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碧海桑田》 第1章 001我怀孕了 凌晨一点多,b市闷雷低沉的夜空,乌云密布,遮天蔽月,一道耀眼霹雳的闪电掠过,瞬间划破灰蒙蒙的天际,仿佛把广袤无垠的黑夜撕开两半,旋即,雷电大作,疾风暴雨,滂沱似箭。 “楚言,我自问十八年来对你爱重有加,不曾薄待你分毫,你但凡尚存一丝良心,也不该干出红杏出墙之事,更遑论是跟我离婚。纵使你们年少情真,可我们相濡以沫十八年,难道还抵不过你跟他的一段陈年往事?你当真要为了他跟我离婚,抛弃我们的女儿,抛弃我们这个家?你可曾想过,一旦我们离婚,这个家就会支离破碎,届时,小怡该如何是好?”父亲咬牙切齿的声音,掺合着无力挽回的痛惜与心力交瘁的疲惫,竭力隐忍的雷霆之怒濒临爆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如是,你亦如是。你我皆心如明镜,我们的婚姻本就是阴差阳错,是时候拨乱反正了,天祥,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至于小怡,正当妙龄,如金似玉,再者,她蕙质兰心,雅人深致,你大可不必忧心。”母亲哀怨无奈的嗓音,透着一意孤行的绝决和覆水难收的怅然。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分隔线一一一一 卧室内,一片昏暗惨淡,只在闪电掠过当下,闯进来一束束耀眼刺目的白光。原本睡得沉实香甜的孟紫怡,此刻睁着双眼,泪光朦胧的水眸一派清明璀璨,偶有闪电光束投映在她眼底,更显光华流转。 孟紫怡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被深夜里令人烦躁焦炙的雷雨惊醒,抑或是被现下正在客厅里,争吵不休的父母吓醒。此刻的孟紫怡,多么希望自己尚在睡梦当中,耳朵里听到的一切皆是虚无缥缈的梦境,然而,眼眶里流淌着的泪水却残忍现实地向她昭示,这不是梦,这是此刻真实发生的。凡尘俗世,岂会有为人子女的,真心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异,从此分道扬镳,孟紫怡何曾例外。只见她卷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仅露出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现今的她颇想当一只自欺欺人的鸵鸟,捂着双耳,装作什么都不曾听见,然则,于事无补,父母越演越烈的争吵,仍旧源源不断的灌进她脑海,避无可避。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 客厅里,宽敞明亮,舒适整洁,然而,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孟天祥双手覆脸,用力搓了把脸,尔后,搁下双手,深呼吸了下,极力克制自己暴躁如雷的情绪,“倘若你立马跟他断了,从此不再往来。为了小怡,我可以既往不咎,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孟天祥考虑到女儿,决定忍辱负重,打算息事宁人。 听着丈夫如此宽宏大量,并未计较自己德行有失,楚言扶额,仿佛接下来出口的话语会让她羞愧难当,千夫所指,默然少许,她手指穿过发际,手往后撸了一把长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字字清晰,叹气道“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劈得孟天祥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怔然几许,幡然醒悟,狰狞冷笑,随之,脸红筋暴,瞋目切齿,冲至楚言跟前,朝着她的脸,使劲一巴掌打下去,“啪”的一声,与此同时,伴随着孟天祥咆哮如雷的一句怒吼,“贱人”,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客厅。 纵然孟紫怡身处卧室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滔天怒火,她缩在被窝里瑟瑟颤抖,相比父亲的勃然大怒,母亲所说的更让她惶恐不安。 楚言不料孟天祥会直接动手,毕竟夫妻十八年,孟天祥非但不曾对她动过粗,而且素来对她和颜悦色,因而楚言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得失去平衡,跌撞到沙发上,手下意识的护着腹部。这一护子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孟天祥,他一步一步朝着楚言迈去,面色冷冽,淬了冰渣子的双眸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见状,楚言潸然泪下,面色惨白,浑身哆嗦,吓得嗓子眼都堵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蓄满了惊恐的泪水,一个劲地冲着孟天祥摇头,撑坐在长沙发上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后挪,直到退至长沙发的一端,退无可退,孟天祥迫近她身前,俯身,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眦尽裂地瞪视着她,仰望着如此骇人的孟天祥,楚言犹如寒风抖擞,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分隔线一一一 恰在此时,孟紫怡推开卧室房门,赤着双足走了出来,原本容颜姣好、白里透红的小脸,眼下惊愕失色变得苍白如纸,她长发披肩,仅穿着白色睡裙的单薄身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分外惹人怜爱。 孟紫怡清澈婉转的嗓音,颤抖着喊了声,“爸”,而后,迈着细小的步伐走向客厅。 冷不丁,听见女儿的声音,孟天祥直起身,扭头,瞅见女儿突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瞳孔立马放大,额角明显地突突直跳,冲着她大声怒喝:“你出来做什么,回房睡你的觉。”话音未落,垂在身侧的两只大手紧紧攥成拳,骨络剧烈摩擦发出脆生生的响,手臂青筋暴现。 一贯对她和蔼可亲的父亲,眼下,横眉怒目,吓得孟紫怡胆颤心惊,心下一咯噔,后脊梁骨一僵,脚下的步伐戛然而止,立在原地,神情呆愣地看向母亲。 乍见女儿,楚言羞愧地撇开脸,视线转向白色墙壁,以长发遮脸,避开女儿目光涣散地瞅着自己,一脸茫然不解的神色。作为一位母亲,让自己的女儿瞧见这样难堪窘迫的一幕,楚言惭愧得无地自容。 眼见母亲的闪躲,孟紫怡蠕动唇瓣,欲言又止,索性,低着头,无所适从地不停搓手指。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 死寂蔓延,孟天祥焦躁地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过会,他大步流星走到楚言身旁,骨节清晰的大手捏起楚言纤细的皓腕,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一边往外拖行着走,一边不容置喙地宣告,“这个孽种留不得,走,跟我去医院打掉。” 闻言,楚言大惊失色,厉喝,“孟天祥,你疯了,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你放开我……”,楚言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嗓音哆嗦地叫嚷着。 孟紫怡一阵恍惚,愕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听见大门关闭,“砰”的一声巨响,孟紫怡如梦乍醒,赤着双脚,飞奔至玄关,打开大门忙不迭地追了出去,气喘吁吁追到电梯口,却未能赶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在她眼前关闭。 第2章 002血雨腥风 孟家的装修布置,以简约大气为主,清新而不落俗套,雅致而不失高贵。 此刻,灯光大亮的客厅内,米白色的长沙发上,一个身形纤细单薄的女孩正窝在长沙发的一端,她双臂环绕着双膝,一双水汪汪的杏眸透露出她现下六神无主和孤独彷徨的心情。半晌,她把额头伏在自己曲起的双膝上,以这种自我保护的姿势,为自己寻得一丝微薄的安全感。许久,她侧头瞧向落地窗外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低叹一声,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因她微微侧着头,从肩背自然垂落,拂过她白色睡裙下嫩滑纤长的细腿,撩人心怀。 窗外风驰雨骤,雷电交加,恶劣浮躁的天气使屋内沙发上的人儿越发惴惴不安,仿佛心口塞了块大石头,压得她即将喘不过气来,憋闷急躁,孟紫怡终于扛不住低声抽噎起来,娇弱的哭声如泣如诉。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不知缘何,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孟紫怡心里,油然而生,此时外面的狂风暴雨仿似预兆着她素来温馨和谐的家,自今夜后,必将风云变色。只是,此时的孟紫怡何曾想到事情的结果,远比她所预感的要糟糕许多。何止是风云变色,简直是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孟天祥和楚言已经外出一个多小时了,尚未归来,孟紫怡的心情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心中的惶恐不安一点一滴累计增长。良久,孟紫怡从双膝间抬起她梨花带雨般的白皙小脸,拨弄了下长发,扭头,瞅了眼墙上的挂钟,三点十分,早已跨越了凌晨,又是新的一天了,孟芷怡忆起今天是8月3日,她的生日,并且是她18岁成年的生日。 孟紫怡不明白在今天如此特殊的日子,一切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混乱不堪,恰似窗外的狂风暴雨。难道恰是因为她今天成年,所以妈妈故意选在今天与爸爸摊牌,她至于这般心急如焚吗?哪怕多耽搁一天,也等不及吗?妈妈,你好狠的心,如此一来,让我往后的年年岁岁,如何浅笑安然,度过每一个生辰。 当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这样雷声滚滚的夜晚响起,加之,孟家今夜的此情此景,令人胆战心惊,不亚于午夜凶铃。 孟紫怡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内心忐忑不安,早已燃起的不祥预感,因而,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只见她黛眉紧皱,双眼朦胧,迟疑几许,深呼吸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的惶惶不安,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 b市中心医院门口,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奔驰堪堪停稳,副驾驶那边的车门迅速打开,一道穿着白色睡裙的纤细身影从轿车里飞扑而出,赤着脚,飞奔向医院大楼。因着跑得过急,脚下不慎磕到了医院大楼门前的台阶,孟紫怡整个人惯性往前倾,眼看就要摔倒,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一只猷劲有力的大手及时攥住了她细白柔软的手臂,目光所及,是他锃亮光泽的皮鞋和笔直挺括的裤管,他将孟紫怡搀扶起来,待她站稳,随即松开大手,保持礼节性的距离。 孟紫怡抬眼目光涣散,凝视着身形挺拔的他,棱角分明的脸,漆黑幽邃的眼眸,高挺深刻的鼻梁。茫然怔愣当中,听见他道了句“小心脚下”,嗓音低沉浑厚,弥漫着深沉幽远的魅力,叫人闻之欲醉。不期然,一件残留着浓烈阳刚气息的黑色西装外套,笼罩在她单薄圆润的双肩,宽大的西装盖过睡裙下摆,映衬之下,显得她分外娇小玲珑,将她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全身顿时被他温热隽永的男性气息所环绕。 孟紫怡身穿的纤薄睡裙虽说一路上被车厢里的暖气烘干不少,可她这般衣衫单薄,着实羞于见人,男人的绅士风度,让孟紫怡心下燃起一抹雪中送炭的暖意,她礼貌和婉,道了声“谢谢”,而后,便不再耽搁,转身,继续往医院大楼跑去,披着西装外套的纤细身影逐渐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 此去经年,掩于岁月,原以为从此相忘于江湖,岂料桑田碧海,不期而遇,化作一生一代一双人。 第3章 003雨夜拦车 胡靖扬挺拔修长的身躯慵懒地倚靠着轿车,“咣”的一声,火光摇曳,投影在他讳莫如深的黝黑眼眸,仿若镶了星辉,闪亮发光,就着火苗,他燃起了一根烟,尔后,仰起头望了一下夜空,方才尚且暴雨倾盆的天空,而今却是天朗气清,隐约可见稀稀疏疏的星光,雨水滂沱仿佛把漆黑混沌的夜空洗涤了一番,这场雷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胡靖扬薄唇间呼出一口雾气,烟雾缭绕,迷蒙了他深邃湛黑的眼眸以及轮廓清晰的脸庞。吞云吐雾间,举手投足,散发着清贵疏冷的气质和卓尔不群的气度,昭显出潜移默化的高高在上。 香烟燃尽之际,胡靖扬直起身躯,行至垃圾筒旁,伸手把烟蒂捻灭在垃圾筒上方的烟灰缸里,手腕上戴着的精致钢表表盘,与头顶路灯投射的光线,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胡靖扬重新回到驾驶座上,发动轿车,扭动方向盘,驱车驶离医院。车行过程中,他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搁着的深蓝色毛巾,毛巾仍然残余着淡淡的少女幽香,绵绵不断地发散开来,缭绕在密闭的车厢里,萦绕在他鼻尖,恒久不散。 有鉴于此,胡靖扬慢慢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尚且心有余悸,方才那女孩,暴雨中倏地横冲而出拦截他车,险些成了他的车下亡魂。 关于这一段雨夜惊魂,经年之后的孟紫怡还曾拿此打趣,她浅笑嫣然道,你当年若是刹不住车,把我给撞死了,岂不是没有我们往后的故事?胡靖扬宠溺的捏捏她秀气的鼻尖,笑说,倘若没有这么一段,你后来岂会义无反顾的嫁我。 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分割线一一一一 今夜凌晨时分,胡靖扬所乘坐的从美国纽约飞至中国b市的航班,幸运的赶在b市暴雨来临前,顺利降落在b市机场。他驱车驶离机场不远,黑夜越发阴沉昏暗,透不出半点星光,随后雷电大作,须臾狂风暴雨,纷沓而至。即便沿途有路灯,但是在如此差劲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车辆行驶,能见度低,格外考验驾驶者的技术,胡靖扬开着车头灯,打开雨刮器,减慢车速。 轿车驶入市区,三更半夜,兼逢雷雨交加,纵使繁华热闹如b市,现下道路上行驶的车辆亦是寥寥无几。 不虞,一道穿着白色睡裙的苗条身影,不晓得从何处横冲而出,张开双臂,挡在他轿车前。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亏得胡靖扬眼疾手快,轿车急刹而停,车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巨大声响,响彻天际,轿车停稳后,与她仅剩那么几寸距离。 透过车前挡风玻璃,雨刮器摇摆的空隙,隔着雨幕朦胧,胡靖扬瞅见以命相搏,拦在轿车前的是,一个亭亭玉立、妍姿俏丽的女孩,她目如秋水的眼眸迷漫着惊魂未定和劫后余生,雨水不断地拍打着她标致素丽的五官,滑过她白皙秀美的脸颊,从她尖细小巧的下巴滴落,她身上的白色睡裙被雨水淋湿,紧贴着她娇娆倩丽的身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姿,车头灯光打在她身上,她没戴bra,皎白形美的上身以及下身抢眼夺目的黑色内裤轮廓,隐约可见,她姣好莹白的身体近乎一丝不挂,呈现在他高深莫测的暗沉眸底。 停顿少许,孟紫怡绕过车头,跑到驾驶座那边,双手拍打车窗。贴了车膜的车窗缓缓降下,孟紫怡俯身弯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棱有角、阳刚冷硬的男性面孔,他深邃淡漠的眉眼,镌刻着冷睿和肃穆。见此,孟芷怡不由萌生一丝退却,只是眼下,她别无选择,故而,孟紫怡鼓起勇气,带着哭腔哀求“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轻柔婉约的嗓音,微微颤抖,让人不自觉生出一丝怜意,害怕男人拒绝,孟紫怡纤白柔滑的双手从打开的车窗伸了进去,紧紧攥住男人骨络线条雅致的结实手臂,泪眼汪汪,楚楚可怜,补了句,“求你了。” 雨水浸染之下,女孩身上薄如蝉翼的白色睡裙非但起不到半分遮挡作用,反而渗透出约隐约现的诱惑,朦胧地透视着她的冰肌玉骨,胡靖扬不经意间垂眸,岭上梅花侵雪暗,归时还拂桂花香,目之所及,鼻之所闻,如同往他幽邃沉凉如寒潭般的黑眸,掷下一颗石子,水平如镜的潭面,顷刻之间,泛起忽明忽暗的涟漪。 第4章 004父母双亡 孟紫怡上车后,男人贴心地开了暖气,冰冷彻骨的身体稍稍回温,奈何,身体的暖热终究未能抵御内心的彷徨,车行过程中,孟紫怡不由自主地低声凝噎起来,且极力隐忍着,但愿这微弱的哭声不会讨人嫌。 女孩就挨坐在身旁,故而,胡靖扬的余光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眼见女孩一身睡裙,赤着双足,胡靖扬猜测她应该是犹在睡梦当中,骤然被电话嘈醒,惊悉父母车祸,仓皇出门,惊慌失措之下,顾不上换装。 女孩不曾大悲大恸,哭得沉静如水,美得动人心魄,眼下的她犹如被雷雨击中,误堕凡尘的九天玄女。目光所及,女孩双腿并拢,微微斜侧,双手交搭搁于大腿,典型名媛淑女坐姿,优雅大方,如琬似花,不难判断其家教良好,当系出名门。 女孩长发湿哒哒散乱于肩头,身上纤薄的睡裙,裙摆堪至大腿,现下被雨水沾湿,通明透亮,春色盎然。偶有水珠自长发坠落,滑过白皙,没入领口,她间或抬手抹泪,其时领口不期然折出一缕空隙,从而,他的睨光顺其自然,便可将内里风光,一览无余。女孩身上湿薄的睡裙将她娇娆的身姿,透视得几乎不留一丝余地,裙摆至今滴着水,时不时会有水珠,顺延着她白皙纤长的美腿流淌而下,滑落至车垫,化成一抹潮意。此时此刻的她仿如沾露的出水芙蓉,分外惹人垂涎,胡靖扬作为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他凝视着女孩的一双黑眸渐渐变得不再寡淡,不知不觉染上了荤腥。 此时的孟紫怡正处于六神无主,她所有的思绪皆被惶恐不安和忧心如焚所占据,整个人提心吊胆,无暇顾及旁的,对自己当下的春光无限尚且全然未察,更何况是男人悄无声息的打量。 良久,孟紫怡泪眼婆娑的水眸底下,倏地横过来一只骨络明晰的大手,手里还攥着一块深蓝色的毛巾,随后,听见男人语气暄和,道了句,“擦一下,免得着凉。” 对此,孟紫怡先是错愕的眨了眨眼,不明就里,再是视线慢慢下移,后知后觉,旋即脸上泛起红晕,欲语含羞地点下了头,腼腆地接过男人手里的毛巾,含羞答答地擦拭着自己濡湿的长发和身体,一举一动,不经意间,撩动人心。 与此同时,男人低醇浑厚的磁性嗓音,携带着穿透人心的魔力,徐徐而至,“可曾听说过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个方向去想,就会吸引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无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男人沉稳睿智的腔调,稍稍抚平了孟紫怡内心的焦躁彷徨,孟紫怡扭头,注视着男人刀刻斧凿般的冷傲侧颜,隐约觉得在他刚硬冷峭的外表底下,或许并没有她一开始所想象的那般冷漠。 ~~~~~~ 孟紫怡的母亲是一名医生,恰好就职于b市中心医院,因此孟紫怡在这里并不缺熟人。孟紫怡一踏进医院大楼,即刻撞见心急火燎等候在一楼大厅的王丽娜,孟紫怡母亲的同事。 王丽娜眼眶泛红,堆满泪水的双眸注视着孟紫怡,泪光里饱含了悲痛、惋惜、不忍和…怜悯。乍见王丽娜这般神色,孟紫怡霎时全身血脉逆行,脸色煞白,双脚踟蹰着,弥留在门口,畏缩不前,冲天而起的不祥预感如同龙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着她现今摇摇欲坠的心。 ~~~~~~ 魂不附体的孟紫怡在王丽娜的搀扶下,穿过医院阴森可怖的长廊,来到了令人望而却步的停尸间。 孟紫怡左边床上的是父亲孟天祥,右边床上的是母亲楚言,她站在两床中间,左手牵起父亲骨节分明的大手,右手牵起母亲白皙光滑的纤手,尔后,合起自己的双手,把父母的手交搭在一起。孟紫怡强颜撑起一抹凄然的笑,晶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化为一连串珍珠般的雨帘,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煽动,仿似两只受伤的蝴蝶在烟雨中飞舞般凄美,孟紫怡抽噎着,轻声低语,“爸,妈,你们怎么睡在这里?这里很冷的。”她的嗓音柔缓轻慢,仿佛怕惊着父母似的。 一旁的王丽娜越看越揪心,止不住泪如雨下,王丽娜抬起手捂住口鼻,哭得泣不成声。 随着王丽娜压抑萧瑟的哭声缓缓钻进耳朵,孟紫怡终于扛不住了,情绪崩溃,她紧紧握着父母的手,跪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嚎啕大哭,“爸,妈,你们起来,我们一起回家,我不要待在这儿,你们赶快起来带我回家。”孟紫怡的哭声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令人闻之伤心。 “今天是我生日,我们昨天说好了要一起庆祝的。爸,妈,你们都忘了吗?”少许,孟紫怡椎心泣血地嘶吼着。 眼看孟紫怡悲痛欲绝,哭得不能自已,王丽娜心如刀绞,踱步至孟紫怡身后,蹲下身,从身后抱住了孟紫怡,与她一起放声痛哭。 第5章 005苏沁 良久,王丽娜扶着浑身虚软无力,依旧魂不守舍的孟紫怡,缓步踏出停尸间,不虞,迎面扑上来一个女孩,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孟紫怡,此人正是孟紫怡的金兰之交,苏沁。 “小怡,别怕。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辈子,有小怡就会有小沁,有小沁就会有小怡,如影相随,不离不弃。”苏沁悲恸沉痛的哭腔,镌刻着感同身受和真情实意。 最熟悉的人,才是最令人心安的。当孟紫怡目光涣散的盈盈水眸聚焦在苏沁布满泪水忧心忡忡的眼眶时,孟紫怡四处飘忽游荡的灵魂,方得以归位,当即泫然泪下。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相拥在一起,相比苏沁哭得死去活来,鬼哭狼嚎,现下的孟紫怡反倒显得较为平静,仅是伏在苏沁的肩头,阖着眼,泪水连绵,自她卷翘的眼睫毛间沁出,蜿蜒直下,哭得凄婉恬谧,只是当前从她身上散逸而出的哀恸,何其沉重,哪怕是站在几米开外的苏珩都能真切感应到。苏珩遥望着方今黯然神伤的孟紫怡,苏珩不由见哭兴悲,心如刀割,疼痛自心脏一点一滴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妹妹苏沁尚且可以上前拥抱着她,与她一起抱头痛哭,帮她一同分担悲恸与哀伤,而他却只能驻守原地,远远地陪伴在她周边,半分雷池也不敢逾越。由此,苏珩感叹,有些爱恋终归只可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半晌,苏珩温柔怜惜的目光,不期然,撞上孟紫怡身上披着的黑色西装外套,苏珩蹙眉,随即升起满腹疑云,之后他狐疑的视线便再难错开,不由自主地一瞬不瞬盯着那件属于不知名男人的西装外套。 ~~~~~~ 金柏公寓小区,6号单元楼,2401,孟紫怡家。 回到家中,孟紫怡说,想一个人静静,苏沁犹豫再三,点头,退出了卧室。 苏沁轻轻关上卧室房门,岂料一转身,即刻撞上一堵肉墙,忽地吓了一大跳。苏珩眼明手快,抢在苏沁惊呼之前,伸出大手,捂着苏沁张开的小嘴。兄妹俩对视半会,苏沁眨了眨她那双灵动活泼的大眼睛,瞅着妹妹挤眉弄眼的鬼精灵样,苏珩宠溺一笑,松开捂着她小嘴的大手。 两人到达客厅,苏沁轻皱眉头,怨怼“哥,你干嘛一声不响的站在人家身后啊,难道你不知,人吓人吓死人的呀。”声音娇软,嗲声嗲气,撒娇之味甚浓。 话落,苏珩挑眉,用力揉了下妹妹的脑袋,把她的发顶都揉乱了,笑道,“胆子比老鼠还小。”顿了顿,收起玩笑,语带忧心,问,“小怡,怎么样?” “能好吗?”苏沁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抿唇道。随之,一脸郁郁寡欢,开口“哥,今天是小怡18岁的生日,如今弄成这般模样,这让小怡往后何以安然面对自己的生日啊?” 生日,一个原本值得欢欣庆贺的日子,而今,却成了父母的死忌,沾上悲痛欲绝的记忆,一块变成了孟紫怡一生都难以释怀的哀思,何等残酷。 ~~~~~~ 孟紫怡换洗过后,单手抱着余温犹在的黑色西装外套,凝神几许,萍水相逢,此生怕是难有归还之日,随后,她叹了口气,转身,把外套收进衣帽间。 孟紫怡双膝弯曲,双手环抱着小腿,整个人卷缩着坐在床上,盯着眼前的白色墙壁发愣。过会,她微微侧头枕在膝盖上,一盘散沙的视线猝然对上旁边床头柜上,搁着的深紫色丝绒盒子,瞅着像是个首饰盒,盒子底下还压了张卡片。 疑惑少许,孟紫怡伸手拿过丝绒盒与卡片,打开丝绒盒,一条白金钻石吊坠项链静静躺在深蓝色的绒棉上,钻石不大,形似百合花,虽说并不浮夸,却分外璀璨夺目、优雅生辉。 卡片上写着“祝贺我的宝贝女儿生辰之喜,无论往后历经怎样的风雨,妈妈但愿你能够温和从容地面对生活的磨砺,岁月静好地享受美好的时光,千言万语,凝结成一句话:妈妈永远爱你。”,母亲娟秀清雅的字迹,猝不及防扑入眼帘。 孟紫怡推测,应当是母亲趁她睡着之际,悄然搁放在床头柜的,忆起母亲眼下已然离世,孟紫怡顷刻泪眼婆娑,心中哀嚎:妈妈,你亲手毁了我的岁月静好,让我余生如何温和从容。 ~~~~~~ 别看孟天祥区区一名企业高管,楚言仅仅一名医生,孟家祖上却是家境殷实,底蕴深厚,不可估量,祖上遗留的巨额财产以及父母的积蓄和保险赔偿金,足够孟紫怡一生无虞。 孟家堪为隐富,其祖上于清朝时期,曾是官宦人家,上三旗贵族,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后来才改姓孟的。 当年清帝退位,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孟紫怡的曾祖父毅然决然带着妻子,远渡重洋,留学英国,直至与世长辞都一直生活在英国。孟紫怡的祖父生于英国,长于英国,孟紫怡的祖母亦是出身大族,两家祖上是世交。孟紫怡的曾祖父即便到了国外,但思想仍旧传统,并不希望儿子娶个外国女人,所以托人在国内帮他寻了头门当户对的亲事,就这样孟紫怡的祖母远嫁英国。 孟紫怡的祖母远嫁异国他乡,背井离乡数十年,格外思念祖国,加之,中国自改革开放后,经济腾飞,日新月异,因此祖父决定陪祖母回国定居,时年,孟天祥18岁,哥哥孟天启24岁。孟天祥为了跟随父母回国,特意报考了b大;孟天启则更盼望继续待在英国发展,祖父祖母认为孟天启年长出众,足以独当一面,不妨尊重他的意愿,因而,只带了孟天祥回国。 ~~~~~~ 现今,为着孟天祥夫妻骤然离世,孟天启携妻儿火速回国。丧事毕,孟天启夫妇有意要将孟紫怡带往英国,孟紫怡再三思虑,委婉拒绝了。b市,她生于斯长于斯,有过欢乐有过悲伤,相较陌生的国度,孟紫怡更愿意,继续留在这座注满她成长回忆的城市,并且,彼时的孟紫怡已经被爸妈的母校b大录取,孟紫怡希望可以遵循父母过往的足迹,踏上父母曾经挥洒青春的地方,延续父母的荣光,堪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第6章 006母亲腹中孩子的生父 送别孟天启一家后,孟紫怡换上黑色连衣裙,再次来到半山陵园,b市富人墓地,孟紫怡父母安息长眠的地方。 八月时节,烈日当空,皎阳似火,即便是身处墓园此等阴森胆寒之地,也是让人闷热难当。热风徐来,吹拂着孟紫怡黑色连衣裙的裙摆,荡漾出一圈又一圈妖娆娇美的弧度,白嫩细长的一双小腿在及膝的裙摆之间交错行走着,尽态极妍,窈窕多姿。 孟紫怡怀抱着一束皎白明净的香水百合,沿着陡峭逶迤的林荫山道,拾阶而上,山道两旁的撑天大树,将头顶的烈阳过滤成光影斑驳的纱弥漫下来,洒在孟紫怡身上,光彩熠熠,热浪滚滚迎面倾来,她的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仿若镀了一层金光,在冗长的林荫山道间随风飞舞着,宛如擅闯凡尘的山林仙子。 迄今为止,距孟天祥夫妻下葬,已有一个星期,孟紫怡仍旧残有恍然如梦的错觉,时而恍惚。 “妈,天黑了,帮我收一下衣服。”她安闲地窝在客厅沙发上,刷着电视剧,一时忘然,撒娇犯懒,脱口而出。 “爸,我的电脑很慢,你快来帮我瞧瞧。”她坐在电脑桌前,烦躁地甩着鼠标,一时犯浑,冲口而出。 诸如此类的情形,在这一星期内,时有发生,然而,这些个昏头昏脑的迷糊话,如今何会再有人回应她,话音落下,仅有她一个人清悦动听的回音在空荡荡的家里信步徜徉,顷刻,如梦初醒,怅然若失,怆然泣下。 ~~~~~~ 行至孟天祥夫妻的墓碑前,孟紫怡弯了弯腰,把捧在怀里的那束白色香水百合,轻放在墓碑前,这是母亲楚言生前最爱的花。 人死如灯灭,孟紫怡不愿再去追究母亲的过错,母亲纵然有千般错,可母亲终究是母亲,那个从小对她百般呵护、关怀备至的母亲。父母纵有龃龉,可孟紫怡私心里,不愿父母分开,所以,孟紫怡最终还是决定将孟天祥和楚言合葬在一起。 孟紫怡凝望着墓碑上爸妈的合照,照片里的爸爸妈妈紧紧依偎在一起,脸上挂着幸福温馨的笑容,任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一对恩爱夫妻,饶是她,素日里亦是这般认为的。据说这张照片是在她刚出生不久拍的,照片里的爸爸妈妈其时尚且年轻,彼时的孟天祥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彼时的楚言明艳动人、笑靥如花。 奈何,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想到了父母现今令人扼腕叹息的惨淡结局,孟紫怡唏嘘不已,夫妻相处,若缘不合,难归一意,只得各还本道,缘何至于共赴黄泉。 感慨良久,孟紫怡手指掩鼻,幽咽着道,“为人子女最悲哀的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劬劳未报,父母却已身死。爸,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话语当下,一行接一行的清泪,自眼睫毛下滑出,一滴又一滴的坠落在花岗岩上,掷地有声。 随后,孟紫怡缓缓地半蹲下身,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来回摩梭着墓碑照片上楚言的笑靥,轻声低喃,“妈,你为何要这样?”略微哽咽的柔婉腔调,充斥着痛心疾首的惋惜和困惑。 少顷,孟紫怡收回手,沁着泪水的眼睛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墓碑上的楚言,郑重其事,开腔,“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此生以你为鉴,决不做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 话语其时,沉稳厚重的步伐自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孟紫怡靠近,炙热如火的阳光照耀下,他高大欣长的身形被投映出长长的影子,随着他逐步走近,拉长的影子逐渐遮盖晒在孟紫怡身上的酷阳,直到她纤瘦的身形完全被身后投射的那道影子所笼罩,他于她身后站定。 孟紫怡并未回头去看他,依然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少许,他弯下腰,骨络雅致的大手与她擦肩而过,把一束白色香水百合搁在她刚才放下的那束侧旁,两束百合并排而列。孟紫怡怔怔然,目不转睛盯着多出来的这一束白色香水百合,热风吹动着洁白无瑕的花瓣,娇弱的花瓣煽动摇曳,散发出袅袅清香,扑鼻而来。眼前的这束百合花,迫使孟紫怡心中某种预感破土而出,她或许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了。如无意外,他就是爸妈车祸当晚,爸妈争吵时提及过的那个男人……母亲腹中孩子的生父。 孟紫怡阖上双眼,深呼吸一下,半晌,慢慢睁开双眼,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痕,而后站起身,转过来直面立于身后的他,四目相对,彼此的身份,昭然若揭,各自心知肚明。 ~~~~~~ 孟紫怡打开家门,随手把包搁在玄关的鞋柜上,顺手关上门,连拖鞋都不曾换,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半杯,情绪稍稍有所平复。方才,在半山陵园,孟紫怡听沈强讲述了他和母亲楚言,以及父亲孟天祥和张宁,四个人的一段恩怨情仇,内心触动颇大。 第7章 007父母往事 b大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是多少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学府。 新生报到那日,来自五湖四海的大一新生,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走进这所知名学府。当中就包括家境富裕的孟天祥,家境贫寒的沈强和张宁,以及来自中产家庭的楚言。四个家庭背景不一的年轻人,他们的命运在即将到来的日子里,紧紧交织在一起。 孟天祥和沈强新生军训被编到一个排,都是年轻人,交个朋友易如拾芥。张宁和楚言被分到一个宿舍,混熟更是理所当然。 新生军训结束,在欢送教官们的联欢晚会上,孟天祥和楚言合唱了一首“同桌的你”。舞台上,俊男美女,一对璧人,孟天祥嗓音低沉磁性,撩动人的心魄;楚言声音清澈婉转,拨动人的心弦。两人四目相对,眸中光华流转,颇有一种含情脉脉、郎情妾意之感。 不虞,这一切皆是错觉,两人非但不是情侣,而且素不相识,单单是在老师的安排下,排练过几次,仅此而已。 舞台下,沈强对楚言一见倾心,赶巧的是张宁对孟天祥亦是一见钟情。 张宁性格热情奔放,主动追求孟天祥,但凡女追男,隔成纱,两人很快就陷入热恋。至于沈强和楚言两人皆是医学院的学生,近水楼台,兼有张宁的大力撮合,不久,沈强亦成功追求到楚言,两对情侣在大学时期,时常玩耍在一起,感情要好。 ~~~~~~ 大学毕业两年,孟天祥和张宁开始谈婚论嫁,而沈强和楚言自开始实习后,就一起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同居数年,明显是奔着结婚去的。然则,这一年,是他们四个人命运的转折点。 这一年,沈强获得了一个去德国进修一年的机会,楚言虽然不舍沈强,但是为着他的前程考虑,仍是忍痛鼓励他前去。沈强临出国前,嘱托孟天祥和张宁闲暇时,多多看顾楚言。 这一年,孟天祥和张宁的婚事横生枝节,最终告吹。孟紫怡的祖母向来自诩名门望族,瞧不上张宁这种出自穷乡僻野、小门小户的女孩,岂会同意他们的婚事。更甚者,在双方家长会面时,孟紫怡的祖母表面温言软语,可字里行间,尽是在拉开两家的距离,让对方自惭形秽,自觉高攀不起,从而,主动退缩。席间,张宁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当场对孟天祥提出了分手。张宁留给孟天祥最后的一句话是“跟你在一起,我的脚下有一种无形的牵绊,这种牵绊的名字叫做屈辱。我受屈辱可以,但我不能让我的父母陪着我一块受。” 楚言听了孟天祥的转述,默然许久,心中明了孟天祥和张宁之间怕是再无转圜之余地了,扼腕长叹。张宁和孟天祥分手后,张宁离开了b市,跟随父母回到家乡。 孟天祥自张宁走后,一直郁郁寡欢、怏怏不乐,楚言时常陪伴在孟天祥身侧,开解他,宽慰他,陪着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光。 ~~~~~~ 沈强出国半年,恰逢楚言生日,那一夜,命运的巨轮施展了乾坤大挪移,他们三人往后的路,自此夜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沈强早前答应过楚言会专程赶回来,陪她过生日,却因临时有事耽搁,食言了。此次相聚,楚言期盼已久,不免伤心失落,一个人去了酒吧买醉。 沈强于电话里听出楚言其时的失望沮丧,溢于言表,眼下远在德国,鞭长莫及的沈强,忧心如焚,害怕楚言出事,于是致电孟天祥,让他帮忙寻找楚言。 不曾想,那一夜,楚言和孟天祥均喝得酩酊大醉,一树梨花压海棠,翌日酒醒,米已成炊,悔之晚矣,唯有从此断交,再不往来。 ~~~~~~ 殊不知,时隔两个月,此前说好了今生不再相见的楚言,主动找上孟天祥,理由是…她怀孕了。 孟紫怡的祖母尽管不满楚言曾与人婚前同居,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迫不得已同意了婚事。孟紫怡的祖父自小接受西方文化,思想较为开放,自然不会揪着这个不放,对婚事亦无异议。 孟天祥与楚言婚后四个月,沈强回国。鉴于沈强表现出类拔萃,得以留在德国发展,他此次回国原是打算接上楚言,一同远赴德国,开展属于他们的绚丽多姿的新生活,岂料…… 分别一年,沧海桑田。 ~~~~~~ 沈强瞠目结舌地瞅着腹部隆起,却依旧无损温婉动人的楚言,听着她徐徐诉说,这半年来白云苍狗的变化,沈强一双黑眸蓄满了心有不甘的泪水,他双手用力地搓了把脸,愤愤不平地使劲踹了旁边的垃圾筒一脚。 孟天祥本想于结婚前,先跟沈强和盘托出,以求得其谅解,然而楚言坚决反对,极力阻拦孟天祥,楚言担心如此一来,势必影响沈强在德国的进修,届时,沈强事业爱情两双失,她于心何忍。孟天祥听后,仔细琢磨,认为楚言持之有故,朋友妻不可欺,弄成今时今日这般田地,孟天祥对沈强何尝不是问心有愧,因而,双方协商一致,暂且瞒下,直至沈强归来,再行开诚布公。 沈强怀揣着满腔喜悦,憧憬着他跟楚言一起在异国他乡幸福生活的美好未来,回国接楚言。奈何,事与愿违,楚言怀了孟天祥的孩子,一切木已成舟,沈强只能孤身一人,伤心落寞的再次登上飞往德国的航班。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十数年时光转眼逝去,正值孟紫怡十七岁这一年,沈强衣锦还乡,作为楚言所在医院的特聘专家,重返b市。沈强今非昔比,方今的沈强已非当年生活拮据、囊中苦涩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国际上数一数二的神经外科权威。 如今的沈强纵使人到中年,可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相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魅力。至于楚言更是天生丽质、风姿绰约,加之嫁给孟天祥后,日子过得可谓是金尊玉贵,非但并未被生活和岁月洗礼,还增添了些许成熟女人的韵味。 沈强旧情难忘,至今未娶,两人同在一所医院工作,朝夕相对,当年的无疾而终,乃至彼此余情未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故而,两人旧情复燃了。 第8章 008苏珩 孟紫怡倚在饮水机旁的紫檀架几案边缘,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玻璃杯,剩下的半杯冰水,冰凉透心的触感渐渐安抚了她那颗躁动迷惘的心。 忽闻门铃声响,深陷游思妄想的孟紫怡恍悟,把手中的玻璃杯搁在身旁的紫檀架几案面,缓步行至玄关处。 打开门,孟紫怡瞅见苏珩双手捧着个纸箱,站在门口,满头大汗,汗水从他发梢蔓延至脖颈,甚而t恤的领口也被汗水染得湿哒哒的。 瞧见门外的苏珩汗流浃背的样子,孟紫怡忙不迭把人请进门来,莞尔“苏珩哥,大热天的,何苦受累跑这么一趟啊,快请进。” 孟紫怡侧身让开,把苏珩迎进门后,随手关上门。 “有个亲戚送了几箱荔枝到家里来,想着你爱吃这个,就给你抱过来一箱。”苏珩一边跟随着孟紫怡的步伐往屋里走,一边微笑着道。 孟紫怡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空调的度数下调几度,尔后,迈步走进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冰矿泉水,递给苏珩。 与此同时,苏珩把荔枝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手指捏着t恤领口扇了扇,踱步至餐桌旁,伸手从抽纸盒里抽了几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后,憨憨一笑接过孟紫怡手里的矿泉水,道了句,“谢谢。” 孟紫怡背靠着流理台,抬手捋了下拢在左肩的长发,低垂着眼帘,叹气道,“你太客气了,其实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现在我爸妈都已经……”落寞黯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见孟紫怡欲言又止,苏珩抬眼注视着孟紫怡萎靡不振的神色,目之所及,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水润潋滟的大眼睛仿佛刚被清水洗涤过一般,苏珩心口泛疼,轻声问,“还是很想念你爸妈?”温润如玉的嗓音,透着怜惜和关怀。 孟紫怡闻言顿感寒心酸鼻,手背抵着鼻尖撇开脸,绷不住抽噎几声,旋而长长地吁了口气,把积闷在胸口的浊气全都吐纳而出,片刻,转回头,凝望着苏珩脸上的关切与疼惜。 稍作犹豫,孟紫怡前行几步,拉开餐桌边上的一把餐椅,坐下,苏珩随即绕到她对面,拉开餐椅,跟她面对面而坐。 ~~~~~~ 许是此刻的孟紫怡恰好需要一个倾诉郁闷的对象,而苏珩赶巧出现,接下来,随着孟紫怡的娓娓道来,苏珩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孟紫怡与苏沁同年,苏珩比她们年长六岁,已然踏足社会的他,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感情经历,都要比孟紫怡丰富得多,也比她更懂男女之情。 苏珩斟酌几许,开腔,“小怡,人的感情错综复杂,难以言表,尤其是男欢女爱,某些时候,甚至并无对错之分,只在乎观点与角度。” “难道我们一家三口,这十数年来的温馨和谐、其乐融融,皆是演戏吗?我爸妈并非相爱结婚,他们各自另有所爱,恰巧意外有了我,才勉为其难绑在一起?”孟紫怡心中充满质疑,郁结难舒,她支起手臂,双手攥成拳抵在太阳穴,轻捶着。 “不管你爸妈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都是爱你的,这一点毋容置疑。你的爸爸妈妈十数年来风雨同路,携手共历生活的悲与喜,在他们十八年漫长的婚姻旅途中,他们共同抚育了你,从你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其中所包含的点点滴滴,岂会没有真心和爱。”苏珩停顿一下,接着道,“我相信,他们曾经相爱过,甚或从来都是相爱的,否则,单靠你,他们的婚姻维系不了十八年。倘若没有那个孩子,我相信你妈妈断不会离开你和你爸爸。” 孟紫怡听了苏珩这番话,心里舒畅些许,搁下双手,叹了口气,欲哭无泪道,“反正他们这一段情感纠葛,我是无言以对了。”话落,孟紫怡抬手把原本垂落在左肩的长发,拨至背后,姿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夺魄勾魂的魅力。 骤见如此撩人心魄的一幕,苏珩霍然心潮澎湃,迅速拧开手里攥着的玻璃矿泉水瓶,猛灌几口,冰凉清爽的矿泉水稍微逼退胸腔里的燥热,抬眉,凝视着孟紫怡纯净清澈的眼眸,说了句玄乎的话,“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你要来到这个世界。” 苏珩仅仅是慨叹缘分使然,别无他意,不过,孟紫怡听后却是心下涩然,苦笑,“饶是我,也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哪怕爸爸妈妈一夜错乱,倘若没有我,爸爸妈妈尚且还能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不至于因我而天翻地覆。若是我不曾存在,妈妈十八年前会跟随沈强去德国,他们会结婚生子,组建家庭,过上幸福安逸的日子。若是没有我,爸爸要么重新追回张宁,要么偶遇他人生的第二道白月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说不定,经年之后,妈妈和沈强回国,还能与爸爸及其妻子把臂同游,促膝长谈呢。爸爸妈妈抱憾终生,花落人亡,皆因我,我是始作俑者。”孟紫怡凄然泪下,边用手抵着胸口,边引咎自责。 苏珩始料未及,急忙开腔,“莫要庸人自扰,此事与你何干,假使你母亲依然活着,你若问她,她必然会告诉你,她非但没有后悔生下你,反而庆幸你可以来到她的生命当中,成为她的女儿,弥足珍贵,任凭什么都甭想换。你扪心自问,你妈妈爱你之心,何曾掺假半分。再有,你爸爸对你爱若珍宝,视为掌上明珠,何其令人羡慕啊。”苏珩和风细雨的声音,渲染着义正言辞的腔调,让人无从辩驳。 孟紫怡明眸剪水的目光落在苏珩安如磐石的脸上,百感交集,呢喃,“你说妈妈在弥留之际,可曾后悔?” 孟紫怡不曾指望苏珩的回答,目若秋水,自言自语,“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妈妈应该是悔的吧?”话语其时,惟有泪千行。 第9章 009骗局 望着黯然神伤的孟紫怡,苏珩痛彻心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小怡,此生若能一直以哥哥的身份,守护着你,于愿足矣,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 孟紫怡正经受着父丧母亡,泪干肠断之际,胡靖扬徜徉商界,却是春风得意、运筹帷幄。 “现在给大家播报一辑财经消息,据闻凯东集团不日将与迪拜富商纳尔米携手开发一黄金石油计划,总投资额巨大,数以百亿为计,消息一出,今日凯东集团股票涨停。” “本市龙头企业黄氏集团紧随其后,向纳尔米集团抛出橄榄枝,宣布加入竞争。近日,纳尔米先生特别助理桑地吉先生一行人,已经先行抵达b市,更与黄氏集团总裁黄志轩频频接洽,因而,带动黄氏集团近日股票持续上涨。一个是当今后起之秀,一个是百年龙头企业,究竟纳尔米集团最终会选择哪一家为合作伙伴呢,大家拭目以待。” 这些个纷纷扰扰,此时的孟紫怡尚沉浸在悲戚当中,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的,有心关注的是胡靖扬。 ~~~~~~ 现下胡靖扬正惬意舒适地坐在大班椅上,身体靠向椅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半会,他拿过搁在大班桌上的金属烟盒,抖出一根烟,衔在薄唇边,点燃,霞而吐雾,烟雾弥漫在他周围,渐渐模糊了他深邃湛黑的眼眸,鉴于此,他本就深藏不露的心思,眼下变得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站在一旁的助理沈江,隔着烟雾,瞅着胡靖扬那张轮廓深刻的脸,有条不紊地汇报着自己所查到的信息。 “这个骗局明显是经过精心策划,周密部署的,桑地吉一行人做得有模有样,其同伙更是老奸巨猾的职业骗子,做事滴水不漏,以致整个骗局看起来堪称天衣无缝。要不是胡总您深谋远虑,断事如神,特地派人前去迪拜详细调查,我们可要中计了。”话音未落,沈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稍作冷静,继续道,“这次我们派去的人也是煞费苦心,循着蛛丝马迹,方得以查出真相。这个桑地吉确实是纳尔米的特别助理不假,可是大约一个月前,桑地吉挪用公款,被纳尔米秘密解雇了。” “秘密解雇?”胡靖扬蹙眉,深吸一口烟,缓缓喷出烟雾,略微嘶哑的嗓音透着些许疑惑。 “是的,纳尔米顾念旧情,加之,桑地吉的妹妹是纳尔米的…女人,所以此事并未闹大,更甚者,到目前为止,纳尔米集团内部大多数人至今尚未得知,桑地吉已然离职。另有,纳尔米集团对于桑地吉此番行径,非但没有揭穿其行为,并加以制止,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桑地吉打着纳尔米的旗号,来我们b市招摇撞骗。桑地吉半真半假的身份,兼与老千结成同盟,使得整个局更加让人真假难辨,难以识破,着实令人防不胜防啊。” 胡靖扬伸长手臂往大班桌上的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慢条斯理,不咸不淡,开腔,“桑地吉已非纳尔米集团的员工,一切均是桑地吉及其同伙的自发行为,与纳米尔集团何干,他们何须发愁,届时,若真出了事,大可装作毫不知情,继而发个冠冕堂皇的声明,先是理直气壮的申明自身立场,再是振振有词地对桑地吉等人进行一番不痛不痒的谴责,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最后虚情假意地表达一下,对受骗公司深表同情,爱莫能助,便可了事,谁又能说什么呢。” 话落,沈江颔首,深以为然,随后,凑前两步,询问“既已得知桑地吉乃是骗子,那么,今晚先前预约好的晚餐会面,是否取消?” 闻言,胡靖扬把夹在指间还剩半截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沉思不语,粗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大班桌面,少许,他开口,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自然要去,把见面地点改成黄氏集团旗下的枫叶酒店。”话音刚落,他唇角勾起高深莫测的笑,英挺的眉宇间雕琢着好谋善断的果决和毅然。 ~~~~~~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时有消息传出,凯东集团总裁胡靖扬与纳尔米先生助理桑地吉频繁会面,看来合作将成,与此同时,黄氏集团不甘人后,极力争取,试图力挽狂澜。 正值两虎相争、一决高下的关键时刻,胡靖扬却暗中派人知会黄氏集团总裁黄志轩,桑地吉的项目乃是骗局,让他切勿上当。胡靖扬的原话是:我纵然看不上你此等行为卑劣龌龊之人,也容不得外来老千肆意嚣张,拿我们b市生意人当冤大头来宰。 不曾想,翌日,黄氏集团总裁黄志轩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宣布与纳尔米集团达成合作,共同开发黄金石油项目,前期资金二十亿已经过账,他透露这个项目未来的收益将不可估量。发布会上,黄志轩踌躇满志,慷慨激昂,直言黄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之下,必将更上一层楼,故而,发布会过后,黄氏集团股价飞涨,创下了历史新高。 ~~~~~~ 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发布会其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伫立在液晶电视机前,胡靖扬透过宽大清晰的电视屏幕,注视着黄志轩脸上的孤芳自赏和夜郎自大,眼看黄志轩大祸临头,一副懵然不知、自我陶醉的傻样,胡靖扬忍不住摇头轻笑,片晌,他转身,踩着锃亮耀眼的黑色皮鞋踱步至真皮长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左手随意搭放在沙发靠背上,右手轻轻摇晃着捏在手心的红酒杯,鲜红如血的酒液晃动,倒映出男人意味不明的神色。 ~~~~~~ 数日后,黄氏集团遭遇诈骗,被卷走资金二十亿的消息,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纳尔米集团官方通知:纳尔米集团从无意愿要与黄氏集团合作,桑地吉早已离职,其个人及其同伙之一切行为,均与本集团无关,同时,对黄氏集团受骗一事,深表同情。 黄氏集团遭遇骗局,二十亿资金白白打了水漂。无独有偶,消息传开,股民纷纷抛售黄氏集团股票,顷刻之间,黄氏集团股价呈直线下滑。更甚者,因此引来了不少股壇大鳄趁火打劫,黄氏集团为着抢货,动用了一大批流动资金,造成公司流动资金紧张短缺。 现今,黄氏集团董事会堪比炸开了锅,董事们一个个暴跳如雷、火冒三丈,嚷嚷着必须切换集团总裁,黄氏集团董事长黄兴,黄志轩的父亲,急得如同热锅上游走的蚂蚁,偏偏眼下,黄志轩这个总裁却玩起了失踪,去向不明。 ~~~~~~ 黄兴急气攻心,引发心脏病,火速火燎地送进了医院。 vip病房,客厅里聚集了一干人等,大太太陈思思率先发难,盛气凌人地向二太太杨丽开火,“你养的好儿子啊,庶子僭越嫡子,我尚且不与他计较,可他志大才疏,难堪大任,把公司搞得一塌糊涂,连adams都被他气得心脏病发,要是adams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轻饶你们母子。与其让志轩败光家业,倒不如他退位让贤,另择贤能去管理公司。” 杨丽不甘示弱,双手抱臂,哼笑出声,悻悻然,反驳,“志轩当总裁是adams的意思,adams尚未发话,你着什么急呀。cindy,虽说你是正室,可我跟了adams三十多年,我何曾是外人,哪怕我跟adams不曾领证。” 见此,小腹微隆的白妍扶着腰,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凑上前,拧紧黛眉,娇滴滴开口,“大姐,二姐,你们别吵了,吵到宝宝都在我肚子里,狠踢我呢。”话语其时,她一手撑着腰,一手轻抚着微隆的腹部。 杨丽气结,怨毒的视线落在白妍那张如花似玉、青春靓丽的脸上,尖酸刻薄地喝道,“懂不懂规矩啊,论资排辈,这里何时轮到你插嘴。”过会,她视线下移瞄了眼白妍微隆的腹部,嗤笑,“yvonne,你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贴上adams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图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闻言,白妍恼羞成怒,一双美目瞪视着杨丽,片刻,她嫣然一笑,颠倒众生,白嫩的纤手抚上自己倾国倾城的脸,叹息,“lily,我喊你一声二姐,是尊重你的年纪,岁月匆匆,你已是昨日黄花了,自然比不得我等年轻貌美的。来日你儿子若是失势了,你就等着无人问津吧。”停顿少许,她抚着自己的腹部,温柔浅笑,“儿子啊,你命真好,有人正给你腾地呢。” 杨丽霎时怒不可遏,冲过去想要撕打白妍,幸而,立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助理忙不迭把杨丽给拦了下来,尽管有王助理在中间拦着,可二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抨击对方,各不相让。见状,陈思思勾起唇角,翘起双手,坐山观虎斗,巴不得其二人打起来呢。 王助理急得额头直冒虚汗,诚惶诚恐,劝解,“二太太,三太太,你们稍安勿躁,董事长仍在昏迷呢,一旦董事长醒来得知,如何善了?大太太,您倒是发句话呀。”悲催,这三个女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陈思思明媒正娶,有名有份;杨丽儿子得势,母凭子贵;白妍正当得宠,身怀六甲。无奈之下,王助理唯有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赵亦菲。 第10章 010赵亦菲 赵亦菲瞅着眼前聒噪混乱的一幕,简直无言以对,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呀,乌烟瘴气。公公黄兴一贯风流,除了在场得怀龙种的这几位以外,还有数之不尽的露水情缘。自她嫁入黄家以来,诸如此类的情形,层出不穷,司空见惯。 接收到王助理求救的信号,赵亦菲支起手臂,拄着太阳穴,轻揉着。眼见婆婆杨丽与白妍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赵亦菲何尝不糟心,只是,她与杨丽婆媳关系向来不和,她在黄家更是人微言轻,实在无能为力。 赵亦菲权衡之下,眼不见为净,拎着包,站起身,走向门口,临行前用力甩上门。 病房内此起彼伏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少顷,杨丽气急败坏的大嗓门从门缝里扩出来,“死丫头,甩门给谁看啦,丈夫下落不明,你当妻子的漠不关心……” 杨丽骂骂咧咧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自身后传来,赵亦菲置若罔闻,疾步如飞,径自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穿行而过。 ~~~~~~ 白湖酒店咖啡厅,曲声悠扬舒缓,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烤曲奇香和浓浓的咖啡香。 胡靖扬先行站起身,朝着对面的史提宾先生,伸出骨节明晰的大手,史提宾见状,立马跟着起身,伸出金毛绒绒的大手,与之相握。胡靖扬身材伟岸,身高上,与身材魁梧的法国人史提宾,势均力敌。 “合作愉快”,胡靖扬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发音标准,见此,史提宾亦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合作愉快”,随之,两人相视一笑。 史提宾离开后,胡靖扬重新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端起圆桌上的咖啡杯,浅饮一口。不出所料,耳边传来了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发出的清脆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道倩影挡住了他面前的光线。 ~~~~~~ 赵亦菲在方才史提宾的位置落座,把包随手搁在旁边的座椅上,一双灿若春华的杏眸目不斜视地盯着胡靖扬冷曜清隽的面部轮廓。 须臾,胡靖扬搁下手中的咖啡杯,杯子与杯碟相碰,发出清悦圆润的声音。在与史提宾洽谈其时,胡靖扬无意中瞥见赵亦菲坐在不远处,想是专程来寻他的,琢磨着姑且一听她有何话要说,因而史提宾离开后,胡靖扬特意候在此处,等着赵亦菲自行上前。 胡靖扬抬眼,波澜不兴的幽邃黑眸,注视着赵亦菲肤如凝脂、淡扫蛾眉的脸,语气淡淡,开腔“黄太太,有何贵干?” 骤闻他如此称呼自己,赵亦菲蓦然心头颤动,瞳孔收缩,呼吸一窒,舌尖微微泛起苦涩,惊愕片刻,叹了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她吴侬软语的嗓音,似水如歌。 “黄太太,这般言语有失妥当,若让旁人听了去,容易引起旁人误解我与那些骗子是同谋,合起伙来坑你们黄氏。”胡靖扬漫不经心道。 赵亦菲凝视着胡靖扬漆黑幽深的眸底,轻声细语的嗓音娓娓动听,“你早已洞悉那是个骗局,非但不动声色地继续与桑地吉频频接洽,还故意选在黄氏集团旗下的酒店见面。志轩与你不睦,针尖对麦芒,加之,求胜心切,一叶障目。” 停顿一下,她言之凿凿,接着道,“你主动告知他真相,可谓是你的神来之笔,话语出自你口,他岂会相信,他必会认定你在使诈,诱使他主动退缩,从而你坐收其利。你恰是利用了他关心则乱的心理,迫使他为了抢在你前头签约,迫不及待把第一期资金打过去。尘埃落定,你再把黄氏受骗的消息散布开来,致使黄氏集团股价暴跌,好等你趁低吸纳,继而转手卖给黄志胜,但凡你肯出手,价格再高,黄志胜也绝不吝啬,这可是他将来争夺家业的重要筹码啊。胡总好手段,一环接一环,玩得炉火纯青。” 话语其时,胡靖扬冷峻超逸的眉眼饱含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仔细回想,他与眼前这个女人相处的时日其实并不长,殊不知她却异常了解他,可惜了,胡靖扬心底略为感叹。 赵亦菲一语道破,胡靖扬处之泰然,只见他气定神闲端起热气氤氲的咖啡,抿了一口,喉结滑动了下,低沉醇厚的嗓音,好以整暇地徐来“商人重利,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并未觉得此般行径有何不妥。况且,我已将真相告知,你先生要怎么选,那是他的自由,我何曾左右得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切皆因黄志轩好高骛远,从而自食其果,与人无尤。”话落,他把咖啡杯搁回桌面,双手一摊。 胡靖扬说得头头是道,赵亦菲何尝不知其言之成理,只是,倘若没有胡靖扬的费尽心机,蓄意误导,黄志轩何至于引火烧身,自掘坟墓。 两相沉默当中,赵亦菲的视线不经意对上胡靖扬粗长的手指,眼下他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轻抚着白色咖啡杯的杯身,不知怎的,赵亦菲脑海里倏然窜过他带有薄茧的粗粝大手,抚弄着自己白皙柔软的身体时,那些个缠绵旖旎的画面,更羞人的是,他温热干燥的大手触摸之下,所挑起的那股灼人酥麻的感觉,仿佛深深镌刻在她肌肤的记忆里,至今难以忘怀。 赵亦菲顿感身体里有股暖流正在涌向腹部,旋即,羞赧地撇开视线,瞅向他炯亮有神的黑眸,犹豫少许,清清嗓子,“你是否仍旧对两年前之事耿耿于怀,才会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他?” 闻言,胡靖扬安之若素,轻描淡写,道,“你想多了。”低醇磁性的嗓音淡若清风。 话毕,胡靖扬径自起身扬长而去。 听着男人渐行渐远的沉稳脚步,赵亦菲眼眶里盈满了作茧自缚的悔恨泪水,呆滞的神情若有所思,过会,她闭上双眼,刹那,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自眼角沁出,滑过白净光滑的脸颊,于下巴尖滴落,最后消失不见。 ~~~~~~ 话说事发之后,黄志轩便不知所踪了,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去救火了。出了此等事,董事会怒火冲天可想而知,他必须赶在董事会发难将他罢免之前,赶紧把火扑灭。 今天,消失数日的黄志轩终于归来,他再次面向广大媒体宣布,与c市田园集团达成协议,共同开发大型房地产项目,玫瑰海岸。因着有利好消息传出,黄氏集团的股票得以回稳,黄志轩得益于救火及时,顺利地保住了其总裁之位。 然而,经此一役,黄氏集团哪怕树大根深,不至于伤其根本,却已然失了龙头之位,元气大伤。b市商界,因而重新洗牌,胡靖扬借势而起,壮大了凯东集团的发展,缔造出新一代的商业传奇。 第11章 011原来他叫胡靖扬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公路上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建筑楼宇成片成片亮起的万家灯火,与夜空中银河沙数的满天繁星,交相辉映,使得整座城市更加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蓝月会所,b市炙手可热的富人俱乐部,奢华大气,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多少土豪贵绅趋之若鹜,流连忘返,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豪华包厢里,长沙发上的裴绍吐出一口烟雾,伸长手臂至红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挑唇,戏谑,“不曾想,这黄志轩有两把刷子啊,居然真让他给稳住了,亏我还翘首以盼,等着看他被黄氏董事会那帮人拆骨生吞呢。” “老胡阴谋未能得逞,莫不是为着某太太的情面心慈手软吧?”背对着裴绍,斜倚着长沙发背的叶远,瞟了眼落地窗前逆光而立的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打趣了一句,而后,抬起捏在手里的酒杯凑至唇边,抿了一口威士忌。 话音刚落,裴绍深表赞同,攥起搁放在红木茶几上的酒杯,扭过身,跟倚在身后的叶远碰了碰杯,浅酌一口。 左侧单人沙发上的徐北城,双腿随意交叠,十指相扣,搭放在膝盖上,故作感叹,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唉,温柔乡,英雄冢。老胡,感觉你这次白忙活了一场。” 片晌,伫立在落地窗前的胡靖扬转过身,一手揣兜,另一手捏着酒杯,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面对一众好友的挖苦揶揄,谈笑自若,接茬,“倘若对手太弱,与之对战,岂非索然无味?且看来日方长。”话毕,饮尽杯中酒,目光如炬的双眸渗发出锐利有神的光芒。 ~~~~~~ 今天是b大新生报到的日子,孟紫怡晨起晚点,为免苏沁等急,草草梳洗过后,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踱步至玄关处,单手扶着鞋柜,弯腰俯身换鞋,搭在双肩的长发散乱垂落,袅娜娉婷,晨曦的光晕萦绕在她周身,衬得肌肤白里透红,明**人,半会,孟紫怡换好鞋子,直起身。 玄关处黑酸枝五斗柜对上的墙壁,镶嵌着一面椭圆形的巨大镜子,孟紫怡对着镜面,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尔后,拎起搁放在鞋柜上的行李袋,迈向门口,不料,葱白的指尖刚触碰到门把手。 衣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孟紫怡见状,遂把行李袋搁放在地板上,掏出手机,瞅见来电显示,孟紫怡浅笑,接起电话,“等急啦?正准备下楼呢。” 电话那头的苏沁,催促,“那你快点啦,我们的锦瑟年华即将开启,等待着我们挥斥方遒,意气飞扬呢,如此振奋人心,你非但没有急不可耐,反而闲庭信步,着实令人费解。”苏沁豪情万丈的声音渲染着按奈不住的兴奋。 闻言,孟紫怡粲然,“心若浮沉,浅笑安然,目的地固然期待已久,可沿路繁花似锦,你姑且放缓脚步,欣赏一下沿途瑰丽风光,事缓则圆。”嗓音低柔婉转,清澈动听。 ~~~~~~ “叮”一声,电梯到达楼下,孟紫怡抬脚迈出电梯,她今天扎了个半丸子头,长发半披,带出恬静柔和,身穿墨绿色修身连衣裙,脚下一双银色高跟凉鞋,迈着轻捷地步伐,踏着光可鉴人的云石地板,在富丽堂皇的大堂穿梭而行,透过大堂明亮干净的玻璃幕墙,孟紫怡望见站在单元楼门外不远处的苏沁。今天的苏沁身穿白底碎花连衣裙,脚踩一双米白色平底凉鞋,清汤挂面,脸上挂着明媚绚烂的笑容,神采奕奕,像极了温暖的小太阳,瞧见孟紫怡踱着光华而来,苏沁举起手臂朝着孟紫怡欢快地挥舞着。 望着眼前阳光灿烂、活泼灵动的苏沁,此时的孟紫怡何曾想到,经年之后,会见到一个面无人色,犹如行尸走肉的苏沁,仿佛最炙热如火的阳光也无法温暖彼时的苏沁万念俱灰的心。 ~~~~~~ 待苏沁和孟紫怡坐到车后座,驾驶座的苏珩发动轿车,扭转方向盘,一行人满心欢喜、兴高采烈地往b大进发。 孟紫怡和苏沁皆被b大商学院会计专业录取,要说孟紫怡与苏沁,那是毋庸置疑的缘分深厚,孟紫怡和苏沁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走来皆是同班同学,历经多次分班均未能将其二人拆开,现今两人又被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录取。 若说孟紫怡这一生还有什么是她不想去考验的,首当其冲,便是她与苏沁之间珍而重之的友情,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天爷非要考验她们两个。关于孟紫怡与苏沁那一场导致其二人分崩离析的情感劫难,纵使在旷日经年后,孟紫怡再度回想起来仍旧惘然若失,引以为憾。难道再深的姐妹情终归也敌不过一个男人吗?那一年那一夜,月华如水,遍地成霜,苏沁泪流满面,声泪俱下,向孟紫怡泣诉,“对不起,小怡,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我心不由己,我真的很爱他。” ~~~~~~ 越是靠近b大,孟紫怡越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那是爸妈的母校,她终于要来到这个遍布爸妈足迹和曾经的地方了。 b大新生云集,人潮汹涌,比肩接踵,车辆堵得水泄不通,因此,苏沁一下车,就把苏珩给打发走了,让他别继续待在这儿,碍手碍脚,阻塞交通。苏珩宠溺地捏捏苏沁鼻子,笑骂了句,“没良心的丫头,过河拆桥。”随后,跟孟紫怡点了下头,孟紫怡颔首回应,然后苏珩便依从苏沁所言,先行离开了。 孟紫怡和苏沁两人手挽着手,各自单出来的另一只手,一人拎着一个行李袋,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动,在花团锦簇、欢声笑语的b大信步徜徉,苏沁不论瞅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接二连三拽着孟紫怡手舞足蹈叫嚷,“小怡,你快看看那个。”嗓音里充斥着难以掩盖的欢欣雀跃,孟紫怡不知不觉受到苏沁感染,脸上不由自主地挂着恬淡的微笑。 ~~~~~~ 直到行至b大名人榜,孟紫怡其时的心情堪称跌宕起伏。b大名人,顾名思义就是b大历届毕业生当中佼佼不群之辈,榜上有名者而今皆是社会上其行业领域里享负盛名之人,头角峥嵘,超群绝伦。 孟紫怡惊喜万分地发现父亲孟天祥的照片,赫在其中,孟紫怡当即眉开眼笑,与有荣焉。父亲所开发的那款软件,目前家喻户晓,人所共知,广泛应用于各行各业,上榜实至名归,孟紫怡暗自下定决心:爸爸,您且等着吧,假以时日,您宝贝女儿的名字也会位列其中,深深地刻在这面墙上,与您并尊,好等您泉下有知,引以为傲。 孟紫怡徒然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沉迷于打网游,爸爸得知后,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限制了家里的网速,以致孟紫怡一旦打开游戏界面,网速立马就卡,旁的例如上百度什么的却是出奇的好,孟紫怡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让爸爸帮忙查看一下。 然而,一想到爸爸,孟紫怡醍醐灌顶,愤然而起,迈出卧室,走向客厅,双手叉腰,堂而皇之地质问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悠然自得看报纸的孟天祥,“爸爸,是不是你捣的鬼,限制了家里的网速?” 孟天祥落在报纸上的视线稍移,漫不经意地睨了眼孟紫怡,面对女儿怒气冲冲的质问,泰然自若,供认不讳,“不然呢?” 眼瞧着爸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孟紫怡气得跺脚,深呼吸一下,平心静气,道,“爸,您岂能如此,我跟人约好了打城战,人以诚信立本,您这样岂非让我失信于人?” 殊不知,孟天祥听后依旧无动于衷,见状,孟紫怡扶额,停顿片刻,没好气地道,“若是为了我的学业,您大可不必担忧,那些对我来说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我既然不曾耽误学习,那么为何我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课余时间呢?再者,爸爸您可是从事互联网行业的,若然人人对互联网皆消极以待,这个行业岂不式微?” 眼见女儿执迷不悟,孟天祥索性也不看报纸了,他把手中的报纸叠起,甩一边去,语重深长,劝说,“我的乖女儿呀,爸爸知晓你一贯天资聪颖,但是,你可还记得《伤仲永》,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跑马,易放难收,纵然你聪慧过人,若然不能持之以恒地去学习,岂非暴殄天物?爸爸不反对你劳逸结合,然而你这般迷恋网游,实属令人堪忧。” 爸爸用心良苦,孟紫怡顿悟,低头不语,恰在此时,楚言哭笑不得的温婉笑音,自开放式厨房缓缓飘来,“哎呦,当真知女莫若父,这个问题我早已跟她沟通过,其时她处变不惊跟我掰扯出一套又一套,愣是把我噎得哑口无言。唯有你,方可把我们的宝贝女儿,治得心悦诚服。”话语当下,楚言一边笑着轻轻摇头,一边手上不停歇地拿抹布擦拭着碗碟上的水珠。 孟紫怡讪讪然,清清嗓子,“我只看到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顿了顿,她鼓着腮帮子,补了句,“明摆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嘛。” ~~~~~~ 妈妈音容宛在,历历在目,爸爸谆谆教诲,言犹在耳,方今却是逝者如斯,思及此处,孟紫怡若有所失,脸上的笑容凝滞,随之,脸色一僵,皆因孟紫怡视线一掠,在名人榜上瞥见了沈强的照片。 孟紫怡生怕触及忧伤,引发哀思如潮,影响今天的美好心情,忙不迭撇开脸,她松开挽着苏沁的手,略微局促的拨弄了下耳鬓的长发,倏地,一激灵,适才睨光一扫,她仿佛瞧见了……旋即扭头,惊诧的视线重新投向名人榜,瞠大一双美目,仔细搜寻了一圈,发现目标,定睛一瞅,果不其然。 孟紫怡在名人榜上见到了胡靖扬的照片,底下还附有简明扼要的人物介绍,孟紫怡一眼认出,照片中人赫然就是那个雷雨交加之夜,栉风沐雨送她去医院的男人,这一刻,孟紫怡得知,原来他叫胡靖扬。 这一年,18岁的孟紫怡和苏沁,踏进b大,两个妙龄少女在此度过了她们一生当中最为灿烂无比的金色年华。 这一年,28岁的胡靖扬尚未知晓,那一夜,狂风暴雨,横冲而出,拦截他车,险些成为他车下亡魂的女孩,将会在经年之后,与他离奇重逢,跟他结下不解之缘,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第12章 012六年后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似水流年,弹指之间。六年后,dr会计师事务所。 孟紫怡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星罗棋布的资产负债表,表上的数字盘根错节,密密麻麻,许是视线逗留过久,难免些许眼花缭乱。孟紫怡渐渐感觉到目酸眼涨,她闭上双眼,支起手臂,食指和拇指的指端轻轻地按压眼球,慢慢地旋转轻揉,以舒缓眼睛的疲劳。少许,孟紫怡睁开双眼,拿过办公桌上的眼药水,仰起头,雪白的皓腕高高抬起,一袭油光水滑的长卷发倾泻如墨,悬垂于身后,办公室窗户微敞,夜风徐来,她如云飘逸的秀发随风摇荡,长发飘飘,身姿妖娆,妩媚动人。 眼药水滴落,略微刺眼,孟紫怡眨巴了下她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口眼相通,须臾,孟紫怡嘴巴里尝到了一丝丝苦涩味,她拿过水杯,抿了口白开水,缓解嘴里的苦涩。 殊不知,一身黑色职业裙装包裹下,曲线玲珑的苏沁已然挨靠在孟紫怡办公室门框许久,妆容精致的脸上漾起陶然自得的微笑,饱览着眼前赏心悦目的一幕,髣髴兮若轻云之闭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待孟紫怡搁下水杯,苏沁挑眉,出言调侃,“啧啧,连滴个眼药水都这般风情迷人,柔情绰态,怪不得那么多的狂蜂浪蝶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孟紫怡循声望去,瞅见苏沁来了,嫣然一笑,笑容如芙蓉花般美丽,恰逢刚滴过眼药水,现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致使身为女人的苏沁都不由得为之惊艳。 ~~~~~~ 苏沁忽而忆起,有一次她漫步在b大绿树成荫,草长莺飞的幽径小道,一把粘酸带醋的女声隔着杨柳依依无所顾忌地飘拂而来,“那个孟紫怡啊,美得跟狐狸精似的,整日骚里骚气,迷得学校里的男生一个个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欸,你说她那张花枝招展的脸,该不会是整过的吧?” 其同伴肆无忌惮地回应,“不足为奇,如今的人工美女,比比皆是,屡见不鲜。”停顿几许,她假模假样,语气嘲弄地喟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仅仅是为了光鲜靓丽于人前,何苦呢?” 苏沁听闻,火冒三丈,大声呵斥,“信口雌黄,你们才整过呢,我和小怡是发小,我尚且不知,你们又是从何得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来势汹汹。 苏沁环顾四周,东张西望了一圈,锁定目标人物,“我们小怡是百分百的纯天然美女,货真价实,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的就是我们小怡。你们无的放矢,恶意中伤,难保不是出于嫉妒。”苏沁双手抱臂,一边慢悠悠地道,一边步履闲散地来到其二人跟前,气焰猖獗地睥睨着她们。 二人尴尬趔趄,紧紧地抱团在一起,身体不自觉的畏畏缩缩倒退两步,灰溜溜的脸上,目光闪躲。怒视半晌,苏沁拂衣而去,走出几米开外,半路折返。 二人怯生生地瞅着去而复返的苏沁,苏沁狠戾的目光来回游走在其二人惊慌失色的脸上,声色俱厉地警告,“管好你们的嘴巴,一旦让我听说你们继续造谣生事,非得撕烂你们的嘴。” 事后,苏沁怒火中烧地向孟紫怡转述此事,岂料,孟紫怡不以为意,付诸一笑,“你何苦跟她们置气呢,她们自说她们的,于我又有何干,况且,与其当一只纯良的小白兔,倒不如当一只慧黠的小狐狸。” ~~~~~~ “你啊,纵然当年在大学,林奇先瞧上的是我,你也不必怀恨至今吧?我尚且不恼,你又有什么可恼的呢?他行闺蜜路线,行着行着,反倒是跟你看对了眼,要恼也是我恼,好吗?”孟紫怡双肘支着办公桌面,十指交叉,下巴尖抵在交叉处,笑着揶揄苏沁,笑容妍丽,明眸善睐。 孟紫怡轻松愉悦的调笑话语,伴随着她轻灵韵致的嗓音款款而来,瞬间掰回了苏沁飘远浮荡的思绪,随之,羞得脸泛红晕,清清嗓子,煞有介事,辩解“我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哎呀,你别每次我一调戏你,你就拿这事来调谑我啦,想当年我两肋插刀、尽心竭力地帮着林奇出谋划策追你追了多久,结果,你非但没有瞧上他,反而看中了那个没良心的……”苏沁猛然意识到自己嘴巴过于利索,一不小心犯了素日里避之不及的忌讳,立马手捂着嘴,声音中道而止,差点闪到了她的舌头。 苏沁当即抬眼,毫不意外,孟紫怡清丽婉约的脸上浮现出怅然落寞的愁容,苏沁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提那个死没良心做什么,苏沁明亮澄澈的双眼骨碌碌地转动,速即,灵光一闪,岔开话题,“昨天不是有人在朋友圈里发牢骚,说很想吃火锅吗?今天林奇来严氏接我下班。上车后,我特地让他绕道去了趟超市,把食材都买好了,今晚我们一起上你家吃火锅吧。”顿了顿,她脆生生,补充,“料定你这工作狂尚在公司,故而,我直接上这堵你,进来一瞧,果然如此。”苏沁一副我料事如神吧的表情,两手一拍,旋即,两手一摊。 话音未落,孟紫怡心里泛起丝丝暖意,适才迷漫在心底的点点阴霾,刹那,烟消云散。 孟紫怡身处的dr会计师事务所,位于金风大厦17至20楼,金风大厦与苏沁所供职的严氏集团,不光不顺路,而且苏沁过来一趟,还得绕上一大圈,然而苏沁仅仅因为自己随口一言,就如此大费周章,这叫孟紫怡岂能不感动。孟紫怡觉得,如果要看一个人是否真心在意你,并不是看他愿意为你做多么惊天动地的事,而是无论事情再怎么鸡毛蒜皮,他也会为了你不厌其烦地去做。 ~~~~~~ 到了楼下,林奇体贴地替苏沁拉开副驾驶车门,在苏沁弯腰上车时,细心的把手抵在苏沁头顶,慎防她磕着碰着。 孟紫怡站在一旁,眼瞧着林奇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苏沁,把她视若珍宝,孟紫怡喜笑颜开,心底里对林奇和苏沁即将到来的婚礼充满了期待和祝福。 轿车在道路上平稳行驶着,林奇双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瞥了眼车后座的孟紫怡,笑侃,“我们的大校花、大美女,作为同龄人,我和小沁都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你这单身公害还打算荼毒我们男同胞到何时?” “对,我现在就盼着,赶紧出现一位仁兄把你这只为祸人间的狐狸精给收了。”苏沁与林奇同仇敌忾,沆瀣一气,少倾,特意加了句“若能赶上和我们一同举行婚礼,岂不快哉。” 闻言,孟紫怡莞尔,“我何尝不想,只是没人要罢了。” 话落,苏沁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呵呵”了两声,接着,她白净的手背用力地甩了下林奇结实的胳膊,酸溜溜,吆喝,“哎,作为前追求者,眼见某人如此恬不知耻地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有何看法?” “我在她那里,阵亡多年,死人能有什么看法?”林奇挑唇,毫不犹豫道,思量少许,油嘴滑舌补了句,“幸而有我老婆妙手回春,我才得以起死回生。”林奇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骨节清晰的大手攥过苏沁柔嫩光滑的小手,拽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苏沁娇瞪了他一眼,羞赧反驳,“谁是你老婆?”,嘴上这般说着,小手却一直任由林奇攥着,笑容甜蜜。 见状,孟紫怡笑逐颜开,喜上眉梢,“林先生,林太太,这儿还有一个会喘气的呢,劳烦顾及一下单身小狐狸的感受。” 苏沁扯着嗓子,叫嚣,“要么把眼睛闭上,眼不见,心不烦;要么赶快找人嫁了,省得堵塞灶缝。” 第13章 013门不当户不对 银色宝马缓缓停靠在金柏公寓6号单元楼前,轿车方才熄火,林奇搁在汽车扶手盒上的手机遽然响起,林奇攥起手机,示意苏沁和孟紫怡先行下车,他随后就到。 月色溶溶,繁星烁烁,晚风习习,孟紫怡与苏沁立在路灯下,你一言我一语,东拉西扯地闲聊,等候着林奇,柔美的路灯光晕,拉长了她们这一双曼妙婀娜的剪影,夜风拂动着她们乌黑蓬松的秀发,波浪起伏,散发出阵阵醉人的清香。 不消一会,林奇迈着一双修长匀称的腿,健步如飞走来,望着路灯光线的映照下,仙姿玉貌的苏沁和孟紫怡,耸了耸肩,歉意道,“今晚恐怕唯有你们姐妹淘烛光晚餐了,我爸临时让我陪他去见个客户,现在就得走。”末了,视线专注在苏沁一人身上,牵起她柔白的手,“晚些我来接你。”醇熟低沉的声线,掺杂着温润体贴。 苏沁清澈水灵的眸底些许失落,却善解人意,笑着开口“那你别耽搁了,快去吧,小心开车。” 林奇俯身在苏沁芳香的唇角轻吻一下,返回驾驶座,驱车离去。苏沁眷恋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林奇的轿车越行越远,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她留连忘返的视野里。 孟紫怡眼见苏沁一脸难舍难离,浅笑着挽上苏沁纤细的胳膊,打趣“走吧,望夫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边说边拉着迟迟吾行的苏沁进了单元楼的门。 ~~~~~~ 孟紫怡自琳琅满目的食材当中,夹起一片雪花肥牛,送进锅里涮,红红火火的汤底沸腾着,锅里的肉丸、虾滑、海鲜,豆腐、蔬菜等撒了欢的翻滚着,热气蒸腾,麻辣鲜香,让人垂涎欲滴,少顷,她把烫熟的肥牛夹到苏沁碗里,“所以说林奇的父母还是不太能接受你?”孟紫怡拧眉,柔婉细腻的腔调,不无担忧。 苏沁莫可奈何,叹气道,“这不是豪门历来的老把戏吗?叔叔阿姨,一贯希望林奇能找个门当户对的金枝玉叶,像我这种一无所有的小家碧玉,他们平昔便不待见,今朝谈婚论嫁,又怎会满意?”苏沁夹起孟紫怡给她涮的肥牛,送进嘴里,咀嚼咽下,“不外是林奇非我不娶,他们拗不过这个唯一的儿子,万不得已,只好不得不尔地接纳了。”话毕,苏沁苦笑。 孟紫怡从锅里捞起一只肉丸子,贝齿咬下一小口,细嚼慢咽,“你尚未嫁入林家,林奇父母已然对你百般挑剔,一旦你嫁过去,只怕前景堪忧啊。”孟紫怡愁眉锁眼道。 迟疑几许,“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婆媳关系更是千古难题。但凡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也能折腾得你疲于奔命,你可曾想过暂且搁置,再行斟酌?”林奇与苏沁的婚礼迫在眉睫,纵使贸然张口此话,未免不合时宜,可孟紫怡唯恐苏沁嫁给林奇后,不堪忍受其父母的百般刁难,届时,后悔莫及。孟紫怡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林奇的母亲绝非善茬,刻薄寡恩,锱铢必较,若非如此,她何以会在这关口上,对好姐妹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呢。既然是知心姐妹,总不能一味地从善如流,恰当时机,也应该直言不讳。 苏沁听后,错愕许久,涩然一笑,“世间真情不可摧,亲情难分真爱守,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同偕白首更重要的,哪怕是不可避免的受些委屈。”她夹了片生菜到锅里,一边涮一边宽慰孟紫怡,“放心吧,这不还有林奇嘛,他会护着我的。”想到林奇,苏沁扬起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即使前路布满令人望而生畏的荆棘,她也会当成是万紫千红的花海,闲庭信步。 面对无所畏惧的伟大爱情,孟紫怡望洋兴叹,“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但愿你和林奇不是刘兰芝与焦仲卿。”然而,眼下的孟紫怡何曾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了。 凝视着为爱义无反顾的苏沁,孟紫怡深谙此时此刻,苏沁需要的并非是劝说,而是支持,爱情具有神奇的魔力,锐不可当,所向披靡,让世间多少男男女女心甘情愿为爱折翼。孟紫怡回顾自身,她自己何尝不是被牢牢的困守在这种无形的魔力当中,不能自拔,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苦等。 ~~~~~~ 饭后,孟紫怡懒洋洋地窝在单人沙发里,苏沁行至她身后,笑容可掬,“看你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我立时知道苏沁牌按摩椅又该派上用场了。” 苏沁双手覆在孟芷怡圆润瘦削的双肩上,力度适中地按捏着,手势一如既往的好,孟紫怡惬意,喟叹,“还是我的小沁,对我最好。” “你堂堂英国am集团的千金,做什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啊。”苏沁没好气地嘟囔,随后,拍了下孟紫怡的肩膀,吓唬,“当心疲劳过度,粉褪花残,白瞎了你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彼时哪怕金山银山,也得不偿失。” 孟紫怡扭头,对着苏沁回眸一笑,“苏沁同学,难不成你大学时期,只听会计课,不听其他课的吗?”孟紫怡坐正身子,清清嗓子,“让我来给你普及一下继承法吧,am集团是我大伯孟天启在英国独自打拼下来的,他有亲子孟骁,亲女孟紫丽。说句百无禁忌的,他老人家即便将来百年归老,他的财产跟我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另外,am集团的千金是我堂姐孟紫丽,不是我孟紫怡。” 貌似是这样子的,苏沁讪讪然,“你少来了,装什么蒜,我还不知道你的底蕴啊,尽管am集团没你什么事,但是你可是身怀巨额遗产的白富美喔。” 苏沁发起唠叨,喋喋不休,“你何等的腰缠万贯啊,何必如此累死累活地埋头苦干呢?你都快把你们事务所一半的活都揽过来做了,这两年凭着你的兢兢业业和财大气粗,你已经一跃成为了你们dr开业以来,最年轻的合伙人了,换而言之,你如今可是老板吖,至于这般事必躬亲吗?奉劝你,给你们dr其余的人一条活路吧。” 苏沁苦口婆心,咕哝不已,听得孟紫怡支起手臂,直揉太阳穴。 ~~~~~~ 眼瞅着孟紫怡听而不闻,等闲视之,苏沁仰天长叹,她不希望自己与林奇喜结连理后,孟紫怡却依然影单影只傻傻的等着那个死没良心,咬牙,“你是不是故意借工作来麻痹自己,如此一来,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陆宇了?” 话音未落,苏沁揉捏孟紫怡肩膀的双手倏地感觉到,孟紫怡的身体霍然变得僵硬,苏沁叹息,果不其然。 第14章 014陆宇 客厅里瞬间阒寂无声,猝然提起陆宇,孟紫怡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泛滥成灾。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断肠。 “待一个月后,我从法国归来,你就满20岁了,届时,我们先去民政局领证,等你毕业后,再行举办婚礼,可好?小怡,觊觎你的人更仆难数,我得先下手为强。”当年机场依依惜别之际,陆宇如沐春风的嗓音,深情款款地许下了白首之约,其时他脸上升腾起云蒸霞蔚的笑意,令人神摇意夺,至今孟紫怡仍旧挥之不去,一切恍如昨日,谁曾想,已是此去经年。 最是令孟紫怡困惑不解的,当属陆宇最后发给她的那条不着边际的短信:等我。仅此二字,扑朔迷离,之后...杳无音讯,时至今日,四载花信年华失之交臂,枯寂地埋葬在了时光深处,陆宇依旧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忆及往事,孟紫怡触动情肠,茫然自失,“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小沁,你说陆宇他还会再回来吗?”孟紫怡空灵缥缈的嗓音娓娓动听,一双光华流转的杏眸溢满了悒郁的泪水,清泪连绵。 孟紫怡离愁别恨的哀怨,渲染得苏沁心头酸楚,眼眶发烫,她松开按捏孟紫怡肩膀的双手,绕到孟紫怡身侧,泪如雨下,游说“等我,这两个字陆宇打起来何其容易,只是,他可曾想过,这两个字一旦发出,会令你有多痛苦。不曾说明缘由,不曾交待要等到何年何月,岂非要你无休无了地等下去。”苏沁带了哭腔的嗓音,抽抽搭搭,“韶华易逝,光阴一去不复返,你等得了他吗,你等得起他吗?咱们不等了,啊?”末了,苏沁蹲下身,双手搭在孟紫怡白净的膝盖上,泪光盈盈,眼神热切地仰望着孟紫怡,温柔劝说。 闻言,孟紫怡不置可否,眸若清泉的双眼,目光涣散,泪珠连连,半晌,她阖上双眼,喃喃呓语,“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最好不相爱,便可不相弃。陆宇,你到底有何苦衷啊,纵然未能如期回来娶我,也不至于吝啬给我一个解释吧?”嗓音悲戚沉痛,闻者落泪。 苏沁盯着孟紫怡梨花带雨的白皙小脸,听着孟紫怡哀莫大于心死的沧桑口吻,沉默良久,苏沁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尔后,一本正经,直抒胸臆,“陆宇心机叵测,何曾值得你苦等,临别在即,明知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非要来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荒诞求婚,更令人发指的是,销声匿迹之前,特意给你发来一条柔肠寸断的短信,何等自私。若然你当年真嫁给陆宇了,那才叫明珠暗投。” 苏沁冷笑,明澈的眼神洞若观火,“哼,我相信他确实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一时未能脱身。等我,这两个字看似轻若鸿毛,实则重若泰山,如同给你打造了一座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壁垒森严地把你困守在里面。一来,让坐困愁城的你在无边无尽的等待当中,即使怨他、怪他、恨他,却仍然对他爱不忍释。二来,彻底斩断其他对你心存爱慕的男人求取芳心之路,你忘不了他,自然不肯给旁人机会。我敢断言,陆宇若是自此不见,反倒是好事,倘若他再次出现,必将成为你避之若浼的劫难。” 孟紫怡听后一语不发,一双水润透亮的大眼睛,惝恍迷离,见此,苏沁凑上前,坐到沙发扶手上,双手环绕着孟紫怡纤白如玉的脖颈,哭哭啼啼,道,“四年了,并非我心肠歹毒,哪怕他是被人抓去坐牢,只要他想,也有的是法子联系你。” 不知缘何,忽而听见苏沁这么说,孟紫怡当即噗嗤一笑,苏沁亦随之破涕为笑,一下子冲淡了现今客厅里愁云惨雾的气氛。 ~~~~~~ 其实,苏沁尚有疑问难以启齿,苏沁想问孟紫怡,你是不是跟陆宇上过床了,因而才会这般死心塌地的等他。陆宇那没良心的家伙,是不是因为得手了,所以才会肆意妄为地玩起了失踪。一般来说,男人在尚未得手前,是不会玩失踪的,苏沁越想越笃定。她们这一代人谈恋爱都比较开放,有几对情侣会谈那种清水式的恋爱,大都是一桌子的荤菜,自己和林奇不也做过那档子事吗,思及此处,苏沁臊得慌,旋即羞红了脸。 寻思稍许,苏沁把俏臀从沙发扶手上挪开,站到了一旁去,眼神坚定地注视着孟紫怡,突兀道,“不如,你考虑一下我哥吧,这些年,我越发觉得我哥喜欢你,说起来,你和我哥也算是青梅竹马,正好配成一对。” 苏沁乍然拉郎配对,孟紫怡哭笑不得,孟紫怡素来聪慧,苏珩对她心仪已久,她何尝没有察觉,奈何她也只能装傻充愣,少顷,故作若无其事,笑说,“你瞎说什么呢,反正我未曾觉得苏珩哥喜欢我,你可别妄自揣测,乱点鸳鸯啊。”话语当下,因着心虚,眼神略微飘忽。 苏沁没好气地道,“你啊,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后,唉声叹气,“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老哥吖,小妹我无能为力啦。”话尽,苏沁扶额。 见状,孟紫怡啼笑皆非。 ~~~~~~ 林奇接走苏沁后,家里又再一片万籁俱寂,孟紫怡茕茕孑立的寂寥身影,立在落地窗前,目送着林奇的轿车远去,片刻,她转过身,双手抱臂,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着碎步,知性优雅的白色职业套裙包裹着她纤细柔软的窈窕身姿,裙摆堪至她冰肌莹彻的大腿,一双纤纤细腿正迈着轻浅的步伐,趿拉着拖鞋,在落地窗前孤独地晃悠着,白炽灯光笼罩下的她长发披肩,螓首蛾眉,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片晌,孟紫怡感觉索然无味,长叹了一口气,穿过客厅,走进卧室,她拉开大床底下的抽屉,自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鞋盒,把鞋盒搁放在床铺上,掀开盒盖,里面堆满了林林总总的旧物,皆是她与陆宇曾经美好、眼下酸涩的回忆,她和陆宇第一次看电影的电影票存根、她和陆宇第一次旅游的机票存根、她和陆宇第一次合影的照片…… 孟紫怡雪白的柔荑轻轻抚过眼前每一件触目伤怀的旧物,心潮起伏,柔肠百转,最后,她如葱根般的纤纤玉指捏起了她和陆宇的那张合照。孟紫怡刚上大学那会,恰逢父母离世,彼时的孟紫怡,除了苏沁以外,对所有人都很冷淡,百念皆灰的心仿似冰天雪窑。 孟紫怡得天独厚,自小以美貌见称,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然而,她一贯心如止水,陆宇却成功地涣然冰释,春风化雨。然则,这一段昙花一现的初恋,宛如雨后七彩斑斓的彩虹,美丽而短暂,一眨眼,虹销雨霁。 照片中,她和陆宇亲密的搂着对方的腰,四目深情对望,阳光下,她盈盈一笑,明媚和婉的笑容夹杂着一丝腼腆,而陆宇则是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回忆有多甜蜜,而今就有多煎熬。孟紫怡把照片紧紧的贴在心口,闭上眼睛,须臾,泫然泪下,幽咽,“陆宇,你在哪里?你回来吧。” 第15章 015送文件 午休时分,孟紫怡正伏在办公桌上小憩,倏然被手机铃声嘈醒,她抬手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撑坐起身,手指穿过发际,往后撸了把凌乱的长发,秀眸惺忪,攥过手机,接起,“喂”,呢喃软语,娇柔软糯。 “小怡,林奇今晚有应酬,没功夫搭理我,你陪我吃晚饭呗。”电话那头的苏沁扁嘴抱怨,郁郁寡欢。 孟紫怡闻言,佯怒,笑嗔了句,“林奇不得空,你方想起我吖,听着我怎的像是备胎啊,有异性没人性。”孟紫怡从办公椅上起身,踩着深蓝色高跟凉鞋,袅袅婷婷踱步至玻璃幕墙前,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悠悠开腔,“哎呀,怪不得人人皆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一颗心已然不可自拔地扎在人家那里了。” 那头苏沁轻咬唇瓣,忸忸怩怩,道,“快啦,我和林奇商量好了,明日就去民政局领证。”清悦迷人的嗓音盈满了即将嫁为人妇的羞涩与喜悦。 孟紫怡听闻,当即眉开眼笑,清清嗓子,揶揄,“你们这是有多急不可耐呀,哪怕等到举行婚礼过后,再行领证也不晚啊。” 那头苏沁讪笑,“你这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好啦,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嘛,前几天我们吃火锅,剩余不少食材呢,恰好今晚把它们通通消灭了。”停顿片刻,快言快语,“就这么说定了,下班我来接你。” 孟紫怡温雅浅笑,“好,不过你不用特地来接我了,又不顺路,何苦绕这么一大圈呢,我们在小区门口会合就行。” “不是我说你,当年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关口,千辛万苦学的车,继而勇气可嘉的考到了车牌,仅仅就因为新车上路没几天,撞了树,你就怂回去了,自那以后,你就再也不敢开车了,如此一来,岂非白费了之前所做的一番努力吗?再者,白富美怎么能没有车呢,香车美人,单有美人缺了香车,这不是大打折扣么?”苏沁开始老生常谈,絮絮叨叨。 孟紫怡支起手臂,拄着脸,笑着辩驳,“现在打车多方便呀,在手机上点几下即可,一点都不费事,况且,现今b市人多车多,我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减少汽车尾气排放,提升空气质量,略尽绵薄之力呢。” “行行行,你就信口胡诌吧你。”苏沁听得不耐烦,懒得跟她掰扯,思索几许,叹气道,“还是我去接你吧,下班时段晚高峰不好打车。” 孟紫怡粉嫩的唇瓣嗫嚅,脑海里琢磨着如何婉拒,不虞,话语未出,苏沁抢先道,“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我未曾有你这般高风亮节,一生致力于怎样增加汽车尾气排放量。” 孟紫怡噗嗤一笑,柔若无骨的纤手拍了拍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好吧,下班见。”话已至此,孟紫怡却之不恭,故而从善如流,欣然答应。 ~~~~~~ 金风大厦楼前,身穿白色衬衫裙,灵气逼人的苏沁,双手抱臂,右腿膝盖微曲,脚尖点地,背倚着轿车门,翘首以盼。 等待良久,终于在鱼贯而出的人群当中,望见孟紫怡高挑苗条的身影,眼见孟紫怡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同事小祝,随着人头涌涌,慢慢步出大楼,苏沁狐疑,轻拧着眉头,踱步上前,注视着小祝疼得呲牙咧嘴的小脸,温柔询问,“小祝,这是怎么了?”,基于苏沁上dr寻孟紫怡,堪比家常便饭,因而对其同事,亦是耳熟能详。 小祝皱紧眉头,一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水光潋滟,低声回答,“方才出电梯的时候,一不小心崴到了脚。”话落,低头看了眼自己肿的跟胡萝卜似的脚踝,娇滴滴地补了句,“疼死了。”嗓音略哽,我见犹怜。 苏沁弯腰瞅了瞅小祝的脚踝,确实肿得跟猪蹄似的,没个三两天的绝对消不了,恰在此时,孟紫怡拧着黛眉,开腔,“小沁,我临时要给你们严氏的太子爷,严羽,送一份报表到白湖酒店,所费需时,今晚怕是不能陪你了。” 苏沁直起身,勾起唇角,笑靥如花,挑眉打趣,“我们孟会计师,如今何以会这般饥不择食啊,竟然连送文件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尚且不放过,想必是饥渴过头了吧。”话毕,苏沁得意洋洋地凝视着孟紫怡眼下无计可施的脸。 孟紫怡何曾听不懂苏沁的语带双关,霎时一脸无语,却又拿苏沁无可奈何,唯有一笑置之。 倒是一旁的小祝听了,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片晌,小祝一边嬉皮笑脸一边不停摆手,开口,“本来是我去送的,可我这不崴了脚吗。怡姐人好,体恤我,便说代替我跑这一趟。”话音刚落,小祝衣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瞧见来电显示,小祝立马收起玩笑,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接起,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马上就...”来。话语未尽,苏沁伸手示意小祝把手机递给她,皆因苏沁耳尖听出电话另一头的赫然就是他们严氏集团财务总监老马的声音。 见状,小祝稍作犹豫,把手机递到苏沁跟前,苏沁接过小祝的手机,勾了勾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莞尔,“马总监,您好,我是苏沁,鉴于我恰巧在这边,要不这份文件我给您送过去吧。” “白湖酒店3003包厢,是吧?” “嗯,您放心,铁定不会耽误事的。” “不客气,待会见,拜拜。” 苏沁把手机递还给小祝,视线投向孟紫怡,从容道,“还是我去送吧,我开车,比较方便。至于你,先陪小祝去趟医院,接着送她回家吧,我看她的脚崴得挺严重的。”末了,苏沁的视线转向小祝的脚踝,温婉柔静的腔调不无担忧和关切。 小祝听后,喜出望外,忙不迭致谢,“真的吗?沁姐,太感谢你了,我正愁着我这副模样一个人该怎么回家呢。”只见她双手合十,搁于胸前,灵动活泼的双眸,莹莹生辉,宛若粲焕剔透的琉璃,半会,徒然忆起自己尚未咨询孟紫怡的意思,转而脸上兴奋雀跃的表情一塌,可怜兮兮地瞅向孟紫怡。 孟紫怡清黛妍丽的水眸先是看了眼苏沁,而后瞅了眼小祝,思量少许,孟紫怡颔首。 然而,孟紫怡始料未及,苏沁只不过是代替她去送一份文件而已,此行竟然会给苏沁带来无妄之灾,致使苏沁坠入恶魔之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并且她与苏沁的命运亦是由此改写,风云突变。在之后的旷日经年里,孟紫怡一直都为此事而感到悔恨交加,恨错难返,纵使穷尽一生,亦未能释怀,假如孟紫怡能够预知即将降临在苏沁身上惨绝人寰的厄运,她一定会紧紧地握住苏沁的手,不让其离去。 第16章 016苏沁受辱 白湖酒店是凯东集团旗下的物业,隶属凯东集团,今时今日的凯东集团堪称如日中天,蓬勃发展,放眼整个b市乃至全国,能与之分庭抗礼的企业,寥若晨星。单看眼前巍然屹立在川流不息的繁华路段,金碧辉煌的白湖酒店,便可想象出如今的凯东集团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苏沁把轿车停泊在白湖酒店门前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下,左手攥着包带,右手揽过文件夹,抱于胸前,打开车门,弯腰下车。酒店门童连忙凑上,礼貌微笑接过苏沁手上的车钥匙,苏沁点头致谢,踩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迈着轻盈的步伐,仪态万千拾阶而上,步向酒店的旋转门。 ~~~~~~ 3003包厢内,严羽的助理张跃飞眼瞅着严羽一脸的醉生梦死,张跃飞如坐针毡,临行前严董事长千叮咛万嘱咐,勒令他务必看好严羽,切勿让严羽搞砸了这桩与凯东集团已然谈得七七八八的合作。奈何,严羽素来飞扬跋扈、刚愎自用,他区区一个助理,人微言轻,严羽何会听他的,譬如他方才好心好意劝说严羽少喝两杯,以免耽误正事,严羽当即破口大骂,口吻极为不可一世,自己又岂敢违逆呢。幸而胡总那边恰巧有事耽搁,会面时间推延,不然,严羽这般放荡形骸一旦视于人前,只怕这桩合作难逃功亏一篑。 张跃飞思忖片刻,焦眉苦脸地倒了杯热茶,递到严羽跟前,谨小慎微,道,“严总,严董事长叮嘱过与凯东集团的这桩合作不容有失,但凡有个什么差池,导致此次合作付之东流,严董事长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啊。您刚才喝了不少酒,眼看胡总他们将至,您赶紧喝口热茶,醒醒酒吧。” 四仰八叉瘫靠在沙发上的严羽醉眼迷离、玩世不恭地瞥了眼张跃飞,方从他手上接过热茶,满不在乎地开腔,“他助理不是刚来过电话,说是会面时间顺延两个小时吗,何须着急。”话落,严羽把杯沿凑近唇边,呷了口热茶,趾高气扬,道“我爸也真是的,不外就是签个合同这么点鸡毛蒜皮的破事么,非得让我亲自过来,手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事事劳驾我亲力亲为,存心想累死我吖。” 张跃飞闻言,谄媚讨好,“恰是因为严总您能者多劳,严董事长才得以器重。”严羽听了张跃飞的阿谀奉承,自鸣得意,手指隔空点了点张跃飞。 张跃飞脸上虽挂着恭维奉迎的谄笑,心中却呸道:我呸,一个靠父荫的纨绔子弟,除了赌钱,就是玩女人,严董事长何等英明睿智,怎的生个儿子非但才疏学浅,还好逸恶劳,严氏集团倘若交到你手里早晚毁于一旦。若然不是严董事长先与凯东集团那边洽谈好细节,凭你何以能这么顺顺当当地签约,严董事长明摆着就是把唾手可得的功劳,双手奉送给你这个儿子,好让你在那些董事面前长脸。 ~~~~~~ “铛铛铛”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张跃飞踱步至包厢门口打开门,苏沁旋即展笑开颜,礼貌道,“你好,我叫苏沁,是来送文件的,不知马总监可曾交待过?” 张跃飞蹙眉细想,仿佛老马去洗手间前,确实提了那么一嘴,张跃飞让开门,不冷不热,道,“进来吧。”话音未落,径自往回走。 苏沁关上包厢门,紧随其后,走到严羽跟前,面对满身酒气的严羽,苏沁眉头几不可察地轻拧了下,随后,克制着想要抬手掩鼻的冲动,眉目如画的脸扬起落落大方的笑容,“严总,您好,马总监嘱托我,给您送一份财务报表过来。”话语其时,苏沁环视了一圈,未曾瞧见马总监他人,秀气的眉宇不由得冉起几分疑惑。 原本浑浑噩噩瘫坐在沙发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轻轻揉捏着眉心的严羽,霍然听闻苏沁清韵悠扬的声音,仿若空谷幽兰,沁人心脾,严羽倏地睁开双眸。 严羽桀骜不羁的眸子半眯,充斥着不怀好意的轻佻,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着苏沁玲珑有致的身段。凝视着面前身穿白色衬衫裙,清纯淡雅的苏沁,严羽喉间凸起喉结不自觉地耸动着,醉意朦胧的双眸刹那间染上一抹遐色,随之,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 严羽居心叵测的猥琐目光,何其猖狂,苏沁岂会不曾觉察,在严羽肆无忌惮地注视下,苏沁顿感骨寒毛竖,心惊肉跳。有鉴于此,苏沁本想搁下文件,即刻走人,岂料,严羽以看不懂报表为由,非要她留下,详细给他解释说明。苏沁毕竟是严氏员工对严羽多有顾忌,不好公然违拗,况且,包厢里尚有旁人在,想来无事,于是苏沁强迫自己顶着严羽放肆挑逗的目光,坐了下来。 苏沁强作镇定为严羽讲解其时,为了避免与严羽对视,苏沁的视线一直心不在焉地紧盯着手上的报表。从而,并未注意到严羽悄然对张跃飞打眼色,示意张跃飞出去,张跃飞最善察言观色,登时心领神会。 听见轻浅的关门声,苏沁本就惶惶不安的心蓦地一沉,恐惧排山倒海袭来,全身上下霎时泛起鸡皮疙瘩,呼吸窒息,苏沁拼命召回濒危的镇静,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脱身的计策。 ~~~~~~ 马总监今日肠胃略感不适,肚子闹腾了半天,眼下终于消停了,他脚步虚浮的从楼层洗手间走回来,抬起手正准备敲3003包厢的门板,张跃飞不知从哪个角落忽而窜了出来,一把攥住他的手,把他给拦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拉到后楼梯间。 张跃飞附耳,在马总监耳旁压低嗓子低语了几句,马总监随即大惊失色,结结巴巴,“这这…严…总…岂能如此。” 张跃飞狡黠一笑,“你慌什么?左右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张跃飞心里其实另有一番计较,多年来他奴颜婢膝的为严羽鞍前马后,受了不少窝囊气,仰人鼻息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假若苏沁不堪受辱,一纸状告,那么严羽一旦罪成,就甭想再当严氏的继承人。然则,此时的张跃飞尚未知晓,若干年后,他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严董事长晕头转向,对他视若己出,张跃飞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跃然而起,成为严氏新一代的掌舵人。 马总监未及张跃飞冷酷无情,马总监深感愧疚,他不就上了趟洗手间吗?怎么竟出了这等子事,包厢内也并非没有洗手间,只是严羽在,他没好意思用,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哪里会管这些,他就死赖在包厢里不走,严羽也拿他没辙吖。苏沁好歹是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人,在他手底下工作好几年了,并且苏沁都快结婚了,他甚至已经收到了喜帖,然而,在这关头,发生这样的事,苏沁这婚事恐怕……思及此处,马总监于心不忍,可是,他从寂寂无闻的小职员一路披荆斩棘,打拼到而今手握大权的财务总监,他同样不愿自毁长城,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即便他此时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苏沁,也为时已晚了。 ~~~~~~ 自张跃飞离开包厢后,基于女人敏感的直觉,苏沁发觉严羽瞅自己的目光,须臾,从轻佻转变为侵略,兼且越来越不加掩饰。苏沁心知不妙,顿时寒毛卓竖,脊梁骨发冷,浑身冒着虚汗。 苏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掀起一抹职业的微笑,尴尬道“抱歉,严总,这份报表上的某些数据,我也并非全然看懂。要不这样,您先稍等,我到外面去,给会计师打个电话,稍作咨询,再来为您解答。” 话毕,苏沁攥起茶几上的手机,站起身,强忍着几欲拔腿就跑的冲动,从容自若地走向门口。眼瞧着门口近在咫尺,仅剩几步之遥,严羽恍悟,大步流星追上苏沁,拽过她纤细的手臂,粗蛮地把她压在坚硬的地板上。 严羽孔武有力地把苏沁牢牢地禁锢在身下,致使苏沁动弹不得,苏沁撕心裂肺的哭喊、低声下气的求饶、不遗余力的挣扎,统统都无济于事。当衣衫被无情地撕碎,苏沁心如死灰地停止了挣扎,布满泪痕的小脸僵白如纸,一双原本灵动活泼的大眼睛,现下变得空洞无物,宛若一具美丽动人而又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严羽得逞后,施施然穿上衣服,扣好皮带,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苏沁痕迹斑驳的身体,嘴角浮起回味无穷的邪笑。少许,他凑前两步,靠近苏沁,蹲下身,手指捏着苏沁尖细的下颌,意犹未尽,他勾起唇角,色迷迷地瞟了眼苏沁狼藉的腿间,接着道,“长得尚算眉清目秀,我之前就在公司见过你,一直想寻个机会搞一搞,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功夫,跟了我,如何?” 苏沁并未给严羽任何反应,依旧如同一具残破不堪且没有灵魂的洋娃娃。见状,严羽恼羞成怒,冷冷一笑,原先捏着她下颌的手,往下移,滑过纤白的天鹅颈,抚过骨络线条优美的锁骨窝,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哼道“不识好歹的贱货,跟条死鱼似的,明明早就被男人玩过了,在我面前,裝什么清高,我肯给你机会让你伺候我,那是在抬举你,充其量就是一只中档鸡罢了,连高档都攀不上,拿什么乔。”话语当下,严羽剑眉星目的脸庞散发出凶狠和暴戾。 ~~~~~~ 严羽推开包厢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张跃飞和马总监沉默不语地跟随在他身后,来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间隙,严羽唇角叼着一根烟,痞态十足,辱骂,“亏我还当是什么清纯佳人呢,谁曾想,都不知被男人搞过多少回了。”严羽厚颜无耻地讥讽着,恰在此时,电梯门倏忽打开。 一行人从电梯里迈了出来,当严羽吊儿郎当的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为首那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脸上,速即魂惊魄落,徒然想起,他们之所以来白湖酒店,就是为了跟胡靖扬洽谈签约事宜的,刚才突如其来那么一出,竟然把正事给抛诸脑后了,马总监的反应不比严羽好多少,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三人当中,最为镇定的莫过于张跃飞,一脸的泰然自若。 第17章 017白湖酒店3003包厢 眼看着严羽当前无所遁形的惊恐万状,胡靖扬静水流深的黑眸,潜藏着遇事不慌的镇定和处事不惊的沉着,半晌,胡靖扬率先打破静默,张弛有度的客套徐来,“严总这般火烧眉毛的,是要往哪里去?” 严羽被胡靖扬点名,顿感如芒在背,惊慌失措的目光投向胡靖扬见微知著的眼神,其清明睿智的深眸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严羽当即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一旁的张跃飞眼瞅着严羽噤若寒蝉的死样,暗地里嗤之以鼻,此刻的严羽哪里还有半分平素里目空一切的嚣张气焰,然而,张跃飞纵然对严羽鄙夷不屑,可也不能袖手旁观,搜肠刮肚一番,煞有其事,道“抱歉,胡总。我们严总的母亲严夫人,突发急病,紧急被送往医院,我们正往医院赶呢,签约事宜恐怕得改日再议。”毫不心虚的语调透着浓厚的歉意和急切的担忧。 严羽闻言,似梦初觉,连连附和,“呃,对,我妈在医院抢救,我得马上赶过去,胡总请见谅。” “自然是严夫人要紧,既是如此,我便不好再蹉跎了,严总请便。”胡靖扬双手插兜,舒朗的眉宇间勾画着从善若流的得体笑意。 ~~~~~~ 待严羽一行人离去后,沈江凑近胡靖扬,压低嗓子,道“胡总,他们神色有异,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似的。”沈江能够跟随胡靖扬多年,岂会是平庸之辈,何况,方才严羽一副惊惶失色、闪烁其词的样子,傻子都能察觉不妥。 胡靖扬挥手打发身后两名随行高管先行离去,举止不凡,两名高管自动自觉听从,沉思半会,胡靖扬身高腿长的身影径直迈向3003包厢,沈江亦步亦趋。 抵达3003包厢门前,胡靖扬骨节分明的大手攥住门把手一拧,然后一推,包厢门随即打开。包厢内的情景瞬间扑入胡靖扬与沈江的眸底,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正仰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她水光盈溢的双眸堆满凄清悲凉的泪水,顺着眼角蜿蜒而下,白皙柔美的身子布满触目惊心的斑驳淤痕,惨不忍睹,旁边堆放着一些碎布,显然是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衣物,更甚者,男女情事过后的那股呛鼻的腥臊味尚未散去,依然浮荡在包厢的空气里。有鉴于此,刚才包厢里发生过何事,不言而喻。 沈江被眼前不可描述的一幕,惊得目怔口呆,僵愣几许,沈江不忍直视,旋即撇开脸。 胡靖扬则星眸微转,蹙紧眉头,一身黑色西装革履的他,身躯凛凛,昂首阔步,迈向苏沁。 男人做工精良、用料讲究的黑色皮鞋随着他矫健流畅的步伐,一下一下敲击着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胡靖扬清脆嘹亮的脚步仿似一步一步砸在了苏沁眼下荒芜凄凉的心头上,彻底把她给砸醒了,听着男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原先魂不附体的苏沁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丢失的三魂七魄,随着男人的靠近,逐一回到了她的躯壳里。 苏沁刚遭受了摧兰折玉的巨大伤害,痛楚未平,惊魂未定,然则,此时突然闯进来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还逐步向她走近,刹那,惊惧、惶恐、难堪再一次铺天盖地来袭,苏沁不由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她惧怕这两个陌生男人借此机会趁虚而入,她不想再一次被踩在肮脏污秽的烂泥里,与此同时,现下狼狈不堪、赤身露体的她,难免羞于见人。 当苏沁瞅见已然到达跟前的陌生男人忽而抬手解开他胸前的纽扣,脱下西装外套,苏沁哀凄悲痛的泪目登时瞳孔放大,面无人色的素白小脸爬满了惊恐,肌肤泛起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全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上下牙槽不停地在打颤,呼吸骤然急促,嗓子眼堵得慌,想喊却喊不出声。幸而,这个男人仅是把西装外套盖在她不着一缕的身体上,随后便走开了,并未做出冒犯的举动,苏沁心中适才腾升起的恐惧方得以稍减,并且隐隐冒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苏沁泪眼婆娑的双眸望着男人光风霁月的挺拔背影,此时此刻这个背影在她心中如同顶天而立的神像,光芒四射。 胡靖扬差遣沈江去寻个稳妥的女职员过来,沈江颔首,转身走出包厢。片晌,客房部经理跟随着沈江踏进3003包厢,饶是进来之前,沈江特意叮嘱过,无论待会在3003包厢见着什么,皆不许一惊一乍,也不许问长问短,更不许对外嚼舌根,客房部经理进来后,亦不免吓了一跳,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只见她拍拍胸口,稳住心神。 苏沁在客房部经理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进入了3003包厢的内间套房。 ~~~~~~ 内间套房的门关上后,沈江脸色凝重的压低嗓音,请示胡靖扬,“胡总,这事我们是否要报警处理?” 话音刚落,包厢里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胡靖扬湛深黝黑的眼眸循声望去,地板上靠近包厢门口的位置赫然躺着一台手机。 沈江立即朝着声音来源,迈步过去,拾起手机,尔后把手机递到胡靖扬跟前。 胡靖扬瞥了眼来电显示,“小怡”,如此昵称,想必是这手机主人的亲朋好友。胡靖扬粗长的手指一划,接起电话,那头即刻传来一道林籁泉韵的清悦嗓音,洋洋盈耳,“小沁,我都已经陪小祝看完医生,送她回家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堵车啦?” 沉默片刻,胡靖扬抿唇道,“白湖酒店3003包厢,你立马过来一趟。”话毕,胡靖扬径自把电话掐断,斩钉截铁的利索,彰显着上位者不可违逆的威严。 孟紫怡冷不丁听见电话另一头回应自己的,居然是一道霸气凛然的陌生男性嗓音,此人显然不是林奇。孟紫怡细思极恐,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心惊胆寒的不祥预感,顿时,心乱如麻。 第18章 018如此重逢 孟紫怡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白湖酒店3003包厢门外,迟疑稍许,孟紫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敲门。不虞,开门的人竟是沈江,孟紫怡随即一愣,沈江瞧见来人是孟紫怡,脸上亦是闪过几许诧异,对视片刻,沈江侧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孟紫怡礼貌颔首,迈着细小的步伐,踏入包厢,沈江在她进门后,关上包厢门。 孟紫怡方踏进包厢,目光所及,明亮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一派狼藉,孟紫怡惴惴不安的心蓦地一紧,视线一撇,那件被撕成碎片的白色衬衫裙猝然撞入眼帘,这不正是苏沁今天所穿的衣服吗,眼下怎的成了这样,见状,孟紫怡倏地暗吸一口气,乌黑雪亮的瞳仁瞬间发颤,呼吸骤然收紧,胸口随着急促的喘息剧烈起伏,心跳紊乱,一种令人胆寒毛竖的可怕设想正在脑海里滋生蔓延,转而,又被自欺欺人的她强行压制,孟紫怡阖眼深呼吸一下,半晌,她睁开眼,敛声屏气,继续往前走。 ~~~~~~ 落地窗前搁着的沙发三件套,弥漫着青烟白雾,烟雾来源于端坐在左侧单人沙发上的男人,他粗长的指间正夹着香烟,霞而吐雾。孟紫怡眼前的他双腿随意交叠,左手臂枕在沙发扶手上,右手臂支起,拄着香烟,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影影绰绰间,他棱角分明的深邃五官,隐约可见,眼下他冷峻深沉的眉眼微微蹙起,貌似陷入了沉思,指间夹着的香烟积攒了一大截烟灰。 孟紫怡万万想不到,当年萍水相逢,短暂相处,转眼分离,经年流转,碧海桑田,她与他竟然会在时光深处再度不期而遇。六年后的他非但依旧丰神飘洒、器宇轩昂,还平添了几分过尽千帆的沉稳与厚重。凝神几许,孟紫怡迈开苗条匀称的双腿,娉娉袅袅走向他,短短几米的距离,恰似穿越了一条人世沧桑、光阴荏苒的时光隧道。 听见孟紫怡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宛如珠落玉盘的清亮声音,胡靖扬把还剩半截的烟捻灭在身侧圆几上的烟灰缸里,从沙发上立起身,湛黑幽邃的视线投向逐步向他走来的孟紫怡,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堪称绝色。 孟紫怡身穿黑色小脚裤,粉紫色v领衬衫,长卷发慵懒披散,婉约绮媚,不消一会,她在距离胡靖扬一臂之遥的位置站定,胡靖扬深沉炯冷的黑眸瞅见孟紫怡姣花照水的脸,弱柳扶风的身姿,不知怎的,浮光掠影般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以致于他自己尚且未能抓住,更遑论是旁人。 孟紫怡注视着胡靖扬冷隽轶群的面孔,透过他深潭无波的眼眸,孟紫怡足以辨识,他不曾认出自己,因而,孟紫怡不免感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少许,孟紫怡怅然若失,低叹一声,尔后,抬眸,轻声道出她现下最关心的问题,“苏沁呢?”细润柔媚的嗓音沾染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在内间套房。”胡靖扬垂眸,凝视着孟紫怡双瞳剪水的杏眸,抑扬顿挫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回答。 ~~~~~~ 孟紫怡提心吊胆地踱步至套房门前,颤抖着手伸向门把,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攥着门把的手,手心正在不断地冒着虚汗,心中冉起一种莫名的心慌,让她惧怕打开面前的这扇门,仿佛打开了这扇门,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即将给她和苏沁的生活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踌躇半会,孟紫怡抬起另一只手按住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胸口,敛一敛心神,转动门把,推开套房的门,待套房里的情景落入眼帘,孟紫怡当即倒吸一口气,心口一酸,眼眶湿红,霎时泪如泉涌。 守候在苏沁身旁的客房部经理率先见到伫立在门口的孟紫怡,瞧见她当下伤心惨目的表情,客房部经理心中了然,站在门口的女孩想必是身旁这女孩的亲友吧,见此,客房部经理自床沿边起身,步向门口,在与孟紫怡擦肩而过时,客房部经理秉持着职业素养,对着孟紫怡优雅颔首,只是,孟紫怡如今满心满眼仅有苏沁,哪里还顾得上待人接物该有的礼数。客房部经理对此未曾介意,径自出了套房,走到胡靖扬跟前,再次颔首,胡靖扬双手抄兜,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然后,客房部经理自觉退出包厢并带上房门。 早有猜测是一回事,加以证实却是另一回事。望着苏沁丧魂落魄的坐在床沿边上,形容枯槁,目光呆滞,面青唇白,哪怕苏沁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足够宽大,也未能完全遮盖她此时满身的狼藉,依稀能够看见她身上布满参差错落的淤痕,怵目惊心。孟紫怡霍地呼吸搁浅,瞠大一双美目怔愣地注视着眼前骇心动目的画面,她波光粼粼的双眼蓄满了悔恨自责的泪水,泪痕一行接一行的淌过她莹洁光滑的脸颊。孟紫怡难以置信几个小时前尚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苏沁,突然间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孟紫怡手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她一边摇头,一边脚步踉跄的往后退。 “小怡,别怕。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辈子,有小怡就会有小沁,有小沁就会有小怡,如影相随,不离不弃。” “那你快点啦,我们的锦瑟年华即将开启,等待着我们挥斥方遒,意气飞扬呢,如此振奋人心,你非但没有急不可耐,反而闲庭信步,着实令人费解。” “昨天不是有人在朋友圈里发牢骚,说很想吃火锅吗?今天林奇来严氏接我下班。上车后,我特地让他绕道去了趟超市,把食材都买好了,今晚我们一起上你家吃火锅吧。” “快啦,我和林奇商量好了,明日就去民政局领证。” “还是我去送吧,我开车,比较方便。至于你,先陪小祝去趟医院,接着送她回家吧,我看她的脚崴得挺严重的。” 往事一幕幕如走马观花,掠过眼前,孟紫怡的理智和冷静刹那崩塌,旋即转身,脚下生风,怒气冲冲走到胡靖扬跟前,不容分说,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迎面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掴掌声顿时响彻整个静谧的包厢。 沈江当场就懵了,孟紫怡这一巴掌打得无厘头兼让人措手不及,沈江只得伸长手臂,焦急喊道,“欸,孟小姐……” 胡靖扬则神色自若地注视着孟紫怡惋伤怅恨的泪目,轻抬手臂示意沈江稍安勿躁,沈江收到指示,声音如丘而止。 孟紫怡抬头仰视着胡靖扬,垂泪质问,“为什么?”她并非歇斯底里地吼叫,而是气若游丝地呢喃。 闻言,胡靖扬冷嗤一笑,却在对上她清澈明亮的泪眼后,没由来的心下一软,她空濛潋滟的水眸里饱含了惊怒、伤心、悔恨甚至还暗藏着失望,胡靖扬眉头轻蹙,尔后,叹了叹气,眉头舒展开来,语气淡然,开腔,“若是我,还会继续待在这儿,等你来发难?” 其实胡靖扬并非拦不下孟紫怡的这一巴掌,只是一看见她眸若清泉的眼睛,不知缘何,鬼使神差的硬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凝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容颜,胡靖扬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之感。 孟紫怡细想,言之有理,何以见得就是他呢,当真是关心则乱,孟紫怡糗然,脸色绯红,唇瓣嗫嚅半天,羞赧低语,“抱歉”。 胡靖扬瞥了当前尴尬羞涩的女人一眼,纵然女人不问情由甩了他一巴掌,他也懒得跟她计较,正事要紧,胡靖扬转移话题,淡漠开腔“报警与否,皆由你们自行决定。” 这要不要报警,属实是个难题,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带来无法弥补的伤害。遭遇过这种事的女性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有的人为怕影响日后的正常生活,选择哑忍,可是这件事将会成为长年累月的隐痛,继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有的人选择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然而如此一来,日后不可避免要被人指指点点,哪怕是自己的爱人也不见得能够接受,况且,还有来自婆家的压力。 目送着孟紫怡纤细窈窕的背影折返内间套房,沈江附耳,压低嗓子,向胡靖扬报告,“她便是那片柿子林的主人,孟紫怡。” 听闻沈江的话,胡靖扬漆黑悠远的瞳仁动了动,眉毛一挑,俊逸非凡的眉宇浮现起天助我也的得意。 第19章 019不如莫遇 孟紫怡徐徐走到苏沁跟前,蹲下身,微微仰起头,强颜撑起一抹温婉凄丽的微笑,一双被泪水浸润的眼眸,光华流转,她抬起双手轻轻握住苏沁搭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垂眸,水光盈盈的双眼徒然对上苏沁纤白手腕上的淤青,孟紫怡心口一塞,纤长卷翘的睫毛颤抖了下,鼻翼煽动,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眼睫毛抖落,滚动而下,滑过她白皙润泽的脸颊。孟紫怡旋即抬眸,望向苏沁面无血色的苍白小脸,吞声忍泪,尽量把嗓音放柔,掀起唇角,轻声慢语,“小沁,我来接你回家了。”情凄意切,透骨酸心。 六年前,孟紫怡的父母溘然长逝,孟紫怡失魂荡魄地走出停尸间,瞅见苏沁,孟紫怡四处飘忽的灵魂瞬间被拉扯归位,六年后的今天,苏沁亦然。她仿佛是怕孟紫怡瞧见她如今这般狼狈万状的模样会因此而引咎自责,从而,苏沁泛白的唇角竭力扯出一抹艰涩的微笑,凄切悲凉。她抬起左手,抚上孟紫怡布满泪痕的白净脸蛋,拇指轻轻摩挲,替孟紫怡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苏沁笑中有泪的双眸,灿若琉璃,她蠕动唇瓣,尽管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可孟紫怡仍是将苏沁的小声絮语听个一清二楚,她说,“幸好来的不是你。” 闻言,孟紫怡当即凄入肝脾,潸然泪下,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几个小时,孟紫怡情愿来的人是自己,倘若能够换回苏沁安好如初,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孟紫怡也在所不惜。 套房门口,目睹眼前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场景,沈江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洒当场,他大手攥成拳抵在鼻孔,无声哽咽。胡靖扬则目不转视地盯着孟紫怡凄婉动人的侧颜,他幽邃深远的眸底似有波澜,同时他似乎感觉到有只素白柔软的纤手正在穿过他肌肉结实的胸膛,紧紧攥住他的心,把他的心攥得生疼。 ~~~~~~ 医院幽冷森寒的检查室内,苏沁目光呆滞的躺在医用床上,孟紫怡坐在床边,攥着苏沁的手,不停地揉搓着,试图温暖她冰凉彻骨的手,然而,无论孟紫怡再怎么搓弄呵气,苏沁的手都依旧冰寒得如同身处冰天雪窖,孟紫怡心疼得眼泪直往下掉。 片晌,检查室的门推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子和一名身穿警服的女警走了进来。见此,孟紫怡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退到一旁去。 互相打过招呼后,其中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子踱步至苏沁身旁,弯腰俯身,柔声低语,“苏沁,你好,我是法医向晴。”而后,她手一挥,介绍身侧同样身穿白大褂的女子,“这位是我的助手宋云。”然后,她手再一挥,挥向女警所站的方向,“那位是女警张雪。”介绍完毕,向晴自宋云手上接过一个黑色文件夹,翻开,递到苏沁眼前,轻声道,“首先,请你确认一下,这份同意书是你签的吗?” 话落,苏沁目光涣散地瞅了眼文件,呆愣地点了下头。 向晴合上文件夹,递还给宋云,转身面向孟紫怡,礼貌道,“这位小姐最好暂且回避。” 孟紫怡拧紧眉头,忧心忡忡地看向苏沁,苏沁回视孟紫怡,轻点了下头,孟紫怡上前凑近苏沁,抚了下苏沁鬓边的秀发,柔声软语,“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别害怕。”话音刚落,苏沁仰望着孟紫怡泪光打转的水眸,脆弱地勾了勾唇,无声宽慰孟紫怡。 ~~~~~~ “嘭”的一声碎片砸地的声音,响彻灯火通明的严家大宅。 客厅内,严天暴跳如雷地把手中的茶杯掷向花岗岩地板,却仍未能解气,他脸红筋暴,目眦尽裂,咆哮,“严羽你这个不成器的废物,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犯得着吗?”严天呼吸急喘,胸腔剧烈起伏着,额角突突的跳。 坐在沙发上的严夫人哭天抹泪,呜咽,“你现在骂儿子又有什么用,他如今被警察带走了,你还是赶紧想法子尽快把儿子救出来吧。我的宝贝儿子自小养尊处优,哪能待在那种地方啊?只要一想起他方才被警察带走时,哭得呼天抢地的样子,我就心如刀绞。”停顿片刻,她凉薄自私的眼眸半眯着,跟淬了毒似的,怒斥,“都怪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多大的事啊,至于吗?我们严家富贵显赫,我儿子仪表堂堂,既然抬举她,那么她但凡有些自知之明,就该感恩戴德才是,结果呢,活像委屈了她似的。”话语未尽,她倏地瞳孔放大,惊呼,“莫不是那个贱人故意诬陷咱儿子的吧。”她惊惶失措地望向严天。 严天眉头皱紧,不以为然,嗤道,“你儿子什么德性,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知晓?” 严夫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言归正传,“那眼下怎么办?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严天沉思半刻,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助理,颐指气使,道,“给我放话出去,哪个不长眼的律师敢接这桩案子,即是跟我们严家过不去,还有,让张跃飞和老马明天一大早滚过来见我。” 说完,严天径自掐断电话,缓了半会,拨通胡靖扬的号码,谈笑风生,“hello,martin。明天可有时间一起打场高尔夫?” 那头胡靖扬似笑非笑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来,“james你深夜相邀,盛情难却。” ~~~~~~ 医院单人病房里,一派雨泣云愁。 苏母坐在病床边上,攥紧苏沁的手,泣不成声,见此,躺在病床上的苏沁苍白憔悴的脸上强撑起虚弱无力的浅笑,安抚母亲,“妈,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不料,苏母听后情绪更加崩溃,干脆伏在苏沁身上,恸哭流涕,泪如倾盆,苏沁错愕几许,恬静一笑,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流光溢彩,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宛如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那般温煦和缓。 苏父伫立在病床旁边,注视着妻子和女儿,忍泪含悲,孟紫怡则站在苏父身旁挽着苏父的臂弯,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珩悲愤填膺,使劲一拳砸向墙壁,结实的手臂顿时青筋暴现,他双目猩红,磨牙凿齿,怒吼,“岂有此理,我去宰了那条丧尽天良的狗。”话毕,径直迈向病房门口。 “你给我站着,还嫌现在不够乱是吧?别到时那个混账尚未进去,你反倒先进去了。”苏父大声呵斥。 苏珩正欲分辨,急促且杂乱无章的拍门声,伴随着林奇心急如焚的声音遽然隔着门板扑入,“小沁,我是林奇,我来了,你快开门啊,小沁……”门外的林奇锲而不舍地呼喊着苏沁的名字,一声接一声的“小沁”,焦急万分。 听见林奇的声音,苏沁的身体蓦地一僵,宛若泥塑木雕,苏父、苏珩、孟紫怡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就连伏在苏沁身上嚎啕大哭的苏母亦是一怔,哭声戛然而止,怔愣几许,苏母直起身来,擦了擦眼泪,步向病房门口,手指刚触碰到门把。 苏沁霍然弹坐起身,把盖在身上的薄被,用力甩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让他走。”苏沁瞬间泪崩,涕泗滂沱,悲痛欲绝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吼出。 苏母速即折回,搂着苏沁,母女俩抱头痛哭。 门外林奇的呼喊如丘而止,随之而来,“砰”的一声巨响,林奇直接把门给踹开了。 见状,苏沁猛地推开苏母,逃也似的飞奔向卫生间,林奇箭步如飞冲过去,从后箍紧苏沁,埋首在她的发间,哽咽着嗓子心慌意乱地低哄着,“没事的,小沁,有我在,你别怕。” 苏沁拼命挣扎,然而,她越是挣扎,林奇就抱得越紧,苏沁挣脱不开,百苦难咽的情绪悉数化为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嚎,“啊……”苏沁大放悲声,顷刻间震动了夜深人静的当下,阒寂无声的住院部大楼。 听着苏沁椎心泣血的嘶喊,林奇痛彻心扉,一双黑眸蓄满了肝肠寸断的泪水,他闭上双眼,星星点点的吻温柔地散落在苏沁的颈间,苏沁一激灵,哭嚎声中道而止。 病房里其余人等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良久,苏沁哀哀欲绝,低喃,“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林奇,你走吧,我们缘分已尽。”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是我向你求婚时,你给我的答复,你可还记得?我不管什么缘分不缘分,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林奇深情缱绻的嗓音萦绕在苏沁耳畔,苏沁怆然泪下。 第20章 020跳楼 清晨,碧空如洗,惠风和畅,远离都市喧嚣和纷扰的高尔夫球场,碧草如茵,绿水环绕,风光旖旎。 遮阳伞底下的露天卡座,叶远燃起一根香烟,喷出一口烟雾,哂笑,“方才老严一个劲地旁敲侧击探听你的心思,你非但模棱两可的带着他耍太极,而且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摆明就是落井下石吖,老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看得我直想捧腹大笑。” 胡靖扬同样烟不离手,他磕了磕烟灰,嗤笑,“他那是欲盖弥彰,严羽胆大妄为,竟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惹事,我岂能善罢甘休。这严天字里行间无非就是想拉我站队,着实恬不知耻,我没有严词拒绝他,就已经给他留了颜面。” 叶远挑眉,不阴不阳,戏谑,“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我知道你最近正在和严氏谈西山那个项目,你选在这个关口下,跟严家交恶,想必心中另有盘算吧?” 胡靖扬不愠不火,接话,“西山项目即便和严家谈崩了,我尚且可以寻找别的合作伙伴,可柿子林却扎扎实实的握在孟紫怡手里,易地而处,你怎么选?” ~~~~~~ 林奇一踏进客厅,当即瞅见守株待兔的母亲双手抱臂端坐在沙发上,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昨晚他不顾母亲的阻拦,强行夺门而去,半夜三更飞车赶往医院,母亲又岂会轻轻揭过。 思忖片刻,林奇认为与其此时跟母亲硬碰硬,倒不如先各自冷静,再来深入交谈,没准更容易得到母亲的谅解,故而,林奇径直走向楼梯。 眼看儿子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林夫人怒火中烧,大发雷霆,“你跟我站住,苏沁是不是给你灌了迷魂汤,迷得你蒙头转向,居然对你母亲视若无睹。” 林奇上楼梯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转身,步下台阶,踱步至林夫人跟前,沉声静气,道,“妈,我没有,况且小沁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再行商榷,这样或许比较好。” 林夫人霍地从沙发上起身,拧紧眉头,嚷道,“事到如今,尚有什么可疑虑的,立马跟她分手。” 林奇抬手拍了拍发胀的脑袋,叹了口气,情真意切,诉说“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不妨以一个开明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妈,您也是女人,您应该比我更能明白,这不是小沁的错。我和小沁六年的感情,人生能有几个六年啊?若然不是出了昨晚那事,我和小沁此刻已经领证了,我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呢?”话语其时,林奇眼含悲戚,眼眶泛红,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渐渐染上沙哑变得哽咽。 望着儿子悲痛万分的湿红眼眸,林夫人不由得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掩面而泣,半晌,她抽噎着,苦心相劝,“儿子,你母亲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否则,先前就不会同意你和苏沁的婚事了,纵然我对苏沁平庸的家世甚为不满,可我何尝不知苏沁是个好女孩呀,倘若这件事发生在你们领证之后,那么我二话不说,这个儿媳妇我认了,然而,这件事恰巧就发生在你们领证前夕,儿子你们没有缘分啊。”话毕,林夫人伏在林奇胸膛放声痛哭。 林奇仰了仰头,眨巴了下眼睛,尔后,垂眸,凝视着母亲乌黑浓密的发顶,坚定不移,宣告,“妈,我是不会和小沁分手的,过两天,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我即刻带她去民政局,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妈您定然会明白我的选择是对的。” 闻言,林夫人猛地推开林奇,指着他,疾言厉色,痛斥,“我好言相劝,你竟然冥顽不灵,她的事不消一晚便已闹得人尽皆知,你可知眼下有多少人在背后耻笑我们林家?你听着,我宁死也不让这个败坏门风的女人进门,辱没我们林家的家声。” 林奇蹙眉锁眼注视着母亲,不容置喙,道“妈,此事没得商量,我的婚姻大事,我做主,为免夜长梦多,我现在就带小沁去民政局领证去。”话落,林奇径自迈向门口,举步生风透着雷厉风行的决断。 林夫人慌了,冲着林奇的背影,焦急大喊,“你以为我仅仅是顾及旁人的闲言碎语,才不让你娶她的吗?你若是真的不管不顾娶了她,那么我们林氏的百年基业,就会因为你的儿女情长而毁于一旦,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林家家业断送在你这个不孝子手里吗?” 林夫人语意未尽的指控成功止住了林奇离去的步伐,林奇转过身,疑惑不解地瞅着母亲。 林夫人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开腔,“林氏与严氏现有好几个正在合作的大型项目,开弓没有回头箭,倘若你在此时娶了苏沁,就等于与严家彻底决裂,届时,严家把资金一抽,我们林家独立难撑,那几个项目立时瘫痪,后果不堪设想啊。” 林奇深知母亲所言非虚,顿时心下一咯噔,脚下趑趄不前,转而耳畔骤然响起苏沁悲痛欲绝的哭嚎,林奇把心一横,义无反顾地继续往门口走,全然不顾身后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 “林奇你这个数典忘祖的不孝子,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倒要看看,我死了之后,你下半辈子何以心安理得和那个女人双宿双栖、鹣鲽情深。” 待林奇穿过花园,步向车库时,倏然听见母亲心碎绝望的这一段叫喊,林奇徒然胆一寒,脊梁骨一僵,旋即扭头,母亲自别墅三楼天台纵身一跃的惊悚画面登时扑入眼帘,林奇瞠目,速即飞奔过去。 “妈” ~~~~~~~ 林绍扯过一把椅子坐到病床旁边,皱紧眉头,心疼地瞅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攥过她的手,一脸惊魂未定,温言,“不是说好了,纯粹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儿子的么,你怎的真往下跳了,接到电话时,吓得我魂飞魄散。” 林夫人瞧了眼自己吊在床尾打着石膏的左腿,悠悠一笑,脸上浮起大难不死和如愿以偿的得意,“我瞄准一楼的檐蓬去跳的,正好缓冲一下,再者,花园里的草坪许久不曾修剪了,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呢。唉,我当时实在无计可施了,唯有放手一搏,幸而,我赌赢了,林奇这不答允了待苏沁的案子审结,便会跟她提分手吗?” 林绍听后沈默不语,一味的唉声叹气。 ~~~~~~ 鉴于苏沁选择了报警,兼且事件的男主角是严氏集团的公子严羽,而女主角则是林氏企业独子林奇的未婚妻,即将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因此,不消几时,此事便已轰动了整个b市,甚嚣尘上,沸沸扬扬,媒体皆争相报道。而今,记者纷纷蹲守在严氏集团大楼和严家、林氏企业大厦和林家,以及苏沁家住的悦雨居小区,务求挖到第一手材料。 第21章 021夜明手镯 悦雨居小区,苏沁家。 孟紫怡与苏珩站在露台上,俯视着单元楼下那群仿若苍蝇黏蜜糖般的记者,深恶痛绝,但凡有新闻价值的,他们都这般穷追不舍的纠缠着,全然不顾受害人如今身心俱疲的惨状,天天在报纸杂志上大肆报道。 孟紫怡越看越窝火,拧紧黛眉,冷斥,“这帮记者真讨厌,难道他们就没有旁的事要忙吗,日以继夜,不眠不休,蹲守在楼下。”半会,孟紫怡缓了缓气,扭头瞅向身旁同样眉头深锁的苏珩,叹息道,“小沁出院时,我就说了先让小沁到我那里住上一阵子,我保证这些记者连金柏公寓的大闸门都进不了。” 苏珩吐了口气,转头视线落在孟紫怡眉目如画的脸上,解释说,“我妈放心不下小沁,她而今巴不得每分每秒守在小沁身侧,哪舍得把小沁放那么远?”停顿几许,他大手抚上孟紫怡圆润瘦削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往心里去,你的好意我们都知晓。” 孟紫怡倒不是在抱怨什么,她何尝不理解苏母眼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彷徨和惊慌,孟紫怡仅是忧心苏沁,生怕苏沁见着这些记者情绪更加波动。 “严天那只老乌龟撂下狠话,哪个律师敢接这桩案子,即是跟他们严家过不去,致使现在那些律师因着忌惮严家,皆百般推脱不肯接受委托,眼看开庭在即,蹉跎不得,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苏珩的满腔愤懑夹杂着忧心忡忡传来。 闻言,孟紫怡抬手把右侧秀发拢于耳后,胸有成竹,开口,“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你不必忧虑,有钱能使鬼推磨,财帛动人心,何须发愁没人接。” 关于律师人选,孟紫怡早已胸有定见,泛泛之辈她尚且看不上呢,何况,严家那边所请的可是律师界无人不晓的李傲明,她们这边的又岂能逊色于人。孟紫怡原想让孟家的家族律师郭致璋去接,转而觉得郭致璋擅长的是经济类的案件,对于这类型的案件仿佛接触得并不多,所以思来想去,孟紫怡把目标锁定在裴绍身上。裴绍近年来声名大噪,与李傲明不相上下,唯有裴绍接手,她们这边才能多几分胜算。 ~~~~~~ 翌日,孟紫怡先去了趟银行,打开保险箱,在一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当中,挑选了一圈,最终把手伸向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四方盒子,木盒古色古香,精美的雕花图案暗藏了他们孟氏家族的满姓,满文与雕花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一起,美轮美奂。 孟紫怡小心翼翼地捏起小木盒,双手拇指搁于盒面,轻轻往上一推,盒盖滑开,明黄的绸缎上搁放着一只清润流光的白色夜明手镯,手镯玉洁冰清,晶莹剔透,触手温润光滑。据说这只手镯是当年曾祖父降生之日,慈禧太后亲赏的,价值连城,原是一对,目前她与孟天启手上各有一只。孟紫怡思忖片刻,把镯子戴在自己纤白的皓腕上,白璧无瑕的手镯与她的冰肌玉骨珠璧交辉,相得益彰。 ~~~~~~ 裴绍律师事务所。 孟紫怡与裴绍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孟紫怡率先打破静谧,开门见山,“请你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支票上的金额我未曾填写,悉听尊便。”话语其时,孟紫怡葱白的指尖把一张尚未填写金额的支票推至裴绍跟前。 然而,裴绍的注意力却首先被她皓腕上润泽清亮的手镯所吸引,裴绍见多识广,只消一眼,便已认出眼前的赫然就是号称无价之宝的稀世夜明手镯。 裴绍不由得暗吸一口气,抬眼,不动声色地端详对面客椅的女孩,娴静脱俗,雅人清致,料想这肯定是一颗蒙尘在野的沧海明珠。鉴于此,裴绍深信她绝非夸夸而谈,无论自己再怎么漫天开价,这张支票也必定不会跳票。 第22章 022胡靖扬的盘算 夜幕降临,b市逐渐亮起斑驳陆离的霓虹灯光,华灯璀璨,火树银花,蓝月会所灯火辉煌,华盖云集,车马盈门。 叶远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捏着酒杯,轻轻摇晃了下杯中酒,浅酌一口,“听说你接下了当前轰动全城的那桩案子?”叶远侧身瞅向裴绍,慢悠悠开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金科玉律,我不过区区一介俗人,看钱做事,既然有人不吝出价,加之,我早已摩拳擦掌,期待与李傲明一决高下,而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裴绍挑唇,一番言论说得天经地义。 徐北城勾唇浅笑,顺理成章找茬,“你倒是不怕得罪姓严那只老狐狸,恐怕他如今把你生吞活剥的心都有呢。” 裴绍坦然接茬,满不在乎,说道,“我干的本就是得罪人的行当,若是官司打赢了,则得罪输的那位;若是官司打输了,则得罪自己的委托人。与其投鼠忌器,倒不如随心所欲,但求无愧于自己。” 话落,徐北城点头,聊表赞同,尔后,变换了下坐姿,鄙视道“那严羽平日里一贯胡作非为,他老头子严天也不遑多让,为人专横跋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眼下甭提多少人翘首企盼严羽自食恶果、锒铛入狱呢。”话语尾声,徐北城醇厚成熟的声线渐渐染上了讥笑,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叶远尚有一事不明,于是,他唬着脸,站起身指着裴绍,语带调侃,质问,“听闻那个苏沁家境寻常,怎的会有那般财力,非但闪瞎了你的铜钱眼,还砸得你财迷心窍,竟连老严家穷凶极恶的威吓都置之不理了?” “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是还有林家那位吗?”徐北城打岔,回得理所当然。 不曾想,话音刚落,裴绍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不以为然,道,“no,no,no,不是林家的,据来人自我介绍,她是苏沁的一个闺蜜。”裴绍抿了口酒,激动道,“小姑娘一来就推给我一张不曾填写金额的支票,并且扬言随我去填,我还从未见过如此阔气的雇主,当即五内翻腾。”话语其时,裴绍一脸的心潮澎湃,不自觉地手舞足蹈,引得徐北城和叶远哈哈大笑。 末了,徐北城狂笑不止,调谑,“你莫不是遇上骗子了吧,一个小姑娘何来如此财大气粗?” 裴绍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回答,“那是你们没有身临其境,小姑娘华容婀娜,气质婉丽,单说她握茶杯的手势吧,兰花指翘得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典型名门淑女的握法。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这种高门贵族世世代代沉淀下来,镌刻在骨子里的金尊玉贵,并非一般豪门富户能够比拟的。关键是她手腕上戴着的夜明手镯吖,珠宝玉石、珍稀古玩见多了,你们亲眼见过那玩意吗?那手镯冰晶雪亮,我敢断言那是当年宫里出来的物件,现今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呀。”话尽,裴绍眼神坚定,大手用力拍了下沙发扶手。 “不足为奇,b市这个地方曾是皇城根下,卧虎藏龙,没准还真是一尊大神呢。”徐北城听后,正色道。 “正黄旗后裔,倘若时光倒退一百多年,那么,我们这些常日里众星捧月的人物,也得卑躬屈膝,恭敬请安,唤一声:格格吉祥。”一直默不作声的胡靖扬饶有兴味插嘴。 “那不得了啊,该不会是爱新觉罗吧?”叶远惊呼。 徐北城唇角上扬,“未必吖,也可能是叶赫那拉。” 裴绍狐疑的视线望向伫立在吧台前,昂藏七尺的胡靖扬,不解问,“你见过?”随后,他恍悟,拍了下脑袋,“哦,你应当见过。”然后,他挑眉揶揄,“看来知之甚深呐。” 对于裴绍明显的调笑,胡靖扬置若不闻,径自拔开手上那瓶朗姆的酒塞,棕色酒液缓缓注入酒杯。 裴绍不曾指望胡靖扬会搭理自己,他怡然自得燃起一根香烟,嘚瑟,“哎呀,她如此大气,反倒让我无所适从了,这填少了,感觉对不起她那镯子;这填多了,显得我狮子大开口,俗不可耐。斟酌半天,随意填了个五千万,意思意思。” “一桩对你而言易如反掌的案子,你收人家五千万,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没有狮子大开口,真够可以的。”胡靖扬想起那个柔枝嫩叶,令自己百爪挠心的女人,抿了口酒,幽幽地怼了裴绍一句。 胡靖扬这么一怼,登时逗得叶远和徐北城抚掌大笑。 裴绍反思片刻,着实有那么一丁点不要脸,尔后,讪讪然,转移话题,“老胡,白湖酒店可是你旗下的物业,你不站严家,这个显而易见,只是你似乎也不站苏沁,那么,接下来你到底有何打算?” 闻言,胡靖扬浩瀚如海的黑眸顷刻间变得晦暗不明,唇角冉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23章 023不容乐观 此时此刻的孟紫怡格格正和苏沁手挽着手,头碰着头,窝在沙发上观看《小猪佩奇》,电视屏幕上粉粉嫩嫩的小猪可爱极了。 “佩奇在泥坑里跳来跳去,大家都在泥坑里跳来跳去,佩奇喜欢在泥坑里跳来跳去,大家都喜欢在泥坑里跳来跳去。” 苏沁笑得眼泪都渗出来了,孟紫怡的余光一直不露声色地凝视着徘徊在苏沁眼角晶莹浮动的泪水,心中一片酸楚,苏沁眼角的泪水当真是笑出来的吗?恐怕不尽然吧,事件日益催化,如今闹得满城风云,流言蜚语,七嘴八舌,苏沁目前不但要饱受身心悲怆的沧桑倥偬,还要顶受人言可畏的泰山压顶,心力交瘁,可想而知。然而,孟紫怡觉得相比前几日如同槁木死灰的苏沁,还是现在有笑有泪的苏沁,更让人安心一些。 ~~~~~~ dr会计师事务所。 脚伤痊愈销假上班的小祝犹豫片晌,抬手轻轻扣响孟紫怡办公室的门,随即,一声空灵清绝的“comein”自门缝里漾出,小祝深呼吸一下,眨了眨泪光粼粼的大眼睛,推门而入。 “怡姐……”小祝缓缓行至办公桌前,啜泣着小声唤道。 孟紫怡原本正低头整理着手上的数据材料,倏然听见小祝欲言又止的抽噎,孟紫怡蓦地一怔,随后,搁下手中的材料,抬首,注视着面前泪眼汪汪的小祝,温声开口,“小祝回来了,脚伤没有大碍吧?” 纵使孟紫怡清婉动人的嗓音,关怀备至,毫无半分苛责,可小祝听了却是喉头一哽,泪水连绵,她低垂着脑袋,闷不吭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眼瞧着小祝这般局促不安,孟紫怡岂有不明,小祝这是愧疚心使然,若然把小沁出事归咎于小祝,那未免有些蛮不讲理,何况,她哪里有这个资格去责怪小祝啊,如果不是看在她的情面上,小沁怎会替小祝去送文件,况且,小沁究竟是替她还是替小祝送的文件,还得两说呢。 孟紫怡幽幽一叹,从办公椅上起身,绕到小祝跟前,张开双手把小祝拥抱在怀里,小祝当即失声痛哭,而孟紫怡双瞳剪水的杏眸同样泪眼婆娑,她柔白的纤手轻拍着小祝的后背。 事发至今,小祝几度想去探望苏沁,可终究均打消了念头,事已至此,她的关心和问候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极有可能不经意间刺激到苏沁。饶是孟紫怡,也认为苏沁当前未必想见外人,小祝还是不去为好。 ~~~~~~ 悦雨居小区,苏沁家。 近日来的苏家犹如被愁云惨雾所重重笼罩,见不到一丝微弱的阳光,苏父苏母皆是勤勤恳恳的普通上班族,一辈子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突逢此事,苏母整日以泪洗脸,苏父则终日愁眉苦脸,苏珩更是忿火中烧,恨不得亲手杀了严羽。 客厅里,苏珩凝视着孟紫怡霞明玉映的面容,真诚道谢,“这次多亏你替我们请来了裴律师。”踌躇稍许,苏珩面有难色,舔了舔唇,半吞半吐,“只是他收费应该不便宜吧。” 孟紫怡垂眸,拨弄着拢在左肩的长发,寻思着,这笔钱对于她而言,兴许不值一提,可对于苏家来说,只怕是天文数字,鉴于此,孟紫怡不愿多说,抬眸,莞尔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回案子本身吧。” 孟紫怡盈盈一笑,娇姿媚态,绰有余妍,苏珩怦然心跳的同时也在望洋兴叹,孟紫怡自小在堆金积玉中长大,从不须为钱发愁,苏珩迟迟未敢表白,除了因为苏珩深知孟紫怡对他仅有兄妹情谊以外,更是因为苏珩自惭形秽。 苏珩眼下的九转回肠,孟紫怡无从得知,她拧紧黛眉,忧心如焚,道“方才听完裴绍条理分明的剖析,我感觉形势不容乐观啊。” 孟紫怡悬心吊胆的焦灼,神速遏止了苏珩离题万里的非分之想,谈及正事,苏珩何尝不是愁肠百结,他蹙额颦眉,道,“裴律师的意思是基于小沁是严氏的员工,对方律师必定会咬死潜规则来打,砌辞污蔑小沁妄图靠美色上位,事后所得未及心中所愿,故而诬告严羽。”苏珩越说越气愤,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满腔怒火,继续咬牙切齿道,“他们甚至会子虚乌有的捏造一些小沁在公司里如何勾引那个贱男的那些个不堪入耳的桥段,事先准备好所谓的人证物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让我们百口莫辩。” 孟紫怡深以为然,愤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凝思几许,苏珩困惑,“可是,我们小沁不是有未婚夫吗?林奇的条件摆在那里,严家这些个无中生有的构陷,有人会信吗?” 第24章 024明灯 “林家二老不喜小沁,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严家只需稍加打听,便可一清二楚,届时,恐怕又多了一出公婆不满,豪门梦碎,另攀高枝的剧本。至于有没有人会信......”说到这里,孟紫怡苦笑,“事不关己,有谁会在意真相呢,对于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来说,这些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越是鄙俗不堪,吃瓜群众越是津津乐道。另外,张跃飞和马总监皆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必定为虎作伥,一门心思向着严家。鉴于3003包厢里没有监控,那么张跃飞和马总监两人的证词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可以料想他们肯定会极尽言辞瞎编乱造来抹黑小沁。”孟紫怡一针见血犀利指出。 一旁的苏母听得悲愤交加,布满红血丝的双眸燃起熊熊的无明业火,疾言遽色,“那个混账干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卑鄙龌龊的中伤我女儿,明明我的小沁才是受害者,怎的反倒平白无辜要遭受口诛笔伐吖。倘若真让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账打赢了官司,那么我的小沁往后还怎么见人。”苏母泪流满面,嘶哑的嗓音充斥着愤愤不平。 眼见妻子情绪激动,苏父湿红的眼眸晃荡着悲不自胜的泪水,他伸手揽过苏母的肩膀,苏母旋即扑进苏父的怀里泣不成声,苏父轻抚着苏母的后背,替她顺着气,片晌,待苏母情绪稍缓,苏父开腔,“不是还有那个谁的证词吗?听说他是白湖酒店的老板,既然是在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那么他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总不会也助纣为虐向着严家一个劲的胡说八道吧?” 话落,孟紫怡愁眉不展,回答,“我最担心的恰恰就是胡靖扬,这个人心思诡谲,不好琢磨,他出身贫寒,白手起家,短短十数年光阴便已缔造出不可向迩的商业传奇,声势烜赫,向来以心狠手辣见称,在商场上其手段令人闻风丧胆。况且,凯东集团与严氏集团关系盘根错节,休戚相关,商人重利,凡事以利益为先,可没有那么多的悲天悯人和侠骨柔肠。” 孟紫怡念及胡靖扬曾经偶发善心,对她施予过援手,秉着不可对恩人出言不逊,已然嘴下留情。然则,孟紫怡深知胡靖扬绝非心存良善之辈,这个男人相当危险,必须敬而远之。 末了,孟紫怡敏锐察觉因自己的一席话,登时让众人都沉默不语了,脸上清一色挂满了愁苦,鸦雀无声的客厅瞬间变得凝重。孟紫怡顿感自责,她未能替大家排忧解难也就罢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惹大家烦心呢。 沉思几许,孟紫怡婉转自如的嗓音,娓娓动听,“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 孟紫怡如梦似幻的袅袅余音,随着日丽风清飘送至卧室,若即若离的萦绕在苏沁耳畔,悠悠忘返,苏沁听着孟紫怡清韵悠扬的声音,神怡心醉。 卧室里,林奇挨坐在床头,苏沁躺靠在林奇宽厚结实的怀抱里,闭着双眼,听着林奇沉稳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清爽干净的阳刚气息,此刻的静谧安宁渐渐抚慰了苏沁如今荒芜破碎的心,眼下的她清晰的感受到情怀依旧的暖心以及稳若磐石的安心。仿佛有人在阴暗绵长的漆黑前路,为她点上了一盏澄亮柔和的明灯,即使光点遥远而微弱,但足以指引她前行,而这个在黑暗前方为她点燃一盏明灯的人,就是林奇。往后的路,无论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忍受多少鄙夷谩骂,只要有林奇常伴在侧,苏沁都无所畏惧,但求彼此一如往昔,鹣鲽情浓,白首不渝。 良久,苏沁睁开眼睛,含情凝睇的水眸凝视着林奇柔情脉脉的黑眸,细语融融,“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第25章 025我会陪着你的 林奇情深如潭的黑眸飞快地掠过一抹痛意,生怕苏沁看出端倪,他迅速把苏沁的脑袋按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尖削的下巴抵着苏沁乌黑油亮的发顶,大手轻抚着她蓬松柔软的秀发,林奇仰起头,张口吸进一大团空气冲入肺腑以此来缓解锥心之痛。 缓和半晌,林奇倾身,薄唇凑近苏沁圆润小巧的耳廓,随之,一股甘醇浓厚的绵绵情意在苏沁耳畔慢慢流淌而过,“会的,我会陪着你的。” 苏沁听了无比窝心,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所有欣慰感动的泪水最终尽数化作林奇白色衬衣上的一滩潮湿。苏沁布满泪痕的白皙小脸深深地埋首在林奇温暖厚实的怀抱中,她双手紧紧地环抱着林奇狭紧的窄腰,心中哀念:君若清尘路,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林奇,但愿你言出必行,切勿抛弃我。 奈何,苏沁未曾注意,林奇说的是我会陪着你的,而非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两者之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林奇下巴抵着苏沁的发顶,大手环绕着苏沁的后脑勺,饮泣吞声,他当前爽然若失的神色,道尽穷途,林奇而今满心满肺全是对苏沁的心疼和愧疚。 “如果苏沁的官司审结完毕,你依旧我行我素,蓄意敷衍我,那么我也不会再跟你多费唇舌,我直接跳林氏大厦去,说到做到,你母亲和那个女人,孰轻孰重,你自行掂量吧。”林奇耳边回荡着母亲冰冷决绝的声音,一旦母亲真的从林氏大厦的天台纵身而下,绝无生还之可能,光是想想那个骇人的画面,林奇都觉得胆战心惊。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小沁,我别无选择,唯有辜负你,原谅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了,但是我会陪伴你度过最艰难的时期,然后…… “还记得我们那首在末路狂奔之下诞生的定情之歌吗?”苏沁噙着笑意的温软腔调,刹那间把林奇的思绪从惆怅伤感中拉回。 林奇心中猛然升起抚今追昔的缅怀,当即唇角上扬,少许,林奇低醇磁性的歌声缓缓穿透苏沁的耳膜,直达心灵。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追逐你一生爱恋我千回,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 苏沁的案子尚有几天,便要开庭了,不知缘何,开庭日子越是迫近,孟紫怡就越发心神不宁,纵然她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官司过后,一切都会否极泰来,别担心,可也仍旧无法驱散盘桓在心中五内俱焚的焦虑。因此,孟紫怡今天故意撇开苏家人,独自来到裴绍律师事务所。 犹豫片晌,孟紫怡抬起纤纤玉指拨弄了下左侧的长发,吐了口气,柔声询问,“趁着苏家人都不在场,你也无须避讳,还望你据实相告,这桩官司是不是赢面很低?” 裴绍闻言,身体后仰靠向椅背,双手攥着办公椅的扶手,脑海里回旋起胡靖扬狼心狗肺的叮嘱,裴绍心中百转千回,临了,拍板定夺,豁出去了,转而,裴绍深邃迷人的视线投向孟紫怡温婉秀雅的脸,装模作样,长吁短叹,“既然你直截了当的问了,那么,我也不妨跟你开宗明义。平心而论,实属不利,基于本案没有目击证人,到了庭上,具体就看谁说的版本更能让人信服。另外,据我所知,这段时日严家那边可没有闲着呀,铆足了劲在严氏兴风作浪,在现今这浮华都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毕竟是少数。” 第26章 026秘密监控 裴绍所说的桩桩件件,孟紫怡何尝不是了然于胸,所以她才会这般惴惴不安,孟紫怡思忖片刻,拐弯抹角,问,“胡靖扬和他的助理是最先抵达现场的人,倘若他们实话实说,也未尝不可扭转局势吖?”其实孟紫怡真正想问的是,胡靖扬会不会助纣为虐与严家串通一气来对付我们?众所周知,你与胡靖扬乃是金石之交,他可曾向你提及过对于这件事他究竟有何打算? 裴绍岂会听不懂孟紫怡的言外之意,可裴绍有意不往那个方向回答,老胡的意思不外乎就是想让她焦急嘛,因而,裴绍决意给孟紫怡下一剂猛药,他支起手臂拄着下颚,犯难开腔,“根据口供,胡总他们是事发后才到的现场,并未瞧见案发经过。再者…我事先声明啊,我并非在揣度什么,仅是就事论事,当日送文件的事原本何至于落到苏小姐头上,结果,她自己主动请缨,这样难免让人觉得她上赶着。”裴绍谈言微中,恰中要害。 孟紫怡听后,脸色煞白,心直往下沉,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手拎包的包带,这是孟紫怡心中的至痛,孟紫怡觉得终究是自己连累了苏沁。 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说的就是眼前的此情此景吧,裴绍发觉自己当真是怜香惜玉啊,不忍心看美人着急,比不得老胡那个唯利是图的奸商,算了,反正火候也差不多了,适可而止吧,于是裴绍清清嗓子,意有所指,道,“一般来说,这些贵宾包厢都是没有监控的,但是老胡这人素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加之,白湖酒店可是他自己的地盘,3003更是他个人的专属包厢,闻说他手底下许多重要合作皆是安排在3003包厢见面洽谈的,商界历来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纵然他心思缜密,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难道就没有一些防范于未然的措施?你猜3003包厢里会不会……”裴绍点到为止,只见他双眉一挑,“你懂的。” 孟紫怡先是微怔,而后倏地感觉到一朵色彩斑斓的绚丽烟火遽然在她心房爆开,孟紫怡醍醐灌顶,3003包厢有秘密监控。倘若能够把监控视频弄到手,孰是孰非,一望而知,那么苏沁这桩官司便是胜券在握。 ~~~~~~ 金柏公寓。 孟紫怡心神恍惚地回到自己家,把包搁放在鞋柜上,尔后,从鞋柜里取出拖鞋,弯腰换鞋时,她略低的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柔美,拢在左肩的长发自然垂落,靡颜腻理,风鬟雾鬓,妩媚动人。半会,孟紫怡换好拖鞋,徐徐踱步至客厅沙发,步姿优雅,宛若分花拂柳。 孟紫怡身体往后一倒,仰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袭乌黑亮泽的秀发凌乱铺散,她那双秋水无尘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天花板,神情若有所思,3003包厢装有秘密监控这件事,胡靖扬定然是不愿旁人知晓的,此事一旦宣扬,首先,必会引起旁人联想猜测白湖酒店的其他包厢会不会也藏有秘密监控,继而影响白湖酒店日后的经营管理。再者,势必诱发从前曾经和他在3003包厢议事的那些商界人物的猜忌和怨愤,从而给他带去无休无止的潜在危机。最关键的是3003包厢装有秘密监控一事,早前胡靖扬一直秘而不宣,而今突然授意裴绍向她暗示,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那么他到底想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呢?孟紫怡百思不解,须臾,灵光一闪,柿子林。 孟紫怡霍地弹坐起身,茅塞顿开,胡靖扬这是在诱导她主动去找他,原来沈江没有再联系她,并不是因为凯东集团放弃了收购柿子林,恰恰相反他们一直在伺机而动,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吗?看来胡靖扬对柿子林势在必得,那么她应该怎么办呢? 孟紫怡双手环膝,静静地凝望着落地窗外红霞满天、霞光万道的黄昏美景,杂乱无章的思绪顺着落地窗外的云舒霞卷飘回到一个月前。 有一天,孟紫怡意外接到了黄氏集团总裁秘书室打来的电话,来电之人盛意拳拳向她转达了他们黄氏集团总裁黄志轩相邀见面的请求,孟紫怡思索良久,黄志轩莫名相邀,她与其费煞思量他意欲何为,倒不如应约一听究竟。 第27章 027与黄志轩的会面 身穿白色一字肩连衣裙的孟紫怡,露肩的设计秀出她皎白莹洁的肩膀和精致诱人的锁骨,深浅适度的骨络线条,妖娆迷人,充分突显出她的丰肌弱骨,清纯洁净的白色裙身衬托得肤白如雪的她,仙气缭绕,楚楚动人。这样出尘脱俗的孟紫怡方一踏进咖啡厅,即刻便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身处靠窗边卡座的黄志轩心荡神摇地注视着在全场瞩目当中,雍容雅步向他走来的孟紫怡,即便此前素未谋面,可黄志轩一眼便能断定这就是他要等的人。要说他也算是阅美无数了,妻子赵亦菲更是扔在美人堆里依然能鹤立鸡群的佼佼姿色,然而,眼前的孟紫怡与赵亦菲,若论起姿色,真可谓是不相伯仲,更甚者,孟紫怡因着比赵亦菲年轻几岁而略胜一筹。 孟紫怡曾在报纸杂志上,见到过黄志轩的照片,所以轻而易举便能认出他来,孟紫怡徐步走到黄志轩所处的卡座,于他对面优雅落座。 经过一番深入显出的细致交谈,孟紫怡对黄志轩贸然相邀的用意,了若指掌。少许,孟紫怡不紧不慢端起咖啡杯,浅饮一口,随后,搁下杯子,瞅着黄志轩,浅浅一笑,明眸剪水,柳夭桃艳,可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即将出口的话语却是委婉拒绝,“素闻黄总惇信明义,想必一定深谙百行以孝为先,柿子林象征着祖父与祖母的百年琴瑟。作为孙女岂敢如此不孝,见钱眼开,将柿子林出售,还望黄总见谅。” 孟紫怡微言大义,岂料,黄志轩不知进退,继续死缠硬磨,眼见多番劝说无果,黄志轩勃然变色,一改儒雅风度,凶相毕露,“孟小姐,一再推托,不肯出售柿子林,到底是真的顾全孝心呢,抑或是谈妥了别的买家,故意搪塞我,日前我可听说了,凯东集团总裁助理沈江也曾约你见面洽谈。莫不是已经应允了那边,故而以孝心为由忽悠我吧。” 冷不丁听见他这么说,孟紫怡疑窦丛生,黄志轩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可转念一想,其实也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吖,黄氏集团与凯东集团明争暗斗多年,必定十分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 细想过后,孟紫怡认为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反正她一视同仁,一概拒绝了,于是,孟紫怡坦然自若地直视黄志轩阴鸷的眼神,从容开口,“几天前,凯东集团的沈助理确实联系过我,明言有意收购我的柿子林。”停顿间隙,孟紫怡别有深意地瞅了眼黄志轩,尔后,接着道,“无巧不成话,凯东集团与你们黄氏集团不谋而合,存了一样的心思,意欲在柿子林那块地皮上兴建大型度假村,所以向我提出期望收购柿子林。但是,被我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自那以后,沈助理便再也没有来寻过我。” 黄志轩听后,倾身往前凑近了些,双目阴沉地瞪视着孟紫怡那张桃羞杏让的美丽容颜,不以为然,嗤道,“姓胡那只吃人不吐骨的豺狼,我最是了解不过,但凡是被他盯上的猎物,他岂会这般轻易地罢手,你蒙谁呢?”话落,他身体后仰靠向椅背,十指相扣,搭放在双腿交叠的膝盖上,笑里藏刀,开腔,“闻说孟小姐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假若飞来横锅,那可怎么好啊?” 听着黄志轩明目张胆的恫吓,孟紫怡温雅浅笑,她支起素白的手臂,托着尖小的下颌,染着笑意的清澈水眸直勾勾地瞅向对面黄志轩阴险狡诈的嘴脸,耐心等候他说完,然后,孟紫怡不慌不忙的声调飘然而至,“我们孟家纵然今非昔比,可也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姑且看看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冒犯。”话语其时,她清脆明亮的嗓音尽是自信满满。 眼看孟紫怡非但丝毫不畏惧,反而一脸怡然自得,黄志轩顿时气得炸肺,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皆因黄志轩来前详细探询过孟紫怡深藏若虚的强大背景,当真不容小觑啊,他方才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哪敢真对她做点什么。 孟紫怡不欲与黄志轩多作纠缠,立起身,把单肩包挽在雪白圆润的香肩上,临走,她清柔婉丽的嗓音落下了句,“我建议黄总若是有闲暇,不妨翻阅一下《左传》,仔细拜读郑伯克段于鄢这篇,定然获益良多。”话毕,孟紫怡迈着轻松自如的步伐,翩然离去。 独留黄志轩一人在原地,他支起手臂,拇指来回摩梭着自己冒着青渣的下巴,敛眉思索,喃喃自语,“左传,郑伯克段于鄢……”凝神半会,黄志轩恍悟,倏地搁下支着下巴的手臂,拍案而起,这死丫头在讽刺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28章 028不同寻常 当晚,苏沁趴躺在长沙发上,晃悠着白花花的小腿,双手拄脸,眨巴着她那双灵动俏皮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宝宝地追问,“他们两大集团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争着抢着想要买下那片柿子林啊?”停顿数秒,苏沁眉飞色舞,逗乐,“难道他们不做地产啦,改行种菜?所以,争先恐后的抢地,企图把你那些个红彤彤的柿子树全都连根拔起,一律改种为绿油油的青菜。” 话音未落,孟紫怡忽地伸手照着苏沁古灵精怪的脑袋一掌拍下去,苏沁旋即咋呼,“哎呀,别拍头吖,本就没有你聪明,再这么三天两头的拍,岂不很容易就拍傻啦?” 孟紫怡莫可奈何地笑了笑,在苏沁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尔后,翘起一根葱嫩的纤纤玉指,伸往搁置在茶几上的那只小小的紫砂茶杯,蘸了蘸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三个大圆圈,声线和婉地解说,“假设中间的这个大圆圈是我的柿子林,那么左边这个大圆圈就是凯东集团不久前买下来的地皮,据闻凯东集团的原意是把这三个大圆圈全都买下,用以兴建一个大型的田园旅游度假村。现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看腻了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偶尔盼望返璞归真,回归自然。柿子林位于b市郊外,同时比邻c市,不管是从b市还是c市出发,路程皆不远,正好自驾一日游,加之,那一带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一连片湖光山色,风景秀美堪比世外桃源啊。” 说到这,孟紫怡笃信的口吻,由衷赞叹,“不得不说胡靖扬着实眼光独到,这想法大有可为,一旦落成定然商机不断。”随而,孟紫怡清灵韵致的声线乍然停滞下来,原因不外乎一提及柿子林,孟紫怡的脑海立马不可避免地浮现起黄志轩那副鄙薄浅陋的嘴脸,静默稍许,孟紫怡再开口时,说话的语调明显带上些许散漫,“这黄氏集团兴许也从中嗅到商机了吧,故而,抢先凯东集团一步,买下右边这个大圆圈。众所周知,这两大集团势如水火,互不相容,那么我的柿子林自然就成了他们互相争抢的香饽饽。” 通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苏沁领悟点头,转而,她眼珠子一转,八卦味十足,笑嘻嘻议论,“虽说这商场上貌合神离的,比比皆是,勾心斗角亦不在少数,可是你有没有发觉啊,这凯东集团与黄氏集团之间,似乎隐隐约约透着那么一丁点不同寻常吖?”末了,她半眯着眼,拄起右手,食指和拇指紧紧黏靠在一起比划了下。 孟紫怡卷翘的睫毛轻轻煽动了下,对于这个,孟紫怡何尝不是心有疑惑呢,只是,这些与她们又有何干,因而,孟紫怡只轻飘飘的回了句,“我们既不是凯东集团的,也不是黄氏集团的,干嘛发这个愁呀?管它呢。” 话音刚落,苏沁骤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接着,腾地翻坐起身,用力拍响自己方才尚且惟恐拍傻的脑袋,双手合十,眼冒金星,欣喜若狂地瞅向孟紫怡,“对耶,重点难道不是你要发财了吗?既然他们都对柿子林虎视眈眈,那么你大可不必手软,尽管抬价,反正他们不差钱,喔,对了,他们哪家出的价格更高些?你预备把柿子林卖给谁?” 苏沁满腔热切,谁知,孟紫怡听后,只懒洋洋地抬手勾了下鬓边的秀发,微微一笑,“柿子林不卖。” 一句话瞬间把苏沁脑海里码得堆积如山的金元宝击坠得七零八落。 ~~~~~~ 柿子林是祖父在祖母辞世后所购的,购买之初仅是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偌大的柿子林,乃是祖父当年一棵一棵小树苗亲自栽种起来的。只因祖母生前最是喜爱吃柿子,祖父曾答应过她,将来一定亲手为她种上一片柿子林,遗憾的是,祖父一直未曾对此付诸行动,直到祖母离世,人死方知情深。 光阴似箭,后来,柿子树一棵棵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每一棵枝头上都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硕果累累,风一吹动,枝头荡漾,连绵数百里,红红火火,好看极了,可惜祖母却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第29章 029邀约 孟紫怡至今不忘,那一年,那一天,黄昏,祖父风烛残年的伛偻身影迎着残阳,孤苦伶仃地驻足在一望无际的柿子林前,哀悼着已逝的祖母,茹泣吞悲,“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婳蓁啊,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兑现我的承诺呢,如今你在天上能瞧见吗?”祖父痛彻心扉的追悔道尽人世沧桑,彼时,正值豆蔻年华的孟紫怡就静立在祖父身后伫望着祖父桑榆暮景的佝偻背影,掩面而泣。 没过几年,祖父也跟着驾鹤西去了,祖父生前亲力亲为,把柿子林打理得井井有条,爸爸不愿见着柿子林在祖父离世后,因无人打理而荒废下来,便把柿子林租赁给了附近的村民,直至现今。 ~~~~~~ 随着夕阳西下,孟紫怡百感交集的思绪从那些前尘影事抽离重新飘回到今天,望着落地窗外瑰丽多姿的晚霞疏星,恰似莹润美丽的红柿子,孟紫怡含泪感喟,眼角眉梢盈满了悲戚,她伤心哽咽的嗓音蕴藏着浓浓的怅惘和深深的愧怍,“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爷爷,对不起,您的柿子林我守不住了。” 其实柿子林不能卖,除了因为柿子林是祖父与祖母数十年来伉俪情深的标志,还有一个特殊原因,这个原因孟紫怡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苏沁。基于这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导致柿子林,孟紫怡何止不能卖,她还无权去卖。只是眼下,胡靖扬的意图昭然若揭,他明摆着就是要她拿柿子林去交换监控视频。 ~~~~~~ 夜阑人静,孟紫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转身面向落地窗方向,窗外月色如银,皑皑千里,澄莹皎洁的光晕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进卧室,落了一地清霜。 良久,孟紫怡长长地吁了口气,从床上撑坐起身,伸过嫩白的纤手打开床头灯,暖橘色的灯光霎时笼罩在她周围,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孟紫怡弯身拉开左侧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来,这张照片赫然就是她与陆宇的那张合影,自从上次翻找出来后,孟紫怡便一直把照片搁在床头柜抽屉里,不曾放回鞋盒。 暖融融的灯光下,孟紫怡默默地注视着照片中笑得幸福甜蜜的二人,一双秋水明眸渐渐积满了泪水,光华流转。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陆宇,看来我是等不了你了,你我自今日起,一刀两断。 ~~~~~~ 翌日,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现下,胡靖扬正支着手臂,揉着抽搐的太阳穴,一字不落地听着大班桌对面的沈江抑扬顿挫地转述着孟紫怡短信的内容,哑然失笑。 而沈江则笔挺地站立在大班桌跟前,一手拄着手机,另一手随着跌宕起伏的节奏潇洒地挥舞着,双眸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手机屏幕,字正腔圆,“胡总日理万机,指点江山,本不该冒昧叨扰。然,忆起当日鲁莽之举动,歉疚长存,忧思难忘。惟愿胡总秉持虚怀若谷,坚守志存高远,切勿因吾等无知小女孩之哭闹而费时伤神。为表歉意,予以赔罪,特邀胡总赏脸,共进晚餐,届时,恭候莅临,还望沈助理代为传达。”话语其时,沈江想笑又不敢笑,余光时不时地偷瞄对面大班椅上的胡靖扬,惊奇地发现胡靖扬居然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话尽,沈江艰难地憋着笑,伫候在原地,静待胡靖扬的指示。 然而,胡靖扬听完这么一段让人啼笑皆非,酸里酸气的话语后,却并不着急下达指令,他优哉游哉地拿过烟盒,点着一根烟,舒心畅意地喷云吐雾起来,不消一会,烟雾缭绕,朦胧了他那双幽邃深炯的黑眸,待香烟燃至半截,胡靖扬伸过手臂在大班桌上的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醇厚低缓的声线噙着笑意,“这般挤对人的话,亏她想得出来。” 沈江闻言,忍俊不住,“这话哪里挤对人啦,分明全是恭维奉承的好话呀。” 胡靖扬慵懒地瞥了沈江一眼,沈江速即把笑憋回肚子里,忍着笑意,请示,“那您是否应约,我又当如何回复她?” 胡靖扬先是低哼了句,“赔罪?恐怕是兴师问罪吧。”随即,唇梢上扬,“你就回复她,格格惬心贵当,在下怎可辜负,定然如约。” 第30章 030似有若无 dr会计师事务所。 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正敲击着键盘的孟紫怡听见响声,伸过白净的纤手攥起手机,点开一看,当即杏眼圆睁,他这是挑衅,堂而皇之的挑衅。 孟紫怡垂脸,左侧长发倾泻垂落半遮着她杏腮红透的脸颊,双瞳剪水的眼眸,含娇薄嗔地瞪视着手机屏幕,柳眉倒竖。 半会,孟紫怡轻咬唇瓣,娇骂了句,“死男人”。 她就不信这死男人会瞧不出来她那番话是反着来说的,谁曾想,这死男人非但心安理得地领受了,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她的话讲得合情合理。