日出宫,特意交代奴才过来送上贺礼。” “贺礼?”贺芸瞥眼往张德全身后看了一眼,这些个宫女都是空手而来的啊。 “王妃您上次找皇上诉苦,皇上感触极深,也觉得战王子嗣一事不得有缓,故此特意从新进的秀女里挑选了几位样貌出众地赐给王爷。” “妾身拜见王爷、王妃!”张德全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宫女便立马蹲下行礼请安。 贺芸这才注意到这些宫女的打扮,并不完全一样,站在中间的四位,统一穿的是粉色的,虽说样式简单,但袖口领口皆有装饰花样,头顶的朱钗也要精致些,应该就是张德全口里说的公公。她们身后跟着的四个,则穿着普通的宫女装,应该是贴身伺候的宫女。 贺芸看了几眼,笑道:“皇上真幽默,说是给本宫送贺礼,结果送的东西却是给王爷的。” 张德全呵呵陪笑。 贺芸随即又说:“当然,本宫依然谢谢皇上的好意,谢皇上如此深明大义,为王爷和本宫着想,还请张公公代为转达,本宫对此贺礼甚是喜欢,叩谢皇恩。” 贺芸说着还浅浅福了福身子,张德全看在眼里,很是满意,寒暄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翟瑾言方才要说话,被贺芸扯了一下衣角没有说出来,瞧着张德全走了,翟瑾言瞥了一眼蹲身行礼的几人,侧头朝靠上前来的周奇道:“处理了!” 一干美女,顿时吓得花颜失色。 第三百章 贺礼 【翟瑾言:本王可以让她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皇兄,也无从查证。】 【贺芸:皇上给我的贺礼,好歹让我玩玩再打发。】 —————————— “王爷,这……”周奇有些为难,这些可是秀女,虽说算不上正经主子,可也是各家族选送入宫的,身份不同于平日里皇上赏赐的歌姬、侍妾,这若是处理的不好,很容易结下仇恨。 “王爷!”贺芸开口叫住翟瑾言,“这可是皇上给我的贺礼,还是交给我来吧。” 翟瑾言侧头看了一眼贺芸,思忖再三,“那你想怎么管?” 贺芸抿了抿嘴,扭头看向周奇,“按着规矩,这些人该怎么安排?” 周奇怯怯地看了一眼翟瑾言,低声道:“按规矩,这些小主进了战王府,位份由夫人往上,须得王爷定夺。” “哦,除了夫人,还有什么位份?”贺芸又问。 “夫人之上,还有侍仪、庶妃、侧妃……”周奇没说一下都打量一样贺芸,声音竟是越说越小。 贺芸的貌似完全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这位份还挺多的,王爷,你以为给她们什么位份比较好?” 翟瑾言瞧出贺芸的玩心,索性顺着她道:“王府后院皆是你说了算,你说给她们什么位份?” 贺芸赞赏地看了一眼翟瑾言,笑道:“本宫与众位妹妹也是初见,不知能力,倒不如先带回府里,容我观察些时候再定夺吧?” 几位秀女一听,顿时觉得贺芸救了自己一命,连忙行礼道谢。 “走吧,先回府。”翟瑾言伸手拉了贺芸的手,转身往马车上走。 几位秀女也起了身,纷纷眼巴巴地看向王府总管周奇,周奇看看全然不愿意管事的战王,瘪瘪嘴对几位秀女道:“事先不知,未及安排,烦请几位小主随车走回府上吧。” 几位秀女顿时面面相觑。 这几位虽说在宫里位份低,但各个也都是小姐出身,又都是刚及笄的年岁,怎么愿意在外抛头露面。 贺芸临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几人脸上色难色,当然,周奇比她们更难。 “周奇!”贺芸开口叫了一声,招手示意周奇过来,随即贴上去小声与他耳语了两句。 周奇得了贺芸的“建议”,连连点头,小跑着又过去交代了两句,那些秀女们立马乖乖有序地站到了马车后面。 “你与周奇说了什么?”翟瑾言有些好奇,上车后便追着贺芸问。 贺芸稍稍挑起窗帘往后看了一眼,马车不快不慢地走动着,四位秀女带着丫鬟也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让周奇去跟她们说,当年王妃入府是同王爷一起骑马回的,她们若是觉得抛头露面不好意思,大可在这宫门外等着,待咱们回了府再派车来接。”贺芸笑着说。 “她们岂能同你比。”翟瑾言顿时不屑地说。 贺芸耸耸肩,“我原以为她们中会有一两个心高气傲的,这样我就可以顺势找个由头给直接送回宫里去。却没想到这几人还挺能忍,看来我还得再废点心思!” 贺芸说着故作不满地摇头叹气。 翟瑾言一眼就瞧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笑道:“你若是嫌麻烦,让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贺芸忙问,“这些可都是皇上赏赐的。” “本王可以让她们消失的无影无踪。”翟瑾言一本正经地道,“即便是皇兄,也无从查证。” “别!”贺芸立马制止他,“皇上给我的贺礼,好歹让我玩玩再打发。” 翟瑾言宠溺地看着贺芸点头,“但是切忌,莫要伤了自己,这些人,看似柔柔弱弱,能被皇兄送来,必定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嗯。”贺芸点头,“你便放心去忙舅舅的事情吧。” 早在将齐乾引荐给翟瑾言的时候,贺芸便知道,以舅舅的能力,一定能成为翟瑾言的重要帮手,这个时候齐乾入金,显然是翟瑾言有了新的计划。 贺芸私心里不希望自己的计划会打扰翟瑾言的计划,所以觉得暂时拿皇上的这份贺礼打发打发时间倒也挺合适。 - 马车到了王府,贺芸一下车就看到了满眼欣喜和泪水的白河、红玉,一旁的碧珠和小莲蓬神情也就稍微好点。 “行了,行了,我不过是进宫住了几日,你们权当我走亲戚去了嘛。”贺芸无奈地安慰着二人,又将小公主推出来,“这位是九公主,以后就住在咱们府上了,红玉,以后就由你来专门照顾她。” “是!”红玉立马领命,俯身给九公主请安,“奴婢见过九公主殿下。” “行了,都进去吧。”贺芸招呼几人道,回身看向翟瑾言,见他没有跟进府的意思,“就要走?” 翟瑾言浅笑,果然贺芸还是十分懂自己的。 “嗯,皇兄宣齐乾今日进宫面圣,也不能太晚。”翟瑾言说。 虽说已经有青山跟在齐乾跟前,但是齐乾毕竟带着重要的证物,皇上命他接齐乾进金,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去保护那些证物,自己多少应该去做做样子。 “嗯,去吧。”贺芸上前为翟瑾言理了理衣襟,“晚上我等你。” “宫中必会设宴,你早些睡,”翟瑾言说着微微低头,十分想亲贺芸一下,但顾及左右,终究还是忍住了,倒是忍不住又说了句:“给我留门?” 贺芸羞羞地“嗯”一声,随即伸手推了推翟瑾言。 翟瑾言松开了贺芸,另一旁候着的侍卫赶紧将翟瑾言的马牵了过来,翟瑾言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贺芸便静静地立在原地,望着翟瑾言离去的方向浅笑。 其实,最积极方才应该主动一点吻他一下的,贺芸心里落寞自语,为什么要顾及周边这些秀女的想法呢? 贺芸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思念翟瑾言了,心里苦涩,最终只能将这份苦涩转移给那些秀女,幽怨地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吩咐周奇道:“先给她们安排住处,午膳后再来给本宫请安。” “这些是……”红玉这才注意到这些秀女们,开口问了一半,得了碧珠一个眼神,立马闭了嘴,乖乖上前扶住贺芸,“王妃,先进去吧。” 碧珠在二人身后,瞥了一眼几位秀女,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府。 第三百零一章 位份 【贺芸:皇上看来是真心宠王爷,挑来的秀女不仅各个模样好看,竟还有满身才艺。王爷知晓了,定会欣喜不已。】 —————————— “什么?那些都是秀女?!”红玉终于知道了那几人的身份,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而且还都是皇上赐给王爷的!” 碧珠点了点头,又示意红玉小点声音,别惊到了贺芸。 “这怎么回事?”红玉放低声音,但是难掩激动,“王爷和王妃,如此恩爱,现在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女人,以后王妃怎么办啊?” “不会的,王爷那么宠爱王妃肯定看都不会看这些秀女一眼的。”小莲蓬忙伸出手打着哑语道。 “那还带回府干嘛?”红玉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随即看向碧珠,“碧珠姐姐,你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按着规矩,这些秀女进了王府以后会是什么身份?” 碧珠有些走神,听了红玉的问话才低声道:“以往皇上赏赐给王爷歌姬,王爷一般顺手便赏给了别人活着下属,但这秀女不同,进了府,身份最低也得是夫人,比侍妾尚要高一些,再者还有侍仪、庶妃、侧妃。” “也就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日后也是咱们王府里的主子了。”红玉脑袋瓜子灵活,立马明白。 碧珠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大概正是因为她们是秀女,所以王爷才没办法将她们送走吧。” “完了,完了。”红玉顿时面如死灰,“这些人日后各个都是要跟咱们王妃争宠的,王妃一敌四,如何敌得过!” 碧珠还欲再说,听到书房里有人在唤,三人赶紧鱼贯而出,快步往书房走去。 “写好了,收了吧。”贺芸起身,指了指桌上的经文。 “那几位秀女还没到?”贺芸准备回正殿,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院子道。 “来了。”碧珠赶紧跟上,“一刻钟前周总管便带人来了,得知王妃您在抄经文,担心扰您清静,没敢进院,如今都在门外候着呢。” 贺芸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头顶刺眼的太后,午后三刻,一日之中烈日正盛的时候,即便是入了秋,这秋老虎也不得了,周奇到挺狠的。 “叫进来吧,别一会儿晒晕了,回头去王爷跟前装可怜。”贺芸说着进了屋,先去内室床上瞥了一眼正在午睡的九公主,才轻轻退出来。 红玉端了茶上来,便就势留在了贺芸身边,贺芸知晓她是八卦心切,故意没赶她走。 “妾身们给王妃请安!”四位秀女齐齐地躬身行礼,各自的丫鬟留在门槛外,跪了一地。 “免了。”贺芸放下手里的茶碗,稍稍歪了歪身子,“既然进了王府的门,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本宫一向随意,用不着每日行这些个虚礼,本宫院里的丫鬟都不用这般行礼的。” 四位秀女起身,悄悄打量左右。 “近日江都都府入金,王爷朝事繁忙,并不常在府中,所以便由本宫代为选拔各位妹妹。”贺芸又继续道,“王府只有本宫一位女主子,各房虚位,既然几位妹妹来了,自然应该各房都有,但谁是侍仪谁是侧妃,也不能全凭样貌,故此,接下来的几日,本宫会考考你们。” 几位秀女原本以为自己被赏赐给战王不过是个侍妾,还随时可能因为战王的残虐丢性命,如今一听,竟还有机会成为侧妃,顿时亮了眼睛。 看着几人的表情,贺芸心里就乐了,就竞争,就有乐趣啊。 “你们都说说会些什么?”贺芸问。 “妾身能抚琴为王爷解闷。” “妾身可陪王爷行书。” “妾身善舞。” “妾身能画。” “哎呀,各个都有才艺啊。”贺芸听了赞叹不已,“皇上看来是真心宠王爷,挑来的秀女不仅各个模样好看,竟还有满身才艺。王爷知晓了,定会欣喜不已。” 四位秀女羞红了脸,唯独周奇和碧珠等人尴尬地偷看贺芸,暗想王爷会欣喜才怪呢! 贺芸话音刚落,又摇了摇头,“好是好,只可惜这些技艺不是王爷最喜欢的。” 贺芸说完,四位秀女脸上的羞涩同时消掉,纷纷紧张地看着贺芸。 “王妃,敢问王爷喜欢什么?”有一人撞着胆子问。 贺芸扫了她一眼,浅笑着说:“王爷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几日能不能通过本宫的考核,考核通过了,便会有位分。” “那若是通不过呢?”有秀女问。 “通不过?”贺芸轻笑了两声,笑得几位秀女毛骨悚然。 “本宫这第一场考核呢很简单,就是蹴鞠。”贺芸说着站起身,扶了一旁的红玉率先往外走,其余人赶紧一次跟上。 “王爷喜欢蹴鞠,所以你们也要会一点,你们几人轮流颠球,谁颠的最多,本宫便给人晋位。”贺芸说着示意了一眼院子中央,已经有宫女准备了四个藤编蹴鞠放在地上。 “红玉,给她们示范下。” 贺芸看向身旁的红玉道。 贺芸以前女扮男装为了跟同伴们有共同话题,经常拉着红玉在院子里偷偷练习踢球,所以红玉也会一点。 红玉点点头,稍稍挽了挽衣袖,便站到院子中央捡起球,高高抛起,然后等着球落地后伺机抬脚,或用脚背提起,或用鞋尖挑起,或侧身反脚踢,或转身用脚跟勾起,可以说是花样百出,变化不断。 “差不多了。”贺芸出神提醒,随即侧身看向身旁诧异的几位秀女,“就像她这般,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球不落地,便都算,谁踢的多,今日就可晋位侍仪。” 周奇等人顿时张大嘴巴看向贺芸。 这么草率的吗?踢个球就能晋位侍仪? “对了,以防你们出失误。可以一直踢到日落以前。”贺芸又笑着加上一句,“日落以前,选你们踢的最多的一个次数报上来,谁多谁就能晋位。” 贺芸说完扫了一眼几位秀女,“都各自去换身衣服吧。” 这几位秀女,一出宫门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装扮了一番,身上的秀女服早去了,各个穿的花枝招展,裙摆便有好几层,别说踢球,抬脚都有困难。 第三百零二章 赏罚分明 【贺芸:去给她们传个话,今儿踢得最多的有赏,侍仪身份,下个月便能安排侍寝,但最少的也得有罚,就罚半年不能侍寝吧。】 —————————— 待几位秀女换好衣服,贺芸也叫人将简易茶座移到了廊檐下。 于是贺芸喝着茶,吹着风,悠哉地看着院子空地上的几人笨拙的模样。 “王妃,这些小主们各个娇生惯养的,一会儿踢到日落也只踢得了两三个,您到时候也给她们晋位?”红玉蹲到贺芸身边小声道。 那几位秀女实在是太过娇养,有一个夸张的居然被自己抛起的蹴鞠吓得连连躲开,四人在阳光下闹了半天,也没瞧见正规踢几个球,倒是尖叫连连,叫苦连连。 太阳正毒,秀女们汗流浃背,不断唤自己的侍女上前来给自己打扇、送茶,大有偃旗息鼓的趋势。 “这才多久一会儿。”贺芸轻笑一声,招手叫来周奇,“去给她们传个话,今儿踢得最多的有赏,侍仪身份,下个月便能安排侍寝,但最少的也得有罚,就罚半年不能侍寝吧。” “王妃,这新进侍仪按着规矩,得足月后才能……”碧珠在一旁插了话。 “无妨。”贺芸浅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本意,是想让她们早些为王爷开枝散叶,本宫也不好拂了皇上的面子,就此破个例吧。” “是。”周奇只得答应着将贺芸的话传下去,几位秀女一听,顿时打起了精神。 “王妃您这是故意激她们吧。”红玉笑着说。 “脑袋灵光了一回!”贺芸笑着看向红玉,随后努努嘴,“等太阳过了屋顶,你去教教她们。” 红玉看了一眼贺芸,坏笑着说:“让奴婢去教她们?那奴婢若是过于严厉,得罪了几位小主怎么办?” “数你话多!”贺芸抬手在红玉的额头上轻戳了一下,“本宫护着你呢!你便放心地去吧。” “那奴婢现在就去!”红玉得了贺芸撑腰,立马站起了身。 贺芸看着红玉略显调皮的样子眯了眯眼,红玉会护着自己,小小为难一下那些秀女,但肯定不会刻意刁难,所以也不用太在意。 “碧珠,我些许眯会儿,若是九公主醒了,你便叫醒我。”贺芸说着眯眼往后靠去。 “是。”碧珠立在一旁温声道。 - 日头落尽,贺芸才许那些秀女作罢,最后以那位多话的秀女三十六下的成绩夺了冠,贺芸连名字都没记住,挥手让周奇安排了晋位,便遣散了众人。 晚膳,翟瑾言果真没有回府吃,贺芸同九公主一起用了晚膳,又陪她读了一会儿书,便让红玉领她下去睡,贺芸自己则看起了账册。 云庄有白河,金满楼有楼掌柜,买卖上的事其实需要贺芸操心的并不多,但贺芸不太想睡,所以借着看账本打发时间。 碧珠也瞧出她的意图,低声劝道:“王妃,您大病初愈,早些歇下吧,王爷定会再晚些。” “没事,我再等等。”贺芸看着手里的账册道,忽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对了,让周奇明日卯初便请那几位秀女起来。” “王妃放心,周总管定知道让小主们来给您请安的。”碧珠笑着道。 “请安?”贺芸诧异地抬头,随即摆摆手,“别别别,我早上要多睡会儿,可千万别让她们来给我请安。” “那……”碧珠问。 “叫周奇告诉她们,以后早上请安就不必了,每人早上起来颠球,颠足三百下才可用早膳。”贺芸说着又看回手上的账本。 碧珠面露难色,低声道:“王妃,如此只怕会遭人碎语,怪王妃故意刁难。” “我本就是要刁难她们!”贺芸理直气壮地说着,伸手将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这些人都要来跟我抢相公了,我还不能刁难她们了?” “如今这只是小手段,她们若是知难而退,乖乖就走倒是省我的事,若是不识趣,后面还有更狠的呢。”贺芸说,“至于外面的闲言闲语,我可不在乎。” 碧珠想想,王妃确实不是会顾虑这些的性格,淡然一笑,轻声退了出去。 贺芸许久不看账本,翻了一本便觉得困了,但又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先睡,强撑着看了第二本,越看眼前越迷糊,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翟瑾言回来的时候便瞧见贺芸的屋子里还点着灯,碧珠在门外打着盹,见他走进廊檐,连忙惊醒,要出声行礼却被翟瑾言提前打断。 碧珠跟着翟瑾言进了屋,瞧见贺芸趴在桌上睡着了,账册落在手边,还是半开的样子。 “你下去吧。”翟瑾言拦住要上前的碧珠,小声遣退她。 碧珠赶紧点头退下。 翟瑾言走到书桌边,轻轻拾起贺芸手边的账册合上,放到一边,然后低头看了看睡着的贺芸。 白日匆忙,翟瑾言都没来得及细看贺芸,如今仔细打量起来,才细觉贺芸真的憔悴了不少。 自从贺芸进宫,翟瑾言便时刻关注着宫里的动静。 九公主、冷宫、皇后……以及那自称“仪太妃”的人。 贺芸接触的每一个人,翟瑾言都查过,越查,便对贺芸的感情越复杂。 心疼,担忧,却又不敢靠近。 贺芸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眼前的灯光被人遮住,稍稍睁开眼,便瞧见了翟瑾言的脸,立马笑了起来。 “你回来了!”贺芸撑着胳膊坐起,仰起头朝翟瑾言撒娇,“你不回来我都睡不着。” 翟瑾言浅笑,“那你方才是干嘛?” 贺芸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桌面,拽住衣袖擦了擦桌面上深浅不一的水气,笑着说:“我方才不过是打个盹,不算睡着!” 翟瑾言宠溺地看着她,伸手抓了她的手,“走吧,床上睡去。” 贺芸用力扯住翟瑾言的手,眼巴巴地说:“腿麻,你抱我?” 翟瑾言立马弯腰将坐在椅子上的贺芸抱起。 贺芸满意地往翟瑾言怀里钻了钻,嘟囔着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很想你,特别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翟瑾言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有娇妻如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呢? “我也是。”翟瑾言温声道,“很想你。” 第三百零三章 有心 【翟瑾言:你既如此有心,本王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这么愿意送本王,你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日日迎送本王进出!】 —————————— “小主,王妃说让大家去湖边颠球,咱们这是要去哪?” 晨光微显,僻静的院子里有两道小心翼翼又步伐匆匆的身影。 “颠球?”前面的女子不屑地反问,“谁家后院靠颠球争宠的!明显是王妃故意刁难咱们,我才不去呢!” “那咱们去哪?”跟在身后的丫鬟小声问,目光还不忘四周打量。 “自然是去见王爷!”前面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丫鬟,扬起嘴角道:“王妃说不许我侍寝我就不能侍寝了吗?王爷也是男人,男人终究会被美色所惑。” 小丫鬟点了点头,很是认同自家小主的话,随即又紧张地道:“可是王爷昨晚宿在王妃那里,您现在过去,王妃岂不是会知道,到时候王妃若是生气,加倍罚您,可如何是好!” “你这丫头可真是一根筋!”女子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小丫鬟,“我还能傻到冲王妃院子里去?” “王爷卯正出门上朝,咱们只需要在他经过的路上等着就好。”女子自信满满地说,“而且,周总管昨晚来传话,免了咱们早上给王妃请安,可见王妃肯定是起不来这么早,没了她的阻挠,王爷一定会多看我几眼的。” 小丫鬟顿时亮了眼镜,“小主,您可真聪明!” 女子得意地扬扬嘴角,加快了脚步。 - “小主,来了,来了!”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兴奋地看向女子,“王妃果真没有跟来,只有王爷和周总管!” 女子面露喜色,赶紧抬手往自己头上摸了摸,“怎样,乱吗?” “不乱,小主好看的紧!”小丫鬟忙说。 女子赶紧含蓄地笑笑,琢磨着姿势在路边站好。 拐角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能听到翟瑾言同周奇说话的声音,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加快,连头都不敢大抬,等着那人的脚步怪了弯,快要靠到自己跟前的时候柔柔地俯下身。 “妾身见过王爷!” 翟瑾言的脚步倏然停下,侧头瞥了一眼周奇。 周奇忙低头道:“王爷,这位是昨日入府的秀女,周婉君。” 翟瑾言的目光遂又回到周婉君身上,他方才一路过来,正好听周奇说起昨日下午的事,这位周秀女,昨日颠球最少,被贺芸罚半年不得侍寝,翟瑾言少许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你在这里做什么?”翟瑾言问。 周婉君故作不经意地抬了下头,眸光带水地看了一眼翟瑾言,遂又娇滴滴地低下头去,柔柔地说:“妾身知晓王爷要去早朝,特意在此恭候,给王爷请安,送王爷出府。” “哦?那你倒是有心。”翟瑾言浅声道,“旁人都没你这份心。” 周婉君脸上的娇羞更甚,“妾身自当以王爷为重。” 翟瑾言心里冷笑,目光打量了一眼周婉君的穿着。 轻丝薄纱,虽说晨光尚浅,也能托出身形。 “冷吗?”翟瑾言突然问。 周婉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翟瑾言,立马又低下头咬着嘴唇道:“还好。” 翟瑾言轻笑,转身从周奇手里拿过他为自己准备的披风,“穿上吧,入了秋,早晨寒气重。” 周婉君再次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心跳的几乎要蹦出来,颤抖着手接过翟瑾言手里的披风,小心翼翼地披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小丫鬟要上前帮忙,都被周婉君抬手拒绝,自己动手将披风前的两根带子系好。 翟瑾言全程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她完全系好了带子,翟瑾言才冷声道:“你既如此有心,本王也不能拂了你的好意,这么愿意送本王,你便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日日迎送本王进出!” 周婉君还未反应过来,翟瑾言便抬脚离开,离开时还不忘嘱咐周奇道:“不用给她吃喝,让她日夜站在这里!” “是!”周奇步伐匆忙地跟上翟瑾言。 周婉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到地上求饶,“王爷,妾身知错了,王爷,妾身知错了!” 然而,不管她叫的多惨,哭的多悲伤,翟瑾言始终没有再停下脚步。 周奇送翟瑾言到门外上了马车,转身回来,便瞧见周婉君一脸颓丧地跪在地上,手里握着帕子,捂嘴抽泣不已。 周奇定了定气息,慢慢踱步到周婉君跟前,轻笑着道:“小主还是别哭了,王爷让您站在这里,您就不能跪着!” “周总管,您帮帮我吧。”周婉君伸手抓住周奇的衣摆,“求王爷放过我吧,我知错了。” 周奇往后退开一步,躲开周婉君的手,“小主可别折煞了奴才,奴才何德何能能帮到您,能帮您的只有您自己!” 周婉君抬头,看向周奇,“什么意思?” “您自己站这儿慢慢品吧。”周奇又是一声轻笑,“您若想通了奴才倒是可以帮您带句话!” “带话给谁?”周婉君又问。 周奇这回没搭理她,朝着远处招招手,换来两位晨扫的太监,交代道:“陪这位小主在此处站着,不许给她水和吃的!” “是!”小太监赶紧答应,目光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周婉君,连水和吃的都不许给,这无疑是判了死刑的,这样的主子,下人们一向不会看在眼里。 - 天越来越亮,又是一个大好晴天,太阳一点点高升,过了午后,秋老虎又肆虐起来。 滴水未进,昨日颠了一下午球的周婉君越来越觉得双腿发软。 “小主!”丫鬟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周婉君,才使得她没有倒地。 周婉君满头大汗,嘴唇又白又干,丫鬟心疼地道:“小主,您太热了,把披风去了吧!” 周婉君虚弱地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风,抬手摸了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本以为王爷是在关心我,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要我的性命!” “这披风,我能脱吗?我敢脱吗?” “再这样下去您会没命的!”小丫鬟着急地道。 “死?”周婉君道,“王爷就是要我的性命,我若不死在这里,还会死更多人?” “战王残暴,并不妄传。”周婉君道。 “小主,您糊涂了!”小丫鬟着急地道,“您怎么糊涂的什么话都敢说了!” “将死之人,无所畏惧。”周婉君说着停顿了许久,复又在嘴里喃喃念了好几遍“将死之人”,随即双眼一亮,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丫鬟,“快去找周总管,快去……” 第三百零四章 不自量力 【红衣秀女: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 【新晋侍仪:哼,谁叫她自不量力去诱惑王爷的!】 —————————— 屋子里十分安静,使得周婉君喝水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贺芸给碧珠使了个眼色,碧珠立马会意退出去,掩上门,自己在门口站定。 “周奇说你找本宫。”贺芸轻飘地看向周婉君道。 周婉君喝过水,顺着椅子滑下跪在地上。 “王妃,妾身知错了,求王妃救妾身一命吧。”周婉君伏在地上说。 “王爷要罚你,本宫也救不了你。”贺芸轻声道,“你本不该去招惹王爷的,如今王爷要你的性命,除了死,别无他法。” “妾身愿意!”周婉君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求王妃可怜可怜妾身,妾身愿意死,愿意从此销声匿迹!” 贺芸浅浅扬起嘴角,“你比她们聪明多了!” 周婉君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慰,“王妃,妾身斗胆再问,我死后,我的家人……” “放心,罪不及家人。”贺芸说着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本宫会让人安排,明日晚上,便是你出殡的日子。” “是。”周婉君点头,伸手撑着一旁的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门外的碧珠得了贺芸的呼唤,推门进来,将周婉君扶出去。 翟瑾言晚上回来,没有瞧见周婉君,也未多问,直到第三天,周婉君的事才在府中传开。 秀女周婉君无视礼制,魅惑王爷,受罚于堂前,体力不支,昏倒,被王妃救起,然身有隐疾,大夫无力回天,于昨日夜里暴毙。 一个没有位份的秀女,死便是死了,连葬礼都不需要,王妃赏赐了一口棺木,趁着夜色叫人抬了出去。 周婉君的死对战王府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谈资,说过两次,便不甚在意,但对其他几位秀女来说,倒是当头一棒。 “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几位秀女闲暇时聚在一起人心惶惶。 “哼,谁叫她自不量力去诱惑王爷的!”刚晋升了侍仪的张夫人不屑地道。 旁边的红衣秀女瞥了她一眼,不满地道:“你自然不急,靠着颠球得了位份,我等入府几日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婉君妹妹她还被罚半年不得侍寝,她能不急?” “那你也效仿她去?”张夫人呛道。 红衣秀女不敢做声,谁不怕死。 “你们也别吵了。”先前说话的绿衣秀女出来打圆场,“咱们好歹是一起入府的,日后肯定还要相互扶持,婉君妹妹不在了,咱们更应该齐心。” 被劝的两人皆不做声。 绿衣秀女于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道:“入府两日,便颠了两日的球,我这胳膊腿酸疼不已,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对对,我这胳膊也受不了了!”张夫人连连点头,皱眉扭了扭肩膀,“不行,我明日是肯定起不来的,得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红衣秀女开口,“周管家说了,只要不下雨,咱们就得日日颠球。难不成你们两还会求雨不成?” “求雨我倒是不会,但我若是病得下不来床,王妃总不会绑我起来吧。”张夫人道。 “装病?”绿衣秀女一下就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随即挑了挑眉,“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夜色尚浅,贺芸和翟瑾言在屋里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贺芸摊了摊手里的账册,侧头看向翟瑾言道:“人我已经让云庄的商队送出城外了,按着她的要求,会送她到东海去。”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折子,“你本不必这么费神。” 贺芸勉强一笑,“再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再说了,皇上这么做,分明是因为我那日在御书房里大哭大闹所以故意膈应我呢,我若是不表现得小心眼一点,他会更加怀疑我。” 翟瑾言浅笑,起身绕出书案,走到榻边挨着贺芸坐下,伸手捏着贺芸的手道:“后悔吗?” “嗯?”贺芸反问。 “后悔嫁给我。”翟瑾言说,“惹上这些麻烦。” “不!永远都不会。”贺芸立马说。 翟瑾言握着贺芸的手轻轻按捏了几下,“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永远都不要伤害自己。” 贺芸狐疑地看向翟瑾言,翟瑾言的神情很是认真。 贺芸能猜到翟瑾言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在后宫里做的那些事虽说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但翟瑾言一定能查到不少。 “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贺芸回握翟瑾言的手。 “江南私盐一事有了定论,大皇子推了手下一人出来,皇上似乎也有意点到为止,便草草结了案。”翟瑾言忽然转话题说到正事上,“齐大人向皇上请求在金中暂留几日探望妹妹,皇上准了,所以我打算下帖请齐大人和你爹娘二十八来府上一聚。” 贺芸立马想了想日子,“二十八是大后天,怎么不明日请舅舅来?” “二十八日子吉利。”翟瑾言笑着说。 “请舅舅来府上坐坐,还需要看日子?”贺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不过也好,多几日时间,我也好认真安排安排,舅舅第一次到咱们府上,不能寒碜了。” “一切我都交代周奇去准备,你不用操心了。”翟瑾言说。 贺芸鼓了鼓腮帮子,“那行吧,我安心等着就是。” 贺芸话音刚落,外面碧珠道周奇求见,翟瑾言便松开贺芸,坐正身子,让周奇进来。 “王爷,王妃,柳园那边来消息,三位小主纷纷病下了。”周奇进屋道。 贺芸一听,顿时乐了,“可算是撑不住了,总算肯用用脑子了。” 周奇憨厚一笑,躬身道:“周婉君一事,这几位小主怕是受了惊。” “正巧这几日府中要待客,既然病了,便警告她们不要出来,以免扰了宾客!”翟瑾言沉声道。 周奇抬眸看了一眼翟瑾言,复又低下头去,“是,奴才这就去交代。” 周奇退出后,翟瑾言也跟着起了身,温声朝贺芸道:“我今日宿在书房。” “很忙?”贺芸跟着起身。 翟瑾言稍作沉默,点了头,“嗯,你早些歇息吧。” “嗯,你也别太晚。”贺芸点点头,送翟瑾言出去。 第三百零五章 嫁祸 【贺芸:袖里春是珍贵妃家乡的香料,宫中没有供应,而且只有珍贵妃知道如何调制这款香料,那这香是如何跑到别人身上的呢?那人袖中的香味十分浓郁,如果不是常用此香的人便是放了不少的分量,宫中人人皆知珍贵妃喜用此香,旁人自然会识趣避开,所以那人袖中的香料分明就是为了嫁祸。】 —————————— “王妃。”红玉小跑着凑到贺芸跟前,“王爷今晚不在您这住?” “嗯,他朝事忙,睡书房去了。”贺芸不在意地说。 红玉紧张地抓住贺芸的手,“王妃糊涂啊,这个时候您怎么能让王爷去睡书房呢?” 贺芸浅笑了一声,“你怎么了?以前王爷他不是经常去睡书房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红玉语重心长地道,“以前咱们府上只有您,王爷睡书房那边是单纯的睡书房,如今咱们府上可还有好几位虎视眈眈的狐狸精呢!” 贺芸笑着摇摇头,“放心吧,王爷看不上那几位。” “王爷是看不上,但防不住那几位会使手段啊。”红玉着急地跟着贺芸进了内室,蹲到她腿边一边帮她按捏腿一边道,“王爷若是太累没防备,那些人跑进去送个茶、问个好地就顺势住下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贺芸笑着看向红玉,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故作严肃地道:“如果真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贺芸一句话,吓得红玉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贺芸被她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红玉知晓贺芸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忙将手放下,委屈地道:“奴婢可不是咒您,也不是挑事,这后院的事一向没有准,您多少得有个防备。” “知道,知道。”贺芸连连点头,“王爷方才已经下令不许那几位出门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红玉瞪大眼睛。 贺芸点头,“王爷打算二十八日在府中宴请舅舅和爹娘,特意下令不许那几位出门乱跑。” 红玉一听直接挺直了腰背,“二十八可是您的寿辰,王爷是刻意选在这个日子的吗?” 贺芸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觉得八月二十八这个日子格外的熟悉,原来是原主的生日啊。 再想想翟瑾言方才说的话,什么二十八是个吉利日子,又说一切叫周奇去准备,明显是刻意挑了这天。 看来请舅舅是假,实际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啊。 贺芸不禁涨红了脸,内心里雀跃不已。 “王妃,您脸红了。”红玉凑到贺芸身旁笑着道。 贺芸回过神,抬手盖在红玉脸上将她推开一些,“还不赶紧睡去,一会儿九公主若是醒了见不到你,又该怕了!” 红玉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那奴婢去了。” “嗯。”贺芸点头,复又加上一句:“莫要往外说。” “知道!”红玉应了一声,满脸愉悦地离开了贺芸房间。 贺芸又独自坐了会儿,心道难得翟瑾言想要跟自己玩点浪漫,制造点惊喜,竟还被自己发现了,还是委屈自己配合下他,装作不知道好了。 - 第二日,翟瑾言早朝回来陪贺芸用早膳,贺芸丝毫不提宴请齐乾的事,待翟瑾言用过早膳去当值,贺芸也收拾下进宫去了。 翟瑾言要准备惊喜,自己在府上肯定不太方便,倒不如进宫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贺芸先去了太后寝宫,将自己这几日抄写的经文呈上。 太后依旧没有见贺芸,别说隔着屏风了,这回连宫门都没许贺芸进,只是派了兰芝嬷嬷出来接了经文,便将贺芸打发了。 贺芸也不强求,道了谢便离开太后寝宫,往皇后宫里去。 “你来了!”皇后见了贺芸很是欣喜,连忙拉她坐下,又遣退了下人,忧心忡忡地看向贺芸道:“本宫听说皇上给王爷送了几位秀女……” “皇上恩宠,臣妾与王爷都极其感激。”贺芸忙说。 皇后浅笑着点点头,“你能如此想本宫便放心了。” “虽说你与王爷伉俪情深,但女人要学会大度和包容,平常百姓家尚且有三妻四妾,皇家自然更甚。”皇后语重心长地同贺芸道,“王爷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婚姻大事一直悬而未决,在宗亲平辈中,唯有他膝下无后,皇上身为兄长,自然为他着急。” “嗯。”贺芸浅浅点头,并不打算点破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的好印象。 皇后的目光却又慢慢地移到贺芸的肚子上,“当然,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由你来生比较好。” 贺芸见话题又转到劝自己生孩子的事情上,赶紧干笑两声,出声转换话题,“娘娘,臣妾今日来,是想求您让臣妾去珍贵妃以前的宫殿里瞧瞧。” 提到珍贵妃,皇后的注意力自然立马被转移,她淡去脸上的笑容,疑惑地看着贺芸:“你去那里做什么?” “袖里春是珍贵妃家乡的香料,宫中没有供应,而且只有珍贵妃知道如何调制这款香料,那这香是如何跑到别人身上的呢?”贺芸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那人袖中的香味十分浓郁,如果不是常用此香的人便是放了不少的分量,宫中人人皆知珍贵妃喜用此香,旁人自然会识趣避开,所以那人袖中的香料分明就是为了嫁祸。” “臣妾想去珍贵妃以前的寝宫找找,珍贵妃都将香料藏在哪里,那人又是如何从珍贵妃手里拿到香料的,兴许会有些线索。” 皇后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皇上下令不许旁人踏足珍贵妃的遗珠楼,本宫让嬷嬷送你进去,你自己小心点,切莫被人看到。” “嗯。”贺芸点头,“娘娘放心,臣妾看看便出来。” 皇后还是担忧地看了贺芸一眼,“你千万小心。” “知道!”贺芸又点了一下头。 - 珍贵妃疯了被关进冷宫,位份并没有降,所以她的寝宫尚且还空着,并未让其他妃嫔搬进去。 “王妃,奴才不宜再此久留,您进去后万事小心,这里头只有四位宫女,还是两两当值,您只要注意不被这几人发现就没事。”嬷嬷站在遗珠楼旁的巷子口交代贺芸,“若是万一被撞上,您便假称是不识路,误撞进去的,即便宫女们不识趣告到皇后跟前,娘娘也一定会保您。” 贺芸连连点头,“谢皇后娘娘费心,本宫一定会万分小心的,嬷嬷请回吧。” 第三百零六章 宫女 【贺芸:你闻闻,贵妃娘娘以前用过这个香没?】 【宫女:这个是玉梨,娘娘以前很喜欢用这个香,后来就不太用了。】 —————————— 嬷嬷引给贺芸的是一处侧门,小木门虚掩着,无人看守,应该是嬷嬷事先疏通过。 贺芸动作轻快地进了院子,伸手将木门浅浅合上,看看四周,沿着回廊往前院走去。 院子里极其安静,没有人声,也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贺芸摸索着找到了正殿,瞧见里面没人,从一处支起的窗户处攀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比旁处简单些,显然是后来有人将贵重摆设收走了,但是收拾的倒是挺整齐。 贺芸首先进了内室,在梳妆柜里一通找,也没找到一点袖里春的影子。 贺芸不得已,又去旁边翻找了几个箱笼,箱笼里全是整整齐齐的华丽衣裳、宮扇、绢帕一类。 贺芸捡起几件衣服闻了闻,虽然是洗过的衣服,但是依旧有股淡淡的香味,同袖里春的香味很相似。 贺芸将手里的衣服重新放回箱笼里,神色凝重:如此看来,珍贵妃真的是十分喜欢用这款香,以至于她的每件衣服都要用袖里春香薰。 香薰! 贺芸忽然想到,如果是作为香薰,珍贵妃的袖里春不会收在梳妆台。 贺芸立马起身,去香炉边查看。 香炉旁有个及膝的盒子,贺芸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擦拭的十分干净,很显然已经被人收拾过了。 贺芸还欲细看,门外响起两位宫女的交谈声,贺芸看看左右,赶紧起身闪到一立书架后面。 透过书架的缝隙,贺芸看到两位宫女说着话进了屋。 “你说你,没事就晒,没事就晒,娘娘还能回来么?”其中一位宫女数落着旁边的宫女道。 被数落的宫女进了内室,弯腰从贺芸刚看过的箱笼里拿出几件衣裳,远远瞧着好像都是当季的衣裳,那宫女说话轻柔,被数落了也不生气,淡笑着说:“咱们做奴婢的,不就是盼着主子好吗?兴许娘娘哪日就病好回来了呢?” “哼,你可就一根筋吧!”旁边的宫女说着伸手帮她接过一半衣裳,“旁人都知道去给自己谋出路,就你傻,非要留下来!” “我当年落难,幸得娘娘出手相救,我这条命自此就是娘娘的。”宫女说着侧身,将手里的衣服尽数压到另一宫女胳膊上,“别说了,趁着太阳好,咱们把娘娘的秋衣都晒晒,若是娘娘回来,也立马有衣裳穿。” “知道啦。”那位宫女嘴上虽说极其不耐烦,但动作丝毫没停。 被数落的宫女笑了笑,跟在她身后道:“我去把娘娘的香料也找出来晒晒,一会儿可以帮娘娘把衣服都熏好!” “行吧,你开心就好!”已经出了门的宫女无奈地道。 贺芸静静偷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还在为珍贵妃感叹,身边竟然有如此忠心的宫女,猛然听到宫女说到“香料”二字,顿时警觉起来。 只瞧见抱着衣服的宫女拐出门外便不见了踪影,贺芸从怀里扯了一块帕子,往脸上一蒙,轻手轻脚地从书架后走了出去。 那宫女搬了一个圆凳,踮起脚尖去拿高脚柜上的小箱笼,因着背对着贺芸,并未留意到贺芸的出现。 贺芸放缓脚步,慢慢抬手,从头上摸出一根珠针拽在手里,慢慢地从宫女身后靠上去,等那宫女双手端着箱笼下了地,贺芸快速靠上去,拽着手里的珠针抵到宫女喉间。 “不要喊出声!”贺芸立马说。 宫女张开的出只喊出一个短短的声音便收住了,斜眼看向贺芸,弱弱地说:“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贺芸的目光慢慢瞟到宫女手里的小匣子上,低声道:“我不是什么坏人,就问你几句话,只要你如实回答了,我便放了你。” “嗯嗯。”宫女连连点头。 贺芸正要开口,外面想起另一宫女的声音,“你刚才是不是尖叫了?” 贺芸顿时紧张起来,拉着宫女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床边的幔帐后面,给怀里的宫女使了几个眼色。 宫女会意,赶紧朝外头喊:“没事,方才有只蟑螂,吓我一跳,已经跑了。” “嗨,这房子许久不住人,又是蟑螂又是老鼠的,我都司空见惯了,你还怕!”门外的宫女停住了脚步。 贺芸怀里的宫女轻舒了一口气,随后笑着说:“是是,我胆子比较小,对了,我刚想起小厨房里我温了你最爱吃的瓦罐粥,你去看看,别一会儿熬干了!” “你不早说!”外面的宫女应着便赶紧快步走开了。 贺芸听着脚步声走远,才稍稍放松,将手里的珠针离着宫女的脖子远了一些。 宫女赶紧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瞥一眼贺芸,怯怯地说:“她走了,要一会儿才会回来,您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贺芸扫了她一眼,见她似乎不会反抗,便索性将拽着珠针的手收了回来,伸手从宫女手上拿过木匣子,走到梳妆台边,目光时不时地瞥一眼身旁的宫女。 “不要乱动,小心我伤了你。”贺芸轻声提醒道,随即看上梳妆台上的木匣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巧的搭扣搭上的,贺芸用食指轻轻一掰,锁扣便打开来。 箱子里面有好几块石料,颜色不一,贺芸并不认识。 “这是什么?”贺芸问。 站在一边的宫女抿了抿嘴,低声道:“是贵妃娘娘制香的料子,奴婢也不认识。” 贺芸点点头,伸手将匣子的上层取下,盒子底层,有几个小罐,装着各式香料,贺芸拿起每个小罐问了一遍,味道皆不对。 “没有袖里春?”贺芸问。 “什么?”宫女有些茫然。 贺芸赶紧从自己袖子里摸出香袋丢给宫女,“你闻闻,贵妃娘娘以前用过这个香没?” 宫女小心翼翼地捧起香袋送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是玉梨,娘娘以前很喜欢用这个香,后来就不太用了。” “为什么不用了?”贺芸追问。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 宫女话未说完,外面又响起先前那位宫女道:“哪有什么鸡肉粥,你这小丫头,又唬我呢,看我今儿怎么收拾你……” 第三百零七章 提醒 【温贵妃:本宫提醒过你的,有些人不能提,有些事也没必要去做,珍贵妃已经疯了,旧时有什么仇恨都该放下了。不该你碰的东西你也不要去碰。】 —————————— 贺芸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又紧张起来,连忙拽着手里的珠针往宫女身边靠去。 那宫女没躲,反倒是凑上前来抓着贺芸的衣袖往床侧的暗处里推了推,嘴上还低声说:“王妃,您赶紧躲躲,奴婢打发了她您再出来!” 贺芸一愣,拽住宫女的手腕,“你认识本宫?” 宫女浅浅点头,小声说:“先前王妃在湖边帮了九公主,奴婢当时躲在一边瞧见了,您当时也戴着这副朱钗。” 贺芸看了一眼手里的珠针,有些羞愧,垂下手来。 “您愿意帮助九公主,在奴婢看来就是好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对旁人说见过您的。”宫女说完听到窗边已经有了脚步声,赶紧退开贺芸,快步出去,将正好进门的宫女拦在了门口。 “怎么,没有吗?不可能啊,我明明热了的。”宫女装愣地说,“哎呀,我这糊涂的,我原本是想着去拿的,结果给主子晒衣服给耽搁了,我脑子里还以为自己热着了呢!” “哼,你这糊涂丫头!”那宫女不依不饶地道,“我不管,你勾起了我的馋虫,我今儿一定要吃到瓦罐粥!” “吃吃吃,肯定让你吃到!”宫女笑着去哄那人,“走吧,我去小厨房里亲自给你做!” “走走走!”那宫女乐呵呵地揽住小宫女的胳膊便开开心心地走了。 贺芸等着二人离开,才慢慢从幔帐后走出来,看了看屋外,目光瞥向手边的木匣子。 珍贵妃已经许久不用袖里春了,拿掐着自己脖子的人便不会是她,但是她为什么不用袖里春了呢? 