只是,眼下不是跟这个死男人争长论短的时候,苏沁的官司迫在眉睫,监控视频一事刻不容缓。如此一想,孟紫怡冷静下来,她葱嫩的指尖快速熟稔地敲打着手机屏幕,相约胡靖扬今晚在银光酒店会面,不见不散。 ~~~~~~ 孟紫怡选了条玫红色连衣裙,紧身的设计勾勒着她妖娆迷人的身段,抹胸的款式展现出她曲线优美的天鹅颈和细腻柔滑的香肩,裙摆堪至大腿,露出一双洁白光润的纤纤细腿,轻妆淡抹,长卷发如海藻般披散在香娇玉嫩的肩背上,美得摄人心魄。 孟紫怡捏起梳妆台上的玫瑰花香水,喷洒在空气中,馥郁清雅的玫瑰花香气瞬间挥散开来,芬芳四溢,孟紫怡脚踩一双银白色高跟凉鞋,在水淋淋、香喷喷的香水雨中体态轻盈地旋转着,落日余晖穿过卧室的飘窗洒落到她回旋的身影上,此刻在余霞散绮中翩跹舞动,长发飘荡的孟紫怡,容光四射,夺魄勾魂。 末了,孟紫怡拎起搁放在床上的白色手提包,拉开拉链,把香水瓶装进手提包后,扯上拉链,挽着手提包,出门了。 ~~~~~~ 孟紫怡订了包厢,她到的时候,胡靖扬还未到。孟紫怡双手抱臂,面向玻璃幕墙,透过玻璃墙体俯览着楼下的华灯街景,车水马龙,此时她亭亭玉立的身影,光彩夺目。 孟紫怡在心中最后问自己一遍:你当真决定好了吗?你确定要这么做? “咿呀” 孟紫怡混沌迷惘的心绪被静谧的包厢里倏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孟紫怡转身,望向门口方向。包厢里的灯光略显昏黄柔晕,不似走廊那么炽白明亮,当包厢双门向两边打开之时,外面强烈刺目的光线跟随着他一同闯进了包厢。在光明璀璨的灯光照耀下,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清辉缭绕,仿佛镀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白金,整个人顿时光芒万丈,熠熠生辉。孟紫怡静静地伫望着胡靖扬关上包厢门,随后,迈着一双修长匀称的长腿,高视阔步向她走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有人说世间上所有的相遇皆是久别重逢,只是,为何你对久别重逢的我,毫无半点印象。当年一别,刹那芳华,再次相逢,竟是跨越了六年之久。别后经年,眼前的这个男人周身气场尽显历经风浪的深沉,变得越发的深不可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说的就是他这样处事波澜不惊,遇事隐而不发的人吧。 胡靖扬行至离她尚有半米的距离,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器宇不凡。不过,眼瞅着他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一身黑的打扮,孟紫怡不由得眉心蹙起,他这么打扮,越发生人勿近啦。 望着近在咫尺的胡靖扬,孟紫怡自命172的身高,当属高挑,却依然要仰视着他,视线方能对上他轮廓深刻的脸,那么他至少185吧。 孟紫怡一双盈盈秋水,传神动人,她凝望着胡靖扬清俊深郁的面容,嫣然一笑,温婉如水,“感谢胡总百忙之中,拨冗而至。” 胡靖扬浩如烟海的深眸扫视了眼今天明显经过悉心打扮,美得驰魂夺魄的孟紫怡,眸底含笑,嗓音醇缓,顺着孟紫怡的话接了句,“孟小姐热情相邀,却之不恭。” 寒暄过后,孟紫怡不愿与胡靖扬拐弯抹角,浪费时间,她凑前两步,仰头迎视着胡靖扬深邃悠远的目光,单刀直入,“胡总既然授意裴律师向我暗示白湖酒店3003包厢装有秘密监控,那么应当是打算把监控视频交给我的吧?” 胡靖扬垂眸,注视着孟紫怡艳若桃李的脸,不急不缓,道,“那就得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孟紫怡闻言,深吸一口气,随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水眸脉脉含情,秋波荡漾,孟紫怡媚眼如丝地凑近胡靖扬,娇娆曼妙的身子紧贴着他昂藏伟岸的身躯,缓缓抬起白皙柔软的左手攀上他宽厚结实的肩膀,柔若无骨的右手隔着质料上乘的衬衫轻抚着他肌理线条分明的坚实胸膛,葱白的指尖隔着衬衫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触到他灼热滚烫的体温。 孟紫怡雪白的柔荑顺延着胡靖扬衬衫上的纽扣一颗一颗往下游移,划过他厚实的胸膛,来到狭紧的腰间,白嫩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皮带上的金属扣,纤长的指甲与金属材质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只是,这声响在当下却显得尤为暧昧。因着两人靠得很近,彼此气息交缠,胡靖扬能够嗅到孟紫怡身上幽雅的清香,孟紫怡可以闻到胡靖扬身上清冽的气息。孟紫怡踮起脚尖,娇软的唇瓣慢慢凑近胡靖扬的薄唇,当两人的唇瓣靠近至仅剩几毫米的距离,孟紫怡停下,吐气如兰,“想不到堂堂胡总居然也会有此等登徒浪子的想法。”话语其时,孟紫怡嘴里的幽兰气息悉数喷洒在胡靖扬的薄唇上,焯热了他微乱的呼吸。 胡靖扬垂视着孟紫怡,眸色若明若暗,里面仿若藏了什么,若隐若现,孟紫怡看不真切,只听他语气寡淡,道了句,“我认为你心知肚明,我指的是什么。”话语间,两人的唇瓣似有若无的触碰着。 第31章 031东隅桑榆 眼见胡靖扬一副“我任你怎么撩云拨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孟紫怡气恼,后退两步,转身面向玻璃幕墙,空灵缥缈的眼神眺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沉寂片刻,孟紫怡悠悠叹气,抬起素白的纤手把右侧的长发拢在耳后,其时她皓腕上戴着的碎钻手链,优雅生辉,晶光闪耀。 半会,孟紫怡双手抱胸,微微低头,自嘲一笑,“是我自不量力了,你醉心于你的宏图大业,又岂会这般轻易就色迷心窍。” 话音刚落,胡靖扬幽邃黑炯的眼眸瞅向孟紫怡,眼下,她娉婷顾影的纤弱身姿,楚楚动人,胡靖扬深邃的眉弓不自觉地蹙起,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还未及往深了想,孟紫怡再度转回身来,明眸剪水,注望着他高深莫测的瞳仁。 孟紫怡往前走近两步,细白柔软的双手紧攥着胡靖扬肩膀位置的黑色衬衫,踮起脚尖,娇软的唇瓣主动贴上他冷硬的薄唇,细碎缠绵的轻吻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他刚毅的薄唇上,嗓音清柔娇媚地呢喃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非得要那片柿子林吗?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旁的……”说到这,孟紫怡攥紧胡靖扬衬衫的手松开,攀缠上他的脖颈,樱唇附在他耳旁,含羞答答,怡声下气,“比方说…握雨携云。” 胡靖扬顿感热血沸腾,他用力深呼吸了口气,而后,抬起双手握住孟紫怡的香肩,把她稍稍推开了些,然后,捏起她尖小的下颌,双目深沉地端详着她清黛妍丽的容颜。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眼前这个女人娇唇红润,满体馨香,加之,她一再点火,再是铮铮铁骨的男人都难免心猿意马。 两相对望之际,孟紫怡脸颊绯红,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搁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粉拳。当胡靖扬终于忍无可忍倾身吻住了她香软的唇,孟紫怡一怔,随后缓缓闭上双眼。胡靖扬一手钳制着她的细腰,另一手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孟紫怡柔软的身体向后弓起,承受着他霸道强悍的吻,孟紫怡渐感头晕目眩,双手环上胡靖扬的脖颈。 许久,胡靖扬的吻渐渐由强势转为温柔,啄吻间隙,男人声线沉凉,贴着她温软的唇,厮磨着道,“我要是再年轻几岁,定然会中了你的计。”闻言,孟紫怡心一颤,蓦地睁开双眼,娇喘微微,眼神靡丽,注望着胡靖扬当前一派清明朗澈的漆黑眸底。 ~~~~~~ 大圆餐桌上,孟紫怡与胡靖扬相邻而坐,胡靖扬修长的指间正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霞而吐雾,青烟袅袅,片晌,胡靖扬侧头望向身旁娇嗔薄怒的女人,哑然失笑,“相对于出让柿子林,你似乎更愿意陪我上床,难道你不怕我吃干抹净后不认账?” 听见男人含笑调侃的话语,孟紫怡倏地脸红耳赤,扭头,娇羞地瞪了他一眼,岂料,男人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孟紫怡轻咬唇瓣,旋即扭回头,不再看他。对于胡靖扬吃干抹净后,会不会翻脸不认账这个问题,孟紫怡岂会没有忧虑过呢,只是,她别无选择,唯有孤注一掷。然而,孟紫怡何曾想到,胡靖扬在狠狠地吃了她一通豆腐之后,才来决定不要了,回想起他方才孟浪的举动,他的大手甚至都已经探进她的衣裙里了,想到这,孟紫怡当即霞飞双颊,又羞又气,岂有此理,这个死男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奸商啊。 “你这两天选个时间到我公司去,把卖地合约签了。”胡靖扬深吸一口烟,徐徐喷出烟雾,直接发号施令,醇熟平稳的腔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不容置喙的积威。 孟紫怡心里乱得很,千思万想的,举棋不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告诉胡靖扬真相,可临了,还是不敢赌,故而,孟紫怡支起手臂,手指掩鼻,一张吹弹可破的皎白小脸,梨花带雨,把美人垂泪楚楚可怜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不记得把地契搁哪里了,找起来所费需时,可现下苏沁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 第32章 032视频到手 胡靖扬自问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对他来说,当然是正事要紧,至于这个女人,他若能兴趣不减,日后大可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只是,眼瞧着眸前这一幕…… 佳人相对泣,泪下罗衣湿,身侧的女人,杏脸桃腮,清泪蜿蜒,一双水润光泽的大眼睛顾盼流辉,纤长卷翘的眼睫毛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现下,颔首低眉的她,左侧长发蓬松散落,半遮着她艳若桃李的泪颜,掀起一抹柔弱娉婷的纤婉,美得不可方物。 当胡靖扬粗长的手指把一只深蓝色的u盘缓缓推至孟紫怡泪眼底下,孟紫怡樱唇微张,一双水光潋滟的晶亮眼眸惊愕片刻,而后,欢欣地眨了眨,沾有泪珠的眼睫毛翻飞,晶莹的泪珠滚落,眼瞅着当前女儿家娇态十足的她,胡靖扬勾唇笑了笑。 孟紫怡诧异,当真这般乱哭一气就得偿所愿啦?看来祖母所言非虚,对付男人最上乘之策当属以柔克刚。孟紫怡原先还准备了一大堆台词来哭诉衷肠呢,不曾想,如今一个也用不着,胡靖扬居然这么顺顺溜溜的就把监控视频给了她,然而,一切来得过于顺利,反倒让孟紫怡不得不提防这其中有诈,全然忘了此时正在使诈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孟紫怡叫来了侍应生,请他帮忙找台笔记本电脑过来,不消半会,侍应生捧着笔记本电脑回来,轻轻地搁放在餐桌上,孟紫怡礼貌道谢。 侍应生含笑询问,“太太,请问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侍应生一句“太太”顷刻间炸懵了孟紫怡,就连胡靖扬听闻,拄烟的动作亦是一顿,稍许,他弹了弹烟灰,唇梢上扬,轻笑出声。 听见胡靖扬轻浅的笑声,孟紫怡瞬间回过神来,羞涩地瞪了他一眼,胡靖扬瞅着她瞪圆了的大眼睛,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穆如清风,滋养人心。 孟紫怡霎时心跳混乱,呼吸滞浅,速即撇开眼,躲开他魅惑的笑,视线转向一旁的侍应生,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只好红着脸再次看向胡靖扬,谁知,这个死男人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势,见此,孟紫怡索性也不去纠正了,她抬手别着鬓边的秀发,羞赧地回了句,“没有了,谢谢。” 侍应生得到回复后,对着二人微微颔首,恭敬地退出包厢,孟紫怡的心暗自松了口气,可是,不消几许,男人喜怒不明的淳静腔调忽而在她耳畔响起,孟紫怡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怕我诈你?”胡靖扬静如止水的眼眸,瞥向身旁脸颊赩然的女人,漫不经心道。 孟紫怡忸怩不安地看向胡靖扬,娇艳的唇瓣嗫喏了下,一目了然的事,与其砌辞狡辩,倒不如落落大方地承认,于是,孟紫怡皎若秋月的脸旋即扬起一抹优雅自然的笑,柔情绰态,媚于言语,“胡总高瞻远瞩,小女子望尘莫及,岂敢掉以轻心,故而,劳驾胡总多留片时。”话落,孟紫怡掰开笔记本电脑,按下开机键。 胡靖扬伸长手臂,往餐桌上的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似笑非笑,“我倒是无所谓,反倒是你......”话说一半,他停顿下来,神态悠闲地凝向孟紫怡桃腮带笑的绝美侧颜,浑厚磁性的嗓音,饶有兴味,“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这可是高清的,你一个女人当着我一个男人的面看这种东西,难道就不会感到很尴尬?”末了,他夹烟的手隔空点了点餐桌上的u盘。 听了胡靖扬的话,孟紫怡攥着鼠标的手顿了顿,低眉垂眼,满脸红晕,一颗心在胸腔里疯狂地上蹿下跳。尽管男人语带轻佻,蓄意调侃,却言之有理,因而,孟紫怡不免有些动摇,转而,一想到这段监控视频对苏沁,至关重要,必得确保万无一失,至于其他的暂且统统抛在脑后。如此一想,孟紫怡不再犹豫,滑动鼠标,点开视频。 见状,胡靖扬眸光微闪,收起逗弄,很有风度地起身离开餐区,来到会客区沙发落座,把空间留给孟紫怡。 原本当着一个男人的面,看这个,属实难为情,只是,鉴于视频里的女主角是苏沁,视频里那些个令人目不忍视的揪心画面一幕接一幕毫不停歇地播放着,连带着苏沁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一起灌进孟紫怡混沌发胀的脑袋,致使孟紫怡现今所有的尴尬、窘迫、羞涩等情绪,皆悉数被心疼、愤恨、以及愧疚所覆盖,孟紫怡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虽说这餐区与会客区有一定距离,可视频里不可描述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地传到了会客区,当中混合着餐桌前的那个女人微小的啜泣声,以致胡靖扬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她被他上下其手时,娇媚破碎的嘤咛声自她唇间溢出,夹杂在他炽热的吻中,基于此,视频播放过程中,胡靖扬几近烟不离手,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第33章 033谁也无法替代谁 视频已然播放完毕,可是视频中那些个伤心惨目的画面仍旧在孟紫怡的脑海里旋绕着,挥之不去。亲眼目睹苏沁含垢忍辱的整个过程,孟紫怡而今百感交集的心情,不可名状,这段视频清楚地阐明了,严羽对苏沁竭尽全力的反抗悍然不顾,依旧我行我素,任凭对方再怎么口若悬河,都无从抵赖。由此可见,这段视频一旦拿到庭上去播放,势必一锤定音。 纵然官司已是稳操胜券,可也无法消减孟紫怡心中积压已久的愧怍,当前的她,一张弱不禁风的苍白小脸,清泪连绵,黯然神伤,仿若一尊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般娇婉脆弱。 片晌,胡靖扬自会客区返回,不消言语,刚劲挺拔的身躯就那么往她身后一杵,不同凡响的气场,卓然而立,浓烈浩荡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着她,孟紫怡想忽视都难。 孟紫怡阖上双眼,鼻翼微煽,骨碌碌的眼球在碧青的眼皮底下滴溜溜地滚动着,眼睫毛轻颤,清泪一行接一行地自她卷翘的眼睫毛底下沁出,滑过她冰肌莹彻的脸,坠落在餐桌上,宛如雨幕珠帘迤逦飘零,尽显柔弱清婉之姿,她凄凄楚楚地掩面而泣,“是我害了她,我为什么要同意让她替我去送文件?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在她身上,都是我的错,我情愿是我……”说着说着,孟紫怡渐渐哽咽无语。 胡靖扬轻蹙眉头,双手抄兜,一双炯亮有神的眸子半眯,注视着孟紫怡柳弱花娇的苗条身姿,他风微浪稳的眸底,波澜渐起。 其实,胡靖扬方才阻挠孟紫怡看这段视频并非为了调侃她,而是胡靖扬笃信孟紫怡一旦看了这段视频,必将成为她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人活一世,自己舒心最重要,何苦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然而,既然她一意孤行,他又何妨遂了她的意愿。 半会,胡靖扬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刁在唇边,打火机的火苗蹭地往上窜起,霎时映亮了他幽邃深沉的黑眸,划过几许淡漠,香烟点燃,他醇厚低沉的嗓音,洞察幽微,“你既看了视频,就该听见严羽对她的不轨之心,由来已久。即便不是那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她本就身处虎狼之窝,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早晚的事,倘若此事发生在别的地方,少了这段监控视频,她岂不更加哭诉无门。” 胡靖扬一番清微淡远的剖析,听得孟紫怡很是抵触,话音刚落,她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水眸瞪视着他,娇嗔满面,言不由衷,“胡总刚才差点就做了跟严羽一般无二的事,自然更向着他说话。” 闻言,胡靖扬皱眉思索,他哪句话向着严羽了。 随而,胡靖扬把没抽几口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手指掐起孟紫怡娇小的下颌,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上柔滑的肌肤,尔后,他稍稍俯身,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俯视着孟紫怡,眼下的她,玉软花柔的脸上布满泪水,我见犹怜。 男人宽大的手掌心带有薄茧,在他拇指的触摸下,孟紫怡顿感下巴酥酥麻麻的,呼吸骤急,心跳紊乱,更羞人的是,男人居高临下的粗热呼吸近距离地喷洒在她纤薄莹润的香肩上,烫红了她一大片雪肌。 眼瞅着胡靖扬清朗俊逸的脸庞慢慢下压,孟紫怡粉脸桃腮的泪颜上,流露出几许羞怯,男人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孔噙着薄笑,他嗓音低缓磁性,“方才我即便真做了,那也是半推半就,那么你觉得,你是“就”多一些呢,还是“推”多一些呢?”话语其时,他炙热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孟紫怡被吻得微肿的唇瓣。 孟紫怡羞涩不已,轻咬着唇瓣,低垂着眼帘,娇羞可人,勾得胡靖扬心痒难耐,他含笑的薄唇下压,覆上她娇艳的唇瓣,青筋隆结的大手轻抚着她柔软鬈曲的长发,唇舌交缠,津液相交,他霸道强悍的男性气息顿时灌满了她的口腔,稍许,胡靖扬宽厚燥热的大手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 金柏公寓。 孟紫怡推门而入,关上门后,孟紫怡浑身虚软无力地抵靠在门板上,哪怕是到了现在,方才被男人摸过的地方依然在蒸蒸发热。讨厌,刚刚那个死男人除了最后那一步,什么都做了,无非就是仗着她不敢在此时跟他翻脸嘛,因而,吃起豆腐来,肆无忌惮。可是,即使他当真做到最后那步,她也只能依从他,如今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她除了跟他虚与委蛇,别无选择。 良久,孟紫怡长长地吐了口气,抬手撸了把长发,今夜总算过去了。 第34章 034历史重演 苏沁纤薄单弱的身姿杵在露台上,双手扶着栏杆,迎风而立,眺望着远处日薄西山的残阳,狂风呼啸,吹乱了她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青丝飘飘,连带着她纤细单薄的娇躯都显得摇摇欲坠,颇有几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孤寂凄寒。 林奇走出露台,自身后搂住了苏沁的纤腰,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嗓音带笑,温柔低语,“一个人傻站在这里,想什么呢?” 感受到林奇暖若安阳的怀抱,苏沁松开攥着栏杆的双手,握住林奇交叠在她腹部的大手,微笑着依偎在林奇结实的胸膛,呼吸着他身上清新隽永的气息,片晌,苏沁焦虑不安地开口,“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你说明天等待着我的会是怎样的一场风雨飘摇?” 不待林奇接话,苏沁径自低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看来我亦只能,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但愿老天爷垂怜,莫要对我过于残忍。”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放心吧,老天爷眼睛亮着呢。”林奇俯身与苏沁额头相抵,浅笑安慰。 苏沁呼吸着林奇身上温淡的气息,泪光盈盈,眼神哀伤地注视着林奇,哽咽的嗓音带了哭腔,鼻音浓重,“答应我,明天不要陪我上庭,若然那段不堪入目的视频当着你的面播放出来,我会崩溃的。”话落,苏沁泣不成声。 瞅着眼前悲不自胜的苏沁,林奇心如刀割,薄唇覆上苏沁粉嫩的唇,撬开她的唇齿,或深或浅地吸吮着,辗转厮磨间,彼此都尝到了咸咸的泪水,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 等红绿灯的间隙,胡靖扬的视线不经意间撇向马路边,一道曼妙妍美的身影徒然撞入他的眸底,既熟悉又陌生。 现下,胡靖扬眸里的孟紫怡,凤仪玉立地站在金风大厦楼前,一手别着被风吹得飘逸凌乱的长卷发,另一手拄着手机附在耳边,樱唇张合,柳眉轻蹙,细看之下,她白嫩如霜的脸颊隐隐透着些许虚弱,紧接着她娉婷婉约的身姿开始摇摇晃晃。 孟紫怡渐感头晕眼花,手脚无力,于是,她草草地结束了通话,随而,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幸好,在她一头往前栽倒之际,一只遒劲的臂弯及时从身后揽住了她的细腰,孟紫怡脚下一踉跄,身体向后软倒在那人宽厚坚实的胸膛,似曾相识的男性气息瞬间环绕着她,与此同时,身后之人低醇浑厚的嗓音灌进她昏昏沉沉的脑袋。 “你这是怎么了?”胡靖扬眉头轻蹙,嗓音沉缓,暗含关切。 孟紫怡眼睑微掀,胡靖扬清俊澄朗的面容映入眼帘,果不其然,是他。 ~~~~~~ 清浅流年,弹指一挥,虽则经年流转,这车早已非当年那辆黑色奔驰,可孟紫怡时隔六年再度坐上胡靖扬开的车,往事如烟,浮于眼前,情景再现,恍如隔世。 “当真不用送你去医院?”胡靖扬双手扭转着方向盘,侧头瞥了眼副驾驶座的孟紫怡。 胡靖扬温煦和缓的声腔忽而在孟紫怡耳畔响起,中断了她柔肠寸断的追忆,孟紫怡回神,似梦初觉,她颔首低眉,回了句,“不用了,只是低血糖而已。” “你们这些女孩子一天到晚净知道减肥,全然罔顾自己的身体,旁人也就罢了,可你除了胸大,别的地方挑不出几两肉来,何须减什么肥。”胡靖扬忍不住说了她一句。 孟紫怡许是羞赧作祟,注意力全在胡靖扬说她胸大这个上了,当即回想起几天前,在银光酒店羞人的一幕幕,脸色酡然,娇羞地拨弄了下长发,而后,清清嗓子,“我们女人减肥,责任得归咎于你们男人。倘若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整日挑肥拣瘦、以貌取人,我们女人何至于这般苦哈哈的。”末了,她嘀咕了句,“难不成你愿意娶个胖女人当老婆吖?” “我老婆难道不是你吗?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胡靖扬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磁性醇熟的声线沾有笑意。 孟紫怡一噎,旋即想起侍应生那句“太太”,这是秋后算账吗?诚然,她当时的反应就相当于默认,想到这,孟紫怡玉肤柔软的小脸,红霞绮丽,恰似一朵娇艳欲滴的醉芙蓉。 “但愿你将来的老婆是个两百磅的胖子,届时,看你怎么嘚瑟。”孟紫怡娇哼了句,随即,把脸甩向车窗那边,不再搭理他。 然而,历史重演的一幕发生了,驾驶座那边倏地横过来一只骨络明晰的大手,只是,六年前这只大手所攥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毛巾,而六年后的当下,他手里攥着的是……巧克力。 触及往事,孟紫怡百爪揪心,顿时热泪盈眶,潸然泪下,少顷,她抬手接过巧克力,握在掌心,巧克力的包装袋上还残留着胡靖扬大手的余温,缓缓地自她的掌心顺着血脉的运行,传递至她的心。 轻轻浅浅的抽噎声自副驾驶那边幽幽传来,胡靖扬透过后视镜瞧见身旁的女人正一手攥着巧克力,一手掩着清泪蜿蜒的脸颊,哭得凄婉动人。胡靖扬旋而疑窦丛生,虽则她并非头一次在他跟前掉眼泪了,然则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为免她尴尬,胡靖扬握着方向盘,踩着刹车,淡笑,“至于这般感动么?储物盒里还有,想吃自己拿。” 黑色轿车在红绿灯前徐徐停下,孟紫怡抬起葱白的手指,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解开安全带,倾身,双手枕着胡靖扬的肩膀,青丝垂落,缠绕在他胸膛,杏眼如水地注视了他片刻,孟紫怡白皙水润的泪脸下压,在胡靖扬的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吹气胜兰,“thankyou” 话毕,孟紫怡撑着胡靖扬的肩膀,正想往回退,胡靖扬的胳膊却骤然勒紧孟紫怡的细腰,火热地吻上她的唇,孟紫怡双手紧紧地攥着胡靖扬的衬衫,热情回应。 夜幕降临,道路两旁的火树银花打在车窗玻璃上,投映在车厢里,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身上,画面缠绵悱恻。 第35章 035不欢而散 红绿灯跳转,黑色轿车随着车流继续前行,孟紫怡瞅着车窗外络绎不绝的车辆,回首刚才,未免太猖狂啦,虽说轿车的车窗贴了车膜,可这毕竟是公众场所,四周全是同行车辆,他们两人就这么在车厢里浑然忘我地接吻,着实伤风败俗,貌似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她呢。想到这,孟紫怡羞得脸红耳赤,本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后来怎的就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了,幸而,这死男人理智尚存,纵然摸手摸脚,可到底不曾脱她衣服,不似那晚在银光酒店的包厢里,把她的衣衫褪得一干二净。犹记得那晚,当衣衫尽褪,她的冰肌玉骨完全呈现在他眼底,彼时男人湛黑深沉的眸底仿佛困了两头张牙舞爪的狼,吓得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孟紫怡羞涩地甩了甩头,然后,从斜挎包里掏出粉饼,小小的化妆镜里所倒映的人儿,眼如水杏,凝脂鹅腮,花嫣柳媚,当她的视线触碰到镜中人的一刹那,孟紫怡旋即被镜子中一脸春心荡漾的自己,惊得猛然小鹿乱撞。 镜子稍稍下移,雪白的天鹅颈上,散落着零零星星的暧昧红痕,见此,孟紫怡羞答答地轻咬了下被男人吻得娇艳红嫩的唇瓣,素齿朱唇,撩人心魄,更加让人羞于直视,故而,孟紫怡扭头,娇羞地瞪向身侧正在喷云吐雾的男人。眼下的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夹着香烟,间或抬起凑至唇边,矜贵自持,哪里还有方才耍流氓的半分影子。 车厢里,薄雾弥漫,朦朦胧胧间,胡靖扬隐约感受到了来自身旁女人的娇怒,他的余光可见,副驾驶的女人,单手拿着粉饼,脸色酡颜,微腮带怒,薄面含嗔,然而,这样的一个她,落在他眼里却是千娇百媚、娉婷万种。 胡靖扬并未侧头去看女人,依旧目视前方,他浑厚磁性的嗓音噙着低笑,话说得理所当然,“倘若在那般情况下,我仍旧坐怀不乱,那么是否可以从旁印证你毫无魅力,你率先挑起了火头,何以怪得了火势蔓延,我没把你当场正法,就已是仁德宽厚。” 闻言,孟紫怡气得几欲跺脚,平心静气了下,她嫣然一笑,嗓音清婉,“胡总博学,出口成章,信手拈来,把一番理横折曲的谬论说得大义凛然,真不愧为登徒浪子之典范。鉴于我孤陋寡闻,尚且不知原来“仁德宽厚”还能这么使用,属实叹为观止。” 话毕,孟紫怡径自扭回头,捏起粉饼,照着镜子,在她纤白的脖颈上扑了点粉,以遮盖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红痕。 胡靖扬听着孟紫怡一番别出心裁的挤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透过后视镜瞅向正往脖颈上扑粉的她,胡靖扬明镜如水的黑眸,不知不觉暗流涌动。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然而,如此一个美人儿,方今对他来说,却并非可望而不可得,但凡他乐意,即刻便能一亲芳泽,只是,她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婉顺姿态,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个中缘由,岂能不引人深思,这也是为何他纵使百般吃豆腐,却终究未曾越过那重底线的原因。正所谓反常为妖,但凭她系出名门,幼承庭训,她就断不会无缘无故任由一个陌生男人予取予求,因而,他敢断言她必有所图。 胡靖扬的所思所想,孟紫怡不得而知,她扑好粉,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下仪容,顺便捋了下凌乱的长发,尔后,“啪”的一声合上粉饼,搁回斜挎包里。 ~~~~~~ 月色融融,皎洁无暇。 金柏公寓6号单元楼前,胡靖扬与孟紫怡伫立在青白澄莹的月光下,相对而望,清辉洒落,晓月当帘,仿若给他们的周围缠绕了一层薄如蝉翼的朦胧轻纱,旖旎缠绵,情愫暗涌,颇有几分两情缱绻的柔情蜜意在他们中间静静流淌。 胡靖扬伸出宽厚起茧的大手穿过孟紫怡随风飘扬的长发,她蓬乱丝柔的秀发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沿着他微微张开的指缝,如同柔软光泽的黑色绸缎般,顺滑而下,末了,只在他棱骨清晰的指缝间余留下淡幽的清香。 胡靖扬幽香残留的大手,转而抚上孟紫怡肤如凝脂的小脸,粗粝干燥的掌心轻轻摩梭着她嫩滑细腻的脸蛋,孟紫怡顿感脸颊酥麻发烫,她原本白皙莹润的脸渐渐泛起红晕,纤长卷翘的眼睫毛翻飞,投下一扇碧影,蝶舞翩跹下的一双水眸,灿若琉璃。 片晌,胡靖扬撤回大手,双手揣兜,身形挺拔修长,他炳如日星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孟紫怡,成熟平稳的声线道出来的话语,燎若观火,“我奉劝你切勿对苏沁的事情过于上心,经此一役,不管她嘴上再怎么说不怨你,也不可能全然心无芥蒂。日后她但凡遭遇一些风吹草动的小挫折,都会自然而然地生拉硬扯到你身上去。与其将来反目成仇,倒不如就此疏离,各自安好。” 孟紫怡听后,清丽的面容上速即升腾起浓浓的愠意,不同于以往的娇嗔薄怒,明显是真生气了,她信誓旦旦,反驳,“你的这番话,恕我不敢苟同,我与小沁识于微时,十多年来,风雨同路,我自信我们的友情牢不可破。况且,你了解小沁吗?既然不了解,那么请你莫要主观臆断,妄自揣测。” 孟紫怡何会想到,她与胡靖扬今天的这场偶遇竟然是以不欢而散告终,不免有些落寞惆怅。话落,孟紫怡叹了叹气,而后,轻移莲步,走向单元楼,只余下一抹长发飘飘的袅娜背影给胡靖扬。 胡靖扬目送着孟紫怡身姿曼妙的窈窕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抬手轻揉太阳穴,这女人不肯听劝,将来非得碰个头破血流,只是,这些与他又有何干,咸吃萝卜淡操心,她又并非真是他老婆。 第36章 036一锤定音 “苏沁对我们严总有那个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前在公司的时候,她时常借故向我打听严总的喜好和行程,还有,她总喜欢在严总路过她身旁之际,假装东西掉地上了,尔后,当着严总的面蹲下身去捡,那身段呀,婀娜多姿,即便是身为女人的我见了,都要忍不住目眩神迷……”严羽的秘书郭梦梵双手支着桌面,十指交叉,说嘴说舌,一个劲地往苏沁身上泼脏水。 “往往我要送报表到严总办公室时,苏沁每每都会蹦出来热心地抢了去,非要说什么她正好得空,理由一大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遂了她。其实呀,苏沁对严总存的什么心思,这个在我们严氏财务部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啦,哪怕是新来的实习生,都了然于胸。”苏沁的旧同事方慈在那里红口白牙地胡诌着,面无愧色,半分旧情未念。 “那天苏沁自告奋勇来到白湖酒店3003包厢,她进门不久,严总已然发话,她搁下报表,便可离去,可苏沁托辞报表数据较为复杂,惟恐严总未能看懂,主动请求留下来解说,严总琢磨着,她说得不无道理,这才让她留了下来。得到许可后,苏沁旋即心花怒放坐到严总身侧,并且越挨越近,解说报表其时,她那声腔啊,媚得能滴出水来,另有,她那双大眼睛,屡屡朝着严总暗送秋波。说着说着,她借口喊热,伸手开始解衬衫裙领口的纽扣,我从旁看着,委实待不下去了,故而,悄悄地离开了包厢。”张跃飞条理清晰地陈述着,说得煞有介事。 苏沁垂泪听着对面昔日里尚算颇有几分交情的旧同事,而今一个个翻脸无情,在那里颠倒黑白,含血喷人,苏沁满目萧然,视线一撇,倏然撞上严羽充满挑衅的眼神,他唇角上扬,一脸回味无穷的猥琐,大有胜券在握的嘚瑟。 冷、心寒、委屈、愤恨顷刻间悉数涌上苏沁的心头,若论旁人倒也罢了,可那方慈,苏沁自问常日里待她不薄,她岂能这般绝情寡义。 纵然早有预料,可旁听席的孟紫怡和苏家人亲耳听到这些个血口喷人的鬼话,仍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义愤填膺。接下来,该轮到那个马总监了,无疑又是一场凭空杜撰的污蔑,然而,马总监的叙说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苏沁是我招进公司的,手把手培训,说句师徒都不为过,苏沁的为人,我这个当师傅的最是了解不过,犹记得她尚在实习的时候,她永远是最早一个到公司的,两年来,谨小慎微,尽心竭力,工作中从无大错。这样一个安守本分的女孩,又岂会贪慕虚荣,自甘堕落。何况,苏沁与她的未婚夫感情甚笃,试问一个婚期将至的准新娘,又怎会轻易地做出见异思迁的行为?当日我不在包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是我很抱歉那天我没在。苏沁,师傅对不起你呀。”马总监含着泪水,带着哭腔说完这一大段话后,朝着苏沁深深一鞠躬。 苏沁回望着马总监这位恩师的眼睛亦是泪光盈盈,纵使他当时没有出手相救,可如今他也总算是顶着压力替她说了句公道话,也不枉费他们曾经师徒一场。 在一众错愕的人当中,严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即站起身,破口大骂,“老马你这个吃里扒外的黑心家伙,你瞎暗示什么呢……” “肃静”,随之,一声锤响落下。 严天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严夫人的衣袖,示意她冷静,切勿乱了方寸,继而口不择言,严夫人领悟,扭扭捏捏地重新坐了下来,一双美目憎恨地瞪视着马总监。 “张跃飞离开包厢后,苏沁衣衫半褪,泪眼汪汪扑进我怀里,然后,她声泪俱下地娇哭,嗲声嗲气地说她倾慕我已久,自觉配不上我,不奢求能永远陪我在身边,但求能在结婚前留下一个美好回忆,倘若我肯垂怜,她便不枉此生了。眼见她情深一片,我实在不忍拒绝,只好成全了她。可谁知,完事后,她撒着娇跟我央求,她不想再屈居人下了,怂恿我撤了马总监,好让她取而代之,我自是不肯,她当场变脸,凶悍地威胁我,若是我不依她的,她定会让我好看。我当时没把这放在心上,只当是女人的小打小闹,正打算过两天命人去珠宝店挑几样首饰哄哄她,不曾想,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女人竟然把心一横,诬告我,人们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给我闭嘴”苏沁着实听不下去了,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喝止严羽。 严羽怔愣半会,唇角勾起邪魅的笑,随后,他支起手臂,拇指摩挲着唇边,饶有兴味,道,“苏沁,说实话,我蛮喜欢你的,那一夜果真令人难忘,要不是你弄了这么一出,我当真会考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话语其时,严羽挑逗的眼神,堂而皇之地直视着苏沁被气得波涛起伏的胸口。 话落,全场哗然,苏沁顿时火冒三丈,立马抄起桌面上的黑色文件夹用力掷向严羽,只是,距离太远,文件夹后劲不继,中途坠落,并未伤及严羽分毫。 庭审过半,一段不堪言状的视频当庭播放,震撼全场,事情真相,一目了然。监控视频横空而出,吓得严羽张嘴结舌,浑身哆嗦,严家人彻底慌了,措手不及,严天即刻横眉竖眼,瞪向另一侧角落里的胡靖扬,而严家律师李傲明则深深叹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子,哪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苏沁则是倍感难堪,无地自容,众目睽睽之下放出这个,作为女人,她如何能坦然自若。苏父与苏珩不忍直视,双双撇开眼,孟紫怡红着眼眶,轻拍着伏在她怀里哭泣的苏母。 结果一如孟紫怡所料,监控视频一出,苏沁的案子一锤定音,严羽被判入狱四年。 ~~~~~~ 突破重重围堵的记者,护着苏沁上了车,孟紫怡弯身往车里钻的瞬间,余光无意中瞥见,不远处,马总监悄然上了一辆黑色宾利,这车孟紫怡不陌生,她昨晚方坐过,那是胡靖扬的车。胡靖扬与沈江作为最先抵达案发现场的人,今天这场合他们势必也要出席,只不过,方才她的视线故意不往他那个方向落罢了。眼下,望着当前这一幕,孟紫怡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这世间果真没有无缘无故的反水,如此看来,那个男人针对此事,其实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想到这层,孟紫怡唇角随即弯起一抹温软的笑。 ~~~~~~ 沈江扭转着方向盘,黑色轿车汇入车流,在道路上高速行驶着。 “你明日便去凯东旗下的子公司宏达建筑报到吧,沈江会替你安排好一切。”胡靖扬阖着双目,瘫靠在后排座椅上,手指捏着眉心。 身旁的马总监毕恭毕敬,开口,“是,是,是,这次当真要感谢胡总,若非胡总施恩,我何来的勇气实话实说啊。” 第37章 037何必舍近求远 这是一间临街而建的咖啡厅,不大,但胜在悠闲舒适,时不时有行人在玻璃墙外匆匆而过,然而,身处如此惬意顺心的环境,孟紫怡却有些坐立不安。 苏沁的案子审理完结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胡靖扬今日相邀所为何事,孟紫怡心如明镜,唉,该来的,终归要来。早前,孟紫怡自知无法出售柿子林,但是白湖酒店3003包厢的监控视频,她必须得弄到手,因此,孟紫怡那晚约见胡靖扬,确实打定了主意存心勾引,盘算着陪他一晚,以换取监控视频。 这招美人计,孟紫怡原是信心十足的,她向来以美貌见称,无疑会有许多男人不由自主地为她神魂颠倒。犹记得孙媛媛曾经这么评价过她,“别看你一副沉静乖巧、清丽可人的模样,其实你这类型的女人,最容易勾起男人的兴致,往往男人一见了,就很想搞。”奈何,胡靖扬不上钩吖,人家爱江山,不爱美人,结果,她非但大鱼没钓着,还白白赠送了几盘清蒸豆腐。 孟紫怡再三反思,她那晚是不是表现得过于刻意了,或许她就不该盛装打扮,故作妩媚,或许她应该清汤挂面、淡雅清纯的去见他,再摆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没准更能成事。 于是,反思过后的孟紫怡,今天粉黛未施,素面朝天,一张白皙水润的光滑小脸,吹弹可破,长发披肩,身穿淡蓝色碎花连衣裙,立领的设计隐约露出女性线条唯美的锁骨窝,清新甜美当中带有些许性感,宛若轻云出岫,柔化铮铮铁汉的心。 眼瞧着卡座对面的胡靖扬一语不发,星目含威,注视着她,孟紫怡低眉垂眼,刻意伪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荏弱姿态。来前,孟紫怡仔细分析过,胡靖扬久居上位,性格一贯强势,简单来说就是直男癌。但凡他的怜香惜玉之心,尚未被直男癌完全吞蚀,那么,她表现得越是楚楚可怜,他就会越加不忍责难。 眼前的女人,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娇羞无限,明摆着在耍花样,随而,她含羞带怯的话语娓娓道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孟紫怡忸怩不安地伸过白净的手指捏起杯碟上的小匙子,轻轻地搅拌着桌面上热气氤氲的咖啡,纤纤玉指自然而然地翘起了兰花指,搅拌的动作似乎稍稍抚平了她心头的紧张,半晌,孟紫怡轻咬唇瓣,柔声细语,“柿子林的事…还得再缓一缓,我这边仍有些许事情尚未处理好,麻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胡靖扬嗤笑,“你莫不是在耍我吧?” 话落,他双手抱臂,身体靠向椅背,不苟言笑,道,“柿子林的事不能再拖,公关部已然将消息发布出去,以促进度假村的首轮宣传,各方面现已整装待发,换而言之,这个项目已经启动,你那边拖延一天,我这边就得亏损一天。”停顿少许,他再开口时语气略微加重,“即便我亏得起,但是,你选在这关口底下出尔反尔,确定不是在下我的脸面?” 孟紫怡闻言,蓦地抬头,胡靖扬瞧见对面的女人,似乎被他的语气给吓着了,她樱粉色的自然唇瓣稍稍泛白,唇瓣微张,一双清润光泽的水眸,怯生生地瞅着他,兼且,她柔白的小手所攥着的小匙子亦停止了搅拌,整个人僵坐在那儿,见此,胡靖扬不由得皱眉反思自己,他是不是过于疾言厉色了,于是,胡靖扬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地收敛了些,“那么,你倒是说说看,到底因何事故。” 孟紫怡凝视了胡靖扬深邃湛黑的眼眸片晌,放下手中的小匙子,搁回杯碟上,她双手交叠搭于桌面,垂脸,轻声慢语,“爷爷留有遗嘱,柿子林作为嫁妆,赠予我未来的丈夫,所以我根本无权私自作主,将柿子林出售。” “这么重要的点,为何你先前从未透露?”胡靖扬听了,眸光微闪,他变换了下姿势,一条手臂随意地搁放在桌面上,另一条手臂闲适地搭放在卡座的椅背上,身体斜侧面向着她,虽则仍是面无表情,可说话的语调好歹未见严厉。 鉴于此,孟紫怡心底的焦虑稍有缓解,她抬手拨弄了下长发,姿态温婉娴静,“最初并不打算卖,也就没有详细说明,后来,事关苏沁,我着实不敢赌。我不是没想过,把一切都跟你和盘托出,尤其是在我尚未签下卖地合约,你便已经把监控视频给了我,那时我就想说了。”讲到这,孟紫怡停顿下来,轻叹了口气,随后,她似水如歌的柔婉腔调继续传来,“其实,我的手段算不得高明,无非就是女人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在尔虞我诈的商海浮沉经年,看待世事炳若观火,未必就看不破我的那些小伎俩,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或许,尽管我未能把柿子林卖给你,你还是会把监控视频交给我,不过,我同样深谙白湖酒店3003包厢藏有秘密监控一事,一旦公开,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麻烦,你的心思我猜不透,当时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我当真没有那个勇气铤而走险,先行亮出自己的底牌,请你谅解。” 末了,孟紫怡迎上胡靖扬高深莫测的瞳仁,浅浅一笑,仿若清谷幽兰,“事到如今,我不妨跟你明言,哪怕是方才,我依然在算计你呢,你看我今天这打扮像不像白莲花。” 当前笑靥如花的孟紫怡,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凝望几许,胡靖扬摇头失笑,“白莲花貌似并非什么好词。” “我本来就不安好心呀,故作柔弱,意图博取你的同情。”孟紫怡凝视着眼下笑开来,皓齿星眸的胡靖扬,莞尔道。 斟酌稍许,孟紫怡嗓音柔缓,一本正经,开腔,“我知道马总监之所以反水皆因你在背后推动,胡总雪中送炭,我代小沁铭记于心,若然要回报你这份恩情,非柿子林不可,那么,我去相亲又何妨,想来事情不会拖太久,胡总大可放心。” 忽闻孟紫怡要去相亲,胡靖扬眉心似蹙非蹙,深沉如浩瀚苍穹般的黑眸紧盯着她,现下的她,正支着手臂托着腮,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墙体,遥望着对面马路的临街商铺,上午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光晕盘绕着她周身,恬淡柔和,惜灵静雅。 这个女人,时而矜持,时而妩媚,时而沉静,时而狡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不过,这个女人貌若芙蓉,芙蓉花乃初秋代表性花卉,纯白优雅的花瓣可以在短短一天之内,神奇地变换为桃红娇艳的“醉芙蓉”,妙趣横生,如此一想,倒也见怪不怪了。 胡靖扬注望着孟紫怡清水芙蓉般的脸,一个想法,应运而生,跃跃欲试,少许,他云淡风轻,开腔,“不就是领个结婚证吗,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孟紫怡怔然,心头微微悸动,旋即扭头,杏眼微瞠瞅向胡靖扬,她清婉的嗓音透着些许不确定,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假结婚?” 胡靖扬只是笑而不语。 第38章 038领证 胡靖扬陪着孟紫怡先回了趟金柏公寓,带上所需材料,尔后,胡靖扬驱车载着孟紫怡两人一同前往民政局。 民政局门口,在此守候多时的沈江,单手攥着档案袋,极目远眺,良久,黑色宾利款款而来驶入沈江眼帘,其时他乌黑亮泽的眼仁速即升腾起浓浓的好奇,奈何,阳光恰好打在车前挡风玻璃上,光影绰约,因而,副驾驶座女子的容貌,沈江尚未能瞧个真切,不过,光从身材轮廓来推断,无疑是位窈窕佳人。 半会,黑色轿车在民政局大楼台阶前,熄火停下,驾驶座车门率先打开,胡靖扬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身躯凛凛,立于车旁。然后,沈江期待已久的moment终于来临,黑色轿车的副驾驶门自里面缓缓推开,首先踏出轿车的是一双白色高跟鞋,顺着高跟鞋往上,一双白嫩如玉的纤纤细腿呈现于眸底,最后一抹淡蓝色的曼妙身影自轿车里钻出,飘然若仙,美撼凡尘。看清来者何人,沈江当即目瞪口张,这不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孟小姐吗? 孟紫怡关上副驾驶车门,绕过车头,踱着细步走向胡靖扬,一阵劲风拂来,吹乱了她鬓边如云的秀发,她抬起素白的手腕儿勾了勾耳旁随风飘漾的长发,裙袂飘飘下一双莹润纤白的美腿优雅晃动,步履轻盈,烟视媚行。 片刻,孟紫怡于胡靖扬身侧站定,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娉婷婉约,形男秀女,一对璧人,沈江如梦乍醒,忙不迭迈着矫健轻捷的步伐,跑下长长的台阶,抵达胡靖扬跟前,呼吸微喘,恭敬地喊了声,“胡总”随后,双手递上档案袋。 胡靖扬伸出棱骨分明的大手接过档案袋,沈江垂下悬空的双手,余光频频偷瞄胡靖扬身后的孟紫怡,这两人是啥时情投意合的,还进展神速。 沈江不傻,一男一女带上那些个东西,相携来到民政局,倘若不是来结婚的,难不成是来离婚的。即便真是来离婚的,那也得先结了,才能离吖。综上所述,毫无疑问这个曾经赏过老板大大一记耳光的女人,即将要晋升为他的老板娘了。沈江仔细回想,他此前应该不曾开罪过这位孟小姐吧。 接过档案袋后,胡靖扬吩咐沈江可自行先回公司,沈江得令颔首。 胡靖扬步调从容,径直迈向民政局,孟紫怡踟蹰了下,毅然跟上,款步姗姗。在与沈江擦肩而过之际,孟紫怡向沈江微微颔首,以示友好,沈江受宠若惊,愧不敢受,连忙侧身,回以颔首。 沈江目送着孟紫怡拾阶而上的雍容背影,这个老板娘非但端庄秀雅,而且并不傲下,想来不难相处。 ~~~~~~ 柜台前,随着打印机工作所发出的“嗞嗞”声,清正典雅的字体一行接一行地打印在小红本的内页上,悉数投映在孟紫怡澄澈水灵的瞳仁里,恰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不消一会,两只小红本均打印完毕,被工作人员拿到钢印底下,“啪”一声下去,清晰醒目的钢印戳在了双人照片的边缘上,稍许,又一声“啪”响起,就这样,两本崭新的结婚证,新鲜滚热地出炉了。 孟紫怡从旁听着这钢印下戳的声音,心如擂鼓,仿佛这钢印不止戳在了小红本上,还戳在了她游思妄想的心头上,前尘影事,历历在目,今昔之感,莫可名状。 “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求你了。” “为什么?”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非得要那片柿子林吗?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旁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假结婚?” 工作人员把两只小红本叠加在一起,双手递给孟紫怡,笑容甜美,“祝你们幸福。” 孟紫怡似梦初觉,注意力从感今怀昔中拽回,柔柔一笑,笑意中沾染了几许新嫁娘的娇羞,嗓音轻婉,道了声“谢谢”与此同时,她伸出莹白的双手,接过小红本。 当小红本上的余热清晰地传递至指尖,上头的油墨味扑鼻而来,孟紫怡才真切地感受到她当真嫁给胡靖扬了,回首当年初相见,何以想到有今朝,尘世间,缘起缘灭,聚散飘零,玄而又玄。 胡靖扬嘱咐孟紫怡把两本结婚证一并收好,孟紫怡点头,拉开手提包的拉链,把结婚证收进包里。 随而,胡靖扬伸过青筋脉络明晰的大手,攥起孟紫怡白皙柔软的小手,牵着她一同迈步走出了民政局大厅,胡靖扬宽厚滚烫的大手瞬间暖热了孟紫怡冰润沉凉的小手。 曾经有人说过,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得以受法律保护的,除了血缘关系,就仅有婚姻关系。而今有了这重关系,且不论这婚是真结还是假结,从这一刻起,在这繁花似锦的b市,她不再孤苦伶仃,不再形单影只,不再举目无亲。鉴于此,在日后的穷年累月中,无论她与胡靖扬两人之间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此时此刻胡靖扬大手所带给她的温暖,孟紫怡都一直铭感不忘,纵使在年深日久后,亦不曾磨灭半分。 第39章 039偶然必然 临近正午,丽日当空,金色灿烂的阳光打在车窗玻璃上,光彩夺目,微微刺眼,然而,这样皓曜的阳曦洒落在人身上,却是倍感暖融。 副驾驶的孟紫怡迎着刺目的阳光,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目光悠远,明媚的阳光萦绕在她曲线优美的侧脸轮廓,更显姿容胜雪,柔光闪闪的钻石耳钉,与她皎白圆润的耳垂,相映成趣,带出珠辉玉丽的美感。良久,孟紫怡开口,柔缓的嗓音,娓娓动听,“度假村项目拖延,固然会给你造成一定的亏损,可是,凭你的财力,那点亏损,对你而言,无疑算不得什么,仅仅为着一时的颜面,你至于娶我吗?” 胡靖扬棱骨清晰的大手转动着方向盘,轿车于十字路口左转,与此同时,他从容开腔,弛缓的声音里掺合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磁性十足,“我去狩猎,偶遇一狐狸,然,一时不慎,放狐归山,深知狐狸狡猾,再难得手,倘若把狐狸娶回家,那么,一切自是另当别论,夫妻情事,天经地义。” 孟紫怡默默听着胡靖扬说了一长串类似文言文的东西,心火蹭蹭往上涨,蓦地转头凝向他刀刻斧凿般的刚毅侧脸。凝视片晌,孟紫怡不露声色,压了压心头火,随即,她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清婉的嗓音浸着几许娇柔,“你娶我就是为了跟我……”说到这,孟紫怡脸颊微红,她幼承庭训,过于粗俗的字眼她实在说不出口,大脑搜索半秒,终于接了下去,“就是为了跟我云梦闲情?” 听闻孟紫怡把那档子事形容得这般含蓄,胡靖扬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这四个字照比她上次说的那个“握雨携云”还要文雅,他的胡太太果真博古通今,饱读诗书。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堂堂君王尚且如此,更遑论,我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胡靖扬话语接得冠冕堂皇,他目视前方的深邃眸光隐含着几不可察的逗弄。 余光中,身旁的女人虽是一脸和容悦色,说话的嗓音也娇柔,但她波浪起伏的胸口,彻底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见状,胡靖扬止不住唇角微翘,不知缘何,他总想逗逗她,气气她,惹得她一腔娇怒无处撒,他反倒觉得其乐无穷。 很好,这次不用文言文了,改用唐诗了,他真的好有文采喔,让人听了,都不觉得他猥琐。这世上大概没有女人会喜欢听男人讲,我娶你就是为了跟你上床,这男人存心想气死她,是不是?哪怕他真这么想的,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嘛。 “但凭你的姿色,断然不乏追求者,若真要临时找个男人嫁,何须沦落到相亲,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敢说方才在咖啡厅,你不曾算计让我娶你?”眼见女人在一旁生着闷气,胡靖扬何尝不担心把老婆气出个好歹,于是,他转移话题,然而,这话题却转得语不惊人死不休,吓了孟紫怡好一跳。 胡靖扬一语道破,孟紫怡心跳怦然,旋即循声望向驾驶座男人鼻梁高挺的侧面轮廓,他果然早已洞悉一切,既是如此,她亦无谓多加辩驳。故而,孟紫怡悠悠开腔,雅淡的声线,饱含着善解人意的温静,“既已得悉是算计,那为何还要中计呢。且不论,柿子林一事,我理亏在先;单论,监控视频一出,助小沁打赢了官司,你若让我以身相报,我岂有拒绝的余地,结果,定会如你所愿,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娶一个陌生女人为妻呢。” “娶你,至少我的生活不会感到无聊。”胡靖扬侧头瞅向孟紫怡,他睿智深远的黑眸,黑浪翻滚,里头仿佛暗藏了什么东西,或隐或现。 孟紫怡倏地心头一颤,眼睫毛忽闪,浑身娇软。 随后,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静谧,直到黑色轿车驶上高架桥,胡靖扬成熟醇厚的声线不疾不徐徜徉,“假如换成其他男人,为了得到监控视频,你是不是也会答应陪他上床?” 孟芷怡正支着车窗拄着脸发呆,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孟紫怡当即打了个激灵,稍许,她悄悄地瞄了眼驾驶座的男人,奈何他一脸的喜怒不形于色,孟紫怡委实揣摩不透,踌躇许久,决意坦言,她轻咬着唇瓣,低语,“是。” 胡靖扬闻言,脸上虽是无波无澜,可他大手攥方向盘的力度却徒然收紧。 孟紫怡虽则未曾注意到这一幕,可她何尝不晓得,如此直言不讳,未免有损他男人的尊严。犹豫片刻,孟紫怡伸出细长柔美的双手环上胡靖扬结实强壮的臂弯,小小的脑袋柔顺地靠向他宽厚壮实的肩膀,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孟紫怡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都被他的心跳和体温摄取殆尽,以致孟紫怡渐感身体有气无力,大脑几许飘忽。 胡靖扬微愣,垂眸,瞅了眼孟紫怡如瀑布般披散开来的丝滑长发,现下,如同小猫般窝在他怀里的她,姿态纤弱,缱绻温柔,下一瞬他手臂一伸圈住了她纤腰,两人当下的姿势贴近又缠绵。 半会,孟紫怡凄婉动人的哀伤语调自他精壮的胸膛缓缓溢出,“你既问了,我与其巧言令色,撒谎骗你,倒不如跟你坦诚相待,把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与你听。你知道吗?大学新生报到那日,小沁脸上的笑容何其明艳,乃至我迄今不忘,可如今,那样的笑容在她脸上恐怕难以再现。白湖酒店那事原本应该发生在我身上,小沁是代我受罪,这是我欠她的,基于这,纵然我不愿意,此事我也非做不可。” 胡靖扬单手打着方向盘,沉默几许,他慢条斯理地开腔,温热的呼吸和低醇的嗓音一并落在了她发顶,“原本瞧着跟她毫不相干,结果,兜兜转转,临了,非得落到她头上,未尝不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非人力可改。” 胡靖扬这话说得既现实又冷漠,可细想却又不无道理。 孟紫怡的心猛然往上一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听了胡靖扬的话后,内心有所宽慰,孟紫怡恍惚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终究是自私,企图放过自己。 第40章 040至亲至疏夫妻 黑色轿车驶入金柏公寓小区,在林荫道上穿行而过,小区内景色不殊,悠闲安静,道路两旁枝繁叶茂的柏树,郁郁葱葱,疏密有致,阳光穿过树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分外妖娆,轿车缓缓驶至6号单元楼前,减速停下。 孟紫怡原以为胡靖扬满脑子的巫山云雨,一旦他们到家,他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压到床上去,先行翻云覆雨一番。不虞,轿车熄火后,胡靖扬居然就这般顺顺当当地放她走人,孟紫怡黛眉轻拧,望向胡靖扬,一双清澈灵动的水眸,略带疑惑。 胡靖扬似乎看穿了她心思,继而,出言调侃,醇熟浑厚的嗓音低低地笑,“我知道你着急于我们的床笫之欢,只是,眼下,鉴于你延迟卖地,以致你老公而今诸事缠扰,忙得不可开交,着实分身乏术。”话毕,他曲起手指轻刮了下孟紫怡秀美的鼻梁。 孟紫怡顿时臊得慌,脸颊一烫,耳根子发红,推搡了他一下,娇嗔,“谁着急啦,我才没有呢。”随后,她白皙的纤手往车门把伸去,恰在此时,“咔”的一声,倏然响起,意识到胡靖扬锁了车门,孟紫怡暗自惊喘,伸往车门把的手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下。 胡靖扬解开安全带,倾身凑近她,孟紫怡一紧张,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可身后就是车门了,退无可退。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孟紫怡听见大脑嗡的一声响,呼吸骤停,现下,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呼吸交缠,男人身上浓烈阳刚的气味,熏得她头晕脑热,迷迷糊糊当中,胡靖扬伸手把她的裙摆掀至腿根,粗粝滚烫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抚弄着她柔美白皙的纤腿。 大腿上传来熟悉的酥麻感,孟紫怡的心蓦地砰砰乱跳,然而,孟紫怡笃定这大白天的,又是在车上,胡靖扬断然不会真的对她怎样。故而,孟紫怡胆儿肥了,她双手攀上胡靖扬肌肉结实的肩膀,头慢慢往前凑,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吻着他脖颈间凸起的喉结,在她的细吻下,男人的喉头剧烈翻滚,呼吸急促,颈部动脉狂跳,她枕着男人胸膛的双臂清晰地感受到,他当前猛烈颤动的胸腔正在发烫发热。 孟紫怡柔软的唇追逐着胡靖扬滚动的喉结轻吻了片刻,她的吻顺着他下颚清新舒爽的须后水味,一路往上,沿途他下颚的青渣刺得她娇唇微疼,全身的毛孔瞬间打开,点点滴滴的吻沿着青青的胡渣游离至他薄唇。 一番柔情蜜意的缠吻过后,孟紫怡捧着胡靖扬的脸,迎着他粗热的呼吸,贴着他唇瓣,含糊不清的嗓音,娇软呢喃,“胡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在车上耍流氓,不大好吧?”话落,孟紫怡双手撑起,抵着他滚热的胸膛,退开来。 胡靖扬胳膊徒然一勒,紧紧地箍住了孟紫怡细腰,硬生生把人给拽了回来,与他额头相抵。 胡靖扬呼吸粗喘,凝视着孟紫怡的黑眸,情海翻江,富有磁性的声线微微嘶哑,话音里掺着笑,“格格今天切实地让鄙人领会了一把,什么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男人笑声爽朗,嗓音洪亮,感受着他胸腔搏动有力的心跳,孟紫怡的心微微悸动,继而,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 回到家中,孟紫怡把浅白色的手提包搁在玄关处的鞋柜上,脱了高跟鞋,赤着白嫩的双足,踩在地板上,一双水灵灵的美目注视着手中的巨额支票,签名位置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赏心悦目,这是胡靖扬方才硬塞给她的。用他的原话说就是:我可没有吃软饭的习惯,柿子林我找人打过价了,这张支票你收好。 孟紫怡十分不想承认自己被支票上的金额,闪到眼睛了,她不停地说服自己,我只是看他盛意拳拳,却之不恭,才收下的。 财帛动人心,孟紫怡喜笑颜开,双手拄着支票,欢呼,“哇,好多钱吖。” 她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客厅里翩跹起舞,发丝随着旋转舞动,散发出阵阵清香,淡蓝色的裙摆飘漾,泛起一圈又一圈美丽涟漪。 方今,在窗明几净的客厅中,曳步窈窕的孟紫怡,自带光华流转,仿若花间腾起的彩蝶,姿态奇丽。数圈后,孟紫怡晕眩不已,整个人弹坐到沙发上,笑骂自己庸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小怡,爷爷之所以这般处置柿子林,是因为爷爷期盼你将来能够延续我和你祖母的百年琴瑟,牵手一个情投意合的人,鸾凤和鸣,相伴到老。”爷爷苍老慈爱的嗓音猝然在耳畔响起。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爷爷,小怡今生所盼,只此而已。”她如银铃般清脆的甜美声音,紧随其后。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场突如其来的假结婚,孟紫怡从未奢望全身而退,胡靖扬已然开宗明义,他们这场婚姻,夫妻情事,不可避免,然而,照他们目前的状态,关系顶多就是,床上亲密,床下陌生,只是,这…非但领了结婚证,还附上朝云暮雨,那…岂能算假结婚。 孟紫怡细想过后,自我忠告,不管这桩婚姻算真算假,终归只是权宜之计,切勿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片晌,孟紫怡拧紧黛眉,嘀咕,“爷爷在天有灵,若是知悉,我以假结婚出售柿子林,他今晚会不会托梦拿着拐杖打我呀?”如此一想,孟紫怡当即打了个寒颤,后背倏忽发凉,少许,孟紫怡嘟囔,“那我今晚不睡了。” 此时的孟紫怡何曾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了,她今晚果真无法入睡,只是,她睡不了并非因为害怕爷爷在梦中追打她,而是因为胡靖扬。 第41章 041丝萝乔木 下午,裴绍律师事务所。 办公桌前的裴绍先是低头瞅瞅摊开在自己跟前的文件,而后抬头望望对面客椅的胡靖扬,如此低头抬头,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好几遍,过程当中,他高挺的眉弓轻蹙着,眉弓下一双深邃湛凉的黑眸,布满惊愕。 反观办公桌对面的胡靖扬,却是一派欣然自得,只见他支着手臂,拄着烟,时不时地抽上一口,青烟薄雾自他性感的薄唇呼出,烟波浩渺,他挺拔深刻的面部轮廓依然清晰,一双幽邃迷人的眸子半眯着,似睁非睁,姿态疏慵。 片刻,裴绍抬眸,注视着胡靖扬,一贯伶牙俐齿的他,眼下,瞠目咂舌,磕磕巴巴,“结结结…婚?” 胡靖扬举起香烟,凑至唇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慢悠悠地瞅向裴绍,眼见他一脸的张口结舌,胡靖扬唇角微弯,谈笑自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至于这般夸张么?” 冷静过后,裴绍支起双臂,十指交叉,抵于下巴,一双乌黑铮亮的眼眸,闪烁着八卦,稍许,他眉心含笑,懒洋洋开腔,“这么些年,在女人方面,你虽不至于多多益善,却也并非清心寡欲,间或有些开放式的生理需求,这次竟然论及婚嫁,我还以为自某太太后,你对女人已经全然失望了呢。” 话语其时,胡靖扬不紧不慢地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手腕上戴着的黑色精密钢表,珍珠贝母镶嵌的表盘,天然钻石点缀的机芯,卓越典雅的设计,简约干练的线条,无一不彰显成功男士的尊贵超然。面对裴绍噼里啪啦的一顿聒噪,胡靖扬不慌不忙端起桌面上的青花茶杯,手持杯盖刮了刮热气腾腾的水面,凑近薄唇,浅抿一口,大有安之若素的架势。 “既是某太太,那么与我又有何干。”待裴绍说完后,胡靖扬搁下茶杯,随口顺了句,淡漠的语气中蕴含着漫不经心。 某太太乃是裴绍等人对赵亦菲的惯称。 裴绍从办公椅上起身,迈开长腿,绕过办公桌,抵达胡靖扬身侧,修长挺拔的身躯倚在办公桌边缘。 他双手抱臂,唇梢上扬,笑得意味深长,“倘若你说,你仅仅是为了得到那片柿子林,那么,我是坚决不信的。我可记得小姑娘花容月貌,长得那叫人难以忘怀,都是男人,心照不宣。” 末了,裴绍抬手拍了拍胡靖扬肩膀,笑着补充,“只是,您老34岁高龄,人家小姑娘方才24,喊你一声uncle都不为过,你无疑是老牛吃嫩草吖。” 胡靖扬闻言,眉头轻蹙,这年龄差距确实蛮大的,可…这老牛吃嫩草,未免言过其实。 “七十多岁的找二十多岁的,比比皆是,何况,我好歹明媒正娶,不曾亏待了她。”胡靖扬不以为然,轻飘飘道了句。 说到明媒正娶,这正是裴绍好奇之所在,他立马双眼发亮,口吻不阴不阳,追问,“重点来了,对于这个老婆,你是纯粹想搞一搞,还是认真的?” 胡靖扬湛黑深沉的眸底,闪过若有若无的幽光,刹那恢复如常,沉默半晌,他磁性醇厚的声线自唇间溢出,回答得模棱两可,“一时间我尚且难以分辨,仿佛两者皆是,又仿佛两者皆不是。对她…更多是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未尝不是缘分,这桩婚姻算真算假,何妨,且行且看。” ~~~~~~ 胡靖扬回到车上,发动引擎,黑色轿车汇入车流,随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胡靖扬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倒回数小时前。 “胡总休要胡言乱语,我自小被我祖母以薛宝钗为模板教导,胡总博学多才,想必对薛宝钗并不陌生吧,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稳重娴雅,温柔敦厚,由此及彼,放火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岂是我能干得出来的。”孟紫怡清清嗓子,煞有介事辩驳。 “为何是薛宝钗?”胡靖扬皱眉。 “薛宝钗怎么了?”孟紫怡双手叉腰,杏眼圆睁,娇瞪着他,嗔了句。 胡靖扬轻抚着孟紫怡顺滑丝柔的长发,醇熟磁性的嗓音染着笑意,慢条斯理叙说,“红楼梦结局,林黛玉香消玉殒,贾宝玉出家为僧,薛宝钗苦守寒窑。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一语道尽薛宝钗婚姻的不幸,你以薛宝钗为标杆,是在诅咒我英年早逝呢,还是企盼着我有一天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话音未落,孟紫怡冁然而笑,梨涡深深,巧笑嫣然,脆生生的笑音响彻静谧封闭的车厢,悦耳动听,让人听了不自觉心情愉悦。 从这一层面来论述,着实不太吉利,故而,孟紫怡纤细雪白的双臂环上胡靖扬的脖颈,知情识趣地岔开话题,“我不喜欢你说的,我嫁你是因为什么天生丽质难自弃。” “哦?那么你倒是说说看。”胡靖扬抿笑,语气纵容,大手揉搓着孟紫怡腰间的软肉。 孟紫怡翘起一根纤白的手指抵着下巴尖思索着,灵动美丽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半会,她手指从下巴尖挪开,重新环上他脖颈,浅笑颦眉,细语,“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这男人是树,女人是藤,丝萝有梦,愿托乔木,不知这个答案胡总可否满意?” 胡靖扬并未作答,直接吻住了孟紫怡凝笑的唇,撬开她的唇齿,霸道地攫取她肺部的呼吸,密闭的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接吻时暧昧的“啧啧”声。 此时的孟紫怡和胡靖扬尚未知晓,在不久的将来,孟紫怡当真过了长达几年苦守寒窑的日子,然而,这些均是后话。 第42章 042聚会 傍晚,悦雨居,苏家。 现下,饭桌上,围坐着一圈人,温馨热闹,这是苏沁案子完结后,首次聚会。前些日子,整个苏家,阴霾笼罩,愁多如云,而今,官司打赢,否极泰来,苏母决意大显身手,遂提议大家伙聚一聚,权当冲喜,从此事事顺境。 苏母厨艺极好,炮凤烹龙不在话下,当前,饭桌上摆放的,虽则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仅是一些家常小菜,可菜肴丰盛,飘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苏父率先捏起酒杯,站起身,话语是向着孟紫怡说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小怡,若非小怡先是仗义疏财请来了裴律师,后又想方设法从胡总手上拿到了监控视频,说不定真让那个指鹿为马的混账给逃脱了。”话毕,苏父双手举着酒杯朝着孟紫怡敬了敬,尔后,径直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因着长辈都起身了,饭桌上余下诸人倘若继续坐着,未免于礼不合,故而大家均纷纷站了起来。 苏父诚心诚意的致谢,孟紫怡自觉受之有愧,她轻拧眉心,温婉柔静的嗓音充满歉疚和苦涩,“叔叔言重,属实愧不敢当,反倒是我该致歉,若然不是为了帮我,小沁何以会碰到这事……” “小怡,我不许你这么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吖,我出事与你何干。难不成别人委托我帮忙上街买东西,我途中遇上了劫匪,要归罪于那个让我去买东西的人吗?”话语未尽,苏沁既紧张又生气地抢白,硬生生打断了孟紫怡引咎自责的话。 苏沁停顿少许,深呼吸数下,清亮的嗓音透着深明大义,徐徐吐出,“说到底,这件事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低估了人心险恶。分明一进门便已察觉情况不妙,严羽不怀好意的眼神何其猖獗,大可不管不顾放下文件,即刻走人,为何要顾虑重重,非得逗留这般久,再说了,我何曾是替你去送,我明明是替小祝去送。小祝我尚且不怪,又岂会怪你,既然我从未怪过你,你又何苦要自己怪自己。”说着说着,苏沁的嗓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声线变得沙哑,眼泪亦随之而来,直到满脸泪水,她后知后觉,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孟紫怡从旁听着,不知不觉也跟着落泪了,这样知情达理的苏沁,如何能叫人不心疼呢。 话音刚落,孟紫怡转身抱紧了苏沁,苏沁亦张开双臂回抱孟紫怡,两个女孩相拥而泣,眼瞅着这一幕,其余人等皆不能自已地泪光闪闪。 片晌,苏母擦擦泪水,强自撑起一抹温慈的笑,“说好了,大家高高兴兴地聚一聚,庆祝庆祝,你们两个孩子一个劲地哭做什么。”她挥挥手,声音和缓,发话,“大家都别拘着了,快坐下,今天这桌子菜,我忙活了一个下午呢,你们可得给我吃光了,休得浪费。” 方才,孟紫怡与苏沁相拥而泣之时,林奇一直在旁,轻拍着苏沁的后背,默默地安抚着她。落座后,苏沁温柔地牵过林奇的手,林奇见状,大手反握苏沁的小手,两人深情对望,含情脉脉的眼神,在彼此之间流淌着绵绵情意。 苏母眼瞧着女儿女婿非但没有受那件破事影响,土崩瓦解,反而日渐情浓,甚感欣慰,她攥起公筷夹了一块宫保鸡丁到林奇碗里,笑说,“林奇,阿姨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多吃点,阿姨专门为你做的。” 林奇微笑,“谢谢,让您费心了。” 第43章 043追问 苏珩端起酒杯,视线落向林奇温雅俊逸的面容,光影浮动的眼神,蕴含着由衷的敬佩和欣赏,低沉温缓的声音掺杂着些许歉意,“林奇,诚然从前为着你的父母总是盛气凌人,时常刁难小沁,兼对我们家诸多嫌弃,为免小沁左右为难,我嘴上虽不曾就此多言,心里却从未赞同小沁与你交往。可如今,你对小沁的不离不弃,让我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担当,从今往后,小沁,交给你,我放心,千言万语,尽在此杯中。” 话落,林奇拎起酒杯,迎上苏珩诚心实意的目光,仰头,一口饮下,许是喝得太猛,白酒下胃,火烧火燎,然则,即便如此,却仍然未能盖过他当下的心痛、心酸以及心虚,他愧对苏沁,愧对苏家人,何以蒙受得起这份推心置腹,转而,母亲自天台纵身一跃的骇人画面忽而撞入脑海,罔极之恩,念兹在兹,无日或忘,林奇迷惘,不知该何去何从? 席间,苏珩探究的目光,屡屡游离在孟紫怡脸上,只是,纵使满腹疑团,可眼下场合不对,无法宣之于口。因而,苏珩心急如焚,只盼着这宴席赶紧结束,他好寻个机会,向孟紫怡探询究竟,以释心中疑虑。 ~~~~~~ 悦雨居小区门口,月光如练,华灯初上。 孟紫怡站在路灯下,灯光打在她白净的小脸上,皎如秋月,晚风习来,青丝如瀑,随风飘舞,散逸出淡雅怡人的幽香,伴随着小区里清淡的花香,一同吹送至苏珩的鼻翼,现下,苏珩迷醉的瞳仁正清晰地倒映着孟紫怡婵婉的身姿。 狂风乍起,她抬起白皙纤软的手臂,拨弄了下蓬松散乱的秀发,素腕上的瑞士钻表,细钻的淳光,一挥一闪,突显高贵柔雅的气质。 片会,孟紫怡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扑闪,亮晶晶的水眸望向苏珩,微微一笑,沉鱼落雁,“苏珩哥,这儿风大,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孟紫怡清柔婉约的声音飘洒在柔美的夜色当中,悠扬传递进苏珩的耳廓,苏珩旋而自心醉神迷中觉醒,目光沉沉,凝望着孟紫怡,担忧道,“那不行,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站在路边多不安全。” 思忖片刻,他皱眉,补了句,“不如还是我送你吧,女孩子晚上搭计程车,万一碰上个见色起意的,那岂非羊入虎口。” “你吖,关心则乱,俨然成了惊弓之鸟,b市治安哪有这么差,放心吧,再者,你今晚喝了酒,不便开车。”孟紫怡笑语。 苏珩一声不吭,注望着孟紫怡,目光所及,她晶莹剔透的脸颊漾起迷人的笑涡,星空底下,语笑嫣然的她,顾盼生辉,宛若天仙,纵然是满天繁星,都不免为之逊色。 斟酌几许,苏珩敛容息气,抿唇道出了一个萦绕在他心间许久的问题,“早前胡靖扬一直对监控视频的事,缄口不言,你一去找他,他二话不说,便把视频给你了,何其诡异,商人无利不起早,莫非他……” 苏珩忧心如捣,声音戛然而止,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伸过大手握住孟紫怡单薄圆润的双肩,注视着她双瞳剪水的眼眸,追问,“小怡,莫非他倚势凌人,借视频来逼迫你…跟他上床?”话语尾声,苏珩近乎咬牙切齿。 孟紫怡天生丽质,但凡男人见了,无不秀色可餐,因而,苏珩不得不有此猜想。 第44章 044表白 孟紫怡的心猛然咯噔一下,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之,慢慢被那晚在银光酒店包厢里春深似海的一幕幕所填满,刻画入微,宛然在目。鉴于此,孟紫怡不免心猿意马,生怕苏珩觉察出端倪,孟紫怡旋即后退两步,顺势躲开了苏珩握住她双肩的大手,继而,转身面向马路。 盯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半晌,孟紫怡开腔,从容自在的口吻,淡若清风,“没有你想的事,敢情你真拿我当万人迷啦,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看上我?” 随而,孟紫怡转过身来,迎上苏珩质疑的目光,接着开口,她柔润的嗓音夹杂着半宛清愁,“我把爷爷留下来的柿子林卖给他了,仅此而已,再无旁的。” 孟紫怡对苏沁亦是这般解释的,不然,无法搪塞过去,亏得爷爷遗嘱的内容,迄今为止,除了胡靖扬,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否则,眼下,焉能蒙混过关。 苏珩湛黑深邃的瞳仁审视了孟紫怡许久,眼见她目光坦然,举止淡定,不似有假,想来所言非虚,苏珩随即松了口气。 孟紫怡说一半留一半,使得她找的这个借口,让人听了心服口服,不疑有他,从而,成功地瞒过了苏沁与苏珩。其实,孟紫怡何尝不想全盘托出,然而,一来她与胡靖扬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料想不会长久,固然是越少人知悉越好;二来孟芷怡笃定苏沁一旦得悉此事,势必自怨自艾,故而,孟紫怡宁可守口如瓶。 明月清辉,扑洒在孟紫怡娉婷秀雅的身段,流光飞舞,艳丽多姿,看得苏珩两眼发直,心驰神往。 旁边马路上,汽车呼啸而过,酒壮怂人胆,苏珩情不自禁,倾身吻住了孟紫怡粉嫩的唇,这一刻苏珩日思夜想,渴望已久,而今终于得偿所愿,触感远比他臆想的还要柔软。 孟紫怡低眉垂眼,心不在焉,冷不丁被苏珩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吻,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下,却依然令孟紫怡升起了被人冒犯之感,心有不悦。 当苏珩的薄唇刚碰到她唇瓣,孟紫怡速即反应过来,单手抵着额边秀发,后退两步,躲开了苏珩的吻,接着,转身面向马路。谁曾想,冤家路窄,孟紫怡转身刹那,猝不及防撞上胡靖扬阴冷沉凉的视线,孟紫怡当即美目圆瞠,大脑“嗡”地一声响,即便相隔甚远,但孟紫怡确信自己不曾看错。 悦雨居小区门口对出的马路,甚为宽广,隔离带中分,一边来一边往,孟紫怡身旁的是来道,对面的则是往道。恰逢红绿灯,对面往道上停了一连串的车,孟紫怡凝眸远眺,胡靖扬那辆黑色宾利,赫然在目,车窗下降,隔了老远,孟紫怡与胡靖扬遥遥相望,目光所及,他面沉似水的脸上,一双冷眸,冰寒彻骨。 孟紫怡顿感脊梁骨发寒,心脏怦怦直跳,她轻咬唇瓣,一双水眸,眼波流转,闪烁着不知所措的怯弱,双脚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碰上护栏,遽然停下,白皙的纤手紧紧地攥着栏杆。 须臾,红绿灯跳转,黑色宾利跟随着车流前进,糅合在一连串车尾灯中,瞬间无影无踪。 孟紫怡扶额,领证当晚,新婚丈夫亲眼目睹她被其他男人吻了,偏生还隔那么远,当真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鉴于此,孟紫怡心慌得厉害,倏然有种被当场捉那个啥的感觉,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厚待她吖。 孟紫怡半晌未语,由此,苏珩估摸着她应该是对方才那个吻心有介怀,不免有些难以为颜,思量片会,苏珩踱步至孟紫怡身侧,赧然一笑,“小怡,你在看什么呢?” 马路上除了车来车往,再无旁的吖。 理智告诉孟紫怡,目前,她得先处理好眼前的苏珩,尽管苏珩刚才有所冒犯,但他们毕竟相识经年,加之,有苏沁的情分在,日后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亦不好过分指责,伤其颜面。 孟紫怡吁叹一声,转身望向苏珩,微笑如昔,婉言,“苏珩哥,一时酒后失仪,我若然不知体谅,未免叨在知己,枉费了我们十数年来的兄妹情谊,今晚的一切权当从未发生,苏珩哥亦无须耿耿于怀,彼此一如往常。” 孟紫怡意有所指,苏珩何尝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徒生一种预感,有些话语,倘若他此时不说,恐怕今生再无出口的机会,故而,苏珩鼓起勇气,放手一搏,“小怡,我喜欢你,说是爱都不为过,你与小沁自小相识,从而,我们两人可算青梅竹马。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怕是我自己,尚且无法确定究竟是何时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待我察觉,彼时早已情根深种。我一直努力奢望匹配你,但你却始终遥不可及,我原打算把这份情意永远埋藏在心底,此生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你,但是,这次小沁的事,让我感慨人生无常,务必把握当下。小怡,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陆宇他不会再回来了。”苏珩在酒意的驱使下,一口气把积压在心中经年的深情,尽诉而出。 听完苏珩滔滔不绝的一番表白,孟紫怡闭了闭眼,苏沁说得不假,苏珩对她的心思,她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不说,她便装傻充愣故作不知,省得尴尬。只是,当前,话语既已挑明,她合该给人家一个清晰明了的答复。 孟紫怡眉眼轻颦,直视着苏珩深情款款的眼眸,慢声慢气,“苏珩哥,我认为决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是血缘,而是感情。在我心目中,苏沁就是姐姐,而你顺理成章就是哥哥,名分早定,篡改不得。” 苏珩闻言,急忙开腔,“可我是我,小沁是小沁。难道就因为我是小沁的哥哥,我便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吗?” 孟紫怡拨弄着秀发,低叹一声,轻婉的嗓音淡若止水,“男女情爱,莫逆于心,苏珩哥,你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从不作考虑。” 第45章 045修水龙头 金柏公寓。 孟紫怡在小区门口下了出租车,踩着高跟鞋,微步踱进小区,走着走着,零零星星的小雨飘洒在她的手臂上,冰凉清润,孟紫怡仰头望了一下夜空,依旧星罗密布,却见,细雨如丝,如此,反倒是恰合她如今怅然若失的心情。 行至6号单元楼前,细雨霏霏,一辆黑色宾利赫然停靠在路灯下,灯光夹杂着雨丝飘落在油光水滑的黑色车身,仿佛镀了一层金圈,华色含光,熠熠生辉。 车窗半降,飘溢出袅袅云烟,混合着雨点,烟雨迷蒙,片晌,一只青筋隆结的大手夹着香烟自车窗里伸出,他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烟蒂,尔后,手指一松,烟蒂坠落。 驾驶座车门打开,锃明彻亮的皮鞋踏上星光在水的湿滑路面,裁剪合体的衬衫紧绷着,勾勒出他肩背壮实的肌肉线条,苍劲有力。 胡靖扬甩上车门,挺拔伟岸的身躯,蹇视高步,迈向她走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激流暗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有见及此,孟紫怡不由得胆怯,呼吸滞浅,随着他步步逼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半会,胡靖扬于她身前驻足,孟紫怡低垂着脑袋,路灯下,胡靖扬身材高大的投影覆盖着她纤细的身形,与此同时,慑人的气场自他身上散逸而出,环绕着她,孟紫怡紧张得暗自搓手指。 胡靖扬一语不发,双手叉腰,盯了孟紫怡乌黑浓密的发顶半晌,伸过骨力遒劲的大手攥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纤腕,兀自往单元楼方向迈去。 孟紫怡下意识地挣扎了下,胡靖扬侧头,不消言语,只一个深沉的眼神,孟紫怡速即停止了拧动手腕,放弃挣扎,任由他拽着,乖顺地跟随着他往前走,他的步伐迈得比较开,以致她脚下些许踉跄。 孟紫怡抬眸,眼见胡靖扬轮廓立体的冷毅侧颜,寒意森森,因此,孟紫怡不能自已地轻咬唇瓣,敛声屏气,心乱得很。 ~~~~~~ 一踏进家门,不待孟紫怡开口说些什么,胡靖扬径直把她压到长沙发上,薄唇攫住她柔软的唇瓣。 “啊,不要……” 孟紫怡娇怯的轻喊,被胡靖扬堵在了嗓子眼,模糊不清地自两人的唇齿之间溢出,柔媚娇婉。 胡靖扬啃咬着孟紫怡的樱唇,撬开她的唇齿,灵活的舌头舔舐着她的口腔内壁,霸道地吸吮着她嘴里的幽兰气息。面对男人盛怒之下的啃吻,孟紫怡双眼紧闭,睫毛轻颤,忸怩不安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几近窒息。 良久,胡靖扬渐渐尝到一丝咸味,薄唇稍离,垂眸,一张梨花带雨的苍白小脸映入眼帘,靡丽柔弱。 胡靖扬如梦乍醒,懊悔地拍了拍额头,撑坐起身,退到长沙发的一端,阖目,手指揉捏着眉心,他脑子进水了么?跟她置什么气,她当时的反应,他未尝不是瞧得一清二楚。 片晌,胡靖扬转头,哪怕他悬崖勒马,女人仍旧泪水涟涟,雨打梨花。见状,胡靖扬轻叹一声,再次俯身,吻上她娇软的唇,辗转厮磨。 此时的胡靖扬无疑是温柔的,然而,孟紫怡却瞬间泪崩。别人的新婚之夜,无一不是羞涩甜蜜的,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先是被一直当成哥哥的男人冒犯,而后又被新婚丈夫欺负,这么些年来的孤苦、无依、委屈、辛酸以及无人诉说,一并倾袭而来,泪如雨下,然则,她哭得越凶,男人就吻得越深。 女人的娇哭湮没在男人缠绵蕴藉的吻中,娇软含糊地飘游在春色旖旎的夜晚,缱绻情浓。 许久,女人娇柔的哭声徐徐式微,胡靖扬松开孟紫怡的唇,半撑起身,呼吸短促,俯视着孟紫怡云娇雨怯的小脸,眼下的她,柔肠粉泪,我见犹怜。 胡靖扬伸过大手轻抚了下孟紫怡鬓边的秀发,发丝微潮,随即,大手顺延着她曼妙的身体曲线往下,衣裙微湿,刚才孟紫怡回来之时,天正下着小雨,想到这,不消犹豫,胡靖扬的大手径自伸往她腰侧,扯下连衣裙的拉链。 当内裤被他褪至膝盖,胡靖扬敏锐地察觉到女人的纤纤细腿哆嗦了下,见此,他眸底含笑,俯身在她大腿内侧落下一吻,孟紫怡一激灵,春水盈盈的杏眸扑闪了下,洁白如玉的身子羞怯地扭来扭去。随后,胡靖扬将光溜溜的她打横抱起,走向浴室,孟紫怡娇羞地把脸埋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长发散乱,缠绕在他胸前。 沐浴过后,胡靖扬抱着粉脸桃腮的孟紫怡走出浴室,轻放在床上,少许,他拿过吹风机,把孟紫怡揽到腿上,不急不忙地帮她吹头发。 孟紫怡闭着眼睛,浑身上下仅裹着一条浴巾,依偎在胡靖扬怀里,享受着此刻的温情脉脉。热风吹拂下,她丝滑柔软的长发穿梭在他棱骨分明的指间,发丝飘扬,轻飞曼舞,听着吹风机的“呼呼”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孟紫怡逐渐昏昏欲睡。 床上呼吸轻浅的妻子,睡颜恬静,肌肤柔滑,注视片会,胡靖扬俯身,一手支撑着床面,一手摩挲着她吹弹可破的白净小脸,掌心粗粝,她的脸颊在他的手心里娇憨地蹭了蹭,如同小猫一般。 胡靖扬失笑,眼神宠溺,低头吻了下她馨香的鬓发。 第46章 046何以成眠 夜半更深,原本睡容安恬的孟紫怡,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不安,她蛾眉浅蹙,精灵的眼球在碧青的眼皮底下骨碌碌地滚动,唇瓣微张,喃喃呓语,光洁莹润的额头沁满细汗,纤弱柔曼的娇躯在薄被里轻微扭动,往事如风飘然入梦,折磨着她身心。 “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母亲满脸羞愧,慢声慢语。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父亲怒火中烧,恶语相加。 “贱人” 与此同时,“啪”的一掌掴下去,声若惊雷,伴随着室外的天雷滚滚,一起轰彻云霄。 随而,不知缘何,父亲的怒容竟然转换成胡靖扬的冷脸,母亲的惭羞亦随之变换成她的泪颜。 “啊” 随着一声叫喊,孟紫怡惊醒,她弹坐起身,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薄被下滑,夜凉如水,一阵微寒袭来,孟紫怡后知后觉,视线徐徐往下,脸颊倏地一红,这男人怎的也不晓得给她找件衣裳穿上呀。 卧室里只开了地灯,灯光昏澄,恬淡柔和,四下张望,放眼卧室,哪里尚有胡靖扬的身影。 孟紫怡裹紧身上的薄被,赤足下地,行走间,一双纤纤玉腿,约隐约现,琵琶半遮的美态,更显春色撩人。 进了衣物间,穿衣服的间隙,孟紫怡的脑海自然而然地晃过胡靖扬脱她衣服的羞人场景,以及浴室里撩火加油的一幕幕。讨厌,他干嘛要帮她洗澡吖,羞死人啦。 云蒸雾集的浴室里,胡靖扬把她置放在注满热水的浴缸中,在他大手的拨弄下,浴缸发出细微的水声,清脆暧昧,随着水声,粗粝与柔软展开对战,她羞涩想躲,他便吻着她,帮她洗,羞得她玉软花柔的身子在热气氤氲的清水底下,泛起粉红。 ~~~~~~ 折返大床后,孟紫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皆因她只要一闭上眼睛,顷刻就会掠过悦雨居小区门口,胡靖扬迸向她的那两道冰寒阴冷的视线,心有戚戚,惶惶不安,何以成眠。 良久,孟紫怡抬起葱白的指尖触碰了下,被男人吻得火辣辣的唇瓣,上面至今残余着丝丝疼痛。她当下的心情极为复杂,既有委屈又有感动,甚至还有悸动,毕竟胡靖扬终究不曾把她怎样,虽则他们尚未真枪实弹地演练过,但她到底是他的妻子,加之,今晚还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倘若他当真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直捣黄龙,她也未尝不能接受。然而,他却偃旗息鼓,鸣金收兵,这样,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尊重呢。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来而不往,非礼也,思来想去,孟紫怡觉得,即便她与胡靖扬的这段权宜婚姻终归要分道扬镳,她也盼着能跟他好聚好散,然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然如此,何苦要徒增嫌隙呢。与其放任彼此存有误会,倒不如好好地跟他解释一番。 坐言起行,孟紫怡立马从被窝里坐了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滑动屏幕,指尖倏忽一顿,猛然忆起她貌似没有胡靖扬的电话号码。 孟紫怡扶额,甚是无语,转而,灵机一动,她虽然没有胡靖扬的电话号码,但是她有沈江的号码,既然此路不通,何妨绕道而行。 旋而,孟紫怡不假思索,拨通了沈江的号码,她一手攥着手机附耳,一手掀开被子,赤足下地,在暖橘色的地灯上,信步游走,等待着那边接通,稍许,视线不经意对上落地窗外的明月,蓦地想起方今已是凌晨两点多。 想到这,孟紫怡懊恼地伸手撸了把长发,几欲剁了自己的手,你不睡,人家还要睡呢,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的教养和礼仪丢哪儿去了,全被胡靖扬给吓跑了吗?正想挂断,那边却接了。 说回沈江这边,睡得酣沉,骤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睡眸惺忪,伸长胳膊,探过手机,当朦胧的视线落向来电显示,沈江当即乍醒,睡意全无,这不…老板娘吗?半夜召唤,啥事吖,沈江清清嗓子,赶紧接起,“您好,胡太太。” 孟紫怡首次听到这个簇新的称呼,脸颊微烫,怔愣了下,随即自动忽略,她微笑开口,柔缓的声音饱含着歉意,“抱歉,沈助理,深夜叨扰了。” 停顿少许,她抬手掖着鬓发,羞赧接腔,话语吞吐,“那个……胡靖扬手机号码多少吖?” 孟紫怡清婉动人的嗓音带了几分尴尬,道出来的话语,犹如雷奔云谲,循着手机电波炸向沈江。 沈江懵圈,瞳孔瞬间放大,惊得他连中文都不会说了,直接飙英语,“what?” 孟紫怡羞愧捂脸,她就猜到会是这个反应,试问天底下但凡当老婆的,哪有不知道自己老公手机号码的。若然她是沈江,定会思疑这个老婆莫不是假的吧?只是,她似乎尚且未能算是真的。 卧室中,柔暖的灯光飘洒着,融融冶冶。 孟紫怡倚着墙壁,落地窗倒映着她纤婉秀弱的身姿,镜中人,素兮娆眉,长发披肩,凉风徐徐,自落地窗吹进,旖旎从风,在薄如蝉翼的睡裙勾勒下,冰姿玉骨的她,宛若百花丛中妖歌曼舞的玉蝶,形貌昳丽。 结果,无疑是顺顺当当的,沈江纵然迷惑不解,可孟紫怡属实是胡靖扬的妻子,岂容他造次。 孟紫怡要到手机号码后,不忘向沈江致谢,遂而挂断电话。 备注人名时,孟紫怡踌躇,这打胡总嘛…未免生份,她细想了下,还是打名字为好,总不能备注老公吧。 然而,号码储存好后,孟紫怡葱嫩的手指却硬生生地搁浅在距离手机屏幕一寸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那一夜,孟紫怡始终不曾拨通胡靖扬的号码,或许是她未曾想好如何措辞,仍在斟酌,或许是新婚第一天,她对这个老公尚且陌生,或许是方才在浴室里水火交融的亲密,引致她一时羞于对话。 第47章 047孙浩 翌日,dr会计师事务所。 孟紫怡魂不守舍地把前天做好的一份审计报告,打印出来,拿过一旁的签字笔,低头,勾了勾耳旁垂落的秀发,尔后,攥紧签字笔在审计报告上落下签名,阳光穿透办公室的玻璃墙体,铺洒在她轮廓线条优美的莹白侧颜。采光中,她密长卷翘的眼睫毛扑闪了下,细看之下,她惝恍迷离的水眸,夹杂着一怀愁绪。 半会,孟紫怡从办公椅上起身,踱着碎步走到文件整理柜前,打开柜门,自里面取出一个审计报告专用封面,随后,折返办公桌前,心不在焉地拎起桌面上的报告夹上封面,抱于胸前,抬脚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审计报告需要两名注册会计师签字,故而,孟紫怡顺着走廊,来到了同事孙浩的办公室,象征式地在打开的门上轻敲了两下。 “comein” 听见回应,孟紫怡款步迈进,在办公桌前驻足,她嫩白的纤手攥着审计报告递向孙浩,与此同时,低柔的嗓音,无精打采地道了句,“签字。” 孙浩漆黑的双眸专注着电脑屏幕,粗长的十指熟稔地敲打着键盘,直到孟紫怡轻缓的声音传入耳廓,他伸过棱骨清晰的大手接过孟紫怡手中的审计报告。 遂而,打开一看,孙浩眉宇轻蹙,眼神困惑,这啥吖,继而,抬头望向办公桌侧旁的孟紫怡,却见她正神游太虚地眺望着对面那座大厦,端凝的姿态,散发着姽婳伤诔的幽婉,闺情四溢。 其实,孙浩不得而知,孟紫怡伫望的并不是对面那座大厦,而是与她身处的这座金风大厦仅隔两条街的凯东集团大楼。说来何等玄妙,她自从大四实习便已经在这里了,迄今为止,已有三年,至于凯东集团,那更是八年前已然选址矗立在该处,然而,纵使他们相隔不远,可在白湖酒店事件之前,他们从未偶遇。明明近在咫尺,偏生阻隔重重,这样,何尝不是无缘对面不相逢。只是,他们既有夫妻名分,又岂能道一句缘浅呢? 凝望着不远处在阳光照耀下,外墙闪闪发光的凯东集团大楼,明知大楼的外墙通体采用镀膜玻璃构造,根本无法窥得内里真容,纵然如此,孟紫怡却依旧看得目不转睛,兼浮想联翩。 见状,孙浩旋而逗乐,他支起手臂,抵着下颚,挑唇戏谑,“mandy,你昨晚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孟芷怡正深陷游思妄想当中,冷不丁,听见孙浩这么雷人的一问,心脏猛然一跳,花容失色,“啊,什么?” 末了,昨晚悦雨居小区门口伊始,一路延伸至金柏公寓浴室,每个画面,历历可数,逐一在脑海回放,羞得孟紫怡脸颊发烫,薄面微腮。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哎呀,哪个男人这般福泽深厚吖,竟然得了我们女神的青睐,果真羡煞旁人呐。”孙浩双手握着办公椅的扶手,脑袋枕向椅背,身体伴随着椅子左右旋转,他语气笃定,优哉游哉说着调侃的话语。 临了,孙浩兴味的视线投向孟紫怡腮凝新荔的脸颊,细心发现,她哑光唇膏的遮掩下,唇瓣依稀可见微肿。 孙浩懒洋洋道出的话语,燎若观火,孟紫怡不免心虚,平静稍许,她眉黛青颦的雅丽五官,漾起盈盈笑涡,温婉如水的声音涓涓流淌,“这话未免荒诞不经,若论常日,我何妨配合你天马行空,杜撰出一段可歌可泣的热恋,只是今天,我忙着呢,恕不奉陪,烦请赶快签字。”话语尾声,孟紫怡素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有死鸭子嘴硬的姿态。 孙浩挑眉,清澈的眸底噙着笑意,他轻抬下巴,指了下办公桌上摊开的审计报告,疏懒开腔,“我倒是想签呐,劳烦女神稍移玉步,瞅瞅你给我签的是个啥?” 孟紫怡循着孙浩阴阳怪气的话语,视线投向办公桌面,目光所及,美白精华补水面膜,深层补水,美白滋养,帮你肌肤水润白皙,孟紫怡糗然,尴尬扶额,她把一本美容杂志,用审计报告的封面夹起,递给孙浩了,怎会如此? 孙浩支起手臂,掩面偷笑,在他平素的印象当中,孟紫怡向来是一个既可柔情绰态,又可杀伐决断的女子,少有这般娇憨的神态。 少许,孟紫怡清清嗓子,拨弄了下长发,伸过细如葱白的手指把报告封面合上,攥起,抱于胸前,而后,她轻咬唇瓣,羞赧道,“可能夹的时候,一时不慎,拿错了,你稍等,我折回去弄一下。”话落,孟紫怡转身,缓步迈向门口。 女神名花有主,何等振奋人心的八卦,岂可就此作罢。 孙浩连忙叫停她,“这个何须着急吖,不外几步路的功夫。” 孟紫怡转身,凝向他兴致勃勃的双眸,没好气。 “你与其闷在心中,倒不如吐个干净,好歹同为男人,指不定我还能替你指点一二呢。”话毕,孙浩不紧不慢地端起办公桌上的咖啡,浅抿一口。 孟紫怡思索了下,不无道理,于是,她折返办公桌,拉开客椅坐下,优雅翘腿,清婉的嗓音带了几分忐忑,“假如嫂子莫名其妙被其他男人亲了,而你恰巧目睹,你会怪她吗?” “你男人看见别人亲你了?”孙浩错愕片刻,旋即心领神会,一语中的。 眼见孟紫怡沉默不语,孙浩了然,答案不出其右,共事数年,孙浩岂会不知孟紫怡父母双亡,多年来,孤苦伶仃,而今,有人能走进她心里,何其难得,定然要大力撮合。 孙浩注视着孟紫怡眉眼轻蹙的纠结面容,语调温缓,一本正经,道“男人一旦在盛怒当下,难免做出过激的行为,然而,你非但没有真正地恼过他,反而一味地担心他可曾消气,惟恐他因此对你产生误会。mandy,我只说两个字:沟通。” 第48章 048且行且珍惜 孟紫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前想后,攥过办公桌上的手机,犹豫几许,青葱玉指伸往手机屏幕,拨通了胡靖扬的号码。 等待接听的过程中,孟紫怡自觉心跳加速,局促不安地拨弄了下青丝,尔后,捏起一旁的橡皮擦,攥在手心,手指摩梭着。 “喂” 片刻,男人低醇磁性的浑厚嗓音,隔着虚无缥缈的手机电波,传送至耳畔,惜字如金,萦绕于心,一下怔住了孟紫怡,昨晚的一切,仿似一池春水,飘飘漾漾,挥之不去。 胡靖扬翻动着大班桌上的文件,听闻手机铃响,大手一伸,点开公放,接起电话,但见那边许久默不作声,他分神瞅了眼近在咫尺的手机,标挺俊逸的眉宇似蹙非蹙,半晌,他再次伸过大手,准备挂断,恰在此时,一道和声细语的轻柔音色徐徐自手机公放溢出,媚媚动听。 “是我,可曾僭扰到你?” 孟紫怡听见他那边有翻动纸张的细碎声音,猜想他此时应该是把手机搁放在一衣带水的位置,开着免提,一边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一边接听着电话。思及此处,孟紫怡支起手臂,揉搓着鬓发,表情懊丧,她合该想到正值工作时间,像他这种案牍劳形的上位者,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听她诉长道短的,她贸然惊扰,实属不该。 “胡太太对自己老公说话动用到僭扰这个词,未免言重,我们之间,且不论露水夫妻与否,但凭数次擦枪走火,那么,咱们纵然未能和如琴瑟,可也不至于相待如宾吧。”胡靖扬不愠不火地说着,深沉淡远的视线依旧驻足在桌面的文件上,就连翻动纸张的大手亦未见停顿。 男人字字珠玑,孟紫怡几欲追问,在你心目中,我当真是你的胡太太吗?抑或仅是你兴之所至,纯属想搞一搞的女人? 孟紫怡欲语还休,后来,干脆敛声息语,即便她一贯娴于辞令,但是昨晚之事委实不好解释,非得字斟句酌,方可吐口。 胡靖扬也不催促,任由着时间蔓延,孟紫怡一丝不语,静听着他那边的一举一动,耳畔时而传来他翻动纸张的刷刷声以及签字笔落纸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他敲击键盘的滴答声,就像雨点敲打窗户玻璃般清脆悦耳。哪怕是隔着电话,孟紫怡依然能想象出他处理公事时的样子,笃定是冷静从容中不失睿智果敢。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孟紫怡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祥和静谧,杏眼桃腮的美丽五官漾起浅浅笑涡,粉面含春,碧玉娇羞。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女生外向,我只怕比你更重视这场婚姻,将来之事不可预估,我们何妨且行且珍惜。”良久,孟紫怡勾着鬓边散落的秀发,悄声细语,缓缓开腔,柔情似水的声音,酥软人心。 停顿片会,她再开口时,嫣润的嗓音,自带心清如水,“昨晚因着距离甚远,我无从分辨,你看见了多少?又能看明白多少?苏珩是苏沁的哥哥,相识经年,感情深厚,若说青梅竹马,亦未尝不可,然而,我对他除却兄妹之情,再无旁的。那一吻,来得突然,我着实闪避不及,兼对象是苏珩,我虽感被人冒犯,却无法像对待旁人那般怒斥或者一巴掌甩过去。曾经有一个男人信誓旦旦说要娶我,却转眼人间蒸发,我傻傻地等了他四年,直到嫁给你。或许从银光酒店伊始,我的一些举动未及矜持,难免引起你的误解,但是...你亲自挑选的这个妻子,绝非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话语尾声,孟紫怡掩面而泣,艰难吞吐,皆因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母亲楚言。 话语其时,胡靖扬一直一心二用地聆听着女人的一言一语,不曾打断,直至孟紫怡说到她曾经傻傻地等了一个男人四年,胡靖扬高挺的眉弓微不可见地轻蹙了下,继而,搁下手头上的事情,攥过一旁的手机附耳。待女人的啜泣声自那边悠悠传来,胡靖扬低叹开腔,醇熟磁性的嗓音,添加了几抹温和,“我从未觉得你是一个轻浮的人,如你所言,你的手段不外乎女人三部曲,我若非心甘情愿,你如何算计得了我?”末了,他眸含宠惜,似真似假说着,“你最厉害的莫过于,哪怕我明知你在算计我,却偏偏对你生不起气来。” 话音落下,孟紫怡听闻先是一懵,随后破颜一笑,转悲为喜。 “算你识相,倘若再让我听见你哭,我便让你切身体会一番,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究竟是何种风光。”胡靖扬挨靠着椅背,一手攥着手机附耳,一手轻敲着大班椅扶手,大模大样威胁着。 孟紫怡雨打梨花的小脸旋即泛起红晕,本想即刻挂断电话,拒听这些撩云拨雨的话,转而,忆起今天早上看到的那辑财经新闻,孟紫怡又再胆肥,不知死活,反唇相讥,“胡总目前若是有那个美国时间,我何妨陪您偷得浮生半日闲,唉,可惜今天凯东收购润达成功,您而今怕是快要被堆积如山的文件给活埋了吧?” 胡靖扬点燃一根香烟,咬在唇边,隔着烟雾的眸子半眯,轮廓深邃的五官闪烁着几分危险,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一针见血,“dr与凯东貌似只隔了两条街。” 闻言,孟紫怡当即噤声。 第49章 049黄果韵 b市第一小学门口,人头攒动,聚集了乌泱泱一片家长,翘首以盼,等着接自己的孩子放学。 下课铃响,整座学校顿时沸腾起来,欢乐的叫喊声,喧闹声,嬉笑声,络绎不绝,童声童趣,欢声笑语。 不消一会,一群群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小萌娃,熙熙攘攘,欢蹦乱跳,涌向学校门口,童稚十足,笑容满面。 年仅七岁,粉雕玉琢的黄果韵张着白胖胖的小手臂,迈着莲藕般的小短腿撒了欢地朝着门口的赵亦菲奔去,乌黑的小马尾在她脑袋瓜子后欢快地荡漾着,粉嫩的小嘴一直吆喊着“妈妈,妈妈…” “果果慢点,当心摔着了。”赵亦菲眉眼轻颦,温柔叫唤,年过三十的她,依旧美丽动人,还平添了几分母性的温婉。 片会,黄果韵气喘吁吁跑至赵亦菲跟前,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攥着双肩包的包带,仰着脑袋,注望着赵亦菲,展笑颜开,漂亮白皙的小脸,天真烂漫。 赵亦菲蹲下身,雪白的柔荑温蔼地抚弄着女儿小脑袋上凌乱的碎发,侧头,扯开单肩包的拉链,取出纸巾,一边替女儿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温慈地念叨着,“你这孩子,弄得自己跟只湿水鸭子似的,做什么跑那般快啊,妈妈就在这里。” 末了,赵亦菲翘起两根葱白手指,笑容慈爱地轻弹了下女儿光洁的小额头,逗得黄果韵捂着额头,咯咯直笑,自然纯真的嗓音,清脆娇嫩,“果果想早点看到妈妈。” 赵亦菲听了眉开眼笑,拥紧女儿软绵绵的身子,轻吻了下她毛茸茸的发顶,一颗心甜得如糖似蜜。 ~~~~~~ 车行过程中,黄果韵娇小玲珑的身子窝在副驾驶上,胖乎乎的小手攀着车窗玻璃,活泼可爱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眺望着沿途街景,半会,她翘起一根小胖指,抵着车窗玻璃,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大型led显示屏,脆生生叫嚷,“哇,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好帅耶。” 驾驶座的赵亦菲浅笑,视线循着女儿的小胖指望向led显示屏,胡靖扬挺拔欣长的身形,赫然入目,赵亦菲握着方向盘的手倏忽一抖,心猛然一颤,瞳孔蓦地一缩,漆黑晶亮的瞳仁若有所思,半晌,她舌尖轻绕,喃喃自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黄果韵扭头,好奇地盯着神情恍惚的妈妈,水汪汪的眼球精灵地扑闪着,娇萌稚气的童音轻唤出声,“妈妈,你在说什么呀?果果听不清。” 赵亦菲似梦初觉,冲着女儿微笑的面容,美丽如斯,与此同时,她伸过柔若无骨的纤手轻抚了下女儿稚嫩柔滑的小脸。 黄果韵见状,眉眼弯弯抱着妈妈的手,亲亲热热地蹭了蹭脸蛋,赵亦菲悦笑,抽手揉了下女儿小巧玲珑的脑袋,尔后,把手搁回方向盘上,用力一踩油门,把led显示屏甩出老远。 一切已成过往,何必徒添伤悲。 黄果韵依依不舍地遥望着越倒越远的led显示屏,稚嫩活泼的童音,言之凿凿,许诺,“我长大后,一定要嫁给那个叔叔。” 赵亦菲闻言,一噎,她的女儿果真慧眼识珠。 ~~~~~~ 守门老汉离远望见赵亦菲的轿车徐徐驶来,戳下按钮,镂空雕花铁闸缓缓打开,赵亦菲驱车驶进气势恢宏的黄家大宅。 目力所及,阶柳庭花,高台厚榭,景色怡人,五座宏伟豪华的小洋房,错落有致,主楼居中,东楼、西楼、南楼、北楼环绕矗立。 正名定分,大太太陈思思居主楼,理所当然,无可非议,二太太杨丽跟随黄兴三十余年,其子黄志轩更被钦定为下一任掌舵人,因而,居东楼,亦是无可厚非,三太太白妍一索得男,产下黄兴老来子,宠冠经年,偌大的黄家,岂会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从而,论资排辈居于西楼,至于南楼、北楼,目前暂时空置。 “这事你尽管放胆去做,一旦真出了岔子,我自会替你兜着。”黄志轩一手搭于长沙发靠背,一手搁于双腿交叠的膝盖,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 从旁站着的中年男人胁肩谄笑,“多谢黄总关照,您放心,俺一定不负所望,替您办得妥妥……”贴贴的。 赵亦菲牵着黄果韵的小手,推门而入,虽则骤见客厅里站了一个乡下打扮的中年男人,不免心有疑惑,但秉持着待人以善,赵亦菲仍是冲他礼貌一笑。 中年男人当即两眼发直,话语停顿,目光灼灼紧盯着赵亦菲,天呐,这是仙女下凡吗? 眼瞅着这乡巴佬如此不知礼数,竟敢垂涎他老婆,黄志轩霎时心生不悦,霍地从沙发上起身,双手插兜,下达逐客令的口吻,高高在上,“行了,若无旁的事,你且先回吧。” 中年男人尴尬回神,点头哈腰,“是,是,俺这就回去。”哼,这黄总还真小肚鸡肠,瞅两眼又不会咋的。 眼看中年男人由远及近,赵亦菲忙不迭拽着黄果韵的小手,退至一旁,让开门,微笑送客。 中年男人迈出门口之际,黄果韵挥着小胖手,甜甜一笑,脆生生道,“叔叔再见。” 中年男人回首,对着黄果韵笑了笑,同时,睨光不经意扫到黄志轩阴鸷瘆人的面庞,旋即,鞋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黄志轩抱起黄果韵,宠溺慈笑,与方才判若两人,他成熟洪亮的声音,刻意放轻,“果果今天在学校乖吗?” “嗯,爸爸,果果天天都乖”黄果韵先在黄志轩脸上吧唧一下,而后叉着小腰,酒窝深深,嘚瑟回答,引得黄志轩和赵亦菲挂笑。 第50章 050追赶 白湖酒店之事,不堪回首,创巨痛深,乃至苏沁至今未缓,哪怕官司审结已然半月有余,苏沁都不曾踏出家门半步。 今天是周末,阳光晴好,风和日丽,林奇一大早便来到了苏家,软磨硬泡许久,兼有苏母从旁苦口婆心帮衬,苏沁终于勉为其难答应跟随林奇出去逛逛。 他们先是去了海边,海天浩渺,一望无际,正值上午,阳光尚且柔和,层层叠叠铺洒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一色澄碧,烁烁发光。 海风汐汐,凉爽当中夹带着些许海水咸味,迎面吹拂,沁人心脾。 白浪掀天,东流滚滚,哗啦啦的海浪声,伴随着海鸟的鸣叫,不绝于耳,心静怡然。 林奇和苏沁脱了鞋,大手牵着小手,步履闲散,感受着当前暖融融的细沙足浴,海浪间或漫上沙滩,浸没他们的脚,时而温柔按摩,时而狂野拍打。 时至中午,林奇驱车载着苏沁回到市区,他们去了平素时常光顾的那家餐厅。只因交往之初,苏沁曾说过喜欢这里的装修,淡雅淳朴,兼且出品不俗,正对她口味,自此林奇便经常带她过来,弹指挥间,六年光阴。 一顿午餐,他们聊及许多往事,苏沁津津有味谈起她替林奇做无间道,将孟紫怡的情报出卖给他,好景不长,孟紫怡机缘巧合得知此事,拿了个晒衣架,于宿舍门口守株待兔,一见着她,不容分说,追着她满宿舍楼窜跑。 “死丫头,有本事别让我抓到你,不然,非得把你大卸八块。”孟紫怡气呼呼,一边追赶,一边撂狠话。 “哈哈,你跑不过我,若想抓我,谈何容易。”苏沁乐呵呵,一边奔跑,一边嘚瑟。 两人你追我赶,从楼上到楼下,从左楼梯到右楼梯,来来回回,窜来窜去,岂能不引起波动,不消一会,整座宿舍楼人声杂沓,语笑喧阗,大家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了,就连宿管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闹去。 稍许,同宿舍的孙媛媛和沈凝如法炮制,均手拿晒衣架,赶赴战场,支援孟紫怡,三人一同追赶苏沁。 “你个没义气的死丫头,竟敢出卖好姐妹。” “细作人人得而诛之,把她捆起来,宰了。” “敢情长了双翅膀,怎的跑得那般快,追得我都快断气了。” “这死丫头从前是田径队的,专攻短跑。” 孟紫怡等人同仇敌忾,群起而攻,有见及此,苏沁卯足了劲使出小学田径队的老底,拼命往前跑。 追赶片时,有女生眼瞧着纵使孟紫怡她们三人追赶一人,可苏沁依旧游刃有余,遂而,仗义执言。 “你们找人去那边包抄她,给她来个合围,包饺子。” “感谢古道热肠。”孟紫怡等人稍作停顿,齐声道谢。 “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乃应当,不必言谢。”女生作揖,回敬。 oh,mygod,谁这般多管闲事吖,果真如此,那还得了,苏沁旋即怂了,一边呼喊求饶,一边箭步如飞往楼下冲,“亲爱的舍友们,我再也不敢啦,你们别追我呀。” 孟紫怡与孙媛媛当年可是驰名b大的两大校花,但凭两人的名气,此事速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b大,后来甚至演变成一段佳话,口耳相传,成为学弟学妹们津津乐道的美谈。 苏沁飞奔至宿舍楼下,随即撞见闻讯而来的林奇,顷刻,双眼冒光,仿佛见到了救星,继而,当机立断,飞身扑向林奇,与此同时,嘴里吆喊着,“林奇,救我,有三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在后面追我。” 第51章 051我们分手吧 苏沁犹如火箭般飞扑而来,冲劲极大,林奇脚下一个趔趄,张开双臂稳稳地将苏沁抱了个大满怀,彼时,孟紫怡等人亦紧随其后,抵达宿舍楼下。 林奇迎眸望去,湛黑幽邃的瞳仁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下,我的天吖,即便是方才他尚且觉得苏沁未免夸大其词,而今一瞅这阵势,刀光剑影,母老虎一词,何其贴切。 面对凶悍无比的母老虎,林奇旋即把苏沁护到身后,随而,身体微微向后弓着,双手举起作投降状,笑嘻嘻打商量,“母老虎们……” 话语既出,林奇无疑自打嘴巴,怎的一时溜口就顺着苏沁去喊呢,旋而抬眸,目之所及,对面三只母老虎均秋眸含怒,粉面微嗔,瞪视着他。 见状,林奇立马识时务者为俊杰,双手往下压了压,开腔圆话,舌灿莲花,“三位美女,稍安勿躁,且看各位,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哪怕是耍起泼辣来,也丝毫不逊色于王熙凤,焉能与母老虎相提并论,鉴于我见识浅陋,从而词不达意,还望美女们海涵。另有,此事与苏沁无关,她纯属屈服于我的威逼利诱,不得已而为之,再者,她细皮嫩肉,你们打起来恐未能尽兴,要不你们打我出气,我皮糙肉厚,经打。” 岂料,母老虎们却并不买账,一个个趾高气昂,一字排开,清一色的左手叉腰,右手拿晒衣架怼向他,异口同声,气吞虹蜺,“家法执行,何等严明,外人休得妄议,若然不想祸殃自身,速即退下。” “说的好,女生的事,男生少管。” 话音刚落,举目远眺,宿舍楼里四下观望的女生,齐刷刷响应,声势磅礴,震耳欲聋。 眼看她们一个个群情激昂,林奇怵得慌,同时追悔莫及,他何以会这般愚笨,孤人一身,独闯母老虎窝,合该班齐人马,踏平这里,方为上策。 现今…自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时迟那时快,林奇当即攥起苏沁的手,拽着她撒腿就跑。 就这样两人手牵着手,跑出老远,由此展开了一段长达六年的热恋。 黄昏时分,尘落夕媚,奔跑其时,恰逢校园广播时间,广播里现放着《两只蝴蝶》,悠扬的歌声飘洒在丹霞似锦的校园当中,春风化蝶,夕阳的余晖投洒在两人花飞蝶舞的剪影上,缠绵弥漫。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爱恋我千回,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谈及那段青春洋溢的岁月,语过添情,心若向阳,稍稍驱散了多日来积攒在苏沁心中厚重的阴霾。此时此刻的苏沁何其盼愿白湖酒店之事从未发生,她的生活依旧美好如初,平淡中带着点小温馨。倘若白湖酒店之事不曾发生,那么按照原定计划,现在的她应该是和林奇两个人幸福甜蜜地在欧洲度蜜月。她不是圣人,每念及此,都不免发意生情,杂念丛生,纵然她嘴上说着不怪小怡,可内心未必没有一丝怨气,她与小怡交好不假,可人未尝不是自私的,奈何,历史不可改,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何念往兮。 这是孟紫怡与苏沁曾经固若金汤的姐妹情所出现的第一道裂缝,念由心生,她们的感情自此不再牢不可破,更甚者,一念之误,乃至日后裂缝逐步扩大,变成不可逾越的鸿沟,从而,土崩瓦解。 ~~~~~~ 悦雨居小区。 银色宝马在单元楼前,缓缓停下,苏沁解开安全带,下车前,不忘倾身在林奇俊逸的脸庞上轻吻了下,素手握上车门把之际,林奇忽而叫住了她。 苏沁听闻松开车门把手,回头瞅向林奇轮廓挺拔的侧颜,凝眸浅笑,“怎么啦?舍不得我呀。” 林奇的余光瞥见苏沁的脸上正挂着花明柳媚的笑容,顿觉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话语,何等残酷,林奇心有不忍,只是,他未尝不是别无选择,人生在世何曾单单只有爱情,一旦形势不允许,纵使情深如海,也不得不妥协。 沉默片晌,林奇闭上双眼,靠向椅背,混沌的脑海回荡着今早他临出门前,母亲斩钉截铁的话语,你央求我和你爸,宽限你一段时间,好让你陪着她度过最艰难的时期,我和你爸尽管忧心夜长梦多,愣是咬牙同意了,并且信守承诺至今。然而,你目前这般做派,大有故态复萌的架势,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便跟她分手,否则,后果自负。 林奇单手攥成拳,捶击着紧拧的眉心,忍着噬骨之痛,淡漠开腔,“小沁,我们分手吧。” 第52章 052万念俱灰 苏沁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霎时僵滞,大脑嗡嗡直响,怔愣当中,林奇醇熟平仄的声线道出来的话语,辞简理博,恰似浓硫酸灌进苏沁的耳腔,锥心刺骨的疼痛迅速自耳膜蔓延至四肢百骸。 随着林奇薄唇的张合,鞭辟入里的话语,徐徐响彻寂静无声的车厢,“林家与严家看似不关痛痒,实则唇齿相依,我一旦娶了你,无异于与严家撕破脸,然而,这个脸我们林家撕不起。倘若因为我的自私,而摧毁了林家数代人的心血,那么,我百身莫赎。还有我妈那性子,你未尝不是深有体会,她素来反对咱们,而今,更是直接放话,我若敢娶你,她便敢去跳楼。小沁,我妈之于我,劬劳情深,你之于我,不叙深情,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和我妈,这叫我怎么选?” 话语过半,林奇心中苦海翻腾,汹涌漫上喉咙,他停顿半会,再开口时,低沉暗哑的声音镌刻着沉痛,“你我相爱六年,情深意笃,我何曾愿意离你而去,临了,万般无奈,非得忍痛割爱,我想着至少要陪你度过最艰难的时期吧,方能不负我们六年来相知相伴的情谊。生怕我妈闹腾,在这多事之秋,给你增烦添扰,这段时日,我想法设法稳住我妈,如今,我已是黔驴技穷。终究未能陪你白头偕老,到底是我有负于你,惟愿你余生岁月静好。” 苏沁凝神谛听,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合该如此,饶是她自己,何尝不觉得今朝蒙垢的苏沁,与众星拱辰的林奇,判若云泥,更遑论,平素就不属意她的林家父母。但凭她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单单是为了保全林家的颜面,林奇父母就断然不会再接纳她,何况,眼下还牵扯到生意。苏沁不免回想起自她出事迄今,林奇父母虽则不闻不问,但却从未上门闹事,何其匪夷所思,无非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苏沁止不住泪如雨下,曾几何时,林奇向她求婚,她亦是哭得这般稀里哗啦的,然而,当日落下的泪水是幸福甜蜜的,眼下的却不堪其苦。 三个月前,欣逢b大校庆,莘莘学子云集,万千桃李重返,校园如画,热闹非凡。 校长深入人心的一席讲话过后,偌大的足球场上空顿时嗡嗡作响,抬头一望,六十架无人机旋转盘桓于蓝天白云之间,慢慢排列成一个心心相印的图案,随即散开组合成一串英文字母,marryme。 何其隆重的求婚,足球场立时人声鼎沸,纷纷讨论起男女主人翁到底何许人也。 “哇,好浪漫耶,小怡你说被求婚的人会是谁啊?”苏沁仰望着天空,笑语,半晌未曾听见孟紫怡回应,苏沁把视线转向身侧,没见着人,遂而,举目四望,奇怪了,小怡呢? 恰在此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伴随着优美的歌声,盈盈亮亮,飘游在草长莺飞的绿萍,清新沁人,嘈嘈嚷嚷的足球场瞬间安静下来,苏沁的视线跟随着众人一起循着幽韵流长的清悦声音,投向舞台侧旁。 钢琴架前低眉信手的孟紫怡,惜灵静雅,如墨般的青丝随风缭绕,偶尔拂过她浅笑盈腮的婉丽五官,玉指轻弹,细如葱白的十指在钢琴键上行云流水般舞动着,琴韵飘扬,与此同时,她轻绕舌尖,丹唇微启,如泉水般的美妙歌声,婉转柔长,此情此景,如诗如画,美得动人心魄。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爱恋我千回,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这熟悉的歌词,配以孟紫怡脸上会心的笑容,苏沁当即心领神会,回视孟紫怡的眼神笑中有泪。 孟紫怡自弹自唱一小段《两只蝴蝶》副歌后,清弹《梦中的婚礼》,彼时,人群自动自觉让出一条通道,林奇迈着长腿,穿越屡屡琴声,走到苏沁跟前,大手握上苏沁的小手,深情款款注望着她,微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小沁,嫁给我。” 苏沁热泪盈眶,猛点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随而,林奇与苏沁在万众欢腾中,紧紧相拥。 ~~~~~~ 但凡爱人求婚,无不刻骨铭心,谁曾想,而今皆悉数化作锥心之痛。 林奇所言,虽则其情可表,但字字诛心,事到如今,既然他心意已决,她又何苦多作纠缠呢,苏沁缄口不语,打开车门径直下车。 皓日当空,苏沁一边垂泪前行,一边默默哀戚,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哪怕当前正午骄阳似火,可苏沁丝毫未觉,仿佛最炙热的阳光也无法温暖她此时万念俱灰的心。 林奇星眸含泪,注视着苏沁渐行渐远的纤弱背影,攥紧方向盘的大手,咯咯直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林奇狠下心来,发动引擎,使劲蹬踩油门,银色宝马绝尘而去。 听见轿车呼啸离去的声音,苏沁回首,泪中有笑,林奇,惟愿君安,终生不忆我。 第53章 053心灵感应 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今天是周末,假日可贵,孟紫怡忙里偷闲,懒洋洋地瘫歇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惠风和畅,阳光温暖,一洗连日的疲惫,她恬适地伸展着曲线玲珑的身段,不知不觉睡着了。 孟紫怡闭合双眼,粉黛未施的小脸,素净安恬,丝滑柔顺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右肩,上身一件白色休闲衬衫,领口宽松,包裹着柔美的黑色bra隐约可见,下身穿了条深蓝色牛仔短裤,圆润的膝盖微微弯曲,白嫩的双足踩在躺椅末端,突显一双美腿,润白纤长。当前阳光底下,睡容恬静的她,娇娆妩媚,慵懒性感。 清风徐来,风鬟雾鬓的秀发反射着太阳的光,随风舞动,大半发丝飘落,悬垂在躺椅半空,荡漾出闪亮优美的弧度,柔风过柳,间或几缕长发翻飞,隐隐拂过她红润的娇唇,妖娆旖旎,如此一幅芙蓉午睡图,画面甚美。 只是细看,躺椅上的人儿,似乎渐渐睡得不安稳,碧青的眼皮底下,眼珠子骨碌碌在转,密长卷翘的眼睫毛颤动,原本清浅的呼吸,略略加重,饱满的额头慢慢沁出细汗,仿佛在做噩梦。 孟紫怡正做着一个很诡异的梦,她梦见自己和苏沁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在一条黑冷悠长的道路上。这条路不仅阴风阵阵,还长得看不到尽头,极目远眺,方能勉强遥望到一丝微弱的幽光。 孟紫怡不免害怕,拽着苏沁,停下脚步,拧着黛眉开腔,柔婉的嗓音透着几分怯意,“小沁,这里阴森恐怖的,不如我们别再往前走了,原路返回吧。” 苏沁闻言扭头,看向孟紫怡惶惶不安的眼仁,片晌,她伸过白净的手抚上孟紫怡光滑的脸,与此同时,唇角微弯,苍白的面容挂笑。 不知缘何,孟紫怡感觉眼前的苏沁仿若被一股阴寒所笼罩,脸上的笑容瘆得慌,连同轻抚她脸颊的手亦是冰冷彻骨,由此,孟紫怡身体蓦地一僵,肌肤瞬间泛起鸡皮疙瘩,回视苏沁的瞳仁猛然收缩。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小怡,你陪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别再跟着我了,快回去吧,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呢,还没到。”苏沁幽幽开腔,道出这么一段不着边际的话语后,撇下孟紫怡,径自前行。 孟紫怡恍惚数秒,冲上去拉住苏沁纤细的胳膊,拦下她继续往前的步伐,着急不安追问,清婉的声音霎时拔高几个度,语速又急又快,“前面到底什么地方啊?你为何要去那里?” 苏沁笑而不答,孟紫怡头皮发麻,越瞅越心慌,立马攥起苏沁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再开口时,轻柔的嗓音带了哭腔,一直在抖,“小沁乖,跟我回家,咱们不去了。” 苏沁不言不语,任由孟紫怡牵着往回走,片会,她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兴高采烈,喊,“小怡你看,你爸妈在那边。” 话音刚落,孟紫怡条件反射地凝向苏沁所指的方位,孟天祥和楚言的身影,赫然在目,孟紫怡泪眼婆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捂着嘴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沾泪的眼睫毛扑闪,眼泪如珠帘般坠落。 怔愣过后,孟紫怡松开苏沁的手,欢欣雀跃地奔向孟天祥和楚言,声腔振动,叫出了阔别六年的称谓,“爸,妈。” 不曾想,孟天祥和楚言乍见女儿孟紫怡,非但没有欢天喜地,反而惊恐万分。 楚言波光潋滟的水眸,布满恐慌,冲着孟紫怡飞奔而来的身影,声嘶力竭,大喊,“小怡,别过来,回去。” 孟天祥紧绷着脸,一语不发,额际青筋暴现,随即迈开长腿,奔跑如飞,不消一会,抵达孟紫怡跟前,大手用力一推。 “爸……” 随着一声叫喊,孟紫怡惊醒,汗流浃背,呼吸急促,半会,她撑坐起身,素手抚扫着活蹦乱跳的心口,幸好一切皆是梦境,虚惊一场,已经许久不曾梦见爸妈了,本应值得高兴,只是,今天这个梦照比往常,迥然不同,从前但凡梦见爸妈,大都温情脉脉,然而,这次的梦境非但惊心悼胆,还异常真实,何况,这次的梦里竟然还有苏沁,莫非隐含了什么寓意? 曾经听说,亲近的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孟紫怡细思极恐,惊魂不定。 第54章 054欲擒故纵 孟紫怡越想越是惶悚不安,旋即从躺椅上下来,赤着脚,行步如风,穿过落地窗,急匆匆回到客厅,手忙脚乱地翻找了一圈,终于在沙发上的抱枕堆里找到了手机,颤抖着手即刻拨打了苏沁的号码。 殊不知,接电话的并非苏沁,而是苏母,不消一会,苏母和容悦色的话音自那边传来,“喂,小怡啊。” “阿姨,小沁呢?”孟紫怡一手举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攥紧衬衣领口,提心吊胆询问,慌得出口的话语全是颤音。 “小沁在卧室,估摸着今天跟林奇出去约会,玩累了吧,一回来随手把包往鞋柜上那么一扔,嘱咐我不要吵她,尔后,就一直窝在房里睡觉了。”苏母心醇气和的声音继续自手机听筒溢出。 孟紫怡闻言,动荡不安的心稍稍回稳,随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虽然孟紫怡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可苏母私心里并不想叨扰女儿,犹豫片刻,她假以辞色,顺了句,“你找她有急事?不然我去叫醒她。” 话音落下,孟紫怡唇瓣嗫嚅,半晌未语,单凭一个诞妄不经的梦,便贸然滋扰苏沁歇息,未免小题大做,况且,她何尝品味不出苏母言不由衷,遂而,孟紫怡从善如流回了句,“阿姨且慢,不外小事一桩,我何妨晚点再打给她。” 苏母松了口气,不愧是大家闺秀,礼顺人情,一点就通。 孟紫怡挂断电话后,不知怎的,心头的恐慌,不减反增。梦断成空,加之,尚有苏母在家看着呢,岂能出什么事,她如此惴惴不安,何尝不是杞人忧天。 自父母辞世,经年来,孤身一人,每当夜深人静,噩梦惊醒,心存余悸,环顾四周,形单影只,难逃孤独。现下,尽管窗外艳阳高照,她仍旧被这份孤苦无依侵蚀得体无完肤。 孟紫怡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膝,梦醒迄今,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慌,悬悬在念,随即眼泪顺其自然洒落。 片晌,孟紫怡没由来地想起了胡靖扬,不假思索,攥起沙发上的手机,拨通了胡靖扬的号码,转而,立马掐断。 孟紫怡打给胡靖扬无疑是想从他那里获取一些安全感,然而,他们的关系貌似未及那般亲密。且看自上次通话后,两人至今不曾联系,说明她这个老婆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可有可无,孟紫怡忧心冒然致电胡靖扬,万一他对她不假辞色,届时,她情何以堪。鉴于两人并非寻常夫妻,再者,新婚不久,相处起来不免小心翼翼。 孟紫怡攥着手机,双手环抱小腿,下巴抵着膝盖,酸溜溜嘀咕,“整天净忙着你那些生意,哪天你老婆死了,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话音未落,手机乍响,孟紫怡始料未及,胡靖扬竟然回电了。 孟紫怡按奈不住心跳怦然,迟疑少许,忸忸怩怩接起电话,男人似笑非笑的浑厚嗓音徐来,“胡太太忽而致电,继而挂断,难逃欲擒故纵的嫌疑。” 孟紫怡听闻,水汪汪的大眼睛当即瞠得圆圆的,清润的嗓音急速反驳,奈何,语气非但未见凌厉,反而自带几分娇柔,“你是不是对欲擒故纵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这死男人怎的这么坏,要么惜字如金,要么一开口就调谑她,讨厌。 胡靖扬轻笑出声,平素居静自芳的她,每每被他气得活色生香,他焉能不觉妙趣横生。 女人许久不吭声,胡靖扬见好就收,嗓音醇缓,“言归正传,何事?” 孟紫怡颔首低眉,腮边两缕秀发倾落,随风轻柔地拂过红唇,平添了几许娇媚,半会,她抬手撩开拂脸的秀发,拢于耳后,轻声细语,“你现在能不能过来?” 胡靖扬一手拄着手机附耳,一手攥着签字笔,听闻这话,签字的动作缓了缓,签名落纸后,他回了句,“我在纽约。” 听着男人不露辞色的回话,孟紫怡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素手顺势往后撸了一把长发,柔婉的声音带着些许腼腆,“那我不打扰了,先”挂了。 “你怎么了?”话语未尽,胡靖扬醇厚磁性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孟紫怡的话。 孟紫怡羞于启齿,踟蹰数秒,她低声开口,嗓音娇怯,“方才做了个噩梦,我心慌得厉害。” 胡靖扬听了,合上文件夹的大手一顿,霎时哭笑不得,女人未免太可爱了,他薄唇张合,温缓醇雅的声线噙着笑意,“梦见什么了?” “黄泉路。”孟紫怡轻咬唇瓣,话音细小。 话落,胡靖扬失笑,嗓音轻缓,话语调侃,“你怎的不干脆梦见阴曹地府?” “我就知道,一旦说与你听,你非得笑话我不可,果不其然,只是那个梦异常真实,恍如身入其境,那股子阴寒貌似能够渗透肌理钻入骨髓,怵得慌,更甚者,醒来至今,我依然觉得身上寒飕飕的。”孟紫怡怯生生叙说,娇婉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哆嗦着。 女人娇弱的颤音,消无声息地拨动着胡靖扬的心弦,话语其时,他波平如镜的黑眸,泛起柔柔涟漪,“一枕残梦而已,别怕,时至正午,风和日丽,胡太太与其闷在家中,倒不如出去逛逛。”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与他倾谈过后,孟紫怡紊乱的心绪得以平复,继而,蓦地想起他那边合该是半夜,孟紫怡轻咬唇瓣,柔声细语,“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胡靖扬随口道了句,“我还在公司。” “咣”的一声,打火机火苗上蹭,灼亮了他轮廓深邃的俊毅五官,香烟燃着,胡靖扬拄着烟,自大班椅上起身,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行至玻璃幕墙,俯览着华尔街的璀璨夜景,足下生辉,倒映在他深自砥砺的眸光,其华在发,霞而吐雾,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 孟紫怡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犹豫几许,柔缓的嗓音,轻轻絮语,“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或许我不该多言,只是,现已深夜,未必急在一时吧,还有,我知道你惯于烟不离手,可是,能不抽就别抽了,当心身体。” 忽闻女人平淡真切的关怀,胡靖扬微怔,孤久则安,这样稀松平常的人间温情,他似乎阔别已久。 胡靖扬从谏如流,用手指掐灭了香烟,不疾不徐,笑语,“从前只觉得你胸大,如今倒不乏贤妻的自觉。” 孟紫怡耳根子一烫,视线稍稍下移,好吧,她承认确实蛮大的,遂而,扯过一旁的抱枕,抱在胸前,娇嗔了句,“你别老惦记着我的胸,长那般大,我也是很苦恼的。” 话语一出,男人爽朗明快的笑声刹那响彻她的耳畔,孟紫怡不觉连腮带耳通红,本想再说点什么,恰在此时,有电话打进。 孟紫怡娇羞地跟胡靖扬道了句,“先不跟你说了,有人来电。” “莫再胡思乱想,姑且当作南柯一梦。”临了,胡靖扬嗓音沉缓安抚了句。 孟紫怡轻“嗯”了声。 掐断通话后,孟紫怡清清嗓子,接起苏珩的电话,“喂,苏珩哥。” “小沁割腕了。”苏珩含泪告知,嘶哑嗓音明显带了哭腔。 孟紫怡骤然惊得瞠大一双美目,脸色煞白,素手一抖,手机坠落,砸在沙发上,继而,忆起方才那个不寒而栗的梦,顿时毛骨悚然。 第55章 055割腕 苏母挂断电话后,方才孟紫怡瑟瑟发抖的声音,老是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想着这孩子未尝不是天见犹怜,无父无母,果真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谁说去,想到这,苏母不由得兴起怜悯之心。 思虑几许,苏母攥着苏沁的手机,走到女儿的卧室门前,温柔轻喊,“小沁,你睡着了吗?方才小怡给你来电话了,我听着她声音不大对劲,你要不要先起来,跟她聊聊。” 半晌未曾听见回应,苏母又喊了几声,里面依旧不声不响的,苏母狐疑皱眉,这孩子平素惯于浅眠,但凡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醒了,今天怎的睡得这般沉啊。 苏母侧身,耳朵附在门板上,听了片晌消无声息,遂而,伸手拧了拧门把,发现房门锁了,顿时心慌,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大声叫喊,“小沁,开门吖,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千万别吓妈妈呀。” 苏母急得涕泪交加,然而,无论她如何撕心裂肺地叫嚷,都不曾听见苏沁应声而答。 片刻,苏母慌慌速速转身,折返客厅,于电视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串钥匙,急匆匆地跑回女儿卧室门前,颤抖着手,慌里慌张地把钥匙插锁眼里,一拧门把,房门随即打开。 卧室里的情景速即扑入眼帘,目光所及,苏沁席地而坐,侧身瘫靠在床缘,面无人气,纤白的手腕,血流如注。苏母大惊失色,当即手捂着嘴,泪如雨下,继而,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板上,连忙颤抖着手,用苏沁的手机拨打了120,随后致电苏珩,那边一接通,苏母带了哭腔的颤音,慌张大喊,“儿子,你妹妹割腕了。” ~~~~~~ 今天已经是苏沁躺在icu的第三天了,孟紫怡每日都会来探望,今天固然不曾例外。眼下,她正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口,垂泪注望着里面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喉管,脸色苍白如纸的苏沁,若非一旁的心电图弯弯曲曲地波动着,孟紫怡都要怀疑苏沁当真还活着吗? 苏珩从旁伫立,湿红的泪眸,时而瞅向身侧黯然泪下的孟紫怡,时而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妹妹,心如刀绞。 ~~~~~~ 美国,纽约,凯东集团分公司。 宽敞华丽的总裁办公室里,大班桌前的胡靖扬,左手支起,拄着腮帮,右手攥着鼠标,手指滑动着,睿智深沉的双眸紧盯着电脑屏幕,高挺的眉弓镌刻着深图远虑的炯思。 片会,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自鼠标上挪开,伸往大班桌上的座机,按下电话内线,沉稳平仄的声线,唤了句,“ada,进来。” 首席秘书ada听闻老板传唤,立时踱着高跟鞋迈向总裁办公室,行至门前,不忘抬手轻敲了下门。 听见里头传来回应,ada拧动门把,推门而入,端庄靓丽的身影缓步走到大班桌前,双手交叠于腹部,恭敬问候,“胡总。” 胡靖扬不紧不慢地在文件上落下签名,合上文件夹,潇洒地往旁边一撂,尔后,胡靖扬抬眸,眼含积威注视着ada,攥着签字笔的大手隔空轻点着她,其时薄唇张合,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通知richard猎物正中下怀,嘱咐他务必盯紧接下来的环节,不容有失。另外,把往后两个星期的行程压缩为一个星期。” ada闻言,面有难色,清婉的声音略带迟疑,“胡总,其余的尚可斟酌,唯独十天后,您受邀出席东岸金融巨头会谈,这恐怕……” “此事不难,大可让richard代为出席。”胡靖扬一言而定,扬手挥退了ada。 第56章 056老婆 老板既有明言,ada自当乐意遵从,她微微颔首,优雅转身,袅袅婷婷往门口走去,脚步虽慢慢悠悠,内心却喜不自胜,如此一来,她笃定能赶得上回家陪儿子过生日了,顿时觉得老板今天似乎比平昔更帅了。 richard,凯东集团美国分公司总裁,兼胡靖扬的管鲍之交,胡靖扬曾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richard,由此可见,两人间的信任,堪比当年的管仲和鲍叔牙。 不出所料,只消一会,大班桌上的手机连响,胡靖扬俊朗的眉宇一挑,攥过手机,从大班椅上起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行至玻璃幕墙驻足,只见他单手揣兜,按下接听,richard气急败坏的咋呼当即自手机听筒喷薄而出。 “martin,你明知但凡周末,我都要陪老婆刷剧,非得选那天拉我给你当牛做马,用心何其险恶。” 胡靖扬淡笑,“你堂堂一金融才俊,非但不把心思搁正事上,反而整日记挂着陪老婆看清宫剧,免费送你四个字,贻笑大方。” 岂料,richard闻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回赠你四个字,对牛弹琴,唉,尔等单身寡汉,焉能体会有幸陪伴老婆看剧,何等荣耀。” “你何以见得,我没有老婆。”胡靖扬燃起一根烟,吐出一大团浓雾,醇雅磁性的声线不紧不慢溢出。 “你莫非人在美国,连带中文也跟着退化了?老婆,wife,原配夫人,而非野草闲花,你确定你有吗?”richard挑唇笑谑。 胡靖扬以静待哗,richard旋而品味过来,絮聒不休,“你身边果真多了这号人物啊?啥时候的事吖?可有照片?她缘何想不开非得嫁你这工作狂,那岂非与守活寡一般无二……” 胡靖扬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果断地掐断电话,噪音中道而止,随后,把手机揣回衣兜。 他西装革履的身形模糊地倒影在对面的玻璃墙体,映像中人,衣领挺括,清贵雅然,半眯的眸子散发出炯亮清锐的光芒,与棱骨分明的指间夹着的橙红色光点,相映生辉。 我心慌得厉害,不知怎的,这几天,女人怯生生低语的这话,总是回荡在他耳畔,袅袅余音,萦绕于心。随而忆起,女人让他少抽烟,胡靖扬轻笑一声,把没抽几口的香烟捻灭在身侧圆几的盆栽里。 ~~~~~~ 中心医院,普通病房。 “病人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你们且放宽心。”王丽娜双手揣白大褂兜里,迎视着病房诸人急切的目光,柔声安抚。 孟紫怡黛眉轻颦,水眸盈光,询问,“娜姨,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了,那么,为何小沁至今未醒呢?” 话落,苏家人皆忧心忡忡看向王丽娜。 “病人自己仿佛并不想苏醒,情愿昏迷逃避,也不回归现实”王丽娜叹气道,随后,话音一转,“你们也别太忧心,兴许过两日就醒了。” “那可怎么好呀,小沁不会自此醒不过来了吧?”苏母攥紧苏父的手臂,满目慌恐,颤抖着声音发问。 苏父反握苏母的手,老泪纵横,安慰,“不会的,我们要相信王医生。” 苏父对着王丽娜微微鞠躬,“王医生,我们小沁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救她,她才24岁……” 末了,苏父哽咽无语,掩面而泣。 王丽娜牵过身旁孟紫怡的手,温声道,“放心吧,我定会尽力的,且不论作为医生,职责所在,单说小怡的母亲与我是旧同事,我可算是看着小怡长大,再者,我的爱徒孙媛媛和你们小沁亦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岂有马虎的道理。” 王丽娜离开病房后,苏母双手握住孟紫怡细肩,泪流满面,诚恳致谢,“小怡,阿姨如今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感谢你,假如那天不是你突然来电,小沁恐怕已经……阿姨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立马去叫小沁,若然不是我的拖延,小沁何至于耽误如斯。” 第57章 057遗书 “阿姨你这么说,当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担得起这一句谢呀。”孟紫怡抬起双手攥上苏母的手臂,清澈干净的水眸注视着苏母,柔婉的声音徐徐吐出。 苏母张嘴欲言,恰在此时,孟紫怡手提包里的手机响起,孟紫怡掏出手机,瞅了眼来电显示,环视苏家人,微笑道,“是媛媛,我去外面接一下。” 医院后楼梯间,孟紫怡驻足于窗户前,双眸眺望着窗外阳光普照,碧空万里的艳阳风光,耳畔萦绕着孙媛媛吴侬软语的江南声腔。 “我知道,你与小沁总角之交,你们的情分照比我和凝凝,都要深厚,而今,眼睁睁瞅着小沁这般情景,难免忧伤,不过,你姑且放心,老师的造诣在业界堪称泰山北斗,定然会看顾好小沁。” 孟紫怡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强撑笑意,回话,“我自然相信娜姨,还有你,远在德国,鞭长莫及,与其跟着一块忧心,倒不如全心全意顾好你的海外交流,难得你在铮铮佼佼当中,脱颖而出,夺得了这次机会,务必珍惜,方且不枉你当年辛苦转系。” 话语出口,孟紫怡不免懊悔,一时不慎,口不择言,她何以平白无故,提起孙媛媛当年转系之事,明知一旦论及此事,势必触动其伤心过往,正想开口劝慰,孙媛媛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凝凝虽然身在纽约,也是焦心如焚,本想立马飞回国,奈何,她公司连续两名同事休假,一时三刻,她委实脱不开身,只能在那边干着急。” 孟紫怡微不可闻地吁了口气,顺着孙媛媛的话语,接腔,“小沁这边有我,你和凝凝无需过分担忧。” 随而,孙媛媛支支吾吾,开腔,“小怡,那个……” 孙媛媛欲言又止,半晌不曾接话,孟紫怡浅笑,“我们媛媛向来直爽,今天骤然变得吞吞吐吐,莫不是枯木逢春?我可听说了柏林大街,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全是帅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然不能趁此机会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朋友,岂非白瞎了你去这么一趟?” 孙媛媛闻言,没好气,“唉,算了,现今你那边兵荒马乱的,何必急在一时,不妨留待我归来再说。” ~~~~~~ 医院门口,孟紫怡望着疲倦不堪,两眼冒着红血丝的苏珩,心有不忍,温言数语,“但凡家人住院,无不折腾得力倦神疲,这几日,你不可谓不辛苦。小沁迄今未醒,纵然娜姨说得保守,可我们未尝不是心中有数,小沁醒来恐怕尚需时日,眼下,整个苏家皆靠你来支撑了,你必得保重自身,方可照顾好你的父母和妹妹。” 苏珩凝视着孟紫怡眉目如画的脸,听着她温声细语的清婉腔调,继而,忆起如今家中祸事连连,乱成一锅粥,苏珩霎时苦不堪言,大手一伸用力抱紧孟紫怡。 孟紫怡怔然,若论亲友遇事,彼此拥抱,单纯视作守望相助的扶持,果真如此,她问心无愧,然而,苏珩情况特殊,不可一概而言,非得谨守界限,否则,未免太不尊重婚姻了。 “苏珩哥拳拳心语,言犹在耳,彼此亲如一家,患难当前,我定会与你同舟共济,推己及人,苏珩哥想必也会与我同心同德。”孟紫怡清柔的嗓音染上几许淡凉,语带双关敲打苏珩。 苏珩醍醐灌顶,松开双臂,后退两步,自觉与孟紫怡隔开一臂之遥,尔后,他清清嗓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递给孟紫怡,“我追你下来,主要是为了这个。” 孟紫怡伸手接过,疑惑不解望向苏珩,“这是什么?” “小沁的遗书,我妈发现的。”苏珩眉心紧蹙,嗓音沉痛地答疑解惑。 第58章 058徐北城 回到家中,孟紫怡颤抖着手展开苏沁扣心泣血写下的遗书,个中一言一语,情见乎辞,心字成灰。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爸,妈,哥,小怡,我要走了,你们切莫悲伤。失去林奇,尘世浮华当中,我再也无所依恋,心若无栖,何以为安,兴许碧落黄泉当真可以免我受苦,赐我长乐。爸,妈,原谅小沁心去难留,不遑顾及你们多年来的劬劳之恩,小怡在b市举目无亲,还望你们日后对她多加顾惜,视其如我。哥,纵使你心甘如饴,可缘分不可强求,与其过分执着,倒不如潇洒放手。小怡,我去那边照顾你的爸妈,你在这边照顾我的爸妈,拳拳孝心,两不相误。今天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小沁去矣,愿你们一世长安。 孟紫怡见字兴悲,泪水涟涟,感动和酸楚源源不断从心头冒出,苏沁哪怕到了悲观厌世的前一刻,都依然牵挂着她,煞费思量,为她往后做足了打算。 ~~~~~~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正合方今梳妆台前妆容精致的孟紫怡,镜中人儿,妍姿艳质,玉翼婵娟,任谁见了,都心荡神迷。 待妆容合心,孟紫怡在一众绮丽的珠宝首饰当中,选取了一对钻石流苏吊坠耳环,既可昭显雍容淡雅的气质,又可修饰梨涡深深的鹅蛋脸型,一晃一动间,蝴蝶型的钻石坠子翩翩起舞,落在了弧形秀美的脸颊,掩映生姿。淡紫色连衣裙采用v领设计,配以小巧精美的锁骨链,碎钻的丽光,与白皙迷人的颈锁瞬间兼容,珠辉玉映。 林氏企业大厦楼前,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停下,临近中午,金色灿烂的阳光打在尊贵超然的黑色车身上,熠熠生辉。 驾驶座车门打开,徐北城高大挺拔的身影率先踏出轿车,步履矫健,绕到副驾驶那边掰开车门,孟紫怡素手搭于徐北城坚实的臂膀,弯身下车,俯仰生姿,其时,垂肩的长发顺势纷纷悬落,倾斜如墨,一张秀姿天成的美貌掩于长发间,约隐约现,琵琶半遮的美态,绰有余妍。 “北城哥,你这么一个大忙人,派遣个司机过来即可,何须亲自劳驾。”孟紫怡注望着眼前距她几步之遥,双手抄兜,风姿卓绝的徐北城,语笑嫣然。 话音刚落,徐北城展笑,星眸皓齿,明明晃晃,“那可不成,倘若被我姑姑,你大伯母得知,我命休矣。” 末了,徐北城龇牙咧嘴,做了个“杀”的手势抵于脖颈,随后,话锋一转,狐疑询问,“你不敢开车,这点你哥我素来知晓,一直想给你配个司机,好方便你出行,谁知,你这丫头好说歹说,执意不从。今天突然给你老哥来电主动要求派司机过去接你,还非得指定要劳斯莱斯,这是为何吖?” 话落,徐北城回首望了眼身后的林氏大厦,英挺的眉宇轻蹙,“另外,你来这干啥呢?” 闻言,孟紫怡秋水无尘的眸光微闪,随即消之殆尽,煞有介事,乱编,“我一个同学在这里上班,她委托我给她带点东西,你不知道,我与这位同学从前在学校并蒂芙蓉,既然来找她,我岂能逊色于她,你说对不对?” “那必须的,我表妹这么美,不管什么场合,一旦亮相,势必艳压群芳。”但凡闺阁女孩,都热衷于争妍斗丽,实属寻常,故而,徐北城不疑有他。 话语其时,孟紫怡鼓着腮帮子,点头如捣蒜。 遂而,孟紫怡挥别了徐北城,脚踩一双细高跟凉鞋,随着优雅轻浅的步伐迈开,一双如玉之莹的细腿在及膝的淡紫色裙摆下,交替晃动,细腻的交叉绑带,烘托着她骨络性感的脚踝,纤长的细跟,承托着她高挑窈窕的身姿,行走间,纯净清盈的香水气息自她身上飘逸而出,宛如睡莲般清新无暇。 第59章 059踢馆 孟紫怡绕过旋转门,尚未抵达前台,秘书小姐便已经眼力十足地凑上前来,微笑颔首,“您好,小姐,请问您找哪位?可曾预约?” “我找林奇,正值上班时间,他想必在公司吧。”孟紫怡先是漫不经意微抬皓腕,瞅了眼腕间的瑞士钻表,随后,莞尔开腔,笑容妍淑。 钻表扬起的刹那,清光挥洒,掠过秘书小姐眉眼弯弯的五官,鉴于此,秘书小姐虽不忘林夫人所嘱,却也未敢怠慢,一张一弛,恰如其分,“抱歉,小姐,林总近日公事繁忙,林夫人惟恐林总千头万绪,无暇顾及待客之道,从而,礼数上有所缺失,未及周全,届时,不免得失各位贵客,无奈之下,只好暂时杜门谢客,还请见谅,倘若小姐尚有其他吩咐,我乐意效劳。” 难怪苏家人这些天来一再被拒之门外,眼前这位秘书小姐处事圆滑,进退有度,恐怕并非区区前台客服吧,笃定是林夫人委派下来挡驾的。 “我平素甚少在林氏走动,你未能记住我,实乃正常,到底是我疏忽了,进来至今,尚未自我介绍,我是林奇的堂妹。”孟紫怡不慌不忙回答,清亮的嗓音,沉鱼出听,柳叶弯眉的五官漾起梨涡,一颦一笑间,耳垂的蝴蝶坠子于闪钻流苏中晶晃,摇曳生辉。 秘书小姐闻言,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暗自衡量孟紫怡话语的真实性,且看当前这女孩,非但珠光宝气,还雍容华贵,再者,她方才亲眼目睹女孩乘坐着价值不菲的劳斯莱斯莅临,若说是林总的堂妹,合该可信。 纵然半信半疑,基于人情世故,也容不得秘书小姐当着孟紫怡的面,致电求证,倘若果真鱼目混珠,倒也罢了,万一货真价实,岂非平白开罪了林家千金。既然得不偿失,那么,秘书小姐就断然不会做,结果,一如孟紫怡所愿。 林氏大厦顶层,秘书小姐在前面恭敬引路,孟紫怡步步生莲,跟随其后,俨然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所到之处,备受瞩目。 总经办的秘书助理,女的翘首好奇,男的凝瞩不转,待孟紫怡和秘书小姐走远,旋即,窃窃私语。 “哇,哪来的女神呀,新员工?”男助理a两眼发直惊问。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男助理b如痴如醉赞美。 女秘书a用笔杆敲击办公桌面,细心提醒,“你们两个没出息的,赶紧把口水擦干净了,指不定是林总新女友呢。” 女秘书b心口不一,话语酸溜,“合着你们都睁眼瞎么,咋就美了,不过尔尔。” 话语一出,随即引来众人侧目,女秘书b霎时红脸,呶嘴呶舌。 ~~~~~~ “林小姐,真不巧林总在会客,同样是等,您与其去会议室听他们讲那些枯燥无味的生意经,倒不如待在林总办公室上网消遣来得舒心惬意,您觉得呢?”秘书小姐满脸盈笑,看似在询问,实则在提点。 孟紫怡装傻充愣,继续忽悠,将野蛮千金演绎得维妙维俏,“天知道他得忙到何时,我可没有那个耐性,傻等着他,不外跟他说几句话么?非要我等?” 说到这,孟紫怡停下步伐,黛眉轻颦,质问,“欸,不对,你不是说他杜门谢客吗?那么,里面的是哪尊大佛吖,哪怕是我这堂妹,都未能幸免被盘询了一圈,方可上来,他怎么大摇大摆坐里面去了?”末了,孟紫怡双臂交叉,水眸含怒,瞪视着秘书小姐。 秘书小姐抓耳挠腮,尬笑不语。 “如此说来,今天我还非得拜会这尊大佛不可,瞅瞅究竟何方神圣。”孟紫怡借题发挥,气冲冲撂下这话,举步生风,径直迈向会议室,对身后秘书小姐抓心挠肺的呼喊,充耳不闻。 “林小姐且慢,万万使不得呀,里面的可是……”秘书小姐忙不迭跟上,试图力挽狂澜。 “啪” 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掴掌声,响彻鸦雀无声的会议室,秘书小姐终于品味过来,敢情这林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秘书小姐倒吸一口冷气,呼喊声戛然而止,料想这女孩从来并非什么“林小姐”,无疑是个踢馆的。 秘书小姐暗骂自己疏忽大意,转念一想,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当务之急,合该是立马告知夫人,旋而,秘书小姐踩着恨天高,箭步如飞通风报信去了。 第60章 060林夫人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会议室的门瞬间敞开。 金色耀眼的阳光,穿过晶亮通明的玻璃墙体,照进宽敞华丽的会议室,尤显窗明几净,孟紫怡踱着细高跟鞋迎光而来,尖锐的鞋跟踩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响遏行云,光听走路的声音便可鉴别来者不善。 偌大的会议桌居中主位无人落座,两翼各自位列四人,乍闻声响,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道而止,八人不约而同循着声响,齐刷刷望向会议室门口破门而入的骨感丽人。然而,孟紫怡旁若无人,径直迈向表情错愕的林奇,对余下诸人,均视若无睹。 林奇的助理毗邻自家老板而坐,见状,不着痕迹地用手肘轻撞了下林奇胳膊,以示提醒,林奇幡然醒悟,立起身,迈开修长匀称的腿,走向孟紫怡,不曾想,尚未来得及开腔,孟紫怡素手一扬,一巴掌重重挥下来。 “啪”的一声,轰彻整个会议室。 孟紫怡全力开火,这样一巴掌下去,威力自然不同凡响,尽管林奇人高马大,都不免脚下踉跄,后退两步,忽而目睹眼前这一遭,会议室诸人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常言道,人要脸,树要皮,众目睽睽之下,孟紫怡不容分说,上来就是一巴掌,林奇同样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长大,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岂有不愤怒,转而,想到苏沁,不免心中有愧,遂而,林奇喘息数下,强行冷静,开腔,“小怡,有话好好说。” 孟紫怡抿着唇,目光淡凉注视了林奇半晌,正色厉声,“昨日尚且情深意笃,今日却避之若浼,我跟你无话可说,无非专程来打你。校庆当日,你向小沁求婚,我曾说过,作为娘家人,日后你若是愧对小沁,不管你占理与否,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会议室的门依旧敞开,兼外墙采用通体透明的钢化玻璃设计,孟紫怡声张势厉,清音浮响,轰腾整个顶层办公区,那些个闲来无事,收风八卦的秘书助理,刹那,倾巢出动,鬼鬼祟祟躲在外面偷看。 孟紫怡言词挞伐,句句诛心,林奇理屈词穷,噤口不言,恰在此时,一串雷厉风行的高跟鞋踏步,伴随着一声气冲牛斗的厉喝,一并乍响,“谁这般气焰猖獗,胆敢在我们林氏的地界掌掴我儿子。” “千呼万唤始出来,林夫人果然不负众望,粉墨登场,如此甚好,难得到此一游,若然未能与夫人套言叙旧,岂非枉费了我不请自来?”孟紫怡倩笑。 吃瓜群众遥见林夫人杀到,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通道,林夫人穿越人群,信步踏进会议室,闪亮登场,一身精明干练的职业裙装,搭配一丝不苟的盘髻,眼神凌厉,女强人的气场全开。 孟紫怡泰然自若,坦笑回视着林夫人狠鸷的目光,举止娴雅,婉婉有仪,自带高不可攀的贵艳。 然而,林夫人历来对孟紫怡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深恶痛绝,仿佛自己于她跟前矮了一截似的。 “哦,小怡啊,许久不见,你脾气倒是见长呀,长此以往,岂非白瞎了你这张雍容文雅的脸?”林夫人抚着发髻,妖声怪气,哂笑,笑容不掺一丝温度。 “暌违已久,夫人依旧挥麈雍容,未减当年。”孟紫怡梨涡清现,桃花含笑。 但凡能够升至公司顶层坐班的,无不心明眼亮,话音未落,会议室内外,已然有人领悟过来,掩唇偷笑。 哎呀,死丫头,敢情就你有文化吖,果真骂人不带脏字,这话看似褒扬,实则贬抑,挥麈雍容可是含有一定贬义的,哼,真拿她当村姑,没文化听不出来吗? 林夫人恼羞成怒,双臂交叉,撇嘴冷笑,话语说得尖酸刻薄,“怎么了,此时此刻,你不是应该待在医院守着你那位快死的好姐妹么,何以这般闲情逸致,跑来我们林氏撒野?她在那里吊着,死不断气,有意思吗?我还等着给她送花圈,聊表心意呢。” 话音落下,尚不待孟紫怡开口说些什么,林奇皱紧眉头,喝斥,“妈,你过分了。” 林夫人回呛,“我哪里就过分了,她那些破事,闹得人尽皆知,连累我们林家跟着蒙受奇耻大辱,颜面尽失,我还不能说她两句呢?” 随而,林夫人一边悠闲漫步,一边耻笑辱骂,“落毛凤凰尚且不如鸡呢,何况,她从来与凤凰沾不着边,哪怕说她是麻雀,都已是抬举,充其量一乌鸦,区区末流家世,妄图攀高谒贵,何其自不量力。” 闻言,林奇尚且怒不可遏,勒令母亲慎言,何况是特意来踢馆的孟紫怡呢,满腔怒火,可想而知。 岂料,孟紫怡隐而不发,付诸一笑,安静如斯,“正所谓凤凰命格,无宝不落,除非你承认你儿子并非是个宝,否则,我们小沁,那就是一只凤凰。凤凰即便掉光了羽毛,它也变不成鸡,更遑论是乌鸦,冷不丁,哪一天,就能穿越云海,凤凰于飞。” 停顿间隙,孟紫怡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林夫人,语气轻飘,接着道,“总好过某些人,自己何曾是什么大家闺秀,还整日讥讽别人小门小户,全然忘了自己当年端茶倒水,低三下四的那副德性。” 第61章 061不怒自威 林夫人听闻,怒火中烧,她此生最忌讳旁人嘲讽她出身低贱,保姆上位,水鬼升城隍。 当年她排除万难,得以嫁入林家,生怕人微言轻,处处仰人鼻息,她奋发自强,学文化,学财务,天道酬勤,而今的她,一手独揽林氏财政大权,纵然是她的丈夫林绍,也不得不对她忌惮三分。眼下,竟然被一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她岂能忍气吞声,这死丫头真不愧是孟家老太婆教出来的,果真并非省油的灯。 林夫人脸色僵冷,半眯的眸子淬了刀,绕着孟紫怡转悠,嗤道,“你祖母生前向来自诩名门,何以言传身教的孙女,如此不尽人意,随意讥讽长辈,焉知不是其身不正,抑或者徒有虚名。” 大庭广众,母亲屡屡出言不逊,未免不成体统,料想围观者早就颇有微词,无非是碍于其身份,敢怒不敢言罢了,故而,林奇暗扯母亲胳膊,以作警醒,怎料,林夫人悍然不顾,用力甩开,见此,林奇薄唇微张,正欲晓以大义,话语未出,一道清灵韵致的声音,泠泠作响。 “我祖母,总督制台,封疆大吏的孙女,她的金尊玉贵,那是历史决定的,容不得旁人置喙。另有,我祖母生前训导我,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不自重者,取辱。” 林夫人非但恶语相加,而且言谈间辱及祖母,孰不可忍,孟紫怡振振有词回击,字字铿锵,知文达礼,大有宠辱不惊的架势。 此话无疑直指林夫人自取其辱,林夫人火冒三丈,怒令智昏,扬手欲掌掴孟紫怡,强劲的掌风扑面而来,孟紫怡条件反射,双眼一闭,然而,巴掌却久久不曾落下。 孟紫怡不免疑惑,旋而睁眼一瞧,目之所及,一只骨力遒劲的大手及时拦下了林夫人的胳膊,当视线落在他腕间的精致钢表,孟紫怡心中隐隐升起某种预感,遂而,目光顺着他骨络雅致的臂膀,延伸至他棱角分明的深邃侧颜,果不其然。 敢问谁能相告,胡靖扬为何也是吃瓜群众当中一员,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转而细想,他貌似一直都在,只是她先前不曾注意罢了。如此一来,她方才母老虎的凶悍模样,岂非在他面前,暴露无遗,那可如何是好呀? 胡靖扬目光沉凉,注视着林夫人,不怒自威,顶天立地的气势,卓然而立,望着这样威风凛凛的他,孟紫怡心甜得一塌糊涂。 然而,林夫人却怵得慌,心跳紊乱,脊梁骨冒汗,继而,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儿子林奇。 林奇困惑,胡靖扬怎的无缘无故护着孟紫怡,未免蹊跷,接触到母亲求救的目光,虽则怒其不争,却无法作壁上观,正想开腔,胡靖扬却率先撤了大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林夫人今日这般言行,未免有失长辈的气度。”胡靖扬双手抄兜,清微淡远的话腔,不怒而威。 林夫人听后,讪讪一笑,连带林奇也跟着尴尬摸鼻。 老板娘怙恃着一腔愤勇,单枪匹马,凶悍如同母老虎杀进会议室,须知,但凡男人,谁愿意家有恶妻。鉴于此,沈江按捺不住,频频偷瞄自家老板,却见胡靖扬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唇梢上扬,大有兴会淋漓的架势。见状,沈江勾唇,笑容意味深长,看来老板夫妻俩相处融洽嘛。 ~~~~~~ 胡靖扬驱车,孟紫怡手肘抵于敞开的车窗,手背支颐,表情发呆,恍若灵魂出窍。 林奇最后单独说与她的那番话,至今余音未了:小怡,我不是你,一旦我下了决定,势必不会拖泥带水,若爱,请深爱,若弃,请彻底,否则,自乱于心。临了,我以咱们六年的情谊奉劝你,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的幸福已然来临,务必抓紧。 胡靖扬打了转向灯,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身侧的孟紫怡,眉梢轻蹙,这女人何以这般喜欢在他车上发呆,继而,忆起她方才悍妇的一面,哪里尚是纽约那晚给他致电的孤怯小狐狸,俨然一母老虎。 思及此处,胡靖扬忍不住揶揄,语带轻佻,“啧啧,吓死我了,怎么跟只母老虎似的。” 男人的调侃,促使孟紫怡回过神来,顿感羞涩,过会,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道,“不是母老虎,是母鸡,母鸡为了保护小鸡,那可是不遗余力的。” 胡靖扬哑然失笑,“我还第一次听,有女人用鸡来比喻自己。” 孟紫怡细品了下,脸颊酡然,推搡了他一下,娇嗔,“讨厌,我都快烦死了,你还调侃我。” 第62章 062大成若缺 轿车在道路上高速行驶,狂风自车窗猛灌进来,吹乱了孟紫怡一袭长发,却仍未能扑灭她一腔怒火,孟紫怡越想越气,遂而,蛮不讲理,株连自家老公,侧头,恶狠狠抱怨,“你都和些什么人谈生意啊,先是严羽那个贱男,再是林奇这个渣男,没一个好东西。” “我谈的是生意,你谈的是恩怨,商人重利,惟利是趋,不念恩仇。”胡靖扬谈笑自若,晓之以理,尔后,睨了她一眼,饶有兴致问,“他俩一个是贱男,一个是渣男,那你老公是什么?”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奸商吖。”孟紫怡顺嘴就回了,话音未落,她速即抬手捂嘴,继而,扭头望向身侧的老公,眉眼弯弯,两颊带笑。 胡靖扬摇头低笑,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大手像揉宠物狗似的揉弄着她发顶,半晌撤回大手,直认不讳,“倒是实至名归。” 随而,他大手一拧,黑色轿车驶过大转盘,目光如炬的黑眸直视前方,醇厚磁性的嗓音徐徐飘逸,“林奇这年轻人不错,不惑于情,经年情分说拔就拔,但凭这份当机立断,我敢断言他将来必有大成。” “大成若缺,岂非美中不足,敢情成就大业,就非得无情无义?纯帝继皇后伴驾经年,一朝被废,只得了不明不白的四个字,皇后疯了,天可怜见。”孟紫怡挺直腰背,侧向胡靖扬,正气凛然反驳。 话音落下,胡靖扬皱眉,迟钝半秒,方才忆起纯帝何许人也,粲然,“你直接说乾隆不就完了吗?非得说谥号,听着多绕啊。” “我先祖从龙入关,直呼乾隆,何等不敬,要么尊称乾隆帝,要么称谥号,否则,免开尊口。”孟紫怡不容商榷回答。 “你句句暗指其负心薄幸,当真何其尊重。”胡靖扬对答如流,笑谑。 孟紫怡舌头一闪,霎时语塞,片晌,败下阵来,妥协,“行,咱们不说他又何妨。”话落,孟紫怡探身上前,凑近胡靖扬,接着道,“唐玄宗不也是皇帝吗?危急关头,照样把杨贵妃交了出去。” “果真厚此薄彼呐,说到唐玄宗,你为何不称唐明皇?”胡靖扬语气悠哉,不紧不慢笑说。 孟紫怡声腔柔婉,应答如响,“我是满人,姓李的,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胡先生,你未免离题万丈,胡太太的重点何曾是皇帝的谥号?” 迟疑少许,孟紫怡凝视着胡靖扬轮廓挺拔的侧颜,抬手掖着轻舞飞扬的发丝,幽婉的嗓音,单刀直入,“假如有一天我危及你的事业,你可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话语出口,孟紫怡心如擂鼓,等待答案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余音散尽,胡靖扬仍未作答,孟紫怡退身往后,无精打采地挨靠着椅背,到底她自作多情了,妄图蚍蜉撼树,全然忘了她尚且未能算是他的妻子呢,更遑论,他们不过是权宜婚姻。 正当孟紫怡灰心丧气之际,胡靖扬伸过棱骨分明的大手握住孟紫怡柔若无骨的小手,与此同时,他浑厚低沉的嗓音,信誓旦旦,铮铮作响。 “不会,大不了我破产重来,反正我原就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若然真有这么一天,只要你不介怀,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势必为你东山再起。” 这个答案,明摆着并非一时冲动,无疑是经过深思熟虑,孟紫怡心甜意洽,笑中有泪,垂眸,瞅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半会,她倾身,在胡靖扬清俊的脸庞上落下一吻。 ~~~~~~ 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肯相挨,日常春困下楼台,照水有情聊整鬓,倚阑无绪更兜鞋,眼边牵系懒归来。 金柏公寓,六号单元楼前,正上演着一台深情款款的好戏。 孟紫怡含情脉脉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色轿车,离情依依,黑色轿车在即将拐弯前,一只青筋隆结的大手自敞开的车窗伸出,挥手催促她赶紧上楼,莫要继续杵在毒日头下晒咸鱼,见状,孟紫怡喜笑盈腮,明眸皓齿与闪耀钻饰形成合璧之光,相映生辉。 ~~~~~~ 另一辆开往凯东集团的银色轿车,后排座的ada倾身上前,双肘枕在副驾驶椅背,说一半留一半,试探着问,“刚刚那女孩,是老板的……” 话落,驾驶座开车的袁杰,胡靖扬身边与沈江平级的另一位特助,亦不由自主地向副驾驶的沈江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江模棱两可,笑语,“说一千道一万,这位跟往常那些个雾水情缘,判然不同,共事一场,休怪我不曾提醒你们,日后但凡遇见这位,务必恭而有礼。” ada琢磨片刻,茅塞顿开,继而,美目圆瞠,素手掩唇,暗吸一口气,“莫非她就是……” “不言自明,想来ada深谙内情。”沈江会心接话。 ada惊愕,“我的天呐,亏我还以为richard闲来无事,耍我呢,我甚至从未当真,一笑置之,谁叫他说话向来真假难辨。” 在场唯一不明就里的袁杰,扭转着方向盘,不阴不阳,谴责,“你俩要么讳莫如深,要么欲言又止,合着就我云山雾罩,未免寡义,速即从实招来,不然,跟你们恩断义绝。” 第63章 063蝴蝶效应 dr会计师事务所,茶水间。 孟紫怡端着杯子,驻足饮水机前,待水开了,微微弯腰,先接了半杯热水,再兑入凉水,杯沿凑近朱唇,浅抿一口,温度适中,尔后,她手持杯子,转身。 “啊” 不虞,一转身,小祝哭花了妆的鬼样猝不及防扑入眼帘,吓了孟紫怡好一跳。 忽闻孟紫怡惊叫,同事们纷至沓来,七嘴八舌关问。 “mandy,怎么了?” “不会是有贼吧?” “还是说你不小心烫着了,可要去医院?” …… 小祝背对着门口诸人,一个劲地冲孟紫怡挤眉弄眼,如此一来,鬼脸越发活灵活现了,既瘆人又逗趣。 孟紫怡何等聪慧,当即心领神会,加之,她素来巧于辞令,忽悠起人来,得心应手,“不妨事,方才一走神险些摔了杯子,抱歉,惊扰大家了。” 待同事们熙熙攘攘返回办公区,孟紫怡拉开身侧玻璃圆几边上一把椅子坐下,小祝亦步亦趋,落座后连忙攥上孟紫怡的手,哭喊着问,“怡姐,我刚刚听说沁姐割腕自杀,已然昏迷十多天了,她现今情况怎么样?我方便去探望吗?” 果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言可畏,孟紫怡不免忧心苏沁日后,能否抵受得住旁人的闲言碎语。 孟紫怡低叹一声,反握小祝的手,温言,“你别担心,医生说小沁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她很坚强,醒过来,指日可待。” 小祝哭声哭调,断断续续,“怡姐,我觉得我很坏…哪怕深感愧对沁姐,仍旧无比庆幸自己阴差阳错逃过一劫。每每想起…那天原是我要去酒店…我就不能自已地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话语尾声,小祝忍不住打了个颤,双手抚搓胳膊,孟紫怡从玻璃圆几上抽了两片纸巾递给小祝,小祝伸手接过之余,不忘道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么想,何尝不是人之常情,况且,当日你崴伤了脚,后续安排,实属情非得已,何必负罪引慝。事发至今,我时常扪心自问,假如真能以我替她,我当真愿意?恐怕未必,尽管嘴上大义凛然,一旦事到临头,难保不会临阵退缩。论及小沁这事,你我堪称同是天涯沦落人,或许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与你别无二致,你尚且敢于承认,而我却掩耳盗铃。”话语其时,孟紫怡若有所思,双手紧握着注满温水的陶瓷杯,以此来温暖自己方今颓然的心。 这是孟紫怡首次正视自己的内心,往前那些个视死如归的念头,未尝不是愧疚心作祟。试问此等厄运,放眼尘世间,但凡女孩,谁不是避之不及,她何曾例外,再者,祖母生前耳提面命,她自小克己复礼,纵然当年与陆宇相恋,陆宇一再要求,她也从未妥协,两人的交往,由始到终,发乎情,止乎礼,至于胡靖扬,缘分使然,另当别论。 沉默片晌,小祝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苦笑,略哽的嗓音微微嘶哑,“怡姐,你可曾记得那日在电梯里,我向你吐槽段哥,临下班才来差遣我去酒店送文件,我越说越委屈。眼瞅着我闷闷不乐,怡姐为了哄我开心,还送了我一瓶尚未开封的新款香水,我立马喜笑颜开。岂料,刚出电梯,就被一个冒失鬼给撞了,非但香水砸了,还崴伤了脚。基于那人认错态度良好,兼他儿子在学校被人打伤,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岂可耽搁,只当自己倒霉,乐极生悲,殊不知,竟是老天爷厚待,趋吉避凶。” 祸福相依,世事难料,谁曾想,一个小男孩在学校打架,竟然引发了一连串蝴蝶效应,数人的命运,旦夕惊变。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静谧,孟紫怡搁下手中的水杯,攥起玻璃圆几上的手机,接起,“喂,苏珩哥。” 听见苏珩那边传来的话语,孟紫怡先是一愣,而后,喜极而泣,“小沁醒了。” 闻言,小祝同样雀跃,双手捂嘴,热泪盈眶,“真的吗?太好了。” ~~~~~~ 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martin,我心如明镜,方才在会议上,你之所以没有直言否决我的设计方案,是因为顾全我的颜面,免我在一众下属跟前难堪。”郭希莱双肘支于大班桌面,十指交叉,明亮慧智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面大班椅上,喷云吐雾的男人。 随而,她瞟了眼大班桌的文件夹,接着道,“实则我提交的这份方案,在你眼中,只配得上差强人意。” 话落,郭希莱搁下双手,搭于桌面,欣笑,“故而,我与其劳驾您传唤,倒不如自投罗网,老板有何不满,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隔着烟雾,胡靖扬浅淡的笑影,掩映其中,片晌,他伸长手臂,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尔后,立起身,迈开长腿,步履沉稳,走向投影仪前,攥过小型会议桌上的遥控,轻轻一按,一幅气势恢宏的屋苑鸟瞰图即刻呈现在屏幕。 “你的这份设计虽则高大华丽,别有洞天,却忽略了当地的人文地理,榕城这个地方高山环绕,重峦叠嶂,你合该因地制宜,而非削足适履,好比这两座小山坡,依照你的设计,无疑是要铲掉,如此横扫一切,岂非暴殄天物,辜负了大自然的赏赐?”末了,胡靖扬拇指一按,屏幕画面切换,两座郁葱秀媚的小山坡,昭昭在目。 随着胡靖扬浑厚磁性的醇缓声腔,挥洒飘扬,郭希莱踱着细高跟鞋,优雅迈步,话音一落,恰好抵达胡靖扬身侧。 她慵懒地拨弄了下蓬松鬈曲的长发,幽淡的香水气息似有若无飘洒,继而,深以为然点头,自嘲的话语略带几许玩笑,“如此说来,胡总果真厚待我吖,倘若易地而处,我定然破口大骂,如此生搬硬套,你说它是榕城项目也行,你说它说是闽城项目也行,美则美矣,灵魂何在。” 第64章 064迎头相撞 凯东集团,总经办。 “我说ada,莫非你没瞧见martin今日脸色欠佳么?作为首席秘书,至今尚未传唤家庭医生,难逃失职。” 郭希莱双臂交叉,颐指气使,大有居高临下的架势,与方才总裁办公室知性妩媚的白领丽人,判若鸿沟。 ada不卑不亢,嗓音清亮,话语回得可圈可点,“但凭郭师与胡总是同届校友,面对胡总,直呼一声martin,无可厚非。只是,恕我直言,郭师方才所言未免僭越,我这个首席秘书称职与否,胡总自有评判,岂容旁人说三道四。况且,胡总若有传唤,我理当照办,然而,胡总并无此意,我总不好越俎代庖吧。” 末了,ada一语双关,补充,“再者,此等事自有沈江去张罗,何须我多管闲事呢,作为女下属,一言一行,必得恰如其分,以免为人所诟病,惹来流言蜚语,毕竟不是谁都生了颗攀龙附凤的心。” 郭希莱气炸,翘起一根手指,怼着ada,ada从容自若,报以微笑,对峙片刻,郭希莱愤然转身,迈向电梯。 ada目送着郭希莱拂袖而去的背影,摇头轻笑。 一旁的小秘书遥见电梯门闭合,嗤之以鼻,呛骂,“什么人嘛,老仗着与胡总薄有交情,非但攀亲道故,还指手画脚,真拿自己当总裁夫人啊。” ada闻言,不予置评,侧头凝视着小秘书,道了句,“今早的会议记录,你整理好了吗?” 话落,小秘书哪敢再说嘴说舌,灰头土脸,返回座位。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胡总已然名草有主,郭希莱懵然不知,悬悬而望,ada觉得未免可笑。 ~~~~~~ 中心医院,单人病房。 苏父苏母欣喜若狂,一边抹泪揉眼,一边围着病床上的苏沁嘘寒问暖。 孟紫怡和苏珩则眉头深锁地伫望着当前心如死水的苏沁,目光所及,她原本灵动活泼的大眼睛,而今黯然无光,不管何人呼喊,一律置之不闻,大有死灰槁木的状貌,俨然一行尸走肉。 从下午三点二十分抵达病房伊始,直到晚上九点十分,苏沁何止不言不语,还不吃不喝,一直这么平躺着痴傻地仰望天花板,无论苏父苏母如何哭天抹泪,她都毫无反应,对此,孟紫怡和苏珩同样束手无策。 结果,众人着实无计可施,只好陪着苏沁一块发呆。 瞅着眼前万念俱灰的苏沁,孟紫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最后,她忍无可忍,垂泪上前,质问,“你当真是我的小沁吗?” 话音未落,孟紫怡摇头,声泪俱下,“不,你不是,我的小沁明艳活泼,钟灵毓秀,何曾是你这样子的。” 孟紫怡抽噎两声,再接腔时,语气淡凉无温,“你非要死,我大可陪你去死,只是,你死给谁看吖,严羽?林奇?还是我们?” 话语当下,苏家人均沉默不语,呆坐一旁流泪。 稍许,苏母哭眼擦泪,起身上前,扳过孟紫怡双肩,泪眼婆娑,哭劝,“小怡,小沁刚醒,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啊?” 孟紫怡听闻,双瞳剪水的泪眸,先瞅了瞅苏母,再望了望苏沁,挥泪跑出了病房,见状,苏珩身不由己地追了几步,随后,自觉停下。 ~~~~~~ 驾驶座的沈江频频透过后视镜,偷瞄车后座满脸倦容的老板,余光可见,老板神态疲惫,脸色泛白,瘫靠在椅背阖目养神,间或抬手揉捏眉心。 沈江今早便已察觉胡靖扬身体欠安,略微低烧,中午也曾劝说,哪怕不去医院,好歹让家庭医生过来瞧瞧,奈何,胡靖扬听而不闻,等闲视之。 小病不注意,焉知不会酿成大病,车行当中,沈江不经意瞥见中心医院近在前方,咬牙,先斩后奏,大手扭动方向盘,轿车中途改道,驶进医院。 半晌,胡靖扬感觉轿车忽然停了,徐徐睁开双眸,视线投向车窗外,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胡靖扬威耀的清眸,没好气地瞟了眼沈江。 孟紫怡掩面而泣,行疾如飞,刚出医院大楼,迈下台阶,恰好与披星戴月而来的胡靖扬,迎头相撞,孟紫怡脚下踉跄,险些摔倒,胡靖扬胳膊及时一箍,揽住了她细腰。 孟紫怡抬眼,胡靖扬标俊清彻的五官,盈盈在目,胡靖扬垂眸,对上孟紫怡泪光涟涟的小脸,攒眉蹙额。 月明如水,华灯高照,两人在光华流转间,四目相对。 第65章 065发烧(一更) b市的夜景极美,临近十点,晚高峰已过,四通八达的公路,现今畅行无阻,黑色宾利在车来车往中穿梭,道路两旁斑驳陆离的临街商铺,门庭若市,一排排路灯,熙华齐放,法国梧桐洒金,光彩溢目。 可惜,纵然夜景再美,孟紫怡也无心观赏,只见她一言不发,依偎在座椅靠背,沉静如水,嫣然无方。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美则美矣,奈何,妻子愁眉泪眼,丈夫于心何忍。 良久,胡靖扬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不疾不徐,疏导,“既然事不由己,执而不化,何苦乃尔,常言道,言止于心,过犹不及,且看你如此重视苏沁,有些话语,我一旦宣之于口,势必招你所恨,故而,我本不欲说。” 停顿少许,他嗓音轻缓,接着道,“苏沁的不幸,你与其怪自己,倒不如怪我。” 忽闻此言,孟紫怡困惑,抬首,眼如水杏,茫然不解地看向胡靖扬,与此同时,带泪的睫毛惊疑地扑闪了下,泪水迤逦飘零。 胡靖扬转头,对上她泪光清盈的水眸,心口一紧,剑眉一蹙,沉缓醇熟的声线添上几许安柔,徐徐开腔,“那日,凯东集团某一建筑工地,工人聚众赌钱,引发斗殴,伤及人命,事有轻重缓急,彼时,我非得赶往工地不可,从而,推迟了与严氏的会面,倘若我依时赴约,那么,苏沁抵达之时,我合该在场,事情岂能演变如斯,执一而论,始作俑者无疑是我。” 孟紫怡听后,唇瓣嗫嚅半天,脉脉无言。 若然罔顾一切外在因素,单凭胡靖扬因事耽搁,就指责他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平心而论,她做不到。事急从权,尽管不曾亲眼目睹,都不难想象当时工地的混乱,他合该火速前往料理,再者,他焉能未卜先知,同一时间,白湖酒店竟然也出事了。 综合桩桩件件,林奇当夜应酬,无暇相伴,小祝电梯被撞,扭伤脚踝,马总监偶感不适,暂离包厢,胡靖扬工地出事,延时赴约。但凡缺一,小沁都能安然无恙,莫非属实天命如此,遭劫在数? ~~~~~~ 金柏公寓,6号单元楼。 孟紫怡打开车门,鞋跟刚着地,双腿一软,幸而及时扶住了车门,否则,非得摔倒不可。 胡靖扬不知何时也跟着下了车,绕到孟紫怡身侧,一手揽住她纤腰,一手替她关上车门,而后,毫不费力将她打横抱起。孟紫怡心房一颤,抬头,胡靖扬恰好低头,月光迷情,旖旎从风,两人相顾无言,片晌,胡靖扬率先收回目光,抱着孟紫怡轻松自如走向单元楼。 胡靖扬一路把孟紫怡抱进家门,进入卧室,然后,轻放在床上。孟紫怡交叉翘腿,沉默弯腰,伸手脱高跟鞋,蓬卷长发簌簌而落,胡靖扬居高临下的角度,风光正好。 脱鞋后,孟紫怡径自掀开被子,躺下,双眼闭合,兴许是哭累了,不消一会,孟紫怡呼吸轻浅地睡着了。 胡靖扬双手叉腰,伫守床边,目之所及,床上的孟紫怡睡容并不安稳,沾泪的卷翘睫毛轻颤,骨碌碌的眼球在碧青的眼皮底下滴溜溜滚转。胡靖扬思虑几许,终究放心不下此时怏怏不乐的她一人独处,故而,胡靖扬关了卧室的灯,绕到床的另一边,脱了皮鞋,掀开被子,躺在孟紫怡身侧。 半夜,孟紫怡悠悠转醒,卧室里漆黑安静,但见落地窗外明月当空,挥洒千里,散得满地清霜。 孟紫怡庸倦地在被窝里伸懒腰,左手猝不及防碰到一具精壮结实的胸膛,孟紫怡霎时大惊失色,弹坐起身,手忙脚乱按下床头对上的灯饰按钮,黑咕隆咚的卧室瞬间灯火通明。 待眼睛适应了强烈明耀的光线,孟紫怡看清躺在身侧的原来是胡靖扬,随即,拍着胸口,吁了口气,继而,抬手撸了把凌乱的长发。 半晌,孟紫怡缓缓侧躺,支起脑袋,脸朝胡靖扬,拢于左肩的长发悬落,如云铺洒在枕间,孟紫怡眼笑,静静地端详着胡靖扬深邃挺拔的面部轮廓,熟睡的他,骁锐稍减,平和略添,不似清醒时那般炯冷,生人勿近。 眼前这个男人,出自穷乡僻壤,从一无所有,到平地起家,后历破产,一贫如洗,销声数年,卷土重来,展其骥足,至如今,商界霸星,傲视群雄,他的心路历程,笃定纷繁而复杂,世路风波,亦苦亦乐,凝望流年,去日苦多,作为妻子,到底是该遗憾没有陪他共度时艰,砥砺前行,还是该庆幸事隔经年,旧雨重逢,伴他指点江山。 清夜扪心,百感交集,孟紫怡情不自禁,伸过冰凉如水的手,抚上他棱骨俊毅的脸庞,怎料,触感炙手可热,孟紫怡一惊,这男人发烧了,此刻,孟紫怡总算明白,茫茫人海,何以偏巧在医院偶遇他。 第66章 066巧见照片(二更) 孟紫怡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药箱,何其有幸,退烧药尚未过期,遂而,孟紫怡倒了杯温水,手持退烧药,折返卧室。 回到床边,孟紫怡挨坐床头,小心翼翼把胡靖扬扶坐起身,倚靠在她细肩,因着离得近,孟紫怡清晰地感受到胡靖扬粗热的呼吸和灼人的体温,脸颊速即泛起红晕,忍着心跳加速,把药丸塞进他嘴里,尔后,端过搁置在床头柜的水杯,凑近他薄唇,目光所及,他颈间的喉结滑动了下,见状,孟紫怡扭过身,把水杯搁回床头柜。 洗浴间,孟紫怡颔首低眉,驻足于盥洗台前,青丝如瀑,拢垂于左肩,欲遮还羞,水流潺潺,冲刷着细长柔美的青葱玉指,波光潋滟的水面,映衬得一双灿若春华的杏眸,顾盼生辉,梳妆镜倒映出来的人儿,巧逞窈窕,艳若桃李。 孟紫怡俯身,洗了把脸,攥过毛巾印干,拍了点爽肤水,轻盈渗透,视线对上梳妆镜中杏眼桃腮的自己,她唇角微弯,甜甜一笑。 这一刻,孟紫怡不免怀疑,她与胡靖扬到底谁发烧啦?似乎她更像一些,但凡发烧,不都是满脸烧红吗,他怎的脸色泛白。 片会,孟紫怡拿了个水盆,接了半盆凉水,再搁了两块新毛巾进去,端着水盆走出了洗浴间。 返回床边,她一手揽着水盆,另一手拿过胡靖扬搁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拉开抽屉,随手扔了进去,合上抽屉,而后,把水盆置放在床头柜面。 随而,孟紫怡坐到床边,纤纤素手拧起一块毛巾,贴在胡靖扬额头,再拧起另一块毛巾,帮他擦拭着脖颈和手。 后半夜,孟紫怡忍着困倦,循环往复,替胡靖扬更换毛巾,务求其尽快降温,不知不觉伏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睡着了。 拂晓,胡靖扬醒来,眸似朗星,举目四望,陌生而温馨的房间,且见落地窗外,晓风残月,寥落星辰。胡靖扬错愕几许,一阵熟悉的淡香钻进他鼻腔,思绪飞扬,走马观花,忆起昨晚的一幕幕。 片晌,胡靖扬半撑起身,眼神宠溺地凝视着趴伏在他胸膛,睡容恬美的妻子,眸光所及,她闭合双眼,密长上翘的睫毛在光晕中,投下一对娟好静秀的剪影,肤如凝脂的素净小脸,吹弹可破,一袭乌黑柔顺的长发娇冶地缠绕在他胸膛。 胡靖扬心底泛起一抹柔软,唇角微掀,笑容疼惜,抬起带茧的大手轻抚她白皙光滑的脸颊。 掌心粗粝,孟紫怡脸颊酥麻,双眼微睁,秀眸惺忪,对上胡靖扬湛黑幽邃的笑眸,两两相望,孟紫怡娇憨地眨了眨眼,刹那直起,羞手羞脚退守床边。 遂而,她娇羞地抬手抚了下自己蒸蒸发热的脸颊,随后,腼腆地拨弄了下长发,怡声下气,“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话音未落,孟紫怡逃也似的,迈向卧室门口。 胡靖扬含笑看着她羞涩遁走的纤细背影,温醇和缓的嗓音,随口问了句,“我的手机呢?” 男人磁性浑厚的沙哑声线自身后传来,孟紫怡回首,脸红耳赤,低语了句,“我把它放进床头柜抽屉里了,你自行翻找吧。”然后,径直走出了卧室。 造化弄人,当胡靖扬拉开抽屉,首当其冲,吸引他注意的,俨然并非他的手机,而是一张合照,b大背景,清晰可见,不难判断,此照片摄于青春韶华的校园时光。 照片中的孟芷怡清纯可人,笑容花甜蜜就,纤长白润的细臂圈抱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清莹秀澈的眼睛,心无旁骛,仿佛这个男生就是她的全世界。 “曾经有一个男人信誓旦旦说要娶我,却转眼人间蒸发,我傻傻地等了他四年,直到嫁给你。” 胡靖扬顺其自然想起,领证翌日,孟紫怡于电话中,说与他的话,如此看来,照片里的男生无疑就是她痴心等待四年之人。那么,她把照片搁在床头柜抽屉,此等一衣带水的位置,难保不是为了触手可及,莫非时至今日,她依然心系这个男生? 第67章 067情出自愿(一更) 孟紫怡端着水杯折返卧室,大床上空无一人,环顾四周,胡靖扬于落地窗前的沙发,吞云吐雾,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即的架势,油然而生。 隔雾相望,他幽深严邃的眸子,温情散尽,黯漠一瞬而过,仿佛有什么抵至红尘陌路。 孟紫怡不解,缘何前一刻尚且蝶意莺情,须臾,消之殆尽,两人之间的距离,转瞬,邈若山河。 怅惘片刻,孟紫怡轻移莲步,走到圆几另一侧沙发落座,将手中的水杯搁于身侧圆几,妍冶翘腿,黛眉轻颦,望向一桌之遥,身近心远的胡靖扬,片晌,她勾了勾鬓边的秀发,陌伤浅笑,“愀然变色,总不会无缘无故吧,我若有什么地方未及人意,你不妨直言。” 胡靖扬夹烟的手指把一张合照推至她跟前,醇熟平稳的声线,水波不兴,“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当日你嫁我,到底是一时权宜,倘若你旧情难舍,时刻不忘,那么,我许你悔棋重下。” 惊见照片的瞬间,孟紫怡瞳仁微颤,醍醐灌顶,或许错的,并非照片本身,更非她曾与旁人相恋,而是她把照片搁在了床头柜抽屉,此等随手可拿的地方,尤显余情未了。 踌躇半晌,孟紫怡低叹一声,和婉的嗓音,轻声慢语,“昨晚你曾说,言止于心,过犹不及,我却更为赞同,尽言无隐,坦诚相待。假如说我心里有1%是他,那么就有99%是你,你若把这1%视作藕断丝连,我也未敢反驳。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纵使此情不再,可遗忘需时。” 话语过半,孟紫怡林籁泉韵的嗓子噙着几许柔润,言气婉弱,“正如我们,成婚日子尚浅,若要心心相惜,非得假以时日,否则,你缘何娶我迄今,束之高阁,难道不是为了给彼此留出相处的时间吗?” “往事如流,我从未在意,相比女人的过去,我更重视女人跟了我之后,是否一心一意。你果真了解自己的心么?