贺芸迟疑了些许,担心那宫女再回来,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了收,抱着木匣子出了院子。 贺芸绕到后面,远远地瞧见西边的小厨房里有人影在走动,贺芸停足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那小宫女也在往外看,视线撞在一起,贺芸浅笑了一下,举了举手里的珠针,将它放在跟前的扶手边,然后快步离去。 贺芸从先前进来的小门出去,将木匣子往自己怀里藏了藏,便快步离开了巷子,只不过走了一段,觉得自己背后有人盯着,便赶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有几位宫女,但是都各自忙着各自的,看不出有谁在刻意盯着自己。 贺芸狐疑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又重新转回身慢慢走着,身后被跟踪的感觉又慢慢跟了上去。 贺芸一面走,一面留心四周,总算让她注意到墙角边上有一个偷窥的头,贺芸趁其不备地突转方向,快走几步,往那个巷子后面追去。 探出来的半个人头瞥见贺芸的动作立马拔腿就跑,贺芸自然也不用伪装,直接跑着去追。 那人一身宫女装扮,穿的是绣花平底鞋,跑起来速度很快,贺芸今日衣着繁重,又穿了一双带底的鞋,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跑了一会儿,便有些跟不上了,等彻底跟丢了那宫女,贺芸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又是一处陌生的园子。 不得不说,皇宫确实大,到处都是宫苑,倒是都是园子,每处都别出新意。 索性人也跟丢了,路也不认识,贺芸便不着急,抱着木匣子随便找了个亭子坐着喘喘气。 贺芸刚坐下,从湖边的廊子尽头处拐进来两人,是温贵妃和她的宫女。 贺芸倚在亭子边,正好朝着温贵妃,于是二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温贵妃赶紧停下脚步浅笑了一下,贺芸也赶紧站起身,朝着温贵妃点了点头。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温贵妃便顺其自然地绕进了亭子,与贺芸寒暄两句,动作优雅地在石桌边坐下,目光自然地落在了桌上的木匣子上。 贺芸愣了一下,赶紧上前将木匣子拿下,放到自己腿上。 “这不是王妃的东西。”温贵妃淡定地开口道,“本宫见过这个东西。” “贵妃娘娘见过?”贺芸睁大眼睛看向温贵妃,又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木匣子。 温贵妃浅浅一笑,“不仅是本宫,宫中许多妃嫔都见过,当年皇上接珍贵妃进宫,召众妃嫔前门口迎接,当时她怀里便抱着这个木匣子。” 贺芸心情复杂地看向怀里的木匣子。 温贵妃又说:“本宫提醒过你的,有些人不能提,有些事也没必要去做,珍贵妃已经疯了,旧时有什么仇恨都该放下了。” “不该你碰的东西你也不要去碰。”温贵妃目光稳稳地落在贺芸怀间的木匣子上。 贺芸迟疑了一下,紧紧抱着木匣子起了身,“谢贵妃娘娘提醒,本宫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贺芸说完,浅浅点了下头,便赶紧抱着木匣子离开了亭子。 如果温贵妃没有撒谎,那么宫里肯定有很多妃嫔都见过这个木匣子,贺芸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带着这个东西出宫去。 - 贺芸随意找了两个宫女问路,很快离开了这个陌生的花园找到了出宫的路,上了马车,看着怀里的木匣子,心想也不适合带回战王府,便吩咐马车往城外去。 贺芸已经许久没来过云庄了,正是秋收之后,所有人的手头又充裕起来,云庄的生意比先前更火爆。 贺芸趁着等白泽的时候,将木匣子又打开研究了一番,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匣子,没有什么特色,匣子里现存的几块香料也是不常见的香料,贺芸研究了许久,都没能认出是什么。 “贺芸!”白泽推门进来,脸上掩饰不住久未见到贺芸的喜悦。 “白大哥!”贺芸起了身,“近日辛苦你了。” “无妨。”白泽说着示意贺芸坐,然后自己在贺芸身边坐下,“云庄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只怕皇上还会对你不利。” 贺芸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二皇子说过,云庄虽说势头猛,但是每年上交朝廷的苛捐杂税也多,皇上还指望着咱们帮他养国库呢,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再说了,我打死不承认,他也只是怀疑,又能拿我如何?” “天子的怀疑会要人性命!”白泽说,“此事不能大意,你若不打算公开身份,我倒是有一法子。” “什么法子?”贺芸问。 “皓轩正在进金的路上。”白泽道。 第三百零八章 长兄为父 【贺芸:原来你还打着这样的小主意啊,可真是为难你了,不仅要帮我打理云庄,还得为兄弟的婚事操心。】 【白泽:长兄为父。】 —————————— “经此一次,盯上你的不只有朝廷的人,还有江湖上的人,”白泽说,“你若不愿意露面,那就需得有其他人来假扮云庄主,这个人,不能是大家眼皮子底下常见的人。” 白泽话说至此,贺芸基本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打算让白皓轩来假扮云庄主?” 白泽点头。 贺芸微微拧眉,“他来假扮云庄主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如何叫大家相信呢?皇上似乎谁都不信。” “下月初,我会在云庄举办比武招亲,为云庄主招亲。”白泽看着贺芸道,“此法,必然可以去了你的嫌疑。” 贺芸是女子,不可能再娶女子,如果云庄主公开比武招亲,众人自然不会再怀疑贺芸,不仅如此,连战王的嫌疑也会降低不少。 “想法倒是不错,只不过如此兴师动众,届时若是没有成亲,岂不是也会令人怀疑?”贺芸问。 白泽浅扬嘴角,“皓轩年岁也不小了,早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若是有合适的,也不妨假戏真做。” 贺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哦,原来你还打着这样的小主意啊,可真是为难你了,不仅要帮我打理云庄,还得为兄弟的婚事操心。” 白泽笑得含蓄,“长兄为父。” 贺芸笑着举起大拇指给白泽点了一个赞,随即说:“你这想法我以为挺好,若是能因此为白皓轩选一段好姻缘便更好了,只不过君心难测,此事我回去问问王爷的意见。” “嗯。”白泽点头。 贺芸便将手边的木匣子往白泽身边推了推,“这东西,你帮我保存着,顺便找香料师父帮我看看这盒子里的香料,和我当初让商队找回来的香料对比下,看看能不能找出袖里春的制香方子。” 白泽浅浅扫了一眼贺芸递过来的东西,点头收下,“你开始查宫里的事了?” “嗯。”贺芸点头。 当初贺芸打定主意要进皇宫报仇,此事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直到云庄初成,贺芸才同白泽说了实话。 开云庄、嫁给战王、养游侠,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进宫报仇。 “宫中复杂,你万事小心。”白泽说,“我找两人近身保护你。” “暂且不要。”贺芸摆摆手,“报仇的事我还没跟王爷说,如果我身边有人,他一定会警觉的。放心吧,我如今只是刚入手,并不会有太多的危险,暂且能够自己保护好自己。” 白泽点头同意,又与贺芸说了些云庄的事,贺芸见天色不早,便起身离开了云庄。 晚膳过后,贺芸便同翟瑾言提起“云庄主比武招亲”一事,翟瑾言一听,表示完全可行,贺芸第二日一早便让白河去给白泽送了信,准他按计划来。 当夜,翟瑾言依旧没有留宿贺芸处,贺芸知晓他这是要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假意挽留了几句就任由他去了。 翟瑾言回了书房没多久,青山便来了,将一个小箱子放到翟瑾言面前。 “派去查魏笙的人回来了,只找到这些东西。”青山退到一边说,“瓦山村是个比较闭塞的山村,村里人不足五十户,问了数人,也没人记得魏笙是什么时候到村子里的,只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十分穷困,穿着破衣裳,住在村里荒废的牛棚里。” “后来他总是上山挖些草药到镇上换钱,渐渐地也有了些钱财,再后来,因为总是帮着村里的人看病,村民们感激他,便一起帮他起了两间屋子。” “他只懂医,也不会做农活,整日不是上山挖草药便是在自己的屋里熬药丸,靠着卖药丸赚些钱财为生。” “当年贺老爷行商至此,摔了一跤,伤了腿,天热腿伤溃烂,又身上没钱,无人肯为他医治,魏笙出面救了他,且分文不收。第二年,贺老爷在金中开金满楼,生意红火,念及魏笙的救命之恩便找人建了百草堂,又特意回到瓦山村请魏笙与他一同进金,魏笙便跟着来了金城。” 翟瑾言一面听着青山的话一面打开了面前的木匣子,里面装着一叠零碎的纸,皆是药方。 “魏笙离开瓦山村的时候担心村民以后无人看病,写了几副常见病的药方留在村里祠堂里,这些便是。”青山连忙在一旁解释。 “他那个时候多大?”翟瑾言盯着手里的药方问。 魏笙是在贺芸出生前便进金的,按着年纪推算,他那个时候应该也不过十七八九。 “十六。”青山回答。 翟瑾言握着药方的手自然垂下,冷静地说:“离开的时候才十六岁,那他到瓦山村的时候应该年岁更小,小小年纪,便精通医术,除了过人的天赋,必然是受家族影响。这手字,虽算不上大雅,倒是中规中矩,可见自小就练着的,可见家中殷实。” 青山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跟着点头,“村里的人也说虽然他当初穿的破破烂烂,但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仅能读书识字,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别有一番高贵感,最重要的,村民说他说话带金城口音。” 翟瑾言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慢慢伸向盒子里的一块玉佩。 这是一块质量中上的白玉,鸽子蛋大小,通体白润,在玉体中间有一个“魏”字。 青山见翟瑾言拿起了玉,连忙又说:“这是在镇上的一家当铺发现的,按着当铺老伙计的回忆,应该是当年魏笙拿去当的,老伙计说那孩子年岁不大,穿的又破烂,却从怀里拿出这么一块好玉,所以他印象格外深刻。” 翟瑾言却盯着手里的玉走了神。 这块玉,不论是玉质,还是大小,肯定都没有魏笙现在身上带着的那块值钱,在那种走投无路的绝境下,他竟然选择将代表自己家族身份的玉佩当掉,可见他留下来的那块比自己手里握着的这一块还要重要。 然而,有什么比家族姓氏还重要呢? 翟瑾言握着手里的玉佩犹豫不决,许久,才吩咐青山道:“查查,当年宫中有没有姓魏的太医!” “是!”青山赶紧答应。 第三百零九章 半髻 【红玉:碧珠姐姐为何给王妃盘半髻?】 【碧珠:奴婢以为王妃会喜欢。】 —————————— “恭贺王妃寿诞!” 今儿是八月二十八,贺芸的生日,红玉一大早便小溪溪地凑到贺芸跟前道喜。 “嘘。”贺芸赶紧压低声音提醒她,“别让旁人听到了,咱们一定要装的好像忘记了。” “嗯嗯,奴婢懂呢!”红玉说着伸手去摸桌上的木梳,“奴婢今儿为王妃好好打扮一下。” “说到打扮,奴婢近来新学了一种发型,倒是十分适合王妃的脸型,倒不如今日让奴婢为您梳妆吧。”碧珠从外头进来,正巧接了红玉的话。 红玉一听,赶紧笑着将木梳塞给碧珠,“碧珠姐姐见多识广,你来吧!” 碧珠浅笑着接过木梳为贺芸梳发,红玉便在一旁打下手,忙着拿发油、发饰一类的,等着发髻盘好,红玉一瞧,撅了嘴。 “碧珠姐姐为何给王妃盘半髻?”红玉直接问。 女人未出阁之前才会梳半髻,也就是说会披散一些头发,但是及笄或者成婚之后,基本就会将散垂的头发挽起,盘成各式完整的发髻。所以红玉才会在看到贺芸的发型之后直接发问。 “奴婢以为王妃会喜欢。”碧珠略显局促地道。 贺芸不懂红玉心里想的那些,只是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实十分满意自己今日的发型,平日里全部盘起,高贵是高贵,但是难免太过成熟,实在没有花季少女的年龄感,今日的发型,精致却不招摇,大方却又有几分灵气。 “喜欢!”贺芸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点头道,“今日就这个发型吧。” 红玉看了一眼贺芸,见她是真的高兴,也不好再说话令她扫兴,只是隐隐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碧珠。 - 翟瑾言散了早朝回府便没再出去过,陪着贺芸用了早膳。 贺芸整个早饭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满心里都在想翟瑾言为什么能忍,都到现在了,还不打算跟自己透漏一点消息。 “怎么了?”翟瑾言忽然抬头,朝着贺芸一笑,“为何总是频频看我。” “没事。”贺芸郁闷地垂下头去,敷衍地吃了两口粥,心思郁闷。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吗?其实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挑了今天,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贺芸正郁闷的时候觉得自己脸颊一疼,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看向翟瑾言,“你掐我做什么?” 翟瑾言浅笑着说:“有事就说,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贺芸说着放下手里的勺子,“我吃饱了。” 翟瑾言也随即跟着她放下筷子,招来宫女漱口、擦手,一同起身。 贺芸故意比翟瑾言快走一步,抬手揉着被翟瑾言掐过的脸颊委屈地低声道:“没惊喜就算了,居然还掐我!” 翟瑾言从后面追上,一把揽住贺芸的后腰,将想要挣扎的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贴在她耳边道:“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没事。”贺芸傲娇地说。 翟瑾言盯着贺芸故作生气的侧脸,笑眯了眼,后来实在忍不住,贴到她耳边说:“祝芸儿寿比南山?” 贺芸一愣,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了一眼翟瑾言,随即气呼呼地抡起小拳浅浅在翟瑾言肩头砸了两下。 “你明明就是知道,还故意装作不在意。” 翟瑾言笑着将贺芸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里,笑着道:“那你呢?明明已经识破了我的计划,不还是日日由着我宿在书房?” 贺芸顿时羞红了脸,倔强地说:“好吧,那咱们就算扯平了,不过,你是不是真的为我准备了惊喜?” 翟瑾言迎上贺芸期待的目光浅浅点头。 “是什么?”贺芸迫不及待地问。 翟瑾言抬手顺了顺贺芸半垂的发丝,温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拉扯在一起纠缠了半天,正准备离开,便有小太监跑进来通报贺远归夫妇到了,翟瑾言和贺芸赶紧迎了出去。 贺远归夫妇不是单独来的,一起来的,还有贺晓娟夫妇,然后魏江,以及魏老夫人带着念儿,浩浩荡荡的,三辆马车一起到了战王府门口。 贺夫人一下车便抓住贺芸的手笑着道:“你舅舅在后面,应该很快就到了。” “嗯嗯。”贺芸点头,直接挽着贺夫人的手在门口等着,其他人相互打过招呼,也没着急进去,齐齐在门口等着。 果真,等了一小会儿,巷子口的楼牌下便出现一众队伍,远远望去,少说有三五两马车,看得贺芸都惊叹:舅舅一个人竟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直到马车停稳,第一辆马车上的人下来,贺芸才恍然大悟。 惊喜自然是惊喜的! 谁又能想到给自己过个生日竟然还惊动了远在江都的外婆呢!不仅如此,齐府上下除了已经年初已经出阁的两位小姐,其他人尽数到了。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翟瑾言,眼里既高兴又感激。 “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贺芸凑到翟瑾言身边小声问。 翟瑾言浅浅一笑。 贺芸还想追问翟瑾言笑是什么意思,贺夫人等人笑着拥上去迎客,贺芸也不得不跟着下了台阶,先去将远道而来的贵客迎上。 都是许久未见的客人,见了面难免各种寒暄,皆是你搀着我,我扶着你,说说笑笑地进了战王府的院子。 周奇早就收拾了专门的园子用来待客,特意请了长江南小调的曲班和热闹的杂耍班子进府表演。在水榭之上,列了两个舞台,这边唱罢,那边便起,早在众人进园子前就已经在表演了,众人进去的时候正瞧见杂耍台子上在表演喷火,几米长的火龙喷溅而出,映在空中,映在水里,好不壮观! “好!”众人来不及坐下便连连叫好。 “外婆请用茶!”贺芸赶紧上前给齐老夫人敬茶,“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了。” 齐老夫人乐呵呵地接了茶,“不累,不累,王爷安排周密,一路照顾得当,幸好没错过吉时!” “吉时?”贺芸一愣,扭头看向翟瑾言,“什么吉时?” 第三百一十章 惊喜 【翟瑾言:我着人问过,女子只要在出阁前都能进行及笄礼,你我虽然已成婚,但毕竟还未行夫妻之实,是可以行及笄礼的。】 —————————— “你跟我来!”翟瑾言伸手牵起贺芸的手。 贺夫人等人站在一旁给了贺芸一个鼓励的眼神,温声道:“去吧。” “去哪?”贺芸满眼的狐疑,跟着翟瑾言往外走,“王爷,你到底给我准备了多少惊喜?” 翟瑾言嘴角带着淡笑,“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贺芸含羞,用手指点了点翟瑾言的掌心,翟瑾言立马缩紧掌心,将贺芸的手紧紧捏住,“别闹。”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众人,安分起来。 翟瑾言一路拉着贺芸穿过花园,走到一处叫静月阁的阁楼。 战王府的阁楼庭院很多,贺芸大多都没有来过,这静月阁也是她第一次来,两层的小阁楼,门前有台阶直接上二楼,阁楼周边都是竹子,沿着竹林边上种了一圈菊花,正是开花的时候,十分好看。 “这园子真好看!你特意叫人布置的?”贺芸凑到翟瑾言身边道。 翟瑾言侧头往楼下瞥了一眼,浅笑着道:“都是周奇准备的,你既喜欢,回头我赏他。” “奴才谢王爷赏!”周奇正巧从上面迎下来,乐呵呵地接了翟瑾言的话。 翟瑾言点头,“都安排好了?” “已经全部安排妥当,除了碧珠,其他人都已经遣退了,奴才正要去院外守着。”周奇说道。 “嗯,去吧,仔细点!”翟瑾言提醒,然后牵着贺芸从周奇跟前走过。 贺芸上了二楼的平台,一眼就能瞧见里面的布置,实在是因为这里面的布置太简单了。 全木质的阁楼,除了几把椅子和茶桌,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 碧珠浅笑盈盈地在门口屈膝相迎。 翟瑾言牵着贺芸的手进屋,拉她到中间的椅子上坐定,然后站到她面前,温声道:“先前文博侯府郡主及笄,你说没看上及笄礼,有些遗憾,所以,我想弥补你的这份遗憾。” 贺芸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向翟瑾言,她已经猜到翟瑾言为自己安排了什么。 翟瑾言浅笑,用手指将贺芸因为惊讶拧起的眉尖慢慢压平,“我着人问过,女子只要在出阁前都能进行及笄礼,你我虽然已成婚,但毕竟还未行夫妻之实,是可以行及笄礼的。” 贺芸的脸上渐渐染了红晕。 “及笄礼,需得有品行高尚的长者为你挽发,所以我让青山亲自去了一趟江都请齐老夫人,有她为你行及笄礼,你应该不会遗憾。” 贺芸感动的可谓是热泪盈眶,这会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激动地点点头。 “你去哪!”感受到翟瑾言要抽回手,贺芸赶紧抓住他。 “及笄礼不得有外姓男子在场,我在院外等你!”翟瑾言浅声道,“一会儿齐老夫人和贺夫人会上来为你行及笄礼。” 贺芸眨了眨眼睛,慢慢松开翟瑾言的手,点了点头。 翟瑾言浅浅一笑,临走前还抬手摸了摸贺芸的头发,这才转身出去。 翟瑾言一走,碧珠便赶紧站到贺芸身边来。 贺芸含笑瞪了一眼碧珠,“你这丫头,原来早就知道,竟然瞒的是滴水不漏!所以你今日早上是故意给我梳这样的发髻吧?” 碧珠笑眯了眼,“王妃赎罪,奴婢不是有意要瞒您的,只不过王爷说您在宫里受了委屈,咱们得想想法子哄哄您,好让您开心开心,再者,及笄礼可是喜事。” “没错,及笄礼是大喜事!”齐老夫人由贺夫人扶着笑盈盈地从外头近来,碧珠赶紧快步迎上去将老人家扶到贺芸跟前。 “当初你舅舅进金,告诉我你娘生了两女一男,我便日日盼着有朝一日你娘会软下性子请我给你两位姐姐行及笄礼,”齐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贺芸跟前坐下,目光慈爱地看着贺芸,“哪只你两位姐姐我没赶上,倒是王爷有心,大老远地去请了我来,给你行及笄礼,我这心里,可是高兴地紧。” “娘,您说孙辈便说孙辈,何故又拐着弯地指责我呢!”贺夫人在一旁委屈起来,笑着埋怨老夫人。 老夫人乐呵了两声,摆手,“好,好,不说以前的事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赶紧行礼吧,别误了吉时。” “是!”碧珠立马答应,转身去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个托盘来,托盘里有发油,大小不一的梳篦,以及一柄铜镜。 “这铜镜你拿着,盖在腿上,我不说,你不许看!”齐老夫人捡起托盘里的铜镜递给贺芸,随后绕到贺芸身后。 贺夫人也起身帮忙,先得将贺芸原本的发髻尽数散开,用细密的梳篦将发油一点点地抹到发丝上,待头发完全顺直,再一缕一缕地将其盘起。 齐老夫人虽说年纪大了,但是手脚动作到是很灵活,又有贺夫人的帮衬,整个过程都极其的顺利。 及笄礼的过程一定要十分安静,故此任何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大家都做的有条不紊。 贺芸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齐老夫人的手已经从上至下,慢慢到了脑后,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握着铜镜的手开始发痒。 “别动。”贺夫人小声提醒她,将手里的梳篦放到托盘里,朝碧珠道:“取头饰来。” 碧珠点头,转身去桌上换了一个托盘来,托盘里的头面是一套繁华点翠金面钗摇,有一对发簪,一对步摇,一支篦簪。 贺夫人捡起篦簪在贺芸面前道:“这套头面,是你外婆当年特意为我打的,原本以为这辈子我都只能拿这个做个念想,所以一直没给你两位姐姐,如今我用不着这个了,便将它传给你,希望你日后幸福美满。” “谢谢娘。”贺芸柔柔地说。 贺夫人浅笑,亲自为贺芸戴上这副钗面。 钗面戴好,碧珠将托盘放回,赶紧上去扶起贺芸,引她到齐老夫人跟前,“王妃请行礼!” 贺芸依言行礼。 齐老夫人和善地伸手示意贺芸起身,笑眯眯地抬手为贺芸理了理头上的发簪,“至此,你便真的是个大人了,以后相夫教子。” 贺芸浅浅点头,“谢外婆教诲。”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托付 【贺夫人:王爷,臣妇的芸儿便交给你了。】 【翟瑾言:谢夫人!】 —————————— 碧珠又扶了贺芸至贺夫人跟前,“王妃请行礼。” 贺芸模样乖巧地朝着贺夫人行了一礼。 贺夫人眼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泪花,顾不上叫贺芸起来,忙自己掏帕子擦拭眼角。 贺芸见状,连忙自己起身上前为她顺背。 贺芸抬手拦了拦贺芸,抓住贺芸的手,含泪笑道:“都是爹娘误了你,你心里千万别怪我们。” “娘,您又提这茬做什么。”贺芸捏了捏贺夫人的手,“你们养育了我,管我吃喝,又给我这么好的生活,我还能有何不满。” “再说了,当男子也没什么不好,进出自由,逍遥自在,走在外头好歹有个首富公子的头衔,谁不敬我几分,您以为我委屈,实则我心里高兴着呢!” 贺夫人被贺芸的话偷乐,抬手轻拍了一下贺芸的手背,“就是因此才养得你这一张油嘴滑舌的嘴!” “这又不是坏事!”贺芸乐呵呵地哄着贺夫人。 贺夫人笑过之后心里的难受减轻不少,缓了缓情绪,语重心长地同贺芸道:“娘一直都怕你进了战王府受委屈,直到王爷前些日子来找我,说起要给你办及笄礼,我至此便对他改了观。” 贺芸得意地笑笑,王爷对自己的好毫无疑问。 “你也莫要得意!”贺夫人认真地看向贺芸,“王爷宠你,是你的福分,但你也要珍惜这份福分,太后纵使严厉,毕竟是长辈,你要躬谦忍让,切莫总在王爷面前道委屈,以免他们母子因你离心。” 贺芸很是认同这一点,赶紧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夫人于是又说:“王爷毕竟是王爷,不同于寻常百姓,不可能只有一室,所以对于皇上赏赐的秀女,你要学会包容,凡事按着礼制,劝诫王爷雨露均沾,女人,有的时候该大度就应该大度。” 此事贺芸不敢苟同,但也不敢反驳贺夫人,所以应的比较敷衍。 贺夫人一眼就看出她的敷衍,生气地道:“四位秀女到你府上没几日,便死了一个,即便是王爷要罚,你也该一旁劝着点。” “娘,很多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贺芸只得出声劝贺夫人,但又不能告诉贺夫人,那秀女其实是被自己偷龙换凤地送去了东海。 “毕竟是你府上的事,娘点到为止,也不多说。”贺夫人倒是十分明事理,不打算与贺芸争论,抬手为贺芸理了理衣襟,温声道:“娘就一个要求,那便是你一定要开心。” “嗯,有娘陪着,还有外婆,女儿开心着呢!”贺芸拉着贺夫人一通撒娇。 “行了,行了。”贺夫人嫌弃地推了推贺芸,“别把发髻蹭松了!” 贺芸赶紧乐呵呵地站起身。 贺夫人不得不又帮贺芸整理一遍衣服,“走吧,礼毕,咱们下去吧,以免王爷久等。” 贺芸点头,侧身一手搀住外婆,一手扶着贺夫人,齐齐出了阁楼。 翟瑾言就在一楼的楼梯口等着,一听到脚步声,便立马转了身,仰头望着贺芸,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贺芸看着翟瑾言的神情,赫然想起他“抢亲”那日自己朝他走去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只怕都没有现在这般深情。 楼梯拐弯之后变窄,碧珠上前扶住齐老夫人先下,贺芸和贺夫人殿后。 待到了翟瑾言面前,贺夫人站定脚步,抓起贺芸的手朝着翟瑾言送去,“王爷,臣妇的芸儿便交给你了。” 翟瑾言伸手握住贺芸的手,浅浅朝着贺夫人躬身,“谢夫人!” 贺芸在一边看着,会心笑了,眼前的场景,似乎比自己出嫁的那日还要美好。 贺芸侧头打量着自己身边的人,想着自己以后会安安心心地跟着他过一辈子,就好幸福! “想什么呢?”翟瑾言轻捏贺芸的指尖,将人拉回神。 “现在不告诉你!”贺芸傲娇地说着,勾起手指,拽着翟瑾言往外走,“咱们该去招待客人了!” 翟瑾言浅浅笑着,步伐跟上贺芸。 - 周奇安排的十分圆满,一行人在战王府吃了茶,看了表演,又去见识了一番战王府里收藏的各类奇珍异宝,着实大开眼界,尤其是几位年轻人,几乎是一路惊叹,赞叹不已。 翟瑾言今日也是好心情,陪着走了一段,更是出手阔绰,人人赏赐了一件至宝,使得几位年轻人更是兴奋,完全忘了先前的拘谨,在园中大声嬉戏起来。 众人说话的园子就在秀女们住的柳园外,几人的喧闹声很快便引起了三位秀女的注意。 “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敢在园中如此喧哗!”张侍仪端着主子的架子问门口的丫鬟。 “回夫人,今日王妃寿诞,王爷在府中宴请王妃娘家,那些都是王妃娘家客人。”丫鬟如实答。 张侍仪一听,轻笑了一声,“王爷说府中有贵客,不许咱们出去,原来是指这些人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瞧这些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跟在张侍仪身后的秀女吴珂,眯眼瞧着园子里嬉闹的几人,满眼的不屑! “再没见过世面人家依旧得宠!”秀女林泉面带淡笑地从后面靠上来,“你们仔细听听,他们可是在攀比王爷的赏赐!” “他们刚从翰园那边过来,那里可是王爷专门收藏宝贝的地方,咱们平日里走到那门口都会被护卫拦住,这些人不仅去里面转了一圈,还能捧着赏赐出来,那里面的赏赐,哪怕最差的一件,也比咱们金贵,两位姐姐也好意思嘲笑他们没见过世面!” 林泉的几句话,说的张侍仪和吴珂面色酱紫,张侍仪捏了捏手上的帕子道:“哼,我倒是要瞧瞧,能是什么好东西,竟还能比咱们的命都金贵!” 吴珂见张侍仪径直出了园子,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我也跟着瞧瞧去!” 林泉望着二人的背影浅浅一笑,身后的宫女跟上来道:“小主不去吗?” 林泉转过身,轻盈地道:“王爷有令,近日有贵客到访,不许我等出柳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人有贫富 【何志远:夫人,不可……她到底是战王的侍仪!】 【贺晓娟:人有贫富,但无贵贱,此人对平常人都如此恶毒,以后定也会加害于三妹妹,我今日肯定要教她如何做人,如何说话!】 —————————— “你们快瞧瞧我这对东珠!”贺晓娟兴奋地将众人招至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揭开自己手上的盒子,露出里面的宝贝来,立马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就连何志远在一旁都惊叹,“我曾在东海见过一对,可谓是上上品了,但与这对比起来就逊色了!” “可真好看,”齐三小姐年纪最小,众人让她站在最里面,“这若是拿来做首饰肯定十分好看!” “嗯,可以做一对东珠耳坠!”何志远在一旁点头道,“回头我去找金中最好的金匠来做!” “不要!”贺晓娟立马宝贝地将盒子盖好护进自己怀里,“这样的宝贝,给我戴了也是暴殄天物,我要留着,日后我有了女儿,给我闺女做嫁妆,这样的宝贝,肯定给她长脸!” 贺晓娟话音刚落,众人一阵唏嘘,齐风高声道:“二表姐莫不是有喜了?” 贺晓娟忙瞪他一眼道:“想想不行吗?总会有的!对你来说倒是真早了,不过王爷给你的宝贝倒是可以考虑日后拿来做定情信物,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有这个福气,担得起这样的好宝贝!” 齐风一向能言,但是没想到贺晓娟的一张嘴更厉害,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二哥哥已经定亲了!”齐三小姐在一旁道。 “真的?”贺晓娟诧异,“几时订的,哪家的姑娘?” “哎呀,不说这个!”齐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手举了举手里的剑,“我给你们耍一式!” “好呀,好呀!”众人立马鼓掌叫好,纷纷后退些,留出空地给齐风。 齐风将剑横举到眼前,目光细致地从剑上扫过,然后拔出剑。 剑出鞘的时候伴着一丝爽利的声音,剑光一闪,引得众人一阵惊叹。 齐风笑了笑,将手里的剑鞘朝着一遍的齐霜丢去,齐霜抬手稳稳接住。 “开始了!”齐风提剑开招,动作利落,招式好看,宝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唰、唰”的轻响。 舞剑的人耍的十分满意,看的人亦是格外满足,连连叫好,齐风心中得意,脚尖一点,轻松地挑起,在空中舞了几下,遂又落到地面。 “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齐风注意到眼前的人时便反应迅速地将剑尖往旁边偏了些,然后快速舞了几下,将剑收回。 “抱歉,我一时没看到!”齐风紧张地看向受了惊吓的张侍仪。 张侍仪方才只是想过来给这些人立立威,根本就没注意看他们在干嘛,正巧齐风跳起的时候她往前走了两步,差点被齐风刺伤,此时早就七魂吓走了三魂,如今缓过神来,立马拽着帕子对齐风一顿大骂。 “你没长眼睛吗?这里是你舞剑的地方吗?伤了我你这条贱命赔的了吗!” 贺晓娟当下便忍不住了,快步上前几句,站到齐风身旁,眯眼打量了一番张侍仪,不满地道:“园子里空旷,为什么不能舞剑,本就是我们舞剑在先,你自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到成我们的错了?!” “还有,你说谁命贱呢!” 何志远靠上来将贺晓娟揽进怀里,低声安慰道:“莫要生气,这里可是战王府。” 贺晓娟想了想,觉得确实得给战王和三妹几分面子,故此没再骂,只是瞪了一眼张侍仪。 何志远安抚好了贺晓娟浅笑着看向张侍仪,“请问夫人怎么称呼?” 张侍仪端了端身子,她身旁的宫女立马答:“这位是王府新晋的张侍仪。” “原来是张侍仪,”何志远说着松开贺晓娟,拱手朝着张侍仪一拜,“见过张侍仪,弟妹年幼,玩耍一时莽撞,险些伤了侍仪,何某代为赔罪,请夫人海涵。” “是我闯的祸,我向夫人赔罪。”齐风也忙跟着行了礼。 张侍仪初晋侍仪,在王府里还没有过这般礼待,被几人一拜,倒是有些膨胀起来。 “我大人有大量,倒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张侍仪于是说,目光慢慢看向贺晓娟,“但有些人不敬,也是要罚的!” 贺晓娟原本只是为了给贺芸几分面子才忍声吞气不做声,如今被张侍仪针对,更是一番火大。 但是贺晓娟没有立即发火,她面色平静地将自己的东珠盒子递给一旁的何志远,随即走到齐风跟前,拍拍手,从齐风手里接过剑走到张侍仪跟前。 “你说,你想如何罚我?”贺晓娟一面说着一面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剑。 “你想干嘛?”张侍仪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身旁的宫女道:“还不上去教训这个疯子!” “夫人!”何志远赶紧站到贺晓娟身旁,一面警惕地看向张侍仪,一面又护着贺晓娟,“夫人,不可……她到底是战王的侍仪!” 贺晓娟神情认真,抬手将剑举到张侍仪跟前,“人有贫富,但无贵贱,此人对平常人都如此恶毒,以后定也会加害于三妹妹,我今日肯定要教她如何做人,如何说话!” 贺晓娟说着手里的剑便往前一推,那张侍仪吓得举起双手就跑,贺晓娟赶紧提剑跟上去。 “二表姐!”齐风见状,担心贺晓娟当真拿着自己的宝剑伤了人,忙要去阻拦,却被何志远伸手拦住了。 何志远笑着道:“随她去吧,那位侍仪也确实需要教训,放心,你二表姐伤不到她!” 齐风再去看,才发现贺晓娟的力气举着宝剑跑起来十分吃力,很难赶上那位侍仪,倒是那张侍仪自己吓自己,跑的欢快。 众人经何志远这么一提醒倒是放心了,纷纷觉得那张侍仪口出狂言确实应该教训,便都不上前相劝了。 自出来便默默站在一旁的秀女吴珂原本是希望张侍仪跟贺晓娟等人吵起来,自己上去劝各架,偏帮着贺家人,也好在王妃跟前刷刷好感度,如今瞧见何志远等人静静站着,也不上去管管顿时傻了眼。 好在她四处想办法的时候看到另一边走来一群人,她连忙拔腿朝着那人群跑去。 “王爷,不好啦,您快去救救张侍仪吧,她要被人杀了!”吴珂一面跑一面朝着人群跑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雨露均沾 【贺芸:今日娘跟我说了一件事,她叫我劝你雨露均沾!但娘又说,过了及笄礼,我就是你的人了……】 —————————— 翟瑾言等人因为陪着齐乾、齐衡赏画,所以出来的晚些,一路依旧在称赞古人的笔迹,一时没留意前面的叫喊,只当是孩子们又在一起疯闹,直到吴珂跪到了王爷面前。 齐乾最先抬头瞥一眼前方,顿时拧眉往人群里跑去,“齐风、齐霜,还不快去拉住你二表姐!” 齐风、齐霜一愣,赶紧上前,将提剑追赶的贺晓娟给拦了下来。 张侍仪回头瞧见贺晓娟被拉住,到没停脚步,顺势拐个弯,跑到翟瑾言面前,往地上一跪,哭着道:“王爷救救妾身吧,那疯子要杀了妾身!” 站在翟瑾言身旁的贺芸听到“疯子”二字便皱了眉头。 贺晓娟更是不服被骂,叫嚷着又要冲上来。 “娟儿!”齐乾不得不以长辈的身份轻喝一声。 贺晓娟一向洒脱惯了,旁人未必治得了她,但是她怕齐乾,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外甥惧舅。 贺晓娟不再冲动,但是依旧不肯罢休,大声道:“舅舅,您千万别拦着我,这女人出口不敬,竟说齐风表弟是贱命,我今儿便是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齐乾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齐风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是贱命,那自己这个做爹的? “是你说的吗?”翟瑾言低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张侍仪。 张侍仪原本只是想在翟瑾言面前演出苦肉计,好博几分关注,如今对上翟瑾言的眼神,却害怕起来。 翟瑾言的眼神太吓人了,吓得张侍仪半句假话都不敢讲,只能慌慌张张地道:“妾身只是一时嘴快……” “嘴快就少说话。”翟瑾言厉声打断她的话,“齐风是江都都府齐乾的嫡子,你竟称之为贱命,看来你爹平日里自视甚高啊。” 张侍仪一听,险些昏过去,连忙跪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妾身一时失言,与家父无关,请王爷责罚。” 在场的,除了齐乾和贺芸,其余人皆未真正见识皇家威严,再看到张侍仪跪地求饶地那一刻才意识到翟瑾言是高高在山的战王,他若是动怒,受罚的可不止一人。 就连一直叫嚷着不放过张侍仪的贺晓娟这下都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吭声,生怕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叫张侍仪直接丢掉性命。 张侍仪求了半天,见翟瑾言没有动容,抬头看了一眼贺芸,立马转了方向。 “王妃,是妾身鲁莽,冲撞了您的弟妹,请王妃责罚,妾身愿做牛做马,求王妃不要伤及妾身家人。” “家人?”贺芸冷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没有家人呢?你既愿用性命保全自己的家人,为何对待本宫的家人就不能仁善以待呢?” “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王妃宽恕!”张侍仪连连在地上磕头,精致的发髻慢慢有些松散。 “芸儿。”贺夫人轻轻拽了拽贺芸的衣袖,低声道:“你可还记得娘的话?” 贺芸抿嘴,自然明白贺夫人指的什么,叫自己要大度。 “娘,她若对我无礼,我可以大度,但是对我的家人无礼,我不能忍!”贺芸态度坚定地朝贺夫人说着又转身看向翟瑾言,“王爷,你来处理吧。” “嗯。”翟瑾言浅浅应了一声,遂转身看向地上的张侍仪,“辱骂朝廷大员,送太常寺刑办。” “是!”周奇从一旁站出来,招手叫来几个婆子,将瘫坐在地上的张侍仪拖走。 翟瑾言的目光一转,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吴珂。 吴珂面色一慌,赶紧跪了下去,“王爷,妾身并未冒犯几位贵客!” 翟瑾言侧看目光,并不看她,“本王说过,近日府中有贵客,不许你等出柳园,以免惊扰客人,你拿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吴珂顿时大哭求饶,“王爷恕罪,妾身一时糊涂,是跟着张侍仪出来的,妾身再也不敢了。” “不会有再了……”翟瑾言说,“柳园既然待不住,你便索性到府外去,周奇,送她出去,本王日后不要在城内见到她!” “是!”周奇躬身答应,转身直接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吴珂拉起,“小主,走吧。” 解决了二人,翟瑾言转回身,恢复一脸的和气,“本王管教不严,叫诸位见笑。” 众人皆不敢多言。 经此一事,当日聚会的氛围便温和了许多,众人脸上虽说依旧为贺芸高兴,但举止皆收敛了不少,尤其是几位未成亲的晚辈,再也不敢大声嬉闹和追打了。 贺夫人寻了机会,又说教了贺芸几句,贺芸不过抿嘴一笑,就此敷衍了过去。 终于熬到晚膳,众人将此事抛之脑后,畅饮了一番,才纷纷散去。 贺芸和翟瑾言都喝了点酒,但二人酒量都不错,送走了客人,便各自沐浴更衣坐在窗边看书乘凉。 主要是翟瑾言在看书,贺芸在看翟瑾言。 翟瑾言的脸不论是正看还是侧看,都十分的好看,以前整个人都是冰冷冰冷的,如今越看越觉得有了些和气,就连嘴角都挂着浅笑。 “王爷,你以前收了我好几本话本都还未还给我呢!”贺芸突然说。 翟瑾言合了手上的书,看向贺芸道:“那些书你不能看!” “小气!”贺芸轻哼一声,随即坐起身,直接沿着榻子趴到翟瑾言那边,然后跨坐在翟瑾言的腿上。 平日里贺芸也会这般跟自己撒娇,翟瑾言习惯地伸出手揽住贺芸的后腰,以防她向后摔去。 “你今晚还去睡书房吗?”贺芸双手拽着翟瑾言的衣襟问。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翟瑾言淡笑着答。 之前是为了贺芸的及笄礼,刻意与她分开几日,并不是翟瑾言自己乐意谁书房。 贺芸抿嘴窃笑,又说:“今日娘跟我说了一件事,她叫我劝你雨露均沾!” 翟瑾言当下拧了眉,又委屈又认真地看着贺芸。 贺芸笑了两声,扑上去吻了翟瑾言的嘴角一下,然后将额头抵着翟瑾言的额头道:“但娘又说,过了及笄礼,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闺房乐趣 【贺芸:你要做什么?】 【翟瑾言:闺房乐趣。】 —————————— 贺芸说的如此直白,翟瑾言如何会不明白贺芸的意思。 他微微抿了抿嘴唇,感受了一下嘴唇上转瞬即逝的温润感,心里早就痒得厉害,却依旧克制着自己,低沉着声音道:“不是雨露均沾吗?” 贺芸坏笑一下,扶在翟瑾言衣襟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翟瑾言的腰间,拽着翟瑾言的腰带稍稍用力一勾,笑着道:“那也得是我先沾!” 贺芸说完便凑上去吻住翟瑾言,拽在腰带上的手不安分地表明着自己的意图。 翟瑾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立马又被奔涌而来的幸福感给笼罩住。 他伸出一只手,将贺芸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捏在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顺着贺芸的后腰往上,直到托住贺芸的后脑,才敢放肆地亲吻贺芸。 没有人不想真正拥有自己爱的人,只不过一直以来翟瑾言都担心贺芸不愿意,所以有所顾忌,现在贺芸大胆地开了个头,翟瑾言自然会义无反顾地做完剩下的的百分之九十九。 翟瑾言的吻越来越细腻,越来越缠绵,在一番夺城掠地之后终又放慢节奏,沿着贺芸的嘴角一点点地往其他地方蔓延。 下巴,脖子,耳垂,耳后…… 似乎吻遍贺芸所有的地方都不能令人满足。 贺芸早已失了神,神识似乎化作一道线,尽情地跟着翟瑾言起伏。 院外的丫鬟们自觉退下,围廊下的灯笼晕染出迷人的红色,就好似这个迷人的夜晚。 【拉灯,拉灯,感谢政策让我免于写羞羞的画面,啦啦啦~】 翌日早上,贺芸睁眼的时候瞧见翟瑾言还在自己身边,忙抬眸看了一眼帐外,“天都大白了你怎么还没去上朝?” 翟瑾言早醒了,一直侧身打量着贺芸,眯眼浅笑道:“休沐。” “哦。”贺芸浅浅点头,躲着翟瑾言的目光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别一直盯着我。” “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好看!”翟瑾言说着将头往贺芸面前靠了靠,“尤其害羞的时候。” “我才没害羞呢!”贺芸掀开一些被子,露出大半的头来,“不过就算是你不想起,我也该起来了,白皓轩今日到金城,我要出城去见见他。” 翟瑾言点头,顺势坐起身,侧身在一旁拿了贺芸的衣裳站在床边。 “你要做什么?”贺芸半坐起身,诧异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抖开手上的衣服,“闺房乐趣。” 贺芸不由得脸上再次发红,垂着头挪下床,任由翟瑾言帮自己穿上衣服。 翟瑾言细致地为贺芸系上每一根衣带,抚平褶皱,然后扶着贺芸的肩膀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趁贺芸不注意在贺芸嘴角偷得一吻。 贺芸笑着埋怨,“以前怎么不知王爷这般热情?” “食髓知味!”翟瑾言自然地回答,随即转身叫了外面候着的人进来伺候洗漱。 贺芸抿抿嘴,没有再与他斗嘴,只不过在红玉拿起翟瑾言的衣服的时候伸手接过,主动伺候翟瑾言更衣。 翟瑾言心情大好,临出门前还吩咐院里所有下人按级行赏。 贺芸在屋里听着,又是一阵羞红。 电视剧也不全是忽悠人的,皇家真的是毫无隐私可言,这般大规模的行赏是怕府里的人不知道王爷夫妻行了大礼么?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红玉不知贺芸心里想什么,得了赏便同碧珠等人进来给贺芸道贺,在她们之后,又进来好几拨。 “呵呵,都下去吧。”贺芸无奈地笑着摆摆手,转身吩咐碧珠帮自己准备外出的衣服,“我要出城去。” 贺芸走到院子中央,瞧见红玉正在陪九公主玩藤编球,忍不住停下脚步。 “九公主,要不要随我出门玩?”贺芸问。 九公主停下动作,仰头看向贺芸:“可以吗?” “当然!”贺芸说着伸出手,“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九公主立马笑着跑过去抓住贺芸的手指。 - “主子,查到了!”青山将查到的东西送到翟瑾言面前,“先帝在位时,宫中有位魏太医,只不过年不过三十便死了,死因不可查。” “不可查?”翟瑾言拧眉,“如何不可查?查不到还是有人不让查?” “无处可查!”青山说,“这位魏太医医术不错,宫中人称魏神医,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旁人除了知晓他医术高,其他一无所知,太医院也没有记载。” “他哪年死的?”翟瑾言又问。 “建元九年。”青山说着看了一眼翟瑾言,低声提醒道:“魏笙到达瓦山村也是这一年。” 翟瑾言将目光转向青山,示意青山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青山于是说:“当时的魏家虽说不算大家,在金中却也有几分地位,然而魏太医死后,魏家竟也在金城销声匿迹了,时间又是如何吻合,魏笙与这位魏太医的关系肯定不寻常。” “小的查到这位魏太医家中还有几个弟妹,魏笙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不是父子?”翟瑾言问? 青山摇头,“那魏太医终身未娶。” 翟瑾言搁在桌案上的手慢慢冒起了青筋。 “再去查,”翟瑾言低声道,“查魏太医和太后!” 青山一愣,诧异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压制着内心的恐慌和愤怒,又道:“三日内,一定要查明白!” “是!”青山听出翟瑾言语气里的愤怒,赶紧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赶紧离开了翟瑾言的书房。 书房里,翟瑾言的手渐渐握成拳头,脸色也愈发难看,忽然,他捡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了出去,薄胎的茶碗,瞬间碎成碎渣。 其实,用不着青山去查,翟瑾言也基本能猜到。 建元九年,自己正好出生,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太医为什么死?魏家为什么会消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魏笙为什么会贫困潦倒地出现在瓦山村? 第三百一十五章 求救 【王氏:求你了,救救天耽吧。】 【贺芸:我会去替你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 贺芸领着九公主出门,还未上车,从一旁扑出来一人,一把跪趴在贺芸脚边,将贺芸吓得赶紧背身护住九公主。 “芸儿,算大娘求你了,你救救天耽吧。”跪在贺芸脚边的人真是许久未给贺芸添麻烦的王氏,“先前都是我不对,我给你磕头,给你赔罪,你可怜可怜我,救救天耽吧。” 贺芸回身见到是王氏,稍稍安心,摆摆手,示意下人们不用上来,然后弯腰抱起九公主送到马车上,才慢条斯理地转身朝王氏道:“贺天耽怎么了?” 王氏见自己的祈求有了回应,连忙跪直身子仰望着贺芸道:“他被官府抓了,周姨娘死了,天耽杀的,但是不是天耽杀的啊,天耽是冤枉的……” 贺芸皱眉,王氏已经急疯了,说出的话都对不上逻辑,但是仔细理理,多少能听明白。 周姨娘死了,贺天耽被冤枉成了凶手,还被官府抓了。 “谁让官府抓的?”贺芸问。 古代不是法治社会,很多时候宗族内部能解决的事情轮不到衙门来解决,周姨娘死了,是不是贺天耽杀的宗族会先审,更何况周姨娘是姨娘,贺天耽还是贺家的嫡子,更不可能在没查清的情况下就送他到府衙去。 “贺天澜那个劣畜,不等族里商议,就找了官府的人将天耽关了起来!”王氏咬牙切齿地道,“如今天耽被关押大牢,衙门不让我看,就连老爷都想不到法子,我无计可施了,只能求你了,你是王妃,你一定能够救他的。” 贺芸拧眉沉默。 不管是哪家官府,即便是先抓了人,在没有定罪以前也不能不许人探视,再联想这官府的人是贺天澜找来的,很容易就能猜到八成用了大皇子的关系。 “我知道了。”贺芸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上了马车。 王氏愣了一下,连忙爬起攀在马车窗边道:“求你了,救救天耽吧。” 贺芸抬手撩起窗帘,低声道:“我会去替你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贺芸说完给了一旁的白河一个眼神,白河会议,连忙让人将王氏拉开,马车遂跑动起来。 贺芸慢慢将目光收回,松开挑帘的手。 贺天耽这个傻子,自己明明提醒过他要小心贺天澜,居然还能中贺天澜的套路。 不管他是不是冤枉,官府的人肯定得了大皇子的吩咐,以贺天澜的性格,一定会趁机要了贺天耽的性命。 贺天耽一死,贺天澜就成了贺家的独子,贺家便都是贺天澜的了。 白河解决了王氏,小跑着跟上来,跟在贺芸车边。 贺芸再次打起窗帘,对车外的白河道:“你去打听下,贺天耽被关押在哪。” “是。”白河答应着放慢脚步,慢慢落于车后。 贺芸又重新坐好。 “王妃不高兴?”九公主的甜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贺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孩子,忙挤了笑容道:“没有,想些事罢了。” 九公主扬起小脸,“王妃在想救不救那人?” 贺芸挑眉,这小丫头年纪小,还真是什么都懂。 九公主又说:“娘说虽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人先得为己,觉得对自己有用就去做,对自己没用就不要做,很简单的道理。” 贺芸舒心笑着,抬手摸了摸九公主的头,“对啊,多么简单的道理,谢谢你的建议,我知道要怎么做了。眼下对我最有用的事便是陪你好好玩一天,好好犒赏你方才对我的宽慰!” 九公主看着贺芸开心地笑了起来。 - “耽哥儿被关在义城府大牢里,小的去试过,衙役们连钱都不收。”白河打听了消息一路赶来云庄。 看守犯人的衙役们,谁手头不沾点油水,除了死刑犯,甚少有不让人看的,连送钱都不行,很明显是有人特意嘱咐了。 “小的花了点钱打点,虽说没能进去,但是得知耽哥儿被上了刑,人倒是还活着。” “嗯。”贺芸浅浅点头,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在兽园逗小狐狸的九公主,“你留在云庄跟着九公主,稍晚点送她回王府,不用管我。” “是。”白河答应着。 贺芸又看了一眼九公主,遂起了身,从一旁的侧门离开了兽园。 - 不一会儿,贺芸又重新出现在了金城,不同的是,她换上了一身男装,而且身旁还跟了一人。 那人瞧着眼前的义城府大牢就乐呵了,“白某一波舟车劳顿才刚到金城,王妃便准备如此大礼为白某接风?” 贺芸挑挑眉,“怎么?白家主瞧不上?” “着实有点。”白皓轩抿抿嘴,“但是客随主便,白某也只能将就了。” “快点吧。”贺芸忍不住催促他道,“否则好酒都赶不上温的!” 白皓轩点点头,看看四周,忽然对着贺芸说了一句“冒犯”,便伸手过来揽住贺芸的后腰,将人带起,攀壁而上,动作轻盈地上了屋顶。 此处的屋顶离着大牢还有些距离,但是能够居高临下地看清大牢的屋脊走势。 “想我堂堂白家家主竟也沦落成梁上君子!”白皓轩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大牢的样子,忽然抬手一指,“找到了!” 贺芸还未明白,白皓轩便又拉起她沿着屋脊往旁边绕去,不一会儿,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大牢内院。 “也不知他关哪。”贺芸站稳脚步看向四周,大牢里又阴又暗,连方向都难辨,更别说找人了。 “找人问问!”白皓轩说着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抬脚在地上找了一个碎石块踢出去。 碎石在潮湿的青砖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顿时吸引了一旁值守的衙役的注意。 “谁!”那衙役呵斥一声,见没人回应,便端着腰间的大刀慢慢靠了上来。 白皓轩朝着贺芸动动手指,示意她往后退开些,随即一抬脚,从自己的靴子里摸出一只匕首。 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白皓轩,暗叹:江湖人不愧是江湖人,穿的温文尔雅都是假象罢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算计 【贺天耽:贺天澜他算计我!】 【贺芸:我早就提醒过你。】 —————————— “别动!”白皓轩的匕首稳稳地贴上了衙役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衙役腋下穿过,紧紧按住衙役拔刀的手。 那衙役稍微试了下,发现自己连白皓轩的一只手都反抗不了,瞬间服软。 “好汉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我!”衙役告饶的道。 “贺天耽在哪?”白皓轩将手里的匕首往前抵了抵。 “在地牢!”衙役立马答话,扶着刀柄的手慢慢地举了起来,“地牢里是用来关死刑犯的,如今地牢里只有他一人!” 白皓轩回头看了一眼贺芸,贺芸浅浅点头,算是相信了这名衙役的话。 白皓轩便也点头,将手里的匕首收回,只不过在匕首收回的一瞬间立马折返手用手背在衙役的后脖颈上狠敲一下,直接将人敲晕过去。 “走吧。”白皓轩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衙役,绅士地给贺芸让了让路。 方才白皓轩在屋顶看了大牢的屋脊走势,基本能够猜出大牢的建造格局,他领着贺芸避开了几波衙役,轻松地找到了地牢的入口。 入口处没人看守,但是门上却挂着粗粗的上了锁的铁链,贺芸从自己头上拔下珠针,上前插进铜锁里捣鼓了两下,锁便自然就开了。 “你还有这本事?”白皓轩惊讶地看向贺芸,原本他打算自己露两手的。 “请你来总得有点准备!”贺芸说着将珠针重新插回发冠里,然后打开门,让了白皓轩进去,然后自己进了门,转身又将门重新锁上。 “走吧。”贺芸锁好门,从腰里摸出火折子,同白皓轩走了几步远,终于找到了一个插在墙壁上的火把。 白皓轩取下火把点燃,举着为贺芸照明,两人一间一间地寻找,终于找到了贺天耽。 浑身伤痕的贺天耽闭眼躺在石头堆成的床上,连个干草都没有。 贺芸用珠针撬开门上的锁,走了进去,抬手探了探贺天耽的鼻息,“还有气。” 白皓轩找地方将火把插住,才踱步过来,伸手探了下贺天耽的脉象,“暂时死不了,没有伤及内脏。” 当时贺芸离开兽园去找白泽,想找一个靠谱的游侠陪自己来看贺天耽,但是恰巧小白龙不在金城,于是白泽便推荐了白皓轩,现在看来,白皓轩懂的倒是不少,当真算是找对了人。 白皓轩的话刚说完,贺天耽便动了下,他慢慢睁开眼睛,久违的火光又让他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醒了就起来!”贺芸站在一旁道,“我有话问你。” 贺天耽似乎听出了贺芸的声音,忽然伸出一只手朝着贺芸的方向抓了一下,“救我!” 贺芸往后一步,躲开了贺天耽的手。 “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自会考虑要不要救你!”贺芸说。 贺天耽的手垂在石床边,缓缓睁开眼睛,咬着牙艰难地道:“贺天澜他算计我!” “我早就提醒过你。”贺芸无情地说。 贺天耽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被和玉的话呛得无话可说,还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我没有杀周姨娘,我去那里的时候周姨娘就晕倒在地上了,屋子里有股怪味,我吸了几口也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匕首,匕首插在周姨娘的心口,周姨娘都已经僵硬了。” “我好怕,赶紧跑了出来,却被丫头们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去见周姨娘?”贺芸问。 “信!”贺天耽说,“有人给我留了信,信上告诉我周姨娘手里有我娘谋杀你的证据,让我趁她不在府里去偷回来。” “周姨娘不在府里?”贺芸又问。 “她本该是去城外寺庙上香的。”贺天耽说着连连咳嗽了几下,“我手下看着她出府的,所以我才会去她的屋子,却没想到……” “有人来了!”白皓轩忽然伸手示意贺天耽不要说话,然后竖起耳朵听了听,转身熄了墙上的火把,拉着贺芸躲到石床后的墙壁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有昏黄的火光扫进来。 贺芸紧紧地贴着白皓轩,尽量让两人的身影都能被身后的墙壁挡住。 “大人,这小子还在,并无异常。”牢外有衙役的声音响起。 “端盐水来给他泼醒!”另一个人的声音比较粗狂浑厚,“醒了继续上刑,早点让他交代!” “是!”衙役答应着。 随后,贺芸听到开锁的声音,然后又是几人的脚步声,贺芸又将身子往里挤了挤,两只手紧紧地拽着白皓轩的衣袖。 一盆水朝着石床泼下,水花溅起,有不少落在贺芸和白皓轩的脚边。 石床上的贺天耽发出了猪叫般的惨叫声,贺芸听着都忍不住皱眉。 “抬走!”有人大声说,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贺天耽的哼叫声便越来越远,等到四周完全安静下来,贺芸才慢慢放开白皓轩的衣袖。 白皓轩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低声朝贺芸道:“要追上去看看吗?” 贺芸回过神,点点头,后退一步,彻底与白皓轩拉开距离。 行刑的地方不难找,因为贺天耽的惨叫声一直在地牢里回荡着。 贺芸和白皓轩慢慢靠了过去,二人的黑衣在地牢里正好隐入黑暗中。 “贺天耽,你招不招!”这是方才那道声音。 贺天耽只顾得上痛叫,根本就没功夫回答。 “本官再问你,你到底招不招!” 贺芸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便瞧见一个矮个子穿着官府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慢慢朝着贺天耽靠去。 被吊绑在架子上的贺天耽一边惨叫一边摇头。 男子手里的烙铁便直接朝着贺天耽的大腿压去,火红的烙铁,瞬间穿透了大腿上的单层衣衫,烫得贺天耽梗直了脖子大声叫喊。 拿着烙铁的男子却笑了,笑得极其猖狂,“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要承认是战王帮你杀的人,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偷听的贺芸顿时一愣,险些冲出去,好在被白皓轩一把抓住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敌十 【白皓轩:你能以一敌十?】 【贺芸:不能。】 【白皓轩:我能!】 —————————— “你能以一敌十?”白皓轩将贺芸拉回,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 贺芸抿抿嘴,侧头往外看了一眼,审讯贺天耽的人不下十人,自己若是冲出去,不仅救不了贺天耽,自己可能也要倒大霉。 还真是冲动了!贺芸暗叹一口气,遂又看向白皓轩,“现在怎么办?我必须救他!” 之前还能再看看,再等等,但是这件事牵涉到了翟谨言那就不一样了! 贺芸也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这么大胆,居然敢暗地给翟谨言使绊子! “擒贼先擒王!”白皓轩说着掏出一块黑面巾蒙住自己的脸,“等我上去挟持那个庸官,你再去救人。” 白皓轩说完又掏出一块黑面巾给贺芸。 “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东西?”贺芸诧异地看了一眼白皓轩,接过面纱将自己的脸蒙好。 “出门在外,总得有点准备。”白皓轩说的十分轻巧。 贺芸不愿意再与他斗嘴,摸出三支飞镖握在手里,看向外面道:“一会儿我先用飞镖打贺天耽身边的衙役,你趁着机会去挟持那个庸官!” “嗯。”白皓轩认同了贺芸主意,然后步伐一闪,身影便闪到了石柱的另一边,对着贺芸点了点头。 贺芸会意,找准时机将手里的三支飞镖齐齐丢出,飞镖分别刺向三位衙役,全部打在大腿根上,不至于要命,但是足够三人疼的哇哇大叫。 三人的惨叫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白皓轩便趁着这个机会闪出去,握着匕首站到了庸官的身后。 “安静点。”白皓轩用匕首抵着庸官的脖子道。 “安静点,安静点!”庸官连忙抬起双手慌张地道。 方才还看向同仁的衙役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条件反射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嗯?”白皓轩提了提自己的手,匕首的刃尖微微刺入了一些。 “插回去,插回去!”庸官赶紧说。 衙役们赶紧听话地将佩刀又重新插回了刀鞘里,各个伸着双手候在庸官面前。 “把刀丢火盆上!”白皓轩又吩咐,衙役们只能照办,一个个连忙解下佩刀,放到火盆上。 “到那边的牢房里去!”白皓轩又吩咐。 衙役们互相看着,没有照办。 庸官只觉得脖子上似乎有血流出来了,连忙大喊:“愣着做什么,按他说的做!” 衙役们只好进了一旁的牢房,连那三个被贺芸刺伤了腿根的衙役也被人扶着走了进去。 贺芸赶紧出来,从一旁扯了一根铁链在牢门上绕了两圈,然后取铜锁扣上。 “一敌十,厉害!”贺芸锁好门,转身出来,赞赏地给白皓轩比了一个赞。 白皓轩好心提醒,“你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贺芸回头看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贺天耽,说实话,贺芸巴不得贺天耽去死,还算是替原主报了荷花塘的仇,但眼下这个时候,贺天耽一死就死无对证,大皇子很可能会继续陷害翟谨言,所以,还得留贺天耽一个活口。 贺芸上前解开绑在贺天耽两手上的绳索,贺天耽顿时像一条缺了水的咸鱼一般滑落在地,若不是他哼唧了一声,又吐了点血出来,贺芸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贺芸走上去扶住贺天耽的胳膊,想要将人拉起,但是试了两把,都没能成功。 贺天耽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整个身体宛如一滩死泥,贺芸根本无力将他扶起。 贺芸试了两把,不得不摇头放弃,无助地看向白皓轩。 白皓轩轻叹了一口气,看看四周,伸手抽下庸官身上的腰带,将庸官的双手翻扣到后背,拿着腰带在他手腕到胳膊肘到肩膀困了一翻。 白皓轩又在审讯的案桌上抓了几张宣纸,团了团,捏着庸官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然后将纸团塞了进去。 庸官的嘴巴被纸团撑的难受,呜呜叫唤,白皓轩皱皱眉,一脚将矮胖的庸官踢到在地,然后拍了拍手掌道:“幸亏够胖!” 贺芸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但确实没忍住,白皓轩竟然这么幽默。 白皓轩走到贺天耽跟前,蹲下身拉起贺天耽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背上,轻巧地将人背起,朝贺芸道:“一会儿跟我后面!” “嗯。”贺芸点头,踮脚在一旁的墙上取下一根火把,另一手握着几只飞镖,小心翼翼地跟在白皓轩身后。 两人出了地牢,将火把丢掉,背着贺天耽躲开人群走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大牢门口。 大牢门口可谓是重兵把守,足有十二个衙役和狱卒,贺芸数了数自己的飞镖,只有五支,即便是每支都打中要害,也只能解决五人。 白皓轩却背着贺天耽直接站了出去,衙役们看到他,愣了一下,立马大喊:“有人劫狱!” 于是乎所有的衙役都朝着二人冲了上来,贺芸往身后看了一眼,身后也有追杀的喊声传来,这下,可不止十二个人了。 “跟上!”白皓轩朝贺芸喊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侧身躲开衙役砍上来的刀,反手抬起胳膊肘朝着那衙役的肩骨狠狠打去,那衙役一声惨叫,手中的刀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白皓轩抬脚一踢,地上的大刀宛如飞梭的箭一样贴着地面往前飞去,吓得举到迎上前来的衙役们四散躲避。 白皓轩便趁着这个时机,扯着面前衙役的后衣领将他的外衫整个扯下,粗略卷了几下,甩向身后,将衣服当做绳索,把瘫软无力的贺天耽绑在了自己的背上。 “厉害!”贺芸看着他流畅的一串动作,由衷地称赞了一番,又眼疾手快地丢出三支飞镖,打断了几个衙役冲上来的步伐,为白皓轩争取了一些时间。 白皓轩绑好贺天耽,腾出两只手来,一番掌,便将跟前的衙役排出好远,随后一个甩腿,整个人往前一大步,大鹏展翅的动作,一左一右,再次拍飞两人。 贺芸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未来得及丢出去的两支飞镖,抬手鼓了鼓掌,然后笑着道:“我去开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战王妃 【贺芸:本宫乃战王妃,谁敢造次!】 —————————— 贺芸去开门,白皓轩背着贺天耽堵在门前,来一个打一个。 贺芸开了门,用剩下的两支飞镖解决了门口两个状况外愣神的衙役,赶紧招呼白皓轩往外跑。 白皓轩一脚踢翻门板,将追上的衙役齐齐往后打退了几分,然后赶紧扶住背后的贺天耽,快步跟上贺芸的节奏。 “你如果想救他得先找人给他医治!”白皓轩道。 “嗯,我知道!”贺芸点头,早有打算,“找辆马车先!” 贺芸说完眼疾手快地发现不远处的街角有一辆马车,赶紧跑了上去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给车夫,“去百草堂,要快!” 车夫低头将手里的银票看了两遍,才欣喜连连地点头,丝毫不忌讳白皓轩的后背上还背着一个似乎已经死去的人。 车夫的马车不错,驾车技术也可以,飞速在街道上穿梭起来。 白皓轩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那些衙役追出来了,现在虽然甩开了,但是应该很快也会查到。” “到了医馆,你便去找白泽找人来帮忙。”贺芸道。 “我不能走。”白皓轩皱眉,“那些人不会让事情败露,再追上来肯定会动杀心,我留下!” 贺芸沉默了一下,抿嘴道:“我有办法。” 两人说话间,马车便到了百草堂,白皓轩先将贺天耽抱下马车送进去百草堂,贺芸叫住准备离开的车夫道:“我们正在被人追杀,你送了我们来,肯定会被人盯上,你现在走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车夫顿时满脸惊恐。 贺芸又给他一张百两银票,“这些,算是我赔偿你的,一会儿你驾着马车到城外找个僻静的地方将马车一把火烧掉,那些人就找不到你了,然后你骑着你的马去云庄,找云庄的白先生,叫他速来百草堂!” “两百两足够你买几十辆马车了,拿着我的钱便赶紧去办事,千万别贪财害了自己的性命!”贺芸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找不出半点能够证明自己身份又可以交给眼前这个马车夫的东西,最后只好抬手取了自己头上的发冠递给那人,“你拿着这个去,白泽会见你的!” 这套男装还是白泽为自己找来的,他看一眼,肯定能够认出来。 车夫接过发冠看了一眼,连连点头,“谢小公子提醒,小的一定将话给你带到!” 贺芸点点头,转身进了百草堂。 白皓轩抱着贺天耽进去,便将大厅里瞧病的人吓了个半死,魏笙见了贺天耽,立马皱眉吩咐药童将店里所有的人都请走。 贺芸进店之后更是直接让药童关门。 “你这是又在做什么!”魏笙瞧见贺芸免不了先责备起来,“为什么将大府的人送我这来!” 魏笙脾气倔,眼里容不下沙子,大府对贺远归无情,魏笙对大府一向是见死不救。 “救他!”贺芸对魏笙道,“我需要他活着!” “起码,不能是现在死!”贺芸盯着床上遍体鳞伤的贺天耽又加上了一句。 现在他若是死了,翟谨言的事情就说不清了。 魏笙皱眉,伸手抓住贺天耽的手腕把了脉,然后冷着脸道:“半死的人也往我这里送,也不怕给我惹来麻烦!” 贺芸在一旁浅笑,“我从小到大给您惹得麻烦也不少。” 魏笙白了贺芸一眼,厉声道:“到外面等着去!” 贺芸乖巧地点点头,便起身出了屋子。屋子里头,魏笙声音敞亮地喊着外面的药童准备热水和各类药粉。 白皓轩静静靠在门边,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贺芸在一旁的桌子上取了茶杯,倒了一杯凉茶给白皓轩送去,“喝点茶,也不用太紧张,那些人没那么快。” 白皓轩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早知道应该让你一把火烧了大牢。” “那咱们估计会被全城追杀!”贺芸笑了笑,伸手取了白皓轩手里的空杯子,“我上楼歇歇。” 白皓轩点点头,任由她离开,自己依然坚持留在门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魏笙所在的房间里三个药童进出的脚步越来越快,每一步都是跑着走的,许久,贺天耽忽然惨叫了一声,叫的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但却令所有人欣慰,知道痛,那便说明人已经活过来了。 “开门,开门!”百草堂的门板忽然被人拍的发震,白皓轩通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百草堂门外站了好几层的侍卫。 与方才在大牢里的那些狱卒不一样,门外的这些各个都穿着皇马褂。 这些都是宫廷内卫! 能够动用内卫来抓人,大皇子看来是真的急了! 白皓轩还在思考着一会儿出去了应该先从哪边开始杀起,楼梯上忽然传来贺芸的声音,“我来开门!” 白皓轩抬头,便注意到贺芸已经换回了女装,神情淡定地从楼梯上下来,走到白皓轩身边的时候低声道:“我先托住他们,你帮魏笙将贺天耽带走!” “你?”白皓轩有些迟疑。 贺芸一本正经地道:“本宫堂堂战王妃,这些人不敢动我!” 贺芸方才借口上楼休息,其实就是上楼换装去了,魏笙这里有咱们为贺芸看病的雅间,以防万一,里面一直留着几套衣裳,以前皆是男装,后来贺芸恢复女儿身,红玉便给添了几身女装和首饰。 白皓轩点头,回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便背着贺天耽出来,魏笙和三个药童紧跟着从里面出来,一行人看了看贺芸,步伐匆忙地从侧门进了后院。 贺芸等他们走了才抬手拉开门栓,那些个侍卫见了贺芸便气势汹汹地要往里闯,贺芸端着身子,从袖中拿出皇后送给她的腰牌举起道:“本宫乃战王妃,谁敢造次!” 战王的名声一向能够震慑住人,妻同夫礼,战王妃的名号也不小。 领头的侍卫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手里的腰牌,立马后退一步,拱手朝贺芸拜:“末将见过王妃!” 第三百一十九章 误伤 【侍卫:只要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她是战王妃,再一不小心要了她的性命,即便是事发后追究起来,自己也能说并不知情,属于误伤,有大皇子在,肯定能够保下自己!】 —————————— 人群外传来一阵马鸣声,随后便瞧见那矮胖的庸官翻身下马,推搡着堵在百草堂门口的侍卫,嘴里嚷嚷着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冲进去抓人!” 侍卫们纷纷回头看向那庸官,让出一条路来。 那庸官一面抬脚一面抬头,便看到了堵在门口的贺芸,他来的晚,并未看见贺芸出示宫牌,又见贺芸打扮平常,便厉声道:“哪里来的村妇,竟敢在此阻挠义城府办事!” “大人,这位是战王妃!”有侍卫小声提醒道。 庸官愣了一下,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拱手鞠躬朝贺芸一拜,“微臣给王妃请安。” 贺芸勾起嘴角,淡定地说:“请安就免了,只不过本宫的亲近侍女今日被热汤所伤,现在正在里面治疗,衣衫不整,你等不便入内,还请大人带侍卫们回去。” “你……你!!!”那庸官虽说头脑简单,但听力似乎不错,一下就听出贺芸的声音,诧异地抬起手指朝着贺芸指了指。 “我什么?”贺芸淡定地问,“大人如此冒犯臣妾难道就不怕王爷责怪么?” 庸官的面色顿时面如死灰。 他已经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方才在地牢里的人,那便意味着她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审讯内容,战王妃听到了,就代表战王也知道了。 庸官贼眉鼠眼地看了贺芸一会儿,慢慢退后几步,招来一旁的侍卫首领。 “将她拿下!”庸官道。 “您疯了,这可是战王妃!”侍卫首领道。 “不拿下她,咱们的计划就会被战王知晓,咱们都得死!”庸官狠狠地说,“把她拿下,然后处理掉!” 侍卫头领还是有些犹豫,庸官却不管不顾地举起右手高喊:“来人,这妇人便是刚才擅闯大牢,劫走犯人的人,她并不是战王妃,假冒的而已,赶紧把她抓起来!” 侍卫首领一听,醍醐灌顶:只要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她是战王妃,再一不小心要了她的性命,即便是事发后追究起来,自己也能说并不知情,属于误伤,有大皇子在,肯定能够保下自己! “兄弟们,此人胆敢冒充皇亲国戚,格杀勿论!”侍卫首领说着抽出腰间的配剑。 贺芸眉头一皱,见形势不好,赶紧往后退一步,手里抓住新换的飞镖,警惕地盯着四周虎视眈眈准备扑上来的侍卫。 “就是她,就是她!”庸官见了贺芸手上的飞镖更加确定了贺芸的身份。 贺芸皱眉,周围的侍卫太多了,大家顾忌着她手里的飞镖没敢冲上来,但是自己也不敢大动,不管自己的飞镖飞向哪个方向,都会有其他方向的侍卫扑上来。 侍卫首领下了“格杀”的命令,这些侍卫便不会手下留情,出招便会要自己姓名。 贺芸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己身后,脚步慢慢往后退着,想移到门内找一处掩体。 “你赶紧走!”身后忽然有人靠上去,是白皓轩,他不知在哪寻了一把剑,从门后跳出来,挡到贺芸跟前。 “就是这两人!”庸官大叫一声,身子往后隐了隐,“赶紧杀了这两人,再把里面的犯人搜出来!” “杀!”侍卫首领也跟着喊,于是乌泱泱的侍卫纷纷举着剑冲上来。 白皓轩抬起胳膊将贺芸往自己身后推了一步,随即抬起手里的长剑上前迎住扑上来的侍卫。 内侍卫可比大牢里的那些衙役武功高多了,白皓轩一敌十太难,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偷袭,贺芸只好紧跟在他身后,用自己的飞镖帮助白皓轩。 两人正配合默契,人群外忽然传出了几声惨叫,贺芸抬头去看,就看到青山提剑抹掉一位侍卫的脖子,同时抬脚将冲上来的一名侍卫踢出很远。 青山也抬头,目光与贺芸相撞,青山一面应付冲上来的侍卫,一面道:“王妃保护好自己,王爷很快就来了!” 庸官一听战王即将要来,赶紧拉住侍卫首领的衣袖道:“战王一来,咱们必死无疑,赶紧杀了她,快!” 侍卫首领稍作迟疑,立马下定决心,提起手里的剑朝贺芸而去,他手下的侍卫们自觉地分成两拨去拦住青山和白皓轩,侍卫首领与白皓轩过了几招便顺利地摆脱他朝贺芸而去。 贺芸早就意识到形势不对,已将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方才因为侍卫的攻击,她早就偏离了店门,这会儿身后已经毫无退路。 贺芸甩了一支飞镖出去,却被侍卫首领抬剑打飞,一枚飞镖,只是叫他稍微停了下脚步。 贺芸无奈地又摸出第二枚飞镖,再次甩出,这一会儿,飞镖落空,打中了一名侍卫。 而侍卫首领,瞪大双眼站在贺芸跟前,一步也没法往前走,在他的胸口,有一截带血的剑刃,是直接从后背穿透过来的。 侍卫首领踉跄了一步,直接重重地摔在地上,插在他后背上的长剑被震动得晃动了几下。 贺芸条件反射地往后侧了侧,企图躲开溅起的血珠。 不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贺芸抬头,慢慢看清马背上的人,露出欣慰的目光来。 翟瑾言面色黑沉,不及马儿靠近便直接轻功腾起,一脚踢飞一个发愣的侍卫,然后落到贺芸跟前,伸手将贺芸揽到自己怀里,轻声问:“伤着没?” 贺芸摇头,忙又问:“你怎么来了?” “一会儿再说。”翟瑾言左手紧紧护住贺芸,右手拔出侍卫首领上的剑,一招便要了一人性命,“青山,全部杀了!” “是!”青山得令,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紧随翟瑾言而来的王府侍卫也很快加入战斗,不一会儿,便将百草堂门口的内侍卫全部解决,只剩下了那庸官一人,缩在门口的石柱后面,被青山揪着衣领提了出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庸官趴在翟瑾言脚边一直告饶。 翟瑾言提起手里的剑,便要往他后背上插去,贺芸及时拦住翟瑾言。 “先别杀他!他还有用!”贺芸抓着翟瑾言的胳膊道。 翟瑾言有些迟疑,眼角忽然捕捉到一丝光线,赶紧抬手护住贺芸往后退了一步,青山和王府侍卫也忙做出护驾的动作来。 第三百二十章 生气 【贺芸:我并不是有意要闯祸的,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贺天耽,结果却碰上他被人严刑拷供,而且还跟你有关,我一时没忍住才会……】 【翟瑾言:你好好想想,本王为何生气!】 —————————— “啊!”一声沉闷的惨叫。 翟瑾言松开贺芸,眼神阴冷地看向倒在血泊里的庸官。 翟瑾言方才捕捉到的光影,是一支短箭,只不过那剑并不是朝着翟瑾言和贺芸来的,而是直接射入了庸官的脑袋,箭簇直击后脑勺,几乎不用反应就直接丢了性命。 贺芸静静地盯着庸官的尸体,冷静地说:“杀人灭口!” 青山早就在大家睁眼前就朝着短箭射出来的方向冲去,这会儿又跑了回来,自责地朝翟瑾言道:“让那人跑了。” 翟瑾言浅浅点头,“先将这些清理了!” “是。”青山应着,赶紧吩咐人去清理门口横七竖八的尸体。 “走吧,回府。”翟瑾言伸手拉住贺芸的手。 “贺天耽还在里面!”贺芸缩了缩手道。 “先回府!”翟瑾言又重复了一遍。 贺芸看了一眼翟瑾言,侧头给了白皓轩一个眼神便跟着翟瑾言下了台阶。 翟瑾言的马还在门口,翟瑾言直接抱起贺芸放到马上,随即翻身上马,双手拽住马缰,将贺云环于怀中,猛地一甩缰绳,马儿便快速奔了出去。 贺芸一双手要紧紧地握在马鞍上才能让自己不被马儿甩下去,但这并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身后人明显是生气了。 贺芸都记不清翟瑾言有多久没跟自己生气了,这种久违的冷漠,叫她心里一凉。 “你是不是生气了?”贺芸侧头看向翟瑾言。 翟瑾言目视前方,紧紧拽着马缰,并不回应贺芸的问题。 贺芸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转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马在战王府门口停下,翟瑾言翻身下马,又上前将贺芸报下,贺芸原本以为翟瑾言就不生气了,想要拉住他撒个娇示个软,然而手才刚伸出去,便扑了空。 翟瑾言躲开了自己! 贺芸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落在半空中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已经快步进府的翟瑾言,赶紧快走一步,上前挡住翟瑾言的路。 “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贺芸哀求地看向翟瑾言,“我并不是有意要闯祸的,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贺天耽,结果却碰上他被人严刑拷供,而且还跟你有关,我一时没忍住才会……” 翟瑾言微微低头,直直地盯着贺芸。 贺芸抬起头,对上翟瑾言的目光,弱弱地眨了眨眼睛,希望可以打动翟瑾言。 然而翟瑾言这回却是铁了心,他侧迈一步,与贺芸擦肩而过,留下浅浅的一句话道:“你好好想想,本王为何生气!” 贺芸转身,愣愣地望着翟瑾言的背影,自从成婚之后,翟瑾言这是第一次在自己跟前自称本王。 贺芸忽然想起在西疆的时候,翟瑾言说自己只会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他尊称,原来,尊称有时候会这么伤人。 在贺芸看不到的那一面,翟瑾言的表情隐忍到了极致,他想看看贺芸有没有受伤,想问问贺芸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开不了口。 他的心在听到贺芸有危险的那一刻差点裂开! 若不是最近为了留意魏笙的动静,让青山安排了暗卫在百草堂,自己根本就不会知道贺芸今日竟还做了这么大胆的事!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去,那人的手里的剑就会刺入贺芸的体内。 一想到自己差点失去了贺芸,翟瑾言便心痛不已,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翟瑾言生气的从来都不是贺芸的任性,而是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保护好自己!却又一次次地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翟瑾言克制住自己全身上下对贺芸的在乎,绝然地避开贺芸,就是想以此逼贺芸一把,逼她认清错误! 翟瑾言太了解贺芸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怕一切险阻,当初不顾一切地跟着自己去江南,今日又不顾一切冲进义城府大牢,翟瑾言不是想与贺芸置气,只是想叫贺芸更依赖自己一些。 - 晚膳的时辰已经过半,翟瑾言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在贺芸的院子里,碧珠和红玉好心劝着贺芸自己吃,贺芸望着一桌饭菜,毫无胃口。 自从成亲之后,翟瑾言便一直对自己温柔以待,自己都快忘了他以前总是摆着的那副臭脸,还有不肯好好与人说话的怪脾气。 现如今,他也不过是回到了以前的那个状态,但自己却觉得格外的难受。 贺芸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变了,心中很多事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而那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却越来越重。 贺芸终究是吃不下,自提了一盏灯,走到翟瑾言的书房外,请周奇帮着通传,周奇为难地看了一眼贺芸道:“王妃,王爷说了,等您想明白他为何生气的时候他才会见你!” 贺芸无奈,她一时想不明白。 翟瑾言生气既不是因为自己闯祸也不是因为自己瞒着他,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贺芸想不明白,也不肯走,便举着灯笼静静地站在翟瑾言的书房外。 翟瑾言几次起身都看到了窗外的人,心里不经意地又软了一块。 “王爷,这入了秋的夜晚,寒气重了,王妃一直这般候着,容易风寒。”周奇不忍心地在一旁劝着,“您心里明明是在意王妃的,何苦与她置气呢?若是王妃不小心受凉,到时候心疼地不还是您么?” 翟瑾言拧紧了眉头,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屋外瞥,终究还是下定决心,站起身,往内室走去,“将灯都灭了,你去告诉王妃本王已经歇下,请她早点回去歇着。” 周奇躬身看着翟瑾言进了内室,暗叹一口气,按着吩咐将书房的灯尽数熄灭,关好门,出门迎上贺芸。 “王妃,王爷已经歇下了,您也早点回吧。”周奇道。 贺芸落寞地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书房,浅浅应了一声,便提着灯笼转身往回走。 周奇看着贺芸的背影,垂头又叹了一口气。 热闹了没多久的王府又这般了! “这可真是!”周奇忍不住摇头感叹,又赶紧举起手里的灯笼小跑着跟上贺芸,笑着道:“奴才送王妃。” 贺芸浅浅点头,并未拒绝。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在乎 【皇后:万一有个意外,可叫在乎你的人如何是好!】 —————————— “王妃!”周奇瞧见贺芸便赶紧迎了上去,随即躬身一礼,“王爷今日早朝后并未回府,直接去上值了。” “哦。”贺芸淡淡应了一句,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的书房,片刻之后,淡去眼底的落寞,朝周奇道:“帮我安排马车,我要进宫!” “是!”周奇答应着赶紧去安排。 - 一个时辰后,贺芸进了宫,先去向皇后请了安,将自己近来查到的事情一并告诉她。 “那木匣子里就有袖里春的调制原料,但宫女说珍贵妃许久未调制玉梨香了。” 皇后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本宫印象里她身上一直有玉梨香的香味,珍贵妃入冷宫的那日,本宫在她的身上还闻到了。” “她身上之所以还有玉梨香的味道是因为平日里所有的衣服都是玉梨香香薰过的,臣妾看过她的箱笼,里面都是那香的味道,即便是新洗的衣服不香薰,放进去一样会沾到香味。” “但是那种香味,是长时间浸染沾上的,而掐我脖子的那人,只有衣袖里藏着香,香味是从袖袋里出来的,十分的浓郁,如今想想,那香味太过刻意,很像是故意陷害。” “那……那人是怎么弄到这个香的?”皇后问。 “兴许是偷的,温贵妃说宫中许多人都见过珍贵妃的木匣子,想来如果有心要偷,并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宫中人皆知她与本宫不和,故此才会借着她的名义去害婉玉。” 贺芸浅浅点头,“如今看来,珍贵妃并不是杀害婉玉公主的凶手,她当初装疯,也不过是为了提醒您。” 皇后愧疚点头,“是本宫冤枉她了。” “您是爱子心切,珍贵妃一定能够理解。”贺芸浅笑着道,紧跟着又轻叹一声,“也不知道珍贵妃去哪了?她到底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有她在,我们兴许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死死盯着她。”贺芸道。 皇后看着贺芸懊恼的样子忍不住浅笑,伸手拉过贺芸的手,温声道:“这件事你已经做了很多了,终会查明真相的,你也不必太急,本宫听说你昨日在宫外险些被内卫军误伤,可有伤着?” 贺芸愣了一下,诧异这事已经传进了宫,“娘娘如何知道?” “战王斩了义城府秦大人,皇上自然要过问,今日早朝议起此事,才知是秦大人挑唆内卫军刘才刺杀你,刺杀皇亲可是死罪,那些人便是死有余辜!” 贺芸默不作声,没想到翟瑾言就这样将此事大事化小了,直接让那庸官替了罪,也不牵扯大皇子,想必大皇子那边也怕牵扯事端,不敢出来反驳。 “虽说你一直在外面自在惯了,但如今身份不同,出门在外,身旁还是要跟些下人和侍卫比较好!”皇后忧心地看着贺芸,“万一有个意外,可叫在乎你的人如何是好!” 贺芸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想起昨日翟瑾言赶来护住自己的那一下,当时,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他在害怕! 贺芸从未想过翟瑾言会害怕,哪怕是抱着自己落入流沙坑的那一瞬间他都未曾颤抖过。 昨日贺芸也是受了一场惊吓,当时并未去在意,如今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个时候的翟瑾言并不像他的表情那般淡定。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会死去?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皇后看向走神的贺芸。 贺芸猛然回过神,朝皇后抿嘴一笑,“是想起一些事,臣妾想起难得进宫,该去给太后请个安。” “应该的。”皇后点头,“你速去吧。” 贺芸便起身拜别皇后,离开中宫,往太后寝宫去。 贺芸倒不是真的就想起给太后请安,而是想到一件可以哄翟瑾言开心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绕到寝宫后的小木门,试了试,小木门没上闩,于是她便进了屋,将木门从里面关好。 贺芸先轻轻地走到佛堂边上往外看了一眼,确定佛堂里没有人才转回身,摸索着在暗沉的屋子里找到自己要找的箱笼。 贺芸打开箱子,一下就看到自己上次叠好放在最上面的衣服,笑着拿了出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 “仪太妃”说过,宫中所有的皇子、公主出生后都会送去皇子所抚养,唯独翟瑾言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太后收着的这件小衣服,按身量应该是一两岁的孩子穿的,而且衣服上的绣花都起了毛边,看来应该是常穿的旧衣服,所以,贺芸敢确定这件红色的小无袖对襟短卦肯定是翟瑾言小时候穿过的。 贺芸想把这个悄悄带回去,给翟瑾言一个惊喜,顺便哄哄他。 贺芸心满意足地看着手里的小衣服,抿嘴笑了笑,将小衣服重新叠好抓在手里便准备转身出去,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目光扫到了一旁架子上的一个食盒。 贺芸停住了脚步,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食盒看了许久,才慢慢挪脚靠上去,伸手摸了摸食盒上的花纹。 没错,这个食盒就是自己的,是自己当日提着要送往冷宫却被“仪太妃”抢先要走了的。 它现在摆在了太后的佛堂里! 贺芸满眼惊愕地看了一眼佛堂的方向。 太后的佛堂是不许旁人进来的,更不会许旁人将东西放在这里。 那位“仪太妃”开口便是自称“哀家”,而且很是自然,举手投足之间又不乏高贵感,俨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太后的高贵重来都不需要装! 怪不得太后和兰芝嬷嬷会帮自己,也怪不得太后一直不肯见自己。 是怕自己认出她来吗? 贺芸收回目光,注意到食盒边上还有一个拇指高的木盒子,于是伸手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块帕子,也是自己的。 贺芸伸手将木匣子里的帕子取出来,端在手里看了看,下定决心,握着帕子往佛堂的方向走去。 佛堂的三间厢房同太后的寝宫是相通的,贺芸想去找太后问清楚,为什么要假装“仪太妃”,然后贺芸才刚走到门口便停了脚步,屋子里面,有一个更熟悉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亲生父亲 【翟谨言:他是谁?】 【太后:这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 —————————— “您如实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翟瑾言的声音十分克制,却又能听出满腔的怒火。 贺芸几乎快要扶上木门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翟瑾言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听起来似乎十分的生气。 相比翟瑾言,太后的声音似乎平静许多。 “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翟瑾言没有说话,贺芸只听到一声东西碰撞的声音,猜测是翟瑾言丢了东西在桌上。 “他是谁?”翟瑾言隐忍着问。 贺芸屏住呼吸,往门边靠了靠。 屋子里面,太后淡定地拾起翟瑾言扔在桌上的画卷,慢慢展开,望着画布上的人像,扬起了嘴角。 “这是你父亲。”太后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画布上的人,眼里多了一些温柔,许久,又加上一句:“你的亲生父亲。” 翟瑾言愕然。 太后将手里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放下,淡然地看向翟瑾言,“你既已经查到了这些,哀家便不瞒了。” “原本,也是瞒不住的。”太后浅浅扬了嘴角。“哀家入宫初时,先帝甚是宠爱,哀家慢慢接受现实,一心想做个能够辅佐君王的贤妃,便有了皇帝。” “哀家生皇帝的时候难产,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得了怪病,不能侍寝,皇帝也被送去了皇子所,哀家一时成了不受宠的弃妇,日日守在四四方方的宫苑内,看天气万变,却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太医院新来了一位太医,那太医年岁虽浅,却医术了得,他给哀家探脉,说哀家的病有救,哀家大喜,自那之后,便只宣他一人看病。” “他并未骗我,当真治好了哀家的病,但哀家并不高兴,哀家发现,他若是不来,哀家的宫苑依旧暗无色彩,哀家日夜茶思饭想,终于再次病下,他便如约而至。” 