缘由心生,深藏于心,何以言断,你与其来日后悔,倒不如审慎考虑。待你想清楚后,再来寻我,若要悔棋,但说无妨,权当是我这个丈夫对你最后的眷顾。”胡靖扬风轻云淡的腔调,一句道断,话落,他徒手掐灭了香烟,径自迈向卧室门口。 什么意思?离婚吗?孟紫怡心慌得厉害,泪眼婆娑,注视着胡靖扬绝裾而去的背影,心中遽然升腾起一种浓烈的预感,倘若今天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么,他们两人就完了。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靖扬,别走,红尘万丈,我唯你最亲。”孟紫怡不假思索,速即冲上前,从后抱住了胡靖扬狭紧的窄腰,潸然泪下,沁在骨子里的清香自然散发,沾人衣身。 胡靖扬闻言,身体一怔,不胜怜惜,加之,这可是孟紫怡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心有所触,温热的大手抚握她冰凉的小手,以作安慰。岂料,孟紫怡误以为胡靖扬要甩开她,双手抱得越发紧,见此,胡靖扬哭笑不得,正想开腔,孟紫怡似水如歌的清柔声音,徐徐飘洒。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靖扬,你可曾想过,其实是你不了解我的心,落棋无悔,我笃定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那1%的残余,兴许是等待已久,若让我亲手砍断,恐力有不逮,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末了,孟紫怡娇羞地埋首在胡靖扬阔拓的后背,轻声细语。 尽管孟紫怡碍口饰羞,可胡靖扬何等睿智,焉能不懂其言外之意。故而,胡靖扬转身,青筋隆结的大手,轻抚着孟紫怡丝滑柔软的长发,深沉浩瀚的黑眸,注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浪恬波静的语速,不露辞色,“你就不担心我出尔反尔,届时,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孟紫怡秋波澹澹回望,与此同时,双手环上胡靖扬脖颈,主动吻上他薄唇。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 第68章 068恶商(二更) 时光淡然,岁月无声,数日后,dr会计师事务所。 办公桌前,孟紫怡乌黑亮丽的一双水眸,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电脑屏幕,玉笋芽般的漂亮纤指匀速地敲击着键盘,条理分明地一笔一笔录入记账凭证。 片时,电脑屏幕的右下方突然弹起一条即时新闻,b市郊外柿子林,果农聚众示威等字眼,赫然而出,孟紫怡余光不经意掠扫,心尖一抖,杏眼圆瞠,继而,不暇思索速即滑动鼠标,点开窗口。 那是一段群情激昂的视频,b市郊外,广袤无际的柿子林,聚集了五十多位老果农,老泪纵横,拉起“守卫果园,还我柿子林”,“无耻恶商,逼压果农”等横幅,置陈布势,口诛笔伐。 旁边挤簇着一群怒发冲冠的青年人,估摸是老果农的子孙辈,一个个手拿锄铲,与施工队怒目相视,双方各执一词,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一大群闻风而来的记者,纷纷架起长枪短炮,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直击报道。 “我们祖孙三代全指望柿子林养家糊口呐,凯东集团为富不仁,欺压我等星斗小民,无情剥夺我们的生计,岂非存心要活活逼死咱们一家老小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理何在啊?” 一个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人,涕泪横流,接受着记者采访,寥寥数语,其情可悯,遂而,一呼百应,众志成城,讨伐恶商,瞬间,现场群情汹涌,连带弹幕也跟着怨声载道,人言啧啧。 连壁贲临,下午股市方一开盘,凯东集团股价急挫,皆因众怒难犯,间不容发,非得有人出来祭旗不可。 ~~~~~~ 作为柿子林原主人,隔岸观火,实属不义,孟紫怡纠结许久,心怀忐忑拨通了胡靖扬的号码。 这是自那日楚雨巫云过后,她与胡靖扬之间的首次联系,苍天无眼,做什么非得让她先行服软呢,孟紫怡不免委屈,因而,电话接通后,她赌气不吭声。 胡靖扬手持铅笔,驻足于办公室小型会议桌前,一门心思修改着柿子林度假村的设计图纸,侧旁的手机忽而响起,他本不欲接,岂料,来电者竟是他女人,见此,胡靖扬长指一划,顺手再点了下免提,接通电话。 不曾想,他女人半晌不吱声,胡靖扬不由得蹙眉,这女人觉得他此刻很闲是不?莫非她都不看新闻的么? 胡靖扬不急不缓开腔,深湛醇厚的话音携带了几分调谑,磁性十足,“难不成你特意打来,纯粹为了听我呼吸?” 一句话烫得孟紫怡腮凝新荔,她清清嗓子,先发制人,“胡先生久候不至,莫非决意停妻再娶?” 胡靖扬一边在图纸上轻笔细描,一边倾听着女人的深闺怨言,勾唇浅笑,话落,他似真似假,逗弄,“胡太太与我果真是心有灵犀呐,我正打算娶个非洲土著回来,与你当姐妹。” “你还真会选地方,不外乎看中人家非洲某些国家允许一夫多妻嘛?”孟紫怡含娇薄嗔。 “胡太太息怒,你老公现在哪来的闲情逸致娶老婆啊,我刚从非洲回来,今早方下的飞机,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麾斥八极的恶商,兼且幸不辱命,荣登各大热搜榜首。”胡靖扬哑言失笑。 闻言,孟紫怡掩笑,继而,忆起正事,忧心如惔,“世人大都惜老怜贫,揆情审势,纵然果农们得寸进尺,你也不妨酌情处理,否则,难洗怙势凌弱。” 谈及这事,胡靖扬冷嗤一笑,“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拿支票其时,一个个喜笑颜开,而今,这般惺惺作态又是演给谁看。” 孟紫怡轻咬唇瓣,欲语还休,“我知道,他们无疑是敲竹杠,但是……” 尽管孟紫怡言语未尽,可胡靖扬何许人也,洞察幽微,一语中的,“果农与你们孟家建交多年,哪怕别久情疏,可你念念不释。” 停顿少许,他接着开腔,情理兼备的一番话语,尤显聪明睿达,“那些果农诛求无已,眼下,俯顺舆情,无异于养虎为患。故而,顺应所求断然不可能,但我亦不会吝啬一点蝇头小利,个中张弛,定会把握,你且宽心。” 孟紫怡听后,如稀重负,然而,男人接下来阴沉狠鸷的话腔,却令她猛然一震。 “事非偶然,姓黄的,处心积虑给我弄来这么一出,先撩者贱,打死无怨,且看我如何炮宰他。”胡靖扬冷哼了句,随后,径自掐断了电话。 第69章 069发财良机 胡靖扬挂线后,攥着铅笔的大手徐徐上移,不消半会,抵达图纸顶端,骨力遒劲的大手挥洒自如,笔走龙蛇,落下度假村的大名,怡扬度假村,铁画银钩的五个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现下,微笑运笔,正为度假村命名的胡靖扬何曾想到,与他相隔两条街,钗环金命的某女人,前一刻尚且伤春悲秋,替那些果农们忧心,后一刻却钱迷心窍,密锣紧鼓地筹划着一场啼笑皆非的不世之谋。 孟紫怡心有所想地紧盯着暗蒙蒙的手机屏幕,慧然独悟,话至尾声,胡靖扬武不善作的狠戾,大有秣兵厉马的架势,临军对阵,在所难免。 既然胡靖扬金口已开,势会言出必行,那么,她又何须再悲春悯秋。眼下,硝烟弥漫,胡靖扬引弦而战,大战一触即发,她若然不及时收起悲天悯人的情怀,立马开启赚钱模式,岂非白瞎了此等千载难逢的发财良机。 机事难遇,时不可逢,想到这,孟紫怡心潮难已,刹那恍惚,财神爷俨然近在前方,葱白细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拨打了他们家族信托基金管理人abel的电话,那边方一接听,孟紫怡慧眼如炬,斩钉截铁吩咐,“abel,立即马上大手买入黄氏集团和凯东集团股票,刻不容缓。” 闻言,abel疑惑不解,皱紧眉头,沉思稍许,他秉着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办事宗旨,苦口婆心,规劝,“mandy,黄氏集团自六年前遭骗伊始,一蹶不振,偏安一隅,纵使偶或有成,可前景依然堪忧呐。至于凯东集团,虽则昭如日月,但是…今天的负面新闻,想必你亦有所耳闻,下午股市一开盘,直奔谷底吖,不妨暂且观望?” 孟紫怡抬手把鬓边垂落的秀发拢于耳后,锦上添花的铂金镶钻耳环瞬间大放异彩,水滴形的钻石坠子如柳絮般于耳畔间飘摇,灼灼其华,清柔婉约的嗓音不慌不忙,慧辨,“黄氏集团江流日下,我们正好趁低吸纳,低买高卖,至于凯东集团,你未免言过其实了,人家顶多就是带量下跌,何曾跌入谷底。况且,据可靠消息来源,凯东集团此次危机,实乃黄氏集团一手策划,胡靖扬向来骁勇善战,岂会坐以待毙,一旦腾出手来,势必直捣黄龙。” 停顿几许,孟紫怡一锤定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凡事瞻前顾后,难免错去先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然适得其反,我自会跟charles交待。” charles,孟骁,孟天启亲子,孟紫怡堂兄。 不消片时,凯东集团副总裁林赫深亲临柿子林示威现场,神采英拔,谈吐非凡,面对犀利诘问的记者,他巧言妙答,百问不烦,面对胡搅蛮缠的果农们,他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广纳良言之余,不忘轻敲缓击,一番箴言警句说得技巧十足,既含蓄默示了我方已然得知你方受何人挑唆,惹是生非,又婉转表达了凯东集团的安抚意向,暗示其见好就收,如若不然,鸡飞蛋打。 柿子林争端和平解决,凯东集团处乱不惊,顷刻挽回了一众股民的信心,当日股市收盘,集团股票止跌回升。 ~~~~~~ 翌日,股市刚开盘,凯东集团大肆狙击黄氏集团,虎虎势势,破坚摧刚。 黄氏集团近年来,经营惨淡,每况愈下,早已不复往日之盛景,江河日下对战如日中天,颓势渐显。 b市商圈,人所共知,凯东集团与黄氏集团明里暗里争斗经年,只是,凯东集团历来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文火炖着黄氏集团,而今,骤然文火转武火,莫非是觊觎已久,按捺不住,准备一锅端了? 然而,黄氏集团终归是百年企业,且其曾是b市龙头,俗话说,烂船尚有三根钉,瘦死骆驼比马大。面对强敌来犯,岂可不战自溃,果不其然,黄氏集团全力护盘,力挽颓风。 鉴于两大集团争相抢货,以致黄氏集团股票蹭蹭上涨,居高不下,而凯东集团因收购黄氏集团,传出利好消息,连带自身股票也跟着水涨船高。 第70章 070火烧后院 凯东集团,投资部。 一众精英骨干驻守电脑跟前,舞动着手指,摧坚陷敌,鏖战正酣,大有热火朝天的状貌,然而,就在他们争分夺秒,迭挫强敌之际,身为云台主帅的集团两大boss,胡靖扬与林赫深,却化身麋鹿闲人,恬不知耻地将自己投闲置散,宛如两根光彩夺目的路灯杆似的杵在一旁海说神聊,拉闲解闷。 林赫深斜倚玻璃墙体,双手插兜,吊儿郎当,戏谑“啧啧,瞧这架势,倾囊而出,哪怕鱼死网破,也要跟咱们死磕到底,何等悲壮,特显咱们狼心狗肺,尤其是你,你如今可是赫赫时名的恶商,非但不知收敛,还干出如此穷凶极恶之事,不免人神共愤。” “人家盛意拳拳,举荐我为叱咤风云的恶商,我若不出来耀武扬威一番,何以取威定霸,届时,丢了礼数事小,失了敬意事大,实在不遑顾及人言可畏。”胡靖扬手持酒杯,单手揣兜,漫不经心回了句。 他们这些下属在前方枪林弹雨,两大boss竟然在后方讪牙闲嗑,哼,君子耻之,在旁吞声忍恨许久的投资部总监老杨终于忍无可忍,誓要打断其二人卑劣无耻的行径。 林赫深张了张嘴,正欲接话茬,岂料,话语未出,老杨捧着笔记本电脑走到闲散二人组跟前,堆着笑脸,看似恭敬有加,实则咬牙切齿,道,“胡总,林总,你们俩与其在这里高雅闲谈,倒不如琢磨琢磨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到底意欲何为,此人居心叵测呐,非但悄悄密密地尾随我们攻打黄氏,还不声不响地扫了不少凯东的股票,这两日凯东股价飞升,除了消息利好之余,何曾少得了此人从中作祟,虽则我们凯东财力雄厚,盈以待敌,可此人貌似同样不容小觑,断然不可轻敌呀。” 林赫深听得饶有兴致,连忙追问,“有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可曾查到这黄雀是谁?” 胡靖扬漆黑炯邃的眸光,与杯中黑朗姆,遥相辉映,波光明灭,稍许,他瞟了眼电脑屏幕,失笑,“不外一搭顺风车的,尽管你们对此人兴趣盎然,也不得不暂且搁下,莫非你们不曾注意这人跳车了么?赶紧接货,否则,我们该乐极生悲了。” 话落,林赫深和老杨速即凑近电脑屏幕,果真溜了,且看其如此大手抛出,若然不马上接货,可不得乐极伤悲么。 “这人谁吖,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活生生被这搅事精给扰乱了。”林赫深蹙紧眉头,恶狠狠啐了句。 ~~~~~~ 几分钟前,孟紫怡秋水含睛,眉眼挂笑,注望着电脑屏幕,目光所及,两家集团股票怦怦上涨,恰似一个又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元宝咚咚咚直往她脑袋上砸,喜不自胜。 片会,孟紫怡拍了拍小鹿乱撞的胸口,激动稍减,继而,拨通了abel的电话,清亮的嗓音,相机决断,“凡事适可而止,是时候撤退了。” abel热情高涨,正想游说孟紫怡加码呢,怎料,孟紫怡居然鸣金收兵,忙不迭,劝止,“不,不,mandy,且不论你消息来源于何处,你这次果真独具慧眼呀,今早一开盘,这两家集团股票都涨疯了,着实叹为观止,依照这势头,但凡地球人,都能看出下午定会继续飙涨,现在偃旗息鼓,岂不可惜?” 然而,孟紫怡不为所动,冷静自持,点醒,“乘风而上之余,勿忘审时度势,经过我们一早上的晃荡,想必已经引起了凯东集团的注意。胡靖扬现今鏖战疆场,无暇顾及我们,若要全身而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挂断电话后,孟紫怡不免后怕,一旦胡靖扬得知他决战千里之际,她这个老婆非但没有拔刀相助,反而火烧后院,会不会掐死她吖? 第71章 071大兴问罪 夜色茫茫,坐落于半山,绿意葱茏,宛如空中楼阁的黄家大宅,眼下,富丽堂皇的主楼,明火执仗,阖家云集,大兴问罪于招灾惹祸的黄志轩。 “阿兴,我早已提醒过你,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丝毫乱不得差池,古往今来,但凡接班人,非得根正苗红不可。一介卑微庶子,哪怕你力排众议推他上位,他也震不住这煊赫江山呐,而今,事实胜于雄辩了吧。反观我儿子志胜,本该树元立嫡,宏宸万里,却因一次时运不济,潜龙在野,何等悲哀。”陈思思双臂交叉,挨靠着椅背,借水行舟,旧事重提。 “悖言乱辞,常言道,有能者居之,无能者失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阿兴选择志轩,那是知人善任,再者,阿兴当年不论嫡庶,让他们兄弟俩公平竞争,你儿子技不如人,这怨得了谁吖。”杨丽霍地起身,理直气壮反驳。 言犹未尽,只见她翘着双臂,优哉游哉漫步,“志胜除了占了个嫡子的名分,哪点比我们志轩强了,整日捻风弄月,与一众纨绔子弟浪酒闲茶,三十好几了,连个正经妻室都没有,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修身齐家尚且欠缺,何谈治国平天下,简直笑话。” 黄志胜闻言,双眉一挑,气笑,“杨姨您这招祸水东引,果真玩得出神入化呐,今日明明是志轩的讨伐大会,您轻飘飘挑弄几句,苗头顷刻转向我。志轩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固然值得钦佩,只是,我纵然万花丛中过,好歹片叶不沾身,但凭这点,饶是我爸,亦未能做到,否则,哪有您和志轩啊……” 话语其时,杨丽面露尴尬,苦于理屈词穷,无言辩驳,然而,不爱听这话的,何止杨丽,在旁的黄兴未尝不是脸红脖子粗,他手中的拐杖用力一跺,“咣”的一声乍响,虎虎生威,黄志胜立马随时度势,嘲讽戛然而止。 “你们未免离题万丈了,当务之急该属如何解困呐,志轩,不是我说你,你平白无故去招惹那胡豺狼做啥呢?事到如今,时势使然,有句话,基于我人微言轻,也未知当讲不当讲?”白妍柔情似水的声音,见缝插针,适时淌进唇枪舌剑的氛围当中,与此同时,她细白柔软的小手有条不紊地抚顺着黄兴喘促的胸口,尤显善解人意。 黄兴紧握白妍葱嫩的柔荑,低叹一声,语气暄和,承诺,“你在这个家里何曾人微言轻,只要我一息尚存,那么,你在黄家的地位便是举足轻重,不管什么话,但说无妨。” 眼瞅着两人含情脉脉对望,一众小辈自觉非礼勿视,要么东张西望,要么面面相觑,而杨丽和陈思思则瞋目而视,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鄙夷,矫揉造作的贱人,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 “咳”陈思思掩鼻,轻咳一声,以作警醒。 见状,白妍羞涩地收回目光,漂亮莹澈的水眸瞅向黄志轩,温柔开腔,看似婉言相劝,实则绵里藏针,“商界历来波谲云诡,且那胡靖扬一贯狠鸷,志轩时常与狼共舞,偶有龃龉,实属无奈,我只恨志远年纪尚小,未能替哥哥分忧。” 停顿少许,白妍假以辞色,故作迟疑,道,“近年来,黄氏的经营状貌,想必在场诸人皆有目共睹,试问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啊?虽则士可杀不可辱,但今朝的黄氏正处生死存亡之际,时也势也,为保公司不得不暂且低头啊。” 话音落下,陈思思与黄志胜脸上不由自主挂笑,这白妍果真算无遗策呐,此举若成,公司转危为安,他们自然跟着受惠,此举若败,胡靖扬攻陷黄氏,他们黄家亦只是失了控股权,照样稳稳当当地做他们的股东,反正,坐上头把交椅的是胡靖扬,抑或是黄志轩,于他们而言,并无二致,况且,即便要卑躬屈膝,那也是黄志轩一个人的事。 “欸,你什么意思呀,让我儿子去摇尾乞怜是不?此等辱门败户的馊主意真亏你想得出来。”杨丽听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伸长胳膊指着白妍怒骂。 白妍连忙怯生生地躲在黄兴身后,黄兴眼见杨丽大有泼妇骂街的架势,丑态毕露,不悦神色溢于言表。 “放肆” 黄兴一声怒喝,杨丽懊心丧气退下,色衰而爱驰,果真是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遥想当年,正值青春貌美的她被陈思思欺辱,他也曾这么护过她,眼下,年老色衰,眼睁睁瞅着他这么护着旁人,杨丽岂能不心酸,脑袋一撇,泪光盈盈的瞳仁猝然撞上陈思思幸灾乐祸的目光。 杨丽不甘示软,速即挺直腰背,进而,眨了眨眼,泪光刹那消之殆尽。 “白妍说得不无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志轩你姑且一试。”黄兴精神矍铄的双眸紧盯着黄志轩,不紧不慢的语速,自带不容置喙的威严。 黄志轩听闻,脸色僵白,头皮发麻,若让他去向胡靖扬阿臾求容,那还不如杀了他,原想着此举有辱门庭,父亲定然否决,殊不知…… “爸,即便志轩忍辱负重,可胡靖扬来势汹汹,岂会轻易撒手作罢?贸然上门致歉,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自取其辱,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具损呐。”眼看丈夫咬肌暴现,额角抽搐,赵亦菲于心不忍,适时进言,祈求公公黄兴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随而,黄志轩磨牙凿齿,“爸,横祸非灾,那胡豺狼无端发神经,这能怪得了我吗?” “倘若你不曾弄险,黄氏何至于岌岌可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控股权丢不得。”黄兴声色俱厉撂下这句话,尔后,在白妍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出主楼,去往西楼。 第72章 072央求 赵亦菲热了杯牛奶,手持马克杯回到卧室,举目张望,黄志轩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阳台,青白的月光拢在他周身,分外萧索。 凝望片刻,赵亦菲抬脚,凑近黄志轩身侧,微抬手臂将手中的马克杯递给黄志轩,笑容温丽,开腔,“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先喝杯热牛奶,接着去睡一觉,明天再从长计议。” 黄志轩深沉邃远的目光隔着热气氤氲的牛奶,注视着赵亦菲,片晌,他伸手接过马克杯,搁于石墩栏杆上,尔后,扳过赵亦菲双肩,舔了舔唇瓣,迟疑道,“亦菲,诚如你所言,我去找胡靖扬,无异于自取其辱。” 说到这,他停顿少许,深吸一口气,艰难溢出,“可你不一样啊,亦菲,姓胡的至今未娶,焉知不是对你念念不忘?见面三分情,倘若你……” “倘若我去找他,他就会罢手了吗?”赵亦菲闻言,怒火中烧,大力推开黄志轩,明亮清澈的水眸愤恨地瞪视着他。 黄志轩眼神闪烁,唇瓣嗫嚅半天,只字未吐,见状,赵亦菲垂泪质问,“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同为男人,难道你不晓得一个女人去求一个男人,需要怎么求吗?八年前,你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亲手把我推到胡靖扬身边,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潜伏了好几个月,如今,你要故技重施吗?” 话音落下,黄志轩悲痛地抬手搓脸,半会,他搁下双手,拉过赵亦菲冰凉细润的小手,晃荡着屈辱泪水的黑眸注望着赵亦菲,央求,“亦菲,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你当我愿意吗?我也是迫于无奈啊,八年前,我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才得以越过黄志胜,当上继承人,断不可毁于一旦呀,眼下,我着实走投无路了,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末了,黄志轩拥紧赵亦菲,失声痛哭。 “只可惜你的妻子仅能被你卖一次而已,试问一个尝尽山珍海味的人,对于剩菜残羹,如何能提得起兴致来?”赵亦菲任由黄志轩抱紧,痛心疾首泪语。 ~~~~~~ 良久,赵亦菲浑浑噩噩推开女儿黄果韵的卧室房门,坐到床边,目光所及,女儿抱着洋娃娃,睡得酣甜,像极了可爱的小天使。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果果,妈妈错了,妈妈咎由自取,可是苦了你呀,小小年纪便要学会察言观色,周旋于大家族间,既要心明眼亮,又要长袖善舞,你要原谅妈妈。”话语其时,赵亦菲素手轻抚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潸然落泪,悔不当初。 ~~~~~~ 蓝月会所。 叶远单手捏着酒杯,斜倚沙发靠背,摇头感叹,“待明日太阳高照,黄氏集团是不是就要易主了?” “老胡你未免太不够义气了吧,行动之前也不晓得知会一声,好歹让我们也跟着赚点小钱呀。”徐北城瘫靠着椅背,笑怼了胡靖扬一句。 胡靖扬摇晃了下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回怼,“墙倒众人推,你敢说你今天不曾落井下石?”话落,他抿了一口杯中酒,淡淡接腔,深睿的眸色晦暗不明,“更有神通广大的对我今日的行动,未卜先知,了若指掌呢。” 随后,胡靖扬将今日神秘人一事,言简意赅说了下。 徐北城听得兴致勃勃,揶揄分析,“换而言之,有人将你今天的行动提前泄露给了神秘人,然后神秘人预先埋伏,趁你大举进攻黄氏之时,先是浑水摸鱼,分你一杯羹,进而趁火打劫,烧你后院,最后,逃之夭夭。” 不知缘何,听着徐北城没安好心的调侃,胡靖扬心底有个模糊的身影隐约浮出水面,渐见清晰,继而,他醍醐灌顶,揉着太阳穴,低笑,“我知道神秘人是谁了,灯下黑。” 一言惊醒梦中人,挨坐胡靖扬身旁,一直不曾吭声的裴绍,福至心灵,立马猜着了,旋而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我还第一次听说,这厢老公在阵前打仗,那厢老婆在火烧后院,你们夫妻俩果真笑死我了,你怎么得罪她了,引得她这般整你。” 话音未落,裴绍意识到自己嘴快,讪讪然,“你老婆的事能说的吧?” 第73章 073刨根问底 胡靖扬不以为意地瞥了裴绍一眼,语气淡淡,开腔,“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而非金屋藏娇,何须退藏于密,焉有说不得的道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胡靖扬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起那天拂晓时分,颠鸾倒凤,逞娇呈美的画面,她若情非所愿,倒也不失为得罪,然而,既是两厢情愿,那么,一切便是天经地义,只是,当日的她未尝不是情见势屈,怏怏无奈,而他乘势而上,不免有些耍流氓。 裴绍的冲口而出,附上胡靖扬的堂而皇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引得叶远和徐北城拍案称奇,进而,刨根问底。 诚然,裴绍方才中道而止,无疑是投石问路,而今,得了胡靖扬的首肯,他何止顾虑全无,还喋喋不休,“话说,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胡作非为的恶商手拿一段不可描述的视频,厚颜无耻地威逼一妙龄少女交出她手上的一块风水宝地,鉴于少女云英未嫁,兼且绮年玉貌,引致恶商得陇望蜀,少女心有所求,奈之若何,惟有下嫁,天呐,岂是一句惨绝人寰,便可休矣。” 末了,裴绍高举双臂,仰天长啸,非但引得叶远和徐北城捧腹大笑,就连胡靖扬这个当事人也未能绷住,他似笑非笑的醇厚嗓音,道出来的话语,似真似假,“你未免过于抬举我,对战她,我可从未赢过。” 叶远闻言,饶有兴味,问,“认真了?” 胡靖扬变换了下姿势,双腿慵闲交叠,手臂搭于单人沙发扶手,醇厚深沉的嗓音,坦然自若,回答,“一缘一会,皆是随心而遇,岂可等闲视之。”停顿少许,他眉宇轻蹙,补了句,“况且,我只要一见着她,无不觉得似曾相识。” 话落,裴绍会心一笑,慢悠悠,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类似的话,怎么了,还是想不起来?” 叶远勾了勾唇角,邪魅的面容,透出几分雅痞,“江回汉转两不见,云交雨合知何年,但凭你满脑子除了生意经,就是阴谋诡计,哪怕真见过,你也想不起来,旧雨新知,你何不直接问你老婆?” 话语其时,胡靖扬棱骨分明的长指随兴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半会,他停下动作,叹了口气,“罢了,我直觉那不是什么愉快经历,与其重提旧事,倒不如执手天涯,左右她已然伴在我身侧了。” “我们貌似主次不分了,重点难道不是老胡的妻子到底是谁吗?还有她为什么要整自己老公?”徐北城兴犹不浅,三言两语把话题掰了回来。 叶远恍悟,一手拍桌,一手指着徐北城,激动嚷嚷,“老徐厉害,众人皆醉你独醒,对,闲话少说,快入主题。” “可曾记得我之前提过的那个夜明手镯,就是她。”裴绍笑谑,“至于第二个问题嘛,我何尝不是与你们一样,百思不得其解呀。” 话音未落,三人不谋而合,一同望向胡靖扬,笑得诡异。 “你们都看我做啥呢,我何以知道这女人发哪门子神经。”胡靖扬燃起一根烟,火光映亮了他讳莫如深的宏邃眼眸,转而,浓烟滚滚,他轮廓深刻的五官,掩映其中。 孟紫怡为何那般做,裴绍等人或许不解其意,可胡靖扬素稔其人,故而,心中有数,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财迷心窍,其二,秋后算账。 那日,她纵使心甘情愿,可这女人生于玉堂富贵,个性傲雪寒梅,今朝却以这种方法去留住一个男人,焉能不窝火,无非就是一时气不顺,故意折腾他。 第74章 074姻亲 “老裴你之前把那个夜明手镯夸得凤毛麟角,焉知没有溢言虚美的成分在里面。”叶远抿了口酒,瞅向吞云吐雾的胡靖扬,合情合理的话语,难掩好奇,“老胡你可有照片,不妨拿出来让兄弟们混个眼熟,终归大家都在b市,若然因现下缘铿一面,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可就不好了。” 胡靖扬湛黑幽邃的眼眸,染上一层轻纱薄翼,他伸长手臂,磕了磕烟灰,沉缓的嗓音,答非所问,“夜明手镯这称呼未免失当,哪怕不唤一声嫂子,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 余音犹存,裴绍戏谑,“得嘞,瞧这精心呵护的架势,堪比眼珠子呢,是我的疏忽,至今尚未道出嫂子的举世芳名,误导了兄弟们。” 随后,裴绍清清嗓子,咬文爵字,“偶然相遇人世间,合在增城阿姥家,有此倾城好颜色,天教晚发赛诸花,她倒不失为一朵端庄秀美的魏紫牡丹,怡情悦性,克堪花后盛名,是为孟紫怡。” 话语尾声,徐北城恰好抿了口酒,犹在嘴里,尚未吞下,闻言,酒液旋即喷薄而出,与此同时,他瞠目咂舌,呛道,“咳,咳…啥…谁,孟什么来着?” 众人均不约而同循声望去,目光所及,徐北城表情滑稽,瞠大的瞳仁,若有所思,鉴于此,几人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惊疑,尤以胡靖扬最甚。 半会,裴绍眸底含笑,磁性沉稳的腔调,慢声慢语,复述,“孟紫怡。”话毕,他伸过骨节分明的大手,于目瞪口呆的徐北城跟前,摇晃了下。 徐北城幡然醒悟,青筋脉络明晰的大手一挥,拍开裴绍戏弄晃悠的手掌,继而,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粗长的手指于屏幕上,灵活地点了几下,随后,徐北城探身凑近胡靖扬,拧眉问,“你老婆是她吗?” 像素清晰的手机屏幕赫然投放着一张美女的照片,照片中人身处花红柳绿的徐家大宅后院,蝶舞翩跹旋绕着她娉婷秀雅的身姿,临水照花,静影沉璧,不是孟紫怡还能是谁。 胡靖扬颔首,深邃的眸底,若明若暗,见状,裴绍探头一瞅,果不其然,他旋而眉宇一挑。 “果真是位花静悠然的佳人呐,只是,老徐怎会有她的照片,更甚者,这照片似乎还是在老徐家拍的。”叶远啧啧赞美了句,随后,话锋一转,挑事,“老徐,这美女莫不是你的前女友吧?” 余音未散,徐北城曲起手指,赏了叶远一记爆粟,叶远随即捂头,其时,徐北城咋呼,“我去你的前女友,这我妹妹,我爷爷的心肝宝。” 话落,几人面面相觑,片会,叶远率先发话,“啊?真的?” 徐北城把手机揣回衣兜,轻叹一声,醇雅的音色徐徐,“我姑姑嫁给了她大伯,四姻九戚,按照辈分,她得随她的堂哥堂姐,喊我一声表哥。小怡的父母几年前遭逢车祸,溘然长逝,我姑父原想将她带往英国,然而,小怡更想留在b市,她执意不走,我姑父出于无奈,唯有同意,因着英国与b市相隔甚远,我姑姑委托我们多多看顾小怡。我爷爷很喜欢小怡,多次想把她接到家里住,小怡盛情难却,偶尔会在我家小住几日,却从不久留。” 说到这,徐北城停顿数秒,皱眉接腔,“兴许是我们徐家于她而言,终究只是姻亲,而非血亲,因而,她一般甚少主动联系我们。逢年过节,若然不是我爷爷拄着拐杖去接她,她也未必肯登门。” 末了,徐北城侃然正色,注望着胡靖扬洞幽烛远的黑眸,凝重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意蕴深长,“且不论你们过去谋面与否,但凭方才裴绍之言,尽管他辞趣翩翩,可也不难判断,你和小怡婚姻的伊始有别于寻常。作为娘家人,纵然你是我兄弟,有些话语,我也不得不跟你掰扯清楚。” “愿闻其详。”胡靖扬醇熟浑厚的声腔,应答如响,与此同时,骨络雅致的大手一挥,庄重地做了个请讲手势,举止得宜。 第75章 075落袋为安 徐北城漆黑炯亮的眼眸,透出深沉,一本正经,开腔,“无论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你一定要对小怡好。” 话音落下,徐北城半晌未语,见此,胡靖扬标挺的眉弓轻蹙,充斥着几许疑窦,“仅此而已,没了?” “我去,老徐你这大舅哥当得未免也太失职了吧,敢情你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吖。”叶远支起胳膊,拄着太阳穴,没好气说道。 裴绍竖起一根手指晃动,附和叶远,“英雄所见略同,这话不痛不痒,说了就等于没说。” “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既然天付良缘,那么,我必会珍而重之,情系一生,再者,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当初尽管事出无奈,可我若是没有半分心动,断然不会娶她,你大可放心。”胡靖扬指间的香烟,如雾缭绕在他棱骨粗实的指间,稳若泰山的声腔,尽显铮铮誓言的深味。 怎料,徐北城低笑扶额,“老胡,你未曾听懂我的意思,但凭你历来言出如山,我岂会怀疑你的真心。”话毕,他搁下大手,酝酿稍许,噗嗤开口,“本来家丑不可外扬,而今,罢了。” 随而,徐北城深呼吸了下,拍着胡靖扬的肩膀,载笑载言,一鼓作气,“我的意思是,你那老婆虽则贵柔守雌,可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我让你对她好,其实是叫你努力工作,多赚点钱给她,惟有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真的,兄弟,你无法想象她究竟是何等的爱财如命,她这次估摸着也是财令智昏,所以出手整你。” 话音刚落,但凡在场之人,无不破口大笑,就连胡靖扬也是啼笑皆非,经此一役,他何尝不是深有体会,自己娶的非但是只小狐狸,还是个小财迷。 转而,裴绍摆手,笑模笑样,反驳,“不,你这话,我持保留意见啊,犹记得初次见面,彼时,她何其阔绰,哪有你说的这般市侩。” “欸,且不说市侩跟爱财是两个概念,单说她花得如此潇洒,那么,我笃定,她八成没打算花她自己的钱,估计是她堂哥孟骁的钱。”徐北城应答如注。 裴绍明了,遂而,拳头砸在徐北城结实的胸膛上,笑怼,“彼时,苏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为何不出面替你表妹牵线搭桥啊,倘若如此,我何至于狮子大开口?” “我何曾知道小怡跟苏沁是朋友呢,常日里,即便是见,我也是见我表妹,又不是见苏沁。再者,我不也从未带她来见你们吗,我敢断言小怡至今未知我与老胡是至交。”徐北城先是瞟了裴绍一眼,而后,视线落向掩身在浓雾当中的胡靖扬。 “她生来便是玉叶金柯,怎会如此爱财呢?”胡靖扬把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话落,付之一笑,他胡靖扬的老婆爱财又如何,哪怕她要金山银山,赚给她就是了。 徐北城喟然叹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涕下,可能是年幼失恃失怙,缺乏安全感吧,女萝无托,难免患得患失,与其说她钱迷心窍,倒不如说其落袋为安。” “丝萝有梦,愿托乔木。” 话语其时,孟紫怡领证当日说与他的话,应声扑入胡靖扬脑海,独怜幽草,瞬间,他心中有什么东西随之,破壳而出。 第76章 076落水相救 赵亦菲秋水无尘的杏眸隔着晶莹的泪水注望着床上甜美进入梦乡的黄果韵,目光所及,女儿嘴角挂起月牙般弯弯的笑容,半张半阖的小嘴儿宛如一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萌甜娇憨。 落地窗外晚风瑟瑟飘入室内,渐渐将她带回了那段纵使远去,却依旧刻骨铭心的旧时光,夏若繁花,燕语莺啼。 八年前,年仅22岁的赵亦菲刚考上b大研究生,爱情学业两顺遂,满心欢喜期待着暑假后,便可从s市奔赴b市,投入黄志轩的怀抱,结束两人分隔千里的异地恋,从此,碧海青天,比翼双飞。 赵亦菲自小爱好摄影,捕光逐影,生动一刻瞬间成了永恒,因而,她经常置身于湖清水净、山林隐逸的大自然,拍摄风景如画的秀美风光。 这一天,她只身来到s市郊外,幽泉呜咽,山溜穿石,听着鸟语蝉鸣,分外心旷神怡,脚下的步伐翩翩自乐,轻快地游走于汨汨而过的溪涧山路。岂料,哀乐相生,乐往哀来,赵亦菲跳脱旋转的步伐,蓦地一脚踩空,霎时犹如自由落体运动般,坠入幽潭。 “啊” 伴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叫喊,“咚”地砸进了水面,赵亦菲不懂水性,只见她双手挣扎扑腾着周围的水面,水花四起,湖水吞呛着喉咙,含糊不清的呼救自唇间溢出,身体慢慢往下沉。 不消半会,湖面波平如镜,赵亦菲的身体越沉越深,冰冷的湖水包裹着她周身,源源不断地自五官灌进她身体里,模糊的意识逐渐被吞噬,呼吸窒息让她嗅到了死亡的讯息,混沌的脑海里先是闪过母亲温婉如水的笑靥,而后掠过黄志轩清俊和润的面容,随后大脑一片空白,濒临死亡的她,眼角沁出一滴不舍的泪水,旋而融进清澈寒凉的湖水当中,销声匿迹。 正当赵亦菲奄奄一息之际,一只遒劲有力的臂弯箍紧她细腰,随即唇瓣被堵,陌生的男性气息跟随着清冽的呼吸一并传递过渡进她嘴里,口舌生津。 片会,浑身湿漉漉的胡靖扬把昏迷不醒的赵亦菲抱至岸边,俯身拍打着她白皙的脸颊,低沉磁缓的声音,轻唤着,“小姐,你醒醒……” 呼唤半晌无果,胡靖扬犹豫少许,伸手解开赵亦菲衬衫衣领的纽扣,以保持其呼吸道通畅,尔后,托起其下颌,捏住鼻孔,深吸一口气后,覆上她的樱唇,进行口对口渡气,过会,放松其鼻孔,并用手掌按压其心口,以助其呼气,如此循环往复操作。 片晌,赵亦菲“噗嗤”一声,咳出一大口水,随之,眼睑微抬,迷迷糊糊间瞅见一个五官轮廓俊逸的陌生男人正在为她急救,唇瓣嗫嚅,然而,身体虚弱,一时三刻尚未能发声。 胡靖扬发现赵亦菲睁眼了,搀扶着她坐起身来,磁性醇厚的嗓音,温缓道,“醒了,可曾觉得尚有哪里不适?” 赵亦菲一手攥紧衬衫领口,一手抬起,葱白的指尖触碰着粉嫩的唇瓣,颔首低眉,红晕满颊,闻言,她羞涩摇头。除了男朋友黄志轩,赵亦菲从未与旁的男子这般亲近过,不免局促。 眼见她忸怩不安,胡靖扬随即意会,沉缓的声线,徐徐开腔,言谈自若,“方才实属情非得已,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赵亦菲抬眼,两人四目相撞,眸光交汇,万木葱茏沙沙作响,鸟啼婉转百叫不绝,山鸣谷应,诗情画意聚合成优美动人的乐章,环绕在周边。凝望几许,赵亦菲樱唇微张,浅笑嫣然,游鱼出听的嗓音,真诚致谢,“言重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生死面前,一切无非是虚礼,尚且不必拘泥,何谈冒犯。反倒是我,合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第77章 077讲座 两月后,赵亦菲进入b大,开展了她梦寐以求的研究生韶华,喜乐怡然,安时处顺,间或被黄志轩带出去畅享衾枕之乐,一床两好,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奈何,世事如棋,变幻莫测,一场平地风波悄然而至。 宿舍门倏忽打开,热浪滚滚随即扑腾而入,梁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脸色苍白,双手捂腹的章萌迈进宿舍,赵亦菲见状,连忙搁下交翘的双腿,从椅子上起身,凑上前,搭了把手,关怀问道,“萌萌,这是怎么了?” 章萌落座后,接过梁冉递过来的温开水,然后,表情郁闷,声音细弱,回答赵亦菲,“来例假了,疼得要命。” 末了,她揉着肚子,抿了口水,“晚些大礼堂那边有个讲座,早前定好了由我负责礼仪接待,可眼下……” “你就甭想啦,已然疼得额头冒汗,还当什么礼仪小姐啊。若然体力不支,冷不丁,从台上摔下来,我保你全校闻名。”梁冉双手抱臂,斜倚着桌子,盖棺定论。 闻言,章萌姣弱苦笑,赵亦菲掩鼻低笑,稍许,她素手搭于章萌肩膀,唇角浅笑柔柔,“冉冉话糙理不糙,你还是不去为好,趁现在时间尚早,你不妨给你们领队去电,申请换人。” “啊,好可惜耶,这次受邀回来演讲的可是我们的往届师兄,他非但是b市当下赫赫有名的商场新贵,还帅得人神共愤,你们可知这次讲座有多少人慕名而去吗?”章萌两眼冒金星,双手攥拳拄着腮帮子,喜上眉梢,然而,余音未散,她神色一塌,继而,垂下双臂,怏怏不乐,“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争取到这个名额的,不曾想,就这么化为乌有了。” 话音刚落,梁冉笑谑,“敢情你是冲着钓金龟去的,那没辙了,明摆着天不从人愿,你与这金龟无缘。” “有缘与否,还得两说呢。”章萌不服气反驳,随后,她牵过赵亦菲的手,笑嘻嘻仰望,“亦菲啊,不然你代我去,你名花有主,势必不会与我争抢,你去我放心。” ~~~ 宽敞明亮的大礼堂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一身红色高叉收腰旗袍的赵亦菲优雅立于讲台侧旁,宛若彤云出岫,袅娜娉婷,美得淋漓尽致。 当胡靖扬挺拔伟岸的身躯于掌声雷动中,高视阔步,身后簇拥着校方,众星捧月迈向最前方的讲台,赵亦菲瞠大一双美目一瞬不瞬地瞅着眼前渐行渐近的身影,与此同时,不能自已地呼吸急促,心脏狂跳,这不正是两个月前在s市救她一命的男人吗。前行当中,胡靖扬同样认出了赵亦菲,不着痕迹地朝着她略一颔首,赵亦菲展颜回应,微笑如花。 演讲氛围甚为活跃,学生们热情洋溢,争相发言,胡靖扬思路开阔,对答如流,讲者与听者上下互动,整个大礼堂如火如荼,焕发着生机与活力。 演讲过半,有一美丽女生即席而起,旁敲侧击,柔婉的声腔,自信而不失娇羞,“师兄您好,今日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之余,我有一题外话意欲询问,还望师兄不吝赐教,予以回答。”顿了顿,她轻咬唇瓣,腼腆接腔,“如您这般佼佼不群之辈,不知要怎样的女子方能可堪匹配?”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可想而知,学生们一个个群情激昂,欢呼声四起,气氛空前高涨,哪怕是赵亦菲,也不免好奇讲台上淡笑如昔的男人究竟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只见他轻抬手臂,简单一动作,丰标不凡,大有笑语指麾的架势,基于这份自然流露的尊威,众人不自觉听从,会场刹那恢复安静。 胡靖扬从容开腔,谈辞如云,颇有上善若水的禅味,“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而今,此人尚未出现,与其纸上空谈,倒不如静待缘分。” 第78章 078美人计 演讲结束过后,赵亦菲想着今晚与黄志轩有约,回到宿舍简单梳洗,换了身衣裳,便紧赶慢赶地出门了。然而,事出不意,计程车居然在半路抛锚了,司机大叔告知,一时三刻这车恐怕无法修好,出于无奈,赵亦菲惟有下车。 时近黄昏,日薄西山,红霞满天,身穿白色t恤,黑色牛仔短裙,身材窈窕的赵亦菲孤身伫立在荒无人烟的公交车站,久不见车来,间或轻抬皓腕看表,落日余晖投映在她周身,红装素裹,瑰丽多姿。 正当赵亦菲心急如焚之际,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停在她跟前,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胡靖扬棱角分明的俊睿侧颜,目之所及,他骨节明晰的双手闲适地搭于方向盘,唇梢微掀,嗓音温醇,“此处人烟稀少,兼且夜幕将至,你一个女孩独自在这等车未免危险,倘若不介意,我带你一程如何?” 赵亦菲始料未及,愕然几许,她凝眸浅笑,嗓音清婉,“滚滚红尘,得胡总一再相助,荣幸之至,何来介意一说呢,既然胡总诚意相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上车后,赵亦菲扣上安全带,尔后,朝着身侧驾驶座的胡靖扬,伸出细白柔美的纤手,莞尔,“s市匆匆一别,尚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师兄好,我是赵亦菲。虽则大恩不言谢,但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胡靖扬伸过青筋隆结的大手,与她交握,尔后,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扭转着方向盘,抿笑,“知名不具,我便不作自我介绍了,且不论施恩莫望报,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这个师兄当真如此不济,一心净想着挟恩图报?” “不,不,我并非那个意思,许是我这人不善言辞,从而,词不达意,我……”赵亦菲闻言,忙不迭挥舞着双手解释,然而,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即,脸颊酡红。 见状,胡靖扬张弛有度,醇缓的声线揉了笑,宽慰,“无非一戏言,聊博一笑罢了,何须较真。” 此时相谈甚欢的赵亦菲与胡靖扬何曾想到,不过是短短一程车,竟然导致原是匆匆过客的他们,延伸出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罪过情感。情天孽海,菁华浮梦,正是只将桑海千秋事,付与槐南一梦中,梦断成空。 ~~~ 一个月后,星桥园,黄志轩私属物业。 月色如霜,透过落地玻璃洒进灯光昏暗的客厅,投下了一对痴男怨女的剪影,黄志轩大手握紧赵亦菲双肩,注视着她泪光清盈的水眸,言辞闪烁,眼神几许飘忽,“我打听到胡靖扬明天约了人去打高尔夫,届时,你瞧准时机现身,假装与他不期而遇。” “志轩你想好了,你果真要我这般做吗?你可知你要我害的是什么人?那是救我性命的恩人呐,那天我落水,假如不是他救了我,那么我现在已经死了,试问我岂能这般忘恩负义啊?难道你连堂堂正正与他一较高下的胆量都没有么?非得用此等卑劣龌龊的手段?再者,以现代人的开放,一旦我成了他的女朋友,枕席之事势必不能幸免,莫非你连这都不在乎了么?”赵亦菲声泪俱下,苦语软言,试图扭转乾坤。 话落,黄志轩悲痛地阖了阖目,大手一箍,拥紧赵亦菲纤弱玲珑的身子,喉头翻滚,低沉磁性的嗓音略哽,染上几分沙哑,“亦菲,我何尝愿意,只是,机会仅此一次,我必得确保万无一失呐。为了我们的将来,不得不暂且委屈你,我答应你,事过即忘,彼时,我们从头开始。”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做圆月弯刀,里面有个剑客名叫柳若松,武功高强,威动海内,然而,旁人不得而知,柳若松每逢遇上打不过的强敌,便会躲起来央求他的妻子秦可情施展美人计,助他击毁敌手。志轩你而今的做法,与柳若松堪称如出一辙,命运弄人,我赵亦菲何德何能吖,居然当了回现实版的秦可情。”赵亦菲伏在黄志轩肩膀,双手攥紧他的衬衫,曼声哀哭。 第79章 079狐狸贤妻 轿车开上高架桥,狂风呼啸从驰腾的车身飞刷而过,车窗半敞,驰目骋怀,尤显驾驶者潇洒超逸,思忖半晌,胡靖扬带上耳机,棱骨清晰的长指于手机屏幕上敲击几下,致电了那个火烧他后院的女人。 孟紫怡刚洗完澡,正蜷坐在浴缸边缘,如墨的蓬卷长发慵懒披散,青丝如绢,衬托得柔光若腻的肌肤,更胜隆冬飞雪,素手均匀地往皎白柔嫩的身体各处,涂抹着润肤液,热气蒸腾的浴室现下弥漫着阵阵典雅的玫瑰淡香,腮边一缕秀发轻盈垂落,她间或抬手撩拨,姿态妍妩。 忽闻电话铃声,孟紫怡扯过大浴巾包裹着曲线玲珑的身体,抬手拢了拢半干湿的长卷发,拨至左肩,半遮半掩,露出一大片雪肩,既清纯又妩媚。 随后,孟紫怡赤着双足,步伐娇妩走出浴室,迈向床边,纤冶俯身,素手捏起床铺上的手机,明净水汪的杏眸对上来电显示的刹那,“啊”孟紫怡惊呼,素手一抛,手机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坠落,跌回床垫上,然而,怵人的手机铃声仍未中断,依旧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孟紫怡一手抵按在呼吸短促的胸口,另一手欲出又止,双瞳剪水的杏眸,眼波流转,心慌意乱地盯着手机屏幕,寻思着,要么直接挂断算了,然而,素手刚伸出一半,尚未触及手机屏幕,又胆怯地缩回来了。孟紫怡轻咬唇瓣,琢磨片刻,认为直接挂机,断然不可行,一旦她不接那头豺狼的电话,那头豺狼势必直接杀过来,届时,吃了她也未可知。没错,如今的胡靖扬在孟紫怡心目中,无疑就是一头狼,关键还色。 犹豫少许,孟紫怡深吸一口气,微抖着手再次攥起床铺上欢腾的手机,葱白的指尖轻轻一划,接听了电话,她清清嗓子,发出的声音又娇又软,宛若出谷黄莺,“喂,老公。” 首闻孟紫怡喊老公,兼且声线娇柔而打颤,足以证明他女人此刻心虚得很呐,鉴于此,胡靖扬听了,不由得心头一软,抿唇浅笑,进而,刻意吓唬,不露辞色的嗓音噙了几分漫不经心,“小嘴倒是挺甜,奈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太太耽搁良久,莫非自知理亏,从而,未敢接我电话?” 闻言,孟紫怡扶额,今天的事终究是被他发现了,想到这,孟紫怡暗吸一口气,青葱玉指心不在焉地撩起一缕秀发打着圈圈把玩几许,继而,强作镇定,柔柔笑语,“哪有,我刚洗完澡,你打来其时,恰好在浴室里吹头发呢,吹风机声响过大,一时不曾听见。”话音未落,一种名叫旖旎春色的暧昧,隔着手机电波消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妖冶缠绵,孟紫怡恍悟,暗骂自己脑子短路,提什么不好,非得提洗澡,转而一想,若能就此将他带偏,亦未尝不可。 然而,胡靖扬显然未被她的欲盖弥彰所迷惑,思路异常清晰,静默片会,他单刀直入,语带调侃的磁性腔调,不疾不徐传来,“古语有云,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女人果然轻纵不得,一纵便上房掀瓦,胡太太高瞻远瞩,趁着你老公在前方裹血力战,你匿藏于暗处火烧后院,何其精慧,料想我上辈子定然是拯救了银河系,方能得此一狐狸贤妻。” 第80章 080一举两得 胡靖扬一语中的,孟紫怡再度扶额,看来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只是,不知缘何,眼见东窗事发,孟紫怡反倒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只见她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摊开,玩赏着自己漂亮玉泽的指甲,慢条斯理开腔,大有从容不迫的架势,“谈不上烧你后院吧,我充其量就是搭了趟顺风车,再者,胡先生休要忘了,今日凯东集团的股票疯涨,我这胡太太可是功不可没的喔。” 话语其时,胡靖扬耐心听着女人得意忘形的诡辩,英挺聪睿的眉宇镌刻着宠溺的笑,眸光纵容,待其停歇,胡靖扬好以整暇接腔,谈笑风生当中,跟她仔细剖析真相,“胡太太果真巧舌如簧,愣是将一番歪理辩解得头头是道,既然你刻意避重就轻,倒也无妨,我们姑且来探讨一下你的功劳。” 讲到这,胡靖扬停顿少许,沉稳平仄的声腔,透着洞见底蕴的机智,有条不紊续说,“昨天听聪视明的胡太太透过你我的那通电话,洞察先机,料定我今日必将有所行动,随即,谋篇布局,计高一筹,先是趁低吸纳了不少凯东和黄氏的股票,抢先埋伏,继而,装模作样,对凯东发起一波佯攻,故意误导我投资部的老杨,致使他以为你意图狙击凯东,引他下场与你抢货。鉴于你们二人棋逢敌手,抢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乃至凯东的股票非但迅速从谷底反弹,还蹭蹭上涨。执一而论,昨天股市收盘,凯东股价直线回升,除了柿子林争端顺利解决以外,无疑少不了你的手笔,若然你不是包藏祸心,那么你着实劳苦功高啊。奈何,胡太太早已立志图谋不轨,你与老杨互相抢货,本就令凯东的股票先行涨了一回合。待今日凯东狙击黄氏之际,你只需坐山观虎斗,两家股票自会飙涨,从而,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赚个金玉满堂,临了,胡太太看热闹不嫌事大,将手中的股票尽数抛出。” 胡靖扬轻笑出声,薄唇张合,继续道出来的话语,一针见血,“顷刻间,你这般大手抛出,我若是不接,其他散户见状笃定跟风,墙倒众人推,届时,凯东的股价非得跌死。然而,一旦接了,势必浪费我不少阵前对敌的弹药,进而,扰乱我收购黄氏的计划。俗话说,不贤妻,顶指鞋,看来所言非虚,我的胡太太你可知,倘若不是你莫名其妙搞这么一出,方今的黄氏已然成了我的囊中之物,如此说来,黄家今日得以侥幸逃过一劫,当真合该感谢你。另外,鉴于你今天的英勇义举,以致你老公三更半夜还得辛苦劳作,从瑞士银行调集资金,以备明日作战,综上所述,胡太太你说,你功劳大不大?” 孟紫怡疏懒坐于床缘边上,娇娆翘腿,单手后撑于床面,拢在左肩的长发散落,大半青丝悬垂于后背,半隐半现的蝴蝶骨,花影迷离,男人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轻缓,萦绕在耳畔,待其话毕,孟紫怡弯唇,一笑百媚,“分毫不差,胡总素善运计铺谋,由此及彼,以己度人想必不在话下,既然遮瞒不住,我坦言又何妨。” 话落,孟紫怡抬手拨弄了下长发,不慌不忙接着道,柔润婉约的声音,些许嘚瑟,“昨日骤逢商机,以致我整个人瞬间掉入了钱眼,深知机不可失,定谋贵决,故而,我果断地扛了一箱现大洋出去溜达了一圈,从小到大,我何曾被一个男人逼到这份上,岂有不怄气,此举非但能赚个堆金积玉回来,还能连捎带打地给你制造些小麻烦,顺道替自己出口恶气,一举两得,试问我何乐而不为?” 第81章 081张弛有度 喋喋不休地畅说一通过后,孟紫怡不免后悔,自觉过于嚣张,生怕不经意惹火自家老公,届时,自讨苦吃,正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孟紫怡转而示软,撒娇卖俏,“不曾想,老公这么有本事,何止没被我搞得焦头烂额,还所向披靡,愈战愈勇,白瞎了人家一番苦心。”她素手抚上线条柔美的白皙脸颊,娇俏地嘟了嘟嘴,垂下手后,兴奋补充,“不过吖,我整你归整你,今天股市收盘,我瞧见凯东的股价怦怦飞涨,彼时,我满心欢喜,无与伦比。原因不为别的,就为了老公的身家貌似也有我的一半。” 话音未落,胡靖扬爽朗醇厚的笑侃透过手机电波,一字不落地盈满孟紫怡烫红的耳廓,“胡太太前半段话未免赌气,我怎的记得那天有人说过捐弃前嫌,不负遇见,不谈亏欠,并且亲手把自己剥成一只身段妖娆的小白狐,柔情绰态,媚眼如丝,大有任君采撷的姿态。”末了,胡靖扬俊迈的眉宇一挑,唇角弧度浅浅,痞气十足,补刀,“你确定那天,我若是漠然不动,抑或者扬长而去,你不会哭鼻子?只见唇红齿白,桃花脸,绿鬓朱颜柳叶眉,因此不忍离去。” 这个死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孟紫怡羞恼,只是,诚如他所言,果真如此,她何止哭鼻子,保不齐上吊的心都有。另外,许是她羞耻心作祟,胡靖扬这话愣是让她品出了以色侍人的味道。 “我不管,就是你逼的,我好歹冰清玉洁呢,不似你,惯会雨露均沾。”孟紫怡素手用力拍了下床垫,鼓着腮帮子耍赖,娇蛮的语调,酸气十足。 得嘞,借题发挥,人生不是一张白纸,历史不可改,胡靖扬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支着敞开的车窗扶额,笑容无可奈何,女人蛮不讲理之际,男人要么缄口莫言,要么岔开话题,胡靖扬聪明地选择了后者,“你要是对那天的事,余味无穷,待我拿下黄氏后,定然成全你。眼下,闲话少说,胡太太既然爱财如命,那么你坑你老公其时,怎的就想不起你老公的便是你的。” 孟紫怡何尝不知旧账不好翻,何况,胡靖扬彼时尚是单身,兼且骏业日新,若然身旁没一两个红颜知己,饶是她,也不免怀疑他正常与否,然而,话赶话,不知不觉就说到这里。只是,孟紫怡始料未及,胡靖扬顺其自然的一句“你老公的便是你的”,居然轻而易举就淡化了她心中的酸意和余恼,仿佛有人正往她醋海翻腾的心湖,注入香软绵甜的蜜糖,随即,泛起浓情蜜意。 斟酌几许,孟紫怡轻吐一口气,左手托着竖起附耳的右手肘,清柔的嗓音,迟疑道,“靖扬,且不说你与黄家貌似积怨已久,但凭黄志轩这次胆大妄为,拿柿子林生事,我何尝不气愤。只是,黄家纵然可恨,可我觉得留下黄氏却未必是件坏事。” 停顿间隙,孟紫怡变换了下坐姿,堪至大腿的白色浴巾下摆,一双纤纤玉腿淑女并拢斜侧,绮媚端雅,听了胡靖扬那边的汽车呼啸声少许,孟紫怡柔声接腔,如花解语,“我之所以阻挠你收购黄氏,究其根本是因为我忧心你冲冠一怒,不遑顾及生态平衡,无意中成了有心人扶摇直上的天梯。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审时定势,某些时候,兼顾张弛有度,暂且维持生态平衡,未必不及更上一层楼。” 第82章 082长虑顾后 胡靖扬良久未语,大有开张圣听的架势,孟紫怡旋即趁热打铁,苦语软言,“黄氏到底曾为b市龙头,尽管不及往日风光,可余威犹在,你若强攻,黄家岂能拱手相让,非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今朝的黄氏即便起了枯枝败叶,终归树大根深,一旦被连根拔起,势必牵连甚广,从而,影响生态平衡。届时,b市商界必将再次面临洗牌,指不定谁渔人得利,浊浪排空,仔细回顾往昔,你当年不也是这么借势而起的么?” 女人绵言细语的话腔中蕴含着真知灼见,百虑攒心不想而知,倘若不是情系于他,何止于这般疲心竭虑,胡靖扬欣赏之余,如获珍宝,孟紫怡所说的未尝不是他一直所顾虑的,否则,他哪会容忍姓黄的到今时今日,早在几年前,他便有那个实力把黄氏一锅端了。 沉默几许,胡靖扬饶有兴味,开腔,“那么,依夫人之见,任凭敌军气焰嚣张,三番五次来犯,你夫君非但不能迎头痛击,还得当个忍气吞声的缩头乌龟啰?” 闻言,孟紫怡噗嗤一笑,清亮的嗓音,脆生生妙响,“这哪能啊,你当我不知晓,黄氏集团之所以从气壮山河走向式微渐止,均是拜你所赐吗?充其量就是安忍不动,何谈忍气吞声,你照旧文火炖着它不就行了么,这样既不影响生态平衡,你又能一直耍着它玩,岂非更有趣?” 话语过半,孟紫怡听见胡靖扬那边传来汽车高速行驶的风噪声,以及发动机的咆哮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汽车鸣笛声,孟紫怡后知后觉,胡靖扬正在开快车,脸上的笑靥倏忽凝滞,心头猛地一悸,素手攥紧胸口的浴巾,怯生生,开口,“靖扬你那边开太快了,我听着害怕,你开慢点。” 这话锋转得未免清奇,胡靖扬蹙眉,视线落向车速表,这里是高架桥,时速60,合该不算快吧,若然龟速爬行,那还不如走下道。然而,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试问身为丈夫何以拒绝妻子娇怯的请求,转念一想,女人有时就爱婆婆妈妈,与其枉费唇舌,倒不如从谏如流。 听闻胡靖扬那边明显减慢了车速,孟紫怡长长吁了口气,随后,从床边起身,背影冶丽,踱步至飘窗,嫩白纤指拨弄着窗帘穗子,与此同时,她轻绕舌尖,冯语任萱,“今日黄志轩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他哪里还敢叫嚣,区区手下败将,何惧之有。但凭你现今手头上所持有的黄氏集团股份,足够你进入黄氏董事会,试想一下,黄志轩日后但凡召开董事会,都得见着你,无时无刻提醒他,基于他的一败涂地,进而,引狼入室,那可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长虑顾后,千虑一得,我力主收购黄氏集团,绝非意气用事,自从黄志轩接管黄氏以来,这么些年,但凡坐贾行商者,皆能瞧得出来其力不胜任,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觊觎黄氏之人,比比皆是,与其让旁人捷足先登,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再者,黄氏集团看似强弩之末,实则龙游浅水,若是交到才蔽识浅之人手里,则如蛟龙失水,若是交到慧眼识金之人手里,则如蛟龙得雨。” 听了胡靖扬谨始虑终的讲析,孟紫怡瞬间无言以对,老成之人,言有迂阔,而更事为多,后生虽天资聪明,而见识终有不及,由此,孟紫怡甘拜下风,她拨动窗帘流苏的柔荑一顿,唇瓣嗫喏,欲语还休。 第83章 083情在不能醒 恰在此时,胡靖扬的手机乍响,他垂眸,瞅了眼来电显示,水波不惊的眼眸暗了暗,沉思几许,他嗓音温缓,跟孟紫怡道了句,“我这边有电话进,先挂了。”临了,不忘提醒,“把头发吹干了,小心着凉。” 孟紫怡抬手摸了摸半干湿的长发,芳心可可,樱唇曲线柔和,“老公你开车注意安全,别净顾着接电话。”孟紫怡抚着发烫的脸颊,含羞答答,恬言柔舌,话毕,随即急匆匆挂断。 胡靖扬见状,摇头轻笑,稍许,他敛容,抬手凑近耳机,粗指一按,接起另一个电话。 “靖扬,我们见个面吧。” 电话那边传来的音色,吴侬软语,似水如歌,既熟悉又陌生,是赵亦菲。 另一边,孟紫怡挂断电话后,非但羞涩全无,反而黛眉轻颦,与方才判若两人,只见她攥着手机,交叉抱臂,盈盈秋水眺望着飘窗外的清风明月,光晕笼罩她身,丝丝纤影,倍显惆怅。诚然,她对胡靖扬并非虚情假意,奈何,若要心无芥蒂,暂时尚且未能做到。那日拂晓之事,纵使心甘情愿,到底矜情作态,她与胡靖扬既为夫妻,兼彼此有情,雨爱云欢,本应水到渠成,谁曾想,最后居然变成了她挽留丈夫的一种卑微手段,情何以堪。 ~~~ 江边,晚风习习,轻盈流畅的水面波光粼粼,一碧无际。 赵亦菲双手抚握栏杆,迎着江面,俯视着流水涓涓,细波如鳞,不由自主遥忆起胡靖扬曾经说过最喜欢她如水般恬静温柔的性情。顷刻,时光记忆如同开了阀门,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历历在目,有甜蜜温馨的,有愧疚难当的,有缠绵悱恻的,有冷漠无情的。 听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一下一下朝着她迈近,短短数十秒,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似水流年,跨越了事过境迁,跨越了今非昔比,纵然没有回头,她也能清晰地感应到他的气息,但凡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于她而言,无不刻骨铭心,哪怕经年流转,亦未曾磨灭半分。 当胡靖扬于赵亦菲身旁驻足,一呼一吸间盈满他的气息,尽管阔别已久,却记忆犹新,泪水旋而无声滑落,少许,赵亦菲抬手勾了勾拂面沾泪的发丝,喁喁细语,“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靖扬,你可曾想过,或许我是真的爱你?” 眼见胡靖扬沉默不语,赵亦菲接着自言自语,“八年前,计划刚开始不久,我就后悔了,也曾想过与你开诚布公,奈何终究没敢,后来,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她抽噎几声,话音断断续续,“或许,我这么说,着实恬不知耻,但是靖扬,你和志轩,单拿谁出来,我都是爱的。我爱他,太久了;我爱你,太深了。”话落,赵亦菲转头,泪水涟涟,注视着胡靖扬刀刻斧凿般的冷峻侧颜。 胡靖扬不以为意,语气淡淡,开腔,“往事不可追忆,重提旧日,徒叹奈何,只怪我当年不曾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无法及时洞察阴谋诡计。”随而,他侧头瞅向赵亦菲梨花带雨的泪颜,轻描淡写的语音,不疾不徐,“倘若你约我前来,单纯为了说些陈年往事,那么,大可不必。” 胡靖扬的风轻云淡,深深刺痛了赵亦菲,眼前之人当真是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么,赵亦菲不敢置信,遂而,泣不成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知道,是我亲手毁了你对我的信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一切均是我自作自受。” 前尘若梦,梦过嫣然,哀嚎片刻,赵亦菲擦干脸颊的泪痕,一双水光潋滟的大眼睛,目不斜视地紧盯着胡靖扬深邃淡漠的黑眸,开门见山,“能不能就此罢手?停止狙击黄氏,放他一马?” 第84章 084语出惊人 眼瞧着胡靖扬无动于衷,赵亦菲眼如水杏,伸过细长漂亮的双手握紧胡靖扬精悍结实的胳膊,软柔柔的声腔,苦苦哀求,“你与黄氏明争暗斗八年了,在你的打压下,黄氏节节败退,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今朝,凯东如日方中,黄氏江河日下,靖扬,你已经赢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就此放任黄氏偏安一隅又何妨呢。难道非得把它一锅端了,方能泄你心头之恨吗?” 闻言,胡靖扬刚毅俊挺的五官,冷冷一笑,抬脚从赵亦菲的左侧,踱步至右侧,顺势甩开她的纠缠之余,保有几许男人的风度,随后,他抿唇,醇熟平仄的声线淡凉,“黄太太未免急不择言,声罪致讨,也得讲究事实,焉能无的放矢,打压黄氏一词,怎么听怎么像是诿过于人,这八年来,难道不是我要做什么,他亦步亦趋,结果,技不如人,画虎不成反类犬,非但成了邯郸学步,东施效颦,还平白削弱自身实力。黄志轩如此不识自家,奉劝他一句,与其讳败推过,倒不如反躬自责,指不定尚能激发一点天良。” 话语其时,赵亦菲目光呆滞地注望着自己落空的双手,怊怅若失,泪水接连淌过粉妆玉砌的精致面容,待余音散尽,赵亦菲讷讷开口,“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我用情不专,本不该厚着脸皮来求你,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念在往日情分,怜我一次如何?权当了却我们曾经的一段尘缘,从此,各安天涯。”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亦菲,你我尘缘早在当日浮华散尽之际,席卷一空,了无痕迹,试问何来旧情。末了,我只一句话,进道若退,断无此理。”胡靖扬举棋若定,乾纲独断,大有无容赘言的架势。 话毕,他径直转身,举步如飞,绝裾而去。 赵亦菲素手攥紧衣裳的领口,心在滴血,眸光凄婉,远望着胡靖扬一意孤行的决绝背影,泪流满面,纤薄单弱的身体于夜风中摇摇欲坠,片会,她喃喃,“原来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不痛不痒。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梦醒红尘,花落无痕么?我们镂心刻骨的过往,对你而言,当真就这般微不足道吗?” 赵亦菲深知今晚若是错失良机,未能成功劝服胡靖扬,那么明日黄氏便要完蛋了,因而,她鼓足勇气,孤注一掷,冲着胡靖扬的背影,大声哭喊,语出惊人,“靖扬,你即便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果果着想啊,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如此石破天惊的秘密,宛如飓风过岗,刮送至胡靖扬耳畔,只见他脊背徒然一僵,霍地停下脚步。半晌,他转过身来,冷眸喷发着寒光,犹如风刀霜剑,刺向赵亦菲,阴沉的话腔,剧寒弥散,冰封千里,“你说什么?” 藏秘八年,悲辛无尽,眼下,总算宣之于口了,赵亦菲心力交瘁,如同瞬间被人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失声痛哭,“果果是我和你的女儿,千真万确,你若不信,我可以即刻把果果带出来,你尽管带她去验dna。” 话音未落,赵亦菲自觉无颜面对胡靖扬,干脆趴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情绪崩溃,哀转久绝。 第85章 085心中有数 康瑞医院,vip病房。 “果果乖,果果最勇敢了,不怕打针,待会儿做完身体检查,妈妈带你去吃雪糕。”赵亦菲抱着珊珊可爱的黄果韵坐在沙发上,素手轻抚着黄果韵的额发,柔声细语安抚。 话语其时,黄果韵乌黑雪亮的大眼睛专心致志地紧盯着落地窗前那道挺拔欣长的侧影,目光所及,帅叔叔正在和医生叔叔聊天,都没有看她,鉴于此,黄果韵情绪低迷,不开心地扁了扁嘴。 随而,听见妈妈的话,她仰起小脑袋,活泼灵动的大眼睛眨巴了下,萌萌哒的嗓音,好奇询问,“妈妈,果果不打喷嚏,也不咳嗽,为什么要打针针啊?”顿了顿,她拧着小眉毛,瞅向从旁拄着针管的女护士,嘟哝,“漂亮姐姐,果果不打针针,行不行呀?” 蹲守在旁的女护士闻言,抬眼望向赵亦菲,唇角弧度尴尬,随后,眉眼弯弯瞅着黄果韵,声线和婉,“你叫果果是吧?”眼见黄果韵点头,女护士莞尔,“果果一看就是个乖孩子,果果别怕,姐姐打针针不疼的,就像被蚊子叮那么一小下,很快就好了。”末了,女护士笑容亲和,竖起手指比划了下。 “果果不怕,妈妈在这里。”赵亦菲攥着黄果韵粉白的小藕臂,轻言软语,与此同时,水眸萦转示意女护士下针抽血。 女儿历来害怕打针,赵亦菲原以为,一旦下针,黄果韵非得哇哇大哭不可,岂料,此时的黄果韵,注意力近乎全在胡靖扬身上,凝瞩不转,浑然忘我,仿佛小手臂上不曾扎针。 目睹这样舐犊情深的一幕,赵亦菲心头酸楚,百感交集,果果初见胡靖扬其时,非但好感十足,而且扬言长大后要嫁予他,此等由心而生的喜欢,何尝不是一种血浓于水的父女天性呢。 ~~~ 落地窗前,白磊双手插白大褂衣兜,微抬下颚,呶了呶赵亦菲母女所在方向,压低嗓子,发问,“这事倘若情况属实,你当如何?” “你说呢?”胡靖扬敛眸瞟了眼白磊,虽则未置可否,却已然旗帜鲜明地表态。 “这叫什么事吖,赵亦菲和黄志轩的女儿竟然是你的。”白磊蹙眉,迟疑片晌,接话,“虽然尚未证实,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啊,常言道,真金不怕红炉火,她既然敢跟你来做亲子鉴定,那么这件事多半就是真的。”转而,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语调轻松,“不过,即便果真如此,对你而言,又有何打紧的,左右你未曾结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至于影响到你的家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靖扬的心猛然咯噔一下,眉头轻蹙,孟紫怡烟影如画的笑靥随即扑入脑海。哪怕鉴定结果未出,可果果是不是他的女儿,他已然心中有数,这个消息,于他而言,尚且不啻惊雷,更遑论是她呢,试问普天之下,岂会有女孩心甘情愿当人后妈。 凝神片会,胡靖扬视线一撇,无意中撞上黄果韵黑葡萄般的精灵眼球,目之所及,她浓密卷翘的眼睫毛欢快地扑闪了下,圆眸纯真。 黄果韵瞅见胡靖扬终于看向她了,旋即,甜甜地咧嘴一笑,胡靖扬见状,心头不能自已地发软,唇梢上扬,继而,情不自禁地抬脚,迈着匀称笔直的双腿,走向赵亦菲母女。 当胡靖扬抵达沙发区,女护士恰好拔针,黄果韵细长如新月的小眉毛,似蹙非蹙,然后,她仰望着胡靖扬,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张着小藕臂,咯咯直笑,“你就是那天屏幕上的帅叔叔耶,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比那天在屏幕上还帅。” 胡靖扬浅笑,大手轻抚着黄果韵的小脑袋,嗓音醇缓,低声问,“你见过我?” 第86章 086你太太 话落,黄果韵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赵亦菲悦笑,搂紧黄果韵香绵绵的身子,素手拨弄着黄果韵乌润细软的小头发,柔柔开嗓,“她早前在公路旁的led上见过你,自那以后,一直念念不忘,老是把你挂在嘴边。” “叔叔,果果好喜欢你呦,等我长大后,你娶我好不好?”黄果韵仰着小脑袋,白胖胖的小手攥着胡靖扬温热宽厚的大手,左右摇晃,骨碌碌的眼球,天真烂漫。 此言一出,赵亦菲清丽的容颜霎时白里透红,胡靖扬则哭笑不得,就连从旁收拾器材的女护士,也不由得掩面失笑。 “小妹妹,待你长大后,你眼前的这位帅叔叔可就成糟老头了。”白磊哈哈大笑,随后,朝着胡靖扬,眉宇一挑,“老胡你还真是老少咸宜,童叟无欺呐。” 余音未散,白磊流里流气的笑侃,随即换来胡靖扬拳头扎实的当胸一锤。 “帅叔叔才不会变成糟老头呢,帅叔叔永远这么帅。”黄果韵叉着小腰,柳眉倒竖,樱桃小嘴嘟起,反驳白磊,转而,觉得自己这般模样未免过于凶悍了,旋即,垂下胳膊,甜美一笑,“叔叔,你喜欢果果吗?” 问及这个,赵亦菲同样紧张,她下巴轻抵着女儿的发顶,眸光迷离,仰视着胡靖扬,静候答案的过程中,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胡靖扬注视了黄果韵黑珍珠般的晶亮眼眸半会,微笑伸手从赵亦菲怀中接过黄果韵软乎乎的身子,托在臂弯上,大手揽过她的后脑勺,两人脸贴着脸,少许,胡靖扬眼神宠溺,轻声回答,“喜欢,叔叔喜欢果果。” 赵亦菲听了悲喜交加,掩面而泣,喜固然是因为胡靖扬喜欢果果,他对他们的女儿并非无动于衷,悲则是因为此时此刻,胡靖扬满心满眼仅有果果,何曾分给自己一瞬呢,饶是偶尔对上,眸光亦是沉冷的,漠然视之。 “叔叔,胡子扎扎。”黄果韵抱着胡靖扬的脖颈,童音软糯。 胡靖扬听闻,脸庞稍离,拇指轻抚着孩子稚嫩柔滑的肌肤,轻笑,“叔叔下次一定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不会再扎到果果。” 黄果韵笑嘻嘻点头,然后,凑近胡靖扬的脸庞,吧唧了下。冷不丁,被孩子这么一亲,胡靖扬心中遽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温暖,黑眸动容,大手揉搓着孩子细小的肩膀。 ~~~ 灯火阑珊的黄家大宅门口,赵亦菲抱紧熟睡的黄果韵,注望着胡靖扬清冷凛肃的面容,明眸善睐,垂泪央求,“靖扬,我求你了,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和我争果果,她是我的命啊。” 胡靖扬双手抄兜,身姿伟岸,伫立在赵亦菲跟前,不假辞色,一语惊人,“关于这个,我需要与我太太商议过后,方能答复你。” 赵亦菲瞳仁蓦地一瞠,张口结舌,“你…你太太?” 胡靖扬撂下这话后,便不再赘言,径自折返驾驶座,发动引擎,调转车头,黑色轿车疾驰而去。 星辉斑斓,月明如水,赵亦菲揽抱着女儿,凝眸远眺,目送着黑色轿车在她眷恋哀伤的泪眼中,绝尘而去,原来他已经娶妻成家了,她懵然不知,哪怕是方才,还在巴望着他得知果果是他的女儿,会否道一句,亦菲,离开黄志轩,我们一家团聚吧,何其痴心妄想。 翌日,正当所有人皆以为凯东集团必会乘胜追击,一举攻下黄氏集团,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凯东集团决意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只是,经此一役,黄家纵使得以保住控股权,可胡靖扬却凭借这次收购战所获得之股份,顺利进入了黄氏集团董事会。 第87章 087生死相随 孟紫怡打车来到中心医院门口,下了车后,途径一个水果摊,眼见硕果累累,鲜嫩水灵,孟紫怡驻足挑选了几个色彩艳丽的苹果,阳光下,明**人的她,一身高端雪纺印花连衣裙,搭配珍珠长款耳环,铂金流苏设计带出女性的迷人风情之余,修饰着骨感柔美的颈部曲线,一步三摇,光华流动,耳畔摇漾出优雅淳耀的弧度,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走进病房,孟紫怡扫视一圈,举目四望,只有苏沁一个人孤零零地平躺在病床上,估摸着苏母临时有事,暂离小会。 孟紫怡把水果袋子搁于床头柜面,尔后,退坐到床边,注视着双目紧闭的苏沁。半会,孟紫怡牵起苏沁的右手,轻声慢语,随着她低柔婉转的嗓音飘漾,一个哀肠百转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书生携未婚妻去游湖赏月,夜阑人静,顺水行船,他们把酒言欢,乘舟弄月,一同观赏着清丽幽美的湖景,星月皎洁,倒映在波澜不惊的湖面,静花水月,如璧安然。 夜凉如水,清风自来,书生忧心未婚妻衣裳单薄,容易受寒,故而,特意折返船舱,替未婚妻拿了件御寒的披风。不曾想,瞬息之间,幸反为祸,待书生重新返回船头,东眺西望,哪里尚有未婚妻的踪影,心头猛然一紧,脊梁骨发寒,书生猜想未婚妻笃定是不胜酒力,一时不慎失足落水了,思及此处,书生臂弯的披风一扬,遂而,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寻找未婚妻。 只是,时至深夜,湖底一片漆黑,书生在水里根本无法视物,惟有摸黑乱抓,然而,抓了一通,却仅抓到一把水藻,书生黯然,松开手,随即,游向别处。冷月葬情,那一夜,书生遍寻无果,纵使残酷,可也不得不接受未婚妻已逝,哪怕锲而不舍地寻找下去,亦是枉然,书生无奈,只好放弃,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离开了那座城。 经年之后,书生再次来到这个湖泊,旧地重游,感慨良多,同时,不可避免地勾起了对已故未婚妻魂牵梦萦的追思。书生双手负后,长身玉立,迎风杵在船头,放眼湖面,不期然,碧波粼粼,清澈见底,于是,他疑惑地问了老船家一句,“我记得从前这个湖里生了许多水藻,而今怎的都没有了呢?” 老船家神色困惑,半晌,笑说,“我在这里营生几十年了,这个湖历来清澈,从未生过什么水藻啊,公子莫不是记岔了吧。”书生听闻顿时呆若木鸡,神情若有所失,继而,泪流满面,老船家见状,吓得不轻,连忙关切询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何以平白哭起来呢?”书生泪光涣散,答非所问,呢喃,“原来你当时离我很近,触手可及,我甚至都已经抓住你了,却又亲手把你放开了。” 原来当年书生所抓住的不是水藻,而是他未婚妻的长发,阴差阳错,被书生误认为水藻,继而,放开了。事隔经年,惊悉真相,书生追悔莫及,悲不自胜,他明明有机会把他的未婚妻救上来的,何曾想到,白白被他亲手弄丢了。 书生悔不当初,进而,负罪引慝,把未婚妻不幸横死的缘由,归咎于自己,从而,纵身一跃,跳下湖泊,殉情了。 讲述其时,孟紫怡拇指轻轻摩挲着苏沁的右手背,晶莹的泪水如断线珠帘般滑过脸颊,沉静如水,声泪俱下。故事讲完,孟紫怡垂眸,泪眼婆娑,凝望着苏沁仍旧裹着纱布的左手腕,一滴泪水恰巧砸落在苏沁右手背上,静默片会,孟紫怡面容坚决,拳拳心语,“小沁,且不论愧怍与否,教人生死相随的感情何止爱情,友情亦未尝不可,所以小沁,莫愁前路无知己,倘若你真心想死,那么我陪你。” 孟紫怡不得而知,她前脚离开,一滴晶亮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苏沁的眼角滑出,淌过苍白如纸的脸颊,坠落在枕头上,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88章 088酒店偶遇 蓝天酒店门口,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信步徘徊在大理石台阶高处,头顶尊贵华丽的水晶灯辉照,柳腰莲脸,晔兮如华。孟紫怡今晚大学同学聚会,本想推却不来,原因不外,一旦到场,笃定有人对苏沁之事劳问不绝,或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或绵里藏针,或明刀明枪,无论哪种,孟紫怡都疲于应付,与其避而不答,倒不如干脆缺席,转而,觉得爽约不去,无异于此地无银,届时,各种天花乱坠的版本流传开来,小沁不免是非缠身。基于人言可畏,故而,孟紫怡落落大方出席了,诚然,偶有一两个含沙射影的,但是,毕竟同窗四年,大部分同学还是通情达理的,知道避讳,因而,并未掀起唇枪舌战,气氛尚算融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晚冲着孟紫怡而来的男生,不在少数,聚会过半,孟紫怡为免男生争相远送,寻了个借口,先行告辞了。然而,接单专车久候未至,孟紫怡百无聊赖,欣赏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夜景。 今晚的孟紫怡未见长发披肩,扎了个丸子头,上身一件白色t恤,下身穿着深蓝色牛仔短裙,脚下一双小白鞋,左手挽着包,颜如舜华,青春靓丽。 清风拂面,孟紫怡抬手勾了勾耳畔的碎发,柳腰一转,视线徒然撞上一个衣领挺括的高大男人,正迈着修长矫健的双腿,蹇视高步,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踏向门口,咫尺威颜,散发着清贵疏冷的气质,轩昂自若。孟紫怡定睛一瞧,凛然生畏,双瞳剪水的眼珠,盈盈娇怯,心如鹿撞的胸口一怵,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胡靖扬怎的会在这里? 那天拂晓,胡靖扬兴云作雨,一场情事乐不辞疲,一直延绵至中午,兴尽而返,自那以后,两人久未谋面,今晚是孟紫怡头一次见到胡靖扬,隔着电话与他掰扯是一回事,见着真人又是另一回事,孟紫怡倏地头皮发麻,呼吸骤紧,几欲逃离,然而,双腿却仿佛被定住一般,挪不开脚步,只能任由心慌蔓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但凡路过者,都不免多瞅两眼,鉴于此,胡靖扬焉能瞧不见孟紫怡呢,只见他大步流星,径直朝着她走来。当胡靖扬离她仅有几步之遥,孟紫怡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转而,觉得此举未免露怯,硬生生止住了。 不消一会,胡靖扬于孟紫怡身前驻足,漆黑幽邃的目光注视着颔首低眉的她,骨力遒劲的大手一把攥住孟紫怡纤白柔软的皓腕,用力一扯把人拽到跟前来,另一只大手揽过她身侧,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两人离得很近,唇息交缠,胡靖扬粗热的呼吸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喷洒在孟紫怡脸上,熏得她头晕目眩,熟悉的体温自他身上散逸,刺激着她的脑神经细胞。半晌,孟紫怡抬眸,美目流盼,犹似一泓清水,胡靖扬垂眸,凝视着孟紫怡艳若桃李的容颜,倾身吻住了她娇软的唇瓣,辗转厮磨。 孟紫怡水眸一瞠,脸颊一红,随即,撇开脸,躲开胡靖扬的吻,娇柔的嗓子,羞涩低语,“别,这里是酒店门口,人来人往的,你是不是喝醉了?” 胡靖扬轻抵着孟紫怡额头,嗓音如酒般醇厚,吻游离在她秀美的鼻尖,“料想不曾吧,毕竟我只抱着自己老婆亲。” 话落,孟紫怡轻捶了下胡靖扬胸膛,桃腮带笑。 两相对望之际,孟紫怡忽而听见了轿车熄火的声音,沈江始料未及一下车,即刻撞见如此含情脉脉的场景,霎时间,尴尬犯难,不知自己应否上前。孟紫怡同样瞅见沈江了,旋即,挣扎了下手腕,只是,胡靖扬攥她手腕的力度可谓技巧十足,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无法轻易甩开,有见及此,孟紫怡柳眼梅腮,薄面含嗔,瞪视着他,胡靖扬唇角浅勾,笑而不语。 第89章 089恐惧 踌躇半会,沈江灵机一动,抬脚上前,对着孟紫怡微微颔首,彬彬有礼,道,“胡太太,胡总刚从应酬场合下来,难免喝多,有劳您费心了。”话毕,沈江大胆攥过孟紫怡的手,把车钥匙硬塞到她手心里,随后,不容孟紫怡拒绝,沈江逃也似的跑到后头那辆轿车身旁,掰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继而,不忘“嘭”一声,关上车门。 驾驶座的地产部总经理,那也是个人精呐,尽管他身在车里啥都没听见,但察言观色眼前这一幕,自家老板一手搂着人家姑娘的纤腰,另一手攥着人家姑娘的细腕,谁不懂谁傻。因而,不消沈江开口,地产部总经理速即绕过前头那辆轿车,狠踩油门,一溜烟开走了,瞬间,哪怕是车尾灯,都瞧不着了。 杵在台阶上的孟紫怡,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这般上下齐心的一幕,哑然失笑,胡靖扬眼瞅着女人惊呆了的娇萌样,唇梢染笑,大手扣住孟紫怡的后脑勺,吻再度覆上她柔软的唇。 ~~~ 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当中,一辆黑色宾利正在龟速前进,慢慢腾腾,驾驶座的孟紫怡双手握紧方向盘,手心出汗,眸光惊惶,目不转睛地注望着前方,如临大敌,大有严阵以待的架势。车窗外,同行车辆的汽车鸣笛声,喇叭声,不绝于耳,倘若这不是一辆豪车,非得引来破口大骂不可,然而,周遭越是嘈杂,孟紫怡就越是紧张,黛眉紧蹙,光洁的额头隐隐冒着细汗,水滴形耳环一激一荡,副驾驶的胡靖扬从旁看着,凝笑的俊逸五官,饶有兴味。 斜睨片会,胡靖扬一手轻敲着肌肉结实的大腿,另一手支着车窗扶额,身体侧向孟紫怡,磁性醇浓的声线掺了笑,揶揄,“我的胡太太,你开得这么慢,会损害我这车尊严的。” 孟紫怡咬咬牙,用力踩下油门,轿车旋即加速行驶,自她父母车祸身亡后,孟紫怡一度对开车抱有恐惧,只是苏沁说,白富美怎么能没有车呢。于是,孟芷怡狠下心来,强迫自己去学车,谁曾想,千辛万苦考取了车牌,新车上路没几天,撞了树,人倒是安好,可是,从那以后,孟紫怡就再也不敢开车了。 胡靖扬觉得此时慌里慌张的孟紫怡越瞅越可爱,目光所及,她线条姣美的侧颜,虚汗渐沁,偶有水珠滑入白色t恤领口,视线下移,深蓝色牛仔短裙堪堪盖过臀部,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美腿。胡靖扬深沉如海的眸色,忽明忽暗,进而,心生逗弄,他伸过带有薄茧的粗粝大手,抚上孟紫怡白嫩柔滑的大腿。 孟紫怡专心致志地开车,良久,后知后觉,大腿酥酥麻麻的,低头一瞧,“啊”孟紫怡惊呼,与此同时,方向盘一扭,险些撞上旁边的车。幸好,胡靖扬临危不乱,眼疾手快,立马伸过棱骨分明的大手搭放在方向盘上一转,这才避免了与旁边的车相撞,车胎与路面摩擦发出巨大声响,周边同行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听着这些乱糟糟的声音,孟紫怡惊魂未定的心,怦怦直跳,快要从波涛起伏的胸口蹦出来了。 “你慌什么?”胡靖扬蹙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注视着孟紫怡惊慌失色的脸。 孟紫怡恍神,黛眉紧拧,明眸剪水,羞怯地瞪了胡靖扬一眼,娇弱的颤音,轻声开口,“别这样。”然后,她平心静气了下,拆了丸子头,蓬松鬈曲的长发,倾斜如墨,娇慵地披散在肩背,继而,轻踩油门,目视前方,清婉的嗓音噙着淡淡哀伤,“我父母车祸身亡,致使我对开车存有恐惧,我虽有车牌,可技术却不怎么样,荒废经年,早已前功尽弃,今晚纯属赶鸭子上架。” 第90章 090你谁 话音未落,胡靖扬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如同闪电般,一掠而过,随即,酒劲上头,太阳穴抽疼,遂而,干脆不去琢磨了。半会,他收回搭在方向盘上的大手,挨靠着椅背,黑眸闭阖,语带双关,“你的技术确实不怎么样。” 孟紫怡闻言,不知缘何,总觉得胡靖扬这话有些荤素不忌,她顿感羞涩,轻咬唇瓣,双腿不自觉地动了动,之后,便是一路沉默。 ~~~ 白湖别墅区,是凯东集团四年前开发的一处高端住宅楼盘,地理位置临近郊外,依山傍水,花繁叶茂,整个别墅区由三十套琼楼玉宇组成,造型各异,不分轩轾,据说小区内每一套别墅均是胡靖扬亲自设计的,当年楼盘新推之际,销售情况空前火爆,仅仅一上午,就被一抢而空,但凡抢到之人,皆非富即贵,哪怕胡靖扬自己,似乎也对这个小区情有独钟,特意扣起了其中一套自住。 小区门禁森严,安保严密,入口处气势恢宏的镂空雕花铁闸门,从旁屹立着一尊二龙抢珠的汉白玉雕像,龙翔九天,栩栩如生。穿过铁闸,进入小区,孟紫怡驱车于浩瀚星空下,徐徐行驶在夜静灯阑的泊油路上,夜色柔美,笼罩着鸟语花香的小区,途径所见,每一套别墅皆各有千秋,风格迥异,不难看出设计者独具匠心,然而,纵观整体,高大华丽之余,不乏时尚别致,堪称鬼斧神工。绿植多以香樟树为主,茂盛蓬勃,芬芳馥郁,且香樟树自古寓意辟邪、长寿、吉祥如意,历来被誉为风水树。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果真是无限的,依照胡靖扬有条不紊的指示,孟紫怡终于临深履险,顺利把轿车开进9号别墅,胡靖扬目前定居所在。抵达树影婆娑的前院,孟芷怡轻踩刹车,停车熄火,解开安全带。 夜阑人静,月色朦胧,庭院中稀疏错落的灯饰亮照,花光柳影与星月交辉,美景良辰。且看庭院森森,清风徐徐,香樟树迎风吐香,萦绕在花前月下的二人周身,历久弥香。孟紫怡和胡靖扬下车后,便伫立在庭院当中,两人相隔一臂之遥,暗香疏影,含情凝睇。 孟紫怡仰着头,悬垂在肩背,乌黑亮丽的秀发,如云飘逸,她间或抬手撩开拂面的发丝,灿若春华的水眸凝视着胡靖扬深惟重虑的瞳仁,目光所及,他高挺清俊的眉弓深锁,眼神复杂,五官凝重。 静能生慧,鉴于此,孟紫怡心如明镜,胡靖扬笃定有要事相告,至于何事能让他这样一个神谟远算的男人如此苦恼,孟紫怡不得而知,此时此刻,作为妻子,孟紫怡只想温柔以待,念由心生,只见她轻移莲步,凑近胡靖扬,纤细柔白的双臂圈上胡靖扬脖颈,樱唇吻上他薄唇。胡靖扬一怔,随即,化被动为主动,双手箍紧孟紫怡的蝴蝶骨,两人于月晓风清,樟树飘香中,相拥相吻,偶有流萤飞过,缭绕在他们周边,柔情万缕,时光缱绻。 一吻毕,胡靖扬注视了孟紫怡秋水盈盈的杏眸半会,松开孟紫怡,披坚执锐的眼眸,挣扎一瞬而过,随后,胡靖扬单手插兜,率先迈步,朝着别墅方向走去,与孟紫怡擦肩而过之际,神色自若,扔下一颗炸弹,“迁思回虑,达诚申信,你既是我的妻子,那么我便有责任与你交待一下我女儿的事情,走吧,随我进屋。” 胡靖扬冷不丁扔下的这句话,犹如平地风雷,炸得孟紫怡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孟紫怡懵圈,慢慢转身,目光涣散地瞅着胡靖扬高大伟岸的背影,惊愕失色,“哈?你谁?” 奈何,胡靖扬举步生风,径自前行,闻言,非但没有停顿半刻,反而越行越远,徒留孟紫怡一人风中凌乱,忽而,孟紫怡一激灵,如梦初醒,稍作迟疑,抬脚碎步跟上。 第91章 091泡茶 别墅外墙美观大方,楼顶挑高的门厅,圆形托拱的石砌窗,墨黑大理石铺就的台阶,无不尽显庄严华贵,别墅内里装潢高贵典雅,一应家具摆设既高端奢华,又不显庸俗浮夸,恰到好处地平衡了富丽堂皇与低调雅致,室内非但采光通风极好,还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孟紫怡站在客厅中心,环视一圈,她与胡靖扬既是合法夫妻,那么这里何尝不是她的家,然而,成婚迄今,却是第一次登堂入室。 胡靖扬询问孟紫怡想要喝点什么,孟紫怡目光一扫,瞧见宽大的玻璃茶几上,赫然搁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孟紫怡心思一动,踱步至长沙发与玻璃茶几中间空隙,半蹲下身子,尔后,拿过茶叶罐,打开一闻,罐中茶叶色绿细嫩、香郁形美,俨然是雨前龙井,但凡懂茶之人,皆知雨前是上品,明前则是珍品,既有上品茶叶在此,怎可辜负呢。 孟紫怡先把水烧开,须知,要想泡一壶好茶,水温至关重要,待水开后,孟紫怡轻车熟路地于小炉上提过水壶,从洗茶到泡茶再到斟茶,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整个侍茶的过程中,她细长漂亮的青葱玉指,自然而然地翘起兰花指,温婉娴雅的气质,从内而外自由散发,美丽如斯,堪称赏心悦目。片晌,茶水泡开,幽香四溢,弥漫于空气当中,沾人衣衫。 胡靖扬不知何时已然落座于孟紫怡身后的长沙发上,目之所及,她纤细妖娆的丽姿,掩映在热气氤氲的茶香当中,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美得悦心娱目。 片晌,孟紫怡一手轻轻托着小巧的茶杯底,另一手翘成兰花指捏着杯沿,维持半蹲的姿势,扭转身子,把小茶杯递向胡靖扬,笑容恬静,暗香盈袖,“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顿了顿,孟紫怡低垂眼帘,瞅了眼杯中茶叶,“汤色清冽,芽芽直立,常言道,一旗一枪,可堪极品,想来胡总亦是懂茶之人,家中竟然有如此收藏。” 话落,孟紫怡抬眸望着胡靖扬,桃李争妍的美丽面容,浅笑嫣然,“沈江说了,你方才应酬之时,喝了不少酒,眼下,喝杯热茶醒醒酒吧。” 胡靖扬一语不发,注视着孟紫怡温蓉娴静的脸,眸光静邃,半晌,他伸过棱骨清晰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的小茶杯,先是凑近鼻尖一闻,清香馥郁,再是贴近唇边浅抿,鲜醇爽口。兴许是她心灵手巧,泡茶手艺精湛,今天的茶照比往日,似乎更加合人心意。 孟紫怡同样捏起一只小茶杯,退坐到胡靖扬身旁,双腿并拢斜侧,坐姿娴婉,淑女指法托着小茶杯,小口品茗,长发柔顺地散落于肩头,亭亭似月。 客厅里茶香袅袅,孟紫怡安静若素,非但并未加以催促,反而低眉顺目,静候胡靖扬开腔,他既然把她叫来,那么势会开诚布公。胡靖扬有女儿一事,孟紫怡虽则震惊,可若不问情由便作他,未免不顺人情。并非她悖于常理,而是既然事已至此,与其大吵大闹,倒不如平心静气听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行定夺。 一盏茶过后,胡靖扬掏出金属烟盒,抖出一根香烟,竖起香烟朝着烟盒敲击两下,随后,衔在唇边,眸子半眯,攥过打火机,“咣”的一声,火苗窜起,映亮了他讳莫如深的沉冷面容,须臾,香烟点燃,随着胡靖扬喷云吐雾,不消半会,茶香弥漫的客厅,刹那,交织着尼古丁的烟草气味,非但不难闻,反而蛊惑人心。 第92章 092个中缘由 胡靖扬把攥在手心的烟盒和打火机,随手抛向玻璃茶几,金属材质与玻璃材质相碰,发出清脆的“咣当”声。片晌,他伸长胳膊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吞云吐雾间,孟紫怡听胡靖扬叙述了一段以美人计,争权夺位的商界风云秘史,波谲云诡,扣人心弦。其实,孟紫怡经年以来,从未间断过对胡靖扬的默默关注,今晚胡靖扬所说的,有些她知之甚深,有些她闻所未闻。此时的孟紫怡方才恍然大悟,为何她总感觉凯东集团与黄氏集团之间的争斗非同寻常,仿佛别有内情,不曾想,个中缘由尽在于此。 ~~~ 胡靖扬并非b市本地人,他是云城人,自小家境贫困,父母只是一家小工厂的车间工人。引起孟紫怡惺惺相惜的是,胡靖扬的命运竟然与她如出一辙,两人皆是18岁失去了双亲。然而,大相径庭的是,孟紫怡尚有巨额遗产傍身,一生无虞,可彼时的胡靖扬却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胡靖扬18岁那年,胡父胡母所在的小工厂发生意外火灾,双双罹难。工厂老板匆忙卷钱逃跑,致使受难者家属一分钱赔偿也未能得到。世态炎凉,穷不走亲,胡父胡母骤然离世,亲戚一个个避而不见,所幸,远亲不近邻,在一众乡里的热心帮助下,胡父胡母的丧事总算操办起来了,可尽管如此,父母的丧事依然近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幸而,天道昌隆,在胡靖扬身上真真切切地印证了知识改变命运,同年,胡靖扬以高考状元的身份,凭着奖学金,顺利进入了b大。 初上大学的胡靖扬也曾勤工助学,一次机缘巧合,他接触了股票,加之,大学本就有证券投资这门学科,他开始炒股。殊不知,胡靖扬在证券投资方面,似乎天赋异禀,所向披靡,因而,很快就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同时,在股壇上,初展锋芒,小有名气。 大学毕业后,胡靖扬自主创业,开了家小公司,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颇具规模,崭露头角。可惜,好景不长,彩云易散,那一年正值金融风暴,大浪淘沙,多少企业公司倒闭,一个风浪打过来,胡靖扬倾家荡产,打回原形,从此销声匿迹。 时光荏苒,两年过去,美国纽约kd集团拔地而起,声势浩大,时年胡靖扬26岁,从一败涂地,到东山再起,过尽千帆的他,更加雷霆万钧,气吞山河,从那一年起,胡靖扬的人生以不可逆转之势,逐步走向辉煌。只是,旁人无从得知,胡靖扬从一贫如洗到卷土重来,其中到底经历了多少艰辛苦楚。 同年,胡靖扬将kd集团的中文名字命名为凯东集团,寓意凯旋而归,紫气东来,并且决定把集团总部迁至b市。就是这样,凯东集团作为过江猛龙,浩浩荡荡,强势回归。 ~~~ 黄志轩的生母杨丽,并非黄兴的妻子,仅仅是一个养在身边,无名无分的女人,美其名曰二太太。母子俩多年来,忍受着正室陈思思和他儿子黄志胜的百般欺压辱骂。黄志轩赌咒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越过他大哥黄志胜,把陈思思母子踩在脚下。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爷果真赏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只是,天上从不会掉馅饼,黄志轩虽然凭借这次机会成功于家族争斗中脱颖而出,可他亦因此付出了身为男人屈辱的代价。 当时f市有一个兴建机场的项目,f市原是向黄氏集团单一招标,可胡靖扬使了一些手段愣是加入了竞标。其时的黄氏集团,明并日月,b市当之无愧的龙头企业,岂容旁人如此挑衅,加之,黄兴英雄迟暮,渐感力不从心,有意在两个儿子当中挑选继承人,故而,发话谁能拿下此次竞标,谁就是黄氏集团总裁,黄家未来的继承人。 第93章 093不为人知 黄志轩深知,论出身、论人脉、论财力,他样样逊色于他大哥黄志胜,若要夺取继承人之位,这便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断不能轻易错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可是,凯东集团作为后起之秀,实力的确不容小觑,黄志轩一时三刻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直到…… 黄志轩几年前在s市偶遇就读s大的赵亦菲,一见钟情,不惜一掷千金,从而,成功把赵亦菲追到手,两人开展了一段长达数年的异地恋。赵亦菲本科毕业后,为了黄志轩,毅然考取了b大研究生,这才得以终结劳燕分飞的局面,鉴于此,聚少离多的恋人,按捺不住,一时冲动,在赵亦菲来到b市的第一天,两人去民政局登记了。只是,他们达成共识,婚讯暂且秘而不宣,一来,赵亦菲仍是学生,而黄志轩则是黄氏集团的公子,赵亦菲不希望影响自己的校园生活,故而,暂时低调;二来,杨丽素来反对儿子跟赵亦菲来认真的,一个空有美貌的女人,对他争夺继承权毫无半点助益,黄志轩同样需要时间说服母亲。恰是如此,后来,居然方便了黄志轩机谋巧算,造就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史,时年,胡靖扬26岁,赵亦菲22岁,黄志轩27岁。 眼见投标日将近,恰在黄志轩苦无对策之际,偶然让他碰见了赵亦菲竟然从胡靖扬的车上下来。同是男人,黄志轩看得出来,胡靖扬至少是对赵亦菲存有好感的,事后,黄志轩询问过赵亦菲,原来胡靖扬曾于s市救过失足落水的赵亦菲,巧合的是,胡靖扬同样出自b大,一次受邀回校讲座,两人重逢。 黄志轩苦苦挣扎数日,爱人与权势之间,终究是对权势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成大事者理当不拘小节,断不可为了一个女人,与败亡擦肩而过,于是,黄志轩把自己苦思冥想的美人计,告知了赵亦菲。 赵亦菲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新婚丈夫竟会为了他所谓的事业,牺牲他的妻子,厚颜无耻地央求他的妻子去勾引别的男人,哪怕上床,也在所不惜,只为了让她去盗取一份标书。何其龌龊,真亏他想得出来,赵亦菲自是不肯,何止断然拒绝,还与黄志轩大吵了一架,夺门离去。 不曾想,一切貌似命中注定,非人力可改。赵亦菲怀揣着伤心,回到s市,与母亲哭诉这事,怎料,母亲听闻,大受刺激,进而,怒火攻心,突发脑血栓。经过一番尽心竭力的抢救,命倒是保住了,却陷入了长期昏迷,也就是常说的植物人,需要庞大的医疗费用。赵亦菲自小父母离异,父亲重新组建家庭,母亲独力抚养她长大,赵亦菲断然不能放弃对母亲的治疗。眼看如此,赵亦菲万般无奈,除了回头去找黄志轩,别无他法。 结果,美人计告捷,赵亦菲以女朋友的身份,在胡靖扬身边待了三个多月,成功盗取了标书,鉴于赵亦菲在与胡靖扬交往期间刻意低调,再者,两人相恋的时日尚短,因此,知晓此事的人,凤毛麟角。 ~~~ 据赵亦菲那晚在江边所说,黄志轩至今蒙在鼓里,一直认为果果是他的女儿,待果果如珠如宝,而赵亦菲自身则是从一开始便已心知肚明,孩子是胡靖扬的,却从未想过打掉。即便把孩子生下来,无异于在她的婚姻里埋下一枚威力强劲的炸弹,随时皆有可能把她炸得粉身碎骨。可是,赵亦菲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倘若把孩子打掉,纵然她以后还会有孩子,可再也不可能是胡靖扬的孩子。 第94章 094名花解语 孟紫怡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百转千回,五味杂陈,继而,想起胡靖扬前些日子,狙击黄氏,后又莫名其妙罢手,亏她原先还沾沾自喜,误以为胡靖扬是听取了她的劝告呢,敢情是因为赵亦菲啊,人果然不能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就等于自我伤害。 然而,黄志轩作为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切源于他的心术不正,孟紫怡很想怒斥黄志轩一句,寡廉鲜耻,难怪黄氏集团好端端一个龙头企业,交到你手上以后,败落成如斯田地,满脑子旁门左道,何曾有半点真才实干。 孟紫怡曾经在杂志上见到过赵亦菲的照片,楚楚动人,美丽大方,俨然一大美人啊,22岁其时,豆蔻年华,笃定更加惊艳吧。饶是她,也不免觉得胡靖扬在女人方面,他挺有福气的,继而,想到果果,孟紫怡更酸了,仿佛喉咙里卡了颗酸梅,吐不出来,而又吞不下去,堵在喉咙里直发酸。胡靖扬毕竟人到中年,孟紫怡何曾企盼他守身如玉呢,婚前洁身自好的男人,固然难能可贵,然而,经多见广的男人,何尝不是别具魅力呢,只是,现在是活生生一孩子,她焉能不吃醋,不过,事实如此,她即便酸死了,又能怎么样呢,胡靖扬已经验过dna了,果果的确是他女儿,货真价实,毋庸置疑。 沧海遗珠,若说孟紫怡心无芥蒂,那简直是白日说梦,只是,如若胡靖扬方今给她弄一孩子出来,那么二话不说他们夫妻就此缘尽,然而,这终归是历史遗留问题,谁让人家在前头呢,哪怕算上六年前初遇,她仍然是比人家晚了两年,先来后到,膈应归膈应,她也总不好揪着不放,借端生事,不然,反倒显得她不可理喻。 良久,孟紫怡捋顺了心乱如麻的思绪,长长地叹了口气,探身搁下茶杯,随后,侧向胡靖扬,盈盈秋水,注视着他于烟雾笼罩中,依旧俊毅深刻的侧脸轮廓,柔婉的声腔,心平气和,浅溢,“毕竟是八年前的事,我不至于与你斤斤计较,再者,而今你与赵亦菲各有家庭,时境变迁,诸事告罄。说到底,赵亦菲是赵亦菲,果果是果果,倘若你能分得清,那么揆情度理,我何妨试着接受,权当你曾有婚史,孩子随前妻改嫁。” 胡靖扬扭头,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香烟,如丝如缕,环绕在他们周边,隔着烟雾,胡靖扬蹙眉,瞅着孟紫怡善解人意的清丽容颜,眸光严邃,夹着烟的手挑起孟紫怡一缕秀发,漫不经心把玩着,不咸不淡,开腔,“当前的胡太太,不期然,让我想到了四个字。” 孟紫怡心尖一抖,呼吸一紧,清澈黑亮的眼仁颤动,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扑闪了下,尔后,眼波流转,迎视着胡靖扬威严凛肃的目光,妍丽的面容透着几许轻怯和疑惑,对视片刻,胡靖扬语气清冷,抿唇解惑,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浓烈的男性气息,不疾不徐,“胡太太让我想到了四个字,名花解语。” 话落,孟紫怡先是微愣,而后恍悟,随即,嫣然一笑,明眸生辉,“合着你还巴不得我无理取闹呀,我若说我如今心里翻江倒海全是醋,汹涌澎湃,足够把你淹死,不知胡先生是否满意?” 闻言,胡靖扬勾唇,“如此甚好。”话毕,他沾有孟紫怡发香的大手垂下,撑到沙发边缘上。 孟紫怡耳根子泛红,心脏扑腾,少许,她嗓音柔柔,言归正传,“你主动与我谈及这事,是打算争抚养权吗?” “难道我不该争?从前一无所知倒也罢了,现今既已得知果果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任由我的女儿继续待在别人家里,认贼作父。”胡靖扬英锐肃厉的脸庞,冷然一笑,粗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言辞犀利。 见状,孟紫怡不免纠结,胡靖扬向来强势傲骨,眼睁睁瞅着自己的孩子认仇人为父,他岂能情愿。然而,想到孩子,孟紫怡有心规劝,只是,她处境尴尬,言辞稍有不慎,难免落个自私的嫌疑。诚然,孟紫怡何尝不矛盾呢,赵亦菲替胡靖扬生了果果,当真就跟前妻没啥两样,假如胡靖扬对赵亦菲母女漠不关心,那么她感觉这人无情无义,焉能托付终身;假如胡靖扬对赵亦菲母女关怀备至,那么她着实忧心,万一胡靖扬与赵亦菲旧情复燃,决意一家团聚,彼时,自己如何是好?思来想去,百爪挠心。 第95章 095劝说 斟酌许久,孟紫怡素手握上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婉言相劝,“其实,我蛮同情赵亦菲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切的罪魁祸首当属黄志轩,他怎能这般无耻,以自己岳母的性命胁迫自己的妻子干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 说到这,孟紫怡清润的嗓音略哽,她深呼吸数下,泪光点点,语挚情长,“眼见母亲病危,但凡心存孝义者,谁能袖手旁观,倘若易地而处,为了救我母亲,我想必也会这么做的,当年赵亦菲未尝不是迫于无奈。果果的身世,一旦东窗事发,黄家势必再也容不下她,据闻她母亲迄今未醒,试问庞大的医疗费用,她一个弱女子何以承担得起,届时,你再把果果从她身边夺走,岂非要她的命吗?纵然此情不再,到底是你真心爱过的女人,靖扬,你当真忍心?” 话语过半,孟紫怡心酸不已,大有兔死狐悲的况味,她缓了缓气,再接再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件事你不妨先从果果的角度去考虑,她今年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什么都懂了。一旦你与赵亦菲对簿公堂,势必惹来闲言碎语,届时,非但口耳相传,还添盐加醋,万一弄不好,定会给果果造成不可挽回的心理阴影。另有,黄家得悉真相,估摸着也不会与你争,只是,如此一来,对果果的伤害恐怕更大,小小年纪,见弃于人,从前对她百般疼爱的至亲,如今,不仅变了一副嘴脸,还怒目而视,她年纪尚小,如何承受得了?目前,黄家那边尚且不明就里,与其强行把果果抢到身边来,倒不如让一切保持现状,这样,对孩子才是最好的,哪怕等到果果成年,再行告知她真相,父女天缘,终身不断,何必急于一时呢。” 话音未落,胡靖扬烦躁地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随后,身体向后,仰靠着沙发靠背,星目紧闭,手指揉捏着蹙紧的眉心。有见及此,孟紫怡知晓胡靖扬已然把话听进去了,眼下的他,愁绪冥冥,孟紫怡瞧着心口发堵,仿若有什么东西意图往外钻,挣扎半天,愣是钻不出来。注视半晌,孟紫怡索性席地而坐,纤细柔软的臂弯搭于胡靖扬结实精壮的大腿上,继而,脑袋斜侧,枕着自己的臂弯,长发凌乱铺散,缠绵在胡靖扬的腿膝间,胡靖扬蓦地一激灵,睁开双眸。 昔宿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胡靖扬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孟紫怡像只小猫似的娇慵地伏枕在他的大腿上,躁动愁悒的心奇迹般的沉淀下来,孟紫怡媚媚哀婉的嗓音噙着泪水,喃喃低语,胡靖扬凝神静听,与此同时,棱骨清晰的干燥大手轻柔地抚弄着孟紫怡乌黑亮丽的长发。 “靖扬,你或许不知,果果的事,我能感同身受,当年我父母各自另有所爱,却因意外有了我,迫不得已结为夫妻,奈何,我妈旧情难忘,纵使婚后,依然对她的前男友魂牵梦萦,乃至经年重逢,珠胎暗结。我爸一怒之下,硬拉着我妈去打胎,怎料,路上出了车祸,猝然长辞,两人一同去了。眼瞅着平素温馨和睦的家,骤然支离破碎,那一刻,我何其盼望,倘若过去那十数年,我父母的恩爱均是在我面前演戏,那么我真心希望这场戏能够长长久久地演下去,永无曲终人散的一天。”孟紫怡谈及尘封已久的伤心往事,哀思如潮,无语凝噎,胡靖扬心口揪疼,目光怜惜,大手牵起孟紫怡的手,夜凉如水,她的手变得清润沉凉,胡靖扬拇指轻轻摩梭着孟紫怡的手背,无言温暖着她身心。 此时此刻,孟紫怡感觉到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情在他们两人的心间默默流淌,也许这就是夫妻间的相濡以沫。孟紫怡猜想,自己所说的,胡靖扬未必不明白,或许他只是在借她的口,把道理说与他听罢了,否则,从他得知果果是他女儿到现在,已然有些日子了,胡靖扬却迟迟未见行动,他这么杀伐决断的一个人,而今,进退维谷,顾虑的无非是她和果果,基于此,孟紫怡感动不已。 末了,孟紫怡撑起上半身,双臂仍旧枕着胡靖扬大腿,抬头仰望着胡靖扬,泪痕尚犹在,笑靥自然开,蝉露秋枝,美目流盼,“自然啦,果果毕竟是你的孩子,争与不争,皆由你来决定,不管怎样,我陪你共同进退。至于果果,若说视如己出,我目前恐怕尚且未能做到,不过,来日方长,我愿意为了你去努力。” 第96章 096婚戒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卧室里一片漆黑寂静,孟紫怡迷迷糊糊当中,感觉到一直从身后抱着她的男人大手突然松开了,随后,他坐起了身,拉开床头柜抽屉,听声响是在翻找什么东西,片会,他把抽屉关上,重新躺下。须臾,孟紫怡左手无名指一凉,指上多了枚闪闪发亮的钻戒,身处黑暗中的钻石,璀璨生辉,光芒耀眼。孟紫怡心潮难已,泪眼婆娑,继而,视线一撇,与她十指相扣的男人左手,无名指上同样戴着一枚钻戒,款式相近,无疑是一双对戒,夜色柔美,两枚钻戒交相辉映。借着落地窗外的月光和钻石的光芒,孟紫怡看清楚了戒指的全貌,是卡地亚对戒,上头的钻石稀疏错落并不夸张,微宽的指环镶嵌着星星点点的细钻,简单大方,含蓄自然。 “什么时候准备的?”孟紫怡泪光盈盈莞尔,娇软清润的嗓音沁了蜜,柔情似水。 胡靖扬右手揽过孟紫怡纤腰,左手跟她十指相握,从孟紫怡身后不留缝隙的紧抱着她,埋首在她微潮的发间,呼吸间全是她身体淡淡的幽香,温存半会,胡靖扬轻笑开腔,嗓音低醇磁性,蛊惑人心,“曾几何时,在纽约,有个傻女人致电给我,怯生生地跟我说,她心慌得厉害。”话音未落,胡靖扬付之一叹,浑厚温然的声腔掺了几许无奈和歉疚,“不可否认,你选择了一个注定无法时常陪伴你的老公,但愿我不在其时,这枚戒指能够赐你安恬,免你心慌,须知,红尘万丈,你我身远心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素有鲲鹏之志,大可骞翮远翥,我自会坚守如一,但凡你打道回府,我定必安暖相伴,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只要有你在,此心悠然,何谈心慌。” 孟紫怡微笑阖目,依偎在胡靖扬胸膛,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的钻戒,心甜意洽地享受着此刻的温情脉脉,男人温热厚实的怀抱犹如定海神针,让她不再惧怕惊涛骇浪,不再惧怕孤灯清影,不再惧怕寂寂流年。 六年前,那一场腥风血雨,因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原本血流漂杵的夜空,于某一区域幻化成色彩斑斓的雨,滋润着她彼时七零八落的心。因缘际会,六年后的现今,她依偎在这个男人怀里,听着他沉稳踏实的心跳,交颈而卧。美成在久,两人得幸于盛世年华,相知相伴,此生何求。 清晨,一缕曦光从落地窗斜照进来,不偏不倚打在孟紫怡不施粉黛的姣美面容上,且见她眼珠微动,伸过莹白纤细的手挡在似睁非睁的水眸前,明媚和煦的阳光穿过她白皙纤长的玉指,雪白的柔荑反射着太阳的光,金色的晨晖穿梭在她玉管般的指缝间,清莹秀澈。 半晌,孟紫怡慵困地伸了伸懒腰,徐徐睁开眼,抱紧被子坐起身,长发姣媚散乱,慵懒地披落在肩背,她右手抱被,左手搭于额头,手指穿过发际,从前往后,撸了一下长发。随后,孟紫怡侧头看向大床空落落的另一边,伸过细嫩柔白的左手,摸了下床面,余温犹在,说明胡靖扬刚起没多久,眼光一掠,无名指上的白金钻戒,魅力绽放,刹那,吸引了她的目光。孟紫怡曲起膝盖,把左手伸至双膝上,仔细端详,胡靖扬着实独具慧眼,选的这枚戒指,非但高雅脱俗,还简洁洗练,深得她心,孟紫怡唇角微弯,伸过右手轻抚着戒指上晶莹剔透的细钻,触感冰凉,晨曦的光晕包裹着幸福甜蜜的她,纤柔妩媚,娇俏可人。 洗浴间,孟紫怡洗完澡,拿过毛巾擦拭着身子,穿上衣服,往镜子一照,镜中人杏眼桃腮,左边脖颈上布满红痕,清晰暧昧,令人浮想联翩。见状,孟紫怡扶额,当即掏出遮瑕膏往脖颈上抹了抹,再把长卷发拢至左侧肩膀,柔媚垂落。 第97章 097人间温情 来到楼下,举目四望,客厅没人,依稀听见厨房那边有声响,孟紫怡抬脚细步走过去。 驻足于厨房门口,沐浴在晨光当中的男人,盈盈在目,只见他一身休闲家居服,神清气爽,杵在瓦斯炉前,一手握着平底锅柄,动作利索地抛着锅里的三丝炒面,另一手攥着一双长木筷,时不时往锅里搅拌两下,轻车熟路,大有得心应手的架势,与此同时,炒面的香味随着热气源源不断地飘散开来,浓香四溢,引人食指大动,随即,视线一撇,一旁的备菜桌上已然搁放着一盘煎饺和一碟生煎包,热气蜿蜒。望着眼前烟火气息浓厚的一幕,孟芷怡美丽如画的面容,嫣然一笑,回首往昔,如此稀松平常的人间温情,她俨然阔别经年。 旧忆如梦,纵使时光流逝,终归忘之不却,犹记得,此等暖意萦怀的温馨,在孟紫怡曾经的过往,可谓习以为常,唾手可得。每天晨起,经过厨房,爸爸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在瓦斯炉前,手持锅铲煎着荷包蛋,妈妈笑容温婉,倚在一旁的流理台边缘,一手拿着面包,另一手捏着小匙子,于面包上均匀涂抹果酱。待荷包蛋差不多煎好,爸爸温声叫嚷,言言,帮我拿一下盐,小怡这孩子口味随我,吃荷包蛋喜欢加点盐。妈妈听闻当即搁下手头上的活,踱步至调味桌,拎起盐盎,递给爸爸,嘴上不忘娇声嘀咕,离得也不远啊,自己不拿,非得让我拿,讨厌。爸爸听着妈妈含娇吐槽,薄唇勾起浅笑,并未立马接过盐盎,而是攥过妈妈拿盐盎的纤纤玉手,凑近薄唇,于手背上轻吻了下,妈妈见状温软一笑,酒窝明艳,晨晖包裹下,爸爸妈妈执手相笑的侧影,温柔缱绻,深深地停留在时光记忆。 奈何,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阴阳相隔,感触万端,孟紫怡不知不觉追忆起往事,酸甜交集,清黛迷人的眉眼,泪光盈盈。 胡靖扬刚搁下酱油瓶,一双玉手忽而从后箍住了他的窄腰,胡靖扬垂眸一瞅,唇梢染笑,把平底锅放回炉火上,随后,大手覆上交握在他腹部的纤手,嗓音磁缓,“当心油溅到手了,乖,这里油烟大,去餐厅那边等着,估摸着很快就好了。” “我不嘛,就要跟你在一起。”孟紫怡嘟嘴娇语,双手抱紧胡靖扬的窄腰,脑袋侧依在他坚阔的后背。 胡靖扬粲然,“你霎时变得这般粘人,搞得我都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了,须知,我老婆平素可是相当矜持婉顺的,常言道,反常为妖。”停顿少许,他摇头笑叹,“由此看来,今天早上的老婆,莫不是假的吧?” 话音未落,速即换来一记粉拳砸背,“敢情你有一大堆老婆呀,还分真假?”孟紫怡黛眉轻拧,娇嗔了句。 胡靖扬抬手抚了下孟紫怡鬓边,言笑,“岂敢,我今生就一个老婆,久爱不厌,终始弗渝。”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靖扬,我此生惟愿时光清浅,岁月静美,与你同偕白首。”孟紫怡轻叹一声,眼睑闭合,脑袋斜枕着胡靖扬的后肩,阳光洒落在她的螓首玉颈上,沁着泪水的眉眼挂笑。 ~~~ 餐厅里,偌大的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孟紫怡手攥筷子,夹起一只煎饺,秀气地咬下一小口,细嚼慢咽,酥脆爽口,鲜嫩多汁。片会,她搁下筷子,双手交叠搭放在餐桌上,甜美一笑,瞅着对面胡靖扬和风细雨般的吃相,柔声评价,“色味俱佳,口齿留香,不曾想胡总厨艺了得吖。”继而,她支起一只手臂,手背托腮,清柔婉约的嗓音,笑语,“直教我等小女子望尘莫及,情何以堪呐。” 第98章 098相谈甚欢 胡靖扬夹起一筷子炒面,送进嘴里,吞咽过后,笑谑,“确实不能指望一个格格,厨艺能有多精湛啊。以你的家世,倘若时光倒退一百多年,笃定是要进宫选秀的,且看你天生丽质,必然雀屏中选,如此说来,我现今所享受的,岂非是皇帝般的待遇?何其幸哉。” 这话乍一听貌似夸奖,实则暗藏蹊跷,孟紫怡细细品味了一番,旋即恍悟,她支起手臂,撩了下颊边秀发,杏腮酡然,驳了胡靖扬一句,“你堂堂一状元,合该雅道清心,怎的说什么,都能引向那方面。” 闻言,胡靖扬挑眉,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脱口而出,“你似乎挺留意我。” 话落,孟紫怡夹起煎饺的动作停顿半秒,浓密纤长的眼睫毛遮挡下,琉璃生辉的瞳仁轻转,继而,眼睫毛扑闪了下,利口巧辞,“你虽则比我大了十年,但我可是你的直系师妹喔,从前在大学其时,系里的教授最喜欢拿你当例子了,整天挂在嘴边,大有得意门生的架势,我听多了,自然烂熟于心。” 胡靖扬焉能瞧不出来孟紫怡刻意避而不谈,且看他眉宇轻蹙,明显尚有疑虑,有见及此,孟紫怡棋先一着,迅速转移话题,她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托于下巴,漫不经心的口吻噙着几许酸溜,“闻说你的初恋女友恰是比你低两届的师妹,当年外语系的系花,据传长得美若天仙,若不是她出国留学,而今,胡太太没准另有其人,未知这可否算是旁人说的无疾而终呢?” 话音未落,胡靖扬举起果汁杯的大手于半空中一顿,半会,他浅抿一口,搁回餐桌,失笑,“果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看来娶个同系师妹当老婆,遗患无穷呐,且不说旁的,过往情史,一清二楚。”他低叹一声,接腔,“事隔十多年,人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在吃这些陈年老醋,当心吃坏肚子。” “喔?然则,我应该着眼于最近,您稍候,容我细想一下。”孟紫怡葱白的指尖轻揉着太阳穴,大有穷思竭想的姿态,“约莫半年前,杂志上爆出您夜宿那位新晋小花于乔的家,我记得当时还是蛮轰动的,连续上了几天的热搜。” 胡靖扬吞下一枚煎饺,然后,夹了个生煎包到孟紫怡碗里,不慌不忙,淡笑,“胡太太外慧内秀,合该知晓有图未必有真相,若然确有其事,我认了又何妨,然而,这事纯属子虚乌有。我在柏宁苑有一公寓,偶尔留宿那边,新闻爆出之前,我甚至不曾晓得于乔也住那里,更遑论,夜宿她家里。” 孟紫怡咬了一小口胡靖扬夹给她的生煎包,小声嘟囔,“尽管这桩是假的,可总归有真的吧。”随即,告诫自己,与其执着前事,倒不如展望未来,况且,她连果果都能接受了,那么,尚有何计较的,于是,孟紫怡知情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东张西望了下,好奇问道,“怎么没瞧见家里有保姆啊?” 胡靖扬伸过筷子,夹起一个生煎包,轻描淡写,回答,“钟点工每天都会来打扫卫生,何曾需要保姆,再者,我手脚健全,许多事大可亲力亲为,不必处处使唤人。” 此话一出,引发孟紫怡深思,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富不与侈期,而侈自来,骄侈以行己,所以速亡,胡靖扬这样事必躬亲,当属发家致富后,勿忘初始贫困时,鉴于此,孟紫怡欣赏不已。 一顿早餐,两人相谈甚欢,吃得其乐融融,室外的香樟树馥郁芬芳,间或随风飘入室内,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第99章 099挑选衣裙 晨光铺洒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车来车往,四通八达,坐在副驾驶的孟紫怡支颐,瞅着车窗外络绎不绝的车流,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半会,她意兴阑珊,视线从车窗移开,侧头,凝望着身旁驾驶座的男人游刃有余地把控着方向盘,大有驾轻就熟的状貌,遂而,回想起自己昨晚惊慌失措,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无疑啼笑皆非,直教人哭笑不得。 相比用司机,胡靖扬似乎更愿意自己开车,或许他真正喜欢的是那种纵横驰聘的霸气,以及指挥若定的沉着。诚然,这么一个事斐成锦,而又保留几分柔情的男人,但凡女人,或多或少难免春心荡漾。只是,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当真就那般没有存在感吗?哪怕一星半点,你都想不起来吖?莫非要我亲口说与你听么?一来,如此痛心入骨的过往,轻易提不得,二来,万一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自己贸然提起,岂不尴尬,毕竟当年一程相送,虽则于自己而言,泽深恩重,铭诸五内,可对他来说,可能仅是举手之劳,早已抛诸脑后,因而,孟紫怡实在羞于启齿。 恰在孟紫怡心猿意马之际,轿车缓缓靠边停下,她神游太虚的思绪随即掰回,瞧了眼车窗外,赫然是一家名牌时装店。孟紫怡不明所以,转头瞅向胡靖扬,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疑惑,眼看孟紫怡一脸懵的娇憨,胡靖扬悦笑,大手扣住孟紫怡的后脑勺,轻吻了下她额头。 ~~~ 走进时装店,导购小姐耳聪目明,眼见二人气质不凡,女的朴素淡雅,男的清贵疏冷,立马凑上前,礼貌微笑,甜美清亮的声线,亲切询问,“先生,太太,请问有什么需要?” 听见导购小姐的称呼,孟紫怡羞涩地拨弄了下刘海,桃腮腆然,反观,胡靖扬神色如故,炯亮明耀的黑眸扫视一圈,亲自给孟芷怡挑选了条宝蓝色连衣裙。 孟紫怡接过连衣裙,走进试衣间换上,仿若量身定制,该死的合身,方才胡靖扬甚至都不曾询问过她的尺寸,便已了若指掌,想到这,孟紫怡顿时心里泛堵,酸气直冲喉咙,他这是得多了解女人啊。 孟紫怡觉得而今的自己是真的爱上胡靖扬了,否则,她怎会患得患失,满怀醋意,这样明显悖于初意,回首当初,她无非只想与胡靖扬成就一段权宜婚姻,假如婚姻存续期间,顺其自然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亦未尝不可,权当报恩,哪怕怀孕,她也乐见其成,皆因这六年来,她当真太孤独了,若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现如今,但愿她与胡靖扬鹣鲽情深,不离不弃。 当孟紫怡迈出试衣间,即刻撞上导购小姐惊艳的目光,她笑容可掬的脸上,恭维之余,不失真诚,赞美,“先生,您眼光真好,这条裙子无论款式,抑或是色彩,都很配您太太,艳丽雅致,非但散发出独一无二的名媛魅力,还增添了一抹宁静清新的气质。” 胡靖扬何尝不觉得悦目娱心,孟紫怡穿上这身宝蓝色连衣裙温柔含蓄,高雅神秘,自带贵族范,着实美丽,她依旧把长卷发拢在左侧肩膀垂落,连衣裙高领收腰,香肩小露,a字裙摆堪至膝盖上方,衬得肤白如雪,搭配皓腕间纯净的和田玉镯,温婉柔美,相得益彰。 胡靖扬双手插兜,注视着雍容雅步,踱着光华朝他走来的孟紫怡,宝蓝色连衣裙的勾勒下,她娉婷袅娜的身姿,美自天成,灿若云霞,片会,孟紫怡在胡靖扬赞赏的目光中,驻足于胡靖扬跟前,回视着他的眼神,柔情似水。 第100章 100天经地义 “好看吗?”孟紫怡颔首低眉,葱白的指尖抵于鬓边。 胡靖扬伸手拨弄了下孟紫怡垂肩的秀发,俊逸的眉梢含笑,“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我的胡太太美若远岫烟云,堪比西施。”末了,胡靖扬大手攥起孟紫怡双手,垂眸注视着她乌黑油亮的发顶。 随后,胡靖扬微抬下颚,呶了呶一双白色高跟鞋的方向,导购小姐当即心领神会,忙不迭去取。 孟紫怡落坐在沙发上,弯腰脱着脚上那双小白鞋,拢在左肩的长发犹如黑色瀑布顺着香肩滑落,鬓云欲度香腮雪,白皙的脸庞,面似皎月,约隐约现。 嬛嬛一袅楚宫腰,目睹眼前千姿百媚的一幕,胡靖扬双手揣兜,黑眸暗沉,不消半会,孟紫怡直起身,抬手捋了捋长发,腕间玉镯沐浴于晨光中,滴露玲珑。导购小姐眼见孟紫怡脱好鞋,正准备蹲下身,替孟紫怡换上高跟鞋,岂料,胡靖扬竟然先导购小姐一步,蹲下身来,大手攥过孟紫怡莹白纤细的脚踝。 见状,孟紫怡受宠若惊,羞涩往回缩,胡靖扬紧了紧攥她脚踝的力度,目光所及,她莹润白嫩的脚被他棱骨清晰的大手攥在手心,与此同时,他灼热干燥的手温透过她脚踝的肌肤,传递到她微凉的腿,顺沿着血液运行,涌上心头。孟紫怡垂眸,胡靖扬抬眸,两个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孟紫怡杏眼盈波,凝视着胡靖扬风轻云淡的面容,樱唇嗫嚅半晌,终究一字未吐,胡靖扬捏起高跟鞋,不紧不慢地套在孟紫怡的脚上,鉴于他的纡尊降贵,孟紫怡一颗心甜得乱七八糟。 换上高跟鞋的孟紫怡更显亭亭玉立,走起路来轻盈亮眼,见此,胡靖扬满意颔首,尔后,掏出一张黑卡,递给导购小姐,导购小姐抬起双手,微笑接过。 ~~~ 回到车上,胡靖扬牵过孟紫怡的手,把方才那张黑卡搁到她手心里,“这是我的附属卡,到底是我疏忽了,早该把这个给你。我知道,你虽然爱财,但并非谁的钱都愿意花,我们既是夫妻,老婆花老公钱,天经地义。” 孟紫怡何尝不晓得,胡靖扬哪里是疏忽了,不外是他们早前婚姻关系不明朗,彼时,胡靖扬若是给她一张卡,且不论她收下与否,都难免多想,更甚者,此举于当时而言,有失尊重,然而,现在两人均抱以真诚的态度去对待这段婚姻,此时收下他的卡,孟紫怡方能心安理得,由此可见,一个成熟男人待人接物,果真恰如其分。 轿车重新汇入车流,孟紫怡微微侧身,对着胡靖扬眉眼弯弯,笑盈盈地说,“靖扬,我跟你分享一件趣事吧,我哥哥孟骁也给了我一张黑卡附属卡喔,有一次,他惹我生气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报复他的吗?”话落,胡靖扬并未接腔,仅是笑而不语,孟紫怡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继续自说自话。 孟骁具体因何事惹恼了孟紫怡,如今,孟紫怡已经想不起来了,可是,彼时她是怎么整治孟骁的,孟紫怡却记得一清二楚。 孟紫怡把孟骁给她的附属卡绑到手机上,然后,满世界发红包,致使孟骁一整天无论是面见客户,还是自己办公,抑或是训示下属,都得听着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没完没了的银行信息,并且全是一块钱。 临近中午,孟骁终于抵受不住信息的烦扰,遂而,致电孟紫怡,彼时,孟紫怡正沾沾自喜,以为孟骁打来是向她求饶呢。谁知,电话方一接听,孟骁悻悻然道,“小怡,你作为我们孟家的千金,每人一块钱,亏你拿得出手,啧啧,贻笑大方。刚才银行打来询问,我的卡是否被人盗刷了,其时我简直无言以对呀,我的孟二小姐,你这张副卡不觉得丢人,我这张主卡都替你臊得慌。” 第101章 101光明正大 话音未落,孟紫怡气不打一处来,鼓起腮帮子,回呛,“贻笑大方,是吧?那么,待过年的时候,我发金猪,这样够阔气了吧。” 孟骁深以为然,低醇浑厚的声腔带笑,接话,“孺子可教也,须知,你哥我腰缠万贯,我情愿你用钱如水,总好过体面扫地。”停顿半秒,孟骁继续挑衅,“不然,金猪你也别发了,干脆发金牛吧?” 孟紫怡何曾料到,自己苦思恶想的计谋居然未能得逞,非但没能让孟骁告罪求饶,还被他嚣张的气焰噎得没好气,瞠目半晌,孟紫怡挠了挠头发,喟叹,“孟骁你如此败家,am集团总裁,你与其继续当下去,倒不如及早退位让贤吧,若换我来做,没准还能成就千秋霸业呢。” 孟骁闻言,欣喜若狂,“那敢情好吖,我人生头等愿望便是吃软饭,待会儿我就去supermarket买双拖鞋,翘个二郎腿,一门心思等着吃拖鞋饭。” 孟紫怡,“……” 话毕,胡靖扬打着方向盘,摇头轻笑,醇雅的声线格外磁性,道出来的话语,似真似假,“哟,你可别用这招来对付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若然面对一众下属,我手机“叮叮叮”响个没完,那么,他们一个个还不得掩嘴偷笑,届时,我积久的威信怕是顷刻间荡然无存。我若是惹恼了你,你还是照旧去股市,找老杨陪你玩吧” 余音未散,孟紫怡撅着嘴,侧向胡靖扬,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恰似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狐狸般,可怜兮兮地瞅着他,见状,胡靖扬宠溺一笑,伸过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大手,摸了摸孟紫怡鼓腮的脸,在胡靖扬挪开手之际,孟紫怡伸出双手顺势抱住他结实的胳膊,继而,依偎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身上醇冽冷然的气息混合着清新的须后水味道,登时包裹着孟紫怡周身,犹如港湾般,安全感十足。胡靖扬低头瞧了眼孟紫怡乌润浓密的发顶,薄唇微掀,笑得无可奈何,接下来的车程,胡靖扬单手控着方向盘,任由孟紫怡如树懒般箍着他胳膊。 孟紫怡窝在胡靖扬怀里,眉开眼笑,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啦,距今不久,她对他尚且残留一丝埋怨呢,岂料,短短一夜,非但消失殆尽,反而如胶似漆,何其善变,兴许是胡靖扬昨夜的坦诚相待,致使她心开意适,管它呢,她对自己老公不存芥蒂,那是好事,何必纠结。 ~~~ 孟紫怡工作的dr会计师事务所位于金风大厦,与凯东集团大楼仅隔两条街,故而,胡靖扬与她倒是顺路。 黑色轿车在金风大厦前熄火停下,孟紫怡解开安全带,素手伸往车门把,刚准备下车,恰在此时,胡靖扬不疾不徐的语速,郑重其事,开腔,“我明白你因为顾及苏沁,所以选择暂时隐婚,我姑且不要求你即刻搬过来与我同住,甚至可以移船就磡。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鉴于我们目前皆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去经营这桩婚姻,那么我希望你尽快处理好此事,我们既然名正言顺,大可光明正大,何须退藏于密。” 提及苏沁,孟紫怡拧紧黛眉,愁容满面,待胡靖扬话落,孟紫怡叹了口气,轻声细语,“我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呢,只是,我们这桩婚姻的起始有些与众不同,兼且或多或少牵涉到白湖酒店之事,我不免忧心小沁的感受。何况,我们能够进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始料未及,再者,小沁眼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即便我有心坦白,此时的她也听不进去啊,为免她再受刺激,过些时日,待她情况好转,我再慢慢说与她听吧。” 第102章 102何患无妻 话落,胡靖扬蹙眉,继而转头,深沉睿敏的眸光注视着孟紫怡,一手搭于方向盘,另一手搭于副驾驶靠背,大有不苟言笑的架势,尔后,一本正经,道,“我可以让你独自解决这件事,过程中,不加以干涉,但是,我有言在先,什么她死,你便陪她死,诸如此类的话,断不能再宣之于口,但凡这样的想法,饶是一星半点,都不可涉想犹存。你一没挑唆严羽作恶,二没勉强她替你跑腿,况且,飞来横祸的事,谁又能控制得了,各人自有命数,为何非要把你的人生跟她捆绑在一起呢。” 胡靖扬黑眸凝肃,震慑力极强,孟紫怡不由得心口发怵,她低眉垂脸,两手交握搭于大腿,拇指交替互搓,心乱如麻,片晌,孟紫怡深吸一口气,轻柔娇美的嗓音,噙着几许愧痛,诉说衷肠,“不知缘何,我总觉得是小沁的不幸,成就了我们的姻缘,回想那天,倘若不是小沁逾时未归,我何曾会打那通电话,果真如此,茫茫人海,我们岂能相见?” “尽管没有那通电话,哪怕白湖酒店之事从未发生,我们依旧会相见,但凭柿子林一事悬而未决,随时度势,我早晚都得约你见面。追本溯源,我们的婚姻缘于你爷爷的遗嘱,而非旁的,话语至此,我也不妨与你直言,当初,柿子林我势在必得,即便没有监控录像作为交换,我仍然有一百种方法迫使你嫁给我,你可信?”胡靖扬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眉黛青颦的女人,手指摩挲着方向盘,不咸不淡的话腔,分条析理。 “更遑论,我看上你了。”末了,胡靖扬大言不惭补了句。 孟紫怡听闻,清澈水汪的大眼睛扑闪了下,犹似蝴蝶煽翼,轻鸢剪影,随之,她莞尔,“听着怎的像是土匪抢亲啊?我若执意不从,你还打算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么?” 胡靖扬眼笑,伸过方向盘上的大手,揉了揉孟紫怡发顶,嗓音轻缓,“压寨夫人可比你听话多了,小脑袋瓜整日胡思乱想,你只需时刻谨记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妻子,旁的一律抛诸脑后,再者,你若死了,难不成我当鳏夫去?” 闻言,孟紫怡噗嗤一笑,捶打了他一下,“信口胡诌,我可听说了,人到中年的男人最渴望的就是死老婆,我若死了,你不是正好另娶么?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但凭你身家百亿,想嫁你的女人,比比皆是,何患无妻。” “我有那么老么?”胡靖扬眸底含笑,捏了捏孟紫怡鼻尖,随后,低叹一声,黑眸温然,凝视着孟紫怡秋水无尘的的瞳仁,青筋隆结的大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怕就怕,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孟紫怡抬起双手圈住胡靖扬脖颈,清眸流盼,“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靖扬你可知,爷爷之所以这么处置柿子林,恰是为了象征传承,彼时,我给予的答复便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而今看来,爷爷果真有先见之明。” ~~~ 中心医院,vip病房。 加湿器喷出的雾气冉冉而起,躺在病床上,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没几天的何老,示意看护把病床摇起来,何老真不愧为一代枭雄,即便眼下病中虚弱,可积威未减,看护不由自主听从吩咐,待病床摇起大约50度,何老挥挥手,看护退守一旁,随时待命。 何老精神尚可,眉间有笑意,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深炯明锐的视线投向落坐在病床旁边那把椅子上,姿态闲适的胡靖扬,泛白的唇瓣微动,虚与委蛇,“胡总贵人事忙,不外小病一场,劳驾你专程前来探望,着实汗颜。” 第103章 103乘龙快婿 “何老乃商界泰斗,前辈住院,身为晚辈,理当前来探望,聊表寸心,说来惭愧,近日诸事繁杂,拖延至今,姗姗来迟,还望何老海涵,切勿见怪。”胡靖扬双腿交叠,靠向椅背,十指交握,搭放于膝盖,不慌不忙的语调,尽显不卑不亢。 果真有心岂会来迟,话语其时,何老慈眉善目的深眸潜藏着锐利的精光,且看胡靖扬高谈雅步,进退得宜,分明满嘴虚文浮礼,愣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何老不免心中气结,转而,暗自低叹,终究后生可畏呐,反观自己,英雄迟暮,风烛残年,儿子又不争气,他日自己两脚一伸,届时,君远集团当如何是好? “劳则气耗,何老硕德耆年,儿孙绕膝,不妨把公司托于令公子,随即,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何苦费力劳心。”胡靖扬接过看护递过来的茶杯,浅抿一口,举止从容。 他儿子什么德性,人所共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何老眸底掠过一抹厉色,少许,他掖了掖被角,叹道,“提起我那不成才的儿子,我就气闷,年已蹉跎,非但好吃懒做,还蠢钝如猪,与其把公司交到他手里,倒不如我死前全捐了,尚能搏个好名声。” “何少生来富贵,难免耽于逸乐,不过,毕竟基因摆在那里,虎父无犬子,我相信,假以时日,何少定能为你分忧解劳。”胡靖扬伸长胳膊,把端在手心的茶杯搁于一旁的桌面,似笑非笑回答。 眼前之人桀骜而不张扬,睿达而不显山露水,一言一行,无懈可击,膈应人之余,非但未见礼数有失,反而自带久经世故的沉稳,静观默察,何老忽而灵光一闪,如此良才,若能招为孙婿,强强联手,岂不妙哉,斟酌片会,何老清清嗓子,试探开口,“唉,儿子我是心灰意冷了,孙女反倒尚可寄望,年华素锦,月貌花庞,奈何,聪慧有余,经验稍缺。胡总年轻有为,功若丘山,于商场上素以妙算神谋见称,若能不吝赐教,指点一二,我孙女必定大有裨益。再者,倘若我不曾记岔,你和我孙女正好相差五岁,年岁相仿,何不交个朋友,日后于商场上也好彼此照应,你看如何?” 胡靖扬始料未及,他与何老看似相谈甚欢,实则唇枪舌战,凯东与君远两大集团更是貌合神离,历来互为眼中钉。然而,何老方才一番旁敲侧击的话语,颇有缔结秦晋之好的意向,这老家伙难道不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么?不过,话说他也不屑用此等旁门左道的手段,若要吞并君远集团,他大可明堂正道。 从旁伫立的沈江止不住掩嘴而笑,何老俨然是动了乘龙快婿的念头,此事若搁从前,他尚且未敢肯定,毕竟商业联姻由来已久,可是,眼下他敢断言何老这如意算盘笃定要落空了,须知,他们老板娘何等佳人,上乘姿色都难以望其项背,更遑论,那其貌不扬的何小姐了。 “何老这话未免折煞晚辈了,何小姐系出名门,负笈从师,我岂敢班门弄斧,忝居老师,况且,我哪里担得起一句功若丘山啊,充其量就是爝火微光,难与日月争辉,何谈指点旁人。”胡靖扬抿笑,四两拨千斤。 果不其然,这话无异于各人自扫门前雪,随后,沈江观形察色,眼见自家老板与何老两人在谈笑风生之间不露痕迹,暗自交锋多个回合,言语果真是一门意蕴深邃的艺术,高手过招,兵不刃血,沈江叹为观止,不知自己何时方能达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境界呢,只是,老板您确定您是来探病的吗?莫不是专门来瞧何老到底死没死? 第104章 104句句箴言 从病房出来后,胡靖扬径直往前走,沈江自动跟随,两人来到住院部楼下,从花园穿行而过,胡靖扬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抹弱质纤纤的身影,独自一人,黯然神伤地呆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不知怎的,见到这人,胡靖扬的脑海自然而然就会浮起另一张清水芙蓉般的美丽五官,他深沉肃冷的眉宇若有所思,须臾,示意沈江先行前往停车场,把轿车开至医院大门口,自己随后就到,沈江同样瞅见苏沁了,目光往长椅那边眺望了一眼,继而颔首,先行离去。 苏沁感觉到有人坐到她身旁了,并且知晓那人是谁,只是,她漠不关心,依旧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远方,双眼无光,神情呆滞。然而,身旁之人对此处之泰然,他若无其事,径自开腔,清冷淡漠的语音道出来的话,入理切情,“既然死不了,姑且想想如何活下去,放眼红尘,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林奇也不能,于情于理,你只能自救。与其自暴自弃,让亲者痛,仇者快,倒不如不念过往,不畏将来,活在当下。” 胡靖扬原以为苏沁不会搭腔,岂料,余音未散,她哀婉悠长的低音徐徐飘洒在绿草如茵的上空,“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人言可畏,试问我日后何以笑傲人生?”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更遑论,一些微不足道的闲言碎语,何足挂虑。你之所以坐困愁城,纯属作茧自缚,惟有破茧成蝶,方得重生,要么康庄大道,要么穷途末路,皆是一念之差,全凭你个人选择。”胡靖扬直言不讳,话落,他兀自起身,扬长而去。 苏沁抬首,泪水盈眶的双眼,目光涣散地注望着胡靖扬高大挺拔的背影,且见他风姿潇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耳朵里仍然回荡着他淡然疏冷的声腔,纵然语气冷漠,可句句箴言,难掩规劝之意。 有见及此,苏沁苦笑,一个曾经见尽她狼狈万状,跟她毫不相干的陌生男人,偶然遇见,尚且于心不忍,特意上前规劝她莫要沉溺悲伤,从而,一蹶不振。反观林奇,一个跟她曾有白首之约,六年来,情深意浓的男人,自她割腕迄今,无动于衷,不闻不问。 此前,不论谁来劝解,苏沁都是漠然置之,听而不闻。然而今日,听完胡靖扬词约指明的一席话,她非但给予了回应,而且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底积攒已久的厚实冰层正在慢慢龟裂,她甚至听见了冰层“滋啦滋啦”破冰的声音,以致她无法继续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 百盈商场,珠宝店。 孟紫怡穿着悠闲,上身一件白色雪纺衬衫,下身一条深绿色飘逸长裙,长卷发编织成麻花辫,斜搭在右肩膀,素颜如雪,体态轻盈,俨然成了商场一道形貌昳丽的风景线。 孟紫怡沿着琳琅满目的珠宝专柜漫步转悠,珠宝样式纷繁芜杂,目不暇接,导购小姐面带微笑,不远不近地跟随在孟紫怡身后。 苏沁割腕,即便日后痊愈,左手腕也会不可避免地留下疤痕,鉴于此,孟紫怡打算挑选一对手镯,与苏沁一人一只,以此象征她们永恒不泯的姐妹情谊。只是,放眼望去,手镯种类繁多,金光闪闪,看得她目眩神摇,霎时间,难以定夺,倏然,视线一撇,撞上一对白金手镯,镯身微宽恰好遮住疤痕,上面雕刻着纤细娇美的芙蓉花,栩栩如生,宛在目前。继而,忆起苏沁曾经笑着说,“东邻槛外芙蓉花,初开粲粲如朝霞。小怡,我最 第105章 105疑窦丛生 孟紫怡犹豫几许,最终拿定主意,决意舍弃后头这对镶钻的,选择前头那对没有镶钻的,并非孟紫怡吝啬,舍不得花钱买镶钻那对,而是顾及和光同尘。两个家庭背景悬殊的人结交,家境好的那一方万万不可表现得过于高高在上,即便你没有存心炫耀,可是一旦相形见绌,依然会让对方自惭形秽,从而,对你敬而远之,除非对方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然而,这样巴高望上的人何以值得真心结交。苏沁素来质朴无华,甚少穿戴镶钻首饰,无论从她的个人喜好还是消费观念,无疑前头那对更适合她。 结账时,孟紫怡打开钱包,当即瞟见胡靖扬给她的那张黑卡,随而,视线稍移,落向左手无名指上烁烁发光的婚戒,孟紫怡素兮娆眉的小脸,唇角弧度弯弯,老婆花老公钱,天经地义。 ~~~ 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大班桌前的胡靖扬,蹙紧眉头,深邃高挺的眉弓下一双冷眸镌刻着凛肃,粗长的手指熟练地翻动着桌面上的文件,纸张滚转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于静谧宽敞的办公室里,显得尤为突出,听得人心口发紧,冷汗直流。 见状,战战兢兢杵在大班桌对面的市场部总监,越加诚惶诚恐,时而抬眼偷瞄自家老板,背光而坐的老板于晚霞勾勒下,轮廓挺拔的侧颜,孤冷肃穆,让人望而生畏,因而,市场部总监越发惴惴不安,鉴于他的一时疏忽,导致公司蒙受损失,而今,恨错难返,事已至此,不管公司作出任何决定,哪怕老板雷霆震怒把他开了,他亦自当承颜候色,未敢异议。 恰在市场部总监忐忑不安等候处置之际,“叮”的一声骤然响起,刹那,打破办公室鸦雀无声的寂静,胡靖扬头也没抬,伸长胳膊捏起手机,继而,视线从文件挪开,瞅向手机屏幕,旋即,唇梢上扬,与适才宸严可畏的面容,判若两人。有见及此,市场部总监惊奇不已,进而,疑窦丛生,究竟是何人的信息,居然致使老板风云色变,转而,觉得如此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别人未免有失礼数,于是,市场部总监撇开头,然而,不消半会,他倒吸一口气,速即把头又转了回来,轮睛鼓眼地紧盯着胡靖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呆若木鸡。 片会,胡靖扬神色如故,不愠不火的眸光望向对面魂不守舍的市场部总监,随即,眉宇轻蹙,这老赵怎的一副游魂相,吓傻了吗,遂而,稍降辞色,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行了,你回去做事吧。”话落,胡靖扬潇洒一抛,手里的文件呈抛物线精准降落在市场部总监跟前的桌面上。 冷不丁,听见老板云淡风轻的话语以及文件夹落桌“啪”的一声脆响,市场部总监一激灵,“啊?胡总您不追究我这次的责任么?” “我想我的话语已然通俗易懂,未见不落言筌,何至于令人困惑,你平素挺醒目的一个人,今天为何如此懵懂?”胡靖扬好以整暇地翻开另一份文件,慢条斯理阅读。 市场部总监幡然醒悟,老板这是有心开赦,何其幸哉,市场部总监立马攥起大班桌上的文件,抱在怀里,生怕胡靖扬后悔似的,一溜烟跑出了总裁办公室,甚至连致谢都忘了。胡靖扬分神半秒,瞅了眼市场部总监慌不择路的背影,摇头轻笑。 市场部总监方一出总裁办公室,当即迎面撞上了副总裁林赫深。 林赫深眼瞅着市场部总监慌慌张张的样子,皱眉问,“老赵你做什么慌里慌张的,莫非老胡一气之下把你开了?”然后,他拍了拍市场部总监的肩膀,垂首低叹,歉意补充,“你的事我听说了,原本还打算尘埃落定前替你求个情,希望老胡可以看在事出偶然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呢,好歹你在公司这些年兢兢业业,到底劳苦功高,无非一时不慎,就此开除,未免不近人情。岂料,没赶上,而今,木已成舟,我再去说情,或许于事无补,不过,一旦我开口,老胡总不至于不留情面,此事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暂且宽心,等候我消息。” 第106章 106出院 市场部总监余悸未消,眼神几许飘忽,遂而,捏了一把冷汗,犹似死里逃生,不知缘何,他依稀感觉到自己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过一劫,与方才那条短信休戚相关,听闻林赫深所言,市场部总监忙不迭摆手,尔后,深呼吸一下,如释重负,对林赫深道,“感谢林总体恤,不过,胡总并未就此责备我,仅是虚惊一场。” 林赫深抬眉,将信将疑,“当真?” 市场部总监点头,“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辞退的心理准备,这次的事,我虽则偶一为之,但毕竟有错在先,与人无尤,然而,胡总弘毅宽厚,知人待士,我日后必定引以为戒,更加小心谨慎。” 余音犹存,市场部总监忽而想起胡靖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犹豫几许,他舔了舔唇瓣,抓耳挠腮,好奇发问,“林总,你可曾注意到胡总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市场部总监有所不知,这个问题询问林赫深,无异于问道于盲,话音刚落,但见林赫深不以为意,双手插兜,挑唇道,“你啊,关己则乱,从而,杯弓蛇影,不外乎一枚戒指,能代表什么呢?有何大惊小怪的,现今社会许多未婚男性都这般做派,更甚者,随便带朵野花出来,信口开河,面不改色,美其名曰我太太。再者,老胡那戒指戴了有些日子了,就你胡思乱想,旁人皆若无其事。” 市场部总监虽觉得林赫深言之有理,可仍旧压不住心底的满腹疑团,他隐隐觉得那枚戒指似乎别有深意。 ~~~ 近日来,孟紫怡发现苏沁的精神日渐好转,尽管仍旧郁郁寡欢,怏怏不乐,可好歹能跟她说得上话了,不像之前跟个没嘴的闷葫芦似的,不言不语。见此,孟紫怡如释重负,笑逐颜开。 时日如飞,转瞬即逝,经过主治医生和精神科医生的评估,苏沁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孟紫怡身穿碎花波西米亚长裙,挂脖露肩,上身精致柔美,下身长长的荷叶边裙摆,妩媚飘逸,搭配一双简单清新的高跟凉鞋,走起路来,长发飘飘,摇曳生姿,美得猝不及防。来到病房,孟紫怡瞅见苏父苏母以及苏珩均已在沙发区等候,随即,笑盈盈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苏珩自从上次表白被拒后,每每凝视着她其时,深情的目光何止不加掩饰,还堂而皇之,以致苏父苏母现今皆有所察觉,对此,他们二老非但心如明镜,而且乐见其成,更甚者,孟紫怡敏感地察觉到,而今,苏母瞧她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从前是慈母看女儿,如今明晃晃的婆婆瞅儿媳妇,有见及此,孟紫怡欲哭无泪,有口难言。 感受到来自苏珩的炙热目光,孟紫怡低垂着眼帘,抬手勾了勾耳旁散乱的发丝,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苏珩明目张胆的视线。然而,举手投足间,苏珩却直勾勾地紧盯着孟紫怡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欲言又止,目光所及,戒指于金色阳光照耀下,璀璨夺目,深深地刺痛了苏珩的眼球,苏珩注意到这枚戒指戴在孟紫怡的青葱玉指上已有月余,只是,他没有贸然相问的立场,更不敢去问,情愿掩耳盗铃。 今天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苏珩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和惶恐,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问究竟,他动了动嘴皮子,然而,话语未出,孟紫怡低柔婉转的嗓音响起,“小沁呢?怎么没瞧见她人啊?” 此言一出,倏忽打断了苏珩,连带他那股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也一并焉了,苏珩目光痴迷地瞅着孟紫怡线条姣美的侧颜,再开口时,话语硬生生变成了,“在洗手间。” 恰在此时,洗手间的门随即打开了,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的苏沁迈步而出,素净天然的小脸上勾画着阳光明媚的笑容,整个人脱胎换骨,朝气蓬勃,仿若新生。再次目睹这样神采奕奕的苏沁,孟紫怡喜不自胜,苏母喜极而泣,苏父和苏珩则是笑得合不拢嘴。 孟紫怡激动地上前拥抱苏沁,苏沁用力回抱孟紫怡,凑近孟紫怡耳畔,笑语,“小怡,你的小沁回来了。” 闻言,孟紫怡热泪盈眶,抱紧苏沁直点头,“小沁,恭喜你涅槃重生。” 第107章 107求职 拥抱片刻,孟紫怡自斜挎包里掏出一只芙蓉花白金手镯,缓缓戴在苏沁割腕的左手上,随后,伸出自己的左手扬了扬,雪白纤细的皓腕上赫然戴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芙蓉花手镯,孟紫怡莞尔一笑,“小沁你看,这是一对的,我们姐妹俩一人一只,寓意否极泰来,从此,光昌流丽,怎么样?你喜欢吗?” 苏沁眼泛泪光,微笑点头,“一池清水绕腕间,虽则多指玉手镯,可如今看来,白金手镯也不遑多让,这对镯子精美淡雅,天然纯白,我的小怡果真慧眼识珠。”随即,苏沁视线一瞥,注意力瞬间被孟紫怡闪闪发光的无名指所吸引,遂而,抬眼注视着孟紫怡,笑容意味深长,话语点到为止,“这戒指是……” 话音未落,病房里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紧张的氛围,饶是苏父苏母,都不免翘首以盼,静候着孟紫怡的答案,更遑论是情根深种的苏珩,此言一出,苏珩呼吸蓦然收紧,一颗心腾地提到了嗓子眼,垂于身侧的双手直哆嗦。 孟紫怡乌黑晶亮的眼珠微不可见地转动了下,旋而,眼睑低垂,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投下一抹美丽迷人的蝶影,脑海中霍然浮现起胡靖扬落拓潇洒的身形,迟疑几许,孟紫怡抬眉,浅笑着据实相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是戴在无名指上,那自然是我老公送的。” 闻言,苏父苏母当即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抬手捂嘴,继而,徐徐地侧向自己的儿子,目光所及,苏珩瞳孔扩张,下巴掉坠,俨然一副瞠目咋舌的状貌。话说孟紫怡手上的戒指戴了有些时日了,苏家二老岂能瞧不见,奈何,孟紫怡与他们苏家相熟不假,可其终归只是女儿的闺蜜,以他们的身份,冒然询问,未免唐突。只是,现下,苏母眼瞅着儿子为情所困,失魂落魄,试问她身为母亲,于心何忍,故而,苏母眼神纠结望向孟紫怡,挣扎半天,蠕动唇瓣,正想开口细问,恰在此时,一阵银铃般清澈响亮的笑声打破了病房里阒寂无声的静默。 苏沁左手执起孟芷怡白皙纤软的胳膊,右手拇指轻轻摩梭着孟紫怡无名指上的钻戒,嬉皮笑脸,开口,“你啊,上坟烧报纸,唬弄鬼。”尔后,苏沁挪开拇指,攥着孟紫怡的手,仔细端详,言之凿凿,“我记得约莫三个月前,某人曾经提过,她身边最近多了好些狂蜂浪蝶,扰得她不胜其烦,进而,扬言改天势要往无名指上揣一戒指,借此假装已婚,好等那些倾慕者知难而退。” 末了,苏沁松开孟紫怡的手,然后,交叉抱臂,挑眉道,“你还当真这么做呀,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等那没良心的了。”话落,苏沁耐人寻味地瞟了眼自家哥哥,接着,低叹一声。 眼见苏沁说得胸有成竹,加之,两人感情甚笃,无话不谈,莫说孟紫怡结婚了,哪怕是谈恋爱,苏沁岂能不知,因而,闻得此言,不止苏家二老信以为真,苏珩更是深信不疑,只要陆宇不回来,那么他就尚有一丝希望,况且,他话已挑明,好比死猪不怕开水烫,小怡,他绝不放手。 孟紫怡则是苦笑,三个月前,她貌似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呀,此时此刻,孟紫怡总算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小沁啊小沁,难道你不曾听说过一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么?罢了,此事说来话长,再者,眼下苏家人均在场,不好当众细说,反正,来日方长,大可日后慢慢说与小沁,何必急在一时呢。 ~~~ 苏沁既已痊愈,那么合该重回职场,她与严氏集团,而今,仇深似海,断然不可能重返,故而,苏沁在严氏集团算是自动离职了,最近正密锣紧鼓地忙着找工作。孟紫怡有心拉苏沁一把,遂而,提议苏沁不妨考虑去dr,苏沁婉言相拒,人生乐在相知心,友谊当属纯粹为好,孟紫怡听了,惟有尊重其选择。 早前,苏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众所周知,重回职场于她而言,可谓是难之又难,纵使她迎难而上,可依旧四处碰壁,更甚者,偶有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当面出言奚落,冷嘲热讽。尽管苏沁打赢了官司,然而,众口悠悠,各抒己见,外面的人,或是对她抱有同情,待之以爱莫能助的怜悯目光;或是蛮不讲理,对真相置若罔闻,固执己见,认定她是上位不成,反诬告;或是不明就里,纯粹当个说三道四的吃瓜群众,非但指指点点,还评头论足;最令人深恶痛绝的莫过于某些素质低劣的男性,何止居心不良,还眼神猥琐,言辞挑逗。 在求职的道路上,苏沁时运不济,举步维艰,对此,孟紫怡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孟紫怡无法横加干涉,因为但凡苏沁目前乃至日后所遭遇的,都是其重新开始,必须要面对的,如同老鹰训练小鹰,老鹰何曾想摔死小鹰,奈何,大自然法则历来如此,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今晚,苏沁如常坐在电脑桌前,细心浏览着各大招聘网站所投放的招聘信息,少许,她惝恍迷离的视线硬生生地钉在了一条凯东集团招聘财务人员的信息上,眸光怔愣,久久未能挪开,继而,不由自主地晃过自己身无寸缕躺在冰冷坚实的地板上,那个挺拔俊逸的男人体贴地为她披上一件西装外套,护她颜面,免她尴尬。不知缘何,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曾经不遮不掩,于那个男人眼前暴露无遗,苏沁就止不住地脸红耳赤,臊得慌,随而,她不假思索地点了发送简历。 两天后,不期然收到了凯东集团的面试邀请,苏沁喜出望外,立马攥过鼠标,笑容满面地点开面试须知,待看到最末那项时,苏沁脸上的笑容倏忽凝滞,继而,支起手肘,撑着低垂的脑袋,双手抓揪着头发。 ~~~ 夜幕降临,华灯高照,马路上时不时有车辆呼啸而过,汽车轮胎碾压路面沙井盖其时,发出不大不小的“轰隆”声,悦雨居小区门口的行人路,麻辣烫摊位入夜营生,热气氤氲包裹着人声鼎沸,鲜辣飘香,喧嚣热闹。 一成遍小桌椅当中,位于偏远小角的一桌,孟紫怡身穿白衬衫牛仔短裤,梳着两条麻花辫,搭于双肩,清爽干净,融于市井,只见她支起胳膊,手里拿着一串肉丸子,咬下一颗,慢嚼几下,把嘴里的肉丸子咽下,随后抬眼,黛眉轻拧,望着桌子对面的苏沁,劝说,“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既然他们发了面试邀请过来,我觉得你姑且一试又何妨,天无绝人之路,先别急着放弃。” 苏沁双肘支着桌面,十指交叉,抵于下巴,无精打采,开腔,“机会难得,我何曾想放弃呢,只是,凯东集团发过来的面试须知,磊磊明明写着应聘者面试其时,必须出示原工作单位所开具的工作经验证明。如今,我跟严氏集团势成水火,他们怎么可能肯帮我开具这个证明。”话落,苏沁垂下双手,付之一叹,“与其自取其辱,倒不如就此作罢,再者,凯东集团薪高粮准,福利待遇俱佳,多少人梦寐以求吖,应聘者当中想必不乏海归,哪里轮得到我啊,即便我舔着脸去面试,也未必能录取,何苦折腾呢。” 繁星似锦,倒映在孟紫怡秋水无尘的杏眸,美目流盼,片晌,她伸长胳膊至垂头丧气的苏沁眼底,曲指敲了敲桌面,苏沁应声抬头,孟紫怡唬着脸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崇洋媚外的,莫要妄自菲薄,你哪里逊色于旁人了,想当年咱们可都是凭着真才实干,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进b大的尖子生。”话语其时,孟紫怡忍不住于心底,狠狠地咒骂了那个死男人一顿,你公司什么规矩呀,无非招个财务文员,干嘛这般严格。转而,不可否认,确实有那么些事业单位或者大公司招聘财务人员其时,为免应聘者弄虚作假,故而,特意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诚如苏沁所言,让其回一趟严氏,无异于自取其辱,此举万万不可,然而,孟紫怡并非没有想过,何妨让那个死男人去开绿灯,可是,仔细一想,怕是不妥。一来,虽为夫妻,但她也不好贸然插手胡靖扬公司的事;二来,苏沁若是以走后门的方式,进入凯东集团工作,那对她来说,恐怕后患无穷。办公室历来八卦,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凭白湖酒店的事,苏沁已然深陷流言,加之,一沉百踩,拜高踩低,诸如此类的事,在职场屡见不鲜,比比皆是,总有那么些人不管真相如何,我自说我的看法。因此,长虑顾后,苏沁若要进凯东工作,务必堂堂正正,不可落人话柄。 孟紫怡突然觉得嘴里的肉丸子索然无味,遂而,把手里的肉串搁回瓷碟,沉思片刻,孟紫怡茅塞顿开,福至心灵,随即抬眸,望向苏沁的眼神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事未必不可斟酌,指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第108章 108得偿所愿 苏沁于碟盘上捏起一串肉丸子,咬下一颗,一边咀嚼,一边没好气地回答,“我与严家结下的,乃不世之仇,哪怕我肯为了自己的前途忍辱负重,严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赶尽杀绝,近日来,我求职受挫,固然有我自身的原因,但是,若说严家不曾从中作梗,打死我,我也不信。”话语尾声,苏沁咬牙切齿,嚼下竹签上的最后一颗肉丸子,尔后,泄愤似的用力把竹签丢掷一旁,孟紫怡见状伸过右手攥上苏沁的左手,拇指摩挲着苏沁的手背,眸光温软,无声劝慰,苏沁缓了缓气,右手搭于孟紫怡的手背,回视孟紫怡的双眸,充斥着无奈,认命道,“小怡,你无须再为我的事煞费苦心了,我已入穷巷,哪里尚有出路,以后的日子得过且过吧。” 孟紫怡闻言,从苏沁的双手间抽出自己的手,交叠于桌面,摊位的热气随风飘至,朦胧了她那双明眸剪水的眼睛,烟影如画,苏沁只听得见孟紫怡清婉的嗓音掺了愠意,稍显疾言厉色,“恰是因为严家定会在你求职的道路上设阻,你才更不能轻易放弃凯东集团,严家财雄势大,试问放眼整个b市,无惧严家的公司企业能有几家,屈指可数。虽则职业无分贵贱,但你堂堂b大高材生,总不能走投无路之下,端盘子送外卖吧,若然你自暴自弃,岂非枉费了你父母十数年来供书教学?” 停顿少许,孟紫怡勾了勾鬓边的碎发,语气稍缓,接着道,“凯东集团到底并非事业单位,想来不至于硬性要求应聘者所出具的这份工作经验证明必须加盖严氏集团公章,估摸着仅是走个流程,兴许盖上严氏集团人事部的事务章即可。” “可问题是,单单这个事务章,它就不好盖吖,你可曾记得我跟你提及过,严氏集团用人唯亲,部门主管大都是严家近亲,而人事部经理恰是严羽的堂姐,这老姑婆定然唯严天马首是瞻,又岂会帮理不帮亲,更遑论,从前我与她还曾有过节呢,更是没指望了。”苏沁不以为然,她脸色怏怏,眉头皱紧,形如开败的茉莉花。 孟紫怡瞳仁澈亮,凝视着苏沁皱成酸梅干的苦恼小脸,浅笑嫣然,“自然不能找严羽的堂姐,无疑自投罗网,我们何不另辟蹊径,有些时候啊,要想在一些大公司、大机构尽快促成一件事,与其找上头的老大,倒不如找那个拿钥匙的小丫鬟,更来得方便快捷。” 一言惊醒梦中人,苏沁醍醐灌顶,随而,一激灵,觑着孟紫怡出水芙蓉般的清美容颜,会心一笑,赞不容口,“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香,秀外慧中,当如是。” ~~~ 咖啡厅门口,客人推门而入,顶端迎客风铃适时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悦耳动听。 卡位座上的孟紫怡循声望去,一小巧玲珑的身影旋即扑入眼帘,孟紫怡秋水凝笑,拄起纤白的胳膊,冲着站立在门口,单手攥着肩头包带,四处张望的女孩,挥了挥手。 江婷松开包带,微笑招手,以示回应,然后,朝着孟紫怡和苏沁所在卡座踱步走来,于二人对面落座。 江婷,孟紫怡和苏沁的师妹,与她们的感情一贯甚好,去年江婷毕业,透过苏沁牵线搭桥,从而,顺利进入严氏集团人事部工作。 苏沁坐立不安,江婷方一落座,苏沁随即双手枕于桌面,探身向前,水光晃动的眼睛满满都是焦虑,迫不及待,询问,“怎么样?” 眼见苏沁如此紧张,江婷伶俐乖巧的五官,唇角笑容弧度柔和,遂而,拎过一旁的单肩包,扯开拉链,从里掏出一张a4纸,拨了拨刘海,递给苏沁。 苏沁眸光惊恐,颤抖着手接过a4纸,继而,摊开一瞅,心尖猛然蹦跶,蓄满泪水的眼眶挂笑,掩面而泣,目睹苏沁欢喜落泪,孟紫怡了然,旋即,莞尔一笑。 片会,苏沁擦了下脸颊的泪水,扭身拿过手提包,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经验证明收好,尔后,双手握住江婷的手,泪眸凝望着江婷水灵灵的大眼睛,哽咽道谢,“江婷,谢谢你,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拒绝的。”话语其时,孟紫怡伸过纤柔细白的手轻拍着苏沁的后背,安抚着苏沁濒临激动的情绪。 江婷浅笑,回握苏沁的手,感觉到苏沁手心冒汗,江婷心口一疼,眼睫毛煽动了下,脸上的笑容停滞半秒,随后,叹了口气,轻婉的声腔,悠悠开嗓,“师姐,你不必谢我,说实话,我受之有愧,许是投身职场的时日犹浅,初心未泯,尚且顾念旧情,所以,我选择帮这个忙,恐怕来日浸染日子久了,倾轧求存,料想就难保了。人事部的事务章目前由我保管,方便日常出个通告什么的,这样的工作证明,我也曾开具过不少,份属我的工作范畴,按照惯例,但凡我翻查过员工档案,核实无误,我自己便能做主开了,无须请示上级。只是,鉴于你与严家的恩怨,此事我虽则一没弄虚作假,二没超出职务范围,但是......” 江婷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实话实说,“纸终究包不住火,为免日后为人所知,动辄得咎,实不相瞒,此事我请示过严经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师姐,希望你能谅解,莫要见怪。” 闻言,苏沁愕在当场,孟紫怡则眸光一怔,遂而,替苏沁发问,“据说严经理是严羽的堂姐,她既已得悉,何以放任你开具这份证明?莫非她不怕得罪她大伯?” “事关师姐的前途,我倘若对严经理的为人没有几分把握,岂敢轻易上报,严经理看似蛮横泼辣,实则是非分明,果不其然,严经理得知后,其答复仅有四个字,公事公办,因而,这份证明是经过严经理首肯的。师姐,我能帮你的仅止于此,望你日后善自珍重,切勿再寻短见,积极生活,以待来日。”江婷语重心长道。 命运果真妙不可言,去年苏沁举手之劳,拉了江婷一把,让其毕业后,得以在b市落地生根,今朝苏沁落难,江婷反过来施以援手,致使苏沁未至穷途末路,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虽说施恩莫忘报,可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仍需与人为善,可能他朝一日,你曾经帮助过的人会在你落难时,雪中送炭。然而,孟紫怡始料未及,那个曾被苏沁百般吐槽的严经理,居然成为了苏沁重获新生,不可或缺的一员。 ~~~ 面试过后,苏沁坐卧不安地等待了三天,说来这段日子石沉大海的面试,多如牛毛,她尽管失落,可从未如此执着,仿佛对凯东集团有着难以割舍的牵念,一颗心七上八下。直到当真接到凯东集团人事部的电话,告知苏沁,她被录取了,苏沁欣喜若狂,不敢置信。 翌日,苏沁化了个精致靓丽的淡妆,换上玲珑妖娆的白色套裙,衬托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知性优雅,高挑显瘦,于镜子前旋转一圈,挎上包,兴高采烈地出门了,来到凯东集团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待一切手续办妥后,负责办理的女职员tina,伸出白皙漂亮的纤手,亲切微笑,“凯东集团欢迎你,倘若没什么问题,明日你便可正式上班了。” 苏沁礼貌伸手,与之交握,笑容明艳,“谢谢,初来乍到,日后请多多关照。”寒暄过后,tina向苏沁转达,财务部林总监邀其到办公室一见,闻言,苏沁神色一愣,大惑不解。 片晌,苏沁怀揣着忐忑不安,遵从指示搭乘电梯,应约来到了18楼财务部,迟疑良久,抬手扣响了财务总监办公室的门。 “请进。” 听见答话,苏沁深呼吸一下,拧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 财务总监办公室,林总监堂而皇之的目光带着审视,隔着办公桌,打量苏沁。苏沁伫立在办公桌前,不卑不亢回视,与此同时,也在暗暗观察眼前这位未来上司。 办公桌上的名牌赫然写着财务总监,林妙仪,目光所及,林总监把一袭乌黑油亮的秀发盘成髻,目光敏锐,嘴唇抿紧,大有精明能干的状貌,哪怕谈不上漂亮,因着保养得宜,愣是瞧不出具体年龄。 沉默几许,林总监清冷淡凉的嗓音,不快不慢,开腔,“同是女人,深知女人混职场极为不容易,尤其是你还经历过那样的事,尽管不是你的错,可搬弄是非的人,哪里都不缺,凯东何曾例外。虽然你出自名校,并且曾在大公司从事过相关工作,但是你可知我为何在铮铮佼佼当中录取了深陷流言的你,想必你也知道此次应聘不乏优秀人才,我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苏沁焉能没有自知之明,对此,她何尝不疑惑呢,当初她纯粹是抱着一试无妨的态度去面试,不期然,果真得偿所愿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斟酌少许,苏沁倩笑,眼角唇梢自信满满,“林总监慧心巧思,岂是我能领略的,只是,我认为重点从来不是林总监为何选择了我,而是我成功地站在了这里,一切木已成舟,那么,我必然具备旁人没有的优势,至于是什么,倘若林总监乐意赐教,我洗耳恭听,如若不然,我又何必刨根问底。” 第109章 109孙媛媛 “我欣赏你的自信,不枉我在众多简历当中挑选了你,只是,你切勿得意忘形,成功录取仅是你踏入凯东门槛要过的第一关,真正的艰难尚在后头呢,到底是我力排众议招你进来,但愿你能胜任,否则,不止是你,连招你进来的我也会因为识人不清,未能知人善任,而沦为笑柄。”林总监攥起办公桌面上的一张a4纸,拄着手臂,于半空中扬了扬,好以整暇,接腔,“现今,你与严氏集团,哪怕说是不共戴天,都不为过,然而,面对如此强人所难的要求,你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顺利把这份工作证明弄到手,单论这个,便已不容小觑。” “感谢林总监赏识,凤凰涅槃,只会展翅高飞,断不会坠入泥潭,假以时日,我定必明出地上,不负您所望。”苏沁闻言,先是心头咯噔一下,而后,抬头挺胸,坚定的眸光闪烁着呼之欲出的斗志。 最初录取苏沁,林总监自问确实隐含几分见风使舵,可眼下,目睹苏沁的不屈向上,林总监面上虽波澜不兴,但内心却难免有所触动,半晌,林总监装作不经意,淡若浮云的话腔,徐徐说道,“其实,你倒不必谢我,若不是沈江特地把你的简历从人事部捞出来,你早已被淘汰,那么你的简历何曾到得了我这里。”话毕,林总监意味深长地斜睨了眼苏沁。 苏沁瞳孔徒然瞠大,心头蓦地一震,仿佛困了个小人在里面敲锣打鼓,一种不切实际的联想,随之,破壳而出,会是他吗? ~~~ 苏沁单手攥着挎在右肩的包带,脚下的高跟鞋踱着细步,神情若有所思,踟蹰地迈出了凯东集团大楼,走着走着,苏沁停了下来,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林总监最后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语,反复琢磨,沈江是胡靖扬的特别助理,由此类推,沈江的意思会不会就是胡靖扬的意思?思及此处,苏沁心底遽然浮起淡淡的温暖,顷刻,如同浓墨化水一般,渐渐盈满心间。 苏沁轻咬指头,嘴角含春,继而扭头,回望着身后不远处,气势恢宏的凯东集团大楼,笑靥如花,进而,抬头仰望着天空,天高云淡,碧空万里,真好,从明天起,她就要在这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其实,不怪苏沁胡乱猜测,就连职场老油条林总监亦是这般思量的,否则,沈江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着,特意跑到人事部,去捞一个无关紧要的面试简历。况且,b市人尽皆知,早前苏沁的官司,胡总可谓鼎力相助,毅然拿出了白湖酒店3003包厢的秘密监控视频,全然罔顾此举所衍生的一系列后续麻烦,甚至不惜与正在洽谈合作的严家企业正面抬杠,事后,惹出了不少事端,费了好些周折,方得以平息。 故而,林总监不得不怀疑胡总是否对苏沁有意,毕竟,一个男人亲眼目睹一个女人那般我见犹怜的一幕,触动情肠,由怜生爱,实属不足为奇,这正是她为何挑中苏沁,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重要原因。 谁曾想,事实并非如此,一切皆是林总监和苏沁这两个女人捕风捉影,见风是雨。胡靖扬哪里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吖,他甚至由始至终都不曾知晓,苏沁来了凯东应聘,何谈指使沈江一说呢。 事情是这样子的,沈江某日凑访人事部,寻人事部经理商榷事宜,恰巧瞅见苏沁的简历被刷。沈江心想,苏沁这姑娘蛮可怜的,平白无故受辱,从而,动了恻隐之心,加之,念及苏沁与自家老板娘之间的金兰情谊,秉着为自家老板娘分忧,故而,替苏沁美言了几句,怎能想到自己一时同情心泛滥,居然被人生拉硬扯到老板头上去了,何其无辜。 ~~~ 月黑风高,夜色斑斓,酒吧里,昏暗朦胧的灯光,五光十色的酒杯,每个角落无不充斥着推杯换盏。 中心小舞台上,一个艳丽灵动的美女正在旋绕舞动,舞姿妖娆,身段柔美,明耀的灯光打在她晖盈美好的清姿,晃人眼球。美女自顾自地旋转,翻飞,跳跃,长发轻盈浮动,韵味十足。 位于二楼栏杆旁边的一张小圆桌,孟紫怡挨靠着椅背,凭栏眺望,楼下小舞台上,身穿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短裤,袅娜妩媚的孙媛媛,摇头轻叹,笑得无计可施。舞台上的孙媛媛隔空,朝着孟紫怡单眼眨了下,电眼迷人,孟紫怡哑然,只得用口型催促孙媛媛赶紧上来,别再跳了。 一舞毕,孙媛媛弯腰单手系着高跟鞋的绑带,一袭亮丽柔顺的长卷发垂落,千娇百媚,片会,她直起身来,风光无限地一路走来。 当孙媛媛于孟紫怡对面落座,白皙修长的双腿交翘在一起,然后,抬手,慵懒地拨弄了下凌乱的长卷发,孟紫怡扶额,笑讪,“大庭广众的,你还真敢跳呀,莫非你没瞧见四周的男人,一个个两眼发直。” 孙媛媛哂笑,“啧,有何不敢的,难道这不是艺术么?”话落,她拎起啤酒瓶,仰头猛灌了几口,姿态撩人。 孟紫怡抬眼,张了张嘴,孙媛媛如同出谷黄莺般的嗓子,透着淡淡的忧心,插话,“小沁当真没事了吗?” “也许吧,你不知晓,前些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觉睡醒,小沁就没了。”孟紫怡轻拧黛眉,抿着唇,尔后,缓缓地吁了一口气,不施粉黛的小脸漾起浅笑,语气带着欣慰,“幸好,如今总算雨过天晴了,她找了新工作,又有家人的陪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孙媛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瞬息千变,我不过是去德国交流学习三个月,归来竟是沧海桑田啊。” 孟紫怡这段日子何尝不是郁闷得很,犹似心有千千结,无人诉说。眼下,孙媛媛归来,终于能够尽诉心中情了,于是,孟紫怡把这几个月所发生的变故,包括她和胡靖扬的婚姻,娓娓道来,细说衷情。 话毕,孙媛媛气愤,把手中的啤酒瓶用力往桌面一搁,伴随着“咣当”一声,里面的啤酒溅溢,洒到她白皙细腻的手,孟紫怡递过纸巾,孙媛媛不接,推开孟紫怡的手,怒斥,“你傻啊,不管为了谁,也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如此草率便把自己嫁了,你了解他吗?万一遇人不淑,错付终身,届时,该如何是好?” 孟紫怡先是攥过孙媛媛的手腕,细心地替其擦干净玉指,孙媛媛垂眸,注望着当前颔首低眉,面容妍静的孟紫怡,无奈地叹了口气,半会,孟紫怡抬首,支起胳膊托腮,眼有温柔,如涓涓流水静静流淌,轻声慢语,“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是漂浮在我心中经年的一缕薄云,翩若游龙,宛若惊鸿,久久不散。” 这话出乎孙媛媛意料,话落,孙媛媛瞳仁猛然一颤,合着这两人是旧识,并非一时冲动吖,半会,孙媛媛倾身凑近,眼看孟紫怡一脸的春心荡漾,孙媛媛当即眨了眨她那双明亮水汪的大眼睛,兴趣盎然,追问,“看来这里头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喔,快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末了,孙媛媛伸手上前,撩孟紫怡痒痒。 孟紫怡怕痒闪躲,两人嬉闹片刻,孟紫怡求饶,清柔婉约的嗓音,一五一十地将她与胡靖扬的故事,徐徐道出。孙媛媛津津有味地听着这跌宕起伏的故事,待孟紫怡话尽,孙媛媛欢呼,“哇塞,这简直就是大话西游里的踏着七彩祥云而至,可是,他怎么就记不起你呢?你一大美女,兼且当时的状貌又是那么的......”说到这,孙媛媛停顿下来,桃腮挂笑,双手斜扬,摊向孟紫怡,思忖着合适的形容词,半会,灵光乍现,“那么的淋漓透彻,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合该印象深刻才是呀,他这般抛诸脑后,未免太不尊重我们孟女神的魅力了。” 话音未落,孟紫怡杏腮红透,继而,恼羞成怒,抡起粉拳砸向孙媛媛,孙媛媛悦笑,敏捷一躲,“行了,闲话少说。” 随而,孙媛媛清清嗓子,直言正色,“他有一个女儿,你当真不介意?” “就目前而言,我若说毫无芥蒂,那么,定然是骗你的,奈何,既成事实,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跟他离婚吧,况且,我何曾舍得。”孟紫怡嘟了嘟嘴,食指摩挲着啤酒瓶,叹气道,“我想清楚了,果果毕竟是靖扬的女儿,我会试着去接受她,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孙媛媛始终觉得,以孟紫怡的条件,身边追求者无数,当人后妈,未免委屈,然而,胡靖扬和孟紫怡非但两情相悦,还明媒正娶,哪里轮得到自己棒打鸳鸯,少许,孙媛媛浅酌一口啤酒,轻声问,“他待你好吗?” 第110章 110释怀 孟紫怡脸颊一红,眉目含笑,羞涩回答,“自然是好的。”尔后,她稍显落寞,补充,“只是,基于当年那般初遇,导致我总是以仰视的角度去看待他,面对这段感情,更是小心翼翼,有时会挺累的,我们不是住在一起,再者,靖扬一贯忙碌,时常出差,甚少有闲暇陪我。” 说到这,孟紫怡撅嘴,咕哝了句,“要么,久候不至,要么一上门就立马直奔主题。我甚至觉得,他就像古代的皇帝,而我是他后宫里的一个妃子,他想起来了,兴之所至,便过来临幸一番,他想不起来,便一门心思忙他的千秋大业,把我丢在一旁。” 听着孟紫怡这形象生动的比喻,大有深闺怨妇的韵味,孙媛媛掩唇,哈哈大笑,揶揄,“你们的婚姻生活未免也太浓墨重彩了,不是我说你,你啊,得一想二,身在福中不知福,既要老公有本事,又要老公陪着我。”随之,孙媛媛伸手覆上孟紫怡水平如镜的小腹,接着调侃,“不过,照你说的频率来算,这里该不会已经瓜熟蒂落了吧?” “哪有。”孟紫怡拨开孙媛媛的手,娇羞地白了孙媛媛一眼。 孙媛媛素手抵于胸口,笑语,“尽管我不是妇产科的,可我也是专业的医生啊,再者,孩子得趁年轻的时候生,他都三十好几了,笃定着急继后香灯,料想不会采取措施,那么,你怀孕,岂不指日可待?” 话语其时,孟紫怡眼波微转,似在考虑,话音落下,孟紫怡勾了勾耳畔的秀发,握住孙媛媛的手,腼腆道,“措施我们是没做,可就是尚未有动静啊,说实话,我还蛮想生的,你既是医生,那么不妨指点一下我?” 孙媛媛刚抿下一口啤酒,闻言,当即呛着了,“咳咳,不是吧,我跟你开玩笑而已,你才嫁给他多久啊,这么快就想着帮他生孩子啦?” “什么叫做帮他生孩子呀,那也是我的孩子。”孟紫怡不以为然,继而,支颐,“自从我父母撒手人寰,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世事无绝对,日后假如我和靖扬的婚姻出现什么变故,若能有个孩子,我也不至于太孤单。” 孙媛媛恍悟,孟紫怡这是孤独久了,迫切渴望能有个血脉至亲,孙媛媛蠕动唇瓣,正想开口,随即,忆起自己在柏林街头遇见的那一幕,在说与不说间,犹豫不决,踌躇半晌,孙媛媛径直问道,“那陆宇呢?” 忽闻陆宇,孟紫怡倏地一怔,清澈水润的眼眸,闪烁了下,仔细回想自从她嫁给胡靖扬以后,貌似许久都不曾忆起过陆宇,霎时提及,恍如隔世,孟紫怡拄起酒瓶,抿了口酒,淡然开腔,温和从容的语调,自带云开雾释的恬逸,“不等了,回顾往昔,我苦等四年,时而恍惚,我等待的究竟是那个人,抑或者…仅仅是一个答案,他销声匿迹的答案。” 孟紫怡顿了顿,双手握紧啤酒瓶,颓然叹气,“媛媛,你是知道的,我妈的事…在我心底烙下了永不磨灭的阴影,如今,我既已嫁人,又岂可重蹈覆辙,心有旁骛呢。” 孙媛媛心口一紧,轻咬唇瓣,拍了拍孟紫怡纤美的肩膀,孟紫怡柔丽的手握上孙媛媛胳膊,泪光晃动的眼睛,瞳仁生辉,回望着孙媛媛关切的眼神,莞尔,“我没事,过往云烟罢了,我现在有你,有小沁,还有…靖扬。” 话音未落,孙媛媛攥住孟紫怡双手,光华流转的清眸,凝笑,“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们说好的,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无论发生任何事,孙媛媛永远站在孟紫怡身边,孟紫怡也永远站在孙媛媛身边。” “嗯”孟紫怡颔首,眉眼挂笑,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孙媛媛眸光挣扎,瞟向孟紫怡,继而,抬手拨弄了下长发,斟酌开口,“小怡,有件事,我思虑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我在柏林街头看到陆宇了,不过,他不曾瞧见我,当时隔着一条宽敞的大马路,我本想喊住他,然而,恰逢一辆长巴士穿梭而过,陆宇便消失不见了。” 尽管孟紫怡对这段旧情已然释怀,可陆宇人间蒸发四年,下落不明,而今,终于出现了,孟紫怡又岂会无波无澜,话音刚落,孟紫怡擦拭眼泪的手蓦地一顿,霍然抬头,瞠大一双美目,注望着孙媛媛纠结的目光,旋而,闪过胡靖扬轮廓立体的俊毅五官,转瞬,冷静下来,非但惊讶尽褪,还云淡风轻,“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旧人长与短,纵然我和陆宇不曾正式分手,却早已红尘陌路,他若安好,便是足以,何况,我现今爱的是靖扬,高处不胜寒,靖扬也是孤独的吧,我们两个孤独的人,正好相伴一生。” 孙媛媛凝视了孟紫怡双眸半晌,眼见其眸光平静,大有安之若素的架势,不像死撑,孙媛媛如释重负,素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清悦明快的嗓音,哔哩吧啦,“万幸啊,你可知,此事压在我心头许久了,老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举棋不定。这说嘛,照我看来,陆宇根本不配,与其任由你明珠暗投,倒不如缄口不提,就此砍断你们两人的孽缘;这不说嘛,你苦等经年,蹉跎自误,岂能因我对陆宇的偏见,导致你与心爱的人失之交臂。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说,你反倒先一步告知我,你嫁人了,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若抖出这事,一旦你对陆宇余情未了,非得徒增伤感。” “感觉你在说绕口令呀。”孟紫怡曲指,抵着鼻尖轻笑,继而,托腮,目光所及,对面的孙媛媛于迷离的灯光下,美愈天人,貌赛西施,孟紫怡低叹一声,垂下胳膊,“若说我蹉跎自误,你恐怕过之而无不及。” 孙媛媛明眸皓齿的面容一僵,孟紫怡见状,拽过孙媛媛的手,拧眉劝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媛媛,我能放下过往,重新开始,你何尝不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小怡,你与我的情况截然不同。”孙媛媛反握孟紫怡的手,泪光涟涟回视着孟紫怡。 良久,孟紫怡率先败下阵来,抹了抹眼泪,“我去一趟洗手间。” 孙媛媛泪光楚丽,目送着孟紫怡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仰头,一口灌下半瓶啤酒。 片晌,孟紫怡从洗手间返回,举目四望,哪里尚有孙媛媛的踪影,见此,孟紫怡扶额,“死丫头,定是又跟男人跑了。” 方才孟紫怡去洗手间不久,孙媛媛余光撇见不远处有一男人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紧盯着她。眼见男人气度不凡,俊逸倜傥,孙媛媛拄起啤酒瓶,与他隔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酒后,回视着他。两人遥遥相望,少许,孙媛媛率先起身离座,走向楼梯口,行至拐角处,孙媛媛回眸,叶远勾唇。 红色路虎揽胜一路飞奔,远离市区,风驰电挚驶向郊外。 夜色弥漫,荒郊野外,一辆红色路虎揽胜孤零零地停泊在田边,夜风吹拂着葱茏茂密的树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间或从树林里传来几声动物的嚎叫,听着阴森恐怖,叫人寒毛竖起,瑟瑟发抖。 许久,路虎揽胜重新驶回市区,叶远一手支着下颚,另一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醇熟磁性的音色,轻声问,“住哪?” “料想你也是万花从中过之人,理当熟知游戏规则,喜欢便天雷勾地火,事后甩手说拜拜,我们的关系尚且未到可以透露对方住址的地步。”孙媛媛娇慵地拨弄了下长发,红唇浅漾,漫不经心开口,而后,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街口,潇洒接话,“你在前方路口,放下我就行。” 叶远无所谓地耸耸肩,依她所言,于前方路口择了一处,靠边停下。孙媛媛解开安全带,倾身吻了下叶远侧脸,随后,推开车门下车。 叶远眸似朗星,拇指摩挲着冒起青渣的下颚,目送着孙媛媛渐行渐远的娇娆背影,俊朗的眉宇一挑,唇角扬起魅惑的浅笑,略显雅痞。 孙媛媛方阖上家门,背抵着门板,低头查看着手机,刚才设了静音,十来通未接来电,全是孟紫怡,孙媛媛心中一暖,正想回电,恰在此时,手机乍响,屏幕的蓝光投射在她眉目如画的俏脸上,纤指一划,附耳接起。 “平安到家了吗?”孟紫怡低叹一声,清柔嫣润的嗓音,没好气地问。 孙媛媛撩起一缕秀发,局促地绕指旋圈,故作轻松,笑谑,“好歹我在b市也生活了六年,你还担心我迷路不成?”随而,她松开那缕秀发,攥上附耳的手,嘀咕,“忽而接到包租婆的夺命追魂call,我还以为你催我交租呢。” 孟紫怡焉能瞧不出来孙媛媛插科打诨,顾而言他,孟紫怡踱步至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折返沙发,把水杯搁在茶几,拽过抱枕,孙媛媛听着孟紫怡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越发没底,半晌,孟紫怡语重情深的规劝悠悠传来,老生常谈,“媛媛,你不能这样,长此以往,你的人生就毁了,想想你的父母,倘若他们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非得心疼死。” “小怡,别说了,你说的,我何尝不懂,奈何,我心不由己。”孙媛媛颓然地挨靠着门板,阖目,一行清泪自眼睫毛间滑落。 挂线后,孙媛媛攥着手机,黯然神伤,踱步至阳台,双臂枕着栏杆,抬头仰看着清幽萧瑟的夜空,美人望月,对月流珠,眉眼间,夹着化不开的清愁,沧桑婉丽,仿似月里嫦娥。 第111章 111陪着你走 凯东集团,18楼洗手间。 洗手台前,女同事甲八卦味十足,挤眉弄眼,问,“秦姐,听说前一阵子,轰动全城的女主角,来了我们公司,并且就在你们财务部,是吧?” 被称作秦姐的女人,对着宽大澄亮的镜子,搔首弄姿一番,丹凤眼斜睨了女同事甲一眼,轻飘飘,回,“这事早已传遍整个公司,哪怕是清洁大婶,都略知一二,你消息不至于如此闭塞吧。” 女同事甲讪讪然,随即,撇嘴,嗤之以鼻的话语暗藏着羡慕忌妒,“话说这苏沁长得不过尔尔,顶多算是眉清目秀,反观,严羽英俊高大,凤表龙姿,兼贵为大集团的公子,俨然一钻石王老五呀,多少女人巴望不得,苏沁倒好,活像委屈了她似的。” 秦姐手里攥着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描摹,半会,她把口红盖合上,左照右照,满意一笑,继而,挑唇答话,意味深长,“人家堂堂严氏集团公子,但凡兴起,大把女人趋之若鹜,犯得着么?”秦姐抬眉,瞅着女同事甲,话语越加耐人寻味,无的放矢,“区区一段视频,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焉知此事没有前缘。” 女同事甲深以为然,点头,尔后,懒洋洋背挨着洗手台,双手后撑在瓷台边缘,单腿曲膝,脚尖点地,附和,“谁说不是呢,并非只有狐媚妖艳的女人才能吸引男人,那些个心行不一,假装清纯乖巧的,没准更能让人把持不住。”话落,她双手交叉抱臂,接着嘲讽,“单凭一段视频,没有上文,焉知苏沁不是早就傍上严公子了,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或许苏沁事后所得未及心中所愿,从而,两人闹掰了,一个意犹未尽,趁机旧梦重温,一个余怒犹存,未肯善罢甘休,故而,演变如斯。” “我还听说苏沁的前未婚夫家,向来对她不满,你猜她会不会因此动了琵琶别抱,蝉过别枝的念头?”秦姐支起手臂托腮,越想越笃定,蓦地,她双眼一瞠,遂而,手离腮,翘起一根手指,挑眉,“据闻那日是她自投罗网,上赶着要去白湖酒店的。” “嗤,什么自投罗网吖,明摆着就是主动送上门嘛,矫揉造作。”女同事甲呶嘴蔑视,愤愤不平,追加一句,“恬不知耻,跟这种倚姣作媚的人,同处一座大厦,感觉周围呼吸的空气都混浊了。” 秦姐低笑,伸过手搭在女同事甲的手背,慢悠悠,嘲讽,“其实呀,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目了然,不就是上位不成,故意构陷嘛,整件事无非是苏沁心有不甘,进而,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秦姐和女同事甲的手,一人涂了黑色指甲油,仿若中毒,一人涂了绿色指甲油,仿若发霉,搭在一起,格外妖异。 