太后说到这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翟瑾言,“也就是那个时候,哀家有了你。” “哀家与他,两情相悦,只悔相见恨晚!” 翟瑾言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真相,真听到了,却又难以置信。 “他怎么死的?”翟瑾言垂头问,那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总不能叫他死的不明不白。 “被毒死了!”太后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裙道,“有人怀疑我们,在先帝面前提起,先帝一向是宁可错杀的性格,他不忍对哀家动手,便暗自叫人了解了他。” “知道他死了,哀家便也不想活了,只是正巧在寻死的那些日子注意到了你的存在,为了你,哀家不得不活下来。”太后直直地看向翟瑾言,“所以,哀家强装镇定,将自己精心打扮,巧妙地出现在了先帝面前。” “哀家又重新获得了盛宠,没多久公布了你的存在,凭着你的出生,哀家成了贵妃。”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有些骄傲,“但是哀家太害怕那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感觉了,所以哀家便坚持将你养在身边。” 翟瑾言明白,小时候,旁的皇子都是在皇子所长大,独有自己是跟在母妃身边,为此,还受了不少其他皇子的排斥,也就是从那时起,自己渐渐不愿跟人亲近。 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因为在母妃身边,所以见到父皇的机会会比其他皇子多,再加之翟瑾言自小便勤奋刻苦,先帝每每考他都能应答如流,于是,先帝对他十分喜欢。 “哀家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便是将你留在哀家的身边,让先帝注意到你!”太后忽然说,“如果先帝没有看中你,没有想要将皇位传于你,皇帝他便不会对你出手!” 翟瑾言微微挑眉,“你最大的错误便是不应该生下我!” “不是!”太后赶紧摇头,“你是哀家此生的全部!” “全部?”翟瑾言冷笑出声,“你帮着皇兄夺位,给我喂下蛊虫的时候想过我吗?” 太后揪心地站起身,声音终于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哀家别无选择,皇帝他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不那样做,你便会死……” “那你可知那些年我过的生不如此!”翟瑾言厉声打断太后的话,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心口被撕咬的时候,我只能去战场上杀人,外面那些人其实没有说错,我就是个恶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只有不停的杀人,才能减轻我心口上的疼痛!” 太后诧异又担忧地看着翟瑾言,颤抖着手道:“言儿,是母后……” 贺芸站在门外听得正认真,忽然身后想起一身猫叫,吓得贺芸赶紧回头去看,便瞧见一直肥硕的大猫蹬地而起,朝着自己扑来。 贺芸最是怕猫,即便这猫先前帮过自己,她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往后一躲,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 翟瑾言和太后同时看向贺芸的方向,翟瑾言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跑过去拉开门,蹲下身将倒在地上的贺芸抱了起来。 贺芸方才一下摔到了尾椎骨,腰背有些用不上力,任由翟瑾言抱自己进屋。 贺芸躺在翟瑾言怀里,看到了跟在翟瑾言身边的太后,果真就是自己先前见过的“仪太妃”。 太后看了一眼贺芸,又注意到她手里捏的纱帕,顿时都明白了。 “宣太医来瞧瞧吧。”太后站在一旁道。 “不用!”翟瑾言冷声说着抬手摸向贺芸的后背,手指顺着脊椎骨往下,一点点地试探,见贺芸并未伤及骨头便稍稍安心,弯腰重新将人抱起。 “六年前,你装病卧榻,留我在床畔照顾,让皇兄不费一兵一卒便坐上了皇位,又诱我服下蛊虫,终身受其操控,”翟瑾言抱着贺芸站在太后跟前,咬字清晰地说出这么一段话,“自那日起,我们的母子情分便断了,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 太后顿时面如死灰地立在原地。 翟瑾言没有一丝停留,直接抱着贺芸离开。 贺芸微微抬起头,看向太后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心疼。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是王爷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是王爷 【翟谨言:你别叫我王爷!你方才应该都听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爷!】 【贺芸:那我叫你什么?小哥哥?还是谨言?】 —————————— 贺芸感觉到翟谨言周身的气压很低,她一时也不敢说话,直到快出宫门,贺芸才敢开口:“王爷?” 翟谨言没有应她,直接抱着贺芸朝王府的马车走去。 “王爷,你要不放我下来吧?”贺芸又说,“其实我只是轻轻摔了一下,没事!” 翟谨言总算在马车前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怀里的贺芸,“真没事?” 贺芸乖巧点头。 “嗯。”翟谨言浅应一声,抱着贺芸上了马车,让贺芸坐好,又找了一块软枕给她撑着腰。 “真没事!”贺芸笑道,见翟谨言生气的时候还忍不住关心自己便想笑。 “王爷!”贺芸伸手拉住翟谨言的手。 “你别叫我这个。”翟谨言抽出自己的手道,“你方才应该都听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王爷!” 贺芸怔了一下,方才翟谨言和太后的对话她基本听全了,可谓是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没想到堂堂战王还有这样一道身份。 看着翟谨言的神情,贺芸又忍不住心疼,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轻轻勾住翟谨言的手指,浅笑着道:“那我叫你什么?小哥哥?还是谨言?” 翟谨言猛然转头看着贺芸。 贺芸复又笑出声,就是拉住翟谨言的手,欠身扑进他怀里,翟谨言很是自然地将人接住,任由贺芸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贺芸双手环住翟谨言的胳膊,笑着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跟你的地位无关,跟你的出身也没有关系,不管我怎么称呼你,都没办法改变我们是夫妻的事实,我永远都是你的夫人,你永远都是我的相公!” 翟谨言有些迷茫地看着贺芸,“你不会觉得我肮脏吗?我是他们苟且的证明,我活着,本就是个污点!” 贺芸抬起手覆在翟谨言的嘴唇上,目光锐利地与翟谨言对视,一本正经地道:“我不许你这么诋毁自己,不管对错,做错的都是那些人,你并没有错!在我眼里,你长得好,武功好,才学高,对我也好,总之,你就是最好的!” 翟谨言被贺芸的彩虹屁夸赞说的心里暖了许多,他伸手将贺芸紧紧蓝鲸自己怀里,“还好有你!” 贺芸浅笑着扑进翟谨言的怀里,眯上眼睛道:“我会一直在。” 翟谨言揽在贺芸后背上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他倚在贺芸的肩头轻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不要再去冒险,让自己陷入险境,我会害怕失去你。” 贺芸睁开眼睛,抬起手抵着翟谨言的胸膛轻轻将他推开,然后抓住直翟谨言的手道:“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胡来了,我以前总以为人不过一死,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害怕,我现在自己错了,错的十分离谱,也难怪你会对我生气!” “我并不是一个人,我有你,还有爹娘,还有那么多的朋友,若是我就这样死了,那些在乎我的人会如何伤心。”贺芸说着便掉起了眼泪,抓着翟谨言的手比先前更用了些力气,“谨言,我以前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不要像大姐夫那般为我哭泣,我现在收回这句话,这辈子,我都不想死,我就想陪着你!” 翟谨言定定地望着贺芸,等着她将所有的话说完才冲动地扑上去吻她,吻得急躁又细腻。 昨天的担忧,今天的愤怒,还有刚收到表白的喜悦,翟谨言全部都想通过这个吻来跟贺芸分享。 贺芸我手慢慢攀上翟谨言的肩膀,闭上眼睛,一面享受一面认真地回应着翟谨言,用行动告诉他:我懂,我全部都懂! 热情令人窒息,两人最终微喘着离开了彼此,贺芸虚软地倒在翟谨言的怀里,侧耳听着他胸腔里快节奏的跳动声。 翟谨言双手将贺芸环住,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怀里,似乎想一辈子都这般不分离。 贺芸缓了许久才缓过气,侧了侧头,换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扑在翟谨言的怀里,轻声道:“谨言,你能不能不要生太后的气?” 翟谨言抱着贺芸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贺芸能感受到他正在听自己讲话。 于是贺芸继续说:“太后以前装成仪太妃的时候跟我说起过你,每每说起你,她的脸上便会带上一层柔和的忧伤,我想,在她心里,你一定是特别的存在。” “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伤害你的事,但是兴许有她的苦衷。” 翟谨言依旧没说话,似乎打算用沉默略过这个话题。 贺芸不得不坐直身子,面对面地朝翟谨言道:“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为什么?”翟谨言总算开口。 贺芸笑着伸手从怀里摸出叠好的小衣服在翟谨言面前展开。 “这件衣服,应该是你小时候穿过的,也许年岁太长你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太后却还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贺芸说着看了一眼翟谨言,见他依旧不准备说话,忍不住将衣服往他眼前推了推,“王爷,太后她心里肯定是记挂着你的。” 翟谨言的目光在小衣服上停了许久,忽然抬手用手指在小衣服上摸了一下。 “我记得这件衣服,是母后亲自为我缝制的,皇兄及冠那年,、母后为我缝制了这件短卦,十分精致。” “新衣穿上没多久,我在园中爬树,不甚摔下,是母后救了我,为此,她折断了一根手指,至此再也不能拿针线,所以,这件短卦便成了母后为我做的最后一件衣裳。” 贺芸愣住,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手拿的一件小衣裳,竟还有这样的故事。 “怪不得太后一直将这件衣服留着。”贺芸说着伸手摸了摸衣服上的绣花,“这衣服都磨出了毛边,想必你小时候也十分喜欢。” 翟谨言盯着贺芸手里的衣服没有出声,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贺芸静静地端着手里的衣服,不敢大声打扰他,只是浅声道:“谨言,你不一定要立刻原谅太后,但是能不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听听她的苦衷?” 翟谨言没有说话,而是从贺芸手上捡走了小衣服。 第三百二十四章 比武招亲 【白皓轩:大哥,你这为我招亲是假,摆台卖茶倒是真!你可要好好算算,这几日摆擂台卖了多少茶水点心,回头好歹让贺芸给我结算些工钱。】 【白泽:她说不用算,尽数给你。】 —————————— 十月初三,天气肃冷,好在天干物燥,又是个大好的晴天。 云庄庄主设擂台比武招亲,一时轰动金城,引了不少秋后的无聊人士前往观看。 擂台已经设了两天,为了保证姑娘们的声誉,上台者皆有蒙面。 台上另有一位女子,黑发高束,一身贴合的红色衣衫甚是惹眼。 “在下乃云庄主手下侍女,各位姑娘若想跟我家庄主过招,需得先过了我这关!” 众人一听,顿时皱眉,暗道这云庄主可真是多事,好好的摆擂台招亲还要先丢了侍女出来试水,可不是为难人么? 然后当一众人瞧见那位气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戴着半张黑色面具从台后走上来时却赶紧闭了嘴。 如今云庄可谓是天下闻名,财富早已经超过金城首富贺远归,前些日子又得了贺远归的全部捐赠,现如今说他是全金城,甚至说举国最有钱的人也一点都不夸张。 如今有钱的人,众人自然而然觉得应该是为年岁过长的中年男人,否则哪里还需要什么比武招亲,天下什么女人他找不到! 然而众人还是大开了眼界,这位云庄主不仅年轻,看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知道相貌不差,更重要的是,他一开口,便酥倒一片。 “在下招亲,比的不是武功高低,只想寻一在武学上合得来的良人,有意者,但请一试!”白皓轩说。 白皓轩在东海,可谓是万千东海少女的梦,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还是白家家主,重要的是白皓轩在外一向恭谦有礼,对外形象可是十分的好。 经白皓轩这么一说,台下心动的少女便多了不少。 但凡会些武功的姑娘,心中都有着大侠梦,而她们又比那些深闺小姐们更敢爱敢恨,见白皓轩的模样太符合她们心中的白衣大侠, 便有些跃跃欲试。 擂台上的姑娘每日只等两个时辰,有人交手,她便上,没人,她便在台上悠闲喝茶又或者给众人表演一番舞剑之类的,往往也能吸引不少人围观。 擂台摆了两日,每日都有人上台挑战,台上的红衣姑娘到不是那种尽全力抵抗的,遇到武功套路有些样子的比划几招便自动认输,让人请白皓轩上台。 白皓轩上台打量一眼姑娘,请对方出招,前十招基本只躲不还,十招之后他基本摸清对方的套路,估算着力道回上几招,若是那姑娘能接住便继续,若是没有接住,便点到为止。 一连两天,白皓轩打了四场,却是毫无收获。 “大哥,你这为我招亲是假,摆台卖茶倒是真!”白皓轩下了擂台这般打趣白泽,“你可要好好算算,这几日摆擂台卖了多少茶水点心,回头好歹让贺芸给我结算些工钱。” 白泽浅笑,“她说不用算,尽数给你。” 白皓轩笑了笑,扭头往一旁的雅间瞥了一眼,“她今日没来?” 白泽摇头,“她没来,来的是王爷!” 白皓轩“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与战王算不上有交情,没有上前打招呼的必要,于是自转身去了另一边的雅间。 - 一旁的雅间内,翟瑾言自顾自地喝着茶,目光时不时瞥一眼楼下的擂台,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翟瑾言没有回头,背着身子说:“来了?坐吧。” 正准备拱手行礼的二皇子连忙笑笑,收了行礼的手势,在圆桌另一端坐下,眯眼看向窗外的擂台。 “皇叔特意请我来看热闹?”二皇子笑着问翟瑾言。 “陈阁老要入金了。”翟瑾言却答非所问地回答。 二皇子怔了一下,随即淡去脸上的笑容道:“陈阁老当年一气之下举家南迁,并放言绝不会再回金城,如今为何突然要回来?” “皇上口谕,请他回来,为太子太傅。” “太子?!”二皇子立马坐直了身子,“父皇他要立太子?” 由不得二皇子如此惊讶,皇上要立太子,但自己这个皇子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那这太子自然是给了别人。 翟瑾言侧头看了一眼二皇子,“不用惊恐,皇上有此意,陈阁老却并未尽然应下,只同意暂时回金看看。” 二皇子这才宽心,舒了一口气道:“陈阁老是两朝大员,父皇登基,他功不可没,故此父皇一向对他敬重,若不是因为陈将军夫妇战死边疆,陈阁老也不至于一时气愤举家南迁,如今父皇能够下旨请他回金,可见心中对他依旧十分敬重。” “皇上多疑,连自己的皇子都不相信,却一直相信陈阁老,此前中风一事,皇上仍然心有余悸,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有立储的打算。”翟瑾言又说,“如今太子尚未立,却已选定太傅,那么,谁能做太子,太傅兴许能谏言。” “皇叔可知父皇更中意谁?”二皇子侧头看向翟瑾言,问的小心又试探。 翟瑾言摇头,“皇兄一向坚持立长,只可惜大皇子近日纰漏百出,惹得皇兄甚为不快,故此,皇兄一时也难做定论,此番招陈阁老入金,兴许是想让陈阁老辅佐大皇子,也可能是想另做打算。” 二皇子浅浅点头,觉得翟瑾言分析的在理。 “那今日?”二皇子的目光说着又转向窗外的擂台,翟瑾言不可能特意找这种地方专门跟自己说这些事,这样的事情,本该寻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说。 “陈将军夫妇当年战死沙场,生前留下一位女娃,取名陈诗雨,当年一并随陈阁老南下,后来一直养在陈阁老身边。”翟瑾言淡然开口,“这位陈小姐,得爹娘熏陶,不爱红装爱武装,自幼习武,并爱行侠仗义,近日正巧到了金城附近。” 二皇子立马反应过来,“陈阁老是为了陈小姐才入金的?” 翟瑾言没有回答二皇子,只是自顾自地说:“本王的人已经暗中跟着陈小姐,她这几日一直在云庄,似乎对云庄庄主很有兴趣。” 翟瑾言说完侧头看着二皇子,二皇子缓缓颔首,心中基本明白了翟瑾言叫自己来这里的意图。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决绝 【二皇子:看来皇兄此次是真的触了皇叔的逆鳞,惹得皇叔如此决绝!】 【翟瑾言:允恒,一旦有所打算,便没有任何回路。】 —————————— 二皇子盯着擂台看了许久,忍不住问:“皇叔如何保证那陈小姐一定会上擂台?而且这些姑娘们各个都戴着面具,你又如何能认出她?” “自有人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翟瑾言平静地说,“陈诗雨在云庄两日,日日都会来擂台前观看,她一定会试试的。” “那她兴许是已经对白家那位家主倾心,我再去,也未必能成!”二皇子说。 翟瑾言侧头看向她:“本王只负责帮你引线,能不能便是你的本事!” 二皇子抿嘴浅笑。 翟瑾言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身,“本王还有事,先走,你注意台上,若有面具额间有红花的姑娘便是陈诗雨,届时会有人引你出去。” “恭送皇叔!”二皇子赶紧起身,朝着翟瑾言一拜,“看来皇兄此次是真的触了皇叔的逆鳞,惹得皇叔如此决绝!” 翟瑾言面色平静地站住脚步,背对着二皇子道:“允恒,一旦有所打算,便没有任何回路。” 二皇子收去脸上的笑容,面色严肃,“我知道!谢皇叔提携。” 翟瑾言没有再回答他,径直离开了雅间,本就是相互利用,自己无须承他的谢。 - 翟瑾言走后,二皇子复又坐回窗边,悠闲地喝着茶,看向楼下。 不仅仅是擂台,他的目光一点点地人群中搜索着,目光渐渐注意到一位青衣姑娘。 那姑娘穿着青色骑马装,双手手腕处带着棕色皮手腕,眉清目秀,目光清冽地看着擂台,时而抿嘴,时而挑眉。 她手上没有什么武器,腰间挂着一卷皮鞭,想来是平日常用的武器。 二皇子稍稍欠了欠身子,好像自己能够更清楚地看清那位姑娘,看着看着,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位姑娘倒是不错,二皇子在心里觉得她应该就是陈诗雨。 二皇子扬起嘴角,忍不住起身,负手站到窗边,目光直盯着那人。 若这位姑娘就是陈诗雨,二皇子心里还有些迟疑,自己动机不纯,是不是真的能打动她? 就在二皇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位姑娘离开了人群,二皇子正要皱眉,便瞧见那姑娘从怀里摸出一扇面具扣到自己脸上,那面银色面具额间有朵显眼的红梅。 二皇子握了握拳,觉得自己的心整颗都燃了起来。 身后的门被敲响,二皇子匆匆回头瞥了一眼,道:“进来。” 门被推开,白泽托着一叠衣物进来,“二皇子,您等的人出现了,这些衣物是为您准备的。” 二皇子低头看了一眼托盘里的衣物,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台上已经逐渐占了上风的陈诗雨,满心欢喜。 “放下吧,有劳白先生了。” 白泽浅浅点头,放下衣物道门外静候。 二皇子心情愉悦地换上托盘里的衣物,然后伸手捡起托盘里同白皓轩一模一样的面具,摸了摸面具上的纹路,浅笑着将面具扣上,抬脚出了雅间。 白泽在门口候着,等他出来,便立马为他引路。 擂台上,红衣女子与陈诗雨打的难分胜负,便先行认输,司仪正在唱请“云庄主”,二皇子定了定情绪,慢慢抬脚,上了擂台。 无关人士全部退下,陈诗雨将二皇子上下打量一番,抬手将手里的皮鞭一甩,又折成三折收进手里。 “冒犯!”陈诗雨说着立马甩鞭攻击。 二皇子稳住身形,侧身躲开。 临上台前白泽刻意与他交代过,让十招,二皇子也不忍对陈诗雨出手,便赶紧应了。 陈诗雨一连十招下来,没有伤到二皇子半分,到了二皇子还招的时候,二皇子一时玩性大起,想逗逗她,特意出声提醒:“该在下出招了,姑娘可要小心!” “尽管出招!”陈诗雨也是不服输的性格。 二皇子扬起嘴角,伸手在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了一只长枪,连连几招,将陈诗雨的长鞭逼得无处施展。 陈诗雨立马意识到不对,收招后退几步,与二皇子拉开距离:“你不是先前那人!” 陈诗雨在擂台下看了三天,白皓轩的招式她都认真研究过,眼前的人招式完全不一样! “是不是又有何关系?姑娘与在下打的开心不就好!”二皇子笑道。 陈诗雨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二皇子这话正好说到了她的心思,她虽说喜欢行侠仗义,但终归是大家小姐,可不会参加这种擂台招亲的把式,今日上来,不过是手痒想试试云庄主的武功罢了,现在云庄主没有碰到,却碰到另一个强劲的对手,陈诗雨心里也是高兴的。 “但这里终归是别人的比武场,你若真心想和我打,咱两倒不如找个清静地打一场!”陈诗雨道。 “正合我意,我知晓有一处,没人妨碍,又能容我两放开手脚,要不要跟我来?”二皇子道。 “带路!”陈诗雨豪爽地说着,手上已经收了长鞭拽在手里。 二皇子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扎,整个人借着反力高高跳起,空踩几下,便跳下了擂台。陈诗雨果真随他而下,动作轻快地跳下擂台。 两人打的好好的突然齐齐跳下擂台离去,看得一种看客目瞪口呆,议论连连。 白泽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离去,随即转身安排人上擂台安抚看客。 另一边,二皇子戴着陈诗雨来到马场,翻身上马,抬手指向另一匹,“会吗?” “自然!”陈诗雨应着,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一甩马鞭,率先跑了出去。 二皇子赶紧浅笑着跟上。 马场也是白泽的安排,宽广的草地,今日不会有任何一个碍事的人出现。 不远处的绿草中央,一匹马散放着,马背上的姑娘正悠闲地躺在草丛里。 二皇子勒停马,静静地看着陈诗雨,将手中的长枪远远抛开。 如此美景,要这煞风景的东西做什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心有所属 【二皇子:在下若是迎了姑娘,可否请姑娘行擂台之诺?】 【陈诗雨顿了一下,忽然抬手,将手里的长鞭重新挂回腰间:抱歉,我已心有所属,难赴公子美意,今日就此拜别!】 —————————— 陈诗雨在草地里躺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身旁有人走上来,正要起身,那人却率先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于是陈诗雨便又在草地里耐了一会儿。 “不打了?”陈诗雨问。 二皇子在陈诗雨身侧轻轻坐下,单腿支起,直背坐着看向远处两匹不自觉地便走到一起的马匹,“如此美景,何必喧嚣打破!” 陈诗雨睁开眼睛,勾起头看了一眼二皇子,复又重新躺下去,“你这人倒还算有几分书气!” 二皇子侧头看向陈诗雨,“谢姑娘夸赞!” 陈诗雨笑了笑,一挺身坐了起来,在一个外姓男子面前一直躺着不合规矩。 “自从离开金城之后,许久没见过这么大的草地了,风吹着草,草倚着人的感觉还真是叫人怀念!”陈诗雨笑着感叹了一句,随即侧头看向二皇子,“我倒是十分想见见这位云庄主,你必定与他相识,不知能否帮忙引荐?” 二皇子的心里微微有些酸,直接问:“你想见云庄主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见见!”陈诗雨道,“我在江南的时候便久慕云庄盛名,心道什么样的生意人敢有如此大的口气,让天下游侠为之所驱,所以得了机会离家,立马来了云庄,这几日所见所感,简直叫我大开眼界。” “一个生意人,做着富人的买卖,却拿钱出来养着游侠,这难道不是侠士们说的劫富济贫吗?而且,他做的光明正大、滴水不漏,还叫被打劫的富人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样的人,必定是位十分有趣的人!” 二皇子浅浅抿嘴,“那你为何断定在下就不会是云庄主呢?还是说你觉得之前那位是?” “他不像。”陈诗雨摇头,又看了看二皇子,“你也不像。” “你们二人都太过沉熟稳重了,是想不出云庄这样奇怪的经营方式的。”陈诗雨说着用手撑地,站了起来,退开几步,看向二皇子道:“时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既是约好了比试一番,还请公子赐教!” 陈诗雨说完用脚尖在地上一勾,将二皇子先前丢在地上的长枪勾起踢出。二皇子连忙翻身跳起,稳稳接住飞来的长枪。 “打之前在下有一个请求!”二皇子笑着开口。 “请讲。”陈诗雨握着手中的长鞭道。 “在下若是迎了姑娘,可否请姑娘行擂台之诺?”二皇子温声道。 陈诗雨顿了一下,忽然抬手,将手里的长鞭重新挂回腰间,“抱歉,我已心有所属,难赴公子美意,今日就此拜别!” 陈诗雨说完朝着二皇子抱拳一拜,脚尖点地,几下轻功飞到马背上,一甩马鞭,马儿便飞奔出去,一点留念的意思都没有。 二皇子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长枪,只能苦笑,随即落寞地转身上了马。 - 翟瑾言离开雅间之后便去了贺芸在云庄的落脚小院,院子里最角落的屋子前有两名侍卫守着,见了翟瑾言,赶紧行礼,并将房间的门推开。 翟瑾言抬脚进去,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点着几根蜡烛,昏黄的灯火照的床上的人面色更加不好。 翟瑾言走到床边,高大的身躯挡去了大部分的灯光,床上的人睁开眼睛,看清翟瑾言的面容后吓得瞪大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认……”贺天耽慌张地说。 翟瑾言静静地看着贺天耽,许久才缓缓道:“本王知道,否则,你现在是睁不开眼的。” “谢……谢王爷!”贺天耽结结巴巴地道。 “想活命吗?”翟瑾言又问,“现在即便是本王放过你,大皇子的人也不一定会让你活!” “想,想!”贺天耽连忙点头,“求王爷指条明路!”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且养好身体,你只要按本王交代的去做,本王会保你和你母亲活命,否则,便让整个王家给你陪葬!” 贺天耽急的想要坐起身来,但伤势太重,稍微大动一下便牵扯的伤口生疼,不得不又咬着牙倒了下去。 “草民愿为王爷鞍前马后!”贺天耽忍着痛道。 翟瑾言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贺芸今日一早便又进了宫。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倒了,病的不轻,似乎不能下榻。 虽然翟瑾言的态度很是决绝,但是贺芸还是能看出他内心里的几分动容,所以她决定代翟瑾言进宫探望太后。 守门的嬷嬷这回瞧见贺芸赶紧行礼将她请了进去。 太后身旁依旧是兰芝嬷嬷在照顾,见贺芸进来,连忙俯身在太后低语了一句。 一直合着眼的太后才稍稍睁开眼睛,侧头看向贺芸。 贺芸连忙行礼。 太后弱弱地吐出“免礼”二字,虚弱地摆了摆手,兰芝嬷嬷立马会意,搬了一个圆凳到床边,伸手扶贺芸坐下。 “奴才到门外去候着。”兰芝嬷嬷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赶紧退了出去。 贺芸坐的有的难受,目光时不时瞥一眼太后,心情也甚为复杂。 明明是同一个人,以前以为她是“仪太妃”的时候贺芸什么都愿意跟她说,现在她成了“太后”,那个总是给自己脸色看的“太后”,贺芸一时倒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床上的太后先开了口,“谢谢你肯来看哀家。” 贺芸便顺着她的话道:“王爷他忙,所以特遣臣妾来伺候您。” 太后苦笑了下,“你用不着说话哄哀家开心,是哀家对不住他,不怨他现在不肯见哀家,你能来是你有心。” 贺芸抿抿嘴,觉得自己的谎话说的确实没有道理,太后是战王的亲母,她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 贺芸轻抿嘴唇,复又看向太后,迟疑着道:“太后,您之前……为什么要骗臣妾?” 太后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第一次见你,哀家便觉得你配得上言儿,但哀家不能与你亲近,不能,也不敢!” “为何?”贺芸追问,婆婆与儿媳亲近些有何不可? 太后摇头,“不该你知道,你莫要多问。” 第三百二十七章 伸冤 【宫女:宫里没人相信主子,奴婢却是信的,主子那样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去害婉玉公主呢,只可惜,主子自己糊里糊涂地认了,奴婢也无处伸冤,王妃若是要查,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 —————————— 贺芸在太后的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心里很乱,脑子里想的东西更多,似乎有万千话要说,可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的,想问的,太后未必就愿意回答。 “太后……”贺芸思忖再三,轻声开口,“许多事,臣妾未必就能明白,您不说,臣妾便不问,但是臣妾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了,您还留着王爷小时候的衣服,在臣妾看来,您并不像外面传道的那样讨厌王爷。” 太后闭上了眼睛,贺芸却注意到她的眼皮在跳动,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贺芸抿了抿嘴唇,继续道:“还有,当初您虽然骗了臣妾,但您并没有害臣妾,甚至您总是宽慰臣妾,还暗地里帮助臣妾,臣妾想着,您应该也没那么厌恶臣妾。” “王爷现在只不过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才会与您说那些伤人的话,并非他的真心,您……能不能不要生他的气?”贺芸祈求地看向病床上的太后。 太后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但是跳动的眼皮表示她有在听贺芸说话。 “你走吧,走吧。”太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似哭腔,“哀家哪还有资格原谅他。” 被下了逐客令的贺芸默默坐了一会儿,得不到太后其他话,只好起了身。 兰芝嬷嬷听到动静赶紧进屋来,默默将贺芸送出屋外,但也只送到门口便止步了。 贺芸一走,兰芝嬷嬷便立马转身进屋,重新守到太后身旁。 太后睁了眼睛,方才关在眼里的泪水汇成一粒从眼角滑下,兰芝嬷嬷赶紧捏了帕子上前为她擦干净。 太后自己抬手抓了兰芝手里的帕子,沙哑着声音道:“兰芝,以后不要让那孩子进来了。” 兰芝揪心地拽紧了手,“太后,王妃她有意为您和王爷作和,您为何不与她解释呢?若是王妃她,兴许能理解您的难处呢?” 太后摇头,“理解了又如何?言儿的性格,若是他知道了真相,势必不会就此罢手,不管皇帝如何,他也是哀家的孩子,与其看到他们兄弟相残,哀家倒是宁可言儿恨我!” 兰芝嬷嬷拧眉低下头,不再多说。 - 另一边贺芸出了太后的寝宫也是一脸失落。 太后明明是个慈母,心里是装着王爷的,为何却又要装的与王爷水火不容呢? 而王爷又是为何与太后形式陌生人的? 贺芸因为想的入迷,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慢慢靠上来一个步伐匆忙的身影,知道被人拉进一旁的巷子里,贺芸才回过神来,正要大叫,听到那人急促地道:“王妃莫要惊慌!” 贺芸定神一看,眼前的人有些眼熟,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丫头不就是珍贵妃宫里那位晒香料的宫女吗? “是你?”贺芸缓过神来。 宫女忙松开贺芸,后退一步,给贺芸请安,“奴婢见过王妃,方才一时莽撞,惊吓了王妃,请王妃赎罪。” “没事。”贺芸忙说,“你才找本宫,有事?” 这宫女是珍贵妃宫里的,按着规矩是不能出来的,而且那日听她二人的谈话,这位宫女也不是一位喜欢破坏规矩的人。 宫女赶紧起身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奴婢得知王妃入宫,特意出来寻您的。” “嗯。”贺芸浅浅应了一声,等着她继续说完。 “是有关主子的香料盒子的。”宫女又说,“奴婢斗胆问王妃,您拿走主子的香料盒子是要为我们主子翻案吗?” 贺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香料盒子的事一点进展都没有,但凶手肯定就在宫里,贺芸不敢相信眼前的人。 如今并没有人知道珍贵妃不在冷宫里,也没人知道自己和皇后在查当年的事,若是因为轻信眼前的人将话传了出去,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宫女见贺芸不做声,又说:“宫里没人相信主子,奴婢却是信的,主子那样善良的人,又怎么会去害婉玉公主呢,只可惜,主子自己糊里糊涂地认了,奴婢也无处申冤,王妃若是要查,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 贺芸开口绕开宫女的话题,直奔主题,“你且告诉本宫你都知道什么?” 宫女连忙点头,“奴婢以前便是替主子管理香料的,主子用的香料都是自己制的,制香的时候主子会许奴婢在一旁照看着,每每,约莫一个时辰就会出香,唯独有一次,主子打开匣子,半晌却没动作,最后说了一句‘没了’,便又关上了匣子。自此,便再也没有制香了。” “没了?什么没了?”贺芸拧眉问。 “奴婢一开始也不明白,但后来奴婢想起来了!”宫女说,“主子的匣子里原本有一张纸!” “什么纸?”贺芸顿时警觉起来,“有字么?” 宫女摇头,“奴婢见过那纸,有些奇怪的花纹,但并不像我们常见的字。” “你确定只有那张纸丢了?”贺芸再次确定。 宫女肯定地点点头,急切地看着贺芸道:“王妃,奴婢的命是主子救的,奴婢求您,一定要救救主子!” 贺芸为难地看向宫女,“你衷心为主,珍贵妃知道了定会十分欣慰,今日之事,你切莫再告诉其他人。” “王妃放心,奴婢绝不多言!”宫女连忙道。 “嗯。”贺芸点点头,“你且回吧,若是再想起其他,再寻机会告诉本宫,这几日,本宫会常在宫里走动。” “是。”宫女答应着站直身子,看看四周,朝着贺芸又福了一礼,然后退开步子,让贺芸先走。 贺芸的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便先出了巷子,刚走两步,只听得背后人大叫了一声“王妃”,贺芸回头一看,便瞧见那宫女张开胳膊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贺芸整个人被宫女推抵在墙上,宫女的脸近在咫尺,嘴里还低喃着:小心…… 第三百二十八章 和离 【贺芸:我以为你这一次又会生气不理我。】 【翟瑾言:我们和离吧!】 —————————— 贺芸惊愕地望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宫女,脸上还挂着几滴从对方脖颈上溅出来的血滴。 直到身前的人无力地往地上倒去,贺芸才回过神,连忙伸手去扶,然而力气有限,最后也只能扶着宫女瘫坐到地上。 “来人!快来人!”贺芸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闭眼的宫女,颤抖着声音扯着脖子大喊,“救命!” 贺芸的旁边便是宫墙,宫墙里有宫女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眼前的画面吓得大声尖叫。 “叫太医!快去叫太医!”贺芸大声道。 宫女连连点头,颤颤巍巍地跑开。 “你别死,求你,你千万别死!”贺芸慌乱地抓住宫女的手,不停地搓着她的手指想要以此唤醒她,“我会救你的,你坚持住,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救你!” 贺芸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出来,怀里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回应,贺芸但凡有一点理智,就应该明白,被飞镖刺穿颈动脉,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成群的御卫军齐步跑来。 领头的侍卫朝着贺芸一拜,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宫女的伤口,便起身对身后的侍卫道:“箭簇镖,伤口还热,立马封锁宫门,全力搜索刺客!” “是!”侍卫们应声散开。 侍卫首领却没走,默默走到贺芸跟前,“王妃,属下护送您出宫!” “我不走!”贺芸立马道,“抓住那个刺客!” 侍卫首领微微皱眉,正想再劝,远远瞧见皇后的銮驾匆匆赶来,连忙蹲下跪在一旁。 皇后急急忙忙下了銮驾,往贺芸跟前靠近了一下,看清她怀里的宫女后吓得人往后仰了一下,随即又平复吩咐身旁的嬷嬷,“还不赶紧将王妃扶起来!” 嬷嬷们赶紧答应着上前,扶住贺芸和她怀里的宫女。 贺芸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宫女,知晓她已经断气,无奈地将她交给嬷嬷,任由身后的力量扶自己起来,一切的动作都做的有些混沌。 皇后看着两眼无神,脸上还站着血珠的贺芸急的揪心,忙吩咐人将她扶到自己的銮驾上,“赶紧送回本宫殿里,再宣太医来瞧!” 皇后说着又转身吩咐跪在一旁的侍卫首领,“一定要抓到刺客!” - 皇后宫中的嬷嬷为贺芸梳洗了一番,又喂贺芸喝下了太医开的清心汤,贺芸才慢慢地恢复正常。 “娘娘!”贺芸一把抓住皇后的手,“那人要杀我!”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皇后紧紧回握住贺芸的手,连连点头,“本宫已经让人封锁宫门,搜查刺客了,今日一定要将刺客揪出来!” “不用!”贺芸摇头,“娘娘,臣妾若是没有猜错,那人应该就是杀害婉玉公主的凶手,她知晓臣妾在查当年的事,所以开始慌了,铤而走险地对我动手!” “宫里戒备森严,敢如此大胆地刺杀人的事情到底是少数,毕竟要冒的风险太大,但此人竟然敢,可见她心里已经十分害怕了!”贺芸又说,“她越是怕,臣妾便越要沉得住气!” “不行,本宫不同意!”皇后拽着贺芸的手摇头,“那人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你,若是不把她找出来,你以后会很危险!” “可是娘娘,您现在封锁宫门,全宫搜查,即便是查到了也没有证据啊!”贺芸提醒道。 皇后愣住,她才意识到,自己和贺芸,到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 “刺杀王妃还不够吗?”皇后低声道。 贺芸摇头,“没用,她可以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唯一瞧见那人面貌的人方才已经死了。” 那宫女跟在贺芸的身后,一定是瞧见了什么才会奋不顾身地跑上来护住贺芸。 皇宫里到处都是侍卫,要穿着夜行衣或者蒙面四处走动一定会很快就引起侍卫的注意,只有最平常的装扮才不会引人注意。 贺芸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沉着脸色道:“我若是凶手,这个时候就会找一个替死鬼栽赃!” 皇后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不如就此作罢吧。” “嗯?”贺芸已经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皇后。 皇后抬头,神情坚定地望着贺芸道:“在本宫心里,已经将你视作是本宫的婉玉了,与其活在死人的复仇中,本宫更愿意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如果真相这么危险,那咱们放弃吧,本宫不再追究了,什么都不追究了,只愿她能放过你!” 贺芸的心有些激动,看向皇后的目光有些复杂,此时对皇后的感情也有些复杂。 内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贺芸就此作罢,安心扮着婉玉公主陪着皇后,又有另一种声音提醒她要保持理智。 “娘娘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贺芸握住皇后的手,温声道:“我已经想到怎么找凶手了,这一次,我会十分谨慎,低调,不会再给人伤害我的机会了!” 皇后还有些迟疑,外面嬷嬷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匆匆行礼之后便道:“禀告皇后,战王爷求见!” 皇后忙与贺芸对视一眼。 “王爷他还不知情!”贺芸小声道。 皇后浅浅点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吩咐嬷嬷去外面请战王进来。 翟瑾言进了屋,草草给皇后请了安,便扭头看向床上的贺芸。 贺芸抱着被子慢慢坐起了身,静静与翟瑾言对视着。 “你们说话吧。”皇后识趣地离开。 等着身后的人完全走远,翟瑾言快走几步,一把将贺芸揽进怀里,死死扣在自己怀里。 贺芸微愣地趴在翟瑾言的怀里,耳边全是翟瑾言急促的喘气声,良久,才低声道:“我以为你这一次又会生气不理我。” 听到翟瑾言来了,贺芸心里先是高兴,立马便又担心起来,自己冒险查婉玉公主的事一直都是瞒着翟瑾言的,这一次,又差点丢掉性命,贺芸最是担心翟瑾言又会不理自己。 翟瑾言伏在贺芸的肩头,轻声道:“我们和离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再无干系 【贺芸:贺家已不再秀女选送之列,旁支更无可能,我若想进宫,只能为亲王家室,纵观朝中,各位亲王世子,不是早已有妻室便是尚且年幼,唯独王爷你早已过婚配年纪却尚未娶妻……】 —————————— “王妃,这是王爷留给您的休书。”周奇端着一个小托盘到贺芸跟前,说到“休书”二字的时候声音自然地低了下去,垂着头,不敢看贺芸的神情。 贺芸也未曾料到,翟瑾言急匆匆地入宫是为了跟自己和离,明明他抱着自己的时候那样温暖,那样有力度,他怎么会舍得休了自己呢? 然而,翟瑾言不仅舍得,更是言行必至,贺芸急匆匆赶回王府没见到翟瑾言却得到了一纸休书。 当初成亲的时候,翟瑾言托周奇送来王妃册宝,贺芸都未曾认真瞧过,如今看着托盘里的休书,贺芸忍不住红了眼睛。 周奇悄悄抬眼扫了一眼贺芸,低声道:“奴才奉命取王妃册宝回去。” 贺芸合了合眼睛,将眼眶里的泪憋回,随即侧头对身旁的碧珠道:“去把册宝和王妃金印取来。” 红玉和碧珠打周奇进来便一直跟在一旁,还未完全从“王妃被休”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听到贺芸的吩咐,一时没有反应。 碧珠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要去拿,红玉伸手揪住碧珠的衣摆,轻轻摇了摇头。 碧珠也迟疑了,停下脚步看向贺芸。 “去拿!”贺芸又重复了一句。 红玉和碧珠纷纷低头,碧珠便赶紧进屋取了王妃册宝和金印出来,贺芸伸出一只手取了周奇手里的托盘,眼神示意周奇将册宝接过去。 待周奇拿了册宝,贺芸伸手在自己手里的托盘中捡起盘里的休书,端正有力的楷书,是翟瑾言的亲笔,尾上盖着战王章。 “王爷他人呢?”贺芸一面将休书折起放进自己的袖袋中,一面开口问。 她抬头看着周奇道:“我已经答应王爷的和离了,王爷也用不着继续躲我,王府我会搬走,只不过在走之前想再和王爷说几句话罢了,王爷若是不见,我便不走!” 周奇忙低头道:“奴才这就去禀告王爷……” 周奇说完便端着手里的册宝快速离开,贺芸看着他走出去,浑身如同卸了力一般,颓废地往身后的椅子里倒去。 红玉赶紧凑上来,半跪在贺芸腿边,“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王爷说要休您呢?” 贺芸两眼放空,实在是答不上红玉的问题,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红玉见贺芸不说话,一时急的掉了眼泪,碧珠在一旁看着,悄悄上前将红玉拉开,低声道:“王妃也正伤心呢,你就别上去添乱了,兴许王妃见了王爷,还会有转机呢?” - 周奇快快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恭敬地立在门外请贺芸:“王爷有请!” 贺芸赶紧起身,快步出门,跟着周奇到了翟瑾言的书房。 书房门口无人候着,周奇送贺芸到了门外便自觉退下,贺芸自推门进去。 翟瑾言背对贺芸立在窗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曾回头,只是平淡地道:“你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贺芸止了脚步,站在离翟瑾言七八步远的位子,挺直腰身道:“我来给王爷坦白。” 翟瑾言没有搭话。 贺芸便自顾自地说:“帕夏曾经告诉我,你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欺骗,所以我一直提心吊胆地不敢告诉你,害怕因此断了我两的情缘,如今总算得了机会可以让我一吐为快了。” “王爷还记得帕夏的先祖吗?”贺芸问。 一直沉默的翟瑾言不得不开口答话,声音低平地道:“记得。” 贺芸点了点头,也不管翟瑾言是不是看得到,紧接着说:“帕夏的先祖,入棺两日却起死回生,被人传做佳话,其实,醒过来的人早就不是原本的祭司了,同样,我也不是原来的贺芸!” 翟瑾言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浅浅的诧异。 贺芸看着翟瑾言的容貌心跳加速了几下,却依旧稳住自己的情绪,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站在原地道:“原本的贺芸,其实已经被贺天澜、贺天耽淹死在了荷花塘里,而我,不过是跟帕夏的先祖一样,从另一个地方魂穿而来的替代品,所以,我能够看懂他先祖留下的机关和暗号,成为帕夏口中的‘天选之子’。” “与她不同的是,我并不是一开始就重生在贺芸身上,在此之前,我还曾在婉玉公主的身上停留过,正好是婉玉公主被人掐死的那一瞬间,就因为那一瞬间,我总是噩梦缠身,所以,我想替婉玉公主找到凶手!” 翟瑾言恍然大悟,想到贺芸几次发热糊涂的时候说的梦话,眉头紧皱,呼吸困难的样子,分明就是被人扼制了喉咙。 贺芸忽然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翟瑾言,“杀害婉玉公主的人在宫里,我要找到她,必须进宫。” “所以,你找上了本王?”翟瑾言缓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错!”贺芸干脆承认,“贺家已不再秀女选送之列,旁支更无可能,我若想进宫,只能为亲王家室,纵观朝中,各位亲王世子,不是早已有妻室便是尚且年幼,唯独王爷你早已过婚配年纪却尚未娶妻……” 翟瑾言没等贺芸说完便轻笑了一声,笑得无奈又悲怆,笑得贺芸的心疼的直抽。 “我本是为了利用你才靠近你的,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又日日因为利用你而不安,今日得到你的休书,我倒是松了一口气。”贺芸望着翟瑾言,长舒一口气,好像当真轻松了不少,“其实,我可以利用云庄、利用二皇子、利用游侠又或者利用大皇子,谁都好,只要这个人不是你就行!” 翟瑾言的胸膛高高起伏了一下,那一刻,他竟有些庆幸,庆幸贺芸一开始选的是自己。 “我不怕跟你和离!”贺芸仰起脖子说道,“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干系,我可以重新接近你,这一次,保证干干净净,不带任何目的!” 翟瑾言别开头,看向窗外。 贺芸等了一会,不见动静,转身朝向门外,终究在抬脚的那一刻没忍住,合上眼睛,轻咬着嘴唇道:“瑾言,你若再不留我,我真的要哭了……” 第三百三十章 舒坦 【红玉:您怎么又称回爷了?】 【贺芸:叫着舒坦!】 —————————— 翟瑾言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挽留贺芸,贺芸也正如她所说,坦然地离开了翟瑾言的书房。 只不过等她走后,书房里的翟瑾言突然颓丧地坐了下来,抬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心里五味陈杂。 明知道贺芸接近自己是有所图,但是当贺芸亲自将这些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痛,甚至那一刻,不是因为贺芸的欺骗和利用心痛,而是为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心痛。 想留却又不敢留的痛! - “王妃,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红玉手里收拾着行礼,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贺芸。 贺芸呆坐在窗边,什么也没干,专注于放空,听到红玉说话稍稍回神,浅应了一声:“嗯。” “您不是见了王爷么?”红玉又问,问的小声又谨慎。 贺芸点头,“王爷他希望我走。” 红玉抿嘴,没敢再问,扭头继续手里的动作,“那咱们去哪?回贺府?” “不回。”贺芸连忙道,“让白河准备马车,我们去云庄!” 红玉浅浅点头,将手里的包袱打一个结,慢慢到贺芸跟前屈膝,“那奴婢去前头吩咐白河准备马车。” 贺芸点头,准她出去。 红玉前脚出去,紧跟着碧珠便进了屋,径直到贺芸跟前跪下,“奴婢恳请王妃带奴婢一起走。” 贺芸低头看了一眼碧珠,轻声道:“你想和我一起走?” 碧珠赶紧点头,“奴婢虽不是王妃带来的,但承蒙王妃不嫌弃,在王妃身边伺候这些日子,如今王妃要出府,奴婢心里万分不舍,求王妃带上奴婢吧。” 贺芸迟疑了一下,微微弯腰,伸手扶碧珠起来,“起来吧,你若愿意,便跟我去吧,王爷他也不至于会因为一个宫女跟我计较。” 碧珠连忙道谢。 不一会儿,红玉让白河准备好了车马,主仆几人,带着简单的行礼出了王府,低调地坐着蓝布车往云庄去。 当日,战王夫妇和离的消息便传遍了金城,战王让人浩浩荡荡地将贺芸的嫁妆重新送回了贺府,高调地一如他当初大张旗鼓地抢亲。 一时之间,贺芸又成了金中的谈资,又笑她失宠的,又叹她可怜的,有人替她惋惜,自然有人幸灾乐祸,只不过众人怎么看,贺芸一点都不在乎。 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到了云庄稍稍休息了一下,便立马叫了白泽和白龙到自己屋里。 “让近日在金中的所有游侠帮我查战王!”贺芸直接以吩咐的口吻交代二人,“务必要查清楚战王最近在干什么,与谁来往频繁,暗中接触了什么人!” 贺芸说着将手边的一张纸推给白泽,“纸上的这些人都是战王的人,除了战王,也查查这些人!” 翟瑾言突然提出和离,贺芸才不会傻到认为他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与自己和离的,按他的性子,八成是故意想将自己支开。 自从翟瑾言同太后说穿身份之后,贺芸便一直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异常,留了贺天耽活口,又突然关心起云庄比武招亲的事情来,还跟二皇子扯上了关系。 贺芸给白泽的纸上,便写了青山、青黛、二皇子、帕夏等人,甚至还有自己的舅舅齐乾。贺芸有预感,翟瑾言在谋划大事,还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贺芸要摸清他在做什么,游侠来去自如,消息广,按着贺芸给的人去查,不怕查不明白。 白泽看了一眼贺芸手上的名单,转手便给了白龙。 白龙瞥了一眼,浅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立即安排最可靠的弟兄去查。” “拜托!”贺芸点头致意。 白龙笑笑,先行起身离开,白泽看了一眼贺芸,浅声问:“如果王爷做的事情十分冒险,你怎么办?” “他想冒险,我便陪他一起冒险!”贺芸淡然地说,“自从来了这里,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惊险,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害怕他去冒险,我就想真心陪着他。” 白泽浅笑,微微扬起嘴角,“比武招亲时王爷让人留意的姑娘,近日依旧在园中,我亲自来查。” 贺芸挑眉,“你来查自然最好!” “不过,你若是愿意,你能查的更清楚。”白泽又说,“二皇子对这位姑娘似乎十分在意,只不过我不方便过问二皇子,若是你……” “明白。”贺芸立马会意,“你既如此说了,那我便亲自去会会这位姑娘吧。” 白泽点头。 “上次让制香的师父尝试着用其他香料制袖里春有收获了吗?”贺芸又想起香料的事。 贺芸早就猜测是有人偷了珍贵妃的制香配方自己调了香,但是贺芸让制香师父辨认过珍贵妃木匣子里的那些香料,有几样并不是宫中常见的香料,若非早有准备,否则,在宫中要获得这些东西必然会留下痕迹。 然而,贺芸让人将珍贵妃木匣子里的料子送进去让皇后查,没有任何记录。 既如此,贺芸只能合理怀疑那人是用了旁的料子代替,制出来的香不过是像珍贵妃用的“玉梨香”罢了,不足以以假乱真,但是足够用来陷害珍贵妃。 再者,若是没有自己的魂穿,那人直接杀死了婉玉公主,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袖子里的秘密,一个用处不大的陷害,真切地体现出这人缜密的心思! “倒是制出几味香味相近的。”白泽这么回答,“今日时日不早,明日我让人一并送来给你辨认下。” 白泽说着不禁苦笑,“我实在对这香粉味分辨不来,闻了几次,都辨不明白,制香师傅似乎无意搭理我!” 贺芸喷笑出声,随即安慰白泽道:“这事实在是太过于为难你了,明日你将制香师傅请来,我亲自问他!” “嗯。”白泽点头。 贺芸正事说完,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懒懒地道:“既然今日无事,我便去会会那位陈姑娘吧。” “红玉,给爷准备衣裳!”贺芸大声招呼在外面的红玉。 红玉小跑着进屋,诧异地看向贺芸:“您怎么又称回爷了?” “叫着舒坦!”贺芸说着摆摆手催促红玉,“赶紧给爷准备一身衣裳!” 红玉会意,进屋替贺芸取了一套男装。 第三百三十一章 积怨已久 【陈诗雨: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与大皇子结仇,大皇子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贺芸:我与他素来不和,是积怨已久。】 —————————— “姑娘一个人行走江湖?”贺芸晃悠着来到陈诗雨身边坐下,浅笑着扫了一眼她放在桌边的长鞭,“好精致的武器!” “过奖!”陈诗雨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贺芸,复又看向比武台上。 比武台上,白皓轩正与一位戴着面具的姑娘过招,陈诗雨看着,微微皱眉。 贺芸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低头抿嘴一笑,浅声道:“看不过瘾,姑娘为何不上去试试?” 陈诗雨当即挑眉,“无趣!” 陈诗雨说完这话,似乎有点烦贺芸,便起了身,临走前还礼貌地说了声:“告辞!” 贺芸抿嘴,继续悠闲喝茶。敢一个人出门行走江湖的女子,性子自然比旁人警惕,自己也没打算今日一来就能相熟,只不过是想刷个脸熟。 陈诗雨起了走了两步,却因为迎面而来的一人停下了脚步。 贺芸虽然端着茶杯,目光却是浅浅瞥向陈诗雨的,瞧她停下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便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大皇子。 贺芸顿时眯了眼睛。 大皇子分明就是奔着陈诗雨来的,即便陈诗雨停了脚步,大皇子依旧浅笑着迎了上来。 贺芸暗想,这位陈女侠的身份看来也不一般啊,不仅战王和二皇子打她主意,如今连大皇子都来了。 贺芸放下茶杯,稍稍侧身用眼角留意着大皇子和陈诗雨,因为隔的远,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出陈诗雨脸上的不耐烦,以及大皇子脸上的意有所图。 大皇子浅笑着抬了抬手,似乎邀请陈诗雨去哪,陈诗雨没动,脸上很明显的抗拒,两人便那么对立着。 眼看着大皇子脸上藏着的怒意一点点地现出来,贺芸敲击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下,她站起身,慢慢走到陈诗雨身后,伸手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 “草民见过大皇子。”贺芸随意说着,也不行礼,就只是浅笑着看向大皇子。 陈诗雨愕然回头,看到贺芸先是一惊,立马要躲,贺芸就势松了手。 大皇子看到贺芸,脸上的怒意完全显现。 贺芸先发制人,抿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人,“不知大皇子找这位姑娘有何事?这位姑娘方才已经答应与我一同喝茶品诗,怕是没空陪您。” 陈诗雨又是一愣,立马意识到贺芸实在帮自己解脱,便赶紧点头道:“确实,我与这位公子有约在先,今日怕是不能赴大皇子之约。” “公子?”大皇子冷哼一声,“你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就与她有约?” “唉?”贺芸一声惊叹打断大皇子的话,“大皇子此言差矣,大家行走江湖,讲究的不过是随缘,看得顺眼就能交个朋友,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的!” 陈诗雨这才知道贺芸是女子,惊讶之余对贺芸又多了几分好感,忙点头附和,“不管这位公子是男是女,我愿意交这个朋友,大皇子莫不是连这个也要管?” 大皇子似乎有些忌惮陈诗雨,敢怒不敢言,只能将满腔怒火撒向贺芸:“你如今已经不是战王妃了!没有皇叔护着你,本宫要杀你轻而易举!” “是吗?”贺芸丝毫不惧,甚至还带了几分轻笑,“我不太信你有这个能力,若不然,你现在试试?” 贺芸说着扫了一眼四周,“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杀我!” 贺芸说话间手在腰间不经意地拨了下,露出被香袋盖住的玉牌,那可是云庄主的象征,这周边多少游侠瞧着呢,不可能让大皇子动自己一根手指头! 大皇子却是一点都不受激,当即大喊:“来人!” 周边的人都被他震住,不想惹事的人纷纷退开,只瞧见跟着大皇子的几位侍卫提刀上前,直接围到贺芸左右。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贺芸,一时之间,周围议论纷纷。 “这不是战王妃吗?这才刚被战王休,就被大皇子找上麻烦了?” “可悲啊,昔日多么风光啊,如今没了战王庇护,立马就被人欺负了!” 陈诗雨看看四周,将众人议论的话听进耳里,伸手拽了拽贺芸道:“别与他硬斗,咱们走!” 陈诗雨说着抬头朝大皇子道:“大皇子有请,我改日自会赴约,今日着实不便……” “不用怕他。”贺芸打断陈诗雨的话,扭头看向大皇子,“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打算让人将我抓起来,在云庄?” 大皇子脸上的怒意更盛,刚要开口说话,贺芸冷哼一声,十分不满地道:“那你可要看好地方,这里是云庄,云庄一向讲究谁有钱谁才是主子,我在云庄的地位可不比你低……” 周遭的人一阵唏嘘,纷纷议论:“贺芸比大皇子还有钱?” “可能吧,毕竟是贺家呢!” 贺芸可不管这些议论,继续道:“还是说大皇子是实际上比我还有钱,哟哟,这可就要好好查查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官盐私卖查的不彻底?” 大皇子气得酱红的脸又渐渐憋成了绿色,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贺芸,一甩衣袖,转身带人离开了。 贺芸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尖,极为不屑地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一旁的陈诗雨崇拜地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其实你没必要为了我与大皇子结仇,大皇子他不会对我如何的。” 贺芸收回目光,朝着陈诗雨抿嘴一笑,“我与他素来不和,是积怨已久。” 贺芸说着轻叹了一口气,“不说他了,方才一闹,聚集了不少人,如果不想更多人看着你,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闲聊。” 陈诗雨立马点头,“嗯。” 贺芸率先踏出一步,给陈诗雨带路,心里却乐开了花。 与皇家比有钱,上赶着送小命? 贺芸也不傻,早就拿准了大皇子不敢跟自己正面怼,毕竟他卖私盐的事留有案底。 今日算大皇子倒霉,偏偏要挑着这个时候来找陈诗雨,才会让自己有“英雄救美”的机会,换到这么个与美人一起饮茶的好机会。 第三百三十二章 买卖 【贺芸: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生意人,我找你,自然是有笔买卖想和你谈。】 【陈诗雨:我不是生意人,我不需要和你做任何买卖!】 —————————— “你知道我是谁?”陈诗雨刚坐下就警惕地看向贺芸。 贺芸微微抿嘴,“我知晓姑娘姓陈,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陈诗雨不太信,“你是战王妃,你难道和他们……” “不,我现在已经不是战王妃了。”贺芸打断陈诗雨的话,“你方才应该也听大皇子说了,我已经被战王休了。” 陈诗雨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贺芸。 贺芸继续道:“陈姑娘无需介意提防我,战王不会为了接近你而休我,我可以与你说实话,我找你,是为了查战王。” “为什么?”陈诗雨又问。 “因为战王的人在留意你的行踪啊。”贺芸坦然道,“不过如今看来,对你感兴趣的人显然不止战王一个,所以,我格外好奇你的身份。” 贺芸抬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朝着陈诗雨眨眨眼,略显调皮地道:“陈姑娘应该知道贺家吧?” 陈诗雨点头。陈诗雨离开金城的时候贺远归已经是金城首富了,贺家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生意人,我找你,自然是有笔买卖想和你谈。”贺芸笑着说。 陈诗雨立马摇头,“我不是生意人,我不需要和你做任何买卖!” “你先别着急拒绝,起码先听听我的买卖内容。”贺芸又说,“我瞧你如今也不太平,本来是躲着那些人躲进游侠聚集的云庄的,结果还是被人找到了,大皇子一次不成,自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陈姑娘难道就不想永绝后患吗?” 陈诗雨拧眉,“你有办法?” 贺芸笑的十分自信,“你也瞧见了,大皇子对付不了我,只要你在云庄,我就可以保你安然无恙。” 陈诗雨犹豫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贺芸:“你想要什么?” 贺芸抿嘴一笑,“简单,我就想知道你的身份!” 一个行走江湖的小姑娘罢了,惹得几位皇子、王爷都围着她转,贺芸觉得肯定不简单。 陈诗雨微微抿嘴,眉头微蹙,“他们,应该是冲着我祖父来的。” 陈诗雨说完瞥了一眼贺芸,见贺芸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料到她应该不认识自己的祖父,所以便继续道:“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我祖父便是太子太傅。” “哦,我知道了,陈阁老!”贺芸恍然大悟,今日有关陈阁老要回金的消息朝野皆有小道消息,贺芸也听过几回,“皇上重视的陈阁老要回金,所以这些皇子们都坐不住了。” 贺芸说着忍不住笑了几声,浅浅瞥了一眼陈诗雨,“你倒是挺无辜的,小小年纪,就被卷入这样的纷争里。” 陈诗雨低头没有回话,好似默认了贺芸这样的说法。 贺芸忙坐起身子,安慰陈诗雨道:“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答应你的自然也会办到,你只有在云庄,我会让白泽保护你,那些人再也不会找到你的。” “白泽?”陈诗雨突然双眼一亮,“你认识白大侠?” 这是贺芸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白泽,顿时看出这位小姑娘对白泽的崇拜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在云庄花了钱,自然能叫动人!” 陈诗雨眼里的崇拜顿时分了一点给贺芸,她欣喜地说:“我来云庄,除了躲那些人以外其实更想见见白大侠。” 贺芸眨眨眼,猜到这里面有故事。 “我虽祖父刚到江南之时,性子十分顽劣,偶遇不平,必定要拔刀相助,但武功差,有次险些被人害,幸得白大侠相救,只不过,那一别便再未见过,只打听到他行侠仗义的事迹。” “所以,你也做了游侠?”贺芸猜测道。 陈诗雨乃名门之后,即便是不爱女装爱骑装,那也应该是师从名门,怎么会做游侠呢?除非,是有人影响了她,看来,这个人就是白泽了。 这套路,也真是太直白了。 不过正好,有这层关系,自己就能牢牢抓住这个人,翟瑾言想甩开自己就没那么容易了! 贺芸正要再开口,门外有人敲门,随即见白泽稍稍推开门道:“二皇子来了。” 贺芸侧头,瞥到门外有一片米黄色衣摆,又扫了一眼陈诗雨的神情,便对白泽道:“正巧,这位陈姑娘是我的贵客,接下来几日会留宿云庄,还请白先生代为周全照顾!” 白泽看了一眼陈诗雨,立马点头,“是,陈姑娘请!” 陈诗雨看到白泽,顿时一下红了脸,连忙局促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朝着白泽一拜。 “二皇子有事找我,我便先不留你了。”贺芸说着起身送她出去,送至门口,看到站在门外的二皇子,陈诗雨顿了一下脚步,匆匆扫了一眼二皇子,便立马转身跟着白泽离开了。 贺芸站门口站了会儿,然后抓着手里的折扇敲了一把二皇子的肩头,“哎,回神了!” 二皇子尴尬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连忙跟着贺芸进了屋子。 贺芸坐下,继续吃自己方才没吃完的半碗茶,才抬起头望向二皇子道:“特意追过来只瞧上一眼,是不是很失望?” 二皇子嘿嘿一笑,讨好地看向贺芸道:“王妃误会,我是特意来看您的。” 贺芸立马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看我用得着来这?” 自从二皇子识破自己云庄主的身份后贺芸便没再瞒着他,在云庄,他若是找自己有事一定是通过白泽约在后院,怎么会在自己见客的时候来打扰。 “不过,瞧你刚才那失魂的模样,看来你跟大皇子的目的不一样啊?”贺芸又想起刚才在门外时二皇子的样子,忍不住扬起嘴角。 爱情的酸味,一向叫人敏感。 二皇子顿时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王妃都同她说了些什么?以后会让白泽来保护她?” 贺芸见二皇子故意岔开话题,顿时玩心大起,点头道:“对啊,原来陈姑娘与白泽还有一段英雄救美的故事,陈姑娘心里对白泽可谓是十分崇拜呢,看到白泽都红了脸……” 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贺芸心里却是越来越美滋滋! 第三百三十三章 猜测 【二皇子:你查到的和我告诉你的不一样。你要查,我拦不住,皇叔知道了也怪不到我头上,但若是我主动告诉你的,皇叔会要我命。】 —————————— 贺芸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承认吧,你就是对那位陈姑娘有想法。” 二皇子扫了一眼贺芸,闷闷不乐地抿着嘴唇。 贺芸止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皱着眉头干什么?” 二皇子轻笑,“再美的女子,心有所属,我又能如何?” “心有所属?”贺芸皱眉,想起陈诗雨方才说起白泽的神情,难道,她喜欢白泽? 贺芸又拧眉看向二皇子,“你怎么知道她心有所属?” “她说的。”二皇子答的无精打采,方才他在门外,也听到陈诗雨见到白泽时的喜悦感了。 “她没告诉你是谁?”贺芸又问。 二皇子摇头。 贺芸抿嘴沉思了一会儿,心里有个很大胆的猜测,但现在还不适合说出来。 “你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她的身份?”贺芸又问。 二皇子抬起头道:“原是因为陈阁老接近她的,但是见到她之后就变了,现如今,我倒是害怕让她知道那个接近她的人是我,若是被她误会,就不好了……” 二皇子说着忽然直直地看向贺芸:“你有没有告诉她你就是云庄主?” 贺芸微愣,缓缓摇头,“她喜欢的人是云庄主?” “不知道。”二皇子道,“但是她很崇拜你,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探探她的心思,如果,她心里喜欢的人只是空想出来的‘云庄主’,我便还有机会,若是真有旁人,我便也趁早断了念想!” 贺芸扬起嘴角,歪了歪身子道:“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但我不能白帮!”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二皇子豪爽地说。 贺芸眯了眯眼睛,狡黠地看向二皇子,“你跟王爷到底在谋划什么?” 二皇子当下收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别开脸去,“这个我不能跟你说。” “为什么?”贺芸瘪嘴,“以云庄的能力,即便你们不说,我也能查到一些。” “你查到的和我告诉你的不一样。”二皇子说,“你要查,我拦不住,皇叔知道了也怪不到我头上,但若是我主动告诉你的,皇叔会要我……” 后面的字二皇子没说,只是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行吧,那我就不为难你了。”贺芸道,“只不过我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要什么,不如你就欠我一个要求吧,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跟你提,你放心,必定是你能做到的事!” 二皇子有些迟疑。 贺芸免不了又开口诱惑道:“不仅帮你打听,我还帮你美言几句!” 二皇子心动地点了头。 贺芸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方才贺芸起身送陈诗雨出去,在门外见到二皇子的时候是陈诗雨先停了脚步,而且她的神情有些许的惊讶,随即立马仓惶地躲了开去。 明明早在屋里的时候她应该就听白泽说了,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二皇子,不应该在看到二皇子的时候露出惊讶的神情的,除非,二皇子和她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再者,陈诗雨见到大皇子的时候一点也不怯懦,大皇子各种威逼利诱都不曾叫她慌忙逃走,但是刚才转身离去的动作分明带了几分“逃”意,羞红着的脸的“逃”,贺芸觉得这二人间肯定也有故事,只不过当事人互相还不明白而已。 虽然都只是猜测,但是贺芸觉得可以一试,毕竟猜错了也没什么影响,若是猜对了,自己赚一个讨人情的机会,还是十分划算的。 - 第二日,贺芸起来的时候白泽已经让人将珍贵妃制香的木匣子还了过来,一同送来的还有几块料子,制香师傅在一旁候着。 贺芸随手捡了一块,制香师傅在一旁解释道:“白先生交代我选几样可以代替的香料,这几块就差不多,我试着调了些,香味十分相似,除非是常年用香或者调香的人,一般很难辨认出来。” 制香师傅说着上前一小步,伸手取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瓷罐揭开盖递给贺芸,贺芸低头嗅了一口,确实是袖里春的香味。 “有配制的方子么?”贺芸缓缓放下手里的瓷罐,转手又拿起袖里春闻了下,味道真的十分相似,诚如香料师傅所说,像自己这样的外行很难辨认出来。 “有的。”香料师傅连忙在一旁的一叠宣纸里找出一张递给贺芸,“不同的香料也能调出看似一样的香味,大多数香都有一味主香,制香的师父只要知道了主香的用料,便能够用不同的配方制出几乎相同的气味来,所以,您如今看的不过是老朽琢磨的几副方子里的一副罢了。” 贺芸扫了一眼手旁的一叠方子,“这些调出来的香味都一样?” “一般人难辨认。”制香师傅答。 贺芸漠然,自己就是一般人,所以,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根本就辨认不出来。 “当然,一般只有制香的人才会不停地尝试不用的配方和料子做同样的香,香料铺子里是绝对不会卖两种味道几乎相似的香味,”香料师傅又说,“所以,即便是能够调制出相似的香,那也得是十分懂制香的人。” 贺芸浅浅点头,这也算得上是一个线索。 “嗯,有劳了。”贺芸回过神朝制香师傅点点头,“你去忙你的吧,这些东西和方子暂且放在这里我再瞧瞧。” “对了,你让人将你做的其他几款香料也送来,我再辨辨香味!” “是。”香料师傅答应着退下。不一会儿,便让人送来了好几罐香,每一罐上面都还备注了数字“一、二、三”,正好与制香方子角落里的标注对上。 贺芸让人在院子中央摆了一张桌子,将所有跟香料有关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稍稍挽了挽衣袖,在桌前坐定。 贺芸打算将这些香仔细再闻闻,一是想尝试着闻出些不同来,再者,想找到与自己记忆中的气味最相近的。 然而,贺芸还未来得及坐下,院门外忽然闪进来一人,高声乐道:“你这是要摆坛做法?!”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制香 【贺芸:温贵妃娘娘会制香?】 【安君逸:嗯,她会!】 ——————————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安君逸了。 贺芸连忙停下要坐下去动作,笑着朝安君逸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贺芸一面说着一面给旁边的红玉招手,吩咐她看茶上座。 安君逸走到桌边坐下,也顾不上喝茶,便急匆匆地道:“昨日夜里回府上才听闻你与王爷的事,大吃一惊,今日一早便赶去王府找王爷,他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实在没办法,我又只好去幼学找了贺老爷,才知道你如今住在这里,又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贺芸浅笑,相信这是安君逸会做的事情,些许有些感动。 “并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着为我们紧张。”贺芸淡淡地道。 “这还不是大事!”安君逸提高音量,忽然拧眉看着贺芸:“该不会是你要和离的吧?所谓王爷休你,其实不过是为了顾及颜面?” 贺芸浅笑出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安君逸瘪瘪嘴,丧气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我跟着王爷许久,从未见他对谁如此好,他心里,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休你呢?” “兴许是我做错了事。”贺芸低头道,手指轻轻地扣着指甲,神识有些飘散。 贺芸也想知道,翟瑾言为什么会突然要跟自己和离,正式的休书,一反常态的高调退彩礼,好似是故意叫众人知道他已经休了自己,但越是反常,贺芸便越是不信! 就连安君逸都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深情,自己日日跟他一起又如何看不出来? 安君逸见贺芸垂头不语,顿时自责自己说错话惹贺芸不开心了,忙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趁机扯开话题:“你这是要制香?” 贺芸一愣,扭头看向安君逸,“你还懂这个?” 安君逸摇头,“我不懂,不过长姐未出阁之前倒是经常调香,见得多了,我也些许认得些物件。” 安君逸说着伸手从贺芸面前的木匣子里捡起一根类似手柄细长的竹勺,“这个勺子,长姐以前有一只十分好看的瓷的,通体透白,唯独勺心有一滴红晕,宛如化开的丹墨,被我不小心摔断了,惹得长姐哭了许久……” 贺芸完全没听进去安君逸后面的话,她惊讶地看着安君逸道:“温贵妃娘娘会制香?” 安君逸愣愣地望着贺芸眨了眨眼睛,然后反应迟钝地点点头,“嗯,她会……” 贺芸的眉头当即隆了起来,过往的一幕幕慢慢地涌向眼前。 自己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温贵妃便好意劝自己“已经得了报应的人便放过她”,后来自己拿了珍贵妃的木匣子,又碰到了温贵妃,这些都是巧合吗? “你怎么了?”安君逸抬手在贺芸眼前晃了晃。 贺芸这才回神,朝安君逸挤出一道笑容,“没事,兴许是累了,有些走神。” “累了?”安君逸小声嘀咕一句,随即站起身,“累了便早些歇着吧,我就不打扰了。” 贺芸浅浅点头,起身送安君逸离去,看着他出了院门,贺芸脸上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贺芸阴沉着脸走到桌边,快速将一叠制香配方拿起一张张铺开在桌上,然后躬身站在桌边一张张地看起来,看了会儿,抬手招呼红玉准备纸笔,随后又一边看一边记! 制香的主香料都是一样,就是珍贵妃木匣子里的那块,凶手如果可以从木匣子里偷走配方,自然也能顺便带走些香料。 珍贵妃自己做的“玉梨香”用材比较刁钻,皇后让人查过各宫在内务府的记录,基本只有珍贵妃宫里支取过,那么凶手用的料,应该是其他香料组出来的。 制香除了会用到一些香料外,时常还会放一些草药,凶手十分谨慎,在选材上自然不会用太稀罕的东西,便会更多的选择大家常用的料子,贺芸现在记录的,便是制香师傅的方子里用到的草药,再记下特定的其他配料。 即便贺芸心里已经有了怀疑,但是贺芸还是需要证据! - 当日,安君逸离开了云庄便又急匆匆地赶往战王府,正好遇到翟瑾言散值归来,安君逸便赶紧跟着他一起进了王府。 “我方才去瞧贺芸了。”安君逸跟在翟瑾言身旁道,“她十分憔悴,脸色也不大好,只陪我略坐了会儿便时常走神,还说太累……” 翟瑾言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往前走。 安君逸不得不更快一些,又说:“即便是她犯了错,你也用不着和离吧,而且我瞧她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错了。” 翟瑾言再一次停下脚步,冷声道:“你如果不想被我命人丢你出去,就不要再跟进来了。” 安君逸顿了一下,皱眉看看自己脚边,正好站在书房的院门口。 “你如今连院子都不许我进了?”安君逸诧异地看向翟瑾言,以前每每生气,好歹也只是不许自己进书房吧,现在连院子门都不许自己踏入? 翟瑾言没理会他,自抬脚进了院子。 安君逸跟在后面抬脚在门槛上示意了两下,终究还是十分怂地将脚收了回来。 “哼,你就为了面子耍威风吧,回头有你求她回来的时候!”安君逸站在院门外说。 翟瑾言慢慢放缓了脚步,心中苦涩地道:不管要如何哄她,也比要她陪着自己冒险好。 安君逸见翟瑾言丝毫没有反应,愤愤地踢了一脚门槛,转身气呼呼地就走了。 翟瑾言进了书房,立马开窗叫来了青山。 “这是二皇子让人送来的信!”青山进屋便先递给翟瑾言一个信封。 翟瑾言没有着急打开,直接问:“她如何了?” “一切都好,昨夜在云庄与大皇子起了些冲突,倒是没有吃亏。”青山如实答。 翟瑾言用力握紧了拳头,裹着一身寒气打开了二皇子的信。 “把魏笙抓来!”翟瑾言放下手里的信道,临了,又忍不住加上一句:“别伤了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宫门 【贺芸:我要做的事,你们当真拦得住我吗?不就是一道宫门,你们不让我进,我自有其他的法子。】 —————————— “你不能进!”侍卫将手里的腰牌还给贺芸。 贺芸一愣,接过腰牌道:“为何,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腰牌!” “不能进便是不能进!”侍卫也不再多解释,直接背过身去,握紧手里的长枪直直立着。 贺芸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腰牌,本以为即便自己没有战王妃的身份,凭着皇后的这块腰牌也能入宫的,没想到…… 贺芸失落地抬头,目光瞥到宫门里侧匆匆走来的一人,顿时脸上又浮上了笑容。 皇后身边的嬷嬷快步走到门口,与宫门内侧的侍卫说了两句话,侍卫便放她出来。 “嬷嬷!”贺芸连忙开口道:“这些侍卫为何不许我进宫?” 嬷嬷扫了一眼贺芸,连忙伸手拉住贺芸的衣袖,拉着她到宫门旁边的墙根下站定。 “奴才见过贺姑娘。”嬷嬷依旧不忘宫里的规矩,先给贺芸行礼。 贺芸心里倒是焦急,忙道:“嬷嬷不必这些虚礼,我有急事进宫找皇后娘娘,你快跟那些侍卫解释下,带我进宫!” “贺姑娘,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您如今不是战王妃,没了品阶在身,即便是拿着皇后娘娘的腰牌也是入不了宫门的。”嬷嬷解释道。 贺芸了然,握着腰牌的手往下垂了几分,随后问:“即便是娘娘召见我也进不了宫吗?” “这倒是可以。”嬷嬷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只不过娘娘吩咐奴才过来给您带话,娘娘说,您既然已经不是皇家的人了,日后便不要操心皇家的事,安心过日子。” 嬷嬷说着看向贺芸手上,“这块腰牌,您且留着,日后若是有难事,拿着去国舅府,自会有人帮您。” 贺芸这下明白了,不是门口的侍卫不许自己进宫,是皇后娘娘不需要自己进宫了。 贺芸将掌心里的腰牌紧紧握住,故作镇定地道:“谢娘娘好意,我知道了。” 嬷嬷大概是不忍,犹豫了许久又开口道:“您千万别多想,娘娘她心里还是看重你的。” 贺芸勉强笑笑,随即抬手自腰间摸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嬷嬷,“这几个方子调制出来的香料跟玉梨香很像,烦请带给皇后娘娘,请她在太医院查查。” 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贺芸手上的东西,随即又屈膝行礼,“谢贺姑娘。” 贺芸什么也没说,不等嬷嬷行完礼,便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那嬷嬷站起身,望着贺芸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宣纸,转身入了宫。 贺芸上了马车,神情疲惫地歪靠在软枕上,任由马车晃悠,倦倦地合上了眼睛。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为了保护我而将我远远推开呢?难道我就这么不堪一击,不能跟他们并肩战斗吗? 贺芸忽然轻扯了一下嘴角。 我要做的事,你们当真拦得住我吗?不就是一道宫门,你们不让我进,我自有其他的法子。 - 宫里,嬷嬷拿着贺芸给的方子去向皇后回话,皇后得知贺芸神情平淡地离开后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才接过方子看了下。 “把这个给战王送去。”皇后将方子重新叠好递给嬷嬷,“他既答应了本宫,便让他去查!” “是。”嬷嬷答应着退了下去。 - 贺芸的马车在百草堂门外停下,贺芸自行下了马车,进店。 药童一眼就认出贺芸来,赶紧小跑着上前相迎,“东家。” 贺芸点点头,扫了一眼店内,零星几位病人,都是另一位大夫在瞧病,不曾瞧见魏笙,“魏胖子呢?” “师父出门看诊去了。”药童一面答话一面将贺芸往楼上引,“到城外去了,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魏胖子不是不出诊么?”贺芸诧异地道。 药童浅笑,上前一步为贺芸推开厢房门,“师父一向是不出诊的,这回来的阿婆确实是可怜,衣衫破烂的,一路从城外寻来的,她的老伴上山砍材伤了腿,先前没注意,这几日发现伤口竟有些腐了,人也一直发热,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可怜那阿婆瘦瘦小小的,又一把年纪,移不动老伴,山间又没个邻居可以指望,师父大概是看她可怜,所以跟着她出城去了,在门口租的马车,师父说若是太麻烦,会将人带回来,我猜着应该也差不多回了。“ 贺芸听了点点头,“那你去忙吧,我略坐坐,等他回来。” 药童点点头,便顾自下楼去忙。 贺芸少歇息了一会儿,又喝完了一碗茶,见楼下依旧没什么动静便有些坐不住,索性下来楼。 “魏笙还没回?”贺芸问,心里已经隐隐不安。 药童望了一眼门外,也皱了眉头,“按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要不您且上楼,小的让人沿路出去寻寻。” “不用,我让人去找吧。”贺芸拦住药童,自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险些撞上来一个匆忙的身影。 “刘叔!”药童快步上来扶住险些摔在地上的人,见他满身狼狈,忙着急地问:“您这是怎么了?我师父呢?” 那人满头大汗,身上又是灰又是泥,还沾了几根干草,神情慌乱,紧紧地拽住药童的衣服道:“出事了,出事了,魏大夫叫山贼给绑走了!” “什么?怎么回事!您倒是说清楚!”药童着急地拽住男人的衣裳问。 “水,先给我口水!”男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索性瘫坐在地上。 药童赶紧叫人送来一壶凉水,那人直接接过壶抱着猛灌了一顿,大喘一口气,才开始说:“我们一路到城外,眼看着就要到那阿婆说的林子,在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群猛汉将我的马车拦住了,原来那阿婆根本就不是什么可怜人,她也是山贼,是特意来骗魏大夫去给他们山寨主瞧病的,怕魏大夫不肯,才故意装出这么一出!” “那些山贼不仅绑了魏大夫,还抢了我的马车,打了我几拳就把我丢路边了,我又怕又急,赶紧一路跑着回来了……”男人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双腿感觉都要废了!” “这……这怎么办?”药童一下慌了手脚,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师父他……” 第三百三十六章 金城人 【贺芸: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白泽:魏笙,他本就是金城人。】 —————————— 贺芸站了出来,“你带我去那林子边看看吧。” 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常日在百草堂门口坐租车生意的刘车夫,常见贺芸进进出出,认得贺芸,方才是着急没看人,这会儿看清人,连忙爬起来。 “贺公子,您可得找人去啊!”男人还是习惯叫贺芸贺公子,“那伙山贼凶的狠,您自己去可得注意安全。” “我会让人去的,不过我先去看看。”贺芸说着抬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马车,“我们就去瞧瞧,不下车,若是不对劲,我们立马就回!” “好。”男子点点头。 “我也去!”药童也忙跟上。 贺芸停下脚步,回身对药童道:“你别跟着我,去云庄找白河,让他带人来,救你师父要紧!” “哦哦,好!”药童连忙答应,转身往街头跑去,自去找马车。 贺芸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走了没多远,刘车夫便喊:“就是这!那边上有个牛凼,我这身上的泥就是在那里头摔的!” 贺芸叫车夫停下来,自己下了马车。 刘车夫跟在她身后,弓着腰背,警惕地看着四周,“贺公子,白爷啥时候来啊?” “很快。”贺芸敷衍地回了一句,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车轮辙,前两日下过雨的地面还未完全干透,马车轮留下了浅浅的车轮印。 贺芸直起腰身,对跟在身后的刘车夫道:“你的马车我来赔。” “哦,好,好!”车马是刘车夫生存的工具,丢了车马,他便没了吃饭的东西,如今贺芸愿意赔偿他,他自然是满心欢喜。 “你得留在这里,等白河来。”贺芸一面说着一面往前几步,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另一侧,看着刘车夫道:“等他来了,让他带着人沿着车轮辙跟上来。” 刘车夫有些害怕,但是为了钱,还是点了头。 贺芸于是转头吩咐车夫道:“沿着地上的车轮印走,走慢点。” 车夫点头,拿着手里的竹竿轻轻在马屁股上敲了敲,马车便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贺芸稍稍往后,靠在车门上,目光留意着路面上的车轮印。 “没了。”车夫忽然停下马车。 贺芸坐直身子,果然发现路面的车辙消失了,倒是一旁的草地上有两道车轮压过的印迹,因为草被风吹过,印子十分浅。 “等白河来吧。”贺芸平静地道,一个人硬闯这种事她不会做。 倒是等了没一会儿,白河便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白龙。 贺芸免不了发笑,“每次跟山贼有关的事都是你来。” 白龙也笑着道:“许是我对付山贼比较拿手,所以白大哥每次都想到我。” 贺芸浅笑,抬头望着面前的山林,“那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山贼吗?” 白龙抿嘴摇头,“倒是没听说过,毕竟金城边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皇城脚下占山为王。但不妨有小山贼。” 贺芸点头,抬手指了指草地上的印迹,“先沿着这个往里找找。” 白龙点头,往前面给贺芸带路,白河另外带了几个强壮的小厮,操着人高的木棍往前探路。 众人一路沿着草地上的车印走了一会儿,面前的草更茂盛了一些,车轮印消失,白河让人四下找了找,在不远处的一块草地上找到了一匹闲散的马,在马的不远处,有一个断层的斜坡,马车被人推下斜坡,摔成了几块。 “山贼居然不要马车和马?”白龙站在贺芸身旁笑道。 贺芸拧眉,也觉得这件事不像刘车夫说的那么简单。 抢掠财物是山贼的本性,怎么会抢了马车却又半道丢在这山坡下呢? 白龙趁着贺芸走神的瞬间用轻功沿着斜坡的石壁飞下去,检查了一下马车车棚,随即又快步上来。 “车上没人,没见血,倒是有这个!”白龙说着拍了拍自己捡上来的诊箱。 “着急看病却只要大夫,连药箱都不要!”贺芸拧着眉头道,“看来这些人要的只是人!” “这位魏大夫是不是得罪了人?”白龙问。 贺芸拧眉,“魏胖子平生三不救,得罪的尽是达官贵人!” “那倒是麻烦了。”白龙叹了一口气道,“虽然眼下看来,这些人倒不像是要他性命的人,但是时间久了,免不了这些人会改变主意。” 贺芸也正是为此担心,魏笙规矩多,性子倔,还真有可能刺激到那些人。 “白河,让人去金城打听,哪些贵人家中有人重病。”贺芸转身交代白河,“查到的人给白龙。” 贺芸说完转头看向白龙,白龙顿时抿嘴一笑,“我知道怎么做!” 贺芸还欲再说什么,从远处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马直接冲到人群跟前,马背上的人才翻跳下来,快步到贺芸面前道:“贺姑娘,白爷请您回云庄一趟。” 白云甚少让人这般着急请自己回去,贺芸料想是有大事,赶紧接了那人手上的马鞭,走过去翻身上马。 “也让人查查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贺芸交代了一句,便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奔驰而去。 - “出什么事了?”贺芸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迎上白泽后第一句话就问。 “不用找魏笙了。”白泽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他应该是被王爷的人抓走了。” 贺芸顿住脚步,扭头诧异地看着贺芸,“他抓魏胖子做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让人查过魏笙。”白泽说,“他派青山去了瓦山村。” 瓦山村,魏笙跟着贺远归入金以前的乡下,那时候的魏笙才不过十几岁,战王查他做什么? “他们都查到了什么?”贺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以方便脑子消化更多的内容。 “魏笙,他本就是金城人。”白泽说。 贺芸再一次提起一口气,脑海里涌出无数种可能。 “嗯,我知道了。”贺芸轻淡地回答,“你将查到的东西给我,我细看下。” 