女同事甲嗟叹一声,看似善解人意,实则口蜜腹剑,“将心比心,不怪人家苏沁妄图走捷径,秦姐,假如你有幸被胡总看上,你还能不乐意啊?” “我嘛,自然是…求之不得。”秦姐发笑,继而,抬手抚脸,眸光逞媚。 话音未落,女同事甲粲然,两人相视而笑。 恰在此时,洗手间厕格倏忽传出冲马桶的声音,苏沁打开厕格门,神色自然,若无其事地从厕间迈步到洗手台,然后,优哉游哉地洗手,接着烘干,面向镜子整理仪表,旁若无人。 不曾想,走出来的人居然是苏沁,女同事甲不由得面露尴尬,她抓耳挠腮,慌乱地目光在秦姐和苏沁之间,来回地瞅,大有局促不安的窘迫。 相反,秦姐坦然自若,丝毫未见背后说人闲话,被当事人现场抓包的困窘,秦姐上前两步,对着苏沁扬起一抹落落大方的微笑,声腔柔婉,“苏沁,你刚来公司,大家对你未及了解,说话难免有失偏颇,近日来,流言蜚语,沸沸扬扬,传遍整个凯东,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同事们若是言辞不当,伤害了你,我替大家向你道个歉。你且放宽心,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届时,谣言定会不攻自破。” 闻言,苏沁心中冷嗤,真不愧为资深女白领,这番说辞进退有度,愣是扯上了全公司的同事,让人无从发难。假如苏沁继续揪着不放,非但显得她得理不饶人,还显得她咄咄逼人,再者,苏沁毕竟是新人,尽管占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目前,她在凯东,四面楚歌,委实不宜树敌,因而,眼下,除了息事宁人,别无他选。 苏沁压了压心头火,巧笑倩兮,“言重了,一切皆是误会。” 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 风清月皎,宛若洁白无瑕的霜,笼罩金柏公寓,静谧祥和,一缕幽亮的月光洒入飘窗,落进孟紫怡家。 洗澡过后,孟紫怡抱膝窝在长沙发上,刷着微博,一袭滑腻柔软的秀发盘绕着她细柔娇娆的烟姿,红华曼理,芳泽无加,尽显温柔可人,美得纯净天然。骤闻门铃声响,孟紫怡搁下手机,赤足行至玄关处,倾身伏在门板,透过猫眼瞅见门外,胡靖扬醉眼朦胧,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按着门铃,孟紫怡拧眉,这男人喝得是有多醉呀,连密码都忘了,直接按门铃。 孟紫怡一时情急,顾不上披件外套,仅穿着睡裙,便忙不迭地拧动门把手开门,细腕轻抬搀扶着醉醺醺的胡靖扬,长发滑肩柔柔散落,衬出冰姿玉骨,“怎的喝这么醉呢?以你今时今日在商界的地位,谁敢灌你酒啊,除非你自己愿意,以后少喝点,不然,我就不让你进门了,你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还心疼我老公呢。”孟紫怡一边含娇唠叨,一边把胡靖扬扶进屋,反手关门。 时至深夜,一番云情雨意方才停歇,孟紫怡低眉顺目,并腿落座于长沙发一端,身上依旧是那条睡裙,长发春慵,拢垂于左肩,衬得雪肤花貌,且看她眉目柔情,垂望着脑袋枕于她大腿,疏慵地仰躺在长沙发上的男人,目光所及,此时的胡靖扬穿戴整洁,只是,衬衫领口微敞,略显不羁和野性,身材高大的他,修长健硕的双腿交翘,搭于长沙发另一端扶手,眉宇舒展,黑眸闭阖,单手捏着孟紫怡白皙细软的手,十指紧扣,搭于自己搏动有力的心口,优哉游哉地享受着当下的宁静安闲。孟紫怡垂首,勾了勾鬓边散乱的几缕秀发,唇角微弯,素手轻柔地拨弄着男人短硬的额发,面若芙蓉,浅笑安然。 微风自落地窗吹送,遮光白纱随风飘舞,一揽芳华,偶见落地窗外月辉星煜,熠熠生光,孟紫怡心有所感,自己能够在锦绣年华,与阅尽繁华的他相遇,挚情挚爱,莫负韶华,何其幸哉,或许这就是她期盼已久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温情脉脉,潺潺流动,孟紫怡感戴莫名,凭歌寄意,婉转清柔的嗓音,低吟浅唱:“谁说时间片刻变陈旧,全为我分秒亦停留,因我身边有你紧握我的手,而爱谁说永不会长寿。陪着你一生到白头,都能把心中星星闪得通透,陪着你走一生一世也不分,天天编出两双足印过千山过千海,如果走到这世界边端,我俩已无力前行跟我一起飞去……” 孟紫怡歌声绕梁,情意甚殷,宛如天籁,胡靖扬闭阖的双目,眉梢上扬,唇角掀起志得意满的笑,拉着孟紫怡的手,拽至唇边,吻游离在她白嫩的手背。 ~~~ 午休过后,艳阳高照,热气朝天,凯东集团大楼门前,林总监和苏沁择一地阴凉在此伫候,台阶下赫然停靠着两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车前挡风玻璃反射着烈日的光,璀璨生辉。 苏沁百无聊赖,盯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发呆,热风吹拂着她及膝洋装的裙摆,衣袂翩翩,泛着柔光,直到耳畔依稀传来公司底层大堂前台秘书亲切甜美的问候,胡总好。苏沁蓦地一激灵,脊梁骨发僵,徐徐转过身去,倏然,望见胡靖扬单手揣兜,大步流星,穿越明光烁亮的公司大堂,往门口走来,灿烂辉煌的日光勾勒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清贵雄拓,刹那,栓住了苏沁的眼球,全神贯注聚焦于胡靖扬身上,明明其身后还跟着沈江,然而,苏沁却视若无睹。 苏沁进入凯东集团工作,已然半月有余,今天却是头一次见到胡靖扬,随着他渐行渐近,苏沁心跳加速之余,暗自窃喜,与此同时,不晓得是太阳晒的,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苏沁脸颊绯红,发滚发烫。 现下,一门心思栽在胡靖扬身上的苏沁,浑然不知,从旁伫立的林总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眼见苏沁脸色酡红,举止忸怩,其时,林总监脸上的表情云山雾罩,暧昧不明。 胡靖扬与沈江近在咫尺之际,林总监抬脚,上前问候,微笑道了句,“胡总好。”胡靖扬颔首以示回应,沉冷的目光掠过苏沁其时,诧异一瞬而过,须臾,恢复如常,不着痕迹。 林总监的礼貌问候,瞬间惊醒了意乱情迷的苏沁,她蠕动唇瓣,正想开口打招呼,却见胡靖扬阔拓欣长的背影,径直迈下台阶,走向停泊在前头的那辆轿车,沈江对着林总监和苏沁微一颔首,而后,自动跟随。 苏沁落寞点头回应,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随着那道伟岸坚阔的身影,直到胡靖扬弯腰坐进了后座,方收回目光,那个男人由始至终,眼角都不曾睨过自己一眼,他到底是没瞧见她呢,还是看见了,漠不关心,从而,视而不见。原来她对他来说,无非是不关紧要的陌生人,思及此处,苏沁怅然若失,甫一扭头,霍然落进林总监似笑非笑的眼神,苏沁瞳仁倏地一抖,素手压心,继而,低眉垂脸,心虚得不敢直视。 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奔驰在行车道上,高速行驶,一直在看膝盖上文件的胡靖扬,漫不经心的语调,夹杂着猝然,问了身侧正在敲键盘的沈江一句,“苏沁来了我们公司?” 冷不丁听见胡靖扬这么不着边际的一问,沈江防不胜防,原本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的手指骤然搁浅,心如擂鼓,莫不是自己开绿灯之事,不幸被老板知悉了吧,顿时,后背涔凉,然而,沈江好歹追随胡靖扬历经不少风浪,速即,收敛心神,清清嗓子,回,“啊…对,来了约莫半个月,林总监亲自招的,原想着小事一桩,便没有跟您汇报。” 车厢回归沉默,沈江继续“滴滴哒哒”地敲击键盘,不免沾沾自喜,看来老板并未得知自己打着他的旗号,狐假虎威,向人事部晓以大义。岂料,不消半会,胡靖扬慢条斯理的醇厚嗓音又再传来,“跟你无关?”看似随意,实则笃定。 话落,沈江蓦地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老板你果真名不虚传,料事如神呐,沈江思来想去,老板话已至此,这事恐怕难以继续瞒天过海,不然,坦白从宽?沈江舔了舔唇,准备开腔,怎料,灵光一闪,一招祸水东引,应运而生,沈江咬牙,决意无中生有,尬笑,“老板英明,不过,这是老板娘吩咐的,否则,就凭我,岂敢擅作主张。”沈江不厚道地想,但凡可以生,谁会选择死,拉老板娘出来当挡箭牌,这下总能蒙混过关了吧。 胡靖扬闻言,翻页的手一顿,眸底闪过淡淡愕然,随即,眉心一皱,觑向沈江,不消言语,仅凭促狭的浅笑,便已充分昭示了四个字,信口雌黄。 沈江讪讪然,奈何,求生力强,非但死鸡撑饭盖,还煞有介事,强辩,“这叫体察上意,心照不宣。”话语其时,大有自鸣得意的架势。 胡靖扬失笑,摇了摇头,随后,抬眉,不痛不痒地斥了句,“越发伶牙俐齿了。”沈江闻言,深知自己压对了宝,旋即,如蒙大赦,拍了拍胸口,继而,长长地吁了口气。 第112章 112芳心暗许 奢华富丽的包厢里,胡靖扬一行人刚踏进包厢门口,雷总及其两名下属立马起身相迎,雷总满脸堆笑前行几步,与胡靖扬握手寒暄,不掩谄媚讨好。 落座后,苏沁总是有意无意偷瞄着胡靖扬所坐的方向,这个男人器宇轩昂,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比起林奇,显然要出类拔萃得多,又岂是自己可堪匹配的,如此想来,自己未免痴心妄想。 苏沁闷闷不乐地观察胡靖扬之际,林总监也在默默地观察苏沁,然而,苏沁却丝毫未察,目光一瞬不瞬地缠恋在胡靖扬身上,何其明显,林总监一手捏着茶杯,时不时凑近唇边喝上一口,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 洽谈过后,一群人分道扬镳,苏沁下楼梯之时,心不在焉,一脚踩空,幸而,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及时攥住她,苏沁心有余悸,倏地抬眼,惊见那人竟然是胡靖扬,当即呼吸滞浅,继而,心甜如蜜。 回程的路上,炙热明媚的阳光打在车窗玻璃上,折射成七彩琉璃的光芒,苏沁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来回晃悠,金色光华于她莹白修长的指间穿梭徘徊,虽然抓不着,却仍感温暖和煦。 苏沁原先因为在公司门前,眼见胡靖扬对她置之不理,而感受到冷落所积攒的郁结气闷,眼下,一扫而空,原因不外乎,方才在酒店楼梯胡靖扬那一攥。苏沁心知,胡靖扬并非古道热肠之人,倘若对她漠不关心,又岂会如此及时,由此,是否可以印证胡靖扬其实挺留意她的,她在他心目中未尝没有一席之地? 经过一番自圆其说的分析,苏沁越想越觉得,胡靖扬对她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因而,苏沁喜不自胜,笑逐颜开。挨坐身旁的林总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沁,眼瞅着苏沁颔首低眉,含羞答答的模样,林总监心下有了一番不可言说的计较。 原本苏沁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甚至尚未过试用期,跟随胡总出来应酬,何等体面的差事,哪里会轮到她呀,今日林总监舍弃旁人,选择苏沁,实属刻意为之,林总监就是想近距离地仔细端详苏沁与胡总之间的互动,以揣摩胡总对苏沁有意与否,来权衡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日后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苏沁这个下属。 透过今日之事,林总监不难看出苏沁无疑情系胡总,芳心暗许,而胡总对苏沁似乎亦是耐人寻味,怎么瞅怎么不同寻常啊。 ~~~ 孟紫怡、苏沁、孙媛媛以及沈凝,四人是大学室友,感情甚好,当年,孟紫怡与孙媛媛就读b大其时,并蒂双姝,齐名并称两大校花。众人皆说,孟紫怡婉约绮媚、举动多宜;孙媛媛娇柔妩媚、婀娜多姿,兼且两人均是才貌双全,从而,不分轩轾,且看君喜欢哪一款。 鉴于同学们时常将她们二人相提并论,同年而校,以致孟紫怡和孙媛媛渐生嫌隙,久而久之,纵使同一屋檐下,可面和心不和,却又因彼此欣赏,故而,难为知己难为敌,总的来说,两人的关系,亲而不近,戒而不妨,甚是微妙。 时至20岁那年,孟紫怡和孙媛媛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皆因那一年,两人不约而同地失恋了,时间上相差无几。在那段痛苦难熬的时光里,孟紫怡与孙媛媛彼此惺惺相惜,两人同心同路,共度时艰,不料,经此一役,孟紫怡与孙媛媛竟然成为了软谈丽语的知心姐妹。 虽说都是失恋,可孟紫怡和孙媛媛两人的情况却是大相径庭,孟紫怡和陆宇是生离,而孙媛媛和李杰则是死别。 先说,孟紫怡和陆宇。众所周知,一般来说,大学本科是四年,可读医的则是五年。当年就读b大商学院大一的孟紫怡,在入学不久的一次校运动会上结识了b大医学院大四的学长陆宇。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子的,苏沁报了名参加长跑,过程中,不慎摔倒,孟紫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沁,一拐一拐地来到校运动会临时医务点,初遇作为志愿者的陆宇。 孟紫怡和陆宇之间,谈不上谁先追的谁,纯粹就是互相吸引,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相恋一年多,恰逢陆宇毕业,鉴于陆宇家人均在法国,毕业典礼过后,陆宇告诉孟紫怡,家里人来电让他务必回去一趟,估摸着一个月便会归来。百行以孝为先,孟紫怡自然不会阻挠,并且嘱咐陆宇代她向其家人问好。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机场送别那天,离别在即,陆宇不似往日含蓄,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依依不舍地与孟紫怡拥抱告别。 直到听见机场广播催促,陆宇方才松开孟紫怡,深情地注视着她双瞳剪水的杏眸,温润如玉的嗓音里,盈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真心诚意,低声诉说,“待一个月后,我从法国归来,你就满20岁了,届时,我们先去民政局领证,等你毕业后,再行举办婚礼,可好?小怡,觊觎你的人更仆难数,我得先下手为强。” 忽闻陆宇这番类似求婚的话语,孟紫怡先是错愕,踌躇半晌,感受到陆宇平实的话语间不失诚心诚意,孟紫怡孤独许久,何其渴望有个家,她回望陆宇的盈盈水眸,流淌着幸福的笑意,片会,孟紫怡满脸羞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许下了托付终身的承诺。 光阴似箭,一个月稍纵即逝,然而,那个许下诺言,信誓旦旦说要娶她的男人非但逾期不归,还杳无音信。犹记得,陆宇最后发给孟紫怡的一条短信,内容仅有两个字,等我。何其突兀,乍见如此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孟紫怡如遭雷击,她揣着惶惶不安的心情,颤抖着手拨打了陆宇的手机号码,那边传来的却是空号。 孟紫怡何曾没有尝试过与学校沟通,希望校方体恤,能够告知她,陆宇在法国的住址,结果,学校三番五次,以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委婉拒绝。眼看学校这边指望不上了,彼时的孟紫怡方才惊悉,原来身为女朋友的自己,对陆宇的背景居然知之甚少,仔细回想,陆宇从不主动提及其家里人和事,若是她好奇问及,陆宇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久而久之,她便逐渐忽略了这个相当重要的问题,乃至今朝,纵然有心寻访,却无从着手。 自此之后,陆宇仿若人间蒸发,四年了,一直音讯全无。 ~~~ 再说,孙媛媛和李杰,那是一段凄美而遗憾的爱情故事,孟紫怡每每想起,都唏嘘不已。 孙媛媛和李杰是杭城人,两人同年出生,双方父母睦邻友好,故而,孙媛媛和李杰,两小无猜,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后又一同考进b大,前途光明,羡煞旁人。 然而,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玻璃脆。孙媛媛和李杰两人年少情真,浓情蜜意,早就相约白首,一对璧人,两情缱绻,本是佳偶天成,奈何,天公不作美,偏生了无妄之灾。 那一年,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像水洗过一样蓝,怎料,短短几个小时后,却无情地染上了血色的残阳。手术室门口,满身沾血,失魂落魄的孙媛媛,纵使在旷日经年后,孟紫怡依旧记忆犹新。 时正暑假,孙媛媛和李杰没有回杭城,一同在b市找了家公司实习,恰逢周末,本来两人约好了下午一起去看电影,谁知,李杰久候未至,烈日炎炎,孙媛媛独自站在街边,被暑气包裹着,汗流浃背,精心描画的妆容都花了,等得心烦意燥,孙媛媛扭身,扯开单肩包拉链,掏出手机,预备打个电话,臭骂李杰一顿。 李杰满头大汗赶至,瞅见十米开外的孙媛媛,含娇薄嗔,一看这架势,无疑是要打电话轰炸他,李杰双眉一挑,笑眼宠溺,远望着生气得直跺脚的孙媛媛,他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细汗,媛媛二字尚未张嘴叫唤,李杰瞳仁蓦地一瞠,满眼惶恐,继而,不假思索,拔腿向前冲。 孙媛媛一边叽叽咕咕地骂着李杰不守时,一边按下拨号键,岂料,电话尚未拨通,李杰心急火燎的呐喊从远至近传来。 “媛媛,危险,快闪开。” 电光火石之际,尚在恍惚当中的孙媛媛,骤然被一股强大的劲力极速推开,整个人瞬间朝前扑倒在地,惊魂未定,随之而来,“啪”的一声巨响,花盆高空坠落砸地的声音,徒然,钻进孙媛媛耳朵,震耳欲聋,当即,吓得她魂飞魄散。 似有预感,孙媛媛泪水盈眶的眼睛凝滞,目光涣散地徐徐转过头来,隔着朦胧潋滟的泪幕,李杰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面,身旁紧挨着破碎花盆的残骸,他的脑袋破了一道血口子,血流如注,乌黑蓬松的短发被血糊得一撮一撮的,红色的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至路面,孙媛媛美丽的瞳仁顿时扩大,声嘶力竭,大喊,“李杰……”撕心裂肺的嗓音,即使是周遭围观者,亦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遂而,七嘴八舌地关心。 “小姑娘,别怕,我这就帮你叫救护车。” “谁家花盆啊,也不知道放好一些,砸到人了。” “真可惜,多好的小伙子呀,为了救自己的女朋友,奋不顾身。” “救护车来了没有啊,在场有没有医生?” …… 孙媛媛不遑顾及,热心路人的关怀,天降横祸,孙媛媛腿软得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她惊惶失色,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爬到李杰身边,把李杰抱在怀里,泪眼婆娑,上下牙槽打颤,继而,唇瓣哆嗦,嘶哑着声音,叫唤,“李杰你醒醒,我是媛媛,你别吓我呀。” 李杰微眯的双眼,张开一条缝隙,似睁非睁,瞅着泪如雨下的孙媛媛,泛白的嘴唇微动,开腔,声音虚弱无力,他艰难地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媛媛,别怕……” 随后,李杰闭上眼去,无论孙媛媛再怎么伤心欲绝地哭喊,李杰都不曾再度睁开眼睛,孙媛媛泪水涟涟,注视着李杰面无人色的惨白面容,焦急彷徨地呼喊着李杰的名字,手捂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可这一切皆是徒劳,李杰脑袋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止血,鲜红刺目的血反而源源不断地从她满是鲜血的指缝溢出,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碎花连衣裙,触目惊心。后来,孙媛媛不晓得是哪位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片晌,孙媛媛魂不附体地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跟着上了救护车。 手术室外,孙媛媛六神无主,背倚着墙壁,双手合十祈祷,方才在路边,李杰的鲜血每流一秒钟,李杰的生命就多流逝一秒钟,孙媛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离当时的李杰,近在咫尺,其时,孙媛媛极为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呢,当年高考,她的分数足以傲视群雄,b大所有的专业,完全任由她挑选,她为什么不去学医,如果她懂医,刚才她就可以即场帮李杰急救了。然而,她什么都不懂,只能像个傻瓜那样呆在现场,束手无策,何等无用。 良久,手术室的门倏忽打开,一名带着口罩的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孙媛媛忙不迭上前,泪光晃动,攥住女护士双肘,唇瓣蠕动,尚未开口询问,女护士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能为力地对着泪眼模糊的孙媛媛,道了句,“你站在门口,最后看他一眼吧。” 话落,孙媛媛怔在当场,颓然地垂下紧攥女护士双肘的手,女护士目光几许怜悯,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再次折返手术室。 孙媛媛眼眶里晃荡着一片汪洋,迈着沉重的步伐,立于手术室门口,李杰戴着氧气罩,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仪器,两人遥遥相望,泪眼看泪眼。许是回光返照,孙媛媛清楚地感觉到此时的李杰是神智清醒的,他这般苦苦撑着,皆因放心不下她。纵使万般不舍,可孙媛媛不想眼睁睁地瞅着李杰受苦,遂而,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泪光闪烁,对着手术台上的李杰,强行掀起一抹凄然而灿烂的微笑,仿似破碎的琉璃般璀璨夺目,凄美动人。 二人心灵相通,见状,李杰唇角勾起一丝安然的浅笑,阖上双目,一滴闪亮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出,随后,“嘀”的一声长响,轰彻孙媛媛彼时悲痛欲绝的心,李杰的离去仿佛一并带走了她的灵魂,只余下躯壳。 呆愣几许,孙媛媛泫然泣下,捂唇,哽咽呢喃,“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李杰,一路走好。” 第113章 113丧子 宿舍三人当中,孟紫怡是最先赶往医院的,眼瞅着孙媛媛浑身是血,哭成泪人,孟紫怡顷刻明了,李杰怕是已经…… 李杰不光是孙媛媛的男朋友,还是孟紫怡的同班同学,出于爱屋及乌,待她们宿舍几人一贯友善,但凡力所能及,绝不推却,谁曾想,这么一个好人,年纪轻轻,与世长辞。孟紫怡喉咙一哽,眼泪紧跟着不能自已地落下,半晌,孟紫怡敛了敛情绪,抬脚上前,凑近呆坐在长椅上,茫然若失的孙媛媛身侧,微微俯身,素手搭于孙媛媛细肩,带了哭腔的嫣润声音,温柔轻喊,“媛媛。” 孙媛媛循声抬眸,泪眼呆滞,注望着孟紫怡波光潋滟的水眸,旋即,扑进孟紫怡怀里,两人抱头痛哭,孙媛媛泪流不止,哭喊,“小怡,我害死了李杰,我害死了他,倘若不是我,他就不会死了。那么宽敞的一条街,我为何偏偏要站在那个位置,李杰高喊着让我闪开,我为什么反应那般迟钝?” 孟紫怡纤柔的手轻拍着孙媛媛发颤的后背,柔婉的声腔发哽,细声安抚,“没有,祸出不测,你何曾预计得了,媛媛别这么想,李杰为了你,哪怕是自己性命,都可舍弃,他那么爱你,一旦得知你在他逝后,这般自怨自艾,试问他泉下有知,何以心安。” “小怡,你不懂,方才出事的前一刻,我还在没心没肺地骂他,今天也是我闹着要出来看电影的,早知道…早知道…看什么电影啊,乖乖地待在学校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孙媛媛话腔断断续续,引咎自责。 孟紫怡唇瓣嗫喏,正想开腔,恰在此时,一道陌生而沉痛的声音打断了孟紫怡,原本抱头痛哭的二人,随即分开,秋雨含泪望向来人。 “请问两位是不是李杰先生的家人,我是器官捐赠协会的,方才医院通知我们协会,李杰先生遭逢意外,不幸离世,望你们节哀顺变。李杰先生英年早逝,即使是作为外人的我,都不免惋惜,更遑论,身为亲友的你们,很抱歉此时与你们说这样的话,然而,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必得争分夺秒,还请见谅,这是李杰先生于一年前所填写的器官捐赠卡,请二位过目。”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青年男人不知何时凑近孙媛媛和孟紫怡身旁,红着眼圈,清晰缓慢说道,与此同时,摊开手中的文件,递到二人泪眼底下。 “器官捐赠?”孟紫怡似有疑虑,侧头望向若有所思的孙媛媛,轻咬唇瓣,“媛媛,这事…李杰可曾与你提及过?” 孙媛媛半晌未语,良久,阖目,艰涩点头,随而,睁眼,嗓音沙哑,道,“李杰说人死如灯灭,与其让有用的器官,跟随他一同化为灰烬,从此长埋地下,倒不如帮助有需要的人,这才是生命的延续。” “感谢你的理解。”青年男人松了一口气,朝着孙媛媛深深一鞠躬。 孙媛媛抬手,愧不敢受,悲泣,“目前言谢,为时尚早,毕竟兹事体大,我只是李杰的女朋友,未敢擅作主张,此事我仍需禀明李杰的父母,待二老商议过后,方能答复你。” ~~~ 医院休息室,孟紫怡倒了杯热水递给沙发上搂着抱枕,惘若有失的孙媛媛,孙媛媛出于礼貌接过,却不曾喝下半口,探身搁在茶几上,孟紫怡见状,叹了叹气,尔后,落座在孙媛媛身旁。 “小怡,李杰是叔叔阿姨的命啊,我怎么跟他们说李杰死了?我如何开得了口呀?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如何承受得了啊?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真想随李杰去了。”孙媛媛掩面而泣,单手揪着抱枕边缘的流苏。 孟紫怡攥过孙媛媛的手,先是默然无语,而后轻言软语,“媛媛,人死不能复生,尽管难以接受,你也必须接受,当年我父母离世,我何尝没有怪过自己,哪怕到了今时今日,我也时常悔恨,如果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我能拦住我父母,不让他们出门,那么后面所有的事都会改写,纵使他们最后闹到离婚,可至少活得好好的,奈何,彼时的我,私心作祟,眼睁睁任由我爸拽着我妈出门了,我以为没了那个孩子,那么我的家就不会散了,结果,我的家还是散了,并且以这种不可挽回的方式,支离破碎。” 停顿半会,孟紫怡喉咙翻滚,鼻翼微煽,凝望着孙媛媛的泪眸染笑,“后来,我堂哥孟骁开解我,他说人的眼睛之所以长在前面,而不是后面,是因为人要往前看。媛媛,你与其责怪自己,倒不如保重自身,替李杰尽孝,为李杰的父母养老送终,他们已经失去儿子了,换而言之,从今天起,你多了一对父母,难道你忍心撇下你两对父母撒手人寰么?” 孙媛媛抬起手背,擦了擦泪水,侧头回视孟紫怡眉眼轻颦的脸,清眸挂笑,“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逃避,无论李杰的父母再怎么责备,我都得面对,更要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在我心目中,李杰早就是我的丈夫了,身为儿媳,我责无旁贷。” 因着孙媛媛和李杰暑假不回杭城,李杰父母便借着来b市旅游,见见两个孩子,目前人在酒店,离中心医院倒是不远,方才李杰在抢救生死未卜,未敢通知二老,如今,悔之晚矣,合该通知二老前来见儿子最后一面的。孙媛媛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杰父母所住酒店的座机电话,孟紫怡一直紧握着孙媛媛的手,与她共同进退。 “喂,媛媛啊,你和小杰今日好吗?实习累不累啊?”李杰母亲温婉慈爱的声音一如既往,徐徐自手机听筒传来,孙媛媛旋即泣不成声,李杰母亲听出孙媛媛似乎在哭,瞬间急了,“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是不是同事为难你?你别哭啊,大不了咱们不干了,你随我们回杭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顿了顿,李杰母亲咋呼,“莫不是李杰那混小子欺负你吧,臭小子,胆儿肥了,媛媛别哭,看阿姨怎么收拾他,那混小子在你旁边吗?你让他……”接电话。 “妈” 孙媛媛泪流不止,孟紫怡揽过孙媛媛肩膀,因着离得近,手机漏音,通话内容,孟紫怡同样听得清清楚楚,故而,饮泣吞悲。 言犹未尽,李杰母亲的话语,戛然而止。这是孙媛媛首次喊自己妈,李杰母亲错愕片刻,泪光点点的眼眸带笑,“唉,媛媛真乖。”随后,言近旨远,劝说,“只是,媛媛,不是阿姨…妈偏帮自己的儿子,李杰若是当真做错了什么,料想他也是无心的,你莫要跟他计较。再说了,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我和你爸何尝不是得空就吵。”说到这,李杰母亲觑了眼,从旁坐着一直未曾发言的李杰父亲,李杰父亲当即嬉皮笑脸,攥过老婆的手,李杰母亲含笑甩开,接着道,“过后,照样相亲相爱,媛媛你放心,那混小子欺负你,妈替你收拾他。” “爸明天带上鸡毛掸子,亲自过去教训那个混小子,非得打得他皮开肉绽不可,胆大包天了他,居然敢欺负我的乖儿媳妇媛媛。”李杰父亲凑近听筒,插嘴,中气十足。 孙媛媛泪如雨下,鼻音浓重,“爸,妈,李杰再也不会欺负我了,李杰他…李杰他…死了。”孙媛媛闭阖泪眼,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然后,嚎啕大哭。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霎时间静默了,闻言,李杰父母愕在当场,片晌,李杰母亲眼泛泪光,愣怔怔傻笑,“嗬,嗬,嗬,媛媛你自小淘气,你跟妈开玩笑的,对不对?李杰现下就在你身边偷着乐,对不对?你让他接电话,你让他接电话……” 李杰母亲情绪激动,崩溃大哭,与此同时,紧攥着座机话筒,不断地重复着“你让他接电话”,声声震耳,催人泪下。这边的孙媛媛和孟紫怡见状,依偎在一起,放声痛哭,而李杰父亲泪眸湿红,怔愣少许,他腾地起身,伸手一把从妻子手上夺过话筒,颤音追问,“媛媛,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小杰能跑能动,又没病没灾的,昨天还活蹦乱跳,今天怎会无缘无故就死了呢?”李杰父亲不停摇头,泪光惊惧,呐呐道,“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爸,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今天下午我和李杰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我站在路边等他,谁知,一个花盆遽然高空坠落,李杰…李杰为了救我,被…被花盆砸中。”孙媛媛咬着手指,抽抽噎噎,末了,她阖目,随着泪水淌过脸颊,痛苦地溢出最后一句,“送到中心医院后,不治身亡,死了。” 李杰父亲大受打击,一手攥着话筒,另一手捏着额角,大掌遮挡之下,泪水连绵不断地自皱褶深刻的眼角沁出,一颗一颗坠落至地面,待孙媛媛话尽,李杰父亲手一松,听筒连着线坠落于电话桌边缘,摇晃在半空,然后,李杰父亲脚下一趔趄,惶然地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孙媛媛听见电话那边李杰父亲失魂跌倒的声音,以及李杰母亲捶胸顿足的哭喊,孙媛媛焦心如焚,“爸,妈,你们怎么了?答应我一声。” 孙媛媛着急的哭叫从摇荡的听筒扩出,惊醒了灵魂出窍的李杰父亲,他依旧颓坐地上,大手麻木乱抓,半会,重新攥过听筒,凑近耳边,掌心捂着抽疼的胸口,老泪纵横,“孩子……” “爸,你怎么样?妈,她怎……”么样,孙媛媛哭着连声关问,然而,话语未尽,李杰母亲蹭地自沙发起身,出其不备,抢过丈夫手中的话筒,浸着泪水的双眼鼓起,目露凶光,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嚷骂,“不要叫他爸,也不要喊我妈,我不是你妈,他也不是你爸。孙媛媛,你个杀猪凳,你害死我儿子,我怎么就没瞧出来你这么命硬呢,你就是个命犯刑克的黑寡妇,否则,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呢,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孙媛媛泪眼汪汪,呆若木鸡,李杰母亲历来待她亲厚,从未疾言厉色,更遑论,这般破口怒骂,孙媛媛唇瓣嗫喏半天,愣是辩解不出半个字,遂而,默然垂泪,承受着一切难听的责骂。从旁坐着的孟紫怡揽抱着孙媛媛,手揉搓着孙媛媛肩膀,忍泪吞声。 “阿芳,你在胡说些什么啊,飞来横祸,这事怎么能怪媛媛?”李杰父亲撑着电话桌站起了身,伸过大手抢回话筒,挥泪如雨。 李杰母亲咬牙切齿,泪眼含恨,瞪视了丈夫片会,霍地,抬手拍落丈夫掌中的话筒,厉声反驳,“我哪里说错了,孙媛媛,她就是个杀猪凳。” “你这是怪力乱神。”李杰父亲呵斥,抬眸的瞬间,徒然撞上妻子布满红血丝的泪目,登时心软,大手扣住妻子双肩,嗓音沉痛,语带哭腔,“阿芳你别这样,口出恶言,怨天尤人,非但苦了自己,还伤了别人。” “你当我想啊,我的儿子没了,红颜祸水呀,呜...我的儿子,呃……”李杰母亲泪光盈盈回望着丈夫同样悲戚的眼神,语意未尽,伤心过度,翻眼晕倒在丈夫怀里。 “阿芳,阿芳……”李杰父亲揽抱着骤然晕厥的妻子,急声呼喊。李杰母亲只晕了一小下,须臾苏醒,努力撑起身,惊慌失措地喊着“儿子”,跌跌撞撞跑向套房门口。 孙媛媛和孟紫怡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电话另一端李杰父母的一言一语,泪河东注,方今,一听状况不对,两人迅速对望了下,眉眼间皆有担忧,鉴于李杰父母那边情况不明,孙媛媛忧心如焚,登时也顾不上自己忽而发声,刺激李杰母亲与否,速即开口,“爸,妈怎么了?求您跟我说句话吧。” “你妈刚才晕倒了,不过,很快就醒了,媛媛,爸先不跟你说了,我和你妈现下立马赶往中心医院。”李杰父亲分神道了句,随即,火急火燎地跟随自己的妻子往套房门口飞奔去。 电话未曾挂断,仍在通话中,听着李杰父母那边急促咯噔的脚步声,以及房门的开合,孙媛媛那句“爸,你和妈过来时,切勿慌不择路,小心车辆,注意安全。”卡在了喉咙,尚未吐出,半晌,孙媛媛垂下附耳的手,茫乎挂线。 孟紫怡抬手,眷怜地替孙媛媛把沾泪糊脸的发丝撩开,轻柔的话腔,差慰人意,“媛媛,李杰母亲猝然丧子,一时口不择言,实属情有可原,你别放在心上。” “我罪有应得,妈怪我是应该的。”话落,孙媛媛侧身,泪光痴呆注望着孟紫怡,“小怡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我命硬,克死了李杰?” “媛媛,阿姨一时伤心,胡言乱语,你也走火入魔了吗?你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岂能有这等乱七八糟的想法。”孟紫怡拧眉。 第114章 114妻孙媛媛立 孙媛媛闪亮晶莹的泪眼眨了眨,俯首,支起胳膊撑着额头,半会,她手往后撸了一把长发,嗓音哀恸,“我不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太混乱了,以致直到现在我依旧头昏脑涨的,我甚至怀疑李杰他当真死了吗?明明昨天尚是鲜活的生命,怎的今天就没有了呢。” 孙媛媛倏地抬眼,伸过双手攥紧孟紫怡的手,嘶哑的声线,不敢置信地问,“小怡,这是真的吗?还是我精神出了问题,这一切皆是我幻想出来的,并非现今真实存在的?” “媛媛你别这样,理智一些,你若是再这么自己骗自己,我怕你真的会发疯。”孟紫怡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接着道,“我何尝没有经验,至亲至爱离世岂能不伤心,可你万万不能因此而一蹶不振。媛媛,听我的,今天过了,明天就会好一点,明天过了,后天就会再好一点,没有谁能永远陪伴着谁,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陆宇不也无缘无故离我而去了吗?我甚至连问一句为什么,都没有机会。” ~~~ 李杰父母所在酒店恰在中心医院附近,故而,不消半会,二老赶至。李杰母亲一语未发,眼圈红肿,怒目切齿,冲至孙媛媛跟前。 “啪” 清脆响亮的一记掴掌落下,李杰母亲捂着呼吸急促的胸口,泣目而视,沙哑愤恨的嗓音,噙着悲痛,歇斯底里,哭喊,“孙媛媛,你这杀猪凳,非但害死我儿子,还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李杰父亲抱紧情绪失控的妻子,垂泪安抚,“阿芳,你冷静点,这事不怪媛媛,我相信她起初也是出于好意,怕我们担心,谁知……”话到尾声,李杰父亲哽恸止语,当场悲哭。 “阿姨你心里有气,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是,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孟紫怡泪眼朦胧说着,可心里到底疼惜孙媛媛,话语其时,把孙媛媛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让李杰母亲再靠近分毫。 “我儿子都死了,为了救她死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不如跟随我儿子一块去了。”李杰母亲泪光哀恸,呼天抢地嚎哭。 随后,李杰母亲揪紧李杰父亲胸前的衬衫,声撕裂肺,诘问,“还有你,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净向着这个杀猪凳啊?敢情小杰不是你儿子呀,你怎么那么狠心呐?我苦命的儿子啊。”李杰母亲渐感无力,徐徐松开紧攥李杰父亲衬衫的双手,缓缓蹲坐在地上,啼天哭地,“老天爷,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你要索命,就来索我的命啊,别索我儿子的命。” ~~~ 医院走廊,孙媛媛泣不可抑,咬着唇瓣,艰难道出,“爸,李杰生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卡,你……”接下来的话语,孙媛媛实在不忍出口,从而,哽咽无语。 李杰父亲一听怔然,尽管孙媛媛话语未尽,可李杰父亲焉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瞬间,心如刀割,转而细想,这的确像他儿子,小杰,好样的,爸爸为你骄傲,李杰父亲心中两个小人撕打半天,天人交战,最终,忍泪回答,“既然遗爱人间是小杰的心愿,那我们就尊重他吧,把生的希望带给旁人,这样或许可以避免,哪怕是一个…即将与我们同命相怜的家庭历经破碎,成全另一个家庭的完整。” 孙媛媛喉咙发哽,说不出话语,含泪点头,但愿如此吧,从旁伫立的孟紫怡上前两步,与孙媛媛抱头相泣。 “那妈那里……”孙媛媛泪流满面,问道。 “你妈那边,我来说服她,至于李杰那里…李杰那里…之后的事,辛苦你联系殡仪馆,安排车辆送他回杭城,我可怜的儿子,年纪轻轻,客死异乡,我一定要带他回家。”李杰父亲洒泪,痛苦泣道。 闻得此言,莫说孙媛媛泪如泉涌,哪怕是孟紫怡也不免见哭兴悲,与孙媛媛拥抱在一起落泪。 最终,李杰父亲说服了李杰母亲,尊重儿子的遗愿,忍痛签字了。 ~~~ 李杰溘然长逝,孟紫怡是过来人,岂能放心孙媛媛一个人独自待在宿舍,孟紫怡生怕孙媛媛胡思乱想,硬是把孙媛媛拽回了金柏公寓。 夜凉如水,孙媛媛哭着哭着就睡倒在了长沙发上,孟紫怡见孙媛媛还能睡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孟紫怡从旁伫立,凝望了孙媛媛柳眉深锁的睡容片会,低叹一声,转身,纤细玲珑的背影迈向客卧,半晌,孟紫怡抱着薄被折返客厅,轻手轻脚地替孙媛媛盖上薄被。 恰逢暑假,苏沁和沈凝同样在实习,哪怕惊悉李杰出事,基于初来乍到,着实不好随便请假,故而,两人苦苦熬到下班,方才急匆匆赶往孟紫怡家,而孟紫怡与沈凝同在dr会计师事务所实习,只是,孟紫怡早前为着陆宇无端人间蒸发一事,搞得无精打采,与其因为一时精神不济,导致工作上出了纰漏,倒不如干脆请假休息,一门心思处理好自己的事情,遂而,今日李杰出事,孟紫怡正好赋闲在家,方一接到孙媛媛的来电,立马赶往医院。 门铃声响,孟紫怡视线速即落向睡得并不安稳的孙媛媛,目光所及,孙媛媛紧皱的眉心动了动,孟紫怡生怕门铃声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孙媛媛嘈醒,当即脱下拖鞋,赤足飞奔至门口,甫一打开门,孟紫怡翘起一根葱白纤长的手指,对着门外张口欲言的苏沁和沈凝,做了个“嘘”的手势。 苏沁和沈凝何等聪慧,自然当即意会,苏沁点头示意明白,而沈凝则张嘴用口型问了句,“睡着了吗?” 孟紫怡将苏沁和沈凝带进自己的卧室,遂而,三人压低嗓子叙事,孟紫怡简明扼要地解说了遍事发经过,苏沁和沈凝听得揪心,潸然泪下。 待孟紫怡抽噎的话音落下,沈凝捂着胸口,哽咽骂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李杰大好青年,平白被一个花盆砸死,那屋主至今不曾露面吗?” 话落,沈凝抬起泪眼,望向对面的孟紫怡,孟紫怡拧眉摇头,沈凝见状,越加义愤填膺,“岂有此理,都出人命了,他们作为屋主,居然如此冷漠,非但没有登门致歉,还不闻不问,难道他们就没有父母儿女么?天理昭昭,莫非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转而,沈凝觉得眼下的气氛未免过于悲凉了,正好有件要事说与孟紫怡,遂而,沈凝上前两步,攥过孟紫怡的手,转移话题,“小怡,我这儿有另外一件事得告知你,话说你请假的日子有些长了,虽则你资质不错,但是事务所里人多嘴杂,近日里同事间渐渐有了微言。孙浩哥让我来询问你,倘若没什么事,就销假回公司吧,你再这么下去,众口悠悠,他也保不了你。” “对啊,小怡你总不能为了陆宇那混球,置自己的前途于不顾吧,天涯何处无芳草,用在女人身上,何尝不可以。以你的条件,何愁找不到更好的,没必要在那个没良心的身上吊死。与其为了他,自毁前程,倒不如混个风生水起,让陆宇自个儿后悔去吧。”苏沁附和,与此同时,伸手搭在孟紫怡和沈凝交叠的手上。 沈凝赞同点头,“可不是么,追你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随后,沈凝蹙眉,不解地补了句,“你们现在分了,我才好说,实不相瞒,我一直不能理解无论校内,还是校外,你都不乏追求者,你为何偏偏挑中陆宇呢,实话告诉你吧,大家私底下,无不在传你于众多追求者当中选择了陆宇,无疑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属实有眼无珠。” 提及下落不明的陆宇,孟紫怡心口一紧,反握二人的手,垂了垂头,尔后,抬起,音色低落,“好了,先不说我的事了,眼下,要紧的是媛媛……” 话语未尽,一阵紧促的电话铃声乍响,明显来自客厅,三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向门板,继而,面面相觑。 当孟紫怡几人迈出卧室,来到客厅,孙媛媛恰好乍醒,旋而,直起身,慌里慌张地寻找自己的手机,抱枕丢得满地都是,仍未找着,孙媛媛烦躁地揪了揪头发,恰在此时,一只雪白纤柔的手攥着她的手机,递到孙媛媛焦炙的眸底,孙媛媛瞠目一瞅,孟紫怡温言,“不在沙发这边,你睡着前把它搁在茶几面了。” “谢谢”孙媛媛旋即伸手接过,不忘道谢,遂而,一瞧来电显示,赫然是李杰父亲,不止孙媛媛,其余三人也都看到了,不由得心脏一提,而孙媛媛速即接起电话,素手揪紧领口,眸光惊惶,嗓音颤抖,“爸,是不是妈出什么事了?” 对于这个称呼,除了孟紫怡,苏沁和沈凝均是表情一愕,遂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唉,这个暑假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明明是夏日。 电话这头,李杰父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沉哑的嗓音夹杂着歉意,“媛媛,本来明天说好了,你和我们同车回杭城的,只是,你妈她……” 李杰父亲欲言又止,孙媛媛了然,方今的自己,于李杰母亲而言,如鲠在喉,她早有心理准备李杰母亲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她,从而,孙媛媛泪光闪烁,强撑着笑意,“没关系,爸。妈高兴就好了,我无所谓的,我自己乘高铁回杭城,爸,你要照顾好妈。” “媛媛,委屈你了。”李杰父亲抹了抹眼泪,继而,仰头眨了眨眼,随后,挂线。 孙媛媛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光华流转的泪眸,闭了闭,孟紫怡三人上前抱住孙媛媛。 ~~~ 翌日,孙媛媛在三位舍友的陪伴下,乘坐高铁返回杭城。 高铁上,孟紫怡替浅睡的孙媛媛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车厢,少许,孟紫怡返回车厢,里面闹闹嚷嚷的。 “李杰回来了是不是?凝凝,小沁你们见着他了吗?”孙媛媛瞠着泪眼,紧攥着沈凝的手臂,心急如焚追问。 沈凝含泪迎望着语无伦次的孙媛媛,抽噎回答,“李杰在他父母那里,他们坐殡仪馆的车,我们坐高铁,媛媛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瞅见幻觉了吗?” “媛媛你是太思念李杰了,你别这样,我们都陪着你呢。”苏沁泪眼汪汪从后揽上孙媛媛双肩,柔声细语,劝慰。 瞅见刚踏进门口的孟紫怡,孙媛媛大力推开沈凝和苏沁,冲上前,紧捏着孟紫怡双手,声泪俱下,泣问,“小怡你瞧见了是不是?方才我们都睡着了,就你醒着,你铁定看见了,是不是?你怎么不拦着他呀,好歹让我再见他一面。” 望着当前颠三倒四的孙媛媛,孟紫怡不明就里地看向苏沁和沈凝,岂料,二人的反应,皆是迷糊地摇了摇头。 孟紫怡只好反握孙媛媛的手,低柔的嗓子,轻声询问,清婉的声线如水一般流淌,“媛媛,你在哪里看见李杰啦,梦里吗?” “不是梦,你们看,李杰他回来过,他一定是放心不下我,特地叫人送来了一杯我最喜欢喝的果汁。”孙媛媛指着一旁桌上的果汁,泪眼盈盈的目光中染笑。 孟紫怡闻言,心痛不已,愧疚开腔,“媛媛,对不起,这是我让人送来给你的,我想着你这两天累着了,难得合眼,于是,点了一杯你喜欢的果汁,我不知道会让你误会,对不起啊,媛媛。” “原来不是李杰,不是……”孙媛媛水眸恍惚,喃喃自语。 眼瞅着孙媛媛丢魂失魄的样子,孟紫怡愧怍更甚,侧身拥着孙媛媛胳膊,饮忍着泪花,强颜掀起一抹笑妍,“兴许真的是李杰指引我去做的,你不妨就当成是李杰冥冥中,差遣我,嘱托服务员给你送来了果汁,李杰他放心不下你,所以,媛媛你要好好的,李杰他方能安心。” ~~~ 葬礼当日,即便正值暑假,依然有许多同学不远万里,奔赴杭城为李杰送葬,毛毛细雨当中,照片上的李杰笑容阳光灿烂。 众人目光所及,墓碑上的落款赫然是亡夫李杰之墓,妻孙媛媛立,何等情深,见者落泪。 李杰辞世,孙媛媛从商学院转去了医学院,并且成绩优异,名列前茅,一切貌似回归正轨。 不久后,孟紫怡和苏沁、沈凝,发现孙媛媛时而夜不归宿,恰好有一次孙媛媛清晨归来,追问之下,岂料孙媛媛夜不归宿,竟然是混酒吧去了。乍闻此事,几人大惊失色,目目相觑,冷静过后,孟紫怡几人拽着孙媛媛去看心理医生。 孙媛媛拒绝接受心理辅导,并且对孟紫怡她们几人的劝说,置若罔闻,继续执迷不悟。 或许没有心理疾病的人当真不能理解有心理疾病的人,多番劝说无果,孟紫怡她们对于孙媛媛的行为也不再置喙了,一起装聋作哑,只当她是思想比较开放,总比寻死觅活要好。 孟紫怡猜想也许等到孙媛媛人生的第二道彩虹不期而至,孙媛媛烟雨蒙蒙的心,才会雨过天晴,彩桥横空,色彩缤纷。 第115章 115蒲苇磐石 清晨,孙媛媛筋疲力尽回到家中,浑身酸软地瘫靠在长沙发上,深感腰酸背疼的,于是,孙媛媛双手叉腰,扭了扭,然后,身体懒洋洋打横一躺,活像一条妖娆玲珑的白蛇似的,不愿再动。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李杰,来日黄泉路上相见,你是否会厌恶如今的孙媛媛,所以,李杰,我们还是不见了吧。 ~~~ 今天周末,孟紫怡化了个淡妆,换上一条吊带碎花连衣裙,云霞披身,自带天然的随意感,微微皱褶的裙摆,飘逸灵动,既展现出女性的柔美,又营造着夏日的清凉,收腰显瘦,女神味十足,跨上单肩包,踩着高跟鞋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奈何,旁人尤其是男士青睐赞赏的目光,孟紫怡早已司空见惯,受之坦然。 孟紫怡出门前用手机软件叫了专车,徒步走到金柏公寓小区门口等待着,亭亭玉立,微风吹动着她及膝的裙摆,整个人被晨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长发飘飘,她时不时抬手撩开拂脸的发丝,一举一动,足以吸引周遭男士直勾勾的倾慕,不掩跃跃欲试的表情。 孟紫怡站在小区门口,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拨弄着头发,丽姿迷人,“下飞机了吗?” “嗯”胡靖扬坐在车后座,轿车正匀速驶往下榻的酒店,听着电话里的娇妻柔婉恬静的声腔,远在国外的胡靖扬,英挺的眉宇夹着温柔,回话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细听之下,孟紫怡那边略显嘈杂,似有车声。胡靖扬眉头轻蹙,醇缓的声线存眷,微斥,“难得周末,怎么不多睡会儿,一大早就上街。” 孟紫怡听出男人眷注的话腔,微含愠意,为着他霸道的关怀,心中一甜,低头浅笑,片晌,孟紫怡抬头,眺望着车来车往的马路,勾了勾鬓边飞扬的秀发,甜糯娇柔的嗓音,讨巧卖乖,“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老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想你嘛,想得夜不能寐,你刚去完英国,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意大利,愣是委屈人家独守空房了一个多星期,人家孤枕难眠嘛。” 每每孟紫怡发嗲,胡靖扬屡屡招架不住,没辙,但凡雄性动物,谁不受这一套啊,故而,话音未落,胡靖扬哈哈大笑,温语,“贫嘴”。随后,他单手抱臂,挑眉道,“那行啊,待我忙完这一阵子,陪你夜夜笙歌,届时,你莫要哭鼻子。” 反正,轿车的中隔板已然升起,故而,胡靖扬话语随意,荤素不忌。 男人浑厚磁性的声线说着调侃的话语,透过手机电波不远万里传送至孟紫怡耳畔,霎时,烫红了孟紫怡圆润形美的耳廓,孟紫怡脸泛娇羞,身子忸怩,啐了句,“讨厌。” 为免这吃斋已久的男人嘴上没门,扯出更荒唐无忌的话语,致使人脸红耳赤,好歹她现今身处大街,合该注意仪容,孟紫怡清清嗓子,岔开话题,尽好贤妻的本分,“意大利那边现在正是半夜吧?靖扬,你回到下榻酒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别急着忙公事。” 话落,孟紫怡眉目如画的小脸扬笑,灿若朝霞,“我在你身边可是装有眼线的喔,你若是背着我阳奉阴违,我自有耳神报信,待你打道回府,你就休想大鱼大肉了,继续吃斋吧你。”末了,孟紫怡敛笑,唬着脸单手叉腰,出言恐吓。 闻言,胡靖扬俊朗的眉毛抽了抽,这女人上一刻尚是娇妩的小狐狸,下一刻老虎尾巴就藏不住啦,果然,温丽不过三分钟,暴戾才是她,然而,奈之若何,但凡世间男子,或多或少怕老婆,哪怕是于商界叱咤风云的他。半会,胡靖扬抬手攥拳,轻咳两声,继而,语气纵容,戏谑,“恭敬不如从命,夫人金玉良言,为夫必定言听计从,莫敢有违。” 话语其时,胡靖扬幽幽的视线,穿透力极强,越过隔板,刺向二五沈江。前排副驾驶的二五沈江,虽则尚未得悉自己的细作行为已经被老板获知,但是,二五沈江不知缘何,骤感脊背渗凉,继而,不能自已地打了个喷嚏,身体随即抖了抖。 侧旁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睨了眼双手搓臂的沈江,笑问,“沈助理这是感冒了,抑或是我冷气开低了?” “欸,不是,估摸着是我女朋友想我了,真痴缠。”沈江笑了笑,眼角眉梢堆着乐,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孟紫怡出卖,死到临头了。 司机笑容满面,顺着沈江的话语,随了句,“灵犀互通,千里感应,沈助理小两口蛮甜蜜的嘛。” 沈江悦笑,单手搭向敞开的车窗边缘,尔后,拨弄了下额前的发梢,表情傲娇,尾巴翘上天。 然而,孟紫怡这边,鉴于胡靖扬从善如流,不失为一个听老婆话的好老公,因而,博得孟紫怡姑且信着,孟紫怡挪开叉腰的手,捋了捋拢肩的长发,进退有度,再次开腔其时,声音既柔且软,“老公,你归来时,莫要忘了给我买手信。” “夫人且毋忧心,为夫纵然是忘了合同未签,也不敢忘了这个。”胡靖扬眉飞色舞,继续调侃。 孟紫怡含羞低笑,娇语,“老公,我记得咱们貌似都是理科生耶,用词需要这么咬文嚼字么?” 阳光下,笑容浅浅的孟紫怡,烟视媚行,楚楚动人,沉浸在恋爱的她,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光润,眼下,与电话另一端相隔万里的胡靖扬,浓情蜜意的她,殊不知,当前美丽如斯的她已然落入即将途径这里,而今近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保时捷车主青睐的眸底,惊为天人。 孟紫怡轻绕舌尖,唇瓣微张,正想开口与胡靖扬继续掰扯,恰在此时,一辆尊贵且泛着华光的黑色保时捷缓缓停靠在孟紫怡身侧,随即,保时捷的车窗于孟紫怡微愕的眸前,徐徐下降,露出驾驶者成熟帅气,而又隐有爱慕的脸,他青筋隆结的双手握着方向盘,腕间高雅名贵的钢表,于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衬衫低调质感,如此品味,必然不是司机。 保时捷车主似乎看出了,于车窗外凤仪玉立的孟紫怡眸底的困惑和戒备,风度一笑,醇雅的声腔,不疾不徐,格外温和,“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离远便见你站在这里,迟迟未动。” 原来是邀她搭顺风车的,孟紫怡年中遇到不少,不乏先例,从而,见惯不惊,孟紫怡暗自松了口气,基于礼貌,垂下附耳的手机,莞尔,“谢谢您的好意,我随我先生来这里探亲,他车停得比较远,为免我辛苦走一趟,特地嘱咐我在此等候,再者,萍水相逢,怎好耽搁您宝贵的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我老公很快就回来啦,你识趣就赶紧滚,不然,我老公回来打你一顿,我可拦不住。 孟紫怡婉婉有仪的声腔,徐徐传至手机另一端,眼下,孟紫怡张弛有度的得体回答,胡靖扬虽则满意,但是对于有人觊觎自己老婆,放眼天底下,试问哪个男人能爽,这跟事业有成与否无关,该幼稚时还得幼稚。故而,现下,身处大洋彼岸,鞭长莫及的胡靖扬,亲耳见证着自家老婆的个人魅力,以及能言善道,如此睁眼说瞎话来忽悠人,大有轻车熟路的架势。正所谓,工多艺熟,熟能生巧,想来类似的情况,在过往的日子里,屡见不鲜,方才练就出她当前的游刃有余。同为男人,胡靖扬焉能不知自己老婆的美好,遭人觊觎实属正常,无人问津反倒诡异,况且,但凡男人,无一不是视觉动物,他自己对她何尝不是始于颜值,一见倾心。 这边,保时捷车主一听,原来罗敷有夫,只怪相逢太晚,遗憾一叹,礼貌告别。孟紫怡颔首回应,笑容温静,保时捷车主最后看了眼仙姿玉貌的孟紫怡,眸光中的留恋,似有若无,半会,保时捷车主升起车窗,发动引擎远去。 孟紫怡没空搭理绝尘而去的保时捷,速即,抬起攥着手机的手附耳,温婉赔笑,“老公。” “唉,夫人还真是魅力无法挡呀,尽管是随便杵在路边等车,都能招来狂蜂浪蝶,为夫倍感压力。”胡靖扬不温不火的语气,不露辞色,道出来的话语,半真半假。 今天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孟紫怡曲指点鼻,偷笑,计从中来,不妨给这个时常在外的老公施加点压力,孟紫怡忍笑,清清嗓子,漫不经意,道,“今天这位先生当属绅士,并且三观正确,闻得我有家室,当即自行撤退。然而,个别死缠烂打的,那才叫人无语呢,纵使我娴于辞令,可也有败阵的时候,简直没词了。” 这女人一贯秀雅端庄、矜持婉静,不曾想也会这么吹嘘自己,无疑是刻意炫耀给他瞧的,胡靖扬失笑扶额,片会,他垂下手,结实有力的后腰挨靠着椅背,眉梢笑意促狭,回应孟紫怡,“哦,你这是在提醒我应该打造一个透气良好的保险柜,把你锁在身边,如此一来,旁的男人就休想再觊觎分毫了。”随而,胡靖扬手指摩挲着略微扎手的下颚,仿佛真的在考虑,“仔细琢磨,也未尝不可呀。” 孟紫怡当即一噎,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女不吃眼前亏,稍许,她一边拨弄着长长的流苏耳环,一边巧笑开腔,柔雅的闪钻烘托着甜美的笑容,璀璨动人,“妾身言语无状,还望夫君息怒,人家仅是说笑而已嘛,你未免过于高估人家的魅力了,岂有那么多人向我搭讪呀。何况,人家早已心有所属,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说完这番甘言好辞,尽管是孟紫怡自身,都不免鸡皮疙瘩掉一地,更遑论是胡靖扬了。 如此肉麻的话语,也说得出口,看来为怕弄巧成拙,这女人当真是拼了,胡靖扬挑唇,深夜冒着青渣的下颚,尤显落拓不羁,“女人乖点,休得招蜂引蝶,否则,我归来,势必大刑伺候。” 孟紫怡腮凝新荔,嘟囔,“旁人想一亲芳泽都难,哪像你动辄就大刑伺候,初次见面当即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你还有何不满的?”你这死男人非但没有惜福,还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讨厌。当然,最后这句话,孟紫怡并未说出口,仅是在心里暗自补充。 孟紫怡说的初次见面,无疑是指六年前那个雨夜,她身穿睡裙,浑身被雨淋得…不可描述,坐在他车上。然而,胡靖扬蹙眉,谈及初次见面,胡靖扬想起的俨然是在白湖酒店,这个女人不问情由地甩了他一巴掌,试问他哪里占便宜啦?若说是银光酒店那次见面,平心而论,倒也不无道理。 虚无缥缈的手机电波牵引着相隔万里的夫妻俩,相濡以沫的温情于中间穿梭游走,抚今追昔,牵动情肠。 “靖扬,你忙完了,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孟紫怡柔柔开嗓,温软如水。 胡靖扬心有所感,嗓音温缓,“等我回来。”想了想,他补充了句,“要不我给你安排个司机吧,这样你出行也好方便些,你意下如何?” 孟紫怡噗嗤一笑,“我的胡先生,你莫不是当真吃醋了吧?” “且不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群手下败将,我至于么?”胡靖扬笑着反问,大有满不在乎的架势,随后,无其奈何,道,“我当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始终用生不如用熟。” 孟紫怡一听,暖意萦怀,梨涡浅浅,“你别担心,其实这几年来,我有一个相熟的司机,我一般都是叫他的车,除非他正在搭客,委实没空,几年相处下来,非但不算陌生人,还为人可靠。” 停顿片刻,孟紫怡叹了叹气,接着道,“他老婆得了肾病,每个月花销很大,虽是杯水车薪,但我能帮则帮吧,权当略尽绵力。” ~~~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双门徐徐往两边打开,孟紫怡单手攥着肩上的包带,抬脚迈出电梯,踩着高跟鞋“咯咯咯”走向孙媛媛家门口,虽则孟紫怡是包租婆,但房子毕竟租给了别人,哪怕是闺蜜,她也不好直接用钥匙开门,故而,孟紫怡抬手按门铃。 岂料,许久未有人应门,更遑论开门,孟紫怡倏地明了,孙媛媛那死丫头嫌她唠叨,故意在躲她,见状,孟紫怡再度展现母老虎本性,双手叉腰,鼓腮,冲着门板,叫喊,“孙媛媛,你这死丫头,我来前给娜姨去过电话了,她说你今天轮休。我话说前头,你再不开门,从这个月开始,我就加你租金,以后那些名牌包包,你就别想了。” 第116章 116放下过去 孙媛媛疲乏不堪,一头栽在长沙发上睡着了,不曾想,恰是酣睡正浓之际,徒然被一阵锲而不舍的聒噪门铃声嘈醒,孙媛媛不施粉黛的素颜皱了皱,眼皮子底下的眼珠不耐烦地滚动,眉毛似蹙非蹙,樱唇发出“支支吾吾”的细碎声音,尔后,她翻了翻身,变换了下睡姿,娇态十足。 哪怕是用膝盖去思考,孙媛媛都能笃定眼下伫立在门外,持之以恒按着门铃,如此坚忍不拔,除了孟紫怡,不出其右。我亲爱的包租婆兼闺蜜,你不是有钥匙么?怎的不自己开门,非得让我累死累活地跑一趟,你确定你不是假闺蜜吗?力倦神疲的孙媛媛决意不去搭理门外那个假闺蜜,她烦躁地抬手抓了抓头发,随后,扯过一旁的抱枕,蒙在脸上,对门外越发急促的门铃声,听而不闻,没心没肺地继续睡大觉,反正这假闺蜜无非是周末闲来无事,特地跑来唠叨她的,最近这假闺蜜老是这样,不厌其烦,她甚至可以预见,一旦放这假闺蜜进屋,非得絮聒不休,届时,她就甭想睡觉了,还是避之则吉为妙。 岂料,不消半会,这假闺蜜居然语出威胁,明摆着就是欺负她穷嘛。 “孙媛媛,你这死丫头,我来前给娜姨去过电话了,她说你今天轮休。我话说前头,你再不开门,从这个月开始,我就加你租金,以后那些名牌包包,你就别想了。” 名牌包包?那可是她的命啊,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指望,这如何使得?打蛇打七寸,孟紫怡你果真不愧为我的假闺蜜。此话一出,孙媛媛蓦地睁开双眼,腾地跳下了沙发,连鞋都顾不上穿了,身手敏捷地越过重重障碍飞奔至门口,现下,行动迅速如小白兔的孙媛媛,与方才死蛇烂鳝的她,判若两人。 半晌,孙媛媛打开门,双手合十,对着门外叉腰唬脸的孟紫怡,赔笑,“别呀,包租婆,我们相识多年,向来讲心不讲金,动辄加租,岂非折煞我们经年来弥足珍贵的姐妹情谊?想必您也知晓b市物价水平高,我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医生,在这大城市生存实属不易,您当真忍心加我租吗?” 话语其时,孙媛媛水汪汪地大眼睛直巴巴地凝视着孟紫怡,使尽浑身解数一味地卖惨,犹似一只即将无家可归的娇怜小狗。孟紫怡全程忍笑,孙媛媛眼见孟紫怡不为所动,话语尾声,孙媛媛双手箍住孟紫怡纤白的胳膊,脑袋依偎在孟紫怡圆润的细肩,忸忸怩怩撒娇。 若说孟紫怡对胡靖扬撒娇的段位是菜鸟级别,那么孙媛媛撒娇的段位无疑是大神级别的。见状,孟紫怡破功,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下去了,倏地,噗嗤一下,与此同时,素手推开孙媛媛枕肩的脑袋,凝笑撅嘴,“大热天的,你别黏着我,你不热我还热呢。” 闻言,孙媛媛见机行事,旋即改变策略,她纤手一扬,做了个“请”的手势,赶紧先把人迎进屋,“是,是,是,包租婆大驾光临我这狗窝,实在蓬荜生辉,小妹有失远迎,还请包租婆见谅,包租婆里面请,里面凉快。” 孟紫怡应声抬脚朝屋里迈,稍许,蓦地察觉孙媛媛这话不妥,旋而,拧眉侧头觑向身旁的孙媛媛,“狗窝?这房子貌似是我的,你这话骂谁”呢?怎料,尾音未吐,孟紫怡脚下一绊,身体倏地往前倾,险些摔倒,幸而,孙媛媛不知是眼疾手快,抑或是有先见之明,总之,孙媛媛及时扶住了孟紫怡,这才避免了孟紫怡摔跤。 孟紫怡心有余悸,手捂着胸口,继而,低头一瞅,方才绊到她的赫然是玄关处堆积如山的垃圾袋,估摸着存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已然发臭,遂而,孟紫怡抬首,环视屋子一圈,当即傻眼,非但地面脏兮兮的,还衣服到处飞,阳台的盆栽未知多久不曾浇水了,蔫蔫的,怎一个“乱”字了得。孟紫怡没好气地瞅着身侧的孙媛媛,生无可恋的眼神,大有无言以对的架势。 孙媛媛挠了挠头发,尬笑,“屋子有点乱,你走路当心着点,别摔着了。” “孙媛媛你这叫有点乱吗?你是低估了我的审美,还是高估了你自己的整理。明明我上周末才帮你收拾过屋子,短短一个星期,你就弄成这样啦,不曾想你的破坏力如此之强,直教人蔚为大观。”孟紫怡忍无可忍,径自弯腰,拎起两袋垃圾,转身朝着后楼梯走去。 孙媛媛见状,哪好意思翘起双手坐享其成啊,毕竟这房子也是她的,遂而,孙媛媛紧跟着也俯身,攥起两袋垃圾,小跑追随孟紫怡的步伐朝后楼梯走去。 孟紫怡掀开后楼梯的大垃圾桶,把手中的两袋垃圾扔进去,孙媛媛紧随其后,同样往里丢进两袋垃圾,两人来回几趟,方才把堆积在玄关处的垃圾清理干净。 丢完最后一袋垃圾,孟紫怡合上大垃圾桶的盖,拍了拍手,转身,沉着脸瞅了抓耳挠腮的孙媛媛半晌,在孟紫怡微嗔的瞪视下,孙媛媛尴尬地笑了笑。 有见及此,孟紫怡叹了叹气,面色稍缓,继而,双手抱臂,一边折返孙媛媛家,一边苦口婆心絮叨,“媛媛,你好歹是女孩子,并且是一个长得顶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注意个人卫生呢?更遑论,你还是个医生呢。” 孙媛媛闷不吭声,听着孟紫怡的喋喋不休,待孟紫怡话尽,孙媛媛一边旋转,一边显摆,“不是吖,我挺注重个人卫生的,你看,多美啊。” 孟紫怡抬眼,晨曦自不远处的圆形大窗口漫进,落在光可鉴人的走廊,身穿白色无袖小洋装的孙媛媛于金色光圈中翩跹舞动,长发飘摇,裙摆荡漾,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美撼凡尘。 回到孙媛媛家中,孟紫怡和孙媛媛合力拾掇了遍房子,两人先是把满地衣服拾起,一股脑扔进洗衣机,而后,一人扫地,一人拖地,最后是擦拭家具和浇花。经过一番汗水努力,房子虽则谈不上窗明几净,但好歹见得了人。而今,再度回想起孙媛媛之前那句“狗窝”当真何其贴切吖。 鉴于孙媛媛收拾家务的能力,孟紫怡不免忧心自己这个好闺蜜她能嫁得出去吗?即便嫁了,这般闲散的做派也是会遭婆婆嫌弃的吧。与其日后当下堂妇,倒不如留着填灶缝算了,呃…诚然,未免言过其实了,孙媛媛虽则下不了厨房,但好歹上得了厅堂,光凭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嫁去一户请得起保姆的人家,合该易如反掌,不妨朝着这方面去努力,毕竟谁能想象一个在外如此光鲜靓丽的姑娘,在家竟是这般邋遢,至少能凭着她那张姣美小脸去唬唬人,先骗婚了再说。 孙媛媛不得而知,短短一上午,自己的好闺蜜孟紫怡不光把她从头到脚,评头论足了一番,还计划着及早帮她拉郎配对。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朝又被孟紫怡逼迫搞了一通卫生,孙媛媛现在累瘫了,整个人砸进长沙发里,纵使楼塌,都甭想再让她起来。 孟紫怡捏起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降低几度,随后,搁下遥控,踱步至孙媛媛身旁,侧坐在沙发边缘。 觑了孙媛媛娇弱无力的身姿半会,孟紫怡伸手,拍了一下孙媛媛的大腿,表情娇愠,轻斥,“唉,昨夜你又跑出去了?” 孙媛媛依旧一动不动,紧闭的双眼却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下,孟紫怡吐了口气,接着道,“媛媛,不是我说你,你长得这么美,难道你都不觉得亏么?好歹你也曾经念过两年的商学院耶,这明显就是一笔接一笔收不回来的坏账,你没道理不会算呀?” 孟紫怡话音未落,孙媛媛腾地坐起身,双手掐住孟紫怡的细肩摇晃着,哭笑不得,哀嚎,“哎呀,我的孟会计师,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不离本行吖,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咕哝不已的,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末了,孙媛媛眼睛一亮,竖起一根手指,笑侃,“莫不是胡大总裁近日没招你侍寝,你深闺寂寞,故而,拿我来消遣吧。” 孟紫怡听后,徒然想起今早自己没羞没臊地在电话里向胡靖扬撒娇的话语,继而,清亮水润的眼波,不着痕迹地转了转,长发遮挡下的耳背绯红。 尽管孟紫怡极力掩饰,可孙媛媛眼明心亮,依旧瞧出孟紫怡神色似有不自然,隐含娇羞,从而,孙媛媛挑眉,慢悠悠,开腔,“早前你不是说想要生孩子来着,就任由他这么冷着你?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得米下锅了,方能煮成熟饭吧。” 孟紫怡焉能意会不出孙媛媛的言外之意啊,当即桃腮涨红,气急败坏,娇斥,“在说你的事呢,怎么扯上我这块了。”继而,孟紫怡颔首低眉,细语,“况且,我和靖扬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顺其自然就好。” “呵,来日方长,当年我和李杰就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李杰,生怕影响我的学业,每每到了紧要关头,他屡屡不忘采取措施。奈何,我们只记得来日方长,全然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孙媛媛目光悠远的水眸,布满哀伤,握紧孟紫怡的手,低头忍泪,“小怡,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有个孩子是何等幸福的一件美事,上回在酒吧,你说的是对的。” 随而,孙媛媛抬头,泪水盈眶,“小怡,你可知,李杰骤然离世,我最遗憾的是什么吗?不是今生未能与他白头偕老,而是我不曾替他生下一个孩子,若能有个孩子,那么,对李杰的父母来说,非但亲情得寄,还老有所依,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奈何,我没有这样的福气。” “当年你们尚在念大学,兼且还未曾结婚,的确不适宜在那个时候要孩子,李杰未尝不是顾惜你,惟恐耽误你的前途,可谁知……”孟紫怡泪眼汪汪,欲语还休。 少许,孟紫怡深呼吸了下,揉进泪水的清润嗓子,轻声慢语,对眼前焉头低脑的孙媛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媛媛,前几年,为着你能活得自在,所以我和小沁、凝凝三人默契地对你的事,装聋作哑,可我最近幡然醒悟,我们错了,大错特错,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放任你这样。” 孟紫怡反握孙媛媛的手,继续温言细语,“这几年,你的所作所为,看似你情我愿,潇潇洒洒,然而,每每事后,你当真不悔?恐怕不见得吧,媛媛,逃避终究不是办法,相信我,忍痛放下过去,重新认认真真地去经营一段新的感情,届时,你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孙媛媛泪光涣散,思念成殇的眼神透着怀疑,呐呐地问,“那你能彻底忘却他吗?” 孟紫怡知晓孙媛媛所说的“他”是指陆宇,话落,孟紫怡淡笑,摇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晶莹的泪光如琉璃般闪烁,“初心易得,始终难守。陆宇是我青春记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忘是忘不掉了,也许待我白发苍苍,属于他的记忆仍然会偶尔翻出来缅怀一下吧,但一切仅此而已。” 孙媛媛怔愣少许,目不转睛,凝视着眼前,纵有泪光,却温婉平和的孟紫怡,喃喃地接着问,“那你爱他吗?” 话音未落,孟紫怡同样意会,孙媛媛这次问及的“他”指的是胡靖扬,孟紫怡抹了抹泪水,眸光缱绻,白皙的小脸上泛起安若暖阳的浅笑,恬静柔和,与此同时,她深情眷恋的嗓音,仿佛浸过蜜一般甜美醉人,“靖扬是萦绕在我心间经年的男人,从前,我不确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如今,我只盼望,我如星光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望着孟紫怡脸上幸福甜蜜的笑,孙媛媛感觉积压在自己心口经年固若金汤的巨石,微微有些松动。半晌,孙媛媛擦干眼泪,清清嗓子,风格徒然转换,非但未见适才的哀痛,反而略带调侃,“你可别自我陶醉了,齐大非偶,胡大总裁虽则出身贫寒,可凭借自身奋发图强,一路披荆斩棘,打拼至今,人前显贵,鳌里夺尊,一站出来,独步天下的气场,油然而生,令人高不可攀啊。” 第117章 117今生挚爱 孟紫怡娇瞪了孙媛媛一眼,随即,处变不惊回答,大有安之若素的状貌,“这您大可放心,我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我们孟家人才济济,出类拔萃。”孟紫怡掰着手指头细数,与有荣焉,回答,“我大伯孟天启在英国的事业如火如荼,am集团方兴未艾;我堂哥孟骁是世界金融界,令人闻风丧胆的股壇大鳄;我远房堂哥孟麒,年纪轻轻,便是闻名遐迩的古董商。”停顿了下,孟紫怡双手轻抚着拢在左肩的长发,娇媚动人,柔婉清雅的嗓音徐徐,“倘若时光倒退一百多年,我还是格格呢。” 冷不丁,得知这些,孙媛媛目瞪口呆,一直以来她只隐约知道孟紫怡家境不俗,从未详细问及,不曾想竟是如此显赫,难怪孟紫怡一贯自视甚高,孙媛媛一激灵,似梦初觉,双手挽上孟紫怡纤细的胳膊,笑容可掬,“恕我眼拙,凤栖梧桐,我这棵梧桐竟然懵然不知,见谅见谅。你和胡靖扬两个人,原先南辕北辙,天南地北,眼下嘉偶天成,珠联璧合,缘分之奇妙,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啊。” 孟紫怡拍了拍孙媛媛的手,一本正经,开腔,“少打岔,言归正传。”而后,她嗓音稍微放缓,和婉道,“媛媛,说真的,哪怕是脱层皮,你也得试着去改变,当年李杰豁出性命来救你,不是要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顿了顿,孟紫怡眼含艳羡,接着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当属你们这一段,李杰超尘拔俗,高情远致,对你更是情真意切,至死不渝,确实值得你一生铭记。” 说着说着,孟紫怡又再泪光盈盈,语带哽咽,“李杰生性旷达爽朗,他一定特别希望能有个人,代替他来爱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素来觉得这就是你们两个的写照,从前啊,你的一颦一笑,李杰秒懂,然而,你是他最爱的人,不可能不懂他的心思吧。” 孟紫怡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语,致使孙媛媛有一种久梦乍回的醒悟,这几年来,莫可名状的荒唐,不堪回首,而今,唯有展望未来。 孟紫怡和孙媛媛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孟紫怡的泪光中饱含期盼,疼惜和殷切,孙媛媛悔恨交加的泪花,潜藏着憬然大悟的决然和毅力。对视良久,孙媛媛郑重地对着孟紫怡点了点头,孟紫怡随即破愁为笑,两人笑中有泪,相拥在一起。 ~~~ 意大利,罗马。 顶天立地的地中海松环绕着意式风情的罗马古迹,古典而迥异的建筑物,透露着沧桑,走在街头,除了满目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外,还有千奇百趣的街头艺人,以及即兴表演的游客。午后明媚灿烂的阳光,铺洒在石头路面,犹似闪闪发亮的金子,徜徉街头,美丽的建筑,热闹的氛围,致使人心情愉悦。 罗马作为文化之都,琳琅满目的饰品店遍布大街小巷,处处蕴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车行过程中,一间临街而建的饰品店倏忽映入后座凭窗眺望的胡靖扬眸底,胡靖扬神思一错,家中相饰而笑的小女人,明眸皓齿的面容速即窜入脑海。 “老公,你归来时,莫要忘了给我买手信。” 女人既柔且软的叮咛再度回荡在胡靖扬耳畔,胡靖扬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旋而,吩咐驾驶座的沈江靠边停下。 沈江依言,择了路边一处停下,胡靖扬推开车门下车,衣领挺括的他踏在金光洋洒的路面,轩昂而挺拔,艳阳勾勒着他身高腿长的背影,云淡日丽,天青日白,尤显煜煜生辉。 ada,中文名艾迪,胡靖扬首席秘书,跟随胡靖扬经年,已婚并且育有一子,艾迪从未见过自家老板对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哪怕是当年的赵亦菲,也未及至此。虽则自赵亦菲以后,老板偶然会与一些女人过从甚密,但凭其今时今日在商界的地位,况且彼时他尚且单身,这样倒也无可厚非。然而,自从这位老板娘出现以后,老板近乎倾心相待,眼里再无旁人。回想林氏企业那次见面,老板娘孤身犯险,力挺好友,温婉大气中不失直爽,想来不难相处。至少照比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郭希莱,老板娘明显更胜一筹,想到郭希莱,艾迪随即忆起半月前,一贯骄傲的郭希莱居然纡尊降贵来到她午餐时常光顾的那家餐厅堵她,旁敲侧击地探听胡总左手无名指上最近为何多了枚戒指。且不说,她与郭希莱素有龃龉,但凭自己的职业操守,未经许可,她也断然不会把老板的私事到处宣扬,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此刻,艾迪目送着老板昂藏伟岸的背影,沐浴在金色阳光下,修长匀称的双腿迈向前方路边那家陈设精美的饰品店,艾迪何其庆幸,郭希莱并非老板的最终选择。同为女人,尽管她无比同情郭希莱痴恋经年,一无所获,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郭希莱若真当了凯东集团老板娘,以其嫉妒心之重,那么她们这些秘书焉能有好日子过。 经年以来,郭希莱慎防胡总身边所有女性,不管已婚,还是未婚,均不能令其掉以轻心,久而久之,弄得自己神憎鬼厌,大家之所以隐忍,不外乎忌惮其职位颇高,兼与胡总是旧识,从而,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其实,艾迪早已看出胡总对郭希莱无意,否则,两人怎会蹉跎经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得那个男人对你心动,不然,纵使赔上青春,亦是枉然,反之,何须经年,倾心一秒足以。 郭希莱的心思,胡总未尝不知,也曾明里暗里拒绝过郭希莱不少次,奈何,郭希莱始终执迷不返,胡总顾念旧情,加之,郭希莱于工作中非但从无大错,还屡屡建功,故而,纵然胡总是集团老板,也不好公私不明,对其过于决绝。 从前,胡总偶与一些女人过从甚密,郭希莱生怕胡总认为其不识大体,尽管嫉妒得要死,可依然极力隐忍,毕竟那些女人充其量就是逢场作戏而已,断然当不了胡太太,然而,当年的赵亦菲却不一样。八年前,郭希莱为着赵亦菲和胡总交往一事,可没少私底下,找赵亦菲麻烦,后来,赵亦菲与胡总情路生变,最高兴的莫过于郭希莱,鉴于此,艾迪不由猜测,倘若郭希莱得知胡总已婚,岂非伤心得要自杀? 迎客风铃“叮铃”作响,胡靖扬推门而入,双手抄兜,黑眸环视一圈,尽管饰品店不大,并且仅有老板娘一人看铺,可装修别树一格,饰品种类繁多,美丽绽放,或优雅精致,或含蓄自然,或光芒四射。 饰品店老板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意大利女人,身材微胖,整体温和敦厚,亲和力很强,给人春风化雨的感觉。听见风铃声响,老板娘循声望去,目光所及,来人是一位气宇非凡的亚洲男士,西装革履,英俊倜傥,老板娘移步上前,微笑展颜,无奈不懂中文,唯有用意大利文配合身体语言,手舞足蹈,询问,“先生,请问您准备为谁挑选饰物呢?我乐意为您参详。” 胡靖扬俊逸的脸庞,笑容清浅,回以流利的意大利文,与此同时,棱骨分明的大手拨弄了下,身旁陈列桌上支起的一排璀璨明耀的水晶流苏,润泽的淳光于他粗实的指间流动,带出力与柔的美感,“谢谢,我打算为我太太挑选一件饰品,一时未有心选。” 原来眼前这位清俊男士说得一口流畅的意大利文,老板娘不由得为之松了一口气,含笑的蓝眼亮晶晶,不掩羡慕的眸光,灿若星河,“先生您一定很爱您的太太吧,您太太真有福。” 话落,胡靖扬笑而不语。 随后,老板娘向胡靖扬极力推介一款手链,白金材质,洁润细腻,简单的线条融合大方的设计,精致与华丽完美呈现,光影下,演绎着灵动的光彩,低调而不失华贵,绕于白皙的腕间,带出女性纤细骨络独特的柔美,更主要的是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今生挚爱。 无论从样式还是寓意来说,都笃定符合孟紫怡历来的审美,再者,胡靖扬瞧着亦是合眼,因而,雀屏中选,当即刷卡付账。 ~~~ 杭城,地灵人杰,举世闻名的人间天堂,秀水明山,美若仙境,更有浪漫的神话故事点缀,千年等一回,情景相寓,家喻户晓,传颂至今。 今天是李杰的生忌,一大早,孟紫怡陪同孙媛媛搭乘高铁,再度来到杭城祭拜李杰。除了这回和四年前为李杰送葬那回,孟紫怡儿时,也曾来过一次杭城,犹记得,那一年,她跟随父母来杭城旅游,一家人尚是乐也融融,风和日丽,丹桂飘香,妈妈身穿月白色旗袍,手撑杏色缀花油纸伞,立于断桥,彼时,她和爸爸正杵于桥下,仰望着桥上花静悠然的妈妈,捕捉少许,妈妈于桥上倾城一笑,桥下拄着相机的爸爸速即按下快门,那一笑成了永恒。 即便是孟紫怡再次置身杭城,回忆来袭,都不免唏嘘,感慨良多,更遑论,生于斯,长于斯,近乡情怯的孙媛媛,高铁临近杭城,凭窗眺望沿途的美景,孙媛媛便已止不住潸然落泪,柔肠百结。 孟紫怡和孙媛媛均是一身黑色连衣裙,端庄秀丽,远比高铁站那些花枝招展,衣着清凉的女孩,更夺人眼球,两人方一下车,置身于人生人海的高铁站,但凡所经之处,无不引来旁人惊艳的目光,不管是孟紫怡,还是孙媛媛,对此,均已司空眼惯,继而,宠辱不惊。 两人没在市区逗留太久,随意在高铁站附近选了家咖啡厅歇了歇脚,点了杯饮料,稍作休息,便打了辆出租车前往杭城墓园。 墓碑上的李杰依旧是20岁的模样,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孙媛媛抽了块纸巾,半蹲下身,泪眼婆娑,注视着照片上笑得开怀的李杰,用纸巾温柔地擦拭着李杰俊朗的面容,喉咙翻滚,“李杰,又是一年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看你了……” 当手中的纸巾擦到那个“妻”字,孙媛媛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悲戚的哭腔,断断续续,夹带着浓浓的悔恨,“我自封是你的妻子,但是…我怎会那么不知廉耻,做出这么对不起你的事。李杰,对不起啊…我不想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之后,便是孙媛媛无尽的哀哭。 从旁伫立的孟紫怡悲从中来,继而,怆然泪下,清亮的泪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眼前生死契阔的画面,一边抹泪,一边默语,对不起,李杰。我准备给媛媛介绍对象了,你这么爱她,定然也盼望她一世长安,夫妻和顺,这个人选,我斟酌许久,方才敲定的,他一定会像你一样,爱护媛媛,疼惜媛媛,李杰,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你在天之灵,若是同意,便给我一些启示吧。 随即,一阵清风扬起,仿佛在响应什么,不远处一座墓碑前搁放着一束芙蓉花,风吹,花瓣四散,一片粉红色的花瓣徐徐飘向孟紫怡,孟紫怡伸手接住了这片轻盈娇美的芙蓉花瓣,水眸盈转,似有所想。 每年三月八号,俗称“妇女节”,可在学校,这天被称之为“女生节”,每年到了女生节那天,大学里会安排男生等在饭堂门口,给路过的女生赠送玫瑰花。 那一年,女生节,孟紫怡用完午饭,抱着书本,慢慢走下楼梯,行至缓步台,一只骨络明晰的大手攥着一株泛着露珠的粉红芙蓉,倏地呈现在孟紫怡眸底。 孟紫怡先是微愣,遂而,抬眸,笑容温暖的李杰映入眼帘,他把手中的粉红芙蓉再往前递了递,“女生节快乐,这个送给你。” 见状,孟紫怡莞尔,伸手接过芙蓉花,“谢谢。”随后,她张望了下四周,笑问,“旁人都是玫瑰,我的怎么是芙蓉?” 背着阳光的李杰,笑容很灿,“因为芙蓉更配你,玫瑰是学校提供的,芙蓉可是我自费的,自然与众不同。” 孟紫怡闻言,唇角笑容微僵,眼有困惑和不安,似是看出孟紫怡眼底的疑虑,李杰微笑解惑,“媛媛自小骄纵,待人接物若有不周,还请你这位室友多担待,莫要与她计较。” 话落,孟紫怡暗自松了口气,浅笑,“媛媛性格很好,我们相处融洽,你别受外面的谣言影响。” “那就好。”李杰粲然,舒了口气。 思绪回笼,孟紫怡泪光闪闪,注视了静静安躺在雪白掌心的粉红花瓣片会,继而,攥紧手心,泪光清盈的水眸转向墓碑上笑容灿烂的李杰,倩笑,李杰,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谢谢你,你果然是这个世上最爱媛媛的人,媛媛今生能得你这么好的男人相伴一程,何其有幸。 第118章 118冰释前嫌 孙媛媛跌坐在李杰墓前,哭得泪干肠断,孟紫怡蹲着身,柔白的手抚顺着孙媛媛单薄的背,片会,山道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对话声,伴随着日朗风清飘送至二人耳畔,赫然就是李杰父母的声音。 孟紫怡察觉到孙媛媛耸动的脊背霍然一僵,随后,嚎哭声戛然而止,遂而,孟紫怡把哭久了,手脚发软的孙媛媛搀扶起身,两人手挽着手,并肩而立,望向山道那边。 半会,泪痕犹在的孙媛媛扭头,瞅向身旁黛眉轻拧的孟紫怡,神色慌张,怯懦地问,“是李杰父母,怎么办?妈一旦瞧见我,发火事小,伤身事大,届时,我就罪过了。” “事到如今,避是无法避了,待会儿,阿姨若是恼火生气,我们别刺激她,给她赔个礼,然后,先行离去,好歹今天是李杰生日,再不济,也不能弄得不欢而散。”孟紫怡水光潋滟的杏眸,回望着孙媛媛心慌意乱的泪目,轻声慢语。 话落,孙媛媛深表赞同,猛点头,泪花随着她的动作,反射着光,如雨飘零,似珍珠般莹润亮泽,随后,孙媛媛吸了吸鼻子,话音惶惶,“爸妈每年都是一大早过来的,我抵达其时,正好与他们错开,今年他们怎的来得这么晚,还偏巧撞上了。” “先别着急,今天是李杰生日,不看僧面看佛面,阿姨未必愿意在今天当着李杰的面,与我们闹得不愉快,我们多忍让些,没事的。”孟紫怡温言安抚。 “我睡过头而已,你老早就起了,怎么不叫醒我?今天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都几点啦,儿子该等急了。”李杰母亲挽着一篮子,里面装满水果和烧肉等祭品,嘴巴哓哓不停地埋怨着身旁的丈夫。 李杰父亲同样手挽着一篮子,里面装着元宝蜡烛,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侧呶呶不休的妻子,一个劲地颔首,向妻子赔罪,“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叹了叹气,李杰父亲眉头紧皱,接着道,“我是看你昨晚半宿没睡,后半夜即便是睡着了,那也是翻来覆去的,睡得并不安稳,所以今天早上就没忍心叫醒你,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末了,李杰父亲搀扶着李杰母亲,加快脚步,“好啦,咱们快点吧,就像你说的,时间不早…”了。话语尾声,李杰父亲徒然感觉到身侧的妻子拾阶而上的身躯蓦然一顿,遂而,李杰父亲抬眸,循着妻子愕然的视线望过去,旋即瞅见孙媛媛和孟紫怡于阳光下,手挽手伫立在李杰墓碑前,目光所及,两个孩子表情焦灼,略显不知所措,举止透露着不安。 见状,李杰父亲紧蹙的眉心动了动,继而,惴惴不安地转头瞅向身侧脸色发怔的妻子,挽着妻子胳膊的手扯了扯,低叹一声,“走吧。” 李杰母亲听闻,如梦乍醒,回过神来,在丈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迈向孙媛媛,与此同时,丈夫语重心长的规劝徐徐灌入耳腔,“阿芳,我们到底是长辈,何苦为难一孩子呢,你说是不是?况且,小杰去世经年,媛媛每年风雨不改回来看望小杰,还得千方百计与我们错开,何尝不是情深义重。待会儿,你对人家客气点,别一开口就骂,再者…你当我不知么?你每次骂完她,你都会偷偷躲起来看着媛媛和小杰的合照抹眼泪,其实,在你内心深处,你依然是很疼媛媛的,无非自欺欺人罢了,否则,你当年就不会同意小杰墓碑上的刻字。” 李杰父母于几步之遥停下,孙媛媛泪眼盈盈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们,目之所及,李杰父母老了许多,脸上皱褶深了,头发也白了,见此,孙媛媛眼眶积攒的泪水速即不能自已地夺眶而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脚上前,注望着二老,哽声开腔,“爸,妈。” 李杰父亲眼眶湿红,欣笑应声,“唉,媛媛回来了。”随而,他抬手拭了拭泪,扬笑,接着道,“爸许久都不曾见到你了,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爸,您怎么都有白头发了呢?我记得您比我爸还要小一岁……”孙媛媛渐渐哽咽失声,遂而,掩面而泣。 李杰父亲摆摆手,“嗨,岁月不饶人,有白头发很正常。” “您要保重身体,饮食清淡些,最好保持晨运。”孙媛媛垂下手,抽噎着道,尔后,泪眼朦胧的视线,落向一直强忍着泪水,默不作声看向别处的李杰母亲,半晌,孙媛媛低头垂脸,怡声下气,“妈,我知道您不想见到我,可我并非故意要跟您碰上,给您添堵,我只是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想着您应该来过了,我才过来的,没成想,跟您不期而遇。您别生气,我只是想念李杰,想和他说说话,您不喜欢,我这就走。” 话语其时,孟紫怡一直泪光涟涟,沉默地伫望在孙媛媛身后不远处,待孙媛媛话落,孟紫怡抬脚凑上前,双手挽上孙媛媛胳膊,对着李杰父母礼貌一颔首,随后,与孙媛媛相携而去。 不曾想,刚走没几步,身后徒然传来李杰母亲的泣喊,“媛媛,且慢。” 孙媛媛和孟紫怡脚下应声一顿,速即停下步伐,继而,徐徐转过身来,即刻瞅见李杰母亲热泪盈眶的面容,泛着温蔼的笑,尔后,缓缓抬起双臂,张开手,点头示意孙媛媛扑向自己。 见状,孙媛媛既惊又喜,不敢置信地抬手捂嘴,进而,泪如雨下,踟蹰着脚步,欲出不出,她望了望前方泪中带笑的李杰父母,又瞅了瞅身侧含泪,笑眼点头的孟紫怡。 眼见李杰母亲与孙媛媛和好如初在望,孟紫怡喜极而泣,伸手轻推了一把目瞪口呆的孙媛媛,催促道,“媛媛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呀?快去啊。” 孙媛媛冷不丁被孟紫怡推了一把,脚下一踉跄,身体向前趔趄了几步,旋即,慧然顿悟,她迈开双腿,脚下生风,向前飞奔,扑入李杰母亲怀抱里。 “妈” 李杰母亲伸手稳稳地接住孙媛媛,用力回抱,一边抚着孙媛媛背后的丝滑长发,一边啜泣,声泪俱下,“媛媛,我的乖女儿啊,这些年,为了小杰,你也受了不少苦了,是妈不好,是妈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小杰的死归咎到你身上。小杰走得突然,妈一时接受不了,悲伤怨恨无处撒,从而,自私作祟,急需一个出口来转嫁,便硬生生把一切推诿到你身上去,平白让你遭受了那么多委屈。” 话语其时,伏在李杰母亲怀里哭泣的孙媛媛不停地摇头,话落,孙媛媛稍离李杰母亲怀抱,抬手轻柔地擦拭着李杰母亲脸颊上的泪痕,抽噎着道,“妈,没有,我不委屈,我知道李杰没了,您心里难受。”随而,孙媛媛双手握住李杰母亲双臂,凝视着李杰母亲泪雨滂沱的眼睛,孙媛媛两泪汪汪的瞳仁透着几分迟疑和胆怯,低声询问,“妈,您真的不怪我了吗?您真的原谅我了吗?” 李杰母亲轻抚着孙媛媛梨花带雨的白皙脸庞,注望着孙媛媛的泪目,散发着慈母的光,她一边垂泪,一边温语,“其实,妈从未真正怪过你,我和你母亲差不多时间怀孕,小杰比你大不了几天。二十几年前,我和你母亲一起产检,一起待产,你在你妈妈肚子里,我就时常与你说话,你婴儿时,我就老喜欢抱着你,每每我一抱你,你就对着我笑,小小的,软软的,黑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粉雕玉琢,可爱极了。二十几年来,我看着你学走路,看着你牙牙学语,看着你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在我心目中,你早就是我女儿了。媛媛,你不知道,你和小杰高中时,宣布你们恋爱了,妈彼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一辈子,你当不成我的女儿,可你当了我的儿媳妇,我照样是你妈妈。” “妈,在我心目中,何尝不是早就把您当作亲妈了。记得小时候,我父母经常出差,都是您帮忙照顾我,我时常在您家里一住就是几天,是您接送我上下学,是您做饭给我吃,是您替我洗衣服。每每我妈拿着藤条追打我,您屡屡出来护着我。”说到这,孙媛媛手指点鼻,啜泣了下,接着道,“是我不好,是我害得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杰母亲洒泪,抚着孙媛媛油亮的鬓边,泪光柔柔的眼睛,噙着哀戚,轻声絮语,“都过去了,妈已经失去儿子了,不想再失去女儿了,相信这必定也是小杰所企盼的,这四年来,我但凡梦见小杰,他都会含泪央求我,别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他希望在他走后,他爱的人都能相亲相爱,不要争吵,不要怨恨……” 话音尾声,李杰母亲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儿子……” 孙媛媛泪出痛肠,抱紧李杰母亲,“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妈,您尚能梦见李杰,您可知我有多羡慕您吗?我没有,我一次都没有,妈,他为什么不肯来我的梦中。” 身侧的李杰父亲早已泪流不止了,闻言,他抬脚上前,长臂一伸,大手一把揽住了相拥而泣的妻子和孙媛媛,嗓音嘶哑,涕泪交加,“傻孩子,小杰不来见你,恰恰就是为了你好啊,你与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小杰的父母,而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他那是怕耽误你。” 目睹这催人泪下的一幕,一直从旁伫望的孟紫怡感动万分,她注望着墓碑上李杰的笑容,掩面落泪,李杰,你的爸妈和媛媛终于冰释前嫌了,想必这也是你盼望已久的吧,这下你终于可以安息了。 然而,当前掩面落泪的人,何止孟紫怡,在山道边缘,伫立良久,同样带着祭品来祭拜李杰的孙媛媛父母,眼下,相拥洒泪,瞅着不远处涣然冰释的催泪画面,倍感欣慰。 一行人祭拜完李杰后,一同回到了李杰家中,即是孙媛媛家隔壁。 饭桌上,一群人围坐一起,李杰母亲夹了块鸡丁到孙媛媛碗里,温慈的声腔不掩心疼,“媛媛,多吃点,妈这次见你,发觉你都瘦了,一个人漂泊在外,想必吃也吃不好吧。”然后,李杰母亲视线落向对面的孙媛媛母亲,撇嘴,“阿晶,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也不管管孩子啊,媛媛可是女孩子,你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放养在b市,不闻不问。” “哎呀,冤枉啊,芳姐。媛媛这孩子每次在电话里,总是报喜不报忧,一年到头也回不了杭城几次,试问我上哪里去关心她吖?”孙媛媛母亲笑语。 “两位妈妈,你们别一副我在外面没饭吃的模样,好不好?我在b市日子过得可滋润了,非但有倾囊相授的导师关爱,还有我身旁这位好闺蜜便宜租房给我。”说到这,孙媛媛胳膊一伸,勾着身侧孟紫怡的脖颈,与孟紫怡对望笑了笑,尔后,环视在座几位长辈,傲娇补充,“所以,我在b市,混得那叫风生水起啊。” “说到钱,我正想问你呢,媛媛,你别以为我和你爸不晓得每月定时定候打几千块钱进我们户口的人是你,你现在工作了,倒还好说,那之前呢,前几年,你还在上学,你哪来的钱?”李杰母亲拧眉,忐忑不安询问。 “妈,您放心,那些钱都是我投资赚回来的,绝对正正当当。”孙媛媛拍着胸口保证,尔后,搂着孟紫怡胳膊,脑袋枕向孟紫怡细肩,补充,“更何况,我好歹曾是b大商学院高材生,加之,有我身旁这位财神爷傍着,你们且宽心。小怡每逢遇上好的项目,总是不忘提携我,她眼光可好了,但凡投资,稳赚不赔。” 话落,孟紫怡微笑推开黏人的孙媛媛,李杰父母则当即松了一口气,而孙媛媛父母老早就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故而,并不忧心,孙媛媛母亲宽慰李杰母亲,“芳姐,孩子孝顺你的,你尽管收下就是了,这是她应该的。” “那不行,虽是投资赚回来的,但那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媛媛,以后有钱自己留着花,别给我们寄了,我们二老有积蓄,养老不成问题”李杰母亲嘱咐孙媛媛,李杰父亲附和。 “妈,我真的不缺钱花,你们安心收下吧,就像我爸妈那样,大大方方收着,心安理得花着,你们刚才还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了,爸妈花女儿的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孙媛媛攥着筷子,嘟嘴。 李杰母亲心甜如蜜,笑眼沁泪,“那妈帮你存着,姑娘,劳烦你看着点媛媛,别让她大手大脚的。”末了,李杰母亲瞅向眉眼弯弯的孟紫怡嘱咐。 孟紫怡莞尔,“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媛媛虽然离开了商学院,但她经商的那根筋依然健在,我们时常会合伙做一些小投资,然而,收益都挺可观的,所以,哪怕她哭穷,你们也别信她,明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却老在我面前装穷卖惨。” 第119章 119经历相仿 话音刚落,随即,引来众人哈哈大笑,孙媛媛握上孟紫怡双肩摇晃着,与此同时,鼓腮抱怨,“孟大小姐,在我两对父母面前,您好歹给我留几分颜面啊,您这般言语,岂非存心要让小妹失脸于江东父老么?” “我这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你以后给我规行矩步,不然,我告你状。”孟紫怡拨开孙媛媛握着她细肩的手,唬着脸,一语双关。 “小怡这就对了,别惯着她,但凡媛媛在b市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律欢迎你来告状。”李杰母亲笑着声援孟紫怡,随后,看了眼扁嘴的孙媛媛,又夹了片炒黄瓜到孙媛媛碗里,“媛媛,既然你坚持给我和你爸寄钱,那我也不再推却了,权当存起来,将来给你当嫁妆。” 此话一出,旋即换来四面八方的注目礼,李杰母亲抬眸,“欸,你们都盯着我看做啥吖?敢情我就这么老古董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媛媛不嫁人,难道要让她替小杰守一辈子寡不成。”接着,李杰母亲理所当然,道,“媛媛迟早要嫁人的,再者,她也老大不小了,早些嫁人早些生孩子,我们几个老人也好趁着年轻,腿脚还利索,帮她带带孩子。” “妈……”孙媛媛泪眼模糊,轻喊。 孙媛媛母亲倾身,热泪盈眶,询问对面的李杰母亲,“芳姐,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自然是真的,这几天趁着媛媛在家,阿晶,我们来物色一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安排媛媛跟他相亲,若是合眼缘,相处个一两年不就可以结婚了么?”李杰母亲捧着碗筷,回望对面的孙媛媛母亲,话语真诚。 孙媛媛母亲闻言,一边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应声附和,“好,好,芳姐都听你的。” “街口陈伯的孙子怎么样?听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是个海归。”李杰父亲搁下碗筷,插话。 李杰母亲听闻,瞪着自己的丈夫,啐了句,“我呸,那只四眼龟,何止其貌不扬,简直奇丑无比,反观我们媛媛,貌美如花,哪是那只四眼龟能配得上的?这个不行,再想。” “芳姐说得对,纵使我们不能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跟李杰并驾齐驱的,可也不能选一个比李杰差太多的吧,这样会委屈我们媛媛。”孙媛媛母亲点头应和。 孙媛媛父亲想了想,咽下嘴里的咕噜肉,开腔,“那隔壁街张叔的儿子呢?长得那叫一个帅呀。”继而,孙媛媛父亲竖起拇指“顶呱呱”,“活像明星似的。” 岂料,话音未落,孙媛媛母亲旋即搁下筷子,揪起自己老公的耳朵,骂道,“你有没有脑子啊?”见状,其余人等均掩嘴而笑。 “唉,老婆,小辈都在呢。”孙媛媛父亲求饶,方才换得亲爱的老婆罢手,从而,成功地拯救出自己可怜的耳朵。 孙媛媛母亲瞟了眼,抬手搓耳的丈夫,然后,拍着手背,没好气,道,“张叔的儿子帅归帅,可他整日游手好闲,毕业几年,连份固定工作都没有,难不成结婚后,让我们媛媛来养他?” 孙媛媛听着饭桌上两对父母尚未征求自己的意见,便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她的婚姻大事来,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孙媛媛见状,欲哭无泪,正想向身旁的孟紫怡求救,怎料,这个假闺蜜居然看热闹不嫌事大,非但加入到热热闹闹的讨论阵营,还一锤定音了。 “叔叔,阿姨,你们稍安勿躁,我这里还有一个人选呢。”眼见长辈们争论得热火朝天,孟紫怡直接无视孙媛媛莫可奈何的眼神,赶紧趁热打铁,顺理成章插话。 话音刚落,随即换来众人倾注的目光,尤其是孙媛媛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眨了眨眼,磕磕巴巴,道,“孟…孟会计师,你…你凑什么热闹啊?敢情你不当会计,改行当媒婆啦。” 随而,孙媛媛越说越顺溜,“就你挑男人那眼光,还敢出来献丑,倒不如省省吧,没准你挑的人还不及四眼龟和张懒虫呢。” “孙医生,你未免小瞧人了吧,我挑男人的眼光怎么啦,我老公身家百亿,玉树临风,博学睿智,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眼光差来着?”孟紫怡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振振有词反驳。 孙媛媛略微心虚,避重就轻,“我说的何曾是你老公,我说的分明是你前任。” “你也说是前任了,那就是过去式,既然是过去式了,还提他做什么,反正我就一个老公。”孟紫怡搁下双肘,对答如流。 孙媛媛一噎,“胡太太,你强词夺理,你的胡先生知道你是这样子的么……” “闭嘴”四位长辈异口同声呵斥,孙媛媛一怂,声音中道而止,孟紫怡见状,挑衅地觑了孙媛媛一眼,孙媛媛冲着孟紫怡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李杰母亲和颜悦色瞅着孟紫怡,与方才疾言厉色呵斥孙媛媛,判若两人,“这姑娘长得水灵,想必眼光定然不差,什么人选,你不妨说说看。” “阿姨,这人是我从一堆认识的单身男士当中,千挑万选,近乎是拿着戒尺逐项逐项量出来的,非但人品靠得住,还一表人才,与我们媛媛男才女貌。”孟紫怡竖起两根葱白纤长的手指比了比,接着道,“他是我们事务所其中一个合伙人,名叫段凯,今年30岁,父母定居在国外,他本人也是从国外回来的。只是,段凯目前人不在国内,他到澳洲出差了,过些日子才会回来,届时,我来安排媛媛与他相亲。另外,就是……” 说到这,孟紫怡明显有些欲言又止,孙媛媛母亲眼见孟紫怡语焉不详,笑了笑,“就是什么啊,小怡你但说无妨。” 孟紫怡伸手攥过孙媛媛的手,秋水盈盈的杏眸噙着认真,轻吐一口气,“媛媛,你先别急着拒绝,我选择段凯,是真的觉得你俩合适,倘若你们可以在一起,定然能够惺惺相惜的。段凯结过婚,妻子乐瑶三年前难产而死,母子俱亡,你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势必产生共鸣,自从乐瑶去世,段凯一直很自责,两耳不闻窗外事,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工作狂。” 孟紫怡双瞳剪水的杏眸,注视着孙媛媛微怔的眼神,轻叹,“媛媛,或许你就是那个可以令段凯走出来的人,他对你而言,亦然,何不给双方一个机会呢?没准皆大欢喜呢。” 话落,孙媛媛低头不语,纤长卷翘的眼睫毛扑闪了下,见状,孙媛媛母亲率先表态,“我看着可以,听着是个情深义重的人。” 李杰母亲接话,“媛媛,你与他经历相仿,若是日后有缘生活在一起,定然能够相互理解,彼此包容。或许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吧,何妨先见一面,权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如何?” “作为一个男人,媛媛,爸掏心掏肺与你说,母子俱亡啊,何等惨烈,这个男人在感情上所受的伤绝对不比你少,甚至更甚。姑且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给你们一个机会,一旦成功,你们就都能重生了。”李杰父亲劝说。 孙媛媛父亲低叹一声,肺腑之言徐来,“女儿啊,纵然爸爸觉得一个二婚男人配我的宝贝女儿,未免委屈,可也不得不承认小怡说得对,从经历上来说,你俩确实合适。” “媛媛……”孟紫怡清眸流盼,注视着低眉垂眼的孙媛媛,片晌,孙媛媛在众人诚心诚意的劝说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 明月当空,华灯辉照,一辆出租车匀速行驶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与周边的车水马龙无异,车里的孟紫怡疲倦地瘫靠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前座的司机尤叔聊着天,络绎不绝的路灯光越过车窗打在她白色职业套裙勾勒下,窈窕玲珑的身线。 “尤叔,您太太近来怎么样?”孟紫怡柔婉的音色,掺了倦意,轻声问。 尤叔双手打着方向盘,眉心紧拧,低叹,“还能如何?得了这病,天天洗肾,我见着都难受,更何况是她呢,有时我真恨不得替她受了。” “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如今医学昌明,啊,对了。”孟紫怡扯开手提包拉链,从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向前座,“这是我一个医生朋友介绍的,听说是这一科的权威,您不妨带您太太去瞅瞅。” 尤叔伸手接过,搁进储物盒里,尔后,他眼圈红红开腔,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孟小姐,你当真是我们夫妇俩的贵人啊,认识你,我们三生有幸。你与我们萍水相逢,非但仗义疏财借钱给我们,还介绍医生给我们,我…当真不知如何报答你。” “茫茫人海,相识就是缘分,何谈报答,况且,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焉知我不会因此而获得福报?那钱我不急用,您大可慢慢还,千万别为了攒钱还我,疲劳驾驶,您还有太太需要照顾。”孟紫怡清柔的嗓音娓娓动听,说出来的话语,情理兼备。 出租车抵达金柏公寓小区门口,孟紫怡与司机尤叔道别,随后,推开车门下车,步行至6号单元楼前,倏忽一道强烈耀眼的车灯照向她,孟紫怡转身,素手挡在眼前,隔着指缝,目光悠远,望向跟前的黑色轿车,认出这是胡靖扬的车后,孟紫怡垂下手,与驾驶座的男人隔空相望,笑意盈盈。 半会,胡靖扬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孟紫怡妍笑抬脚,飞奔过去,奔跑其时,藏于发间的花型吊坠耳环,一摇一闪,掩映生姿,不消半会,孟紫怡一头撞入胡靖扬坚阔厚实的怀抱里,脆生生的话音,难掩兴奋之情,“老公,你回来啦。” 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轻抚着孟紫怡细软顺滑的长发,低头浅笑,“傻丫头。” 回到家,孟紫怡推着胡靖扬进洗浴间,“靖扬,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拿衣服。”话落,孟紫怡转身,迈步走向衣帽间。 洗过澡后,夫妻俩相拥半躺在床上,背挨着床头,胡靖扬大手一伸,攥过一旁床头柜上的公文包,扯开拉链,从里掏出一条白金手链,系在孟紫怡纤白的右腕,灯光下,熠熠夺目的手链衬托着线条柔美的骨络,金辉玉洁,美得璀璨。 孟紫怡抬眸,与胡靖扬相视一笑,胡靖扬低头,拇指摩挲着孟紫怡白皙的手背,嗓音醇缓,“喜欢吗?” “喜欢。”孟紫怡微笑点头,清亮的水眸注视着胡靖扬幽邃的黑眸。 胡靖扬伸手揽住孟紫怡的肩膀,凑近孟紫怡耳廓,磁性浑厚的声线,不疾不徐,“饰品店的老板娘告知,这款手链,名叫今生挚爱,紫怡,你就是我今生的挚爱。” 孟紫怡左手拇指轻轻摩梭着右手腕间的手链,忽闻老公罕见的山盟海誓,孟紫怡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肤如凝脂的小脸,随即掀起甜蜜的笑,尔后,她扭头,瞅着胡靖扬,笑语,“惟愿时光清浅,彼此平淡相守。” ~~~ 茫茫夜色,月白风清,金柏公寓亮起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皆有一个故事,许是夫妻拌嘴,许是闲话家常,许是倾诉郁闷…… 孟紫怡递了杯热茶至苏沁跟前,瘫坐在单人沙发上懒洋洋,支着手臂,揉着太阳穴的苏沁,伸手接过。 随后,孟紫怡绕过苏沁,踱步至长沙发靠近苏沁的那一端,侧腿坐下,身体微微斜向苏沁那边,单手搭在沙发扶手,素颜的五官,浅笑嫣然,“做什么一脸烦心的样子?在凯东集团干得不开心么?” 话落,苏沁脸愁得跟苦瓜似的,闷闷不乐跟孟紫怡诉苦,自己在公司流言蜚语不断,同事几乎都戴着有色眼镜瞧她,排斥她。 孟紫怡双手抱臂,静默聆听,待苏沁话尽,孟紫怡顺着苏沁的话题,自信满满,开口,“要想让同事们对你刮眼相看,其实很简单,用你的工作能力碾压他们,看往后谁还敢说三道四。”话语其时,孟紫怡清淡的嗓音积攒着智商高人一等的魄力和干练,仿佛世间难事在其跟前,一律不足为惧。 眼看孟紫怡斗志昂扬,苏沁徒然觉得现下的孟紫怡,眼睛灿若星辰,以致自己不知不觉受其感染,重拾斗志。沉思几许,苏沁慢悠悠地道,“胡总计划收购丽人集团,让我们财务部联合投资部、拓展部,集思广益,头脑风暴,揣摩一下有何良策。”顿了顿,苏沁挑眉,“或许这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第120章 120乱点鸳鸯谱 孟紫怡会心一笑,而后,有条不紊地仔细分析,“丽人集团是b市乃至全国知名化妆品牌连锁集团,无论原材料供应渠道,还是销售渠道以及自身财务状况,均滴水不漏,产品更是有口皆碑,兼且,与白夜集团故有姻亲之谊,白夜集团财力雄厚,两家集团之间的合作盘根错节,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因而,倘若丽人集团出事,白夜集团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为免劳民伤财,事倍功半,若要拿下丽人集团,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苏沁一边听着孟紫怡头头是道的梳理,一边瞅着手中茶杯冉冉升起的氤氲热气,不自觉陷入沉思,待孟紫怡话毕,苏沁拧紧眉心,搁下茶杯,韵雅的声线掺杂几抹愁色,忧心忡忡,开口,“属实不容小觑,如此说来,要想拿下丽人集团,岂非难于上青天。” “非也。”孟紫怡回答得斩钉截铁,清澈明亮的嗓音里,充盈着果敢和机灵,明眸剪水的瞳仁,璀璨生辉。 闻言,苏沁眨了眨她那双绚烂活泼的大眼睛,大有兴致勃勃的架势,只见她双腿交翘,柳眉扬了扬,巧笑追问,“哦,孟大小姐有何良策,小妹愿闻其详。” 孟紫怡素手拨弄着身侧电话桌上的水晶台灯,流光溢彩映照在她微安若素的清丽五官,与此同时,她轻绕舌尖,音色清冷,“兵者,诡道也。以我所见,若要拿下丽人集团,宁可釜底抽薪,也不扬汤止沸,先行对付白夜集团,以断其后路。” 末了,孟紫怡做了个“杀”的手势,抵于脖颈,一双顾盼流辉的明眸闪烁着杀伐决断的光华,俨然一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凝望着眼前孟紫怡清眸中的肃杀之气,苏沁瞬间错愕,冷不丁,发觉孟紫怡现下的残冷目光与自己埋藏在心底,优秀得令自己望而却步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惊人地相似。苏沁登时心下一咯噔,转而,觉得自己未免过虑,小怡与那个男人不着边际,岂会有什么瓜葛,不外是自己暗中倾慕,从而,浮想联翩,患得患失。苏沁甩甩头,切断胡思乱想,蹙眉接话,“白夜集团实力不可轻视,与凯东集团几近分庭抗礼,恐怕一时三刻动不得吧。小怡,你切不可本末倒置,以免弄巧成拙啊,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丽人集团,而非白夜集团。” 孟紫怡不慌不忙地勾了勾耳旁垂落的秀发,注视着苏沁大惑不解的目光,清灵韵致的声音,慢条斯理,为苏沁答疑解惑,“白夜集团老董事长白玄彻于半年前心脏病发去世,他儿子白沐琛临危受命,至今羽翼未丰。我最近听说白沐琛在美国炒accumulator(累计期权),其中的弯弯绕绕多着呢,若论财技,白沐琛这只疏谋少略的菜鸟,焉能玩得过胡靖扬那只神谋妙算的豺狼,最终下场唯有等着让人拆骨生吞。届时,白夜集团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无力回天,白夜集团尚且自顾不暇,那么丽人集团自然孤立无援。再者,但凭白夜集团与丽人集团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旦白夜集团出事,势必引发丽人集团陷入财务危机,托大说一句,整个计划要是运作得宜,指不定还能买一赠一呢。”话语尾声,孟紫怡翘起双手的食指,对着苏沁晃了晃,活泼淘气,丝毫不像正在讨论生杀大权的事。 孟紫怡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哪怕仅是略微点拨,可苏沁底子不弱,速即心领神会,从而,热血澎湃,待孟紫怡话落,苏沁满目赞赏,冲着孟紫怡眨了眨眼,继而,竖起大拇指。 然而,未等孟紫怡再度开腔,苏沁神色徒然一颓,蔫头耷脑,怏怏不乐的话音,稍显自卑,“小怡,你素来聪慧机灵,我未尝不知,却从未自惭形秽,哪怕从前上学其时,不少人都说,我和你站在一起就是红花配绿叶,但是,不知缘何,最近我总是时不时兴起一种感觉,我非但不如你,还距你甚远,你我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望着眼前无精打采的苏沁,孟紫怡低叹一声,从前事事不落人后、性格要强的苏沁,果真一去不复返了。思忖半晌,孟紫怡攥过苏沁皎白细腻的手,注视着苏沁耷拉的发顶,慧心巧舌,鼓励,“英雄莫问出处,家庭条件是老天爷决定的,或许有些人生来幸运,起点较高,但是,漫漫人生路,依然造就了不少人定胜天的故事。当今社会上,不乏出类拔萃的人士,源自草根,凭着自身拼搏,照样鳌里夺尊,所以,小沁你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说到这,苏沁抬眸,泪光闪烁凝视着孟紫怡,孟紫怡见状,心口一紧,伸手替苏沁拨了拨鬓边秀发,垂下手后,孟紫怡继续柔声细语,“远的我们暂且不提,就说我们的好闺蜜沈凝吧,若论家庭条件,凝凝尚且不如你呢,说是家徒四壁都不为过。我记得初入大学时期,凝凝总是以自傲来掩饰自卑,尽管是对待我们几个朝夕相见的室友,她也是不咸不淡的。然而,凝凝凭着自身超群的智商于股市大展拳脚,日进斗金,纵使是一向自命不凡的我,都不得不惊讶于她超乎常人的智商。许多人说,凝凝是后来有钱了,才变得自信的,可我觉得凝凝的自信来源于她的才华和天赋。再看现在,凝凝一跃而起,成为了华尔街炙手可热的金融投资顾问,b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登上学校名人榜的女性。小沁你绝不逊色于任何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能像凝凝那样,凭着自身的才干,走出一条属于你的康庄大道。” 苏沁闻言,伸手覆上孟紫怡白皙的手背,注望着孟紫怡恬静安然的温婉面容,轻声询问,“小怡你这一生可谓得天独厚了,甫一出生,便已拥有常人望尘莫及的一切,不凡的家世,美丽的容貌,慧黠的头脑,余生还有你所渴望并且朝之努力的吗?” 孟紫怡对着苏沁微笑,妍妩如斯,犹似冬日午后暖阳,温暖人心,与此同时,她抬起另一只手,搭在苏沁的手背上,继而,轻轻絮语,“小沁,我此生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金钱,而是情分,拼命赚钱,只是,我排解孤独的一种无奈之举罢了。倘若我如同你这般父母健在,安暖相伴,我定然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工作狂。” 说到这,孟紫怡噗呲一笑,“小沁,纵然我们姐妹经年,然而,有些话语我可从未向你提及,而今,说与你也无妨,其实啊,我挺盼望当家庭主妇的。嫁给一个人,情系一生,生一个孩子,守着一个家,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节假日我俩带着孩子去世界各地旅游,阅遍湖光山色,历尽风土人情,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苏沁望着灯光下的孟紫怡,目光所及,孟紫怡温软柔和的面容,散发着缱绻靡丽,仿似热恋中的小女人,鉴于此,以致苏沁误会孟紫怡依然情系陆宇,犹在痴心等待,遂而叹气,“小怡你当真就那么搁不下陆宇么?万一他果真这一辈子,都不再出现了呢?你……”苏沁迟疑半秒,接话,“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哥吗?” 话落,孟紫怡怔愣半刻,喉咙倏地一卡,继而,她双手抱臂,妍冶翘腿,没好气地翻了个美丽的大白眼,“小沁,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我只把苏珩当哥哥,你别再乱点鸳鸯谱啦。” 孟紫怡冲着托腮的苏沁,嘟了嘟嘴,“不然,我该生气了。”话音未落,孟紫怡变换了下姿势,且见她扶额往后一瘫,一脸无计可施的表情向苏沁求救,“还有,你能不能跟阿姨解释一下,好等她别再用婆婆瞅儿媳妇的眼神看我了。” 随而,孟紫怡搁下手臂,坐直身子,甫地呼出一口气,“阿姨这样,我当真很尴尬耶,搞得我现在都不敢上你家了。” 话音未落,苏沁掩嘴大笑,随后,接触到孟紫怡的瞪眼,苏沁敛笑,清清嗓子,正色道,“我焉能不知你对我哥无意,奈何,作为妹妹,实在不忍见他郁郁寡欢。”说到这,苏沁攥着孟紫怡细软的胳膊摇晃着,鼓腮央求,“小怡,左右你也是单身,权当日行一善,给他一个机会试试看吧?哪怕你与陆宇曾经那什么过,以我哥对你的深情,他也是不会介意的……” “打住。”苏沁起初的话,着实令孟紫怡无语,直到话语尾声,孟紫怡美目一瞠,做着“暂停”的手势,霍然立起身。 孟紫怡先是扶额,再是没好气地俯视着沙发上不明就里仰视着自己的苏沁,叹息开口,“小沁,试问感情的事如何能当日行一善?再者,我与陆宇虽然谈过恋爱,但是我俩清清白白,从未越雷池半步。” “真…真的。”苏沁瞠目咂舌,将信将疑,“照理说,不应该呀,你那么秀色可餐,陆宇既然有幸成为你的男朋友,合该食指大动,大快朵颐才…”是啊。 话语未尽,孟紫怡倏然一个抱枕飞过去,蓦地中断了苏沁自我揣测的话语,苏沁稳稳接住抱枕,随后,孟紫怡重新落座,再揽过一抱枕,挨靠着椅背,“他倒是想啊,不过,我不同意,他能如何。恋爱期间,我与陆宇之间,发乎情止乎礼。我可是很传统的,除非是我老公,否则,我不会轻易交付自己。” 苏沁呐呐点头,“哦,原来如此。”岂料,余音未散,苏沁徒然把搁在她膝盖上的抱枕,用力掷到孟紫怡身侧,忿声道,“既是如此,那么,你瞎等他这么多年做啥?换我,老早就重新开始了。” 孟紫怡侧头瞧了眼,身旁弹跳了两下,尔后,归于静止的抱枕,遂而,视线落向神情气愤的苏沁,开腔解释,“其实,这四年来,我说是在等陆宇,可是,一旦陆宇真的归来,我恐怕未必会跟他重归于好。” 闻言,苏沁面色稍济,眸底流露出几许疑惑,孟紫怡接着解惑,“我这几年的孤寂和委屈是无法弥补的,尽管破镜重圆,可裂痕犹在,往事势必时不时地钻出来,膈应着我,到头来,我们依旧会分。何况,我也未必会选择与他破镜重圆,哪怕他能为他这些年的人间蒸发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毕竟我们已经分开四年了,想必我与他都变了,不再是当年的自己。覆水难收,与其坠欢重拾,倒不如海阔天空,所以,小沁,我已经没有再等陆宇了,从今往后,我是我,他是他,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那你为何非要拒绝我哥呢?”苏沁眉头紧拧,不解发问。 孟紫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沁,我说了这么多,为何你还不明白呢。我拒绝苏珩,与任何人无关,纯粹是因为我对他无意。”思虑片刻,孟紫怡觉得与其没完没了地纠缠这个话题,倒不如快刀砍乱麻,纵使接下来的话语难免勾起苏沁的伤心事,可到底一劳永逸,故而,孟紫怡斟酌用词,隐晦开腔,“你让我与苏珩试着交往,可是,一旦成为情侣,势必会有一些亲密举动,若是心中对那个人不存好感,哪怕他相貌堂堂,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不出孟紫怡所料,此话一出,苏沁猛地一怔,眼眶隐有泪水,见状,孟紫怡心里何尝不难受,然而,纵使残忍,可世事往往如此,唯有设身处地,方能感同身受。尽管严羽英俊倜傥,可苏沁并不爱严羽,在那个时候,照样生不如死,同理,孟紫怡不爱苏珩,倘若迫于人情,答应与苏珩交往,时不时忍受苏珩的拥吻,孟紫怡何尝乐意,加之,自从上回悦雨居小区门口,蜻蜓点水的那一吻过后,孟紫怡已然对苏珩产生抵触,只是,碍于往日的情面,不曾撕破脸而已。更甚者,若然孟紫怡出于一时心软,同意与苏珩交往,那么万一交往不久,苏家二老要求他们尽早结婚,岂非乱成一锅粥么?孟紫怡而今可是名副其实的胡太太啊。但凭孟紫怡已经嫁人,并且深爱自己的丈夫,她就断然不可能再与别的男人发展不清不楚的关系,更遑论,孟紫怡根本不爱苏珩。情非得已,孟紫怡唯有撩起苏沁的伤心事,以求苏沁能够理解,往后,莫要再撮合她与苏珩了。 孟紫怡原想趁机把自己和胡靖扬的事也一并向苏沁和盘托出,只是,她方才投石问路,仅仅擦边球地提了一下白湖酒店之事,苏沁已然泪眼汪汪,现今客厅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若是要详述她和胡靖扬的婚姻,那么白湖酒店之事何止提及一星半点,那是整件事的源头,显然,眼下不是好时机。 自从孟紫怡话落,苏沁半晌未语,孟紫怡何尝品不出苏沁此刻在埋怨她,可是,现下的孟紫怡心里同样委屈。哪怕是孙媛媛和段凯的事,孟紫怡也仅是安排他们相亲,为二人提供一个邂逅的机会,并非一定要他们之后怎样,孙媛媛和段凯发展与否,皆由其二人自行决定,实在不行,大不了换人,与苏沁这般直接要求孟紫怡接受苏珩是截然不同的。 第121章 121姐妹情 苏沁确实在埋怨孟紫怡,她双手死死地攥着身侧的裙摆,指关节泛白,后牙槽紧咬,极力克制着,与此同时,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似的不停地回放着白湖酒店痛苦的一幕幕。苏沁觉得,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孟紫怡瞧不上她哥苏珩,只是,瞧不上就瞧不上呗,何必要拿旧事来刺痛她,况且,她不外一番好意,谁知,好心非但没有好报,反而换来一顿奚落,不仅奚落她,还奚落她哥,字里行间,明摆着就是嘲讽她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等过分。 良久,苏沁强撑笑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纵然是闺蜜,可你的婚姻大事何曾轮到我来过问,到底是我越俎代庖了。” “小沁,我……”孟紫怡听了,心口一疼,柔声开腔。 然而,不等孟紫怡说完,苏沁腾地站起身,强颜欢笑,告辞,“喔,我忘了,今早临出门上班前,我妈特地嘱咐我今天务必早点回家,我姨父一家今晚要来家里做客,我不在,未免失礼,小怡,我先回去了。” 末了,苏沁挎上包,径直迈向门口,孟紫怡见状,随即追到玄关处,眸光挣扎,冲着苏沁离去的背影,迟疑地问,“小沁,你生气了吗?” 闻言,苏沁伸向门把的手先是抖了下,而后,握上门把,继而,苏沁握着门把转身,笑容清浅,“怎么会呢,我是真的有事,今晚谢谢你的宝贵意见,现在我们上班的地方离这么近,改天一起吃午餐吧。” 不知怎的,孟紫怡总觉得,苏沁看似神色如故,实则言不由衷,孟紫怡樱唇微张,尚未开口,苏沁已经笑着与孟紫怡挥手告别。 孟紫怡杵在原地,望着大门开了又合,惘然若失,半晌,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忽而响起,孟紫怡似梦初觉,折返客厅,瞅了眼来电显示,攥起手机附耳,清柔的嗓音略带怏怏不乐,“喂,媛媛。” “声音听起来怎么郁郁寡欢的?”孙媛媛身穿睡裙,站在琉璃台前,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拎着水壶缓缓地往马克杯里注入温水,闻见电话另一端孟紫怡低落的声音,孙媛媛拧眉问道。 余音未散,孙媛媛说笑,清婉的声音,悦耳明快,“欸,望夫石,是不是你家胡大总裁把你打入冷宫了?” “什么跟什么吖?没点正经,我跟靖扬鸾凤和鸣,好着呢。”孟紫怡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抱臂,不盈一握的后腰倚着架几案边缘,撅嘴反驳。 孙媛媛听着那边孟紫怡娇意浓厚的回呛,唇角弧度浅浅,眼看马克杯中的水过半,孙媛媛搁下水壶,捏着杯柄,趿拉着拖鞋,迈出开放式厨房,踱步至落地窗前,眺望着满天繁星,拄起马克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水,随后,她叹了叹气,接话,“说真的,小怡,你们眼下新婚,固然你侬我侬,可是…像胡大总裁这样事业有成,而又仪表不凡的男人,他本身就是一块强力磁铁,哪怕他不做主动,身边笃定也不乏貌美佳人前赴后继。不是我危言耸听,你美则美矣,奈何,即便再好吃的东西,常吃也会吃腻,纵然你美丽如斯,到底敌不过新鲜感,什么贪新忘旧,色衰而爱驰的例子,在圈子里,比比皆是。如果将来某一天,他一时把持不住,招了别人侍寝,更甚者,像旁人似的在外面堂而皇之地养了个姨太,那…届时你……” 话落,孟紫怡沉默半晌,尔后,她转身,低垂着眼帘,素手轻抚着木质光滑的架几案面,吁叹一声,方才答话,柔婉的声腔夹杂着丝丝忧虑,“实不相瞒,对这,我确实心存忧戚。” 孟紫怡抬首,单手往后拨了拨长发,目视着跟前雪白的墙壁,接着道,“媛媛,我承认,经年来,我对靖扬一直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浅淡情愫,并且挥之不去,这也是我当初义无反顾嫁给他的重要因素。婚姻伊始,靖扬便已开宗明义,他娶我,就是为了…方便时常招我侍寝啦。” 说到这,孟紫怡薄面微腮,嘟了嘟嘴,娇嗔了句,那边孙媛媛听闻,掩嘴忍笑,半会,耳朵里继续传来孟紫怡含娇嘀咕的酸话,“所以,我从不指望全身而退,一心想着,估摸着个把月后,他吃腻了,我也就下堂了。岂料,那死男人娶了我后,看似急不可耐,实则按兵不动,结果,居然是由我来踏出这一步的,别提多气了。尽管不曾相问,可我岂能瞧不出来那个死男人阅历丰富呀,我又不傻,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话到这,孙媛媛委实憋不住了,索性笑开来,笑得眼泪都沁出来了,“哈,哈,哈,笑死我了,不曾想我们平素优雅淡然的孟女神,居然也会有满怀醋意的时候。” “你还笑,我都讨厌死这个锱铢必较的自己了。”孟紫怡娇斥。 孙媛媛清清嗓子,匿笑,“小怡,你这样不叫锱铢必较,应当叫十月芥菜,人之常情而已,我不笑,你接着吐槽。” 孟紫怡闻言,当即翻了个靓丽的大白眼,没好气,继续开腔,幽淡的嗓音,蒙上几许闺怨,“起初,我并不奢望能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但求婚姻存续期间,彼此相安无事,他若偶尔逢场作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忍就算了。毕竟关上房门,我俩才是夫妻,一旦踏出房门,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奈何,感情之事岂能受控,不知不觉间,越陷越深,从而,患得患失。我不怀疑靖扬目前是爱我的,并且真心经营我们这段婚姻,但…饶是如此,我也不免忧心他对我的爱能维持多久?” “天长地久也罢,昙花一现也罢,小怡,活在当下,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话语至此,我也不妨与你直言了,方才我对你和胡靖扬的婚姻尚有疑虑,现下,听了你一通酸溜溜的抱怨后,我反倒放心了,原因无他,小怡,你确实走进胡靖扬心里了,但凭这个,我敢断言,此生你若不离,他绝不弃,所以,姐妹莫慌,大可高枕无忧。”孙媛媛温静的声腔噙了笑,携带安抚人心的魔力。 孟紫怡心中一甜,笑容妍妍,继而,腼腆接腔,“刚才你还危辞耸听呢,怎的转眼就改口啦,兼且言之凿凿。” 孟紫怡娇柔的话腔,难掩美滋滋,孙媛媛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焉能听不出来孟紫怡在求鼓励,孙媛媛倩笑,把手中的水杯搁于一旁的圆桌上,然后,伸过雪白的柔荑推开落地玻璃门,抬脚迈出露台,迎风凭栏,仰望星空,强风吹拂着她削弱如骨的幽姿,长发飘漾,清音徐徐,“倘若不是对你存有几分真心,纵然对柿子林势在必得,他又何至于娶你?大可另择他法。另有,作为一个见惯风月的成熟男人,明明垂涎你的美色,却迟迟未付诸行动,证明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轻,莫可等闲视之。” 停顿少许,孙媛媛淡雅的音色,继续幽幽传来,“我个人认为,婚前见多识广的男人,一旦结婚,照比那些婚前守身如玉的男人,更能抗惑,不会动辄见异思迁。” 这边的孟紫怡已然心花怒放,却嘴犟,忸忸怩怩道,“你莫要忘了还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万一他积习难改,背着我阳奉阴违呢?” 好勒,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孙媛媛黛眉扬了扬,决意捉弄一下这个得寸进尺的怨妇,遂而,装作恍悟,附和,“言之有理耶,但凡男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家里的女人漂亮与否,丝毫碍不着他们出去寻花问柳,尤其是那些众星捧月的男人,闲来无事最爱寻欢作乐,你可得看紧你老公。” 话音刚落,孙媛媛速即伸长胳膊,挪开附耳的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 果不其然,孟紫怡杏腮一烫,继而,恼羞成怒,她单手叉腰,水眸圆睁,冲着电话大吼,“孙媛媛,你说话怎么反复无常,颠来倒去的?好歹你也念过几年书,认识几个字,劳烦你说话顾及一下逻辑,一以贯之,否则,会让人无所适从的。” 手机果然不负所望,爆发噪音,孙媛媛拍着胸口,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待那边的噪音消停,孙媛媛把手机挪回耳畔,温雅浅笑,“胡太太,反复无常的人是您才对,一方面,想要全心全意爱他,一方面,又怕他喜新厌旧,依违两可,从而,进退维谷。” 孙媛媛一语中的,孟紫怡顿感心虚,唇瓣嗫喏半天,不知如何接腔,遂而,急速转移话题,“咱们先不聊这个了……”顿了顿,孟紫怡稍显落寞,拧眉道,“方才,我好像言语不慎,惹恼了小沁。” “怎么回事?”孙媛媛追问,孟紫怡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刚才的事,孙媛媛听后,不以为然,“我觉得你做得对,大可问心无愧,这样的事,不拒绝她,难不成还答应吗?莫说你结婚了,哪怕单身,也绝不能妥协,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岂能当作日行一善。” 接下来的话语,稍显冒昧,踌躇少许,孙媛媛摒弃顾虑,一针见血指出,“小怡,你和小沁认识的时间比我长,贸然这么说,兴许唐突,但我绝无离间之意,纯粹就事论事。你可曾想过,经历白湖酒店一事,你和小沁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隔阂一旦出现,只会越扩越大,相信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你自己想必也有所体会。就拿方才的事来说吧,若是从前的苏沁,你拒绝了她,她照样跟你嘻嘻哈哈,不曾上心,岂会弄得不欢而散。” “我不否认,经过白湖酒店一事后,我和小沁是不比从前亲厚了,可我们双方都在尽力修补呀,并未轻言放弃。譬如,方才小沁纵然生气,也在极力隐忍着,不曾发作,我们尚未闹到不欢而散的地步。”话语其时,孟紫怡踱着细步,行至沙发落座。 孙媛媛勾了勾乱飞的秀发,摇头表示不赞同,“小怡,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一旦用到这个“忍”字,就代表双方的关系已经变质了。” 垂下手后,孙媛媛直言不讳,“我无法预知你和小沁最终会如何,但是,小怡你日后面对小沁,你要多留一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最好的朋友,一旦变成你的敌人,绝对会让你毛骨悚然。或许我说话比较直接,可我属实真心诚意为你着想,皆因对比小沁,我素来与你更亲厚一些,自然更偏向你一些。” 孙媛媛话里的暖意,冲淡了孟紫怡心中的忧愁,从而,眸光动容,“媛媛,你的心意,我懂,其实靖扬也曾与我说过类似的话。”说到这,孟紫怡强作欢笑的脸,噗呲了一下,“我当时很生气地骂了他一顿,然而,坦白说,这些话语,在我自己心中未必没有深虑过,姐妹情这东西素来微妙,譬如,我和我的堂姐孟紫丽,她对我看似蔼然可亲,实则笑里藏刀,源于祖父母在世时,更偏爱我,因而,堂姐对我的不满,由来已久,不外乎顾忌长辈的颜面,勉强与我貌合神离。” 随而,孟紫怡言归正传,“小沁…相识经年,断不能轻易舍弃这段珍而重之的情谊,白湖酒店一事,终究是我亏欠于她,将来若有机会,我必定弥补她,届时,我们两清了,之前的恩怨想必也就一笔勾销了,兴许那时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 “弥补归弥补,倘若她让你与胡靖扬离婚,嫁予他哥,给她当嫂子,你可绝不能答应啊,并非我说话不饶人,就苏珩那条件,配你,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孙媛媛郑重其事,接了一句。 闻言,孟紫怡茅塞顿开,随即一愣,半晌未语,孙媛媛见孟紫怡似在沉思,当即急了,忙不迭咋呼,“小怡,莫要告诉我,你真的在考虑?这是原则问题,你可别犯傻了,做人就得爱憎分明,况且,尽管是兄妹,可苏沁是苏沁,苏珩是苏珩,你千万不能混淆了,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再者,你家胡大总裁想必也不会同意的,一旦得悉,杀了你也未可知,小怡,你切莫铤而走险......” 孟紫怡如梦乍醒,旋而插话,“媛媛,你说什么呀,脑子短路啦,这哪能啊,我岂会为了苏珩,跟靖扬离婚,方才我不过是在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沁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她才生气了?” 孙媛媛,“……” 第122章 122足智多谋 宽大敞亮的会议室里,现下,非但偌大的会议桌左右两翼均是满座,而且两旁挨近墙壁的座椅同样座无虚席,然而,现场环境却是鸦雀无声,静谧肃然,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冗长黑亮的会议桌,居于正中主位的胡靖扬神情肃穆,不苟言笑,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迸发出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全场,眼看着左右两侧这些个常日里,号称精英,自命不凡的家伙,现今,一个个低头垂脑,噤若寒蝉,胡靖扬俊挺的眉宇,厉色渐显,棱威卓然。 半晌,胡靖扬大手拍案,虎虎生威,响声猝不及防地轰彻整个会议室,连带着沉实厚重的会议桌面也跟着颤动了下,鉴于此,本就缄口结舌的会议室中人,心头越发惶恐不安。 胡靖扬声色俱厉,喝道,“一个个闷不吭声,莫非都成哑巴啦?”话语其时,他洪亮严苛的嗓音,镌刻着积威已久的震慑力,徜徉在寂静宽敞的会议室里,听得人胆颤心惊,甚至有个别胆小的,暗自骨寒毛竖,如同惊弓之鸟般,把脑袋垂得更低,生怕被老板点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自己是透明人。 一旦不幸被点中发言,若能切中要害,一语破的,成功助老板开疆辟土,固然青云直上。然而,若是言不及义,泛泛之谈,甚至鬼话连篇,未能对症下药,那么,见笑于人事小,引发老板雷霆震怒事大。况且,老板这次所出的难题,委实让人无法可想呀,既要以最小的代价把丽人集团收入囊中,以实现利益最大化,又要防止丽人集团与姻亲白夜集团沆瀣一气,联手反攻我们凯东集团,左思右想,难于登天,试问谈何容易。 当然,有胆小的自然就有胆大的,拓展部经理犹豫几许,犯言直谏,“胡总,虽则有危方有机,富贵险中求,但是我认为凯东选择此时收购丽人集团未必是良机,稍有不慎,极有可能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们凯东集团现今如日方中,发展前景优越,何曾缺一个丽人集团呀,犯得着冒这个险吗?” 胡靖扬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右手粗长的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会议桌面,眸底的幽光,讳莫如深,待拓展部经理话尽,胡靖扬收回中指,支起双肘十指交叉,不紧不慢开腔,醇熟沉稳的声腔,道出来的话语,鞭辟入里,“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最终只会如同曾经的b市龙头黄氏集团那般,落得个偏安一隅的局面,居安思危,难易相成,与其知难而退,倒不如迎难而上,放手一搏,否则,不进则退,离行将就木也就不远了。” “可是…胡总,饶是如此,我们也不能鲁莽行事,急功近利呀,合该审时度势,因时制宜,否则,无异于自掘坟墓。”拓展部经理不以为然,面有难色,接着道,“倘若仅仅是丽人集团,那么不足为惧,我们凯东集团游刃有余,然而,众所周知,丽人集团背后的靠山,乃是与我们平分秋色的白夜集团,一旦我们大举进攻,他们势必联手抗敌,届时,我们凯东集团难免心余力绌,岂非岌岌可危?” 拓展部经理话音刚落,旋即引来在场一众高管的窃窃私语,与此同时,纷纷颔首表示赞同,继而,越演越烈,众位高管逐渐摒弃顾虑,畅所欲言,虽未敢直指胡靖扬好高骛远、好大喜功,但字里行间,难掩含沙射影。基于有人带头,原本寂静无声的会议室,霎时成了如火如荼的街市,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当然,这些精英当中也不乏静观其变,相机行事者,总之,各怀鬼胎。 郭希莱见状,娟秀的眉眼轻蹙,盈盈秋水夹杂着半宛清愁,纵然有心想要助胡靖扬一臂之力,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来,从而,一筹莫展,望向首座那位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曾想,却见胡靖扬气定神闲端起茶杯细品,丝毫未见孤掌难鸣的窘迫,大有以静待哗的架势。鉴于此,郭希莱随即破愁为笑,笑眼崇拜,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处变不惊,波澜不兴,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她又何须杞人忧天呢。 郭希莱不得而知,当前,除了她,还有一人正目不斜视,眸光痴恋地注望着首座泰然自若的胡靖扬,此人正是挨坐于林总监身旁的苏沁。 正所谓,众怒难犯,苏沁眼瞅着胡靖扬明明身处风口浪尖,却依旧岿然不动,稳若泰山,苏沁内心钦佩之余,小鹿乱撞,同时,伺机等候合适的时机,出谋献策,替胡靖扬分忧解困。 一盏茶毕,胡靖扬托着茶杯,往红木桌面轻轻一搁,瓷碟与实木相碰,发出“嘭叮”一声,纵使清脆悦耳,却不怒自威,足以镇慑全场。随而,胡靖扬不慌不忙开腔,风轻云淡的口吻,说着单刀直入的话语,“你们热热闹闹讨论半天,除了无的放矢以外,难道就没有人能提出一些可行意见么?” “胡总,并非我们不思进取,而是时势使然,我们实在计无所出啊,胡总您又何苦一意孤行,引火烧身呢?来日方长,事缓则圆,不妨静候个两三年,或许届时自有转机也未可知。”拓展部经理苦口相劝,大有贤臣冒死劝谏昏君的架势。 深谙内情的林赫深忍笑,冲着那边言笑不苟的胡靖扬挑了挑眉,无声揶揄,老胡,我看这帮榆木疙瘩当真是彻底没招了,你再不亮出自己的底牌,你可就真成冥顽不灵的昏君了。 胡靖扬以炯亮敏锐的目光回敬,闭嘴,你这看戏的,我自有分寸,你继续磕瓜子去吧。 会议室再一次陷入沉默,胡靖扬高挺的眉弓下,一双黑眸深邃睿达,他正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引导这帮榆木疙瘩,往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走去。恰在此时,一道清亮柔丽的声音忽而在阒寂无声的会议室里飘洒,洋洋盈耳。 “据我所知,凯东集团之所以有今日,全赖勇往直前,乘风破浪,与其安于现状,倒不如高歌猛进,再者,此局虽难破,却并非无解。” 话音未落,众人速即循声望去,哪怕苏沁新入职不久,但凭其数月前那宗无人不晓的事件,当初苏沁新入公司,便已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因而,现今她在凯东集团可谓是人所共识。 迟疑少许,苏沁压抑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深呼吸一下,顶着众人或意外,或质疑,或不屑,或好奇,或看戏的目光,鼓起勇气,平稳开腔,“初来乍到,在凯东,各位均是前辈,想必心中自有因应之策,不外乎顾及同事情谊,方才谦让至今,我既是后辈,不妨由我来抛砖引玉吧。若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不吝赐教,权当提携新人,言归正传,我个人认为,凯东若要收购丽人集团,宁可釜底抽薪,也不扬汤止沸。” 随着苏沁不明觉厉的一席话语,斩钉截铁落下,会议室里又再掀起一番交头接耳,低声密谈,而苏沁的直系上司林总监,纤长上翘的眼睫毛煽动了下,若有所思的眸光,忽明忽暗。同部门的秦姐则瞟了眼苏沁,继而,瞄了眼林总监,随后,唇角诡异上扬,笑容别有深意。副总裁林赫深则好以整暇地伸了伸懒腰,而后,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人说到点子上啦,否则,这会议还真不知何时才能散。然而,苏沁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首座眉宇轻蹙的胡靖扬。 片会,胡靖扬双手抱臂,扬起轮廓深刻的脸,抬了抬略带青渣的下颚,示意苏沁继续往下说,咫尺威颜,轩昂自若,十足的上位者发号施令。 见此,苏沁眉开眼笑,于全场瞩目中站立起身,她抬头挺胸,侃侃而谈,将那晚自己与孟紫怡商讨的结果洋洋洒洒道出,淋漓尽致,夸夸其言。眼下,从容自若的苏沁,意气风发,一双明亮盈动的大眼睛,顾盼神飞,清柔的嗓音充斥着不可掩饰的自信,整个人霎时光芒万丈,灼灼辉辉。 随着苏沁井然有序的一番高谈阔论溢出,但凡会议室中人,无不被她的卓识远见所折服,先是惊讶,再是赞赏,当然,还有忌惮。至于胡靖扬,且看他冷眸一闪,目光如炬的深炯,闪烁着几不可察的微光,皆因胡靖扬觉得这么个当机贵断的主意,定然不是苏沁所想出来的,其背后必有军师,笃定是那个时而静若繁花,时而机谋巧算,曾经火烧他后院,继而,趁火打劫的某女人。 此时此刻,与凯东集团相隔两条街的某女人,不知缘何,忽而打了个喷嚏,随即,抬起素手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啊,奇怪。 苏沁话音刚落,胡靖扬抿笑,带头鼓掌,尔后,整个会议室里,掌声四起,排山倒海。苏沁微笑环视,敏感地察觉到同事们瞅她的目光明显有别于以往,基于此,苏沁相信自今日起,公司里再也不会有人敢诋毁她空有美貌,纯粹一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苏沁顿感扬眉吐气,尤其令她喜出望外的是,胡靖扬星目含威的冷峻黑眸瞅向她时,隐约淌过赏识的流光。 见状,苏沁笑逐颜开,凝视着胡靖扬,目光欣恋,全然不知,眼下,众所瞻望的她,看似风光,实则招妒,职场从来不缺嫉贤妒能之人。今天,一众精英在老板的诘问下,苦无良策,垂头丧气,结果,却让苏沁这么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专美于前,试问现场有几人是真心畅快的,天底下能坦然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君子终归是少数。 当中最为气结的,当属苏沁的顶头上司林总监,苏沁事前不声不响,忽而弄这么一出,越级献计,不是明摆着下她的脸面吗?林总监自问,自苏沁进公司以来,尽管动机不纯,可她何曾亏待过苏沁,然而,苏沁今日竟然为了可以在老板面前长脸,刻意架空她。到底是她手底下的人,她并非不乐意苏沁出风头,若是苏沁足够世故,合该事先知会她一声,再由她来引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有些时候,你招人厌恶,并不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反而恰恰是你没有做什么,总之,今天的苏沁虽在胡靖扬跟前明明晃晃地露了一把脸,却已然失了向来对其眷顾有加的直系上司林总监的欢心。 更甚者,苏沁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眷眷之心,已然引起了对胡靖扬同样心存爱慕的郭希莱思疑,目睹苏沁望向胡靖扬,忸忸怩怩的眼神,郭希莱心中异常愤恨,哼,苏沁你这女人也不先自个儿掂量一下,居然敢对靖扬心存非分之想,何其自不量力。 一星期后,白夜集团因白沐琛在美国炒accumulator,输掉了一百多亿,消息不胫而走,白夜集团股票速即狂跌,连带与之关系密切的丽人集团亦受其牵连,危在旦夕。凯东集团趁虚而入,兼且顺手牵羊,把白夜集团和丽人集团一并纳入囊中,手段之狠辣,震慑了整个商界。凯东集团亦因此资产值翻了几倍,超越了何家的君远集团,当之无愧地成为了b市新一任的龙头企业。 ~~~ 孟紫怡单手拎着水果袋,推门而入,乍见那道久未谋面的伟岸身影,现下,正挨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目光所及,他双腿微张,膝盖上搁放着笔记本电脑,粗长灵活的十指滴滴哒哒地敲击着键盘,一双明锐黑眸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电脑屏幕,哪怕孟紫怡进门了,也未曾分神。 孟紫怡倩笑,明眸剪水,凝视着男人轮廓立体的严邃五官,柔婉的声腔,言笑,“暌违已久,胡总别来无恙呀,您现下可是b市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难得光临我这寒舍,着实蓬荜生辉呐。” 胡靖扬闻言,唇梢勾了勾,遂而,大手一拍,把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搁于茶几面,随后,他双腿闲适交叠,一手搭于膝盖,另一手枕于沙发靠背,眸光含笑,注视着茶几侧旁巧笑嫣然的孟紫怡,低醇磁性的嗓音,笑谑,“许久不见,胡太太身上怎么都沾染了深闺怨妇的酸气呢,尽管相隔一臂之遥,都能闻到,可见酸气之浓郁。”末了,胡靖扬伸长胳膊,比了比距离。 孟紫怡脸颊一烫,红粉霏霏,继而,娇声反驳,“信口雌黄,哪有的事?”顿了顿,孟紫怡羞涩地岔开话题,“尚未恭喜胡总旗开得胜,荣登龙头宝座,事业更上一层楼啊。” “胡太太,足智多谋,古人果真远见,娶妻娶贤,如今看来,半分不假。”话语其时,胡靖扬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孟紫怡,见状,孟紫怡花容月貌的小脸,旋即,笑容微僵。 第123章 123同类 孟紫怡料想自己帮助苏沁这件事已然瞒不过胡靖扬,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胡总英明,断事如神。”随后,孟紫怡毫不心虚,中肯地补了句,“苏沁还是很有能力的,人也聪慧,我不过是见她处境艰难,心里替她焦急,又正好恰逢其会,于是,略帮她一把而已。” 说着说着,孟紫怡渐渐察觉到不大对劲,自己都能想得到的策略,这个男人浮沉商海经年,难道会想不到吗?思及此处,孟紫怡顿时恍悟,惊讶的视线落向胡靖扬含笑的脸庞,但凭他此刻深藏若虚的表情,孟紫怡心知自己猜中了,遂而,漫步至茶几边缘,半蹲着身,把手中的水果袋搁下,尔后,双手枕于茶几面,继而,孟紫怡侧头,注望着胡靖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胡总高瞻远瞩,计深虑远,既已成竹在胸,那么,又何苦大费周章地为难你的下属呢?” 话音未落,胡靖扬挑了挑眉,尔后,磁性醇厚的嗓音,漫不经心,回答,“假如但凡遇事,皆由我一个人出谋划策了,那么,长此以往,我手底下的那些人脑子岂不长草了?” 闻言,孟紫怡不知怎的,心下徒然一咯噔,继而,灵光一闪,醍醐灌顶,遂而,孟紫怡蓦地睁大水眸,注视着胡靖扬晦暗不明的黑眸,惊愕呢喃,“好一招诱敌深入呐,我记得,你前一阵子回了一趟美国,是你引导白沐琛炒accumulator,然后,利用他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从而,暗中布局,否则,才短短一个星期,白沐琛不至于这么快就一败涂地。” 话落,孟紫怡眼见胡靖扬与她对视的黑眸慢慢变得讳莫如深,果不其然,孟紫怡细思极恐,这个男人非但心机深沉,还算无遗策,他步步为营,早就设计好了陷阱,等着白沐琛这只肥羊自己掉进去。 捋清过后,孟紫怡先是微愣,而后,摇头一笑,慢条斯理,细说,“我自以为厉害,然而,一旦与你对比,顷刻小巫见大巫啊,先前我一直以为炒accumulator是白沐琛的自发行为,不料,真相竟然是你久有存心,进而,一步一步地把白沐琛引向败北之路。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在声东击西,我若没猜错,你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白夜集团,丽人集团才是顺带的那个,你以丽人集团为幌子,掩人耳目,好等白夜集团放松警惕,攻其不备。” 这个男人的城府,克堪深不可测,直教人不寒而栗,是啊,鉴于胡靖扬一贯待她宽容,以致孟紫怡险些忘了,眼前这个男人非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还心狠手辣。 “面对这样一个残冷狠鸷的丈夫,你害怕吗?”胡靖扬伸长手臂,松开孟紫怡方才搁在茶几面的水果袋子绑口,从里面取出一个青红相间的苹果,继而,攥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削果皮,与此同时,沉稳平仄的嗓音,慵懒徐来,“白夜集团与凯东鼎足而立经年,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可我素来霸道,不喜欢旁人与我平起平坐。从前白老头在世,我尚且忌惮他几分,如今他驾鹤西去,他儿子一时三刻未成气候,试问我岂能平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基本上,从参加完白老头的葬礼回来,我便已经着手布这个局了,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 末了,胡靖扬抬首,深沉幽邃的黑眸注视着孟紫怡静思默想的清眸,半晌,孟紫怡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扑闪了下,梨涡清现,宜笑宜颦,尔后,孟紫怡坦诚开腔,“怕,也不怕,怕则是因为世事无绝对,兰因絮果,现业谁深,万一将来某天我俩琴瑟不调,鲽离鹣背,那我岂非成了你的敌人,光是想想,便已毛骨悚然。”说到这,孟紫怡挤眉弄眼之余,配合着双手搓臂。 胡靖扬听了,手上削果皮的动作停滞半秒,随后继续,与此同时,他哑然失笑,“哪怕果真有那么一天,落败的人也笃定是我,莫要忘了,胡太太你可是披着羊皮的慧黠小狐狸,何止擅长招摇撞骗,翻云覆雨更是不在话下,试问作为手下败将的我,岂能是你的对手。” 话音犹在,孟紫怡鼓腮,瞪了胡靖扬一眼,随后,意气扬扬,哼道,“算你识相,胡总应当知晓你娶的其实是一只妖媚狡猾的小狐狸,这次白夜集团一事,我俩可谓是不谋而合呀,饶是我自己,也不免觉得我们果真心有灵犀,俨然一双不仁不义的雌雄大盗,世间少有的绝配。”话到这,孟紫怡挺直腰背,素手抵于胸口,大有洋洋自得的姿态,然而,不消半秒,她勃然变色,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博美,一把捏起茶几上,没什么杀伤力的电视遥控器充当武器,直伸伸地怼向长沙发那边削果皮的胡靖扬,唬脸恫吓,“所以,胡大总裁,请你务必安分守己,切勿拈花惹草,否则,我非但不会顺顺当当和你离婚,还得分掉你半壁江山,届时,你后悔莫及。” 胡靖扬见状,默契配合孟紫怡胡闹,只见他身体当即微微仰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左手攥着苹果,右手拿着刀,略显滑稽,诙笑,“女侠饶命,你求财而已,万事好商量,刀剑无眼,不妨先搁下武器。” “明明自个儿手上拿的才是刀。”孟紫怡绷不住,丢下遥控器,掩嘴,噗嗤一笑,胡靖扬垂下双手,继续削苹果,摇头失笑。 孟紫怡蹲久了,腿累,索性席地而坐,继而,托腮,注视着胡靖扬棱角分明的五官,清婉的嗓音,继续分丝析缕,“安必思危,凯东集团目前的发展,看似明并日月,实则已经抵达这一阶段的瓶颈,只有变,才能更上一层楼,若要变,必先得乱,乱世出英雄,然而,怎么才能乱呢?唯有其中一位巨人倒下,而白夜集团正是不幸被你选中的那位巨人,成为了你扶摇直上的踏脚石。结果,路人皆知,靖扬,你成功了,我为你骄傲,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怕,皆因你我本属同类。” 孟紫怡话音刚落,胡靖扬抬眼,随即,饶有兴致的视线撞上孟紫怡亮晶晶的水眸,她清澈明亮的眸底闪烁着呼之欲出的赞许。 然而,胡靖扬却摇头,不以为然,接话,“你和我不是同类。” 闻言,孟紫怡一愣,胡靖扬似是看出了孟紫怡眸底的疑惑,淡然一笑,“紫怡,你尚有良心,而我没有。”随后,胡靖扬晃了晃手上快削好的苹果,继而,觑了眼茶几上的水果袋子,径自道,“这袋水果是你在路边摊买的吧?”看似问句,实则肯定。 孟紫怡一手托腮,另一手伸往水果袋子,把玩着里面绿肥红瘦的水果,轻绕舌尖,“坐车回来途中,偶遇一路边摊,摊主是一位老婆婆,我眼瞅着这么晚了,她仍在摆摊,心想着,反正家里的水果快吃完了,不妨光顾一下,就让司机靠边停车,随意择了几样。” 随而,孟紫怡抬眸,望着沙发那边的胡靖扬,装傻充愣地嘟嘴补了句,“看着倒也挺新鲜的,晶莹透亮,果香四溢,不比那些大商场里卖的差。” “所以,我说我们不是同类。”胡靖扬浅笑,盖棺定论。 孟紫怡素来蕙质兰心,老早就听懂了胡靖扬的意思,顾而言他罢了,而今,既已挑明,与其争论不休,倒不如转移话题。孟紫怡支颐,凝望着胡靖扬手中,随着水果刀一刮一刮,连续不断悬垂于半空的苹果皮窜儿,眉开眼笑,欢欣道,“从前,我爸削苹果皮也像你这样,连续不断,我老缠着我爸教我。”尔后,孟紫怡娇俏的声音越来越低落,渐渐铺上一层黯寞,沾染了几许哭腔有些嫣润,“可是,不知缘何,我平日里挺聪明的一个人,偏偏这个怎么学也学不会,爸爸笑说,术业有专攻,我宝贝女儿的专长显然不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只要你喜欢,爸爸会为你削一辈子的苹果。” 话音未落,孟紫怡垂首,手背掩鼻低泣,倏忽一只青筋隆结的大手攥着一个又圆又大的雪白苹果伸至她泪光涟涟的眸底,孟紫怡速即抬眸,胡靖扬微笑宠惜的俊脸映入眼睑。 “愣什么啊?拿着。”胡靖扬把手中白花花的苹果再往前递了递,催促孟紫怡,见状,孟紫怡从善如流伸手接过之余,不忘道谢,“谢谢。” 胡靖扬低叹一声,大手揉了揉孟紫怡乌黑油亮的发顶,“从今以后,由我来代替爸,削苹果给你吃。这一辈子,但凡你还喜欢吃,我便持之以恒地为你削,直到白发苍苍。” 正在小口咬苹果的孟紫怡潸然落泪,咽下嘴里的果肉后,孟紫怡抬首,泪眼汪汪,仰望着眉宇宠溺的胡靖扬,笑了笑,轻声问,“要是白发苍苍其时,你老得削不动呢?” “那就让咱们儿子削,我们吃。”胡靖扬轻笑,对答如流。 话落,孟紫怡心中一甜,唇角笑容温软,然而,方才半秒,孟紫怡笑靥微怔,随即,扁嘴吐槽,“你重男轻女啊,张口闭口的儿子,我若生个女儿,你就不高兴了,是不是?” 胡靖扬粲笑,倾身上前,曲指刮了刮孟紫怡鼻尖,神情莫可奈何,“我的胡太太,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哪能陪我们一辈子。” 胡靖扬所言甚是,孟紫怡懵圈,霎时,无言以对,眼瞅着孟紫怡当前的娇憨呆萌样,胡靖扬匿笑,“你是不是想念爸妈了,说来我们结婚几个月了,合该拜会一下爸妈,明天我陪你去看看他们吧。” 孟紫怡对于胡靖扬的直接改口,甚是满意,待胡靖扬话落,孟紫怡咀嚼着苹果,欣笑点头,兼且,与胡靖扬手牵着手,相视而笑,“爸妈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 翌日,半山陵园。 孟紫怡一手抱着纯净无暇的百合花,一手挽着胡靖扬遒劲结实的臂弯,拾阶而上,阳光温暖,惠风和畅,从前,孟紫怡都是一个人踏上这条冗长迤逦的山道,现下,却是成双成对,与丈夫并肩前行,想必待会儿,爸妈瞧见了,也会深感欣慰吧。 “这六年来,每次祭拜爸妈,我都是一个人走这条山道,哪怕是大热天,依然感觉后背寒飕飕的,常言道,境随心转,原来是真的。”孟紫怡笑融融侧头,瞅着胡靖扬五官立体的侧颜,柔柔开腔,清灵婉约的嗓音飘洒在郁葱浓密的山林间,“而今,有你相伴在侧,忽而觉得这里青山环抱,绿树成荫,当真不失为一块风水宝地,怪不得那么多人争抢,一位难求。” 岂料,胡靖扬听了,疏朗俊逸的眉宇动了动,忽而幼稚起来,大有没事找事的架势,“是吗?莫非连那谁,也不曾陪你来过?” “那谁是谁呀?”孟紫怡装傻充愣,忍笑,微抬下颌,仰望着轮廓冷硬的胡靖扬,方一接收到胡靖扬潜藏着警告的幽暗目光,孟紫怡当即没出息地认怂,娇妍的五官,撒娇卖俏,“不曾,纵然是他,也不曾,拜见家长之事,何等严肃,岂是谁都能来的呢?你是第一个,笃定也是最后一个。” 停顿少许,孟紫怡长吁一口气,恬淡自若,扬笑,“结婚之初,我曾说过他在我心中留有百分之一的残余,现今,没有了,靖扬,你已经成功把他驱逐出境了,发配边疆,永不还朝。” “听着像是在跟我告白呐,虽则文采不出众,说话欠玲珑,然而,顾念夫妻一场,退货手续比较麻烦,暂且接受,以观后效。”胡靖扬双手抄兜,目视远山含黛的前方,大有自鸣得意的架势。 话音未落,当即换来一记粉锤,孟紫怡气呼呼,回呛,“谁告白啦?还有什么退货?有我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很难为你是不是?若要退货,也未尝不可,只需扔下你的半壁江山,我立马放人,决不食言。” 胡靖扬觉得自己今天当真脑子抽风,挑起的什么话题,揆情审势,他旋即拉起老婆的手,一边拽着她往上走,一边潇洒赔笑,“半壁江山,太重了,我担心你扛不动,你与其累死累活的,倒不如留下我这个免费苦力继续为你积金累玉,而你就当个消消闲闲的总裁夫人,岂不更好?” 第124章 124暗示 二人相携行至孟天祥夫妇墓前,孟紫怡松开胡靖扬的臂弯,尔后,弯腰俯身把怀抱中的那束百合花搁放在花岗岩石上,随而,她直起身,唇角弯弯,泪光清盈的眸底夹了笑,暗藏着悲伤,落音柔柔,“爸,妈,小怡来看你们了,几个月前,我曾经梦见你们,那是一个很真实的梦,仿若身临其境,梦里的你们手挽着手漫步,你们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捐弃前嫌,和好如初啦,你们能够修好,女儿很是为你们高兴。六年来,我时常忆起我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点点滴滴,我发自内心觉得,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妈,我至今都无法相信,一贯端庄娴雅的您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兴许是经年的遗憾,令你心有不甘吧,从而,一改故辙,而今,前缘不提,往事如烟,妈,今后您要好好珍惜您与爸爸的感情。爸,您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男子汉,过往不究,以后您一定要一仍其旧地继续宠爱妈妈。爸,您曾经说过要帮我削一辈子的苹果,结果,您食言了,自从您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替我削苹果了,直到昨晚……” 话语其时,孟紫怡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说到这,孟紫怡停顿了下,回眸,泪水盈眶的明眸噙笑,注望着身后几步之遥的胡靖扬,目光所及,他身姿挺拔,双手揣兜,温邃的瞳仁迎视着孟紫怡,眸光暄煦,似有怜惜。 眼见孟紫怡冲着他微笑伸手,金灿的阳光下,红华曼里的素颜,芳泽无加,宛若林下清风,美得惜灵静雅,胡靖扬英俊帅气的脸上,唇角弧度温柔,继而,伸过大手包裹着孟紫怡的小手,上前几步,与孟紫怡并肩而立,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孟紫怡凝眸浅笑,注视胡靖扬少许,然后,视线落向墓碑,羞涩开腔,话语其时,夫妻俩十指紧扣,“爸,妈,我今天不是独自前来的,多带了一个人来看你们。爸,妈,这是靖扬,我的丈夫,他昨晚答应了余生要代替爸给我削一辈子的苹果,对于我身侧的这个女婿,你们瞧着还满意吗?” 随着孟紫怡清音话落,胡靖扬拄起两人交握的手,先是与孟紫怡对望一笑,而后,胡靖扬凝瞩望向墓碑上笑容温蔼的孟天祥夫妇,醇厚磁性的声线,语重情深,许诺,“爸,妈,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会照顾好紫怡,不让她形单影只,不让她挨苦受累,一生一世为她遮风挡雨。” 话语当下,照片中的孟天祥和楚言似乎有所感应,笑容越发明媚,以徐徐清风,承载着满腔真挚的祝福,送予墓前这对人间龙凤,但愿其二人日后无论历经怎样的风雨,都能彼此相守,青墨如许,素淡如初。 “相遇一定是一种魔咒,让我甘于被你看守,记得当初你的一举一动,记得你阳光般的温柔,重逢是魔咒中的魔咒,让我再也无法回头,从此跟着你的身影旋转,时而快乐时而忧愁,你成为我的幸运我的主宰,你医治我身上所有的伤口,为了你我将充满笑容……” 祭拜完父母,胡靖扬背着孟紫怡步履轻松,拾级而下,孟紫怡伏在胡靖扬宽厚阔拓的后背,笑容妍丽,唇瓣张合,清歌寄意,软柔柔的声腔携带着愉悦,自由地飘洒在水绿山青的林荫小道,伴随着和缓的微风吹入人心。 一曲毕,孟紫怡双手从后圈住胡靖扬脖颈,口不对心,甜蜜笑语,“累吗?其实你不用背我,即使是穿着高跟鞋,我照样如履平地,完全可以自己走的,往常不也是这样么?” “不累,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这可是要背一生的,若然现在就说累,那往后如何是好。”胡靖扬五官凝笑,呼吸平顺,大有轻松自如的架势,转而,他眉宇轻蹙,看似小斥,实则关爱,“你为啥非要穿高跟鞋啊,旁人为着身高原因,迫于无奈,尚可理解,但你身材高挑,犯得着受这份苦么?” “我的胡大总裁,敢问您公司,但凡女同事,不论年纪,当然啦,保洁阿姨除外,其中有不穿高跟鞋的么?”孟紫怡散漫悠游的声线,略带嘚瑟,“女人爱美至上,纵然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胡靖扬无语摇头,“反正我是无法理解了,我可从未要求公司女同事,上班必得穿高跟鞋啊,在我看来,女人穿高跟鞋与否,着实没多大区别,不外是一根木桩,时而高几寸时而矮几寸么?照旧是那个人,做什么非得自讨苦吃。” “你说谁木桩呢?你到底是在暗指我穿了高跟鞋不好看,还是摆明了在说我不好看呀?”孟紫怡一记粉拳砸在胡靖扬的背,继而,气烘烘反驳。 我何曾指名道姓,你非要对号入座,那么,我也没辙。自然,如此胆大包天的话语,胡靖扬断然不敢宣之于口,况且,好男不与女斗,与母老虎讲道理,无异于找打,故而,胡靖扬随即识时务地替气炸的小狐狸顺毛,“我的胡太太,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欸,反正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焉能与一“丑”字沾边,再者,这不是在贬低我的审美么?” 试问天底下,谁不喜欢溢美之词,孟紫怡何曾例外,故而,胡靖扬方一话落,孟紫怡旋即甜甜一笑,因着今日是来祭拜父母的,素净致哀,所以孟紫怡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眼下,一笑倾城,然而,不消半秒,她素丽的小脸蓦地一耷,既然我在你心目中,华如桃李,当属闭月羞花,那么你一旦与之谋面,合该印象深刻,永世难忘才是,怎的…… 沉思片晌,孟紫怡肤如凝脂的小脸,苦涩一笑,继而,意有所指,暗示,“靖扬,我刚才所唱的是,从前我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插曲,这部电视剧名叫又见一帘幽梦,讲述的是男主角费云帆和女主角汪紫菱曾在巴黎偶遇,共同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天。本是萍水相逢,岂料,四年后,他们机缘巧合重逢了,费云帆深深地爱上了汪紫菱,并且成功迎娶汪紫菱为妻,两人婚后定居于法国。千里姻缘一线牵,靖扬,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又见……”胡靖扬卡了下,哭笑不得,“又见什么来着?” 孟紫怡嘟囔,“又见一帘幽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呀?” 听着妻子的含娇埋怨,胡靖扬目视郁郁葱葱的山脚,摇头轻笑,“我没有看过,不好评价。”话到这,胡靖扬眉梢耸动,眸底笑意不减,探问,“还是说你在暗示我,你想去法国度蜜月?” 孟紫怡被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气得无言以对,自己都已经百般暗示了,他怎么还像个牛皮灯笼似的,点极唔明,白瞎了自己惦记他这么多年。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短短一程,彼此陌生,兼且事隔经年,加之,他日理万机,区区一面之缘,他抛诸脑后,实属正常,孟紫怡无非是心有不甘,话说自己好歹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吧,试问他焉能风过无痕,不留半点记忆。孙媛媛所言极是,这也未免太不尊重她孟女神的魅力了吧。 片会,孟紫怡怏怏不乐,回了句,“我儿时已经跟随父母去过一趟法国了,如果真要去度蜜月,合该选个没去过的地方吧。”尔后,她嘟嘴,咕哝,“何况,你这么忙,整日飞来飞去,时常脚不沾地,哪有这闲暇吖?” 闻言,胡靖扬拾级而下的双腿略微停顿,稍许,他步履如常,继续往下迈,继而,侧头,嗓音温缓,说与背上的孟紫怡,“再过些许日子,我会腾出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届时,带你去一个地方,保你从未去过。” “真的?”孟紫怡喜上眉梢,转而,贤妻上线,眉眼轻颦,犯难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啊?其实,度蜜月与否,当真不重要的。” “不是度蜜月,另有要事,度蜜月拖而不欠,日后再补,我每年都会将那个时间段腾出来休假,因此,不必忧心耽误我的公事,今年你正好陪我一道去。”胡靖扬抿笑。 孟紫怡倩笑,“那就太好了,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暂时保密,无可奉告。”胡靖扬妙答。 孟紫怡撇嘴,“做什么搞得这般神秘兮兮的...”随即,孟紫怡话音一顿,继而,翘起一根手指,隔空晃悠,打趣,“哦,靖扬你不会是暗中盘算着把我骗去穷乡僻壤,然后卖了吧?” 话落,胡靖扬半晌不语,疑似在思考,随而,他煞有介事,道,“唔…这主意不错,未尝不可,夫人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定能卖个好价钱。” “胡靖扬……”孟紫怡气急败坏。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载笑载言,应答如流,绿影清幽的大自然顿时回荡起欢声笑语,混合着莺啼鸟啭,听得人心旷神怡。 ~~~ 中心医院,vip病房。 柳慧茹伸手接过儿子叶远递过来的茶杯,浅饮一口,举手投足尽是雍容文雅的贵妇气质,少许,她探身,把茶杯搁于床头柜,继而,攥过叶远棱骨分明的大手,苦口婆心,劝说,“儿子啊,你都三十好几了,至今连个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何以谈婚论嫁,妈住院这段日子,越发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了,指不定哪天就去陪你爸了。妈知道你长进,把你爸留下来的公司经营得蒸蒸日上,妈不担心这个,妈只是遗憾未能亲眼目睹你娶妻成家,这叫妈到了地下,如何跟你爸交待啊?” “妈,我爸那么爱您,但凡是您说的,无不言听计从,他哪里舍得责怪您,还有啊,什么身体大不如前,医生说了,您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定会长命百岁的,恐怕得好几十年后,方能去见我爸呢。”叶远反握母亲的手,言笑嘻怡。 “嘿,臭小子,说话没个正形,成何体统。”柳慧茹气笑,啐了叶远一句。 话音未落,叶远回给母亲一个诙谐搞笑的鬼脸,引得柳慧茹哈哈大笑,半会,柳慧茹长叹一声,敛笑,“阿远啊,莫非妈妈还能坑你不成,上次妈和你提那个小孙医生,非但人长得漂亮,还亲和友善,知子莫若母,相信妈妈,一旦你见着她了,笃定会喜欢的。” “妈,您儿子何曾缺女人,这些事您就甭操心了,怪不得您的病老不好,原来精力都用在相儿媳妇这事上来了,还相到了医院,您怎么晓得人家结婚没有啊?兴许是您一厢情愿。”叶远插科打诨之余,不免好奇那小孙医生究竟何许人也,致使母亲惦念迄今,明明他上次已然婉拒了,可母亲却仍旧执着。 柳慧茹听闻,没好气的腔调,不掩嫌弃,笑怼,“去,其身不正,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臊不臊啊?女人你着实不少,可哪一个是抱着谈婚论嫁的态度与人家交往的呢?整日游戏人间,半点不像你爸,话说你爸对我,那可是桄榔树一条心,我真怀疑我当年是不是把你给抱错了,否则,我和你爸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花心大萝卜呀。” 叶远闻言,笑了笑,尔后,攥过一旁床头柜上的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笑谑,“所以说,妈,您儿子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混蛋,您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小孙医生的话,就别祸害人家,不然,好好一良家女孩嫁给了我,平白成了深闺怨妇,岂非罪过?” 随着话音落下,苹果也跟着削好了,叶远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母亲,然而,柳慧茹却生气推开,哼声道,“你对自己的评价倒是中肯。” 叶远望着手中果肥水灵的苹果,既然母亲不吃,叶远索性自己吃,总不能白削得那么辛苦吧,且见他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懒散道,“妈,我们叶家乃是名门望族,即便要找儿媳妇,那么,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岂能随便相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碧玉?” 柳慧茹当即呸道,“小家碧玉怎么了,你外公也不过是街市卖猪肉的,我何曾是什么大家闺秀,子不嫌母丑,怎么啦,你看不起你妈,是吧?” 他怎么忘了这茬呢,话音未落,脆崩崩咬着苹果的叶远随即呛着了,“咳,咳,咳,妈,我没那个意思,您别生气,我哪敢啊。” 接着,叶远软磨硬泡了许久,母亲方才消气。其实,叶远当真没有那个意思,他无非是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母亲,免得母亲终日纠缠这事。对于妻子人选,无论是大家闺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叶远何曾在意对方的家庭背景,他只是渴望婚姻自主,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小见着父母琴瑟之好的叶远,何其盼望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也能如此,相亲相爱,凤凰于飞。 儿子的心意,做母亲的焉能不懂,因而,纵使叶远一时不慎,口不择言,可柳慧茹并未真的生叶远的气,皆因儿子并非有意出言不逊,他只是讨厌束缚,不想这么早成家,更不想相亲结婚。可是,若然是天赐良缘,相亲认识的又何妨呢,柳慧茹是当真觉得小孙医生很好,非常适合自己儿子,所以,才会鼎力撮合,谁知,儿子执意不从,奈之若何呢,唯有扼腕叹息。 正当叶远咬苹果咬得咯嘣脆之际,病房的门徒然有节奏敲响,不高不低,不快不慢,礼为情貌,光凭这举止得宜的敲门声,便足以判定门外之人,知书达礼,蕙心纨质。 第125章 125棋子 柳慧茹原本一脸嫌恶地瞅着像狗似的啃苹果的儿子,骤听敲门声响,旋即笑靥如花,“这个时间,来人定然是小孙医生。”继而,柳慧茹翘首,面带微笑,冲着病房门口,温慈应喊,“小孙啊,门没锁,你请进。” 正在啃苹果的叶远闻见母亲掐着嫣润优雅的声腔,邀请门外的小孙进来,与方才凶神恶煞骂他的样子,判若两人,鉴于此,叶远咬苹果的动作迟缓半秒,随即,打了个激灵,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进而,吊儿郎当地撇了撇嘴。 听见回应,孙媛媛推门,白大褂披身的她抬脚缓步迈入,行走间,采光包围着浅笑嫣然的她,尤显出尘脱俗,楚楚动人,不消片会,孙媛媛抵达床边,展颜询问,“您好,叶夫人,您今天感觉如何?” “小孙你这孩子,我不是说过了吗?与你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你若不嫌弃,喊我一声阿姨就好了,干嘛叫叶夫人这么生份呀。”话语其时,柳慧茹笑容可掬,攥紧孙媛媛柔嫩洁白的手,仰着脑袋,凝视着病床边亭亭玉立的孙媛媛,怎么瞧怎么喜欢。 孙媛媛似乎对柳慧茹的热情司空见惯了,故而,应付自如,只见她从善如流,微笑如昔,“阿姨。” “欸,我们小孙长得真水灵啊,杏脸桃腮,一代容华。”柳慧茹温婉的面容,笑得合不拢嘴,随而,她侧头望向病床另一边,一味闷头闷脑啃苹果的儿子,先是拧了拧眉,而后,清清嗓子,“阿远啊,这就是我时常跟你提起的小孙医生,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你母亲住院这段时间可没少麻烦人家小孙医生,你得知道感恩呐。” “阿姨言重,看顾您实属分内之事,何谈感谢。”孙媛媛低头浅笑,似水如歌的嗓音,涓涓流淌。 之前,缩在一旁垂头听着母亲和这位小孙医生热热乎乎谈话的叶远,眼见二人答问如流,叶远一直缄口不言,但求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管此举甚是失礼,可总好过被母亲拎出来强行配对,眼下,不幸被点名,看来终归在劫难逃。只是,话说这位小孙医生的声音怎的这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思及此处,叶远不由得蹙眉,然而,尚未往深了想,母亲套近乎的声音又再传来。 “小孙啊,这就是我的儿子,叶远。怎么样,阿姨没骗你吧,我儿子品貌非凡,神采英拔,与你是否很般配?”柳慧茹仰望着孙媛媛雪肤花貌的小脸,素手轻拍着孙媛媛柔白的小手,笑逐颜开。 话落,孙媛媛赧然一笑,秉着礼数,目光腼腆,瞅向对面交椅的叶远,惊鸿一瞥,孙媛媛脸上的如花笑靥,旋而凝滞。 恰在此时,叶远抬头,孙媛媛强颜为笑的面容,随即,落入叶远错愕的眸底,是她,怪不得声音听着似曾相识,叶远瞳仁里的惊讶一瞬而过,速即,恢复如常,随后,叶远从交椅起身,与孙媛媛隔着病床相望,似是瞧出了孙媛媛眼底的尴尬,叶远双手抄兜,风姿卓然,继而,涵养一笑,“我母亲住院多时,每每我来探望,她屡屡谈及孙医生对她的好,孙医生费心了,身为人子,感戴莫名,合该致谢。” 孙媛媛庆幸眼前男人的风度,免她无地自容,从而,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孙媛媛收敛神绪,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微笑如花,犹似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叶总客气,不外是平素与叶夫人多聊了几句,其余的都是职责所在,理所应当的,谈不上费心。” 病床上的柳慧茹瞅了瞅左边的小孙医生,接着,又看了看右边的儿子,眼见其二人一问一答,相谈甚欢,柳慧茹喜笑盈腮。 ~~~ 医院草坪,孙媛媛双手揣白大褂衣兜,柳眉轻蹙,仰望着跟前高大清俊的叶远,开门见山,解释,“叶夫人的心思,我或多或少能猜着些许,只是,你别误会,我早前并不知晓你就是叶夫人的儿子,绝非有意纠缠。” 叶远驻足于孙媛媛身前,阳光萦绕在他欣长的身躯,潇洒明耀,且见他眼角眉梢凝笑,“我没这么想,再者,我心知肚明,这件事纯粹是我母亲剃头挑子一头热,抱歉,给你造成困扰。” “抱歉担不起,解释清楚便好。”孙媛媛左行几步,目视着绿草如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继而,孙媛媛侧头,凝视着叶远轮廓分明的脸庞,思忖少许,低语开腔,“有些话语,我作为外人,原是不便多言,然而,叶夫人她……” 孙媛媛欲言又止,似有顾虑,叶远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不解,尔后,抬脚凑前,于距孙媛媛一臂之遥的位置停下,兀自开腔,“有何话语,但说无妨…”然而,话语未尽,叶远旋即暗吸一口气,面露惊恐,发问,“莫非我母亲的身体……” “喔,不是。”孙媛媛闻言,忙不迭插话,叶远焦急的话腔,如丘而止,速即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那你原本打算和我说的是…?”叶远抬眉,稍显不羁。 孙媛媛明眸剪水的眼睛,注视着叶远,轻声慢语的腔调,夹杂着清愁,“我想叶夫人之所以如此盼望儿媳妇,大概是因为寂寞吧。叶总,我知道您的事业欣欣向荣,兴许旁的事物与您的鸿业远图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然而,百行以孝为先,与其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方来后悔,倒不如坐言起行,恪尽孝道,以免日后留下遗憾。” 停顿少许,孙媛媛叹了叹气,柔婉的声腔染上几许怜悯,“我时常看见叶夫人于落日黄昏伫望在窗台,背影孤清,痴愣地眺望着楼下的露天停车场,我问她,您在瞧什么呢?她泪光染笑地告诉我,她在等她的儿子,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听后,我又问她,您既然想他,那么大可打电话给他吖?叶夫人苦笑回答我,她儿子素来繁忙,电话总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地响,她怕贸然致电,会影响她儿子工作。”说到这,孙媛媛抬眸,注视着跟前不露辞色的叶远,接着道,“所以,叶总您若是得空,不妨多来医院陪陪叶夫人吧,纵然忙碌,也不吝抽空打个电话给她吧。实不相瞒,叶夫人目前病情已然稳定,回家休养也无妨,可她情愿继续待在医院,皆因自您父亲去世后,家中除了她,就仅有保姆,她儿子另外单住,不常回来,若然她继续住院,她儿子尚能时不时抽空来医院探望她。” 话语其时,叶远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听得一阵心酸,他一直以为母亲平日里种草养花,偶尔与她那帮阔太太朋友外出旅游,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哪怕是他间或回家,母亲也是满脸嫌弃的,貌似巴不得他不回来,岂料,母亲居然是如此孤寂,自己何等不孝。 待孙媛媛清音落下,叶远垂眸,深沉的视线落向近在咫尺的孙媛媛,眼见她眸光真诚,叶远瞬间明了,母亲为何会如此喜欢这位小孙医生。半晌,叶远抿笑,嗓音轻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以后会尽量抽时间来探望我母亲,她留院期间,还望你一如既往地看顾她,陪伴她。” 叶远深不可测的眸底,似有光,孙媛媛对视久了,略感晕眩,旋即,撇开视线,局促地咕哝了句,“我的陪伴仅能聊以慰藉,顶多聊胜于无,终归得靠你,若是你少去几次酒吧,时间不就有了么?” 话音未落,孙媛媛蓦地察觉到此话未免不妥,果不其然,速即接收到了来自叶远似笑非笑的目光,孙媛媛脸颊倏忽悄然爬上一抹红霞,抢在叶远开口前,截胡道,“我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聊了,先上去。” 叶远目送着孙媛媛翩然远去的纤细背影,哑然失笑,旋而,叶远皱眉,难道他给她的印象就是闲来无事,终日混迹酒吧的花花公子么?怔愣片晌,叶远腾地一挥手,欸,叶远你犯什么傻啊,露水情缘,事过即忘,你管她如何看你。况且,不怪人家这么误解,谁让你们相识在酒吧,继而,叶远越想越是啼笑皆非,这俨然就是八点档的剧情啊,倘若被老胡几人得知,自己非得贻笑千载,不过,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他这样也勉强算是全了母亲的心愿了,权当尽孝。 ~~~ 凯东集团,财务部。 办公桌前的林总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里攥着一叠文件,每向苏沁布置一份,就往桌面上搁下一份,嗓音清冷,如数家珍,晒出,“这一份是南裕湾项目的初始数据,你拿回去整理一番,随后,打份详细报告给我,这一份是集团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你核算一下税金是否有误,然后向阿秦汇报,这一份是子公司源泉工业上个月的账务明细,你看过后,自行与那边的会计接洽,还有这些,全是没用的资料,你顺手拿去碎了。” 想了想,林总监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苏沁,补充道,“反正要碎,苏沁你顺便问问部门里的其他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碎的,你一并拿去碎了吧,大家份属同一个部门,合该守望相助,加之,你初来乍到,新来新猪肉,免不了多做些。” 闻言,苏沁先是微愣,继而,侧头,望向百叶窗外,这样她岂非沦为了众人的打杂了么?她虽则是新人,可她明明与外面大办公室的那些人平起平坐,做啥要低人一等,听候她们差遣啊?苏沁敏感地发觉自从上次她在会议室露脸后,林总监对她的态度,非但一反既往,还绵里藏针,时常话中有话。鉴于林总监对她一改故辙,外面那些八面驶风的人,眼见她失了依仗,谗言冷语亦随之而来,苏沁惟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于林总监对她态度的转变,苏沁尽管满腹疑云,却未敢相问,只好随遇而安,凡事既来之则安之。 苏沁伫立于办公桌前凝思,片会,她收拾好办公桌面上,四散摊乱的文件,而后拎起,抱于胸前,继而,礼貌扬笑,回应,“是的,我明白,莫说碎纸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凡前辈们有任何吩咐,只要我力所能及,自当乐意效劳。林总监,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周边的人际关系,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林总监见状,目光赞赏,瞅向苏沁,“我欣赏你的能屈能伸,你懂得这么想最好不过了。”顿了顿,林总监意有所指,道,“苏沁,看在你到底是我招进来的份上,我再多提点你一句,职场好比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遭人暗算,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 “林总监,此话何解?”苏沁困惑。 林总监双手握着办公椅的扶手,惬意地转动着,浅笑开腔,道出来的话语,耐人寻味,“要不了多久,你自会明白的,犯不着我言传身教,不过这样也好,你既然进了凯东集团,那么这一课早晚都得有人给你上,若是你当真受了什么委屈,权当交学费便可。说到底,无疑是你作茧自缚,你也并非刚毕业的大学生了,好歹在职场混了两年,却全然不懂得韬光养晦,一味想着出风头,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但凭一次提案通过,就足够旁人对你另眼相待了吧。我告诉你,还早着呢,鉴于你那天的出彩表现,有多少人眼红,有多少人嫉妒,有多少人正躲在暗处,等着给你穿小鞋,尚未计一些随波逐流的人,只怕是招祸多于纳福,苏沁你好自为之吧。” 闻言,苏沁醍醐灌顶,心尖猛地一颤,瞳孔剧烈收缩,惊得一额汗,片晌,她拼命拉回濒危的镇静,注视着对面办公椅的林总监,眼神洞若观火,慢悠悠,开腔,“我承认,会议那天,我一时情急,未及周全,多有得罪,还望林总监见谅。然而…倘若真出了事,林总监可否站在我这边,其实我不傻,自然能瞧得出来,从我进入凯东集团以来,林总监一直对我与众不同。虽然我猜不透您究竟意欲何为,但是终归事出有因吧,想必您也不希望我这颗棋子尚未真正发挥作用,便已折在旁人手里吧。” 第126章 126忍气吞声 林总监听闻,笑里藏刀的脸上,皱纹更深,漆黑幽淡的目光仿佛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阴霾,她慵懒开腔,道出来的话语,不仅似是而非,还捉摸不透,“你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本来倒也无妨,只是,助人下石此等龌龊之事,我虽则不屑做,但是你与我非亲非故,我同样不能为了你,到处给自己树敌。说白了,无非就是等价交换,你得先让我瞧见你手上攥着多少筹码,而后,我方能判断你值不值得我把筹码压在你身上去。换而言之,做人做事不光是要看自己有多少筹码,还得看你在别人心中有多少筹码,否则,充其量就是自不量力,苏沁你是聪明人,定能领会我所说的话。” 苏沁明了,正所谓,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利害关系一致的人,方能互相帮助,以求达到双方共同的目标。若要取得林总监相助,她必得先拥有林总监为之心动的筹码,另外,她眼下在凯东的处境,就好比十面埋伏,她必须凭借自身的本事闯过去,才能有资格成为林总监的盟友,否则,直接淘汰。 思忖半晌,苏沁目光如炬,回视着办公桌对面悠然自得的林总监,继而,信誓旦旦开腔,大有踌躇满志的架势,“我会保护好我自己,哪怕不慎落入旁人处心积虑的圈套,我也自信,我有足够的能力自救,林总监且拭目以待。” “很好,苏沁,但愿你不曾高估你自己的实力,或是低估你目前身陷的处境,盼你早日兑现你所说的明出地上。”