贺芸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乱的一时无力消化白泽说的事,她需要冷静,冷静…… 第三百三十七章 仰慕 【贺芸:你如此仰慕白泽,是不是对他……】 【陈诗雨:没有,绝对没有!你可别胡说!】 —————————— “宫里以前也有位魏神医,只可惜英年早逝了。” “他是谁?”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魏笙,他本就是金城人。” …… …… 回忆一点点地涌出来,慢慢在贺芸脑海中穿成一根线,将她心里原有的猜测一点点地扯出水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前。 翟谨言抓魏笙要做什么?贺芸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她能想到的每一种可能都不太好。 贺芸站起身,手脚都激动的无处安放。 “贺姑娘?”门外响起陈诗雨的声音,将贺芸飘散的意识拽回一些,“你在吗?” “在!”贺芸连忙回答,匆忙将桌上有关魏笙的东西收起放进书桌旁的抽屉里,然后才起身去门口迎陈诗雨。 陈诗雨不曾看出贺芸的紧张,浅笑着说:“承蒙贺姑娘这几日照拂,我今日是来告辞的。” “你要走了?”贺芸忙问,想起自己答应二皇子的事还未去试。 “祖父今日已经入金了,方才来了书信,让我速速回府,还说今晚皇上会在宫中设宴,让我也一同入宫。”陈诗雨坦然地说。 “你要入宫?”贺芸立马直直地看向陈诗雨,“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贺姑娘有事尽管说,这几日承你照顾,让白大侠陪我欣赏云庄,了了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正愁无能未报,但凡我能帮上你的,你尽管开口!”陈诗雨十分豪爽。 贺芸浅浅抿嘴,低声道:“你能不能带我也入宫?” 陈诗雨明显一愣,满脸的迟疑,随便带人入宫这种事若是出了事便是大事! 贺芸忙又道:“你知道的,我刚跟战王和离,但我们之间只不过是误会罢了,我想找机会与他解释清楚,今晚宫中的宴会,他一定也会去的,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贺芸求助地看着陈诗雨,内心里却是万分自责。 如此狡猾地利用一个善良直爽的姑娘,贺芸也内心难安,但是自己心里的那根刺不尽早拔掉,就永远都没有机会跟翟谨言站到同一个高度。 “好,我帮你!”陈诗雨抬手握住贺芸的手腕,“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相信你是位好女子,王爷他肯定是因为误会才会放弃你的,我必须帮你们!” “谢谢!”贺芸连忙笑道,“我可以扮成你的丫鬟,不会有人怀疑的!” 陈诗雨笑,“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 傍晚,陈诗雨的马车从陈府侧门出来,绕至正门,跟上正门口停着的马车,慢条斯理地往宫里去。 贺芸给自己化妆掩盖了一下面容,故意加粗了眉毛,又让脸色显得蜡黄一些,梳一对双环髻,两边各戴一朵布绒团花,完全就是一个小丫鬟模样,看得陈诗雨连连称奇。 陈诗雨以要个丫鬟陪着聊天解闷为由,将贺芸留在了自己的马车上,等马车走起来,车轮声渐渐覆盖大部分的声音,陈诗雨便开口道:“你可真是太让我惊讶了,方才一路跟着我,连祖父都没察觉出你有异样!” 贺芸浅浅一声,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跟着的下人都在车后,贺芸这才放松一直紧绷的身体,暗自庆幸当初跟着安国公夫人学了不少礼仪,否则今天这戏还演不下来。 “一会儿进了宫,我陪你到宴会,那里人多,我会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之后你便不要管我了。”贺芸看向陈诗雨道。 “那你怎么出宫?”陈诗雨忙问。 贺芸淡笑,“我有办法。” 陈诗雨稍稍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马车里有了小片刻的沉默,突然,陈诗雨轻轻开了口:“贺姑娘,你跟王爷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贺芸一愣,随即扬起嘴角,一般这种小姑娘打听别人夫妻间的事多半是自己心里也有想法。 贺芸便作势想了想道:“我们平日相处很融洽,大多时候都是他宠着我,顺着我。” “战王也会哄人?”陈诗雨瞪大眼睛,随即抿抿嘴道:“我离京前见过王爷一次,他一直冷着脸,让人不敢靠近。” “噗,他也就是表情吓人罢了。”贺芸忙笑道,“其实,他挺好的,正直、善良,知道关心人……” 贺芸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心酸起来。 “都怪我,你别伤心!”陈诗雨连忙相劝。 贺芸笑笑,将眼底的一点点酸意憋了回去,笑着朝陈诗雨道:“也别尽说我,说说你吧,你如此仰慕白泽,是不是对他……” “没有,绝对没有!你可别胡说!”陈诗雨赶紧摆手否认。 贺芸留意着她的神情,她否认的时候没有一丝羞涩,倒是有几分惊慌,如此可以肯定,她说的“心有所属”显然不是白泽。 贺芸饶有心机地接着道:“那你喜欢哪一类的?” 陈诗雨不知道想起了谁,嘴角慢慢扬起,脸上带了些许红晕。 “云庄主?”贺芸开口试探。 陈诗雨连忙摇头。 “那大皇子?”贺芸又道,“那日他来找你,怕是对你也有想法。” “不可能,他分明是有所企图!”陈诗雨立马反驳。 贺芸故作为难地抿抿嘴,又道:“那总不可能是二皇子吧?你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不止一面。”陈诗雨忙说,说完意识到不对,又慌忙道:“也不是你说的那样!” 贺芸笑而不语,心里基本明白,而且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应该早就与二皇子见过。 “哦,不是他们就好。”贺芸故意道,“乞巧节时,皇后设宴,慧贵妃便为大皇子选好了皇妃,至于二皇子,如今由皇后娘娘收养,只怕也不缺皇妃人选,听说皇后娘娘已经有中意的了……” 贺芸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悄悄瞥向陈诗雨,只瞧见陈诗雨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直到笑不出来。 贺芸“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拍了拍陈诗雨的肩膀道:“我胡说逗你的,二皇子还未订婚,也没有中意的人选。” 陈诗雨顿时满脸涨红,低着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芸浅笑,扭头注意到马上要到宫门了,便匆匆道:“等我从宫里出来我再听你细说你们二人的故事,我能帮你!” 陈诗雨的眼睛亮了亮,满眼期待地点了点头。 第三百三十八章 巧合 【贺芸:这可真是巧了,此前战王也让人来查过,查的也是三年前的记录,我全部找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放回去呢!】 ——————————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贺芸赶紧整理衣衫快速下车,恭恭敬敬地候在车边伸手搀扶陈诗雨下车,随后一路扶着她走到陈阁老身边。 陈阁老扫了一眼陈诗雨,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贺芸,抬抬手,带人进宫,宫门口的侍卫瞧见是陈阁老,恭敬地立在一边,根本就不敢上前盘问。 入了宫门,自有宫人上前引路,陈阁老还要去见皇上,暂时与陈诗雨分开,特意嘱咐身边跟着的人多加留心。 陈诗雨笑着催促陈阁老快去,转身大方地跟着嬷嬷去宴会。 时已入冬,夜晚寒气很重,不宜在外面设宴,所以宴会选在了翰文楼,是皇上用来宴请三甲的,可见皇上对陈阁老是真的十分敬重。 一行人到翰文楼附近,贺芸便给了陈诗雨一个眼神,然后慢慢松开陈诗雨的手,放缓脚步,落到人后,最终趁着无人注意,沿着屋角,离开了翰文楼。 贺芸避着众人,一路快走,从先前走过的侧门进了珍珠楼。 院子里只有一处厢房点着灯,贺芸走近,隐隐听到屋子里有人在哭泣,边哭边说:“我做什么要让你出去啊,其实留在珍珠楼也挺好的,也没人管咱们……” 贺芸听的一阵心酸,原本打算推门而入的,最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内的人顿时一惊,随即站起身来,贺芸通过门扇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她手里拽了一根长长的木棒。 “战王妃。”贺芸平静地说。 门很快被拉开,随即露出里面宫女的脸,她诧异地打量了一眼贺芸,“你就是战王妃?” 她从未见过贺芸,但是知道自己的好姐妹是为了救战王妃死的,所以听到“战王妃”的名号有些惊讶。 贺芸没有空与她多嘴,点头道:“我就是,我想为你的好姐妹报仇,你要不要帮我?” 宫女迟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木棍,让贺芸进屋,“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给我找一身宫女的衣服。”贺芸平静地说。 宫女诧异地看了一眼贺芸,看到贺芸坚定的眼神之后,随即转身进屋取了一身衣服出来,“这是琉璃以前穿的,奴婢的衣服,您穿着未必合身。” 贺芸扫了一眼宫女手上的衣服,丝毫不忌讳衣服的主人已经不在世了,拿了衣服到屏风后换衣服。 宫女取了一盏灯站到屏风外面,低声道:“琉璃死后,侍卫们在庆元堂的枯井里找到了一位侍卫的尸体,那侍卫是畏罪自杀,还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对琉璃不见钟情,却遭琉璃拒绝,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才起了杀意,之后他万分后悔,只好自杀……” 贺芸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个消息,换衣服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随即又加快了动作。 屏风外的宫女还在说:“侍卫们还在他的身上搜到了跟杀死琉璃一样的镖,琉璃的死便就这样结了,但我始终不信!” “你是对的,她不是那人杀的。”贺芸沉着地说。 早在贺芸回过神的时候就意识到,凶手一定会安排一位替罪羔羊,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狠毒,对一个枉死的小姑娘竟还要坏其清誉。 贺芸快速扎好腰带,从屏风后走出来。 “您知道凶手是谁?”宫女急切地望着她问。 “不知道。”贺芸平静地说,“但我今晚一定会揪她出来!” “您打算做什么?”宫女有些紧张地看着贺芸,身体不自主地挡住贺芸的去路。 贺芸浅笑,伸手拍了拍宫女胳膊,“你和琉璃都是好人,珍贵妃有你们这样的下人真好,放心,我不会乱来,也不会让自己有风险的,不过,保险起见,等我走后,你将我换下的那些衣服烧掉,对任何都不要提起你今日见过我。” 宫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贺芸赶紧出了屋子,离开了珍珠楼。 - 换上了宫女衣服,趁着浅灰的夜色,贺芸就可以放肆地在宫中行走,不会有人留意到她。 贺芸凭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到了太医院。 今日宫中设宴,主子们都在宴会上,无人求诊,所以太医院十分安静,几位当值太医聚在一起议事,无人注意到贺芸的到来,倒是有位年纪轻轻的小太监上来询问: “姐姐是哪个宫的,这么晚过来,要请哪位太医前去?” 贺芸连忙将手里握着的腰牌递了上去,端了端声音道:“我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奉皇后命令,前来查些旧年的记载。” 那小太监接过腰牌一看,连忙将身子弯了弯,双手捧着腰牌递还给贺芸,转身给贺芸带路:“往这边来。” 贺芸遂收了腰牌,跟着小太监沿着回廊到后院,小太监掏出钥匙打开一间屋子,点亮了屋子里的油灯。 屋子渐渐明亮起来,映出一排排直通屋顶的书架,书架上摆着一摞摞的书册。 小太监将灯摆好,回头问贺芸:“皇后娘娘要查哪年哪宫的记录?” 贺芸收回目光,平静地道:“三年前,如意苑的。” 如意苑是温贵妃的宫苑。 小太监一听便笑了,一边朝着书架里侧走,一面道:“这可真是巧了,此前战王也让人来查过,查的也是三年前的记录,我全部找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放回去呢!” 贺芸的心一顿。 自己只是将方子给了皇后,翟瑾言为什么要来?答案呼之欲出。 “您是在这里看还是带走?”小太监报了几本册子出来问。 “就在这看。”贺芸忙说。 “好嘞!”小太监答着将手里的册子放到书桌上,“那您便在这看吧。” 贺芸点点头,绕到书桌后,随手拿起最面上的一本翻看起来。 那小太监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小声道:“姐姐,你们这一拨一拨地查旧册子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啊?” 贺芸合上手里的册子,侧头瞥了一眼那小太监道:“没什么事,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瞎打听!” 那小太监立马一脸谄笑,点头道:“不问,不问,你慢慢看,我去门口给您守着去!” 那小太监说完果真去门口立着去了,贺芸继续翻开手里的册子,看着册子上的记录,一点点地隆起了眉头。 第三百三十九章 温贵妃 【贺芸:贵妃娘娘不觉得这个情景很眼熟吗?当年,在婉玉公主的寝宫,您也是这样紧紧地掐着我的脖子,一点点地要了我命!】 【温贵妃: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 天已经大黑,贺芸依着墙壁立着,不动声色地隐入这夜色中,来来往往好几个宫人,从贺芸跟前走过都不曾注意到贺芸。 身旁便是温贵妃的如意苑,贺芸到了门口才开始迟疑。 温贵妃身体不好,一向不参加晚上的宴会,所以今日的宴会,她也未去。 贺芸靠在宫墙上,任由墙内的寒气钻透厚厚的棉衣贴向自己的后背。 仅仅凭着自己的猜测和太医院的记载,自己就开始怀疑温贵妃确实有些牵强,此举有可能会一无所获,反而打草惊蛇,但是贺芸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时间再等了。 贺芸直起腰身,深呼吸了两下,迈开步子,朝着如意苑大门走去,脸上的笑肌慢慢提起,最终形成一张专业的宫女笑脸。 “我是皇后娘娘宫中的,奉娘娘命令前来给贵妃娘娘送东西,还请姐姐代为传话。”贺芸依旧将自己手里的腰牌递过去。 那宫女没接,只是扫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忙微微屈膝,随即转身小跑着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又快步走了出来,抬手将贺芸迎进去。 “姐姐来的正及时,娘娘正要歇下,您有什么事赶紧进去回了吧。”小宫女道。 “嗯,有劳了。”贺芸笑着点头,规规矩矩地进了温贵妃的寝宫。 温贵妃一身雪缎寝衣坐在暖炉边上,垂头为趴在自己腿上的小松狮顺着毛,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贺芸在火炉另一边站定脚步,“奴婢给温贵妃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不是还在宴会上么?有什么东西需要急着送来?”温贵妃开口,目光依旧盯着怀里的松狮。 “皇后娘娘忽然想起一种香,宫中无人会,想起娘娘似乎会调香,特意命奴婢将方子送来。”贺芸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折起的宣纸递上去。 温贵妃身旁的宫女立马走下来接了,转身递给温贵妃。 温贵妃没接,只是抬头打量着贺芸。 贺芸也不拒她的目光,直直地迎上去。 温贵妃看了会儿,突然扬起了嘴角,站起身,将手里的小松狮递给一旁的宫女。 宫女赶紧将手里的宣纸放到温贵妃身旁的桌上,伸手接了松狮。 “你们都退下。”温贵妃轻声说着,手伸向宣纸,慢条斯理地展开,浅扫了一眼,再看向贺芸。 此时寝宫内已经没了人。 “你怎么进宫了?”温贵妃放下手里的宣纸道。 贺芸知晓她这是认出了自己,也不再装,卸了一直端在肩头的力道,“我有一件事,想请温贵妃娘娘帮忙。” “你说。”温贵妃倒是十分平静,说话的时候还浅浅眯了眯眼,好似对贺芸十分友善一样,但是贺芸能够感觉到,温贵妃已经猜到自己的意图了。 毕竟,宫中无人知道温贵妃竟然还会调香。 “能不能借您的手用一下。”贺芸说着将自己的手伸出去。 温贵妃的目光在贺芸的手上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手放到了贺芸的掌心。 贺芸挑眉浅笑,“娘娘的手,保养的真好。” 温贵妃也只是浅浅一笑,没做任何回应。 随后,贺芸慢慢往前靠了一步,快速抓起温贵妃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温贵妃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立马又恢复了平静,拧眉看着贺芸道:“你要做什么?想这样给本宫扣一个谋杀你的罪名?” 贺芸咬紧牙,紧紧地握着温贵妃的手腕道:“贵妃娘娘不觉得这个情景很眼熟吗?当年,在婉玉公主的寝宫,您也是这样紧紧地掐着我的脖子,一点点地要了我命!” 温贵妃的瞳孔突然放大,她震惊地盯着贺芸,用力地将自己的手往后扯,“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温贵妃猜到了贺芸是为了婉玉公主的事情来的,她并不害怕事情暴露,但是贺芸的这番话让她异常惊恐。 贺芸稍稍松开手,任由温贵妃将手抽了回去。 “我就是那个被你掐死的人,”贺芸说,“我一直记得这种感觉,你的手卡在我脖子上的感觉。” 温贵妃方才猛地用力,使得她惯性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她正好顺势扶着自己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惊恐地看着贺芸,双眼渐渐眯起,“你骗人,不可能,她就是死了。” “死了,但是死的太冤,所以才会回来报仇!”贺芸浅笑,“那是你第一次杀人吧?你还有些胆怯,担心自己会失手,所以故意偷了珍贵妃的香料方子,调制了跟玉梨香很相似的香粉放在袖中,所以,我至死都记得那香的气味。” 温贵妃的脸色开始有些泛白,扶在椅子扶手的手也开始有些颤抖。 诚如贺芸猜测的,自己当时在袖中放玉梨香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好嫁祸于人,但是这种事,除了被自己掐死的婉玉公主,旁人是不可能会知道的,除非真的是婉玉公主的鬼魂回来了。 贺芸继续道:“我去太医院查了你宫里的用药,婉玉公主去世前一个月,你宫中接连要了几味不常用的药,而这几味药正好可以调至出与玉梨香气味一样的香料。温贵妃娘娘,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你就是当年杀害婉玉公主的凶手,当初在湖心岛,你劝我对珍贵妃大度,实则是在替自己开罪吧。” “哈哈哈……”扶在椅子上的温贵妃突然笑了起来,随即抬头看向贺芸,“对,就是我,杀死她的人就是本宫,可是那又如何呢?就凭太医院的那几味草药你就能定本宫的罪吗?” 贺芸默然,确实不能。 “还是说,你打算告诉所有人你是冤魂转世?”温贵妃又笑,慢慢坐直身子。 “我只是要报仇,”贺芸平静地说着摸出一只飞镖,“所以,只要杀掉你就可以了。” 温贵妃扬起嘴角,梗直脖子,“那你杀吧。” 贺芸微微皱眉,暗觉温贵妃这反应有些反常,但还是慢慢抬起了手臂,只是越抬越觉得自己的手臂格外沉重,不一会儿,连带着脸皮也开始沉重起来。 “晃噹”一声,贺芸手里的飞镖掉落在地,紧跟着整个人便虚弱地往下倒去。 第三百四十章 同归于尽 【贺芸: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温贵妃:好啊,那就试试,咱们两谁会先死!】 —————————— “你做了什么?”贺芸浑身乏力地倒在地上,伸手硬撑着一旁的绣墩让自己不至于倒在地上。 温贵妃眯了眼,慢慢起身,一步步走到贺芸跟前,“你是在君逸那里得知我会调香的吧?” 不及贺芸点头,温贵妃便笑着说:“那傻小子,以前撞见我调毒,便问我是在干嘛,我只好骗他,说是在制香。为了蒙骗他,我才学会了调香,时不时调些香送给他。” 贺芸诧异地看着温贵妃。 “打本宫认出你的那一刻,本宫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走出这屋子。”温贵妃又道,“所以,在本宫递给你的手上,沾了能够让你浑身无力的‘卸力散’,这毒遇风即化,靠着气味便可以进入人的体内。” 贺芸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真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奇香,只不过那时候以为是温贵妃身上的香粉,所以没有在意。 “你想干什么?”贺芸咬牙道,目光慢慢往周边瞥去,想早点可以利用的东西。 温贵妃慢慢伸手捡起贺芸掉在地上的飞镖,举在贺芸眼前晃了晃。 “你如今已经不是战王妃了,擅自入宫本就是死罪一条,我杀了你,然后只要对皇上说你入宫行刺本宫不小心被本宫杀害就行,没人会怀疑本宫,至于你说的那些鬼话,你就留着它去跟阎王诉冤吧!” 贺芸牙尖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来强迫自己更清醒一些,双手强撑着绣墩,使劲地往后靠去。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能够死在这里呢! 不行,绝对不行! 贺芸强撑着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踉跄地往后退去,“你休想再杀我一遍!” 温贵妃慢慢跟上来,玩味似的看着贺芸,就好像在欣赏自己的猎物,“我为什么不能,你以为你还能逃出这里?” 贺芸一怔,连忙反身去拉了拉自己身后的门,门果然从外面扣死了。 贺芸只好又往后一步,整个后背直挺挺地靠在门扇上,好让自己的身体能够腾出些力气用在手上。 贺芸再摸出一张飞镖,吃力地举在手里,“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好啊,那就试试,咱们两谁会先死!”温贵妃笑着道。 贺芸咬着嘴唇,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一点点地将全身的力量都聚在自己的右手上,终于找到机会将手里的飞镖丢了出去。 温贵妃似乎真没想到贺芸还有如此力气,她刚刚举起的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贺芸的飞镖刺在了胸口,只一个白眼的功夫,她便慢慢在贺芸面前倒了下去。 贺芸浑身的力气猛然间抽空,就连身后的门板都支撑不住她,整个人顺着门扇慢慢滑坐在地。 倒在地上的温贵妃还没完全断气,贺芸无力地瘫坐在她身旁,斜眼看着她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呵呵……”温贵妃竟然还在笑,每笑一下,就有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来。 贺芸听到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可怜的人。” 温贵妃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断气了,贺芸无力地往后靠去,慢慢合上了眼睛,浑身乏力,逃走是不可能了,就这样坐在这里等死吧…… 贺芸迷迷糊糊间听到身旁的门被人推开,然后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贺芸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人,安心地闭上眼睛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瑾言,你终于来了!贺芸在心底这样说。 - 等贺芸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黑熊皮盖毯,身上的药效已经全过了。 贺芸躺着扫了一眼马车内,见空空如也,顿时惊坐起来,掀开盖毯,躬身爬过去挑起车帘布。 马车外,坐着一个伟岸的身影。 贺芸望着这个背影,笑了起来,随即笑着扑上去,一把将人搂住。 眼前的人是真实的,这种感觉真好,贺芸将额头贴着翟瑾言的耳朵,让自己额头上的温度一点点的捂热翟瑾言冻得冰冷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在车里等我。”贺芸在翟瑾言耳边低声说,“你的耳朵冻的好冷。” 翟瑾言慢慢抬起一只手,拉住贺芸的胳膊,将她从自己肩头拉开,然后转身去拿马鞭。 “我送你回去。”翟瑾言的声音平淡地好似陌生人。 贺芸一时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拉住翟瑾言的手道:“你想做什么?” 翟瑾言默不作声,握着马鞭的手任由贺芸拽着衣袖停在半空。 贺芸倒是急了,一把推开翟瑾言的手,“你若是不在意我,为什么要去救我!” 翟瑾言看了一眼贺芸,坚持道:“我送你回去。” “我已经找人对婉玉开棺验尸,虽然尸身已经腐化,但是仵作还是能验出她是被人掐死的,再加上你给的方子和太医院的记载,温贵妃一定会被定罪,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去过如意楼,最好,你昨晚哪里也没去,一直在云庄。” 贺芸扬起头,冷笑,“你一面跟我装陌生人,一面又帮我,到底哪个才是你!” 翟瑾言沉默半晌,沉声道:“无论哪个,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贺芸冷笑两声,抬起手,一把拽着翟瑾言的衣服爆发地将他拉扯过来,激动地看着他道:“你给我好好听清楚,你,翟瑾言,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婉玉的死是一切的罪源,它既让我遇到了你又让我伤害了你,所以,我一定要亲手了结了她。”贺芸神情认真地看着翟瑾言道,“现在,我心里已经没有仇恨了,也不会再有噩梦,我就想捧着我一颗干净的心站在你面前,让你再次看到我,爱上我,有这么难吗?” 贺芸说着说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很快便哭花了眼睛,朦胧了视线。 贺芸看不清翟瑾言的脸,忙要抬手擦眼泪,眼前却有一片黑影盖下来。 翟瑾言急切的呼吸一并盖上来,嘴唇一点点地附上,舌尖温柔地从贺芸破裂的唇瓣上细致地滑过。 贺芸笑了,抬起的胳膊换了一个方向,紧紧地勾住翟瑾言的脖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好好的 【翟瑾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但是无关紧要,即便是被你利用,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 翟瑾言用手托着贺芸的后脑勺慢慢将人放倒在马车地板上,细腻的吻一点点地探入。 贺芸紧紧拽着翟瑾言的脖子,似乎再也不想让眼前的人再离开。 然而,翟瑾言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离开贺芸的唇,用额头抵在贺芸的额头上,用低沉深厚的声音道:“在云庄等我。” “不要。”贺芸的手顺着他大脖子滑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不要在一旁等着,我想和你一起,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翟瑾言稍稍支起一些身子,支在贺芸上方深情地看着贺芸道:“你是我最大的软肋,如果不把你藏好,我办不成任何事。” “可是我……”贺芸话到嘴边忽又停了下来,随即松开拽在翟瑾言衣领子上的手,轻轻为他抚平衣领,心平气静地说:“我知道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否则,我会一直伤心的。” 翟瑾言浅浅扬起嘴角,抬手摸了摸贺芸的额头,随即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你也一样,不要再做任何冒险的傻事。”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在利用我,但是无关紧要,即便是被你利用,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贺芸顿时热泪盈眶,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抬手推了推翟瑾言,“送我回去吧。” 翟瑾言于是起身,又小心翼翼地扶了贺芸起来,贺芸没有再进马车,而是静静地坐在门口,紧紧靠在翟瑾言的背上,两人一路沉默,到了云庄后院。 随即,贺芸下车,翟瑾言驾车离开,就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 贺芸进了院子,红玉和碧珠等人早已经等的着急,看见她连忙一窝蜂地围上来,贺芸无力地扫了她们一眼,摆摆手,“我休息一会儿,你们不用跟进来。” 几个小丫头止住脚步,站在正厢门前面面相觑。 贺芸自己推门进屋,又反手将门合上,步伐沉重地走到圆桌边坐下,抬起一只胳膊无力地撑在桌面上。 翟瑾言要做什么,几乎是呼之欲出,谁是他的敌人,贺芸基本已经能够猜到,但是贺芸实在不明白,是什么刺激了他?隐忍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要主动出击了? 皇上才人到中年,根基尚稳,翟瑾言跟二皇子这个时候联手,是打算做什么? - “爷,该用晚饭了。”红玉站在门外叫了一声,却没得到贺芸的回应,于是狐疑地推门进屋,屋里十分安静,傍晚的光线十分昏暗,红玉不得不点了一盏灯,托着灯盏进内室。 “爷?”红玉一面叫着一面拉开床上的幔帐,只瞧见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根本就没有贺芸的身影。 红玉顿时意识到不对,连忙转头往外跑,“碧珠姐姐,你见到爷了吗?” 碧珠急忙从另一边的屋子里跑出来,愣神地看着红玉,“不是一回来就进屋休息了吗?不在?” 红玉着急地摇头,“没有,我四处都找了,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不可能啊。”碧珠也跟着紧张起来,小跑着进正厢又查看了一番,当真没见到贺芸,“我们一直在院子里守着,没人瞧见贺姑娘出来啊!” “白河,白河!”红玉开始往院外跑,“快去找白先生!” 白河早就听到院子里的吆喝声,正要进来看看情况,听到红玉的声音赶紧跑去叫白泽。 不一会儿,白泽赶来,带着人将小院子全部翻找了一边,依旧没有看到贺芸,倒是在书桌上找到一封信,信上还防着贺芸一直带在身边的贺家玉章,信封上写着“白泽亲启”。 -白泽大哥,我出门办些事,归期未定,特将玉章留给你,烦请费心打理云庄。 -红玉等人,或留云庄,或自寻出路,可自行选择,云庄全力保全。 众人看完信顿时傻眼,红玉已经急红了眼,带着哭腔道:“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去哪了?是不回了吗?为什么又要赶我走?” 白泽缓缓将手里的信重新折起,连同玉章一起收进自己的袖袋道:“她自有她的安排,我们等着便是。” “如同信上所说,你们几个,何去何从,自行选择。”白泽又扫了一眼几人。 “我留下!”白河立马说,然后看了一眼红玉,“我跟红玉都留下,在云庄做什么都可以,我们要在这里等爷回来!” 小莲蓬也连忙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自己,然后朝着白泽一直点头。 白泽浅笑着点头,“知道了,如果有事让你们去做再安排你们。” 白泽说完将目光看向碧珠,碧珠没有表态,目光扫了一圈几人,随即转身往外跑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我去找王妃!” - 碧珠急急忙忙地赶回战王府,冲进翟瑾言的书房小院的时候瞧见青山还有一人垂首立在书房门口,翟瑾言面色阴沉地看着二人。 碧珠放缓脚步,知晓,王爷怕是已经知道王妃的事了。 翟瑾言瞥了一眼碧珠,明显已经知道她来所谓何事,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碧珠立马站直身子,低着头道:“王妃回来后便进屋休息,也不许人跟进去,直到晚膳时候,红玉进屋看才知道王妃已经不在屋里了,王妃还给白先生留了一封信,信上说出门办事,归期未定。” 青山听完立马看向翟瑾言,“主子,那些人不仅知道咱们暗卫在哪,还能轻易打伤咱们的暗卫,显然武功不低,很有可能就是云庄的游侠!” “白泽怎么说?”翟瑾言复又看向碧珠。 “白先生说王妃自有王妃的安排,等着就是。”碧珠如实回答。 翟瑾言拧眉,随即抬脚走出书房,“去云庄!” 第三百四十二章 保护 【翟瑾言:云庄不应该尽力保护她吗?】 【白泽:她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她一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 新的金满楼,在大堂中间搭了一个台子,白天请人说书弹曲,晚上则是歌舞演奏,舞娘都是从云庄请过来的,一时之间,使得那些晚上不便出城玩乐的客人都涌到了金满楼,所以,前夜的金满楼,有些歌舞升平的意思。 一楼的台子上舞女们正跳着新排的异域舞,扭脖晃腰,看得台下的客人目瞪口呆。二楼临窗的一圈雅座,几乎也都开了窗,客人们依窗坐着,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 唯独一间是关着窗户的,但是楼下的歌舞声和喧闹声依旧能够穿透窗户传进雅间里。 窗边的茶榻上盘腿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年轻男人,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羊奶,慢慢抿着。 目光时不时瞥向窗边,透过窗户上的雕花缝隙看一眼楼下又很快收回目光。 雅间的门被人在外面敲了三下,随即有人推门进来,停在门口道:“爷,可以启程了。” “嗯。”络腮胡子的男人应声,正是贺芸的声音。 贺芸应声,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不紧不慢地下了榻。 门口的楼掌柜赶紧取了一旁屏风上的厚裘披递上,贺芸接过,自行披上。 “夜里寒气重,您小心些。”楼掌柜说着递了一个暖炉给贺芸。 贺芸浅笑,伸手接了,捧在怀里,看了一眼停在侧门口的马车,回身朝楼掌柜道:“留步吧。” 楼掌柜满脸愁容,“真不用我跟着?” “不用。”贺芸斩钉截铁地道,转身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走吧。” 贺芸的目光浅浅地盯在不断晃动的窗帘布上,想着翟瑾言这个时候兴许会到处找自己。 - 翟瑾言到了云庄,直接便去找白泽,“芸儿呢?” “在下不知。”白泽淡定地道,“我只管替她看好云庄,其他一切都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翟瑾言厉声问,“云庄不是平常地方,养了多少暗卫,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一个人!” 白泽扬起下巴看下翟瑾言,“云庄再厉害,终归她才是云庄主子,她要人撤,谁敢不从?” “你怎么能让人撤!”翟瑾言愤怒地看向白泽,“云庄不应该尽力保护她吗?” 翟瑾言有些崩溃,便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对,留贺芸自己身边太过危险,才想着将她推来云庄,毕竟云庄是有实力保护好她的。 “她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白泽平静地说,“她一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王爷。”白泽又说,“实不相瞒,在下知晓她要走,但是她要去做什么,去了哪里,在下确实不知,也劝王爷宽心,她早就不是以前软弱无能的贺公子了。” 是啊,她不是,她不仅不是贺公子,也不是贺小姐。 翟瑾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本王可以去她屋里看看吗?” “随意。”白泽说着微微点头,步伐从容地退下。 翟瑾言略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贺芸住的小院去,一踏进去,便住了脚步,似乎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站在这里瞧见贺芸女儿装扮的情形。 她当时一身绿衣,神采奕奕,就站在廊下对着自己笑,傲娇地说着:“来不来,不也等到了王爷吗?” 翟瑾言轻笑。 她总是那样,古灵精怪,却又信誓旦旦,做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自己本该早就察觉到的,她在马车上突然的乖巧便是不对劲。 小莲蓬和红玉刚收拾好贺芸的屋子出来,远远地瞧见翟瑾言站在门口发愣,两人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廊子另一边。 翟瑾言站了会儿,抬脚往院子里走,一步步进了贺芸的屋子。 一切摆设都如旧,就连贺芸夏日最爱的美人榻都依旧摆在远处,翟瑾言多么希望那个人依旧还是躺在那里,眯眼小憩,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翟瑾言坐到没人榻上,无力地垂下双肩,无神地打量着贺芸住过的屋子。 但凡她有意要躲自己,自己便很难找到她。 - 被翟瑾言各种眷顾的贺芸此时已经下了马车,由接应的人引着上了一只画舫,画舫里摆着一桌酒菜,桌边已经坐了一人。 瞧见贺芸进来,那人连忙起身,看到贺芸的样子愣了一下。 “你不是金城人?”站着的那人是贺天澜。 贺芸浅浅扫了他一眼,自如地在桌边坐下。 贺天澜吃了一个闭门羹,眼里闪过一阵怒火,立马又谄笑着在贺芸面前坐下,“都是些金城名菜,您尝尝。” 贺芸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没有伸手动筷,“贺掌柜直接说吧。” “呵呵,好。”贺天澜见贺芸这么直接心下大喜,干笑了两声后道:“承蒙您照顾,一直让金满楼照顾鄙人的生意,只不过最近有些大意,一时手头紧张,想请您帮帮忙。” “要多少,三十万两够不够?”贺芸沉声道。 贺天澜听到钱数大吃一惊,他想都没敢想要这么多! “够,自然够!”贺天澜连连点头。 贺天澜虽然跟了大皇子,但是并不受重视,大皇子的买卖开始经营之后,也只给了两间无关紧要的店给贺天澜打理,那些实际赚钱的店铺却有专人管着,甚至问都不许贺天澜过问。 另贺天澜更气的事,就连牡丹那个靠着自己爬上大皇子床的女人都能帮忙大皇子打理买卖,而自己却没有权利参加,贺天澜心中不满,所以暗暗从自己看管的两间铺子上做手脚,拿了些钱财出来自己做买卖,一直都很顺,但大皇子最近刚从官盐的事里缓过神来,打算让人查一下各处的账,贺天澜自然慌了。 但他自己的买卖也是刚起步,根本没有钱回补,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一直跟自己合作密切的金满楼,得知今日云庄庄主在金城比武招亲,贺天澜立马向楼掌柜说想见见云庄主,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钱我可以给你,但是有条件的。”贺芸眯眼笑着说。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卖命钱 【贺天澜:您放心,一定办好。】 【贺芸:没关系,如果你做不好,这钱就当你的卖命钱。】 —————————— “金来客栈你知道吧?”贺芸开口问。 贺天澜愣了下,随即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就是大皇子的买卖,只不过没让他插手罢了。 “上个月初十、十八、二十三,这个客栈先后拦了我三批货,只要你帮我查到这三批货去了哪,骆家钱庄,你立马就可以提到三十万两。”贺芸于是说。 贺天澜有些迟疑,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没了,让自己去查大皇子的买卖,可谓是十分冒风险的。 “这太难了。”贺天澜如实说。 “不难我为何要给你这么多钱?”贺芸反问,“当初我建云庄,也不过只花了三十万两,如今给你的便是这么多,你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而且,我只要你帮我打听清楚,不需要你做什么。”贺芸又说,“我早就派人查过你,如果这次你凑不到钱补亏空,很快大皇子就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一样是死路一条,既然哪个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把,只要你足够小心,不被大皇子发现,事成之后不仅可以补上亏空,还能有几十万两的银子剩余,到时候你不管是继续做买卖,还是守着这十几万坐吃山空都不会缺钱了。” 贺天澜扶在桌边的手指开始颤抖,他的心思早就跟着贺芸的话一起上下起伏,有三十万两,他便再也不用担心钱的事了。 “可以!”贺天澜总算下了决心,“但我需要些时间。” “我等你。”贺芸说着朝旁边的人伸伸手,接过一小沓银票放到贺天澜面前,“这是五千两,暂且给你应应急,事成之后,你就能得到其他的。” 贺天澜欣喜地接了银票,开心地抓在手里数了一遍。 “您放心,一定办好。”贺天澜一边数银票一边说。 贺芸微微扬嘴,道:“没关系,如果你做不好,这钱就当你的卖命钱。” 贺天澜数钱的动作停住,抬头诧异地看着贺芸。 贺芸已经起身,转过身去,跟着贺芸一块来的两人,忽然往前几步,一左一右站到贺天澜的两侧,伸手将他架住,然后在贺天澜的不断挣扎中强行掰开他的嘴巴,往他嘴里丢下一粒药丸,然后送水服下。 “你们……你们给我吃了什么?”贺天澜松开后立马捏着自己的脖子往外扣,但是药丸不过绿豆大,又服了谁,怎么可能扣的出来。 “断肠散。”贺芸转过身来轻飘地说,“三日,你若没有查到我想要的东西,这药就会生效,届时穿肠烂肚,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死。” “你!”贺天澜抬起手指向贺芸,却被贺芸的人用力按压了下去。 “放心,只要你帮我办好事,我会给你解药,以及答应给你的钱。”贺芸轻声说着,转身出了船屋,站到甲板上。 不一会儿,画舫靠岸,贺芸跳上按,重新接过车夫递来的暖炉,上了马车。 马车里早就坐了一人。 见贺芸上来,白龙略微伸手扶了她一把,随即轻声道:“那边已经安排好人来了。” 白龙说着抓起身旁的一个包袱递给贺芸,“这是你要的东西。” “嗯。”贺芸点头,结果东西放在身边,“我走之后,贺天澜便交给你,拿到东西后派人去探探虚实,然后想办法将东西送给二皇子。” “嗯。”白龙点头,随即抬手在马车门框上敲了敲。 马车继续走了会儿,便停在一处无人的巷子口,白龙跳下马车,快速隐入夜色中,随后,马车便又继续走动起来。 马车一直朝着皇城走去,直到宫门口才停下,贺芸跳下马车,赫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换成了女装。 “什么人!”宫门的侍卫将贺芸拦下。 贺芸连忙将手里的令牌递上,一同在令牌下夹了一块大银锭,弱弱地说:“奴婢是太后宫中的丫鬟,今日得太后恩准,出宫探望病重的母亲,路上车马坏了,耽搁了时辰,还请侍卫大哥通融,放奴婢进去。” 贺芸说着抬手指了指宫门内,“您瞧,太后身边的兰芝嬷嬷亲自来接奴婢了呢?” 侍卫回身看了一眼,远远地瞧不见兰芝嬷嬷的样子,倒是认得宫中掌事女官的衣裳,便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令牌,又扫了一眼贺芸,手掌抓着令牌下的银锭子,对这种事倒是司空见惯! “行吧,进去吧。”侍卫趁着摆手的动作将银子收入袖中,然后将令牌还给贺芸。 贺芸接过令牌,赶紧道谢,随即低着头快步进了宫门,走到兰芝嬷嬷面前,有模有样地给兰芝嬷嬷行了一礼。 兰芝淡淡地说了声“走吧”,便带着贺芸往宫内走去,宫门口的众人瞧着这情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 翌日一早,安君逸急冲冲地冲进了贺芸在云庄的小院,任由白河和红玉两人都没能将他拦住。 “贺芸!你出来!”安君逸大声站在院子中央咆哮着,“你出来给我说清楚!” 紧闭的门扇“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随后便看见翟瑾言拧着眉头从屋里走了出来,白河和红玉看了一眼安君逸便赶紧放开他躲了下去,就连安君逸,也一时没了声音。 实在是翟瑾言的神情太难看了,但凡长点心的人,都不愿意这个时候跟他对上。 安君逸怯弱地往后缩了缩,降缓声音道:“你怎么在这?贺芸呢?” “你找她做什么?”翟瑾言慢慢走出廊檐,阴沉着脸站在安君逸面前,“温贵妃谋害婉玉公主,被本王查明真相,并且就地正法,跟贺芸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杀死长姐的飞镖分明……” 安君逸想说那飞镖分明就是贺芸的,自己曾经见她用过,但是翟瑾言投过来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吓得他不敢继续往下说。 “本王再说一遍,杀死温贵妃的人是本王!”翟瑾言冷冷地道,“温贵妃心狠手辣,谋杀皇嗣,死有余辜,皇上念及国公功劳,并不怪罪于母族,国公府应该知足。” 安君逸隐忍的动动嘴唇,他心里不是不知足,也并不是想为长姐狡辩,只不过想问问贺芸,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所以才会害死长姐。 所以,安君逸气得不是贺芸,而是自己。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失踪 【白河:小公爷,您就别喊了,我家爷根本就不在。】 【安君逸:王爷都住在这里了,贺芸会不在?】 —————————— 翟瑾言训斥了安君逸两句,知道他不会再闹,便抬脚往院外走去,经过白河红玉跟前时,稍稍顿了脚步,“本王今晚还会来。” 红玉愣了一晌,才慌忙答:“奴婢会准备好衣物!” 翟瑾言什么都没说,便往外走了。 等翟瑾言走了,安君逸才敢挪动脚步,猫着身子跟到门口看了看,确认翟瑾言离开后才又回身往正厢门口走去,“贺芸,贺芸!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虽然还是叫唤,但声音里分明没有了先前进来时的怒气。 “小公爷,您就别喊了,我家爷根本就不在。”白河上前好心提醒安君逸。 “不在?”安君逸不信,“王爷都住在这里了,贺芸会不在?” 安君逸一面说着一面心里将二人又暗骂了一遍,这两人,闹什么和离,害自己瞎担心,其实两人早就和好了! 白河很是无奈,抬手指了指正厢道:“我家爷是真不在,您不信您自个儿进去看吧。” 安君逸有些迟疑,虽说他与贺芸关系不一般,但这一大早地自己就闯进一个女子的房间似乎不太好。 “没事,反正我家爷不在,您去看吧!”白河又说。 安君逸思虑了下,抬脚进了屋,匆匆扫了一眼屋子里,便又快速退了出来。 “真的不在!”安君逸狐疑地看向白河,“贺芸呢?” 白河摇头,“我家爷昨天留书出走了,如今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安君逸抬手摸了摸自己愁容难展的额头,“既然贺芸不在这里,王爷他来这里做什么?” 白河再次摇头,“小的不知。” “怪事!”安君逸抱怨了一句,甩开手也往外走,“贺芸若是回来了,你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好。”白河点头答应。 - 太后宫里,下人们终于注意到太后院里多了一位宫女。 昨晚夜色朦胧,兰芝嬷嬷领进来一人大家也不曾注意,今日一早,便瞧见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打着一盆温水进了九公主的亲是,大家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人。 贺芸修剪了自己的眉毛,修的隐约只剩下一条线,再用眉笔略微勾了勾,画了一个不曾画过的柳叶眉,然后又在两边脸颊上点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雀斑,若不细看,极少有人能认出她来。 兰芝嬷嬷站在廊檐下厉声道:“芸儿是我侄女,昨日接进宫的,是个哑巴,太后命她贴身伺候九公主,正好不会在九公主面前瞎嚼舌根。” 九公主原本被贺芸带出宫了,但和离之后,战王府无人照顾九公主,翟瑾言便又让人将她送进了宫,依旧养在太后身边。 原本大家都在猜测到底谁能走运,派到九公主身边近身伺候,日子久了也能捞个嬷嬷的位份,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是一听那丫头是兰芝嬷嬷的侄女,大家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又得知对方是个哑巴,大家便放弃了针对她的意图。 屋子里,九公主和贺芸面向而坐,九公主压低声音道:“王妃……” “嘘。”贺芸立马出声打断她,“我已经不是王妃了,而且,太后宫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战王妃。” 九公主立马点头,随后轻声道:“芸姑姑,为什么嬷嬷要说你是哑巴。” “哑巴没人理,不会惹是非。”贺芸说。 九公主又点点头,“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贺芸浅笑,抬手在九公主的鼻尖上轻轻滑了一下,“因为想你了啊。” 九公主抿嘴,并不是很高兴,低声道:“您骗人!” 贺芸笑笑,伸手将九公主揽进自己怀里,轻声道:“很多时候,人想做什么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想做了就去做。” 九公主仰起头,“太后为什么会许您进宫?” 贺芸扬起下巴想了想,想起那日的情形还有些想笑。 前日进宫,贺芸再去太医院之前先来了一趟太后这里,是从后院的门进来的,进来后,轻车熟路地穿过佛堂到了太后的寝宫,当时只有兰芝嬷嬷跟太后在屋里,贺芸的猛然出现,叫二人大吃了一惊,随后兰芝嬷嬷便反应迅速地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太后大病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看到贺芸的时候尝试着坐直身子,贺芸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扶住。 “你怎么来了?”太后就着贺芸的手重新靠回软枕上,轻声问道。 “来宫里查些东西。”贺芸退开一步,轻声道,“顺道来看看您。” 太后长舒了一口气,“你如今都不是言儿的媳妇了,你来看哀家作甚?” “名义上不是,并不代表实际上不是!”贺芸道,“太后知晓王爷最近在做什么吗?” 太后浅浅抬了下眼眸,又很快垂下头去,自从那日争吵之后,翟瑾言便再也没有来过她这里,她又病着,何从能知道翟瑾言最近在做些什么。 “王爷最近抓了一个姓魏的大夫。”贺芸轻飘地说。 太后顿时抬起了头,诧异地看着贺芸。 这神情,立马肯定了贺芸的猜测,贺芸于是接着说:“我父亲早年在外行商时得一泥腿大夫相救,发迹后便将这位大夫从乡下接进了金城,为其开设百草堂。他这人爱给穷人看病,且不收钱,人送称号‘魏神医’,但是最近他被人抓走了,抓他的人便是王爷,我以为,太后您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原委。” 太后搁在一旁的手颤抖不停,“那人什么模样,多大了?” “三十二三的年纪,中年发福,倒是有些胖。”贺芸如实答。 太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轻叹一口气,“按着年纪算应该是差不多的。” “言儿抓了他要干嘛?”太后又问。 贺芸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进宫想请您帮忙。” “要哀家怎么帮你?”太后问。 “我想进宫待一段时间。”贺芸直接说。 太后稍稍迟疑了一下,点头,“可以,哀家可以安排你留在宫中。” 贺芸从回忆中回过神,抬手摸摸九公主的刘海,浅笑着说:“太后觉得玥儿无聊,所以让我进宫陪着你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万人瞩目的地位 【二皇子:皇叔,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要这般帮我?毕竟那是万人瞩目的地位。】 【翟瑾言:本王若是想,你便不是皇子!】 —————————— 天气肃寒,明明是细如蚕丝的雨线,落在人身上却比雪花还要冷。 二皇子的马车疾驰而来,在站王府门外停稳,不等下人们撑好伞,二皇子便急匆匆地跳下马车,几步便钻进了王府的院子。 “皇叔,您瞧这个!”二皇子一路往翟瑾言的书房,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放到翟瑾言桌上。 翟瑾言伸手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惊得站了起来。 “哪来的?” “昨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东西放在我头边。”二皇子说着那手指在羊皮纸上点了几处,“我已经让人去查过,确实是。” 翟瑾言又重新坐下来,将手里的羊皮纸重新放回桌上,任由纸上的地图就那样裸露着。 能够猜到自己和二皇子要做什么,还愿意出手帮自己的,出了贺芸,翟瑾言实在再想不出还有谁需要这般偷偷摸摸的。 知晓她还在金城,翟瑾言稍稍安心了些,但是一想到她又一意孤行地做这么危险的事,翟瑾言不免又开始提心吊胆。 二皇子倒是看出翟瑾言的几分心思,“我府上的护院也各个都是高手,这位送东西的人却可以来去自由,没有惊动任何人,若非武功太高便是这梁上功夫不得了,这样的人,若是叫的出名号的基本不愿意干这种事,剩下的便只剩云庄的那些了,是王妃有心了。” 翟瑾言暗叹一口气,坐直身子,“准备吧。” “先派人暗中看好这几处,如有变故,先抄窝点!”翟瑾言又吩咐,“这事让青山带人去办。” 二皇子点头同意。 “江南山匪聚集的战报明日就会递上去,届时你要主动请缨。” “是!”二皇子完全挺成功翟瑾言的安排。 “去忙吧,等你明日走了,这金城里发生的事情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翟瑾言道。 二皇子点点头,只不过在准备走之前又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翟瑾言道:“皇叔,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为什么要这般帮我?毕竟那是万人瞩目的地位。” 翟瑾言已经起了身,听了二皇子的问话,浅浅瞥了他一眼,“本王若是想,你便不是皇子!” 二皇子会意,浅浅点头,便出门而去。 等二皇子离去,翟瑾言抬脚走进书架里侧,拨动墙上的机关,在移开的壁画后取出一个卷轴,赫然是一道圣旨。 当年朝中有传闻,先帝驾崩前留有一封遗诏,册七皇子瑾言继承皇位,只有翟瑾言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传闻。 当年…… 想起当年,翟瑾言就不免皱眉,随即转身,拿着圣旨从书架里出来,直走到火炉边,揭开炉盖,将手里的圣旨打开,垂着放入碳火中。 猩红的碳火立马顺着明黄的绢帛飞舞起来,火苗一点点地描上顶端。翟瑾言松了手,任由圣旨落入碳火中,一点点地蜷缩,化为黑烬。 这东西,当年我不需要,如今我依旧不需要! 翟瑾言将火炉重新盖上,扭头回看了一眼书架的方向,浅浅扬起了嘴角。 总算是将一切都放下了。 - “我方才出去取东西,瞧见慧贵妃娘娘被张总管带人抓走了!”有一宫女进院后便迫不及待地聚到人群中给众人分享自己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怪事。 “慧贵妃娘娘这是又犯了什么事,惹得皇上这么生气?”听八卦的人倒也淡定,毕竟慧贵妃那个高调的性格,仗着自己是大皇子的生母,平日里在宫里嚣张跋扈惯了,栽跟头的时候也不少,但大多时候倚着大皇子生母这个身份,皇上多半时候也不会重罚,大家权当听个乐子。 “这回可不得了!”带消息回来的宫女得意地道,“这会儿大皇子可救不了她了!就是因为大皇子犯了事,皇上才迁怒慧贵妃的。” “那不也没事。”听八卦的人十分不屑,“哪回大皇子犯了错皇上不是轻罚便饶过了,盐运的事皇上不也没有责罚大皇子吗?” “这回可不一样,听说……” “太后请您进去。”兰芝嬷嬷突然走到贺芸身边低声说道,打断了贺芸听八卦的专注。 贺芸连忙从栏杆上站起身,浅浅瞥了一眼远处还在议论而且毫无察觉的宫女,转身朝着兰芝嬷嬷点点头,便步伐从容地去了太后寝宫。 “坐吧。” 请安之后,太后便给贺芸赐了座。 贺芸迟疑了一下,依言坐下,却坐的十分小心。 太后等她坐稳,才轻声道:“这几日朝中十分动乱,先是南边有山匪聚集,专抢官粮官银,江南都府修书请黄山出兵,二皇子主动请缨,离开了金城,随即金中有一百姓往太常寺状告大皇子私自屯兵器,使得皇上龙颜大怒!” 太后说着看向贺芸的目光抬了抬,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那位百姓,也姓贺,叫贺天耽。” 贺芸面色如常,平静地道:“是本家兄长,只不过两家集仇已久,我与他并不熟。” “不熟?”太后反问,“前些日子你带人大闹义城府,救出来的人不正是这人吗?” “只不过是受家中长辈所托,略施援手罢了。”贺芸又说。 太后拧了眉,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孩子,总拿哀家当傻子呢,外头的事情不清楚,但并不代表不知道!” “江南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告急?还需皇子坐阵!”太后目光严肃地看着贺芸,“言儿他故意支开二皇子,又设计弹劾大皇子,所谓何!你应该比哀家清楚吧?” 贺芸浅笑起来,“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知道并不比您多。” 太后得到了肯定,气得抬手连连拍着椅子扶手,“糊涂啊,言儿他怎么如此糊涂,你为何不劝着他呢?” “糊涂?怎么就糊涂了?”贺芸抬起头与太后直视,“他心中不快,自然得有地方排解,他也是您的儿子,您为何不能为他想想?” “我!”太后语塞,重重地拍了拍椅子道:“他体内还有蛊,不能冲动啊!” 贺芸顿时愣住。 第三百四十六章 敌人 【贺芸: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与皇上相争,是您想错了他,是皇上想错了他,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提防着他,给他喂下噬心蛊,逼他与你们成为了敌人!】 —————————— 贺芸一直以为,太后并不知道王爷体内噬心蛊的事,所以一直相信皇上宠王爷的假象,故此偏帮着皇上,但是万万没想到,太后其实是知道噬心蛊的。 知道,她还如此偏心! “您知道噬心蛊?”贺芸诧异地看着太后。 太后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贺芸,“你也知道?” 两人满脸疑惑地望着对方,最后还是贺芸先打破了沉默,“您一直以为王爷不知道?” 太后愣了半晌,才轻声道:“那吃人的蛊药是哀家骗着他喝下去的,后来他胸口疼,便请太医诊断谎称是母体病根,需得长期服药,每日一粒,所以,隔段时间哀家就会让人给他送些药丸,其实,那些药丸不过是蛊虫的饵料罢了。” “哀家一直没敢与他说实话,却没想到他原来早就知道。” 贺芸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眼前的人若不是一个刚刚大病一场的老妇女,她真的想冲上去给她一拳。 “您怎么可以这么做!”贺芸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道,“您可是他的生母,您给他喂下蛊虫,对他来说,比蛊虫噬心还要痛!” 贺芸开始明白翟瑾言为何会变成那样冷漠的性格,因为来自最亲人的打击让他没办法再相信感情。 “哀家也不想,但哀家别无他法!”太后蒙上了一层哭腔,“皇上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言儿的身世,他威胁哀家,若是不这样做,便会曝光言儿的身份,届时,言儿只有死路一条!” 贺芸看着太后慌张后悔的样子渐渐平静下来,为了儿子的命,她确实别无他法。 贺芸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您不用担心,王爷体内的蛊早在去年出征西疆的时候就解了,如今他已经没了束缚,所以,他想做什么便随他去做吧。” “他的噬心蛊解了?”太后震惊,想着自己暗地里拜托了多少人帮着自己找,都没有找到方子。 贺芸的点头,“确实解了,我陪着他在沙漠里找到了鬼蛾,那是他解蛊的药引子。” 太后笑了出来,笑得眼泪纵横,忽然,她停下笑容,拧紧眉头,“不对,如果没了噬心蛊,他应该更不需要做这些!” 贺芸抬起眼眸,“为何?” 太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叹一口气,“这一切,若是说起来,都是哀家对不住他。” 贺芸眨眨眼,觉得太后应该是愿意告诉自己以前的事了,顿时凝神准备听。 太后悠悠开口:“当年,先帝年岁大了,身体渐渐扛不住了,最开始三五日还会上一次朝,后来便是半个多月都未能上一次朝,朝中由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监国,然而大事依旧由先帝裁决,便将大臣们招至寝殿,设凭栏听政议事,请太子和七皇子在屏风内临政。” “七皇子是谁?”贺芸问。 “言儿!” 贺芸一怔,皇上临死前听政叫太子无可厚非,但是叫翟瑾言是为何? 太后似乎看出了贺芸的疑惑继续道:“言儿自小养在哀家身边,见到先帝的机会比其他皇子多,且他从小便文武双全,一直都得先帝宠爱,年年围猎、避暑,他必在出行之列,反倒是身为太子的皇上时常被先帝遗忘,当时朝中便有传闻,先帝有意传位于言儿。” “先帝驾崩前一晚,招我殿内伺候,命人暗拟遗诏,交与我秘密保管,那遗诏便是传位言儿的遗诏。” “那怎么……”贺芸更加不解了,按这个说法,翟瑾言才应该是当今皇上才是。 “因为哀家。”太后说着语气变得有些颤抖,“你如今已经知道了,言儿他并不是先帝的皇子,他若继承皇位,便是把先帝的江山改了姓,哀家虽然心里没有先帝,倒也不愿做这等事,故此,哀家将圣旨藏了起来。” “先帝驾崩那晚,哀家假借头风病发作,宣言儿榻边伺候,言儿便当真守了哀家一晚,当晚,先帝驾崩,太子顺利登基,本以为一切会回归正常,却没想到哀家藏起来的遗诏竟被言儿发现了,自那以后,言儿与哀家便断了母亲情分。” “言儿虽拿了遗诏,但他体内有噬心蛊,他无法跟皇帝争,而且,若是被皇帝知道这封遗诏的存在,皇帝未必留得下他,所以,这些年,朝野虽有传闻,但是言儿一直未将这遗诏拿出来。如今,他若是已经解了体内的噬心蛊,他无须惧怕皇帝,可直接拿出遗诏,让朝臣们信服自己,又何必做这些呢?” 贺芸听完整个故事,心里五味陈杂,她沉默许久,低声道:“兴许他本就不在意这个位子呢?” “什么?”太后反问。 贺芸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太后道:“当时先帝已经卧榻多日,王爷已经临政数日,但凡是个明白人都能猜出先帝的意思,即便是没有传位之意,定也将他看作继承人选了,王爷若是有意,又怎么会放弃在先帝身边伺候的机会跑到您身边坐一晚?” 太后的瞳孔微微放大,眼里的泪光跳动着。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与皇上相争,是您想错了他,是皇上想错了他,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提防着他,给他喂下噬心蛊,逼他与你们成为了敌人!”贺芸铿锵有力地说,字字如刀般地扎在太后的心上。 “你们以为万人瞩目的地位,在他看来根本不及母子、兄弟情分,但你们却用最残忍的手段将这些情分都斩断了!”贺芸握紧双拳,每一句话都是替翟瑾言的不甘,眼睛早已泛红,泪水似乎随时都可能溢出眼眶,“我先前不懂,他为何要做这些,如今我懂了,这些年,他太痛了,噬心蛊的痛,亲人伤害的痛,孤独的痛,他终于想做一回神医,彻底斩断自己这些痛!” “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贺芸道。 太后还未完全从贺芸的话里回过神来,此时精神有些崩塌,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默默地保护了翟瑾言,却没想到,自己是真的伤害了他。 “皇上驾到~”门外响起通报声。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家无手足 【太后:皇上,哀家只是不愿见你兄弟手足相残而已。】 【皇上:皇家哪来的手足!】 —————————— 太后愣了一晌,随即抓起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泪意,随即给贺芸几个眼神,让她从佛堂的侧门离开。 贺芸赶紧起身,快步走到另一边的小院,原本打算从院后绕出去,想了想,又折了回来,静静地站在小门边上,透过门缝,可以看清屋子里的动静。 - 等皇上进屋时屋子里早就恢复了平静,太后一手拽着帕子,撑着自己的头,靠在软枕上合眼打着瞌睡。 皇上扫了一眼四周,到太后跟前行礼请安。 太后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是皇上才缓缓坐起身,懒懒地道:“皇帝来啦,哀家一时险些睡过去了。” 皇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太后依旧自顾自地说:“坐吧。” 皇上于是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这个时候,兰芝送了茶进来。 “在门外候着。”皇上命令道。 兰芝悄悄看了一眼太后,恭敬答应一声,便抱着托盘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待屋子里没了人之后,皇上转了两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开口问:“母后近日时日有给七弟送药吗?” 太后的手有些颤抖,但她拼命地压在自己的腿上,藏在绣内,极力平静地说:“每三月便会送一次,上个月才送过,如今还未到时候。” “嗯”,皇上浅浅抿了抿嘴,稍稍点头,“大皇子心术不正,告发他的又是七弟,朕心里有些担忧。” “大皇子怎么了?”太后平静地问。 皇上侧头看了一眼太后,抬了抬手道:“母后还是安心静养吧,前朝的事,您用不上过问这么多。” 太后低了低头,“哀家一向不过问朝事,只是听宫人说你将慧贵妃都抓起来了?她毕竟是大皇子生母。” 皇上顿时变了脸色,“便是朕太顾着她大皇子生母的名分,才叫她目中无人,教出允洲这般狼子野心的皇子来!” 太后诧异地看向皇上,“允洲要……” 最后一个字,太后没有说出口,但字基本已经到了嘴边,皇上一听就懂。 皇上拧着眉头,没有去回答太后的话,倒是压低声音道:“母后,儿子自登基以来,便心中惴惴不安,父皇在位时,到底有没有留遗诏?” 太后被皇上的目光看得一怵,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后背紧紧抵在身后的软枕上道:“皇上怎么又问起这事来了?” 皇上眯了眼,阴冷着声音道:“今日朝上,有老臣又提起了这话,话中有意让朕传位于七弟。” 太后藏在袖中的手顿时拽成一团,大骂道:“什么庸才,竟如此大逆不道!皇上风华正茂,即便是大皇子不中了,也未到非要立储的时候,此时推言儿出来,是何居心!” 皇上看着太后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为七弟担心。” 太后脸上的恐惧顿时更甚。 “朕年幼时,在皇子所格外想母后,便趁着嬷嬷不注意,悄悄溜出来,”皇上忽然开始了无厘头的回忆,“到了宫门口,便听见了母后的声音,怕门口的嬷嬷们看到,朕悄悄爬上墙头,便瞧见七皇弟攀在假山腰上,母后和一众宫女仰着头围着假山站了一圈,母后手里捏着纱帕,大太阳低下,仰着头,即使阳光刺眼,也舍不得把目光从七皇弟身上移开,那是,母后的眼光也如今天这般。” 太后抬眸看了一眼皇上,微微有些诧异,似乎是第一次听皇上说起这么一段记忆。 “你当时没进来。”太后轻声道。 皇上轻扯嘴角,“朕自知比不了七皇弟,可以一直陪在母后身边,可以替母后得父皇宠爱,朕进去又能如何?” 太后愧疚地将头低了下去。 “言儿……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太后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他不是!”皇上忽然抄起手边的茶碗砸了出去。 玉白瓷碗在地上撞击的粉碎,院外却没有任何动静,无人敢这个时候进来。 太后咬了咬嘴唇,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 “若不是朕查清楚了他的身份,您那晚会替朕留住七皇弟吗?”皇上扭头质问太后,“您是不是还想着让父皇的江山改姓!” 贺芸一怔,原来太后方才说的也不尽是实话。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担忧才骗战王的,而是因为皇上发现了战王的身份。 皇上定是拿战王的身份来威胁太后了。 “皇上,哀家只是不愿见你兄弟手足相残而已。”太后低声道。 “皇家哪来的手足!”皇上叱问。 太后哑口无言。 皇上见太后没有说话,收拾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站起身道:“日后不用给七皇弟送药了!” “为何?”太后激动地站起来。 皇上背对着太后,沉稳地道:“朕的江山,不需要他了。” “你不能!”太后冲上去拉住皇上的衣服。 皇上一把将太后摔在地上,冷眼看着她道:“你和他永远都是朕的污点,你们没有了,朕才能在这皇位上坐的安稳。” “不会的,不会的,言儿他不会做傻事的!”太后连忙说。 “朕心意已决!”皇上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径直走了出去。 贺芸站直身子,看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太后,却没有上前去扶。 贺芸此时心里完全顾不上其他,那些陈年的故事和恩怨都来不及消化,满心都只记得皇上最后说的话,他要抹掉翟谨言这个污点! 贺芸瞥到兰芝姑姑进了屋,便赶紧撤身往后退,摸索着找到佛堂边的后门,快速离开了太后寝宫。 她不想再躲着翟谨言了,她现在就想找到翟谨言,告诉他很危险,就算是绑,贺芸也要绑着他离开金城,找一个世外桃源地,隐姓埋名。 什么恩怨,什么仇恨,全部忘掉! “芸姑姑!”九公主不知从哪窜出来,小喘着拉住贺芸的手,拉着便跑。 “九公主,你要带我去哪?”贺芸忙问。 “救救娘亲!”九公主慌张地说。 贺芸一愣,暗想珍贵妃回来了?感激你加快脚步跟着九公主往冷宫跑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另有原因 【贺芸:婉玉公主的死已经查明白了,是温贵妃偷了你的制香方子调了跟‘玉梨香’味道相近的香料,掐死了婉玉公主。皇上已经赐死她了。】 【珍贵妃:不是她,婉玉公主的死另有原因。】 —————————— 珍贵妃果然回来了,但是神色并不太好,脸色煞白,右肩的衣服上还染着一滩血迹。 “你怎么了?”贺芸忙问,上前检查了一下珍贵妃的右肩,伤口上扎着纱布,已经包扎过了。 “你去哪了,怎么弄成了这样?”贺芸说着又将她上下看一遍,“你还伤了哪?” 珍贵妃的状态,显然不只是肩上这么点伤能造成的。 “是毒。”珍贵妃虚弱地说,抬手拍了拍贺芸,“帮我请皇后来。” 贺芸立马想到是她查到婉玉公主的事了,便道:“婉玉公主的死已经查明白了,是温贵妃偷了你的制香方子调了跟‘玉梨香’味道相近的香料,掐死了婉玉公主。皇上已经赐死她了。” 珍贵妃摇了摇头,“不是她,婉玉公主的死另有原因。” 珍贵妃说着睁大眼睛看向贺芸,“我体内的毒已经无药可救,时日不多了,你一定要帮我悄悄将皇后请来,切记,千万不能叫旁人知晓。” 贺芸想了想,点了点头,“但是你的伤,还是请太医瞧瞧吧。” “没用。”珍贵妃摇头道,“我已经看过无数名医,这毒确实无解。” “娘亲。”一直乖巧地站在一边的九公主眼泪汪汪地凑到跟前来。 珍贵妃看了一眼孩子,亦是满眼的泪意,“玥儿乖,这都是娘亲的命,你千万别怨娘亲丢下你。” 珍贵妃说完又抬头看向贺芸,“不管你日后是贺姑娘还是王妃,我都只能求你帮我照顾好玥儿,拜托你,帮我将她抚养长大,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我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贺芸忙说,“但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还能好起来!我去给你找大夫!” 贺芸想去找翟谨言要魏笙来! 珍贵妃一把拽住贺芸的手,“谁都不要找,谁也救不了我,临死前,我只想见皇后,否则,我死不瞑目!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贺芸反握住珍贵妃的手,勉强点了头。 珍贵妃这才放心,浅浅一笑,松开贺芸,“你去忙吧,留玥儿在这陪陪我,临死前,我还有许多话要交代她。” 贺芸侧头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九公主,难过地点点头,便离开了冷宫。 - 贺芸如今的身份是太后宫里的小哑巴宫女,她没办法直接去找皇后,所以,她想了个法子,找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皇后给自己的令牌放入匣子中,然后将匣子交给皇后宫门口的宫女,打着手势告诉她们这木匣子是太后给皇后的。 宫女们听明白是太后赐的,不敢怠慢,赶紧将木匣子送了进去,不一会儿,宫女便又出来请她进去。 贺芸赶紧跟着宫女进了屋,等屋内的宫女们都退下后,才急忙道皇后跟前请安。 皇后见果然就是贺芸,连忙起身将她扶住,欣喜地说:“你怎么会在宫中?本宫听说战王四处在寻你,你来宫中做什么?” “不行,你不能留在宫中,本宫立马让人送你出去,或者让战王来接你!”皇后一连说了一大串。 “不急,这些都不急!”贺芸扶住皇后,“民女来找您,是因为珍贵妃回来了!” “她回来了?”皇后一惊,随后又慢慢平淡下来,“婉玉的案子一惊水落石出,她回不回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说婉玉公主的死另有蹊跷!”贺芸忙说,“她中了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必要骗我们。她求我来找您,带您悄悄去见她。” “她快要死了?”皇后诧异地看着贺芸,最近宫中频繁有人出事,身为后宫之主,她对死这个字眼格外的敏感。 贺芸点头,“我见过,是真的,我想为她请太医都被拒绝了,九公主哭成了小泪人……” 皇后有过失女之痛,听贺芸说到九公主,心有戚戚,沉默半晌后道:“你一会儿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一刻钟后本宫会前往冷宫。” “嗯!”贺芸点头,眨了眨眼睛,极力平缓自己的情绪。 - 皇后的步撵稳稳地站冷宫前停下,嬷嬷伸手扶了她下轿。 “你们在门外候着,本宫进去瞧瞧。”皇后交代了一句,便踏上了冷宫的台阶,朱漆剥落的大门一开一合,便再没了动静。 “皇后来了。”贺芸在珍贵妃耳边提醒到。 原本合着眼睛的珍贵妃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刚进门的皇后,身后扶住贺芸坐起身来。 “皇后……”珍贵妃开口。 皇后微微抬手,“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珍贵妃点头,虚弱地靠向身后,抬手在自己怀里摸出一窜碧玉串珠来。 皇后的双眼顿时一亮,“你怎么会有这个?” “娘娘还记得。”珍贵妃将手抬了抬,将串珠递给皇后。 皇后颤抖着手接过,低声道:“这串珠是皇上赐给婉玉的,婉玉十分喜爱,特意拿给本宫看过,后来入殓的时候,本宫特意将她放进了陪葬里。” “我去了一趟皇陵!”珍贵妃悠悠地道,“离开皇宫后我便去了皇陵,虽然守卫森严,但终究被我找到机会进入了墓道,我身上这毒,便是中了墓道里的机关染上的。” “为什么?”贺芸问,“这手串有什么不对?” “这东西,表面看就像是碧玉,其实是另一种石头,叫绿萤石,是一种不是特别名贵的宝石,一些家境一般的妇人会拿它充当翡翠。”珍贵妃道,“只不过宫里从未出现过,所以大部分人没认出来而已。” 贺芸瘪瘪嘴,谁能想到皇上拿个山寨货忽悠自己的女儿! “这串珠本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和我玉梨香用在一起,便会叫人腹泻、头晕。” 皇后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症状,分明就是婉玉公主临死前生病的症状,当时太医们无从下手,然来两性相克造成的。 “但是玉儿她从未用过玉梨香啊。” “不,她用过!”珍贵妃说,“是我送给她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相 【皇后:你说谎!婉玉明明是被温贵妃掐死的!】 【贺芸:温贵妃掐死的人是我,婉玉公主应该在我来之前应该就已经死了。】 —————————— “玉梨并不是香的名字,而是香料的名字。”珍贵妃说,“玉梨是一种自身带着奇香的石料,只需要少许,便可以制出各种不同的香料来。在我的家乡,人人都用玉梨制香,但每人都只做一脉属于自己的香,当初皇上便是被我身上的香味吸引,才会坚持带我回金。” “有一日,皇上歇在我宫中,告诉我皇后毕竟一宫之主,不可忤逆,劝我与皇后交好。”珍贵妃开始了回忆,“我告诉皇上,我与皇后并无深仇大恨,只不过宫中规矩繁多,虽有皇上特许我不用学习宫中规矩礼制,但皇后娘娘要求严格,对我自然有看法。” 皇后凛了神色,算是赞同珍贵妃的这种说法。 “皇上却劝我道:皇后仁善,自不会为这等小事与你为难,你若实在难以向皇后示弱,可试着跟婉玉走动,朕知你族人都会调香,女子及笄便有自己的一脉香,你若不如为婉玉调制一脉香。”珍贵妃继续说,“皇上如此说,我亦觉得可行,便照做了,两日制出一脉香,让人送去给婉玉公主,宫女回来回话,说公主甚是喜欢,我心里顿时十分高兴,暗想日后有公主从中调和,我与皇后娘娘自然也会更亲近些。” “你明知道‘玉梨’与绿萤石相克,你还故意调香送给婉玉?”皇后诧异地看向珍贵妃。 “皇后明鉴,我事先并不知道此事,而且,我送香给婉玉公主时,皇上还尚未给赏赐这手串给公主。”珍贵妃连忙解释。 皇后的手紧紧地扣住手里的手串,咬牙道:“那你是何意思?” 珍贵妃垂下眼眸,“这事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是皇上确实赐了这个给婉玉公主,公主日日将这手串和香同用,没多久便病下了,太医们束手无策,公主便只能香消玉殒。” “你说谎!”皇后怒斥一声,抬手指向贺芸,“婉玉明明是被温贵妃掐死的!” 贺芸方才听了珍贵妃的话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猜测,这个时候看着皇后,她照实说了出来,“温贵妃掐死的人是我,婉玉公主应该在我来之前应该就已经死了。” 既然原主贺芸死在了荷花塘里自己才能穿越,那么,自己第一次魂穿过来时,婉玉公主应该也是已经死了的。 皇后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珍贵妃在一旁继续道:“我本不知道这两者相克的事,直到去年冬天,身边的宫女出宫采买,被人骗了,买了一块绿萤石的玉簪,我因觉着花样不错,便留着戴了几日,却不想,立马生了一场大病,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我便偷偷溜出宫请人看了,才知道,自己竟是中了毒。” “你当时不是已经不用玉梨了吗?”皇后质问。 “是已经不用了,但我的箱笼里全是玉梨香的味道,件件衣服上都有残留的气味,这两者依旧让我中了毒。”珍贵妃回答,“听了大夫的话,我丢了绿萤石玉簪,略吃了些温补的药便渐渐好转了。” “但我身边有位宫女,当初在婉玉公主身边伺候过一些时候,她有一日无意说起婉玉公主,说她当时生病的样子与我极其相似,我才开始怀疑婉玉公主的死。” “为了让人重查婉玉公主的死,我不得不装疯卖傻,说自己疯了,丢出一些线索来。” “不可能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他为何要对婉玉……”皇后连连摇头。 “是我害了她。”珍贵妃又说,“所以,我活该在皇陵里触动机关,染上机关上的毒。” 皇后凝神听着珍贵妃说接下来的事。 “在婉玉公主去世前一个多月,我有一次擅自去御书房找皇上,”珍贵妃开口道,“皇上特许我不用遵守规矩,我常不经通报便偷偷溜进御书房,给皇上惊喜,但是那日,我在御书房没有制造惊喜,倒是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说到这,珍贵妃的目光转向了贺芸。 “是关于王爷的事?”贺芸敏感地说。 珍贵妃浅浅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没错,我当时躲在偏殿的垂帘后听到皇上与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衣说战王并不是先帝的孩子,所以,必须要用蛊虫控制住他!” 皇上怔了一下,显然是才知道这个消息。她侧头看了一眼贺芸,见贺芸反应平平,便猜到,贺芸应该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所以,珍贵妃说的并不假。 “我虽不懂规矩,但也知道这是大事,是不能被人听见的事,所以,我便悄悄溜了出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便悄悄离开了。”珍贵妃道,“但自从察觉到公主的死另有蹊跷后,我特意让人查了下,才知道,那日婉玉公主正好也去找过皇上,给皇上送糕点,却得知皇上在议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不是跟皇上说话那人武功高强,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据张德全说,那日皇上问过他都有哪些人来过,他说只见过婉玉公主,大概便是如此阴差阳错地让皇上对婉玉公主起了杀心!” 皇后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贺芸眼疾手快地上前将她扶住,同情地看着她。 自己最亲爱的女儿被自己最信任的相公杀害了,这比任何真相都更难叫人接受。 皇后靠着贺芸的支撑站稳脚步,两眼无神地道:“那日,是本宫让她去给皇上送点心的。” - “傻孩子,你不能事事都想着本宫,偶尔,也该做些你父皇喜欢的点心送去才是。” “好啊,那我现在就回去做,做好了就给父皇送去,父皇在御书房批折子,一会儿也该累了。” 回忆让皇后的眼泪宛如断线的珠子,抑制不住地往下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劝道,让自己的女人去送了命。 第三百五十章 帮忙 【皇后:能做的本宫都已经帮你做了,到了塞北,父王能不能留下她本宫就不知道了。】 【翟谨言:没关系,永安王留不住,本王的人自有办法。】 —————————— “皇后娘娘,我无意与你争宠,也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旁的珍贵妃忽然大喘起来,贺芸连忙上前为其顺气,但珍贵妃依旧坚持要将话说完,“婉玉公主的事是我无心之失,但君非我杀,却因我亡,如今我为了查明真相,偷闯皇陵,中了这无人能解的毒,也算是遭了该有的报应。”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已经时日不多了,并没有骗你的必要我马上就要下去向婉玉公主赔罪了,最后再求您一件事,放玥儿出宫吧。”珍贵妃说着看向身旁的贺芸,“我的玥儿,她不适合皇宫,求皇后娘娘准许,让贺芸带她出宫抚养,求你了。” 珍贵妃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便无力地倒在贺芸怀里,好似随时都会咽掉最后一口气一般,但没有得到皇后的回复,她却始终不肯合眼。 “好,本宫答应你。”皇后娘娘合眼挤干眼里的泪水,咬牙应了下来。 再睁开眼时,珍贵妃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走了。”贺芸低头看着珍贵妃低声说,见多了生离死别,贺芸这次倒是异常的平静。 皇后静静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平静地道:“为她换身干净的衣裳,再上点妆,千万别让人瞧出她中了毒。” 贺芸连忙点头,明白今晚听到看到的一切都不能让人知道。 当日,冷宫里放出消息,珍贵妃薨了。虽然内务府按着贵妃的等级为她操办了丧事,但毕竟是位住在冷宫里的贵妃,宫中妃嫔几乎没有走动,就连皇后娘娘也只是草草地看了一回就走了,倒是贺芸陪着九公主在灵前守满了头七。 七日后,珍贵妃下葬,贺芸开始收拾九公主的衣物,打算趁着出宫送殡的时机将九公主送往云庄。 守在灵前的七日,贺芸想了许多,突然平静下来没去找翟谨言。 一个连自己亲女儿都会杀的皇帝,怎么会顾忌手足之情,他并不会因为翟谨言归隐而放弃追杀,对付这样的人,除了反杀,没有其他办法。 贺芸决定继续留在宫里,寻找时机,帮助翟谨言,里应外合,干掉皇帝。 这皇位,本就是翟谨言的,他不是篡位,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芸儿姑娘?皇后娘娘有请!”门外突然响起一人的声音,将贺芸的神识完全打断,贺芸连忙扭头去看,瞧见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忙站起身,朝着来人点了点头。 嬷嬷点头,转身往前,为贺芸引路,贺芸便乖乖跟在身后。 院子里的宫人不知道原委,只当是贺芸犯了事,各个都勾着头想看好戏。 - 到了皇后宫中,贺芸的心情也跟着压抑起来,这件事的真相,对皇后来说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在这个宫里,能够让她牵挂的人只有婉玉和皇上,婉玉公主不在了,皇上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然而,这依靠,如今却成了插在她胸口上的一把刀。 贺芸一面想着一面走到皇后面前,弱弱地行礼道:“皇后娘娘。” “来,坐。”皇后笑得勉强,伸手拉贺芸在自己身旁坐下。 贺芸挨着皇后坐下,侧头看着她,任由自己的手一直被其抓在手心里。 “贺芸,本宫觉得就这几日,本宫苍老了许多。”皇后轻声说,声音低哑又虚弱,“总是容易想起婉玉,若是本宫没有让她去送点心,这一切……”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想。”贺芸连忙劝皇后,“害婉玉的不是您!” 皇后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谢谢你,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您说。”贺芸说。 皇后娘娘转身,在一旁的矮桌上取了一封包装精致的信封递给贺芸,“本宫的娘家是塞北永安王,当年皇上登基,是得了本宫父亲和兄长的支持,如今事已至此,本宫与皇上亦无情分可言,托你帮本宫将此信送往塞北,请兄长入金为本宫讨公道。” 贺芸看着皇后手里的信,不太敢接。 这么关键的时候,她不愿意离开金城,哪怕知道危险,她也想陪在翟谨言身边。 “本宫知道此事于你而言甚是为难,但本宫的人,皇上都知道,若是她们去送信,定会被皇上怀疑,旁人,本宫又信不过,唯独你,本宫最是信任。”皇后又道。 贺芸直直地盯着信封,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从金城到塞北再回来,最快需要多久。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您将这信送到的。”贺芸伸手接了信,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怀里。 皇后安心地将手收回,心平气和地说:“明日送殡出城,本宫已经会安排人送你和九公主离开,也算是圆了本宫答应珍贵妃的事情。” “谢皇后娘娘。”贺芸连忙起身道谢。 “本宫也谢谢你。”皇后说着抬手摸了摸贺芸的鬓边,“塞北天寒,多穿点衣裳,一定要多保重。” “嗯。”贺芸答应,“娘娘您也别太伤心,等我回来,您父亲和哥哥就入了金,届时见到亲人,您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啦。” 皇后浅浅挤出了一抹笑,朝着贺芸点了点头。 - 待贺芸完全离开后,一旁的垂幔后走出来一人。 皇后掩了掩眼里的泪水,扫了一眼从幔帐后出来的翟谨言,轻声道:“能做的本宫都已经帮你做了,到了塞北,父王能不能留下她本宫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永安王留不住,本王的人自有办法。”翟谨言远远地望着贺芸离开的方向道。 皇后看了一眼翟谨言,轻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大皇子不再是大皇子就可以了。”翟谨言说着将目光收回,嘴角难得地往上扬了扬。 终于找到她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抄家 【贺志勋:各位官爷,这是为何?为何如此对犬子! 【官兵:贺天澜伙同大皇子,私藏兵器,意图谋反,我等奉命抓他回去问话!】 —————————— 将九公主送往云庄后,贺芸便立即启程离开了金城。 往塞北,天寒地冻,只能靠马车,即便有白龙在身边陪着,贺芸也不敢走的太快。 “还要几日?”当晚住店吃饭的时候贺芸开口问。 白龙走南闯北,基本哪里都去过,知道路程远近。 “最快也得两日。”白龙说。 贺芸长叹了一口气,“咱们已经出来4日了,还得两日才到,到了永安王府又得耽误几日,再回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贺芸想着宫里的事,想着金城的事,想着翟瑾言…… “到了永安王府,我们便启程。”贺芸又说,“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金城定会出大事。” “你也不用多想。”白龙笑了,“白大哥在金城,若是有事,他必定让人飞鸽传书给咱们。” 贺芸一想,倒也是,白泽大哥定不会瞒着自己的,若是有事,通过飞鸽或者游侠都能很快就传到自己这里来。 “大概就是我多想了吧。”贺芸浅笑,“白大哥这几日陪我辛苦了,多吃点,吃完早点休息,我们明日也好早点出发。” “嗯。”白龙点头。 - 贺府,寂静的院外忽然接连响起几声狗叫,将刚刚入眠的人纷纷又吵了起来。值夜的门童眯着眼睛还未摸到挂在墙边上的灯笼,门房外便传来了“啪啪”的拍门声。 “狗日的!”门童暗骂了一声,伸手取下灯笼,又披了件外衣才走出门房,“谁啊!” “老子!”贺天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童听出贺天耽的声音,一个机灵,将手里的灯笼丢在一边便赶紧上去将门栓拉开,笑脸迎上门外的人,却在看清门外的情形后吓得僵住了。 站在门外的确实是贺天耽没错,但在他身后,还有一群举着火把的官兵。 “滚开!”贺天耽一把推开发愣的门童,回头朝身后的官兵说:“跟我来!” 门童摔了个屁股开花,算是彻底情形过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大喊着往院内跑:“不好啦,不好啦,二少爷带官兵回府抄家啦!” 这些个门童,没多少见识,却又喜欢闲聊,偶尔听得金中哪位官员被抄家,便是乌泱泱的一片官兵冲进府里,如今自己看着眼前的样子,便下意识地认为是抄家! 金中官员,谁不怕抄家?一时之间,整个贺府都被惊醒了,睡梦中的贺志勋听清内容,赶紧披着衣服就出门了,出的门外一听,又不对劲。 “耽儿抄什么家!” 贺志勋赶紧往下人指的方向去,王氏等人也纷纷赶来,一路路灯火,汇成一股,一齐进了贺天澜的院子。 贺天澜正在屋里数着银票呢,这些钱便是她卖地图给贺芸的钱。 当初大皇子扶持贺天澜在贺家所有的买卖对面都开一家同样的生意,贺芸便让人有意留心了这些店的情况,后来发现,这里面有好几家店并不是完全交给贺天澜打理的,甚至有些是根本就没让贺天澜插手的,贺芸便对此产生了怀疑,一面让人暗暗留意这些店,一面又重开金满楼,让楼掌柜以做买卖为借口去查探这些店。 贺芸原本不过是想抓点大皇子的小把柄,以备日后报绑架之仇,却没想到,大皇子胆子大的很,打着做买卖的幌子,确实从四处运兵器回金,还暗暗将这些兵器分散藏在金城周边的山里,但贺芸一直没能查清楚具体的位置。 贺芸见过陈诗雨后,基本猜到翟瑾言和二皇子的打算,便拿钱诱惑不知实情的贺天澜帮自己摸出这几处的位置。 这才有了白龙连夜潜入二皇子放在二皇子枕边的地图。 于是,翟瑾言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当初他留了贺天耽一条命,要贺天耽帮他做一件事,这件事便是去告发大皇子。 贺天耽拿着贺芸从贺天澜手里买来的地图去官告大皇子,这才有了大皇子“私藏兵器、意图谋反”的罪名。 而今天,贺天耽是带着功,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官兵回来抓贺天澜的。 因为按着他的口供,他手上这图,是他在贺天澜的屋里偷的,便是为此,贺天澜才会杀死自己的亲娘,嫁祸给自己,并伙同大皇子在义城府对自己严刑逼供,就是为了让自己把这张图交出来。