林总监支起双肘,撑于桌面,十指交叉,凝视着相隔一桌,雄心勃勃的苏沁,好以整暇结论。 良久,当苏沁捧着一小山文件,走出林总监办公室,财务部诸人见状,不由得疑窦丛生,继而,面面相觑,苏沁对此不加予理会,小心翼翼地反手关上门,然后,旁若无人地迈着细小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 随而,苏沁逐一询问过财务室里的各位同事,可有什么资料需要碎的,尽管吩咐,结果,不出所料,那群落井下石的家伙,一个个趾高气昂,顺理成章地拿她当丫鬟使,苏沁尽管怒火中烧,也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未敢展现丝毫不悦。皆因她不满的情绪一旦外露,那么,非但于自己目前举步维艰的处境,毫无裨益,还分分钟雪上加霜。 “谢谢你,苏沁,话说你自己尚有一堆事情需要忙活呢,我本不该增加你的负担,这不,我眼下正忙得晕头转向,兼且现放着一堆文件需要碎掉,委实分身乏术,只好厚着脸皮麻烦你了。”话语其时,游嘉嘉嫣然含笑,清悦的嗓音略带歉意,与此同时,把手中一摞文件叠加在苏沁手中捧着的已然堆成小山的文件夹顶部,不过,相比旁人的颐指气使,游嘉嘉好歹知道致谢。其实,游嘉嘉性格安善,何曾想与那些欺负苏沁的人一起同流合污呢,只是,她若不站那么人,站苏沁,那么连带她也会一同被排斥,与其殃及自身,倒不如随波逐流。 苏沁感受到游嘉嘉有别于他人的善意,故而,她唇梢上扬,眉欢眼笑,迎视着游嘉嘉关切的目光,爽朗的话音带笑,听不出半丝勉强,回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外乎顺道而已,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不必客气。”话落,苏沁垂眸,瞅了眼捧在双手的文件山,自嘲藏于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底下,苦笑一掠而过,须臾,苏沁再抬眸时,眼底噙笑,欢语,“就这些了,是吧?瞧着也不多嘛。” 随后,苏沁捧着文件山,笑眼暗藏着厌恶,踱步至秦姐的办公桌前。秦姐,即是那日于洗手间高谈阔论,被苏沁当场抓包,面无愧色的那只笑面虎,大名秦晓,鉴于其在凯东集团任职经年,资历与林总监不相上下,当属元老级油条,故而,大家都尊称其一声秦姐。 抵达秦姐办公桌侧旁,苏沁压抑着满腔反胃,浅笑询问,“秦姐,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碎的吗?我正好要下去,你若不介意,我可以顺便代劳。” 这个苏沁早前仗着林总监对她的青睐,横行无忌,现今,见罪于自己的靠山,时移势易,不照样做小伏低么,若说从前忌惮着林总监,不看僧面看佛面,秦姐尚且不得不装模作样,与苏沁虚与委蛇,那么现在秦姐瞅向苏沁的目光,其眸底的轻蔑,可谓堂而皇之,不遮不掩。 秦姐唇角弧度嘲讽,注视着眼前看似低眉顺目,实则表里不一的苏沁,犹似瞧出了苏沁眸底呼之欲出的隐忍,秦姐本想出言奚落几句,恰在此时,办公桌上的座机蓦地响起,鉴于此,秦姐哪里尚有心思讽刺苏沁,拎起话筒之余,不可一世地指了下桌面的一角,语气散漫,随意敷衍了句,“这里,全部都碎了。” 随后,秦姐便不再搭理苏沁,两颊挂笑,攥起话筒附耳,与方才的刁难相,判若两人,“喂,陈总您好……” 苏沁循着秦姐手指的方向望了眼,尔后,苦涩点头,鉴于苏沁手里的文件已然堆积如山,本想把手捧的小山暂搁秦姐办公桌,可是,秦姐的办公桌文件四散,苏沁生怕一不小心混淆,毕竟这是要拿去碎的,惟恐差池,未敢疏忽。 犹豫少许,苏沁犯难张唇,奈何,尚未发声,秦姐似乎早有预料,攥着话筒,撇脸,刻意避开苏沁求助的视线,致使无所适从,捧着文件,干杵在那里的苏沁,甚为尴尬。更甚者,旁人见状,纷纷掩嘴窃笑,声音不大不小,毫不避讳苏沁听见与否,由此,苏沁越发窘迫。 游嘉嘉见此,心有不忍,遂而,离开座位,凑上前,一边笑语,一边接过苏沁手里的文件山,“苏沁,我先帮你捧着吧。” “谢谢。”苏沁对友善的游嘉嘉回以感激的微笑,然后,拾掇起秦姐所指的文件,垒加在游嘉嘉暂捧的文件山顶端,最后,从游嘉嘉手上接回海拔更上一层楼的小山。 “欸,小心,慢慢来。”游嘉嘉一边细心提醒,一边谨小慎微地松手,慎防雪崩。 苏沁再次向游嘉嘉莞尔道谢,随后,转身,然而,恰在转身的刹那,苏沁脸上的笑靥倏忽敛尽,顷刻换上冷然,捧着高至下颌的文件山,笨手笨脚地走出财务室,迈向电梯。 财务室众人探头探脑,偷瞄着门外,眼见苏沁束手束脚的背影迈进电梯,须臾,电梯门阖上,苏沁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众人八卦的视线里,遂而,财务室中,讨论声乍起。 “说来奇怪,林总监不是向来看好苏沁吗,近乎寸步不离地把她带在身边,这才多久啊,怎的忽而对苏沁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沐诗婷支起双肘,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率先发言。 话落,荣洁勾了勾唇,深谙其道,她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闲散剖析,“哎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呐,还不是因为有人自作聪明,哼,身为下属为了出风头,当众打脸自己的上司,落得如此下场,无疑是她咎由自取。据说那天在会议上,苏沁的举动,林总监事前一无所知,所以,苏沁当日的行为无异于越级上报,其时,苏沁有多风光,林总监便有多难堪,尽管林总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心中笃定不爽,试问岂能善罢甘休,因而,秋后算账乃是必然。”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是我马后炮啊,这事苏沁办得确实有失礼数,林总监心怀不忿,实属正常,要说咱们林总监何曾是小肚鸡肠之人,倘若苏沁事先知会林总监,那么苏沁今朝所得之待遇定然是相反的。”说到这,秦姐假情假意,叹息,“可惜啊,苏沁好大喜功,平白亲手断送了咱们林总监对她的赏识,纵然博得了胡总的关注,可林总监才是她的直属上司,苏沁这次未免得不偿失。” 闻言,荣洁手指点鼻,哂笑,“秦姐,你怎么知道就是得不偿失呢?没准人家来我们凯东集团,本身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呐?” “恬不知耻,凭她那条件,人家“沛公”能瞧得上她么?异想天开。”沐诗婷冷哼。 “大家同属财务部,你知我知,除了林总监,部门里的其他人能有多少机会接触到你们所说的那个“沛公”呀?”一直未曾参与讨论的游嘉嘉拧眉,秉着良知,出言替苏沁说了句公道话,“这样的话,你们往后不要再说了,苏沁是否有真才实学,想必你们心如明镜,哪怕你们嘴上不承认,心里都得承认。同是女孩子,合该晓得名声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这么抹黑人家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说话终归得凭良心,怎可无的放矢呢?” “嘉嘉,我们知道你还年轻,兼且性格淳静,习惯把人往好的方面去想,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认识苏沁多久啊,你了解她么?我跟你说呀,这种女人最会演戏了……” 财务室门外,本想折返取包纸巾的苏沁,背倚墙壁已然倾听许久,不知不觉泪水盈眶,继而,潸然落泪,良久,苏沁眨了眨蓄泪的眼眶,捧着文件山,落寞往前走,终究是她太天真了,林总监话语不假,那天在会议室,她虽则出尽风头,可到底招祸多于纳福。想到这,苏沁不由得怨怼起孟紫怡来,出的什么馊主意啊,非但未能帮她摆脱四面楚歌的困境,反而平白害她八面受敌。然而,这样的怨念方一闪过,旋即,被苏沁强行驱走,苏沁啊苏沁,这事怎么能怪小怡呢?说到底,人家小怡不过是好心好意想帮你而已,尽管结果不尽人意,可小怡的初衷是好的,你这么揣度人家,未免不识好歹。苏沁,切勿因旁人三言两语的闲话,就否定你与小怡经年的友情,这一次你出事,饶是与你情深意笃的林奇,也狠心舍你而去了,可是,小怡不光对你不离不弃,还出钱出力,为你忙前忙后,你怎么能好坏不分呢。 在凯东集团,一般的打印机和复印机,自然是每个部门都配备了,再者,每隔五层楼会单独辟出一个小房间,放置一台大型复印机,以及林林总总的一些办公器材,包括扫描仪、装订机、碎纸机等等。 苏沁收拾好心情,迈出电梯,沿着走廊,来到了小房间,先把捧在双手沉甸甸的文件山搁放在碎纸机侧旁,而后,甩了甩发酸的手,恰在此时,裙兜里的手机忽而响起,苏沁掏出来一瞅,来电显示赫然就是小怡,愣神了半秒,苏沁咬了咬唇,继而,长指一划,接听了电话。 “喂,小怡。”苏沁勾了勾耳边的碎发,嗓音如故,开口。 电话尚未接听之前,孟紫怡或多或少些许紧张,皆因上次见面,她与苏沁两人最后有些不欢而散,随后,又许久不曾联系,双方似有若无地暗自较劲,今天孟紫怡再三思量,决定主动踏出第一步,以求打破僵局。而今,听着电话那边,苏沁一如既往的声腔,孟紫怡略松一口气,清婉的声音染笑,“小沁,你来凯东集团上班后,尚未外出吃过午餐吧,今天别在员工餐厅吃了,我带你去尝尝附近的餐厅,怎么样?” 相识经年,苏沁焉能不知孟紫怡一贯自视甚高,从不轻易向人示软,鉴于此,苏沁眼眶一热,继而,泫然泪下,捂嘴道,“好,待会儿你发地址给我。” “小沁,其实我那天没有诋毁苏珩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他继续在我身上蹉跎时间,白白耗费光阴……”孟紫怡尝试着解释,然而,话语未尽,苏沁开腔打断了孟紫怡的话语。 “小怡,不必说了,谈情说爱非得两厢情愿,我岂能不懂,那天晚上,是我冒昧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点鸳鸯,撮合你和我哥了,若然你们不是真心相爱,勉强栓在一起,也是不会幸福的。过些日子,我找个时间劝劝我哥,咱们这个事儿就此翻篇了,谁都不许再提。”末了,苏沁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言而定。 电话另一端的孟紫怡,同样擦了擦梨花带雨的小脸,尔后,展笑,“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小沁,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 “小怡,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我们的友谊,我哥也不行。”苏沁堆满泪水的双眼,目光坚定。 “嗯,这辈子,有小怡就会有小沁,有小沁就会有小怡,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孟紫怡应声而答。 第127章 127新来新猪肉 绿林西餐厅,装修格调优雅清新,采光明亮舒适,悠扬的萨克斯曲点缀着浪漫,飘洒在整个餐厅,法国风情浓厚,拨动人的心弦。 一身浅青色洋装的孟紫怡择了露天卡座一角落坐下,炙热的阳光经过遮阳伞过滤,投洒在她周身,细腻的肌肤于柔光中,吹弹可破,清风拂面,秀发如云飘逸,只见她一手支颐,另一手握着桌面上的水杯,微风徐徐,藏于发间的蝴蝶型吊坠耳环,时隐时现,蝶舞翩跹,焕发出耀眼的光芒,衬托着姿态动人的她。 半晌,身穿淡蓝色职业套裙的苏沁终于满头大汗,出现在孟紫怡翘盼的视线中,目光所及,不远处的苏沁汗下如流,迈着轻捷的步伐,穿越光亮如镜的玻璃门,朝着落座在露天区域一角的孟紫怡小跑过来,见状,孟紫怡搁下支颐的手,肤白如雪的小脸,黛眉轻蹙。 少许,苏沁气喘吁吁跑到孟紫怡跟前,拉开孟紫怡对面的椅子坐下,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拧眉致歉,“小怡,对不起,我迟到了。” “怎么汗水涔涔的,你跑过来的么?”孟紫怡杏眼微瞠,瞅向对面脸颊红扑扑的苏沁,与此同时,伸过雪白纤长的手臂,把自己跟前不曾入口的白开水推至苏沁眸底。 “谢谢。”苏沁立马攥起玻璃杯,仰头,将杯中水一口气灌尽,随后,舒爽地吐了吐舌头,接着,累趴在餐桌上。 孟紫怡眼瞅着苏沁软塌塌地趴伏在餐桌面,纤白的胳膊再度伸长,继而,曲指,微笑敲桌,“亲爱的苏沁同学,鉴于你身处大庭广众,还望你恪守淑女该有的仪容,抬头挺胸,端正坐姿,不然,当心嫁不出去。” “你有所不知,我今天在碎纸机前站了好几个小时,而今,腰酸腿疼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如果此时此刻眼前现放着一张床,那么我二话不说,立马投入它软绵绵的怀抱里,打死都不出来。”苏沁勉力撑坐起身,撸了把长发,苦瓜般的脸,怏怏不乐。 孟紫怡唇瓣微张,正想接话,恰在此时,一位身穿职业装的侍应生捧着托盘行至二人跟前,先是重新搁下两杯白开水,而后,各自递给两人一部平板电脑,礼貌询问,“请问两位女士,需要点餐吗?” “一份西冷牛排,谢谢。”孟紫怡接过平板电脑,随意翻阅了几下,最终,点了份牛排。 苏沁接过平板电脑后,不曾翻阅,随口说道,“麻烦给我一份菲力牛排,谢谢。” 侍应生离去后,孟紫怡攥起玻璃杯,浅抿一口,随后,她搁下水杯,双手交叠,搭于桌面,清黛迷人的双眸关切地注视着对面垂头丧气的苏沁,“小沁,你这是怎么了?”顿了顿,孟紫怡眉眼轻颦,接话,“莫非你的那帮同事又排挤你了,经过上次的事,他们还敢说三道四啊?” 望着对面孟紫怡由衷关切的眼神,苏沁心中顿感愧疚,回想今天早上自己听了几句闲言碎语,还曾发神经迁怒小怡呢,何其不应当。故而,现下,感愧交集的苏沁伸过白皙的双手握住孟紫怡嫩滑的手,无奈的话音,透着安抚,轻叹,“看来人心之复杂,果真并非我们两只职场菜鸟可以精准预料的,那天会议,我所提出的方案确实侥幸得到了胡总的垂青,连带我也风风光光地长了一把脸,然而,我却忽略了人不可名状的嫉妒心,如今,莫说是那帮倚老卖老的同事了,哪怕是原来待我甚为亲厚的林总监,也一改故辙,骤然变脸,指派我去给那帮倚大欺小的家伙打杂,兴许林总监在责怪我那天事前不曾知会她吧,如此,未尝不在理,到底是我疏忽了,合该注意才是。” “他们心胸狭窄,与你何干。”孟紫怡恼火呛骂,随后,强行压下满腔愠意,反握苏沁的手,妙语解颐,宽慰苏沁,“若说错那也是我的错,你莫要自怨自艾,是我没有充分考量形势,明知你在凯东集团根基未稳,还一味让你出风头,全然忘了木秀于林,风必吹之,合该适当地避其锋芒才是。纵使时势使然,未能韬光养晦,至少行动前,先寻求庇护。你到底是财务部的人,我想那个林总监她未必就不乐意让你去出这风头,皆因一旦事成,你固然崭露头角,作为上司的她何尝不是跟着水涨船高呢,她不外是怨你不曾事先报备,架空了她。鉴于我一时思虑不周,眼下,平白害苦了你,无端成了办公室打杂,你一贯心高气傲,而今,为人所差遣,鸡零狗碎事小,仰人鼻息事大。” 停顿少许,孟紫怡抬眸,迎视着对面苏沁不以为意的安慰目光,尔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心中琢磨已久的计划,“小沁,与其继续待在凯东集团俯仰由人,遭受白眼,倒不如由我出资,你来自主创业,如何?届时,自立门户,你便无须再受旁人的闲气了。” 闻言,苏沁清丽淡雅的面容一怔,随后,笑了笑,“小怡,我知道,但凡我有需要,哪怕倾你所有,你也在所不惜,只是,我若拿你的钱去创业,这样求亲靠友,何尝不是傍人篱落,人终归得自力更生,方能体现自我价值,所以,小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随而,苏沁抽离自己的手,攥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元气满满,“不打紧,新来新猪肉,难免受些委屈,我能撑得住的,你别担心。”然后,苏沁垂下手,双肘枕于桌面,回望着孟紫怡的双眸,亮晶晶,尔后,随着苏沁平缓的声腔溢出,反劝孟紫怡的话语,通情达理,“小怡,你也别再自责了,许多事情,我们往往只能决定开始与否,何曾掌控得了事态的发展,更遑论是结果。再者,你生来高高在上,后天卓尔不凡,何时需要察言观色,一时不遑顾及林总监的自尊,实属正常,莫说是你了,哪怕是出自草根的我,不也忽略了吗?况且,当众献策,本来就是火中取栗的事,纵使结果不尽人意,可我也并非全无得益,至少博得了胡总的夸赞。” 眼下,为着苏沁当前腹背受敌的艰难处境,而忧心忡忡的孟紫怡,正眸光彷徨地注视着餐桌上的水杯,青葱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壁,因而,饶是一贯蕙质兰心的她,也不曾察觉话语尾声,提及胡靖扬其时,对面单手托腮的苏沁,嘴角含春,柔情脉脉。 片会,当孟紫怡收敛心神,再次抬眼,望向对面的苏沁其时,苏沁已经恢复如昔,别无异样,孟紫怡轻吐一口气,双瞳剪水的杏眸,目光真诚,注视着跟前笑意盈盈的苏沁,轻绕舌尖,拳拳心语,“小沁,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请你务必时刻谨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你的退路,若然他们欺人太甚,你也不必过于委曲求全,知道了吗?” 苏沁听后,备感温暖,遂而,粲然一笑,“小怡,你何止是我的退路啊,你还是我的港湾,全因有你,我方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 下午,凯东集团,财务部。 秦姐拍案而起,先发制人,“苏沁,你有没有带上你的耳朵来上班啊?我今早说的明明是前面全碎了,而不是全部都碎了,你这样都能听错?莫不是故意在整我的吧?”秦姐舞动着双手,比划着办公桌面,向众人展示如何区分前后。 “秦姐,我不光带了我的耳朵来上班,而且我的耳朵历来灵敏,因而,我笃定自己没有听错,反倒是你,当时一心二用,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吩咐着全部都碎了,莫不是你自己说错了吧,如若不然,便是有人措心积虑在害我。”苏沁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秦姐,大有宁折不弯的架势。 秦姐在苏沁凛然的逼视下,不由得心虚,眼神几许飘忽,随即,臭骂自己,秦晓啊秦晓,你可是凯东财务的老人了,哪怕是林总监,也不得不礼让你三分,苏沁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你怂她做啥?如此一想,秦姐速即胆气回归,翘起双臂,气势逼人,嚷嚷,“苏沁你什么意思啊?莫非我还能冤枉你不成?我一心二用,怎么了?那说明我有能力,我在凯东集团工作七八年,非但从无纰漏,还是出了名的记性好,过目不忘,但凡凯东集团员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会记错?哼。” 秦姐冷哼一声过后,前行两步,仗着身高上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咬牙切齿的苏沁,一番反驳的话语,说得大义凛然,“你说我故意设局陷害你,那么,烦请你拿出真凭实据,言之无物,只会让人觉得你在诿过于人,苏沁,我告诉你,你不要过分抬举你自己,我秦晓即便是再怎么瞧你不顺眼,也不会拿公司的利益来算计你,简而言之,我一定不曾说错,若错,那也是你听错。” “秦姐字字铿锵,愣是把一番指鹿为马的谎话,说得金声玉振,自圆其说的本领,当真叫我大开眼界。”苏沁仰头,直视了眼前颠倒黑白的秦姐片刻,随之,自嘲一笑,反唇相讥,“嗬,到底是我未及提防,不曾录音,事到如今,你若抵死不认,硬要推诿责任,那我也无可奈何,只叹人心不古,世途险恶。” “苏沁,你......”秦姐暴跳如雷,竖起一根手指怼向苏沁,指尖气得微微发颤。 沐诗婷向来依附秦晓,见状,立马开腔,声援秦晓,“苏沁,你不要信口雌黄,秦姐的人品和工作态度,在凯东集团向来口碑载道,断然不会为了构陷你一个寂寂无名的新人,而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随而,沐诗婷细白的手搭在苏沁纤柔的肩膀,虚情假意,劝说,“苏沁,新人犯错乃是常事,你要是果真一时走神听岔了,也并非不可能,与其等到站不住脚了才来承认,倒不如爽快一些,到底同事一场,你若诚心认错,我们难道还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你死呀?定会想方设法替你解决。” “不是我的错,你教我怎么认。”苏沁肩膀一抖,甩开沐诗婷的手,尔后,高傲侧目,冰冷的视线迸向沐诗婷妆容精致的小脸,致使沐诗婷徒然心里发怵,继而,撇嘴噤言。 然而,沐诗婷怵苏沁,荣洁可不怵,荣洁素来与秦姐关系亲厚,遂而,指皂为白,向着秦姐说话,“苏沁你这么颠倒事非有意思么?我可是亲耳听见,秦姐说的分明是前面都碎了,何曾是什么全部都碎了,诗婷你说是不是?” 末了,荣洁转过身来,背对着苏沁,冲着沐诗婷使了个眼色,沐诗婷当即心领神会,睁眼说瞎话,附和,“当然,我听得真真切切的,秦姐说的是前面全碎了,苏沁她非但有错不认,还在这里血口喷人。” 游嘉嘉见状,条件反射地张了张嘴,然而,声音尚未溢出喉咙,又被她硬生生地掐断,随后,索性当只闷头闷脑的鸵鸟,揆情审势,眼下,形势比人强,即便她冒险得罪众人,力挺苏沁,恐怕也无济于事。 秦晓则暗自捏了一把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幸亏她平日的经营不曾白费,关键时刻,大多数人还是挺她的,遂而,秦晓如释重负,然后,挑衅地觑向对面孤立无援的苏沁,嘚瑟,“苏沁,公道自在人心,真相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现下,孰是孰非,不言而喻,这下子,你合该心服口服了吧?” 苏沁冷冷一笑,继而,瞋恨地环视众人一圈,凌厉的目光掠过游嘉嘉其时,游嘉嘉倏地把头垂得更低,稍许,苏沁义愤填膺的话腔传至耳畔,“哼,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了,人在做,天在看,到底谁在睁眼说瞎话,天知道,你们自己更知道。” 秦姐红唇张合,正欲反驳,恰在此时,林总监办公室的门倏忽打开,随后,林总监抬脚迈出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众人或惶恐,或心虚,或平静的眸底,半会,林总监双目含怒,抵至众人跟前,斥道,“你们嚷嚷什么呢?这里是公司,不是菜市场,若然谁胆敢继续这般泼妇骂街,那么就给我滚到街市上班去,休得在这里丢我们凯东集团的脸。” 第128章 128颠倒黑白 大概是现场的气氛过于剑拨弩张了,沉默片刻,林总监平心静气了下,冷声开腔,“阿秦,这里数你年资最深,你先说。” “林总监,吵嚷到您,实属情非得已,我在这里先向您表示抱歉。”秦姐先是言语得体地向林总监致歉,而后,环视众人,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子的,今早苏沁热情地询问我可有文件需要拿去碎,鉴于她盛意拳拳,我委实不好推脱,然而,偏巧其时座机正好响起,我当时忙着接电话,顾不上细说,便指了个方向,然后跟她交带了一句,前面都碎了,说来也是我疏忽,一味顾着讲电话,都不曾亲眼瞅着她拾掇。结果...她许是一时听岔了,把前面都碎了错误听成了全部都碎了,这旁的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其中还包括了昨日与宏大集团新签的那份合约…也一并碎了。”末了,秦姐低头垂脑,不敢直视林总监燎若观火的眼睛,秦姐这一举止,看似愧疚,实则怯弱,生怕精明的林总监瞧出什么端倪。 当秦晓支支吾吾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其时,林总监一直不动声色地冷视着秦晓目光闪烁的眼睛,神情肃穆,似信非信,待秦晓话毕,林总监当即拧眉,厉声诘问,森凉的嗓音顿时拔高几个度,“什么?宏大的合约碎了,那份合约是孤本,仅此一份,晚些还要归还给拓展部的,怎么能碎了呢?” “林总监,这事不怪秦姐,要怪就只能怪苏沁,她怎么一点小事都能听岔呢?即便是我和诗婷当时被手头上的活计折腾得脑袋生烟,那也是听得真真的,秦姐所交带的,那就是前面都碎了,所以,这次的事情不能归咎于秦姐,责任无疑在苏沁。”不待秦晓开腔为自己辩白,荣洁便自行“仗义执言”,不分青红皂白,力挺秦晓,身侧的沐诗婷见状,亦随之点头应和。 秦晓听闻,眼眶倏地发烫,暖融融的视线掺杂着感激的泪光,望向信誓旦旦为自己辩护的荣洁和沐诗婷,与此同时,荣洁和沐诗婷不约而同回以秦晓一个“秦姐,你安心”的眼神。 眼见秦晓、荣洁和沐诗婷三人沆瀣一气,混淆黑白,苏沁双手抱臂,斜倚着身侧的办公桌边缘,漫不经心,嗤笑,“哎呀,有幸得以目睹各位谎话连篇,兼且煞有介事,我也算没白来凯东集团啦。”话落,苏沁别有深意地瞅了眼眉头深锁的林总监,随后,眨了眨隐有泪光的水亮眼睛,自我解嘲,“天理昭昭,是非曲折,当真自有公论么?” 秦晓三人眉来眼去,互相扯猫尾,何止心明眼亮的苏沁瞧出来了,林总监同样心如明镜,奈何,惩恶扬善,也得证据确凿啊。故而,林总监思忖不语,明睿深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打转,随而,精察的视线聚焦在默不作声的游嘉嘉脸颊,游嘉嘉见状,脸色腾地一白,旋而低头,猛搓手指。 有见及此,林总监澄察的眸光徒然一凛,注望着手足无措的游嘉嘉,淡冷的声线透着威严,单刀直入,发问,“嘉嘉你说,当时阿秦究竟是怎么交带的,你可曾听见?不必顾虑任何人,实话实说即可。” 话音落下,不止林总监,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望向游嘉嘉,鉴于此,游嘉嘉避无可避,不得不抬起头来,眼含慌张,迎视着众人,彷徨四顾,目之所及,林总监目光如炬,形似鹰睨,迸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尖光,秦姐等人则虎视眈眈,眼睛里的警告,昭然若揭,而苏沁则悬悬而望,满目期待。游嘉嘉既不想助纣为虐,也不想引火烧身,理智和良知相互博弈,一时间,举棋不定,故而,游嘉嘉抓耳挠腮,唇瓣嗫嚅半天,只字未吐。 游嘉嘉再这么犹豫下去,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秦晓认为自己断然不可坐以待毙,故而,秦晓上前两步,唇角弧度浅浅,勾画出她温雅大方的招牌笑容,看似以退为进,实则以攻为守,“嘉嘉别怕,有什么话语,但说无妨,无可讳言,我们同事经年,素知你为人单纯老实,笃定不会颠倒黑白,一旦脱口,势必实事求是,且不论,在场旁人如何想,我秦晓第一个心悦诚服。” 从旁伫立的林总监,暗笑,阿秦终归是阿秦,姜果真还是老的辣,尽管游嘉嘉尚未吐口,可显然一切已成定局,遂而,林总监瞅向苏沁,投以一记爱莫能助的目光,苏沁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惊慌地扑闪了下。 之后,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林总监所预料。 纵使跟前的秦姐笑容亲和大方,可游嘉嘉瞅着却莫名感觉瘆得慌,霎时,头皮发麻,游嘉嘉挣扎再三,终究是理智战胜了良知,遂而,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个...我…当时在开小差,想别的事情去了,未及仔细听取她们之间的谈话,只依稀记得,仿佛是全部都碎了…又仿佛是前面都碎了,为免冤枉好人,不敢妄口拔舌。” 话落,游嘉嘉惭愧地瞄了眼苏沁,然而,苏沁却连眼角都不曾再分给她一秒,见状,游嘉嘉不由得嘘叹,她又何尝想为虎作伥呢,然而,职场历来如此,跟红顶白,况且,众怒难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同情苏沁不假,可也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友好同事关系,来为苏沁讨还一个争取渺茫的公道。 秦晓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暗中为自己侥幸逃过大劫而洋洋自得,半会,秦晓抬眼,无意中撞上林总监心照不宣的警示目光,秦晓蓦地呼吸一窒,速即撇开脸,心虚地抚搓着手臂,而沐诗婷和荣洁则沾沾自喜,气焰猖獗地觑向苏沁,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苏沁哑口无言,遂而,讥诮一笑,她把沉冤得雪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半生不熟的游嘉嘉身上,本就是痴人说梦。但凭游嘉嘉与秦晓相识经年,照比她这个新相识,其二人的情分无疑更加深厚,况且,职场焉有那么多的古道热肠,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比荣洁和沐诗婷,游嘉嘉至少不曾落井下石。关于落井下石,难道她在严氏集团的同事那里,尚且领教得少么? 静默片晌,林总监双手抱臂,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一边信步游走,一边沉着开腔,“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燃眉之急当属如何与拓展部交涉,在上面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宏大的合约重新签回来,否则,不光是苏沁,我们整个财务部都难辞其咎。” “但是…林总监,据我所知,负责跟进宏大集团这份合约的张峰,向来是拓展部里最不好相与的,更遑论,宏大的合约据闻是他千辛万苦,方才签下的,如今,合约莫名其妙在我们财务部被碎掉,张峰为求脱身,势必把所有责任都推诿于我们财务部。然而,我们财务部于这件事情上,属实责无旁贷,百口莫辩。”游嘉嘉柳眉紧皱,话音难掩惴惴不安。 荣洁不以为意,吹着自己涂了粉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指,语气闲慢,开腔,“俗话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说到底,与我们何干,合该谁搞出来的,谁负责搞定,不然,有何颜面继续留在我们凯东集团?” “荣洁说得对,江湖恩怨,尚且祸不及妻儿呢,公司断然不能如此是非不分,一人犯错,诛连我们整个财务部吧。”沐诗婷呶嘴呶舌,瞟了眼一声不吭的苏沁,插嘴附和。 游嘉嘉心有不忍,忙不迭开腔,打圆场,“你们别这样,林总监不是说了吗?这是我们整个财务部的事,我们合该同心协力解决困难,岂能作壁上观,把所有事情都丢给苏沁一个人……” 话语未尽,林总监抬手示意,游嘉嘉求情的话语,中道而止,尔后,林总监目光淡漠,望向当前看似心闲气定,实则忐忑不安的苏沁,话音坚决,一拳柱定,“苏沁,既然文件是经由你手所碎,那么此事就交由你来负责,不管是你也好,张峰也罢,必须在上面发现之前,把宏大集团的合约重新给我签回来,否则,试用期你就别想过了。” 苏沁始料未及,事情的后果竟然是这般严重,旋即,不淡定了,回视着林总监的眼眸,夹杂着痛,既委屈又苍凉,进而,据理力争,“林总监,莫非您瞧不出来,她们这是欲盖弥彰么?这件事分明就是秦晓看我不顺眼,处心积虑在算计我。” 听闻苏沁愤愤不平的指责,秦晓岂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当即炸毛,“苏沁,无凭无据,你休要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 苏沁立马回呛,“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知肚明,敢做不敢当,但凭这个,你尚有什么名声可言,举头三尺有神明,秦晓你敢不敢指天发誓......” “闭嘴” 林总监一声怒喝,争吵声随即戛然而止,静谧半晌,林总监抬眼,注视着怒气冲冲的苏沁,嗓音冷漠,训斥,“即便当真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那么也只能归咎于你自己未及七窍玲珑才会中计。苏沁,我没有立即解雇你,便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与其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倒不如动动脑子,想想如何化险为夷,将功补过吧。” 话音落下,苏沁即刻木在当场,无言以对。 ~~~ 凯东集团,拓展部。 “什么?宏大集团的合约碎了?我没听错吧?”张峰火冒三丈,腾地从办公椅上跳起,双手叉腰,冲着近在咫尺的苏沁大吼。 基于张峰震耳欲聋的一声咆哮,拓展部大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引颈翘首,朝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原就缩手缩脚伫立在张峰办公桌前的苏沁,顿时,更加窘迫,连声道歉。 张峰眼见大办公室里的同事均翘望着自己这边,加之,苏沁态度诚恳,一再低三下四致歉,自己身为男人,也不好过于咄咄逼人,遂而,张峰压抑着怒火,稍降辞色,与此同时,他提了提西裤,重新落座,“你们财务部怎么做事的,对方负责人嗜酒如命,我陪他喝酒喝到胃穿孔,躺了好几天医院,千难万苦方才签下来的合约,就这么被你们当成废纸拿去碎掉了?” 苏沁唇瓣微掀,扬笑,脸庞弧度尴尬,“张哥,我知道事情弄成这样,我们财务部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诚如您所言,您好不容易签下来的合约,眼看就要发放提成了,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化为乌有,那么不管是对公司,还是对您个人,都是一大损失啊,是不是?再者,宏大集团的合约一旦泡汤,上面追究起来,难保您不会受我们牵连呀,那个对方负责人,您既然能搞定他一次,何愁搞不定他第二次呢,反正你们早前已经把什么都谈妥了,现在仅是重新补签个合同,想来不难吧?” 岂料,张峰对苏沁的奉承讨好,不为所动,咬死了自己与此事无关,只见他身体向后,挨靠着椅背,优哉游哉,开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说得倒是轻巧,实际呢,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姑且试想一下,若因我们公司自己的过失,导致合同重签,对方能不趁机拿乔么?不是我危言耸听啊,我告诉你,对方势必狮子大开口,我之前与他谈好的,恐怕都白谈了。” 张峰铁口直断,随后,他支起胳膊,手指摩挲着下巴,似真似假,道,“我看你倒是伶牙俐齿,不妨自己邀约对方洽谈,兴许凭着你的三尺不烂之舌,不至于像我这般无用,非得喝到胃穿孔才能签到合约。” 苏沁闻言,清美的面容倏忽一滞,目瞪口呆,半会,她如梦乍醒,旋即赔笑,“张哥,您真会说笑,这恐怕不妥吧,我们做财务的整天净是和数字打交道,哪里会谈什么生意啊,您这不是抬举我吗?” 话音未落,张峰摆了摆手,不容商榷,撂话,“你自谦而已,那天在会议室里,你非但识微见远,还计合谋从,深得胡总赏识,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呢,区区一份合约,对你来说,不外乎小菜一碟。总之,宏大集团的合约我交到你们财务部手上之时,它尚是完好无损的,至于之后的事,那完全是你们财务部失职,与我何曾有半点关系,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皆不怕,料想这上面也不至于这般不讲道理吧。” 鉴于苏沁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且是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女孩,现下,于自己跟前站立不安,张峰何尝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遂而,他叹了叹气,然后,滑动鼠标,敲击了几下,不消半会,一旁的打印机哗啦啦地滑出一大叠白花花的打印纸背面。 随后,张峰长臂一伸,拿过打印纸装订夹好,递给苏沁,“同事一场,重新帮你打印一份合同,便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帮助了,情至意尽啦,至于旁的,请恕我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又是爱莫能助,苏沁苦笑,尔后,无奈伸手接过,颓声道了句,“谢谢。” 第129章 129再次相见 明月楼,牡丹包厢。 “苏小姐,你们凯东集团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啊?合同昨天尚且好好的,今天你们就莫名其妙地把它给碎了,说是无心之失,焉知你们不是故意在轻视我们宏大集团啊。”说到这,庞飞翔凉津津的话音倏地降温,随后,他摇晃着手中的小酒杯,冷腔冷调,接着道,“若然如此,那咱们尚有什么可聊的,士可杀不可辱,虽则你们凯东集团在b市赫赫有名,但我们宏大集团在d市那也是如雷贯耳呀,何曾逊色于你们凯东集团,须知,我们宏大集团纵横商海数十年,还从未受过此等羞辱。”怒音刚落,庞飞翔脸色铁青,用力搁下手中的小酒杯,陶瓷质地的杯底与桌面上的玻璃转盘重重相碰,发出“嘭当”一声清亮脆响。 冷不丁,听见怒气冲霄的这么一声响,不善应酬的苏沁当即打了个冷颤,瞳孔蓦地一缩,心头猛然一悸,旋而赔笑,“这哪能呀,商道酬信,故意销毁合同于我们凯东集团,非但毫无裨益,反而拖累名声,纵然我们凯东集团再怎么犯傻,也不可能干出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吧,况且,你们宏大集团乃是商界前辈,名扬遐迩,我们凯东集团素来敬重,何谈轻视,对于与你们的合作,那更是期盼已久,非得珍而重之。这次的事,实属一时不慎,绝非有意为之,皆因我今天偶感不适,头重脚轻,一个不留神才引致的失误,还望您见谅。” 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过后,庞飞翔虽则依旧绷着一张脸,犹似面不改色,然而,内心却早已有所松动。原因不外乎,凯东集团不管是财力,还是名声,均与他们宏大集团并驾齐驱,无疑是此次项目最佳的合作伙伴。再者,尽管b市商贾云集,可若想重新再选一个如同凯东集团这般实力雄厚的,不是没有,只是,难免费时,势必拖慢项目进展,何况,凯东集团如日中天,哪怕是放眼全球,都不乏大财团巴望着与之合作,基于上述种种,庞飞翔焉能不晓得一切应以大局为重。当前,无非是碍于面子受损,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得不暂且端着,因而,庞飞翔原想着再让苏沁奉承一会儿,尔后,自己借事替自家公司多压对方几个点,只要自己不太过分,想必对方基于人情世故,何至于吝啬,但凭这个,自己事成返回d市,公司定然论功行赏,届时,一举两得,也不失为意外收获。奈何,苏沁对于人心的把握,显然未及火候,非但没有铺好台阶将人欢欢喜喜地迎下来,反而弄巧成拙把人彻底惹恼了,结果,功亏一篑,前面一车好话都白说了。 正当苏沁喋喋不休其时,沉默不语的庞飞翔暗自酝酿着火候,打算见好就收,谁知,庞飞翔尚未掐准时机开口,苏沁便徒然话锋一转,软硬兼施,“话说我们凯东集团在b市,乃至全国的地位,哪怕我只字不提,想必庞哥您也是了然于胸吧,否则,您当初何以慧眼识金,于一众鸿商富贾当中选择我们凯东。恕我直言,你们宏大唯有与我们凯东合作,方才是强强联手,若然仅因一个芝麻绿豆般的小误会,便摧毁了两家集团的通力合作,那么,庞哥你岂非成了千古罪人,届时,难保宏大集团不会借题发挥,从而,迁怒于庞哥您,所以,还请庞哥三思,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切勿因小失大。” “欸,你什么意思呀?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绵里藏针的,白瞎了一张眉目如画的脸,敢情你们凯东集团牛气冲天,旁人就非得忍气吞声地巴着你们么?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结果,反倒是我成了千古罪人,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歪理,简直闻所未闻。”说到这,庞飞翔咬牙,额际青筋暴现,一边抱愤点头,一边含恨接话,“苏小姐,你这般强词夺理,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么?我告诉你,我们宏大集团这次的项目,前景远大,稳赚不赔,想跟我们合作的集团公司多了去了。莫不是你们胡总与我们单总颇有几分交情,加之,张峰那小伙子舍命陪君子,为了陪我喝酒,愣是把自己喝进了医院,我还未必会选择你们凯东集团呢。另外,我今晚本不想来,无非秉着和气生财,姑且听一听你们有何解释,不曾想,你这小姑娘居然如此蛮不讲理。眼下,既然你们粉碎合约在先,那么我们两家集团的合作不妨就此作罢,我也正好另择旁选,过两天,我们宏大的律师自会与你们凯东的律师接洽。”话音未落,庞飞翔径直起身,屁股下的黑酸枝木椅霍地后退,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闷响。 眼见庞飞翔愤然起身,绝裾而去,苏沁心头蓦地一慌,暗叫不好,忙不迭跟着站起身,追至门口,拉扯着庞飞翔黑实的胳膊,苦劝,“庞哥息怒,我刚毕业出来做事没多久,人情练达方面未及世故,烦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发誓我绝无轻蔑之心,纯属词不达意。”末了,苏沁柳眉紧蹙,眼中的泪光透出惶恐和焦急,与此同时,她拄着胳膊,竖起三根手指,大有指天为誓的架势。 “苏小姐,你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此别过吧。”话落,庞飞翔置若罔闻,黑沉着脸,大力甩开苏沁攥着他胳膊的手,大步流星,迈出包间,越过长廊,走向电梯。 ~~~ 苏沁锲而不舍一路追到楼下,歪着脑袋,趴在车窗,泪眼汪汪注视着车后座的庞飞翔,苦苦哀求,“庞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诚如您所言,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哪怕我们这次合作不成,也不能结怨啊……” “开车。”话语未尽,庞飞翔面无表情地吩咐前排驾驶座的司机,随后,升起车窗玻璃。 “庞哥,庞哥……”苏沁一边追着徐徐前进的轿车,一边拍着车窗玻璃哭喊。 直到庞飞翔的轿车开出老远,绝尘而去,苏沁依然跟在轿车后面追了许久,许是跑得过快,苏沁脚下一趔趄,身体前倾,继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而,身体的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委屈徒然袭上心头,苏沁顿感寒心酸鼻,索性跪坐在路边放声痛哭,偶有途经行人见了不忍,基于恻隐之心驱使,上前关问,可是,苏沁对此充耳不闻,不答不理,只一味地嚎哭,行人又再纷纷摇头离去。 霓虹闪烁,车马如龙,一辆银色宝马于喧嚣浮华的夜景,藏身于川流不息的车流当中,平稳行驶。 副驾驶的江雪涵双手合十,侧向驾驶座轮廓立体的林奇,明眸皓齿的小脸,笑欣欣,娇柔甜美的嗓音盈满车厢,“林奇,刚才那场电影里头,男主角和女主角婚礼的场景好浪漫耶,白玫瑰和粉红玫瑰遍布整个会场,乃至空气都洋溢着幸福的甜蜜,我们的婚礼也采用白玫瑰和粉红玫瑰布置会场,好不好?” “但凡你开心,你说什么都好。”林奇侧头,大手宠溺地揉了揉江雪涵的发顶,清俊的脸庞,笑容和煦。 两人相望一笑,缱绻羡爱,然而,当林奇转头,大手重新握上方向盘,目视前方的刹那,林奇唇角的笑容忽地一僵,倒映着灯光的黑眸漫进痛意,神情恍惚,错把刹车当油门,轿车遽然急刹,车中二人基于惯性,身体往前冲,转而,反弹向后。 江雪涵惊魂未定,拨了拨稍显凌乱的秀发,拧眉扭头,目光惶惶,望向身侧明显心不在焉的林奇,柔声细问,“林奇,怎么了?” 听见江雪涵心有余悸的询问,林奇似梦初觉,转头,回望了下身侧满目关切的江雪涵,唇角勉力勾了勾,尽管极力掩盖,可醇厚的嗓音依然听出了几分低哑,“没事,刚才走神,误把刹车当油门了,雪涵,你呢,你还好吧?” 江雪涵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随而,林奇踩了踩油门,轿车重新上路,然而,林奇心神不宁的眼神却身不由己地时不时瞟往前方不远处那道跪坐在路边泣下如雨的纤纤丽影,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黑眸隐有眷怜的闪光。 江雪涵狐疑的视线,循着林奇愧痛的目光看去,苏沁临街垂泣的单弱身影速即扑入眼帘,江雪涵黑亮的瞳仁缩了缩,哪怕素未谋面,她也能猜出这个令林奇神不守舍的女人,应当就是林奇的前未婚妻苏沁,遂而,江雪涵手指前方,温柔开嗓,“林奇,你在前面那根路灯靠边停一下吧,她仿佛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好歹经年情分,未必相见如同陌路人,你能帮则帮吧,我不会介意的。” 林奇听闻,愕然片刻,随后,吐了口气,伸过棱骨分明的大手攥过江雪涵细白柔软的小手,磁性的声音夹杂着感激和欣慰,“谢谢你,雪涵,你放心,昨是今非,我分得一清二楚。” 江雪涵莞尔,垂眸注视着两人紧握的手,笑语,“我懂你。” 林奇会心一笑,他与江雪涵两人的感情之所以进展神速,恰恰就是因为江雪涵懂他。 林奇与苏沁婚事告吹,在林夫人的安排下,与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江雪涵相亲认识。经过数次接触,林奇发现江雪涵非但姱容修态,还锦心绣口,着实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尽管林奇不惑于情,可毕竟经年感情,徒然硬生生砍断,岂能不痛,彼时,江雪涵恰好出现,她用她的颖悟绝伦,填满了林奇寸草不生的心,现今,两人情投意合,加之,门当户对,发展得顺风顺水。 跪坐在车来车往的路边,黯然垂泪的苏沁蓦地感觉肩膀一沉,一件银灰色的西装笼罩在她双肩,熟悉的气味,致使苏沁徒然一激灵,未及反应,一只骨力遒劲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拽起。 苏沁抬眸,果不其然,林奇英挺俊逸的面容映入水光潋滟的泪眼,苏沁悲凉的心猛然一咯噔,继而,泪水涟涟。短短两个月光阴,再次相见,恍如隔世,对啊,可不就是恍如隔世吗?她已然死过一次了,往事如风,既然重生,理当把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苏沁眨巴了下泪眼,强迫泪水隐退,忍着心痛和不舍,拽下肩膀上的银灰色西装,双手递还给林奇。 林奇蹙额颦眉,注视着心如止水的苏沁,双手插兜,并未接过西装,苏沁见状,凄然一笑,“两个月前,哪怕是我割腕自杀,也未能引君一回眸,而今,我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你又何必为我停留,我们既已分手,合该相逢陌路。” 提到割腕自杀,痛疚于林奇深炯的黑眸,一掠而过,沉思片刻,林奇伸手接过西装,搭于臂弯,低叹,“小沁,纵然我们无缘结为夫妻,六年感情也跟着付诸东流,可我们毕竟是同学,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吗?”顿了顿,林奇开门见山,问,“你若遇到什么难事了,不妨说出来,但凡能力范围之内,我势必鼎力相助。” 苏沁喉咙发哽,遂而,撇开头,掩面而泣,恰是如此,泪眸正巧对上落落大方伫立在林奇轿车侧旁的江雪涵。苏沁蓦地一怔,那辆银色宝马自己坐过何止千百遍,岂会认错,加之,眼前这女孩富贵凝香,眺望着林奇的眼神,恋慕之余,掺杂着些许担忧,秋波盈盈。当自己与她的视线碰上之际,她先是微微一愕,而后,雍容大雅一点头。苏沁不傻,焉能瞧不出来这女孩目前与林奇的关系,纵然早有预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曾想这一天来临得如此之快,分手不过区区两个月,致使苏沁不得不怀疑林奇是否真的爱过自己? 半会,苏沁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扭头回望着林奇,泪痕犹在的小脸挂笑,明确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既然分手了,那么我们还是各走各路为好,何况…你已然新人在侧,插手前女友的事情,未免不合时宜。” 闻言,林奇神色一木,唇瓣嗫嚅半天,一语未发,随后,他闭了闭眼,张开后,先是回眸望了眼伫望在那边亭亭玉立的江雪涵,两人相顾一笑,而后,转头瞅向苏沁,嗓音温缓,开腔,“雪涵她不会介意的……” 话语未尽,苏沁插嘴打断,“可我介意。” “或许若干年后,我可以释然,只是,眼下,断然不可能,林奇,我有时真的很想问你一句,你当真爱过我吗?抑或者你从头到尾爱的都是小怡,我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你一旦和我在一起了,不就可以经常见到小怡了吗?如若不然,你又怎会那么轻易就舍弃我,难道心爱之人是可以被随意放弃的吗?倘若是小怡,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她而去吗?”话语其时,苏沁泪眼婆娑地迎视着林奇,间或抬手抹泪,说话的嗓音,逐渐嘶哑尖细。 第130章 130剖白曾经 林奇摇头,大手握上苏沁双肩,黑眸含痛,醇熟低沉的嗓音,道出来的话语,坚定不移,“小沁,无论你怀疑什么都好,也不要怀疑我们相恋那六年,我是真的爱你。诚然,我对小怡始于颜值,但是,那样肤浅的喜欢何其片面,而我对你则是从一开始便是实实在在的,同时也是刻骨铭心的,哪怕我们现在分道扬镳了,我也是发自内心希望你余生可以过得安稳祥乐。” 苏沁后退一步,避开林奇握着她双肩的大手,泪眼含笑地迎上林奇真诚悲痛的眸光,浅笑嫣然,“林奇,这就够了,你不知道这个疑问压在我心中,日久年深,却一直未敢宣之于口,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林奇,谢谢你曾经真心真意地爱过我。分手那天,只顾着伤心,还未曾与你好好道别呢,人自寻短见一次,便已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所以,从今往后我定然不会再寻死了,你大可放心,也不必再为此自责了,以后我们俩就真真正正地没拖没欠了。我会好好活着,好好工作,无论前路再怎么难走,我都会勇敢地砥砺前行,兴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另一个人陪我一起走呢。” 说到这,苏沁骤然忆起那个被她心心念念的优秀男人,从而,嘴角含笑,继续道,“同时,我在此衷心祝贺你遇见了你人生的第二个天使,从此,琴瑟同谱,双燕齐飞。指不定十年后,你我在街头偶遇,届时,我牵着我女儿,你拉着你儿子,我们彼此相视一笑,我女儿唤你一声叔叔,你儿子喊我一声阿姨,多么美好啊。” 话落,苏沁冲着林奇恬然一笑,尔后,潇洒转身,飘然离去,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豁达。林奇目送着苏沁渐行渐远的坚强背影,少许,他唇角掀起一抹安心的笑,小沁,恭喜你,成功撑过来了。 随后,一只柔白的手倏然挽上林奇结实的胳膊,林奇回眸,与身侧的江雪涵对望一笑,尔后,拍了拍江雪涵的手,勾唇道,“我们走吧。” “嗯”江雪涵于流光溢彩的夜景中,眉开眼笑,点头。 ~~~ 孟紫怡打开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蹲在地上替沙发上的苏沁清洗膝盖面的伤口,开始前,孟紫怡黛眉轻拧,柔声安抚,“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话落,苏沁点了点头,随后,孟紫怡手中浸过碘伏的棉签下压。 “嘶” 苏沁水汪汪的眼泪于杏眸中打转,望着跟前半蹲的孟紫怡,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棉签触碰到伤口的刹那,苏沁抽疼的声音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孟紫怡抬首,瞅了眼紧咬唇瓣,水眸含泪的苏沁,纵使目光疼惜,可嘴里唠叨不绝,“你说你,他跑了就跑了呗,你还追什么追,况且,你是人,而人家那是四个轮子的轿车,即便你再是能跑,难道还能跑得过轿车吗?他跑了,大不了另行想法子,你犯得着追车么……” “我刚才在路边碰见林奇了。”苏沁忽而插话,清柔的嗓音稍显惆怅,孟紫怡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片晌,继续滚动棉签,与此同时,不痛不痒,接话,“见着就见着呗,借你曾经一句话,略作修改,返赠给你,这么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你若真嫁给他了,那才叫明珠暗投呢。” 苏沁听闻,噗嗤一笑,翘起一根葱嫩的手指,点了点孟紫怡光洁的额头,笑语,“你啊,惯会用我说过的话,变着法来堵我,真拿你无可奈何。” 停顿少许,苏沁低叹一声,不悲不喜,说道,“他交了新女朋友,看样子,发展得还不错。那女孩子瞅着知书达礼,无疑是一大家闺秀,这下阿姨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了,想必婚后,他们一家定能上下和睦,如此一来,林奇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不必像他和我在一起时那样……” 说到这,苏沁摇了摇头,恬静的面容,浅浅一笑,“事往日迁,我还提它做什么呢。” “小沁,你和林奇已经分手了,两个人都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他亦然,你也亦然,小沁,放下吧。”孟紫怡握着苏沁的手,仰头道。 苏沁笑了笑,“我没怪他,其实,我挺理解他的,若想在一段痛心刻骨的感情中挣脱出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重新开展一段新的恋情,我能看得出来,林奇是真的爱上那个女孩了,同时,我也是真心地祝福他们,毕竟我和林奇之间属于和平分手,在我们的那段感情当中,谈不上谁对谁错,是命运把我们分开了,怨不得他。” “你和林奇相爱六年,情孚意合,奈何情深缘浅,鸾分凤离,不无遗憾。”孟紫怡止不住扼腕叹息。 对此,苏沁何尝不是感叹唏嘘,半晌,她垂眸,注视着孟紫怡乌黑浓密的发顶,低声道,“小怡,恋人分手,本应不道离殇,但是,我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林奇一个我一直想问,却又从未敢问出口的问题。” 孟紫怡手劲温柔,小心谨慎地替苏沁清理着膝盖上的伤口,闻言,她勾了勾耳旁垂落的秀发,顺了句,“什么问题吖?让你这般畏首畏尾的。” 苏沁轻吐一口气,“我问林奇,他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抑或者我从来只是他追不到你,所以,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曾想,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孟紫怡倏地停下手头上的动作,继而,抬头,眉眼轻颦,注视着苏沁,“小沁,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纵使我怨恨林奇最终未能义无反顾地娶你,可我也不得不承认过往那六年里,他待你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苏沁微笑,“是啊,真心实意。” 然而,不消半会,苏沁敛笑,泪光盈盈,凝望着满眼充斥着怜惜的孟紫怡,轻柔的话腔,掺杂着愧疚,“小怡,你可知,倘若搁从前,林奇这般回答我,哪怕我明面上信了,心里也不免存疑,但是今晚,我能感受到,林奇说的句句肺腑,他是真的爱过我,奈何缘分还是差一点点。小怡,出事至今,我时常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林奇是我从你这儿偷来的,所以老天爷才故意这般惩罚我。如若不然,怎会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选在我和林奇领证前夕出事呢,这当真不是报应吗?” “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也得有因,方能有果呀,小沁,你在胡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奇充其量仅是曾经追求过我,兼且我从未接受,而你却是林奇曾经大张旗鼓求婚的女人,众所周知的前未婚妻,试问林奇如何能算是你从我这儿偷来的呢?”孟紫怡抬手,替苏沁拨了拨散乱的刘海,眸光心疼,注望着苏沁泪光清盈的眼睛,妙语解颐。 苏沁手指点鼻,一行晶莹的泪痕自她眼角滑出,遂而,苏沁喉头翻滚,鼻音浓重,开腔,“小怡,你不知道,当年的我有多卑鄙。”停顿片会,苏沁抽噎几声,接着道,“其实,我对林奇是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很久,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约我出来,彼时,我还满心欢喜呐,以为林奇也喜欢我,特地相约,要向我表白呢。岂料,林奇非但不喜欢我,反而央请我帮忙追求你,他喜欢你,小怡,你不知道,我当时整个人都雷懵了,冷静下来后,我…假意答应林奇帮他追你,实则我放给他的料啊,真假参半。” 话到这,苏沁凄然一笑,继续剖白,“如此一来,既能令林奇无法得偿所愿,也不会招致他对我起疑,所以啊,他常常弄巧成拙,非但未能博你欢笑,还无端惹你生气,目标越加遥不可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沮丧,我安慰,他气馁,我鼓励,就是这样,我潜移默化地渗入他的心,从而,成功地当上了林奇的女朋友。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放不下心来,小怡,我害怕林奇对你余情未了,我害怕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最终化为乌有,恰好彼时陆宇对你展开热烈的追求,基于私心作祟,哪怕我明明感觉到陆宇不是什么好鸟,我也昧着良心大力撮合你们,结果,害你蹉跎青春,白白苦等经年。” 许是事过境迁,冲淡了往日沧桑,消褪了旧时彷徨,因而,再难掀起新愁旧憾,许是现为桃夭新妇的孟紫怡,情系丈夫,前尘旧爱早已毫不留恋,许是不舍经年情分,顾惜苏沁不外乎为情所困,尽管友谊蒙尘,可尚未至于不可原谅。 沉默片刻,孟紫怡叹了叹气,把手中的棉签丢至垃圾桶,尔后,阖上碘伏的盖子,搁于身后的茶几面,继而,攥起苏沁的手,亮晶晶的水眸挂笑,温言细语,“小沁,我从未喜欢过林奇,所以,在林奇这事上,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不至于过分。至于陆宇,当年我若不曾心动,那么你如何左右得了,你我自小一块长大,不管发生任何事,彼此都不谈亏欠。” 话音未落,苏沁扬笑,热泪盈眶,点头,继而,张了张嘴,似真似假,打趣,“假如有一天我们姐妹俩不幸爱上同一个男人,小怡,你是选我,还是选他呢?” 孟紫怡暗忖,她与靖扬夫妻恩爱,白首不渝,至于小沁…世间之大,哪里就这般凑巧了,故而,孟紫怡倩笑,“小沁,我俩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情分可见一斑,但愿彼此永无这一天,倘若果真造化弄人,那么我选你,我们姐妹俩一起离那个臭男人远远的,回归到没有他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嗯”苏沁粲笑,与孟紫怡执手相看。 现下的孟紫怡和苏沁尚未知晓,滚滚红尘,果真无巧不成书,在不久的将来,苏沁一语成谶了,这样的撕心裂肺当真会降临,届时,孟紫怡、苏沁以及胡靖扬他们三人又将何去何从呢? ~~~ 翌日,dr会计师事务所。 孟紫怡忙活完手头上的工作,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颈,尔后,攥起一旁的手机致电苏沁,“小沁,你把那个庞飞翔的资料发给我,待会儿,我询问一下,周边可有跟他相熟的人,届时,他情面难却,势必应约。” “好” 苏沁答应了一声,把资料发给了孟紫怡,随后,苏沁嘟嘴,娇俏的声音,略带惭愧,“小怡,抱歉,这次又得麻烦你了,回顾往昔,自从我们毕业工作,但凡我自己搞不定的,我就没少这样麻烦你。”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这么见外,欸,我收到了,先不跟你聊了,这件事啊,你且宽心,我们先试着自己解决,实在不行,我让孟骁出马,他人面广,肯定没问题的。”孟紫怡语笑嫣然。 苏沁乐呵呵,“不外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居然劳驾孟大鳄出手,这不是大材小用么?你倒是不怕他懒得理你。” “他敢”孟紫怡瞠大美目,随后,一边缓声与苏沁道别,一边点开苏沁发给她的文件,“好了,我先挂了,再见。” “再见”苏沁笑回。 挂断电话后,孟紫怡细白漂亮的纤指滑动着鼠标,仔细将庞飞翔的资料浏览了遍,得知庞飞翔乃d市人,方觉不妙,皆因孟紫怡在d市的人脉一般,恐未能相助苏沁,除非她打着孟骁的旗号出去狐假虎威,那自然另当别论。苏沁这事,孟紫怡宁可求助孟骁,也不想惊动胡靖扬,原因不外乎,苏沁目前就职于凯东集团,孟紫怡不希望苏沁在胡靖扬跟前留下一个庸才的印象,这样于苏沁日后的发展不利,何况,胡靖扬素来不喜苏沁,一旦得悉此事,势必变本加厉,孟紫怡何曾愿意自己的闺蜜和自己的老公积不相容。 正当孟紫怡托腮思忖之际,孙浩一边低头瞅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大摇大摆地径直迈入孟紫怡办公室,“小孟,安临科技的账务明细似乎……欸,这不是庞哥吗?” 孙浩抬头刹那,无意中瞧见孟紫怡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正放着他老乡庞飞翔的照片,故而,中途蹙眉改话。 冷不丁听见孙浩这话,深陷苦思冥想的孟紫怡速即元神归窍,蓦地抬头,水眸放亮,犹似发现新大陆般喜出望外,仰望着身侧正歪着脑袋注视电脑屏幕的孙浩,雀跃发问,“孙浩哥,你认识他呀?” 闻言,孙浩回视孟紫怡,目光所及,她如花似玉的笑靥,看似温良无害,实则不怀好意,孙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继而,头皮发麻,龇牙点头。 第131章 131佳酿 “叮” 电梯抵达一楼,孙浩一手揣兜,另一手把玩着车钥匙,侧头望向身旁姣美如画的孟紫怡,言笑,“小孟,我去负一楼取车,你在大堂稍等我一会。” “好”孟紫怡莞尔,与孙浩挥手告别后,抬脚迈出电梯。 片会,电梯门于孟紫怡身后缓缓阖上,孟紫怡始料未及,自己甫一步出电梯,旋即,瞅见眼前这样风花雪月的一幕,孟紫怡踟蹰着脚步,评估着自己应否上前打个招呼,毕竟是熟人,只是,此情此景,贸然上前,未免唐突。 因着尚未到下班时间,所以大堂行人不多,三三两两,距孟紫怡几米开外,小祝与一陌生男士手拉着手,深情对望,大有郎情妾意的姿态,只是,不知缘何,孟紫怡隐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忽而,福至心灵,孟紫怡蓦地想起,这不就是小沁于白湖酒店出事那天,她和小祝刚出电梯,一时匆忙撞伤小祝的那个男人么?他们…… 片晌,小祝与那个男人挥手再见,尔后,那个男人迈出了金风大厦,驱车离去,小祝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轿车绝尘而去,半会,她转过身来,然而,却在转身的刹那,笑眼徒然撞上不远处目光温静的孟紫怡,小祝白净光滑的小脸,笑容倏忽僵滞,神色尴尬,见状,孟紫怡温软一笑,以安其心。 大堂待客沙发区,小祝抬眼瞅了瞅,落座在身侧仪态万方的孟紫怡,眼皮不安地眨了眨,随后,愧疚低头,“怡姐,他叫余健,跟前妻离婚两年,独自抚养小孩,是五楼奔越设计公司的一名建筑师,同时…也是沁姐出事那天,害我崴脚的那个男人,我一直未敢告知你,三个月前,我脚伤痊愈销假回来后,做了一件在你和沁姐看来或许十分不耻的事,我...特地跑到五楼去…感谢余健,然后……” “然后,一来二去,你们就在一起了?”眼看小祝忸怩不安,欲言又止,孟紫怡温婉开腔,替小祝接了下去,小祝闻言,羞愧地点了点头。 孟紫怡叹了口气,攥过小祝的手,深明大义,低语,“千里烟缘一线牵,小祝谈恋爱是好事,况且,不管是你,还是余健,你们谁都没有错,何须赧愧。” “怡姐,你要相信我,跟余健在一起,我是真的觉得愧对沁姐,感觉就像是沁姐的不幸成就了我和余健的姻缘,我过不了自己的良心,苦苦挣扎了许久,但是,我最终还是控制不了我自己,良心败给了真爱。”小祝声泪俱下。 孟紫怡感同身受,她和胡靖扬的婚姻何尝不是建基于小沁的不幸,鉴于此,她至今未敢向小沁坦言自己已婚,貌似无论如何措辞,都无法避免伤害,再者,自己与小祝真可谓同命相怜,比如昔日白湖酒店的阴差阳错,虽则自感无辜,却愧悔难消,抱恨终天,又比如但凡为了所爱之人,哪怕是当人后妈,也甘之如饴,故而,孟紫怡不由得对小祝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当前,她美丽动人的五官略怔,樱唇微启,粉饰太平的话语不知是说与小祝,还是说与她自己,“放眼尘世,试问谁不想与心爱之人识于安长处顺,牵手笑看红尘,然而,命运使然,奈之若何,如果可以控制的话,那就不是真爱了。” 话落,孟紫怡惝恍迷离的瞳仁,茫然若失地注视了泪眼婆娑的小祝片会,而后,苦笑,“小祝,你知道吗?你和我的命运何其相似,许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同时,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孟紫怡语带玄机,小祝不明就里,正想张口询问,一声嘹亮的汽车喇叭声自玻璃墙外响起,沙发区的两人回眸,目光所及,孙浩的奢华座驾赫然停泊在路边,一只棱骨明晰的大手夹着烟,自敞开的车窗伸出,冲着她们这边左右摇摆,有见及此,孟紫怡扑闪了下空濛潋滟的水眸,笑妍,“孙浩在催促我,小祝,我们今天暂且说到这里吧,日后有机会再聊。” 与小祝微笑道别后,孟紫怡拎起手袋,踩着一双银色细带高跟鞋,小跑迈出大厦玻璃门,走向孙浩的轿车,继而,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掐灭了烟,正在挂挡的孙浩,透过后视镜无意中瞥见身侧的孟紫怡杏眼红红,碧青的眼皮,似有愁黛。故而,轿车起速前行后,孙浩投石问路,开腔,醇熟磁性的声线噙着温和,“你和小祝闹矛盾了?” “呃…没有。”听见一旁孙浩带笑的关问,支颐愣闪的孟紫怡顷刻回过神来,尔后,垂下手臂,侧头望向身旁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孙浩,挤笑回答。 眼看孟紫怡不愿多谈,孙浩便没再刨根问底,一心一意留意着路面的情况,专心致志驾驶,轿车于尚算通畅的行车道,不快不慢前进。良久,孟紫怡满腹忧愁的话腔,于静谧的车厢再度响起。 “孙浩哥,倘若一个人的幸福缘起于另一个人的痛苦,那么她是应该自私地攥紧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还是应该坚守自己的良心,放弃这份弥足珍贵的幸福,但求不再增加那个人的痛苦?” 冷不丁,听见孟紫怡愁山闷海的一问,孙浩愣神半秒,随后,踩了踩油门,黑眸盯着前方回话,温润平仄的嗓音,透着消愁释愦的魔力,“小孟,人都是先得自己幸福了,方才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死活,随意辜负自己,非但草率,而且未必见得就能减轻那个人的痛苦,如此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既然一举两失,那又何必犯傻?” 说到这,孙浩停顿半秒,黑眸睨了眼身侧坐姿娴雅的孟紫怡,余光可见,她单手支着敞开的车窗,手背托着尖美的下颌,狂风自车窗刮进,简约素雅的耳钉,于轻舞飞扬的发间,隐约闪缀,烘托着曲线柔丽的皎白侧脸,姿媚的容颜,夹着清愁,颇有顾影自怜的婉弱。 半会,孙浩慧眼如炬的炯亮视线,最终聚焦在孟紫怡左手无名指淳光亮闪的钻戒上,他随即眼底沁笑,将顺其美,“与其咫尺相思,可望而不可即,倒不如耳鬓厮磨,相守终生,何况,婚姻乃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怎可轻言放弃,不一而终。” 话语其时,孟紫怡正傻眉楞眼地瞧着车窗外滑过的高楼大厦发呆,乍听婚姻二字,孟紫怡当即打了个激灵,如梦方醒,继而,垂下拄腮的手,扭头,眼盯盯地瞅着身旁唇梢笑意不减的孙浩,惊诧开腔,“啊?” “啊什么啊,你自己心知肚明,非要我扯开来谈么?”孙浩抽空,幽幽地觑了身侧瞠目咂舌的孟紫怡一眼。 孟紫怡一噎,柳眼梅腮,左右张望,继而,局促地撩了撩鬓边飘逸的长发,不知如何接话,索性低头不语,发丝倾垂,笑容妍妍,凝视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右手葱白的中指轻轻摩梭着上头冰凉的闪钻。 睨光所见,孟紫怡梨涡浅浅的小脸,恬美柔静,幸福满溢,孙浩笑呵呵摇头,“就你这情根深种的模样,还妄想挥剑斩情丝?免费赠你两个字,嗬,嗬。” 闻言,孟紫怡低垂的脸鼓了鼓,双颊笑容越发娇羞,随即,搁下双手,搭于大腿,继而,仰起脑袋,瞪了眼孙浩,然后,孟紫怡视线一错,耸入云端的凯东集团大楼映入眼帘,她手指前方,开腔,“在前方的凯东集团停一下,估摸着再过十分钟,小沁就下班了,届时,我们接上她一起出发。” 话落,打着方向盘的孙浩循着孟紫怡手指的方向瞅了眼,尔后,颔首。 片晌,孙浩踩着刹车,于气势恢宏的凯东集团大楼台阶前,减速停车,副驾驶的孟紫怡轻抬手臂,瞅了瞅细腕间的钻表,现距离下班尚有六分钟。随后,孟紫怡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周边喧嚣繁华的街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翘望着凯东集团高耸入云的顶楼,弯唇思忖着她的靖扬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呢? ~~~ 华灯初上,明月楼,睡莲包厢。 “孟小姐,苏小姐,实不相瞒,我今晚之所以答应出来相见,完全是给我这老乡孙浩的面子,至于我们宏大集团的合约,我已经着手和旁人洽谈了。”庞飞翔漫不经心开口,眼角眉梢不掩倨傲。 苏沁一听,旋即面露惊慌,不由得懊悔自己昨晚口不择言,见罪于人,随而,身体前倾,张嘴欲言,恰在此时,孟紫怡素手于桌布下,攥了攥苏沁的手,示意苏沁稍安勿躁,相机行事,尔后,给对面的孙浩使了使眼色。 孙浩当即心领神会,立马端起跟前的酒杯,活跃气氛,“庞哥,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再怎么说,我来b市十数年了,庞哥你难得到此一游,小弟我合该恪尽地主之谊,替你接风洗尘呐,一来就谈合约,岂不扫兴,来,来,来,咱们举杯。” “欸,浩子这话就中听了,这人呐,就该及时行乐,来,大家举杯。”庞飞翔面色稍济,率先捏紧酒杯,伸长胳膊。 众人碰杯过后,孟紫怡翘着兰花指,轻托酒杯,浅尝一口,随即,黛眉轻蹙,微笑搁下酒杯,庞飞翔似乎看出了这酒未合孟紫怡的意,遂而,大手一挥,豪爽开腔,“孟小姐喝不惯这白酒么?要不然点瓶红酒,让人送过来?” “我爷爷生前爱好藏酒,尤其对这白酒情有独钟,因此,我耳濡目染,略懂一二。”孟紫怡笑语,尔后,眉眼轻颦,端详着手里的酒杯,接着道,“凭心而论,我觉得…今天这酒不怎么样,甘醇不足,酒香杂乱,不过,若论绵柔爽口,倒也不遑多让,勉强可以入口。” 庞飞翔乍闻,呆愣几许,旋即,哈哈大笑,然而,眸底却一派冰凉,“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不无道理啊,苏小姐大言不惭。”说到这,庞飞翔寒飕飕地撇了眼苏沁,接受到庞飞翔清冷的目光,苏沁当即暗吸一口气,心头一惊,素手一抖,酒杯“啪”一声坠落,砸在了餐桌上,酒水四溅,狼狈不堪。 “对不起,一时手滑没拿稳。”苏沁忙不迭致歉,顶着众人的目光,窘迫得脸颊通红,正当苏沁无地自容之际,身侧的孟紫怡宠辱不惊地递给苏沁一片纸巾,苏沁眼底动容,接过之余,不忘道谢。 庞飞翔眼见苏沁如此小家子气,着实难登大雅之堂,眸底闪过几许轻蔑,随而,视线落向不卑不亢的孟紫怡,眸底的轻蔑霎时转为欣赏,却嘴犟,“不曾想,孟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口气大得很呐,须知,这酒可是我多年珍藏,今天若非他乡遇故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对于庞飞翔堂而皇之的轻慢,孟紫怡置若罔闻,只见她轻抬手臂,击掌数下,一名身穿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手捧着一个润泽油亮的黑色酒坛,婀娜多姿迈进包厢,然后,小心翼翼地搁于餐桌。 酒塞方一摘开,醇馥幽郁的酒香猝不及防地弥漫开来,尾净余长,不需品尝,但凭这六神送爽的芳香,便足以判定眼前这佳酿,堪称桂酒椒浆。 庞飞翔闭目感受了下酒香,醇厚浓郁,心醉神迷,片晌,庞飞翔睁眼,瞳仁放光,口舌生津,俨然一副酒瘾勾起,垂涎欲滴的模样,且看他咂嘴搓手,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餐桌上的酒坛,大有跃跃欲试的架势,“想不到孟小姐年纪轻轻,竟然收藏了此等金樽甘露,不知在下可否一试?” “此乃先祖遗留下来的,未知年份,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想来庞先生亦是爱酒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庞先生请便,大家请便,权当我沾了先祖的光,借花敬佛了。”孟紫怡嫣然含笑,亲和的嗓音,格外友善,同时,素手一扬,做了个“请”的手势。 得到首肯,庞飞翔当即迫不及待,勺上一杯,先是凑近鼻尖嗅了嗅酒香,满脸陶醉,而后,缓缓送进嘴里,入口绵,落口甜,幽雅细腻,如饮甘露。 苏沁见状,微笑开口,“庞先生,您真是有口福,这坛红尘无双,乃是世间少有的佳酿,现今,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红尘无双,那不是清朝时期特供贵族享用的么?难道孟小姐的祖上……”庞飞翔试探着问,话语说一半留一半。 孟紫怡不欲炫耀,本想忽悠过去,不料,搪塞之语尚未蹦出喉咙,苏沁言笑晏晏,抢答,“可不就是贵族么?庞哥,您有所不知,我朋友祖上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所以,您说这酒珍贵不珍贵?” 庞飞翔听闻,又惊又喜,冲着孟紫怡拱手,道,“是吗?哎呀,失阁耶,孟小姐贵柔守雌,如琬似花,合该一瞧便知系出名门,恕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对此,孟紫怡只是笑而不语。 孙浩同样始料未及,一惊非小,然而,他敏感地察觉到,尽管孟紫怡微笑如昔,可心不由衷,显然孟紫怡并不喜旁人于陌生人面前随便透露自己的家世,如此,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苏沁作为小孟的好姐妹,怎的净干些与小孟离心离德的事呀? 第132章 132外巧内嫉 明月楼金碧辉煌的大门口,络绎不绝的车辆于光怪陆离的道路中,川流不息,马路边,杏黄的路灯下,孙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醉得连站都站不稳,东倒西歪的庞飞翔,“庞哥,你当心点,别人出酒,你出命,醉成这样,明天早上有你受的。” 庞飞翔脸颊酡红拍着孙浩阔拓的肩膀,大着舌头说话,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好酒,老弟,我们改日再聚,届时,再行痛饮三百杯。” 末了,庞飞翔大手豪气地往上一挥,垂下手臂其时,于中途停顿,他翘起一根手指隔空轻点着孙浩,“不过啊…到时记得叫上…那位孟小姐。” 孙浩一边点头应和着庞飞翔的酒言酒语,一边艰难地把身材魁梧的庞飞翔扶进车后座,怎料,庞飞翔忽而转头,醉眼迷离看向身后不远处,于璀璨星空下,微笑如花的孟紫怡,却连眼角都不曾分给从旁伫立在孟紫怡身侧的苏沁,“多亏孟小姐,我今晚方得以有幸一尝这举世佳酿,咱们以酒会友,孟小姐若是不嫌弃。”话到这,庞飞翔吐了吐舌头,踉跄了下脚步,拍着胸口,打着酒嗝,道,“你这朋友我庞飞翔交定了,浩子喊你小孟,我便仗着与浩子相熟,兼且虚长你几岁,从而,套句近乎,也叫你一声小孟,如何?。” 喝了酒后,微醺的孟紫怡,艳若桃李的面容于夜风中浅笑,快言快语,“荣幸之至,何谈嫌弃,既然我们是通过孙浩哥认识的,那么我也就攀亲托熟唤您一声庞哥了。” “好,够爽快。”庞飞翔单手撑着车门顶,回望着几米开外,桃花含笑的孟紫怡,孙浩从旁虚扶着他,话落,庞飞翔视线一转,瞅向孟紫怡身侧,揽抱着合同,迷花眼笑的苏沁,豪气干云开腔,大有快意恩仇的架势,“我庞飞翔何曾是睚眦必报的人,苏小姐合该庆幸自己交了个好朋友,看在小孟的面子上,你我先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吧,这份合约,还望你妥善保管好,切勿再碎了。另有,权当我多管闲事,给你一句忠告,关于如何在职场上,待人接物,恐怕苏小姐你尚需跟你的这位好朋友仔细学学。” 苏沁听闻,先是眼波微怔,不悦一闪而过,随后,扬笑,目送着醉腾腾的庞飞翔乘车离去,车尾灯汇入冗长车流的刹那,苏沁脸上的笑涡霍地敛去,眸光讥鄙,诮嗤一声,然后,望向轻捋着长发,缓步走向孙浩的孟紫怡,不知缘何,心底那股如火般的嫉妒再次高窜,熊熊燃烧,苏沁立马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强行驱走,心慌随即蔓延,她最近是怎么了? 孙浩炳若观火的黑眸,越过雍容雅步向他走来的孟紫怡,遥望着孟紫怡身后的苏沁,莫非是他多心了,这女孩方才的神情似乎...布满阴鸷,孙浩不由得拧眉,拇指摩挲着硬扎的下颚,若有所思。 不消半会,孟紫怡驻足于略微失神的孙浩跟前,勾了勾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尔后,双手攥着身前的拎包带,抬眼,仰望着似有所思的孙浩,莞尔,“孙浩哥,今晚谢谢你,若非你这老乡邀约,庞哥他还未必肯来呢。” 听见孟紫怡温婉如水的道谢,孙浩倏地回神,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垂下手臂,低笑,辞趣翩翩,“格格言重了,这不是往我脸上贴金么?鄙人受之有愧,若非您的那瓶举世佳酿,哪怕我是庞哥的同乡,也无补于事,他那性子执拗得很,果真蛮横起来,我可拿他没辙。到底是你想的法子好,投其所好,庞哥爱酒,美酒一出,立竿见影,我充其量只是帮你把他约出来而已,临了,他卖的无疑是你的账,因而,小人委实不敢居功,还望格格隆恩,莫要再抬举小人啦。” 听完孙浩幽默风趣的一番调侃,孟紫怡没好气地笑,“能不能别叫格格呀?开口闭口的格格,你以为拍清宫剧啊,还能不能愉快聊天啦。” 一叫格格,孟紫怡就顺其自然地想到了胡靖扬,犹记得相识之初,他最爱这么称呼她了,想到这,孟紫怡不由得仰天,翻了个清美的大白眼,娇憨得很,同时,不忘警告,“你回到事务所后,切记保守秘密,不可到处宣扬喔。”顿了顿,孟紫怡清清嗓子,端出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故作仪态万千,下令,“莫怪我不曾有言在先,风声一旦走漏,立斩无赦。” 为博红颜一笑,孙浩配合着孟紫怡瞎闹,当即动作麻利地学着清宫剧里的礼仪,见了个礼,“喳,小人遵命。” 结果,孟紫怡果然不负所望,掩嘴笑喷了,半晌,孟紫怡止笑,唇角柔柔,瞅着跟前微醺薄醉的孙浩,嗓音清婉,嘱咐,“今晚你也喝了酒,不要自己开车了,我刚才用手机软件叫车时,顺便帮你找了代驾…啰,他现下就杵在你的轿车旁边。”说到这,孟紫怡伸长胳膊,指向距他们几米开外,倚在孙浩车旁的代驾,孙浩适时循着孟紫怡手指的方向望去,代驾眼见他们瞅过来了,速即挺直腰背,冲着他们礼貌一点头,见状,孟紫怡二人亦回以颔首。 随后,孟紫怡温丽的笑眼,重新落回孙浩清俊的脸上,眸光真诚,开腔,“末了,再次真心感谢你今晚的仗义,嫂子刚生完孩子不久,最是需要人陪伴了,本不应占用你的个人时间,然而,小沁这事甚为突然,我左思右想,一筹莫展,幸而,得你引见,并且费心斡旋,我们与庞哥方能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 孙浩抬眸,注视着一臂之遥的孟紫怡,目光所及,七彩斑斓的霓虹打在她的螓首蛾眉,灯光倒映在她亮晶晶的眸底,顾盼生辉,一袭乌黑亮泽的长发迎风飘舞,肤若美瓷的小脸,巧笑情兮。良久,孙浩轻叹一声,意有所指,道,“一只鸭蛋,若然你拿茶叶去腌它,那么它就成了茶叶蛋,若然你拿盐去腌它,那么它就成了咸鸭蛋,若然你拿石灰去腌它,那么它就成了松花蛋,但是,如果你手上的那只鸭蛋,外巧内嫉,那么,无论你拿什么去腌它,都只能是臭蛋,非但不好吃,还不能吃。” 余音未散,孙浩毫不掩饰地睨了眼侧后方的苏沁,如果孙浩方才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属于暗示,那么而今这别具只眼的一瞥无疑就是明示了,随而,孙浩拍了拍孟紫怡的肩膀,临走前,补了句,“小孟啊,你素来聪慧,许多事情…何须我明言,你自行斟酌吧。” 孟紫怡出尘脱俗的身姿,伫立在原地,夜风萧瑟,吹拂着她的丝滑长发,路灯下,风仪玉立的她,静思默想,目送着孙浩步履稳健的背影,走向代驾,二人寒暄过后,各自上了车,片会,轿车呼啸离去,而后,迎风而立的孟紫怡长长地叹了叹气。 ~~~ 华灯高照,星空浩瀚,一辆出租车隐身车流,于四通八达的公路上,匀速穿梭行驶,孟紫怡和苏沁肩并着肩挨坐在车后座,凝望街景半晌,孟紫怡侧头,瞅向身旁盯着合同傻乐的苏沁,莞然而笑,撅嘴道,“这下高兴了吧?我就说这招投其所好,一旦致用,势必马到成功,早前你还不信呢。” 孟紫怡得意洋洋的自夸噙着笑,如潺潺流水般清悦,徐徐淌过苏沁耳畔,引得苏沁眉开眼笑,半会,苏沁双手往中间一拍,阖上了手捧的文件,继而,长长地吁了口气,素手挽上孟紫怡纤白的胳膊,脑袋枕在孟紫怡单薄的细肩,志得意满,笑说,“嗯,还是我们小怡厉害,冰雪聪颖,多谋善断,这下我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然而,余音犹在,苏沁话锋蓦地一转,眸光涔冷,接腔,“不过,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苏沁缓了缓气,继续喷,“宏大集团的合约,公司极为重视,若有差池,动辄得咎,我猜秦晓她没这个胆,以此来设计我,估摸着是她瞧我不顺眼,从而,其时,对我爱答不理,结果,一时嘴快,错口而出,事后,为怕担责,故意把锅甩给我。” 孟紫怡深以为然,点头,“这等诿过于人的鼠辈,属实轻纵不得,我赞同你的意见,决不能善罢甘休。”思忖片刻,孟紫怡计上心头,直言,“小沁,你回去后,不妨写一份报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事后的处理原原本本记录下来,然后,发给林总监,同时抄送一份给你们凯东集团最高掌舵人,并且与林总监开门见山,这份报告不止她有,胡总那里也有。” “发给林总监,我完全理解,可是,为何还要抄送一份给胡总啊,这样会不会过于小题大做了,再者,胡总日理万机,我这等微不足道的小职员,贸然发邮件给他,恐怕他未必会看吧,即便看了,想来也没那闲情逸致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甚者,万一胡总不相信我,岂非弄巧成拙?”苏沁认为此举未免冒险,故而,持疑不定。 孟紫怡自信不疑,进而,循循善诱,“我们用的恰恰就是疑兵之计,以疑决疑,小沁,你想啊,那林总监本就心如明镜,所以,你单单发给她笃定是无用的,至于胡靖扬,我原就没指望他能过问此事,你只需要告知他,事情是你独自解决的便可,然而,林总监一旦得知这件事已经上升到胡靖扬那里了,她原就心怀鬼胎,何尝磊落,铁定心虚,哪怕是为了明哲保身,也不会继续拿你当丫鬟使。” 苏沁了然,“我明白了,疑心生鬼,所以说,发给胡总,正好可以佐吓林总监,好让她知晓,纵然她贵为财务部老大,也并非可以一手遮天,不作为,何尝不是一种罪过呢。” 说到这,苏沁激动地捏紧孟紫怡柔白的手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怡,我发现你当真好聪明喔,我想啊,哪怕是让你独自去管理凯东集团那么大的企业,你也必定游刃有余。我但凡有你一半的聪明,何至于落入旁人的圈套,非得反败为胜,打得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沁手劲过大,孟紫怡吃痛,倒吸一口气,“疼,疼,放手。” 闻言,苏沁恍悟,旋即,笑嘻嘻松手。 孟紫怡按捏着微红的手心,叹了叹气,清柔的话音不掩自责,“你高估我了,我若真有你说得那么足智多谋,又岂会棋差一着,害你成了众矢之的。” ~~~ 悦雨居,苏家。 苏沁和孟紫怡推门而入,窝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的苏母,应声望向门口,当视线对上孟紫怡那张漂亮妍丽的小脸时,苏母随即心花怒放,趿拉着拖鞋上前,笑脸相迎,继而,亲亲热热地拉着孟紫怡的手,絮语,“小怡来了,哎呀,你许久不曾上来了,阿姨想你想得心肝都疼,这段日子,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瞧着人都瘦了,恰好阿姨今晚熬了你最爱喝的玉米排骨汤,阿姨这就去给你盛一碗。” 面对过分热情的苏母,尽管孟紫怡深感不自然,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遑论,对方是长辈,故而,孟紫怡佯作从容地掀唇,漾笑,“不用了,阿姨,天色已晚,我小坐一会儿就走了,况且,腾来腾去的,也妨碍您追剧不是?” “你这孩子,一段日子没见,怎的生份了,追剧啥时不行,来,小怡,过来餐桌这边坐,阿姨立马去给你盛汤。”好不容易才把孟紫怡盼来,苏母岂能轻易放她离去,话落,苏母拽着孟紫怡的手,把人带往餐桌,按坐在餐椅上,尔后,转身迈向厨房,与此同时,不忘嚷嚷,“小珩啊,小怡来了,你整天躲在卧室里做什么呢?赶紧出来陪人家聊聊天。” 孟紫怡莫可奈何地笑了笑,继而,瞪了眼落座在身侧的苏沁,见状,苏沁耸耸肩,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孟紫怡气不过,用力地掐了下苏沁的手肘,压低嗓子,道,“我早说了,不上来,你非得拉我上来,眼下,多尴尬啊,犹似进了盘丝洞。” 苏沁嬉皮笑脸,回道,“别气,别气,你当我乐意做这无花果的媒呀,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奈何,母命难为,今天傍晚我临出门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不管如何,今晚务必把你逮回家,否则,我也别想进门了。” 孟紫怡气结,张了张嘴,正欲接话,然而,恰在此时,苏母左右两手各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自厨房往外走,孟紫怡和苏沁见状,怎好坐享其成,立马迎上去,伸手接过。 当孟紫怡和苏沁端着汤碗折返餐桌,重新落座,其时,苏珩刚好也从卧室里出来了。今晚的孟紫怡喝了些酒,杏腮酡然,华如桃李,苏珩愣怔怔的注望了餐桌前妍姿艳质的孟紫怡许久,随后,一边憨笑,一边抬脚凑近餐桌,“小怡来了,今天傍晚我妈还唠叨呢,说你许久不曾上来了,这不特地煲了你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嘱托小沁今晚必须把你领回家,不然,她也别回来了。” 第133章 133自作多情 “看,连我哥都这么说了,足以证明我的话语,翔实可信,绝非招摇撞骗吧,小怡,我跟你说啊,我妈现在疼你远胜过疼我,你若不是我的好闺蜜,我都要嫉妒了。”苏沁一手拄腮,另一手捏着汤勺,偏头瞅着身侧笑容甜美的孟紫怡,嘟嘴抱怨。 苏珩拉开孟紫怡和苏沁对面的餐椅落座,缠恋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楚楚动人的孟紫怡,一桌之隔,孟紫怡颔首低眉,左侧鬓发拢于耳后,右侧秀发披垂细肩,樱唇弧度柔柔,面似桃花,烟影如画,细白的青葱玉指顺时针搅拌着热气氤氲的汤碗,举止文雅,心兰相随,若隐约现的香水气息顺着热雾飘游过来,闻得苏珩心醉神往。 感受到来自苏珩肆无忌惮的炙热目光,孟紫怡低垂的眉眼,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继而,拘谨地勾了勾左侧的鬓发。其时,莫说作为当事人的孟紫怡觉得尴尬,哪怕身为旁观者的苏沁,也不得不为她哥的明目张胆而感到窘迫,生怕她哥所行无忌,招惹孟紫怡厌恶,届时,机会更加渺茫,故而,苏沁素手卷缩成拳,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听见咳声,苏珩似梦初觉,稍微敛了敛瞳仁里的痴迷,温笑,“小怡近来工作很忙吗?当真许久不曾见到你了,常言道,小富即安,何况,你金尊玉贵,何必这么案牍劳形呢,当心身体。” 话语尾声,苏珩注视着低头喝汤的孟紫怡,眸底的情绪囊括了望洋兴叹的卑下和痴心妄想的不甘,以及真心实意的怜惜。苏珩何尝不知自己明火执仗的目光,势必招惹孟紫怡不悦,然而,暌违已久,苏珩思念成殇,加之,今晚小酌几杯,微醺薄醉的孟紫怡,美得桃羞杏让,苏珩委实情不自禁。 苏珩行所无忌,孟紫怡纵然心中不喜,到底顾及身侧的苏沁和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苏母,未曾待答不理。 苏珩话落,孟紫怡抬首,清音徐婉,“孙浩哥的太太刚生完孩子,尚未满月,为了让他可以多腾出些时间,来陪伴嫂子和孩子,我暂时替他分担着些,所以,近来空余时间不多。” “哦,原来如此。”苏珩目笑点头。 尽管苏沁答应过孟紫怡不会再撮合她和苏珩了,可毕竟亲疏有别,事到临头,苏沁焉能不偏向自己的亲哥多一些,否则,苏沁今晚也不会遵从母亲的吩咐,连哄带骗地把孟紫怡给拽回家来了。 眼见苏珩傻愣愣的,净顾着盯着孟紫怡姿姿媚媚的小脸,非但言语乏味,还行为木讷,如何追女孩子,在旁的苏沁实在看不过去了,咽下嘴里的汤,单手搭于孟紫怡细肩,倾情相助,“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怡,你以后无论多忙,都莫忘了时常窜门,不然,我...”话到这,苏沁掀眸,瞟了眼对面如痴如醉的苏珩,接收到妹妹意味深长的目光,苏珩随即腼腆地低了低头,与此同时,大手拘窘地抚搓着后脑勺,有见及此,苏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叹气,散漫接话,“不然,我…妈日思夜想,非得相思病不可。” 不管是苏珩,还是苏沁,孟紫怡都早已开宗明义,自己对苏珩绝无男女之情,奈何,纵然大费周章,到底事与愿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兄妹俩非但没有急流勇退,反而高歌猛进了,孟紫怡斟酌半会,与其纵容他们兄妹欲盖弥彰,倒不如敲山震虎。 孟紫怡勺了一小口汤,凑至唇边,不紧不慢送进嘴里,咽下后,一番隽言妙语伴随着清丽婉约的笑音,徐徐溢出,“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你们做儿女的,不长进,至今未有对象,阿姨才会疼我胜过于疼你们。”顿了顿,孟紫怡搁下汤勺,双手枕于餐桌,先瞅了瞅苏沁,再瞧了瞧苏珩,嫣然含笑,接话,“我们事务所里,尚有几位单身人士,不论是长相,还是家境,皆出类拔萃,要不我来当红娘,免费给你们牵线搭桥,怎么样?” 话音未落,苏珩俊朗的脸庞倏地发僵,神情黯然,面容苦涩。小怡如此不留情面,这叫她哥情何以堪呐,终归血浓于水,苏沁岂可袖手旁观。 苏沁暗暗地踢了下孟紫怡小腿,并且顺势阴恻恻地斜睨了孟紫怡一眼,警告之意甚浓,与此同时,赌气咕哝,“真有你说的这般好,那么你自己为何不要呢?且不说你了,他们要是当真秀出班行,合该早就被人预定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兄妹俩啊?”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但凡条件好的,都早已被人预定了,难道单身与个人条件差,就非得划等号不可么?敢问在场诸位,谁不是单身……”孟紫怡蓦地忆起自己已非单身人士,话语猛然一卡,一番慷慨陈词倏忽中道而止。 孟紫怡暗自思忖,要不要趁机道出自己已婚的事,如此,既不需要继续对苏沁欺三瞒四,也可以彻底断了苏珩的非分之想,转而,觉得白湖酒店之事,对苏沁的伤害属实很大,还是不宜太过心急,非得循序渐进,反正来日方长。 苏沁不疑有他,继续辩驳,“相亲多尴尬呀,爱情讲究一个缘字,需要通过邂逅,方得以转化为浪漫,反正我个人还是更渴望水到渠成的感情。”随后,苏沁眼尾上扬,瞥向身侧的孟紫怡,懒洋洋,补充,“再者,你即便红娘瘾起,合该先给媛媛介绍吧,听说她得蒙师太您点化后,终于意识到苦海无边,已然回头是岸了,着实功德无量呀。” 继而,苏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然后,觑了眼身侧好以整暇喝汤的孟紫怡,接着开腔,“那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免得她哪天旧病复发,又再打回原形,你岂不前功尽弃。” “媛媛不是去德国深造了吗?什么时候回国的?”苏珩强压黯沮,抽抽唇角,适时加入讨论,顺便岔开话题,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窘涩。 孟紫怡抿了口汤,抬手把散落下来的长发别于耳后,柔婉的声腔,娓娓道来,“媛媛回国有一阵子了,只是,近日事情比较多,尚未得空拜访,另外,我还真打算帮媛媛安排相亲呢,倘若一切顺利,届时,叫上她那位,我们几个人聚首一番。” 孟紫怡就着苏珩的话,顺势转移话题,然而,今晚的苏沁不知是怎么了,愣是不依不饶,甚至有些尖酸刻薄,“小怡,我方才虽说拿媛媛来当挡箭牌,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忙活了,媛媛一贯挑剔,势必吹毛求疵,哼,她也不想想,以她这几年的荒唐,人家条件好的能瞧得上她么?哪怕对方一时迷恋于她那张花枝招展的脸,难道还能天长地久?早晚弃之如敝屣,再者,万一媛媛哪天故态复萌,届时,何止是她,连带你也面上无光。” 闻言,孟紫怡不置可否,用力捏紧汤勺的指尖泛白,看似若无其事,实则隐忍不发。 “小沁说得对,这事一个弄不好,非得连累你,犯不着为了媛媛……”苏珩心系孟紫怡,事事以孟紫怡为先,生怕孙媛媛拖累孟紫怡,故而,忙不迭附和。然而,话语未尽,孟紫怡霍地松开捏紧汤勺的手指,汤勺“嘭当”一声坠落碗底,与此同时,孟紫怡娟秀的黛眉充斥着愠意,甩了苏珩一眼,苏珩当即心尖一抖,瞳仁猛缩,话音戛然而止。 “媛媛她不会。”孟紫怡斩钉截铁道。 随后,孟紫怡不再理会苏珩,径自偏头望向身旁神情倨僈的苏沁,眉眼轻颦,正色厉声,“小沁,媛媛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她的本心,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何尝不了解,作为朋友,我要做的是帮助她,而非诋毁她、质疑她。” 苏沁承认自己未免口不择言,当时,鬼使神差就这么说了,眼下,不无后悔,然而,孟紫怡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训斥她,这里可是她家耶,苏沁同样咽不下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口不择言是为了谁啊? 接下来,现场的氛围可谓是剑拔弩张,孟紫怡不苟言笑,苏沁缄默不言,苏珩正襟危坐,苏母躲在厨房里干着急,脚步欲出不出。 思前想后,苏母依旧觉得不能放任女儿和孟紫怡闹僵,哪怕孟紫怡将来无缘成为她的儿媳妇,可其作为女儿的闺蜜,家世显赫,人脉宽广,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女儿若能一直与其交好,那么,无论是于他们苏家,还是于她一双儿女日后的前程,都大有裨益。遂而,苏母挤笑,正打算迈出厨房,以长辈的身份打圆场。 恰在此时,孟紫怡搁于餐桌面的手机,倏忽发出“叮”的一声响,刚踏出厨房的苏母霍地停下脚步,静观其变。 孟紫怡攥起手机,瞅了眼屏幕,是胡靖扬的短信。 “格格,为夫请安。” 孟紫怡身侧的苏沁不得而知,孟紫怡背后的苏母也不得而知,可孟紫怡对面的苏珩却昭昭在目,当孟紫怡的视线落向手机屏幕的刹那,孟紫怡原先不苟言笑的脸,随即漾起浅浅梨涡,注视着手机屏幕的清眸似有温柔,与此同时,她细长葱白的手指灵巧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额驸免礼”孟紫怡回复。 “我提前结束行程,预计航班将于今夜11点抵达b市,小别胜新婚,胡太太等我。” “春宵一刻值千金,胡先生切莫让胡太太久等喔。”孟紫怡再回。 随后,孟紫怡按了熄屏,然而,她非但没有把手机重新搁回桌面,反而拎起一旁的手袋,从餐椅立起身。 见状,余下三人均凝瞩注望,脸上皆有不同程度的慌乱,孟紫怡垂眸,视线落向身侧仰着脑袋的苏沁,低叹一声,嗓音轻柔,道,“小沁,今晚我们各自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定,我先走了,且让我把今晚一切的不愉快都带走,下次见面,我们依旧是好姐妹。” “小怡……”苏沁注视着笑影如昔的孟紫怡缓缓地自餐椅起身,眸底动容,似有泪光。 苏母当即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笑蔼蔼盯着孟紫怡,仿佛适才什么都不曾发生,“小怡这就要走啦,要不让苏珩开车送你?” 苏珩听闻,立马起身,孟紫怡赶在苏珩开口前,笑融融,婉拒,“不必了,阿姨,我方才用手机软件叫了车。” 话落,苏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神情落寞的儿子,琢磨着此事急不来,一旦逼急了,反倒适得其反,非得徐徐图之,故而,苏母不着痕迹地给儿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儿子噤言,然后,笑欣欣地瞅着孟紫怡,说道,“那行,你自己当心着点,路上注意安全。” “好,阿姨再见,各位再见。”孟紫怡握着手机的手扬起,与他们挥手告别。 大门阖上后,苏母拍了拍苏珩的肩膀,安慰道,“儿子啊,小怡天生丽质,百鸟朝凤长大,定然不好追,咱们慢慢来,这不还有你妹妹么?” 苏沁闻言,叹了口气,唇瓣嗫喏半天,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苏珩对苏母的话,充耳不闻,眸光呆怔,神情若有所失,方才,他虽不曾瞅见孟紫怡手机上的交流,但其时孟紫怡脸上的笑容,分明洋溢着恋爱的甜蜜。苏珩细思极恐,遂而,硬生生地掐断一切毫无根据的猜测,情愿继续掩耳盗铃。 ~~~ 苏沁洗过澡后,坐在床边,手拿吹风机,一边吹着头发,一边静思己过,今晚这场争吵算是偃旗息鼓了吧,话说她今晚是怎么了,火气那么大,而今,仔细回想,甚至都无从判断她和小怡究竟是怎么吵起来的。唉,幸好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尚且来得及退思补过。 言归正传,小怡说,报告写完后,发给林总监的同时抄送一份给胡靖扬,且不论,胡靖扬管这事与否,此举无疑可以引来他的关注,总好过如今这般,她和他毫无交集,俨然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对于胡靖扬,苏沁矛盾得很,时而自惭形秽,不敢痴心妄想,时而又想奋力一搏,替自己谋取万分之一的机会,况且,据她了解,胡靖扬父母早已去世,她若有幸嫁给他,必然无须忧心被公婆嫌弃。只是,胡靖扬曾经亲眼目睹过她满身狼狈,但凡男人,势必都会心怀芥蒂吧,何况,胡靖扬至今不曾表现出对她另眼相看呀,她在这里游思妄想,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啊? 沉思良久,苏沁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已然半干,便关了吹风机,捏起梳子,梳理了下长发,随后,坐到电脑跟前,奋笔疾书。 第134章 134接机 机场是一个聚散离合的地方,即便临近深夜,也依旧人来人往,周而复始地上演着欢聚与惜别,窈窕玲珑的空姐拖着行李箱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穿梭于灯火辉煌的机场大厅,即将上机的乘客紧握亲友的手,离情依依,刚下飞机的乘客热情奔向亲友,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笑容可掬的脸上,满是欢喜。 一身藕粉色连衣裙的孟紫怡,细肩上挎着一只杏色手袋,脚踩一双白色高跟鞋,长发飘飘,步步生莲,迈入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一字肩的设计,彰显淑女的淡雅,及膝的百褶裙摆,展现少女的清新,两者完美融合,叠出青春与温柔,宛若白云出岫,在人山人海的机场,吸引无数艳羡的目光。 孟紫怡择了一处银白色的铁椅落座,偶尔偏头望向敞亮恢弘的玻璃幕墙,一架接着一架飞机,如同大鹏展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于浩瀚的黑夜腾空而起,翱翔于满天繁星,与此同时,一架接着一架飞机,如同银鹰归巢,呼啸降落,雄伟壮观。 孟紫怡清眸带笑,欣赏着机场无与伦比的缤纷夜景,星斗阑干倒映在她漂亮明澈的秋水眼仁,此时此刻,望月相思的她,惠心妍状,娟好静秀。 忽而,一只胖乎乎的白嫩小手,伸过来揪玩着孟紫怡连衣裙上不规则的花边,孟紫怡回眸,略怔的视线蓦地对上一个约莫一岁,粉雕玉琢的白胖小宝宝,目光所及,小宝宝圆咕噜的眼睛,犹如黑珍珠般闪亮,肉嘟嘟的小脸,荡漾着甜甜的酒窝,胖墩墩的小手捏着她连衣裙的花边,萌萌哒地坐在妈妈的腿膝。孟紫怡温婉娟丽的面容,随即凝笑,翘起一根葱白的手指轻柔地蹭了蹭小宝宝胖嘟嘟的小脸。 “佑佑乖,不可以攥姐姐的衣服喔。”挨坐在孟紫怡身侧的年轻妈妈,眸光温柔,一边轻哄着怀里的小宝宝,一边轻掰着小宝宝粉嫩的玉指,奈何,小宝宝过于执拗,紧抓着孟紫怡的衣裙不放,年轻妈妈只好无奈抬眸,瞅向身侧眉目柔暖的孟紫怡,尴尬地笑了笑。 孟紫怡笑容温浅,回视着年轻妈妈,清柔的话腔染笑,和婉动听,“不打紧,宝宝喜欢玩,就让他玩吧。”随而,孟紫怡纤柔的手轻抚着小宝宝软绵绵的肩膀,半会,孟紫怡抬眸,语笑嫣然,问年轻妈妈,“是男孩子吗?” “嗯,俨然一小魔星,调皮捣蛋得很。”年轻妈妈一手揽着小宝宝胖乎乎的腰围,另一手轻轻地抚弄着小宝宝软柔柔的短发,回望着孟紫怡的眼睛闪烁着慈母的温蔼,笑斥的话音里盈满溺爱。 “他这样子挺好的,男孩子就该活泼好动。”孟紫怡攥起小宝宝闲下来的另一只手,垂视着小宝宝的目光,不掩羡慕,清丽姣美的脸颊挂笑,半晌,孟紫怡抬眼,注视着眉清目秀的年轻妈妈,莞尔询问,“你这么晚带着小宝宝来机场,是要接他爸爸吗?” 年轻妈妈微笑点头,“那你呢,来接男朋友?” “我来接我先生。”孟紫怡浅笑,顿了顿,接话,低低的嗓音不无惋惜,“我先生也喜欢男宝宝,可惜我们至今还没有。”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慢慢来。”年轻妈妈笑着安抚了句。 然而,话落,孟紫怡却苦闷地想,我是还年轻啦,可是,我老公不年轻了,哎呀,宝宝你什么时候来,妈妈盼你盼得都快望眼欲穿了。 随后,孟紫怡与年轻妈妈,交浅言深地谈论着孩子经,年轻妈妈人好,有问必答,两个萍水相逢的女人答问如流,半点不似刚认识,直到小宝宝的爸爸西装革履,拎着行李袋,急匆匆走来,两人如火如荼的谈话方才结束,然后,孟紫怡与他们一家三口挥手告别,眸光温软地目送着他们其乐融融地迈出机场。 片会,孟紫怡重新落座,轻抬手臂,瞅了瞅时间,估摸着胡靖扬的航班应该快到了,尔后,孟紫怡翘首,期期艾艾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前方特别通道的出口。约莫十分钟,稀稀疏疏的人群,意气轩昂地从特别通道踱步而出,孟紫怡知道,但凡从此通道迈出者,无一不是平日里呼风唤雨之人物。 不消半会,孟紫怡遥遥望见,身穿黑衬衫黑西裤的胡靖扬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揣兜,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身姿挺拔,闲庭信步走来,吸引了机场里不少美丽空姐芳心可可的目光,这个男人无论身处何地,都是那么令人瞩目,孟紫怡不由得心口怦怦直跳,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何其有幸能在花样年华,得遇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并且嫁予他为妻,两厢厮守,松萝共倚。 不远不近跟随在胡靖扬身侧的艾迪,率先发现了伫立在前方,静若繁花的孟紫怡,并且凭着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认出了这是何许人也,当即凑近正在讲电话的胡靖扬,低语几句。 孟紫怡离远见状,黛眉微不可见地拧了拧,似蹙非蹙,目之所及,当前与胡靖扬并肩而行的艾迪明眸皓齿,一身米白色的职业裙装勾勒下,妖娆迷人的身段,哪怕是蝉联多届校花的孟紫怡,也不得不承认若论美貌,自己无疑胜过对方,但论起身材来,自己明显稍逊人家一筹,鉴于胡靖扬身边搁着如此漂亮一秘书,孟紫怡不免浮想联翩,从而,不自觉地嘟了嘟嘴。 经艾迪细声提醒,胡靖扬速即抬眸,悠远深邃的视线与孟紫怡笑颜如花的面容隔空相撞,胡靖扬眼角眉梢旋即漾笑,草草与电话那边交待几句,尔后,挂断,看似四平八稳,实则脚下的步速明显加快。 片晌,胡靖扬抵达孟紫怡身前,伸过大手攥住孟紫怡的小手,明明满口责怪,然而,嗓音温缓,非但未见凌厉,反而宠渥十足,“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打车过来,真是胡闹。” 孟紫怡反握胡靖扬温热的大手,捏在自己冰润的掌心,尔后,冲着胡靖扬身后的沈江和艾迪微笑点头,以示问候,沈江见状,回以颔首,而艾迪则倩笑,轻唤了声,“胡太太好”,随后,二人自觉先行离去。 眼见沈江和艾迪并行远去,孟紫怡有恃无恐地扑进胡靖扬坚实宽广的怀抱,撒娇抱怨,“怎么凶巴巴的,你老婆不辞劳苦,披星戴月跑来机场接你,你就这么回报你老婆呀,一个多星期未曾谋面了,我的胡大总裁。” 话落,胡靖扬凑近孟紫怡耳畔低语数句,孟紫怡闻言,当即耳根子一烫,继而,娇羞地推搡了胡靖扬一下,“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还请胡大总裁慎言,这话若让旁人听了去,未免有损您的威仪。” “然则,若是四下无人,胡太太便允许胡先生随心所欲啰,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家吧。”话音未落,胡靖扬攥着孟紫怡穿越人群,郎才女貌,步出机场大厅,孟紫怡羞赧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红扑扑的脸颊,任由胡靖扬牵着走。 两人男的俊女的俏,所到之处,俨然成了一道郎情妾意的秀丽风景,羡煞旁人。 ~~~ 孟紫怡支着胳膊,侧向开车的胡靖扬,撅嘴,柔缓的嗓子酸溜溜,丝毫不掩饰自己吃醋了,“你秘书长得还真漂亮,难怪你不管去哪里,都不忘带上她,这样的美女,光看着就心花怒放,犹记得上次在林氏企业头回见到她,饶是身为女人的我,都不由得眼前一亮,更遑论是你们这些男人了。” 胡靖扬扭转着方向盘,哑言失笑,“我的胡太太,艾迪再漂亮,貌似也没你漂亮吧,你至于这般酸挤挤的么?” “你们男人看女人,那是看相貌的,然而,我们女人看女人,则是看身材的,你没见她那身材多好呀,瞧着就让人嫉妒。”孟紫怡低着脑袋,双手搁于大腿,暗搓搓地拔手指。 胡靖扬俊脸上的笑容一卡,这话可不好接啊,一旦接不好,非得换来河东狮吼般的轰炸,于是,胡靖扬识时务地选择缄口不言,然而,他无疑是低估了自己老婆矫情的本领。 孟紫怡眼见胡靖扬半晌未语,一记郁愤的眼光甩过去,随即,拧眉咋呼,“你怎么不说话呀,深以为然,是吧?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从前,我有个大学同学长得花容月貌,可她男朋友却突然把她给甩了,原因居然是另一个女孩的身材比她好。” 眼看女人无理取闹,胡靖扬哭笑不得,“难得啊,此等拈酸吃醋的话语竟然可以出自我端庄娴雅的胡太太口中,当真尤显弥足珍贵,现下,我若不是在开车,势必把这番酸话给录下来,权当留作纪念。” 闻言,孟紫怡鼓着腮帮子,犹似一只炸了毛的小白狐,气呼呼,呛道,“何须录下来,你若想听,我这儿随时都有,但凡你不觉得酸,我还怕没醋喝吗?胡总,您可是历尽千帆之人,要不要我给您列举几位耳熟能详的女人?” 胡靖扬当即头皮发麻,继而,唇角微抽,“得嘞,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恃宠生娇的女人真恐怖。” 孟紫怡听闻,霎时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接收到女人幽幽的眸光,胡靖扬轻笑出声,伸过大手攥住孟紫怡的小手,嗓音醇缓,低哄,“我的生命里,除了你,其他人连过客都不算。” “你们男人惯会花言巧语,奈何,我们女人偏偏就爱听。”孟紫怡桃腮带笑,扁嘴,嘀咕了句。 胡靖扬伸手揉了下孟紫怡脑袋,伴随着一声轻缓的叹息,一句燎若观火的话语一并落在了孟紫怡发顶,“我的胡太太今晚心情欠佳...”随后,胡靖扬把大手从孟紫怡发顶挪开,伸至孟紫怡眸底,“若是你还觉得郁结难舒,不妨咬我手腕。” 孟紫怡没答,水光潋滟的杏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眼眶发热,半晌,她眨了眨眼,眸底的泪光隐退,继而,一把抱住胡靖扬胳膊,脑袋枕于他肩膀,闭目小憩。 胡靖扬垂眸,瞅了眼如同小猫般依偎在他肩膀的孟紫怡,并未刨根问底,仅是唇梢上扬,宠惜一笑。 ~~~ 孟紫怡身穿白色睡衣睡裤,满身水汽,拄着毛巾,擦拭着濡湿润泽的长发,与此同时,趿拉着拖鞋,迈着轻浅的步伐走出洗浴间。 胡靖扬已经在客卧洗过澡了,身穿黑色睡衣睡裤,现下,正安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双腿搁着电脑,时不时伸手拿过一旁圆几上的酒杯,浅酌一口。 孟紫怡一边擦拭着长发,一边踱步至另一侧单人沙发,与胡靖扬隔桌而坐,继而,妍淑侧腿,偏头注视着胡靖扬勾唇浅笑的立体侧颜,嗓音柔柔,眉眼弯弯,巧笑询问,“在看什么呢?竟然能博君一笑。” “我有个公司内部邮箱,平日都是我那漂亮秘书在帮我打理,我不太管,方才她转了封邮件给我,胡太太可有兴致一观?”话语中途,胡靖扬攥起圆几上的酒杯,摇晃了下,然后,抿了口酒。 孟紫怡黛眉轻蹙,继续发酸,嘟囔,“什么邮件啊?非得三更半夜发,至于这么紧急吗?” “你是老板娘,员工勤勉尽责,你合该兴高采烈才是,怎么反倒说话阴阳怪气的?”胡靖扬低笑,磁性的嗓音透着促狭,明知故问。 孟紫怡旁敲侧击,发问,“你们这些大老板是不是都喜欢放一个漂亮秘书在身边?” 胡靖扬忍笑,搁下酒杯,不慌不忙开腔,大有天经地义的架势,“那自然,事关门面,总不能搁个其貌不扬的在身边吧,影响视觉事小,有失颜面事大。” 闻言,孟紫怡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未能问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遂而,咬了咬唇瓣,开门见山,嘟哝,“我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也休要与我避重就轻,我直截了当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从前你和她有没有……” 尽管孟紫怡欲言又止,可她相信胡靖扬笃定听得懂。 胡靖扬忍俊不住,皓齿熠耀,皎洁的月光自身后的落地窗漫进,洒落在他周围,满身凝华,醇熟浑厚的声线夹杂着无可奈何的宠溺,“我的胡太太,你是否应该详细了解一下,你老公身边所有得力助手的婚姻状况呢?我这个女秘书精明能干,心思缜密,着实深得我心,然而,她儿子虎头虎脑,更招我喜欢。” 末了,胡靖扬粲笑,伸长胳膊,曲起手指,轻刮了下孟紫怡秀美的鼻尖。 孟紫怡听了,先是呆怔,而后糗然,继而,恼羞成怒,把手里的毛巾用力一甩,掷向胡靖扬胸膛,羞涩嚷嚷,“好啊你,敢情你故意耍我玩,是吧?” 话落,孟紫怡径自侧向另一边,不再理睬他,胡靖扬掩笑,然后,攥起胸前的毛巾,大手用力一抛,毛巾呈抛物线精准地降落在床铺上,继而,掀眸,语出惊人,“苏沁这女孩心怀叵测,你以后与她交往,非得多留个心眼,别傻乎乎的,到头来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冷不丁听见这含沙射影的话语,孟紫怡狐疑,随即,转身侧向胡靖扬,双臂交叉,黛眉紧拧,“此话怎解?” 第135章 135心怀叵测 苏沁真不愧是他老婆的金兰姐妹,他尚且未曾说些什么呢,他老婆便已满脸愠意,倘若他语气再强硬些,他老婆非得和他吵架不可,故而,胡靖扬叹了口气,稍降辞色,“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的忠告合理与否,你不妨先看了苏沁发给我的这篇邮件再说。” 话落,胡靖扬攥起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递向孟紫怡,岂料,孟紫怡轻抬手臂拒接,清亮的嗓音沁冷,对答如流,“不消看,邮件的内容我一清二楚,实不相瞒,胡先生,你骂错对象了,冤枉了好人,殊不知,你的胡太太才是你口中那个心怀叵测之人。” 顿了顿,孟紫怡板着脸,双手抱臂,偏头瞅向一桌之隔的胡靖扬,抿唇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怂恿小沁越级投诉的,你莫要不分青红皂白,错怪他人。” 闻言,胡靖扬双眉一挑,深炯的黑眸,凝神片会,犹在沉思,半晌,胡靖扬把手中的电脑搁于圆几面,随后,捏起酒杯侧旁的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叼在唇边,火光窜起的刹那,照亮了他渊邃的眸底。香烟点燃后,胡靖扬随手一掷,打火机砸落在圆几,平肃的嗓音深沉,“紫怡,暂且抛开你和苏沁经年的姐妹情,我们来就事论事,且不论,这次的事,苏沁是否遭了旁人的道,但凭她有这个胆量连跳数级,直接把邮件发给我,哪怕始作俑者是你,一旦她照做了,便足以证明她心思不纯,甚至另有盘算。” “职场历来明争暗斗,试问又有谁是绝对单纯的呢?即便不幸被你言中,小沁果真别有所图,那也无可厚非吧,充其量不过是自保而已。当然,你久居上位,笃定无法设身处地去体会底层员工的艰难,抑或者…你对小沁心存偏见。”孟紫怡不以为然反驳,尽管孟紫怡和苏沁今晚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可遇事孟紫怡仍旧一如既往力挺苏沁。 孟紫怡侧头,注视着胡靖扬藏于烟雾缭绕间的深刻五官,如丝如缕的烟雾衬托下,他的神情越发肃穆。孟紫怡今晚舟车劳顿,专程跑到机场接胡靖扬,她何尝想吵架,故而,伸过小手揪弄着胡靖扬睡衣的袖子,妍音徐来,软声软气,“靖扬,你可是亲眼目睹过小沁不幸的人,为何就不能对她多一些宽容呢?” 胡靖扬黑亮明锐的瞳仁微闪了下,随后,他侧身,把指间抽了没几口的香烟捻灭在圆几的烟灰缸里,沉音淡淡,“紫怡,到底是我对苏沁心存偏见,还是你基于感情,从而,未能真正地做到不偏不倚?” 话落,孟紫怡揪着胡靖扬睡衣袖子的手,手指蜷缩了下,尔后,松开撤回,搭于沙发扶手。胡靖扬抬眸,瞅向对面孟紫怡微微泛白的脸,不待孟紫怡开腔,胡靖扬径直道,“紫怡,你同样是财务工作者,合该清楚,不管秦晓存心与否,苏沁既然从秦晓手上接手了那份合同,那么,哪怕是要拿去碎掉的,她也应当查阅无误,方才拿去碎,而不是看都不看,一味遵从,执一而论,苏沁何尝无辜,正如同文件签署般,签字就要对签字的内容负责。” 胡靖扬言之有理,孟紫怡作为会计师焉能不知,无论上一手完成得如何,下一手一旦接管了,务必仔细检查纰漏,慎防上一手出错,平心而论,责任确实不能完全归咎于秦晓,孟紫怡不外是感情上,更偏向苏沁,见不得苏沁受委屈。 “你非得这么理性么?我不奢望你可以同情小沁,但求你别迁怒她,你一贯洞若观火,想必也猜出来了,我从未奢求你为她出头,无非是疑兵之计罢了,好等林总监自乱阵脚,进而,助小沁摆脱困境,至于你…保持沉默即可,难道这样都不行么?”孟紫怡颔首低眉,喃喃软语。 胡靖扬立起身,严词厉色,“若然苏沁只想狗仗人势,以求在凯东集团安身立命,那么,我大可置之不理,但是,她明显别有用心,一旦纵容,势必后患无穷。这旁的倒也罢了,唯独就怕她伤害你,紫怡,这个女人对你早已一改故辙,一切恶念不外乎尚需时日发酵,然而,你却一仍其旧与她交好,诚然,基于往日情份,或许她立时三刻不至于加害你,可是,万一他朝,她恶念腾起,而你又毫无防备,难保不会着了她的鬼蜮伎俩,与其届时后悔莫及,倒不如现今防微虑远。” 话音落下,孟紫怡霍地起身,一双清澈水眸,波光粼粼,欲泣不泣,对峙着胡靖扬狭长冷隽的深眸,咬牙忿言,“什么叫狗仗人势?什么叫恶念腾起?什么叫鬼蜮伎俩?小沁哪有你说得这么不堪,她何曾伤害过我?且不说这些杞人忧天的了,单说这次合同被碎,纵然小沁责无旁贷,可那秦晓何尝清白,你为何非要摆出一副严惩不贷的架势?” 胡靖扬眸子半眯,凝视着妻子泫然欲泣的眼仁,她眸光中的水亮刺痛了他,严邃的黑眸随即漫进怜惜,半会,胡靖扬缓了缓绷紧的脸,大手握上孟紫怡双肩,嗓音轻缓,叹息,“紫怡,为何我们每次吵架都是源自苏沁?” 胡靖扬霎时温柔的语气,迫使孟紫怡眼眶一热,蓦地抬头,一行清泪猝不及防落下。见状,胡靖扬不由得心口一疼,眸光眷怜,遂而,大手松开孟紫怡肩膀,伸往她泪眼,然而,指尖距离孟紫怡泪眼只差半寸其时,孟紫怡纤长上翘的眼睫毛扑闪了下,然后,脑袋往后一缩,躲开了胡靖扬的触碰。 胡靖扬粗长的手指于半空中蜷缩了一下,遂而,眸光一凛,双手抄兜,冷声道,“我看你是真的恃宠生娇了。” 闻言,孟紫怡心尖猛地一颤,泪盈盈的眼睛蓦然瞠大。 ~~~ 卧室里仅开了两盏地灯,如此昏暗柔和的灯光于夜深人静的氛围,尤显静谧暖融,大床上的孙媛媛揽抱着熊娃娃,娇慵侧躺,一袭乌黑柔泽的波浪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枕被间,娇娆迷人。 正当孙媛媛酣睡正浓之际,忽而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自床头柜响起,孙媛媛以为是医院打来,毕竟作为医生,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实乃常有的事,故而,孙媛媛一贯浅眠,手机铃声方一响起,孙媛媛旋即睁眼,腾地坐起身来,继而,攥过床头柜上欢腾的手机,低头一瞅,原来是孟紫怡。 然而,孙媛媛非但没有就此松一口气,反而慌张不减,她纤指一划,立马接起电话,颤声问,“小怡,出什么事了?怎么三更半夜打来?” 话语其时,孙媛媛的杏眸噙着水光,于黑夜中惊慌地晃动着,奈何,电话另一边的孟紫怡不言不语,只一味地低声哭泣,听得孙媛媛越发惶惶不安,当即按下卧室大灯,待眼睛适应了强烈的灯光后,孙媛媛一边拄着手机,作势要下床,一边对着电话另一边抽噎的孟紫怡,温语,“小怡,你别怕,我马上开车过来,你等我。” 恰在此时,电话另一边的孟紫怡开腔了,啜泣着道,“媛媛,你别急,我没事,你陪我聊聊天就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得我心脏狂跳。”孙媛媛闻言,方才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接着,退回被窝,挨坐在床头,尔后,柔声细语,关问,“小怡,你怎么啦?是不是和老公吵架了?” 孟紫怡同样挨坐床头,听见“老公”二字,当即泣不成声,孙媛媛见状,随即明了,既不催促,也不抱怨,安暖守候。 掩泣良久,孟紫怡心情略微平复,遂而开腔,嫣润的嗓音些许低落,如泣如诉,“刚才,我和靖扬吵了一架,然后,他撇下我,气哄哄地拂袖而去了。” “方便详细说说么?”孙媛媛声腔柔婉,轻声问。 随后,孟紫怡抽抽搭搭地叙述了一遍今晚的事,自然得省去苏沁诋毁孙媛媛那一段,不然,孙媛媛一旦得知苏沁如此口不择言,两人非得结怨不可。话语其时,孙媛媛一直倾心聆听,不曾插嘴,直到孟紫怡话尽,孙媛媛持平开腔,“小怡,我和小沁也是朋友,听闻她在公司被人欺负,我何尝好受,但是,哪怕我离开商学院已久,也不得不认同胡靖扬的观点,更遑论是身为会计师的你了。” 孙媛媛掖了掖被子,接着道,“小沁看都不看就把合同给碎了,的确并非全然无辜。不过,这些对于胡靖扬来说,都是小事,你无疑心知肚明,他之所以容不下苏沁,是因为你,他在未雨绸缪。将心比心,倘若我是苏沁,经历了白湖酒店一事后,也不可能心无芥蒂,怨气势必与日俱增,长此以往,爆发乃早晚的事,所以,胡靖扬所说不无道理,关于这点,我和胡靖扬的看法是一致的。” “媛媛,我不傻,诚然,我不排除我和小沁将来某一天或许当真会演变成你和靖扬所担心的那样,可是,就目前而言,这一切均是鳃鳃过虑,我总不能为了一些尚未发生,甚至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的事,就与我的朋友断交吧?如此逆情悖理,和斩脚趾避沙虫有什么区别?”孟紫怡句句在理。 不等孙媛媛接话,孟紫怡嘟哝,补了句,“也不知道那个死男人为何那么厌恶小沁?” 孙媛媛拨弄了下长发,清柔的话音染笑,善解风情,“小沁一出现,当即搞得他的白湖酒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试问你家老公能待见她吗?” 孟紫怡一噎,半晌不语,孙媛媛低叹一声,秉着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的宗旨,劝和,“他未尝不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纵然你不领情,也不能失了夫妻间的和睦呀,小怡,听我的,打个电话给他,叫他回家吧。” “他自己发脾气走了,又不是我赶他的,做什么非要我来服软啊?我能怎么哄他?”孟紫怡嘟嘴,葱白的指尖挠着被面。 这话听似作妖,实则巴不得老公赶紧回来呢,孙媛媛忍笑,一招制敌,“这还不好哄啊?夫妻床头打架床位和呗,不然,明天小沁就得从凯东集团卷铺盖走人啰,所以啊,小怡,你今晚任重道远喔,况且……”话到这,孙媛媛故意拉长尾音,尔后,笑谑,“况且,你老公就这么拂袖而去了,你就不怕他一气之下,绕路到哪位红颜知己家里借宿?” 话落,孟紫怡泪眸倏地一慌,樱唇条件反射地张了张,继而,青葱玉指蜷缩了下,攥紧被面。 半晌,孟紫怡轻咬唇瓣,细声细语,不耻下问,“我打给他后怎么说呀?难道我不要面子啊?” “这还不简单呀,我来教你……”接下来,老将孙媛媛孜孜不倦,菜鸟孟紫怡虚心受教。 其实,胡靖扬并未走远,轿车一直停在6号单元楼下的露天停车场,车窗敞开,胡靖扬靠着椅背,粗长的指间夹着香烟,霞而吐雾,间或抬头仰望孟紫怡的家2401,屋里的灯至今未灭,灯火辉煌于夜阑人静的小区,尤为显眼。 不知缘何,每每提及苏沁,胡靖扬都有一种预感,亦可称之为触角,若然他和孟紫怡不远离这个女人,那么将来这个女人必会给他和孟紫怡的生活带来轩然大波,甚至翻天覆地。 胡靖扬猛吸一口烟,随后,呼出一大团烟雾,清锐的黑眸半眯,讳莫如深,似在沉思,然而,中控台上的手机倏忽响起,打断了胡靖扬的静思,只见他举起夹烟的手捏了捏眉心,尔后,攥过一衣带水的手机附耳,不曾想,竟是他老婆打来的。 “呜,呜,老公,不知为什么家里突然停电了,现在整个房子黑漆漆的,隐隐约约有些怪声,老公,怎么办,我好害怕,你赶紧回来,好不好?”孟紫怡按照孙媛媛呕心沥血的剧本,倾情演绎,声泪俱下,大有我见犹怜的架势。 闻言,胡靖扬薄唇扯了扯,继而,抬首遥望了下灯火通明的2401,眸底的笑意,饶有兴味。 电话里的女人戏精上身,呜咽不断,煞有介事,掰扯,“老公,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吧,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啊?呜呜…这么黑,不会有鬼吧,老公,别留我一个在家。” 这女人诓骗人的技术果真惟妙惟肖,他若非就在楼下,定会信以为真,许是他一直未语,以致电话那边的女人演出越发卖力,声情并茂,有见及此,胡靖扬哭笑不得,掀唇半天,从善如流,“好,我即刻回来,你等我。” 第136章 136转败为功 翌日早晨,凯东集团,财务部。 林总监打开电脑,习惯性的先查阅了遍邮件,晨曦明媚,办公桌前的林总监一手拄着下巴,另一手攥着鼠标,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邮件一封接着一封有条不紊地往下查阅。不消半会,她眉色徒然一愕,凝视屏幕的瞳仁,眼波微转,滑动鼠标的手倏忽停顿,沉思片会,林总监移动鼠标,点开苏沁发来的邮件。 阅览其时,林总监切齿愤盈,目眦欲裂,看完后,当即拍案而起,蹬着高跟鞋,举步生风迈向办公室门口,然而,纤白的指尖方才碰到办公室的门把,林总监倏地冷静下来,她右手支着下巴,左手握着右手肘,冷眸涔寒,于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纵使苏沁在故布疑阵,可她真敢直达天听,把事情告到胡总那里去,那么,她手上岂会半分筹码都没有,再结合之前的猜测,莫非胡总果真对苏沁有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看来,苏沁这女孩仍旧轻视不得。 凝神片刻,林总监若无其事打开办公室房门,踱步至苏沁办公桌前,苏沁出于礼貌,站起身来,举止泰然,平视林总监。 林总监不动声色打量了下苏沁,尔后,清清嗓子,不冷不热,道,“苏沁,我刚才看了你发来的邮件,很好,既然宏大集团合同无惊无险重新签回来了,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说到这,林总监停顿了下,眸含警告,瞪视着苏沁,苏沁故作不懂,回以微笑。 林总监扬了扬眉,不疾不徐,接话,“过会,你便亲自把宏大集团的合同送回拓展部,并且亲手交到张峰手上,另有,从今天起,那些个零星琐碎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做了,公司花那么高的薪水请你回来,不是要你当打杂的。” “是,谢谢林总监体恤。”预料之内的事,苏沁并未表现出如蒙大赦的欣喜,仅是不卑不亢地颔首道谢,见状,林总监再度意味深长地凝视苏沁,苏沁含笑回望,两人目交心通地对视良久。 听闻苏沁非但成功签回了宏大集团的合同,还因此重获林总监赏识,对其之前的僭越行为,既往不咎,秦晓、荣洁和沐诗婷三人面面相觑之余,妒火中烧。 游嘉嘉眼见林总监网开一面,免去苏沁的杂务,苏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游嘉嘉愧疚稍减,同时,发自内心为其感到高兴。 “其他人继续忙吧,阿秦,你来一下我办公室。”林总监双手环臂,神情倨骜,撂下这句话后,径自转身,折返自己的办公室。 秦晓微愣了下,随后,狐疑地瞟向苏沁,斜倚着办公桌的苏沁,双手交翘,似笑非笑地直视着秦晓当前看似镇定,实则慌乱的眼神。对视间,秦晓从苏沁现下甜美无害的笑靥中,品出了挑衅和鄙夷,随即,愤恨地咬了咬牙,见此,苏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若说从前未曾撕破脸其时,秦晓和苏沁两人,尽管互不对盘,可迫于同事一场,尚且粉饰太平,然而,眼下,既已挑明,那么往后便只有不死不休了。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基于时势使然,秦晓奉劝自己,姑且忍耐,以待来日,遂而,秦晓撇开头,不再看苏沁那张小人得志的嚣张面孔,转而,眉目忡忡地瞅向林总监不紧不慢往办公室折返的背影,踌躇了下,起立跟上。 踏入总监办公室后,林总监径直迈向办公椅落座,双手握着扶手,神情凛肃,不怒而威,厉眸狠盯着正在关门的秦晓。 门关上后,秦晓转过身来,眼睑上掀,偷瞄了眼办公椅那边面色铁青的林总监,继而,局促不安地伫立在原地,林总监眸光严苛,下巴微抬,撇了撇左侧的百叶窗,音色清冷,道,“去把百叶帘子下了。” 闻言,秦晓心知,林总监这是在顾全她的颜面,秦晓感激之余,略松一口气,依言,娉娉袅袅走向窗户,拉下百叶帘子,尔后,转身碎步走向办公桌前驻足。 鉴于秦晓在凯东集团的资历,与林总监不相上下,兼且根基深厚,故而,纵然林总监身为上司,也不好对其过分苛责。遂而,林总监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礼遇秦晓,见状,秦晓择善而从,道了声谢,尔后,落座在跟前的客椅上。 “阿秦,你我前后脚入职凯东集团,彼此共事多年,我虽忝居总监,却从未敢轻慢于你,但凭我俩识于微时,那么,你我的情谊,照比现今财务部其他人,无疑深厚得多。”林总监卸下锐冷,温声客套。 秦晓落落大方,浅笑,“林总监客气,是您不嫌我愚笨,多年来,屈尊下顾。” “屈尊下顾,不敢当,可我今天还真得提醒你一句,莫要再给苏沁穿小鞋,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林总监语焉不详,暗示了句。 秦晓忙不迭摆手,矢口否认,“林总监,您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哪敢啊,当真是苏沁她自己听错……” 话语未尽,林总监抬手遏止,秦晓见状,不再打马虎眼,自觉闭嘴,林总监抬眼,注视着对面的秦晓,不愠不火的语调,谈言微中,“事情的真相,何止你我,整个财务部都心照不宣,所以,那些个似是而非的话语,我们关起门来就不要再说了吧。不管你蓄意与否,我都顺水推舟领了你这份人情,趁机小小地折腾了下苏沁,从这一层面来说,我合该向你致谢,然而,诚如我刚才所言,一切到此为止,无论是你,还是苏沁,都给我适可而止。” 对峙少许,秦晓深呼吸了下,继而,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明白了,林总监,兴许你不相信,但是,我非得为自己辩白一句,那天我当真不是故意的,纯属忙中有错,当我发现宏大的合同误交给了苏沁,其时,我自己也吓得半死,于是,顺势找了个替罪羊,我保证下不为例。” 不等林总监开腔,秦晓纤长细密的眼睫毛扑闪了下,黑亮的眼睛,眼尾上扬,暗藏狡猾,试探着问,“苏沁还真有本事啊,短短数天,非但转败为功,还重获林总监青睐,要么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么后台够硬,未知她是属于哪一种呢?” “四个字,无可奉告。”林总监抿笑,滴水不漏。 林总监看似讳莫如深,实则此地无银,秦晓皱了皱眉,莫非果真踢到哪尊大佛呢?半会,秦晓闲散一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个墟,更遑论,我们凯东财务部清一色全是女的,今后,怕是永无宁日啰。” ~~~ 凯东集团,拓展部。 “哇塞,苏沁你行啊,轻轻松松就把合同重新签回来了,果真不容小觑。”张峰眉欢眼笑,翻动着手里的合同,欣喜若狂之余,不忘赞赏。 苏沁微笑如花,不骄不躁,“张哥过奖了,其实也没什么的,说来还得感谢您告知我,庞飞翔爱好喝酒,于是,我特意从朋友那里要来一坛好酒,进而,投其所好,他喝得开心,固然签得爽快。” 张峰了然点头,眼底笑意不减,“哦,原来有贵人相助,苏沁,你果真慧眼识珠,会交朋友,我跟你说啊,你回头可得好好感谢你的那位朋友,像庞飞翔这等嗜酒如命的人,若是一般货色,他岂能放在眼里,不消多说,那瓶酒,笃定是你朋友的珍藏,你朋友为了帮你,连珍藏都舍出来了,知己难求呐。” 闻言,苏沁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僵,张峰已是第二个让她感谢孟紫怡的人了,说来奇怪,这些话语从前何尝没人说过,她都不以为然,而今,这些话语听起来怎么这般刺耳呢,说得她像菠萝鸡似的,靠黏,仿佛她的一切都得仰仗孟紫怡的扶持和施舍,否则,她不光一事无成,还寸步难行。尽管孟紫怡历来高高在上,可她以前从未觉得自己低其一等,怎么割腕重生后,许多想法都一反既往了,这样的改变,致使苏沁觉得如今这个自己貌似不太像原来的她,诡异的是,苏沁非但不排斥这样的自己,反而隐约喜欢,感觉既惶恐又畅快。 或许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低孟紫怡一等,不外乎自欺欺人,不去承认而已,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是自卑的,甚至是不爽的,她只是表面佯装甘之如饴罢了。然而,白湖酒店之事,仿佛给了她一个出口,让她敢于承认自己心中由来已久的嫉妒,似乎发生了那事后,她和孟紫怡之间,随即,高低换转,这辈子,哪怕孟紫怡再怎么金尊玉贵,都得捧着自己,皆因白湖酒店之事,孟紫怡欠了她。每念及此,苏沁都有一种丫鬟骑到主人头上的畅快,非但不再屈居人下,还扬眉吐气。 ~~~ dr会计师事务所,伫立在办公桌前的小祝抱着文件夹,花痴般地注视着对面办公椅上,背光而坐的孟紫怡,嗨,她的怡姐怎会那么美丽呢? 当前,小祝眼里的孟紫怡,长发绾起,扎了个青春靓丽的丸子头,身穿淡红色吊带碎花连衣裙,露出白皙柔美的颈锁,颜色明艳的荷叶边裙摆,在空调冷气的吹拂下,飘逸灵动,且看她不快不慢地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耳垂上的细长钻坠,于阳光下,光华流转,密长上翘的眼睫毛于光晕中如蝶影般煽动,一颦一蹙,给人以温静的感觉。 半会,孟紫怡核对无误,攥过触手可及的签字笔于文件右下角落下自己娟秀的签名,随后,阖上文件夹,单手捏起,递给小祝。不曾想,孟紫怡方一抬头,旋即撞上小祝双眼冒光盯视自己的花痴状。 见状,孟紫怡如花似玉的小脸,轻颦浅笑,一手捏着文件夹递向小祝,另一手蜷缩成拳敲了敲办公桌面,温柔笑侃,“小祝,你再这么盯着我流口水,当心你的余健哥吃醋喔。” 小祝当即如梦乍醒,腮凝新荔,然后,忸忸怩怩地接过孟紫怡手上的文件,继而,垂头,纤指拨弄着怀抱里的文件,转移话题,喃喃,“怡姐签完这一份,那么…还有一份是要给段凯哥签的……” 话语其时,孟紫怡正抬手掖着耳畔的碎发,闻言,葱指一顿,蓦地扬脸,喜眉笑目,询问,“段凯哥回来啦?” 小祝不明白段凯哥回来了,怡姐为何这么高兴,见状,只愣愣地点头,却见她的怡姐随即踩着七厘米的红色高跟凉鞋,裙摆飘飘,蹬蹬瞪地小跑出办公室。 “欸,怡姐……”小祝伸长手臂,冲着孟紫怡苗条轻盈的背影喊。 然而,现下的孟紫怡哪有时间搭理小祝啊,孟紫怡顺着光可鉴人的走廊,连拐两道弯,来到段凯的办公室,段凯刚好打开办公室房门,垂头注视着手捧的文件,殊不知,半个身子尚未迈出,一道丽影投下,还未来得及发声,孟紫怡素手一推。 “进去。”随着话音落下,段凯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推回办公室,尔后,孟紫怡利落敏捷地反手关门。 大办公室里的同事注视着“啪”一声关上的房门,你眼看我眼,均一脸懵圈,对于关门前,那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段凯办公室里,孟紫怡关上门后,兀自迈向办公桌前的客椅坐下,双手抱臂,妍妩翘腿,伫立在门口的段凯见状,挑了挑眉,遂而,阖上手里的文件,折返办公椅潇洒落座,继而,大手一抛,文件安躺桌面。 段凯挑唇,凝视着对面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满肚坏水的孟紫怡,痞声痞气,先发制人,“小孟啊,好歹我是你师父的夫君,你合该尊师重道呀,怎可做出如此令人想入非非的事呢?” 提及故去的师父乐瑶,孟紫怡清盈亮泽的水眸微闪了下,黯云随即弥漫,继而,双手枕于办公桌缘,眉眼轻颦,注视着段凯,低问,“段凯哥,乐瑶姐去世三年了,你可曾想过再找?” 段凯诧愕,随后,视线落向办公桌上的相架,照片中小腹隆起的乐瑶依偎在段凯肩膀,如花笑靥盈满即将为人母的温婉,段凯黯然的眸光噙着温柔,勾唇回答,“不找了,装不下,我这辈子就守着她和孩子。”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装不下呢?”孟紫怡水光盈盈的眼睛同样盯着照片中莞然而笑的乐瑶,至今未忘乐瑶姐喊她“小怡”时,脸上的温软,音容宛在。 孟紫怡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如花解语,“乐瑶姐不会希望你余生就守着她和孩子,她才没有那么小气呢。我和凝凝刚进事务所那年,就是乐瑶姐带我们的,乐瑶姐是我的师父,我了解她,乐瑶姐她很简单,你开心,她就开心。” “小孟,别说了,眼下,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吗?暂且就这么耗着吧,有乐瑶和孩子陪着我,我不觉得孤单。”段凯弯唇,笑容既苦又甜,顺嘴敷衍了句。 岂料,孟紫怡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话音未落,孟紫怡旋即打蛇随棍上,“那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呢?我有个姐妹,与你的情况,大同小异。” 第137章 137做媒 随后,孟紫怡罔顾段凯唇角抽搐,太阳穴突跳,清悦明快的话音,喋喋不休地各种花式夸赞孙媛媛,段凯蔚为大观,话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咕哝不已的孟紫怡,她不是一贯以兰姿蕙质来诓骗世人的么? “至于颜值方面,段凯哥,你就更加无须忧心啦,且不说,自古苏杭出美女,我与她在大学时期并蒂芙蓉,你完全可以从我的颜值,去推断她的颜值。”孟紫怡桃花含笑,支起胳膊,葱白的指尖娇妩地拨弄着悬垂在耳畔的细长钻坠,光影交错,风姿摇曳,搁下手后,她明眸剪水,注视着漫不经心的段凯,鼓腮接话,“你总得先见一面吧,兴许你喜欢人家呢,万一天付良缘,结果,缘铿一面,失之轻率,岂不可惜?” 段凯哑然失笑,摊着双手,摇头,“小孟啊,你也说是你同学了,人家年轻貌美配我这么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岂不委屈,真亏你想得出来?” 我老公还三十四呢,小姑娘为啥就不能喜欢大叔了?孟紫怡炸毛,心中暗飙,继而,平心静气了下,决意打蛇打七寸,且看她支起双肘,拄着下颌,作花状,“段凯哥,你是不是还在忧心乐瑶姐她不同意啊?” 不待段凯接话,孟紫怡径自解下一只耳环,捏在指尖,凑近段凯跟前,于半空中摇晃了下,“这对钻石耳坠是当年乐瑶姐送我的,待会儿,我们来做个试验,我摇一下我手上这只耳环,若它归于静止所用的秒数是双数,那就代表乐瑶姐她同意了,你合该听从乐瑶姐的意思重新开始,反之,若是秒数为单,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哎,这也太儿戏了吧……”段凯呼嚷。 然而,孟紫怡置之不理,右手轻抬,方便对时,左手拄起,嫩白的葱指晃动了下耳环,细长明耀的耳坠随即摇漾,上头稀疏错落的连翘花型钻坠,妍丽可爱,熠熠发光,恰似凝眸浅笑的乐瑶。段凯一顿,黑眸直怔怔,注视着当前摇曳生辉的连翘耳坠,继而,鬼使神差地住了嘴,呼嚷戛然而止。 “二十八秒,是双数,乐瑶姐她同意了。” 孟紫怡雀跃清脆的欢呼,登时,惊醒了迷迷怔怔的段凯,笑音未落,段凯立马开腔,反对,“还是不行,未免荒诞不经。” “怎么就荒诞不经了,段凯哥,你知道吗?这是连翘花。”孟紫怡伸长胳膊,把钻石耳坠举到段凯幽邃的眸底,漾了漾。 段凯不以为意,只见他双腿闲适交翘,十指交握,搭于腹部,“我自然识得这是连翘,可那又如何?” “连翘的花语,恰恰就是魔法,听说把连翘花压于枕头下安睡,能够梦到未来的丈夫,不过,也有人说它的花语是预言,把连翘花捧在掌心安寝,能够梦见未来的妻子。”孟紫怡巧笑,手舞足蹈介绍。 段凯掩嘴而笑,“抱歉,我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兴致不大。”垂下手后,段凯捏起方才被他丢在办公桌面的文件,作势要起身。 孟紫怡一把从他手上抢过文件,抱紧不放,“我不管,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合该愿赌服输。” “小孟啊,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胡闹。”段凯扶额,随后,挪开手,凝视着胡搅蛮缠的孟紫怡,像哄发脾气的小猫似的,低语,“乖,听话,把文件还给我,我刚从澳洲出差回来,手头上积了一堆工作呢。” “段凯哥,我就是不想你这么工作狂,才把媛媛介绍给你的。”孟紫怡不听,依旧死抱着文件夹。 段凯好以整暇,粲笑,“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小孟啊,你自己何尝不是工作狂呢。” “你有所不知了,我最近时常佳人有约,已经不当工作狂许久了。”孟紫怡否认。 段凯闻言,支起双肘撑于桌面,十指扣拢,继而,探身上前,饶有兴致,问,“哦,真的假的?”随即,他话锋一转,摇头晃脑,“谁这么冤苦,不幸被你这只千年狐妖所擒,何等悲催。” 孟紫怡攥起办公桌面的橡皮擦,朝着段凯一把扔过去,“不是我好自矜夸,能被我所擒,是他三生有幸,旁人还求之不得呢。” 段凯似乎早有预见,安稳如山,老神在在地接住了飞飙而来的“暗器”,见状,孟紫怡轻哼了一声,尔后,言归正传,“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来说回你和媛媛的事吧。” 孟紫怡重新系上耳环,淳光飘摇,与她的明眸皓齿,形成合璧之光,美丽如斯,段凯记得这双连翘耳坠,还是当年他陪乐瑶去买的,不曾想,世事沧桑,短短三年,人非物是,段凯不由得睹物思人,据他所知,小孟首饰无数,今天却偏巧戴上了乐瑶所送的这双耳环,乐瑶,难道这当真是你所希望的吗?段凯拎过办公桌面的相框,拇指轻柔地摩挲着照片中乐瑶明丽阳光的笑靥,黑眸眷恋。 孟紫怡清眸流盼,注视着段凯,继而,悠悠开嗓,妙语解颐,“段凯哥,我不是非要你和媛媛,怎么样?单纯就想给你们一个邂逅相遇的机会,见了之后,交往与否,全凭你们自己的意愿,我绝不横加干涉。媛媛是一个很痴情的女孩子,她与你一样,曾经沧海,刻骨铭心。四年前,媛媛的男朋友李杰为救媛媛,意外身亡,媛媛一直活在自责当中,甚至……” 随着孟紫怡清音徐徐,段凯逐渐被故事中的女孩所感动,渊沉的眸光,似有惺惺相惜,话毕,孟紫怡双手交叠,枕于桌面,言笑不苟,迎视着对面摩挲着下巴,宛在沉思的段凯,大有一本正经的架势,开腔,“段凯哥,那些事,我不瞒你,是因为我不想骗你,同时,我相信,一旦你们看对眼了,哪怕我不说,媛媛她自己也会说的。我只希望,无论你与媛媛之间,成或者不成,你都能守口如瓶,并且给予她尊重……” 顿了顿,孟紫怡黛眉轻拧,接着道,“另外,你也别把情况想象得过于夸张了,不妨试想一下,她学医本来就忙,实习后只会过之而无不及,哪来那么多时间啊?况且,她只有情绪极为低落,痛不可忍其时,才会那样,故而,仔细算下来,也就戋戋之数而已,再者,媛媛向来言出必行,她既然答应了我,势必痛改前非,并且改过不吝,当然,你若是真心介意,大可现在就明言。” 然而,段凯不负孟紫怡所望,不拘绳墨,非但对孙媛媛的前事,恬不为意,反而一改初衷,答应见面,“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或许我与她都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滚滚红尘,既然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么小孟你便看着安排吧。” “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难得段凯松口,孟紫怡当即一鼓作气。 段凯唇角抽抽,失笑,“你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吗?” “事不宜迟嘛,我们媛媛可是尘世间,寥寥数几的大美人,为免夜长梦多,届时节外生枝,你们还是及早见面为好。”孟紫怡言之凿凿。 段凯从善如流,“啧,吹捧得跟西施似的,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但愿你能自圆其说。”末了,他翘起一根手指,怼向孟紫怡。 孟紫怡双手环臂,胸有成竹,回呛,“你就等着神魂颠倒吧,友情提醒,届时,千万别流口水,免得吓着人家。” ~~~ 中心医院,一如既往,人山人海,孟紫怡衣着清凉,淡红披身,宛若彤云出岫,她手拎一个黑色名牌购物袋,脚踩一双七厘米的高跟红鞋,踏着夕阳的霞光,婀娜生姿,穿梭于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堂,尽态极妍,惹人瞩目。 “叮” 电梯抵达楼层,孟紫怡深呼吸一下,抬脚随着人群鱼贯而出,沿着冗长明亮的走廊,走向医生办公室,这六年来,孟紫怡每次来中心医院都会刻意避开这一层,避开与母亲有关的回忆。 孟紫怡的母亲楚言生前就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从前,楚言在世其时,孟紫怡倒是常来,与这一层的医生护士甚为相熟,目前,部门的主管正是楚言生前好友王丽娜,即孙媛媛现今的导师。 时隔六年,旧地重临,孟紫怡多少有些触目伤怀,沿途所见,景物依旧,人则新旧参半,孟紫怡眨巴了下她那双迷离恍惚的大眼睛,强行逼退恍然如梦的酸涩,面带微笑,信步前行,但凡遇见相熟之人,无不亲切问候。 “这不是从前楚医生的女儿小怡吗?”护士长陈姨眼含泪光,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问。 孟紫怡驻足,亭亭玉立,浅笑,“陈姨,是我,好久不见。” “还真是小怡啊。”陈护士长抬手攥上孟紫怡双肘,上下打量了孟紫怡一番,随后,视线停驻在孟紫怡明艳动人的脸上,笑眼含泪,喃喃,“好,长得真漂亮,像极了你妈妈。” 话落,陈护士长抬手,拭了拭泪,孟紫怡闻言,泪眼朦胧,反握陈护士长双肘,笑妍,“陈姨,谢谢你还记得我妈妈。” “你这孩子谢什么啊,你妈妈人美心善,从前,没少看顾我。”陈护士长喉咙翻滚,凝视着孟紫怡酷似楚言的脸,眉头紧皱,眼泛水雾,关问,“是了,小怡,你怎么突然来了?莫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吧?要不要叫你娜姨帮你瞅瞅?” 孟紫怡微微一笑,安陈护士长的心,“没有,陈姨,我好着呢,我是专程来找媛媛的,她是我大学室友。” “媛媛?”陈护士长先是迷糊,尔后恍悟,“哦,小孙医生啊。”,随后,陈护士长来回张望了下,熙来攘往的走廊,“应该在办公室吧,那我不妨碍你了,我先去做事了。” “好,陈姨慢走。”孟紫怡与陈护士长挥手告别,尔后,款步姗姗,迈向医生办公室。 孟紫怡甫一踏进医生办公室,旋即,引来一众旧人围绕,语过添情,泪光盈盈。叙旧过后,孟紫怡环视一圈,并未见王丽娜和孙媛媛,张嘴欲问,恰在此时,王丽娜和孙媛媛一问一答的声音徒然自门外传来。 瞅见办公室里,凤仪玉立的孟紫怡,王丽娜和孙媛媛答问如流的谈话,中道而止,孟紫怡上前,先与王丽娜热情拥抱,甜甜地喊了一声娜姨过后,牵起孙媛媛柔白的手,脆生生的话腔,难掩欢欣,“媛媛,你今天可以准时下班吗?” “怎么啦?想邀我逛街?”孙媛媛笑问。 “逛街改日再约,今天先去相亲。”孟紫怡一边脱着孙媛媛身上的白大褂,一边语出惊人。 “啊?什么?媛媛这条件都要相亲呀,那我岂不无人问津?”某一年轻女医生哀嚎。 王丽娜笑呵呵,“女神名花有主,这下我们医院的年轻小伙子可得心碎啰。” “可不是吗?小怡你这么插队,很不厚道喔,昨天我们眼科的陆医生特地找上我,求我替他和小孙做媒呢。”李医生似真似假笑说。 “李姨,你那陆医生晚一步了,他在医院,近水楼台,合该及早行动才是啊,干嘛磨磨蹭蹭的。”孟紫怡笑着反驳。 孙媛媛一边配合着孟紫怡脱去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一边问,“他这么快就从澳洲回来啦?” 孟紫怡懒散地嗯了一声,随即,瞠圆了眼睛,上下扫视着脱去白大褂后的孙媛媛,哑言,“媛媛,你今天早上出门很赶时间么?” “嗯,你怎么知道的,我今天睡过头了,有什么问题吗?”孙媛媛不明所以,垂眸打量了下自己,没发觉什么不妥的呀,遂而,懵懂的视线重新落向生无可恋的孟紫怡,她的小怡最近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眼见孙媛媛懵然不知,孟紫怡温婉扶额,纤柔的手顺势往后,摸了下自己的丸子头,然后,指着不明就里的孙媛媛,没好气,嘟哝,“青撞橙,黄撞紫,你衣服的颜色全撞了。” 话落,办公室里旋即欢声笑语,众人纷纷笑谑,只要人长得漂亮,哪怕披个麻袋上街,那也是美。 “撞色有什么打紧的,我外面穿着白大褂呢,谁瞧得见我里面的衣服撞色了,孟女神,你未免吹毛求疵。”孙媛媛眼波微闪,装作满不在乎辩驳。 孟紫怡懒得与她争辩,揪起一旁办公椅上的购物袋子,递给孙媛媛,“幸亏我早有准备,拿着去更衣室换上吧。”停顿间隙,孟紫怡端详了下孙媛媛颜如舜华的脸,点头补充,“至于妆就不用化了,我的媛媛素颜最美了,吹弹可破。” 孟紫怡为孙媛媛挑选的是一件淡紫色一字肩连衣裙,露出纤白的脖颈和光洁的锁骨,收腰的设计突显曼妙娉婷的身线,裙摆堪至膝盖,一双莹白细长的小腿,极尽描摹,脚踩白色高跟凉鞋旋转一圈,长发飘漾,出尘如仙,甫一换上,速即,赢得办公室诸人,一致赞赏。 第138章 138相亲 长风西餐厅,环境舒适宜人,格调浪漫幽雅,清悦的乐曲混合着醉人的酒香,弥漫于空气,意大利风情洋溢。 等待良久的段凯闹中取静,靠窗而坐,正值穷极无聊之际,他一条胳膊搭于桌面,另一条胳膊弯曲,手肘枕于座椅靠背,双腿随意交叠,侧头望向玻璃橱窗,浓墨泼洒于天际,点缀着满天繁星,璀璨星河下,举目四望,全是流光溢彩的街头夜景,霓虹闪烁,五颜六色的斑斓灯光,包裹着或行色匆匆或闲庭信步的路人,世态万千,异彩纷呈。 打扮甜美优雅的孙媛媛甫一踏入餐厅,随即,成了一道曼丽的风景线,备受瞩目,孙媛媛荣辱不惊,于众人的倾瞩当中,一手拎着马蹄包,另一手抬起,把左侧倾垂的秀发拢于耳后。来前孟紫怡已经让孙媛媛看过段凯的照片了,因而,孙媛媛能认出他来,环视一圈,窗边雅座段凯安闲自若眺望街景的侧影,盈盈在目。孙媛媛抬步,飘飘袅袅的淡紫色裙摆下,一双纤纤细腿踩着白色细带高跟鞋交错前行,体态轻盈,摇曳生姿。 “请问是段凯先生吗?”孙媛媛驻足于段凯所处雅座一步之遥,双手握着包带搭于身前,亭亭玉立询问。 清灵婉约的音色,似水如歌,忽而自身旁响起,段凯随即转头,孙媛媛浅笑嫣然的娟丽面容,赫然入目,美得防不胜防,段凯湛黑幽沉的瞳仁愕异过后染笑,黑亮的眸光,欣赏之余,透出几许惊艳。 随而,段凯风度翩翩地从餐椅起来,长身玉立,朝着孙媛媛伸出棱骨分明的大手,温雅醇厚的笑音徐来,“想必你就是小孟所说的孙小姐吧,幸会。” “幸会,段先生。”孙媛媛妍丽一笑,伸出柔白的手与之交握。 寒暄过后,段凯举止绅士地替孙媛媛拉开她身侧餐椅,嗓音温缓,“孙小姐,请坐。” “谢谢,有劳段先生了。”孙媛媛单手攥着马蹄包,微笑落座之余,不忘道谢,尔后,把马蹄包搁于侧旁的餐椅上,捋了下长发,继而,抬首,恰好与折返对面的段凯,目光相撞,两人不约而同一笑。 孙媛媛明澈清盈的眼仁,倒映着对面段凯的身影,他俊逸立体的脸庞挂笑,浅灰色衬衫搭配黑西裤,高雅质感,澄亮通明的橱窗外,华灯高照,将他的眉骨轮廓映得潇洒,倜傥不羁。 孙媛媛不动声色地打量段凯其时,段凯同样坦然自若地端详着面前沉鱼落雁的孙媛媛,淡紫色的一字肩连衣裙衬得她温婉如水,长发披肩,尖小白净的脸颊荡漾着浅浅的酒窝,丰姿冶丽,绰有余妍,着实是尘世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今天下午,小孟说要给我介绍一位品貌不逊色于她的大美人,彼时,我尚且以为她无非是黄婆卖瓜,自卖自夸,毕竟十个媒人九说谎,不谎清汤喝不上。不曾想,而今,得见孙小姐芳容,凭心而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论及美貌,你与小孟无疑是各有千秋,旗鼓相当呐。”末了,段凯大手一扬,目视着宛若天仙的孙媛媛,低醇浑厚的嗓音,赞不容口。 闻言,孙媛媛清雅脱俗的小脸,嫣然一笑,尽显江南水乡美人的温静,芊丽如花,直教红尘中的男人趋之若鹜。余音未散,孙媛媛唇瓣微张,林籁泉韵的瑶音,淙淙而来,“段先生过誉了,委实受宠若惊,小怡当年乃是b大全校公认的校花,哪里是我等蒲柳之姿克堪企及的。” 清音刚落,段凯不以为然,浅笑,“是你过谦了,孙小姐美貌,有目共睹。” 孙媛媛不置可否,娴丽一笑,美得独步天下,事实证明,男人果真是视觉动物,望着眼前妍姿艳质的孙媛媛,段凯不得不承认自己仿似不毛之地的心,再次长出芊芊细草来,生机重现。少顷,段凯磁性深醇的声腔些许曛暖,投石问路,开口,“且不论往后如何,相识就是缘分,加之,尚有小孟的情分在,我有个提议,咱们也别你一句段先生,我一句孙小姐这样叫了,显得见外,你若不介意,我喊你一声媛媛,你直呼我的名字段凯,如何?” 此话无异于暗示彼此继续交往的意向,孙媛媛兰情蕙性,通达谙练,又岂会听不出来,其实,孙媛媛自从想开了之后,何尝不盼望重新开始,眼前的段凯,仪表堂堂,谈吐不俗,孙媛媛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兴许这是个机会,但是,有些话语,孙媛媛不知孟紫怡事前和段凯交待清楚与否,纵使那些事情不堪回首,可孙媛媛向来光明磊落,活出真我,从而,不屑于欺骗。 沉默片晌,孙媛媛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唇瓣嗫喏数下,泛白的面容隐有尴尬,稍许,她勾了勾耳畔的碎发,秀声秀气,开腔,“段凯,关于我的一些过往,不知见面前,小怡可曾向你提及,饶是我自己,都不免觉得荒唐,料想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接受的,过去那四年,我……” 段凯循声抬眸,深炯的瞳仁似有不敢置信,孙媛媛这般以诚待人,试问他焉能不惊讶,然而,段凯深知接下来的话语,若任由一个女孩羞惭脱口,那自己未免有失风度,故而,段凯抬手打断,孙媛媛见状,一脸疑惑,话语中道而止。 “媛媛,往事如云,与其过分执着,倒不如让它随风散去。你的事,小孟不曾瞒我,已然坦白告知,我若心有介怀,今晚便不会来了,再者,人活一世,谁没有过去,有些人,远看光鲜靓丽,近看凹凸不平,我的过去何尝不是千疮百孔,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重在未来,重在两人是否志趣相投。”段凯停顿了下,支起双肘撑于桌面,十指交叉,目光炯炯,注视着对面明眸剪水的孙媛媛,吁叹,“媛媛,且看你一片至诚,试问我又岂能惺惺作态呢,不妨说与你一句推心置腹的话语,外貌是块敲门砖,我承认,我之所以这么快就提出想与你继续发展,多多少少冲着你的美貌,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真心。媛媛,我累了,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人,陪我度完余生。” 段凯这番委以心腹的话语说得既现实又真诚,话语其时,孙媛媛能够从段凯迥深孤寂的眸底瞅见他不遮不掩的真心,待段凯话落,孙媛媛叹了口气,继而,眸光沧桑,苦笑,“段凯,李杰对我来说,刻骨铭心,我兴许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忘记他,甚至穷极一生亦未能做到,当然啦,我笃定不会继续沉迷那种任性妄为的生活,段凯,你是否愿意等我?” 段凯洞察幽微的黑眸迎视着孙媛媛纠结彷徨的水眸,棱骨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玻璃水杯的杯身,薄唇浅勾,如沐春风,“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你的将来,我奉陪到底。媛媛,你和李杰的故事感人至深,为何非要忘记呢,不瞒你说,我同样不会忘记乐瑶的,她是我的妻子,无论再过多少年,关于她的一切,我都镌骨铭心。然而,我也是听了你的故事,方才领会,或许我们不再沉沦悲伤,不再自暴自弃,积极面对生活,李杰和乐瑶在天之灵才会真正安心。媛媛,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牵着你的手,我们一起放下过去,大步流星往前走。” 说到这,段凯大胆地伸过大手,越过餐桌,攥住孙媛媛的小手,孙媛媛始料未及,倏地抬头,瞅着段凯的水眸,眼波颤动,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手,然而,段凯非但没有就此松开孙媛媛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以此同时,眸光坚定地回视着孙媛媛轻怯的水眸,半会,孙媛媛停止了挣扎,任由段凯握着她的手,不知缘何,此时此刻的孙媛媛觉得段凯的手,融暖无比,这是一份守护相望的温暖,乃至经年后的孙媛媛,依旧铭肌镂骨。 感觉到孙媛媛不再挣扎,段凯低叹一声,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孙媛媛的手背,温声接话,“虽然与你的情况略有不同,但是我母亲也曾患过心理疾病,是抑郁症,不仅病情严重,还多番自杀,每每她清醒其时,无不与我们哭诉,其实她自己也不想那样,只是,不知怎的,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父亲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并且很有担当,彼时,他毅然推掉所有工作,专心致志地陪着我母亲周游列国,到处观光。” 孙媛媛一语不发,静默聆听,灵动的水眸噙着笑,凝视着唇角温软的段凯,听着他醇熟低哑的声线,徐缓地说着他父母的故事,其时,不可名状的温馨莫名地游走于明明尚且陌生的他们之间,暖意萦怀,“媛媛,你知道吗?时隔两年,当我再次见到我母亲其时,她整个人焕然一新,容光四射,更胜从前。其实,心理疾病无非就是自己折磨自己,只要把心态放开了,加上亲朋好友不离不弃的相守,久而久之,顺其自然就好了。媛媛,我们方才第一次见面,便与你说这样的话,或许有些唐突,你不必有压力,一切若能水到渠成固然是好,如若不然,我们单纯做个朋友也无妨。我是一个十分相信眼缘的人,对你的好感,可谓呼之欲出,不管将来如何,我希望,我至少可以陪伴你走出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其余的,不做强求。” 话落,段凯主动松开孙媛媛的手,然而,撤回之际,孙媛媛却徒然反攥段凯的手,段凯见状,登时喜上眉梢,孙媛媛心头一软,笑眼含泪,小怡果真慧眼识金,眼前这个男人,不光大度兼容,还推己及人,假以时日,或许当真可以引领她走出阴影,重新迈向光明,天上的李杰,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孙媛媛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丽笑,“小怡说,我之所以自暴自弃,皆因泰山压顶的愧痛无法释怀,唯一的解决办法,仅有让李杰安心,然而,若想李杰安心,除非我过得好。段凯,我至今不忘李杰临死前,躺在手术台上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满满忧心,四年了,我不想他继续挂虑我了,段凯,你会是那个让我放下过去的人吗?” “惟有生者珍重自身,死者方能得以安息,李杰如是,乐瑶亦如是,倘若易地而处,我比乐瑶先走一步,我非但不希望她为我守身如玉,反而希望她可以勇敢地追寻下一个春天,夫妻和顺,白头偕老,尽管其时,伴于她身侧的人已然非我。媛媛,小孟与我提过,李杰生前签下了器官捐赠卡,一个如此大爱无私的男人,必然不会愿意见到你为了他,孤苦一生。”段凯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后,温笑接腔,“媛媛,我相信我就是那个能让你放下过去的人,再者,我现在何其迫切,急需一个女朋友来帮我摆脱工作狂的日子。你兴许不知,我们事务所里那帮小的,但凡提到我,一律怨声载道,活像我是分化他们家庭和感情的罪人似的……” 话到此处,段凯原本言笑的面孔徒然黯了黯,再度开腔时,低沉的嗓音稍显落寞,“前些日子,严氏集团公子的那桩案子几乎轰动了整个b市,笃定你亦有所耳闻吧…哦,对了,那女孩是小孟的朋友,想来你也认识。”想到这,段凯随即皱眉,叹息中夹杂着愧疚,“说起那事,我何尝脱得了干系,严氏集团是我的客户,那天也是我指派小祝去送的文件,早知道会摊上这样的事,我合该自己过去。” 闻言,孙媛媛先是瞠愕,而后不由得感慨,世界真小,顺藤摸瓜,原先天南地北的人就这样因缘际会凑到一起了,孟紫怡与胡靖扬如是,她与段凯亦如是,仿佛世间一切缘法,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少许,孙媛媛衡情酌理,低语,“你何曾料到事情会演变如斯,客户若有需求,你总不能拒绝吧,况且,以你在你们事务所的级别,若然连送文件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劳驾你亲力亲为,且不说,外人见了,贻笑大方,单说你们事务所里的那帮小的,也会被事必躬亲的你,逼得更加无法活了,至于小沁...各人有各法,天命不可违。” 第139章 139苦尽甘来 段凯听闻,当即,暗松一口气,方才他是真怕孙媛媛会因为那件事而迁怒于他,幸好她深明大义,然而,为免横生枝节,段凯速即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大概不晓得吧,我们事务所就数我和小孟最是埋头苦干了,犹记得四年前,小孟刚来的我们事务所实习之初,就已经很拼了,我当时就纳闷了,她明明一身珠光宝气,无疑家境殷实啊,却拼得跟头牛似的,起初,我们还猜测会不会是小孟家里人刻意锻炼她呀。常言道,穷人家里孩子早当家,实则不尽然,富贵人家若是家教森严,指不定当家更早呢,须知,但凡割禾,非得先学会弯腰,否则,如何守得住祖辈留下来的偌大家业。岂料,她父母双亡,经年来,孑然一身,纵使遗产无数,可也难抵孤苦无依。” 段凯眷怜地摇了摇头,随后,话锋一转,俊朗非凡的脸庞,扬笑,“不过,小孟最近似乎有情况喔,何止迟到早退,还春风得意,时常笑盈盈的,孙浩扬言,小孟的春天来了。” 孙媛媛闻言,旋而,对孙浩称赞不已,“你那位同事倒是见微知著,小怡最近正是春满心甜呢。” 话音未落,孙媛媛掩唇,挤眉弄眼,提醒,“你可别说是我泄露的,那丫头看似温顺如小绵羊,实则凶悍如母老虎,我可打不过她。” 段凯失笑,深以为然,点头,“了解,我何曾低估过她的凶悍,况且,何须你来泄露,就今日下午,她方从我跟前炫耀了一把自己近来时常佳人有约。” “真的?”孙媛媛明眸善睐的笑眼,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继而,托腮感喟,“不过,眼瞅着小怡如今感情顺遂,苦尽甜来,我安慰之余,也不由得希冀春晖普照,盼求炙热的阳光再一次照亮我的生命。” “会的。”段凯棱骨明晰的粗指穿过孙媛媛细长白嫩的纤指,与她十指紧扣,与此同时,盯着孙媛媛妍美柔和的五官,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孙媛媛抬眸,两人相视而笑。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开放式厨房内,孟紫怡勾了勾鬓边垂落的秀发,尔后,继续切着流理台上的水果,身侧的孙媛媛攥着水果刀不紧不慢地削着柳橙皮,给孟紫怡打下手,两人合作无间,而苏沁则捏着牙签,纤细窈窕的后腰倚靠着流理台边缘,优哉游哉地吃着孟紫怡切的水果。 “知道你今晚相亲,我下了班立马就扑过来了,刚刚那个段凯,你觉得怎么样?”苏沁手拄着牙签,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一边兴致勃勃发问。 话落,孟紫怡当即停下手头上的活,偏头,期期艾艾地看向身侧的孙媛媛。 孙媛媛把刚削完皮的柳橙,搁放在跟前的碟盘里,然后,伸手从一旁的水果袋子里,再捏起一只柳橙继续削,懒洋洋,开腔,“挺好的,文质彬彬,至意诚心,不妨试着交往。” 闻言,苏沁瞠目咂舌,清澈明亮的水眸,布满惊愕,吞咽过半的苹果肉不幸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苏沁随即拍了拍胸口,喉头翻滚,苹果下咽,与此同时,难以置信地呛咳,“不...咳咳…会吧,咳咳…还真成了?这也太快了吧?” 孙媛媛手上削橙皮的动作不停,仅抽空瞟了眼张口结舌的苏沁,继而,从容倩笑,“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当心噎死你。” “不啻惊雷,好不好?起初,我还以为你是迫于小怡的威逼,无力反抗,方才勉为其难答应去走个过场,毕竟你都顺从她去见了,也算是仁至义尽,权当给小怡一个交代。见完后,你大可搪塞看不上,届时,小怡也拿你没辙不是?岂料,当真佳偶天成了。”说到这,苏沁风情万种地冲着孟紫怡挑了挑眉,伴随着一声揶揄,手肘轻撞了下孟紫怡胳膊,“小怡,你这红娘有两把刷子啊,果真发掘了一优质资源,致使冰山融化。” 孟紫怡作为媒人,听闻孙媛媛这话,何尝不惊喜,她虽然觉得孙媛媛和段凯这两人合适,但是,孟紫怡何曾想到他们的进展如此顺利,大有一拍即合的架势,孟紫怡顿时喜不自胜,随即,撂下手中的水果刀,继而转身,面向孙媛媛,素手握上孙媛媛双肩,笑逐颜开,“我早说段凯不错嘛,你别看他鳏夫一个,实际上,可抢手了,父母和弟弟定居在丹麦,家境优越,兼且,自身事业有成,遐迩知名。怎么样?我这好姐妹待你不薄吧?”末了,孟紫怡素手抵于胸口,大有洋洋得意的姿态。 “是,是,是,我的小怡待我最好了,倘若没有你,我哪能枯木逢春呀?”孙媛媛因着孟紫怡攥着她双肩,故而,被迫暂搁手头上的活计,凝笑纵容孟紫怡嘚瑟。半会,孙媛媛长长地吁了口气,直视着孟紫怡,笑眼生辉,接腔,“外在条件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的指顾从容,带给我一种阔别已久的安定。知我者,小怡也,浮生醉梦许久的我,目前,最渴望的就是安然静好。” 孟紫怡欣笑,素手顺着孙媛媛纤软的胳膊下滑,握上孙媛媛的手,冯语任萱,“我们媛媛可算苦尽甘来了……”停顿片会,孟紫怡明眸沁泪,笑意不减,接话,“段凯哥也是,这下乐瑶姐终于可以安心了,媛媛,我可曾与你说过,我和凝凝刚进事务所那年就是乐瑶姐带我们的,乐瑶姐是我的师父,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希望你别介怀段凯哥心里装着她。” 孙媛媛温婉摇头,“如果段凯有了我,便把乐瑶忘得一干二净,那么我才要介怀呢,段凯重情重义,我欣赏不已,况且,我同样不会忘记李杰的。” 孟紫怡眼含欣慰,凝视着孙媛媛恬素清美的面容,两人相顾而笑。 眼瞅着她们彼此心心相惜,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完全当自己透明,苏沁伏蛰在心底的那股嫉妒,又再喷薄而出,旋而牙槽紧咬,眼光冒火。细想她苏沁,向来洁身自好,不过仅仅遭受了一次不堪,便要被人说三道四,可孙媛媛呢,这几年来,胡作非为,结果,非但没有遭人说长道短,反而依旧不乏优质男士孜孜追求,临了,还凭着她那张狐媚脸,博得了段凯那么优秀的男人青睐,上天何等不公。 还有小怡,人们都说同美相妒,小怡怎么反倒与孙媛媛日益亲厚了,甚至已然超过她了,不然,但凭她与小怡经年的姐妹情,小怡若有好的对象,合该先想着她吧,一旦她不要,方才给旁人,如今倒好,直接跳过她,一味顾着孙媛媛,这还是从前那个事事以她为先的小怡吗?苏沁越想越不爽,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份不爽貌似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从前,在大学,舍友四人,两个仙级美女,一个神级学霸,想她苏沁何尝不是庸中佼佼,可是,一旦与她们对比,即刻秒成丑小鸭,凭什么呀?尤其是沈凝,不外一乡下丫头,怎料,一朝得志,旋即,飞上枝头变凤凰,处处压过自己一头,哼,那乡下丫头她配吗?然而,悲催的是,自己非但不能嘲讽她们,还得言与心违,好声好气地捧着她们。 苏沁这些妒火中烧的恶念,眼下,软谈丽语的孟紫怡和孙媛媛不得而知,少许,苏沁掩藏嫉恨,秀美的面容故作可爱一塌,嘟嘴,似真似假,插话,“早知那个段凯这么好,小怡你合该优先介绍给我呀,敢情我不是你的好姐妹啊,算起来,我比媛媛还早认识你十几年呢,小怡,你这么厚此薄彼,真的好吗?” 眼看苏沁正中下怀,试问久有存心的孟紫怡岂能不择善而从,只见她当即翘起一根葱嫩纤长的手指,左右摇晃,眉目如画的小脸,洋溢得逞的慧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日后休得耍赖,媛媛作证。”清音一落,孟紫怡速即偏头,瞅向身旁咫尺之遥的孙媛媛。 孙媛媛二话不说,随即,打了个“ok”的手势,尔后,以过来人的立场,劝说苏沁,“小沁,我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你先别急着排斥相亲,都是熟人介绍的,难道还能坑你不成,大大方方出来见个面又何妨,不然,守株待兔,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啊,毕竟女人青春有限,合该主动出击,莫负韶华,说不定还真能碰上一可心人呢。”话到这,孙媛媛伸出双手,从后攀着孟紫怡细肩,歪着脑袋,秋水含笑,瞅向对面的苏沁,补了句,“况且,咱们小怡的眼光,我可算是亲自验证过了,还不赖。” 苏沁盯着眼前齐头并耳的孙媛媛和孟紫怡,并蒂芙蓉的两张容颜,犹似琼珠和美玉,何止遥相辉映,还美得亮眼,嫉恨于苏沁眸底一瞬而过,她旋即扶额,以哀嚎掩饰,“哎呀,救命啊,我怎么徒然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呢,你们连成一线,威力堪比核武器。”然而,素手遮挡下,苏沁的眸色蓦然阴晦,半会,她垂下手,眼波纯净,凝视着语笑嫣然的孙媛媛,故作迟疑,绵里藏针,问,“只是,那段凯…他知道你之前…那些个事吗?”话语未尽,苏沁慌里慌张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剜你伤疤,只是,媛媛,你未尝不知我也是吃亏在这上面,故而,不得不为你忧心。” 孙媛媛松开攀着孟紫怡肩膀的双手,然而,还不待孙媛媛开腔,孟紫怡忙不迭转身,迎上孙媛媛不露辞色的脸,解释,“我事前没瞒着他的,段凯一贯张弛有度,媛媛,你不必挂虑,哪怕你们最后没成,我也笃定他不会到处宣扬的,况且,段凯跟我表示过了,往事如云,他不在意那些,所以,媛媛,你且宽心。” 孙媛媛莞尔,“我知道,方才我也曾就这个话题跟段凯聊过,其时,正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宽容,让我决意跟他试一试。” 话语过半,孙媛媛把削了皮的柳橙一股脑地倒进榨汁机里,尔后,按下开关,榨汁机“呼呼”运作,不消半会,酸甜可口的柳橙汁榨好,孙媛媛慢慢悠悠地倒了三杯柳橙汁,先分别递给孟紫怡和苏沁各一杯,随后,自己端起最后一杯,浅抿一口,接着道,“且不说我的父母了,饶是李杰的爸妈,也都开始焦急我的婚事了,我总不能一直悬在那里,让老人家替我担心吧。” 孟紫怡轻吐一口气,拇指摩挲着玻璃杯,柔婉清润的嗓音掺了些许感慨,“李杰的妈妈从张口闭口的杀猪凳,到真真切切把你当成闺女,这一路走来,何其不容易啊。” “李杰父母成婚多年,惟有一子,偏偏因我而死,纵使他们再喜欢我,可面对锥心刺骨的丧子之痛,他们怨我恨我,实属人之常情。再者,我与李杰青梅竹马,心心相印,他现在走了,余下一双年老孤独的父母,我合该奉为亲生父母来孝敬。到底,当年墓碑上亡夫二字可不是随便刻的,爸妈也不是随口认的,尽管我和李杰不曾领证,可我就是他的妻子。”谈及往事,孙媛媛不免哀伤,三人抱团取暖。 苏沁挑起话题的初衷,无疑是想要膈应孙媛媛,不曾想,临了,反倒勾起了她自己的伤心事,三人散开后,苏沁喉咙哽咽,泪眼婆娑,开腔,“情断则伤,我与林奇好歹六年感情,骤然,一刀两断,焉能不痛,不然,那个时候我岂会选择自寻短见。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奇的母亲不肯接纳我,属实无可厚非,倘若易地而处,我何尝愿意自己出类拔萃的儿子去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其实,我割腕住院期间,林夫人曾经来医院看过我……” 闻言,孟紫怡和孙媛媛旋即目露紧张望向苏沁,欲言又止,如临大敌,苏沁见状,心中一暖,不由得愧疚腾起,暗斥自己方才小气,遂而,标致的面容由衷地笑了笑,安抚,“别担心,林夫人既没有恶语相加,也不曾拳脚相向,仅仅是单纯来探望我。” 苏沁嗓音柔缓,徐徐讲述着那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林夫人悄悄来到病房的一切。 当林夫人推门而入之时,病房里就仅有苏沁,见此,林夫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而,踱着高跟鞋细步走到苏沁的病床前,先是温蔼地替苏沁掖了掖被角,而后,拉过身旁的椅子坐下。 凝视了苏沁空洞无神的眼睛半晌,林夫人幽幽叹气,“尽管我不喜欢你,可我何曾想见到你沦落如斯啊,好歹你也曾喊过我几天妈,再者,我们相处六年,人心肉做,我岂会对你没有半分感情,无非是形势所逼,断尾求生罢了。小沁,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倘若白湖酒店那事发生在你和林奇领证之后,那么无论我们林家即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我都绝不会逼林奇和你离婚,奈何,老天爷厚待我,给了我一次悔牌的机会,试问我焉能不心动啊?事已至此,小沁,你好好保重身体,切莫再寻死了,纵然你不留恋自己的性命,也得顾惜你的父母啊。” 说到这,林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小怡说你是金凤凰,阿姨同样希望你能展翅高飞,翱翔天际,小沁,你未尝不了解,阿姨只是嘴巴毒,何曾真的盼望你死啊。好了...”顿了顿,林夫人犹豫了下,接腔,“小沁,妈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第140章 140那是他的妻子 话毕,苏沁抬手擦干泪水,晶亮的瞳仁染笑,深情底理,“其实,谁都没有错,不外乎立场不同而已,我和林奇之间也不存在谁对不起谁,毕竟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与其心怀怨恨,倒不如一笑泯恩仇。” “林奇现在交了新女朋友,前几日,我还听说两人都快结婚了,小沁,你能放下是好事。”孟紫怡宽慰。 孙媛媛轻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那林夫人也是个嘴硬心软的,聚散浮生,变化无方,只能叹一句无缘。” “祸为福先,否极泰来,但愿我们姐妹三人最终都能收获一份称心如意的爱情,举案齐眉,共挽鹿车。”苏沁素白明净的小脸,扬起明媚灿烂的笑,随后,左手握起孟紫怡的手,右手牵过孙媛媛的手,三人相视而笑。 半会,苏沁柳眉一挑,鬼精灵一笑,倒打一耙,矛头直指孟紫怡,“小怡,你可别净是给我和媛媛介绍呀,好歹给你自己留意留意,你既然不再等陆宇那个死没良心了,那么就趁早再找个好的,一旦他朝那个死没良心归来,你便挽着你的新男朋友在他面前,相亲相爱走过,幸福满溢,让那个死没良心悔青肠子去。” 话语其时,孙媛媛右手肘支于左手背,右手指抵额,待苏沁话落,孙媛媛用左手肘微不可见地撞了下孟紫怡胳膊,孟紫怡意会,孙媛媛这是在示意自己趁机向苏沁坦白已婚的事,遂而,孟紫怡不着痕迹地与孙媛媛对视了眼,尔后,唇瓣嗫嚅,正打算开腔,恰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是孟紫怡的。 孟紫怡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循声走出开放式厨房,娉婷袅娜的背影,踱步至客厅,继而,攥起茶几上欢腾的手机,垂眸一瞅,沈凝二字跃然于屏幕,孟紫怡樱唇微弯,速即回眸,拄着手机,冲着开放式厨房里的孙媛媛和苏沁,左右摇摆,笑嚷,“是凝凝。” 孙媛媛和苏沁听了,当即,笑眼冒光,立马转战客厅,三人热热乎乎地挨坐在长沙发上,孟紫怡居中拄着手机,孙媛媛和苏沁一左一右依坐在孟紫怡身旁,三人勾肩搭背,杏眼噙笑,目光一致,望向手机屏幕,一位留着中长短发,利落干净的白领丽人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同样笑涡凝腮,举着手机与另一端的她们招手,其身后明亮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华尔街耸入云端的高楼大厦,繁华似锦,昭昭在目。 “各位舍友们,暌违已久,你们可有想我呀?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边,可想死你们了。”沈凝明艳的笑靥衬着身后的阳光,尤显神清气全,志得意满。 瞅着屏幕另一边风光无限、事业顺遂的沈凝,不知缘何,苏沁方才因愧疚暂压的嫉妒,又再蠕蠕而动,并且隐有摧枯拉朽之势,有见及此,苏沁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行逼退来去无常的嫉妒,凝眸浅笑。 孙媛媛佯怒,脆生生的嗓音,叽喳,“死丫头,装什么蒜呀,你在华尔街叱咤风云,无往不利,哪有那美国时间来想念我们这些识于微时的草根呀,恐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附议,你这见利忘义的小人于大洋彼岸逍遥自在地过着你的金质生活,难为我们这些旧相识一直对你牵肠挂肚。”孟紫怡咂嘴附和,明快的音色,朗朗脆脆,分外悦耳,宛若出谷黄莺。 屏幕中的沈凝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攥着右胳膊,挑唇,“孙媛媛你也忒没良心了吧,小怡这么说我,你也不帮我说句好话,须知,我如今可是一分钟上落几千万的呀,饶是如此,我也依然百忙之中抽时间拨打这通电话,还不是为了你这死丫头吗,怎么样?相亲那男的还行吗?” 尚不待孙媛媛开腔,苏沁探身,凑近手机屏幕,代其回答,“相亲结果出奇顺利,我宣布首战告捷,沈大鳄,烦请存好礼金,以备不时之需。” 沈凝先是一愣,随后一笑,喜出望外,啧道,“好样的,没问题,礼金绝对厚厚的,包卿满意。”话语未尽,沈凝笑颜如花的面容徒然一黯,水眸凝光,声线愧痛,“段凯哥终于重新出发,乐瑶姐…在天之灵想来也可以安心了……” “其实,当年段凯的亡妻怎么会……”苏沁话音踌躇,试探着问,孟紫怡悄悄地扯了扯苏沁的衣袖,示意苏沁别再往下问了,苏沁接收到信号,声音戛然而止。 沈凝攒眉蹙额,盈盈秋水似有光,先瞅了眼孙媛媛,再看了眼孟紫怡,眉心纠结,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孙媛媛似乎品出了沈凝眸底的顾虑,遂而,眉黛青颦的姣妍五官挂笑,柔声开腔,“不打紧,我也想听听。” 沈凝素手拍了拍额头,继而,仰屋兴嗟,眨巴了下泪眼,轻浅的声线噙着痛,徐徐而至,“这事得怪我,四年前,我和小怡刚进dr会计师事务所,彼时,就是乐瑶姐带我们的,乐瑶姐人很好,悉心教导我和小怡,不遗余力,哪怕我和小怡当时只是暑期实习生,并非dr正式员工。时光飞逝,一个暑假过去了,很快就又迎来了下一个暑假,我和小怡照旧来到了dr实习,其时的乐瑶姐已经大腹便便了。有一天下午,乐瑶姐让我去给楼上24层的荣天贸易送一份报表,恰好我那天贪凉吃多了冰淇淋,肚子发疼,小怡又凑巧不在公司,乐瑶姐体恤我,便说她自己跑一趟,反正不远,就在楼上。不曾想,那天电梯适值检修,暂停使用,乐瑶姐想着左右就四层楼,于是,便去爬楼梯了,怎料,悲剧就这么发生了,乐瑶脚底踩空,重重地摔在了台阶上,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小都没保住,这也是我毕业后,为何没有随同小怡一起入职dr的原因,是我害死了乐瑶姐和孩子。” 提及这段伤楚往事,孟紫怡不由得悲从中来,哽咽难言,嫣润的话音,断断续续,“凝凝,你别…这么想,段凯哥他…从未怪过你,相信…乐瑶姐她…也不会怪你的。” 孙媛媛泪眼朦胧,唏嘘,“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这前一刻尚且花好月圆,岂料,下一刻便花落人亡,世间百态,一息万变,当年,我何曾想到仅仅一个花盆坠落的瞬间,便让我和李杰天人永隔了。”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媛媛你曾经劝我活在当下,及时行乐,莫负匆匆年华,希望你也能身体力行,只要你和段凯哥和和美美,情意甚殷,相信不论是乐瑶姐还是李杰,都喜闻乐见。”孟紫怡揽抱着孙媛媛肩膀,温声细语。 然而,现下的苏沁却觉得自己似乎病了,并且病入膏肓,正当孟紫怡、孙媛媛和沈凝三人伤春悲秋,彼此劝慰之时,她脑海里执着的居然是这沈凝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当年沈凝没能入职dr,反而因祸得福,成就了今时今日的光芒万丈。 如此一想,苏沁的嫉妒心再起,为免孟紫怡和孙媛媛看出端倪,苏沁立马甩甩头,继而,展笑,“哎呀,你们都把眼泪擦干了,媛媛今天修成正果,正式告别苦中作乐的日子,乃是好事,你们哔哩吧啦地哭什么呀?赶紧祝贺我们媛媛,目前,我们姐妹四人,就媛媛有男朋友,一旦她和段凯闪婚,那么媛媛便是我们宿舍里最早脱单的,委实可喜可贺呀。” 闻言,孙媛媛脸颊蓦地一红,推搡了苏沁一下,转而,瞅向屏幕里再度展颜的沈凝,经过苏沁没心没肺的那么一打岔,现场悲伤的气氛立时消之殆尽,孙媛媛抿笑,“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仅是觉得段凯还不错,可以尝试发展,眼下,谈结婚为时尚早呢。”话语尾声,孙媛媛别有深意地斜睨了眼孟紫怡,眼前现放着一个已婚女人呢,你们不知道而已。 孟紫怡领悟,随即,羞涩低头,见状,孙媛媛黛眉挑了挑,不快不慢的声腔些许慵懒,意有所指,调笑,“况且,你怎的就那么肯定我是咱们宿舍里最早脱单的呢?兴许某人偷偷结了婚,暗地里把老公藏了起来,这旁人是金屋藏娇,她估摸着是金屋藏夫呢。” 话落,孟紫怡霞飞双颊,垂首,窃窃而笑,而苏沁则习焉不察,只当孙媛媛不外乎调侃沈凝,遂而,抿唇浅笑。 沈凝的想法,显然与苏沁如出一辙,当即咋呼,“欸,孙媛媛,你什么意思呀?含沙射影么?我一黄花闺女,你说谁金屋藏夫呢?” “我何曾指名道姓,你少自作多情了,当然啦,你若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对号入座,那我也没辙不是么?”孙媛媛伶牙俐齿回呛,与此同时,余光冷飕飕的觑着身侧一声不吭的孟紫怡,接收到孙媛媛阴沉沉的目光,孟紫怡细密纤长的眼睫毛腼腆地扑闪了下,尔后,心虚地挠了挠头发。 落地窗外,明月当空,皎洁青白的月光漫进室内,夜凉如水,微风吹动着薄如蝉翼的遮光帘,飘飘悠悠,几个年轻女孩肩并着肩齐聚客厅,言笑嘻怡,乐也融融。 ~~~ 电影院门口,孟紫怡偏头,注视着胡靖扬轮廓挺拔的侧颜,纤柔的手挽着胡靖扬遒劲的臂弯随着人群鱼贯而出,花容月貌的小脸,梨涡浅浅,“想必胡先生,除了学生时代,应当很少来电影院这种地方吧,未知今日故地重游,可有燃起旧梦重温的感觉?” “胡太太,容我提醒你,我学生时代其时,还没有这家影院呢?敢问如何旧梦重温?”胡靖扬抿笑,四两拨千斤,转而,朗眉一掀,“反倒是胡太太的学生时代,这家电影院貌似正红火吧?” 孟紫怡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酸,比她方才旁敲侧击的那句还要酸,随即,手指点鼻,冁然一笑,尔后,插科打诨,“胡先生,我知道您老和我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您老何须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呢?话说……”说到这,孟紫怡故意停顿了下,眼尾上扬,接着笑语,“话说我大伯有位商友,年纪跟你差不多,前些日子,偶然在街上碰见他,我还叫他叔叔来着。” 话音未落,当即接收到男人寒森森的目光,正所谓,好女不吃眼前亏,孟紫怡立马示软,清婉的嗓音刻意放柔,又娇又嗲,酥软人心,“老公,人家说笑而已嘛,你可千万别当真呀,老公玉树临风,一点都不老,再者,人家除了你,哪里还有旁人啊,老公,你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 胡靖扬俊逸刚毅的脸庞笑得灿烂,骨节分明的大手揉了揉孟紫怡发顶,像逗猫似的,孟紫怡抬首,仰视着胡靖扬,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笑,又乖又甜,胡靖扬气笑,攥起孟紫怡白皙柔软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人群熙攘,霓虹斑斓,星云弥漫。 行至黑色轿车旁,胡靖扬拉开副驾驶车门,宽厚的大手抵在车门顶,孟紫怡莞尔,弯腰上车,俯仰生姿,待孟紫怡上车后,胡靖扬绕过车尾,掰开驾驶座车门,高大伟岸的身躯坐进车内,继而,发动引擎,疾驶而去。 不远不近的路边,一家临街商铺门口,赵亦菲目光涣散地凝视着前方柔情脉脉的一幕,男的眸光宠惜,女的含情凝睇,两人有说有笑,大有蝶意莺情的状貌,羡煞旁人,直到黑色轿车于赵亦菲眸底,呼啸而去,她仍旧一动不动,神情恍惚,呆愣着。 梁冉偏头,柳眉轻拧,注视着赵亦菲泪水涟涟的美丽侧颜,良久,梁冉叹了叹气,伸手扯了扯赵亦菲胳膊,轻声安慰,“像他那样英俊多金的男人,又岂会没有一些雾水情缘,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身边打转的女人还少吗?兴之所至罢了,亦菲,别放在心上。” 尽管梁冉如此劝慰赵亦菲,可她何尝看不出来方才那位女子与从前那些野花,明显天差地别,皆因胡靖扬瞅着那女子的双眸,俨然带着情意,只怕是真命天女啊,果不其然,接下来赵亦菲悲泣溢出的话语,印证了梁冉的猜测。 “她和那些野花不一样,我若没猜错的话,那是他的妻子。”赵亦菲闭目,须臾,泫然泪下。 梁冉大吃一惊,掩唇,半会,她垂下手臂,略带狐疑,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没听说他结婚呀。” 第141章 141音乐农庄 赵亦菲睁开眼,眸底波光潋滟,她喉头翻滚,清婉的嗓子,鼻音浓重,“是他告诉我的,刚知道果果身世的时候,他曾动过把果果抢回去的念头,幸好他的妻子劝住了他。”顿了顿,赵亦菲水眸泪盈盈,呢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听着倒是个知书明理的女人,其实,这样不是更好吗?如今,你们彼此都有自己的家庭了,他也答应了不会与你抢果果,既然一切都结束了,何妨各自安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打扰。”梁冉攥过赵亦菲细白光滑的手,轻声慢语,摆事实,讲道理。 赵亦菲素手蜷缩成拳,抵于胸口,垂首啜泣,待情绪稍稍平复,她抬首,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哽声哀叹,“当年,尽管为势所逼,可我到底做了那样的事,属实恬不知耻,自知今生与他再无可能。况且,他博学睿智,事裴成锦,自然不乏美女倾心,我何尝不晓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从前甚至还盼着这一天能够早点来临,以减轻我的罪孽,但是,而今,当这一天当真来临了,方觉,心原来是这样的痛。” 梁冉张开双臂,抱紧泪如雨下的赵亦菲,柔声细语,劝慰,“亦菲,别这样,此爱成殇,你早该放下了,与其拳拳在念,倒不如珍惜当下,这八年来,黄志轩不是待你挺好的吗?除了你,他何曾正眼瞧过哪个女人啊,对你母亲更是无微不至,三天两头地请专家教授替你母亲会诊,未尝不是对你有愧,意欲弥补。” “冉冉,我以后就真的跟他毫无瓜葛了,怎么办?我心好痛啊,冉冉……”赵亦菲伏在梁冉肩头失声痛哭,“这些年,志轩待我是好,非但从未弄柳拈花,还尽心竭力地治疗我母亲,可是,为着当年的事,我心里始终有根刺,每每被这根刺扎疼,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思念靖扬。其实,我当年没必要和靖扬走到那一步的,但是,我却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从而,一次又一次地和他假戏真做,临了,甚至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了果果。冉冉,当年我不是没想过,在我还没出卖他之前,悬崖勒马,把一切因由都跟他和盘托出,但是,我又怕他一旦得知我与他重逢后的一切均是算计,雷霆震怒,与我决裂,届时,我们恐怕连目前短暂的温馨都没有了,兼且,还会激怒志轩,一举两失,我母亲该如何是好?” 梁冉轻拍着赵亦菲后背,徐徐道出来的话语,鞭辟入里,“亦菲,时隔八年,现今,再去讨论是非对错,已经毫无意义了,黄志轩无疑错得离谱,我知道你当初之所以选择留在黄志轩身边,继续和他过日子,或多或少是因为你母亲的病需要用钱,同时你深知你出卖了胡靖扬,他势必不会原谅你,哪怕你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因而,揆情审势,当时的你只能带着孩子,回到黄志轩身边。”梁冉低叹一声,接话,“至于,你和胡靖扬,早就毫无瓜葛了,你以前不也常说吗?倘若他遇见了情之所钟的另一半,你会笑着祝福他的。” “冉冉,我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也不是在嫉妒,我只是心有不舍,不舍到心痛。”赵亦菲泪眼朦胧,下巴支在梁冉肩上,茫然自失,愣视着前方花天锦地的闹市街景,路灯打在她泪水打转的眼眶,光华流转。 “心疼是好事,疼痛使人清醒,然而,清醒了也就释然了,继续抬头挺胸往前走,如同我一般,丈夫有外遇,我甩手说拜拜,之后,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吗?其实,不外乎就是一些子虚乌有的错觉,试想一下,明明身体没病没灾的,哪里就真心疼啦。”梁冉直言直语,安慰之余,不忘点醒。 月明风清,星光闪耀,赵亦菲和梁冉二人伫立在门庭若市的街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悄声对话,时不时引来过路行人的好奇张望。 ~~~ 黑色轿车风驰电挚驶上高架桥,胡靖扬余光可见,身侧副驾驶的妻子,唇角弯弯,颔首低眉,颊边的发丝柔和倾垂,葱白的纤指一下一下地往下刷着微博,手机屏幕的光倒映在她姣妍如画的小脸,宜笑宜颦,手握方向盘的胡靖扬不由得勾唇,岁月静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车程过半,胡靖扬徒然想起一桩要紧的事,棱骨清晰的大手打着方向盘,眼观六路,开腔,“还记得我们去半山陵园祭拜你父母那天,我说过迟些日子我休假,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吗?” 孟紫怡侧头,单手攥着手机,嫣然含笑,点头,“嗯,记得。” “我父母的生忌恰巧都在这个月,区别只在于我爸是月初,我妈是月末,故而,我每年都会把这个月腾出来,回老家祭拜父母,顺便住上一阵子,你既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那么今年合该随我一起回去。”胡靖扬浅笑,话语其时,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大手捏住孟紫怡的小手。 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拜见了双方父母了,而且跟随他回乡祭祖,等同于向乡亲邻里堂而皇之昭告他们的关系,想到这,孟紫怡梨涡泛红,明媚如花,“这是理所应当的呀,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嘛,更何况,我这么漂亮,爸妈一旦见了,势必笑得合不拢嘴。” 听见孟紫怡顺其自然地喊出“爸妈”,胡靖扬心头泛软,掀唇微笑,孟紫怡则误以为他那是取笑,继而,气呼呼甩开胡靖扬的手,并且,使劲捶了他一下,嘟哝,“怎么啦,我不漂亮么,你敢说你当初不是冲着我貌美如花,才娶我的吗?况且,这也不是我自吹自擂的,大家都这么说,我可是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的喔。”孟紫怡撅嘴,越讲越嘚瑟。 “那又如何,最后能娶到手的,就我一个,并且,你今生今世都只能属于我。”话语其时,胡靖扬霸气地再度攥过孟紫怡柔若无骨的小手。 孟紫怡搁下手机,羞涩地抬手掩鼻,唇角凝笑,这么高屋建瓴的表白,她还是第一次听,可是,怎么,听起来像吃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呢。 ~~~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晨曦穿过道路两旁大树的枝叶,投下光影斑驳的轻纱,段凯驱车载着孙媛媛穿行于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驶往郊外的音乐农庄,车篷敞开,一路上,惠风和畅,花红柳绿,这般鸟语花香的静美环境,人但凡见了,无不心情愉悦。 段凯笑开来,眉目疏朗,清越悠扬的声音随风飘漾在绿影婆娑的山林间,“我许久不曾呼吸过郊外的新鲜空气了,整日,要么穿梭于高楼大厦中,要么对着电脑打报表,今天当真是沾了你的光呀。” 孙媛媛倩笑,素手拨弄着被风吹得轻舞飘扬的长发,清灵韵致的声腔,泠泠作响,宛如银铃般清脆,“前些日子,我们医院里一位同事他们一家三口来过,回去后,便阴魂不散地拼命鼓动我们大家伙,若是得空,必须得去一次,夸得跟人间天堂似的,也不知真假,事先说明呀,待会儿,到了农庄,要是觉得无聊,可不许赖我喔。” 话音未落,段凯轻笑摇头,“有你在身边足以,何谈无聊,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也经常种菜养花,我母亲最是喜欢这些,于是,我父亲专门在花园里开垦出一块荒地来供她捣鼓这些花花草草。这样还不够呢,他们二老退休之后,索性搬到郊区去住了,因而,空荡荡的房子时常只有我和我弟弟,偏生我们兄弟俩性格相似,都不怎么爱说话,故而,整天大眼瞪小眼。” 孙媛媛眉目如画的小脸,笑容明丽,话语间不无艳羡,“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反倒很羡慕你父母这种悠闲惬意的生活,大都市固然繁华热闹,但我还是更向往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可能是因为我出生在杭城吧。当年,我中途转系,铆足了劲将五年的医科用三年去念完,后来,过关斩将进了b市首屈一指的中心医院实习,想着若然就此放弃,返回杭城,未免可惜,这才留了下来的。” “万幸啊,你没有回杭城,不然,我去哪里认识你。”段凯扭转了方向盘,轿车盘绕着山道利落拐弯。 孙媛媛悦笑,抬手撩开拂面的发丝,“即便我回了杭城,你照样能结识我呀,你忘了给我们穿针引线的人可是我的大学室友小怡,你的事务所同事小孟,它们合起来就是孟紫怡。小怡那人啊...”话到这,孙媛媛停顿了下,继而,鼓腮,活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精准评价,“小怡那人贪得无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我身在杭城,只要她觉得咱俩合适,她依旧会想方设法地撮合我们。” 段凯为博美人一笑,旋即,点头称善,“同意,何止贪得无厌,还阴险狡诈,让人防不胜防。” 孙媛媛闻言,捂嘴,噗嗤一笑,“糟了,小怡如果知道我们在背后这么数落她,会不会打我们啊?” “会的。”段凯斩钉截铁回答,话落,两人相顾而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孟的干劲和魄力,某些时候,就连男人都自愧不如,兴许是父母去世得早,生活上也好,工作上也罢,都只能自己扛,久而久之,便练就起了这份无坚不摧。”转而,段凯莫名其妙,低笑,“说起来,我至今尚未答谢小孟呢,她给我介绍了一位如此秀外慧中的女朋友,你既是她的好姐妹,合该了解她喜欢什么吧,不妨帮我参详一下,省得我送了不该送的,她暗地里埋怨我不会做人,城隍庙近在身旁,也不晓得求个好签。” 小怡喜欢什么,这还真不好说,皆因她要什么有什么,如今,还嫁了一个富豪老公,摇身一变,成为了财雄势大的凯东集团总裁夫人,照比过往,无疑更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孙媛媛拧眉,思忖片会,蓦地,眼睛一亮,继而,翘起一根手指,欢呼,“啊,有了,虽然这么评价好姐妹,挺不道德的,不过,我未尝不是实话实说。” 随而,孙媛媛扶额,大有引以为耻的悲愤,“小怡她喜欢钱,嗜财如命,怎么样?你很难想象你们事务所第一大美女竟然如此庸俗吧。” 段凯听闻,顿时哭笑不得,半会,他清清嗓子,开腔,“貌似果真如此呢,只不过,直接送钱,未免显得有点那个,再者,若论财力,我岂能比得过她呀。可是,如果送别的,一时间又未敢随意,与其挑了她不喜欢的,倒不如先欠着,日后再说。” “英雄所见略同,一个字,拖。”孙媛媛深表赞同。 云淡日丽,树影婆娑,两人载笑载言,驱车徜徉于水绿山青,兼有百鸟啼鸣为他们伴奏,调神畅情。 ~~~ 依山傍水的音乐农庄,触目所及,姹紫嫣红,芳草蓠蓠,呼吸间尽是泥土的清新和绿植的芬香,恍如置身于世外桃源,非但沁人心脾,还生机勃勃。因是周末,游人颇多,或是恋人约会,或是天伦叙乐,或是朋友相聚,一个个于金色阳光下,顶着笑脸,乐在其中。 宁静而美丽的草莓园,果实累累,段凯伸手摘了颗鲜嫩欲滴的草莓,凑近水龙头,仔细清洗干净,而后,送至孙媛媛唇边,“来,尝尝,看看甜不甜?” 孙媛媛张嘴,咬下一小口,一边耸动着腮帮子,一边含糊不清,笑说,“嗯,鲜嫩多汁,又甜又爽,你也来尝尝。”话落,孙媛媛不假思索,推着段凯的胳膊,把被她咬了一小口水灵灵的草莓,移至段凯唇边,段凯笑了笑,毫不犹豫张嘴吞下。 “媛媛,那边有个钓虾场,我去租两套钓虾用具,然后,我们一起去钓虾,给中午加菜,怎么样?”段凯拉过孙媛媛的手,嗓音轻缓,叮嘱,“太阳晒,你就别跟去了,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孙媛媛颔首,目送着段凯挺拔欣长的背影远去,甫一转身,冤家路窄。 “阿远哥,这里好晒呀,再多留一分钟,人家就成黑炭啦,不如,我们还是回市区吧。”关尘朵一身粉色连衣裙,嘟着小嘴撒娇,可爱极了。 叶远弯唇,没好气地回,“不是你吵着闹着要来这里的吗?我今天早上就说了,这时节,郊外晒得很呐,你偏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还不是我那闺蜜嘛,老在我跟前说这里如何如何的好,最适合谈恋爱什么的。”关尘朵扁嘴,双手圈住叶远胳膊,摇晃着,娇俏甜润的嗓音,媚媚动听,“哎呀,人家也不想啦,你别生气嘛,叶伯母可说了,你今天都得听我的。” 眼见叶远被小姑娘缠得束手无策的样子,孙媛媛委实憋不住了,十分不厚道地侧身,掩嘴偷笑。 第142章 142朋友 叶远双手揣兜,先是余光瞥了眼左前方不远处捂嘴乐呵的女人,清俊的眉梢佻浮地扬了扬,随而,郁闷的视线落向跟前令他威名扫地的小丫头,莫可奈何地笑了笑,“得嘞,尚方宝剑都请出来了,行,都听你的,咱们回市区去。” “那我先去一趟洗手间,然后,我们就回去。”关尘朵笑嘻嘻说完,随后,一溜烟冲往洗手间。 叶远望着关尘朵鞋底抹油的背影,摇着脑袋,轻笑,尔后,抬脚走向左前方偷笑不止的女人。少许,低头掩笑的孙媛媛倏地发现一道高大伟岸的投影,正逐步向她靠近,与此同时,男人促狭张扬的话音略带痞气,幽幽传来,“孙医生,我看见你十分没道义地躲在暗处,一直幸灾乐祸地笑。” 冷不丁听见叶远嚣浮轻巧的怼语,孙媛媛背脊一僵,掌心下的笑脸一滞,随后,徐徐转过身来,怎料,清亮干净的瞳仁方一对上叶远一脸无言以对的黑碳表情,孙媛媛霎时笑喷了,“哈,哈,哈……” 清悦明快的笑音,如溪涧流水般,泠泠淙淙,飘游在这山明水秀间,艳阳底下的孙媛媛,柳腰莲脸,笑颜如花,望着她灵动生辉的清眸,距孙媛媛一步之遥,双手叉腰的叶远直接气笑,徒然,想到了一句古言,有美人兮,清扬婉兮。 “欸,你差不多就行啦,适可而止啊。”叶远双手环臂,懒洋洋瞅着眼前笑如花靥的孙媛媛,隐约有些心跳加速,继而,兴起一种莫可名状的归属感,如此灿若桃花的笑靥,仿佛阔别已久,又仿佛似曾相识,奇怪,明明他俩在那次酒吧偶遇之前,素昧平生,何来的久别重逢呀,错觉吧。 “吃得咸鱼抵得渴,小姑娘自然是要宠的,你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亏得人家小姑娘心大,不与你一般见识,否则,非得生气不可。”孙媛媛拨了拨长发,仰起清媚的脸颊,艰难止笑,凝眸望向眉宇闲散的叶远,笑侃几句。 叶远笑叹否认,“你莫要信口开河,这条小咸鱼我可没吃过。” 话音未落,孙媛媛双手翘臂,似笑非笑,俨然一副“我不信”的表情,见状,叶远失笑,“唉,这还不得怪你么?” 在孙媛媛狐疑的眼神下,叶远摊着手,不疾不徐,解释,“自从上次被你大义凛然地哔哩吧啦数落了一顿后,我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孝子啊,非但晨昏定省,还言听计从。话说我妈最近要么戏精上身,要么有恃无恐,但凡我有些许不顺她的意,她立马捂着心口喊疼,哪怕是狼来了,可我岂敢掉以轻心啊。” “哈,哈,你未免矫枉过正,这可不能赖我呀,我只叫你孝顺,何曾让你愚孝,你合该识变从宜,择善而从。”孙媛媛笑乐。 “你且放心,我何至于那么迂腐啊,尽管母命难为,但我可不是在约会,纯粹带个小妹妹出来玩,顺便敷衍一下我母亲。”叶远澄清。 孙媛媛不以为然,浅笑摇头,“我看人家小姑娘未必这么认为,你若对人家无意,可不能这么耽误人家啊,虽说她年纪尚小,大把青春,但也经不起你这么耗费呀。你与其拿人家小姑娘当挡箭牌,倒不如及早跟阿姨摊牌,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免得人家小姑娘越陷越深,无可自拔。” 叶远单手支着下巴,皱眉凝思,待孙媛媛话落,叶远嗓音沉缓,开腔,“属实不无道理……”随而,叶远一仰头,远远望见段凯提着钓虾用具正往这边走来,转而,叶远偏头,瞅向孙媛媛,世事洞明的深眸夹着由衷,言近旨远,“雾水桃花,本应只是匆匆过客,但我俩也算交浅言深了,那一晚……” 说到这,孙媛媛密长上翘的眼睫毛轻浅地扑闪了下,脸颊隐有红晕,阳光下,细细的绒毛泛着羞涩的柔光,叶远停顿了下,尔后,径直接腔,“那一晚,我能感觉得出你和我们这些随心而遇的人不同,加之,我母亲历来火眼金睛,断然不会看错人,你在借此逃避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是,那样往来屑屑的游戏,其实,并不适合你玩。” 随后,叶远冲着渐行渐近的段凯,扬了扬下巴,“你男朋友一表人才,看着不错,切莫得而不惜,重蹈覆辙。” 孙媛媛先是回眸,瞧了眼约莫百米开外的段凯,与此同时,段凯粲笑,挥手回应,孙媛媛莞尔,酒窝甜甜,而后,亮晶晶的笑眼,重新落回叶远疏朗俊逸的脸庞,从前,孙媛媛惯于事过即断。然而,今天听了叶远正谏不讳的一席话,孙媛媛心里猛地燃起一股如沐春阳的温暖,似爱而非,不关风月,孙媛媛突然想和叶远成为朋友,胜似亲人的朋友。 孙媛媛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绰约多姿,“我一贯自诩貌美,然而,从你方才云淡风轻的言谈当中,不难看出,我在你心目中,不过尔尔,顶多算是中人之姿,如此一来,未尝不好。”顿了顿,孙媛媛眸光清盈,注视着剑眉星目的叶远,轻婉问出,“叶远,不知缘何,我对你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如果我说,想和你做朋友,你会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那一夜而有所顾虑?” “你很美,也很吸引,倘若我说,我食髓知味,眷眷不忘,你会不会吓得收回方才你说过的话?”叶远似真似假道。 闻言,孙媛媛低头,耳背微红,少许,叶远的嗓音再度响起,潇洒随性,而又不显肆行非度,“无奈我见过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兼且素来喜欢和美女交朋友。梦过嫣然,既是单纯的朋友,那么我们就忘了那一夜的事,自在相处吧。” 孙媛媛抬眸,倩笑,眼前的叶远高大挺拔,熙阳铺洒在他落拓宽阔的双肩,仿佛镀了一层暖融融的金光,星眸皓齿,熠熠夺目。不远处,种了几棵树姿静美的紫薇,犹似玉树琼花,微风吹拂,姣丽的粉色花瓣片片飘坠,俊男美女,落英缤纷。 片会,段凯提着钓虾工具归来,孙媛媛一手揽着段凯胳膊,另一手摊向一步之遥的叶远,落落大方,介绍,“段凯,这是我的一位病人家属,叶远。”随后,摊掌的方向一转,指向身侧面带微笑的段凯,“这是我男朋友,段凯。” 听闻孙媛媛对他男朋友的身份,直认不讳,段凯眸底的笑意更深,与此同时,搁下钓虾用具,朝着叶远伸手,“你好,幸会。” “你好,彼此彼此。”叶远单手揣兜,大大方方伸手与之相握。 话音刚落,活泼跳脱的关尘朵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从后抱住了叶远,脑袋伸出,清清爽爽的笑音,伴随着突袭奏响,“阿远哥,我吓到你了吗?” “吓到了,吓到了,我都快心脏病发啦。”叶远一边呼嚷,一边伸手把背后搞怪的关尘朵拽到身侧来。 关尘朵对着叶远扁了扁嘴,叶远宠溺一笑,伸手扯了扯关尘朵耳垂,笑斥了句,“鬼精灵。” 关尘朵随即咧嘴一笑,转而,扭头,瞅向一旁笑容满面的孙媛媛和段凯,挥了挥手,“哥哥姐姐好,你们是阿远哥的朋友吗?” 孙媛媛微微一笑,分外亲切,“你好,我叫媛媛,你唤我媛媛姐吧。” “媛媛姐。”关尘朵从善如流,随而,骨碌碌的眼珠子无意中落向适才被段凯搁于地上的钓虾用具,蓦地,眼睛一亮,“媛媛姐,你们要去钓虾么?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啊?” 叶远双手抄兜,丰神俊朗,“你刚才不是吵着要回市区吗?现在不怕晒了。” “阿远哥,你好讨厌。”关尘朵鼓起腮帮子,娇呛。 孙媛媛清音柔柔,语笑嫣然,“别理他,你尽管跟着姐姐走,他还能撂下你,自己回去不成。” 话落,孙媛媛拉起关尘朵的小手往前走,关尘朵乖巧地任由孙媛媛牵着走,还不忘回头,冲着身后的叶远吐了吐舌头,叶远抡起拳头,作势要揍关尘朵。 “啊……”关尘朵尖叫,拽着孙媛媛的手往前飞奔,叶远发笑,无奈摇头。 说是四个人一起钓,实际上,只有叶远和段凯忙活,两位美女怕晒,惟恐晒伤她们白皙娇嫩的肌肤,故而,一人手持一把小风扇,优哉游哉地坐在树下纳凉,眺望着几米开外的两个男人,举手投足,轻巧自如。 “阿远哥真帅,得心应手,驾轻就熟。”关尘朵双眼冒星,手舞足蹈,转而,小脸一耷,蔫巴巴的,“可是,阿远哥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呀?我不够漂亮吗?老拿我当小妹妹,今天,要不是叶伯母逼他,阿远哥还不肯带我出来玩呢。” “我们朵朵看着好年轻喔,你今年几岁了?”孙媛媛侧头,小风扇吹动着她的发丝,笑意盈盈,飘然若仙。 关尘朵扭身,撅嘴,恰似天真无邪的温室花朵,“媛媛姐,我不是小孩子,我今年19岁了,是大人啦,我们宿舍的姐妹全都谈恋爱了,就连这音乐农庄,还是我闺蜜跟她男朋友来过后,推荐给我的呢。” 孙媛媛伸手替关尘朵把颊边乱飞的发丝掖至耳后,轻声慢语,“你的阿远哥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他比你大了十多年,无论是三观,还是生活习惯,都大相径庭,譬如,你尚在念大学呢,他已然在商界赫赫时名,你们许多想法都不在一个层面,很难契合。再者,他哪有资格不喜欢你啊,他一中年油腻男人,反观你,绮年玉貌,不管怎么瞅,都该是你比他选择多呀。朵朵,你还小,先好好念书,等过几年,你毕业了,再去追叶远,没准,届时,立竿见影。” “可万一那时,阿远哥已经结婚了,怎么办?像你说的他都一把年纪了,何况,近来叶伯母正密锣紧鼓地为阿远哥安排相亲呢。”关尘朵苦哈哈地问。 “这……”孙媛媛顿时语塞,挠着头发,貌似的确如此,她自己不也是相亲佳丽中的一员吗? 中圆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丰盛菜肴,都是从农庄这里现摘或者现捉的,即席烹调,浓香四溢,热气氤氲,引人食指大动,尤以两位男士的劳动成果,油焖大虾,最为亮眼。 段凯正在慢条斯理地替孙媛媛剥虾,剥好了后,搁到孙媛媛婉里,孙媛媛默契地倒是上一杯茶给段凯净手。 瞅着眼前这相敬如宾的一幕,关尘朵满眼羡慕,瞪视着身侧好以整暇吃菜的叶远,投诉,“阿远哥,你没看见人家段凯哥多体贴呀,亲自给媛媛姐剥虾,你怎么不帮我剥呀?” “这就是男朋友和哥哥的区别。”话虽这么说,但叶远还是夹起了一只油焖大虾,不紧不慢地剥完,然后,搁到关尘朵碗里,“你若是羡慕的话,下次不妨带你男朋友来,别整天听你叶伯母瞎撺掇,老围着我这中年油腻男人转……” 话音未落,孙媛媛和关尘朵不约而同地噗嗤一笑,两人对视一眼后,笑得越发夸张,叶远百思不解,他说什么啦?这两个女人无端傻乐什么啊?随即,眼含询问,瞅向饭桌上唯一的男同胞段凯,岂料,面对两个女人突然间的狂笑,段凯也是一脸懵圈。 ~~~ 凯东集团,财务部。 林总监站在苏沁办公桌侧旁,弯腰,先是撕了张便利贴,而后,攥起一旁的签字笔,字走龙蛇,写下了一连串文件夹编号,挥洒自如,“苏沁,待会儿你去20楼档案室调出这些文件,看完后,整理摘录一份明细给我,东西有点多,你搬的时候注意着些,当心一时不慎落下了其中一份,回头可难找啦,最好多叫个人来帮你。” 苏沁目送着林总监走远的妖娆背影,唇角苦笑,林总监未尝不知,上次宏大集团合约被碎的事,她跟财务部全员都闹翻了,哪里会有人愿意帮她呀,林总监若是真心体恤,大可自行指定,想必中选之人,纵使再不乐意,也断然不敢推却,如今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哼,无非是想让她主动向这帮同事服软罢了。她还是靠自己吧,大不了多跑两趟,总能搬完的,何须看人脸色,况且,即便她肯主动求和,这些人也未必愿意接受,何苦自讨没趣呢。 正值暗忖之际,苏沁忽而感觉有人在拿笔杆戳了戳自己的后背,苏沁当即回首,位于苏沁身后的游嘉嘉掀唇,笑容中带着讨好,小心翼翼,问,“苏沁,我恰巧有空,你若不介意,我陪你走一趟?” “谢谢。”苏沁浅笑道谢,既然游嘉嘉主动示好,她又何妨顺着台阶下来,毕竟上次的事,她和游嘉嘉之间闹得未算太凶,尚可转圜,何况,她在这里工作,总不能真的跟整个部门的人都闹不和吧,这样吃亏的是她自己,况且,方才林总监已然暗示要她主动破冰,她也不好无动于衷,以免博了林总监的面子。 遥望着苏沁和游嘉嘉相携离去的背影,财务室余下诸人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蔑视,清一色地对着地板连呸几声。 常言道,先入为主,有些时候,当你从一开始就对那个人存在偏见,那么,随着日积月累,通常只会对其越来越不满,哪怕你内心深处十分明了,这人或许没有你先前想的那么不堪,可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吧,所以,索性一错到底,誓不回头。 第143章 143苦恋 凯东集团20楼,档案室。 游嘉嘉和苏沁仰头张望,穿梭在一排排档案柜中,一边翻找着所需要的文件,一边你来我往地闲聊。 倾谈片刻,游嘉嘉觉得现下的气氛尚算融洽,犹豫几许,她鼓起勇气,低声细语,发问,“苏沁,上次宏大合约的事…我一时软弱,慑于他们人多势众,没有开口帮你,你现在还怪我吗?” 苏沁发现了一目标,拿着便利贴,对照着档案柜上的文件编号,认真核对过后,惦着脚尖,素手伸往这一文件夹,葱白的手指刚碰到文件夹外壳,冷不丁听见游嘉嘉怯生生这么一问,白皙的指尖霍地一顿,心底的第一反应无疑是愤怒,然而,时势使然,她不能和游嘉嘉闹翻,否则,她在凯东集团不光寸步难行,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如此一想,苏沁立马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拿下档案柜上的目标文件搁到伫立在旁的游嘉嘉手上,继而,冲着目光彷徨的游嘉嘉微笑,佯作轻描淡写,回答,“怎么会呢?我也不是第一天混职场了,依照当时一触即发的形势,你若开口帮我,非但未见得能取信他人,反而会连累你一同被她们排斥。” 苏沁迈开脚步继续转悠,游嘉嘉捧着文件亦步亦趋,两人晃晃停停。狭小的道路中,苏沁一边走一边看,极目四望,同时,慢悠悠,开腔,“坦白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选择独善其身,何况,其时,你不曾落井下石,便已经是帮我了,我这人容易知足,兼不记仇。” 末了,苏沁扭头,冲着肤白如雪的游嘉嘉笑了笑,苏沁推已及人的一番话语,听得游嘉嘉清眸动容,遂而,游嘉嘉抬首,回以苏沁甜甜的一笑,“那就好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多怕你还生我的气,从此,再也不理我了。”话落,游嘉嘉嘟了嘟嘴,亮晶晶的水眸,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沁。 苏沁眸光温和,注视着游嘉嘉天真烂漫的笑脸,实则,表里不一,内心频频嗤笑。片会,苏沁转身,面向档案柜,手指摩挲着文件夹外壳,在游嘉嘉看不见的角度,苏沁眼波微闪,狠鸷的眉靥充斥着狡诈,继而,掐着柔润的嗓子,温声询问,“只是,嘉嘉,我很好奇,部门里的其他人都不喜欢我,并且疏离我,可你为什么却愿意一再和我亲近呢?难道你不怕她们觉得你离心离德,从而,迁怒于你么?” 闻言,游嘉嘉当即花容一黯,深吸一口气,然后,眨了眨她那双隐有水光的灵动大眼睛,继而,上前两步,凑近苏沁身后,嗓音略哽,低问,“苏沁,我能说实话吗? 听见游嘉嘉鼻音倏忽变得浓重,模糊的话音似有哭腔,苏沁蹙眉,眸底略带狐疑,随即,回眸一笑,目光刹那由阴转晴,明眸善睐,咕哝,“当然,否则,我干嘛问你,莫非就为了一个假答案么?” “因为…我觉得你很勇敢,须知,尘世间,大多数女孩遭遇那样的事都会选择哑忍,而你却毫不畏惧,一纸状告,单单是这份果敢就并非人人都有,何况,彼时的你,眼看就要成为豪门媳妇了,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坚决不能放过那个贱男。”一番慷慨陈词过后,游嘉嘉原本嫉恶如仇的声腔骤然转低,嫣润的嗓音盈满悲伤,“不瞒你说,许多年前,我妈与你同命相怜…也曾遭遇过那样的不幸,只是,彼时,我妈未及你勇敢,基于人言可畏,选择了哑忍,白白放过了那个混账。可恨的是,那个混账眼见我妈忍气吞声,未敢声张,居然厚颜无耻地跑来我家叫嚣,我爸乍闻此事,怒不可遏,与那个混账大打出手,我妈羞愧难当,一时悲愤,从阳台上纵身一跃,当时我年仅八岁……”说着说着,游嘉嘉哽咽无语,掩面而泣。 苏沁转身,揽抱着游嘉嘉,素白的手轻拍着游嘉嘉纤薄的后背,然而,游嘉嘉不得而知,现下的苏沁,看似举止温柔,实则满脸讥诮。 哼,亏她此前还以为在这偌大的凯东集团,至少尚有一个人真心真意对她,致使不堪过后,重投职场的她,在弱肉强食中能够收获一份相对真挚的温暖。不曾想,红尘万丈,果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事出反常必有妖,游嘉嘉之所以对她另眼相看,无非是基于其母亲的遭遇,从而,惺惺相惜。 良久,苏沁和游嘉嘉一人捧着一座小山,笨手笨脚,走到电梯口,然而,不知缘何,电梯迟迟未到,因此,游嘉嘉提议,“苏沁,不如咱们别等了,否则,她们见我们去了这么久还不回,又该多话了,左右也就两层,我们何妨走楼梯。” “嗯,好。”苏沁想到自己如今四面楚歌的困境,欣然颔首。 谁知,两人方一推开楼梯间的门,刚迈出半个身子,旋而,猝不及防撞上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八卦,游嘉嘉和苏沁见状,赶紧趁尚未暴露,忙不迭轻手轻脚后退,随后,两人嬉皮笑脸地比了下眼神,继而,面对面侧身,耳朵贴近门板鬼鬼祟祟地偷听起墙脚来,反正不花钱,既然偶遇,那么不听白不听。 “希莱,我千依百顺,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为何你眼里只有他,你明明知道他心中何曾给过你半席之地,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好,我对你的付出,你全然看不见吗?为何你非要守着他那颗无花果树。”林赫深大手握住郭希莱双肩,目光沉痛地直视着郭希莱倔强忍泪的哀丽面容。 郭希莱微抬手臂,扯下林赫深捏着她双肩的大手,清音哽哽,字字诛心,“十六年了,我喜欢了他十六年,他占尽了我整个青春记忆,赫深,你叫我如何放手?我跟你说啊,你根本无法体会,一段长达十六年的苦恋,一旦砍断,跟直接要了我的命一般无二。”话到这,郭希莱吸了吸鼻子,随而,挺直腰背,倨傲抬头,“况且,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不然,他怎会默许我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下去,只要他一天不结婚,那么我仍然是有机会的。” “你已经为他白白浪费了十六年青春,难道你尚且觉得不够,非得人老珠黄了,方才醒觉?希莱,你别天真了,我已经明明晃晃地问过他了,并且,他也清清楚楚地回答我了,他只把你当同学,仅此而已,再无旁的。”林赫深目眦欲裂,一语道破郭希莱的自欺欺人,浑厚的声音顿时拔高几个度,分外嘶哑,大有怒其不争的架势。 郭希莱恼羞成怒,泪眸瞪视着青筋暴现的林赫深,歇斯底里,大吼,“那又怎么样?要你多管闲事吗?” 咆哮如雷的一声怒吼瞬间穿透门板,直逼安全门后的苏沁和游嘉嘉,两人当即打了个颤。 然而,郭希莱再度开腔时,噙着泪水的话音,非但未见凌厉,反而格外凄婉,“他现在不爱我,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爱我,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我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有什么问题?林赫深,你说我执着于他,可你又何尝不是执着于我,你为何非要对我死缠烂打呢?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顾及与你的兄弟情谊,才没有选择我。”末了,郭希莱泪眼朦胧,瞪向林赫深,水光潋滟的眸底,不掩埋怨。 林赫深听了觉得可笑,于是,干脆破口大笑,半晌,他止笑,拇指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沁着水光的黑眸,渗着寒,尤为狰狞,“你说这些,骗得了别人,骗得了你自己吗?一个男人若要爱上一个女人何须十六年,假如他从一开始就不爱你,那么即使你赖在他身边一辈子,他也不会爱你的。况且,你未免抬举我,希莱,你认识他的日子比我长,合该晓得,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何曾会管那是他兄弟喜欢的女人与否,莫说是他兄弟喜欢的女人,哪怕果真是他兄弟的女人,一旦被他看上,照样二话不说地抢过来,这方是豺狼。” 话音未落,郭希莱杨柳般的身姿摇晃了下,尔后,脚下一踉跄,身子往后倒,林赫深眼疾手快,立马攥住郭希莱纤细的胳膊。郭希莱站稳后,随即,大力甩开林赫深的手,林赫深蹙眉,看着当前眸光怨愤,怒视着他的郭希莱,落空的手蜷缩了下,继而,苦笑。 郭希莱撇脸,双手抱臂,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的泪水强行逼回去,眸光悠远,眺望着窗外淋淋沥沥的小雨,“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十六年前,我进大学的第一天,于芸芸新生当中,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只是,彼时的我没有勇气上前结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远离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他是哪个专业的,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b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在茫茫人海当中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直到两年后,我表妹宋仪婠入学,我做梦都没想到,再次相见,他竟然成了我表妹婠婠的男朋友。为什么是婠婠啊?倘若是别人,我大可不择手段地把他抢过来,可是,婠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伤害她?所以,我只能把这份感情压抑在心里,但求能够时常见到他。” 郭希莱喉咙翻滚,素手压于胸口,缓了缓气,接着道,“他毕业后,自主创业,凭借惊人的才干,很快便在商界崭露头角,彼时,我比他还要高兴,同时,他和婠婠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婠婠偶尔会在他家里留宿,两人已然尘埃落定,我想着大慨婠婠毕业后,他们也就谈婚论嫁了,这样,我也可以彻底死心了。岂料,婠婠毕业后,小姨和姨父想要送婠婠出国留学,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谁知,婠婠舍不得他,不肯去,最后,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婠婠,他俩和平分手了,然后,婠婠出国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放婠婠走,你不是爱她吗?他回答我,就是因为爱,所以才更要放她走。婠婠走后,我鼓起勇气想向他表白,可偏巧又碰上了金融风暴,他一贫如洗,继而,销声匿迹。” 说到这,郭希莱蓦地转身,面向着林赫深,光滑的小脸上全是不甘的泪水,“你想象不到,那两年里,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我甚至连报纸都不敢看,整天不停地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劝慰自己,郭希莱你所爱的男人,岂会这般软弱无能,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同时,我还要担心他不知去了世界哪个角落,从此,再也不回来了,我怕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回来了,且是满身荣耀地回来了。我立马辞掉原先的工作,毅然来到了凯东集团建筑部,正当我再一次想要向他表白时,又跑出来了一个赵亦菲,她可不是婠婠,我对她不必手下留情,只是,我没想到,尚不待我出手,他们自己就分崩离析了,我已经付出了十六年的青春,不在乎继续消磨下去,直到他把我放进心里。” “少了一个赵亦菲,却多了一堆姹紫嫣红的鲜花,这些年来,他何曾缺过女人,同样是毫无感情的漂亮女人,不外乎消遣罢了,可他为何从不消遣你,狡兔不吃窝边草,纵使你再怎么等下去,他也不会回应的,笃定他也曾明里暗里多次表达过他对你无意吧。”话已至此,林赫深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截了当,一股脑将心中积压经年的话语,像倒豆子般哗啦啦全部倒出。 郭希莱愤恨地迎上林赫深一针见血的锐利眼珠,坚持己见,一条道走到黑,“那不是恰恰证明了在他心里,我与那些野花截然不同吗?他就是一时无法确定对我是何种想法,故而,未敢随意,正好印证了我的与众不同。” “你未尝不知,他或多或少是看在他和你表妹曾经有过一段情,所以,才礼遇你这个表姐,你纯粹是沾了你表妹婠婠的光。你扪心自问,你和你表妹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吗?”林赫深无力地最后瞅了眼郭希莱,尔后,转身,拾阶而上,往安全门那边走去。 苏沁和游嘉嘉透过安全门上的玻璃瞧见林赫深正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往她们这边走来,两人连忙像兔子一般窜进了拐角的洗手间。 第144章 144力争上游 林赫深走后,郭希莱呆立在原地许久,混沌的视线依旧注视着细雨霏霏的窗外,雨声潺潺,听得人心里烦躁,她和表妹婠婠何止不是同一类型的人,还南辕北辙。平心而论,婠婠和赵亦菲反倒性子相似,如此看来,靖扬倒是经年来,口味不变,她要不要投其所好,曲意逢迎一下? 与此同时,弥漫着薰衣草气息,环境清幽的洗手间里,正兴起另一轮如火如荼的八卦。 游嘉嘉把手捧的文件山搁于洗手台后,素手猛拍着胸口,叽喳,“哎呀,吓死我啦,幸好他们不曾发现隔墙有耳,不然,我们可就死翘翘了,这林总为人温和,尚且好一些,可那郭师素来跋扈,定然饶不了我们。” “方才林总和郭师所说的那棵无花果树是谁呀?嘉嘉,你在凯东集团多年,可有什么头绪?”苏沁的侧重点显然与游嘉嘉不同,她支着下巴,表情些许纳闷,同时,心里隐隐约约浮出一人选,只是,苏沁下意识地抵触着这个答案,然而,游嘉嘉接下来的话语,无疑帮她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游嘉嘉闻言,先是对着苏沁比了个“嘘”的手势,尔后,迈开脚步蹬蹬蹬地巡视了一圈厕格,确定现场除了她和苏沁,再无旁人,游嘉嘉抬手,半遮着嘴,压低嗓子,道,“那还用说吗?自然是胡总啊。” 苏沁听闻,随即木在当场,游嘉嘉丝毫未察,仍旧滔滔不绝,“郭师喜欢胡总这在咱们凯东集团堪称人所共知,而且郭师素来仗着自己是胡总的同届校友,两人相识经年,时常以老板娘自居,哪怕是胡总的首席秘书艾迪姐,郭师都敢指手画脚的。只是,胡总的心思一贯神鬼莫测,兼且还有宋仪婠的情分在,所以,胡总和郭师最终到底会如何,就目前而言,还真不好说,因此,但凡凯东集团员工,无论职位高低,无不忌惮着郭师。然而,谁曾想,郭师恋着胡总的同时,林总居然恋着郭师,苏沁,我们今天当真踩了狗屎运,误打误撞,惊悉了一个天大秘密呀。”话语尾声,游嘉嘉摇着脑袋,双手交翘,右腿站直,左腿膝盖弯曲,脚尖点地,纤细的后腰抵靠着洗手台边缘,姿态闲适,可谁知,话音未落,游嘉嘉忽而捂着肚子,额头沁汗,急匆匆与苏沁交待了句,“哎呀,我不行了,突然肚子疼,抱歉苏沁,这些文件你自个儿拿回财务部吧,我得先去方便一下。” 话落,不等苏沁回应,游嘉嘉便拔腿冲进了厕格。 苏沁呆愣地注视着镜子中惝恍迷离的自己,脑袋一片空白,郭希莱长相不俗,且家境优越,兼有表妹和旧日情分扶持,单恋胡靖扬十六年,依然无果,而她呢,除了一个尴尬窘迫的初遇,她有什么?居然还敢肖想总裁夫人之位,何其自不量力。 苏沁觉得如今的自己简直是疯了,她此前还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胡靖扬对她或多或少有些别树一帜,甚至时常洋洋自得,结果,原来她只是一个傻子,一个掩耳盗铃的傻子。诚如林赫深所言,胡靖扬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试问他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焉能瞅上自己这棵残花败柳。 片晌,苏沁抱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浑浑噩噩走出洗手间,踱步至电梯口,“铛”的一声,电梯到达,苏沁抬脚迈入,现下的她,魂不守舍,以致于错进了总裁专用电梯而不自知。 苏沁深吸一口气,稍稍回过神来,感觉到电梯似乎正徐徐往上行,糟了,她是要下行回18楼的,苏沁蓦地抬头,随即,两眼一懵,目光所及,光可鉴人的电梯壁赫然倒映着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位置稍后,背倚着电梯墙壁的那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不是胡靖扬还能是谁,视线稍移,从旁伫立,面带微笑的恰恰就是沈江。有见及此,苏沁当即意识到自己魂不附体,误闯了总裁专用电梯,猛地,心跳加速,瞳孔收缩。 少许,苏沁手捧着文件山,慢慢转身,唇角弧度尴尬,颔首致歉,“对不起,胡总,我一时不曾注意,错进了总裁电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胡靖扬双手抄兜,沉稳平肃的嗓音,不咸不淡,回了句,“无妨。” “苏小姐估摸着是被手上的文件挡了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所以,才走错的。”沈江扬笑,替苏沁解围,随后,扫了眼苏沁手上高垒成山的文件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礼貌而不失风度,询问,“苏小姐,可要帮忙?” 苏沁不明所以,脱口而出,“什么?” 沈江淡笑,用下巴呶了呶苏沁胸前堆集成山的文件夹,苏沁旋即明了,唇瓣嗫喏,本想推拒说不用了,转而,想到财务部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苏沁徒然心思一转,沈江乃是胡靖扬的特助,倘若沈江纡尊降贵帮她把这堆文件挪回财务部,那么,莫说财务部里那群倚势凌人的鼠辈了,即便是林总监,也不得不斟酌三分吧,沈江既然主动开口,她又何妨顺水推舟呢。 思忖过后,苏沁憨笑,笑得心无城府,“那就有劳沈助理了。” 沈江闻言,前行两步,伸手接过苏沁手里的文件,轻轻松松捧在手心,苏沁展颜,甜甜一笑,与此同时,不动声色地用睨光偷瞄着几步之遥的胡靖扬。眼见胡靖扬不声不响,默许沈江助她,苏沁受宠若惊之余,心底方才被她绞杀得乱七八糟的情丝,眼下,犹如藤蔓般再次滋生,迅速蜿蜒至四肢百骸。 然而,苏沁不得而知,身后的胡靖扬冷眼旁观当前这一幕,看似无波无澜,实则炳若观火,越发觉得眼前的苏沁,心机叵测。 电梯到达顶层,胡靖扬径直抬脚迈出电梯,苏沁跟随着沈江道了声,胡总,再见,尔后,探头探脑,目光眷恋,透过缓缓闭合的电梯门遥望着胡靖扬大步流星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完全闭阖,方才,轻抬手臂,按下了18楼。 电梯门开,苏沁优雅扬手,让沈江走在前头,沈江点了下头,然后,捧着文件山抬步往外走,苏沁紧随其后。临近财务室门口,苏沁交叉捶着双臂,清亮的笑音略带娇柔,适时响起,“方才一个人捧那么多文件,尽管到了现在,双手依然酸着,沈助理,可以劳烦你帮忙拿进去吗?” 沈江眼明心亮,顷刻猜中苏沁意欲何为,无非就是狐假虎威嘛,行,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纵然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这个忙也得帮,于是,沈江从善如流,抿笑,“举手之劳而已,自然可以。” 果不其然,当沈江捧着文件,跟随着苏沁身后,莅临财务部,但凡在场诸人,无不惊呆了,纷纷起立,礼貌问候,沈江颔首回应。 待沈江把文件山轻放在苏沁的办公桌面,苏沁拨了拨长发,掀唇道谢,“谢谢沈助理,幸好碰见你,否则,我得拿到手酸。” 沈江掀眸,基于同情心,决意再帮苏沁一把,“你未免逞强,这么多文件,单单让一个女孩去捧,着实吃力,你合该叫人帮你分担,须知,我们凯东集团的员工向来团结友爱,但凡你肯开口,大家想必都乐意相助。” 苏沁唇瓣嗫嚅,正想开腔,恰在此时,林总监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只见她踩着高跟鞋踱步而出,稍许,驻足于苏沁办公桌前,凝望着沈江,浅笑,“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助理大驾光临,可是,胡总有什么指示?” “财务部素来办事得力,林总监更是深得胡总器重,若然真有什么指示,合该林总监和胡总当面对接,哪有我传话的份啊?”沈江不卑不亢客套,随后,瞥了眼苏沁的办公桌面,慵懒接腔,“我今天纯属路过,顺便帮个小忙。” 若论职位,林总监自然在沈江之上,奈何,沈江深受胡靖扬信任,近乎推心置腹,就好比古代皇帝身边的大总管,饶是贵为宠妃,也不得不对其礼让三分。闻言,林总监扯了扯唇角,尔后,扭头,瞅向一旁低头不语的苏沁,言笑,“苏沁,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劳驾沈助理屈尊替你捧文件呢,沈助理可是胡总用惯了的人,不是谁都能轻易使唤的,真不懂事。” 苏沁听闻,把头再往下低几分,长发柔柔倾垂,声线细弱,嘟囔,“嘉嘉突然间肚子疼,我只好一个人搬回来,免得耽搁太久...”话到这,苏沁故意停顿了下,林总监脸色随即一绷,目光清冷,然而,苏沁置若罔闻,故意语焉不详,继而,话锋一转,“沈助理人好,眼瞅着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孩,手捧一摞高的文件,于心不忍,仗义相助,我原想着却之不恭,便欣然接受了,还是林总监说得对,属实是我疏忽了,怎么能使唤胡总身边的人呢。” 沈江眉头轻蹙了下,过犹不及,这苏沁是不是演得太过了,以后,她的事,自己还是少管为妙,如此一想,沈江笑了笑,“一点小事,至于吗?好啦,文件既已送到,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话落,沈江抬头,环视了下众人,末了,朝着林总监微一颔首,林总监见状,点了点头,随后,沈江转身,迈向财务室门口。 林总监冲着沈江远去的背影,笑口,客气了句,“沈助理,慢走。”尔后,林总监转身,探究的视线落在苏沁脸上,苏沁从容自若回视。 对视片刻,林总监安之若素,发话,“好了,大家工作吧。”撂下这句话后,林总监抬脚,折返自己的办公室。 初来乍到,难免被人欺负,更遑论,苏沁进入凯东集团前,经历了一场甚嚣尘上的风波,笃定会引来林林总总的流言蜚语,与其坐以待毙,任由旁人欺负,倒不如充分利用好每一个机会,力争上游,为自己搏一个好的前程,不奢望人人敬服,但求无人敢欺。 ~~~ 宏发商场,鞋店。 “小姐,您皮肤白,依我看,红色这双同样很合适您,要不然试试?”导购小姐笑欣欣,捧着一个摊开的鞋盒,询问正对着全身镜翩旋的孟紫怡。 孟紫怡一身酒红色修身连衣裙,裙摆贴着膝盖,细长白皙的纤纤小腿下,一双精致柔美的黑色系带高跟鞋,流线感十足,衬得整个人高挑妩媚。 闻言,孟紫怡垂眸,瞅了瞅导购小姐手捧着的红色细带高跟凉鞋,然后,对着镜子比照了下,自己脚下这双黑色的,红色,大气时尚,黑色,低调迷人,二者各有千秋。片晌,孟紫怡双手抱臂,转身,踱步至沙发,惯于看人下菜的导购小姐立马心领神会,当即亦步亦趋跟上。 孟紫怡于玫红色沙发上落座,导购小姐弯身,欲替孟紫怡换鞋,孟紫怡轻抬手臂阻止,谁都是娘生爹养,何以劳驾旁人低三下四地伺候自己。孟紫怡弯腰,披散于后背的蓬鬈长发,滑肩垂落,缠绕着曲线玲珑的身线,娇娆动人。 橱窗外,几米开外,赵亦菲和梁冉手挽着手,注视着眼前倩丽如斯的一幕,梁冉啧啧称美,“胡靖扬果真慧眼识珠呐,挑个老婆跟仙女似的,哪怕我是女人,也不能自已地想多瞅两眼。” “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这位胡太太着实美丽,坦白说,我长这么大,尚且第一次见到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人,更难得的是,她美得令人羡慕而不嫉妒。”赵亦菲点头称善,言由衷发。 话音未落,赵亦菲黛眉紧蹙,指着前方拄着手机,鬼鬼祟祟趴在鞋店橱窗外的男子,问道,“冉冉你看,那个男人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啊?” “他举着手机,还能干什么呀?岂有此理,简直欠揍,当我们女人都好欺负,是不是?”梁冉循着赵亦菲手指的方向望去,当即柳眉倒竖,撸着衣袖,杀气腾腾冲过去。 赵亦菲打着加油的手势,于身后为女汉子梁冉打气,“冉冉加油,揍他个落花流水。” 男子何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他如痴如醉之际,梁冉攻其不备,一手攥住了男子握手机的手,板着脸,威风凛凛,谴责,“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干出这等龌龊之事,现在,还不人赃并获,你赖都赖不掉。” “你你你…谁呀,这关…你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在拍你,放开我。”男子明显心虚,闪烁其词,目光浮游,挣扎着想要甩开梁冉的手,只是,这女人力气怎的这么大呀。 第145章 145守常不变 须臾,橱窗外不大不小的嘈嚷,惊动了鞋店里的孟紫怡和导购小姐,两人循声望去,然而,最先吸引孟紫怡注意的却并非梁冉和那名男子,而是晃悠在梁冉身旁,手舞足蹈的赵亦菲,从口型上判断,赵亦菲当前正喊着冉冉揍他,狠狠地揍。梁冉从令如流,当即把男子胖揍了一顿,须知,梁冉从小跟随父亲学打拳,哪怕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更遑论,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子。梁冉挥洒自如,赵亦菲呐喊助威,男子捂着脑袋,神哗鬼叫,路人拄着手机,成群结队围观,鞋店霎时间门庭若市。 望着橱窗外,神动色飞的赵亦菲,孟紫怡懵圈之余,不由得感叹胡靖扬的口味果真从一而终呐,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钟情于看似娴静淡雅,实则动如脱兔的女孩。不过,她们这样动静皆宜的女孩,着实招人喜欢,孟紫怡夸赞别人的同时,顺便理直气壮地夸赞了一把她自己。 最后,还是店长眼瞅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担心影响不好,特意出去了解情况,梁冉当机立断,趁尚未惊动保安,攥起男子的手腕,拽着鼻青脸肿的男子拖进鞋店,赵亦菲见状,忙不迭尾随,如此,三五成群的路人方才散去。 鞋店里,梁冉和男子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抨击,骂骂咧咧,除了吵,还是吵,店长和导购小姐劝说无果,从而,一脸无奈,有见及此,赵亦菲微笑上前,凝视着孟紫怡五官清丽的皎白小脸,柔声解释,“你好,事情的前因后果是这样子的,我和我的朋友方才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瞅见这名男子贴在橱窗外面鬼鬼祟祟地拍你,我朋友惟恐他跑掉,一时情急便上前钳制了他。” 闻言,孟紫怡猛地一阵恶心,素手抵于胸口,光洁的秀颈脉动了下,娟倩的眉靥紧蹙,夹了愠色。 “你你…血口喷人,没有的事,我拍鞋子而已。”男子目露慌张,指着赵亦菲,矢口否认,然而,他哆嗦的手已经出卖了他。 余音犹在,梁冉一把抢过男子的手机,举步生风,走向孟紫怡,“口说无凭,既然各执一词,那么不妨打开相册一观,孰是孰非,一望而知。” 男子旋而紧张,伸长手臂,眸光惊惶,呼喊,“唉,那是我的手机……” “小姐,因着不好判断他适才拍到了什么,故而,这些照片还是请你先自行过目吧。”梁冉对身后男子的抗议,听而不闻,径自把手机递到孟紫怡跟前,句句在理。 孟紫怡对着仗义贴心的梁冉弯了弯唇,浅声道谢,尔后,伸过雪白的柔荑接过男子的手机,葱白的指尖按着键钮从上至下逐张照片浏览了遍,幸好,均是一些寻常镜头,并没有她所忧虑的,然而,尽管如此,可孟紫怡依旧堵得慌,半会,孟紫怡抬头,清冷的视线觑向垂头垂脑,伫立在前方不远处的男子。在孟紫怡凉森森的目光注视下,男子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小姐,请问您需要报警吗?”店长抬步上前,凑近孟紫怡,轻声询问。 男子听闻,立马抬首,黑黝黝的淤青面容布满恐慌,惨兮兮的目光凝视着孟紫怡,与此同时,不停地摆手,求饶,“不要啊,小姐,求您大发慈悲,网开一面,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求您给个机会,我保证下不为例,不然,你们把所有照片都删了吧,我这是老爷机,没有云端上传功能的,况且,您也看过照片了,不是那些什么…来的,仅仅是几张无伤大雅的普通照片而已。”随后,男子挠了挠头,羞惭腼腆,接话,“我没有恶意的,纯粹是看您长得漂亮,情不自禁,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话语至此,眼见孟紫怡仍旧不置可否,男子渗着泪光的双眸,越发惶恐,一边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学生证,一边哭丧着脸,央求,“小姐,我还在念书,一旦报警,学校势必得悉,这件事万万不能被学校知道呀,否则,开除我亦未可知。您瞧我今时今日仍然用着这老爷机,捉襟见肘,可见一斑,我父母供我念书不容易,小姐,求您了,这是我的学生证,您瞅瞅。”末了,男子一边擦眼抹泪,一边把学生证递到孟紫怡不露辞色的眸底。 孟紫怡不曾接过男子手上的学生证,仅是垂眸瞧了眼,尔后,把手机里关于自己的照片全部删除,继而,将手机递还给男子,淡声开口,“你走吧,往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你自己也说了,你父母供你念书不容易。” 男子当即松了一口气,接过手机,连连点头称是,然后,鞋底抹油一溜烟跑了,梁冉冲着他慌忙遁走的背影隔空气呼呼挥了一拳,尔后,扭头,心有不甘,咨问孟紫怡,“你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了?” 孟紫怡莞尔上前,注视着余怒未消的梁冉,嗓音柔缓,致谢,“谢谢你和你的朋友...”话到这,孟紫怡笑眼柔和,望了下赵亦菲,见此,赵亦菲优雅一点头,孟紫怡回以颔首,随后,再度瞅向双手叉腰的梁冉,面有难色,轻声接话,“谢谢你和你的朋友勠力同心为我出头,可是,你也瞧见了,他还是学生,我琢磨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者,那些照片确实没什么,姑且放他一马吧,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亦菲温丽莹白的脸颊,挂笑,“也就是你人好,假如换了旁人,哪里会这么轻轻松松便放了他。” 梁冉扶额,垂下手后,没好气地道,“你们对登徒浪子未免缺乏认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凭一台老爷机,何以见得他当真就家境贫困呢,你们难道不曾留意他脚下俨然穿着一双限量版球鞋么?我告诉你们啊,就他那双球鞋呀,即便有钱,也不见得能买到。” 孟紫怡对球鞋不了解,还真未能分清限量版不限量版的,而赵亦菲显然和孟紫怡是一个频道的,梁冉话音刚落,赵亦菲懵懵懂懂地问,“只是,他既然这么有钱,那他为何还要用老爷机啊?” “兴许是他手机坏了,临时拿这台老爷机凑合一两天呢。”梁冉气炸,来回扫视着两位心地单纯的美女,不吝赐教,“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反正这个,我们不必深究,我告诉你们,这人狡猾着呢,他那所谓的学生证,指不定就是他一早安排好的道具,未必是真的,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提早备好道具,以便不时之需,再编个催人泪下的苦情故事,不就可以诓骗你们这些无知妇孺,继而,逃之夭夭了吗?” 孟紫怡听完后的第一想法是,姐姐,你是不是过于阴谋论了,抑或者对男人的敌意过重了?不过,孟紫怡还真不得不承认梁冉非但见解独到,还头头是道,一番话语说得滴水不漏,孟紫怡唯一可以见缝插针的地方只有...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现在人都跑了,方来振振有词,马后炮。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呀,现在人都跑了,方来振振有词,马后炮。”涉想犹存之际,赵亦菲已然替孟紫怡把这句话痛痛快快地怼了出来。 梁冉一噎,随后,尬笑,“嘿嘿,我这不是打了他一顿,心虚嘛。” 赵亦菲无语,“哎呀,晕,亏我还以为你有多勇者无畏呢。” “我这不是受了你的鼓动么?”梁冉撅嘴,回呛。 孟紫怡噗嗤一笑,嫣然无方,“现今,人都跑了,事实真相已然无从考究,何必执着呢。”随后,孟紫怡前行几步,复而又笑,“两位今日拔刀相助,感激不尽,未知黄太太与你的朋友可否赏脸一同去喝杯咖啡,权当给我一个机会,聊表谢意。” 赵亦菲听见“黄太太”三个字,先是一愣,尔后,赧然一笑,稍作思忖,颔首。 “啊...不好意思,我不行,待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走了,不然,你和亦菲两人去吧。”梁冉握了握赵亦菲的手,对望之际,两人扯了扯唇,会心一笑。 孟紫怡看在眼里,心如明镜,若无其事地与梁冉挥手再见,梁冉一边往鞋店门口走,一边回身与她们扬手道别。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胡靖扬前女友,一个是胡靖扬妻子,兼且,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彼此都清楚对方的身份,既然碰面,势必有密话要谈,自己若是跟去,多有不便,故而,梁冉知情识趣地寻了个借口,先行告辞。 ~~~ 清静高韵的咖啡厅,孟紫怡和赵亦菲面对面靠窗而坐,温暖的阳光透过敞亮的橱窗扑洒进来,仿似薄如蝉翼的金纱环绕在她们周身,娉婷秀雅,静若幽兰,美得驰魂宕魄。 “一杯蓝山,谢谢。”孟紫怡仰脸望着一旁的侍应生,嗓音清婉,礼貌待人,侍应生浅笑点头,询问的目光随即落向另一边的赵亦菲。 赵亦菲抬头,迎上侍应生亲和明丽的眼睛,轻声慢语,礼貌回答,“一杯摩卡,谢谢。” 侍应生离去后,赵亦菲舔了舔樱粉色的唇瓣,似水如歌的柔软声腔,略带羞赧和拘谨,“靖扬他...不,胡总他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孟紫怡微微一笑,细长的耳坠荡漾,衬得她明眸皓齿,“你是他女儿的妈妈喊一声靖扬,无可厚非,你怎么习惯,怎么叫即可,不必拘束。” 赵亦菲白净漂亮的双手紧握着玻璃水杯,低垂着眼帘,纤长密翘的眼睫毛遮挡下,一双水灵干净的大眼睛正不安地滚动着,欲语还休,皆因她与胡靖扬的那段情,非但未及光明磊落,甚至还为人所不齿,哪怕说她是前女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故而,现下的赵亦菲无疑有些羞面见人。 如此悖于常理的一段情,孟紫怡自然能理解赵亦菲眼下无从诉说的羞臊,遂而,柔柔一笑,温言细语,“请你别误会,我主动邀约,并不是想让你难堪的,我只是觉得,基于果果和靖扬的关系,我们俩应当认识一下。”顿了顿,孟紫怡掀眸,双瞳剪水的笑眼,温柔可亲,未见半点攻击,“八年前,靖扬不知者不罪,固然没有错,可你又何曾有错呢,当年的一切,你未尝不是身不由己。倘若易地而处,扪心自问,我可能也会做出与你一般无二的选择,为人子女,总不能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母亲撒手人寰吧,但凡还有一缕希望,都必定坚持到底。” 说到这,孟紫怡清柔的话音蓦地染上几许幽婉,她拨了拨长发,接着道,“如果当年老天爷也能开恩,赐予我一丝微弱的曙光,让我得以瞧见我父母生的希望,那么,我何止不惜一切代价,纵使拿我的命去换,我都二话不说,可惜,我不及你福泽深厚,终究,未能留住我的父母。” 赵亦菲闻言,抬首,眉眼轻颦,眸光盈盈直视着孟紫怡,继而,咬了咬唇,踌躇低问,“你父母他们…已经过世了?” “嗯,六年了,所以你当时的痛苦,我能感同身受。”孟紫怡坦言。 这时,侍应生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漫步走来,分别搁放在孟紫怡和赵亦菲跟前,两人不约而同道谢。 “谢谢。” “谢谢” 孟紫怡撩了撩颊边秀发,单手捏着小匙子轻轻搅拌着桌面上香气浓郁的咖啡,与此同时,徐徐开腔,如花解语,“再者,我相信靖扬挑人的眼光,你既然是他曾经真心爱过的女人,那么你的人品必然不会差,况且,即便你当年真有什么不是之处,可你好歹替他生了果果,且不论,感情之事本无对错,但凭这个,该还的,你早就还清了,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赵亦菲眼有泪光,一双美丽清盈的大眼睛,顾盼生辉,“我之前还以为,在你心中,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然而,是我过于狭隘了,还是你说得对,但凡靖扬真心喜欢的女人,其人品又岂会差?” 赵亦菲伸长手臂,从桌面上抽了几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清润怡悦的嗓音,淙淙而至,“说到果果,我尚且欠你一声谢谢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知道是你劝止了靖扬,他才没有与我争夺果果的抚养权。” 孟紫怡弯唇,倾斜而入的金色阳光包裹着她的杏靥,一笑百媚,“你言重了,靖扬若是当真铁了心要与你争果果,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更遑论是我呢。其实啊,我所说的,靖扬未必就不明白,果果的事,他笃定心清如水,无非是一时于心不甘,我不过是把他内心积压的话语,悉数倒出来罢了。饶是没有我,他也照样不会和你争果果的,毕竟以我们几个人的现状,守常不变,对果果才是最好的。” 第146章 146不情之请 随即,孟紫怡认识到自己兴许词不达意,惟恐引人误解,遂而,忙不迭开口,澄清,“你莫要误会,我并非不喜欢果果,而是真心觉得果果还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何必让她承受那么多呢。” 赵亦菲倩笑摇头,“我没有这么想,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接纳果果的,并且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恰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你,同为女人,试问谁愿意自己的丈夫,除了自己,还与旁人有孩子。假如志轩告知我,他在认识我之前,和别人生了个孩子,我一定闹得他家无宁日,所以啊,你已经很大度了,我真心庆幸靖扬娶的是你。” 提及黄志轩,孟紫怡清黛迷人的柳靥轻微地蹙了蹙,坦白说,她当真十分反感这个人,甚至觉得这么一个鄙薄自私的男人根本配不上赵亦菲。孟紫怡平心而度之,这件事若发生在她身上,诚然,她笃定不会放弃对母亲的治疗,但是,她同样不会委屈自己遵从黄志轩的吩咐,她会直接找上胡靖扬,开门见山把这一消息卖给他,彼时,胡靖扬急于开拓国内市场,出价定然不寒碜,继而,凭着这笔钱去投资一些稳妥的项目,然后,钱生钱,如此,母亲的医药费既有了着落,自己也无须昧着良心去干那些个伤风败俗的事,一举两得。至于黄志轩,直截了当,掉头不顾,对待此等贱男就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孟紫怡葱白细长的漂亮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咖啡杯光滑的杯身,犹豫许久,期期艾艾的目光注视着赵亦菲,轻声吐口,“兴许有些冒昧,可是,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 赵亦菲先是怔愣了下,而后抬首,目光所及,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落座在对面的孟紫怡,于明艳阳光的簇拥下,欺霜赛雪,乌黑卷翘的眼睫毛泛金,犹如两只翩翩起舞的黑蝶于灿烂光晕中翾飞,清新靓丽,难怪胡靖扬为其倾倒。想到这,赵亦菲唇角不自觉地掺了些许微不可见的苦涩,随即,莞尔一笑,“你我虽初相识,但交浅言深,有何话语,直说无妨,何谈不情之请。” 接下来的话语,孟紫怡忧心赵亦菲误解,故而,字斟句酌,柔声细语,极力释出善意,“果果与靖扬终归是父女,血浓于水,哪怕眼下不能相认,也总不能像两条平行线似的,各行其道,互不往来吧。你别紧张,我没有要从你手上抢走果果的意思,我何尝不知一个孩童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家庭的完整,爸爸妈妈朝夕相伴,同时,我也知道你先生他很疼果果。只是,靖扬他…尽管靖扬只字未提,可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喜欢果果,很想念果果。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烦请你偶尔把果果带出来,好等他们父女相聚片刻,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彼此不留遗憾。最后,请你相信,我这般提议,绝对不是为了日后与你争抢果果添加筹码而未雨绸缪,实不相瞒,我也挣扎了许久,思量了许久,只是,父女亲缘不可断,我不想因为我的一念之私,而剥夺他们父女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 话语其时,赵亦菲见善若惊,热泪盈眶,待孟紫怡话毕,赵亦菲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地伸出双手握住孟紫怡的右手,感喜之情,溢于言表,“善心如光,你非但是一个大度的女人,还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此时此刻,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仿佛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感激。我以为你能心平气和接受果果的存在,便已经是极限了,不曾想,你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们父女时而短暂相聚,我本来还想着,这辈子,我带着果果远离你和靖扬的生活,不打扰,不纠缠,权当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孟紫怡桃花含笑,拍着赵亦菲的手背,低语,“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呀,我只是单纯地想让靖扬开心,以及为自己求一个心之坦然。”顿了顿,孟紫怡咕哝,“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未置可否呢?” 闻言,赵亦菲破涕为笑,高兴地回,“那还用说吗?我自然乐意,简直求之不得。”随而,赵亦菲擦干脸颊上的泪水,秋眸汪汪,注视着笑容温软的孟紫怡,叙说,“既然你坦诚相待,那么我何妨推心置腹,不瞒你说,一直以来,我虽然惧怕靖扬得知真相,无情地从我身边夺走果果,但同时,我何其盼望靖扬能够知晓果果是他的女儿。祸生不测,假如某一天我遭逢意外,溘然长逝,志轩现下待果果是好啊,可他毕竟不是果果的生父,他若能一辈子蒙在鼓里倒也罢了。万一哪天纸包不住火,果果的身世,东窗事发,而我又碧落黄泉了,届时,果果如何是好?我妈如何是好?然而,靖扬若能得悉果果是他女儿,那么彼时至少果果不用无依无靠,说不定,靖扬还能看在果果的面上,连我妈一同照顾了,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能对你不太公平,请原谅一个母亲和女儿的自私。” 听完赵亦菲顾虑重重的一番话语,孟紫怡觉得赵亦菲虽然嫁入豪门,看似春风得意,羡煞旁人,实则她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踏实的,倒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否则,她就不用为了母亲和女儿的将来,殚精竭虑,做尽一切打算,甚至顾不得初次见面的唐突,急于向自己求取一个保证,然而,这个保证,孟紫怡愿意成全她。 “我同样亲缘单薄,固然可以理解你的不安,只是,祸不妄至,你未免杞人忧天,相信我,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可以平平安安陪伴果果长大,并且顺顺利利等到你母亲苏醒。嗯…我明白你孝老爱亲的心,也欣赏你的居安思危和防微虑远,这样吧,权当给你吃颗定心丸,大吉利是说一句,假若果真有那样一天,我和靖扬一定会照顾好果果和你母亲。”孟紫怡和声细语,承诺。 赵亦菲亮晶晶的水眸凝笑,笑中有泪,闻言,猛点头,孟紫怡清丽柔雅的面容,漾起笑涡,左手搭于两人交握的手背,对望少许,孟紫怡言归正传,“那我们便一言为定了,以后,常来常往,至于你先生那边…他之前和靖扬一样,对柿子林志在必得,估计后来也将我和靖扬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尽管我们的婚讯尚未对外公布,所以,他若问起,你便把今天鞋店的事往他跟前一说,那么今后,即便我们往来频繁,料想你先生也不会起疑的,毕竟女人间的友谊有时就是这么的无厘头,现在,我们彼此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日后交流。”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话语其时,赵亦菲拿出手机和孟紫怡扫了下微信。 随后,孟紫怡一边扭身把手机搁回手提包,一边与赵亦菲拉起家常来,“是了,你平日通常会去哪家美容院啊?改天我们一起去做个护肤吧。” “好啊,自从我嫁进黄家后身边就只剩下冉冉一个朋友了,方才你也瞧见了,她就一男人婆,对美容护肤化妆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早就想找人陪我一起逛美容院了。”赵亦菲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拄着下巴,兴致勃勃回答。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什么?你要和赵亦菲做朋友,你脑子莫不是进水了吧?”原本在瑜伽垫上,安安稳稳,金鸡独立的孙媛媛听了孟紫怡的话语,吓得脚下一趔趄,登时,整个人往前栽,幸而,她有些舞蹈功底,平衡力尚可,玲珑身姿晃动了几下,最终稳住。 然而,开放式厨房里,正杵在流理台前,榨果汁的孟紫怡,眼瞅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却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秀气娟丽的眉眼,轻颦,“你看着点,万一摔坏了鼻子,当心段凯不要你。” 提起段凯,孟紫怡顺便关心了下其二人的进展,“你和段凯最近怎么样?” “还行,循序渐进当中。”孙媛媛赤足走到流理台另一侧,双手枕在台面,与孟紫怡隔桌相望。 孟紫怡犹豫了下,支支吾吾,试探着问,“那你们有没有……” 看似语焉不详,实则点到为止,余音未散,孟紫怡把新榨好的果汁倒进玻璃杯里,尔后,递给孙媛媛,待其接过后,孟紫怡悠悠叹道,“我是觉得,既然是真心实意地交往,那么有些事情就不适宜进展得过快,大可按部就班,待双方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届时,自然就水到渠成。” 孙媛媛抿了口果汁,浅笑回答,“没有,与其一蹴而就,倒不如细水长流,诚如你所言,许多事情,大可细滋慢长,现阶段,彼此投缘更为要紧。” 孟紫怡听了欣慰点头,然而,不待她开口夸赞,孙媛媛话锋徒然一转,笑谑,“其身不正,何以正人,还说我呢,你和胡靖扬才处了多久呀,就迫不及待地心甘情愿把一切都给了他,典型的双重标准喔。” “啧,我和靖扬好歹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基于这点,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为过,况且,靖扬说了,过几天,要带我回老家祭拜公婆呢,届时,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胡家媳妇了。”孟紫怡拨了拨耳畔的坠子,沾沾自喜中略带娇羞。 “出息啊你,不就是带你回趟乡下吗?乐得跟捡到金子似的。”孙媛媛咂了口果汁,顺嘴调谑了孟紫怡一句,不过,心里终归是替孟紫怡高兴的,毕竟孤独了这么多年,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遂而,由衷慨叹,“这么说来,他对你着实是认真的,我不怕开心见诚与你说,之前,纵使我故作潇洒地劝你要及时行乐,可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暗自替你担忧。毕竟他那么一个麾斥八极的人,婚前红颜知己无数,婚后能否持之以恒待你一心一意,不到咽气的那天,没人可以盖棺定论,我忧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届时,你再经历一次情伤。” 孟紫怡听了,眸底动容,伸手攥过孙媛媛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然后,松开,继而,拎起流理台上另一杯果汁,凑至唇边。孙媛媛托腮,看向小口浅抿着果汁的孟紫怡,冷不丁,问道,“小怡,你还没把你和胡靖扬结婚了这件事,告知小沁吗?” “唉,有好几次都蹦到嘴边了,奈何,还是说不出口,这件事的伊始比较混乱,与小沁在白湖酒店的遭遇脱不了干系。再者,你试想一下,小沁和靖扬初次见面的那个场景,得多窘迫呀,推己及人,若换我,经此一役,我今生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了。”孟紫怡挤眉弄眼,嘟哝。 闻言,孙媛媛还真身临其境地想象了下,当即打了个寒颤,尔后,清清嗓子,道,“不得不说,着实无地自容啊,更遑论,这还是好姐妹的老公,倘若我是小沁,我都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孟紫怡愁眉点头,岂料,不消半会,孙媛媛探身上前,眼神戏弄,盯视着孟紫怡,坏笑,“除了觉得为难以外,你是不是还有点酸酸的?” 孟紫怡先是一懵,随即,脸颊一臊,攥起一旁的烹饪杂志,气急败坏,朝着孙媛媛飞过去,“讨厌,我本来没有这么想的,可是,经你这么一提醒,霎时,挥之不去了。” 眼见孟紫怡气得跳脚,孙媛媛捂嘴,笑得欢乐,与此同时,素手一挥,杂志改道,坠落于几米开外,“人之常情嘛,你与小沁姐妹情深不假,然而,当时的小沁可是毫无保留的喔,换我,我也膈应。” “好啦,你就别再调侃我了,不然,我就更加说不出口了。”孟紫怡无精打采,支颐,“再有,最近的小沁不知缘何变得好奇怪哦,时常我与她聊天,说着说着,她就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了。种种叠加,试问我何以细说,我甚至在想我干脆就什么都别说算了,反正小沁终有一天会自己发现的。” 见状,孙媛媛敛笑,适时安慰,“那就顺其自然吧,左右说了也是尴尬,何况,苏沁如今在凯东集团上班,而你是凯东集团老板娘,胡靖扬总不能把你藏一辈子吧,你迟早都得扬铃打鼓亮相。” 话音未落,孙媛媛猛地发现她们似乎离题万丈了,旋而,柳眉轻蹙,单手挠了挠头发,“欸,貌似我们最先讨论的不是这个吧,难道我们开始的时候不是在说你要和赵亦菲做朋友的事吗?”讲到这,孙媛媛倏地垂下手,一本正经,道,“闲话少说,小怡,我觉得这事甚为不妥,亦旧怡心,莫非你就不怕赵亦菲因此借故亲近胡靖扬吗?这一来二往的,万一他们旧情复燃,怎么办?即使他们目前没有这样的想法,难保日后不会有,虽然她和胡靖扬两人都各自结婚了,可他们有孩子呀。譬如,那些离婚夫妻,但凡离婚前有孩子的,只要一方萌生了复合的念头,另一方念及孩子或多或少难免心动,若然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一步,那么小怡你何止作茧自缚啊,你还开门揖盗。” 第147章 147相逢恨晚 闻言,孟紫怡把还剩半杯的果汁搁于流理台,随而,低叹一声,“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通过今天的交谈,我能感觉到赵亦菲其实至今还爱着靖扬,怎么说呢,纵使你极力掩饰,可爱情是骗不了人的。” “你明知她对胡靖扬余情未了,那你还把她拉进你和胡靖扬的生活?敢情你当真不怕她心存非分之想啊,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镜破钗分,才知道后悔。”孙媛媛挺直脊背,双手叉腰,板着脸,言辞犀利,清婉的嗓音顿时拔高几个度,些许刁悍。 孟紫怡斜倚着流理台边缘,单手枕在台面,颔首低眉,颊边秀发安柔垂落,飘飘漾漾,于细肩投下一抹娟丽的妍影,婉美动人,随之,她勾了勾拂脸的青丝,轻绕舌尖,徐徐解释,“我和靖扬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我便不太自信,更甚者,前几天,偶然瞧见他的秘书长相不俗,我居然按捺不住,满怀醋意,从而,无缘无故跟他闹了一通,简直半分都不像一贯的我。男人的纵容,非但不是永无止境的,反而是有限度的,那天晚上,他说我恃宠生娇之时,我当真怵了。” 停顿间隙,孟紫怡重新攥起玻璃杯,把玩在手心,妍音慢慢,“我现在调整过来了,一个男人若是全心全意爱你,那么,旁的女人纵然是见缝插针的机会,都不会有,反之,他若是爱你不够,哪怕你日夜蹲守在他身侧,他仍旧会绞尽脑汁来甩开你,然后,去找别的女人。况且,我能感觉得到赵亦菲其实不是一个坏女人,当年的事,她未尝不是情非得已,瑕不掩瑜,百行以孝为先,但凡孝顺的人,都不会坏到哪里去,我们何必从一开始就把人家想得那么龌龊呢。最主要的是,赵亦菲和靖扬,他们有果果,那么,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毫无关系,尘世间,不管是什么,它都有可能改变,哪怕是如鱼得水的夫妻关系,可唯独一件事,无论怎样,它永远都无法改变,那就是血脉亲情,皆因这是老天爷注定的。何况,我知道靖扬其实真的很在意果果,而果果无疑是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基于种种现实,他们父女兴许这辈子都无法相认了,试问我又岂能那么自私,剥夺他们父女仅有的短暂相聚时光。”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孩子,一旦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意识到你今天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大家族争产,煮荳燃萁的事例,难道你还见得少吗?你倒是好啊,寸心不昧,非但不为你将来的孩子防微杜渐,反而引水入墙,天底下,有你这么当母亲的吗?”孙媛媛气恼,字字铿锵,反驳。 孟紫怡心静如冰,扬脸倩笑,“果果同样是靖扬亲生的,就算将来当真一人一半,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况且,我又不图他这些,我的孩子更不图,好仔不论爷田地,好女不论嫁妆衣。” 孙媛媛一噎,先是无言以对,继而,没好气,道,“纵使你家境殷实,不贪图那些,可若是胡靖扬和果果培养出感情,日后疼果果胜过疼你的孩子,届时,难道你就不酸?”随而,孙媛媛拧眉,注视着心善志坚的孟紫怡,叹息接话,“小怡,当真是自己人,才会这般掏心掏肺与你说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这样无疑是一场豪赌。” “媛媛,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我虽然无法预计事情最终会不会朝着我理想的方向去发展,但是许多事情但凡我们肯付诸尝试,那便已然成功了一半,倘若驻足原地,翘起双臂,那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背水一战能否换来你想要的成功。”孟紫怡慢声慢语倒出来的话,鞭辟入里。 瑶音刚落,孙媛媛无奈叹气,“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你就自求多福吧,假如有一天,我一语成谶,你果真婚姻不幸,不光被胡靖扬抛弃,还得眼泪巴巴地瞅着人家一家团聚,届时,我这个好姐妹自会站在你身后稳稳地接住你。” 闻言,孟紫怡清眸动容,伸过纤柔的手握住孙媛媛细白的手,旋而,窝心一笑,“心照神交,惟我与子,但愿彼此都能安长处顺,永无不存不济这一天。” 孙媛媛双手握紧孟紫怡的手,肤如凝脂的小脸,于明灿的水晶灯下,浅笑嫣然,衬着落地窗外的满天繁星,梳云掠月,美若天仙。 ~~~ 胡靖扬利落地签好了最后一份文件,尔后,阖上封面,递给大班桌对面,站姿优雅的艾迪,与此同时,嗓音沉缓,叮嘱,“从明天起,我不在的这个月,集团里大小事务,皆由林副总主持,你和沈江也暂时由他差遣,除非碰上燃眉大事,你再来联系我。” 艾迪先是恭敬接过老板递来的文件,然后,微笑开腔,“是的,胡总。”顿了顿,艾迪循例,浅声问,“那需要为您安排私人飞机吗?” “不必了,你帮我订两张明天直飞l市的机票即可。”胡靖扬拎起烟盒,抖出一根烟,刁在唇边,尚未点燃,艾迪纳闷迟疑的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低低传来,“胡总,是...两张吗?” 胡靖扬不语,闻言,不愠不火地觑了艾迪一眼,艾迪见状,脊梁骨蓦地一僵,随即,醍醐灌顶,死蠢,胡总加胡太太不就两张了吗,今时不同往日,老板现今已非单身人士,休假自然得带上老板娘。 捋清过后,艾迪浅浅一笑,“好的,胡总,我这就回去订机票。”话落,艾迪抱着文件,轻盈转身,袅袅婷婷踱向门口。 “礼物都提前送到了吗?”胡靖扬仰靠着大班椅,喷云吐雾之余,不紧不慢问道。沉音刚落,艾迪止步回眸,“胡总放心,今早沈江已经着手张罗了,一仍其旧,估摸着东西下午便可送达水平村。” 随而,胡靖扬夹烟的手挥了挥,艾迪朝着烟雾缭绕,却依旧轮廓深刻的老板,礼貌一点头,然后,扭身,踩着高跟鞋,继续往前,迈出总裁办公室,并且随手关门。 艾迪出去后,胡靖扬伸长胳膊,磕了磕烟灰,尔后,攥起一旁静谧安躺的手机,青烟徐徐的指尖熟稔地敲击着屏幕,片会,他拄起手机,附耳,“胡太太,明天便要出发了,你那边一切都安置妥当了吗?” “胡先生且宽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那边怎么样?这么大一集团公司,要腾出一个月的时间来,不好调度吧?”孟紫怡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捏着水杯,从办公椅起身,缓步踱向玻璃幕墙,明眸剪水,笑靥如花,眺望着不远处,金光闪闪的凯东集团大楼。 胡靖扬气定神闲,笑谑,“老板娘请放心,凯东集团稳若泰山,哪怕你老公少坐阵一两个月,也垮不了的。” 孟紫怡浅抿一口水,不知缘何,觉得今天这水似乎特别甜,遂而,唇角弧度柔柔,含羞答答,娇语,“那我们这次的行程可就板上钉钉啰,胡先生,不许变卦喔。” 挂断电话后,孟紫怡把手机按于小鹿乱撞的胸口,低头笑妍,猛地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跟随胡靖扬回乡,在此之前,她是不是应该先去一趟美容院,做个护肤,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坐言起行,孟紫怡随即把手中的水杯搁于身旁的高脚花盆架上,然后,点开通讯录,稍作犹豫,拨通了赵亦菲的电话,言笑,“喂,亦菲,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做护肤吧。” 另一边的赵亦菲似乎很开心,清亮的笑音,脆生生,答应,“好啊,紫怡,你大约什么时间方便,反正我都可以,我一整天除了带果果,就再也没别的事了,眼下,正闷着呢。” 一小时后,云荷路,金碧辉煌的姝颜美容院门前,一辆红色玛莎拉蒂缓缓停下,须臾,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车门同时打开,左右车门分别下来一个亮眼丽人,驾驶座美女手持车钥匙,按键锁车后,与副驾驶座美女相携走向美容院玻璃门,背影娉婷,摇曳生姿。 “我家住城东,平时少来城西这边,所以,这家美容院,我听倒是听过,就是从前不曾来过,如今,一看这门面,雍容典雅,想来不错。”孟紫怡挽着赵亦菲胳膊,环视了装修华丽的大堂一圈,笑语。 赵亦菲莞尔,“你常去的那家也不遑多让,只是,果果快放学了,学校恰好就在这附近,所以……” “没关系,当然是接孩子要紧,这里也很好呀。”孟紫怡闲然自得,接话。 话音未落,一位青春可人的前台接待不知何时已然机灵地凑上前来,笑容甜美,问候,“黄太太,您好,呃...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朋友,胡太太。”赵亦菲挂笑,扬手介绍。 听闻赵亦菲坦率且自然地介绍她为胡太太,孟紫怡欣慰之余,何其庆幸自己不曾看错人,赵亦菲果然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孩。 前台小姐对着孟紫怡微一鞠躬,粲笑,“您好,胡太太。” 孟紫怡温婉颔首,“你好,我第一次来,不知你们这里有什么项目比较适合我和黄太太?” “两个太太天生丽质,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冰清玉润,我推荐我们美容院新出的海藻美白系列,不仅加速新陈代谢,还持续补水,保证两位做完后,更加容光焕发。”前台小姐吹捧之余,不忘推荐。 “听着蛮好的,不如就这个吧。”赵亦菲偏头,笑眼弯弯问孟紫怡。 孟紫怡点头,轻嗯了一声。 奢华敞亮的包厢里,孟紫怡和赵亦菲敷着面膜,一左一右,并排躺在美容院专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闲聊,两位美容师落座于身后,力度均匀地替她们按摩肩颈和头部。 “方才,在车上,你发给我的那张果果满月时的照片好可爱,又粉又白,跟块面团似的,你待会儿,再发给我一些吧。”孟紫怡含糊不清道。 赵亦菲心下感动,她岂能不知孟紫怡之所以向她要照片,笃定是给胡靖扬看的,不外乎现下有旁人在场,不好明言,“好,果果从小到大,我帮她拍了不少照片,回头整理好了,都发给你。”随而,赵亦菲心口如一,劝了句,“其实,他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有想过和他再生一个?女人生孩子,还是趁年轻为好,恢复得快,再者,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儿子。” “合着原来不是我多心啊,连你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就说他重男轻女嘛,他还抵死不认。”孟紫怡气鼓鼓,嘟囔。 此话一出,两人仿佛瞬间打开了话茬子,俨然顾不得现场还有旁人在呢,随即,口若悬河,喋喋不休,使劲吐槽那个死男人。经过一番同仇敌忾,孟紫怡发现,原来她和赵亦菲当真很投缘,两人一答一合,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势,怪不得她们臭味相投都爱上了胡靖扬,并且都得到了或曾经得到过胡靖扬的真心。 ~~~ 孟紫怡推着行李箱,走出衣帽间,随即,趿拉着拖鞋折返,片会,她抱着一团衣物再次迈步而出,把怀里的衣服一甩,洋洋洒洒丢落在床上,继而,放平行李箱于地板,打开,尔后,转身走回床边,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把衣服一股脑砸进行李箱里。 沙发区那边,正敲击着电脑键盘的胡靖扬一直用余光鉴赏着自家老婆的“粗鲁”,继而,情不自禁地对当前可怜衣服和乱七八糟的行李箱,寄予无限的同情。然而,床边那个正收拾衣服的女人,却冷不丁噙着温柔贤惠的声腔,大言不惭地问他,“靖扬,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胡靖扬听闻,唇角不能自已地抽了抽,遂而,拎起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搁放在圆几面,然后,从沙发上起身,踱步至孟紫怡身后,从后揽过她的腰,视线越过她肩膀,高居临下,垂眸,瞅着摊开在地板上,一塌糊涂的行李箱,叹笑,“胡太太,我们家窗明几净,近乎一尘不染,当真是你自己收拾的吗?” “嗯。”孟紫怡先是不以为意,双手扬着手中的衣服,随口应了声,然而,余音犹存,她霍然品味过来,继而,倏地转身,一手叉腰,另一手食指戳着胡靖扬胸膛,仰脸鼓腮,飙问,“胡大总裁,你什么意思啊?说我邋遢,是吧?你知不知道你老婆每个周末,除了要收拾这房子,我还得去媛媛那边给她当免费保姆呢,你居然敢说我邋遢?” 孟紫怡每问一句,就往前走一步,胡靖扬被她逼得节节后退,立马张开双臂,当机立断,给炸了毛的小狐狸一个爱心大熊抱,继而,十分果断地摒弃原则,朗笑夸奖,“老婆,我怎么会嫌你邋遢呢,你看,你收拾行李收拾得多有…艺术细胞呀。”末了,胡靖扬大手一挥,怼向别出心裁的行李箱。 随而,胡靖扬再次搂紧孟紫怡,嗓音醇缓,说道,“只是,胡太太,你的那些漂亮裙装就不必带了,随便收拾几件休闲装即可,最好是t恤和牛仔裤,旁的也是能省则省,尽量简化成一个行李袋。” 孟紫怡不解,扭头,瞅着胡靖扬英俊帅气的侧脸,嘟嘴询问,“为什么呀?我们不是要去一个月的么?” 第148章 148回乡 胡靖扬哑言失笑,轻叹一声,“我的胡太太,看来我得事先跟你言明一下,这可不是游山玩水啊,此程非但路途奔波,而且山里的条件甚为艰苦,你自小娇生惯养,还真未必能熬得住呢?” 孟紫怡转身,双手环上胡靖扬脖颈,嗓音清柔,振振有词,反驳,“胡先生,莫要小看你的胡太太,纵然胡太太锦衣玉食长大,可也不代表她是一朵经不起风吹日晒的温室花朵。” “胡太太眼下言之凿凿,届时,可不要哭鼻子喔。”胡靖扬星眸染笑些许宠溺,轻轻地捏了捏孟紫怡秀美的鼻尖,孟紫怡眉靥弯弯,抬手捶了胡靖扬一下,胡靖扬顺势扯着孟紫怡的手,把她揽进怀里。 ~~~ 翌日早晨,孟紫怡扬脸,勾了勾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眉开眼笑地挽着神采奕奕的胡靖扬,拾阶而上,顶着微风簌簌,两人一同登上了飞往云城l市的客机。 进入头等舱,孟紫怡靠窗而坐,凝眸注视了身侧的胡靖扬片刻,双手抱紧他胳膊,脑袋枕在他肩头,娇语,“靖扬,不知怎的,我现在的心情异常兴奋,犹似小时候第一次坐飞机其时,我记得小学一年级那年暑假,爸爸带着我和妈妈去澳洲旅游。我当时年纪尚小,并不知道原来澳洲是反季节的,一下飞机,我以为迎接我的是会是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谁曾想,放眼机场,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我当时觉得新奇极了。” 胡靖扬把玩着孟紫怡柔若无骨的小手,笑得温和,“你家境优渥,从前爸妈一定带你去过不少国家吧,往后,我陪着你周游历国,咱们一起浪迹天涯。” “我的胡大总裁,请你务必谨记身为一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合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切勿信口开河喔,万一哪天我当真了,找你兑现承诺,那你岂非要食言于我这小女子了么?”孟紫怡仰脸,明眸倩笑,直视着垂首凝瞩的胡靖扬,他眼底含笑,倒映着语笑嫣然的她,犹如镜花水月般,宁静而梦幻,美得丝毫不真实。顷刻,孟紫怡扭头,挨靠着胡靖扬肩膀,水眸清越,眺望着舷窗外,云卷云舒的万尺高空,呢喃叹息,“神仙眷侣,浪迹天涯固然美好,但是,你又岂能舍得下你的宏图大业呢?余生彼此若能一世情缘,两厢厮守,于愿足矣,其他的不去强求了。” 听闻怀中女人清音悠漫不无惋惜,胡靖扬低叹一声,青筋隆结的大手像抚猫似的,轻抚着孟紫怡丝滑柔软的长发,语调轻松,调侃,“这有什么难的,子承父业,你赶紧帮我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出来,待他长大后,不就可以接我的班了吗?届时,我顺理成章当个甩手掌柜,施施然陪你到世界各地逍遥快活,留下咱们儿子苦哈哈给我们赚取路费去。” 话落,孟紫怡脸颊一热,气呼呼砸了胡靖扬胸膛一下,继而,直起脑袋,瞪视着胡靖扬促狭明耀的五官,娇柔嘟哝,“我就说你重男轻女嘛,你还不认,如今倒好,干脆得寸进尺了,不仅要儿子,还得聪明伶俐,怎么啦,笨头笨脑的,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再者,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你儿子还没影呢,你就已经盘算着如何劳役他了。”话语中途,孟紫怡明眸徒然一掀,遂而,翘起一根葱白细长的纤指抵着胡靖扬胸膛,赌气咕哝,“哦,你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了,倘若再添加一个,显得多余,所以,不稀罕了?” 胡靖扬逗笑,一把拽下孟紫怡凶悍的小手,包裹在温热的掌心,继而,伸出另一只大手轻轻一揽,把孟紫怡的脑袋重新按回他肩膀,沉稳平仄的笑音徐来,喻之以理,安抚怀中的小河豚,“你想到哪里去了,将来,无论你生男生女,我都必定视若珍宝。只是,女孩混商场太累了,假如生个女孩,合该奉为掌上明珠,一辈子疼着宠着,就像你爸爸宠你那样。然而,臭小子就不一样了,尽管穷养,但凡能动手的,就别动口,俗话说,出炉铁,不打不行......” 话语未尽,孟紫怡拧眉,嘟嘴抗议,“哎,你的教育理念是不是出问题了?咱们要是有个儿子,我可不许你打他,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若打他,我不得心疼死啊。” 慈母多败儿,说的恰恰就是他老婆这一种,将来,他管教儿子之时,老婆若在旁边拦着,那可不好掌握呀,正当胡靖扬思忖对策之际,孟紫怡娓娓动听的嗓音又再传来。 “再说了,大户人家的千金哪有你想的那么好当呀,就说我自己吧,自从我有记忆以来,祖母耳提面命,行走坐卧,全都有规矩,不但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得学贯中西,我祖母要求我至少得通晓八种乐器,五国语言以及其他作为大家闺秀必不可少的学识和礼仪。犹记得,有一次在大街上,我叼着根棒棒糖边走边跳,谁知,偏巧那么背,迎头撞上了我祖母,她黑着脸硬是说我举止不够娴雅,有失大家闺秀的仪容,愣是罚我写了足足一个月的毛笔字。”孟紫怡腮帮鼓鼓,眉飞色舞地转述着那些既苦又甜的往事,语过添情,从而,不可避免地思念起已逝的亲人,水眸泛光。 话语其时,胡靖扬敏锐地察觉到怀中女人吐槽的瑶音,看似欢快明悦,实则暗含幽思,遂而,胡靖扬抬手,戳了戳妻子鼓成河豚脸似的腮帮子,言笑晏晏,保证,“将来,我们的女儿要是喜欢那些,便随她去学,可她若不喜欢,大可不学,全凭小公主个人的意愿。” 孟紫怡微抬下巴,黛眉轻颦,仰视着胡靖扬冒着青渣的下颚,纵使妍音柔柔,可道出来的话语却不予苟同,“那可不成啊,尽管从小被祖母逼着学这学那,可我现在还是蛮感激她的,如若不然,你今天所看到的,可能就是一个刁蛮任性,兼且不学无术的孟紫怡了。加之,祖母去世经年,我时常午夜梦回,忆起祖母谆谆教导的旧日时光,心中总有一种微安若素的温暖萦绕不散,支撑着我这些年来,踽踽独行,其实,我还是挺想念她的,也想念我爷爷和我爸妈。” 胡靖扬微微前倾,大手揽着孟紫怡后脑勺,下巴搁于她发顶,嗓音沉缓,安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紫怡,你如今有我。”随而,胡靖扬叹息,补了句,“我怎么就没有早点认识你呢?” 孟紫怡伏在胡靖扬怀里,闭眼悯默,靖扬,红尘滚滚,天付良缘,六年前,你和我不期而遇,然而,韶华如驶,你早已忘却我们的初见,幸而,我们缘定今生,而非一现昙华,只是,靖扬,我们的那段曾经,我到底是应该直接坦言说与你,还是应该静待你自己慢慢回想起来呢? ~~~ 下午,艳阳高照,碧空万里,飞机顺利抵达云城l市,胡靖扬一手揪着两个行李袋,另一手牵着笑盈盈的孟紫怡成双成对迈出机场,尔后,截了辆出租车,欢欢喜喜前往市区。 与胡靖扬并排坐在计程车后座的孟紫怡,攀着车窗,唇角漾笑,兴致勃勃地翘望着车窗外古朴雅致的街景,青砖碧瓦,小巷临溪。 “朴素典雅的建筑,依山傍水的街道,闲然自得的行人,悠悠古韵,淳朴沧桑,靖扬,这里挺不错的,平常见惯了高楼大厦,忽而,置身于这木楼青瓦的古城,霎时,心旷神怡。”孟紫怡凝望着青石板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仿佛被他们悠然自适的慢生活所感染,喜上眉梢。 胡靖扬胳膊搭着孟紫怡细肩,眼底噙笑,“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你若喜欢,我们今天就在市区里住一晚吧,明早再进村。” “好啊,那我们今晚四处走走吧,我还是第一次来l市呢,总得拍几张照片回去,留作纪念嘛。”孟紫怡偏头,瞅向身侧的胡靖扬,清眸弯弯,媚靥妍丽,胡靖扬伸手,掐了掐她明艳白皙的笑涡。 计程车司机是个热情好客的主,闻言,误以为他们是游客,遂而,一个劲地向他们推荐l市的景点,口若悬河地介绍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孟紫怡和胡靖扬微笑聆听,时不时对答几句,车厢里洋溢着浓厚温馨的乡土人情。 ~~~ 月色融融,浇洒在幽雅宁静的古城,胡靖扬和孟紫怡晚饭过后,相携走出了下榻客栈,悠闲漫步于古街石巷,一双蝶意莺情的剪影穿过小桥流水,拂过杨柳依依,随着移步换景,双双对对投映在青石板铺设的小路上,闲畅于小镇安宁静谧的夜景。后来,他们途径一个卖手工制品的小摊,孟紫怡刹那被眼前五光十色的小饰品所吸引,驻足停步。 胡靖扬棱骨分明的大手轻轻拨动着当前悬挂成帘的瑰丽饰品,片会,他从中选了条色泽娇艳的紫水晶手链,试戴在孟紫怡纤细的皓腕间,紫光琉璃,衬得她莹白如玉的手,温婉秀丽。 “喜欢吗?”胡靖扬攥着孟紫怡纤白的细腕,唇梢抿笑,黑眸倒映着星,波光明灭,似有温柔。 孟紫怡颔首,莞然而笑,“紫水晶象征着宁静安全,既神秘又浪漫,有人说紫水晶是爱的守护石,能够给予夫妻深情厚爱,可作定情信物,加之,我的名字中带紫,所以,但凡见到紫色,我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月晓风清,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臂弯,踏着青石板路,轻歌慢慢,飘漾在月明如水的古镇当中,流水淙淙,柳叶沙沙,平添缱绻。 “谁说时间片刻变陈旧,全为我分秒亦停留,因我身边有你紧握我的手,而爱谁说永不会长寿。陪着你一生到白头,都能把心中星星闪得通透,陪着你走一生一世也不分,天天编出两双足印过千山过千海,如果走到这世界边端,我俩已无力前行跟我一起飞去……” ~~~ 翌日清晨,胡靖扬一大早就把孟紫怡拽醒,夫妻俩梳洗过后,一起乘坐公交离开质朴素雅的古城,去往胡靖扬的老家水平村。 公交车上,乘客稀疏,夫妻俩并肩而坐,沿途绿影婆娑,沃野千里,早晨暖融融的阳光裹在他们周身,敞开的车窗清风瑟瑟,源源不断吹送进来,他们十指紧扣,两心悠然,孟紫怡伏在胡靖扬肩膀,再次以清歌增情添趣,胡靖扬勾唇,全程笑不露齿。 “淡淡相思写在脸上,沉沉离别背在肩上,泪水流过脸庞,所有的话,现在还是没有讲,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吻着夕阳,我用一生的爱,去寻找那一个家……” 车行大约两个小时后,胡靖扬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牵着孟紫怡下了公交,孟紫怡抬首,触目所及,荒山野岭,渺无人烟,哪里有村呀?孟紫怡狐疑,勉强挤出一缕笑,斟酌用词,柔声发问,“靖扬,你是不是许久不曾回来了?记忆力出现偏差,下错了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啊。” “放心,你老公记忆力好着呢,就是这个站,没错,只是,这里离水平村尚且还有一段路程。然而,山路不好走,胡太太莫急,为了照顾你,我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让人特地开车来接我们了。”胡靖扬掀唇,注视着孟紫怡懵懂娇憨的小迷糊样,意味深长,说道。 不知缘何,孟紫怡觉得胡靖扬当前的笑容,些许不怀好意,仿佛预备了什么阴招在前面等着她似的,有见及此,小狐狸孟紫怡素手抵于胸口,水眸轻怯,凝视着跟前犹似“口蜜腹剑”的大豺狼胡靖扬。 胡靖扬见状,黑炯的眸底笑意加深,大手揉了揉孟紫怡发顶,如同逗弄小博美般宠溺,只是,不知怎的,孟紫怡霍地头皮发麻,唇角弧度微僵,继而,猛地,兴起一种不可名状的离奇预感。 “胡先生,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笑容,有些不阴不阳呢?”孟紫怡挎着胡靖扬的臂弯,水灵灵的鹿眼盈盈娇怯,瘪了瘪嘴,细声细气地问。 见状,胡靖扬忍笑,一本正经地回,“哪有的事,胡太太,你想多了。” 可是,孟紫怡却越瞅越觉得现下的胡靖扬道貌岸然,下一秒,“轰,轰,轰”的机械声虎虎生威地从远处彪悍传来,恰好印证了孟紫怡不可言传的预感,她随即循声望去,不消片会,蓦地,瞠大了一双美目。 第149章 149进村 目光所及,约莫百米开外,那辆高头大马,冒着烟尘滚滚,慢慢腾腾往这边颠簸而来的敞篷跑车,不就是孟紫怡长这么大以来,只在电视上和书上见过的拖拉机吗?嗯,纵使此前未能有幸得见实物,可孟紫怡确定这是拖拉机无疑,所以说,他们是要坐拖拉机进村么?胡靖扬接下来调谑的话语彻底证实了孟紫怡的猜测。 “胡太太出自名门望族,自小荣华富贵,想必是头一次坐这威风凛凛的拖拉机吧。”胡靖扬一手拎着两个行李袋,另一手叉腰,与孟紫怡一起顶着烈日,极目远眺,笑谑。 男人低醇磁性的嗓音染笑,调侃之味甚浓,孟紫怡岂能听不出来,那句“我不坐拖拉机,这是载货的,不是载人的。”乘着恼火,几近发飙,然而,孟紫怡倏地想起这个死男人昨夜小看她的那番话语,若然她此刻发飙,岂非正中下怀吗?哼,她才不要呢。 孟紫怡暗自深呼吸了下,继而,侧头,凝视着身旁勾唇浅笑的胡靖扬,今天的他,难得舍弃一身商务正式的衬衫西裤,换上清爽舒适的休闲装,尤显个性魅力,酷阳倾洒于他阔拓的双肩,活力倍增,瞅得人目眩神迷。孟紫怡则一身纯白色荷叶边修身连衣裙,裙摆堪至膝盖,靓丽的蓬松长卷发随风飘漾披于纤柔的腰背,丽光闪闪的长款耳坠,衬托着颐靥的梨涡,鹿眼精灵,一笑倾城,“挺好的,人活一世,合该什么都试试,再者,这车威武霸气,全景视觉,人坐在上面,既可尽情饱览沿路风光,又可肆意享受阳光滋润,简直非一般的奢华,这次当真是沾了胡先生的光,胡太太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女人笑里藏刀的婉美杏靥,落进胡靖扬浩睿明耀的深眸,胡靖扬随即唇角抽了抽,继而,大手揽过孟紫怡肩膀,然后,凑近她耳畔,低笑,“其实,也很好报,以身相许即可。” 话落,孟紫怡耳根子蹭地一烫,绯红随之爬上脸颊,又羞又恼,当即,拿手肘撞了胡靖扬结实的腰侧一下,小惩大诫,胡靖扬迎视着女人含娇薄嗔的目光,俊爽地笑了笑,孟紫怡咬唇,撇开头,不再搭理这个可恶的死男人。 胡靖扬悄悄攥上孟紫怡的手,孟紫怡抽了几次,没能抽出来,欲就还推,最后,干脆任由他握着了,与此同时,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尖,长发倾垂,唇角弧度柔柔。 约莫十多分钟,拖拉机终于在播土扬尘当中辛苦抵达夫妻俩近前,一个风尘碌碌的年轻小伙子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摘下草帽,一边扇着大汗淋漓的前襟,一边迈步走来。少许,小伙子驻足于胡靖扬他们跟前,咧嘴一笑,“靖扬哥,好久不见了,我爸让我来接你,我没迟到吧。” “没有,时间刚刚好。”胡靖扬笑说,尔后,偏头,介绍身侧的孟紫怡,“大年,这是你嫂子。” 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胳膊,亲切丽笑,“你好,大年,严天暑热的,还要麻烦你专程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转而,孟紫怡话语一滞,拧紧黛眉,看向胡靖扬,懊恼接腔,“哎呀,我怎么这么疏忽呢,靖扬,我们难得回乡,合该给乡亲们带些礼物才是啊。” “嫂子,你有所不知,靖扬哥每年回来,都会提前遣人先把礼物送进村里,人未到,礼物就先到了,并且人人有份。”大年笑得憨厚,爽朗回答,然后,盯着听了他的话后,微微点头的孟紫怡,纯洁干净的瞳仁闪烁着光,由衷赞叹,“靖扬哥,你媳妇长得真漂亮啊,比电视上看到的女明星还要漂亮。” 胡靖扬听闻,笑而不语,反手揽过孟紫怡细腰,孟紫怡羞涩低头。 随后,三人登上了拖拉机,浩浩荡荡往村里进发,不曾想,这拖拉机看似尘土飞扬,实则人坐上去后,还是蛮舒畅的,尽管烈日灼灼,可拖拉机逆风疾驶,狂风自颊边呼啸而过,视野开阔,临风顾盼,山情水意,风光旖旎。 “靖扬,你的家乡真美。”孟紫怡目笑,白净姝丽的面容于阳光下,明艳动人,胡靖扬伸手帮她拨弄着被风吹乱的发丝,俊挺的眉弓笑意温润。 “你多留几天,不叫闷再说吧。”胡靖扬注视着明眸生辉的孟紫怡,言笑。 孟紫怡倾身,挨靠在胡靖扬胸膛,含羞答答,融融细语,“这闷不闷的,得看跟谁在一起,老公,只要有你在,哪里都是家。”闻言,胡靖扬抬手,箍紧孟紫怡细肩。 “靖扬,你瞧,那边有头大水牛。”孟紫怡手指前方麦浪翻滚的田野欢呼,大水牛似乎为了响应美女的青睐,妍音未落,当即,“哞”地一声,仰天长啸。 胡靖扬,“......” “嫂子是城里人,估计第一次见这大水牛吧,难怪你这么兴奋。”开着拖拉机的大年,回眸笑语了句。 胡靖扬捏了捏孟紫怡纤秀的鼻尖,笑侃,“我终于知道,原来不止乡下人进城,既惊又喜,城里人进乡,也不遑多让。” 三人乘坐拖拉机于村口,下了车,大年有事要回田里去,故而,在此与胡靖扬他们分道扬镳,孟紫怡抬头,仰望着村口的牌坊,赫然刻着“水平村”三个字,牌坊虽则算不得多么华丽宏伟,但胜在简约大气,这里就是他老公的家乡了,孟紫怡欣笑,灿若桃花。 胡靖扬牵过孟紫怡的手,“走吧,我们进去。” “嗯。”孟紫怡颔首。 孟紫怡跟随着胡靖扬横渡石桥,越过曲水清清,行走于石砖屋瓦、鸡鸣狗吠的乡间小道中,但凡所到之处,都会迎来乡亲邻里一句“靖扬带媳妇回来啦”,又或者是“靖扬媳妇真好看”,诸如此类的欢欣问候。虽然孟紫怡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但是面对一众热情乡亲的问好,孟紫怡是真心的高兴。 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臂弯,沿着残破不全的石板巷,三回九转,来到了一间瓦顶石砖屋前,胡靖扬驻足,孟紫怡意会这就是胡靖扬自小长大的家。 房子很简陋,屋顶瓦片年久失修,略有破损,外墙仅以砖块堆砌,甚至都不曾简单的涂上一层白灰,屋子前用篱笆圈了一个小院,院子里种着花团锦簇的杜鹃花,灿若蒸霞。孟紫怡知道以胡靖扬今时今日的财力,哪怕是把这里修建成富丽堂皇的别墅,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他之所以保持这里的一切,原封不动,无疑是想要留住记忆里的家,留住曾经一家三口的温馨。 胡靖扬推开栏栅,越过小院,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领着孟紫怡进屋,孟紫怡站在客厅中心,恬然自若环顾周围,头顶的横梁支撑着整个房子的架构,客厅里仅有一些简陋的木头家具和生活必需品,说是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孟紫怡不由得有些心疼,她的靖扬就是在这般艰苦朴素中长大的,他的童年是不是过得很辛酸啊? 胡靖扬把手中行李袋搁放在四方桌上,随后,抬步上前,从后揽抱着举目张望的孟紫怡,低叹开腔,“胡太太从未待过如此粗陋的房子吧?其实,我们不是非住这里不可,你若实在不习惯,我们回小镇去吧。” 孟紫怡莞尔,挨靠着胡靖扬,温言细语,“倘若我们回小镇去,那么非但失去了我跟你回乡的意义,还改变了你每年返家的旨趣,不管怎样,这里都是家,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待在家里。况且,家里虽简朴,但满满都是你和爸妈生活过的痕迹,这难道不是你每年回来住一个月的原因吗?我猜啊,如果今天不是我跟随着你,那么你大概下了公交车之后,就徒步走回来了,如此,才原汁原味。” “我的胡太太,蕙质兰心,得妻如此,何其有幸。”胡靖扬埋首在孟紫怡发间,轻声慨叹,半晌,他松开孟紫怡,温语,“一年不曾回来了,满屋子都积了厚厚的灰尘,紫怡,你先去小院里转转吧,我来收拾整理,待房子拾掇好了,我带你去附近溜达闲逛,这个时节的乡间,稻浪金黄,美不胜收。” “我不要,哪有丈夫打扫,妻子闲游的道理,我来帮你吧,两人分工合作,笃定更快一些,然后,你再陪我出去走走,我想要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顺便认识一下乡亲们。”孟紫怡扑进胡靖扬怀里,瘫靠在他胸膛,似水柔情。 胡靖扬拗不过孟紫怡,于是,指派了最轻松的活给她,擦桌椅,孟紫怡擦着擦着,就被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吸引了目光,继而,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捧在手心,用抹布擦了擦。 胡靖扬从厨房出来其时,恰好瞅见自家老婆正含情脉脉地盯着他小时候的照片犯花痴,遂而,施施然抬步上前,掀眸笑问,“怎么样?胡太太,对你老公小时候的模样,还满意吗?” 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了,虎头虎脑的,多可爱啊,不过,等等…这话是谁问她的呀,孟紫怡倏地抬眸,正好对上胡靖扬自鸣得意的脸,登时,羞得满脸通红,随即,背过身去,矢口否认,“谁看你了,我是在看爸妈。” 话落,孟紫怡捏着照片,转身,注视着胡靖扬,清清嗓子,嘟囔,“再说了,你长得好看,又不是你的功劳,那都是遗传爸妈的。”随而,孟紫怡低头,瞅着照片里笑得欢喜的一家三口,葱白的指尖轻轻摩挲过每一个人的笑靥,柔婉开腔,“爸爸玉树临风,妈妈温静娴雅……”尔后,孟紫怡把照片递向胡靖扬,风情万种,轻哼,“至于这个虎头虎脑的,纯粹就是命好,会投胎。” “你啊...”胡靖扬失笑,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孟紫怡光洁的额头,随后,从她手上接过照片重新挂回墙上。 孟紫怡视线一转,落向院子里多姿多彩的杜鹃花,前行至门槛,笑妍,“靖扬,院子里的杜鹃花瞧着不是野生的吧,可是,长久没人打理,怎么还开得这么娇艳啊?” 胡靖扬踱步至孟紫怡身后,怅望着那片生机勃勃的杜鹃花,吁叹,“那是我母亲生前所种,她撒手尘寰后,我便替她料理着,后来,我要去b市了,就嘱托了隔壁的张婶有空帮我照顾一下,张婶是个实诚人,一日不落。” 孟紫怡闻言,点了点头,感戴莫名,遂而,回眸注视着双手揣兜的胡靖扬,蠕动唇瓣,张嘴欲言,恰在此时,一道慈柔温蔼的声音自篱笆外响起,由远至近。 “靖扬,靖扬,你在吗?”张婶挽着竹篮子进门,笑容满面走来,孟紫怡跟着胡靖扬微笑相迎,乖巧地喊了声张婶。 “我刚刚听说了,靖扬带了个漂亮媳妇回来,所以,我赶紧来瞅瞅,果然,貌若天仙。”随而,张婶把手中的篮子往前递了递,温笑,“这是我今早从地里摘回来的火龙果,靖扬他媳妇,你若是不嫌弃,权当婶子给你的见面礼了。” 孟紫怡羞赧一笑,偷瞄了下胡靖扬,眼见他点头,孟紫怡方才轻抬手臂接过,送走了张婶后,不到一小时,又迎来了根婶、李婶,据胡靖扬所说这些都是他母亲生前的好友,她们来时也都热情地带上了瓜果蔬菜,孟紫怡欣然接过之余,心里思忖着如何回礼,尽管乡亲们淳朴善良,可她也不能老实不客气呀。 ~~~ 金色朦胧的晚霞挥洒在炊烟袅袅的竹篱瓦舍烟囱,胡靖扬牵着孟紫怡迎着落日余晖,穿梭于阡陌交错的巷道,大年从远处赶着一群鸡鸭走来,擦肩而过之际,双方亲和地打了声招呼。孟紫怡和胡靖扬听着身后的鸡鸭鸣叫,挽手前行,余霞散绮倒映在溪中,金光粼粼,幽美恬静,远方梯田层层,错落有致,风景如画。 “全村就这么一个小集市吗?路程倒是不远,只是,东西却不怎么齐全啊,那岂非很不方便?”孟紫怡跟随胡靖扬来到市集,留意着每一个摊位的产品。 胡靖扬抿笑,温和沉厚的嗓音,格外深醇,“这里的人生活简单,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需求,别说电脑了,即便是电视,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假如真有什么东西在市集买不到,那就只好乘车去小镇购买了。” 两人来到鱼摊前,老板先是嘴甜地夸赞了孟紫怡的美貌一番,再是极力推销他的鱼,全是今早才抓上来的,如何如何新鲜。 眼瞅着胡靖扬半蹲俯身,大手在水中游走一圈,最终选了条桂鱼,孟紫怡不由得感慨,这个男人既可在商界鏖战疆场,又可居家安稳度日,而今,连买菜都这么在行,反衬之下,她这个妻子简直一无是处,若然不是公婆去世得早,恐怕长得再漂亮,也是会招人嫌弃的吧。 第150章 150一心一意 孟紫怡想着自己做饭虽然算不得好吃,但是最起码能入口吧,再者,她第一次来到婆家,尽管公婆都去世了,可总得装模作样表示表示嘛,岂料,当孟紫怡踌躇满志踏进厨房,准备大显身手其时,方觉,怪不得人家都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简陋陈旧的厨房里,何止没有电磁炉,连瓦斯炉都没影,就一个烧火灶,加一土锅,旁边再搁一风箱,孟紫怡发誓,若非她曾经在电视里见到过这玩意,她甚至未能叫出它的名字呢,更遑论,如何使用。 胡靖扬走进厨房,瞅见孟紫怡正傻愣愣对着烧火灶,并且与烧火灶保持大约一米之遥的距离,大有束手无策的状貌。胡靖扬哑然失笑,抬步上前,行至窗户,一边支起木窗,一边勾唇,道,“还是我来吧,你何曾弄过这玩意啊。” 话落,胡靖扬径自蹲下身来开始生火,孟紫怡瞅着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知缘何,孟紫怡觉得,现下,这个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胡靖扬,似乎比大都市里那个指点江山的胡靖扬更帅。 明月初升,皎洁无暇,亮洁的清霜透过支起的木窗,落进厨房,朦胧了一室的温馨,澄莹弥漫,空里流霜,只见孟紫怡斜倚着灶台,深情款款,注视着多才多艺的老公,唇角弯弯,笑说,“家是两个人的,哪有翘起双手等吃的道理啊?再不济,我也能洗洗切切,给你打打下手嘛。” 坐言起行,孟紫怡随即迈向洗菜池,拧开水龙头,细长玉泽的纤指就着莹澈的水流仔细清洗着方才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小白菜,清雅妍淑的声线噙着笑,“靖扬,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们就这么简简单单在这里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如此一来,你不用再劳神应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也不用再苦累于那些枯燥无味的数字,我们就在这里养花种菜,自给自足,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是,你一旦留在了这穷乡僻壤当中,那么,你就再也不能一星期去一趟美容院了,还有你用惯了的那些高档化妆品、护肤品,从此,也不能说买就买了,更不能时不时偷得浮生半日闲,溜去逛街购物了……”胡靖扬先是回首,瞅了眼洗菜池那边,亭亭玉立,与这破旧厨房格格不入的靓丽女人,而后,叹笑转头,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揶揄细数。 胡靖扬每说一句,孟紫怡的嘴就往上嘟高一些,临了,都可以挂油瓶了,果然避世隐居的日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过的,她最是爱美了,让她不去美容院,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呢,更甚者,这里还不能上网,哪怕想要网购护肤品,也不行。 想到这些,孟紫怡才刚憧憬的美好田园生活,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摧毁。孟紫怡悠悠一叹,然后,转身,却见烧火灶那边的胡靖扬正在虎虎势势地拉风箱,短硬的发梢滴着汗,与平素的一丝不苟,截然不同,然而,非但未见狼狈,反而男人味十足,看得孟紫怡春心荡漾之余,跃跃欲试,“靖扬,这拉风箱貌似挺好玩,我能试试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看似容易,实则可费劲了。”胡靖扬回眸,先是上下扫视了下细胳膊细腿的纤妍老婆,最终,败给了她那双殷殷期盼的秋水杏眸,以及撅得老高的小嘴,胡靖扬发笑,招了招手,让老婆过来。 太好了,孟紫怡旋而粲笑,她就知道自己撒娇有一套,从前,爸爸在世时,但凡她撒娇,纵然是再奇葩的要求,爸爸都会答应她。孟紫怡当即扔下手里的小白菜,如小兔子般,踱着轻快的步伐,奔向老公。待孟紫怡喜笑盈腮蹲下,胡靖扬攥着孟紫怡白皙的手,轻声教导着她如何使力,一推一拉间,果真如胡靖扬所说,看似轻松,实则费劲。不消片会,孟紫怡手都酸了,全身被轰烈旺盛的灶火熏得热蓬蓬的,遂而,意兴阑珊,何其怀念小白菜。于是,孟紫怡瘪嘴,侧身,莹白的小手攥上胡靖扬坚实的胳膊,水汪汪的眼仁,可怜兮兮地瞅着胡靖扬,嗲声嗲气,嘟哝,“老公,人家手酸……” 从旁蹲着的胡靖扬哭笑不得,掀眸,瞧向孩子气的老婆,但见她娇妩的小脸泛红,妍洁的天鹅颈沁汗,几缕发丝粘在上面,显然是被当前熊熊燃烧的灶火给热的,胡靖扬怜惜地拨弄着孟紫怡颈边的发丝,微笑,“嗲成这样,行吧,恩准你回去洗白菜。” “是,感谢夫君爱怜。”孟紫怡仪态万方地行了个宫廷礼,如此调皮,当即,换来一记宠溺的刮鼻。 经过胡靖扬的一番劳心劳力,浓香美味的晚餐终于上桌了,客厅里,昏黄柔和的小灯下,两人围坐在小四方桌,胡靖扬攥起筷子,先给孟紫怡夹起一筷头清蒸桂鱼,送至她碗里,孟紫怡品尝了下,肉质细嫩,口味咸鲜,足以媲美外面的菜馆。 孟紫怡漾笑,回夹了块糖醋排骨给胡靖扬,“老公,你也吃,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酸甜适中,外脆内嫩。” “嗯,你是喜欢吃酸,只是,你是从小爱吃酸,还是近来因为旁的什么缘故啊?”胡靖扬攥着筷子的手支起,撑着脑袋,一边咀嚼着嘴里的排骨,一边盯视着孟紫怡平坦的小腹,眸底匿笑。 感受到胡靖扬明明晃晃的目光,孟紫怡旋即一臊,腮凝新荔,继而,捂着小腹,含羞嘀咕,“没有。”随而,孟紫怡小脸一耷,素手搁回桌面,沮丧接腔,“我何尝不想呢,就是一直没动静。” 胡靖扬棱骨明晰的大手捏过孟紫怡细白柔软的小手,淡淡一笑,“不急,我们从今晚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努力。” “先吃饭。”孟紫怡酡红的脸颊,笑涡明艳,忸忸怩怩,抽回自己的手,尔后,重新捧上碗筷,笑欣欣啃着米粒,见状,胡靖扬掀笑,伸手扯了扯她绯红的耳垂。 晚餐过半,有热情可亲的邻居陆续送来了加菜,因而,桌面上的菜越加丰盛了,孟紫怡觉得,她已经许久不曾吃得那么撑了。俗话说,好乡邻胜过亲,当真半分不假,当初,时年十八岁的胡靖扬骤失双亲,亲戚们皆避之不及,反倒是一众乡邻援之以手,费心劳力。今天,孟紫怡也跟着体会了一把心醇敦厚的乡土情,悠悠我思,倍感温暖。 乡间的夜,星罗密布,蛙声阵阵,蝉鸣鸟叫,偶有几声猫狗叫声夹杂其中,宁静而安逸,置身于这样风恬月朗的夜色,格外欣悦。小院里,搭了个秋千,胡靖扬深知孟紫怡笃定眼馋这秋千,于是,下午便把秋千老旧的麻绳换成新的了,眼下,孟紫怡迎着杜鹃花坐在秋千上,胡靖扬在后面推,荡漾中,徐徐晚风,吹拂着孟紫怡披散在肩背的蓬鬈长发,满院的杜鹃清香融进了她的发香,随着夜风挥散开来,醉人心脾,篱笆外,时不时有结伴散步的乡亲捏着葵扇,三三两两经过,悠然而去。 “靖扬,你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孟紫怡混合着笑意的清悦嗓音,脆生生飘洒。 胡靖扬一手揣兜,另一手攥着麻绳,抿笑,“我小时候没什么可说的,整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一心想着考上大学,好等将来把爸妈接到城里去,让他们过好日子,然而……” 胡靖扬醇缓的声音渐转黯寞,最终停顿,孟紫怡素来聪慧,岂会不知个中缘由呢,故而,适时转移话题,聊些开心的,“靖扬,我跟你说件事啊,前几日我去买鞋……” 随着孟紫怡温柔清浅的瑶音,娓娓道来,那一日,她与赵亦菲在鞋店相遇的经过,一五一十,尽数说与胡靖扬。 胡靖扬听后,些许啼笑皆非,双手握上孟紫怡细肩,倾身弯腰,从后凑近孟紫怡耳畔,“胡太太,胡先生着实百思不解,以你和她目前的关系,你们两人怎么可能当得成朋友的?” “为什么不能呀?除非你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孟紫怡撅嘴,歪着脑袋,仰视着胡靖扬。这话纯属没事找事,胡靖扬充耳不闻,大手一伸,把女人的脑袋掰回前方,而孟紫怡的原意何尝是无理取闹呢,她轻叹一口气,尔后,善解人意,接腔,“经过这两次接触,我发觉我和亦菲其实挺合得来的,只要你坦荡如砥,我们完全可以为了果果和平相处。果果毕竟是你的女儿,想必你也希望能够时常见到她吧,亦菲是果果的妈妈,而我是你的妻子,鉴于你和果果的血缘关系,我和亦菲是有必要进行沟通交流的。” 胡靖扬先是一怔,而后摇头苦笑,再度开腔时,低哑缓慢的声线,不掩沉郁,“按照常理,你不是应该想方设法阻止我与赵亦菲来往才是吗?诚然,果果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希望能够时常见到她,可是,为什么?只要我一想到这件事是你大力促成的,我便高兴不起来呢,胡太太,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当真就这么无足轻重,以致你半分都不忧心我被人抢走?” 孟紫怡闭眼,默叹一声,低柔的话音,浸着泪,如泣如诉,“靖扬,我就是因为爱你,我才无法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果果是你的女儿,你想她,你爱她都是理所当然的。再者,这件事对亦菲来说,同样是有风险的,可是,她还是一口答应了,皆因她和我一样都是爱你的。不瞒你说,我未尝不是纠结许久,才做下的决定,我何其矛盾啊,你若对她们无微不至,我忧心,你若对她们不闻不问,我寒心,与其左右摇摆,倒不如我和亦菲友好相处,但求成全你和果果的父女情。” 话语过半,孟紫怡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随后,仰脸,泪眼婆娑,注视着居高临下的胡靖扬,婉弱开腔,“靖扬,我是真心信任你和亦菲的,固然不希望有这么一天,奈何,凡事无绝对,将来,一旦事与愿违,你骤然决意...舍我而取她们母女,请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我,莫要暗度陈仓,瞒着我。” 胡靖扬双手捧着孟紫怡泪水涟涟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泪痕,与她四目相对的黑眸,深情缱绻,一双高挺沉毅的眉弓紧蹙,满是疼惜,“傻丫头,我承认我真的爱过赵亦菲,但是,如今,你在我心中一枝独秀,重过一切,包括果果。我不想去比较,我到底是从前更爱赵亦菲多一些,还是现在更爱你多一些,因为我觉得这是对你们两个的不尊重。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有过三段感情,无论是你,还是亦菲,抑或者婠婠,你们是我在不同时段分别遇上的人,因而,你们没有可比性,当我爱你们每一个人其时,我都是一心一意的,结束时也从不拖泥带水,我和亦菲早已此情不再,现在,你才是我的最爱。” 月满花香,柔情万缕,孟紫怡泪流满面,速即,从秋千上起身,紧紧地抱住胡靖扬。 ~~~ 深夜,孟紫怡和胡靖扬挨靠在床头,一同观看着手机里果果从小到大的照片,赵亦菲拍得仔细,照片浏览一遍过后,两人仿佛身临其境陪着果果成长了一遭似的,感慨万千。 孟紫怡脑袋枕着胡靖扬胸膛,葱白的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末了,点出果果三岁时的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中,珊珊可爱的果果,眉开眼笑,道,“靖扬,我发现原来遗传这个事当真很奇妙,你瞧,这张照片里的果果,像不像客厅全家福中,虎头虎脑的那个你?” “你还别说,当真挺像的,都是眼睛大大,鼻梁高高。”胡靖扬轻笑,眸底闪烁着慈父的光。 孟紫怡见状,柔柔一笑,“靖扬,你和亦菲的女儿叫果果,那么,我们将来的孩子叫瓜瓜,好不好?” 瓜瓜?胡靖扬听了,当即眉心打结,继而,扯笑,“倒是挺…挺...特别的,那小名就叫瓜瓜吧,大名不行。”许是仍旧放心不下,余音未散,胡靖扬斩钉截铁地补了句,“反正我儿子的大名坚决不能叫瓜瓜。” 孟紫怡纳闷,对啊,她说的就是小名,然而,他这般正容亢色是为啥呢?等等,他刚刚貌似脱口而出就是儿子,孟紫怡旋即气恼,一个枕头砸过去,“你还说你不是重男轻女,我告诉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受,亦菲当年也是这么认为的。” 胡靖扬抬手,轻轻松松挡开枕头,尔后,蹙眉问,“你们才见了两次面,便已深谈到这种地步啦?” 孟紫怡噗嗤一笑,“我和亦菲待在一起,时间大都用在了怎么吐槽你去了。” 闻言,胡靖扬顿时满脑浆糊,些许无言以对,片晌,他一把拽着孟紫怡躺下,没好气,嘱咐,“赶紧睡吧,你不是说,明天早些起床,包饺子,然后,给各家各户送去,权当回礼吗?” “哎呀,差点忘了这事。”孟紫怡拍了下脑袋,尔后,伏在胡靖扬怀里,乖巧阖目,“老公晚安。” 第151章 151赔钱货 清晨,孟紫怡神清气爽支起木窗,满院的杜鹃花,枝叶扶疏,五彩缤纷,加之,昨晚半夜下了一场小雨,现今,空气中,游走着一股清新的泥土芳香,晨曦辉照,朵朵杜鹃沁着金珠,耀眼夺目,不远处有一荷塘,雨后的舒爽夹杂着淡淡荷香,随风扑鼻而来。 孟紫怡阖目,如花似玉的小脸,笑涡清浅,听着鸡犬相闻,吸着缕缕清香,感受着山水相依的大自然气息,忽而,有一双遒劲的臂弯从后搂着她细腰,孟紫怡睁眼,凝望着满院迎风玉立的杜鹃花,小鸟依人地挨靠在胡靖扬宽拓的胸膛,浅笑,“断崖几树深如血,照水晴花暖欲然,杜鹃清幽,真不愧为花中西施。” “嗯,艳若云霞,逞娇呈美,恰似某人。”胡靖扬俯身,凑近孟紫怡耳畔,嗓音醇浓,低语,孟紫怡听闻,巧笑嫣然。 片晌,胡靖扬牵着孟紫怡,推开栏栅,沿着径幽香远,漫步于乡间的羊肠小道,人情淳朴,屋舍错落,晨风吹拂着幽静的树林和金黄的稻田,叶子泠泠,麦浪沙沙,路过嫩蕊凝珠的荷塘,暗香浮动,孟紫怡驻足不前,拽着胡靖扬停下赏荷。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怪不得我总是闻到一丝似有若无的荷香,原来这附近真有荷塘啊,靖扬,我们昨天不是走的这条路吧?”孟紫怡圈着胡靖扬胳膊,仰脸笑问。 胡靖扬淡淡一笑,碧空如洗,朝晖明媚,将他清毅的眉骨映得柔和,朗润的嗓音如酒般醇厚,“嗯,昨日,天色稍晚,带你抄了近路,喜欢这荷塘?” 话落,胡靖扬扭头,却见孟紫怡正遥望着荷塘,眉眼盈盈,颐靥温柔,微风吹漾着她垂肩的秀发,芳香四溢,素洁的天鹅颈泛光,细润如脂。 “靖扬哥,靖扬嫂……”大年牵着水牛自远处走来,朝着他们,一边欢嚷,一边挥手。 夫妻俩循声望去,男的疏朗一笑,女的眉目如画,晨曦环绕,璧人一双,少许,大年领着水牛,踱步至他们跟前,展笑,憨态可掬,“靖扬哥,你们一大早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嫂子去一趟市集,买些食材。”胡靖扬双手揣兜,温声回答,金色的晨光铺洒在他坚阔的肩头,现下,大年眼中的胡靖扬身姿挺拔,赫耀得很。 与大年分别后,夫妻俩继续把臂同游,往目的地市集进发之余,不忘欣赏沿路风光,到了市集,孟紫怡和胡靖扬买齐所需食材,尔后,提着东西,双双把家还。 简朴而敞亮的厨房里,阳光透过支起的木窗,丝丝缕缕,落进室内,光晕中,孟紫怡负责搓面团,胡靖扬负责跺肉馅,夫妻俩间或以衣袖替对方拭汗,鸳鸯璧合,乐也融融。 待一切食材准备妥当,两人转到客厅,围坐四方桌,乐悠悠包饺子,他们一共包了三种馅,分别是韭菜肉馅,茴香肉馅,以及芹菜肉馅。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饺子包好了,他们端起饺子,折返厨房,下锅开煮。 方一掀锅,饺子的香气猛地扑面而来,并且沿着蜿蜒小径迅速飘游至乡亲邻里,引人食指大动。 胡靖扬捞起所有饺子后,用木筷夹起其中一只,凑至唇边吹了吹,尔后,递往孟紫怡嘴边。孟紫怡眼笑,就着胡靖扬的手,咬下一小口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是韭菜肉馅的,味美汁浓,口齿生香。胡靖扬瞅着她笑逐颜开,猛点头的娇憨模样,微微一笑,然后,把剩下的大半只饺子,送进自己的嘴里。 尝过味道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们把饺子分好,亲自送至各家各户,与大家分甘同味,顺便联络一下乡里感情。 ~~~ 翌日,阳光普照,风轻云净,胡靖扬拉着孟紫怡的手,越过绿草如茵,爬上山顶,来到胡父胡母的墓前。陵墓明显是经过修缮的,虽则不至于多么奢侈豪华,但也不失庄严大方,胡靖扬父母是合葬,墓地周围环绕着殷红似火的杜鹃花,举目四望,如火如荼,绚丽多姿。无论是家里,还是墓地,都种植了杜鹃花,孟紫怡猜想,胡靖扬母亲生前必定酷爱杜鹃花,如同她母亲爱百合。 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包裹着孟紫怡细白莹润的小手,明丽的阳光映在他笑得灿烂的俊逸脸庞,浑厚磁性的嗓音些许激动,穿透力极强,“爸,妈,这就是你们的儿媳妇,紫怡。你们的儿子福泽深厚呀,娶的老婆既美丽动人,又知书达礼,倘若你们尚在人世,笃定会喜欢她的。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儿子正努力耕云播雨,争取明年回来时,可以带上你们的大胖孙子。” 话语其时,孟紫怡颔首低眉,清黛妍丽的容颜,漾起羞涩甜蜜的红晕,艳若桃李,待胡靖扬话毕,孟紫怡柔柔开嗓,“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给胡家生一个大胖孙子的,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顿了顿,孟紫怡眸光温软,注视着胡靖扬,妍音带笑,“还有啊,爸,妈,我要告知你们一个喜讯,虽然你们的孙子瓜瓜尚在前来的路上,可你们的孙女果果今年已经七岁了,假如将来有机会,我和靖扬一定带她回来,给你们瞅瞅。果果虽则并非我所生,但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我是真心喜欢果果的。爸,妈,我答应你们,往后,不管发生何事,我余生都会陪伴着靖扬的,不离不弃,你们要保佑我们福乐绵绵,事事顺遂。” 眼瞅着孟紫怡提及果果其时,语挚情长,如花解语,胡靖扬心潮腾涌,大手握紧孟紫怡双手,两人在杜鹃花丛中四目相对,彼此顾笑,心心相惜,远近水碧山青,鸟语蝉鸣。半会,胡靖扬掀眸,揶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爸妈可都听着呢,赶紧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 余音未散,孟紫怡扬脸,从胡靖扬合拢的双手中抽出自己的右手,尔后,揪上胡靖扬衬衫的衣领,妩媚一笑,霎时,连周边色彩斑斓的杜鹃花都为之逊色,与此同时,娇柔开腔,听得人魂摇魄乱,“胡先生,我还不是为了成全你重男轻女的心么?然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可不能保证一索得男喔。” 话落,孟紫怡松手,继而,原地旋转数圈,花飞蝶舞般翩跹,趁机退离了胡靖扬两米远,见状,胡靖扬挑唇,懒洋洋走向孟紫怡,俯身凑近她耳畔,疏慵的话腔里,促狭呼之欲出,“那有何打紧的,一索不成,还有二索,三索……” 孟紫怡羞得杏腮酡然,当即,后退两步,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娇嗔,“打住,你当我是母猪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盼着我变成大肥婆,然后,你便可理直气壮地再找一个了?” 随而,不等胡靖扬发声,孟紫怡径自偏头,瞅向墓碑,撒娇告状,“爸,妈,你们看,靖扬他欺负我,今晚,你们可得托梦替我狠狠地教训他。” ~~~ 丽日当空,两人顺着曲径通幽,回到了村口,然而,尚未进村,甫地,瞅见根叔根婶慌里慌张地从前方跑过。胡靖扬速即叫停了根叔,询问发生何事,根叔忧心如惔回答,方才,自家孙子跑来田里说,学校的支教老师陈映月为了帮他捡风筝,不慎从树上摔了下来,腿不能动了,他们正赶着去晒场叫回儿子大年,开拖拉机送陈老师去镇上的医院。 孟紫怡和胡靖扬一听,怎好再蹉跎,忙不迭,嘱咐根叔根婶快去,并且叮咛了句,若是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不必见外,根叔根婶笑着应承,尔后,匆匆而去,目送着根叔根婶远去的背影,孟紫怡和胡靖扬继续漫步回家。眼下,优哉游哉的孟紫怡尚未知晓,陈老师的摔伤居然机缘巧合地成就了她和胡靖扬一段短暂的支教生涯,对于这一段特别而又意义非凡的记忆,纵使在旷日经年后,孟紫怡都镌心铭骨。 下午,村长李叔上门了,孟紫怡恰好在院子里浇花,忽而,听见栏栅门外有动静,孟紫怡随即抬眸,继而,搁下浇花壶,抬步上前把人迎进家里来,尔后,走入厨房,告知胡靖扬家里来人了。 李叔呷了口茶,搁下杯子后,唉声叹气,道,“这陈老师冷不丁一摔,伤势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啊,方才,医生说了,假如没个十天半个月,那是断然不能下地的,可我们村就陈映月一个老师呀,她这么一住院,学校不得停课了吗?” 停顿少许,李叔搓了搓手,略微难为情,并且,时不时眼皮上掀,偷瞄着胡靖扬,支支吾吾,接腔,“靖扬…你也知晓的…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文化,实在有心无力啊,我知道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时间宝贵着呢,我开这口,兴许不太好,只是,无奈我们村就数你最有文化了,所以……” 胡靖扬领会,抿笑回答,“李叔这是哪里的话,无论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我都是水平村的人,吃着这一方水土长大,合该涌泉相报,更遑论,只是区区小事。” 话语过半,胡靖扬眼尖发现,自家老婆居然在幸灾乐祸地偷笑,故而,胡靖扬灵机一动,轻笑开腔,“李叔,你这次可真是来对了,我媳妇同样是出自名牌大学的,而且她比我小十岁,无疑更了解新版教材,大可让她陪我一同去啊。” 李叔喜出望外,“果真吗?那太好了。”尔后,他微微倾身,笑望着孟紫怡,满眼期待,询问,“靖扬他媳妇,你意下如何?” 孟紫怡懵圈,方才她甫一听见村长让胡靖扬当老师,继而,想到胡靖扬置身于三尺讲台的画面只觉得滑稽,于是,唇角不厚道地弯了那么一小下,怎的战火平白无故就烧到她身上了呢,老公,你这样殃及池鱼,当真好吗?她可不曾当过老师呀。 奈何,对上村长堆满皱褶的眼睛,以及热切期盼的眼神,孟紫怡委实无法拒绝老人家,随而,浅浅一笑,顺从其美,“左右我和靖扬本就打算在这里多留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能帮村里做点事,我们求之不得呢。” 说到这,孟紫怡转头,望着胡靖扬清俊锐达的面容,莞尔,看似甜美无害,实则假热佯亲,胡靖扬顿感毛骨悚然,“靖扬,这样吧,我来教数学,你来教语文,好不好?” 果不其然,这小女人在借机报复呢。然而,村长作为始作俑者,非但没有察觉出来小两口已然耍起花腔来,反而觉得他们夫唱妇随,甚是恩爱。村长见状,乐呵呵,直呼一言为定。 村长离开后,胡靖扬挑眉,星眸沁笑,明知故问,“为什么是我教语文,你教数学啊?语文老师貌似一般是女的。” 孟紫怡斜倚着门框,漫不经心,说道,“难道就许你借水推船,然而,我却不能借篷使风么?我是会计师,当然得教数学。”随后,孟紫怡懒得再跟他装风情万种了,索性回归本我,双手叉腰,娇俏质问,“我尚未与你算账呢,你倒先发制人了,人家村长明明只邀请你而已,你做什么拖我下水呀,我何曾当过老师?” “难不成我当过?”胡靖扬瞥了旗鼓相当的老婆一眼,孟紫怡闻言,当即语塞。 ~~~ 蝶舞蜂喧,桃柳争妍的黄家花园,七岁的黄果韵带着五岁的小叔叔黄志远在喷水池附近玩耍,本来其乐融融,只是,捉迷藏之时,黄志远老是找不到黄果韵,故而,少爷脾气腾起,用力把黄果韵推至地上,黄果韵碰巧额头撞地,当即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黄志远叉着小腰,神情倨傲,毫无半分愧色,奶声奶气的嗓子,道出来的话语,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凶神恶煞,“你这赔钱货,分明就是有心在戏弄我,我不跟你玩了,你也不配跟我玩,我是举足轻重的黄家少爷,而你只是聊胜于无的赔钱货。” “我不是赔钱货,爸爸妈妈说了,我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小叔叔,你骗人。”黄果韵跌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小额头,张着小嘴,哇哇大哭。 黄志远伸着小胖指,怼向地上的黄果韵,大有盛气凌人的架势,“这是你祖母亲口说的,她经常赔钱货赔钱货的这么喊你,还说你聊胜于无,况且,我妈妈说了,我是爸爸的老来子,爸爸最疼我了,日后整个黄家都会是我的,我想要谁滚蛋,谁就得滚蛋,你们一家人都给我滚蛋。” 第152章 152小辈 闻言,啼哭的黄果韵擦眼的小手一顿,然后,咬牙撑地站起身,继而,蹬蹬瞪冲上去,与嚣张的黄志远撕打在一起,纤密卷翘的眼睫毛挂泪,粉嫩娇小的嘴巴哭喊着,“你这个坏蛋,我不许你说我爸爸妈妈,我不许你说我爸爸妈妈……” 黄志远一边回击,一边执拗地喊,“我就说,我就说……” 黄果韵毕竟比黄志远年长两岁,身高上占优势,然而,黄志远到底是男孩,力气上占优势,因此,二人撕打起来,一时间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花园里的嘈嚷,很快惊动了屋里的大人,遂而,一窝蜂地冲了出来,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个孩子。 白妍泪光闪闪,蹲下身来,双手握住黄志远的小胳膊,先声夺人,以退为进,指责,“你这孩子,妈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我们母子俩在这个家里资历最浅,遇事得多忍让,你就是不听,瞧,好好的一张脸,如今,被人抓成什么样了,还满身是血,呜呜......” 末了,白妍揽抱着黄志远抽噎,哭得楚楚动人。 “你儿子身上的血,貌似是我们果果的吧。”杨丽阴恻恻开腔,闻言,白妍泪水盈盈的眼眸微不可见地晃了晃,继而,哭得越发我见犹怜。 “妈妈,不关我的事,是这个赔钱货先动的手,她……”黄志远眼见妈妈哭得这么伤心,当即,气鼓鼓的指着赵亦菲怀里哭哭啼啼的黄果韵,嚷嚷。与此同时,周边的大人听见“赔钱货”这三个字均不约而同地望向凶巴巴的黄志远,脸色各异,尤以大家长黄兴最为沉郁,渊深的眸底潜藏着炯冷。 “住嘴,什么赔钱货吖,谁教你的。”白妍心头突突地跳,话语未尽,大声呵斥儿子,黄志远见状,小嘴一瘪,声音戛然而止。白妍随即收起眸底的惊惶,尔后,缓缓站起身,换上一张温婉如水的脸,梨花带雨,对着黄兴,莲言莲语,“阿兴,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志远,让他不知仁礼,在这里胡言乱语。” 眼瞅着白妍怡声下气的娇怜模样,黄兴纵然再气,也不得不拜倒在垂泪美人的石榴裙下,有见及此,黄兴眸底的炯冷稍减,张嘴欲言,恰在此时,杨丽嗤之以鼻的声音传来,“哼,你装出一副安弱守雌的样子给谁看,矫揉造作。” 话音未落,白妍旋即泪水涟涟冲着黄兴摇头,有苦难言的委屈演绎得登峰造极。隔岸观火的陈思思笑了笑,这杨丽都一把年纪了,怎的还是这般沉不气啊,半分未及白妍。今天,鉴于黄志远的口不择言,杨丽那房本来是占着上风的,她若懂得像白妍那般以退为进,绵里藏针,如此,哪怕阿兴有心怜香惜玉,也不好过于偏颇。可如今,杨丽这么咄咄逼人一骂,平白给白妍卖惨的表演,添砖加瓦,乃至整个形势亦随之逆转。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黄兴抬步上前,拉过白妍的手,爱怜地拍了拍她手背,无声安慰,转而,凌厉的视线瞪向杨丽,冷哼,“哼,说话如此不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教坏孩子的人不是白妍,而是你。” 原本瞧着黄兴如此怜惜白妍,杨丽已然满怀醋意,从旁鼓睛暴眼瞪视着他们,现下,黄兴居然为了偏袒白妍那个贱人,不分青红皂白,疾言厉色对待自己。杨丽不由得悲从中来,当日言笑晏晏,今朝色衰爱弛,她杨丽自问是真心爱着这个男人的,否则,当年怎会明知他有老婆,仍然愿意无名无分跟着他,然而,他呢,何止终日流连花丛,临老还带了个小的回家,试问置她于何地。黄兴啊黄兴,我三十年来,待你一心一意,你为何要为了白妍这个倚姣作媚的女人,如此伤我?奈何,她和她儿子的一切都得继续依仗这个寡情薄幸的男人,故而,杨丽纵使心里冤苦,可仍旧不敢向黄兴发难,但她可以转嫁仇恨,话说她今天之所以饱受奚落,全因这对一无是处的母女。 赵亦菲半蹲着身,手持纸巾轻柔地替果果擦拭着额头上的血水,母女俩泪眼对泪眼,凄凄惨惨。片会,杨丽尖酸刻薄的声音乍响,赵亦菲涔泪的水眸猛地一瞠,替果果擦拭额头的手蓦然一顿,指尖捏紧纸巾,指关节泛白。 “我哪里说错了?某些人,嫁入我们黄家都八年了,就生了个没用的赔钱货,聊胜于无,她若能像人家那般一索得男,生个金元宝出来,我何至于说这样的话。”杨丽仰天眨了眨眼,顺势逼退眸底的泪水,双手抱臂,嗤道,“她要是争气,给我们志轩生个儿子出来,好等某些人别以为我们志轩膝下无子,他们就可以想入非非了,那么,我调过来当她是皇后娘娘伺候都行。” 这话一出,针对的何止是白妍和赵亦菲,连带陈思思也囊括进去了,若然事不关己,尚且可以高高挂起,但是,眼下,既然烧及自身了,那么陈思思岂能放任杨丽这个贱妾在她跟前叫嚣。 “哎呀,我说阿丽啊,你扯到哪里去了,我们明明在说两个孩子打架的事呀,依我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话说,这果果怎么动手打人啊,这般粗鲁,哪点像大家闺秀呀,阿丽,不是我说你,但凡有时间,你就好好教导果果吧,别日后打架打到外面去了,平白丢咱们黄家的脸。”陈思思双臂交叉,脚尖点地,说到这,她故作恍悟,捂了下嘴,“哟,我差点忘了,你也不过出自小门小户,委实教不了她什么喔,不过,你有个词倒是用对了,赔钱货。” “你……”杨丽瞋目裂眦,气得连怼向陈思思的手指都在哆嗦,破口大骂,“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啊,莫说是赔钱货了,你儿子连老婆都还没有呢,更遑论是孩子了。” 陈思思不怒反笑,雍容华贵,“阿丽啊,你也是当小的,怎会不知,娶了不一定会生…”话到这,陈思思手指着赵亦菲,稍作停顿,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尔后,指头方向稍移,怼向双手攥拳垂于身侧的杨丽,妍笑接腔,“生了不一定要娶,这个道理吧。” 话音落下,杨丽尚且懵然,可白妍心头已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随着陈思思双手环臂,闲庭信步,噩梦亦随之成真。 陈思思一边漫步转悠,一边向众人投下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大有洋洋得意的架势,“最近,志胜身边有个女的怀孕了,我看她口味偏酸,没准是个儿子呢。” 闻言,黄兴欣喜若狂,当即松开白妍的手,上前掐住陈思思的双肩,浑厚的嗓音带颤,激动昭然若揭,“当真?” 眼见陈思思欣笑点头,黄兴旋即双眼冒光,继而,哈哈大笑,“太好了,祖宗保佑啊,我终于有孙子了。” 白妍脸色发青,心头乱七八糟,然而,理智尚存,她艰难地扯出一缕笑,移步上前,言不由衷,道贺,“那真是可喜可贺呀,大姐你怎么不早说呢,好等阿兴开心开心嘛。” 眼看白妍如此识大体,黄兴甚为满意,攥了攥白妍的手,白妍莞尔,笑如花靥,陈思思则冷笑,这小狐狸道行可真高啊,演技炉火纯青。 然而,作为老狐狸的杨丽比起白妍显然逊色太多了,杨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炸得大脑一片空白,从而,呆若木鸡,片晌,她拼命掐醒自己,奈何,出口之话语,却尤为不合时宜,惹人憎恶,“啧,孙子?未免言之过早了吧,指不定又是个聊胜于无的赔钱货呢。” 赵亦菲对黄志胜是否当爸爸没兴趣,她原本只一心一意替果果擦拭着伤口和眼泪,无奈婆婆杨丽不依不饶,屡屡张口闭口的赔钱货,聊胜于无什么的。当下,赵亦菲终于忍无可忍,霍地起身,截了陈思思的胡,瞪视着杨丽,忿声怒骂,“妈,什么赔钱货啊,聊胜于无这些话,旁人说说倒也罢了,可果果是你的孙女,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过分吗?是,我是没本事替你们黄家生一个男孙,但是,妈,你就这么肯定是我有问题吗?就不许是你儿子有问题啦。” 杨丽听了怒不可遏,倘若不是黄兴拉着她,那么她早已上前狠狠地煽赵亦菲几记耳光,当前,杨丽被黄兴拉扯着,目眦欲裂,怒视着赵亦菲,恶声斥骂,“反了你,居然这么诋毁自己的老公,天底下,有你这么当老婆的吗?放开我,看我今天不打死这贱人。” 赵亦菲看似神情桀骜,实则内心不免慌张,方才一时气急,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了,正所谓做贼心虚,她何尝不怕因此而引起别人的怀疑,同时,这也是她心中存疑已久的。话说,她和黄志轩恋爱四年,结婚八年,却一直毫无动静,然而,她和胡靖扬才短短三个月,便有了果果,这叫她如何能不疑心啊。幸好杨丽他们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否则,如果有人以黄家香火为由,提出让她和志轩去医院做检查,要是检查出来志轩没问题,那倒还好,可是,若然志轩当真有什么问题,那么果果的身世岂非即刻穿帮?果果,妈妈对不起你,你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是妈妈把你扯进了这乌烟瘴气中。 现下,正反躬自省的赵亦菲,不得而知,现场当真有人慧然独悟,直中她所忧心的要害,当前,赵亦菲清音刚落,白妍便已疑窦丛生,双瞳剪水的杏眸,若有所思。 “够了,我何曾说过,只要孙子,不要孙女了,不管是男是女,但凡是我们黄家的孩子,我都稀罕。”黄兴中气十足,怒喝。 在场诸人顿时被这威风凛凛所震慑,花园里瞬间鸦雀无声,陈思思似笑非笑,懒洋洋地摸着自己的发髻,白妍低眉垂眼,素手轻拍着受惊抱紧她腿的儿子,杨丽停止挣扎,灰溜溜伫立在一旁,而赵亦菲则在听见黄兴那句“但凡是我们黄家的孩子”其时,心脏猛然一提,继而,拼命拉回自己濒危的从容,扮作若无其事。 片会,黄兴放轻声音,慈眉善目,对着黄果韵招招手,“果果,过来爷爷这边。” 黄果韵闻言,仰着小脑袋,看了看妈妈,眼见妈妈点头,黄果韵方才细步上前凑近黄兴。 黄兴伸出苍老瘦削的手,轻抚着黄果韵瓷白光滑的小脸,笑容慈爱,“果果乖,果果不哭,在爷爷心目中,果果才不是赔钱货呢,更不是聊胜于无,果果是爷爷的开心果。” 眼瞅着当前这含饴弄孙的一幕,赵亦菲清眸动容,泫然欲泣,凭心而论,一直以来,黄兴这个爷爷对果果确实宠爱有加,赵亦菲感动之余,难免愧疚。 随而,黄兴招手叫来了黄志远,尔后,左手捏起黄志远的小手,右手握紧黄果韵的小手,双手合拢把两只小手叠放在一起,嗓音温蔼,“目前,我们黄家就你们两个小辈,将来,无论人多,还是人少,你们都得守望相助啊,这样我们黄家才不会被外人欺负,知道了吗?” 两个孩子听了,似懂非懂,懵懵地点了点头。 ~~~ 中心医院,诊疗室。 今天是孙媛媛坐门诊的日子,眼下,她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片子,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她密长上翘的眼睫毛,轻盈柔美。半会,孙媛媛抬首,明眸浅笑,望向揽抱着黄果韵落座在对面的赵亦菲,温言,“从片子上来看,并无大碍,应该只是皮外伤而已。” 赵亦菲听了,当即松了一口气,“谢谢医生。” “不客气。”话落,孙媛媛倾身上前,眉欢眼笑,注视着粉雕玉琢的黄果韵,柔声软语,“小朋友,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调皮,爬假山上去啰,你瞧,你这么一摔,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包,多疼啊。” “医生姐姐,果果没有爬假山,妈妈骗你的,果果这是被小叔叔打的......”果果竖起小胖指,抵着自己的小额头,嘟哝,谁知,话语未尽,无端被妈妈捂住了嘴,与此同时,赵亦菲瞅向孙媛媛,讪讪一笑。 赵亦菲作为豪门贵妇,时常见报,孙媛媛自然能认出她来,那么,赵亦菲怀中叫她妈妈的小女孩,顺理成章就是赵亦菲和胡靖扬的女儿了。继而,想到方才小女孩提及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小叔叔其时,赵亦菲尴尬苦涩的表情,看来小女孩所言非虚,恐怕这额头上的伤,大有文章,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此说来,赵亦菲母女在黄家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 别人的家事,孙媛媛也不好置喙,于是,微微一笑,嘱咐,“黄太太,你女儿没什么事了,待会儿,你去药房拿了药,便可离去。” 第153章 153关爱 赵亦菲领着黄果韵去药房拿完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医院,而是去了住院部,搭乘电梯,来到了母亲陈芝兰的病房。 赵亦菲推着女儿黄果韵走到病床前,垂眸,目光所及,母亲一如既往,睡容安恬躺在病床上,仿若毫无生气,幸而,她的身体仍然是有温度的,这样触手生温的感觉,告诉赵亦菲,母亲她还没有死,母亲她还尚在人间,茫茫尘世,自己并非举目无亲。 有其母必有其女,陈芝兰长得极美,赵亦菲的花容月貌就是遗传了母亲,即便年过五十,母亲依旧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期,更加风华绝代吧。其实,赵亦菲不懂,为何拥有母亲这么美丽娴淑的妻子,父亲还是不知足呢,那个女人到底哪里比母亲好了,父亲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舍弃她们母女。哪怕母亲成了植物人,父亲也从未来探望过她,八年了,不闻不问。 当年,陈芝兰出事,赵亦菲第一个就想到了父亲,然而,父亲冷漠地把她赶出了门,还说他和她们母女没关系,生养死葬都不要来烦他。一夜夫妻百日恩,父亲他岂能这么绝情啊,就是因为父亲靠不住,当时,走投无路的她,才会答应黄志轩帮他做那样的事。说起黄志轩,他何尝不是个混球呢,他明明知道她父母的事,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感情不忠的人,可他却偏偏亲手把她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赵亦菲怨过,恨过,心死过,但是,十几年了,最后沉淀下来的仍然是爱,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故剑情深吧,没错,她之所以继续留在黄志轩身边,除了因为母亲,还有就是她依然爱着黄志轩。至于胡靖扬,她也是爱的,赵亦菲承认,她就是恬不知耻地爱上了两个男人,旧的难忘,新的难舍。这也是赵亦菲绝不会去破坏胡靖扬婚姻的原因,因为她不止爱着胡靖扬,她还爱着黄志轩,而且命运使然,她今生也只能待在黄志轩身边了,所以滚滚红尘,没有人会比她更希望胡靖扬和孟紫怡能够长长久久,情比金坚。 “妈,八年了,你什么时候醒啊?”赵亦菲眼波盈盈,掩面而泣,“其实,这么多年来,志轩一直都很内疚,也...付出了代价,如果你醒来,就不要再责怪他了,他也很苦,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不过,他更爱事业,我也爱他。妈,你快点醒来,届时,你,我,志轩,果果,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果果,快叫外婆。”随而,赵亦菲低头,轻言软语,催促着黄果韵。 黄果韵伸出肉嘟嘟的小胖手握着外婆纤瘦白净的手,童声童气,道,“外婆,我是果果,为什么果果每次来,你都在睡觉啊?你什么时候起来,陪果果玩啊?果果今年七岁了,已经上学啦,外婆,你若是再不醒,果果就要变成大人了。” 赵亦菲手捂着嘴,泪如泉涌,半会,她垂下手,按住黄果韵双肩,歪着脑袋,泪眸沁笑,回答,“快了,外婆很快就醒了,届时,让外婆给果果做好吃的,外婆做的菜可好吃了。” 黄果韵捧着妈妈的泪脸,小拇指轻轻摩挲着,呜呜咽咽,咕哝,“妈妈不哭,外婆睡着了,果果在呢,果果陪着你。” 赵亦菲顷刻泪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既酸又软,牢牢地抱紧女儿。 病房的门没关,临时被急召回住院部瞅一个病人的孙媛媛,透过敞开的门,遥望着病房里,催人泪下的一幕,登时,眼眶发热,喉咙泛哽。孙媛媛觉得,兴许自己之前误解了赵亦菲,今日一见,她的眼睛干净而澄澈,毫无半点恶念,如此纯一不杂的人,又岂会干得出破坏别人家庭此等藏污纳垢之事,不外乎又是红尘中一可怜人罢了。 ~~~ 丹霞似锦,落日熔金,浇洒在田连阡陌,映得鸡犬桑麻的乡间,宁静而美好,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乡亲们于黄昏薄雾中,沿着芳草鲜美的小路,三三两两,扛着锄头,漫步回家。 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胳膊,顺着河堤小径,循着桃花流水,来到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提前熟悉环境。因是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归家去了,所以,现下,这里空无一人,学校仅以几间破旧平房搭建而成,屋顶由瓦片铺就,房舍外墙些许剥落,有两间大教室,一间教务室,一间教师宿舍,以及一个不大的小球场,学校虽然简陋,但胜在位处山顶,视野开阔,立于球场,向下俯览,整个村庄的美景,顷刻,一览无余,屋舍俨然,金浪翻滚。 “哇,从这里往下看,连阡累陌,烟波浩渺,如诗如画,连呼吸都是大自然的气息。”孟紫怡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尽是稻穗飘香,令人心旷神怡。片会,她扭头,笑欣欣回望着一米之遥的胡靖扬,脆生生,问,“靖扬,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上学的吗?” 回眸一笑百媚生,胡靖扬双手揣兜,薄唇浅勾,注视着眼前载欢载笑的妻子,天边瑰丽的火烧云,映衬着她芙蓉花般的笑靥,裙袂飘飘,临梦如仙,胡靖扬刹那恍惚,些许眼花缭乱,遂而,上前揽着她,嗓音醇缓,答非所问,“我的胡太太,回眸一笑,薄媚荡漾,堪比褒姒。” 孟紫怡垂眸,羞涩莞尔,然后,偏头注视着老公,颐靥凝笑,明媚如花,“胡先生,问官答花,驴唇不对马嘴喔。” 霞光万道,西风斜阳,胡靖扬牵着孟紫怡穿梭在金光灿灿的余晖迈步下山,清风徐徐,吹乱了孟紫怡如云般的飘逸青丝,胡靖扬伸手,替她把鬓边风姿摇曳的发丝别在耳后,随而,两人顾笑,继续携手前行,靓丽余晖下,蜿蜒迤逦的山径,倒映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缱绻斜影。 回村路上,途径一小庙,常言道,入屋叫人,入庙拜神,孟紫怡进了庙宇参拜,胡靖扬素来不信这个,所以,立于庙宇外的许愿架旁等待。 半会,孟紫怡拿着宝牒,跨过门槛,从庙宇中抬脚而出,雍容雅步走向胡靖扬身旁的许愿架,在胡靖扬饶有兴味的笑眼下,孟紫怡媚靥腼腆,忸忸怩怩地将手中的宝牒挂在密密麻麻的许愿架上,然后,双手合十,闭目,梨涡浅浅,祷告。 胡靖扬眼尖,方才擦身而过之际,他瞅见宝牒上赫然写着愿恩深义海,夫妻俩白头相守。胡靖扬浅浅一笑,偏头,凝视着虔诚祷告的女人,心头泛软,目之所及,她密长卷翘的眼睫毛闭合,吹弹可破的肌肤于霞光中,更显嫣然,当前,光晕缭绕的她,亭亭玉立,清芝秀澜。 随后,胡靖扬牵起孟紫怡的手,夫妻俩双双离去,落日余晖,映照着他们渐行渐远,鹣鲽情深的背影。身后,寂静萧瑟的小庙门口,忽而,卷起一阵大风,许愿架上密密匝匝的宝牒随风飘摇,随之,有一宝牒丝线断裂,蓦地,坠落于地,上面娟秀的字体明晃晃写着愿恩深义海,夫妻俩白头相守,恰恰就是孟紫怡适才所挂之宝牒。 然而,宝牒无端的断落,仿佛预示着孟紫怡和胡靖扬夫妻俩,不久后的分崩离析,别鹤孤鸾。 回到家后,胡靖扬进了厨房准备晚餐,孟紫怡则拄着手机,杵在迎风吐艳的杜鹃花丛中,眺望着日落,与孙媛媛通电话。 “她们母女俩的在黄家的日子似乎不像表面那么风光,那黄志远才五岁,便已这么凶悍,长大后还了得。虽说孩子间玩耍,磕磕碰碰很正常,可直接把人打得额头破洞,未免也太过了吧,一叶知秋,她们母女俩在黄家的辛酸,可见一斑。”孙媛媛带着蓝牙耳机,双手打着方向盘,一边留意着路面状况,一边拧眉道。 蜻蜓翩跹,云舒霞卷,孟紫怡一手攥着手机附耳,另一手拨弄着衣服上不规则的花边,孙媛媛话落,孟紫怡吁叹,“但凡深宅大院,勾心斗角都在所难免,再者,黄兴朝秦暮楚,尽享齐人之福,以致黄家人满为患,各怀鬼胎。亦菲既没有传承香火的儿子傍身,又没有门庭赫奕的娘家支撑,日子定然艰难,只是,没想到情况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严峻。” 孙媛媛于红绿灯前,减慢车速,缓缓停下,“之前,还未见着她人,我对你和她之间的交往,尚且心存疑虑,生怕她别有所图。然而,今天见到她以后,我觉得或许你是对的,何必从一开始就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呢,都是红尘中苦苦孜孜的可怜人,与其敬而远之,倒不如朋心合力,保不齐,真能互助互惠呢,况且,她也是有老公的人,估计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我早就瞧出来了,诚然,亦菲兴许还对靖扬余情未了,可她若是有心纠缠靖扬,何须等到今天,她有果果,但她却不见,不问,不打扰,皆因她同样深爱着黄志轩,甚至爱入骨髓,否则,她不会时至今日仍然留在黄志轩身边。但凭她的美貌,即便没有了靖扬,没有了黄志轩,兼且还带着个女儿,她也不愁找不到一个高富帅来照料她们母女三人。”孟紫怡一针见血指出。 ~~~ 夜幕弥漫,星光熠熠,黄志轩满身酒气,东倒西歪,推开房门,尚未抬脚迈入,一个枕头旋即以火箭般的速度飞掷过来,黄志轩一懵,大脑来不及反应,猛地,被枕头砸中,何止瞬间酒醒,还激起了少爷脾气。他拾起地上的枕头,反手关上房门,行疾如风,踱步至床边,继而,把手中的枕头往床上那么一丢,蹙眉大吼,“你发什么神经?敢情我在外面辛苦应酬完了,回来还得受你赵大小姐的气,是吧?我招谁惹谁啦?” 赵亦菲霍地从床上弹跳下来,双手环臂,怒气冲冲瞪视着黄志轩,扯开嗓子,回怼,“那我招谁惹谁啦?别人充其量就一个婆婆,我平白无故有三个,兼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日后,没准还得往上加人,我不委屈吗?” “那帮七加一向来如此,你不是早已司空见惯了吗?别理她们就是了,实在不行,你大可出去逛街啊,又不是非得待在家里。”黄志轩无语扶额,又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简直无休无止了。 “呵,又是避之则吉么?黄志轩你可真有出息。”赵亦菲呛道。 闻言,黄志轩双手叉腰,额际抽搐,反驳,“诶,吵架归吵架,你别恶语伤人啊。” “我恶语伤人?好,就当我恶语伤人好了,反正过些日子,你大哥外面的女人若能真生个儿子,你大哥指不定会娶了她,届时,便多了一个儿媳妇与我分担,再也无须我单打独斗面对三个婆婆。”赵亦菲撩了撩头发,反唇相讥。 话音未落,黄志轩一怔,随即,黑沉的眸底闪烁着讳莫如深的幽光,“什么?黄志胜的女人怀孕了?” 赵亦菲习焉不察,懒洋洋,开腔,“怎么啦?你是不是很羡慕啊?一旦黄志胜的女人当真生个儿子出来,他再把那个女人名正言顺娶了,那可就是根正苗红的长子嫡孙啊,届时,难保你爸不会改变心意。” 眼见黄志轩半晌未语,犹在沉思,赵亦菲柳眉轻蹙,旋而,发飙,“你闷不吭声,是不是在埋怨我这么多年来,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乃至今朝你的地位岌岌可危,行啊,你尽管找女人给你生去,反正我是没本事生了。” 赵亦菲冷不丁这么一吼,黄志轩如梦乍醒,思绪回笼,呛骂,“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找女人帮我生孩子啦?这辈子,我有果果就够了。” 不提果果还好,一提赵亦菲随即火冒三丈,蓦地,揪起黄志轩衬衫的衣领,扭开房门,拉着他往外走。 踏进黄果韵房间后,赵亦菲甩开黄志轩的衣领,双手翘臂,仰了仰下巴示意黄志轩看向小床上的黄果韵。 随而,黄志轩一筹莫展地瞅向小床那边的黄果韵,冷不丁被她裹着纱布的小额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旋即,侧头,瞪向赵亦菲,阴沉愤怒的目光充满了愠意,然而,开腔时,却刻意压低了嗓子,“怎么会这样?你整天闲在家里,却连女儿都看顾不好。” 话落,不待赵亦菲回答,黄志轩大步流星奔向小床,不消片会,抵达床边,弯腰俯身,目光爱怜地注视着熟睡的黄果韵,大手轻柔地抚弄着她的额发,似乎是怕嘈醒女儿,低沉的嗓音压抑着火气,轻缓溢出,“不是我说你,果果是女孩子,伤在脸上,将来万一留疤,如何是好?” 眼看黄志轩这么关爱果果,其情可表,赵亦菲不由得心软,再开口时,稍降辞色,“那黄志远突然抽风,非但把果果推跌到地上,还骂果果是赔钱货,果果一气之下便与他撕打起来,已经看过医生了,医生说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而且伤口很浅,应该不会留疤。” 黄志轩闻言,怒火中烧,咬着牙低声挤出,“我现在就去西楼,教训那个臭小子,敢说我女儿是赔钱货,哼。”哼声未落,黄志轩起身,越过赵亦菲,径直迈向门口。 第154章 154掌上明珠 赵亦菲不以为然,转身,冲着已然抵达卧室门口的黄志轩,轻声吼,“他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倘若不是大人先乱嚼舌根,他一小孩如何说得出口?他是懂得聊胜于无呢,还是识得赔钱货?” 黄志轩听闻,脚下步伐随即停顿,然后,转身,去而复返,驻足于赵亦菲跟前,目光沉冷,注望着她,单刀直入,说道,“你别指桑骂槐的,有话直说。” “原来你还知道我在指桑骂槐呀,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我说的这颗槐树是谁?”话到这,赵亦菲双手环臂,轻嗤一声,“笃定你也心知肚明吧,说的就是你妈,你妈为老不尊,整天赔钱货赔钱货的挂在嘴边,那些小的听见了,自然就学了去,她无非就是怪我没给你生个儿子罢了?” “够了。”黄志轩金刚怒目,瞪视着赵亦菲,然而,话音未落,倏地,想起女儿还在睡觉,速即,扭头,望向小床那边,目光所及,黄果韵的小身子于被窝里拱了拱,继而,翻了翻身,小嘴咕哝了下。有见及此,黄志轩再开口时,克制着怒火,沉音冰凉,“那是你的婆婆,你说话放尊重些,注意你的用词。” 赵亦菲的视线先是循着黄志轩的目光,一同瞅了眼小床上翻来覆去的女儿,而后,复又落向黄志轩,噙着泪水的眸光隐忍,微哽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当人家是婆婆,人家何曾当过我是儿媳,在你妈眼中,我不光是好吃懒做的寄生虫,还是厚颜无耻的吸血鬼。有时,我还真想回呛她一句,没我赵亦菲,你儿子能有今天吗?你杨丽能过上圣母皇太后般的生活吗?黄志轩,倘若不是我,那么你妈到今时今日都只是一个任由陈思思搓圆按扁的贱妾而已。” “放肆,有你这么说自己婆婆的吗?”黄志轩疾言厉色,呵斥,转而,冷笑,眼尾上扬,好以整暇的声线,不无讥讽,然而,他隐在黑暗中的深眸却潜藏着剧痛,“呵,我发觉你现在当真是什么都敢说,我知道,你最近和胡靖扬的老婆过从甚密,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胡靖扬的老婆还真是蠢啊,开门揖盗而不自知,早晚......”懊悔莫及。 “你住嘴。”话语未尽,赵亦菲心痛如割,泪眼婆娑,怒斥,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痛眸,黄志轩的心脏仿佛被人狠戳了一下,悔之莫及。 八年来,这样相爱相杀的画面,层出不穷,不一而足,黄志轩承认,他与赵亦菲原本情深意浓,而今,沦落如斯,自己无疑是罪魁祸首。可是,他何尝不是饱受煎熬,当年之事,纯属事出无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不得不暂且忍辱负重,然而,忍字头上一把刀,难道他就不痛吗?再者,这些年来,他都已经力所能及去弥补了,她还想怎样?尽管他曾经为了事业舍弃过赵亦菲,可他是真心爱赵亦菲的,否则,事后又岂会仍然留她在身边,继续做他的妻子,并且始终不渝地善待她。 诚然,当年的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似的,根深蒂固地扎在他们心中,赵亦菲拔不去,他又何尝拔得去。如同一盘自己很喜欢吃的菜,基于种种现实原因,不得不暂时忍痛割爱,推给别人尝尝,其时,自己非但不能把那盘菜重新抢回来,还得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兼且大快朵颐,更甚者,那盘菜还貌似极为心甘情愿。那么,当这盘菜再次重回你手里之时,你对这盘菜还能一仍其旧么?自然不能,对于这盘菜,黄志轩是既想放弃,却又不舍,纵使吃着膈应,可架不住自己喜欢吃。 赵亦菲咬牙切齿,回瞪着黄志轩,声泪俱下,“黄志轩,八年前,是你亲手毁了我做人的底线,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当年,我原本没想和他走到那一步的,是你说清汤寡水的恋爱,难以取信于他,于是,断了我妈的医疗费,逼迫我与他弄假成真。黄志轩,我也是有感情的,一次又一次的同床共枕,我对他动了心,乃至甘之如饴,这很奇怪吗?事后,是你说捐弃前嫌,既往不咎,求我继续待在你身边的,不是我死缠烂打。” 八年前之事,足以令他一生愧辱,黄志轩默不作声,阖了阖目,泪水淌过脸庞,愧悔无地,赵亦菲掩面,啜泣了下,信誓旦旦,接腔,“黄志轩,你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是真心拿紫怡当朋友的,绝无半点近水楼台的念头,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去破坏别人的婚姻,这是我底线中的底线。况且,紫怡是我的朋友,莫说现在她与靖扬情同鱼水,纵然将来他们鲽离鹣背,我也不会和我朋友的前夫卿卿我我,哪怕我还爱着他。” 话语尾声,原本愧及膏肓的黄志轩,瞬间,被这句直白的“哪怕我还爱着他”激起了逆鳞,心如明镜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闻言,黄志轩当即磨牙凿齿地狠瞪着赵亦菲,黑眸晃荡着泪,“当着你丈夫的面,你如此不愧不怍地承认自己爱上了别的男人,赵亦菲,你觉得合适吗?再者,你扪心自问,你不是一早就对姓胡的芳心暗许了?当年即便没有我的推波助澜,只要姓胡的想,你照样会甘心情愿地交付自己,你合该感谢我给了你一个明火执仗一尝夙愿的机会,好等你内省不疚。”话落,赵亦菲潋滟的眼波心虚地颤了颤,纵使微不可见,可黄志轩依然察觉到了,遂而,怒目切齿,斜刮了赵亦菲一眼,“说起来,我至今还没问过你,上次你是怎么让姓胡的那只豺狼罢手,不再狙击黄氏的?” 赵亦菲的心蓦地一慌,脸色随即一白,娇娆的身子晃了晃,大有贼人心虚的状貌,见此,黄志轩沉毅的眉弓速即一凛,渊邃的眸底夹杂着痛,迅速蔓延至心脏,犹似被千刀万剐。 “嗬,志轩,事了至今,你一直都装聋作哑,现下,又何苦明知故问呢?从你开口央请我去找他的那一刻起,你不该是早有预料,一旦我真去了,我需要怎么求他吗?再者,这种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千次和一千零一次,有区别吗?”赵亦菲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翻江倒海,约莫两个月前,靖扬狙击黄氏,却在她找过他后,靖扬随之罢手,明明到嘴的肥猪肉,忽而,撒手作罢,势必有原因,并且绝非等闲,干脆就让志轩这么误解吧,总好过把果果的身世,和盘托出。 黄志轩待果果如珠如宝,并且珍而重之,赵亦菲不敢想象,一旦果果的身世水落石出,那么,将会在黄志轩这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因此,这个秘密,除非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否则,在黄志轩这里,赵亦菲一生都会守口如瓶。上次,黄志轩求完她去见胡靖扬以后,便离开了家,彻夜未归,所以,黄志轩并不知道,赵亦菲曾带果果去见过胡靖扬。 “你倒是直认不讳,旧梦重温的感觉如何?话说,据我所查到的资料,貌似当时的他已经结婚了,你刚才不是还赌咒发誓,不会去破坏他的家庭吗?这件事,你那好朋友,她知道吗?”黄志轩嚼穿龈血,连珠发问,怒视着赵亦菲的眼球,红血丝暴现。 “我当时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更遑论,与紫怡相识,况且,男人逢场作兴,实属平常,她未必就会在意,我劝你还是少搬弄是非了。”赵亦菲并不看黄志轩,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回答,将一番无中生有的话语,编得头头是道,大有天衣无缝的架势。 因而,黄志轩扬手,赵亦菲早有所料,却不闪不避,直盯盯地回视着黄志轩,打算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然而,黄志轩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片晌,他缓缓地垂下手,赵亦菲见状,眼波微转,黄志轩泪光沉痛,凝视着赵亦菲,“我迄今不忘,十二年前,初见你其时,你是多么的清纯淡雅,文静可人,终究是我把你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赵亦菲喉咙翻滚,泪水涟涟,迎视着黄志轩扼腕痛心的泪眸。 黄志轩黑眸蓄泪,茫然自失,苦笑,“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原本熟睡的黄果韵被窸窸窣窣的争执声嘈醒,遂而,揉着小眼睛,撑坐起身,随即,惊喜地瞅见爸爸妈妈居然都在她的房间里,旋而,开心地笑了,“爸爸,妈妈,你们怎么都在果果的房间啊。” 忽闻黄果韵香甜软糯的童音乍响,赵亦菲和黄志轩均蓦地一怔,继而,不约而同地擦干眼泪,换上和蔼可亲的笑脸凑近床边,尔后,落座在床沿,一家三口热热乎乎地依偎在一起。 黄志轩从后揽抱着黄果韵,大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温言细语,“爸爸妈妈来看果果的,听说果果今天十分勇敢地和小叔叔打了一架。” 黄果韵闻言,些许腼腆,然后,挠着后脑勺,抬头,仰望着爸爸,拧着小眉毛,泪眼汪汪,扁嘴,“小叔叔说果果是赔钱货,还让我们一家人滚蛋。” 黄志轩听闻,眉色一厉,然而,面对果果时,却是笑眼迷离,辞趣翩翩,“谁说的?我们果果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反倒他胖得跟个皮球似的,正好有多远滚多远。” 话落,不止黄果韵咯咯直笑,连赵亦菲也噗嗤了一下,拉过女儿的小胖手,温柔笑语,“爸爸说得没错,果果才不是赔钱货呢,果果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即便旁人拿金山银山来,也休想换。” 夜色朦胧,月华如水,皎洁的清霜越过飘飘漾漾的落地窗纱洒进室内,滋养了一家三口的温馨,喜乐安然。 ~~~ 凯东集团,员工餐厅。 苏沁今日事多,来得较晚,这个点数,餐厅里仅剩稀稀疏疏的一些人,苏沁端着餐盘随意择了个位子坐下。不曾想,她得天独厚,无聊的进餐过程中,一把稍微熟悉的女声加一把些许熟谙的男声倏地传入耳廓,苏沁下意识竖起耳朵凝神倾听,皆因他们的谈话内容碰巧涉及她思慕的那个人。 “沈江,料想你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那么我索性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靖扬他每年都会把这个月腾出来休假,你可知他去了哪里?”郭希莱满目期盼地注视着落座在对面的沈江,顿了顿,她清亮焦急的话腔,掺杂了几许低柔,略显无奈,拜托,“我知道你有你的职业素养,只是,我当真是没辙了,才来找你的,现今,整个凯东集团,恐怕也只有你和艾迪知晓靖扬的下落,再者,你未尝不知,我和艾迪素来不睦,但凡工作以外的事情,她都一律油盐不进,所以,我惟有寄希望于你了,但求你念及我们相识经年的情分,多少给我一些暗示吧?” 迟疑少许,郭希莱羞赧地补了句,“实不相瞒,我连我表妹婠婠那里都试探过了,她似乎也是一无所知,所以,沈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郭希莱一贯飞扬跋扈,如此说话已是低声下气了,然而,未经老板同意,他又岂可随意泄露老板的行踪呢,何况,今年还有老板娘随行呢,更得三缄其口。故而,沈江笑了笑,插科打诨,“郭师未免抬举我了,我是从凯东集团总部迁至b市后,方才跟随胡总的,因而,无缘得见你方才提及的宋小姐,也就是现今的布朗太太。众所周知,布朗太太与胡总曾经有过一段恋情,这些报纸杂志不都报道过了吗?但是,饶是作为前女友的布朗太太,也全无所闻的事,试问我一个小小的助理,又岂会知道呢?” “真的?假的?”郭希莱将信将疑,她怎么觉得沈江什么都知道呢,婠婠亦然,只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告诉她罢了,尤其是婠婠,总是话里有话地劝告她放弃。想到这,郭希莱不由得忆起,今早和婠婠通电话时,婠婠最后说与她的那句话,表姐,靖扬我还是了解的,始于初见,日久生情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岁月匆匆,寸阴可惜。 沈江微笑摊手,大有举重若轻的从容,“信不信由你了,胡总的私人时间会去哪里,何须向我交待啊?”随而,沈江想到老板已婚,并且夫妻恩爱,郭希莱却全然不知,仍旧痴心等待,未免可怜,于是,隐晦曲折地劝说了句,“再者,纵使被你查到了胡总如今身在何方,可你难道要跋山涉水去找他吗?你合该知道,一旦胡总见到你出现在那里,势必不悦,既然如此,你何必拿你跟胡总经年的交情作赌注呢?” 踌躇少许,沈江掀眸,瞟了眼对面一桌之隔的郭希莱,婉言相劝,“林总器宇轩昂,兼且待你一往情深,希莱,皓水莫负。” 郭希莱对于沈江的鼎力玉成,置若罔闻,径自开腔,问出了她心底最惶恐的疑虑,“靖扬最近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原先我与旁人的想法别无二致,觉得他无非戴着玩的,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他最近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了,然而,有何不同,我又无从说起,就是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这种惶然的感觉在八年前也曾出现过一次。” 末了,郭希莱与沈江会心对视了一眼,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第155章 155幸运 沈江叹了叹气,模棱两可,道,“希莱,无论胡总如今是否新人在侧,你也从来都不是旧人,诚如你所言,我们相识经年,好歹有些情分在,听我一句劝,莫要继续痴迷下去,虚度青春了。”话到这,沈江顿了顿,支起胳膊,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半晌,他垂下手,言由衷发,“跟在胡总身边这么多年,对于他的喜好,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胡总喜欢那种聪慧而不失中庸,骄傲却不乏柔情的女人,坦白说,你不符合。” 话落,郭希莱愣神片刻,尔后,目光悠远,望向玻璃墙体外的日丽风清,呐呐苦笑,低落的嗓音蕴含着清愁,“或许你说得对,婠婠就是这样子的,聪慧而不失中庸,骄傲却不乏柔情,而我...太张扬了,过于显山露水,兼且得理不饶人,未及他心中择偶的标准。”随而,郭希莱身体后仰,靠向椅背,左手肘枕于右手背,左手指拄下巴,仿佛陷入沉思。 望着郭希莱怅然若失的模样,沈江觉得不妨再给她下一剂猛药,但求置之死地而后生,“胡总这次休假不是一个人的……” 沈江一语惊人,郭希莱闻言,缓缓垂下拄下巴的左手,继而,慢慢抬起头来,神情呆滞,望向对面眉心紧蹙的沈江。 犹豫少许,沈江在郭希莱惊惧清莹的眸光中,竖起了两根手指,“两个,并且另一个还是女的。” 郭希莱登时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愣怔怔惊视着沈江,片晌,她漾笑,眼眶里晃荡着自欺欺人的泪,笑得凄然,“不外乎一时消遣罢了,但凡业峻鸿绩的男人,难免逢场作兴,有时,我爸也这样,我...不介意的。” “这位...与那枚戒指有关。”沈江眼睑上掀,觑了眼对面饮忍着泪水,强颜欢笑的女人,点到为止,至于旁的缄口不语。 话毕,沈江兀自起身,徒留郭希莱一人在原地,慌张慌智,现下,一望无际的餐区,空荡荡,落座于角落的她支起双臂,低头垂脑,手指狠揪着头发,晶莹的泪滴一颗接一颗砸落在餐桌上。 郭希莱眼下的心境,莫可名状,惶惧铺天盖地而来,沈江别有深意的话语,加上胡靖扬无名指上那枚挥之不去的戒指,其实,答案已然呼之欲出,奈何,私心作祟,郭希莱拼了命去否认这个昭然若揭的答案。不会的,若然这个女人当真如此光明正大,那么她岂会不大办自己的婚礼,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当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夫人,多半是刚开始交往,感情尚未稳定的女朋友而已,现今,情侣之间戴戒指的,不也比比皆是么,未必就是老婆。况且,纵使是老婆又如何,靖扬既然不曾把她公开,那么笃定也没将她当一回事,果真如此,那么,她与那些供靖扬消闲解闷的野花,也没什么两样嘛,不足为惧。 捋清思路后,郭希莱扬脸,擦干泪水,倨傲起身,踩着高跟鞋,高视阔步前行,事到如今,与其畏缩不前,倒不如迎难而上,拼尽全力与之一战。 另一边的苏沁咀嚼着美味可口的菜肴,却深感味同嚼蜡,她同样觉得以胡靖扬目前在商界,赫赫时名的地位,一旦结婚,势必大张旗鼓。由此可见,那个随同胡靖扬出游的女人,顶多就是个金屋藏娇的货色呗,否则,胡靖扬又岂会秘而不宣,至于戒指嘛...那就更不足为虑了,现今,许多未婚男士手上也揣一戒指,委实不代表什么。然而,聪慧而不失中庸,骄傲却不乏柔情,郭希莱固然不符合,可她又何曾符合呢。 苏沁苦思冥想了一番,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恐怕也只有孟紫怡符合这要求了。基于此,苏沁不由得左右矛盾,仿佛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撕扯着,白色小人说,苏沁,放弃吧,你一残花败柳妄图攀高谒贵,简直痴心妄想,然而,另一黑色小人立马反驳,苏沁,你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呢,万一他就是喜欢你呢,你若就此轻言放弃,岂非白白错过了自己的幸福? 苏沁自小家境一般,幸而,长得尚算清秀,甜美可人,从她上高中起,母亲就耳提面命,女人得往上嫁,千叮咛万嘱咐,她将来务必找个有钱人家,须知,贫贱夫妻百事哀,莫要重蹈妈妈的覆辙,嫁给你爸这样的庸夫俗子,窝在这破房子里头,整日为那些柴米油盐发愁。诚然,她当年对林奇是一见倾心,可是,若然林奇不是生于玉堂富贵,众星拱辰长大,他又岂会是现今这个熠熠生光的林奇。经过白湖酒店一事后,她若还想嫁个有钱人,非得父母双亡不可,然而,当前条件符合,兼且她动了真心的,就胡靖扬一个。苏沁自问长相虽不及孟紫怡和孙媛媛,但也算中上姿色了,常言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想嫁个自己喜欢,并且有钱的男人,有何不对。 ~~~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金色灿烂的阳光,丝丝缕缕,照进简陋宽敞的教室,包裹着一片清朗响亮的读书声。身处教务室的孟紫怡,凭窗眺望着对面教室里的胡靖扬,目光所及,男人长身玉立,一手揣兜,另一手拿着长竹,指着黑板,清俊和煦的五官挂着张弛有度的笑,薄唇张合,慢条斯理地讲解着课文,大有高山昂止的架势,孟紫怡越瞅越着迷,眉目如画的小脸,笑涡甜甜。 “铃”,下课铃响,落日余晖笼罩着整个学校,云蒸霞蔚,语笑喧阗,一张张孩子的笑脸,憨态可掬。 孟紫怡迎着落日,笑容欣悦,站在学校门口与孩子们挥手再见,胡靖扬关好门窗,迈开修长笔直的双腿,穿越斑驳霞光,走向余晖绕身,浅笑妍妍的孟紫怡,牵起她的手,夫妻俩拾级而下,夕阳的晖光扑洒在他们身上,柔和金灿。 “靖扬,你说我们既然代了陈老师的课,那么礼貌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探望一下她呀?”孟紫怡倩笑,嗓音清婉,小声问。 胡靖扬颔首,“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回到村后,依然是大年开着拖拉机,载送胡靖扬和孟紫怡去公交站点,随后,他们搭乘公交,来到小镇,彼时,已是星月交辉。 “谢谢你们,不然,我摔伤住院这段时间,孩子们可怎么好?医生说了,我这脚伤,再过几日,便能拄着拐杖下地了,届时,我立马回学校去。”坐在病床上的陈映月,仰脸,泪光闪闪,注视着孟紫怡,握紧孟紫怡的手,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孟紫怡柔柔一笑,拍着陈映月的手背,温语,“不急,你先养好伤,学校里有我和靖扬呢?你若信得过我们,姑且暂时把孩子们交给我们吧。” 随而,孟紫怡瞧了眼,陈映月尚且打着石膏的腿,低叹,“虽说你还年轻,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大意不得啊。” 陈映月笑了笑,继而,醒神,指着病床边上的木椅,亲切说道,“来,先坐下再说吧。” 孟紫怡从善如流,优雅落座,陈映月眼笑,先是瞅了瞅孟紫怡悦目娱心的清丽五官,而后,用下巴指了指正在走廊接电话的胡靖扬,笑乐,“男朋友?” “是我先生。”孟紫怡顺着陈映月的视线,望了眼走廊那边,欣长挺拔的身影,浅浅一笑。 陈映月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丽璀璨,似有艳羡,“你和你先生郎才女貌,一双两美,而且,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 孟紫怡娇羞一笑,拨了拨垂在细肩的长发,转移话题,“是了,我听你这口音,b市人?” 眼见陈映月巧笑点头,孟紫怡随即升腾起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果真吗?我也是b市人。” “真的?太巧了。”陈映月激动地攥过孟紫怡的手,二人脸上均不约而同地浮现起兴奋之色。 “那你怎么会千里迢迢,从b市来到云城啊?你家里人舍得吗?”孟紫怡撩开散乱在颊边的几缕发丝,随口问了句,岂料,却无意中问出了另一段可歌可泣的生死恋。 “我们尚在大学其时,我男朋友就有个心愿,他希望毕业后,能够带着我远离大都市,去到偏远山区,一起当支教。只可惜...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无情地夺走了他壮志未酬的年轻生命,既然他来不了,那么就由我带上他的遗愿,独自走完他所期盼的路,希望他在天之灵瞧见,不会再引以为憾。”话语其时,陈映月干净澄澈的水眸泛起泪光,更显亮晶晶,幽婉的声腔囊括了眷恋的甜和缅怀的酸,以及孤清的苦,几欲泪下。 孟紫怡感叹唏嘘,反握陈映月的手,细语,“他会看到的,并且以你为傲。”迟疑少许,孟紫怡斟酌用词,借例规劝,“我有个闺蜜,与你同命相怜,几年前,她的男朋友遭逢意外,溘然长逝,她怨恨自己在他男朋友伤重之时,束手无策,所以,在她男朋友死后,毅然转去了医学院,现在已经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了,并且...在不久前,新交了一个男朋友。陈老师,我说这些,是希望你在完成你男朋友遗愿的同时,也能尝试去接受新的开始,流年岁月固然难忘,可你尚且青春年少,将来仍有无限可能,他绝对不会是你人生的最后一道彩虹。” “或许吧。”妍音落下,陈映月擦了擦脸颊的泪水,继而,偏头看向孟紫怡,泪光涟涟的眼睛,粲然一笑,“人世风情,聚散离合,不是谁都能跟自己爱的人长相厮守,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对比我和你的闺蜜,孟老师,你无疑是幸运的。” ~~~ 月白风清,夹岸桃花,倒映在依河成街的静谧古镇,青灯朦胧,流水涓涓,孟紫怡挽着胡靖扬手臂,依靠着他肩膀,两人伫立在河边,凝望着咕噜噜运转的水车,唇角弧度温软。 “方才,在医院,陈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引得你见完她以后,一直嘴角含春傻笑,活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胡靖扬一手抄兜,另一手揽抱着孟紫怡,偏头笑问。 闻言,孟紫怡扭头,柔丽的灯光摇晃在她脸上,映得漂亮。 “她说我很幸运。”孟紫怡笑语,然而,瑶音未落,她低低一叹,“原来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终身,果真不是易事,我突然觉得,尽管老天爷让我孤苦多年,可终究还是厚待我的,因为我最终遇到你了,靖扬,我感激,我的生命中有你。” 胡靖扬垂眸,凝视着妻子颐靥清美的容颜,她密长卷翘的眼睫毛如蜻蜓点水般煽动了下,清眸流盼,胡靖扬见状,情不自禁,俯身。孟紫怡旋而羞涩退开,与胡靖扬保持一臂之遥,左右张望了下周边三三两两的行人,继而,清清嗓子,娇语,“胡先生,古镇民风淳朴,还请您注意影响。” 胡靖扬双手抄兜,气笑,“我的胡太太,浅尝辄止都不行吗?” “待会儿,回到下榻客栈后,你想怎么样都行,现在我们去喝杯茶吧,我看见那边有家茶室。”孟紫怡桃腮酡红,明眸沁笑,手指着前方一拐角,随后,不等胡靖扬回答,拉着他穿梭在桥街相连的巷道,七弯八拐,进了一间茶馆。 茶室装修清雅,依水而建,空气中洋溢着各种各样的茶香,芬芳而不杂乱,闻得人心爽神怡,他们择了临窗一桌落座,点了一壶碧螺春,细细品茗。 胡靖扬浅饮一口,星眸染笑,评价,“泡茶之人的手艺,不及我的胡太太呀,自从上次在白湖别墅那边,喝过胡太太亲手泡的茶以后,胡先生由衷觉得,红尘万丈,再难有与之媲美的了。” “胡先生,未免夸大其词,估摸着加了感情分进去,不过,胡太太表示很是受用。”孟紫怡浅抿了一口茶,遂而,眼睑微掀,弯弯的眉眼,藏着慧黠,故作不经意,询问,“靖扬,你每年都自己在这里待上一个月,难道就不会感到无聊吗?” “胡太太真正想问的是,我可曾带过旁人回来吧?”胡靖扬呷了一口茶,优哉游哉的口吻,一语破的。 见此,孟紫怡搁下茶杯,支颐,干脆开门见山,“胡先生,我若是全然不在意这些,那么你就完了。”转而,她瘪了瘪嘴,“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真有,我又能奈你何呢。” 说到这,孟紫怡一挥手,“嘿,算了,说好了不翻旧账,况且,你一笔接一笔的烂账,哪怕我是专业的会计师,霎时间,也不知从何翻起,权当我没说。” 第156章 156心疼 “这里民风淳厚,抱素怀朴,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或者正经交往的女朋友,我哪敢带旁人回来啊?”