幸好贺芸带人去义城府救了他出来,还险些被杀人灭口。 这一切,便又圆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故事,即便是皇上多疑,此时竟也挑不出半点翟瑾言和贺芸的错,至于二皇子,早就听翟瑾言的话领兵下江南剿匪去了,所以,一切都只能由大皇子承担。 皇上对大皇子已经起了杀心,将他打入天牢,连带着慧贵妃及其娘家都受牵连入狱,已经无人能为他翻案。 但皇上似乎觉得如此还不够,为了清缴余孽,贺天澜这类人是万万不可放过的。 官兵们瞧着屋里还有灯和人影,直接踹门闯进去,将毫无防备的贺天澜死死摁在了桌子上。 贺天耽只等着官兵们将人控制住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弯腰笑着看了一眼脸几乎要被人摁变形的贺天澜。 “大哥,我回来了!”贺天耽笑的像个疯子。 “你怎么还活着!”贺天澜瞪大了眼睛。 寻常百姓,虽能听些事,但是不能知道义城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天澜以为,贺天耽早就死了,甚至整个贺府都以为贺天耽已经死了。 “你想我死我就会死么?”贺天耽笑,“我的命可硬着呢,我不仅没死,今天还要看着你去死!” 贺天耽刚说完,贺志勋等人也跟着赶了进来,一众女眷见此情形不敢上前,只有贺志勋上前道:“各位官爷,这是为何?为何如此对犬子!” 带头的官兵道:“贺天澜伙同大皇子,私藏兵器,意图谋反,我等奉命抓他回去问话!” 贺志勋一听,顿时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谋反,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第三百五十二章 马上走 【贺芸:我必须走!】 【青山:请王妃安心留在永安王府!】 —————————— “我不知道!我没有!”贺天澜也不傻,听官兵说了罪状立马反驳。 “那你到皇上跟前去辩驳吧!”官爷一把将摁在桌面上的贺天澜扯起来,拽着人便往外推。 “官爷,您别冲动,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贺志勋上前阻挡。这可不是贺天澜一个人的面,而是贺家上下的性命啊。 “爹,您就别护着他了!”贺天耽上前将贺志勋拉回来,“他就是狼子野心,杀了自己的亲娘嫁祸与我,想要置我于死地,他好继承贺家家业,他与大皇子的那些勾当,官府的人一查就知道!” “你少说两句!”贺志勋恨恨地瞪了一眼贺天耽,怪他不识时务,这个时候还分不清轻重。 “贺天耽,你少诬陷我!”贺天澜也跟着大骂。 贺天耽愤恨地推开贺志勋,笑道:“我冤枉你,难道标着大皇子兵器库的地图不是你的吗?” 贺天澜一愣,顿时想到自己卖出去的地图,回头看了一眼铺满桌子的银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 “好你个贺天耽,你给老子下套,那些人,这钱……是你的?!”贺天澜急得跳脚,“官爷,我冤枉,那图是我画的,但是别人从我手里买走的啊,我什么……” 贺天耽见贺天澜把该说的都说了,连忙伸手从桌上抓起一摞银票拽成一团塞进贺天澜的嘴巴里。 “少说点吧,留着你这些废话道阎王殿里说去!”贺天耽得意地说。 贺天澜的嘴被成团的银票撑得老大,他拼命想要控诉却没法说出口,他瞪大了双眼,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怪力,一下冲开官兵,摸了袖间的一把匕首,直直地插进贺天耽的肚子上。 贺天耽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散,便瞬间冻在了脸上,一个字都没说,直接便倒在了地上。 “耽儿!”王氏发疯般地冲上去,抱住贺天耽,发现他已经没了力气,抬手看了一眼贺天澜,拔出插在贺天耽身上的匕首直接朝着他刺了过去。 贺天澜刚刚被官兵重新控制,双手戒备控制着,就这般毫无反抗地被王氏扎了个透心,也是即刻毙命。 官兵头领看了一眼这家人,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吩咐手下将贺天澜的尸体搬回去,至于,贺天耽,原本也是要搬走的,奈何王氏不肯,官兵们不屑与女流相争,便弃之不管了。 官兵们一走,贺志勋的心便凉了半截,不过转瞬间,自己的两个儿子纷纷死在了自己跟前,王氏抱着早就没有气息的贺天耽,宛如疯子一般自言自语。 外面看热闹的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贺志勋心烦意乱。 “滚!都滚!”贺志勋大骂,转身将屋子的门都关上,回身看着王氏,又瞟了一眼桌上的银票。 贺天澜若是真的参与了谋反,贺家上下谁也别想活命,既然如此,自己倒不如趁早跑了好! 贺志勋立马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直接将挡路的王氏推到一边,将散落地上的银票通通捡起,放到桌面上,然而抓起桌上的桌布打了两个结,扎了一个小包袱,便将小包袱挂在自己胸前偷偷出了门。 贺志勋心里清楚,府上任何物品都不如这些银票值钱,带上这些银票,自己去哪里都能继续享受! 贺志勋一走,下人们又聚拢回来,瞧见原本桌上的银票连带着桌布都不见了,立马猜出了贺志勋的意图,一时人心大乱。 主人都逃了,下人们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立马分散开,将府中上上下下,但凡值点钱又好拿的东西都搬走了。 午夜过后,贺家总算是清净了下来,清净的宛如一座孤坟,不仅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活气。 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王氏,却已经是神志不清,抱着一个已经僵硬的尸体,坐在冰凉的地上,胡言乱语着。 待到天亮,左邻右舍瞧着不对劲,进院一瞧,才发现贺府早就被洗劫一空,王氏抱着贺天耽坐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金城贺家,真的没了…… - 两日后,贺芸和白龙总算到了永安王府,贺芸亲自将皇后娘娘的迷信递交给了永安王。 永安王看了信顿时拧眉,起身道:“本王即刻安排人进宫,还请二位暂且在府上略休息下,待本王安排好,便一道回金。” 连日赶路让贺芸感到十分疲劳,她觉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便点头同意了永安王的话,然而,一等,便等了三天。 眼看着第三天就要完了,永安王还没有任何动静,贺芸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白龙,有白大哥的信么?”贺芸问。 白龙摇头。 贺芸拧紧眉头,“实在奇怪,金中形势如此严峻,不可能没有大事,为何白大哥一直没给我们来信呢。” 白龙也觉得奇怪,“我觉得这永安王也挺奇怪的,接了信便说要走,却一直没有动静!” 贺芸站起身,“不行,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贺芸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趟远门出的有些蹊跷。 - “王爷,民女知晓您大举入金必要做太多准备,但民女家中还有其他事务,实在耽搁不起,即日启程,特来与王爷告辞。”贺芸说走就走,当即便去向永安王请辞。 “这……就走?”永安王显得有些为难,“本王的人马上就准备好了,不如再多留一晚,明日我们便启程?” 贺芸见他想着法地留自己多住一晚,便越发确定皇后娘娘送信是假,骗自己离开金城是真,再想到她与翟谨言早就合作,越发肯定这是翟谨言的意图。 “不了,我马上就走!”贺芸坚持道,“必须走!” 贺芸知晓皇后娘娘定不会让永安王为难自己,所以坚定了态度要走,并且说完不等永安王答话便叫上白龙直接往外走,只不过刚走出屋子,便被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请王妃安心留在永安王府!”青山站在人群中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家人 【贺芸:我必须回去!我和我的孩子不是王爷的累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 —————————— “你们怎么在这里?”贺芸拧眉看向青山,在他身后,还有久未见面的青黛。 “主子让我们来保护您。”青山说。 “胡闹!”贺芸呵斥一声,“我能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你们兄妹二人都在这里,王爷身边怎么办?” 青山和青黛,是翟瑾言最信任最得力的下属。 “王爷身边还有其他人,魏神医也在,王妃尽管放心,安心留在永安王府,待王爷办完事情,会亲自来塞北接您!”青黛说。 “我要回去!”贺芸态度坚定,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龙,“白龙大哥,不要伤这些人的性命,我们冲出去!” 白龙抬眼给贺芸示意了一下周边,“怕是以我一人之力,未必能敌得过。” 贺芸抬头去看,才注意到两边的墙头上皆埋伏着不少暗卫,以一敌众,白龙武功再好,也无济于事。 贺芸只好回头看向永安王,“王爷,皇后娘娘有难,难道您也准备袖手旁观吗?” 永安王道:“本王已让两位世子昨夜带人出发金城了,有她两位哥哥相助,本王相信她不会有事的。” 贺芸抿嘴,这才意识到所有的人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汇聚成一股力量,将自己困在这里。 贺芸轻轻握了握拳,目光投向青黛,低声道:“青黛,你随我来!” 青黛点头,背着药箱上前,跟上贺芸的步伐。 青山于是对左右暗卫点点头,吩咐道:“守住王妃的院子!” 暗卫们立马四下散开。 - 贺芸一路沉默地带着青黛回了自己留宿的房间,自往屋子中央的椅子上坐去,然后平静地抬起手腕平放在椅子扶手上。 “帮我把脉。” 青黛看了一眼贺芸,取下自己的药箱,取了脉枕上前,收拾一番,手指轻巧地搭在贺芸的脉搏上,片刻之后,她收了手,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芸,又重新将手指放上去,然后又惊又喜地看着贺芸道:“王妃您……” 贺芸浅浅抿嘴,将手收回,褪下衣袖,将手腕重新包裹严实。 “我必须回去!”贺芸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说,“我和我的孩子不是王爷的累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 “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但我不怕,我的孩子也不怕。”贺芸说着抬头看向青黛,“青黛,我想回去,哪怕是悄无声息地回去不让人知道也行,我不会打扰他,但我就想离他更近一点。” 青黛还有些沉浸在贺芸的喜脉中。 “若是王爷知道您有喜了,兴许就不会做这些……” “所以,我不能让他知道!”贺芸抢先说。 意识到自己有孕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贺芸去找魏笙,便是想让她帮自己确认下,结果魏笙却被翟瑾言绑走了,后来贺芸随便找了个医馆请了脉,得了确切结果。 正是因为有孕,贺芸才想着躲到太后身边去,一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来,贺芸想打听翟瑾言与太后的事情。 “他应该给自己一个了断!”贺芸说,“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支持他!” “可是您回不去。”青黛说。 “我回的去!”贺芸说的斩钉截铁,抬头看着青黛眨了眨眼,然后拿起一只手扶在自己依旧平平的肚子上,“我不愿意用我的孩子来威胁你,但是你明白,如果我思念成疾,孩子也好不了。” 青黛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青黛率先松口,“好吧,我和青山护送您回去。” - 青山听说要送贺芸回去,气得险些没跳起来,“不行,说什么都不行,主子说了不能让王妃回去!” “你不愿意你可以不去。”青黛冷着脸道。 青山拧紧眉头,侧头看着青黛,“姐,你这是中了什么蛊了?怎么王妃叫你去说两句话你就答应了?” 青黛看了一眼青山,知晓他嘴巴不严实,也不敢与他说实话。 “王妃有王妃的苦衷,你便说你送不送?”青黛说。 青山气得直咬牙,半晌后,“送,送,送!不是被主子打死就是被你们害死,横竖都是死,我自然得跟着你!” 青黛扭头看了一眼青山,难得笑了,然后又继续道:“让主子的暗卫暗中保护,王妃身边有你和那位游侠,应该没有问题,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那要给主子去信吗?”青山问。 青黛迟疑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身,想了半晌,“不用,回去后再看。” “真不用吗?”青山又问,他实在是害怕再抄书了,什么需要说什么又不需要说的事他拿不准,只得依靠姐姐。 “不用!”青黛鉴定地告诉他。 第二日,贺芸终于能够启程回金,然而金中早就已经变了天地。 - 贺天澜畏罪伏法,坐实地图是他从大皇子店里绘来的,成了大皇子定罪的最有力证据,皇上震怒,将慧贵妃打入冷宫,慧贵妃娘家全部抄家,钱财充公,男丁充军,女眷也尽数贬为奴籍。 至于大皇子,皇上虽然没杀他,却也没打算将他从天牢放出来,似乎是有意要关他一辈子。 今晚又是月圆夜,该是皇上留宿正宫的日子,皇后早早地便派人去请,连请了三遍,才将心烦意乱的皇上从御书房请到中宫。 皇上一踏进院子,便意识到这院子里与平日不同,院中没什么宫人,皇后独自站在院子中央候着。门内透出的灯光温和地铺在皇后的脚边,正好将她镶嵌在灯光的中间。 看着这样的画面,皇上内心里的烦躁顿时消散了大半,他摆摆手,摒退跟来的宫人,自上前,伸手握住皇后的手,温声道:“天寒地冻的,为何一个人站在这里等?” 皇后浅笑,手指轻轻弯下,虚卧住皇上的手,站到他身旁,温声道:“臣妾赫然想起初次见皇上,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月圆夜。” 皇上抬了抬头,轻声笑着道:“朕记得,当时你也这般站在门口,朕问你是从画里出来的吗?” 皇后低头浅笑,扶着皇上进屋,倚在他身旁温声说:“今晚,臣妾备了酒菜,想与皇上重温以前。” 第三百五十四章 皇上驾崩 【皇后:皇上,驾崩了!】 —————————— 二人你斟我饮,不知不觉已过半个时辰,即便是喝的慢,皇上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了醉色,他眯眼望着皇后,将还有些许深情。 “皇后,朕许久未与你这般单独待着了。”皇上感叹道。 “臣妾也是。”皇后说着起身,绕过餐桌,走过去将微罪的皇上扶起,扶他到内室暖阁坐下,然后转身为他端了一碗茶,“浓茶,醒酒的。” 皇上点点头,伸手接了茶碗,便直接送至嘴边。 皇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副茶碗,看着皇上饮了大半,目光才慢慢沉下来,转身缓缓地在矮桌另一面坐下,侧身望着皇上,悠悠开口道:“皇上,臣妾近来总是梦到玉儿。” 皇上扭头看向皇后,伸手握住皇后搁在矮桌上的手,抓住自己手心里捏了捏,长叹一口气道:“是朕不好,没有让人照顾好她。” 皇后抬起另一只手,伸手拉住自己的衣袖往上提了提,露出手腕上的手串来,“这手串,是当初皇上赐给婉玉的,婉玉为此高兴了许久,如今她不在了,臣妾只能睹物思人,便将这手串拿出来自己戴上了。” “皇上觉得臣妾带着好看么?”皇后说着额将自己的手腕往皇上跟前送了送。 皇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样,眉毛几乎皱着了一堆。 “好看。”皇上缓缓将目光移开去,“你若喜欢,朕明日让人新挑一对送来,这毕竟是旧物,便留做纪念吧。” 皇后低头浅笑,手浅浅从手串上慢慢滑过,拨动的一颗颗翠玉的珠子轮番弹出,又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细而小的声音。 “皇上,事到如今,您还打算一直瞒着臣妾吗?”皇后突然问。 皇上猛地抬起头,瞪眼望着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抬眼望去,眼里已经没有半分柔情,目光直列又凛冽,“皇上,玉儿可是您的亲女儿啊,您怎么狠心!” 皇后说着紧紧地拽紧了放在桌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皇上大惊,似乎想要起身,只不过刚有一点点动作,整个人又猛地坐了下去,“你对朕做了什么?” 皇上抬手掐着自己的额头问。 “我要为玉儿报仇!”皇后站起身,挪步到皇上跟前,此时的皇上早已经因为药效发作,使不出任何力气,“刚才给您喝的不过是软筋散,目的是让您使不出任何力气,这一瓶,才是会要你命的!” 皇后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里给皇上示意了一下。 “臣妾十六岁随父王进金,在御书房门口遇见皇上,从此便付了终身,却没想到,臣妾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皇后缓缓地说,“皇上,臣妾可以让人分走您的宠爱,也可以日夜劳累替您管好后宫,也可以被人陷害再无生育,但是,臣妾不能没了玉儿,她是臣妾留在这里最后的依靠了,没了她,臣妾宛如行尸走肉。” “皇后!你疯了!”皇上的酒杯吓醒大半,望着皇后手里的小瓷瓶连连大叫:“来人!快来人!” 然而叫了半晌,却没有任何人闯进来,平日里那些因为皇上咳一声便往屋里冲的侍卫如今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暗卫了。 “你做了什么!”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危险了。 “皇上不用大惊小怪,宫门外战王已经派人层层把守,今日是您与臣妾共述旧事的日子,臣妾特意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叨扰。”皇后说着伸手拔掉了瓷瓶上的木屑塞。 “你们!你们竟然勾结,想要谋反!”皇上脸涨的通红,他拼命想要大声叫出来,但是软筋散使得他浑身无力,声音都不如平日洪亮。 “皇上,臣妾不是谋反。”皇后端着瓷瓶慢慢靠近,“您心里清楚,这皇位本就不属于您。” “谁告诉你的?”皇上瞪向皇后,“是七皇弟?是他对不对?他手里是不是有先帝遗诏!” 皇后表情冷漠地抬手按住皇上企图挥舞起来的手,端着手里的瓷瓶往他嘴边送,“皇上,您不是明君,这位子您该让出来了!” 皇后说完,不等皇上反应,动作利落地抬手,将瓷瓶里的药水尽数倒进皇上嘴里,然后摊开手掌,死死捂住皇上的嘴。 浑身酸软无力的皇上挣扎了几下,便渐渐没了动静。 等着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皇后才慢慢松开捂在皇上嘴上的手,虽然没用什么力,但是浑身出了一层薄汗。 皇后往后退开一步,站在一边冷漠地看着皇上,半晌,突然轻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会有许多不舍,不敢下死手,但是握着药瓶的时候,满眼都是婉玉的模样,于是,后面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了。 皇后摸出一块帕子,包着手弯腰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木塞,重新盖好瓶子,然后将药瓶藏进自己袖子里,才转身,步伐从容地走出了门。 门外早就候着两人,见皇后出来,赶紧低头钻进屋。 皇后一路走下台阶,站到院子中央,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一连三声,一声都比一声更响!叫到最后,皇后抬起头,握着拳头,使劲全力朝着天空大喊,细白的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在灯光下十分明显。 宫墙外,喧嚣声渐渐想起,但是那一切,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 贺芸的马车离着金城还有翌日行程,便听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她连忙让人花钱找人打听了下,才听来些不知真假的零碎消息。 皇上驾崩了,死于中风,大皇子余孽意欲趁乱劫狱拥大皇子登基,被二皇子领兵杀回金城镇压。 皇后召集皇室宗亲,传皇上口谕,封二皇子为太子,择吉日登基。 至于战王,贺芸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似乎这一切跟他无关一般? “青山,青黛,我们连夜进金!”贺芸连忙说,她太担心翟谨言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回来 【翟瑾言:傻瓜,你怎么回来了?】 【贺芸:你这辈子休想甩开我!】 —————————— “青山,停车!快停车!”贺芸突然坐直身子朝马车外喊。 青山赶紧勒停马车,与贺芸同坐在车内的青黛立马问:“王妃,可是哪不舒服?” 连夜赶路,青黛一直都十分担心贺芸的胎像。 “没有。”贺芸一面摇头,一面快速地提起衣摆站起身,弓着身子钻出马车,快步朝着街道另一边的几辆马车走去。 “陈阁老!”贺芸远远站在车窗边叫到。 正因为避让行人而降缓了速度的马车停了下来,车窗帘被人从里面撩起,探出一张带着花白胡须的脸。 “你是?”陈阁老从未见过贺芸,拧眉看着贺芸,不知她为何认识自己。 贺芸浅笑,“民女贺芸,见过陈阁老。” 金中无人不知贺芸,陈阁老虽然久不在金中,但自从回来,亦是有所耳闻,忙道:“原来是战王妃,失礼,失礼。” “如今不是了。”贺芸浅声说着侧头看了一眼,“您这是打算出城去?” 不远处便是城门,自己刚从那里进城来。 陈阁老稍作迟疑,轻轻点头道:“老朽受皇命归朝,如今皇上驾崩,新帝即将登基,老朽已无辅佐之力,倒不如继续解甲归田,颐养天年。” 贺芸的目光慢慢移向后面的一辆马车上,“陈姑娘也同您一道回去吗?” 陈阁老听贺芸问起陈诗雨,立马警惕起来,“王妃与小女认识?” “些许有些交情。”贺芸又笑,“实不瞒陈阁老,我方才便是在马车上认出了陈姑娘的车马才匆匆追上来的,猜到您要出金,瞧您这架势,只怕是没打算再入金了,可惜我与陈姑娘相见恨晚,还未能真正来往几日便要相别,陈阁老您若是不介意,可否让车马暂缓,容我与陈姑娘说几句道别的话。” “这……”陈阁老有些迟疑。 皇上请他回金是想立大皇子为太子,让他辅佐太子,但如今,大皇子犯了谋逆大罪,皇上驾崩,二皇子得皇室宗亲认可,即将登基,自己在金城多留一天,便是多一分危险。 “陈阁老,陈姑娘在金中也没什么知交,难得与我能够说上几句话,您难道忍心她与我不辞而别吗?”贺芸知晓陈阁老是真心疼爱孙女,故意如此问。 果然陈阁老稍作迟疑,便点头同意了,“我去前面茶馆歇歇脚,你与雨儿快些说话。” “谢阁老!”贺芸说着赶紧一拜,然后快步朝着陈诗雨的马车走去。 陈诗雨早就听到了贺芸的声音要下马车,但是马车上还有陈阁老刻意安排的侍女,阻拦着不许她揭开车窗帘,现在听到祖父的准许,陈诗雨赶紧拨开侍女,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贺姑娘!”陈诗雨欣喜地看着贺芸,自宫宴一别,陈诗雨甚是担心贺芸。 贺芸笑着抓了她的手,看了一眼陈阁老缓缓离去的马车,拉着陈诗雨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陈姑娘,你能不能别走?”贺芸拉着陈诗雨说。 “贺姑娘还有事情要我帮忙?”陈诗雨立马问。 贺芸摇头,“没有,但是我想带你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不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陈诗雨怔了一下,随即小声又谨慎地问:“是他吗?” 贺芸赶紧点头,“我才刚入金,暂不知道宫中情况,你等等我,我这就进宫去帮你把他找来!” 陈诗雨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期待竟慢慢降下去,她摇了摇头,“算了,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与他,终究是没有缘分了。” “他即将是天子,能够与他举案齐眉的女子必定是不一般的,我又何德何能。”陈诗雨又说。 “不试试你又怎知不行呢?”贺芸反问,“两个时辰,你便等我两个时辰,如何?若是两个时辰我没能将人带来,你再随陈阁老回去?” 陈诗雨迟疑了一小会儿,最后慢慢点了点头,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城门外有一处歇脚亭,叫五步亭,我会劝祖父在那等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若没来,我便随祖父回江南,今生,再不回踏入金城一步。” “嗯,放心,我一定会将人带来!”贺芸点头道。 - 告别了陈诗雨,贺芸便让青山直接将马车赶往皇宫,贺芸手上拿着皇后、太后两人的令牌,随便出示一个,侍卫都会放行。 “二皇子……不对,太子在哪?”贺芸入宫后随便找了一人问,得到答案太子在先帝灵前,贺芸便急忙赶了过去。 然而贺芸还未走到,便看到巷子里呜呜泱泱地走出来一大群人,打头的正是穿着明黄衣裳,腰间扎了一根白色布带的二皇子。 贺芸正欲开口叫,二皇子脚步一转,弯进了另一边的路,倒是跟在二皇子身后的翟瑾言停下了脚步。 翟瑾言想过各种再见贺芸的场面,完全没有想到会这般草率地在这里碰到。 翟瑾言一身白色孝服,连头都盖住了,所以贺芸一开始并未认出他来,等他停下脚步后,贺芸才彻底看清楚。 贺芸眨了眨眼睛,将自己有些泛滥的泪水往里压了压,抿着嘴,静静地立在原地,定眼望着翟瑾言。 翟瑾言也有些看愣了,停下匆忙的脚步,静静地望着贺芸,任由其他人一拨拨地从自己身后跑过。 突然,翟瑾言抬起脚步,快步到贺芸跟前,伸出手臂,将贺芸捞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搂住。 “傻瓜,你怎么回来了?”翟瑾言埋头抵在贺芸的耳边说。 贺芸伸出手环住翟瑾言的腰身,将头侧贴着翟瑾言的胸口道:“你这辈子休想甩开我!” 听着贺芸傲气的声音,翟瑾言忽然笑了起来,手臂稍稍用力,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不会了,这辈子,我都会守着你。” 贺芸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抿嘴道:“你们方才急急忙忙地要去哪里呢?” 翟瑾言这才想起正事,皱着眉头道:“皇后娘娘服毒了。” 贺芸顿时面色铁青,手紧紧在翟瑾言的腰间抓了一把。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明君 【皇后:允恒,你一定要做一位明君……】 —————————— 翟瑾言拥着贺芸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二皇子跪在床边,内室里未许其他人进入。 皇后微微合着眼,躺在床上,尚且还有气息。 “母后,您为何要如此对自己?”太子哭着道。 皇后听得人说话的声音,稍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二皇子,目光又浅浅转向贺芸,瞧见贺芸的那一刻,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嘴角也浅浅提起一些,还作势想要抬起手来。 贺芸赶紧上前一步,蹲到床边,伸手抓住皇后的手。 “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眯眼看着贺芸道:“芸儿,虽然你说你不是,但在本宫看来,你就是玉儿的重生,本宫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你要自己好好保重!” 贺芸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场面,但是面对皇后的叮咛,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您别这样说,您一定要坚持,宫里有最好的太医,还有魏胖子和青黛,一定能够解您身上的毒!”贺芸说着扭头朝外喊:“让青黛进来!” 皇后手指用力蜷起,勾住贺芸的手指,朝着她摇了摇头,“别白费力气了,本宫自己服的毒,自己知道没解,没想到本宫离开前还能再见你一眼,本宫也知足了。” 青黛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皇后这句话,便没有再上前,乖乖低头立在垂帘外,目光注意到贺芸跪在地上,不由得轻轻皱眉。 “芸儿,你别怪战王,把你支去永安王府是本宫的主意。”皇后说着瞟了一眼翟瑾言,“本宫已经失去了玉儿,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贺芸眼里的眼泪开始往下落,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谁也没有怪,我就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罢了。” 皇后温婉地笑着,艰难地抬起手,浅浅在贺芸的头上摸了两下,才将目光转向二皇子。 “允恒,”皇后浅声叫着二皇子的名字,“你虽本宫亲生,但你愿意叫本宫一声母后,本宫必定也要助你。母后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二皇子跪在床边,有泪不轻弹的男儿也红了眼眶。 “母后,儿子永远记得您的恩情,可您为何要做如此傻事啊!”二皇子心痛不已。 皇后慢慢伸出手拉住二皇子扶在床畔的手,轻声道:“你的父皇,这一辈子,因为夺得皇位的手段不光明正大,处处对人猜忌,甚至不惜毒杀胞弟,杀害婉玉,他不仅不是一位明君,更不是一位好兄长、好父皇,母后希望你日后做一位明君,所以,母后不能给你留任何污点。” “只要本宫死了,外面的那些猜忌自然也就会停了,你便只管安心地做皇帝。”皇后说着用手指在二皇子的手背上拍了拍,“允恒,你一定要做一位明君……” 皇后最终在无尽的期待中永远闭上了眼睛,二皇子在床边跪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腰身,后退两步,朝着皇后连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实实地磕在青石砖地上。 翟瑾言上前抱起贺芸,扶她到一旁。 寝殿外,太监细长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殁了!” 内务司立马有人带着一应东西来为皇后娘娘沐浴更衣,二皇子等一行人被请到一旁的侧殿等待,贺芸看着屋角的水滴时漏才想起时间来。 “二皇子,快快!”贺芸赶紧起身催促二皇子,将还沉浸在悲恸里的二皇子叫的发愣。 “南城门外有一处亭子,叫五步亭,陈姑娘在那等你!”贺芸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时漏,“过了午正,她若没看到你就会随陈阁老回江南,今生再不入金了!” 二皇子侧头看了一眼时漏,离着午正,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我现在去!”二皇子说着便快速出了门。 “如果她不在,你便沿着往江南去的路追,马车走得慢!”贺芸在他身后大喊。 “陈姑娘?陈阁老的孙女?”翟瑾言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到贺芸身后,伸手轻轻揽住贺芸的腰身。 “嗯。”贺芸点头,“她与二皇子其实是两情相悦,却又互相不敢道明,正巧我回金路上遇到了,如果不帮帮他们,他们就要错过彼此了。” 翟瑾言浅浅笑着,深情地望着贺芸道:“幸好,我这辈子没有错过你!” 贺芸笑眯了眼,得意地道:“我这么会缠人,你躲都躲不了,又怎么会错过!” 看着两人浓情蜜意,一旁的青黛本不想开口,但是心里实在担心,只好硬着头皮道:“王妃,您方才一直在皇后床边跪着,以防万一,还是让我把把脉才安心。” “没事!” “为何把脉?” 贺芸同翟瑾言异口同声,随即贺芸抬头,狡黠地看着翟瑾言。 翟瑾言立马猜到自己一定是被她瞒了什么,于是扭头看向青黛。 青黛看了一眼贺芸,低声道:“此事还是让王妃亲自告诉您吧,我请完脉便走。” 青黛说着侧身取出脉枕在椅子上摆好,贺芸只好走到椅子边坐下,伸出手腕给青黛把脉。 青黛果真只是把把脉就走了。 贺芸见她没说话,便知道自己的脉象正常,慢慢将挽起的衣袖一层层地放下去,翟瑾言的身影却慢慢地笼罩上来。 贺芸调皮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朝着翟瑾言勾了勾。 翟瑾言配合地弯下腰,将头凑到贺芸跟前。 贺芸笑着凑到翟瑾言耳边道:“小哥哥,你要做爹了。” 翟瑾言整个人顿时怔住,半晌都没有反应,许久才愣愣地望着贺芸道:“真的?” 贺芸笑得直缩脖子,伸手拿了翟瑾言的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很快,你就可以感受到他了! 翟瑾言大喜,一把将坐在椅子上的贺芸抱起,兴奋地想要抱着她在屋子里转上一圈。 “小心,小心啊!” 太后刚来,正好听到两人说悄悄话,靠着二人的神情和动作猜到了贺芸的话,见翟瑾言动手抱贺芸,吓得她赶紧出声阻拦。 翟瑾言放下贺芸,扭头看向太后,母子二人同时尴尬地怔住。 第三百五十七章 帕子 【陈诗雨:那日我说的心有所属,便是这帕子的主人。】 【二皇子:我真的要好好谢谢王妃!】 —————————— 空气似乎有些凝固,三个人直直站着,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倒是太后先侧身打算离开。 贺芸连忙要追上去,翟谨言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随后开口:“母后。” 太后顿时停住了脚步,猛地扭回头来看着翟谨言。 翟谨言松开贺芸,往前两步,走到太后面前,伸手扶住太后,“母后往里面坐吧。” 太后一时掉下了眼泪,贺芸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上前递给太后。 “太后,王爷他从未怪过您,在他心里,您永远都是那个护着他的人!”贺芸在一旁说。 当初贺芸故意躲到太后身边,也正是因为猜到了翟瑾言的心思,存了些许替翟瑾言保护太后的心思。 太后不敢信贺芸,诧异地望着翟瑾言。 翟瑾言便说:“儿子早已查清当年之事乃皇兄胁迫于母后,之所以与母后置气,不过是怕皇兄再次迁怒于母后罢了。” 太后听完翟瑾言的话,一时哭的更凶,连忙接过贺芸手里的帕子捂住自己的眼泪,这些年,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将自己视为仇人,心里的心酸,确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贺芸看了一眼翟瑾言,伸手将太后扶进屋。 太后哭了会儿,慢慢止住泪意,扭头看向贺芸,“哀家方才在门外听到你们话里的意思是你有了身孕?” 贺芸抿笑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太后顿时转悲为喜,激动地一手抓住贺芸,一手抓住翟瑾言,嘴里念道:“谢天谢地,让我言儿后继有人!” 贺芸和翟瑾言默契地对视一眼,浅浅扬起嘴角。 - 二皇子一路快马扬鞭,追到了城外的五步亭,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站在亭外落寞了一会儿,想起贺芸说的话,便又立马扬鞭朝着南方的官道追去。 马走了没多久,远远瞧见路边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位佳人,正是陈诗雨。 二皇子赶紧勒住缰绳,快速翻身下马,几步便到了陈诗雨面前,心中有喜又激动,险些直接上前将人抱住,好在最后关头仅存的理智劝住了他。 “臣女见过太子。”陈诗雨在风中站了有一会儿,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各种情况,故此虽然内心里十分激动,言语上倒显得十分平静。 “你怎么会等在这里?”二皇子略显激动地说。他都做好了就算是追到江南也要将人追回的想法,却没想到陈诗雨会在这里等自己。 陈诗雨微微低头道:“贺姑娘不是鲁莽行事之人,她既然让我等,想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我便给了自己一些幻想,想再多等你一会儿。” 二皇子欣喜地点点头,“王妃她聪慧至极,一眼便能瞧出我的心思,愿帮我二人牵下姻缘。” 二皇子说着往前一步,鼓足勇气伸手一点点试探地握住陈诗雨的手尖,轻声询问:“你愿意在此等我,是不是意味着你心里有我?” 陈诗雨本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却被二皇子的一句话问的面色绯红,目光无处可躲,只好将头低下来。 不否认便是承认,二皇子激动地一把将人揽入自己怀里,在她耳畔激动地道:“我从不敢相信,一眼就能动情,可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我本就相识,可你说你已经心有所属,我顿时心灰意冷。” 扑在二皇子怀里的陈诗雨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那位假扮云庄主的人是你?” 二皇子松开陈诗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她道:“我得跟你承认,那日是王爷安排我去接近你,以此争取陈阁老的帮助,然而我在人群里瞧见你的时候,我便在想,如果你就是陈姑娘该多好,还真是老天眷顾,让我梦想成真。” “那你现在来找我?”陈诗雨轻声问。 二皇子连忙抬起手,举到自己头边,“我向天地起誓,请日月为鉴,我对你乃真心实意,如有隐瞒,便让我遭……” “别说!”陈诗雨连忙将二皇子的手抢下来,拽在自己手心里,“我信你,不用你起毒誓!” “其实,我们以前确实见过。”陈诗雨又说,“我曾虽祖父入宫,因贪玩独自去御花园爬假山,不甚摔了,是你救了我。” “是你?”二皇子又惊又喜地看着陈诗雨,显然还记得这件事,“我记得你当时伤了小腿,我用帕子替你包扎了,后来我去叫了宫人来,你却不在那里了。” “我被身边跟着的人找来带了回去。”陈诗雨说着松开二皇子的手,低头在自己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块青色的帕子来,“这帕子,我后来洗净了一直带在身边,想着若有机会再见,便还给你,却没想到,一直等了这么久。” 陈诗雨说着抬眸看向二皇子,红着脸道:“那日我说的心有所属,便是这帕子的主人。” 二皇子看了一眼陈诗雨手里的帕子,长舒一口气,伸手将陈诗雨环在自己怀里,仰起头将下巴顶在陈诗雨的头顶道:“我真的要好好谢谢王妃!” - (一年后) 战王府从牌坊开始装饰红火,门外的鞭炮声片刻不停,人群进进出出的,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忽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匆忙的身影,直接冲出门,一把拧住白河的耳朵,破口大骂:“你是傻么?这么响的鞭炮,一串接一串的,也不怕朝着世子爷!” 白河委屈地看着红玉,低声道:“这是各府送礼的响头,不放不合适啊,小世子在后院,听不到吧。” “怎么听不到,我都能听见,咱们世子爷会听不见!”红玉瞪了一眼白河,松开手,“去去,让人把这个移远点,移到牌坊下去放!” “好嘞!”白河笑着答应,随即招呼人赶紧换地方。 红玉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把东西移走了才松一口气,转身晃着自己略微凸起的孕肚高兴地进了战王府。 先她一步跑回去的碧珠早就将她的壮举尽数告诉了贺芸,逗得贺芸哈哈大笑,又连忙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娃娃,捂嘴压低了笑声。 “王爷来了!”门外的丫鬟传话,碧珠赶紧止了笑,低头迎了出去,不一会儿,翟瑾言一个人进了屋,先是看了一眼在襁褓里睡的正熟的小世子,随即抓着贺芸的手,挨着她坐下。 “江都和东海,你喜欢哪?”翟瑾言问。 贺芸微愣,随即笑眯眯地看着翟瑾言道:“怎么?我才出月子,小哥哥便想带我去约会了?” “你若想约会,我可以让人去安排,不过这回是要迁居。”翟瑾言宠溺地看着贺芸道,“先前担心你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所以一直未提。” “我们要搬离金城?”贺芸听明白了翟瑾言的话。 翟瑾言点头,轻柔地把玩着贺芸的手,“自古兔死狐烹,如今皇上基业稳定,已经用不上我了。” 贺芸浅浅点头,表示明白,翟瑾言身份特殊,如若皇上哪天容不下他,一个冒充皇室的罪名便能叫他人头落地。 “去哪都行!”贺芸偎进翟瑾言怀里道,“你在哪,我和孩子便跟随你到哪!” 翟瑾言低头看着怀里的贺芸,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亲完还不够,慢慢下移,将人搂在怀里品尝了个够! 第三百五十八章 约会(大结局) 【翟瑾言:芸儿想去哪约会?】 【贺芸:东海!】 —————————— “给皇上请安。”贺芸进了御书房,跪地请安。 “王妃赶紧请起!”已经做了一年皇上的允恒看到贺芸赶紧放下了手里折子,还特意起身下位,“皇叔今日告假,朕以为是陪你出城散心去了,怎么王妃倒独自进宫了?” 皇上一面说着一面引了贺芸到侧殿坐下看茶。 贺芸坐下后才说:“王爷他出城办事去了,臣妾是有事同皇上说才特意进宫的。” 皇上浅笑,“王妃有事尽管还说。” 贺芸这才道:“皇上可否还记得当初答应臣妾,若是你与皇后能够喜结良缘,便答应臣妾一件事?” 皇上一听,当即点头,随即略疑惑地问:“怎么?王妃这是遇到难处了?” 贺芸没有点头,只是平静地说:“当时臣妾一时想不起来要求什么,如今倒是想跟皇上您要一件东西。” “王妃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但凡宫里有的,朕都让人给你送去,至于朕欠你的这个人情依旧可以欠着!”皇上爽快地说。 “臣妾想向皇上求一道圣旨。”贺芸直接了当地说,“求一道永远不会杀战王的圣旨!” 皇上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眉眼也变得阴沉起来,许久,才轻叹一口气道:“不愧是皇叔,朕不过是脑海里闪过一次的想法都能叫他洞悉。” “外戚不能霸权,皇上您思虑的并无过错。”贺芸忙说,“王爷无心权势,愿将手中兵权交出,带我与宝儿离开金城,是我心有余悸,想在临走前再为王爷求一道护身符。” 皇上浅笑,“行吧,王妃的话朕已知晓,既是朕应下的,朕自不会回绝你,你且回去,今日晚些时候,朕会让人将圣旨送去府上。” 贺芸赶紧起身,朝皇上一拜:“谢皇上!” - 到了傍晚,太监果然来府中传旨,翟瑾言领着全府跪地听旨。 “自朕登基以来,战王辅政有功,朕深感欣慰,观今日之江山,山河稳固,国富民安,王战之功不可没,特封战王为南阳王,准许在江都建宫苑,享江都供奉,特赐南王金樽,可免死罪!钦此!” 太监读完圣旨,贺芸和翟瑾言都愣住了,二人还未回过神,外面有人传:“皇上驾到~” 一行人便又跪了下去。 皇上一身便衣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说了“平身”,伸手动宣旨太监手里拿过圣旨走到贺芸面前,“这是王妃要的圣旨,可还满意?” 翟瑾言侧头,狐疑地看向贺芸。 贺芸笑着伸手接了圣旨,朝着翟瑾言眨眨眼,“这是我与皇上间的约定!” 翟瑾言浅笑,随即拱手朝着皇上一拜,“臣谢主隆恩!” 皇上伸手托住翟瑾言的胳膊,平静地道:“是朕疏忽,让朝中流言伤及皇叔,然而朕却始终记得皇叔说过的话,若是你想,又怎么会有朕的今日,所以,朕根本无需忌惮皇叔。” “朕暗中查探,知晓皇叔已让人在江都置办宅院,又送王妃爹娘前去团聚,特将江都赠与皇叔!” 听得皇上这番话,翟瑾言心里也舒畅了许多,君心难测,他也不得不防,但能听得今日这番肺腑之言,心中倍感欣慰,可见自己的相助并非白付! - 没几日,战王府便尽数南迁,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朝城门外走去,惹得周边众人围观,熙熙攘攘。 贺芸靠在翟瑾言怀里,抬手挑帘看向车外,轻声感叹道:“可惜了这繁华街市,待我到了江都,我要再建云庄!” “嗯,我帮你。”翟瑾言在一旁附和道。 贺芸回头笑着看了一眼翟瑾言,目光再往外,注意到一个身影。 “停!”贺芸下意识地叫到。 马车停了下来,翟瑾言立马靠上来,伸手将贺芸的车窗布打得更高,看着车外道:“怎么了?” “贺志勋。”贺芸静静地看着车外的人道,眼神十分平静,看不出什么感情。 翟瑾言这才认出来,那个倒坐在路边,衣衫褴褛,风言风语的叫花子竟然是贺志勋。 “他怎么会如此境地?”翟瑾言问。 贺芸轻轻摇头,低声道:“我给贺天澜的三十万两,是特意叫骆宇帮忙我做的假银票,那些银票上根本没有骆家钱庄的章,在外面流通不起来,到了钱庄,也换不到银两,听说贺志勋逃离贺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那三十万两的银票。” 翟瑾言顿时了然,怪不得贺志勋出了贺府连金城都没走出去,在金城逗留几日,兑换银两不成,身无分文又不敢再回贺府,渐渐地便只能沦落为乞丐。 “走吧,这种人没什么好看的。”翟瑾言说着伸手放下眼前的车窗布。 “嗯。”贺芸点头,转身吩咐车夫继续开车,平静地说:“他曾试图毁掉我,却被我毁了他的所有,我与他,已经没有瓜葛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金城,翟瑾言又重新将车窗打起,让贺芸再看看城外的风景。 看着官道两侧的景致,贺芸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翟瑾言去江南的事情,忍不住扬起嘴角。 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在这里过的很开心。 “小哥哥,你答应我的约会还作数吗?”贺芸忽然扭头看向翟瑾言道。 翟瑾言立马伸手环住贺芸,凑上来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然后倚在她耳畔低低地道:“芸儿想去哪约会?” “东海!”贺芸傲气地说。 “嗯。”翟瑾言说着抬脚踢了踢车门,吩咐道:“转道去东海!” “我们去东海,让母后带着宝儿和玥儿先往江都。”翟瑾言将贺芸揽在怀里道。 贺芸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懒懒地倒在翟瑾言怀里打起了瞌睡。 - 一个月后,翟瑾言在东海接到了帕夏的来信,心中用咆哮的语气写着:汝等二人何时归来?岂能让道喜之人候月余? 贺芸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和翟瑾言在东海浪漫了一个月了。 “确实该回了。”贺芸笑着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