胡靖扬顿了顿,抬眉,瞅了眼对面眉黛青颦的女人,如实相告,语气很是云淡风轻,“曾经婠婠想要陪我回来,然而,偏巧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别的事情耽搁,终究事与愿违。” 孟紫怡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是有点酸的,据报纸杂志上所说,胡靖扬与宋仪婠曾经交往了四年之久,大学里迄今还流传着不少关于他们俩的爱情片段,加之,两人又是无疾而终。沉思片会,孟紫怡凝眸,注视着对面的胡靖扬,他身后的垂柳低枝、青砖屋瓦,似乎柔化了他身上的冷睿,衬得他温文儒雅,与平日在商场上厮杀的他,判若两人。 “情断则伤,靖扬,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啊?毕竟她的情况与亦菲,截然不同。”孟紫怡杏眸浅笑,婉雅动人。 胡靖扬淡淡一笑,“紫怡,历史不可改,曾经的事我愿意去承认,包括婠婠,包括亦菲,还包括那些我甚至连名字都不见得知道的雾水桃花,然而,往日种种,时移事去,我日后仅有你。” 孟紫怡被他最后那句“我日后仅有你”给甜到了,清水芙蓉般的脸漾起愉悦的笑涡,继而,清清嗓子,“我何曾真心与你计较呢,难道我还管得了你婚前的事啊,再者,你都一把年纪了,有过几段恋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至于,那些个兴之所至...彼时,你到底是单身,又是众星捧月的状态,加之…血气方刚,身边时不时有三两个红颜知己…勉勉强强算是情有可原啦。”话语中途,孟紫怡越讲越觉得酸,脑子里添油加醋的画面,如走马观花,愈发不可描述,故而,频频嘟嘴。 这番话看似善解风情,实则酸不拉几,眼看老婆醋海翻波,刹那,酸到了他这里,胡靖扬龙心大悦,端起茶杯,怡然自得浅抿,与此同时,眸底促狭,坏笑,“今晚拈酸吃醋的胡太太,可真是酸甜可口呐,待会儿,回到下榻客栈,我非得仔细品尝不可,笃定饶有风味。” “哼,你也不怕酸死了。”孟紫怡忍无可忍,眼波清清,委屈巴巴,娇呛,“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多憋屈啊,你和你那两个前女友有滋有味,倒也罢了,毕竟你们当时在谈恋爱,可那些个雾水桃花…你还真是尝尽珍馐百味啊,饶是我,也不得不艳慕你。呵,你就是仗着这些都是婚前的事,哪怕我有气,也无处撒。”末了,孟紫怡鼓了鼓腮,十指交叉,托于下巴,继而,撅嘴,瞪视着对面勾唇品茗的老公。 “好啦,我们身处这茶钧浓浓的地方,合该附庸风雅一番,怎么反倒说起这些酸挤挤的话来了。”胡靖扬抿笑,搁下茶杯,伸长胳膊,越过竹桌,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老婆嘟高的嘴唇,孟紫怡拗气,拨开他的手。 胡靖扬被老婆可爱的这一举动,逗笑,大手顺势撤回,进而,朗笑,“你不是想知道,我一个人待这边时,如何排遣时光么?” 孟紫怡闻言,明眸剪水的瞳仁,娇俏地转了转,胡靖扬目视着对面正吃醋拗脾气的老婆,眼底的柔光沁了笑,手指摩挲着微烫的茶杯壁,低醇磁性的嗓音,不疾不徐,大有若水茗心的陶然,“平日里,在商场上,过惯了勾心斗角的生活,偶感高处不胜寒,间或回到这民淳俗厚的家乡,避嚣习静,惟想尽量放空自己。其实,不外乎四处走走,种花钓鱼什么的,然而,时间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眨眼既逝,常言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说到这,胡靖扬霸道地攥过孟紫怡的手,将她冰润的小手包裹在宽厚的掌心,星眸灼亮,“可是,这次不一样,有妻相伴,夫复何求。” 孟紫怡颔首低眉,任由胡靖扬握住她的手,丝丝暖意慢慢自手心蔓延,媚靥温柔,与此同时,她探身向前,攥起竹桌上的茶杯,浅抿一口,茶香清怡,霎时,什么醋意都烟消云散了。 ~~~ 中心医院,vip病房,自从上次,在医院草坪,被孙媛媛叽里咕噜数落了一顿过后,叶远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空来医院探望母亲,除非他出差去了外地,人不在b市。 现下,叶远高大昂藏的身躯正伫立在病床边上,力度适中地替母亲柳慧茹揉捏着双肩,耳畔一如既往萦绕着母亲雍容文雅的声线所编织成的唠叨,喋喋不休,听得叶远头昏脑涨,简直比在股市上拼杀一场还要累。 “阿远啊,你要好好和人家朵朵相处,这丫头从小就喜欢你,至今未改,专情可见一斑,何其难得。”柳慧茹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边阖目享受着儿子工多艺熟的按摩,一边老生常谈。 叶远没好气,道,“妈,朵朵她真不适合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拿她当妹妹,试问哥哥和妹妹又岂能谈情说爱呢,这样我会有心理压力的。您放心,将来我一定给您挑一个称心满意的儿媳妇,再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整天缠着您要糖吃。” 柳慧茹睁眼,仰脸,瞅着儿子,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像谁。” “有其母必有其子,我自然是像您啊。”叶远乖嘴蜜舌,哄逗。 “去,谁稀罕。”话语虽嫌弃,表情却诚实,眉开眼笑的,明显言不由衷,片会,柳慧茹抬手,覆上儿子揉捏她肩膀的大手,叹了口气,“罢了,你们的年龄差距确实有点大,儿子啊,你若真不喜欢朵朵,那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只一点啊,朵朵的父亲与你的父亲乃是多年好友,当年,你父亲急病去世,你临危受命,接管公司,彼时,你关伯伯可没少看顾你啊。做人要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妈看得出来,朵朵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说的时候得注意分寸,可别太伤人家小姑娘的心,更不能得失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妈,您放心,您儿子在商场摸滚打爬多少年了,这点人情世故,难道还把握不好呀。况且,朵朵那丫头鬼精灵着呢,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再者,我瞧得出来,人家关伯伯也没招我为女婿的意思,试问天底下,哪有父亲希望自己女儿找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呀,就朵朵那年纪,叫我叔叔都绰绰有余。”叶远吁了口气,捏着母亲的手,笑说。 然而,柳慧茹的关注点却不在“叔叔”这个话题上,她只觉得儿子一个人在商界尔虞我诈,着实辛苦啊。叶远话音刚落,柳慧茹随即攥住儿子的手,将他拉坐到床边,与自己面对面,噙着泪光,悠悠叹息,“你早些年身体不好,老进医院,说到底,也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捐赠,病痊愈了,却又撞上你父亲去世,妈妈没用啊,生意上的事,妈妈一窍不通,苦了你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一个人独自撑起了叶氏集团,妈妈其实不是想逼你,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尽早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来照顾你。” 话语其时,柳慧茹柔润轻婉的嗓音渐渐带了哽咽,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叶远倾身,拇指轻轻摩挲着母亲脸颊上的泪水,嗓音低缓,“妈,怎么能说是您对不起我呢,我那个病不见得就是遗传,何况,现在不是好了吗?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啊,老虎都能打死几只。” 停顿少许,叶远笑了笑,“再者,爸临走前,可是严正警告过我,臭小子,你日后若是胆敢不孝,惹你母亲伤心落泪,纵然是托梦,我也定要打死你这个逆子。所以,妈,哪怕是为了您儿子能够每天睡得安稳,您也得开开心心的。” 叶远维妙维俏的一番逗趣,惹得柳慧茹破涕为笑,转而,她唉声叹气,道,“唉,其实啊,相比朵朵,我仍旧觉得小孙医生更适合你,不知缘何,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我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孩子与我们家有缘。” 闻言,叶远握着母亲双肩,哭笑不得,说道,“妈,这样的话,您往后莫要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小孙医生现在有男朋友了,尽管您再喜欢人家,您儿子我也不好介入别人的感情吧。” 柳慧茹当即抬眸,愣怔怔瞅着叶远,萌萌哒,问,“啊?真的?” 叶远点头,“嗯,前些日子,您不是让我陪朵朵去玩吗?恰巧我们在音乐农庄碰上了,彼时,她正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两人不仅如胶似漆,还十分般配,所以,您啊,就死了这颗心吧。” 柳慧茹听后,不由得扼腕叹息,终究是慢了一步啊,这么好的女孩,让旁人捷足先登了。 “我一进来就瞅见你们母慈子孝的样子,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病房的门没关,敞开着,孙媛媛双手揣白大褂衣兜里,款步姗姗,笑意盈盈,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妍音未落,叶远和柳慧茹旋而循声望去,浅笑相迎。 不消片会,孙媛媛抵达病床边,柳慧茹凝望着身侧明眸皓齿的孙媛媛,亲切笑语,“我跟这臭小子有什么可母慈子孝的,他少气我一刻钟,我就酬神答谢了,哎呀,俗话说得好啊,生儿子好听,生女儿好命,我真羡慕你爸妈。” “妈,您干脆说生块叉烧好过生我,不是更贴切么?”叶远退站到床边,双手抄兜,摇头轻笑。孙媛媛听闻,随即,手指点鼻,噗嗤一笑。 柳慧茹点头称善,“儿子,妈发觉你真有自知之明啊。” 叶远无奈一笑,孙媛媛瞟了他一眼,尔后,出言解围,“柳阿姨,我来给您做检查吧。” 柳慧茹笑容温蔼,道了声,“好,麻烦你了。” 随后,孙媛媛偏头,笑望着叶远,叶远会意,后退几步,继而,伸手拉上围帘。 片晌,围帘再度拉开,立于窗前的叶远,双手揣兜,逆光转身,清锐的视线恰好对上了帘子旁边,温婉秀美的孙媛媛,目光所及,她仰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悬垂于脑后,细长漂亮的玉指轻扯着围帘,采光明亮,衬得她肤白如雪,配以身上的白大褂,飘然若仙。不知怎的,那股久别重逢的沧桑,再次袭来,叶远的心徒然一紧,痛不可忍。 柳慧茹无意中一抬头,蓦地,瞅见儿子弯腰俯身,手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当即大惊失色,忙不迭慌里慌张扑下病床,疾步如飞,冲到叶远身旁,扶着他的胳膊,眸光惊惶,颤音里带了哭腔,发问,“儿子,怎么了?心口疼吗?刚刚还好好的。” 孙媛媛当即尾随柳慧茹,迈开脚步,蹬蹬蹬凑上前来,叶远不期然,孙媛媛身上淡雅清韵的气息方一接近自己,他心口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顷刻奇迹般褪去了,属实匪夷所思。 “妈,您别担心,我没事,现下已经不疼了。”叶远直起身,握紧母亲的手,扬笑,神色自若,凝视着泪光打转,惶惶不安的母亲,然而,睨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眉眼焦急的孙媛媛。 “真的?阿远,你可别骗妈妈呀,如若真疼,一定要直说,千万别为了让妈放心而死撑啊。”柳慧茹半信半疑,心慌意乱地拿袖子替儿子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流了这么多汗,还说不疼,儿子不会真的是在骗我吧。 “柳阿姨,不如让我瞧瞧?”孙媛媛适时开口。 柳慧茹醍醐灌顶,当即,一把攥过孙媛媛的手,把她拽到跟前来,“对对对,小孙啊,麻烦你帮我儿子看看,否则,我这心稳不下来啊。” 眼见两个女人大惊小怪,叶远哑然失笑,“妈,您冷静点,不必这么劳师动众,我当真没事,就是刚才无缘无故疼了那么一小下,您且宽心,别回头我啥事都没,您反倒吓得病发了。” “叶总,为了安您母亲的心,检查一下又何妨呢。”孙媛媛声腔柔婉,妙语解颐。 叶远眼睑上掀,先是瞅了瞅孙媛媛忧心忡忡的杏靥,而后,看了看母亲泪光盈盈的眼仁,低笑了下,继而,点头。 叶远落坐于窗边沙发,伸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随即,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一条长达几寸的疤痕,赫然入目。其实,这条触目惊心的疤痕,郊外那晚,孙媛媛便已注意到了,只是,彼时,鉴于两人雾水情缘的关系,她不好询问。 “你是不是曾经做过心脏方面的手术?”孙媛媛葱白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叶远胸前骇心动目的疤痕,眉眼轻颦,咨问。 瑶音刚落,不等叶远开腔,柳慧茹爱子心切,忙不迭抢答,“对,我儿子遗传了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几年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第157章 157绵绵若存 闻言,孙媛媛妍静的眼波颤了颤,一股莫可名状的凄沧蹭地涌上心头,整个人怔在当场,过往的坎坷,历历在目。 “小孙,小孙……”柳慧茹慌急的呼喊,唤醒了茫然若失的孙媛媛。 孙媛媛掀眸,旋而,撞上叶远渊沉幽邃的深眸,呼吸蓦地一滞,美目瞠大。眼见孙媛媛迷迷愣愣,丢心落意,叶远高挺俊毅的眉弓蹙了蹙,继而,兴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怅怀,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孙媛媛甩了甩头,强行驱走脑海里大谬不然的荒诞猜测,人海茫茫,何以见得叶远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就是李杰的,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未免痴人说梦。如此一想,孙媛媛稍微稳住心神,带上听筒,弯身听着叶远搏动有力的心跳,未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叶远“咚咚咚”的心跳声,无厘头让孙媛媛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若浮生一梦。孙媛媛觉得自己未免走火入魔了,当即咬唇,妄图以痛觉促醒自己。 叶远眉头紧蹙,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眼前吞声忍泪的孙媛媛,她清亮澄莹的眸底,沧桑无尽,仿佛正遭受着极大的心理煎熬。见状,叶远鬼使神差站起了身,不等孙媛媛反应,张开双臂,一把揽抱住了她,孙媛媛先是惊愕,而后,双手揪紧叶远胸前的衬衫,伏在他怀里,泪如雨下。从旁伫立的柳慧茹,两眼一傻,目瞪口呆,这啥情况呀? “哭吧,全都哭出来,就舒服了。”叶远轻拍着孙媛媛的后背,清醇浑厚的嗓音,暖若安阳,仿佛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孙媛媛听了,泪水更加汹涌而至,咬紧唇瓣,曼声哀哭。 孙媛媛仿似孤鸿哀鸣的悲泣,惹得伫立在旁的柳慧茹眼眶红红,顿感寒心酸鼻,纵然顾不得相问,可也不难看出这孩子以往必定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惋。方才,究竟是什么触动了孙媛媛痛彻心扉的凄伤,柳慧茹不得而知,她只是莫名地心疼这女孩,当前相拥在一起的儿子和小孙,型男美女,怎么瞅怎么般配,可惜名花有主,徒呼奈何。 冗长的住院部走廊,清净而明亮,偶有三三两两的人,穿行而过,孙媛媛和叶远漫步其中,天花板的白炽灯光洒落在他们头顶,霎时,仿若从上而下,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圈,纤尘不染。 孙媛媛羞涩低头,一手揣白大褂衣兜,另一手抬起,半遮住脸颊,余光时不时透过指缝,偷瞄着身侧双手抄兜,丰神俊逸的叶远,与此同时,暗骂自己没出息,与身旁之人,啥亲密没有过呀,方才那一抱,算什么?干嘛一副羞面见人的模样,然而,无独有偶,孙媛媛顺藤摸瓜,忆起了郊外那晚,耳根子随即悄然一烫。 叶远匿笑,“你的手一直这么举着,难道不累吗?” 孙媛媛柳眉羞臊一蹙,继而,停步,缓缓搁下遮脸的手,双瞳剪水,侧望着叶远,欲语还休,“太丢脸了,何况,方才还有柳阿姨在场呢,这叫我以后怎么去见她?” 叶远随着孙媛媛止步,淡笑,“你且宽心,除了对我,你柳阿姨素来张弛有度,不会让你尴尬的。” 停顿少许,叶远开门见山,“思忆若殇,再是千疮百痍的过去,都不该成为你永驻心间的哀痛,既然哭过了,便忘了吧。” “你可曾听过心不由己?其实,我近来进步已经很大了,别对我要求过高,不然,我压力崩盘,保不齐就打回原形了,小怡说得对,女孩子应当洁身自爱,我可不想重蹈覆辙,继续便宜你们这些臭男人。”孙媛媛撇了撇嘴,似真似假,咕哝。 叶远勾唇,无奈摇头,“罢了,作为臭男人中的一员,我确实没资格指手画脚的,否则,显得我别有用心,你的问题还是留给你男朋友处理吧。” “是了,叶远,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心脏移植手术啊?另外,你这手术…又是在哪家医院做的呢?”孙媛媛犹豫许久,临了,不知出于哪种心理,目光忐忑,凝视着叶远,旁敲侧击,询问。 叶远不疑有他,径直开腔,“就在......”四年前,中心医院,然而,那个“四”字尚未吐口,不远处,一名女护士倏然从一间病房跑出,满头大汗,惊慌四顾,发现孙媛媛近在前方,忙不迭,冲着她大喊,“孙医生,十七床病人突然间抽搐,你快来看看。” 孙媛媛一听,哪里还敢耽搁啊,遂而,不再逗留,一边往前跑,一边扭身,叮嘱叶远,“门诊部三楼就是心电图室了,抱歉,突发情况,不能陪你去了。” “无妨,你去忙吧。”叶远应答如注,目视着孙媛媛纤细袅娜的妍影,小跑拐入病房,尔后,叶远眸光沉沉,大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前所未有。叶远分辨不清,到底是他的心脏当真出问题了,抑或者是这个韵味犹存的女人影响了他,不知怎的,叶远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似乎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心灵感应,绵绵若存。 ~~~ 云雾迷蒙,山林隐逸,金灿灿的阳光,自由自在地洒满了整个校园,然而,原该欢声笑语的教室,现下,正上演着一出争持不下的喧闹。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贼,敢偷我钱,走,跟我见老师去。”小旺拽起小雪的手腕,一边大声呼嚷,一边拖着小雪往教室门口走。 小雪泪眼汪汪,挣脱着手腕,瑟缩反驳,“不是,我没有偷,是你的钱掉地上了,我捡的,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 “哦,不打自招了吧,小雪,你明知道那是我的钱,你非但不还我,反而据为己有,还说不是偷。”小旺更加理直气壮,手指着小雪,大骂。 但凡孩子,没几个不喜欢闹腾的,见状,同学们速即济济一堂围观,七嘴八舌起哄,教室里,登时,人言啧啧。 “对,老师说了,不问自取,视为贼也,小雪她就是个小偷。” “嗯,老师还说,拾金不昧才是好孩子,小雪她偷人家钱,她不是好孩子。” “小雪她何止不是好孩子,她还其父不详呢。” 小雪自知理亏,一直含着泪泡,咬着腮帮子,哑忍着,然而,听闻这话,小雪旋即炸毛,咬牙切齿,哭嚷,“你住嘴,我不是其父不详,妈妈说了,我有爸爸的,只不过,爸爸进城打工了,等赚够了钱,他就会回来接我们。” “哼,你妈妈骗你而已,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妈妈未婚生子,你没有爸爸,小雪,我们用其父不详这个词已经很文雅了。”最先说“其父不详”的那个熊孩子双手叉腰,正气凛然,辩驳。 此话一出,随即,取得了一大群熊孩子附和,联袂成云,声势浩大。 教室里,熙熙攘攘,一片喧哗,旋而,惊动了孟紫怡和胡靖扬,他们步履匆匆,自教务室赶来,速即,分开了已然打闹成一团的孩子们,随后,他们把小旺和小雪带往教务室,询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孟老师,我当真没偷,那钱是小旺掉的,后来…被我捡了。”小雪抹眼揉泪,哭得委屈巴巴的,末了,理屈词穷,进而,声音细如蚊讷。 小旺看不惯小雪装可怜卖惨,博取同情,当即,咂嘴呛道,“啧啧,你就是偷了,你眼见我掉钱了,不仅一声不吭,还偷偷捡了去,没家教。” 小雪闻言,双手搓着眼睛,哇哇大哭,孟紫怡蹲下身,素手轻柔地拨弄着小雪微微凌乱的头发,柔声细语,低哄。侧旁的小旺双手抱臂,痞痞帅帅地瞅着这一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嘀咕了句,“女人真麻烦,就知道哭。” 话音未落,小旺扬脸,不曾想,霍地,对上了胡老师哭笑不得的温慈五官,当下,小旺眼里的胡靖扬,身体靠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叠,眸光染笑,貌似很认可自己的话,小旺随即升腾起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从而,洋洋自得。 孟紫怡听了,则黛眉轻蹙,继而,伸手摸了摸小旺的脑袋,笑眼温柔,吓唬,“小旺,你这么说话,当心长大后,讨不到老婆喔。” “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小旺下巴高仰,傲娇回答。 孟紫怡一噎,目怔口呆,你这熊孩子,但愿你长大后,都能这么有志气,眼瞧着老婆和小旺两人大眼瞪小眼,胡靖扬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孟紫怡气呼呼刮了他一眼,胡靖扬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随而,孟紫怡不再理会翘手看戏的胡老师,握上小旺的双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旺,这钱虽然是你的,但是你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喔,毕竟不是谁都有义务提醒你,你掉钱了。还有啊,对待同学合该宽容些,不可以动辄说别人没家教喔,须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转而,孟紫怡和蔼可亲的目光,落向泪水涟涟的小雪,片会,孟紫怡攥过小雪的手,一边擦拭着她小脸上的泪痕,一边绵言细语,“小雪,你也不对,尽管这钱是你捡的,可你既然知道这钱是小旺掉的,那么你合该把钱还给小旺,而非落袋为安。” 话落,孟紫怡左手拉过小旺的手,右手牵起小雪的手,双手合拢,把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语笑嫣然,“你们知道吗?孟老师小时候也曾和一个小伙伴不打不相识喔,然后,有人就和孟老师打了个赌,她说孟老师和那位小伙伴将来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后来,果不其然。今天,孟老师也和你们打个赌,我们小旺和小雪,日后也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孟老师,我原先是想把钱还给小旺的,可是,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着如果我拿了那些钱,就可以给妈妈买礼物了。”小雪抽噎着道,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 小旺闻言,脑袋低垂,旁人瞧不见的角度,他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滚了滚,些许愧疚。 孟紫怡素手先是揉了揉小旺脑袋,尔后,抚上小雪白净光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小脸上的泪水,目光温蔼,“小雪真乖,只是,倘若妈妈得知你是以这样的方式拿到钱给她买礼物的,妈妈也是不会高兴的。” 目送着两个孩子离开教务室,渐行渐远,孟紫怡霍地转身,双手叉腰,撅嘴,瞪视着闲然自得靠坐在木椅上,掀唇浅笑的胡靖扬,娇嗔,“你方才为何一语不发,作壁上观,把一切全甩给我呀。” “你不是游刃有余吗?哪里还有我的用武之地。”胡靖扬星眸含笑,调侃,“哎呀,这下我放心了,我的胡太太日后定然是位好母亲。” 孟紫怡听了,心中一甜,火气渐消,她双手环臂,踩着轻盈婀娜的步伐,纤腰楚楚,走到胡靖扬跟前,妍妩一笑,反唇相讥,别出心裁挤对,“说得也是,杀鸡焉用牛刀呀,你堂堂胡大总裁,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委实不该劳驾您出马,推给老婆即可。” 胡靖扬大手一拽,随即,把孟紫怡揽坐到他大腿上,孟紫怡羞红了脸,推搡着他,“别这样,这里是学校,你好歹为人师表,若让孩子们瞧见了不好。” “唉,我平白无故当这老师做什么呢,原先逍遥自在,时不时与你畅游山水,何其写意啊。”胡靖扬叹道。 鉴于胡靖扬抱得瓷实,孟紫怡挣脱不开,干脆依偎在他胸膛,柔声问,“靖扬,小雪的母亲是怎么回事啊?我刚才依稀听见孩子们在议论,说…小雪其父不详。” “小雪的母亲云英未嫁,忽而,有一天肚子隆起来了,须知,这要是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兴许不算什么,可在这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未婚先孕,就是一件人言可畏的大事,哪怕是小雪外祖一家,为了避嫌,也狠心地置她们母女于不顾,任由她们自生自灭,这么些年来,无疑没少受委屈。”胡靖扬言简意赅,将小雪母亲的事叙述了一番。 孟紫怡了然点头,继而,侧身低问,“那小雪的父亲呢?他就至今不曾露面吗?”妍音落下,胡靖扬以沉默不语应答。 见状,孟紫怡旋即声讨起男人来,滔滔不绝,听得胡靖扬太阳穴直抽搐,“哼,又是一个寡情薄幸的负心汉,没准他还是个有家室的,虚情假意把人骗到手后,始乱终弃,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第158章 158礼物 翌日,恰好是周末,孟紫怡与胡靖扬带着小雪进了市区,先是去医院探望了下陈映月,然后,他们带着小雪来到两人抵达l市那晚,买紫水晶手链的那个饰品小摊。 临河水阁,垂柳依依,孟紫怡立于小雪身后,双手搭在小雪肩膀,微微弯腰,凑近小雪耳畔,樱唇抿笑,柔声道,“小雪,你看看这里有什么适合你妈妈的,孟老师送你。” “真的吗?孟老师。”小雪仰起头,注视着清黛迷人的孟紫怡,笑得跟朵金灿明艳的太阳花似的,眼见孟紫怡微笑点头,小雪兴奋上前,小跑到饰品摊前,伸出粉白的小手碰碰这个,摸摸那个。琳琅满目的饰品于阳曦下,光华流转,小雪扬脸,喜眉笑目,细心挑选着。 孟紫怡抬起左手拨了拨右侧的散发,凝望着小雪欢天喜地的小身影,嫣然一笑,“看着小雪,我忽而觉得自己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在物质上,从来不缺,何等幸福。” 胡靖扬上前,揽着孟紫怡细肩,温醇贵厚的嗓音含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人家的事,我不予置评,但是,今生,我会让你和我们将来的孩子一生长乐,幸福无忧。” “我信。”孟紫怡侧身仰头,凝视着胡靖扬眉骨标挺的脸庞,水眸晶亮,笑靥如花。 凉风徐徐,柳丝轻拂,望着清丽动人的她,岁月长留的静美,油然而生,胡靖扬薄唇带笑,抬手替孟紫怡捋了捋肩头被风吹乱的发丝,似水柔情。 “孟老师,胡老师,我能选这个给我妈妈吗?”小雪回头,手拿着一条粉晶吊坠项链,笑得灿烂。 孟紫怡上前一瞅,阳光簇拥下,圆润丽泽的粉晶,散发着温馨和娇嫩,美得优雅,孟紫怡摸了摸小雪的额头,一笑百媚,“当然可以,我们小雪真有眼光,你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小雪挠着红扑扑的脸蛋,腼腆问。 “自然是真的。”孟紫怡伸手从小摊上选了一只水晶蝴蝶发夹,别在小雪乌黑浓密的鬓边,尔后,把她推到摊位的小镜子前,小镜子里随即倒映着笑嘻嘻的小雪,喜于言表,孟紫怡微微一笑,“好看吗?” 宋水依依,重脊高檐,映衬着双手抄兜,神采英拔的胡靖扬,他迎风而立,眉目疏朗,眸底的笑,淡泊宁静,瞩望着几步之遥,体态娉婷的女人,此刻对着小雪温柔低语的她,娟好静秀,兰风蕙露,看得人魄荡魂摇。 风清日丽,河湖交错,小雪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鬓边的水晶蝴蝶发夹,闪闪生光,七彩琉璃,如同艳阳下于在花间翩翩起舞的真蝴蝶。听见孟紫怡的问话,小雪笑容满面,点头,尔后,仰起笑盈盈的脸,喁喁细语,“孟老师,这是送我的吗?” “嗯,我们小雪真漂亮,俨然一美人坯子。”孟紫怡莞尔,如花笑靥融于身后的过街骑楼,水网纵横,一笑倾城。 ~~~ 傍晚时分,云蔚霞起,光影斑驳,孟紫怡端了个小盆子,坐于门槛,面向着小院,心细如尘地清洗着韭菜。这是根婶方才送来的,说是儿子大年刚从地里割的,让他们尝个新鲜,绿油油的韭菜叶子上面还沾染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呢。孟紫怡细长白嫩的小手捏起一小撮韭菜,浸泡于水中,认真仔细地剔除上面的污泥,直到绿莹莹。 胡靖扬蹲在篱笆前,培土栽花,有红装素裹的杜鹃,有艳美高雅的海棠,有浓淡适中的芙蓉,一朵朵朝天怒放,清香犹存。落日的余晖泼洒在他汗出沾背的身姿,雄拓清刚,瞧得孟紫怡一颗少女心,怦怦直跳。 两人时不时隔着繁花似锦,遥遥相望,头顶偶有自由自在的鸟儿飞过,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诗意十足,于是,孟紫怡和胡靖扬不由得向古人学习,附庸风雅地对起诗来。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孟紫怡把清洗干净的一撮韭菜,捋了捋水,搁放在一旁的竹筲里。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胡靖扬攥着小铲,翻松了下泥土,然后,拿过一株亭亭玉立的杜鹃花,小心翼翼地将根部竖在坑里,埋好。 “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孟紫怡抬头,眺望了下,远处如诗如画的夕阳美景,再瞅了瞅篱笆前,消闲种花的男人。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胡靖扬仰头,用手背试了试额头上的细汗,清越悠暇的笑眼,追随着上空中,恰巧在天边逍遥自娱飞过的一只鸟儿,目光闲华。 随而,胡靖扬侧头,望向门槛那边清洗着韭菜,自得其乐的孟紫怡,醇厚低沉的声腔染笑,不紧不慢,“你若真喜欢这样悠闲惬意的生活,待怡扬度假村落成后,我们大可时不时去那里偷闲躲静。” “什么怡扬度假村呀,听都没听过,你说的是b市郊外那个音乐农庄吧……”话到这,孟紫怡倏地想起了什么,蓦然抬首,美目圆瞠,惊望着半蹲在花圃中,似笑非笑的胡靖扬。怔愣少许,孟紫怡杏眼发光,蠢蠢欲动,询问,“靖扬,柿子林那边命名为怡扬度假村吗?” 胡靖扬唇梢上扬,远望着笑如花靥的妻子,轻声慢语,“我知道,人或多或少都有怀旧情结,更何况,柿子林乃是你祖父母情系一生的象征,故而,你一直念念不舍。”停顿间隙,胡靖扬轻叹一声,“紫怡,并非我不顺人情,而是时移世变,趣舍有时,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份旧日情怀,去阻碍时代的发展,但是,我答应你,我不会把柿子林全部连根拔起,彻底改头换面,毕竟度假村是一个旅游休闲项目,适当留下一小片柿子树,去害兴利,如此,我们也算是同道相益了。” “祖父母的琴瑟之好,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永存心间。纵使经年流转,可祖父对祖母初心如一,从不二情。犹记得,祖父当初立下这样的一份遗嘱,就是为了福气传承,如今,柿子林变成了怡扬度假村,看似沧海桑田,实则天遂人愿,堪以告慰祖父在天之灵。”顿了顿,孟紫怡嘟嘴咕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胡先生从前到处留情,胡太太于心不甘,从而,五味翻腾。” “男人不管怎么拈花惹草……”胡靖扬捏起一支芙蓉花,迎着霞光把玩在手中,不慌不忙,接腔,“临了,都希望找个冰清玉洁的老婆,执一而论,我着实幸运。关于我的那两段过去,情随事迁,不提也罢,至于其他的,我承认,这么些年来,我或是随兴而为,或是一掷千金,总逃不过一个你情我愿,然而,走心的却一个都没有,直到遇见你。” 话语尾声,胡靖扬眉峰噙笑,捏着芙蓉花枝,立起身,迈开长腿,朝着孟紫怡走来,深不可测的眸底,闪烁着大言不惭的光,邃峻得让人不自觉沉沦,话毕,恰好抵达孟紫怡跟前,将手中的芙蓉花枝递给她。明明,无论是言语,还是姿态,都居高临下,然而,孟紫怡却架不住心如鹿撞,由酸转甜,伸手接过芙蓉花枝,进而,笑逐颜开。不经意间,一抬眸,倏然,遥见一个年轻女人正拽着小雪,边骂边往他们家走来,小雪被女人骂得畏畏缩缩的,加之,年纪又小,步伐跟不上,脚下些许踉跄,东倒西歪的。见状,孟紫怡黛眉轻蹙,继而,微扬下颌,示意胡靖扬往那边瞧去。 ~~~ 胡靖扬向来沉默寡言,加之,小雪妈妈又是女人,因而,孟紫怡让胡靖扬带着小雪在院子里种花,自己领着小雪妈妈进屋倾谈。 孟紫怡倒了杯热茶,轻搁在小雪妈妈跟前,尔后,在小雪妈妈身侧落座,单手搭着桌面,“小雪妈妈,茫茫人海,天南地北,相识就是缘分,那是我送你和小雪的礼物,礼轻情意重,还望你不要嫌弃,安心收下。”话落,孟紫怡先是垂眸瞅了眼方才一进屋,便被小雪妈妈搁于桌面上的粉晶吊坠项链和水晶蝴蝶发夹,而后抬眸望向小雪妈妈眉清目秀的五官。 “靖扬嫂,其实,靖扬哥每年回来,都会提前给全村的父老乡亲备好礼物,虽说无功不受禄,但是眼见全村一视同仁,我便却之不恭了。然而,这项坠和发夹,我若是再收,未免贪得无厌,小雪年纪小,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现下,完璧归赵,当然,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小雪妈妈把项坠和发夹再往孟紫怡那边推了推,面有难色,谨小慎微,说道。 自从来到水平村,邻里乡亲不是称呼她为“靖扬他媳妇”,就是喊她“靖扬嫂”,故而,孟紫怡非但见惯不惊了,还受之坦然。 听完小雪妈妈的话,孟紫怡温雅漾笑,“小雪妈妈你多虑了,不外乎两件小饰物,何谈贪得无厌,实不相瞒,这两件小东西皆是路边摊所购,值不了几个钱的。小雪说你的生日快到了,她想送你一份礼物,我寻思着难得孩子一片孝心,怎可辜负,但她毕竟还小,不适宜送过于名贵的东西,礼轻情意重即可,以免影响了她的三观,于是,折中了下,择了两样物美价廉的小物件。” “这……”尽管孟紫怡告知东西不值钱,可小雪妈妈仍旧觉得难为情,对于收下与否,犹豫不决。 眼瞧着小雪妈妈举棋不定,孟紫怡伸过细白纤美的葱指捏起那条粉晶吊坠项链,走到小雪妈妈身后,一边替她戴上,一边诚心诚意劝说,“既然女儿拳拳孝心,你又何苦拒绝呢?哪怕是我送的,小雪借花敬佛,不也无伤大雅吗?” 随后,孟紫怡重新落座,拿起孤零零躺在桌面的水晶蝴蝶发夹,攥过小雪妈妈的手,把发夹交到她手心里,柔声细语,敦劝,“小雪妈妈,收下吧,权当彼此交个朋友,何况,我到底当了小雪十来日的老师,临别之际,送她一件小礼物,留个纪念,也未尝不可吧。” “靖扬嫂,谢谢你,我们母女不容于这敦风厉俗的山村已久,如此人间温情,我当真是很久很久都不曾体会过了。”小雪妈妈攥紧孟紫怡的手,热泪滂沱。 小雪妈妈谈吐不凡,识文断字,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轻浮的女子,当年种种,势必另有原因,孟紫怡低叹一声,迟疑开腔,“小雪妈妈,初次见面,问及这个兴许有些唐突,你如果觉得忌讳,大可不必回答,小雪爸爸他......” “不要紧,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无非一负心汉,当年我年少无知,遇人不淑,乃至未婚先孕,纵然那个贱男始乱终弃,可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我哪里舍得不要啊,于是,硬着头皮生了下来,从此,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小雪妈妈支起胳膊,拄着额头,落下悔不当初的泪水。 事情的始末,与孟紫怡之前所猜测的,大同小异,待小雪妈妈话尽,孟紫怡温声慢语,“小雪活泼可爱,你把她生下来,必然是没错的,笃定你也从未后悔过,只是,你尚且年轻,兼长相不俗,可曾考虑过再替小雪寻个父亲?这样对她的成长想来也大有裨益。” “小雪时常问我,妈妈,爸爸呢?爸爸在哪里?我怎敢告诉她实情啊,只能骗她说,爸爸进城打工了,等赚够了钱就会回来接我们。但是,孩子终究会长大,这样的谎话,想必也骗不了她多久了,我何尝没想过再找个人呢?奈何,哪有这么容易啊?且不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单说就我这条件,何曾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呢,再者,我又怕一旦嫁过去,小雪指不定要受委屈。”听着小雪妈妈婉转哀怨的哭腔,孟紫怡真真切切感受到小雪妈妈这些年来果真不容易啊,不光要承受流言蜚语,甚至口诛笔伐,还得瞻前顾后,为自己的孩子做尽一切打算,事事以小雪为先。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胡靖扬搂着孟紫怡细肩,两人站在小院中,目送着小雪母女手牵手离去,胡靖扬随口问道,“你们两个女人方才在屋里聊什么呢?哭声连绵不断的?” “我们在聊负心薄幸的臭男人,胡先生可得仔细啰,切勿故态复萌,招惹那些闲鸥野鹭,让胡太太伤心,如若不然,胡太太跑了,届时,你后悔莫及。”孟紫怡翘起一根青葱玉指,戳着胡靖扬胸膛,凶巴巴嘟哝。 胡靖扬哼笑,依样画葫芦,学起某女人来,翻旧账,似真似假,说道,“哼,我还担心哪天某女人的初恋突然回来了,某女人义无反顾,跟人浪迹天涯去了呢,到底无疾而终啊,最是容易旧情复燃。” 第159章 159落花 孟紫怡何等知情识趣,闻言,速即,由撒泼放刁的母老虎变身为千娇万态的小狐狸,温顺妩丽得很,只见她双手圈上胡靖扬脖颈,鹿眼汪汪,注视着貌似岿然不动的胡靖扬,掐着嫣润柔媚的嗓子,娇嗲,“老公,回心转意都是骗人的,死心塌地才是真,如今,人家心里满满都是你,哪里会跟旁人走啊。你瞧,自从来到了这山静日长的小村庄,你不分昼夜,但凡有空就折腾人家,还折腾得那么狠,人家不也甘之如饴吗?” 末了,孟紫怡忸忸怩怩跺脚,扑进胡靖扬怀里极尽撒娇,然而,在胡靖扬瞧不见的角度,孟紫怡眼波潋滟的眸底却闪烁着慧黠的光,哼,叫你道貌岸然,非得嗲到你魂摇魄乱不可。 胡靖扬不由得气笑,他焉能感觉不出来怀中的小女人心怀鬼胎,遂而,黑眸噙笑,一手揽过孟紫怡圆润的肩,另一手掐上她娇俏的笑涡,神情雅痞,揶揄,“我看我是还不够狠,否则,都已经这么久了,怎的仍旧没有动静啊?” “哪有这么快呀,距离第一次我被你逼得无计可施主动......到现在才多久啊?”孟紫怡羞涩低语,不过,话虽如此,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由此,孟紫怡不免忧心忡忡,娇柔的嗓音些许哆嗦,“靖扬,我们结婚时不曾做过婚前检查,亦菲既然能替你生下果果,那么,你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我……万一……” 尽管孟紫怡语焉不详,可胡靖扬岂能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啊,猛然,觉得自己的老婆越来越温柔体贴了,大有贤妻良母的架势,心疼之余,还有些心酸,他的老婆过去这些年得有多孤独,才会如此患得患失,杞人忧天,不仅时不时挑起他的流风遗韵,现在居然还焦虑起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怀上。 胡靖扬轻叹一声,捏了捏孟紫怡纤美的鼻尖,垂下手后,缓缓开腔,不快不慢的声线,格外深醇,滋蔓人心,“紫怡,你听着,接下来的话语,我之所以推诚不饰,并非想让你难受,我是希望能用我的至意诚心,去换取你的心安神定,好等你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顿了顿,胡靖扬拥紧孟紫怡,青筋隆结的大手抚弄着她如波浪般顺滑清软的丝柔长发,“我说过曾经的事,我愿意去承认,因为它真实存在过,婠婠和亦菲,我便不多提了,她们既然当过我的女朋友,那么枕席之事,非但必不可少,还数不胜数。至于那些风月露水,我自问对比圈子里的人,不算多,但是,确实不止寥寥数几,比起雨后春笋,也不遑多让了。往日种种,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世事如棋,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我只能将我当下最真实的想法告知你。”说到这,胡靖扬凑近孟紫怡耳畔,端醇磁性的嗓音,款款深深,“老婆,我爱你。” 话语其时,孟紫怡早已热泪盈眶,末了,直接潸然泪下,这是胡靖扬第一次这么毫无保留地剖白自己,这也是胡靖扬第一次叫她老婆,成婚以来,一直都是她喊他老公,而他从来只唤她名字,这更是胡靖扬第一次直直愎愎对她说出我爱你。 刹那,孟紫怡心潮腾涌,直沁肺腑,她抬起蝉露秋枝的小脸,凝视着眸含温濡的胡靖扬,目成眉语,“靖扬,我一直都很怕我的冰心玉壶,最终换来的是你的左右逢源,每每你不在我身边其时,我都会不能自已地忧心你是不是正陪着其他女人。也许是孤苦仃俜久了,我当真很怕有一天连你都不要我了,我甚至想过万一日子久了,你把持不住,忽如一夜,届时,但凡你还愿意骗我,那么我哪怕是知道了,我也会假装不知道。更甚者,我可以将我的底线退到,纵然你金屋藏娇,只要你不把那个女人带到我面前,我..我…我也忍了......但求你别不要我,我真的不想再剩下我一个人了。” 孟紫怡一言一泪,话落,泣不成声,胡靖扬眷怜不已,捧起孟紫怡梨花带雨的小脸,粗粝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的泪痕,“傻丫头,假如有这么一天,你以为当真能忍则安么?还不如跑了,让我后悔莫及呢,我告诉你,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将来,倘若我真敢弄柳拈花,那么你就悄悄密密地收集一切证据,然后,让我净身出户,看那个女人还会不会与我同甘共苦,届时,我人财两失,那才叫报应呢。” 话音未落,孟紫怡噗嗤一笑,泪光明艳,“哪有人出谋划策,教自己老婆怎么对付自己的?” 孟紫怡这番话语当然有真心的成分在,但是,不可否认也有耍心计的成分,或许不叫耍心计吧,应该叫夫妻间的博弈,否则,以她的性格,胡靖扬若胆敢金屋藏娇,她何止要他净身出户啊,非得拿把菜刀追砍他。可是,女人有时候要适当地表现得柔弱一些,方能激起男人的怜爱之心,况且,胡靖扬的历史着实太辉煌了,她不得不未雨绸缪,然而,胡靖扬的回答,孟紫怡还是相当满意的。 胡靖扬搂紧孟紫怡,眉心染笑,“你曾经说过,你失恃失怙,红尘万丈,唯我最亲,我又何尝不是呢。况且,你绮年玉貌,天生丽质,对你至情一往的人还少吗?别的不说,就说那苏珩吧,我敢断言他迄今贼心不死,好歹青梅竹马,你以为我不担心啊?” “我的胡先生,苏珩,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退一万步说,他贼心不死是他的事,我可是相当玉洁松贞的。就银光酒店那晚的事,虽说为了小沁,我迫于无奈,但是,彼时的你既非我男朋友,又非我老公,我若不是心里喜欢你,估计连死的心都有。”孟紫怡低垂着脑袋,娇羞鼓腮,越说越小声。 胡靖扬眸底促狭,抿笑,“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我不是感觉到你的心甘情愿,你以为我会那么过分啊,再者,我已然手下留情了。” “那晚你为什么手下留情啊?我来前甚至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孟紫怡嗓音柔柔,依依多情。 胡靖扬温润一笑,棱骨分明的长指轻捋着孟紫怡颊边倾垂的柔滑发丝,嗓音醇缓,“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这么轻慢你。” 孟紫怡甜甜一笑,梨涡俏媚,不过,须臾,她笑容微收,眼波惶然,声音细弱,问,“那…假如我真不能生呢?你会不会找别人帮你生啊?”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就像你说的,这才多久啊,哪怕真有万一,我不是还有果果吗?现放着这么珊珊可爱一女儿,我犯得着赔上我们的夫妻感情找别人帮我生么?再者,没有孩子,我们不也可以领养孩子吗?又不是非得亲生不可。”胡靖扬不以为意,话毕,他兀自弯腰,轻轻松松把孟紫怡打横一抱。 胡靖扬突然公主抱,孟紫怡猝不及防,双手搂紧胡靖扬脖颈,“啊,你干嘛呀?” “生熊孩子去。”胡靖扬抱着孟紫怡径直往屋里走,背影昂藏,潇洒不羁。 孟紫怡心甜得乱七八糟,羞涩地埋首在胡靖扬结实的胸膛,霞光万道包裹在他们周围,赤朱丹彤,光艳柔和。 现下的孟紫怡万万想不到,她目前现世安稳的家,将在不久后,支离破碎,然而,亲手摧毁这份岁月静好的人,却并非胡靖扬,而是她自己。纵使在旷日经年后,孟紫怡依然不忘那段镂骨铭心的沧桑岁月,彼时,她孤身一人,避走异国他乡,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仰望着星夜沉沉,对月流珠,思念着大洋彼岸那个她爱入骨髓的男人。 ~~~ 凯东集团,财务部。 “苏沁,你先搁下手头上的事,把天晴轩这份图纸送还给建筑部的郭希莱,她那边催得紧,你别耽搁了,现在就去。”话音落下,林总监将一份卷成圆筒状的图纸递交到苏沁手上。 苏沁颔首,接过,“是,我立马过去。”话音刚落,她随即从办公椅上起身,迈开脚步,一双细长白皙的小腿于裙摆下,交替晃动,妖娆迷人,转瞬,苗条纤丽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拐角。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双门打开,苏沁踩着高跟鞋,抬脚迈出,沿着光亮如镜的走廊,走进了建筑部,随手抓了人,微笑询问,“你好,请问郭总监办公室在哪?” 那人手捧着文件,闻言,瞟了苏沁一眼,不冷不热地指了一个方向,随后,低头瞅着摊在手心的文件,消消闲闲往自己办公座位走去,苏沁循着他方才手指的方向踱步过去,片会,她驻足于总监办公室门前,抬手,礼貌扣门。 “请进” 随着敲门声落,一把清亮动听的声音旋而自门缝里飘出,苏沁听见回应,伸手拧动门把,打开门往里面走,袅袅婷婷,行至办公桌前止步,双手捧着图纸,浅笑开口,“郭总监您好,我是财务部的苏沁,这是林总监吩咐我送还的天晴轩图纸,还请您过目一下。” 郭希莱低头翻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听闻来人是苏沁,蓦地抬头,柳眉轻蹙,未知是否她多心,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沁猛然觉得郭希莱盯视着她的双眼,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冰冷如古井,兼且暗含讥诮,严格来说,她与这位郭总监此前,并无交集,更遑论是开罪,可是,对方却以这种隐含憎恶的敌视眼神瞅着她,究竟所为何故,苏沁百思不解,唯有不卑不亢回视。 眼见这残花败柳,竟敢明目张胆蔑视自己,郭希莱的眸光越发森寒,眸底的讥诮由暗转明,呼之欲出。苏沁渐渐有所感应,郭希莱为何如此厌恶她呢,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果真半分不假,她和郭希莱两人近乎素未谋面,彼此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不外乎都钟情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罢了,哼,大家均是爱而不得,谁又比谁高尚呢。况且,她郭希莱眼看就要等成昨日黄花了,胡靖扬仍然无动于衷,而她苏沁至少尚未表明心迹,兼且年轻貌美,不愁没有来日。 话说,这苏沁长得不过尔尔,勉强算是眉清目秀,若论漂亮,她甚至不及靖扬平素惯于消遣的那些野花,自己更是甩她九条街。然而,郭希莱觉得自己之所以对苏沁怀有这么大的敌意,兴许是因为她身上有一种大多数男人都着迷的小家碧玉气质,恰似清新的茉莉花,就是这种小家碧玉气质,致使自己产生了危机感,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平时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想要清清肠胃,看见清粥小菜不免萌生起换换口味的意兴,严羽不就图她这个吗? “这林总监办事越发不谨慎了,图纸往来,此等任重道远的事情,居然放心交给一个尚未过试用期的新员工,何等儿戏。”郭希莱挑唇,指桑骂槐。 苏沁浅浅一笑,四两拨千斤,“我们林总监向来不偏不倚,用人唯贤,试问分派任务之时,又岂会肤浅地着眼于下属入职时间的长短呀,再者,作为新员工合该求思进取,怎可拈轻怕重呢,郭总监您说,是不是啊?” “呵,你倒是伶牙俐齿。”郭希莱嗤笑。 苏沁眉目温婉,回答,“郭总监过誉了,愧不敢当。” “过誉谈不上,我是怕你太过求思进取了,须知,落花残败,若想再次回到至高无上的枝头,无异于异想天开。我奉劝某些人莫要自不量力,即便侥幸博得一时的青睐,暂回枝头,最终,也难逃重坠泥潭的宿命,本就事非缠身,何苦自作孽,平白加添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呢。”郭希莱倚向椅背,傲视着苏沁,借花喻人,冷嘲热讽。 苏沁听得直想破口大骂,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一旦明明晃晃开骂,那么她就输了。苏沁暗自深呼吸了下,强行压下怒火,漾笑,温丽可人,“能供人一时赏玩,总好过无人问津,从而,独自凋零,白白盛开一场,再者......”说到这,苏沁故意拉长尾音,灿若云霞的笑靥,自带意味深长的炫耀,“再者,赏花人可是曾经亲眼目睹过茉莉花的洁白如雪,以及我见犹怜,焉知他不会对茉莉花念念不忘啊?” 听闻苏沁恬不知耻的挑衅,郭希莱霍地起身,瞪视着沾沾自喜的苏沁,咬牙切齿,呛道,“他赏花无数,你以为你这朵残花算得了什么,保不齐他还觉得不堪入目呢。”尔后,郭希莱双手环臂,哂笑,“呵,瞧你洋洋自得的模样,看来那件事也不似传言所说那般对你伤害巨大嘛,至少你还余味无穷。” “同是女人,倘若这种不幸将来有一天也发生在你身上,其时,但愿你能不负你今日所言,余味无穷,否则,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苏沁忍无可忍,目眦欲裂,怒视着郭希莱。 郭希莱自知过分了,脸色些许不自然,继而,倨傲地仰了仰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小型会议桌,冷淡地道了句,“把图纸搁那边去,摊开让我检查一下。” 第160章 160公报私仇 苏沁怒哼了一声,继而转身,踱步至小型会议桌,小心翼翼地张开图纸,摊平在会议桌上,然后,视线不经意一转,蓦地,瞥见会议桌的另一端俨然躺着一张陈年旧照,而照片中人赫然就有年少时期的胡靖扬,骄阳似火的烈日下,他的笑容,金灿爽朗,熠熠生辉。 苏沁悄悄地瞟了眼办公桌那边的郭希莱,目光所及,她正低头整理着办公桌面的文件,间或抬手掖一下鬓边散落的秀发,暂时无暇顾及会议桌这边。故而,苏沁大着胆子瞩视着照片中年轻帅气的胡靖扬,深深地被他灿烂和煦的笑容所吸引,如沐春阳,从而,情不自禁,颤抖着手从会议桌面捏起照片,颔首低眉,葱指轻轻地摩挲着胡靖扬的笑靥,唇角弧度柔柔。 苏沁能认得出来照片的背景正是b大篮球场,应该是大学时期拍的,其时的胡靖扬貌似刚刚打完一场篮球胜赛,侧旁的观众席人山人海,鼓乐喧天,胡靖扬迎着酷阳,居中立于篮球架下,汗流浃背,阳光味十足,右侧站着同样青春少艾的郭希莱正含羞答答地拿余光偷瞄着胡靖扬,苏沁越瞅越觉得碍眼,哼,厚颜无耻,再看也不会变成你男人。苏沁并非无的放矢,照片中的胡靖扬右手举着篮球,左手明显揽着什么,苏沁发现照片左侧有折叠的痕迹,遂而,慢慢张开,果不其然,胡靖扬左侧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而他的左手正揽着美女的肩膀,美女偏头,含情脉脉地仰望着身侧的胡靖扬,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宋仪婠了。 无论是胡靖扬,还是宋仪婠,当年皆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男的佼佼不群,女的仙姿玉貌,b大校园里,至今流传着不少关于他们俩的爱情片段,尤以七夕放水灯那段最是广为传颂。 b大有一人工湖,碧波浩渺,绿树环绕,某一年七夕,月色溶溶,宋仪婠亲手制了上千盏娇小玲珑的水灯,放于微光粼粼的湖面,清风徐徐,上千盏水灯以线牵引,起舞鱼龙,浮光掠影,汇聚成一句诗,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宋仪婠正是以诗中的“绾”来暗喻自己的“婠”,嗤,又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大庭广众示爱,兼且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素质低下,她也不怕教务处的人请她喝茶。 苏沁妒火中烧,甩下照片仍觉不解气,继而,故作不小心撞了一下侧旁的保温杯,保温杯随即倾倒,杯盖不曾阖上,杯里的咖啡蹭地洒了一桌,非但弄脏了照片,还殃及池鱼,毁掉了天晴轩的图纸。 “啊” 苏沁始料未及,怛然失色,捂着嘴惊呼。 郭希莱速即循声望去,当前一片狼藉的会议桌面猛地扑入眼帘,郭希莱旋而杏眼怒瞠,随即,扔下手头上的文件,踩着恨天高,绕过办公桌,蹬蹬瞪飞奔而来。 不消片会,抵达会议桌边缘,然而,郭希莱最先关心的却并不是天晴轩的图纸,而是那张她与胡靖扬的旧时合照,可惜,照片毁成这样,俨然无力回天了。话说当年这张照片原本是拍靖扬和婠婠的,是她偷偷摸摸地蹭过去,方才得了这么一张合照,弥足珍贵,整整陪伴了她十四年,一直珍而重之。如果婠婠不是她的妹妹,那么她甚至会把婠婠剪掉,基于姐妹情分,她才勉勉强强把婠婠折起来,眼不见为净,从而,自欺欺人地把这充当成她和胡靖扬的合照。而今,骤然被毁,郭希莱焉能不气,她百分百肯定苏沁就是故意的,都怪她今早从钱包拿出来看完后,一时忘了收起来,给了苏沁这个妒妇可乘之机。 纵然照片弄脏,份属私人恩怨,自己无法凭这指责苏沁,否则,不光小题大做,还咄咄逼人,但是,苏沁何止弄脏了照片,她还毁掉了天晴轩的图纸。于是,郭希莱顺理成章,借题发挥,金刚怒目瞪视着苏沁,“你怎么做事的,我还头一次见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人,你今早出门其时,是没带脑子还是没带眼睛啊?甭管哪样没带,烦请你回家先带上了,再来上班。众所周知,天晴轩马上就要动工了,现下,图纸被你毁成这样,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你自己和上面解释吧。” 苏沁蓄意弄脏她的照片,还连累了天晴轩的图纸,郭希莱岂能善罢甘休,势要借此良机,把这颗残花败柳扫地出门。 郭希莱摆明公报私仇,她有意拔高音量,咆哮如雷的叱骂声从门缝里扩出,当即,轰彻了整个建筑部,引得外面办公区的同事频频透过未下帘子的百叶窗,探头探脑往总监办公室里张望,致使苏沁分外难堪。 苏沁悔之莫及,自己一时妒火攻心,鬼使神差就那么做了,不曾想,连累了天晴轩的图纸,平白送给了郭希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踢出公司。须知,胡靖扬目前正休假,人不在公司,现今,公司里,但凡大小事务,尽归林赫深所管,林赫深情系郭希莱,笃定对其有求必应,眼下,她该如何是好呀?早知道就不管那张破照片了,若因此事灰溜溜卷铺盖走人,那么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岂非得不偿失吗? ~~~ 凯东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郭希莱双手抱臂,交叉翘腿,眼尾上扬瞥视着另一侧客椅上的林总监,悻悻然,开口,“想不到一贯才高识远的林总监,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照我说啊,你当初就不该把她招进我们凯东集团。我可听说了,你们财务部近乎人人对她不满,这丫头非但影响同事间的和睦,还好大喜功,以为凭着侥幸得以在靖扬跟前长过一次脸,从此,她就能在我们凯东集团横着走了,心比天高。” “哎呀,某些人似乎还没当上老板娘呐,便已经在这里指手画脚了,会不会急了些?这苏沁有错不假,可我们财务部招什么人进来,貌似还轮不到你们建筑部置喙吧。况且,人有错手,马有失蹄,她不就是一时不慎碰倒了个保温杯么,至于被你说得这般一无是处?无非一桩芝麻绿豆的小事,郭总监你便不容分说,吵吵嚷嚷地闹到了林总这里,合适么?”林总监纵使心里骂死苏沁人头猪脑,可在外敌面前也不得不枪口一致对外,力挺苏沁,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试问她这个财务总监威仪何在。 郭希莱气结,双手撑着客椅扶手,霍地,站起身来,双眼冒火,狠瞪着林总监,可手却指向一旁低头垂脑,闷不吭声的苏沁,反唇相讥,“呵,小事?林总监你说得倒是轻巧,天晴轩的图纸我之前做了修改,尚未保存至电脑,而今,被她这么一弄脏,我又得重来了,眼看着工地那边立马就要动工了,我得为这蠢货的一时不小心,加多少晚通宵,方能补救啊?” 林总监讨厌郭希莱居高临下的姿态,故而,她也腾地立起身,尽管理屈,可输人不输阵,趾高气昂,回呛,“既然事情并非不可补救,那么郭总监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揪着此事不放呢?你与其费时在这里大吵大闹,倒不如争分夺秒尽早把图纸复原,以免耽误施工,这才是正事。” “敢情还是我盛气凌人,我浪费时间,是吧?甭管这个错误能不能补救,错就是错,况且,她似乎尚未过试用期吧。”说到这,郭希莱倏地转身,长发飘漾,随即,面向大班桌对面,至今沉默不语的林赫深,径自开腔,“林总,我提议直接开除她。” 郭希莱深知林赫深迷恋她已久,历来对她千依百顺,但凡她说的,林赫深无不应允,因此,郭细莱相信这次定然也不例外。 林赫深蠕动唇瓣,正想开腔,恰在此时,惶恐不安的苏沁抢先一步,适时卖惨,双瞳剪水的眼睛,波光潋滟,浸了泪水的姣弱声音,既低又柔,楚楚可怜,掩面而泣,“林总,自从经历了白湖酒店的不幸后,我的生活屡屡受挫,偶有精神不济的时候,我已经很努力去摆脱那些锤心刺骨的痛苦了,奈何…奈何…呜呜…林总,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旦出了凯东集团,当真不知偌大的b市,还会不会有人像凯东集团那般不惧严氏集团的嚣张聘请我,林总,您当可怜可怜我吧…呜呜......” 话语其时,林总监唇角微勾,不得不说苏沁真的很聪明,她十分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弱势转变为自己的优势,雨打梨花,弱柳扶风,即便是身为女人的她,都不由得酥了,更何况是林赫深。 “唉,真是可怜呀,闻者落泪。”话落,林总监手指点鼻,假泪轻叹,以助苏沁一臂之力。 郭希莱气得炸毛,我呸,莲言莲语,矫揉造作,演戏给谁看。 林赫深掀眸,深沉悠远的视线,对上苏沁泪光盈盈的恳求,或多或少生了怜香惜玉之心,霎时间,持疑不定,故而,未置可否。奈何,他痴恋郭希莱已久,纵然怜悯苏沁,到底无法拂了郭希莱的面子,毕竟郭希莱才是自己钟爱多年的女人,然而,郭希莱接下来冷蔑的话语,徒然,让他的眷恋无处安放,进而,改了主意。 “林总要是下不了决定,大可致电请示胡总,哪怕他人不在b市,可林总您的电话,他总会接的吧。”郭希莱拨弄了下长发,呶嘴呶舌道。 闻言,林总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苏沁则眼波怔愣,若有所思。 林赫深猛然怒火中烧,但见他隐而不发,脸上还渐渐浮起了浅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浑厚沉稳的声线,不愠不火,一锤定音,“林总监言之有理,但凭人家一时不小心打翻了一个杯子,便要开除,如此不近人情,一旦传了出去,那么我们凯东集团成什么了,胡总现在已经被人叫恶商了,难不成我们还要跟着火上加油,把凯东集团活生生打造成土匪寨吗?苏沁,你给郭总监陪个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眼见林赫深就这么不痛不痒地发落了苏沁,郭希莱蓦地一怔,不敢置信地愣视着林赫深。尽管郭希莱心系胡靖扬,无意于林赫深,可一个素来对自己千依百顺、鞍前马后的倾慕者,登时,毫无征兆地变节了,不再以你为中心,不再对你言听计从,那么,作为当事人,纵然不爱那个倾慕者,到底公主病作祟,心里多多少少不是滋味,甚至空落落。故而,郭希莱于心不甘,涂了豆沙色口红的唇瓣张了张,正想再进言,却见林赫深适时冷飕飕地刮了她一眼,八年了,他何曾以这么阴鸷狠厉的目光瞅过她,鉴于此,郭希莱倏地脊梁骨一僵,瞠目咂舌。 尔后,苏沁依言,虚情假意地向郭希莱道了句歉,继而,大摇大摆地跟随着林总监离开。旁人不得而知,苏沁与郭希莱擦肩而过之际,她挑衅地觑了郭希莱一眼,郭希莱咬牙,瞋目回视,哼,你不就是一味地装可怜卖惨吗,跩什么跩,来日方长,看我怎么收拾你。 ~~~ 林总监方才一直不动声色,现下,进了电梯,她的心思随即活跃起来,旁敲侧击,不阴不阳,试探,“苏沁,你不容小觑啊,进公司的日子分明尚浅,然而,人际关系却出奇地经营得人人称羡,早前,恕我眼拙,有眼不识泰山。” “林总监说笑了,这旁人兴许不知,可您未尝不是看在眼里的,我的人际关系经营得...那叫一塌糊涂呀,旁的不说,就说我们财务部吧,能有几个人是真心瞧我顺眼的呢。”苏沁云山雾罩,笑说,“喔,当然啦,林总监一直以来都是眷顾我的,方才要不是您护着我,郭总监她早把我剥皮抽筋了。” 林总监耐人寻味,对答,“欸,此言差矣,到底是你自己有本事啊,至于这人际关系嘛…下面那些鱼蛟虾蟹有什么打紧的,关键的是上面。”说到这,林总监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捅了捅,“先是沈江,这人虽说职位不高,但他长伴君侧,谁人敢轻视呀,然后,又是林赫深,这可是我们凯东集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二把交椅啊,而今,居然为了你这个寂寂无名的小职员,拂了向来以老板娘自居的郭希莱面子,何其匪夷所思。” “沈助理和善可亲,助人为乐,林总方正持重,以理服人,遇到他们,是我的福气。”苏沁继续耍太极,装傻充愣。 诚然,方才郭希莱提议林赫深开除她,其时,苏沁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一旦真离开了凯东集团,工作不好找不说,就连哪怕是偶尔遥望胡靖扬的机会也没有了,那么她一潭死水的人生尚有什么意义。再者,林赫深暗恋郭希莱一事,她未尝不是心知肚明,因此,刚才她纯粹是秉着不可坐以待毙,从而,孤注一掷卖惨,不曾想,林赫深居然站她,不站郭希莱,苏沁何曾不惊讶。 不过,苏沁仔细琢磨了下,林总骤然转态,看似不可思议,实则有迹可循,不外乎郭希莱画蛇添足,公然怼了林总一句,乃至功败垂成。纵然林赫深在凯东集团再怎么权尊势重,到底屈居人下,何况,那人还是他情敌,苏沁就不信林赫深对这全然心无芥蒂,更遑论,郭希莱那话无异于讥讽林赫深毫无实权,无非一傀儡,况且,现场还有旁人在呢,哪怕是碍于尊严,林赫深也断然不会遂了郭希莱,否则,他颜面何存呀。如此说来,郭希莱阴谋未能得逞,归咎于其口不择言,而自己正好渔人得利,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随而,苏沁睨了睨身侧的林总监,如此昭然若揭的道理,自己这个职场菜鸟都能读懂,那么,作为职场老油条的林总监会读不懂吗?哼。 第161章 161各花入各眼 “赫深,你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你居然向着苏沁?”郭希莱拧眉质问。 林赫深端起咖啡杯,浅抿一口,满不在乎,开腔,然而,道出来的话语,却燎若观火,“何以见得是我向着她呢,难道不是你因为气她一时错手,把你和靖扬以及你表妹的那张三人合照毁了而借题发挥么?希莱,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至于为了一张陈年老照不问情由,这么气势汹汹吗?她已经很艰难了,你何苦落井下石?” “哼,她艰难?你是没有见过她气焰嚣张的样子,我告诉你,我笃定她是存心的,这个女人她不简单,赫深,你别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郭希莱怒目圆瞠,斩钉截铁道。 “你是不是想多了?且不说,你与她无冤无仇,我们就事论事,毁了天晴轩的图纸,对她有什么好处?非但毫无裨益,反而极有可能被公司解雇,她傻呀?”林赫深不以为然,优哉游哉地呷着咖啡。 苏沁真厉害,三两句卖惨,顷刻,让林赫深中了她的毒,句句向着她说话,郭希莱听得火冒三丈,话音未落,郭希莱呼吸急促,柳眉倒竖,声嘶力竭,呼嚷,“那是因为她嫉妒,她喜欢靖扬,天晴轩的图纸只是弄巧成拙,她真正要毁掉的是我跟靖扬的那张合照。” 闻言,林赫深搁下瓷杯的手顿了顿,随后,他眉心峻厉,“砰”的一声,瓷杯重重地搁在大班桌面,继而,冷笑,“呵,怪不得你瞧她不顺眼,原来是情敌啊。”随而,林赫深点了点头,薄唇讥诮,接腔,“嗯,你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呀,苏沁虽说算不得顶漂亮,但胜在乖巧可人。约莫一年前,他很宠的那个慕含姿不就是这个类型的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看起来洁净无瑕。” “别给我提慕含姿,还洁净无瑕呢,她配吗?哼,纵然再得宠,现在不也腻味了么?”郭希莱眼含嘲讽,双手交翘,往椅背上靠。 永远都别指望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此时此刻,林赫深总算是幡然醒悟了,郭希莱果真是无药可救了,遂而,林赫深悯笑,“希莱,你在讥讽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甚至还不如她们呢,纵使昙花一现,可人家至少盛开过,而你呢,哪怕百花凋零,也仍旧孤芳自赏,你说谁更可悲啊?” “你未免离题万丈,我们正说苏沁的事呢。”郭希莱抹了抹颊边的泪水,继而,眨了眨眼,倔强忍泪,清盈的水眸落向林赫深,却见林赫深攥着大班椅扶手,靠向椅背,摇头轻笑,“前车可鉴,难道你不是因为有慕含姿这个先例在,所以才惴惴不安,从而,如此敌视苏沁么?” 郭希莱咬牙,泪水晃动的眼睛充满怨愤,双手紧握成拳,冷静濒危边缘,声音噙着妒恨,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我不会让苏沁有机会成为第二个慕含姿的……”话语未尽,郭希莱霍地想起现今正陪着胡靖扬出游的那个女人,另外,沈江说过那个女人与胡靖扬手上的戒指休戚相关,莫非那个女人就是慕含姿?郭希莱大脑猛然“嗡”的一声,随即,心里一咯噔,泪眼瞠得大大的。 平心而论,慕含姿何止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还出落凡尘,确有洁净无瑕的气质。郭希莱并不知道慕含姿与胡靖扬是怎么认识的,当她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其时,慕含姿已然待在胡靖扬身边一个多月了。据她后来调查所得,慕含姿来自农村,就读于b市某所名不经传的大学,基于家境贫困,半工半读。 胡靖扬在公司附近的桦林居小区有一套高档公寓,有时加班晚了,他会在那里留宿,兼且,间或带女人上去。犹记得,一年前,某天早上,郭希莱知道胡靖扬近来公事繁忙,多半宿在桦林居,于是,那天,她找了个借口,一大早前往桦林居,扣响了公寓的门,彼时,开门的是个美丽女人,身穿白色浴袍,半干湿的长发娇慵地拢垂于左肩,光洁的秀颈水汽氤氲,俨然刚洗过澡的样子,前一晚做过什么,不言而喻。随后,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郭希莱时不时就会见到这个女人出现在胡靖扬身边,安静而婉顺。可是,不知缘何,大约半年前,这个女人突然间销声匿迹了,郭希莱还以为胡靖扬腻味了,两人断了呢,难道…… “苏沁这事,哪怕你闹到靖扬那里去,他也只会觉得是你飞扬跋扈,以强欺弱,依照他的性格,定然不会纵容你胡作非为,所以,我劝你还是自己消停吧,况且…就这么一点鸡零狗碎的小事,莫非我这个集团副总尚且不能决定么?”眼见郭希莱执迷不悟,林赫深不假辞色,开腔,话语尾声,眉梢越发凌厉。 听闻林赫深声色俱厉的话腔,郭希莱如梦乍醒,继而,品味过来林赫深为何驳了自己开除苏沁的提议,只见她叹了叹气,然后,摊着双手,温言解释,“赫深,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你我相识经年,对于我的为人,你应该很了解才是,我是因为……” “你是因为靖扬休假,目前,下落不明,兼且,你的电话他又不肯接,所以,你想趁机搞大这件事,一来,可以拔了苏沁这颗眼中钉,为自己扫除一个似曾相识的隐患,二来,天晴轩出事,你便可借此为由,软硬兼施向沈江问出靖扬现今在哪里,然后,你好去找他。”林赫深一针见血,嘲嗤,“你以为你处心积虑找到他,他就会给你机会和他独处了么?我可听说了,靖扬不是一个人休的假,他身边有佳人相伴,难道你给他和你表妹当了四年电灯泡还嫌不够,非得再次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才高兴吗?” 转而,林赫深自嘲一笑,“我真傻,明明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妄图拔出泥足深陷的你,希莱,你我皆是痴心妄想的人,但是……”说到这,林赫深神色徒然一肃,森郁的眸底带着披坚执锐的残冷,前所未有的坚决,“但是,我的痴心妄想到今日为止,以后,你我仅是普通同事,但愿你最终能够得偿所愿,不负逝去的经年韶华。” 郭希莱听闻,泪水盈眶的眼睛猛地怔忡,一颗七零八落的心,愀然空灵,饶是她自己,也捉摸不透,霎时间,百感交集,惊愕有些,欣慰有些,沧茫有些,心痛...有些。 ~~~ 山村的夜格外祥和宁静,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涓涓不壅的流水声,小孩嬉戏的欢乐声,混合交织成一首安闲优美的动听乐章,宛转悠扬,安暖相伴。 孟紫怡沐浴在徐徐晚风当中,月光轻柔似纱,包裹着她的纤姿丽影,姹紫嫣红的花圃前,孟紫怡拄着手机附耳,接听着孙媛媛的电话,淡雅怡人的花香时不时吹送至她鼻尖,沁人心脾。 “小怡,你怎的还不回来呀,我都要想你了,你莫不是和胡靖扬奔赴山村后,被那里的山青水秀吸引,打算从此留在胡靖扬的家乡落地生根,再也不回来了吧。”孙媛媛窝躺在长沙发里,揽着抱枕,嘟嘴道。 孟紫怡挑起一缕发丝把玩在指间,温软微笑,“那可说不准喔,乡间的日子,慵懒自在,惬意舒心,每天早晨起来,听着鸡犬相闻,在小院里伸个懒腰,快活过神仙,另外,我还有一件趣事要告诉你呢,我当老师了,惊喜吧。” 妍音未落,孙媛媛水眸一瞠,腾地,从长沙发上弹坐起身,清丽娟秀的眉眼紧蹙,尤显心神不宁,“惊喜?惊吓才对,小怡,你该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连工作都找好了?” 孟紫怡噗嗤一笑,说话的嗓音脆生生,仿若飘扬在山坳的清悦风铃,“你想什么呢,这哪能呀,且不说我啦,靖扬那么大的凯东集团,岂能说不管就不管呀。事情是这样子的,这边的学校比较简陋,仅有一个老师,前些日子,陈老师帮小朋友拾风筝,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腿骨折住院了,我和靖扬临时被村长拽过来磨洋工。不过啊,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支教生涯当真让我体会良多,回想自己当初的学习环境,再和这里的孩子一对比,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还有就是陈老师,你知道吗?她也是b市人,不远万里,背井离乡,独自来到这偏远地区支教,何曾是一句高山仰止便可道尽的。” 闻言,孙媛媛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长沙发里,穿着牛仔短裤的她,一双美腿于灯光下,又白又直,慢悠悠,开腔,“原来是这样,唉,你说得不无道理,如同我们学医的,不也有许多人放弃大都市,投身小山村么?我是觉得像你们这样家肥屋润的有钱人,既然有能力,那么不妨多做点善事,权当回馈社会嘛。” 孟紫怡醍醐灌顶,“欸,你还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待会儿,我跟靖扬商量一下。” “呦,不错嘛,你这爱财如命的臭丫头,去了一趟乡下,思想觉悟,登时,提高了,看来胡靖扬的家乡还真是一个地灵人杰的好地方啊。”孙媛媛揶揄了句,随后,顺便问道,“小怡,你这次离开b市这么久,走前是怎么跟小沁交代的?前天周末,我约她出来喝下午茶,她貌似不太知道你去了哪里。” 孟紫怡勾了勾耳畔的散发,缓步踱至秋千架坐下,轻轻摇晃,“嗯…小沁许是以为我出差去了吧,毕竟我也时常出差,间或离开b市一两个月也不是没有过。自从,我来了这边后,哪怕是电话,我都很少和小沁聊,最近,我们的关系好像变了似的,再也不如从前那般无话不谈。”顿了顿,孟紫怡拧眉,接腔,“媛媛,我不是有意要瞒着小沁,然而,就像我上次说的,我结婚的事,如今,我是越发不知道该如何说与小沁,而且,靖扬似乎莫名地对小沁反感得很,你说我怎么介绍他们认识啊?” “那就以后再算呗,反正,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呢,左右他们俩的关系,往浅了说,不外乎老板和员工,往深了说,无非是闺蜜的老公与老婆的闺蜜,仔细想想,也不是非认识不可的呀,不是吗?”孙媛媛不以为意,耸了耸肩,继而,变换了下姿势,拄着脑袋,长发倾垂,妖娆侧躺。 孟紫怡眉眼轻颦,忐忑不安,回答,“话虽如此,但我和小沁姐妹多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有事情瞒着她,只能说,这桩婚姻的伊始太混乱了,也太尴尬了,实在难以启齿。”停顿间隙,孟紫怡仰头,望了望满天繁星,怅惘接腔,“媛媛,不知缘何,我如今过得越是幸福,我就越觉得对不起小沁,你说会不会当真是小沁的不幸,成就了我和靖扬的姻缘啊?” “是吗?我倒是挺认同胡靖扬的说法,是你爷爷的遗嘱成就了你们的婚姻,跟小沁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诚如他所言,即便没有小沁那件事,但凭他对柿子林势在必得,你和胡靖扬早晚也会重逢,只不过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场景,换了个地点罢了,而你,且不论你对胡靖扬本就有情,哪怕是为了报恩,你也会选择嫁给他的,况且,他若不是也看上你了,那么,纵然你给他十个柿子林,他也不会娶你的,再者,你和胡靖扬的姻缘早在六年前,那个栉风沐雨的晚上已经注定了,如此,和小沁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所以啊,综上所述,你和胡靖扬的姻缘是六年前,那场血雨腥风成就的,是老天爷安排他在你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来帮助你,开解你,陪伴你,而你们的婚姻,则是你爷爷的遗嘱成就的。因此,不管怎么算,都和小沁无关,小怡,你不要老是觉得是小沁的不幸,成就了你的幸福,你这么做人会很辛苦的。”孙媛媛轻声慢语,长篇大论,总结。 停顿少许,孙媛媛觉得既然话已至此,那么,与其继续藏着掖着,倒不如一鼓作气,全都吐干净了,“说实在的,严羽那混球偏巧看上了小沁,不代表他就能看上你或者小祝,你不要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就自视甚高,理所当然觉得所有男人都得对你神魂颠倒。我告诉你啊,审美这东西是带有偏见的,各花入各眼,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也许那天无论是你,还是小祝去了酒店,人家严混球都看不上呢,结果,你们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孙媛媛这番别有心裁的话语,致使孟紫怡无言以对,看似强词夺理,实则头头是道。 挂断电话后,孟紫怡轻轻地荡漾着秋千,思忖着孙媛媛方才的话语,或许人当真首先是自私的,她居然越想越觉得孙媛媛说的,句句在理。不同的人,撞上同一件事,他们的结果未见得就一定殊途同归,也有可能背道而驰。 第162章 162回归都市 胡靖扬不知何时走到了孟紫怡身后,棱骨清晰的大手攥上秋千的绳索,孟紫怡倏然感觉到秋千不动了,遂而,仰起头,恒河沙数的星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睛,笑欣欣注视着胡靖扬,胡靖扬垂眸,两人相视一笑。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胡靖扬薄唇浅勾,嗓音醇缓,如酒般回味悠长。 孟紫怡微微一笑,双手握着秋千绳索,轻轻荡漾,胡靖扬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护着她,孟紫怡轻绕舌尖,适时提起,“我在想,比起你童年的学习环境,我显然幸福多了,靖扬,你的凯东集团目前已经是b市的商业龙头了,善有善报,福有攸归,你觉得我们赚钱之余,是不是应该不忘公益慈善呢?常言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施比受更有福,不如我们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怎么样?” “胡太太既有明言,那又有何不可的呢,待我回去后,必定仔细斟酌。”胡靖扬从谏如流,清俊温濡的面容笑开来,炳耀的双眸仿佛藏了星,晔兮如华,“唉,我的胡太太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旦财迷心窍,哪怕是老公,也得狠宰一刀的小丫头呐。” 听见男人秋后算账的揶揄,孟紫怡速即霞飞双颊,继而,扭身,揽抱着胡靖扬的腰,呢喃软语,撒娇卖俏,“从前,女萝无托,人家自然落袋为安,可现今,松萝共倚,情随境变,人家哪里还会像从前那般满脑子都是钱呀,老公,你不要取笑人家嘛。” 胡靖扬唇梢止不住上翘,骨节分明的大手像抚猫似的,抚搓着孟紫怡顺滑柔软的发顶,“你这丫头,机灵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但凡察觉些许苗头,立马发嗲,真叫人拿你无可奈何。”末了,胡靖扬稍稍推开孟紫怡,然后,伸手掐了掐她水润倩俏的笑涡,见此,孟紫怡笑得越发清甜,一双水汪汪的鹿眼,佯装得灵动又乖巧,胡靖扬哑言失笑,曲指逗了逗她纤美的鼻尖。 ~~~ 赵亦菲今天约了梁冉在天悦酒店喝下午茶,一身藕荷色短袖风衣裙的她,简单淡雅,宛若雨后莲花,绰绰约约,步上大理石台阶,尔后,缓缓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然而,即将拐弯之际,赵亦菲无意中余光一瞥,刹那间,似乎睨见了白妍,赵亦菲脚下的步伐倏忽一滞,旋而,徐徐转头,目光所及,身穿浅青色连衣裙,清爽干净的白妍和一个陌生帅气的年轻男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迈向酒店前台,两人举止亲昵,拿了房卡后,一同走向电梯口方向,赵亦菲目瞪口张之余,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视频,把这耐人寻味的一幕,一五一十拍录下来。 待两人进了电梯后,赵亦菲疾步上前,抬头仰望,眼见电梯停在了十二楼,恰好旁边另一台电梯门打开,赵亦菲旋即步入。随着电梯上行,赵亦菲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依照白妍和那名男子的亲昵,两人来此做什么,呼之欲出。 “叮”的一声。 电梯门开,赵亦菲悄悄迈出,静静躲在高大青绿的盆栽后面,敛声屏气,举着手机,隔着藤萝摇曳,将某间套房门前打情骂俏的场景拍录下来,直到他们进了套房里面,房门锁上。 无心插柳柳成荫,现下,好奇心使然的赵亦菲尚未知晓,今天她所拍到的这段视频在不久后的将来,竟然因利乘便帮了她一个大忙。 咖啡厅,赵亦菲和梁冉相邻而坐,头碰着头观看着方才的视频,待视频播放完毕,梁冉压低嗓子,率先发话,“这不是你那三婆婆吗?可是,她旁边那男的是谁呀?两人虽说没有什么过分的亲密,但是已然超出了一般的社交礼仪,况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 随而,梁冉无所谓地挥动了下手,“哎呀,正常啦,锦绣年华相伴桑榆暮景,难道还会是真爱么?” “你是不晓得白妍平素望着我公公的那个眼神,柔情似水,悦慕崇拜,我哪怕是稍稍回想一下,都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曾想,暗地里,居然与旁人不干不净。”赵亦菲眉靥轻颦,大惑不解。 “其实,也…情有可原啦,论及年龄,这白妍尚且比你我还要小一岁,她儿子黄志远甚至比果果还要小两岁,况且,纵使现今人前人后都称她一句黄三太太,可她与你公公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心有旁骛很正常,没准她和这个男人才是真爱呢。”梁冉入理切情,答疑解惑。 话语其时,赵亦菲深以为然,点头。 “哎,你说你公公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当真就如此老当益壮?看了今天这段视频后,亦菲,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这黄志远会不会…不是你们黄家的?”梁冉抬手半遮住脸,喁喁私语。 梁冉语出惊人,赵亦菲听得一愣,目怔口呆,随后,摆摆手,“嘿,这我哪敢深究呀,毕竟果果她...也并非那么的…光明正大。”话落,赵亦菲不自然地端起咖啡,浅抿一口,以此来掩饰羞惭,低声细语,“果果是谁的女儿,你未尝不是一清二楚,若然我去查黄志远的身世,那岂非贼喊捉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少一事不如了一事,那白妍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亦菲,你听我的,回去找个机会,悄咪咪地收集你公公和黄志远的dna,暗中做个亲子鉴定,权当有备无患。”梁冉权衡利弊,支招,“恰恰就是因为果果的身世未及光明正大,你才更要攥一些筹码在手,必要时,方可去危就安。” 赵亦菲沉思,一方面她觉得梁冉言之有理,身处黄家那个刀山火海,合该防微虑远,另一方面她又认为一动不如一静,有时候,秘密知道得过多,未必就是好事,故而,一时间,举棋不定,“你容我再好好想想吧,到底是火中取栗的事,不得不慎之又慎。” 梁冉点了点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相信赵亦菲最终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遂而,岔开话题,“胡靖扬的太太当真主动提出让果果和她先生时常见面,培养感情?” 赵亦菲颔首,梁冉见状,啧啧称赞,“她还真是通情达理啊,能做到这样,十分不容易,亦菲,纵然我们是闺蜜,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倘若易地而处,我巴不得我老公和你们母女老死不相往来呢,关系越僵越好。” “谁说不是呢,果果到底是靖扬的女儿,紫怡那是爱屋及乌啊,她笃定很爱靖扬。我想好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无法亲自照顾果果,那么,我与其让果果孤身一人继续留在黄家那个龙潭虎穴,倒不如让她跟着紫怡这个善良的继母和靖扬这个亲生父亲。”赵亦菲搁下咖啡杯,喟然而叹。 “呸,呸,呸,大吉利是,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照顾,别老是想着麻烦人家。”话到这,梁冉撅了撅嘴,“何况,哪怕你真出什么事了,果果不也还有我这干妈?” 赵亦菲浅浅一笑,娇嗔,“你将来还要嫁人的,如果拖着一个孩子,兼且,还不是你自己亲生的,那么,你日后怎么嫁?” “呵,我还嫁什么嫁,现在,我对男人是完全死心了,这辈子,我就指望我的宝贝干女儿给我养老送终。”梁冉倩笑,闻言,赵亦菲无言地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为情所伤,千疮百孔的女人,唉。 随后,梁冉轻咬唇瓣,眼睑上掀,偷瞄着赵亦菲,迟疑问,“亦菲,你可曾想过倘若有一天…果果的身世东窗事发,那…你当如何是好?” 赵亦菲莞然而笑,轻描淡写,回答,“岂会没有,假如真有这么一天,那么我就和黄志轩离婚,带着果果离开黄家,从此,自力更生。”转而,她神色落寞,嗓音怊怅,接话,“就是我妈至今未醒,如果失去了黄家这棵大树,只怕我独力难撑,更遑论,自力更生。” 梁冉不以为然,身体往椅背上靠,双手合十,搭于腹部,大有安之若素的架势,“那倒不用担心,今时不同往日,从前,胡靖扬蒙在鼓里,自然对你们母女不闻不问,但是,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你母亲好歹是果果的外婆,一旦你母亲的医药费难以为继,届时,胡靖扬还能袖手旁观呀。”然而,话音未落,梁冉双手搭于桌面,正容亢色,盯视着赵亦菲,“只是,有一点啊,亦菲,你是知道的,我平生最恨的就是第三者,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千万不能介入胡靖扬和孟紫怡的婚姻,否则,饶是孟紫怡肯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赵亦菲柔柔一笑,“冉冉,你想什么呢?相识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呀,若论对第三者的憎恨,比起你,我笃定更甚。诚然,我对靖扬尚有留恋,关于这点,想必紫怡也是心如明镜的,然而,她却仍旧对我推心置腹,但凭这份纯一不杂的信任,我也断然不会破坏她和靖扬的婚姻,冉冉,你可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喔。” “嗯,孺子可教也。”梁冉巧笑,点头称善,尔后,两人端起咖啡碰杯。 ~~~ 清晨,胡靖扬领着孟紫怡再一次上山,夫妻俩拜别胡父胡母之后,在一众乡亲邻里的欢送当中,来到了村口,双方挥手道别,随后,与来时一样,由大年开着拖拉机,载送他们去公交车站。 车行过半,忽而,一阵天真烂漫的歌声从学校后山传来,原来是陈映月拄着拐杖,带领着孩子们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欢送他们,惠风和畅,孩子们借歌寄意,清朗的歌声徐徐飘洒在田畴阡陌之间,以流水伴奏,泠泠作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孟老师,再见,胡老师,再见。”童真无邪的声音,此起彼伏,徜徉于丛山叠岭,绿影婆娑。 孟紫怡依偎在胡靖扬怀里,与孩子们扬手告别,霞明玉映的脸颊,笑中有泪,离情依依,胡靖扬箍紧孟紫怡细肩,低声安慰。 旅程结束,夫妻俩离开家乡,双双回归都市。 ~~~ 凯东集团,会议室。 敞亮华丽的会议室里,左右两翼座无虚席,一众精英正襟危坐,除了各部门的主管,其余人等大都是来自财务部和公关部,以及总经办。今早,刚收到通知,胡总销假回归,紧急召开临时会议,不知所谓何事,于是,趁着大老板尚未莅临,现场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片晌,会议室双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众人速即起立,胡靖扬双手揣兜,高视阔步迈入,身后跟随着沈江和袁杰。不消半会,胡靖扬于主位就坐,尔后,抬手示意众人落座,举手投足,不怒而威,尽显上位者的气场。 “今天,临时召集各位开这个会议,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一则喜讯,公司即将成立慈善基金会,用以援助边远山区的教育和医疗,常言道,与人为善是大造化,择善而从是大境界。凯东集团能有今时今日,源自于社会,理当力所能及地回馈社会,广施善行,关于基金会的相关具体议程,将于两天后的董事会议正式提出。”话语其时,胡靖扬身体向后,倚靠着椅背,双腿随意交叠,十指交叉,搭于腹部,话落,他微抬下颚,示意沈江播放短片,沈江领会,粗长的十指熟稔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随即,会议室大屏幕上,一幅幅赚人热泪的画面依次呈现…… 落座在边角的苏沁,无暇顾及大屏幕上的画面,满心满眼仅有居中首座的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一个多月不曾瞧见他啦,念由心生,整整一个多月的朝思暮想,眼下,终于见到真人了,苏沁心如擂鼓,喜笑盈腮。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心不在焉的人还有郭希莱,一个多月了,他终于回来了,那么慕含姿应该也跟着回来了吧。自从,郭希莱怀疑跟随胡靖扬出游的那个女人就是慕含姿以后,当天,她就按奈不住去学校找过慕含姿了,果不其然,慕含姿请假了,不在学校,基于这个阴差阳错的巧合,郭希莱捕风捉影,越发断定那个陪伴胡靖扬休假的女人就是慕含姿,现下,郭希莱正苦思冥想地琢磨着,待会儿,如何找慕含姿谈判。 第163章 163最后的温馨 这是一家情调高雅的法国餐厅,清新舒爽的空气中飘漾着法式菜肴的浮香,刺激着食客的味蕾,身穿白色修身连衣裙的孟紫怡,消消闲闲地落座在露天卡座,璀璨动人的长款耳环,修饰着她纤媚莹洁的颈部线条,丽光摇艳,延颈秀项,微风夹杂着熙阳掠过遮阳伞,纯白轻柔的及膝裙摆随风翩跹,一双细长洁皙的纤腿莹静靠拢,脚下的银白色高跟鞋,晶艳明耀,衬得她整个人清爽仙美。 孟紫怡拿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柠檬片,遂而,咬着吸管吸溜了一小口柠檬水,味道酸甜,恰似初恋。片会,孙媛媛挽着段凯胳膊从远及近,春风满面走来,宛若一对金童玉女,孟紫怡清水芙蓉般的小脸洋溢着笑,伸出莹白如玉的细臂,朝着他们热情挥手,两人见状,回以微笑。 不消半会,段凯和孙媛媛抵至卡座,段凯绅士地先替孙媛媛拉开铁椅,待她坐下了,再行就坐,随后,抬眼,望着对面的孟紫怡,浅笑,“小孟,今天,权当我做东给你接风洗尘,想吃什么,尽管点。说起来,我早该请你这媒人婆吃顿饭,答谢你给我介绍了一个这么漂亮知性的女朋友。”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孟紫怡倩笑,从善如流,尔后,她微微探身,从侧旁的铁椅上提起了两个精致的购物袋,分别递给孙媛媛和段凯,“这是我从l市买回来的一些土特产,带给你们当手信。” “嗯,不错嘛,居然还记得要给我们带手信,我还以为你到了乡下,净顾着谈情说爱呢。”孙媛媛接过购物袋,一并交给了段凯,与此同时,笑侃了孟紫怡几句,孟紫怡娇羞莞尔,明艳如花,孙媛媛见状,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明眸艳羡,嘟哝,“我说小怡,你在乡下合该吃尽苦头才是啊,怎么肌肤还是这般水灵润泽呀,我都要嫉妒死了。” 段凯从孙媛媛手上接过两个购物袋后,搁于一旁空置的铁椅,随后,一手枕于餐桌面,另一手搭于孙媛媛座椅靠背,挑唇揶揄,“欸,媛媛,人家小孟有爱情滋润,纵然条件艰苦些又如何,仍旧容光焕发。” “言之有理,还是你聪明,一语中的。”孙媛媛偏头,瞅向身侧的段凯,颐靥灿烂,段凯抿笑,伸手抚了抚孙媛媛的脸。 孟紫怡支颐,杏眸凝笑,盯视着对面郎情妾意的二人,娇语,“啧,说得好像你们没有爱情滋润似的,劳烦二位找块镜子,照照你们的脸,幸福满溢了。”孟紫怡翘起一根葱指,来回指了指孙媛媛和段凯,复而,又支颐,“唉,说真的,我还蛮舍不得离开那里的,其实,村里的条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差,风景如画,水土养人,我和他结婚几个月了,也是到了那里,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们是夫妻。” “纵使再舍不得,你们也得回来呀,不然,你老公那么大的一间集团公司,如何是好?要我说啊,他日理万机的,能陪你逍遥这么久已属不易。”段凯挑了挑眉,笑谑。 话音未落,孟紫怡蹭地搁下支颐的手,竖起一根纤指怼向孙媛媛,撅嘴佯怒,“好你个孙媛媛,有异性没人性,姐妹一场,你居然出卖我。” “哎,你又不是被胡靖扬金屋藏娇,明堂正道的,有何说不得。”孙媛媛学着孟紫怡那般托腮,继而,俏媚地眨巴了下眼睛,“如果我是你,那么这事我早就昭告天下了,好等那些个心存觊觎的人统统靠边去。”讲到这,孙媛媛垂下手,眉靥轻蹙,苦口婆心,劝说,“小怡,不是我危言耸听,你这样子很吃亏的,退一万步说,尽管他已婚的消息人所共知,依然会有许多女人置之不理,飞蛾扑火,何况,你们现在隐婚,秘而不宣,难道你真的不担心他哪天被狐狸精勾走了,届时,你欲哭无泪?” 孟紫怡莞尔,微笑如昔,“经过这次回乡,我和靖扬之间的感情增进不少,现在的我,非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患得患失,还刀枪不入呢。嗯…这么说吧,或许靖扬对我的感情,远远比我所想象的更真,更浓,更纯。诚然,他婚前有过很多女人,对此,我也生气,我也吃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贪新忘旧,见异思迁的人,夫妻是要厮守终生的,我合该对他有信心。” “小孟,这次我得向着我们家媛媛了,既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那么就该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躲躲藏藏,成何体统。疏不间亲,我可不是在挑拨离间啊,但是,世事无绝对,如果把你们的关系放到明面上,那么,旁的不说,至少可以提高他自身的约束力。再者,那些个对你老公想入非非的人,一旦得见你这张闭月羞花的脸,指不定她们自行就打退堂鼓了,甚至都不需要你费心劳神,不战而屈人之兵,何等威风。”段凯打趣,附和孙媛媛。 孟紫怡噗嗤一笑,勾了勾耳畔散乱的发丝,轻声细语,“放心吧,我不会和他隐婚一辈子的,即便我肯,我们家靖扬也不肯啊,他比我还想公开呢。只是,我目前挺享受这种低调质感的生活,暂时不想有什么改变,你们试想一下啊,以他现今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地位,一旦公开我们的婚讯,少不了惹来媒体关注,亦菲就是前车之鉴,早前,我听她提过,自从她黄家儿媳的身份公开以后,身边的跟拍就无处不在了。不妨过些日子再说吧,况且,旁人知晓与否,这有什么打紧的,最重要的是,我和靖扬是货真价实的合法夫妻。” 闲聊几许,孟紫怡先前点的菜肴上桌了,鉴于方才通电话时,孙媛媛说她和段凯要稍微晚点到,让孟紫怡先点餐,于是,孟紫怡就拍板,给自己点了一份鹅肝,对面两人各一份牛排。 孟紫怡手持刀叉,优雅地切着鹅肝,小口送进嘴里,间或抬眸,瞟向对面的孙媛媛和段凯,两人正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腻腻乎乎,羡煞旁人,孟紫怡由衷展笑。 然而,孟紫怡万万想不到,现下,乐也融融的聚餐,居然是孙媛媛和段凯两人最后的温馨了。两个小时后,孙媛媛的命运再一次迎来了不虞之变,泪出痛肠,纵使在年深日久后,孟紫怡仍然自责,她是不是不应该介绍段凯和孙媛媛结识?如果这段昙花一现的缘分从未成就,那么孙媛媛就不用再承受一次生离死别的剧痛了。下一秒,段凯衣兜里的手机乍响,当前,欢声笑语的几人尚未知晓,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预示着黑白无常的降临,事后,孟紫怡何其希望方今的段凯不曾接听这个夺取他生命的电话,奈何,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好吧,你先接待,我马上赶回来。”段凯单手拄着手机附耳,从容地交待了句,随后,挂断。 孟紫怡咽下嘴里的鹅肝,扬脸,注视着对面正把手机揣回衣兜里的段凯,低声问,“是小祝吗?我听见她在电话那边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我最近在帮升远百货的张总搞破产清算,张总也是可怜,不久前,生意失败,不仅欠下一屁股债,老婆还跟别人跑了,以致他现在有点神神叨叨的,兼且对女人抱有很大的敌意,小祝说搞不定他,我有些放心不下,先回去看看,你们慢慢吃,倘若来得及的话,我待会儿回来接你们。”末了,段凯轻抬手臂,黑眸瞩视着表盘,缓缓立起身。 孙媛媛探身,越过段凯,攥起另一边铁椅上的两只购物袋,双手递给段凯,“我看你也没吃多少,你把这个带上吧,回到公司后,等饿了再吃。还有啊,你尽管安心做事吧,不用来接我们啦,待会儿,吃完了,我和小怡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段凯粲笑,接过购物袋,大手揉搓了下孙媛媛发顶,随后,跟孟紫怡相视点了下头,转身离去。孙媛媛扭头,眼波清盈,笑望着段凯渐行渐远的背影,烈阳萦绕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姿,犹似响晴薄日,奈何,谁曾想,这一别,成了永诀。 直到段凯欣长伟岸的身影消失在餐厅拐角,孙媛媛方才依依不舍地扭回身来,却见孟紫怡明眸带笑,凝望着她,丽日蓝天成了清媚的背景,孙媛媛愣神少许,尔后,羞涩一笑,攥起叉子塞了块牛排进嘴里,含糊不清,咕哝,“看什么呀?没见过人家谈恋爱啊?” 孟紫怡支起双肘,双手合十,清眸漾笑,迎视着对面垂脸咀嚼,可爱如仓鼠的孙媛媛,柔柔开嗓,“媛媛,我真开心,能够再次见到这样的你。” 闻言,孙媛媛吞咽了下喉咙,牛排肉碎下肚,尔后,眼笑,回视着对面的孟紫怡,清婉柔雅的声音沁了蜜,丝丝蔓延,“有段凯,我也很开心。” 段凯驱车,游走在车水马龙当中,等红绿灯间隙,他视线不经意间一撇,黑眸随即被临街一间珠宝店橱窗里所展示的一枚钻戒所吸引,尽管离得远,瞧得不太真切,可段凯却莫名地觉得,倘若这枚钻戒戴在孙媛媛的无名指上,一定会很漂亮,进而,鬼使神差地靠边停车,打开车门,下了车,缓步迈向珠宝店。 他和孙媛媛在一起方才两个月,尽管现在就送这个未免急了,可不知缘何,段凯突然不想再等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和孙媛媛组建一个温暖甜蜜的小家,安长处顺,岁月嫣然。 另一端餐厅里的孟紫怡和孙媛媛,边吃边聊,笑谈人生,忽而,一个何其熟悉的名字徒然钻进耳腔,孟紫怡切着鹅肝的手蓦地一顿,孙媛媛咀嚼牛排的嘴倏地一缓,两人不约而同地掀眼,瞅了瞅对方。 孟紫怡和孙媛媛侧旁相邻的卡座,郭希莱和慕含姿面对面落座,余光可见,郭希莱一身名牌,珠光宝气,双眼冒火,瞪视着对面楚楚动人的慕含姿,攻击力极强,慕含姿低眉顺眼,双手紧握着水杯,入世未深的她,在郭希莱恼恨酸毒的逼视下,纤妍的身子隐隐哆嗦,我见犹怜。 片晌,慕含姿深吸一口气,迎上郭希莱的瞋眸,眼波流转,盈盈娇怯,“郭小姐,我跟靖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住嘴,靖扬也是你叫的。”郭希莱厉声呵斥,孟紫怡和孙媛媛就是被这声正室般的厉喝,吸引了注意力过去的。 斥声未落,慕含姿当即吓得水眸一瞠,身子跟着抖了抖,郭希莱越瞅越窝火,双手环臂,身体靠着椅背,撇嘴嗤诮,“我不是男人,你在我面前装柔弱没用,你黏着靖扬,无非就是为了钱,说吧,你要多少,才肯自动自觉销声匿迹,尽管狮子大开口,我权当送瘟神。” 孙媛媛水眸促狭,压低嗓子,倾身凑近孟紫怡,调侃,“她把你的台词给说了,旁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胡靖扬夫人呢。” 孟紫怡恼羞成怒,娇瞪了孙媛媛一眼,与此同时,切了块鹅肝,一把塞进孙媛媛聒噪的嘴里,孙媛媛囫囵吞枣咽下,继而,看热闹不嫌事大,坏笑开腔,逗弄着又酸又气的孟紫怡,“你老公眼光不错嘛...”话到这,孙媛媛冲着郭希莱她们那桌仰了仰下巴,评头论足,调谑,“红衣服这位,浓艳泼辣,蓝衣服那位,清新甜润,两者各有千秋,你猜你老公更中意哪一款啊?” “你还说?我气都气饱了,这死男人……”孟紫怡恶狠狠地切着碟盘里的鹅肝,俨然把这当成是胡靖扬了。 孙媛媛乐呵一笑,“别气,别气,姑且先听听她们的对话,经验使然,我觉得你老公不见得尝过那味劲辣火锅,否则,她怎会满嘴爱而不得的酸气呢,但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啊,皆因你老公笃定吃过那道清甜小菜,兼且,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不信,你就拭目以待吧。”话落,孟紫怡扔下刀叉,郁闷地瘪了瘪嘴,孙媛媛见状,笑不可仰,隔壁那两个女人还真是及时雨啊,正好浇醒对面这只夜郎自大的小白狐,哼,叫你退藏于密,现在危机感来了吧。 慕含姿性子娇柔,不代表她没脾气,眼见郭希莱如此盛气凌人,慕含姿气恼,清亮反驳,“没错,我的身份未及光明磊落,但是,纵然明码实价,到底是我跟胡总之间的事。郭小姐,据我所知,你既不是胡总的女朋友,也不是他的妻子,你来找我谈判,未免越俎代庖了吧。” 慕含姿被郭希莱冷呵了一声后,到底没敢再直呼靖扬了,其实,当着胡靖扬的面,她也不敢这么叫,更加从未这么叫,不外乎气气郭希莱罢了,谁叫郭希莱从前老是隔三差五地找她麻烦啊,奈何,形势比人强,自己终究未敢太过嚣张,但见郭希莱似乎仍旧不满,一双厉眸怨毒地瞋视自己,慕含姿不由得心里发毛。 “放肆,你这穷酸女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嘲讽我,别以为睡过几次龙床,就真当自己是皇后娘娘了,你不配。”郭希莱怒目切齿,唾斥,只要一想到眼前这穷酸女当真有可能已经成为胡太太了,郭希莱就嫉妒得嚼穿龈血。 第164章 164他走了 眼瞅着对面的郭希莱眸底的红血丝越积越多,慕含姿不由得发怵,垂脸,避开郭希莱恨之入骨的目光,慕含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知道自己斗不过郭希莱这个千金小姐,遂而,认命服软,“郭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对我穷追不舍呢,没错,我是睡过几次龙床,但是,许多人也都睡过,另有,自从半年前,胡总给了我一张支票后,他就再也没找过我了,我现在和他就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你…这一个多月来,不是和他在一起?”郭希莱听完,怔愣了下,尔后,半信半疑,追问。 慕含姿信誓旦旦,回答,“我发誓,绝对没有,我这一个多月有事回家了,另外,我当真是很久没有见过胡总了,最后,还请郭小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只想拿着胡总给我的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想再掺和你们的事了。” 听到这里,隔壁桌的孙媛媛又再挑事,只见她抬手半遮住脸,凑近孟紫怡,压低嗓子,戏谑,“看来蓝衣服小妹是你的前一任,貌似曾经还颇为得宠,难保你老公不会余味无穷喔,而红衣服大姐则是单恋,剃头挑子一头热,奈何,她执念太深,也是一个麻烦。怎么样?胡太太,您还是坚持不公开的想法么?”末了,孙媛媛退后,身体靠向椅背,娇冶翘腿,双手环臂,笑得风情万种。 孟紫怡不可否认,此时此刻的自己,快要被排山倒海的醋给淹死了,胡靖扬过尽千帆,她早已一清二楚,并且多番告诫自己前事莫问,既往不咎。可是,当蓝衣服小妹这么一个清丽脱俗的人儿,真真实实出现在她面前,瞬间,量化了孟紫怡脑海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试问她岂能不酸,看来公开的事,还真得仔细思量了。 如此一想,隔壁的对话又再传来,闻言,孟紫怡怔了怔,眼睑低垂,双瞳剪水的眼珠,晖盈流眄,随而,掀眸,蝶翼翩旋,却见孙媛媛抱紧果汁杯,咬住吸管,吸溜着果汁,酒窝带笑,洋洋自得,这死丫头…孟紫怡没好气地翻了个靓丽的大白眼。然而,假如孟紫怡可以预知待会儿的事,她何其盼望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孙媛媛依旧是当前语笑嫣然,笑看红尘的孙媛媛。 “那…靖扬无名指上的戒指跟你…有没有关系?”郭希莱旁敲侧击,艰难溢出,同时,些许忐忑不安,须知,她极其不想问出这个问题,何况,对象还是她素来嗤之以鼻的穷酸女慕含姿。但是,戒指一事至今一筹莫展,郭希莱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毕竟慕含姿是靖扬手上戴戒指前,最后一个睡过龙床的女人,兴许能在慕含姿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戒指?他手上有戴戒指的么?”慕含姿先是懵然,随后恍悟,继而苦笑,“郭小姐,你未免抬举我,胡总纯属玩玩,他无名指上戴戒指,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那他给你支票其时,可曾说过什么?”郭希莱火眼金睛盯着慕含姿,慎防慕含姿狡猾,唬弄自己。 慕含姿轻笑,撩了撩头发,“郭小姐,你不会还是怀疑我吧?其实,你不妨试想一下,倘若我当真这么有福气晋升胡太太,那么今天我来见你,又怎会这般诚惶诚恐呢?再者,胡靖扬夫人,凯东集团老板娘,又岂是郭小姐你用钱就可打发的呢?” 闻言,孙媛媛嬉笑,立马搁下果汁杯,小声鼓掌,“说得好,现在再回想起红衣服大姐那句不可一世的开场白,何等讽刺。”随而,孙媛媛停止拍掌,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顺藤摸瓜,真相应当是这样子的,红衣服大姐估计是凯东集团某一高管,对你老公久有存心,最近,猛地,发现你老公手上戴戒指了,犹似名草有主,然而,哪怕如此,红衣服大姐仍旧贼心不死,怙恃着一腔下作,约谈疑似胡太太人选,也就是蓝衣服小妹,企图用钱来打发人家。寡廉鲜耻,天底下,哪有狐狸精甩钱打发正室的,况且,凯东集团老板娘耶,最不缺的莫过于钱了,这红衣服大姐她出得起价么?大言不惭,还不如人家蓝衣服小妹门儿清呢。” 慕含姿话落,郭希莱眸底,羞窘一闪而过,旋即,倨横扬脸,以此来掩饰,郭希莱何尝不知这办法老套兼愚蠢,可问题是,她黔驴技穷呀。从前,面对外面那些生生不息的野花,她尚且可以端起凯东集团未来老板娘的姿态,奚落对方,谩骂对方,羞辱对方。然而,面对正主,她除了砸钱,还能怎么样,毕竟名分摆在那里,奈何,诚如慕含姿所言,即便砸钱,也未见得有用,纵使她生于鸿商富贾,可依然无法与现今明并日月的凯东集团,相提并论,那个女人但凡不是傻子,又岂会为了区区蝇头小利,而舍弃这泼天的富贵。 “能否用钱打发,俨然不是你这穷酸女能关心的,你只需要记住,不要再黏着靖扬,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郭希莱鼓睛暴眼,警告。 呸,你这老女人凭什么颐指气使的,你是胡太太么?无名无分,和她又有什么两样。于是,慕含姿浅浅一笑,话中有话,“郭小姐,放心,我还是有底线的,从前,胡总尚且单身,彼时,我跟着他,只需两厢情愿即可,然而,现下,人家貌似情有所归,哪怕我再穷酸,也不会当第三者的。” “你......”郭希莱当即气歪了嘴,牙槽紧咬,面目狰狞,双手死死攥住铁椅扶手,倘若不是大庭广众,那么她非得狠掴这穷酸女几记耳光,以泄心头之恨。 孙媛媛险些拍案叫绝,这蓝衣服小妹含沙射影的功夫,可堪炉火纯青,难怪曾经那么得宠,孟紫怡鼓腮,觑了眼神动色飞的孙媛媛,尔后,再次没好气地翻了个清媚的大白眼。然而,谁曾想,下一秒,孟紫怡单肩包里的手机乍响,无情地掐断了眼下的欢欣闹腾。 孟紫怡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小祝,“奇怪,段凯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小祝怎么还打给我?” 孙媛媛攥着刀叉,耸耸肩,“许是旁的什么事吧,你先接一下。” 孟紫怡纤指一划,拨了拨长发,手机附耳,怎料,尚未发声,那边小祝号天哭地的声腔即刻传来,“怡姐,升远百货的张总…升远百货的张总,怡姐,方才,升远百货的张总上来了,段凯哥让我先行接待,可是,不知怎的,聊着聊着,他突然发疯…一把攥过办公桌面的开信刀,疯魔般刺向我,我当时吓得整个人怔傻了…幸好…幸好段凯哥及时回来了,段凯哥…段凯哥奋不顾身替我挡下了那一刀...呜呜......” “嘭当”刀叉落盘的声音脆响,孟紫怡抬起怔忡怆惶的惊眸,顷刻,对上孙媛媛如遭雷击的泪眼,手机漏音,所以,关于对话的内容,即便一桌之隔的孙媛媛,也听得明明白白。 “媛媛...吉人自有天相,你先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孟紫怡泪光盈盈,无力地安慰了句,但见孙媛媛一语不发,呆若木鸡,一双澄漪迷离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浑身颤抖不止。 “小祝,你先别哭,你说详细点,段凯哥现在怎么了?你们把他送去哪家医院了?”孟紫怡心急火燎,哽咽着嗓子,垂泪发问。 小祝抽抽搭搭,不停地打哭嗝,“段…段凯哥,他…他流了好多血,还说看见了乐瑶姐抱着孩子来接他,孙浩哥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现在正开往中心医院去。” 下一刻,侧旁的孙浩一把抢过小祝的手机,眉梢凝重,嗓音沉郁,“喂,小孟,段凯方今昏迷不醒,他昏迷前说想见他女朋友,你现下是不是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啊?你们赶紧前往中心医院去。” 不等孟紫怡开腔,孙媛媛幡然醒悟,腾地立起身,拔腿飞奔向餐厅门口,孟紫怡匆匆挂断了电话,方才段凯离开得突然,尚未埋单,于是,孟紫怡搁下几张百元大钞,攥起单肩包,急忙忙追随孙媛媛而去。 如此行色匆匆的一幕,多多少少引起了餐厅食客的关注,郭希莱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张美撼凡尘的脸,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方才那个匆匆而去的白裙女子当真美得不可思议,饶是当年的婠婠和赵亦菲,也难以媲美,更遑论是自己了,幸好她与靖扬素昧平生,否则……郭希莱不敢想象。 孙媛媛挥泪如雨,疾走如风,奔至餐厅门口,甫地,迎头撞上了一具精壮结实的胸膛,基于惯性,孙媛媛险些摔倒,幸而,来人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脚步踉跄的孙媛媛。 孙媛媛旋即抬眼,叶远五官俊拔,眉目深深,垂视着泪眼婆娑的她,孙媛媛仿佛见到了港湾一般,飘若浮萍的心有所安放,她双手揪紧叶远胸前的黑色衬衫,扬脸,泪水涟涟注视着眉心紧蹙的叶远,秀弱哀求,“叶远,送我去中心医院,立即,马上,求你了。” 望着孙媛媛曼声哀哭的泪颜,叶远只觉那股莫名其妙的心疼又再袭来,他紧紧地抱住孙媛媛细腰,一言而定,“好。” 叶远身后一步之遥的助理张齐听闻,目定口呆,不是吧,叶总,你约了杨总谈几十亿的合作项目,可没有那个时间送美女啊。张齐摸了摸鼻子,欲语还休,奈何,思忖再三,终究没胆,只好作罢,继而,在心里暗戳戳骂了句,红颜祸水。 孟紫怡方一追到餐厅门口,倏然,撞见了这耐人寻味的一幕,随即,黛眉轻颦,眼前之人不是城中富豪叶远么?媛媛和他认识? 叶远轻车熟路地扭转着方向盘,轿车于纵横交错的道路上疾驰而驶,幸好,不是上下班高峰,行车道还算通畅。 片会,副驾驶的孙媛媛侧身,攥上叶远肌肉坚实的胳膊,含泪央求,“叶远,再开快点,好不好?我男朋友被疯子刺伤了,情况危殆,我好担心他。” 叶远闻言,未置可否,黑眸依旧目视着前方,然而,车速却明显地加快了。 后座的孟紫怡全程看着前座两人的互动,媛媛一直无意识地紧攥着叶远的胳膊,叶远双手握着方向盘,任由媛媛捏紧他小臂,他们之间似乎……孟紫怡隐隐升起某种猜测,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段凯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打电话过去,又怕添乱,焦心死了。 一行人步履匆匆抵达中心医院后,王丽娜正杵在医院大堂,眉目哀悯,等待着,这一幕连接了记忆,贯通了流年,孟紫怡何等熟悉,遂而,徐徐止步,泪水盈眶,叶远同样似有所感,停在了孟紫怡身侧,目视着孙媛媛飞蛾扑火般的凄丽身影,直奔王丽娜。 “老师,救我男朋友,他现下在哪里?哪位医生负责手术?我能不能跟着进去?”孙媛媛双手握上王丽娜双臂,盈视着王丽娜泪光横流的眼睛,惶悚落泪。 眼看孙媛媛泪河东注,王丽娜心如刀割,揽抱着孙媛媛,啜泣,“媛媛,你听老师的,你冷静点,他走了,救护车来的路上就走了。” 孙媛媛闻言,身体蓦地一僵,大脑随即一片空白。 孟紫怡陪伴着孙媛媛再一次来到了那个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停尸间,奈何,孟紫怡岂能在这个时候,扔下犹如当年的她那般失魂荡魄的孙媛媛独自前往这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呢,同时,孟紫怡发现,叶远也没离开,不远不近地在身后跟随着她们。 瞧见孟紫怡搀扶着孙媛媛慢慢走来,孙浩和小祝从走廊边上的长椅起身,上前凑进她们,小祝顷刻泪崩,“媛媛姐,对不起,段凯哥他是为了救我,才会……” 孙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递向孙媛媛,嗓音炽痛,“这是从段凯衣兜里掉出来的,我猜他原本应该是想送给你的。” 孙媛媛伸手接过,打开首饰盒,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孙媛媛捏起戒指,目光娆娆,声泪俱下,“戒指?小怡,他想和我求婚。” 孟紫怡揽着孙媛媛肩膀,潸泪点头,孙媛媛把戒指紧紧地按在胸口,泪如雨下,孙浩和小祝同样见哭兴悲,哽恸洒泪。 数米开外的叶远,双手抄兜,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眸仿若藏了什么东西,若明若暗,潜深伏隩,英挺的眉骨,似蹙非蹙。 孙媛媛浑浑噩噩走进停尸间,凑近床边,目光所及,床上的段凯,面色僵硬发白,触手生冰。 孙媛媛攥起段凯冷却的手,细白的无名指上淳光飘洒,她饮泪笑语,“段凯,戒指我戴上了,你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啊?段凯,我愿意嫁给你,你起来,我们结婚,好不好?你说过,李杰走了,可你会一直陪着我的,你怎么食言了呢?段凯,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你起来,好不好?” 孙媛媛越说越激动,双手不停地摇晃着一动不动的段凯,泪干肠断,“老天爷啊,为什么?你已经带走了李杰,为什么还要带走段凯啊?难道真像李杰妈妈说的那样,我就是杀猪凳么?呜呜…呜...呃……” 孙媛媛撕心裂肺痛哭,须臾,“啪”的一声,晕倒在地。 第165章 165媛媛怀孕 门外原本听着孙媛媛的话,声声泣泪的孟紫怡、小祝和孙浩,旋即,冲进去。孟紫怡跪坐在地上,托起孙媛媛,让她依靠在自己怀中,流着泪,边摇边喊,“媛媛,媛媛,你别吓我啊,媛媛……” “媛媛姐,媛媛姐……”小祝蹲在身旁,沙哑哭喊。 孙浩嗓音暗沉,低唤,“孙小姐,孙小姐……” 随而,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处变不惊介入,叶远轻轻松松地从孟紫怡怀中,抱起不省人事的孙媛媛,健步如飞往外走,孟紫怡三人呆愣少许,立马起身,小跑跟上。 ~~~ vip病房,孟紫怡坐在病床边,水眸盈光,注视着病床上双眼闭阖、脸色苍白的孙媛媛,素手轻柔地拨弄着孙媛媛垂肩的秀发,孙浩和小祝站在病床尾,眉眼忧戚,叶远则伫立在飘窗前,眸光深沉,眺望着远近的高楼大厦。 片会,孟紫怡擦了擦眼泪,从床边站起身,扭头,上前几步,瞅着孙浩和小祝,轻声道,“孙浩哥,事务所里出了这样的事,眼下,笃定千头万绪,你先回去处理吧。”随而,孟紫怡拍了拍小祝胳膊,“小祝,你也先跟孙浩哥回去吧。” 顿了顿,孟紫怡回眸望了下病床上,脆弱惨白的孙媛媛,尔后,回头,凝向眼波闪亮的小祝,复又瞅了瞅眉眼悲郁的孙浩,“媛媛,这边有我呢,你们放心。” 小祝忙不迭开腔,嗓音破哑,“怡姐,我想......”留在这里陪媛媛姐。然而,话语未尽,侧旁的孙浩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她衣袖,小祝意会,孙浩是在暗示她,孙媛媛醒来后,未必有心情见人,尤其是她,由此,小祝黯然,话语中道而止。 孟紫怡温柔而微婉地扯了扯唇角,低语,“小祝,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先跟着孙浩哥去料理公司的事吧。” 小祝垂泪,点了点头,孙浩大哥哥似的拍了拍她肩膀,随后,小祝依依不舍地跟着孙浩离开了病房。 孟紫怡目送着孙浩和小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然后,抬步迈向飘窗前的叶远,仰头,凝视着眉骨清毅的他,浅浅一笑,落落大方,“久闻叶总大名,早就有意结识,奈何缘悭一面,感谢叶总今天百忙之中,援之以手,改天必定筵宴答谢,宾礼相待,还望叶总届时抽空贲临。” 叶远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老胡这老婆厉害啊,愣是将一番逐客令说得如此得体,情礼兼到,娴于辞令,可见一斑。 礼为情貌,望着眼前婉婉有仪的孟紫怡,叶远觉得,既然人家以礼相待,那么自己合该礼顺人情,回敬对方一枚大炸弹。于是,叶远微微一笑,风姿轩朗,“嫂子客气,我与老胡相识经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果不其然,孟紫怡听闻,旋即,目怔口呆,叶远星眸匿笑,话音轻醇,一手插兜,另一手挥向孟紫怡,补充,“嫂子华容婀娜,纡余为妍,真人更胜照片。” 叶远乃b市门庭赫奕的富商,而胡靖扬则白手起家,鳌里夺尊,两人认识不足为奇,然而,但凭适才叶远好以整暇的言谈,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情似乎比她所想象的更要非同一般,大有推心置腹的架势。 孟紫怡不免些许尴尬,讪讪一笑,“抱歉,我和靖扬成婚不久,他的许多朋友,我都未及认识,让您见笑了。” 叶远淡笑,复而双手抄兜,薄唇微掀,正欲接腔,恰在此时,一道凄清迷惶的尖叫倏然震响,轰彻病房。 “啊” 孙媛媛满头大汗惊醒,腾地,从病床上弹坐起身,孟紫怡疾走如风,抵达病床边,孙媛媛立马把孟紫怡拉坐在床沿,紧捏着孟紫怡的双手,眼波悚怯,哭喊,“小怡,我做恶梦了,我梦见段凯死了……” “媛媛……”面对语无伦次的孙媛媛,孟紫怡心头一酸,当即,清眸盈泪,遂而,撇开头,掩面而泣,不忍直视孙媛媛脆怯的双眼。 孙媛媛恍似习焉不察,眼波怔傻,泪流满面,低喃,“小怡,你知道吗?太恐怖了,在那个梦里面,你,我,段凯三个人明明高高兴兴地在用午餐,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把段凯叫走了,不久,我们又接了一个电话,说他…就被疯子刺伤了,然后,老师说...老师说段凯送院途中就...死了……” 讲到这,孙媛媛绷不住掩面啜泣,继而,泪眼婆娑,攥紧孟紫怡胳膊,哭求,“小怡,段凯在哪里?你帮我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好不好?我很想见他。” 尾音未落,一阵“咔咔咔”的皮鞋着地声,从远及近铿锵有力传来,孙媛媛愣怔怔循声望去,且见叶远步履沉着,身姿挺拔走来,蓦地,打碎了孙媛媛的自欺欺人,她泪眼汪汪,仰视着黑眸渊沉的叶远,浅弱呢喃,“不是梦,对不对?” 叶远听而不答,深眸邃峻,孟紫怡拥紧孙媛媛,宛转低泣,孙媛媛下巴抵在孟紫怡肩头,眼波流眄,心肝俱碎。 “对不起,媛媛,或许我不该介绍你和段凯认识…呜呜……”孟紫怡抽噎,悔不当初,负罪引慝。 孙媛媛抬手,轻拍着孟紫怡纤柔的背,眼波凄美,笑中有泪,“不是的,小怡,这辈子能够遇见段凯,我很高兴。纵使一现昙华,可他带我走出了暗无天日,在这短暂的两个月里,我凄风苦雨的心,因他而虹销雨霁,彩桥横空,如果…如果他不是…死了,我当真愿意嫁给他。” 叶远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复杂,若说他对孙媛媛动了心,但他又从无横刀夺爱的想法,反而真心盼望孙媛媛和段凯相濡以沫,彼爱无岸,然而,若说他不曾动心,但他又不可否认自己对孙媛媛有一种绵绵若存的好感,兼且那一夜的鱼水,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须知,这于他而言,可是史无前例的。 “媛媛,媛媛……”苏沁大汗涔涔,慌慌急急,从门外跑进病房,直奔病床边。 奈何,孟紫怡和孙媛媛不得而知,苏沁眼下一副急泪的样子,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事实上,方才苏沁接到孟紫怡的电话说段凯亡故,其时,苏沁别提多兴奋了。执一而论,段凯就是白湖酒店事件的始作俑者,倘若他没有让小祝去送文件,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因此,段凯死了,纯粹就是报应。 对比从前那个故作宽宏大量,谁都不怪的傻子苏沁,她更喜欢现在这个爱憎分明的自己,做人就该活出真我,潇潇洒洒。至于这些所谓的昔日姐妹,哼,待她出人头地,又或者嫁入豪门以后,哪怕是虚与委蛇,她也懒得施舍这些人,然而,现下,她和胡靖扬尚未尘埃落定,姑且委曲求全,赏其二人几分颜面。 眼见苏沁气喘吁吁赶来,孟紫怡和孙媛媛分开,一人攥住苏沁一只手,苏沁假情假意,哭泣,“媛媛,你醒来就好了,方才接到小怡的电话,说你晕倒了,吓得我半死,医生呢?医生怎么说?” 话落,苏沁举目四望,未见医生护士的踪影,却猛然发现了病床尾的叶远,目光所及,一身黑色衬衫西裤的他,长身玉立,轩昂自若,苏沁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在孙媛媛的病房里,见到了赫赫时名的叶远,随即,美目一瞠,张口结舌,“叶…叶总?” 叶远双手揣兜,风姿卓越,闻言,微一颔首,以示回应,眼神夹着冷漠疏离,一举一动,自带清贵隽拔,与面对孟紫怡和孙媛媛其时,判若两人。叶远虽为世家公子,但性子并不傲下,只是,他阅人无数,洞察幽微,故而,只消一眼,便看穿了苏沁的假。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尽管叶远眼神里的疏淡并不明显,可苏沁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拒人千里,霎时,心惊肉跳,不敢直视他如同照妖镜一般,炳若观火的眼睛。 “小沁,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自己就是医生。”孙媛媛扯唇,强行撑起一抹笑,凄妍而娇弱,分外惹人怜。 “你现下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病人。”王丽娜双手揣白大褂兜里,身后跟随着两名女护士,威风凛凛,踏进病房。 孙媛媛叫了声老师,孟紫怡喊了声娜姨,苏沁被叶远吓破了胆,余悸未消,低头,默不作声。 叶远的母亲柳慧茹同样是王丽娜的病人,故而,王丽娜与叶远勉强相熟,既然见面,那么少不了寒暄几句。随后,王丽娜满眼忧愁,望向萎靡不振的孙媛媛,低叹,“媛媛,你怀孕了,刚刚情绪激动,伤了胎气,所以,才会昏倒。” 孙媛媛大脑猛地“嗡”了一声,整个人怔在当场,苏沁蓦然抬头,不可思议地长大嘴巴,叶远则波澜不兴,神鬼莫测。 孟紫怡同样不啻惊雷,瞠目咂舌,“怀...怀孕?娜姨,您没搞错吧?那…孩子怎么样?您方才说媛媛动了胎气,严重吗?”话语其时,孟紫怡紧紧地握住孙媛媛的手,但求减轻孙媛媛的惊惶。 王丽娜张嘴欲言,岂料,尚未发声,徒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是叶远的。孙媛媛似梦初觉,抬首,水眸惶愕,望向叶远,只见他一手揣兜,另一手攥着手机附耳,指顾从容交待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随而,叶远眸光温和,注视着纤薄单弱的孙媛媛,嗓音轻缓,道,“抱歉,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得回去处理一下,先告辞了。” 孙媛媛听闻叶远要走了,不知缘何,她的心蓦地一慌,仿若冲离了港湾的一艘小船,飘飘荡荡,无所适从。然而,她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呢?她有什么理由留下叶远,尤其是段凯才刚死。孙媛媛目送着叶远出门转弯的高大背影,流离失所的恐怯,铺天盖地席卷,她很想开口叫住叶远,奈何,她没有立场,只能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眼睁睁瞅着叶远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 “孩子没什么大碍,稳妥起见,卧床静养三天。”王丽娜关怀备至的声腔,拉回了孙媛媛万象纷乱的思绪。 王丽娜上前两步,握了握孙媛媛的手,温慈开腔,“媛媛,你怀孕这事,目前医院里,除了我,就只有丁护士和尤护士知道,在你住院期间,也是她们负责照顾你,我已经交待过了,在你做出决定前,什么都别往外说,你别担心,好好休息,老师晚点再来看你。” “小孙,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丁护士忙不迭表明心迹。 尤护士随即附和,信誓旦旦,“对,守口如瓶。” 孙媛媛眼波呆滞,神情恍惚,闻言,对着丁护士和尤护士感激一笑,脆弱而嫣然。 王丽娜带同两个女护士,挂完针水后,离开了病房,孟紫怡望了眼,开了又合的房门,握住孙媛媛不曾扎针的那只手,扬脸,凝视着孙媛媛素丽柔弱的颐靥,嫣润的嗓音略哽,轻声慢语,“虽然段凯不在了,但是你们有孩子了,未尝不是一个安慰。” “那怎么行呢?小怡,你别犯浑啊,媛媛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当未婚妈妈?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她这辈子就毁了。”笑话,段凯家境不俗,自身又事业有成,倘若真让孙媛媛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孙媛媛非但不亏,还能继承大把遗产,摇身一变,成了人人称羡的白富美,苏沁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孟紫怡不敢苟同,到底是一条生命,她樱唇微掀,正欲反驳,孙媛媛幽婉开嗓,“小怡,小沁,孩子不是段凯的,我和段凯交往的这两个月里,什么都没有做,试问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呢?” 苏沁再一次惊得张大了嘴巴,瞬间,大脑停顿,事实证明,孟紫怡的思维运转得比苏沁要快,旋而,斟酌开腔,“是…之前那些雾水桃花吗?” 眼见孙媛媛点头,孟紫怡风中凌乱了下,思忖少许,柔声发问,“我记得三个月前,某个周末清晨,我去你家,那天我们掏心掏肺倾谈了一番,然后,你顿悟前非,答应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了,我记得当时的你貌似很累,是…前一天晚上吗?能不能再找到那个男人?” “不是的,小怡,那天清晨是你误会了,前一天晚上,我值夜班,恰好医院附近发生了连环车祸,其中一辆还是大巴,一下子送来了几十个伤者,我连着做了一整晚的手术,累瘫了而已。”孙媛媛停顿了下,如实相告,“你还记得同样是三个月前,我们一起去酒吧,然后,我趁你去洗手间,跟人跑了的那晚吗?孩子就是那天晚上有的,我近八个月来,独独就那么一回,笃定没错。” “那还能再联系到那个男人吗?”孟紫怡秋水无尘的眼睛,颤了颤,忙不迭追问。 孙媛媛深吸一口气,开诚布公,“小怡,小沁,其实,那个男人你们也认识的,他就是刚刚才从这里离开的叶远。” 第166章 166柳阿姨 “叶….叶远?”苏沁目瞪口张,心里的妒恨瞬间飞跃式拔起,犹如万马奔腾般,上跳下窜,苏沁愤愤不平,赫然而怒,“不行,孩子的爸爸是叶远,那就更不能生下来了。” 苏沁冷不丁咆哮如雷,吓得孟紫怡和孙媛媛纤姣的身姿猛然一颤,速即,循声望去,且见苏沁呼吸急喘,目眦尽裂,浑身散发着阴毒狠鸷,令人望而生畏。 哼,笑话中的笑话,孙媛媛这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经年来,恣意妄为,临了,居然这么好命,怀上叶远的孩子。叶远,那是什么人啊,家大业大,宏才远志,兼且,仪表堂堂,不怒自威。哪怕段凯再怎么家境殷实,都难以望其项背,孙媛媛怀了他的孩子,就跟怀了龙种似的,尽管最终无福嫁入此等富室豪家,可至少也能母凭子贵吧。原本她和孙媛媛均是来自小门小户,孙媛媛仗着长得好看,处处压过她一头,苏沁已然十分不满了,现下,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这叫苏沁怎能心甘。呵,说来好笑,孙媛媛身为段凯的女朋友,竟然怀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即便是恋爱前的事了,也照样诞妄不经,亏得段凯死了,否则,她真想知道如今的孙媛媛怎么面对段凯。 苏沁越想越愤恨,随即,恶狠狠地瞪向孙媛媛尚且水平如镜的小腹,何其巴望孙媛媛肚子里的小东西能够胎死腹中,当下,苏沁眼神之酸毒,何止孙媛媛这个当事人栗栗危惧,就连作为局外人的孟紫怡也不由得莫名打怵。 随而,苏沁视线稍移,蓦地,对上了两位美人眼波惧怯,眉靥紧蹙的脸颊,苏沁旋即清醒过来,暗叫不好,方才,她一时压抑不住熊熊妒火,不小心暴露了现今最真实的自己。幸好,她近来惯于巧言令色,演技更是锻炼得出神入化,当即,泪水滂沱,自圆其说,“媛媛,我也是为你着想,未婚妈妈不易当啊,不光得含辛茹苦地带大自己的孩子,还要忍受周边人的蜚短流长。你尚且青春貌美,倘若没了这个孩子,那么你照样追求者无数,将来,不愁嫁个好人家。再者,一旦你爸妈得知这事,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还有,李杰的爸妈,届时,你要怎么跟二老解释这孩子的来历呀,总不能诓骗他们,孩子是段凯的吧,媛媛,你已经很对不起段凯了,难道还要在他死后,如此污蔑他吗?” 闻言,孙媛媛水光盈盈的眼睛颤了颤,一行清泪猝不及防滑下,楚楚动人,天见犹怜。孟紫怡随即伸手,抱住了哆嗦不止的孙媛媛,瞅着苏沁,反驳,“媛媛何曾对不起段凯,这是她认识段凯以前的事,充其量就是历史遗留问题,我相信,如果段凯还在,他也不会勉强媛媛把孩子打掉。媛媛是医生,孩子一旦打了,你让她日后何以面对她的职业和人生,哪怕她将来嫁得再好,这个阴影也会伴随她一生,无日无之。” “小怡,段凯已经死了,你说的我们无法求证,我只知道,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媛媛一旦把他生下来,那么她将来得面对多少艰难苦楚啊,你想过没有?并且,这些都不是你能代替她承受的。”苏沁据理力争。 孟紫怡不以为然,“谁说孩子没有爸爸,媛媛不是说了吗?叶远就是孩子的爸爸。” 苏沁蓦地心慌,以孟紫怡深藏若虚的家世,未必就接触不到叶远,苏沁真怕孟紫怡会为了孙媛媛千方百计找上叶远,照方才的情形来看,叶远对孙媛媛似乎也并非全然无意,兼有孟紫怡推波助澜,鼎力玉成,届时,指不定孙媛媛真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叶家少奶奶。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样的好事落到孙媛媛头上,她岂能容忍孙媛媛这个寡廉鲜耻的贱人日后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孙媛媛不配。如此一想,苏沁快速思索了下,决意从叶远恒河沙数的韵事入手,振振有词,嗤笑,“呵,小怡,你别天真了,媛媛和叶远不外乎一夜半夜的关系而已,你指望叶远会负责吗?” 顿了顿,苏沁泪光涟涟的眼睛暗藏着狡诈,话音悲戚,接着道,“还有啊,我们也不能如此无情无义吧,须知,段凯才刚死,媛媛怎么能这么快就琵琶别抱呢,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孟紫怡何尝忍心呢,话说当初媛媛和段凯哥的事,还是她一手撮合的呢,孟紫怡也不想人走茶凉,翻脸无情,奈何,段凯哥已经死了,孟紫怡觉得,现下,不管什么事,都不及媛媛的幸福来得重要,况且,尊敬一个人在心中,何须介怀那些繁文缛节啊。反正,孟紫怡认为,孙媛媛,段凯,以及叶远这事,不外乎前缘所误,委实不存在谁对不起谁,如今,段凯既已离世,孙媛媛又恰在此时发现怀有叶远的孩子,那么,与其让孙媛媛把孩子打掉,从此,和叶远桥归桥路归路,倒不如顺从其美,给孩子一个家。孟紫怡笃定,只要孙媛媛下半生能够幸福,那么,无论是李杰,还是段凯,都会乐见其成的。至于孙媛媛和叶远之间,孟紫怡相信,假以时日,其二人必定有戏,皆因一个女人既然能在那方面接受这个男人,又岂会对他半分好感也没有呢,不然,莫说翻云覆雨了,哪怕蜻蜓点水的一吻,也足够她恶心的了。 眼见孟紫怡沉默不语,苏沁以为孟紫怡这是理屈词穷了,暗地里沾沾自喜之余,再接再厉,“况且,那个叶远根本就是个渣男,出来玩,也不知道做足安全措施,半分都不懂得尊重女人。” 话落,半晌未语的孙媛媛,冷不丁,开腔,就事论事,“小沁,别这么说,那天晚上,是我自愿的,叶远他没有强人所难。” 孟紫怡一听,越发心中有数了,怪不得从餐厅开始,她就觉得媛媛对叶远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既然叶远和靖扬是兄弟,那么,她不妨找个机会向靖扬详细打听一下叶远的人品和现今的感情状况,如若叶远人品过关,两人又恰好都是单身的话,那么…… 苏沁则冷哼,敢情这就帮腔啦,孙媛媛,别说我看低你,你现在笃定乐死了吧,何止把段凯那个短命鬼抛到九霄云外去,还苦思冥想地计划着怎么当上叶氏集团总裁夫人吧。话说这短命鬼也算死得其所了,与其眼睁睁瞅着自己的女人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生不如死,倒不如干脆撒手尘寰,眼不见为净。 孙媛媛把刚戴在手上不久的钻戒徐徐拔下,颔首低眉,瞩视着丽光闪闪,纯净透明的钻戒,拇指轻轻摩挲着钻石的棱角,垂泪哀恸,“段凯,对不起,这戒指我没资格再戴了,我会把孩子生下来……”话到这,孟紫怡和苏沁不约而同瞅向孙媛媛,孟紫怡欣慰,苏沁忿恨。 “媛媛......”苏沁佯娇嘟哝,晃荡着水光的眼睛,满满都是盼着好友迷途知返的渴望,然而,其心底的嫉恨却翻江倒海。 孟紫怡则微微一笑,温婉如水,“我支持你,就像我们曾经说好的那样,孟紫怡永远站在孙媛媛身边,孙媛媛也永远站在孟紫怡身边。” 孙媛媛回视着杏靥柔暖的孟紫怡,片晌,她攥过孟紫怡的手,浅浅一笑,“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无关孩子的爸爸,因为无论他爸爸是谁,我都是他的妈妈,他既然选择来到我的生命里,那么我就有责任把他生下来,长年累月,苦乐自当。” 孟紫怡莞尔,拍了拍两人交叠的手,苏沁眼瞅着其二人姐妹情深的架势,越发妒火中烧,兼且,贼心不死,只见她动了动嘴皮子,正想再劝一劝孙媛媛把孩子打掉,皆因孙媛媛肚子里的金元宝实在碍眼。然而,恰在此时…… “嘭”的一声。 病房的门霍然打开,一个身穿病人服的中年女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保养得宜的脸尽显雍容华贵,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流淌着明明晃晃的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病床上弱不禁风的孙媛媛。 “柳阿姨?”孙媛媛眼含惊诧,声音细弱,呢喃。 眼见来人急若流星往这边走来,加之,对方又是长辈,孟紫怡忙不迭让出床沿的位置,乖巧礼貌地退站到一旁。苏沁则嫌恶地翻了个大白眼,这人谁啊?一出场就打断了她的话,神憎鬼厌。 不消半会,柳慧茹抵达床边落座,一把抱住了孙媛媛,素手轻抚着孙媛媛垂落的长发,噙了泪水的颤音,真情流露,蔼然可亲,“小孙啊,儿子跟我说,你男朋友出事了,你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叫我来陪陪你。怎么无缘无故跑了个疯子出来?别怕,阿姨在这里,阿姨陪着你,你想哭就哭吧。” 孙媛媛心中一暖,对柳慧茹,也对叶远,继而,热泪盈眶,“阿姨,我和您非亲非故,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您知道吗?除了我的爸妈,从来没有长辈像您对我这么好的。”话语其时,孙媛媛泪流满面,用力拥紧柳慧茹,在柳慧茹宠惜的怀抱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 柳慧茹稍稍退开,泪水蜿蜒的眼睛,目笑,轻柔地拨弄着孙媛媛颊边沾泪的发丝,嗓音和婉,“因为阿姨喜欢你啊,自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我这心脏病许多年了,从年轻到现在,住院成了家常便饭,可是,阿姨其实很寂寞的。这一次住院,虽然我的那帮阔太太朋友循例时不时来探望我,但是我何尝不懂啊,她们哪里是冲着我来的,我只觉得聒噪,又不得不敷衍她们。当然啦,我儿子是真的孝顺,奈何,他太忙了,唯有你,小孙,你但凡有空,就会来陪我聊天,听我吐槽我儿子,哄我开心,你至意诚心,不求回报,跟那些摧眉折腰的人完全不同,阿姨做了几十年人,火眼金睛,不会看错的。” “阿姨...呜呜……”孙媛媛感戴莫名,泪如雨下,由衷觉得叶远有这么一个母亲真幸福,她的宝宝有这么一个祖母真幸运,奈何,孩子的事情,她无从说起,更羞于启齿,从而,愧及膏肓。 柳慧茹拉长袖子,替孙媛媛擦拭着脸颊的泪水,与此同时,樱唇柔和,温言细语,“小孙啊,别难过,他虽然走了,但是你还有孩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相信阿姨,只要有这孩子在,那么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难关,你都一定能勇敢地闯过去的。阿姨晓得,单亲妈妈何等辛酸,然而,且不说,他离世的爸爸了,这个孩子在你伤心欲绝之际,不期来到了你身边,无疑是天公造美啊,小孙,你要惜福,知道吗?” 孙媛媛点头如捣蒜,晶莹的泪水如珍珠雨般飘零,柳慧茹喜慰一笑,温慈地捋了捋孙媛媛凌乱的刘海。从旁伫立的孟紫怡欢欣落泪,纵然不晓得这位温蔼纯美的阿姨何许人也,可不难看出其对媛媛的真心真意,以及设身处地。 然而,苏沁听闻,登时,不淡定了,只见她双手翘臂,嘲嗤,“呵,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位阿姨,合着不是您女儿,您说得倒是轻松。我们媛媛花容月貌,原本可以嫁个人中之龙,可是,一旦她听了您的挑唆,傻乎乎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以后,但凡好一点的人家,谁还肯高看她一眼啊?” 且不论,苏沁一个晚辈对长辈,冷嘲热讽,俨然失礼,但凭这位夫人娴丽端凝,静若幽兰,笃定不是普通人家,孟紫怡忧心苏沁一时不慎,开罪了哪尊大佛,于是,伸手轻扯了下苏沁衣袖,示意苏沁休得无礼,怎料,苏沁悍然不顾,径自甩开孟紫怡的手。 孙媛媛拧眉,眸含不悦,瞪视着苏沁,张嘴欲言,柳慧茹捏了捏孙媛媛细肩,默示孙媛媛稍安勿躁。 随而,柳慧茹转头,望向神情倨横的苏沁,文雅丽笑,晓之以理,“爱屋及乌,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待你,那么,哪怕你拖家带口,他也会甘之如饴,反之,这个男人何曾值得你托付,再者,谁说女人带了个小孩,就一定会被好人家拒之门外的,这只能代表一个人的经历,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质,苏小姐,并非人人都是林夫人,你莫要以偏概全了,另有,只要小孙愿意,她这个儿媳妇,我求之不得呢。” 听闻对方直呼自己为“苏小姐”,苏沁眼皮子不自觉地抽了抽,继而,一阵心慌冷不丁升腾,然而,随即,又被那句“求之不得”再次挑起了妒火,嫉恨无以复加。 孙媛媛则不胜感荷,泫然泪下,孟紫怡抽了块纸巾,抬步上前,替孙媛媛擦拭着眼泪,柳慧茹轻轻抚扫着孙媛媛后背,低语安慰,苏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干杵在一旁。片晌,孙媛媛心情稍许平复,素手朝着柳慧茹一摊,泪眼含笑,介绍,“小怡,小沁,这位是柳阿姨,我和老师的病人,叶氏集团故去董事长遗孀,也就是现任董事长兼总裁…叶远的母亲。” 第167章 167巧上加巧 苏沁闻言,当即傻眼了,心下猛然一咯噔,这什么缘分啊,孙媛媛居然和叶远的母亲如此相熟,叶夫人甚至不曾知晓孙媛媛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叶远的,便已扬言但凡孙媛媛愿意,她立马欣然接受孙媛媛当她的儿媳妇,哪怕孙媛媛正怀着“别人的孩子”,她也恬不为意。 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那么,孙媛媛嫁入叶家岂非指日可待了吗?如此一想,苏沁更加恨如头醋,孙媛媛凭什么呀?反观她苏沁对林奇情意拳拳,方才身不由己地经历过一次不堪,便被林夫人嫌弃,不留情面地扫地出门,连带六年的感情也一并付诸东流。但是,孙媛媛呢,自李杰死后,孙媛媛自暴自弃,时常与不同的男人胡作非为,比她苏沁更为瑕疵,叶夫人为什么不嫌弃孙媛媛?更甚者,孙媛媛心机也忒重了吧,明知眼前的是叶夫人,却不早说,非要她出言不逊,开罪了叶夫人才来介绍,哼,一切都木已成舟了,孙媛媛这不是存心构陷她吗? 苏沁深知现在不是嫉恨的时候,她得罪了叶夫人,合该速即亡羊补牢,遂而,苏沁敛了敛心绪,眼波盈盈,唇角掀起一抹俏洁无辜的涩笑,乖巧可怜,“对不起,叶夫人,方才措辞不当,多有得罪,我也是担心媛媛,所以一时急昏了头,从而,词不达意,还请您莫要见怪。” 说实话,柳慧茹对眼前这个弄巧呈乖的狡猾女孩,着实看不上眼,然而,她跟这女孩又不熟,何苦多费唇舌替别人教女儿呢,于是,满不在乎,开腔,“求同存异,海纳百川,你我只是观点相悖而已,没有对错之分,更谈不上得罪。”话到这,柳慧茹眸光温慈,瞅向孙媛媛,手指轻轻拨弄着孙媛媛颊边的秀发,低语,“这孩子最终生或者不生,还得小孙自己拿主意,毕竟是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兼且,不可从来。” 随而,柳慧茹低叹一声,弯眸凝笑,“小孙,阿姨只希望你澄心涤虑,认认真真思量,但求心之坦然,落子无悔。” “叶夫人说得不假,心亿则乐,媛媛,你尽管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甘苦与共。”孟紫怡素手搭上孙媛媛纤丽的肩,一张清媚莹洁的容颜,语笑嫣然。 柳慧茹盯视着孟紫怡如花似玉的小脸,神情若有所思,稍许,她恍悟,惊喜开腔,“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孟老太太的孙女...小怡吧?” 孙媛媛和苏沁听了,旋即,眸含诧愕,回来巡视着柳慧茹和孟紫怡,奈何,孟紫怡也是一脸懵,柳慧茹见状,从病床边沿起身,上前握住孟紫怡双手,笑语,“你不记得我啦,从前你祖母在世时,我们倒是常见,当时的你才十岁出头,最是喜欢我家院子里的那片玫瑰花丛了,现在的你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孟紫怡听闻,远久的记忆瞬间开闸,当即,反握柳慧茹的手,杏眼瞠大,喜不自胜,“喔...您是家里种了许多玫瑰花的那位…叶伯母,暌违已久,您身体还好吗?我记得您的心脏一直不太舒服,这次住院也是因为心脏的缘故吗?” 末了,孟紫怡上下扫视了眼身穿宽松病人服的柳慧茹,随后,一脸焦急,望向孙媛媛。 孙媛媛领会,妍笑,妙语解颐,“小怡,你放心,柳阿姨的身体目前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回家休养也未尝不可,她之所以留在医院,纯粹就是为了折腾她儿子。” 瑶音刚落,柳慧茹旋而冲着直话直说的孙媛媛,笑嗔一瞪,孟紫怡噗嗤一笑,复又望向柳慧茹,莞尔发问,“这么说,我小时候见到的远哥哥,就是现今b市商界鼎鼎大名的叶远吗?我记得他从前很瘦的,刚才一见,器宇轩昂,与旧时判若两人,我完全没认出他来。” 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儿子,身为母亲的柳慧茹自然心花怒放,见此,孟紫怡和孙媛媛同样小脸挂笑,而一旁自感备受冷落的苏沁则继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伫望着,分外不是滋味,看来孙媛媛嫁进叶家已然十拿九稳,板上钉钉。 半晌,柳慧茹长吁了口气,感喟,“阿远遗传了我,打出生就有心脏病,身体不好,固然瘦削。幸而,如今,否极泰来,阿远四年前8月在中心医院这里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这些年来,情况一直良好,我也可以搁下心头大石了。” 瞅着柳慧茹如释重负的笑脸,孟紫怡由衷高兴,但愿媛媛和叶远的事能够顺顺利利,两人从此岁月静美,喜乐安然。 然而,孟紫怡不疑有他,孙媛媛却徒然一激灵,瞠目咂舌,随即,疑云满腹,四年前,8月,中心医院,会吗?孙媛媛心潮腾涌,呼吸紊乱,素手不自觉地轻抚肚子里的孩子,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天底下,当真会有如此巧上加巧的事吗?其实,若要加以求证,倒也不难,只需走一趟医院的档案室即可水落石出。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孟紫怡挂断电话后,抬眼,望向落座在对面沙发的苏沁,嗓音悲婉,道,“段宏说伯父伯母今天下午便已得知他大哥段凯的死讯,二老悲痛欲绝,至今还没缓过来,段宏目前正在哥本哈根机场,等待飞机起飞,预计十个小时左右就会抵达b市,届时,我和媛媛会去机场接机,媛媛坚持要亲自送段凯的骨灰回丹麦,娜姨评估过她的身体状况后,同意了。”顿了顿,孟紫怡拉过苏沁的手,“小沁,你当真不陪我们去吗?媛媛眼下最是需要人陪伴了。” 苏沁眸光微闪了下,旋而,拧眉,犯难道,“小怡,我何尝不想陪媛媛去呢,可是,我才刚进凯东集团,试用期还没过呢,实在不便请假。” 孟紫怡苦涩地点了点头,纵然小沁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也难以掩饰其百般推托,进而,结合今天在媛媛病房里小沁的言行,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唉,看来她们三姐妹当真是回不到从前了,现下的相安无事,只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已。 月明星稀,绿影婆娑,苏沁扭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正当轿车驶出金柏公寓大门之际,一辆黑色宾利恰好驶来,与她的轿车擦肩而过,如果此时的苏沁视线稍移,就会发现黑色宾利驾驶者赫然就是她昼思夜想的那个男人。奈何,金柏公寓乃高档小区,历来豪车无数,苏沁早已见惯不惊,故而,目不斜视,遗憾地与宾利车主失之交臂。 “你们什么时候起行?需要我调私人飞机送你们过去吗?”胡靖扬手持木筷,立于瓦斯炉前,搅拌着锅里沸腾的汤面,继而,扔了几条青菜进去。 孟紫怡双手抱臂,不盈一握的腰肢斜倚着流理台边缘,长发倾垂,媚靥半遮,掩映生姿,低叹,“不用了,我觉得以媛媛现在的精神状况,还是人多热闹点为好,我们搭乘民航就行。” 胡靖扬拧开另一侧瓦斯炉,先烧红平底锅,再放油,然后,拎起一枚鸡蛋,照着平底锅边缘,轻敲了下,接着,打在锅里,香气随即蔓延,半会,他攥起锅铲,翻转荷包蛋。 孟紫怡唇角温软,凝视着胡靖扬驾轻就熟地煮面,一举一动,大有得心应手的从容,开放式厨房里,灯光暖洁,炉烟袅袅,衬得高大挺拔的他,安然静好。少许,孟紫怡倩笑,旁敲侧击,“今天,是叶远送我和媛媛去医院的,他张嘴就喊我嫂子,登时,吓得我两眼一懵,你…和他很熟的吗?” 胡靖扬把荷包蛋铲起,搁进一旁的空碗里,随后熄火,关掉瓦斯炉,继而,掀开煮面的锅,瞬间,热气蒸腾,待热气稍散,胡靖扬攥起木筷,搅拌着锅里的面,浓香四溢。孟紫怡话落,胡靖扬搅拌的手顿了顿,复而继续,同时,淡笑,一语破的,“你怎么无端对老叶这么感兴趣?和孙媛媛有关?” 孟紫怡扶额,素手顺势往后,撸了一把长发,挫败咕哝,“老公,你能不能别这么英睿啊?显得人家像傻瓜。” 胡靖扬勾唇,偏头,且见老婆靡颜腻理的小脸,鼓起腮帮子,犹似可爱的小河豚,遂而,他伸手捏了捏孟紫怡娟巧的鼻尖,“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喜欢老婆蠢一点。” 孟紫怡羞涩地拨开胡靖扬的手,仰着下颌,娇嗔满面,“讨厌,人家向来以琪树瑶花见称,哪里就蠢啦?” 胡靖扬熄火,把锅里的面条挑起,夹进装有荷包蛋的碗中,尔后,单手捧起面碗,移步到餐桌,搁下,接着,拉开餐椅,示意孟紫怡坐下。 孟紫怡紧随其后,踱步至餐椅落座,胡靖扬拉开相邻的那张餐椅坐下,只见他身体微侧,一手搁于餐桌面,另一手搭于孟紫怡餐椅靠背,嗓音低醇,轻斥,“我知道,那是你的好闺蜜,可是,即便再怎么甘苦与共,你也不能真的陪着她茶饭不思吧,赶紧趁热吃。” 仔细回想,六年时光,不曾有人关心她是否吃了,方才这个男人甫一进门,第一句就问她,今晚吃了没有,眼见她摇头,即刻挽起衬衫衣袖,亲自动手给她做吃的。孟紫怡柔柔一笑,挑起一小撮热腾腾的面条,吹了吹,风姿俏媚吃下,随后,扬脸,目笑,“嗯,好吃,老公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胡靖扬抿笑,伸手摸了摸孟紫怡发顶,孟紫怡嘟嘴抗议,“讨厌,老拿人家当小狗。” “胡太太,你知道,我每次听你说讨厌,我都会想到什么吗?”胡靖扬凑近孟紫怡耳畔说道,醇音未落,即见孟紫怡圆润姣美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想来是听懂了,果不其然,孟紫怡快速扭头,娇瞪了他一眼。 胡靖扬低笑出声,孟紫怡瘪嘴,暗骂了句,死男人,继而,清清嗓子,言归正传,“我说真的,你那兄弟人品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慈不掌兵,若论商场上的狠辣,他与我不相伯仲,然而,女人方面……”胡靖扬轻笑摇头,不予置评。 孟紫怡急死了,“女人方面,怎么样?” 胡靖扬老神在在,笑而不语,孟紫怡意会,这死男人在包庇他兄弟,随即,轻扯着他衣袖,委屈巴巴,撒娇,“老公……” 胡靖扬本不想出卖兄弟,但见老婆水眸汪漾,娇怜咬唇,活像受了天大憋屈似的,顿感,哭笑不得,他大手抚上她脑袋,朗笑,“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老叶在女人方面就四个字,罄竹难书,你自己掂量吧。” “哇,你这评价好吓人啊。”孟紫怡扁嘴,两眼汪汪,然后,双手攥紧胡靖扬胳膊,娇问,“老公,你确定你没有危言耸听吗?你知不知道媛媛她已经……” 孟紫怡险些说露了嘴,幸好收得快,靖扬是她老公不假,但是,叶远何尝不是靖扬的兄弟呢,难保这死男人不会通风报信,况且,宝宝是叶远的,兹事体大,当说与否,合该交由媛媛自己决定。 “已经什么啊?”胡靖扬漫不经心,随口问。 孟紫怡掀唇,笑涡明丽,“没…没什么。”随而,她夹起一小撮面条,送至胡靖扬唇边,“老公,你也来尝尝。” ~~~ 深夜,孙媛媛躺在病床上转辗反侧,无法入睡,今天,接二连三的冲击,搞得她力倦神疲,心力交瘁,只要一闭上眼,李杰、段凯、叶远这三个男人的脸循环往复,走马观花掠过,旋即,泪水盈眶,大被闷头,曼声哀哭。 许久,孙媛媛擦干眼泪,撑坐起身,娇弱无力挨靠在床头,她颔首低眉,发丝柔垂,素手温柔地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黑暗中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波横流,疑窦丛生。片晌,孙媛媛下床,趿拉着拖鞋,细步迈向沙发区那边,拎起自己的包,扯开拉链,从里面翻出工作证。 孙媛媛搭乘电梯,来到2座四楼,沿着灯火阑珊的昏暗走廊,迈步至档案室门口,她波光潋滟的水眸转了转,似有犹豫,深吸一口气,继而,工作证一拍,档案室的门当即应声而开。 孙媛媛抬脚迈入,反手关上门,举目四望,一排又一排的档案柜,蔚然成林,她勾了勾耳畔的秀发,朝着一旁角落里的台式电脑碎步走去。电脑开机后,孙媛媛细长莹泽的十指,熟稔地敲击着键盘,不费吹灰之力,查到了她所需要的文件编号。 依照编号,孙媛媛来到了文件所在区间,并且很快地发现了目标,凝瞩几许,她心跳怦然,颤抖着手,从密密匝匝的档案柜上,取下对应的文件夹,眼波哆嗦,徐徐打开。 第168章 168心跳声 当文件上捐赠人李杰,受赠人叶远这些字眼清清楚楚倒映在孙媛媛双瞳剪水的眼睛,孙媛媛腿脚一软,纤妍的身姿依偎着档案柜缓缓跌坐在地上,孙媛媛抱紧文件于胸前,清婉娇细的凄哽,冉冉飘洒在夜阑人静的档案室,如泣如诉,她光华流转的眼仁沁笑,既有柳泣花啼的脆弱,又有喜极而泣的婉悦,凄艳得动人心魄。 良久,孙媛媛梨花带雨的媚靥,漾笑,花影缤纷,宛如新生,且见她脑袋低垂,发丝拂面,樱唇弧度柔和,素手轻抚着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腹部尚且水平如镜,但是里面已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了。孙媛媛泪眼含笑,柔声细语,“宝宝,无论前路多艰难,妈妈都会生下你的,感谢你在妈妈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来到妈妈的生命里。可是,宝宝,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好不好?妈妈可能不会告诉爸爸,你是他的孩子,但是,妈妈会经常带你去见爸爸的。” 孙媛媛扶着档案柜,慢慢站起身,将手中的文件夹搁回原位后,她抹了抹眼泪,离开了档案室,沿着万籁俱寂的走廊,折返电梯口,搭乘电梯,回到病房,重新躺回床上。之前,雾里看花,疑团莫释,固然抓心挠肝,怎料,现下,云开雾释的她,非但未见心宽意爽,反而更加百爪挠心。 ~~~ 简洁清冷而又不失时尚大气的卧室里,地灯朦胧,晕开了些许黑暗,原本静静躺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间振响。床上的叶远翻了翻身,伸长胳膊,攥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嗓音低哑,睡意惺忪,开腔,“喂。” “叶远,是我。”遥夜沉沉,星光重重,孙媛媛迎风而立,嗓音凄曼。 这是…孙媛媛!听出手机另一端的是谁后,叶远蓦然睁眼,黑眸灼耀,恰似星辰,他打开床头灯,撑坐起身,背倚着床头软垫,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额际,轻“嗯”了一声,深醇磁性,安抚人心。 孙媛媛扬脸,目光悠远,眺望着夜静灯残的豪华别墅区,晚风吹拂着她如海藻般的蓬鬈秀发,薄媚荡漾,半会,她撩了撩拂唇的发丝,泪水淌过脸颊,浅弱开腔,“叶远,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我想见你,你能出来吗?” 叶远闻言,心跳骤然混乱,星眸瞠愕,随即,大手按压于胸口,失常的心律,致使他霍地回神,声线沉着,嘱咐,“你原地站着,别动,我即刻出来。” 当叶远套上家居服,步履匆匆,赶至小区门口,旋而,遥见数米开外的孙媛媛,杏眸沧桑,清泪连绵,远望着他,叶远似有所感,脚步戛然而止,单手揣兜,深眸眷瞩。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却见孙媛媛轻移莲步,逆风走来,秋雨含泪的水眸,丽瞩浅笑,身穿宽松病人服的她,发丝飘扬,晚风瑟瑟,勾勒着她的弱质纤纤,极尽描摹,带出楚楚动人的姿美。 少许,孙媛媛抵达叶远跟前,抬头仰望着高大清峻的他,叶远垂眸,波光明灭的眸底,倒映着孙媛媛雨打梨花的素白小脸,他伸手,温柔地轻拨着孙媛媛随风飘漾的顺滑长发,嗓音惜怜,低问,“这么晚了,怎么偷偷地从医院跑出来?” 孙媛媛哽咽了下喉咙,扬起泪水涟涟的脸颊,眼波盈盈,瞩视着叶远温邃眷怜的黑眸,姣弱央求,“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可以吗?” “就一分钟,求你了。”不等叶远同意,孙媛媛速即抽噎着,扑进叶远怀中,面对孙媛媛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叶远深不可测的黑眸,若明若暗,孙媛媛垂泪听着叶远强而有力的心脏“咚咚咚”狂跳,生猛活力,兼且,似曾相识。 “小媛媛,你总是管东管西地管着你杰哥,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你杰哥?” “谁…谁暗恋你了,我…我孙媛媛情愿跳海,也不会喜欢你这自大狂的,还有啊,你比我大不了几天,别老在我面前自称杰哥。” “媛媛,我们考上大学了。” “我们成功了,李杰。b市,我们来了,b大,我们来了。”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媛媛,两年后,十里红妆,鼓乐齐鸣,我来娶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李杰,我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耶,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吗?” “李杰你醒醒,我是媛媛,你别吓我呀。” “媛媛,别怕……”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李杰,一路走好。” 如流往事,历历可数,孙媛媛魂萦旧梦,泪干肠断,纵使不明就里,可叶远对怀中女人的感旧之哀,却莫名心心相惜,恍如切身体会,遂而,大手用力搂紧软弱无力的她,深拥为伴,默默守护,同时,扪心自问,叶远,你是不是爱上这个女人了? 感谢老天爷,时光流逝,岁月翩跹,她终于又听到了李杰搏动有力的心跳,今生,能有这一分钟,于愿足矣,她是时候梦醒,回归现实了。 孙媛媛徐徐退离叶远的怀抱,擦了擦脸颊的泪水,清眸流盼,仰视着眉目深杳的叶远,丽笑,“谢谢你今晚肯出来见我,另有……”话到这,孙媛媛停顿下来,瞅着叶远浅色家居服上的一抹潮润,羞赧接腔,“另有,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改天我去买件新的送你,今晚打扰了,我先回医院。” 话落,孙媛媛转身,叶远一把攥住了她纤软的胳膊,盯视着孙媛媛懵懵的眼睛,温温然,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车库取车,送你回去。” 夜深人静,车少路畅,叶远熟练地把着方向盘,不经意间,余光一撇,但见孙媛媛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只孤怜的小猫,窝在副驾驶座,长发轻柔垂背,眼波动颤,清盈的泪水滑过洁净的脸颊。 叶远眉头一蹙,然后,不露痕迹,谈笑风生,“哎,月黑风高,难得你主动送上门,兼且,颇有姿色,我居然就这么放你走了,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呀?” 原本目光慌惘,注视前方的孙媛媛骤闻叶远轻佻的话语,随即,小鹿乱撞,颐靥绯红,她侧头,撅嘴娇嗔,“信口雌黄,谁主动送上门啦。” 瑶音未落,孙媛媛恼羞成怒,一记粉拳砸在叶远胸膛,“我警告你呀,不许有非分之想,乖乖地送我回医院,你若胆敢霸王硬上弓,那么严羽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叶远满不在乎地瞟了孙媛媛一眼,气焰嚣张,似真似假,调戏,“哼,如果你不是一个羸弱不堪的病号,你看我会不会再次把你载到荒郊野外去,我可是迄今不忘那只酥脆鲜美的烤白羊,口齿留香,余味无穷呐。” “你这死男人,你实话告诉我,你每次见到我,脑子里是不是都在想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孙媛媛轻咬唇瓣,抱紧双膝,水眸流漾瞪视着叶远,耳根子红得滴血。 “若然没有,那么我还算男人吗?还有这车,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叶远饶有兴味,挑唇。 孙媛媛上下左右打量了下这车,旋即,脸红得更厉害,这死男人笃定是故意的,明明豪车无数,偏偏要开这辆路虎来送她,他明知,郊外那晚,他们就是在现今这辆车里…… 宝宝,你爸爸真坏,孙媛媛干脆把脸埋在双膝上,羞面见人,叶远哑然失笑,脚踩油门,轿车于红绿灯前停下,“好啦,逗你玩玩而已,这辆路虎是我常开的,刚才进了车库,未及细想,就开了出来,不是存心的。” “那你为什么要提?我原本都没留意的……”孙媛媛抬首,冲着叶远,扁嘴。 “傻丫头,你仔细回想,经我这么荤素不忌一调侃,心情是不是比方才好些了?”叶远轻轻一笑,伸手替明眸剪水的孙媛媛把散落在颊边的发丝别在耳后,孙媛媛眼波颤了颤,娇羞一瞬而过,叶远略有察觉,眉梢染笑,尔后,重新握上方向盘,脚踩油门,轿车远去。 “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叶远扭转着方向盘,嗓音温缓,问道。 冷不丁,听他这么单刀直入一问,孙媛媛的呼吸蓦然一滞,水眸倏地瞠大,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张口结舌,“孩…孩子?” 叶远低叹一声,“段凯走得突然,我明白你的忧惶……”停顿稍许,他扭头,瞅向目光惝恍的孙媛媛,“但是,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生命,媛媛,他想来到这个世界。” 怔然几许,孙媛媛抬眸,却见叶远平平稳稳地开车,两旁倒退的路灯光打在他轮廓深刻的脸上,眉骨映得英毅。孙媛媛柔柔一笑,摸了摸肚子,宝宝,看来你爸爸其实也没那么坏嘛,对不对?宝宝,你要认住喔,这就是爸爸。 “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的,虽然只和他相处了半天,但是我们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了,打掉他,我可舍不得。叶远,你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孙媛媛羞涩低笑,拐弯抹角,探问叶远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叶远侧头,且见孙媛媛手抚着肚子,长发柔垂,笑容温婉,遂而,他眉宇噙笑,嗓音醇浓,“女孩吧,像你,长大后,笃定漂亮。” 闻言,孙媛媛低垂的脸,浅浅一笑,明媚如花。 ~~~ 丹麦,哥本哈根。 送葬的亲友陆陆续续离去了,段宏和段父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虚浮,泪痕满面的段母,跟眉目哀戚的孙媛媛道别后,先行离开墓园。 孙媛媛泪眼悲婉,目送着段家人渐行渐远,孟紫怡伸手,抱了抱孙媛媛,孙媛媛偏头,冲着孟紫怡苍白一笑。 待段家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孙媛媛回身,走近墓碑,垂眸,凝望着墓碑上相依相偎的段凯和乐瑶,微笑,“终于见面了,小怡喊你乐瑶姐,那么,我也随她,喊你乐瑶姐吧。乐瑶姐,我把段凯还给你了,你别生他的气,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和宝宝在段凯心中才是最重要的,他真的很爱你。” 孙媛媛啜泣了下,幽咽开口,“乐瑶,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抱着孩子来接我了吗?小祝说,这是段凯闭眼前讲的最后一句话,当时的他已经有气无力、奄奄一息了。乐瑶姐,我希望这是真的,那样的话,现在,你们一家三口应该团聚了…呜呜……” 话到这,孙媛媛掩面而泣,孟紫怡上前,揽抱孙媛媛,两人抱头痛哭。稍许,孙媛媛弯身,于墓碑前搁下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随后,直起身,凄笑,“段凯,你的心意,我懂,但是,这枚戒指,我没资格再带了。段凯,我怀孕了,料想你也知晓,这不是你的孩子,纵然是交往前的事了,可我还是想要和你说声对不起。”继而,孙媛媛抽噎着,鞠了一躬,抹去泪水,接着道,“段凯,我想好了,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可是,我不会和孩子的爸爸在一起。从前,李杰的妈妈说我是杀猪凳,是命犯刑克的黑寡妇,我不信的,然而,现下,我信了,我已经害了李杰,害了你,我不能再害叶远了……” “媛媛,李杰母亲一时之气的糊涂话,你怎么能当真呢?李杰是被高空坠落的花盆砸死的,那是意外,至于段凯,他是为了救小祝被张总那个疯子刺死的,与你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你……”孟紫怡从旁伫立,听见什么“杀猪凳”啊“黑寡妇”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即急了,忙不迭插嘴。 “宁可信其有。”孙媛媛猛然大吼,惊得孟紫怡噤声,话语中道而止,然而,孙媛媛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握住孟紫怡的手,垂泪,连声道歉,“对不起,小怡,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孟紫怡洒泪摇头,柔声安抚,“没事的,媛媛,没事的。” “小怡,你听我说,我这样子…是有原因的,我不能让叶远出事啊,我…我前天得知了一件事。小怡,原来…原来叶远的心脏是...李杰的。”孙媛媛捏紧孟紫怡双手,呜咽不止,声泪俱下。 听完孙媛媛断断续续的一席话,孟紫怡感觉有些天荒夜谈,手捂着嘴,瞠目咂舌,不敢置信,发问,“当...当真吗?世间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你的孩子是叶远的,然后,叶远的心脏又是李杰的。” 孙媛媛泪崩点头,“是,没错,我已经去档案室求证过了,千真万确,所以我不能让叶远出事,宝宝我也一定会生下来。”随而,孙媛媛抬眼,泪光执着地与孟紫怡四目相对,语出惊人,“小怡,你知道吗?自从得悉叶远的心脏是李杰的后,我甚至有一种近乎走火入魔的想法,尽管我知道我这么想或许不对,可我当真就这么认为了,叶远的心脏是李杰的,这让我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光是我和叶远的,他还是我和李杰的。” 望着眼前些许魔怔了的孙媛媛,孟紫怡心如刀割,素手轻抚着孙媛媛鬓边乌亮的秀发,话音低柔,水眸含泪,悯笑,“哪怕自欺欺人,只要你觉得开心,何妨就那么认为呢,权当聊以慰藉。” 第169章 169爱过 玫瑰广场,或妖娆,或淡雅,或清幽,或浓艳的玫瑰,簇拥枝头,争妍斗奇。清晨,广场里,人山人海,熙来攘往,四周都弥漫着清沁肺腑的花香。 赵亦菲牵着黄果韵的小手循着花香,走到胡靖扬和孟紫怡跟前,浅笑,与此同时,把一个卡通小背包递向眉目温婉的孟紫怡,“今天,果果就拜托你们了,背包里有她所需要的物品,待会儿,到了游乐场后,倘若有什么突发事件,抑或者她闹脾气什么的,你们尽管打给我。”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孟紫怡伸手接过赵亦菲递过来的小背包,掀眸,明亮清澈的眼睛注视着赵亦菲。 赵亦菲下意识地瞅了眼身姿挺拔的胡靖扬,胡靖扬无波无澜,未置可否,见状,赵亦菲眸底的失落一掠而过,然后,回视着孟紫怡,赧然微笑,“呃…我就不去了,你们放心,果果这孩子一般情况也很好带的。”话语其时,赵亦菲素手轻抚着黄果韵毛茸茸的小脑袋,黄果韵仰头,先瞧了瞧妈妈,继而,望了望对面的帅叔叔和漂亮姐姐。 赵亦菲方才眸底一瞬间的失落,孟紫怡何尝没有发觉呢,她叹了叹气,随后,蹲下身,瞩视着粉雕玉琢的黄果韵,莞尔一笑,嗓音温静,“你就是果果呀?” 黄果韵眼见漂亮姐姐蹲下来和她说话,十分给脸地笑眯眯点头,霎时,萌化了孟紫怡的心,孟紫怡双手揉搓着孩子滑溜溜的小脸,眉开眼笑,“好可爱呦。” 见此,赵亦菲掀唇,笑靥如花,睨光可见,胡靖扬双手抄兜,眸光温柔地俯视着地上一大一小的和融互动,薄唇浅勾。 黄果韵黑葡萄似的清亮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视着身前明眸皓齿的孟紫怡,待孟紫怡垂下手后,黄果韵冲着孟紫怡,咧嘴一笑,“姐姐你好漂亮耶,果果长大后也要像你这么漂亮。” 黄果韵充满童趣的稚音,旋而,引得几个大人发笑,胡靖扬俯身,青筋隆结的大手揉了揉黄果韵玲珑的小脑袋,慈笑,“果果,你应该叫阿姨。” 黄果韵黑亮圆滚的眼睛,在几个大人凝笑的脸上环视了一圈,尔后,她伸过胖乎乎的小手,攥起孟紫怡细白柔软的纤手,天真可爱,嘟哝,“可是,姐姐长得漂亮呀,比我们学校里的房老师,还要漂亮。” 胡靖扬闻言,直起身,笑得莫可奈何,孟紫怡噗嗤一笑,不曾想,一贯精明浩睿的胡大总裁,居然也会有无计可施的时候,不过,以他们三人目前的关系,果果喊她姐姐,着实不合适,遂而,孟紫怡双手握上黄果韵粉白的小藕臂,嘟嘴,打圆场,“果果真有眼光,但是,如果我想听你叫阿姨,这可怎么好啊?” 黄果韵翘起一根小胖指抵着下巴,眼球骨碌碌地转,状似沉思,片会,她搁下手指,爽朗一笑,“那果果就叫阿姨吧。” 胡靖扬温笑,弯腰抱起黄果韵,轻叹,“哎呀,亏得你这小东西从善如流啊,如若不然,你喊她姐姐,却叫我叔叔,听着多别扭呀。” 黄果韵咯咯地笑,继而,倾身,在胡靖扬俊逸的脸上吧唧了一下,脆生生,道,“帅叔叔,果果喜欢靓阿姨,也喜欢你。” 胡靖扬听了一怔,心头速即浮起一种空前未有的温软,然后,视线一转,对上孟紫怡眉眼倩丽的脸颊,伸过棱骨明晰的大手,包裹住孟紫怡柔若无骨的小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皎白嫩滑的手背。 眼瞅着当前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赵亦菲不由得心中一涩,眼波黯然,稍许,她弯了弯唇,释然一笑,仰视着胡靖扬怀里的黄果韵,素手抚上她的小胳膊,低柔说道,“果果,妈妈晚些来接你,你要乖哦,听叔叔阿姨的话。” 黄果韵瘪嘴点头,这是出门前,她和妈妈说好的,果果是乖孩子,所以,要听妈妈的话,可是,她真的好想妈妈也能跟着一块去。 “一起去吧,孩子离不开你。”胡靖扬嗓音温淡,说道。 赵亦菲倏地一抬头,美目圆瞠,不敢置信,直到孟紫怡拉过她的手,恬静笑语,“对啊,去游乐场自然是人多热闹点好。” 黄果韵听闻,立马拍打着小手掌,笑嘻嘻,欢呼,“哇,好耶,妈妈也跟着一块去。” 上车后,胡靖扬孤零零坐在前排驱车,两个女人陪着孩子欢天喜地坐在后排,你一言我一语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半会,黄果韵小嘴张合,眼波精灵地问孟紫怡,“靓阿姨,你其实是帅叔叔的老婆,对不对?” 闻言,孟紫怡与胡靖扬在后视镜里相视一笑,赵亦菲则眉眼弯弯,揽抱着黄果韵。有见及此,黄果韵拧着小眉头,撅起小嘴,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哼,我就知道是这样,帅叔叔,你上次明明说喜欢果果的,本来果果还想着长大后,嫁给帅叔叔呢。可是,帅叔叔现在有靓阿姨啦,我再介入,岂不是成了电视剧里的小三?” 赵亦菲扶额,俨然对黄果韵这番啼笑皆非的童言,彻底无语了,孟紫怡粲笑,娇嗔,“胡靖扬,你还真是不知收敛呀,这么小的,你都不放过。” 胡靖扬哭笑不得,摇头,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嗓音轻缓地问黄果韵,“果果,你平日都看些什么电视剧啊,乱七八糟的。” “是祖母看,她拉着果果一起看,电视剧里的叔叔阿姨经常像嘟嘟鱼似的,亲来亲去,羞羞脸。”黄果韵伸出两根小胖指比划着,奶声奶气,回答。 胡靖扬敛笑,眸色霾暗,握着方向盘的大手蓦地收紧,指关节泛白,青筋乍现,孟紫怡感觉到车里的气氛倏忽凝滞,故而,柔柔一笑,“果果,小孩子应该多看点卡通片,那些电视剧是大人看的。” “抱歉,我婆婆时常趁我不在时,拉着果果陪她一起追那些不适合小孩子看的剧,我说过她很多回了,可她就是不听,我以后会看好果果的。”赵亦菲同样是跟过胡靖扬的,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不会比孟紫怡少,黄果韵话落,赵亦菲心脏猛然一提,搂紧懵懂娇憨的黄果韵,眼波颤颤,望向后视镜里,眉目深深的胡靖扬,歉意道。 现场最没心没肺的当属果果,眼见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了,她攥起孟紫怡衣袖,撒娇道,“靓阿姨,看在你长得漂亮份上,果果就把帅叔叔让给你吧,不和你抢了,不过,靓阿姨你要好好对帅叔叔哦,不然,果果会伤心的。” 孟紫怡明眸沁笑,认真回答,“谢谢果果,果果放心,阿姨会好好对帅叔叔的,果果来监督阿姨,好不好?还有啊,我们果果一看就是美人坯子,长大后,笃定貌若天仙,比阿姨还要漂亮。”末了,孟紫怡摸了摸黄果韵如花似玉的小脸,她说这样的话当真不是在哄孩子呢,黄果韵活脱脱就是个小仙女,长大后,绝对惊艳。 “真的吗?”黄果韵笑欣欣。 赵亦菲掐着黄果韵白净的小脸蛋,泼冷水,“当然是假的,你看你长得多丑啊,又矮又胖,跟个汤圆似的。” “妈妈你讨厌,人家才不像汤圆呢。”黄果韵气急败坏,白白胖胖的小手拍打着赵亦菲,后座再度欢声笑语,孟紫怡偷偷往后视镜瞄了一眼,恰见胡靖扬唇角翘了翘,眸底阴霾稍散。 约莫一小时后,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人声鼎沸的游乐场,停好车后,四人分别推开车门下车,胡靖扬抱起黄果韵,托坐在手臂上,径自往前走,孟紫怡和赵亦菲对望笑了笑,手挽着手跟上。 游乐场内,人头攒动,薄海腾欢,四人顺着水泄不通的人龙,走走停停。半晌,他们路过一个射击摊位,黄果韵倏然指着摊位正中的大熊宝宝,扁嘴咕哝,“那只大熊宝宝,果果上次来就很想要,不过,爸爸没能赢给我。” “不就一熊娃娃么,叔叔去给你赢回来。”胡靖扬见黄果韵如此眼馋那只大熊宝宝,转身,把黄果韵交到孟紫怡手上,接着,斗志昂扬地走向射击摊位。 孟紫怡忙不迭把黄果韵转手给赵亦菲,小跑跟上,压低嗓子,语重心长,嘀咕,“我说胡大总裁,你行吗?这看似简单,实则可难了,别到时候,非但赢不了熊娃娃,反而在孩子面前丢脸。” 胡靖扬听而不答,阴恻恻地觑了满口质疑的女人一眼,孟紫怡心如擂鼓,当即怂了,行吧,她错了,她不该挑衅胡大总裁至高无上的尊威,于是,孟紫怡自觉闭嘴。 结果,证明孟紫怡属实低估了她男人的多才多艺,胡靖扬手拿气枪,神采英拔,弹无虚发,不消半会,就在全场的人欢马叫,以及孟紫怡的目瞪口张和赵亦菲母女的拍手欢腾中,轻轻松松拿下了黄果韵心仪已久的大熊宝宝,黄果韵兴高采烈接过,偏头,对着赵亦菲欣悦地叽叽喳喳,赵亦菲挂笑倾听,孟紫怡则眼波崇拜地冲着胡靖扬竖起大拇指,胡靖扬逗笑,曲指轻刮了下孟紫怡纤美的鼻尖。 午餐期间,孟紫怡敏感地发现赵亦菲频频掀眸望向胡靖扬,兼且,多次欲言又止,孟紫怡觉得八年了,合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单独聊聊当年的事,恰好黄果韵要上洗手间。于是,孟紫怡即刻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带上黄果韵离席了,把空间留给胡靖扬和赵亦菲两人。起身之际,赵亦菲感激地看了孟紫怡一眼,孟紫怡回以一笑,偏头,却见胡靖扬眸光深沉地盯视着她,孟紫怡霍地一怵,立马拉着黄果韵,鞋底抹油跑了。 “旧事甚歉,靖扬,八年了,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当年,你救了我,我却恩将仇报,帮着志轩盗取你的标书,或许如今再提曾经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靖扬,我仍然想让你知道,八年前,除了标书的事之外,我和你的一切都是真的,奈何,我们的缘分还是差那么一丁点,我和志轩有一纸婚书,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他。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我爱你甚至超过了爱他,纵然此爱成殇,我也不希望在你心目中我们的曾经全然是一场浮生如梦的泡影。”赵亦菲双手枕在餐桌面,明眸凄笑,注视着对面平静如水的胡靖扬,轻声慢语,娓娓道来。 胡靖扬沉默几许,云淡风轻,开腔,“昨昔今非,旧忆如梦,徒呼奈何,亦菲,既然我们回不到过去,那么,与其念念不释,倒不如相忘江湖,各得其宜,最后,谢谢你替我生了果果。” “生下果果,我从不后悔,反倒是我该谢谢你和紫怡愿意接受果果,紫怡是个好女孩,兼且,对你真心真意,靖扬,皓水莫负,切勿得而不惜,我祝你和紫怡比翼连枝,双燕齐飞。”赵亦菲微微一笑,顿了顿,她目不转睛地瞩视着胡靖扬,踌躇接腔,“末了,我还想再问一个但凡女人,大都执着的问题,靖扬,你爱过我吗?” 胡靖扬眸光深邃,凝视着满眼期许的赵亦菲,低叹一声,“我从来没否认,爱过。” 沉音落下,赵亦菲大脑“嗡”的一声,泪水淌过脸颊,她手捂着嘴,喜极而泣,“这就够了。” 傍晚,一行人重新回到了玫瑰广场,黄果韵抱着心爱的大熊宝宝,跟随赵亦菲推开车门下车,尘落夕媚,落日熔金,母女俩手牵着手徐徐步向赵亦菲今早停泊在广场的玛莎拉蒂,黄果韵屡屡回头,依依不舍地与身后的孟紫怡和胡靖扬挥手告别。 待回到车上后,赵亦菲发动引擎,轿车汇入车流,她一边留意着路面的状况,一边透过后视镜瞧向后座揽抱着大熊宝宝,爱不释手的黄果韵,柔声细语,叮嘱,“果果,你还记得妈妈之前和你玩的那个叫做保守秘密的游戏吗?你呢,回到家以后,不可以跟爸爸提起帅叔叔喔,倘若你在街上或者别的什么场合,偶然碰见帅叔叔,爸爸要是在场,你也不能和帅叔叔过分亲近喔,否则,就算果果输了,怎么样?” “就像上次去医院做身体检查那样吗?不能让爸爸和爷爷他们知道。”黄果韵眨巴了下眼睛,天真无邪,问。 赵亦菲睨笑,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那靓阿姨呢?果果可以和爸爸,还有爷爷他们提起靓阿姨吗?”黄果韵巴拉着大熊宝宝的耳朵,嗓音甜糯,五官带笑。 赵亦菲思索了下,少许,她温雅妍静的面容,漾起笑涡,回答,“靓阿姨可以。” 第170章 170抽筋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车行过程中,孟紫怡侧头,瞅向身旁开车的丈夫,清眸流盼,浅笑,“今天见到果果,你开心吗?” “说实话,今天她说喜欢我的那一瞬间,我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话语其时,胡靖扬从方向盘分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攥过孟紫怡柔白纤妍的小手。 孟紫怡莞尔,嗓音软媚,“果果一见到你,就喜欢得很,并且,扬言长大后要嫁给你,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骨肉情深呢,小姑娘美丽可人,敢爱敢恨,幸亏她对我同样有几分喜欢,不然,我哪里抢得过她呀。” “她一小孩不懂事,瞎说倒也罢了,胡太太你这是吃得哪门子醋啊,再者,我怎么记得,某人今天中午可是相当贤惠大方的喔。”胡靖扬挑眉,秋后算账。 孟紫怡姣妍一笑,柔柔开嗓,善解风情,“靖扬,你还是很生她的气吗?” 胡靖扬抬手,摸了摸老婆滑腻的脸,路灯光沿路穿梭,打在她清媚的颐靥,尤显楚楚动人,须臾,他撤回大手,重新搁回方向盘后,轻描淡写,开腔,“一直以来,对比她,我其实更气我自己,我虽出自穷乡僻壤,但历来自命不凡,谁曾想,却被一对惊世骇俗的夫妻,玩弄于鼓掌之间,纵使我能感觉到整个过程当中,亦菲对我其实并非全然虚情假意,可我依旧无以自解,兴许这就是我自亦菲后,游戏尘寰的原因吧。” “这么说,她对你的影响还是蛮大的嘛。”孟紫怡酸溜溜,嘀咕了句。 胡靖扬付之一哂,“若论对我的影响,谁能比得过你呀,你是我玩世不恭的终结者,这些年来,我身边上至名媛千金,下至小家碧玉,燕瘦环肥什么类型的女人都有,可我动过心思娶谁啊?” “哼,花言巧语。”孟紫怡桃腮酡然,哼笑。 “直到我得知果果原来是我和亦菲的女儿后,我方觉其实亦菲才是我们三人当中最苦的,但凭她义无反顾为我生下了果果,那么,我和她之间,哪怕是再大的恩怨情仇,也该烟消云散了。说起果果,我就头疼,小小年纪就张口闭口嫁不嫁的,果真女生外向。”胡靖扬摇头失笑。 孟紫怡噗嗤一笑,嘟囔,“你那是典型的岳父心理,假如我爸爸还在世,那么你要娶我,他的那一关,你可不好过呦。” 闻言,胡靖扬抿笑,不置一词。 孟紫怡也不纠缠这个,转而,兴致勃勃,追问,“没想到,你对射击还有研究耶,今天你那炉火纯青的技术当真震惊到我啦。” “研究谈不上,不外乎是小时候,经常拿弹弓打树上的果子,一理通百理融,工多艺熟罢了,幸好,这门儿时手艺未曾退化啊,否则,当真就应了某人的金石良言,丢人丢大发了。”胡靖扬挑唇,反戈一击。 孟紫怡“......” ~~~ 赵亦菲拉着笑咧咧的黄果韵推门而入,即见黄志轩倚在沙发里看报纸,黄果韵旋而笑眼发亮,挣开赵亦菲的手,短小的身子蹬蹬蹬跑向沙发那边的黄志轩,小胖手献宝似的高举着大熊宝宝,“爸爸你看,大熊宝宝。” 黄志轩搁下报纸,一手接过黄果韵手中的大熊宝宝,另一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小脑袋,盯着喜笑盈腮的黄果韵,目笑,“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大熊宝宝吗?” 眼见黄果韵点头如捣蒜,黄志轩掐了掐女儿的笑涡,随后,扭头,瞅向落座在身旁,挽着他胳膊的赵亦菲,笑问,“那个老板不是固执得很,多少钱都不肯卖吗?” 赵亦菲的心速即条件反射一跳,在她愣神的当下,黄果韵脆生生,接话,“爸爸,不是买的,是赢的,是……” “是冉冉赢的,今天,我和冉冉…还有紫怡一起带果果去游乐场了。”黄果韵童言无忌的话语,听得赵亦菲心惊胆颤,她猛地回神,生怕女儿说露了嘴,忙不迭抢话。 黄志轩湛黑旷远的深眸快速闪过几分秘邃,片刻,恢复如常,淡笑,“原来如此,也是啊,唯有梁冉那男人婆才有这本事,千金难买心头好,我们早该三顾茅庐请她出山了,如此,果果也能及早得偿所愿。” 赵亦菲心虚得厉害,于是,避重就轻,顾而言他,“你别胡说,冉冉她才不是男人婆呢。” 望着嘟嘴娇嗔的老婆,黄志轩逗笑,伸手揽过赵亦菲细肩,温濡低哄,“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说你的好闺蜜是男人婆。”话落,赵亦菲唇角漾笑,轻捶了黄志轩一下。 “对,不许我说我干妈是男人婆。”黄果韵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大有义正言辞的架势。 赵亦菲乐呵一笑,黄志轩则忍笑,搁下大熊宝宝,伸手捏了捏黄果韵小巧的鼻尖,“有你什么事啊?鬼精灵。” “啊,爸爸别捏我鼻子,再捏就塌了。”黄果韵挤眉弄眼,往后一缩,顺利脱离了爸爸的“打骂”,继而,冲着黄志轩和赵亦菲做了个娇俏的鬼脸,引得他们捧腹大笑。 嬉闹片晌,黄志轩想起了一件正事,遂而,叫来佣人把黄果韵带回房间,尔后,他握住赵亦菲的手,凝视着她盈盈一水的杏眸,温醇开腔,“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过,一位朋友告知我,德国有位很厉害的脑科医生吗?昨天,我与那位沈强教授终于取得了联系,沈教授看过妈的病历后,说妈还是有很大希望苏醒的。” 杨丽生龙活虎,黄志轩所说的妈自然不是指杨丽,显然是她的母亲陈芝兰,故而,赵亦菲闻言,当即喜不自胜,她反握黄志轩的手,热泪盈眶,“真的吗?志轩,你没骗我吧?沈教授果真这么说?” 黄志轩眼笑,长指拨了拨赵亦菲稍显凌乱的刘海,温声细语,“嗯,真的,亦菲,咱妈很快就能醒了,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赵亦菲听了,感戴莫名,哽咽得不能自已,从而,落下了苦尽甘来的泪水,却在黄志轩下一句话脱口时,呼吸骤然收紧,霎时,惴惴不安。 “不过,沈教授近日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法亲临b市,为妈治疗,但是,他会派遣他的得意门生先行抵达b市,临床了解妈的病情,再行斟酌手术方案。”黄志轩拥紧赵亦菲,下巴搁于她头顶,轻声慢语,叙说。 赵亦菲蓦然抬首,瞳仁汪漾,注视着黄志轩,惶惶不安,发问,“那…怎么办啊?虽说名师出高徒,但是他的学生满师没有啊?能独当一面吗?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待沈教授得空了,我们亲自飞去德国邀请他过来。” “亦菲,你冷静点,事关咱妈的生死,我岂敢掉以轻心,我已经多方面探询过了,这位陆医生虽然年轻,但是有为,饶是沈教授,也曾屡次公开赞许他这位得意门生,并且扬言假以时日,他的这位学生定然青出于蓝。”黄志轩有条不紊,安抚。 赵亦菲听闻,些许放心,素手抵于胸口,“那就好。”随而,赵亦菲攥上黄志轩双臂,噙着泪水,眉目深婉,瞩望着他,情真意切,道谢,“谢谢你,志轩。” “你不必谢我,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亦菲,你却不然,经年来,你恪守孝道,不离不弃,我完全是被你持之以恒的孝心所感动,再者…当年咱妈出事,我难辞其咎,何尝无辜,只要你能原谅我,我做什么都愿意。”话落,黄志轩的脸缓缓下压,凑近赵亦菲。 许是今天在游乐场对了胡靖扬一整日,赵亦菲尽管感激黄志轩为母亲所做的一切,可仍旧无法在这个时候与黄志轩亲近。眼看黄志轩的脸越凑越近,意图昭然若揭,赵亦菲徒然紧张,霍地起身,接着,往旁边一站,黄志轩瞬间扑了个空,他抬眸,眉目森冷,觑向赵亦菲。 赵亦菲心头一颤,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为免彼此尴尬,她勾了勾耳畔的发丝,扯唇,牵强一笑,“今天,在游乐场陪果果玩疯了,浑身汗津津的,我先上楼去,洗个澡。” 话毕,不等黄志轩回应,赵亦菲拎起手袋,径自转身,迈向楼梯,她单手攥着栏杆,顺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身后冷不丁传来黄志轩沉郁挫败的话腔,“八年了,我究竟要怎么做,你的心才会完完全全回到我这里?” 赵亦菲脚步一滞,猛然落泪,半会,她眨了下眼睛,逼退泪水,继续拾阶而上,黄志轩眸光痛疚,目送着赵亦菲娉婷娇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浴室里,水雾蒸腾,热气氤氲,当温烫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赵亦菲开始思绪纷飞。她重回黄志轩身边八年,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那么,他们之间自然不可能清汤寡水。八年前,f市项目尘埃落定,她再次回到了黄志轩身边,为了让孩子的身世能够瞒天过海,她不得不忍着恶心,委曲求全了两个月,直到她可以告知黄志轩,她怀孕了,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黄志轩居然不疑有他,顺理成章就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她原本还准备了一大堆谎话来蒙骗黄志轩,怎料,结果,一句都用不上。之后,她仗着怀孕,冠冕堂皇,拒绝与黄志轩亲近,她心结未解,每每见到黄志轩都如鲠在喉,所以,哪怕后来果果出生了,她也总是推三阻四的,奈何,母亲的医疗费,她有求于黄志轩,因此,纵然她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把人彻底得罪狠了,加之,多年感情,她对黄志轩尚有留恋,故而,八年来,她一般都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方才勉为其难。 良久,赵亦菲身穿浴袍,捋着半干湿的垂肩长发,走出浴室,却见黄志轩黑眸严邃,挨坐在床头,赵亦菲苦笑,呵,避无可避,看来今天又得勉为其难了。 ~~~ 中心医院,vip病房。 孙媛媛取下听筒,瞅着病床上的柳慧茹,婉丽一笑,“不错,情况良好。” 柳慧茹系好领口的衣扣,拉着孙媛媛坐下,轻抚着孙媛媛素白倩秀的脸颊,眸光疼惜,道,“怎么瘦了一圈,孕期反应严重吗?” “阿姨,瘦点好,哪个女孩子不巴望着自己纤细窈窕呀,我只要一想到再过些日子,我就要胖成一头母猪了,都不知道多懊丧呢。”孙媛媛拽下柳慧茹轻抚她脸颊的手,握在手心里,柳眉轻蹙,撒娇。 柳慧茹气笑,“嘿,傻孩子,你现在怀孕了,莫要想身材什么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孩子的营养最重要。” 孙媛媛嘟了嘟嘴,话音含娇,“可我现今吃什么吐什么,这孩子整日就知道折腾我,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吐,翻江倒海地吐。” 孙媛媛越说越委屈,末了,眼泪都沁出来了,柳慧茹听着心疼,温慈地把孙媛媛揽抱进怀里,孙媛媛心头一暖,怡声啜泣,柳慧茹焦眉皱眼,轻拍着孙媛媛纤美的背,“哎呦,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跟阿远似的,当年,我怀阿远其时,那混小子也老折磨我,吐得我天昏地暗的。” 闻言,伏在柳慧茹怀里抽噎的孙媛媛撅了撅嘴,阿姨,这是叶远那死男人的孩子,自然像他。 因是母亲的单人病房,所以叶远不曾敲门,兀自拧开门把,径直迈入,方才抬眼,却见病床那边,母亲怀里的孙媛媛正泪眼汪汪地瞪视着他,见状,缓步上前的叶远些许不解,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哼,罪魁祸首来了,孙媛媛但凡一想到自己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酸苦,皆因眼前这死男人,她就止不住来气,继而,凶巴巴瞋视着双手插兜,信步走来的叶远,奈何,近日吐得姣弱无力的她,此刻,再配以梨花带雨的娇怜,落进叶远眸底,非但毫无杀伤力,反而楚楚可怜。 片会,叶远驻足于病床前,戏谑一笑,颠倒众生,“哎,你瞪我做啥?” 眼见他如此嚣张,孙媛媛气炸,咬了咬唇,眼波摇漾,娇瞋着叶远,有见及此,叶远俊逸的脸庞,笑容越发嘚瑟,柳慧茹旋而唬脸,“诶,混小子,你会不会说话?不知道她是孕妇啊?” “啊...疼……”话音未落,孙媛媛眉眼紧蹙,泪水涟涟,弯身,捂着小腿,娇弱低泣。 叶远当即蹲下身来,黑眸灼急,平视着雨打梨花的孙媛媛,大手撩开她垂落的柔软秀发,“怎么了?真被我气着了?” 四目相对之际,孙媛媛鼻头蓦地发酸,更加泪如泉涌,叶远的心顷刻如同被猫挠了一下似的,随即一软。 “哎呀,她这是脚抽筋了,孕妇时常这样。”柳慧茹着急呼嚷。 话音刚落,孙媛媛即刻猛点头,咬唇说道,“嗯,右脚。” 叶远立马脱下孙媛媛的高跟鞋,左手托起她的右脚踝,右手力度均匀地按揉着她的小腿,与此同时,温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孙媛媛含泪点头,柳慧茹伫立在旁,歪着脑袋,急嘴急舌,指导着叶远,孙媛媛感触万端,泪如雨下,见状,柳慧茹旋而抱紧孙媛媛,素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 片晌,孙媛媛羞涩地往后缩了缩腿,耳根泛红,声音浅弱,“好了,没事了。” 叶远松开孙媛媛的腿,立起身来,孙媛媛弯腰穿鞋,长发簌簌而落,领口的风光,若隐若现。半会,孙媛媛重新穿好鞋,直起身,扬脸,但见一步之遥、双手抄兜的叶远,深眸暗黑,恰似广袤无垠的汪洋,这样的眼神,孙媛媛何其熟悉,盈盈秋水猛然一抖。 第171章 171有恃无恐 “不是我说你,这种时候你还穿什么高跟鞋啊,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么?一旦不小心摔着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你不顾惜自己,也得顾惜肚子里的孩子吧,枉费你还是医生,居然爱美不爱命。”叶远神情严肃,嗓音峭厉,对着孙媛媛疾言厉色,一通数落,乃至孙媛媛觉得方才自己那一瞬间的感知,兴许只是她的错觉,叶远他并没有意乱情迷。 宝宝,你爸爸好凶喔,妈妈怕死了,孙媛媛被叶远骂得扁嘴,她低头垂脑,继而,委屈巴巴地缩在柳慧茹妈妈般温暖的怀抱里。柳慧茹尽管觉得儿子言之成理,可到底怜惜孙媛媛,立马揽住微微颤抖的孙媛媛,掀眸,仰望着高大伟岸的儿子,呛道,“好好的话就不会好好说呀,非得这么声色俱厉么?这里并非公司,不要端起你那副虎虎生威的老板架子。” 眼见有人撑腰,孙媛媛霎时就不怕了,她仰着下巴,撅起小嘴,与柳慧茹一起同仇敌忾,瞪向叶远。 叶远气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算了,他堂堂七尺男儿,犯得着跟母亲和孕妇计较么,于是,叶远眉骨轩毅,俯视着孙媛媛,肃淡嘱咐,“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许走开。” 沉音落下,叶远径自转身,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蹇视高步踏出病房,大有不容置喙的架势,孙媛媛双腮如同小仓鼠般气呼呼鼓起,什么嘛,敢情我是你老婆呀,非得听你的。柳慧茹目送着儿子挺拔端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然后,瞧向身旁鼓腮如仓鼠的孙媛媛,眉目含笑,拨弄着孙媛媛的鬓发,温慰开腔,“我这犟儿子的心思,我算是看懂了,而你,小孙,你的心思,阿姨同样看懂了,阿姨高兴。” 孙媛媛清黛嫣妍的眉眼,怔了怔,尔后,她脑袋低垂,羞赧澄清,“阿姨,您误会了,我和叶远不是您想的那样。”孙媛媛越说越小声,末了,她抬眸,瞅了瞅杏眼浅笑的柳慧茹,继而,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何况,我现在这样,阿姨您还愿意我做您的儿媳妇啊?” 柳慧茹温慈倩笑,素手轻抚着孙媛媛肤白如雪的小脸,“阿姨那天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愿意,阿姨就愿意,你当阿姨信口开河么?阿姨对你的喜爱,一仍其旧,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 “为什么?”孙媛媛泪眼婆娑,直视着水眸清婉的柳慧茹,柔声软语,发问。 柳慧茹泪光摇漾的眼睛,滞了滞,然后,她垂下轻抚孙媛媛脸颊的手,眼波沧桑,叙说,“其实,阿远的父亲是我的第二任丈夫,我的第一任丈夫是相亲认识的,没见几次面,就草率结婚了。婚后不久,他就原形毕露了,非但好吃懒做,还酗酒,对我动辄打骂,我回娘家哭诉,岂料,爸妈都说嫁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只能怨我命不好,劝说我逆来顺受,于是,求助无门的我,唯有哑忍,然而,我前夫却变本加厉,我时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后来…后来……” 柳慧茹哽恸止声,掩鼻啜泣,孙媛媛愧疚不已,捏紧柳慧茹的手,垂泪致歉,“阿姨,对不起,我们别说了,好不好?我不想听了。” 柳慧茹拍了拍孙媛媛的手,回视孙媛媛的泪眼掺了笑,哀伤而又凄婉,“后来,我被他打到小产……”孙媛媛听了,波光潋滟的水眸霍地一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与此同时,柳慧茹声泪俱下,“我被他打到小产,那个混球怕我告他,方才不情不愿同意离婚,犹记得,那天我浑浑噩噩从民政局出来,回顾着自己两年来,水深火热的婚姻,丢心落意,一时不慎冲出了马路,车主反应不及,撞到了我。”随而,柳慧茹微微一笑,如沐春阳,“我就是这样遇见了阿远的父亲,他当即把我送到了医院,并且承诺对我的伤负责到底。阿远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住院期间,他每天都会来医院探望我,事无巨细,照顾周到,久而久之,我们日久生情了。出院那天,他向我表白,他说想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但是,我自惭形秽,拒绝了。” “叔叔真是个好男人,不仅不拘绳墨,还顶天立地,阿姨幸好你最终没有错过叔叔。”孙媛媛眸含艳羡,泪光盈盈。 柳慧茹瞅着孙媛媛,柔柔一笑,“差点就错过了,叶家是名门望族,赫赫扬扬,而我只是一个命途多舛的残花败柳......”听见柳慧茹这样贬低自己,孙媛媛心如刀割,疼惜地攥上柳慧茹的手,轻喊了声阿姨,柳慧茹摇头,眉目静婉,付之一笑,“当时,恰似残花败柳的我,哪能配得上阿远父亲这样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啊,我但凡有点自知之明,都该敬而远之。那段日子,我拒人千里,他锲而不舍,他那么好,其实,我早已沦陷了,不外乎怙恃着最后一点理智,负隅顽抗罢了,直到阿远的祖母找上我……” 柳慧茹噗嗤一笑,“小孙,你知道吗?我当时可紧张了,我以为阿远祖母会像电视剧演的那般,甩给我一张支票,外加一句,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拿了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缠着我儿子。” “一般来说,剧情到了这里,不都这样的么?”孙媛媛顺着柳慧茹的话,浅笑,嫣然无方。 柳慧茹温雅开腔,“尘世间,果真凡事都有例外的,不可一概而论,阿远祖母是一个相当通情达理的人,她说命途多舛不应该成为一种罪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儿子喜欢,对方又是个人品端正的好女孩,那么她这个当母亲的就乐见其成,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们爱说就说呗,何须在意,做人嘛,自己舒心惬意才是最重要的。” “叶老夫人灵明不昧,豁达大度,当真令人敬服,所以,柳阿姨你就是这么嫁给了叶远的父亲吗?”孙媛媛兴致勃勃,追问。 柳慧茹漾笑,点了点头,须臾,她敛笑,叹了叹气,“只可惜......小孙啊,你此前仅知道,我的心脏病不是先天的,却不知我这病是怎么来的。我小产那日,万念俱灰,独自在大雨中淋了一整夜,从而,患上了心肌炎。我和阿远父亲成婚后,感情很好,没几个月就有了阿远,但是,可能我嫁给阿远父亲后,当真太幸福了,饶是老天爷,也不免嫉妒了,查出我怀孕的同时,很不幸地诊断出我的心肌炎已经恶化成心脏病,兼且情况不容乐观。阿远父亲忧心我的身体,软硬兼施相劝,非要我把孩子打掉,我自是坚决不肯,他还因为这事和我冷战了一段时间呢。”话到这,柳慧茹的笑影里掺了缅怀,一笑百媚,熠熠生光。 “七个月后,我终于履险如夷生下了阿远,然而……”柳慧茹眸光一黯,悲泣接腔,“然而,刚出生的阿远却可怜地遗传了我的心脏病,是我对不起他。十病九痛,我儿子从小到大,苦啊,几岁出头的孩子,打针打到手肿,我看着都直掉眼泪,可他呢,非但不哭不闹,反而奶声奶气地安慰我,妈妈,小远不疼,妈妈笑笑。傻孩子,怎么可能不疼啊?后来,阿远的病越来越严重,住院比住家里还多,直到四年前,终于等来了好心人捐赠,小孙,你知道吗?当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还说…如果今天再等不到合适的捐赠,阿远他可能活不过明天了,我跪在窗前,祈求老天爷,收走我的命吧,我儿子还年轻,别收他的命。老天爷仿佛真的听见了我虔诚的祷告,傍晚时分,医生告知我和他父亲,等到合适捐赠了,而且,以阿远其时的状况,顺理成章排在了第一位,马上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喜从天降,我简直不敢置信啊,当真等到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十分感激那位好心的捐赠者及其家属,是他们拯救了我儿子濒危的生命,我纵然是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 孙媛媛一语不发,泪水涟涟,为李杰,也为…叶远,一颗心百味杂陈,悲喜交并,半会,她擦了擦眼泪,秋水汪漾,瞅向柳慧茹,浅浅一笑,“阿姨,您的心意,我懂,只是,您可曾听说过…杀猪凳?” “杀…杀猪凳。”柳慧茹愣了愣,旋而,明了,素手一挥,“嘿,阿姨不信这个。” 孙媛媛攥紧柳慧茹双手,注视着柳慧茹蔼然可亲的脸,深吸一口气,呜咽着道,“阿姨,从前我也不信,可是,我的初恋男友死了,段凯也死了,我不得不信啊。” “小孙,快快别这么想,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你何苦自己难为自己啊,你这叫作茧自缚。”柳慧茹反握孙媛媛双手,心急如焚,接腔。 孙媛媛淡笑摇头,“阿姨,就当我瞎想吧,左右在我想通之前,我是没有办法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再者...叶远对我或许有些不同,然而,这不是爱,阿姨,他…他女人可多了。” 柳慧茹一噎,讪讪然,她儿子女人多,这点还真让她百口莫辩,并且,她儿子对此一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前,他身体有病,就打着及时行乐为口号,大摇大摆,风花雪月,后来,他病好了,非但不严以修身,反而越加肆无忌惮,美其名曰,逢场作兴,纵然她是母亲,也不得不吐槽一句,这样的花心大萝卜,委实配不上小孙。 随而,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渐行渐近,柳慧茹和孙媛媛均有所感应,这是花心大萝卜回来了,方圆百里,也只有他才能把步伐踩着如此威风凛凛,于是,两人忙不迭停止了话题。 果不其然,不消半会,叶远一手插兜,另一手拎着一个高档购物袋,信步迈入,径直走到孙媛媛跟前,长臂一伸,购物袋往前一递,“换上吧,怀孕期间,不要再穿高跟鞋了。” 柳慧茹眉眼弯弯,盯视着叶远,揶揄,“呦,我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体贴了。” 孙媛媛则暖心一笑,接过之余,不忘道谢,然后,她俯身换鞋,换好后,立起身,一边旋转,一边问,“好看吗?” 叶远双手抱臂,目光所及,身穿白大褂的孙媛媛,长发飘曳,纤腰楚楚,及膝的裙摆下,一双小腿纤媚莹白,随着脚步翩旋,淡紫色的尖头平底鞋泛起柔光,优雅清新,丝毫不损亭亭玉立。 “好看,这人美啊,穿什么都好看。”柳慧茹握上孙媛媛双肩,从上到下打量,笑欣欣,回答。 孙媛媛听了,莞然而笑,余光却不能自已地频频偷瞄至今未语的叶远,奈何,这死男人一脸的高深莫测,难窥一二,孙媛媛清眸微不可见地转了转。 ~~~ 叶远扭转着方向盘,刚驶出医院,即见一位身穿白底碎花连衣裙的靓丽佳人,迎风玉立,杵在马路边,时不时抬手撩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脚下一双淡紫色尖头平底鞋。 熟悉的红色路虎于孙媛媛眼前,徐徐停下,车窗下降,叶远丰神俊朗的脸庞映入孙媛媛笑眼,孙媛媛歪着脑袋,打趣,“叶总,我家境清贫,你这车我可付不起车费喔。” “我这人最是好斟酌了,以身相许即可。”叶远眸底促狭,一招制敌。 孙媛媛气笑,不甘示弱,当即,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继而,偏头,眼波嫣媚,瞩视着叶远,笑如花靥,以此同时,素手轻抚着肚子,娇柔挑衅,俨然有恃无恐,“一言为定,叶总,就怕您没这个胆。” 叶远顺其自然看向孙媛媛尚且水平如镜的腹部,无奈摇头,“罢了,投鼠忌器,我还真没那个胆呢。”遂而,他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轿车汇入车流,似真似假,补充,“姑且让你先欠着,日后连本带利归还。” 孙媛媛脸颊不由得一臊,速即,撇开头,瞅向车窗外的繁华似锦和络绎不绝,然而,却心不在焉,宝宝,其实,你爸爸也挺好的,对不对?妈妈是不是太自私了? 叶远大手握住方向盘一拧,轿车于十字路口左转,“今天怎么没有开车?” 孙媛媛醒神,妍笑回答,“喔,今天我的车子限号。” 叶远点了点头,尔后,瞟了眼孙媛媛平坦的腹部,随口问道,“你这肚子几个月啊?我目测,怎么跟从前差不多?” 孙媛媛猛然一惊,暗吸一口气,叶远怎的无缘无故问起这孩子多大了,他该不会是怀疑什么吧?转而,觉得应该不会,以他的性格若是疑心,笃定直接和她摊牌,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地探问。 如此一想,孙媛媛冷静下来,避而不答,接着,转移话题,“是了,你怎么会知道我鞋子穿几号啊?” 叶远似笑非笑,侧望,“你说呢?” 孙媛媛先是懵圈,而后恍悟,随即,推搡了叶远一下,娇嗔,“讨厌,不许你再想郊外那晚的事。” “如果我说忘就能忘,岂非太不尊重你沉鱼落雁的魅力了?”叶远目光如炬,一言穷理。 闻言,孙媛媛的脸颊越发烫了,她清清嗓子,喁喁细语,问出了一个她心中徘徊已久的问题,“叶远,当年你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再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其时,那种感觉…是怎样的?” 第172章 172你信我吗 “当时的我啊…我记得晕倒的前一刻,我尚且神采奕奕的谈完一桩几亿的大生意,我爸还说要奖赏我呢,谁知,乐极生悲。话音未落,我就不省人事了,把我爸吓得够呛,整间公司登时人仰马翻。”叶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尔后,叹气,“据我妈后来所说,那次我已经半只脚踩进鬼门关了,险些就走了,不曾想,因祸得福,不仅死里逃生,还一劳永逸。这事固然值得庆幸,然而,却并不值得高兴,皆因我的痊愈,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陨落。犹记得,做完手术后,麻醉药散去,我苏醒,瞅见我爸妈眼眶红红围在病床边,看到我醒来,我妈如稀重负,泣不成声,我爸泪如泉涌,激动不已,片晌,他们垂泪告知我,儿子,你没事了,我们等到了,闻言,我当即一木,慢慢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当下,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心跳前所未有的生猛。” 这样也好,当年李杰返魂乏术,却用他的善心成就了另一个家庭的完整,他也算是遂心如愿了,李杰,你看到了吗?你当年帮助的人,现今过得很好,你可以安息了。 话语其时,孙媛媛一边倾听,一边落泪,待叶远话落,孙媛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而,侧头,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清眸浅笑,“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给你带来了生的希望,让你转危为安,叶远,从今以后,你一定要惜命,不要辜负了那个好心的捐赠者。” 妍音刚落,轿车恰好抵达孙媛媛所住小区的门口,叶远熄火停车,偏头,猝不及防,撞上孙媛媛晶莹如琉璃般璀璨的瞳仁,她泪眼倩笑,脆弱而凄美,兼且,似曾相识,叶远心跳猛然加速,“扑通扑通”乱撞。 四目相对之际,孙媛媛同样心乱如麻,她轻咬唇瓣,眼波流漾,脑海里不停地回转着这段日子里,柳慧茹对她的好,叶远对她的好,孙媛媛良心不安,顿时,陷入天人交战当中,宝宝,你爸爸瞧着也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妈妈如果诚心诚意与他沟通,爸爸应该不会那么狠心抢走你吧,况且,哪怕妈妈不嫁给爸爸,我们也照样是一家三口啊,真相大白后,彼此自会有合适的相处模式,想来也不是非得瞒来瞒去的吧。 如此一想,孙媛媛仿佛豁然开朗,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清眸漾笑,瞩视着眉目深深的叶远,嗓音清柔,一语惊人,“叶远,如果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段凯的,而是你的,你信我吗?” 闻言,叶远目怔口呆,霎时,懵了,不信吗?当然不是,孙媛媛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乍一听,虽则不啻惊雷,但是绝对合乎情理。鉴于孙媛媛之前有男朋友,所以,纵然他和孙媛媛曾经翻云覆雨,他也从未把孩子的事往自己身上想,理所当然就认为孩子是段凯的,眼下,得悉真相的叶远,除了震惊之外,无可否认,更多的是喜悦。 眼见叶远半晌未语,孙媛媛以为叶远不信,她颔首低眉,唇瓣嗫嚅,正想开腔再说点什么,叶远徒然伸过大手握住孙媛媛的手,深隽开腔,话音里透着居之不疑的坚卓,“我信。” 孙媛媛勾了勾耳畔的鬓发,杏腮带笑,唇角弧度娇羞,“那一晚,你没做措施,事后,我也一时忘了吃药,所以……其实,我不常去酒吧的,再者,我和段凯交往时日尚短,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叶远,我…我近八个月来,就只和你那什么过,所以,我十分确定孩子是你的。但是,你若还有疑虑,我们可以去做羊水穿刺?” 话落,孙媛媛抬眸,眼波荡漾,瞅着叶远,叶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羞手羞脚的孙媛媛可爱极了,于是,叶远轻笑出声,大手抚上孙媛媛羞红了的脸颊,“不用,我信你。” 孙媛媛领着叶远进屋,一边招呼他到客厅落座,一边反手关门,叶远依言,踱步至沙发坐下,过门是客,孙媛媛迈步进厨房,倒了杯温水,尔后,端至客厅轻搁在叶远跟前,叶远礼貌地道了声谢。 孙媛媛捋了捋裙摆,落座在叶远身侧,清婉开腔,“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奈何,无论是你,还是阿姨,都对我太好了,好到我觉得愧疚。叶远,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别跟我争孩子,我知道,但凡你想,多得是女人愿意帮你生孩子,而我只有他了,答应我,别和我争,好不好?我承认,我好自私啊,既不想孩子离开我,又不想自己的孩子没有爸爸,日后被人欺负。” 话语尾声,孙媛媛蹲在叶远身侧,双手娇怯地揪着叶远腿侧的西裤,仰着脑袋,青丝如绢,悬垂于肩背,泪光娆娆,注视着瞳仁深炯的叶远。 孙媛媛话毕,叶远倾身,长指拨了拨孙媛媛垂肩的发丝,黑眸幽邃,俯视着当前怡声下气的娇怜女人,嗓音轻缓,“媛媛,我们结婚吧。” 孙媛媛蓦地一怔,心跳怦然,目瞪口呆,随即,被“杀猪凳”这三个字一盆冷水浇下,登时,清醒。孙媛媛揪着叶远西裤的纤指蜷缩了下,继而,扯了扯唇,呐呐道,“结…结婚?不,叶远,那晚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不用对我负责的,而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娶我,日后,你若得空,偶尔来瞧瞧孩子就可以了。” 叶远攥上孙媛媛胳膊,一把将她拉坐回身侧,随后,他抬起双手,掐上孙媛媛细肩,黑眸直视着鹿眼汪汪的她,“倘若你说你对我毫无感觉的话,那么我是不会相信的,但凭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就足以证明你喜欢我,甚至爱我,只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当叶远说到“但凭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就足以证明你喜欢我,甚至爱我”这句话其时,孙媛媛蓄满泪水的杏眸猛然一抖,一颗小鹿乱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欲语还休。半晌,孙媛媛把心一横,挣脱叶远掐住她双肩的手,霍地起身,泪眼婆娑,嚷嚷,“因为我是杀猪凳啊。” “杀猪凳?这什么鬼啊?”叶远当即跟着起身,蹙眉问道。 孙媛媛撇了撇嘴,脸色些许不自然,低垂着脑袋,撩了撩头发,“你姑且把它理解为黑寡妇吧,总之,你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听闻孙媛媛拒婚的理由居然如此诞妄不经,叶远啼笑皆非,然后,他当真笑开来了,捏着孙媛媛白皙俏媚的脸蛋,戏谑,“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乱七八糟,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娇憨呢,哎呀,我现在真有些担心我女儿的智商。” “未必是女儿吧,我可是想生个儿子的,女儿长大后,是要嫁人的,不能陪我一辈子。”孙媛媛撅嘴道。 叶远长臂一收,把孙媛媛拥进怀中,温醇磁性的嗓音,飘落在她发顶,“我来陪你一辈子,不好吗?尽管是儿子,他长大后,照样会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妈宝。”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试问谁人不盼望,闻言,孙媛媛泪如雨下,差点就心软答应了,然而,叶远“咚咚咚”的熟悉心跳,猛地,惊醒了她,孙媛媛一把推开叶远,捂嘴哭喊,“不行,你跟我在一起,会被我克死的,我已经克死了李杰,克死了段凯,我不能再害了你。叶远,你听我的,你离我远点,我错了,或许我今天不该一时冲动,把真相告知了你,我应该守口如瓶,以朋友的身份,间或带孩子去见你…呜呜……” 孙媛媛呜咽不止,叶远眉宇轻蹙,上前两步,意欲再次抱紧孙媛媛,见状,孙媛媛慌忙后退。生怕她情绪激动,伤了胎气,叶远唯有止步,双手抄兜,孙媛媛泪眼凝视着叶远,目光颓惶,泣不可仰,“不行,我不能让你出事,我怎么能让你出事呢……”随而,孙媛媛悲痛阖目,泪水缓缓淌过脸颊,柔弱的声腔,凄曼溢出,“你的心脏是李杰的,我怎么能让你出事?而且,你还是我宝宝的爸爸,那就更不能出事了,我的宝宝不能没有爸爸…呜呜……” “你说什么?我的心脏是谁的?”叶远目光炯炯,盯视着黯然泪下的孙媛媛,心中隐隐升起某种猜测。 孙媛媛慢慢睁开眼睛,水汪汪,注视着不露辞色的叶远,嗓音嫣润,据实相告,“李杰,我青梅竹马的初恋男朋友,四年前,他为了救我不幸被一个花盆砸中,溘然长逝,李杰的父母协商过后,决定尊重儿子生前的意愿,遗爱人间。段凯去世那天,你不是嘱咐阿姨来陪我吗?我机缘巧合从阿姨和小怡的对话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从而,落下了疑影,当晚,夜深人静,心神不宁的我独自进了医院的档案室求证,果不其然,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说自己是杀猪凳了吧?” 叶远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五味杂陈,沉默少许,叶远轻抬手臂,再度扣上孙媛媛双肩,眸光深沉,凝视着她,“你之所以愿意把孩子生下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身体里的这颗心脏?” 沉音未落,孙媛媛水波汪漾的清眸颤了颤,她抬起蝉露秋枝的脸,仰望着叶远审视的目光,“鉴于你心脏的缘故,我的确觉得这孩子……”话到这,孙媛媛垂眸,素手抚搓了下平坦的腹部,接着抬眸,瞩视着眼波渊深的叶远,“我的确觉得这孩子,他不光是我和你的孩子,他还是我和李杰的孩子,但是,叶远,我得知自己怀孕其时,我还不晓得你的心脏是李杰的,我属实是因为你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叶远,我承认,我或许是爱你的,奈何,我爱你,无补于事,难道我不爱李杰,不爱段凯吗?结果,他们照样死了,天意难违啊...呜呜……” 话落,孙媛媛情不自禁,垂泪扑进叶远怀里,曼声哀哭,叶远低叹一声,尔后,一手揽住她细腰,另一手轻抚她长发。 “叶远,你能分得清吗,究竟是你自己真的爱上了我,还是你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忘不了我?你兴许对我是有些特别,然而,这不是爱情,你可能只是被你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影响了,不是真的,镜花水月而已。”孙媛媛娇娆无力地伏在叶远胸膛,抽噎着道。 叶远稍稍推开孙媛媛,捧起她泪水蜿蜒的脸,嗓音低沉,呢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媛媛,我倒想瞧瞧你能不能克死我?” 孙媛媛霎时怔愣,无言以对,叶远弯身,把傻登登的孙媛媛打横抱起,步履稳健,走进卧室,脚往后一踢,卧室门应声关上。 两个小时后,公寓门口,身穿米白色家居服的孙媛媛含娇薄嗔,推搡着衣冠楚楚的叶远出门,叶远逗笑,反手搂紧浑身疲软的孙媛媛,“乖,别闹。” 孙媛媛薄面微腮,嘟嘴娇嗔,“叶远,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要不是宝宝的爸爸,我真想报警抓你。” “你报吧,我又不拦你。”叶远嘚瑟,尔后,他一手揽着孙媛媛细腰,另一手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孙媛媛水眸一瞠,忙不迭夺下手机,“哎,你干嘛呀?” “你是我孩子的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叶远粲笑,抬手捏了捏孙媛媛纤美的鼻尖。 孙媛媛拨开叶远的手,粉拳伺候,“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才这么肆无忌惮,你不是投鼠忌器么?你不是没这个胆么?那方才是怎么回事,鬼上身么?” 叶远匿笑,大手拥紧怀里作威作福的小女人,嗓音深醇,“好啦,我哪里是真没这个胆啊,既然我是他爸爸,那么,一切另当别论,再者,他不是已经满三个月了吗?想来无碍。” “可你不是我老公。”孙媛媛愤愤不平,娇呛,“还有啊,你懂得倒是挺多。” 叶远恬不为意,接腔,“这是常识,另外,只要你想,我们明天就可以去登记。” “你想得美啊,敢情我方才说了那么多,全都白说了吗?叶远,我不要嫁给你。”顿了顿,孙媛媛酸溜溜,补充,“况且,你劣根性那么重,指不定宝宝还没出生,你就有新欢了,届时,你哪里还记得我们母子啊?” “那可没准啊,你还不赶快趁着得宠,把我收入囊中,否则,再过几个月,你又胖又肿的,难保我不会见异思......”迁。叶远眉心一拧,哇,这女人用了狠劲,叶远话语未尽,孙媛媛一拳砸在叶远胸膛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叶远立马笑咧咧改话,却又像蓄意与孙媛媛抬杠似的,孙媛媛说母子,他非说母女,“开玩笑罢了,我岂敢啊,你即便胖成一头猪,你们母女也仍旧是我手心的宝。” 随后,叶远敛笑,一本正经,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吗?能否分得清,我究竟是真的爱上你了,还是我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忘不了你?我现在就回答你,不管是我,还是李杰,我们都是爱你的,不需要分清。” 孙媛媛甜甜一笑,继而,叹了叹气,“叶远,你容我再想想。”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电梯双门徐徐往两边打开,孙媛媛和叶远条件反射,循声望去。 孟紫怡一手挽着包,另一手拎着两只购物袋,抬脚迈出,怎料,甫一抬头,却见公寓门口,不施粉黛的孙媛媛与神清气爽的叶远揽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耐人寻味,孟紫怡随即目瞪口张,三人面面相觑。 第173章 173负隅顽抗 孙媛媛率先反应过来,滚水烫脚般一把推开叶远,然后,远望着眉眼弯弯的孟紫怡,讪讪一笑。叶远则十分不爽地瞥了正在尴尬挠头发的孙媛媛一眼,而后,抬眸,瞅向数米开外,踱着高跟鞋,步步生莲走来的孟紫怡,待孟紫怡娉娉婷婷驻足于他们跟前,叶远双手抄兜,礼貌扬笑,“嫂子。” 叶远是胡靖扬的朋友当中,孟紫怡首个接触并且打交道的,闻言,孟紫怡微微一笑,眉目如画,“既然你喊我一声嫂子,那我也就不见外了,攀亲托熟,唤你一声叶远吧。” 妍音未落,叶远温润颔首,风度翩翩,孟紫怡灵动俏丽的眼睛染笑,在叶远和孙媛媛脸上来回地转,叶远从容自若,受之坦然,孙媛媛颔首低眉,发丝柔柔倾垂,欲遮还羞。孟紫怡看破不说破,视线最终落在了举止泰然的叶远身上,浅浅一笑,“介意留个电话吗?日后方便联系。” 末了,孟紫怡余光一撇,瞄了眼孙媛媛,孙媛媛恰好抬眸,猝不及防,与孟紫怡目光相撞,旋而,脸颊发烫,局促地勾了勾垂落在耳侧的秀发。与此同时,叶远已经接过孟紫怡递来的手机,依言输好了电话号码,继而,把手机归还给孟紫怡。 孟紫怡伸手接过,叶远抱了抱羞手羞脚的孙媛媛,尔后,与明眸倩笑的孟紫怡相互点了下头,步履沉着,迈向电梯口。 目送着叶远闲庭信步进了电梯,孙媛媛收回依依多情的目光,蓦地,对上孟紫怡似笑非笑的明丽清眸。 “嘻嘻,我们进去聊吧。”孙媛媛赧然一笑。 时尚简约,装修大气的客厅里,孟紫怡亭亭似月,端坐在沙发上,一件一件地往外掏出购物袋里的东西搁放在茶几上,如数家珍,介绍,“这一盒是燕窝,这一盒是鹿茸,这一盒是花胶,媛媛,你有空的时候记得要多多炖来吃喔,我知道你不善厨艺,但是,这些网上应该都有教怎么弄的。” 孙媛媛搂着抱枕懒洋洋地仰躺在长沙发里,沙发末端的孟紫怡每说一句,她就乖巧可人地点一下头。 对此,孟紫怡甚为满意,随后,她拄起一套包装精致的化妆品礼盒,杏眼凝笑,“还有,这个是孕妇专用的化妆品,我咨询过事务所里许多家有萌宝的女同事,都说这个好,不遗余力推荐呢,媛媛,从明天起,你就用这个吧,不然,你就干脆素着一张脸,反正,你的素颜甚是见得人。”话音未落,孟紫怡又笑欣欣地捏起一小瓶罐子,瓶身光滑润泽,瞧着格外高档,她嗓音清悦,隆重推介,“这是防妊娠纹的,听说许多女明星怀孕其时,都是用它的,有口皆碑。媛媛,这其余的,纵然你忘了,也不打紧,可是,这个你务必谨记每天都得用喔,我要我的媛媛生完孩子后,依旧是美美的。” 说到吃,孙媛媛忧心变胖,兴致缺缺,然而,一说起打扮美容什么的,旋而,笑逐颜开,她弹坐起身,抢过孟紫怡手中的小罐子,继而,兴奋地张开双臂,把孟紫怡抱了个大满怀,“哇,知我者,小怡也,急我所急,雪中送炭,真不愧为我的好闺蜜。” 眼见孙媛媛乐得跟个孩子似的,孟紫怡忍笑,推开心花怒放的孙媛媛,风情万种翘手,意有所指,调谑,“哎呀,急你所急,尚且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这雪中送炭嘛,愧不敢受,充其量,不外乎锦上添花。” 孙媛媛听闻,羞涩低头,嘴角含春,笑眯眯,她单手揽着孟紫怡左肩,下巴搁于孟紫怡右肩,可怜兮兮,嘟囔,“别生气嘛,你何尝不知,我对你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今天剧情急转,我自己也是始料不及,事出无奈嘛,人家来不及与你交流,况且,我尚未完全答应他的。” 孟紫怡原本绷着脸,老神在在,享受着孙媛媛小狗式的撒娇,然而,话语尾声,孟紫怡徒然气恼,双肩一动,抖开孙媛媛的腻歪,随后,她偏头,黛眉轻蹙,呼嚷,“且不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方才你和叶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势必如鱼得水,孙媛媛,你现下跟我说,你尚未完全答应他?” 眼瞧孟紫怡生气了,孙媛媛赶紧搂过孟紫怡胳膊,俏媚赔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然,吓到你干儿子了。” 闻言,孟紫怡脸色稍缓,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孙媛媛肚子,孙媛媛窝心一笑,温丽开腔,“我本来当真没想告知叶远的,奈何,自我怀孕以来,不管是叶远,还是阿姨,都对我太好了,近乎无微不至。今天,在阿姨的病房,我突然抽筋,疼痛难忍,结果,叶远想都没想,当即蹲下身来,纡尊降贵为我捏脚,阿姨则焦眉皱眼,杵在一旁慌里慌张指点着叶远,我当时别提多感动了。常言道,母子连心,彼时,我真真切切觉得我肚子里的宝宝,他想要这个血脉相连的爸爸,他想要这个和蔼可亲的祖母,或许我不该那么自私。” 孟紫怡拍了拍孙媛媛的手,两人手挽着手,头碰着头依偎在一起,“媛媛,你做得没错,对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家庭的完整更为重要,所以你就是这样和他坦白了吗?他怎么说?” “他说想和我结婚。”孙媛媛低叹。 话音刚落,孟紫怡喜笑颜开,“真的?那不是皆大欢喜吗?你是不知道啊,之前,胡靖扬那个死男人危言耸听,以致我还以为叶远这花心大萝卜,即便是得悉真相,他也不会负责呢,眼下,我总算搁下心头大石了。” 岂料,孙媛媛接下来不苟言笑的话语,霎时,击得方才如释重负的孟紫怡两眼一懵。 孟紫怡瑶音未落,孙媛媛斩钉截铁,接腔,“小怡,只想叶远当孩子的爸爸,没想他当我的老公。” “什么?那你刚才又和他……”孟紫怡拧眉,欲语还休。 孙媛媛脸红得滴血,低垂着脑袋,揽紧抱枕,轻声细语,解释,“我何尝不懵圈呢,刚才那个死男人得知孩子是他的,瞬间,有恃无恐,趁着我愣神的功夫,冷不丁把我抱进卧室,你说,我能怎样啊?” 孟紫怡掩唇而笑,孙媛媛恼羞成怒,一边拿抱枕扑打孟紫怡,一边气呼呼嘟哝,“你笑什么呀?自己也是结了婚的人,缘何不明白,他一个男人一时兴之所至,从而,我行我素,事后,我纵然再气,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爸爸,难不成我当真报警抓他啊?” “自然不能,更遑论,你其实是愿意的。”孟紫怡悦笑,一把抢过孙媛媛袭击她的抱枕,轻巧自如甩到旁边去,与此同时,一语中的。 孙媛媛轻咬唇瓣,忸怩地耸耸肩,嘴犟,“我不过投鼠忌器而已,否则,哪能让他得逞啊。” “哼,口不对心。”孟紫怡双手环臂,颇有体会,哼笑,“罢了,你姑且负隅顽抗,左右你最终是斗不过叶远的,他们这种乾纲独断的男人,身上自带无孔不入的霸气,久而久之,你只有降心相从的份。” 话落,孙媛媛仿佛被喂了一嘴杨梅,又酸又甜,最要命的是,她非但感觉不赖,还隐有期待,转而,孙媛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毕竟性命攸关,我岂能掉以轻心啊,容我再想想吧。” “又是因为那什么杀猪凳吗?媛媛,你还要坐困愁城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啊?你劝我其时,不是洋洋洒洒的么?怎么一关乎自身,就立马钻牛角尖呢?”孟紫怡扶额,老生常谈。 孙媛媛把玩着手中的小罐子,眉眼沧桑,开腔,“或许这就叫做能医不自医吧,小怡,方才我跟叶远坦白了李杰的事,我问他,叶远,你能分得清吗,究竟是你自己真的爱上了我,还是你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忘不了我?” “啊?你连这也和他说了,那叶远怎么回答?”孟紫怡眸含惊愕,追问。 孙媛媛探身,把手中的小罐子搁放在茶几面,尔后,她侧头,注视着忧心如惔的孟紫怡,弯唇,如实相告,“他说,不管是我,还是李杰,我们都是爱你的,不需要分清。” “哇,媛媛,叶远这回答,我喜欢,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算上叶伯母,赶紧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过日子去啊。”孟紫怡眉欢眼笑,双手扣住孙媛媛细肩,欣喜地摇晃着。 “好啦,你别摇了,你干儿子正在抗议。”孙媛媛黔驴技穷,再次拿宝宝当挡箭牌,求饶。 孟紫怡轻哼,“呵,你现在知道拿我干儿子说事啦,刚才你们一床两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 孙媛媛臊得小脸通红,转而,清清嗓子,说起另一个紧要话题,“得嘞,我和叶远的事情,我会仔细斟酌的,眼下,我们来说说苏沁吧。” “小沁?小沁怎么啦?”孟紫怡眼波流转,自欺欺人,问道。 孙媛媛正容亢色,直截了当,说道,“小怡,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已经决定好了,要和这个人绝交。” “至于吗?”孟紫怡抬眉,清眸楚楚,凝视着神情肃穆的孙媛媛,试图打圆场,“我知道那天在医院,小沁她是有些口不择言……” 孙媛媛轻抬胳膊,插话,“小怡,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心如明镜,那天苏沁她何曾口不择言,光凭话语,她句句为我着想,奈何,她包藏祸心,言不由衷,尽管情理兼备,可她酸毒嫉恨的眼神已然出卖了她。”停顿少许,孙媛媛素手按压于胸口,目光惶惶,接着道,“她当时迸向我腹部的那种仇深似海的怨毒眼神,我只要稍加回想,即刻毛骨悚然,小怡,我自问从未得罪过苏沁,兼且,她与叶远又毫无关系,她为什么如此憎恨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孙媛媛泪光盈盈,哆嗦着手攥紧孟紫怡双手,孟紫怡深知孙媛媛所言非虚,唇瓣嗫喏半天,终究无言以对。少许,孙媛媛惶悚不安的颤音,又再响起,“好恐怖啊,这完全不像我们一贯认识的苏沁。” 随而,孙媛媛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泪光尽褪,瞳仁坚毅,“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苏沁若是胆敢伤害我的孩子,那么我不管她是一时犯浑,还是铤而走险,我都一律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与她玉石俱焚。” “不,媛媛,你想得太严重了,小沁,她…她应该不会,她…她没理由这么做啊。”孟紫怡反握孙媛媛的手,急急煎煎,劝说。 孙媛媛目光平静,瞩视着慌慌急急的孟紫怡,慢条斯理,诉说,“不,小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苏沁她已经变了,假如真有机会,难保她不会剑走偏锋,况且,她不是没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啊?”孟紫怡愕然。 孙媛媛胸有成竹,头头是道,解答,“嫉妒,苏沁自从经历了白湖酒店之事后,坎坷重重,因而,她见不得我们这些旧日姐妹过得比她好。她之所以先拿你开刀,固然有严羽事件的迁怒,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嫉妒你,小怡,这份嫉妒甚至有可能是由来已久的,只不过,从前你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兼且,你又历来与她和光同尘,故而,从未被激发。现今,严羽事件正好给了她一个充分的借口,小怡,她就是仗着你对她的歉疚,方才敢一改故辙,老冲你发脾气。至于我,原本与她家境相当,平起平坐,然而,一旦我母凭子贵,嫁进叶家,她立马相形见绌,试问她如何能不嫉妒呢?” ~~~ 中心医院,vip病房。 “什么?小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柳慧茹目瞪口呆,继而,欣喜若狂,握紧叶远的手,不敢置信,追问,“儿子,果真吗?你不是在哄妈开心吧?还是我正在做梦,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话音未落,柳慧茹浑浑噩噩拄手,凑近脸颊,见状,叶远逗笑,拦下母亲意图掐脸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嗓音温醇,“妈,媛媛不是常说吗?您的身体不能大悲大喜,淡定点,那就是您的孙子,如假包换。” “真…真的?”柳慧茹仍觉不可思议,将信将疑,侧望着星眸皓齿的叶远,叶远回视着神情呆萌的母亲,他眉间笑意不减,搀扶着母亲走回病床,尔后,母子俩一同落座在床沿。 柳慧茹皱眉沉思,进而,连珠发问,“可是,怎么可能啊?小孙不是有男朋友吗?你们是啥时候…那什么的?” 话落,不等叶远开腔,柳慧茹旋即又再“啊”的一声,然后,一拳接一拳使劲捶打叶远,咬牙切齿,斥骂,“你这混小子,你是不是见人家长得漂亮,所以,趁我不在时,你...你…你欺负了人家?” 第174章 174骑虎难下 叶远任由母亲胡闹少许,尔后,握紧母亲双肘,笑了笑,“妈,您想到哪里去啊?您儿子是这样的人吗?再者,倘若我果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媛媛忍气吞声倒也罢了,只是,事后她还能一如既往地对您,兼且,和颜悦色地对我?”话语其时,叶远不免有些心虚,皆因他貌似刚刚才干完“丧尽天良”的事,咳咳,这么说也不对吧,孙媛媛何止是他的女人,还是他孩子的妈,况且,他岂能看不出来,孙媛媛其实是乐意的。 “说得也是啊,如果你当真干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那么小孙她不迁怒于我就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能和风细雨般待你?”柳慧茹想了想觉得儿子言之有理,遂而,忙不迭相问,“哎呀,那么你倒是说说这…怎么一回事啊?” 叶远思忖几许,忧心母亲知悉他与孙媛媛是在酒吧认识的,或许会对孙媛媛产生一些别的看法,为免影响其二人亲如母女的关系,所以,叶远略作修改,把责任悉数归咎于自己,“妈,其实,在媛媛认识段凯前,我与她曾经有过一段十分短暂的恋情,奈何,您儿子就是一个用情不专的混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得无厌,有一次,我逢场作兴,碰巧被媛媛逮了个正着,我们就是这样分手了。不曾想,没过多久,我和媛媛居然在您的病房这里重逢了,当时,我们各自都很意外,随后,我和她在医院草坪倾谈了一番,结果,一笑泯恩仇,彼此重新做回朋友。后来,媛媛结识了段凯,我和她亦从此各安天涯,岂料,段凯骤然亡故,媛媛又惊悉怀孕,我起初也以为孩子是段凯的,直到方才我送媛媛回家,她说妈您对她太好了,乃至她不忍再继续隐瞒我们,其实,孩子不是段凯的,她跟段凯从未发展到那个地步,再者,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是我和她分手前有的。” “原来是这样子,我就说嘛,为什么我老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柳慧茹恍然大悟,少许,她偏头,双眼冒火,瞪视着叶远,义愤填膺,叱骂,“死小子,整日就知道拈花惹草,都是你造的孽啊,赶紧给我儿媳妇认错,求她原谅,我限你明天之内带她去民政局登记,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 叶远发笑,大手搭向柳慧茹肩膀,柳慧茹怒火中烧,不留情面,拨开他的手,叶远识相,自觉退开稍许,莫可奈何,笑语,“那您笃定没我这个儿子了。” 柳慧茹顿时火冒三丈,霍地起身,怒气冲冲指着叶远,痛心疾首,叫骂,“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儿子啊,小孙现今正怀着你的孩子,你之前已经够对不起人家了,居然还想始乱终弃。” 叶远握住母亲气得哆嗦的手,把不情不愿的柳慧茹重新拉坐回床边,他哑言失笑,“妈,您息怒,稍安勿躁,离婚或许还可以单方面决定,然而,结婚却必须得两厢情愿。妈,哪怕您儿子想娶,也要人家肯嫁才行啊,您以为是土匪抢亲啊?” 柳慧茹闻言,速即一慌,眸光忧惶注视着叶远,与此同时,攥紧叶远结实遒劲的小臂,呐呐地问,“为什么呀?小孙是不是还在气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啊?要不妈找她谈谈,毕竟你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得赶紧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不是,妈,您且宽心,我会处理好的,保证抱得美人归,外加一个大胖孙子。”叶远握紧柳慧茹的手,嗓音深醇,低哄。 柳慧茹拧眉,气急败坏,呼嚷,“你让我怎么宽心啊,儿子,妈都快愁死了,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呀,好好的老婆平白让你给气跑了,还有那我期盼已久的大胖孙子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另外,你可别怪妈没提醒你啊,而今,年代不一样了,小孙这么年轻漂亮,纵然带了个孩子,也照样多得是男人趋之若鹜,单是这医院里就有不少人虎视眈眈,你再不努力把人追回来,当心后悔莫及。” 叶远觉得聒噪极了,抬手捏了捏发疼的额际,然后,叹气,如实相告,“看来我今天不说实情,您是没法宽心了。妈,媛媛她不会找其他男人当孩子的爸爸,她甚至都打算从此就她和孩子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啊?”柳慧茹目怔口呆。 叶远摇了摇头,啼笑皆非,“她说她是什么杀猪凳,担心跟我在一起会克死我,分明就是无稽之谈嘛。” “这傻丫头,段凯遭逢不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想困死自己吗?”柳慧茹目光怜惜,吁叹。 叶远听了,眸底的幽光,复杂如繁,“不止段凯,还有李杰……”顿了顿,叶远侧头,且见母亲大惑不解,凝视着他,叶远捏过柳慧茹的手,深吸一口气,“妈,四年前,媛媛的初恋男朋友李杰遭遇意外,溘然长逝,怎料,四年后,历史重演,不幸再次降临在段凯身上。唉,依我看,媛媛目前对那什么杀猪凳的事,非但深信不疑,还根深蒂固,饶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开她的心结,还有啊,妈……” 叶远攥起柳慧茹的手,按压在他搏动有力的胸口,与此同时,他目不转睛,盯视着柳慧茹,眸底的深重,不可言表,“妈,我这颗心脏的原主人恰恰就是媛媛的初恋男朋友李杰,妈,李杰就是当年那个好心的捐赠者。” 柳慧茹当即怔傻,呆若木鸡,须臾,她挥泪如雨,反握叶远的手,啜泣着道“儿子,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如此我们叶家更加不能委屈了媛媛,务必风风光光地把她迎娶进门,还有,李杰的父母他们…他们如今过得怎么样,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吧,万一他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 “妈,您别太激动,我已经着手安排了,过些日子,等媛媛的胎再坐稳一些,我就带上您和媛媛一起回杭城,专程拜会媛媛的父母和李杰的父母,媛媛说了,李杰的父母已经退休了,现今,李杰妈妈天天跳广场舞,李杰爸爸日日下棋,二老消消闲闲,日子过得不错。”叶远嗓音温缓,劝慰。 当晚,柳慧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整个脑海万象纷乱,不过,却心甜意洽,她从见小孙这孩子的第一面就觉得小孙与他们家有缘,果不其然,小孙与他们家何止有缘,还千丝万缕。 翌日,一大早,柳慧茹就拽醒了窝躺在沙发上的叶远,说了一句医生快查房了,就把他推进洗手间洗漱。 昨晚叶远被柳慧茹勒令不许回家,兼且,信誓旦旦,保证今天一定能劝服孙媛媛和他去领证,对此,叶远半信半疑,孙媛媛这女人看似温柔,实则可执拗了,昨天他软硬兼施,都未能让她松口,母亲能有什么法子呢?姑且看看,左右他是不抱希望啦。 今天,孙媛媛一踏进柳慧茹的病房,莫名觉得气氛貌似有些不妥,起初她以为这种不妥是来源于那个一大早端坐在沙发区的死男人,一见着这个死男人,孙媛媛就忆起他昨天的过分,从而,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正用手机回复邮件的叶远,不经意间,一抬首,却见女人满面娇嗔,目视着他,叶远随即勾唇,笑容邪魅。见状,孙媛媛立马鼓起腮帮子,气得冒烟,正想破口大骂,恰是此时,身穿病人服的柳慧茹缓步从洗手间迈出,孙媛媛体贴地上前搀扶。 柳慧茹落座在病床后,一把攥住了孙媛媛往回撤的手,把孙媛媛拉坐到床边,随后,辞顺理正地数落了叶远一顿,由此,孙媛媛得知叶远那死男人不光什么都跟柳阿姨和盘托出了,还编造了一段关于他们俩半真半假的曾经,孙媛媛心有感动,遂而,偏头,瞅向沙发区,但见那个死男人一派岿然不动地玩手机,仿如事不关己,孙媛媛不由得撅了撅嘴,气不平地把头扭了回来。 柳慧茹看在眼里,甜在心里,继而,不动声色,敛笑,苦口婆心,劝说,“小孙啊…不,媛媛,我知道我儿子他不值得帮,奈何,你现在怀孕了呀,你们俩的事总不好就这么一直拖着吧。” “阿姨,不管我是不是您的儿媳妇,您都是孩子的祖母,我会经常带孩子去见您的,我们就跟一家人似的,没有分别。”孙媛媛低垂着脑袋,柔声细语。 柳慧茹拨了拨孙媛媛低垂的发丝,温蔼开腔,“傻丫头,那为什么不干脆做一家人呢?你放心,这混小子婚后若敢弄柳拈花,我笃定替你宰了他。” 闻言,孙媛媛手指点鼻,噗嗤一笑,恰巧撞上掀眸往这边瞧的叶远,孙媛媛眸底的光随即更加嘚瑟,叶远哭笑不得摇头。 “媛媛啊,你听阿姨的,名分这东西,它不仅对女人很重要,它对孩子更重要,你试想一下,名不正,则言不顺,他长大上学后,得受多少排挤啊,你和阿远哪怕是先结了婚,待孩子出生后再离婚,也比你们从未结婚要好,最起码届时的闲话不至于那么的天花乱坠,所以,媛媛,即便是为了孩子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也不妨勉为其难忍受这混小子一年半载的。”柳慧茹掏心掏肺,温言细语。 叶远挑了挑眉,变换了下坐姿,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母亲这番话可谓是直中要害了,但凡为人父母者,谁见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啊,叶远敢断言,此刻的孙媛媛必定心动。 孙媛媛属实心动了,是啊,尽管她和叶远结婚再离婚,可孩子依然算婚生子,非但名正言顺,还根正苗红,谁敢说三道四啊。只是…… 柳慧茹似是看出了孙媛媛眸底的纠结,复而开腔,“阿姨知道你有顾虑,可是,什么杀猪凳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甚至是荒诞不经的,孩子才是实实在在的,何况,生生死死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譬如阿远父亲,我哪能料到他会比我一个长期病患先走啊。” 眼见柳慧茹水眸流漾,隐有泪光,孙媛媛握住柳慧茹的手,双瞳剪水,轻喊了声,“阿姨……” 柳慧茹凄楚地笑了笑,言归正传,“阿姨没事,都过去了,媛媛,我不希望我的孙子受委屈,更不希望你受委屈。另外,难道你不知道生孩子要办准生证吗?你要是没有结婚证,那么,这准生证可不好办啊,所以,媛媛,哪怕是为了这准生证,你也得赶紧把结婚证领了。” 话音未落,孙媛媛冷不丁大脑“嗡”的一声,继而,水眸一瞠,她怎么忘了这茬呢,柳慧茹的话可谓句句在理,没有结婚证,这准生证还真不好办。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副驾驶的孙媛媛瞩视着身侧轻车熟路打着方向盘的叶远,喋喋不休,一遍又一遍强调,“我纯粹是为了孩子能够名正言顺,以及那准生证才愿意跟你去登记的,不过,我不会承认你是我老公,亦不会公开与你的婚姻关系,也不会跟你行夫妻之礼,更不会搬去和你同住,孩子出生后,我们就离婚,方才在病房里,阿姨答应了,你也答应了。” 叶远满不在乎地听着,间或敷衍地轻“嗯”一声,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这傻丫头,一会儿说要孩子名正言顺,一会儿又说不能公开他们的婚姻关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再者,你承认与否,有什么打紧的,结婚证一旦到手,谁敢说你不是我老婆呀,至于这夫妻之礼嘛,更是由不得你说了算。 领完证,叶远依从孙媛媛的吩咐,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家,然而,孙媛媛始料不及,到家后,叶远再一次将她抱进卧室,春宵一刻值千金,孙媛媛方觉自己似乎被这对沆瀣一气的母子骗上贼船了。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孟紫怡捏了个红彤彤的小番茄,递给哭哭啼啼的孙媛媛,孙媛媛伸手拨开,随而,干脆抱膝,嚎啕大哭。 孟紫怡笑欣欣,把小番茄送进自己嘴里,尔后,幸灾乐祸,开腔,“这样不好吗?就像你说的孩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啊,至于你说人家骗了你,其实,你未尝不知,一旦领了结婚证,你便骑虎难下啦,想让他吃斋,门都没有。” 孙媛媛从膝盖上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抄起一旁的抱枕,砸向侧旁单人沙发的孟紫怡,“落井下石啊你,我心知肚明又怎样?他至少得装几天吧,结果,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是想用这种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你,他对这桩婚姻是认真的,媛媛,你别再想那什么杀猪凳了,实属诞妄不经,以后,你就一门心思,与叶远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凭心而论,叶远已经让步了,至少他没有把你打晕直接扛回他那边去,你啊,就知足吧。”末了,孟紫怡揽着抱枕,掩唇而笑。 随后,孟紫怡探身,从茶几上抽了几片纸巾,递给眼泪巴巴的孙媛媛,孙媛媛伸手接过,一边擦泪,一边嘟哝,“怀孕后,总是想哭,但凡一丁点小事,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半分都不像从前的我。”话毕,孙媛媛把纸巾揉成一团,气闷闷扔进垃圾桶里。 第175章 175名正言顺 “好啦,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饭,免得饿坏我的干儿子。”孟紫怡从沙发站起身,微微一笑。 孙媛媛也跟着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在孟紫怡前面,“就你那手艺,饶是你老公,也不敢恭维,还是我来做吧,免得吃坏我宝贝儿子。” 孟紫怡悦笑,小跑追上,挽着孙媛媛胳膊,一起步向厨房,“那我给你打下手吧,平常都是靖扬做饭,我负责打下手。” 两人忙活一小时后,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上桌,恰在此时,门铃声忽响,孟紫怡弯眸浅笑,“可能是靖扬回来了,媛媛,你去帮我开门,我去洗碗。” “咦?你老公难道不知道密码吗?怎么按门铃?”孙媛媛不解。 孟紫怡拧开水龙头,一边洗碗,一边回答,“他有时候会这样。” “他是想让你这娇妻亲自迎接他回家吧,哎呀,待会儿,门开后,胡大总裁见到是我,会不会黑脸啊?”孙媛媛一边戏谑,一边走向玄关。 大门打开后,苏沁苦瓜干般的脸,映入眼睑,孙媛媛的笑容蓦地一沉。 苏沁看见开门的是孙媛媛,随即,眸光一顿,然后,视线下移,晦涩不明地瞅着孙媛媛尚且一马平川的腹部,内心的嫉恨又再移山倒海,却见孙媛媛似有所察,抬手护在腹部,苏沁皱了皱眉,视线复又上移,目光所及,孙媛媛秋水无尘的灵动大眼,充满戒备和冷淡,见状,苏沁的眉头皱得更紧。一直以来,她和孙媛媛虽说算不得多么亲密无间,但是也从未像如今这般不假辞色,甚至连貌合神离都懒得装了,所为何故,不言而喻。 苏沁在心中冷嗤少许,尔后,装模作样,欢笑,“媛媛也在啊,真巧,我们姐妹三人正好聚一聚。” 孙媛媛并不作答,素手松开门把,一语不发,径自往回走。苏沁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地扯了扯唇,收敛心神,扬笑抬脚入屋,接着,反手关门。 正在开放式厨房洗碗的孟紫怡感觉气氛似乎不妥,于是,身体后仰,婀娜多姿,探了探头,但见孙媛媛面色不悦折返厨房,然而,跟随在孙媛媛身后的人却不是胡靖扬,而是眉目浅笑的苏沁。 苏沁已经许久不曾主动上门了,今天,骤然来访,孟紫怡不免些许意外,不知缘何,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油然而生,唉,明明是好姐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如斯的?同时,她深谙孙媛媛与苏沁目前的芥蒂,从而,微笑打圆场,“小沁来了,你吃晚饭了吗?一起吧?” 苏沁先是瞅了瞅倚在餐桌边缘,板着脸,目光清冷的孙媛媛,而后望了望水龙头前,笑靥如花的孟紫怡,弯了弯唇,“好啊,需要帮忙吗?” “不用,可以上桌了。”孟紫怡捧着碗筷,走向餐桌。 餐桌上,孟紫怡和孙媛媛相邻而坐,苏沁则与她们隔桌相望,时不时眼皮上掀,欲言又止。 孟紫怡眼瞅着气氛有些拘谨,伸手夹了一筷子清炒蒜苔,送至苏沁碗里,“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今晚所有的菜都是媛媛亲手做的,我只负责打下手,所以,你放心,绝对能吃。” “谢谢。”苏沁暖心一笑,遂而,补充,“辛苦媛媛了。” 孙媛媛依旧闷不吭声,苏沁困窘之余,内心炸毛,什么人嘛,甩脸子给谁看,倘若今晚不是有求于人,那么她无端受此冷待,非得掀桌不可。 苏沁平复了下情绪,眸光楚楚,求救般瞅向孟紫怡,毕竟多年姐妹,孟紫怡于心不忍,眼见现场气氛僵持,为免苏沁窘迫,孟紫怡特地找话题,“小沁,最近工作怎么样?同事还有为难你吗?” 苏沁捧着碗筷,叹了叹气,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菜肴,一边顺着孟紫怡的话题吐槽,“还行吧,除了建筑部那位郭总监,隔三差五找我麻烦,其他人基本没什么。你们不知道啊,那郭总监名叫郭希莱,历来仗着自己是胡总的旧时校友,非但在公司指手画脚,作威作福,还恬不知耻,总以老板娘自居,弹压各部门里样貌娟好的女同事,最是犯众憎了。” 话落,孟紫怡和孙媛媛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红衣服大姐?遂而,孙媛媛终于吐出了今晚首句与苏沁说的话,却是全因孟紫怡,“那胡靖扬也不说什么吗?就这么任由她,纵容她?” 孙媛媛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提及胡靖扬,苏沁的唇角貌似隐有甜蜜,从而,孙媛媛不自觉柳眉轻蹙,心底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苏沁侃侃而谈,“哼,胡总就从未承认过,不外乎念及宋仪婠,有所顾忌,不想让郭希莱过于难堪罢了。对了,宋仪婠,你们知道吗?” 孙媛媛张嘴欲言,岂料,孟紫怡先她一步,咕哝,口吻略带不易察觉的酸溜溜,“知道,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这郭希莱和宋仪婠有什么关系吗?” 孙媛媛匿笑,在苏沁瞧不见的角度,伸指戳了孟紫怡的腰窝一下,孟紫怡痒笑,“啊”了一声,接着,抬手拍打了下孙媛媛。 不明就里的苏沁拧了拧眉,呶嘴呶舌,回答,“郭希莱是宋仪婠的表姐,这女人还真不要脸,自己表妹的前男友都觊觎,还有啊,她表妹现今都成布朗太太了,郭希莱还总拿她表妹在胡总跟前说项,攀亲道故。” “哎呀,那是因为胡靖扬的真命天女尚未亮相,一旦正主出来了,所有牛鬼蛇神都得靠边站,你说是不是啊?小沁。”孙媛媛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明眸犀利,盯视着对面的苏沁。 听着孙媛媛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语,苏沁顿感心虚,咽了咽唾沫,扯笑,“别说她们了,旁人的事,与我们何干呢?” “小沁说得对,闲事莫理,媛媛,你多吃点鸡蛋,有营养,给我干儿子补补身。”孟紫怡倩笑,夹了一筷子炒鸡蛋给孙媛媛。 孙媛媛回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孟紫怡碗里,“你别净顾着你干儿子,你也吃。” 听见两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苏沁当即呛着了,她捂着嘴,侧身,连番咳嗽,尔后,接过孟紫怡递过来的温开水,含糊地道了句,“谢谢。” 苏沁举起水杯,咕噜咕噜下肚,随后,把空杯子往餐桌面重重一搁,瞪视着对面吃相和婉的孙媛媛,厉声呵斥,“寡廉鲜耻,孙媛媛,你还真打算生下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野……” “野什么啊?你有胆就说下去,我的孩子哪里名不正言不顺了?”孙媛媛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苏沁猛然一怵,话语如丘而止,继而,目光惶惶,瞅向孟紫怡。 唉,苏沁的话着实过分,饶是孟紫怡听了,也不由得蹙眉,更遑论是身为母亲的孙媛媛呢。 孟紫怡眼见情势些许剑拔弩张,站起身,揽着孙媛媛肩膀,声腔柔婉,劝说,“别太激动,当心伤了胎气,先坐下来再说。” 孙媛媛呼吸急促,闻言,缓了缓气,重新坐下,孟紫怡跟着落座,尔后,望向苏沁,笑了笑,粉饰太平,“小沁,或许你词不达意,但是,你的心意,我们姐妹多年,如何不理解呢,只是,关于这孩子,你纵然出于好意,也无容赘言了,皆因现今我们媛媛的孩子,最是名正言顺不过了,她和叶远今天领证了。” “什么?领证了?”苏沁不啻惊雷,霍地起身,嫉恨和酸毒再次乘着雷霆万钧,劈头盖脸砸来,登时,满目疮痍,怎么看孙媛媛,怎么觉得她耀武扬威。 苏沁咬了咬唇,尽管命途多舛的自己,现下,在对面金尊玉贵的二人跟前,已然相形失色,可无奈她今晚就是来求人的,所以,她何止不能发火,还得心不由衷恭贺。 苏沁徐徐落座,强颜欢笑,言与心违,“是...是吗?我不知道啊,媛媛,你早说嘛,恭喜啊,我在这里补祝你和叶远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明明有些事情已经心照不宣了,苏沁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巧言令色说出这么一番欲盖弥彰的贺词,假情假意,可见一斑。孙媛媛顿感恶心,于是,当真就作呕了,她捂着嘴冲向客厕,孟紫怡见状,即刻跟随,故而,苏沁也不好一个人继续坐在这里了,只好亦步亦趋跟上。 客厕里,孙媛媛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撑着盥洗台,弯腰俯身,吐个不停,孟紫怡从旁伫立,歪着脑袋,一副急泪,左手给孙媛媛轻柔抚背,右手替她撩开悬垂的秀发,一惊一乍,关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呕……”孙媛媛吐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些许虚脱。 罪魁祸首苏沁不远不近的干杵,趁着孟紫怡和孙媛媛无暇顾及她,嗤之以鼻,呵,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说吐就吐,简直倒胃口,怀孕很了不起啊,但凡女人,谁不会生,当初她若能和林奇顺利成婚,指不定现在已经大腹便便了。 少许,孙媛媛软弱无力,撑着盥洗台,直起身,苏沁鄙夷的嘴脸来不及藏匿,猝不及防,与镜中孙媛媛洞若观火的眼神相撞,苏沁瞳仁蓦然一颤,瞠大眼睛,转而,此地无银般展笑。 然而,这消无声息的一幕,孟紫怡不得而知,她正手忙脚乱地打开镜柜,从里面取出一块干净毛巾,替孙媛媛擦嘴,“每天都吐得这么辛苦么?看起来好吓人啊。” 孙媛媛姣弱一笑,从孟紫怡手上接过毛巾,自己来,“要不然怎么都说母爱伟大呢,我每次吐得天昏地暗其时,都恨不得掐死叶远。” 孟紫怡噗嗤一笑,“这句话,我待会儿帮你微信转达。” 苏沁努唇胀嘴,甚为不屑,随即,视线一撇,猛地,被盥洗台上一小东西攫取了目光,苏沁惊诧莫名,伸手捏起盥洗台上的剃须刀,仔细端详,这东西貌似今早才用过,笃定不是从前留下的,遂而,苏沁眸含惊愕,问孟紫怡,“小怡,这个…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个啊?” 孟紫怡和孙媛媛循声望去,即见苏沁手拄着一把剃须刀,美目圆瞠,嘴巴张大,宛若惊天霹雳。孟紫怡一激灵,清黛娆娆,樱唇泛白,霎时,不知如何应答。有时,胡靖扬早出或晚归,为免嘈醒孟紫怡,他就会在这客厕洗漱,想来是今天用完后,忘了把东西收好。 孙媛媛瞟了苏沁手上的剃须刀一眼,不惊不慌擦拭着唇角,闲散开口,“小沁,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看破不说破,纵使是好姐妹,可你如此直直愎愎地问人家这些事,合适吗?再者,我们小怡正当妙龄,如花似玉,又岂会无人问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完孙媛媛这番呼之欲出的话语,苏沁面如土色,顿感煎膏炊骨,分外不爽,她哥哥苏珩对孟紫怡一往情深,拒绝顾暖姐孜孜不倦的追求,兼且,守身如玉数年,更甚者,她的父母待孟紫怡如同儿媳般亲厚,可孟紫怡呢?却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弄玉偷香,私谐欢好,孟紫怡这样对得起他们苏家吗? 孟紫怡明白孙媛媛的意思,与其把她结婚的事情在苏沁跟前瞒得滴水不漏,倒不如因变制宜,说一千道一万,这事总不能瞒一辈子吧。于是,孟紫怡浅浅一笑,择善而从,“小沁,我最近…身边多了一个人,今天不凑巧,改日介绍给你认识,媛媛也还没正式见过他呢。” 谁知,苏沁愀然变色,咆哮,“那我哥呢?” 孟紫怡倏地怔忡,孙媛媛觉得苏沁无理取闹,见不得孟紫怡受委屈,忙不迭抱紧孟紫怡,继而,偏头,驳斥苏沁,“小怡何曾与苏珩有关,苏珩剃头挑子一头热,与小怡何干,苏沁,你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 苏沁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她今晚是来借钱的,万一惹恼了孟紫怡,见财化水,回去怎么跟妈交待,况且,孙媛媛今非昔比了,人家现在是叶太太,轻易开罪不得,哼,待她成了胡太太,定要这两人好看。 随而,苏沁忍了忍气,把剃须刀搁回盥洗台,攥过孟紫怡的手,然后,强行挤出一丝假热佯亲的笑,嘟嘴,“小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我哥,是因为…是因为…哎呀,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啦。”话到这,苏沁羞惭扶额,半会,她搁下手,眼波横流,咬唇道,“是这样子的,前几年,我哥不是自主创业,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吗?最近,他们公司遇到了些许困难,需要一笔钱周转,小怡,你能不能帮帮他啊?” 苏沁离开后,孙媛媛手拄着一袋薯片,盘腿坐在沙发上,咀嚼如仓鼠,与此同时,不忘数落身侧依样画瓢,手持一袋薯片,盘腿而坐的孟紫怡,夜深人静,以电视声为背景的客厅“索索”声不断。 “你不是素来爱财如命吗?怎么为了苏沁连命都不要了,你还真大方啊,两百万的支票挥洒自如,哪怕你家财万贯,也不能这般用钱如水吧。小怡,你别老觉得自己欠了苏沁,其实,你给她的已经够多了,说得难听一点,他们一家人就是拿你当提款机,五年前,她爸爸开出租车,不小心撞到了人家豪车,那钱是你出的,三年前,她妈妈和工友争执,失手砸穿了人家的头,那钱也是你出的,半年前,苏沁那件事,律师费还是你出的,这一次轮到她哥哥了,他们苏家一而再再而三问你借钱,并且,心安理得,没想过还,小怡,即便你真欠了苏沁,也该抵消了。”孙媛媛怒其不争,侧视着孟紫怡,有条不紊,列举。 孟紫怡低叹,身心俱疲,“只可惜,不是什么都能用钱去抵消的,欠了就是欠了,纵使那个人早已一反既往,面目全非。” 第176章 176狂喜不已 苏沁推门而入,方一转身,便被一个飞掷而来的抱枕砸中了脑袋,虽然算不得多疼,但是足够人恼火,她抬头,却见苏珩双拳紧握,垂于身侧,冲冠眦裂,狠瞪着她,苏沁即刻一脚踢开地板上的抱枕,怒气冲冲踏向客厅。 “生意失败,欠下一屁股债,沦落到劳驾你妹妹外出借钱,结果,你非但不反躬自省,还朝着你妹妹发脾气,苏珩,我们苏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出类拔萃的子孙啊?”苏沁咬牙切齿,反讽。 闻言,苏珩垂于身侧的双拳攥得更紧,“咯咯”作响,牙槽紧咬,额际青筋暴现,貌似随时都有打人的冲动,他极力遏制,呼吸粗喘,嘶吼,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噙了自卑,“你怎么能替我向小怡借钱呢,你这么做,我以后在她跟前如何抬得起头?” “我不问她借,这么一大笔债你要怎么还?就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连累我们全家卖房陪你受罪吗?我倒是不打紧,可爸妈都几十岁了,你忍心看着他们老来连个安乐窝都没有,跟着你颠沛流离么?还有你啊,你都三十了,一旦你那小公司倒闭,莫非你要重新投入职场,从低做起,和那些小年轻争饭吃吗?现在找工作很难的,尤其是你这种学历不高,能力不强,年纪又大的,就等着四处碰壁吧。”苏沁眉眼嚣张,振振有词,她翘起一根手指,戳着苏珩胸口,每说一句,都犹如在戳苏珩心窝子,将他卑微的自尊踩在脚下。 话毕,苏珩颓废地跌坐在沙发上,低头垂脑,狠揪着头发,无地自容。眼瞧着儿子受挫,颓堕委靡,苏母心如刀绞,落座于苏珩身侧,揽住他肩膀,泪水涟涟,啜泣安慰,“儿子啊,骨气难道还能当饭吃吗?你别怪你妹妹,是妈让她去找小怡借钱的,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投无路,进而,我们苏家穷困潦倒啊,试问有什么比借了钱,而后,又不需要还,这更好的呢?” 苏珩侧头,满脸羞惭,垂泪注视着母亲,愁痛开腔,“妈,我本来就自惭形秽,如今,更是没法面对她了。” 苏母擦了擦泪水,将一番无耻谰言说得理所当然,“傻儿子,小怡就跟咱们苏家媳妇似的,你问她要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做女人就该无条件支持自家男人,反正她早晚都得嫁给你,届时,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她的钱,统统都是你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兑现了那么一丁点,尚且不及她遗产的冰山一角呢,儿子啊,小怡她父母双亡,大伯又远在英国,偌大的b市,她和你妹妹最亲,和我们苏家最亲,将来她不嫁你,还能嫁谁啊,况且,自她父母去世后,我们苏家给了她多少温暖啊,做人得知恩图报,她富贵凝香,从手指缝里漏一些出来给我们,那也是应该的。” 侧旁的苏父些许听不下去,皱眉开腔,“无功不受禄,人家帮我们是人情,不帮是道理,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另外,小怡什么时候成我们苏家媳妇了?人家只是我们女儿的闺蜜,为何将来就非要嫁给咱们儿子了?小怡她不傻,自从她父母逝去,她多看重钱啊,可是,这些年来,但凡小沁需要,人家二话不说就借了,不外乎基于感情。哪怕她明知我们还不起,甚至没想还,诚如你所说,我们苏家哪里是借钱啊,分明就是要钱,丢人现眼呀,但人家小怡何曾计较,也是我们苏家走运啊,假如小怡的父母尚在人间,岂会放任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借那么多钱给一个只借不还的闺蜜啊?更遑论,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们家了,你就别痴人说梦了。” 苏母无疑掩耳盗铃,她自己也知道,奈何,她就是想这么说,尽管强词夺理,倏然,被苏父直直愎愎戳穿,苏母脸上挂不住,咂了咂嘴,“那她父母不是死了吗?” 苏父抖了抖报纸,末了,干脆把报纸甩在茶几上,继而,偏头,怒视着执迷不悟的妻子,“做人当行己有耻,纵然人家父母双亡,可你还能逼婚不成,且不论,小怡一贯秀慧,不会任由你摆布,人家大伯还在呢,一旦小怡谈婚论嫁,他能不替自己的弟弟掌掌眼吗?即便小珩有福,与小怡两情相悦,但凭我们苏家这不值一提的家境,人家大伯也未必瞧得上呢?况且,你未尝不知,小怡她对苏珩根本没那意思……” “够了,我知道,我自不量力,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爱她,从前,尚未表白其时,我还可以抑制自己,然而,话语一旦宣之于口,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今,我何止泥足深陷,我还走火入魔呢,但是,我能怎么办?”苏珩霍然起身,一边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转悠,一边歇斯底里吼叫。 望着苏珩爱而不得、风风魔魔的样子,苏父猛地一怔,话语戛然而止,苏母抹眼揉泪,心痛不已。 苏沁忍无可忍,双手叉腰,怒目切齿,大有声色俱厉的架势,“你冲爸妈发什么火啊?有本事自己去把孟紫怡追回来,你当我愿意找她借钱啊,难道就你有自尊,我没有吗?每每找她借钱,我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种耻居人下的滋味,你当我很好受吗?” 随而,苏沁从手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用力拍在茶几上,然后,她回身,瞪视着黑眸愠怒的苏珩,“支票,我已经包羞忍耻替你拿回来了,你若觉得摧志屈道,大可不收。” 苏父扶额,羞愧难当,苏母则倏忽止泪,欢天喜地捧着支票,起身,小跑至苏珩跟前,献宝似的,欣笑,“儿子,解决了,咱们有钱了,这下你的公司定能起死回生,以后,努力搞好公司,妈等着你飞黄腾达呢。” 苏珩垂眸,两百万的金额,以及落款处孟紫怡这三个娟秀纤丽的字,霎时,如尖刀般刺向他的泪眼,惭悲伴随着痛,蔓延至五脏六腑,疼心泣血。 苏沁撂下话语,便不再管他们,她拎着手袋,径直迈向卧室,拧开房门后,回眸,觑了眼苏珩,意味深长,叹气,“哥,顾暖姐很好,你不要再惦记着孟紫怡了,她不可能嫁给你。” 话落,苏珩猛然心慌,忐忑不安,进而,忆起上次孟紫怡上门喝汤,她接到短信其时,那个春心萌动的甜蜜笑容,难道…小怡跟小沁说了什么,小沁在暗示他?苏珩掀眸,张嘴欲问,但见苏沁抬步进房,并且,“嘭”一声关上房门。 “哎,你这孩子,别瞎怂恿你哥,顾暖哪里好啦?她给你哥打工,家境还不如咱们家呢。”苏母挥动着手上的支票,冲着苏沁卧室紧闭的房门,呼嚷,“就这事顾暖便处理不了,现放着小怡这么一个大钱罐不要,你傻呀?” ~~~ 今天,苏沁陪同林总监来到凯东集团旗下一子公司宏达建筑查账,不曾想,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暌违已久的马总监。 对于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马总监,苏沁可谓百感交集,一方面恨入心髓,一方面师恩似海,况且,彼时,众多旧同事当中,最终,唯有他,马总监,愿意雪中送炭,冒着得罪严家的风险,替她说了一些公道话。鉴于此,苏沁若恨,难免负恩昧良,然而,若恕,何以甘心情愿? 苏沁能够预料,马总监笃定难以继续留在严氏集团,只是,苏沁意想不到,她和马总监果真缘分不浅呐,时隔半年,他们又再同属一集团公司。奈何,苏沁不能否认,她当真十分不想再见到马总监,不止马总监,但凡和严氏集团有关的任何人,她都不想见。 会议过程中,马总监心不在焉,频频用睨光偷瞄苏沁,愧悔无地,却见苏沁屡屡躲开他痛疚的视线,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 良久,会议结束,马总监站起身来,与林总监握手道别,随后,他终于忍不住搓着手,支支吾吾,开腔,“那个…林总监…能否请你行个方便,先到停车场稍待片刻?我有些话语…想要单独和苏沁谈谈……” 林总监眼明心亮,自是欣然答应,“早有耳闻马总监和苏沁是旧识,行,你们聊,我先去车里等。”话落,林总监拍了拍苏沁肩膀,尔后,抱着文件夹离开了。 苏沁抬眸,目视着抓耳挠腮的马总监,讥诮一笑,“马总监找我何事,兴许有些失礼,但是,我觉得以我们曾经的瓜葛,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更为合适,您认为呢?” 马总监轻叹出声,嗓音愧痛,“唉,苏沁啊,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拒人千里,难得偶然相逢,我只是想再次正式向你道个歉。” 苏沁淡漠抬手,打断微微鞠躬的马总监,清冷开腔,“不必了,历史不可从来,你的道歉,无济于事。” 闻言,马总监只好直起身,复而,又叹,“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不再纠缠了,从此,就像你说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看见你涅槃重生,脱胎换骨,我也就放心了,真得感谢胡总给我这份工作,赋予了我说真话的勇气,不然,我实属无颜再见你。” “什么?你…你当天反水,是因为…胡总...胡总他承诺给你这份工作?”苏沁瞠目咂舌,明眸生辉。 马总监以为苏沁不耻他,脸庞通红,赧愧点头,然而,马总监不得而知,苏沁现下的心思半点没在他身上,满心满肺全是胡靖扬。 若说从前她只是痴心妄想,那么现今马总监一实锤敲下来,可谓是板上钉钉呀,她不再是自作多情,胡靖扬笃定也是喜欢她的,否则,他干嘛这么费心劳力帮她,他交出对她有利的监控视频,尚且可以说是为了柿子林,可是,他承诺马总监给其工作,使得马总监有勇气反戈一击,仗义执言,不是因为喜欢她,还能因为什么啊?苏沁登时心跳如雷,狂喜不已,她终于要苦尽甘来啦。 ~~~ 悦雨居,苏家。 “叮咚,叮咚……” 听见门铃声响,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母起身,趿拉着拖鞋,踱步至门口,打开门,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速即映入眼帘,苏母面色一沉,然而,冷淡的目光在瞟见顾暖手中的礼盒时,旋而褪去,她温和开腔,“顾暖来了,快请进。” 话音未落,苏母忙不迭伸手,接过顾暖提着的礼盒,心口不一,笑斥,“你这孩子,来就来嘛,还破费带什么礼物啊。” “要的,礼多人不怪嘛,我总不能两手空空上来吧。”顾暖把礼盒交到苏母手上,一边跟随苏母往屋里走,一边眉眼弯弯笑说。 落座在沙发后,顾暖捧着其中一礼盒,笑眯眯,开口,“阿姨,前几日,在公司苏珩无意中提起伯父惯常喝的那个养生茶快喝完了,恰好我今天路过商场,就顺便给你们带过来了。” 苏母听了,眉欢眼笑,“哎呦,你这孩子真有心啊,这次就算了,你拿都拿来了,下次不要啰,你若是得空,直接两手空空上来即可,不用带什么礼物,显得见外,是了,你吃晚饭没有?” 眼见顾暖莞尔摇头,苏母笑盈盈攥过顾暖细白柔嫩的小手拍了拍,“碰巧我们也还没吃,你伯父正在厨房做饭呢,你要不嫌弃,今天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是啦,阿姨,苏珩呢?”顾暖勾了勾耳畔的散发,脑袋低垂,腼腆询问。 苏母笑了笑,回话,“在卧室呢,要不你进去找他,我去厨房瞧瞧你伯父,怎么一顿饭磨磨蹭蹭这么久?” “啊?这样不好吧,不然,我跟您一起去厨房帮忙吧。”顾暖嘴上这么说,余光却一直恋恋不舍睨向苏珩的卧室房门。 这一切,苏母都瞅在眼里,心想着这顾暖笃定是不够格当她儿媳妇的,只是,她儿子如此佼佼不群,多几个备胎有什么不好呢,显得矜贵。 苏母心下计较了一番,温慈回答,“不用,你去找苏珩玩吧,老苏应该差不多弄好了。” 厨房里,苏父一边切着葱花,一边问缓步迈进厨房的苏母,“顾暖来了?” 苏母不冷不热地轻“嗯”了声,接着,趾高气昂,道,“顾暖这孩子明显是喜欢咱们苏珩的,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及小怡,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女孩,姑且让她当个备胎吧,再者,咱们儿子身边要是没有那么一两个追求者,也显不出他的优秀啊。” “你这叫什么话呀?自己何尝不是没女儿的人,况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初林家那位刻薄我们小沁,你不是天天在家里戳她脊梁骨吗?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这般行径,还不如人家林夫人呢。另外,我还没说你呢,既然你和咱们儿子都没那个意思,那么你就不要这么厚脸皮,收人家东西,免得给了人家姑娘错误的启示,平白耽误人家青春。”苏父语重心长,劝说。 正摘着豆角的苏母,闻言,气不平,撂下手里的活,理横折曲,反驳,“我何曾想收她东西啊,奈何,人家热情上门,又是女孩子,我总不能给人难堪,泼人冷水吧,这样很伤人女孩自尊的。” 第177章 177红尘皆苦 苏父听见自家老婆又再满嘴胡缠,偏生还头头是道,得嘞,他说不过,转移话题行了吧,“其实,我觉得顾暖这样宜室宜家的女孩,更适合我们苏珩,小怡那样的,堪比九天玄女啊,咱家高攀不起,苏珩也消受不起,何况,但凡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人家小怡对我们苏珩根本没那意思,咱们儿子纯属剃头挑子一头热。你没发觉吗?最近小怡都很少上来了,小沁自从重新工作以后,人也忙起来了,同样很少上小怡那里去,两人照比往常疏远了许多。”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纵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既然儿子喜欢,那么我们做父母就该全力以赴为他争取,况且,小怡跟小珩份属青梅竹马,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至于高攀不高攀,嗤,天底下看似不般配的夫妻多了去,不照样和和美美一辈子么?总之,我一定要让我儿子吃上这天鹅肉,哪怕只吃一回。”苏母愤愤不平,呶嘴。 冷不丁听见这不怀好意的话,苏父当即搁下切葱花的刀,继而,侧头,深眸肃穆,瞋视着蛮不讲理的妻子,“我警告你啊,别想那些龌龊手段,否则,我们苏家和严羽那个伤天害理的混账,有什么两样?” “我…我不就说说而已嘛,何况,她现今连门都不上了,我即便想下药,好等咱们儿子一偿夙愿,不也没机会吗?”苏母心有不甘,嘟哝。 ~~~ “顾暖,你以后不要再上来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心有所属,金石不渝,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苏珩无精打采,颓坐在电脑椅上。 闻言,顾暖眼沁泪光,轻咬唇瓣,饮忍道,“可她不也没接受你吗?咱们为什么不能试试呀?日久生情,兴许我们交往后,你会发觉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她只是你一个镜花水月的梦,而我才是实实在在适合你的人。”末了,顾暖素手抵于胸口,声泪俱下。 “但是,顾暖,我的心满满都是她,装不下旁人,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条件这么好,哪怕在我们公司,也有许多人暗地里喜欢你,你不妨考虑一下他们,何必在我身上吊死呢?”苏珩不想给顾暖残留任何希望,狠心说道。 尽管主动倒追男人,可顾暖好歹是女孩,岂会没有自尊呢,她茫然若失听着苏珩说完,然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拧开门,火箭般冲出了苏珩的卧室,来到客厅,攥起自己的包,强颜冲着厨房,喊了句,“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就不留下来吃饭了,谢谢你们的热情,我先走啦。” 苏父苏母听了,忙不迭从厨房追了出来,却见顾暖纤细玲珑的身影已经走到了玄关处,她拧开门,正好与哼着小曲、推门而入的苏沁迎头相撞,苏沁眼见顾暖眼眶红红,恰似哭过,顷刻明了,遂而,透过敞开的卧室房门,觑了眼不为所动的苏珩,尔后,望向泪光荡漾、强颜为笑的顾暖,苏沁笑容可掬,“顾暖姐来了,你这是去哪里啊?就要吃饭了,吃完饭再走吧。” 顾暖攥紧包带,勉力挤笑,回答,“不了,小沁,有个朋友突然找我,说是有急事,我得马上赶过去一趟,改天再来拜访吧。”随而,顾暖回眸,对着厨房门口的苏父苏母,礼貌道别,“叔叔,阿姨,我先走了。”话毕,顾暖越过苏沁,径直夺门而去,对身后苏父的呼喊,充耳不闻。 “欸,顾暖啊……”苏父抬手,叫唤。 苏母拍下苏父的手,不咸不淡,开口,“哎呀,行了,人都走了,你还嚷嚷什么啊,走了就走了呗。” 苏父没好气地瞥了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苏母,苏沁瞅了瞅伫立在厨房门口的父母,随即,三人面面相觑,过后,他们的视线统一转向苏珩敞开的卧室房门。 思忖几许,苏沁抬脚,风风火火踏向苏珩的卧室,苏母眼看女儿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担心兄妹俩起争执,张嘴欲阻止,苏父拉着苏母胳膊,冲着她严肃地摇了摇头,苏母只好作罢。 苏沁兀自走到苏珩床边坐下,双腿交翘,双手抱臂,瞩视着电脑椅上嗒焉自丧的苏珩,“哥,纵然你不喜欢人家顾暖姐,谈话间也合该注意分寸,断不可轻易伤害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不然,你自己于心何安呐?” 苏珩燃起一根香烟,不紧不慢地抽着,未曾开灯,昏暗狭小的房间里,烟雾速即弥漫,“小沁,我的心思,你未尝不懂,我既然无意于她,做什么非要蹉跎她的大好青春,我也是为她着想,话说狠了,方能断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哥,你怎么有口说别人,没口说自己呢?其实,孟紫怡的事,我老早就想和你谈谈了,你何尝不知道孟紫怡她从未喜欢过你,你们是不可能的。”苏沁注视着苏珩指间忽明忽暗的光点,低叹,直言不讳,“孟紫怡生于玉堂富贵,钗环金命的,非得配个宏宸万里的男人,方不至于明珠暗投,纵使你是我哥,可我不得不说一句,哥,你当真配不上她。兄妹一场,我岂能没为你争取过呢,然而,凤凰非梧桐不栖,且不论,孟紫怡素来自视甚高,她单单一套护肤品,就贵得吓死你,哥,这样的女人,哪怕你兢兢业业一辈子,你也无福消受,我既是你妹妹,何妨掏心掏肺与你说一句,背景悬殊特别大的两个人是很难有好结果的,我和林奇就是前车之鉴。” 话落,苏珩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大团烟雾,心生不忿,反驳,“小怡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陆宇的家境何曾大富大贵,当年,小怡不照样随心而为选了他?” “她和陆宇情自年少,彼时,他们都是学生,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陆宇虽说也算中产家庭,但是他家与孟紫怡家一对比,非但相形见绌,还秒成穷光蛋,光凭这个,孟紫怡的堂哥孟骁就不会同意把妹妹嫁给陆宇。说实话,哪怕陆宇当年没有失踪,我也不看好他们两人能走到最后。我甚至觉得孟紫怡其实没有那么爱陆宇,尽管她等了陆宇四年,回顾往昔,孟紫怡当年之所以会接受陆宇,兴许是她其时正经历着父母双亡的悲痛,而陆宇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且与她母亲一样都是学医的,莫名给了她一种亲切感。之后,陆宇失踪,孟紫怡虽说等了他四年,可孟紫怡若是足够喜欢陆宇的话,以她的财力,她大可满世界去找陆宇啊,但孟紫怡没有,她仅是守株待兔地静静等待,并且她在漫长的等待中,完全没有耽误她自己的人生,该上学时上学,该考试时考试,该工作时工作,日子过得有条有理。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就连孟紫怡自己都未曾察觉,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爱陆宇,所以,哥,不要拿陆宇说事,他根本不具代表性。”苏沁一股脑地说了一大车话,兼且,一针见血。 苏珩烦躁地磕了磕烟灰,颓丧接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小沁,饶是我自己,也不记得我喜欢她多久了,尽管被她明言拒绝,可我非但没有就此放下,反而更加不可自拔了,试问我此时如何能退?”顿了顿,苏珩目光闪烁,自欺欺人,道,“终归小怡目前还是单身,在那个真命天子出现之前,我仍然有机会。” 苏沁不由得感慨,红尘皆苦啊,情关最是难过,犹记得胡靖扬休假期间,何止郭希莱对他日思夜想,彼时,她对胡靖扬的思念比起郭希莱,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唉,终究是泥足深陷了,幸好,如今她不再是痴心妄想,不再是一厢情愿。 苏沁心生甜蜜之余,也替为情所困的哥哥叹息,苏沁想了想,干脆迎头痛击,“哥,孟紫怡现今不是单身,她身边有人了,那个男人甚至都已经在她家里过夜了……” 兄妹俩对话其时,苏父和苏母一直闷不吭声杵在苏珩卧室门口,听到这里,苏母勃然大怒,“什么?她怎的这么不要脸,明知我们小珩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整天郁郁寡欢,她反倒好,背着我们小珩,背着我们苏家,恬不知耻地和其他男人滚床单,不守妇道的贱人。” “够了,你瞎说什么?小怡她连阿珩的女朋友都不是,更遑论老婆,和我们苏家更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人家从未脚踏两只船,正正经经恋爱,何谈不守妇道。”苏父疾言厉色,呵斥,“事到如今,阿珩,你正好死了这颗心,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我就痴心妄想了,怎么样?”苏珩霍地从电脑椅起身,继而,一脚踹翻电脑椅,目光狠鸷,呼吸急促,哭嚷,“我苦等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让别的男人捷足先登,我不甘心。” “我…我打死你这个孽子……”苏父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进而,怒不可遏,他抬起手来,势要教训不争气的苏珩。 苏母爱子心切,一边拼力拦着苏父,一边龇牙叫嚷,“儿子有什么错啊?错也是孟紫怡那个坏女人的错,枉费我从前待她如女儿,后又待她如儿媳,她居然这样回报我们,白瞎了我们苏家对她的多年关爱。还有我们小沁,倘若不是孟紫怡,那么我们小沁何以会遭遇那件破事,如果没有那件破事,我们小沁现下已经是风光无限的林家少夫人了。孟紫怡欠了我们苏家,哪怕让她无名无分为我们苏家生儿育女都是应分的,更何况,我儿子还打算明媒正娶迎她进门。” “我看你是疯了。”苏父目眦欲裂,用力甩开苏母。 由于力度过猛,苏母一时没站稳,脚下趔趄,重重跌坐在地上。 “妈” “妈” “老婆” 苏父、苏珩以及苏沁忙不迭上前扶起苏母,询问她如何,苏母一把推开嘘寒问暖的苏父,伏在苏沁肩头,手指着苏父,流泪斥骂,“我嫁给你三十多年了,今天你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对我动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老婆,我…我不是有心的,你怎么样啦?让我瞅瞅。”苏父一脸愧疚,上前两步,却又被声嘶力竭的苏母给呵停了。 “你站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离我远点。” 眼瞧着父母因他而吵架,苏珩握上苏母胳膊,泪眸夹了愧悔,自责开腔,“妈,您别怪爸,都是我不好。” 苏母怆然泪下,从女儿怀里转到儿子怀里,“傻儿子,你道什么歉啊,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妈说得对,都是孟紫怡的错,她弄得我们家鸡飞狗跳,我这就去找她。”话音未落,苏沁怙恃着一腔怒火,飞奔出门。 ~~~ 华灯辉照,光怪陆离,苏沁打着方向盘,一路疾驶,风驰电掣,来到了金柏公寓,不曾想,轿车方一靠近6号单元楼,却见孟紫怡语笑嫣然,挽着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迈下单元楼台阶,两人有说有笑,漫步在满天繁星下的林荫小道,貌似正往小区超市的方向走去。 苏沁猛然急刹,身体出于惯性,在驾驶座上弹了弹,她双手死死地收紧握着方向盘的力度,蓄满泪水的双眸淬了毒,渗了恨。月色融融,树影参差,一对璧人,然而,此时此刻,她怎么那么想不顾一切撞死这一双扎眼的璧人呢,孟紫怡小鸟依人,脸上洋溢着她前所未见的甜蜜,胡靖扬温邃暄暖的目光,亦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他反手搂着孟紫怡细腰,一举一动,无不昭示着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与众不同。 苏沁心中的恨毒犹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翻滚,她目露凶光,死瞪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那道娇娆纤媚的背影,磨牙凿齿,“为什么要抢我的?他是我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是戴在无名指上,那自然是我老公送的。” 苏沁冷不丁忆起三个月前,她出院那天,孟紫怡曾经说过的话,仔细回想,孟紫怡戴戒指的时间与胡靖扬甚为接近,再者,前一阵子,胡靖扬休假离开b市月余,与此同时,孟紫怡也不见了。综合种种,不消询问,苏沁已然捋清了孟紫怡和胡靖扬两人目前的关系,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她苏沁摧兰折玉的伤害,居然是为了成就孟紫怡幸福美满的姻缘。那她的姻缘呢?第一次因为帮孟紫怡送文件断送了,第二次直接被孟紫怡抢走了。胡靖扬从来无意于她,胡靖扬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孟紫怡,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非要在她对爱情满心憧憬之时,一盆寒丝丝的冷水浇下来,告诉她,她不配,她从来都是痴心妄想。不行,胡靖扬是她的,胡靖扬和孟紫怡结婚了又怎么样,她苏沁赌咒发誓,一定要搞到这两人离婚,非离不可。 第178章 178变化无方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今天,孟紫怡下班回家,车行过程中,途经一间花店,孟紫怡一时兴起便让司机尤叔靠边停车,然后,她娉娉袅袅下了车,买了一束清幽素雅的杜鹃花回来。眼下,孟紫怡正闲然自得杵在餐桌边上优哉游哉插花呢,好等胡靖扬回来时,显摆显摆。 忽而,搁于花瓶旁边一衣带水的手机乍响,孟紫怡捏起手机,瞅了眼来电显示,是她的朋友兼租客张甜甜。孟天祥在世时,买了一套房子用以出租,即是张甜甜她们现住的桦林居3号单元楼1701公寓,楚言也买了一套,则是孙媛媛现居的夏荷苑10号单元楼1302公寓,当然,这两套房子后来都变成了遗产的一部分,悉数由孟紫怡继承。 孟紫怡葱白纤长的手指一划,接听起电话,“喂,甜甜。” 瑶音未落,那边张甜甜苦闷憋屈的哀嚎,随即传来,“紫怡,我们楼上1801的浴缸漏水,渗得我们楼下的浴室滴滴哒哒像水帘洞似的,奈何,楼上那位业主时常不在家,我们没法和他直接沟通,物管那边眼瞧着我们是租客,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你能过来帮我们处理一下吗?” “这么惨啊,那行,你或者你另外两位室友什么时候有空?我配合你们的时间过去一趟,争取尽快帮你们解决。”孟紫怡单手拄着手机,笑语。 张甜甜急不可耐,脆生生,开腔,“紫怡,你现在有时间吗?这事已经困扰我们几天了,刻不容缓,我的两个室友今早飞巴黎了,我今晚深夜飞意大利,这事要是今天不解决,待几天后我们回来,浴室可能已经水灾了。” “没问题,我如今正好有空。”孟紫怡从善如流,浅笑。 ~~~ 张甜甜所租赁的公寓位于桦林居,除了她,还有两名室友与她同住,三人是同一家航空公司的空姐,孟紫怡与她们年龄相仿,时不时互约逛街,喝下午茶什么的,两年下来,俨然成了好朋友。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一身浅黄色连衣裙的孟紫怡抬脚迈出电梯,青春甜美,款步姗姗,片会,她按响1701号门铃,张甜甜笑盈盈开门,把孟紫怡迎了进去,尔后,带着孟紫怡来到浴室。 孟紫怡抬头一瞅,可不就是水帘洞么,何其贴切,见状,孟紫怡立马拨打了物管的电话,因是业主亲自致电,物管来得很快。 当孟紫怡看到物管递过来的楼上1801号业主的资料时,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小啊,1801的业主居然是胡靖扬。 孟紫怡阖上文件夹,交还给物管,明眸倩笑,“可以了,谢谢,这件事我会自行与楼上的业主协商。” “孟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嘱咐我们,我们会尽力为您解决。”物管礼貌一颔首,接着,手抱文件夹离去。 孟紫怡偏头,凝视着张甜甜明丽俏媚的五官,漾笑,“甜甜,你今晚放心飞意大利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紫怡,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你可能不知,楼上那位除了偶尔带不同的女人回来春宵一度,平日不常住这里,很难见着他人的。”张甜甜拧眉,忧虑开腔。 孟紫怡听后,当即,感觉到一股子酸气正欢快地涌上喉咙,酸得她牙齿发软,继而,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句,死男人。 “是吗?那甜甜你最近可有见过他?”孟紫怡看似微笑如花,实则醋海翻波,她拐弯抹角,探问。 张甜甜不疑有他,皱眉思忖,“嗯…貌似有半年不曾见过他了吧。”话音未落,张甜甜不以为意,挥挥手,“哎呀,他们这些有钱男人狡兔三窟,指不定转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纵然金屋藏娇,也未可知。” 闻言,孟紫怡不自觉地清清嗓子,金屋藏娇的那个“娇”是她吗? 后来,孟紫怡也算弄清了胡靖扬的这几个住处,白湖别墅区9号别墅是胡靖扬定居所在,勉强称作为家。柏宁苑1号单元楼2202公寓,严格来说,不属于胡靖扬个人,属于公司,柏宁苑同样是凯东集团所开发的,落成后,留下1号单元楼的15至22层作为凯东集团高管宿舍,当然也包括胡靖扬的2202公寓,所以他是不会带女人去那边的。还有就是这桦林居3号单元楼1801公寓,则是胡靖扬个人的,从前多数用于张甜甜所说的春宵一度。 ~~~ 一小时后,孟紫怡搭乘出租车来到了凯东集团,说起来,这还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进凯东大楼,哪怕是上次签卖地合同,最终也是约在了律师事务所,因此,无缘走进这里。鉴于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所以,公司里人不多,大堂更是寥寥可数,孟紫怡方一迈入这金碧辉煌的大堂,即见沈江守候在电梯口。 眼瞅着身穿浅黄色连衣裙的孟紫怡,长发飘飘,袅袅婷婷走来,沈江步履沉稳上前,瞩望着孟紫怡凝眸浅笑的脸,恭敬开腔,“胡太太,您好,胡总尚在开会,他吩咐我来接您。” “有劳沈助理。”孟紫怡婉婉有仪,笑妍。 孟紫怡跟随着沈江搭乘总裁专用电梯,来到了最顶层,谁知,方一踏进胡靖扬办公室,迎接她的居然是一室纷乱,非但纸张满天飞,桌椅还东倒西歪,实在令人大开眼界。孟紫怡懵圈,遂而,徐徐偏头,瞅向身侧的沈江,但见沈江镇定自若,大有习以为常的架势,于是,孟紫怡又再扭头,傻眼目视前方,怎料,甫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手拄高尔夫球杆,不知从哪个角落横冲而出,吓了孟紫怡好一跳。 小男孩虎头虎脑,很是可爱,他骨碌碌的眼睛瞠得大大的,与孟紫怡大眼瞪小眼,少许,小男孩率先按奈不住,童稚发问,“你谁啊?干嘛进来妨碍我打球?先来后到,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孟紫怡眼看小男孩精灵活泼,又痞又帅,有心逗弄他,从而,双手叉腰,鼓起腮帮子,与他抬杠,“我就不,我看上这里了,男生应该让女生。” “大人应该让小孩,我才五岁。”小男孩怙恃着自己年纪小,抬头挺胸,反驳得很是理直气壮。 以大欺小,着实不太光明磊落,兼且,有损她一贯的威名,孟紫怡些许语塞,停顿几许,思量下文,恰在此时,一道低醇戏谑的笑音横加进来,“你出息啊,跟一孩子斗嘴,你都能输。” 闻言,孟紫怡纤萝般的窈娆脊背僵了僵,尚未转身,面前的小男孩,旋而,扔下高尔夫球杆,飞奔扑向身后那个男人。 孟紫怡慢慢转身,目光所及,高大端伟的胡靖扬抱起玉雪可爱的小男孩,满面慈笑,身后跟随着助理袁杰和秘书艾迪。然而,孟紫怡水灵灵的眼睛只专注于眼前这一大一小,不知缘何,孟紫怡鬼使神差,问了句,“你儿子?” 伫立良久的沈江忍俊不住,噗嗤一笑,袁杰索性捧腹大笑,小男孩不明所以,乌亮的眼球滴溜溜地转,艾迪则脸颊通红,低垂着头。 “你倒是给我生一个啊?”胡靖扬眸光温邃,瞟向眼睛睁圆了的孟紫怡,笑谑。 孟紫怡臊得慌,这死男人口不择言,也不瞅瞅周围的状况,他方一开腔,两位男助理当即想笑又不敢笑,脸都憋红了,那位女秘书更夸张,干脆把头低到地板上了。 半会,艾迪上前两步,从胡靖扬手上接过小男孩,尔后,窘迫地瞅向孟紫怡,尴尬扯笑,“不好意思,胡太太,今天家里保姆请假,孩子放学后没人看顾,胡总体恤,让我把孩子接来公司,我儿子调皮不懂事,叨扰到您了。” 孟紫怡糗然,她今天智商貌似不在线,无端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须臾,孟紫怡嫣然一笑,化解困窘,“没有叨扰,我见他不怕生,故意和他闹着玩的。” 艾迪弯唇,笑涡浅浅,然后,她垂眸,温柔低斥,“东东,你这捣蛋鬼,是不是又淘气了?你瞧瞧,你又把胡叔叔的办公室弄得乱糟糟的,赶紧跟胡叔叔道歉。” 东东依言,抬首,仰望着眉目温濡的胡靖扬,奶声奶气,道,“对不起,胡叔叔,东东不是故意的,东东在打球。” 胡靖扬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东东黑漆漆的发顶,淡笑,“无妨,左右最后也是你妈妈负责收拾,东东要是喜欢打球,待胡叔叔得空,便带你去高尔夫球场痛痛快快打一场。”话落,东东欢喜拍掌,点头,随而,胡靖扬掀眸,视线落向艾迪抱着孩子,温婉如水的脸,“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袁杰他们就行。” 艾迪迟疑了下,点头,“谢谢胡总,再见胡总。”顿了顿,艾迪笑望着清黛娆娆的孟紫怡,补充,“再见胡太太。” 孟紫怡抬脚上前,素手握上东东胖乎乎的小藕臂,水汪汪的鹿眼,目不转睛盯视着他,“东东,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关键是阿姨觉得你比胡叔叔帅多了,你给阿姨亲一下,行吗?” 胡靖扬哑然,抽了抽唇角,忍笑许久的沈江和袁杰则再也绷不住了,随即,开怀大笑,就连艾迪也止不住莞尔。 其余人等离开后,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仅剩下孟紫怡和胡靖扬,胡靖扬长臂一伸,勒紧孟紫怡细腰,把人箍到跟前来,寒栗栗,发问,“东东比我帅?” 孟紫怡双手揪拄胡靖扬衬衫衣领,不答反问,笑如花靥,“那么老公,人家与那些曾经在桦林居被你宠幸过的佳人相比,是不尽人意呢,还是不遑多让啊?” 话落,孟紫怡撅嘴,推开胡靖扬,双手环臂,娇瞪着他。 胡靖扬扶额,怎的就这么背呢?世间缘分果真妙不可言呐,面对孟紫怡了若指掌的一问,胡靖扬百口莫辩,他上前两步,从后搂紧孟紫怡,深醇低哄,“好啦,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孟紫怡气哼哼扭头,清媚的腮帮子鼓成河豚脸,胡靖扬哄逗无果,末了,干脆把孟紫怡拉进休息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两个小时后,孟紫怡撇着头,颐靥绯红,冲着胡靖扬摊开手心,嘟囔,“桦林居1801公寓的门卡呢?” 胡靖扬笑了笑,攥着孟紫怡的手,把门卡轻搁在她手心,孟紫怡拿到了门卡,于是,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岂料,胡靖扬非但不放,反而把她拽到跟前来,拥紧在怀中,“我待会儿要去f市出一趟差,预计明天晚上就回来了,我先送你到桦林居,再去机场,只是,你别忙活得太晚。” “啊?待会儿就走啦?”孟紫怡抬首,缱绻难舍地注视着胡靖扬,嘟了嘟嘴,胡靖扬无奈点头。 孟紫怡轻叹,挨靠在胡靖扬胸膛,离情依依,“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当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实属不容易啊,胡靖扬,你得补偿我,爱我一生一世,白首不渝。”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紫怡,我这人贪心,何止爱你一生一世啊,爱你生生世世。”胡靖扬凑近孟紫怡耳畔,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人世沧桑,变化无方,此时心甜意洽的孟紫怡何曾想到,自己与胡靖扬不过是分别一天,殊不知,再度相见时,便已是桑田碧海。 ~~~ 孟紫怡请来了装修师傅,把桦林居公寓的问题处理好,然后,送走装修师傅,迈出小区,彼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晚风瑟瑟,星斗阑干,孟紫怡在小区门口,伸手接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热情询问,“小姐,去哪里?” 金柏公寓四个字尚未脱口,孟紫怡单肩包里的手机忽而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瞅,是苏珩,孟紫怡其实并不是很想接,奈何,现下都已经11点多了,苏珩这个时候打来,孟紫怡担心有什么急事,遂而,不情不愿,纤指一划,附耳。 半小时后,孟紫怡步履匆匆赶到医院住院部,电梯门一开,即见孙媛媛伫立在此,把她拦截在走廊尽头。 孟紫怡清眸惶悚,上前,握紧孙媛媛的手,慌急询问,“媛媛,小沁的情况怎么样?不是一切都事过境迁,否极泰来了吗?她为什么无缘无故吞安眠药自杀呀?” “小怡,你冷静点,苏沁她已经没事了,眼下正在病房里休息,她的家人都陪着她呢。我之所以把你拦截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苏沁这次自杀,事有蹊跷。”孙媛媛反握孟紫怡的手,郑重其事,接腔,“小怡,你听着,你素来聪慧,我不怕你看不出来苏沁在算计你,可我怕你明明看出了这是算计,却依然委屈自己跳下去。” 孟紫怡静静推开病房的门,但仍旧引来了苏家人的关注,孟紫怡在他们怪异的瞩视下,点了点头,勉强算作打招呼,目之所及,病房里不曾开灯,却见窗外月华如水,洒进室内遍地成霜,倒也未至于太过昏暗,然而,现场气氛诡谲,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孟紫怡心里发慌,细步踱向病床边,眼波楚楚,轻喊了声,“小沁……” 病床上,于黑暗中,面白如纸的苏沁缓缓睁开眼睛,瞅了瞅孟紫怡,虚弱一笑,尔后,有气无力地对苏家人说,“爸,妈,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小怡聊。” 待苏家人都离开后,孟紫怡惴惴不安坐到床边,莞然而笑,“小沁,你现在身体还虚弱,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你,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 苏沁泪流满面,声泪俱下,向孟紫怡泣诉,“对不起,小怡,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我心不由己,我真的很爱他。我原本想给自己一个解脱,给你一份安稳,奈何,事与愿违,命不该绝,小怡,我暗恋他好久了,我很痛苦……” 孟紫怡的心猛然一咯噔,一个昭然若揭的发现,呼之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铺天盖地。尽管苏沁不曾言明,可也足够孟紫怡发现苏沁口中那个芳心暗许的“他”,就是自己的隐婚丈夫胡靖扬,霎时,这一惊雷般的发现,劈得孟紫怡撕心裂肺。 第179章 179求仁得仁 清晨,孟紫怡失魂落魄回到家,她推开家门,软弱无力地挨靠着门板,水盈盈的杏眸彻底放空,恍似寸草不生的荒漠,接着,失声痛哭。良久,孟紫怡偏头,远岫烟云般迷离的泪眸,眺望着飘窗外的碧空如洗,日丽风清,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内心却凄风苦雨,永无止尽。 之后,一整天,孟紫怡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浑浑噩噩度过,直到余霞散绮,黄昏莅临,孟紫怡趿拉着拖鞋,走进衣帽间,本想找自己的衣服,残余的注意力却瞬间悉数倾泻在胡靖扬低调质感的衣物上,她泪眼朦胧,纤白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按照色系井然有序悬挂在衣架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男士衣物,每一件衬衫,每一套西装都仿佛还残留着独属于那个男人的体温和味道。 随而,孟紫怡拉开自己的衣柜,拨至左侧末端,赫然挂着一件款式沉着的黑色西装外套,她目光缅怀注视许久,尔后,颤抖着手拿出西装,垂泪抱在怀里,久远的气息和尘封的记忆袭来,抚今追昔,孟紫怡泪河东注,心肝俱碎。 “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求你了。” “擦一下,免得着凉。” “可曾听说过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个方向去想,就会吸引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无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良久,孟紫怡换上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优雅清新,随后,她化了个淡妆,梳了个半丸子头,长发柔垂,娉婷秀雅的妍姿,踩上白色高跟鞋,逞娇呈美,出尘如仙。 明月当空,星罗密布,孟紫怡再一次来到人山人海的机场接胡靖扬,世事难料,上一次,她来机场尚且满心欢喜,然而,这一次再度重临,却蓬心蒿目。纵使孟紫怡心心念念着胡靖扬,可现下的她真的很想时间能够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么她即将要吐口的话语,就可以暂且搁浅在时光不老的隧道,迟迟吾行。 奈何,时间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它无情地粉碎了孟紫怡苟延一息的奢望,少顷,胡靖扬再一次从特别通道,器宇轩昂,信步而出,孟紫怡艰难展笑,抬脚上前,照旧先与胡靖扬身后的沈江,礼貌打招呼,寒暄过后,沈江心照不宣,自行离开。 胡靖扬抬手,轻抚孟紫怡媚靥俏丽的脸颊,不知怎的,胡靖扬感觉今晚的孟紫怡很美,奈何,美得毫不真实,她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岚烟,纵然近在咫尺,却烟影如画,似远非近。 胡靖扬没由来心慌,用力拥紧孟紫怡,嗓音轻缓,“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无论多么业峻鸿绩,我终究也是肉眼凡胎,未及神通广大,更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或许不能完全为你遮风挡雨,但是,至少我可以不惧风雨,伴你同行。” 孟紫怡感心动耳,潸然泪下,“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嫁给哪吒,要那么神通广大做啥?我没事,老公,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胡靖扬压抑着心中的忐忑,温润开腔。 华灯璀璨,街市如昼,副驾驶的孟紫怡撑着车窗,支颐,亮晶晶的水眸,凝视着繁华热闹的街景,脑海里想的却更多是六年前那个雷雨交加、冷冷清清的深夜,彼时,他们也像今天这般共处一车,然而,交流却寥寥数几。 片晌,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伸过来,交叠紧扣地握住她的手,孟紫怡侧头,与恰好偏头的胡靖扬,相视一笑,然后,孟紫怡柔婉地凑过去,依偎在胡靖扬肩膀,贪恋着他们婚姻最后的时光。 回到金柏公寓,孟紫怡率先进屋,胡靖扬在身后反手关门,门锁“咔嚓”一声。 然而,这稀松平常的一声“咔嚓”,今天却与众不同,犹似狰狞可畏的丧钟一般,即将葬送她情同鱼水的婚姻和花好月圆的家,霎时,一行晖盈烁亮的清泪滑过孟紫怡秀弱柔白的脸颊,她仰头,吸了吸鼻子,尔后,徐徐转身,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泪眸噙笑,凝视着黑眸邃穆的胡靖扬,悲婉开腔,“靖扬,我们离婚吧。” 瑶音未落,胡靖扬大脑随即“嗡”的一声巨响,继而,深眸渊浩,洞视着泪水涟涟的孟紫怡。屋子尚未亮灯,月色如霜,透过遮光帘敞开的落地窗漫进室内,从侧面洒落在数步之遥的她身上,空里流霜,恰似轻纱薄翼,将黑暗中,蝉露秋枝,楚腰纤细的她,映照得弱如扶病,天见犹怜。 半晌,胡靖扬双手抄兜,挺拔如峰,半眯的眸子淬了寒,一语中的,“因为苏沁?” 孟紫怡当即怔愣,难道说小沁不为人知的心思,靖扬早已洞悉,是了,他这么一个聪明睿达的人,有人对他芳心暗许,岂能瞒过他炳若观火的法眼,所以,上次靖扬才会说小沁别有所图,原来三人当中,懵然不知的只有她。孟紫怡痛苦阖眼,心在滴血,又一行清泪淌过白皙姣丽的脸颊,须臾,她缓缓睁开双眼,清眸流漾,迎上胡靖扬眉骨沉沉的脸庞,言气卑弱,“怪不得你历来如此反感她,可是,靖扬,欠人的总是要还的,白湖酒店的事,我欠了她,你也欠了她,你不也曾经说过吗?倘若当日你依时赴约,那么,小沁抵达之时,你合该在场,事情又岂能演变如斯啊?执一而论,你是始作俑者。” 顿了顿,孟紫怡素手抵于胸口,一言一泪,“而我呢,靖扬,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我为什么要让小沁替我去白湖酒店啊?我其实很自私的,我一直在想,假如小沁注定要出事,那么只要她出事的地点不是白湖酒店,如此,至少我可以自反无愧,奈何,命不由己啊,上天偏要让我欠了她。从小学到现今,十八年了,你知道苏沁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尤其是我父母离世后,我孤苦伶仃这六年,她就是我相濡以沫的亲人啊,这人世沧桑的六年,倘若不是有她,那么我可能早就支撑不下去了。靖扬,我真的无法忽视她的痛苦,一味只顾着自己幸福,白湖酒店的孽,如果我不还给她,那么我这一辈子何以心安呐?” “那么,你就忍心用我去还,用我们的婚姻去还,用我们的家去还吗?我知道,她对你至关重要,可是,难道我之于你,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吗?甚至可以随意放弃,莫非成婚以来,我对你的好,你全部都视若无睹吗?”胡靖扬按捺不住,冷眸涔痛,大吼。 孟紫怡纤妍的身子猛然一颤,泪滴如断线珍珠般哆嗦滚落,她眼波清盈,瞩视着胡靖扬,脉脉无言,少许,孟紫怡垂泪,徐婉开腔,“不是的,靖扬,你是我一生中最专美的风景,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人能与你一战。我也不是要把你让给她,我又不傻,情之所钟,你若对她无意,那么,即便我忍痛割爱把你让给她,也无济于事。小沁这个人呢,从前,或许有些虚荣,但她的本质还是好的,是白湖酒店的事,致使她变成如今这般外巧内嫉、恨如头醋,若然不及时加以纠正,那么,长此以往,她这个人就毁了,我得救她,而你……” 话到这,孟紫怡上前两步,素手抚上胡靖扬面沉如水的脸庞,泪中有笑,“而你,靖扬,你和她不一样,我对她是雪中送炭,对你不过是锦上添花。相信我,靖扬,你的人生,哪怕没了我,也照样明明赫赫,多姿多彩,将来会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做你的妻子,给你生下一双儿女,喜乐安然。至于我,我和你离婚,不是不爱你,我只希望我离你远远的,小沁离你远远的,我们三个人各还本道,各美其美,各安天涯。” 胡靖扬深吸一口气,抬手攥下孟紫怡轻抚他脸庞的冰润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眸光深邃,注视着眉眼楚楚的孟紫怡,晓之以理,“你怎知你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非不可或缺?紫怡,你太天真了,你以为赔上我们的婚姻,就能换回那个女人的良知吗?我告诉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更遑论,那个女人现今心如毒蝎,我告诉你,你舍己为人的退让,非但不能让她就此作罢,反而会纵容她变本加厉,直到吸干你的血为止。” 闻言,孟紫怡泪眸瞠大,反驳的话语徘徊在嘴里,欲出不出,她何尝不知胡靖扬并非危言耸听,自己如此孤注一掷,无异于飞蛾扑火,最后,指不定当真会换来鸡飞蛋打,甚至遍体鳞伤的结果。 胡靖扬鞭辟入里,奈何,孟紫怡冥顽不灵,夫妻俩谈得不欢而散,末了,胡靖靠坐在长沙发上,棱骨明晰的指间夹了一根香烟,明灭可见,他眉峰沉郁,霞而吐雾。许久,胡靖扬侧头,却见孟紫怡环抱着小腿,窝坐在单人沙发上,蜷缩成一只孤怜脆弱的小猫,不知何时,伏在膝盖上睡着了,想来她经过一天一夜的苦苦挣扎,已然心力交瘁。 胡靖扬低叹一声,用手指掐灭了香烟,从长沙发上起身,凑近孟紫怡,轻轻地把她打横抱起,迈着笔直匀称的双腿,踱进卧室,随后,将呼吸轻浅的孟紫怡慢慢搁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薄被,接着,掖好被角。 淡月疏星,月洒清辉,驱散了卧室里些许黑暗,胡靖扬侧坐在床边,黑眸渊深,盯视着黛眉轻蹙、睡不安稳的孟紫怡,与此同时,他带有薄茧的温热掌心,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孟紫怡素白滑腻的脸颊,黑暗中,胡靖扬若有所思的眼神,潜光匿曜,讳莫如深。 紫怡,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我亦唯有兵行险着了,敌不可纵,与其恬退隐忍,后患无穷,倒不如将计就计,以退为进,但求一劳永逸。 良久,胡靖扬眸光眷怜,嗓音温醇,低语,“老婆,或许从明天开始,我对你的态度会一反既往,你免不了受些苦楚,但是,我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救你,我不可以让苏沁那只毒蝎继续肆无忌惮地利用你的善良和愧疚,吸干你的血。老婆,你别怕,老公不会真的离开你的,你也不是孤苦仃俜一个人。” 清晨,莺啼鸟啭,朝霞泛金,越过宽大敞亮的落地窗,斜照在孟紫怡淡扫蛾眉的皎白小脸,孟紫怡悠悠转醒,晨光熹微,些许刺眼,她抬起雪白纤丽的手挡住眼睛,秀眸惺忪,透过稀稀疏疏的指缝,依稀可见,一道高大伟岸的黑色身影逐步向她靠近,孟紫怡当即心脏一提,登时,惊醒,她快速垂下手,定睛一瞅,原来是胡靖扬。然而,这一发现,非但没有让孟紫怡松一口气,反而吓得她心跳怦然,皆因眼前的胡靖扬一身黑的着装,再配以不苟言笑的森寒面容,浑身散逸着她前所未见的严冷,实属令人望而生畏。 不消片会,胡靖扬驻足于床尾,板着脸,眉目清冷,俯视着床上,半撑起身的女人,她抱紧薄被,长发娇慵,披垂于肩背,眼波泛漾,鹿视着他。见状,胡靖扬心有不忍,怜惜于沉冷的眸底,不着痕迹,一瞬而过,随即,他把心一横,冷语冰人,“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梳洗,然后,一起去民政局。” 闻言,孟紫怡漂亮清澈的水眸瞠了瞠,瞳仁惊愕,樱唇微张,大有不敢置信的状貌,事实上,孟紫怡确实始料未及,他不是不同意吗?怎么短短一晚蓦然转态了?孟紫怡唇瓣嗫嚅,想要问问胡靖扬,为什么?奈何,胡靖扬嗓音淡凉,撂下话语后,就毫不留情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卧室了。 目送着他扬长而去的冰冷背影,孟紫怡意识到她果真要离婚了,是啊,胡靖扬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啊,她竟然为了一个闺蜜和他提出离婚,岂非变相告诉旁人,在她心目中,他这个同床共枕的丈夫,小小不言,地位还不如一个毫无血缘的闺蜜,尽管这不是事实,可他焉能不恼啊?怎么办?这下靖扬恐怕要恨死她了,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离婚的,可是,为什么,他从善如流同意后,她反而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呢?孟紫怡,你究竟想怎么样? 凄凄惶惶的悲凉,掀天揭地袭来,孟紫怡茫然无措,抱膝痛哭,“孟紫怡,你哭什么呀?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如今,求仁得仁,你满意了吗?” 今天的交通出奇的顺畅,不消半个小时,黑色轿车抵达民政局,一身白色裙装,长发披肩,粉黛未施的孟紫怡,安弱守雌地跟随着胡靖扬下了车。微风吹动着她轻柔翩跹的白色裙摆,尤显弱质纤纤,孟紫怡遥望了下长长的台阶上,庄严矗立的民政局,顿时,悔之莫及,她勾了勾耳畔的秀发,偏头,侧视着身旁喷云吐雾的胡靖扬,此时此刻,孟紫怡很想哭着说一句,老公,我后悔了,我舍不得你,不如,我们别进去了,我们调头回家吧。 第180章 180离婚 奈何,老天爷并没有给她机会吐口,孟紫怡唇瓣嗫喏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怎料,恰在此时,一辆黑色奔驰风风火火赶来,车停稳后,裴绍拎着文件夹,推开车门下车,步履矫健,走到二人跟前。 胡靖扬先是把手里的香烟捻灭在身旁垃圾筒上的烟灰缸里,然后,冲着裴绍,长臂一伸。裴绍迟疑不决,欲递不递,瞅瞅颔首低眉的孟紫怡,又看看目光冷峭的胡靖扬,踌躇开腔,“老胡,别怪我多嘴,夫妻俩有什么不顺心的,大可关起门来,有商有量,再不行,就床头打架床尾和呗,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至于闹到离婚吗?” 随而,裴绍侧头,瞧向闷不吭声的孟紫怡,苦口婆心,劝说,“嫂子,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红尘万丈,成个家不容易,尤其是你,孑然一身多年,现今,放眼尘世,你唯老胡最亲,一旦离了婚,那么你在b市岂非又再举目无亲?你何苦这么折腾自己呢?我知道,老胡这人在商场上挥斥八极惯了,从而,在生活上难免有些强势,说白了,就是直男癌,可夫妻相处,贵在迁就,纵有龃龉,不妨多想想对方的好,做什么一言不合就要离婚呢?” 孟紫怡眼波摇漾,几欲泪下,尚未开口,胡靖扬淡然自若,一把抢过裴绍手里的文件夹,“啰里吧嗦一大车话,你不口干么?” “哎,老胡,你别冲动,再考虑一下。”裴绍伸长胳膊,试图再劝,却见胡靖扬置若罔闻,兀自翻开文件夹,拔下签字笔,铁画银钩签下大名,裴绍眼见胡靖扬心意已决,只好摇了摇头,叹息作罢。 转而,胡靖扬眸光厉肃,瞅向清黛娆娆的孟紫怡,然后,把手中签好字的文件递给她,孟紫怡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离婚协议书,纵使心里抵触,可孟紫怡挣扎再三,还是伸手接过了。 孟紫怡徐徐翻开文件夹,果不其然,当她的视线对上首页明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大字,孟紫怡旋即喉咙咽哽,眼眶发热,她咬了咬唇,迫使自己清醒一些,随后,一页一页浏览下去,不曾想,越看越心惊,进而,她蓦地抬首,愕视着举止泰然的胡靖扬。 胡靖扬似是看出了她眸底的疑惑,漫不经心,开腔,“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一旦离婚,半壁江山。” 孟紫怡泪眼婆娑,贝齿咬着纤指,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是…我说过…我不是…我说说而已,你不需要真的分我一半身家,我嫁你的日子也不长,哪里受得起啊?” 话落,孟紫怡抱紧文件夹,凄曼幽咽,胡靖扬默不作声,黑眸渊邃,瞩视着雨打梨花的孟紫怡,眼看事有转机,胡靖扬却无动于衷,从旁伫立的裴绍都快急死了,忙不迭再劝,“嫂子,你要是后悔,大可不签的,你拿来,我帮你撕了它,权当没有过。” 闻言,孟紫怡不免动摇,她泪眼迷离,瞅向对面神机莫测的胡靖扬,恰在她正想开口,泣说,靖扬,你别生我气,我们不离婚了,我们回家,其时,一缕阳光倏忽打在她纤白的皓腕上,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熠熠生光,瞬间,灼痛了她的眼睛。 孟紫怡的郁结,孟紫怡的苦痛,孟紫怡的撕心,胡靖扬一一看在眼里,但是,胡靖扬安忍不动,他不想逼她,这段婚姻是去是留,交由她自行决定,反正,于他而言,哪怕今天真离了,也不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就此结束,无非是日后多费一番周折罢了。 最终,孟紫怡忍痛,再次翻开文件夹,掀到末页,当泪眸猝不及防撞上胡靖扬龙飞凤舞的签字时,刹那,泪出痛肠,继而,她撇开视线,颤抖着手,慌慌急急签下孟紫怡这三个字,接着,阖上文件夹递还给胡靖扬,尔后,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踱着高跟鞋,挥泪如雨,头也不回,拔腿跑上长台阶,溜之大吉。 胡靖扬默了默,抬脚跟上,裴绍追了两步,拉住胡靖扬胳膊,“你当真就这么放她走了?” “尽管留得住人,可留得住心么?”胡靖扬眼波沉静,反问。 裴绍怔了怔,深知无力回天,他轻叹一声,松开胡靖扬胳膊,目送着胡靖扬冷峻端伟的身姿消失在民政局大厅门口,裴绍单手攥成拳,挫败地狠捶了下额头,“这死老徐在磨蹭什么啊?怎的还不来?” 片会,孟紫怡和胡靖扬一前一后从民政局大厅出来,孟紫怡泪眼幽婉,胡靖扬黑眸肃郁,随后,两人缓缓步下台阶,裴绍知道一切都木已成舟了,唏嘘不已,付之一叹。 孟紫怡清眸汪漾,目视着眉头深锁的裴绍,凄婉一笑,客套了句,“裴律师,今天辛苦了。” “嫂…你是坐我的车,还是老胡的车回去?”裴绍看了看胡靖扬,而后,瞅了瞅孟紫怡,问了句。 孟紫怡偏头,秋水潋滟,凝向眉目幽深的胡靖扬,胡靖扬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裴绍,然后,回视孟紫怡,与此同时,他嗓音沉缓,发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抑或者就此而别?”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今天,你我夫妻缘尽,离开这里后,从此萧郎是路人。”孟紫怡清眸含泪,仰望着双手揣兜的胡靖扬,末了,她掩面而泣,无语凝噎。 胡靖扬揣在裤兜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隐忍,然而,面上却无波无澜,他颔首,意味深长,一语双关,“珍重,日后各行其道。” 孟紫怡只听得出表层意思,从而,痛不可忍,洒泪点头。 恰在此时,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不知从哪个方向星奔电迈飞冲过来,骤然一拳砸在胡靖扬脸上,胡靖扬猝不及防,脚下趔趄,往后踉跄了两步。 “兄弟一场,你居然这么对待我妹妹,胡靖扬,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这才多久啊?”徐北城挣脱着阻拦他的裴绍,怒目切齿,诘问。 裴绍从后攥紧徐北城双臂,拦劝,“老徐,你冷静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姑且先听听他怎么解释。” 孟紫怡先是小跑上前,握上胡靖扬胳膊,泪眼焦急打量了下胡靖扬幽沉的脸,他的左侧下颚有一抹并不明显的淤青,却足够孟紫怡心疼,转而,孟紫怡水眸流漾,凝视着义愤填膺的徐北城,孟紫怡醍醐灌顶,难道说北城哥和靖扬早已相识,只是,为了尊重她,对她结婚的事,知而不言?是啊,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认识也不奇怪嘛,不过,眼下,来不及管这些了。孟紫怡心虚之余,先发制人,冲着徐北城,垂泪呼嚷,“北城哥,你干什么呀?不是他的错,你打他做什么呢?” “你这臭丫头,恶人先告状,是吧?你结了婚半年就离婚了,我不管你们谁对谁错,哪怕全是你的错,但他是男的,我就揍他。”徐北城金刚怒目,挥舞着被裴绍攥紧的胳膊,气吼。 孟紫怡旋即张开双臂,挡在胡靖扬身前,声泪俱下,“哥,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他。” “给我闪开,你这臭丫头,你结婚不告诉我,你离婚也不告诉我,你爸妈去世了,你就当你大伯和我们徐家的人全都死光了,是吗?我今晚就把你打包送去英国,我看姑父得知你干的这些糊涂事,打不打瘸你的腿。”话落,徐北城用力挣开裴绍的桎梏,箭步如飞上前。 眼瞅着孟紫怡纵然离婚了,也仍旧心系于他,胡靖扬感触万端,眸底匿笑,盯视着拦护在他身前的纤萝小身板,转而,瞧见徐北城怒目睁眉上前。胡靖扬忙不迭攥过孟紫怡细腕,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接着,目光锐利,鸷视着怒气冲霄的徐北城,凛肃开腔,“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别吓着她。” 徐北城双手叉腰,咬牙切齿,怒视着举止坦荡的胡靖扬,呼吸短促,其实,徐北城何尝看不出来这两人仍旧是有感情的,他们离婚笃定事有蹊跷,如此一想,徐北城稍稍平静下来,继而,冲着躲在胡靖扬身后,鹿眼汪汪的孟紫怡,嚷嚷,“臭丫头,过来。” 胡靖扬眸光严邃,瞥了眼徐北城,与此同时,把战战惶惶抬脚迈出的孟紫怡拨回身后,“老徐,你收敛些,她胆子小,你这么粗声粗气做什么?” 话落,孟紫怡随即瘪了瘪嘴,眼波横流,鹿视着徐北城,徐北城气笑,“行,就冲你们这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我还真有兴趣听听你们为啥离婚。” 随而,徐北城稍降辞色,“小怡,你躲在他身后做啥?过来哥这边。” 孟紫怡还是怕徐北城打她,于是,她诚惶诚恐,先是瞅了瞅徐北城,尔后,看了看胡靖扬,胡靖扬抬手,抚了抚孟紫怡脸颊,嗓音温缓,低哄,“没事,你去吧。” 见状,裴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徐北城则眉宇紧蹙,至于孟紫怡乖巧地点了点头,轻移莲步,走向徐北城。 徐北城一把攥过孟紫怡的手,将车钥匙搁放在她手心,“到车上等我,不许降下车窗,不然,打包送你去英国。” 孟紫怡婉顺地接过残余着徐北城体温的车钥匙,回眸,瞅了眼胡靖扬,眉黛青颦的小脸,忧心忡忡,胡靖扬朝着她温润一笑,示意她放心,孟紫怡握住车钥匙的手蜷缩了一下,尔后,抬脚迈向徐北城停泊在十米开外的轿车,一边前行一边落泪。 胡靖扬黑眸沉沉,目送着孟紫怡渐行渐远的纤妍背影,心如刀割,裴绍凑前两步,拍了拍胡靖扬肩膀,徐北城嗟叹一声,张嘴欲问。怎料,已经走出几米开外的孟紫怡倏然去而复返,在徐北城和裴绍的瞠视当中,潸泪扑向胡靖扬,胡靖扬愣了愣,抬手抱紧孟紫怡。 孟紫怡双手圈紧胡靖扬脖颈,埋首在他肩膀,泣泪,“老公,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对不起。”顿了顿,孟紫怡一字一泪,喃喃细语,“我爱你,还有…忘了我。” 饶是作为旁观者的裴绍和徐北城听了,也不由得扼腕痛心,更遑论作为当事人的胡靖扬呢,随即,急痛攻心,胡靖扬阖了阖目,妍音刚落,他捧起孟紫怡梨花带雨的小脸,深郁开腔,“紫怡,记住我。” 孟紫怡听完,泣不成声,她握住胡靖扬捧着她脸的手,含泪,点头如捣蒜。 随后,胡靖扬忍痛松开了孟紫怡,双手抄兜,黑眸静邃,孟紫怡噙泪,水眸摇滟,最后再看了眼胡靖扬,继而,捂嘴,转身,飞奔向徐北城的轿车,她手足无措按了下车钥匙,打开车门,钻进车内,“嘭”一声关上门,随后,抱膝窝在副驾驶上痛哭。尽管轿车贴了车膜,然而,十米之遥的三个大男人却依稀可见,车里的人儿抱膝痛哭的娇怜纤影。 “说吧,怎么回事?”徐北城单刀直入。 裴绍适时插话,“是啊,老胡,有什么事,何妨开心见诚呢。”随而,裴绍左手举起文件夹,右手敲了敲文件夹的外壳,挑唇补充,“半壁江山,眼都不眨就分出去了,道是无晴却有晴。” 徐北城一惊,蓦地,瞧向胡靖扬,但见胡靖扬黑眸眷眄,视线不离十米开外轿车里的小女人,与此同时,喟然长叹,“紫怡从小娇生惯养,兼且,自她父母辞世,钱就是她安全感的来源,如今,又再女萝无托,但愿这半壁江山果真可以填补她的孤寂和惶恐。” 沉默稍许,胡靖扬面沉似水,接腔,“老裴,老徐,你们当我愿意离婚吗?我这是在救紫怡,实话告诉你们,我和紫怡离婚既是破釜沉舟,又是剑走偏锋。苏沁那只毒蝎利用紫怡的善良和愧疚,楚楚作态,钳制了紫怡,没错,我是可以不放手,与那只毒蝎死磕到底,可是,到头来,左右为难的还是紫怡。同时,我不是没想过直接收拾那只毒蝎,奈何,投鼠忌器,一旦那只毒蝎因我而受到什么伤害,无疑是加重了紫怡对她的歉疚,结果,何止得不偿失啊,还平添了对手的筹码。我不能容忍苏沁那只毒蝎继续待在紫怡身边,吸着紫怡的血,漫无止境,作威作福,但是,我也不能加入捣乱,这样,会把紫怡硬生生撕成两半,苏沁最大的筹码在于,她心知肚明,即便紫怡已然识破了她的矫揉造作,出于对白湖酒店事件的愧怍,紫怡也会委屈自己去纵容她,长此以往,苏沁会越加肆无忌惮,从而,变本加厉,迟早有一天,紫怡会被她逼到生不如死。思来想去,唯有我放手,事情才会有转机。” 第181章 181我回来了 胡靖扬燃起一根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有条不紊,剖析,“紫怡素来聪慧,她何尝看不破如今的苏沁早已非昔日的苏沁,紫怡不外乎愧悔作祟,从而,逆来顺受,以求唤醒旧日的苏沁。可是,我笃定旧日的苏沁早已一去不复返,无论紫怡再怎么委曲求全,再怎么忍气吞声,也无济于事。如果要救紫怡,那么我首先要把她对苏沁的愧悔连根拔起,人只有在自己幸福满溢其时,才会多愁善感,为了别人的事伤春悲秋,假如她自己也过得乱七八糟呢,那么她何以还有那闲心。而今,紫怡为了苏沁和我离了婚,就等于把曾经所有的亏欠悉数一并还给了苏沁,从今天起,她再也不欠苏沁,连带那份折磨她心灵的愧悔亦随之烟消云散,往后,自反无愧,如此,她与苏沁的关系再次处于平等的位置,那么,今后,苏沁但凡作妖,紫怡又岂会再像之前那般逆来顺受呢,然而,一旦紫怡不似之前那样纵容苏沁,那么,以现今苏沁心胸之狭窄,又怎能善罢甘休呢,势必胡搅蛮缠,不依不饶,从而,自掘坟墓,逐步将她和紫怡旧日的姐妹情,消之殆尽。” 停顿间隙,胡靖扬呼出一大团烟雾,影影绰绰间,他的黑眸依旧明睿深炯,洞察幽微,“养乱助变,我就是要苏沁得意忘形,进而,诛求无已,好等紫怡忍无可忍,失望透顶,末了,心灰意冷,自行远离苏沁。至于我和紫怡的婚姻…不争朝夕,我的女人我清楚,她终归会回到我身边的,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听完胡靖扬滔滔不绝的一席话后,裴绍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向若而叹,“哇,老胡,敢情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啊,不战而屈人之兵,高啊,难怪你能白手起家。” “高明与否,尚且言之过早,须知,我妹妹天生丽质,明媚如花,要家世有家世,要学历有学历,觊觎她的人,数不胜数,这么一条才貌双全的美人鱼被你放归大海,来日,你若想再抱得美人归,只怕难啦,老胡,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不管胡靖扬出于什么原因,但凭胡靖扬真与孟紫怡离了婚,徐北城就气不平,遂而,故意找茬。 然而,徐北城找茬归找茬,他说的何尝不是大实话呢。世间的缘起缘灭从未停止过,哪怕神谟远算如胡靖扬,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胡靖扬不得而知,现下,正有一位丰神如玉的旧人奔着与孟紫怡重修旧好,远渡重洋归来了。 半会,徐北城嗓音抱愧,负罪引慝,“都怪我,爷爷身体不好,自顾不暇倒也罢了,但我呢,尽管小怡不肯搬来和我们同住,可我合该时不时关心一下她,如此,或许这六年,她就不会那么依赖苏沁了,都是我不好,我只顾着忙生意,忽略了她。姑父姑姑每次回来,都会嘱咐我好好照顾小怡,可是,她现在弄成这样,我怎么和姑父姑姑交待。”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紫怡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胡靖扬嗓音清冽,信誓旦旦,保证。 裴绍单手揣兜,叹了叹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同一时间,恰在孟紫怡与胡靖扬离婚不久,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拖着行李箱穿梭其中,黄志轩助理对了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恭敬上前,“陆医生,你好,我是黄总的助理,黄总派遣我来接你的,轿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请随我来。” 陆宇神情桀骜,觑了黄志轩助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 黄志轩助理些许尴尬,他一个难道还不够吗?莫非这陆医生想让黄总亲自来接不成,虽然人家有求于你,但这陆医生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黄志轩助理顿时心生不悦,只是,脸上却不显,毕竟能混到总裁助理的人又岂会是省油的灯,他礼貌一笑,避重就轻,“陆医生,辛苦了,我先送你回酒店,行李我替你拿吧,今晚,黄总和夫人在你下榻的酒店订了桌子,专门为陆医生接风洗尘呢。” 闻言,陆宇面色虽未见好转,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了,他冷哼一声,甩下行李箱,不可一世,径自往前走,见状,黄志轩助理撇了撇嘴,拉上行李箱,亦步亦趋跟上。 走出机场,陆宇举目四望,云淡日丽,高速公路纵横交错,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四年了,白云苍狗,b市的变化当真很大。陆宇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自由自在的气息,魂牵梦萦的记忆随即袭来,他勾了勾唇,如沐春阳,b市,我回来了,小怡,我回来了。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孟紫怡泪眸清盈,双手抱膝,仿似失心木偶般缩坐在长沙发角落,赵亦菲眉目楚楚,落座在孟紫怡身旁,揽着孟紫怡细肩,与她头碰着头,无声安抚。 孙媛媛则气鼓鼓地在电视柜前踱来踱去,纡郁难释,“你哭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居然为了苏沁和你老公离婚,孟紫怡,你脑子进水了吗?” 话音未落,孙媛媛霍地转身,水眸凌厉,直视着泪水盈眶的孟紫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前晚,我临时有个手术,少看顾你一小会而已,你竟然就犯傻干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我早知苏沁那晚要见你,是为了卖惨,撺掇你离婚,我死都不会放你去见她的,我之前就隐约感觉苏沁暗恋胡靖扬,奈何,我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我就不明白了,胡靖扬明明那么讨厌苏沁,这苏沁怎么会觉得胡靖扬喜欢她,属实自作多情。小怡,不是我说你,苏沁不过是你一个闺蜜,纵然再重要,也比不得你老公吧,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为你遮风挡雨,陪你共度一生。苏沁算什么啊?一个包藏祸心、毒如蛇蝎的假闺蜜,你像我一样跟她绝交,从此,不再往来,你又能怎样?” “紫怡,媛媛说得没错,离婚是件大事,你怎么能如此草率就决定了呢?尽管八年来我和志轩同床异梦,可我也从未真想和他离婚,你和靖扬两情缱绻,比翼连枝,怎能为了一个不安好心的外人离婚呀?”赵亦菲困惑不解,拧紧黛眉,侧望着清泪蜿蜒的孟紫怡,“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那个苏沁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紫怡,你别傻了,假如真是你朋友,又岂会希望你离婚啊?你做什么非要听她的?” 孙媛媛双手叉腰,与赵亦菲同心同德,“亦菲,反正我是说不动她了,你来提点提点她吧,我早让她不要管苏沁了,无奈她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老公没了,家也散了,小怡,你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才不会觉得自己亏欠了苏沁,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将来有一天苏家人逼迫你嫁给苏珩,你也会委屈自己答应。” “啊?不…不会吧?这也太离谱了。”赵亦菲眸含惊愕,手捂着嘴。 孟紫怡泪眼悲楚,情郁于中,“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一生,我不会再嫁给别人了,靖扬是刻骨铭心的,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孤苦伶仃,一直期盼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结果,天从人愿,靖扬来到了我身边,和他在一起这半年是我今生最幸福的时光,奈何,我亲手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今天,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家再一次散了。” 啜泣几许,孟紫怡蜷缩着身体,贝齿咬着纤指,声泪俱下,“且不论,小沁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到底不曾开口让我离婚,是我见不得她痛苦,自己要离,不过,你们放心,和靖扬离婚已经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傻的事,以后,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去犯傻了。你们问我,为什么离婚?我何尝想离婚啊,你们知不知道?我心都要碎了,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去无视小沁的痛苦,如果白湖酒店之事从未发生,那么我可以,为了靖扬,我义无反顾,纵使舍弃我和小沁十数年的姐妹情,我也在所不惜,然而,白湖酒店之事,我对不起她,我无法心安理得呀。可是,往后,我不会继续无底线地纵容小沁了,为了她,我和靖扬离了婚,我欠她的,我已经用我最弥足珍贵的婚姻去还了,从此,内省无愧。” 话落,孙媛媛和赵亦菲眼波盈盈,互相对望了下,都想说点什么,可又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不置一词。 半会,孙媛媛上前,侧坐在沙发扶手上,揽抱着孟紫怡脖颈,瑶音哽咽,“前晚是我不好,一时疏忽,给了苏沁机会趁虚而入,小怡别怕,我以后一定火眼金睛盯住那个女人,但凡她敢动一点歪心思,我绝不饶她。” 与此同时,赵亦菲拥紧孟紫怡细肩,贴近孟紫怡脑袋,温暖附和,“还有我,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包括胡靖扬那个死男人,岂有此理,结了婚半年就离婚,尽管是你提出来的,可那个死男人同意了就是错,谁让他是男的。紫怡,我认定了,你就是果果的另一位妈妈,这辈子,不作他选,我非要那个死男人跟你复婚不可。” “亦菲,这个你就别白费心思了,我和靖扬…缘尽了,靖扬…从不拖泥带水,他这么顺顺溜溜就同意和我离婚,想来也不会再留恋什么。”孟紫怡泪水涟涟,一颗心跟被架到火上烤似的,煎熬得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矛盾重重,明明是我提出的离婚,但他就这么近乎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并且,事不宜迟去了民政局,大有快刀斩乱麻的架势,我的心当真不是滋味,空落落的。” 孙媛媛长吁短叹,清音沮丧,“唉,大慨泥足深陷的女人都是这样子的吧,譬如我,我不肯搬去和叶远同住,可又心不由己地盼望他能每天都来我这边,但凡他一天没来,我就若有所失。” “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我和志轩有些同床异梦,但若要我离开他,当真跟砍了我的手没分别。紫怡,你是作茧自缚,媛媛,你是自寻烦恼,我才是真正的自相矛盾,一方面想要原谅他,既往不咎,一方面又忘不了他曾经是怎么对我的,如鲠在喉。”赵亦菲嗓音悲婉,欲哭无泪,俨然为情所伤。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赵亦菲和孙媛媛迈出电梯,缓步踱向大堂门口,忽而,赵亦菲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孙媛媛走出几步,发现赵亦菲没有跟来,于是,回眸,弯了弯唇,“亦菲,怎么了?” 赵亦菲上前几步,握住孙媛媛的手,目光如炬,“媛媛,我觉得紫怡是关己则乱,我能看得出来,靖扬是很爱紫怡的,他不可能这么顺顺溜溜就同意和紫怡离婚,再者,不战自溃,也不像他历来的性格,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死男人除了杀伐决断,惯会欲擒故纵了,你说他会不会留了什么后手?” “说得也是,他没理由怕了苏沁,再者,胡靖扬把他名下凯东集团的股份及其名下所有个人资产全都分了一半给小怡,真真正正的半壁江山啊,若说他不爱小怡,鬼才信呢。”孙媛媛点头,深以为然,继而,拧眉,“可是,关于这个,我们要怎么求证啊?万一我们猜错了呢?” “很简单,我去找他,直截了当问那个死男人,紫怡就等于是我女儿的另一个妈妈,那个死男人现在离婚了,我女儿平白少了一个妈妈,他合该给我一个交代。”赵亦菲愤愤不平,呛骂。 听了赵亦菲一番豪情壮语,孙媛媛瞬间被激发了情绪,意兴遄飞,“好,即便最后什么都问不出来,也要趁机骂那个死男人一顿,替小怡出口恶气,亦菲,咱们一言为定了,我去骂苏沁,你去骂胡靖扬。” ~~~ 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沈江伫立在大班桌前,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今天的行程安排,时不时眼睑上掀,偷瞄对面大班椅的老板,却见老板神色自若,眼波沉静,半点不似刚离婚几个小时的人,沈江不由得纳闷,回想起三个小时前,裴律师致电给他,好心提醒,你老板刚刚离婚了,心情定然不好,自己醒目一些。彼时,吓得沈江眼珠子都快掉了,老板有多在乎这位夫人,他这个助理从始至终可是全看在眼里的,唉,论起来,老板离婚这事,他似乎责无旁贷,皆因如果不是他,那么苏沁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原本是进不了凯东集团的。说起这苏沁,他就悔之莫及,他当初怎么就有眼无珠,瞧不出来这人龌龊呢,老板娘掏心掏肺对待她,凯东集团好心好意收留她,然而,她却恩将仇报,厚颜无耻地拆散了老板和老板娘幸福美满的婚姻。 沈江汇报完毕,胡靖扬斟酌少许,不紧不慢,开腔,“腾威国际那边不急,行程挪到三天后,先磨一磨他们的耐心,另外,鹰远集团方总今晚的邀约,替我回复他,赴约。”顿了顿,胡靖扬温淡补充,“行了,暂时先这样。” 沈江颔首,转身,迈向办公室门口,然而,手刚碰到门把,沈江去而复返,驻足于大班桌前,诚惶诚恐,探问,“呃…胡总,要不要通知人事部出封解雇信给苏沁?” 闻言,原本正在批阅文件的胡靖扬抬头,不咸不淡地瞟了沈江一眼,沈江顿时头皮发麻,咽了咽唾沫,正想开腔解释两句,但见胡靖扬黑眸渊邃,潜藏着讳莫如深的幽光,粗指夹着签字笔于大班桌面敲了敲,大有运筹帷幄的倨傲,“不,这个人暂且留着。” 第182章 182她不欠了 沈江明了,对于苏沁,老板显然另有打算,遂而,他不再多言,再度转身,恰在此时,办公室的双门甫地被人从外面撞开,赵亦菲不顾艾迪尽职尽责的阻拦,怒气冲冲闯进办公室。 “黄太太,您没有预约,不可以随便进来的。”艾迪张开双臂,焦眉皱眼,目视着来者不善的赵亦菲,与此同时,余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大班椅那边处变不惊的老板。 出于好奇,沈江亦挠了挠头,循着赵亦菲怒不可遏的视线,瞧向胡靖扬,如艾迪所见,一脸的气定神闲,似乎对于赵亦菲的到来,早有预料。奇怪,不是说老板离婚全因苏沁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一个赵亦菲,沈江霎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现下,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沈江秉着职业素养以及一贯以来对赵亦菲的不喜,抬步上前,为老板挡驾,“黄太太自重,否则,我们会叫保安请您下去的。” 胡靖扬听了,黑眸幽暗,英挺的眉弓,似蹙非蹙,赵亦菲毕竟是他女儿的生母,哪能真让沈江叫保安来撵人啊,兼且,赵亦菲之所以义不容辞,单枪匹马杀来凯东集团,不外乎为了替孟紫怡出气。 胡靖扬不露辞色,远望着怒火冲天的赵亦菲,欣慰之余,不由得郁闷,为什么他中意的又或者曾经中意的女人都那么喜欢撒泼呢,并且,还撒得理直气壮。 须臾,胡靖扬不疾不徐,发话,“沈江,艾迪,来者是客,不得对黄太太无礼,你们先出去。” 闻言,沈江和艾迪怔愣少许,随后,微微颔首,退出总裁办公室,艾迪走在后面,顺手关上了门。 赵亦菲扭头,瞅了瞅阖上的办公室门,尔后,抬脚迈向大班桌那边的男人,不消半会,她驻足于大班桌前,柳眉倒竖,双手交翘,“胡靖扬,你发什么神经啊?紫怡这么好的老婆,你居然不要?” 却见胡靖扬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继而,慢悠悠捏起大班桌上的金属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咬在唇边,“咣”的一声,打火机点燃,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八年了,胡靖扬点烟的架势,一如既往的帅,赵亦菲眼神几许飘忽,略微心不在焉,直到胡靖扬低沉浑厚的声音隔着如梦烟云传来,方才将她从触景生怀中拉回。 “你不会不晓得,是她提出的离婚。”胡靖扬静水深流的黑眸,掩映在云迷雾锁当中,变得神秘莫测。 赵亦菲拉开面前的客椅坐下,平心静气,劝说,“靖扬,你不会感受不到,紫怡她何曾舍得离开你,倘若你坚决不肯离婚,那么她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她又能怎样?我告诉你啊,像紫怡这么蕙质兰心的女孩,现在很少见了,你若是错过了她,会抱憾终天的。” 胡靖扬失笑,弹了弹烟灰,“我老婆丢了,我还没着急,你着什么急啊?” “我能不着急吗?我是果果的妈妈,你是果果的爸爸,那么,你的妻子顺理成章就是果果的另一位母亲,现今,你离婚了,万一将来娶个像郭希莱那样蛮横泼辣的母夜叉回来,届时,我的果果怎么办?”赵亦菲振振有词,反驳。 雾气迷蒙,轻烟袅袅,胡靖扬眉宇轻蹙,内心嘀咕,你们两个也未见得多么温柔体贴,无非是披着婉顺外衣的升级版母夜叉,段位可比郭希莱高多了,咳,不过,平心而论,不管是孟紫怡,还是赵亦菲,都有柔情似水的时候。 当然,胡靖扬这些真知灼见,赵亦菲不得而知,目光所及,胡靖扬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安之若素抽烟,大有不怒而威的宸严,少许,他淡定自若,开腔,“我期盼的是两情两愿,而非心有旁骛。” “心有旁骛?”赵亦菲气结,杏眼圆睁,瞪视着胡靖扬,“苏沁是女人,你觉得,你用这个词来形容紫怡合适吗?说得她不守妇道似的,公平么?” 胡靖扬嗤笑,呼出一个大烟圈,“苏沁楚楚作态,黑心歪尖,远比一个贼心不死的觊觎者危险多了。” 赵亦菲一噎,无言以对,胡靖扬黑眸严邃,瞩视着低眉敛目的赵亦菲,夹烟的手隔空轻点着她,不容置喙,开腔,“行了,在其位谋其事,你既为果果的母亲,那么你的责任就是管好果果,别让黄家那帮牛鬼蛇神教坏我女儿,至于紫怡,我自有分寸。” 赵亦菲眼如水杏,窈娜的脊背轻轻哆嗦,她从前就挺怵这死男人的,尤其是他不苟言笑的时候,俨然有种天命不凡的气势,让人不自觉降心相从,然而,话至尾声,赵亦菲眼睛蓦地一亮,进而,探身上前,旁敲侧击,询问,“靖扬,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吗?” 胡靖扬吸了口烟,幽幽地觑了赵亦菲一眼,指顾从容,反问,“你很有空?想象力这么丰富。” 赵亦菲气炸,当即,暴露了母夜叉本性,她咬了咬牙,一把抢过胡靖扬手拄的香烟,随后,把还剩半截的香烟捻灭在大班桌上的烟灰缸里,“净知道抽烟,紫怡就是太纵你了,我老公从不敢在我跟前抽烟,一旦发现,我非得打到他满地找牙。” 吐槽完毕,赵亦菲华丽转身,潇潇洒洒,迈向办公室门口。 胡靖扬望着赵亦菲纤妍的背影,懵了懵,继而,气笑,与此同时,不由得一丢丢同情黄志轩,幸好,他当年没娶赵亦菲,对比之下,他的紫怡还是相当温柔体贴的,至少不会打到他满地找牙。 赵亦菲拧开办公室的门,握着门把,回眸,“哎,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你自己看紧点,若然紫怡琵琶别抱,你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音未落,赵亦菲肉眼可见,胡靖扬俊毅深沉的脸庞黑了黑,赵亦菲随即嘚瑟漾笑,接着,闪身而出,并且,利索地反手关门,然而,下一秒,赵亦菲乐极生悲,皆因她瞅见郭希莱正双眼喷火、杀气腾腾走来,唉,冤家路窄。 郭希莱听闻底下的人在传,黄氏集团总裁夫人突然来了,不知因何是故,现下,人就在胡总办公室。郭希莱旋而警惕心起,如临大敌,关于胡靖扬与赵亦菲不为人知的那些过往,郭希莱无日或忘,故而,忙不迭杀了上来。 郭希莱愤懑归愤懑,到底理智尚存,只因她不止要忌惮办公室里的胡靖扬,她还得顾虑总经办那些探头探脑的人。于是,郭希莱压抑着滔天怒火,凑近美丽如昔的赵亦菲跟前,目眦欲裂,瞋视着心闲气定的赵亦菲,刻意压低的嗓音,几近从牙缝里挟忿挤出,“你这伤风败俗的女人,真是恬不知耻,你还来找靖扬做什么?” 赵亦菲不卑不亢,回视着七窍生烟的郭希莱,鉴于郭希莱向来目中无人,赵亦菲从前没少受她的气,故而,赵亦菲妩媚一笑,偏不正面回答郭希莱,“你猜?当然咯,你若是有这个胆的话,不妨亲自进去问靖扬。” 瑶音未落,不出所料,郭希莱暴跳如雷,赵亦菲笑了笑,撞了下郭希莱肩膀,施施然离去,郭希莱扭头,愤恨地刮了赵亦菲风姿绰约的背影一眼。 ~~~ 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双手抱膝、窝坐在沙发的孟紫怡第二十次挂断了苏沁打来的电话,自从苏沁第一次打来,孟紫怡接了,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和靖扬刚刚离婚了,你先让我静一静。随后,不等苏沁反应,孟紫怡便挂断了电话,奈何,苏沁似乎不想给她清静,穷追不舍打来,她越是不接,苏沁就越要打,仿佛跟她较劲似的。 孟紫怡和胡靖扬离婚,苏沁虽然如愿以偿,但是细节未明,苏沁迫切想要问个清楚,加之,苏沁今天出院,她觉得孟紫怡理所当然应该来接她。但是,苏沁发现孟紫怡离婚后,对她的态度貌似变了,非但敢挂她电话,还不接她电话,然而,苏沁近来被孟紫怡迁就惯了,对此,极为不爽,孟紫怡越是不接,她就越要锲而不舍地打,非要孟紫怡接不可。 当苏沁第二十一次打来,孟紫怡循例挂断之余,果决关机,还给自己一个清静。孟紫怡就不明白了,她都已经为了苏沁,和靖扬离婚了,苏沁为何还要得寸进尺呢,难道她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行吗? 同一时间,中心医院单人病房这边,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伫立在病床边的苏沁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气愤地把手机砸到病床上,叱骂,“岂有此理,不仅不接我电话,居然还关机,难道她不知道我今天出院吗?” “小沁,小怡都已经为了你离婚了,你就稍稍让她喘口气,又能怎样?再者,你为什么非要小怡来接你出院,我和爸妈都在啊,莫非排场还不够?”苏珩看不过眼,呛了句。 苏沁立马回怼,嗤之以鼻,“哥,别演戏了,她离婚,你心疼啥劲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此时此刻,你心里都快高兴死了。” 苏珩被苏沁当众戳穿心事,面子上挂不住,讪讪然,挠头。苏父从沙发上起身,打圆场,“小沁,既然小怡不来,那么我们先回家吧,兴许人家有什么事在忙呢,乖,听话。” “是啊,小沁,欲速则不达,你得为你哥着想,不能把小怡彻底逼急了。”苏母老谋深算,一番无耻话语说得很是令人厌恶,苏父忍不住皱眉,瞟了苏母一眼,苏母撇了撇嘴,视若无睹。 怎知,苏沁勃然变色,“我就不,枉我当她是好姐妹,而她呢,一声不吭和我爱的男人隐婚,她对得起我吗?再者,我都已经宽宏大量原谅她了,她还耍什么大小姐脾气,我不管,我就要她来接。” “哟,口气蛮大的嘛,我还第一次见像你这么大言不惭的狐狸精。”孙媛媛冷嗤,闲庭信步,迈入。 苏沁转身,怒目切齿,瞪视着傲睨自若的孙媛媛,“你来做什么?别以为你成功奉子成婚,当上了叶家少夫人,我就会怕了你。一辈子长着呢,日后谁高谁低还不一定,你少在我面前夜郎自大,另外,我从未要求过孟紫怡离婚,是她自己要离,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而已。” 眼见孙媛媛来势汹汹,苏母第一时间护短,揽抱着苏沁胳膊,装模作样,哭诉,“是啊,媛媛,你怎么能说我们小沁是狐狸精呢?她和那个胡靖扬什么都没做过呀,况且,不知者不罪,我们小沁只是单纯地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罢了,何错之有啊?” 孙媛媛哂笑,反唇相讥,“哼,什么都没做,便成功拆散了人家夫妻俩,岂非更加说明你女儿这只狐狸精非同一般么?你们一家人也忒不要脸了吧,这六年来,但凡你们家出事,哪次不是小怡解囊相助的?你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居然还纵容你们家女儿去破坏她的婚姻,还真是好家教。” 养不教,父之过,闻言,苏父羞愧得无地自容,苏珩尴尬低头,盯视着自己的脚,苏沁磨牙凿齿,狠刮着孙媛媛,苏母则恼羞成怒,“孙媛媛,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一个长辈低声下气,和你解释,你非但不领情,反而对我们家冷嘲热讽,你的家教何在?这件事说白了,是我们家和小怡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怡的事就是我的事,从今天起,你们苏家任何人都别想再伤害小怡。”孙媛媛怒视了苏家人一圈,末了,视线落在义愤填膺的苏沁脸上,稍许,孙媛媛唇角微弯,不怒反笑,“苏沁,念在经年的姐妹情分上,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胡靖扬非但从未喜欢过你,一直以来,他还十分讨厌你,唉,可怜你一边痴心妄想,一边自我陶醉,委实可笑。” 苏家人知道孙媛媛今非昔比了,担心苏沁一时情绪失控闯下大祸,忙不迭一窝蜂涌上前揽抱住歇斯底里的苏沁,兼且,七嘴八舌地叫着“小沁”,慎防苏沁行为过激。 苏沁挣脱不开,狠瞪着孙媛媛的眼神,恨之入骨,与此同时,她声嘶力竭,哭嚷,“你胡说,靖扬是喜欢我的,是孟紫怡用她那张脸迷惑了靖扬,可那又怎么样,她被靖扬玩了这么久,男人永远是贪新忘旧的,哪怕她美若天仙,也腻味了,而我是新的……”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话语未尽,孙媛媛一针见血,抢话,“我敢断言,你从未想过离开凯东集团,什么她离婚,你辞职,你们姐妹俩回归从前,都是骗人的鬼话。” 苏沁听闻,仿佛瞬间冷静下来了,并且,催促苏家人放开她,苏家人眼看苏沁不再激动,于是,依言,戒备地松开她,苏沁拨弄了下长发,抹干眼泪,冶笑,“没错,都是骗人的鬼话,不过,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孟紫怡说的,她一厢情愿而已,和她离婚的事一样,我从未开口要求,事后,更没有承诺什么,她怎么做以及怎么想,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我只会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谁也别想左右。孙媛媛,我也不怕你把这番话告诉孟紫怡,反正,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离弃我的,因为她欠了我。” “你错了,从前,你尚且可以勉强生拉硬扯说小怡欠了你,然而,从今天起,她不欠了。”孙媛媛笑靥如花,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娉娉袅袅离开了病房,独留苏沁及其家人,风中凌乱。 第183章 183希望失望 夜阑人静,月洒清辉,于寂静昏暗的客厅晕开一层清清浅浅的柔光,空里流霜,忽而,“啪嗒”的一下,大门缓缓打开,胡靖扬高大欣长的身影踏进屋里,尔后,细声关门,环视了一圈,猛地,瞅见他一整天悬悬在念的人儿正揽着抱枕,窝躺在长沙发上,雨打梨花,弱如扶病。 胡靖扬低叹一声,脚步轻浅,凑近长沙发,继而,侧坐在孟紫怡身旁,目光所及,她双眼闭合,纤长卷翘的眼睫毛挂满泪珠,脆弱轻颤,樱唇哭得泛白,布满泪痕的小脸于黑暗中,衬出两靥之愁,凄凄楚楚,我见犹怜。 胡靖扬伸出青筋隆结的大手,轻抚孟紫怡梨花带雨的睡颜,带有薄茧的掌心静静摩挲,浅眠的孟紫怡似有所感,她光滑虚白的脸颊蹭了蹭胡靖扬宽厚粗粝的掌心,樱唇张合,无意识地轻声呓语,“靖扬,靖扬。” 见状,胡靖扬黑眸炽痛,心如刀绞,今天是离婚的第一天,胡靖扬放心不下孟紫怡,故而,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回来看一看她,眼瞧着孟紫怡哀伤凄婉的睡容,胡靖扬深切感受到离婚所带给孟紫怡的伤痛,似乎比他所预料的更深、更浓、更重,胡靖扬不由得反思,他是不是错了? 秋夜清凉,他的紫怡仅仅身穿单薄米色家居服,躺睡在客厅沙发,晚风源源不断地从敞开的宽大落地窗灌进,吹得她浑身冰润,胡靖扬拨了拨孟紫怡颊边沾泪的发丝,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步履轻松,走向卧室。 胡靖扬把孟紫怡轻搁在床上,盖好被子,随后,他侧坐在床沿,背靠着床头软垫,黑暗中,他微微俯身,默默无声,注视着睡容姣弱的孟紫怡。落地窗外,澄莹青白的月光斜照进来,两人十指紧扣的左手搭于被面,一双简约大方的婚戒,熠熠生辉,心心相通。 清晨,孟紫怡秀眸惺忪,徐徐睁眼,迷迷糊糊间,卧室的天花板映入眼中,孟紫怡懵懂少许,腾地,弹坐起身,水眸瞠大,奇怪,她昨天不是睡在客厅长沙发上的吗?怎么会在卧室醒来,继而,福至心灵,某种神人共悦的欢喜念头,油然而生。 孟紫怡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喜极而泣,甫地,掀被下床,赤足走在冰冷澄亮的地板上,慌慌急急,于家里转悠,与此同时,她惶灼幽咽,“靖扬,靖扬,你是不是回来了?你在哪里啊?你开口说句话,答应我一声。” 然而,主卧,客卧,书房,厨房,客厕,客厅,甚至阳台,孟紫怡统统找遍了,结果,一无所获,半个人影未见,孟紫怡希望落空,怆然泪下,她攥着阳台的栏杆,缓缓蹲下,失声痛哭。 良久,孟紫怡擦了擦眼泪,扶着栏杆站起身,一双清盈的水眸,波光潋滟,俯视着楼下小区的秋叶萧萧,层林尽染。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孟紫怡,你醒醒吧,兴许他并不曾回来,昨晚多半是你自己睡糊涂了,怔怔忡忡跑回卧室的。孟紫怡,你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婚了,他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来,从今天起,你的生活再也没有胡靖扬了。 同一时间,凯东集团,苏沁今天销假上班,一大早,怀揣着忐忑不安,来到公司。她吞安眠药的事,自然不能让公司里的人知晓,所以,苏沁此前是以病假为由,不来上班的,奈何,纵使苏沁成功策动了孟紫怡忍痛与胡靖扬离了婚,可她不免忧虑胡靖扬因此迁怒于她,将她解雇。然而,苏沁惴惴不安等待半天,迟迟不见相关的人事命令下达,苏沁松一口气之余,不由得沾沾自喜,哼,如此看来,靖扬也没有那么重视孟紫怡嘛,非但从未挽留,顺顺当当便同意了,和孟紫怡离婚,事后,对她苏沁还不予追究。 由此,苏沁觉得自己越发有底气了,靖扬哪里是对孟紫怡与众不同啊,分明是对她与众不同嘛,现今,少了孟紫怡那只狐狸精在中间碍手碍脚,假以时日,她一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人人称羡的胡太太。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孟紫怡和胡靖扬离婚已经一个多星期了,然而,这一个多星期,对旁人来说,或许稍纵即逝,奈何,对孟紫怡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孟紫怡每日两点一线,公司家里两边跑,上班时,她间或隔着秋风萧瑟,眺望着不远处耸入云端的凯东集团大楼,怅然若失。下班时,倒是热闹,孙媛媛时不时买了菜上来,和她一起做饭聊天,孟紫怡深知,孙媛媛是怕她无心吃饭,泡个杯面了事。孟紫怡从小娇生惯养,厨艺充其量勉强能入口,好吃免谈,而孙媛媛虽然也不善厨艺,但是对比孟紫怡,俨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家常小菜,不在话下,可问题是这人太懒了,尤其表现在日常家务上。 只是,俗话说得好,一山还有一山高,对比她们两个,赵亦菲的厨艺,堪称炉火纯青,何止色香味俱全,还一吃难忘,真真正正的进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贤妻良母,当之无愧。赵亦菲也是有心,非但自己时常过来,还偶尔带上果果或者梁冉,梁冉更以过来人的身份与孟紫怡共情,彼此惺惺相惜,至于果果,孟紫怡苦苦孜孜的离婚生活,因有果果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天使注入,掺进了丝丝甜蜜,不至于太过苦不堪言,皆因果果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每每见到果果,孟紫怡都能聊以慰藉,她甚至很是羡慕赵亦菲能这么有福气怀上那个男人的孩子,如果她也有,那该多好呀。 当然,这一个多星期里,孟紫怡和苏沁也时不时见面,苏沁可能真的有心和她修好吧,近日频频上来,只是,身后多了一条尾巴,苏珩。然而,对于苏沁这一呼之欲出的意图,孟紫怡岂能不明白,不外乎知而不言罢了,事实上,也无须她开口说些什么,苏家兄妹但凡上来,都会碰见孙媛媛和赵亦菲,这两大美女怼人的功力,堪称兵不刃血,因此,苏家兄妹要是安安分分作客倒也罢了,否则,就是自讨没趣。苏沁对于赵亦菲和黄果韵的出现甚为不解,尤其凯东集团和黄氏集团可是出了名的不和,于是,苏沁屡屡向孟紫怡试探,孟紫怡往往四两拨千斤,回答,他们男人针尖对麦芒,是他们男人的事,何曾妨碍我与亦菲交朋友呢? 苏沁感觉孟紫怡没有对她说实话,很是不满,奈何,每每她想就此发脾气时,赵亦菲都会先发制人,笑里藏刀地说,苏沁,你什么时候辞职啊?假如有需要,我可以让我先生替你在黄氏集团留个职位。往往这时,孙媛媛立马顺杆往上爬,绵里藏针附和,是啊,苏沁,你不用怕离开凯东集团后找不到工作,我也可以让叶远给你在叶氏集团安排个职位。 屡屡听到这些,苏沁都会觉得孙媛媛和赵亦菲在耀武扬威,高高在上地睥睨她,施舍她,呵,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无非想让她离开凯东集团,离开靖扬罢了,她哪会上这两人的当。然而,孙媛媛先前说得不假,孟紫怡如今不欠她了,她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撒泼,所以,每逢谈及这个,苏沁就会抓起孟紫怡的手,泪眼汪汪,哭诉,小怡,我记得的,你离胡总远远的,我也离胡总远远的,让他彻底退出我们的生活,我们姐妹俩一起回归从前。现在,你已经为了我,离婚了,按道理,我应该马上辞职的,可是,无论我日后是去黄氏集团,还是去叶氏集团,抑或者其他公司,我都希望等白湖酒店的事再淡去一些,才离开凯东集团。我不想在风波未平的当下,再次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再次被人指指点点,小怡,我答应你,我会走的,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待白湖酒店的事再淡化一些,我一定会走的。你放心,即便我赖死在凯东集团不走,以我的职位,也很少接触到胡总的,更遑论,与他有什么交集。 苏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孟紫怡如何看不出来苏沁不想离开凯东集团,所以,尽管孟紫怡当初的确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她离婚,苏沁辞职,姐妹俩一起远离胡靖扬,回归从前,可苏沁不愿意配合,她又能怎样呢?纵然苏沁的话语情理兼备,也难掩其真实内心,因此,对于苏沁辞职与否,孟紫怡早已不看重了,每每苏沁哭诉完毕,孟紫怡都会耐人寻味,回答,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把握即可,况且,离靖扬远远的,也不是非要离开凯东集团啊,重在于心。往往话落,苏沁都不免虚假挂笑,言与心违,应和,当然,我岂会对你的前夫心存觊觎呢,现下,我心里除了我们的姐妹情,再无旁的。 今晚,孙媛媛和赵亦菲闲来无事,又上来陪孟紫怡做饭聊天了,历时一百二十多分钟,三人终于齐心协力烹调出了一桌美味佳肴,随后,欢欢喜喜落座。 孟紫怡夹起一筷子松鼠桂鱼,送至赵亦菲碗里,“是了,亦菲,你妈妈的手术定在哪一天啊?届时,我去医院陪陪你。” 不等赵亦菲回答,孙媛媛举手,小河豚般咀嚼着腮帮子,含糊吐话,“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 “媛媛,你当心噎着。”赵亦菲窝心地笑,尔后,补充,“不用了,你们都各有各忙,何苦奔波呢,待我妈的手术成功后,我们三个再叫上冉冉,一起做顿好吃的,庆祝庆祝就行。” “饭要吃,医院我们也得去。”孟紫怡咬下一小口炒黄瓜,和风细雨咀嚼,继而,望向赵亦菲,问道,“是了,冉冉今天怎么没来?” 赵亦菲咽下嘴里的咕噜肉,“哦,冉冉出差了。”然后,她夹了一只油焖大虾到孟紫怡碗里,“别净顾着吃菜,多吃点肉。” 孟紫怡微笑道了声谢,赵亦菲莞尔,接腔,“我妈的手术定在了后天,届时,志轩会陪着我的,你们放心。” “我们也一起去吧,冉冉不在,万一到时候公司一个电话叫走了黄志轩,那岂不是剩下你一个人孤零零等在手术室门外?恰好那天我休息,至于小怡,她就更没有问题了,她可是老板,再者,胡靖扬分了半壁江山给她,算上她先祖的遗产,她现今比胡靖扬还要有钱……”孙媛媛话语未尽,赵亦菲在桌底下轻轻踢了她一脚,孙媛媛猛然醒悟,话语戛然而止,随后,她抬眸,果不其然,孟紫怡脸上的笑容,照比方才略带牵强,眸底隐约泛光。 赵亦菲与孙媛媛快速对视了眼,随而,赵亦菲嘟嘴,扯开话题,“本来啊,这么说我妈的救命恩人,挺不厚道的,可是,我当真忍不住了,非得吐槽几句不可。你们知道吗?那陆医生啊,恃才傲物,飞扬跋扈得很,特别不好相与。” “不会吧?你这么漂亮,他都忍心对你呼来喝去的,他眼瞎么?”孙媛媛配合赵亦菲,打趣。 孟紫怡焉能感受不到其二人的用心,因而,为了不让她们担忧,孟紫怡打起精神来,强颜为笑,加入调侃,“最难消受美人恩,他笃定是怕自己无福,于是,故意装腔作势。” “哎呀,你们别笑话我了,我都半老徐娘了,你们才是真正的美人。” “啧,明明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哪里就半老徐娘了?对不对啊?媛媛。” “对,一起走在大街上,说你和我们同年,都不带有人怀疑的。” ~~~ 饭后,孙媛媛和赵亦菲继续赖在孟紫怡这里不走,直到十点多了,孟紫怡撵人,其实,她们的心思,孟紫怡明白,不外乎今天晚饭时,三人聊天提及到了胡靖扬,从而,她们忧心,她触动情肠,感时伤怀,想要多陪陪她,奈何,孙媛媛和赵亦菲不似她,孤家寡人,踽踽独行,她们是有家人的,现下,夜已深了,她们的家人一定都在焦急地等待她们回去。 孟紫怡把孙媛媛和赵亦菲送至单元楼下,催促她们上车,孙媛媛握住孟紫怡的手,眼波盈盈,忧心忡忡,问,“小怡,你没事吧?要不我和亦菲今晚留在这里陪你?” 话落,赵亦菲点头附和,孟紫怡左手反握孙媛媛的手,右手攥过赵亦菲的手,她清眸含泪,浅浅一笑,“我没有家人了,不会再有人等我回家,对于我这种孤苦仃俜的人来说,家里有人等门是一种求之不易的实福,媛媛,亦菲,你们要惜福,回家吧。” “傻啦?我们不就是你的家人吗?”赵亦菲喉咙发哽,潸然泪下。 孙媛媛垂泪颔首,“没错,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三人抱头痛哭片会,孟紫怡推着孙媛媛和赵亦菲走向露天停车场,待她们各自驱车离去后,孟紫怡站在单元楼前,依依不舍地与她们挥手告别。 两辆轿车渐行渐远,月凉如水,秋风习习,吹拂着她袅娜纤弱的身姿,孟紫怡拢了拢敞开的外套衣襟,轻移莲步,正打算往单元楼方向折返。恰在转身之际,一道强烈而刺眼的车灯,不偏不倚打在她身上,孟紫怡透过稀疏的指缝,顶着强光,瞅见十米开外,迎面驶来的赫然是一辆黑色宾利,孟紫怡速即杏眼瞠大,霍地垂下手来,随着黑色轿车越行越近,孟紫怡心跳紊乱,呼吸滞浅。直到黑色轿车凑近单元楼前,熄火停下,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原来是12楼的陈先生打道回府了,并非她心中所期盼的那个人,孟紫怡唇角笑容苦涩地与陈先生点头,打了个招呼。 孟紫怡,你刚刚在期待什么啊?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你已经和那个人离婚了,他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第184章 184故剑情深 翌日,赵亦菲一大早便接到了白妍的短信,约她去云华西餐厅见面,赵亦菲疑惑之余,不由得些许忐忑,她与白妍从来河水不犯井水,况且,有什么是不方便在家里谈的呢?白妍非要邀约外出,怎么看怎么来者不善,尽管未知所为何事,可赵亦菲感觉自己有什么把柄拿捏在了白妍手上,然而,她一向自问光明磊落,唯有一事不敢对人言。 用早饭时,黄志轩眼见赵亦菲有些心神不宁,还不小心撞翻了豆浆,于是,他握上赵亦菲的手,关切询问,“怎么魂不守舍的?担心妈明天的手术?” 赵亦菲姣弱地笑了笑,尚未开腔,杨丽咬下叉子上的火腿,撇了撇嘴,“志轩,妈好好地坐在这里,没病没痛,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别诅咒我。” 赵亦菲黛眉拧了拧,四年恋爱,八年婚姻,统共十二年的时光,比这更难听的话语多如牛毛,纵然赵亦菲已经麻木了,到底未及刀枪不入,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样。从旁落座的黄果韵似乎瞧出了妈妈心情不好,仰起小脑袋,眼波汪汪,注视着赵亦菲,与此同时,小胖手扯了扯赵亦菲衣袖,赵亦菲侧头,对着女儿微微一笑,无比窝心。 黄志轩双手攥着刀叉,眉目深沉,望向尖酸刻薄的杨丽,晓之以理,“妈,我知道,四姨大着肚子进门,致使你近日心情不佳,但是,请你不要蓄意挑事,好不好?我和亦菲结婚都八年了,她母亲难道不是我母亲?” “哼,四姨?真难为你叫得出口,那个女人才二十五岁,做你妹妹都嫌她小。”杨丽气哼哼甩下刀叉,呛骂。 黄志轩没好气地瞟了杨丽一眼,不以为意,道,“妈,从你认识我爸的第一天,他便已用情不专,几十年了,你合该见惯不惊,何况,目前最着急的怎么算也不是我们二房。” “说得也是喔,目前最着急的当属白妍……”杨丽掩唇而笑,怎料,话语未尽,“嘭当”的一声,叉子坠地,响彻整个餐厅,诸人不约而同地瞅向慌慌张张的赵亦菲,尤其是黄志轩,且见他板着脸,凝视赵亦菲的瞳仁,暗了暗。 上午十一点,赵亦菲怀揣着不安,依约来到了云华西餐厅,她跟随着侍应生的步伐,走向挨近玻璃幕墙的一桌,白妍已经到了,正支颐侧望着玻璃幕墙外的天高云淡。 赵亦菲脚步微顿,与落座在白妍身后那桌的孟紫怡,互相对望了眼,方才稍稍心安,继续跟随着侍应生向前。 当赵亦菲落座于白妍对面,白妍的视线从玻璃幕墙扭回,看向眉目清婉的赵亦菲,浅浅一笑,“亦菲来了,这家餐厅的出品不错,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我请客。” “三姨,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吧,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赵亦菲讨厌白妍这样惺惺作态,干脆直抒胸臆。 白妍倩丽一笑,双腿交翘,倚向座椅靠背,“这么心急啊,那行。”随而,白妍敛笑,正容亢色,“我要我儿子做黄家的下一任掌舵人,你得帮我。” 闻言,赵亦菲失笑,“三姨,且不说,我在黄家最是人微言轻了,志轩而今基本上可以说是黄家的现任掌舵人了,我帮着你拆自己丈夫的台,我疯了不成?” “我何曾说过要拆志轩的台呀,志远还小呢,志轩正好替志远先占着掌舵人的位置,好等志远长大。”白妍握起果汁,浅抿一口,冶笑,“我要的是将来由志远来接志轩的班,而你,赵亦菲,我知道志轩素来看重你……” 白妍顿了顿,从手袋里掏出一个档案袋推至赵亦菲跟前,明眸生光,接腔,“所以,你恰好为我所用,并且,你别无选择。” 不消打开,赵亦菲也能猜到档案袋里装的是什么,无非是果果和志轩的亲子鉴定,关于这个,她来前就已经有所预料,呵,果不其然,白妍为了得到黄家掌舵人的位置,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幸好,她最终听从了冉冉的劝告,未雨绸缪,方不至于被白妍杀个措手不及。 “你不打开看看吗?”白妍搁下果汁,挑了挑唇。 赵亦菲眼睑上掀,瞅了瞅自以为是的白妍,尔后,她依样画瓢,也从自己的手袋里掏出一个档案袋推至白妍跟前,继而,耐人寻味,开腔,“无巧不成书,三姨,这份东西搁在我手里同样有一段日子了,一直备而不用,你可有兴趣一观?” 白妍听了,旋而,眸含警惕,盯视着心闲气定的赵亦菲,霎时,如坐针毡,与此同时,赵亦菲不慌不忙,一语中的,“三姨,其身不正,何以正人,哪怕我是潘金莲,你也不遑多让吧,我们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白妍虽则气不愤,但也无可奈何,幸而,她和赵亦菲各有所持,事情未至一发不可收拾。片晌,白妍压了压气,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你不曾见过我,我也不曾见过你,彼此继续河水不犯井水。” “当然,三姨你未尝不知,我从来不喜惹是生非。”赵亦菲笑妍。 双方达成一致后,白妍便不再作逗留,愤愤不平,攥起餐桌上的档案袋,塞回手袋,随后,她起身,径自离开,忽而,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白妍止步,犹豫片刻,她点开视频,观看完后,狠鸷地瞪了悠哉喝水的赵亦菲一眼,继而,气呼呼转身,踱步而去。 身后那桌,孟紫怡素手抵于活蹦乱跳的胸口,不自觉替赵亦菲捏了一把冷汗,今天,她算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黄家这个龙潭虎穴的争斗,堪称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然而,尚未来得及松口气,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了。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一位侍应生捧着托盘游走于餐桌过道,一时不慎,手捧的托盘滑手,托盘上的白开水洒落,溅到了一位男士的衬衫,侍应生忙不迭赔礼道歉。 餐厅经理即刻上前了解情况,以及诚恳致歉,如此大张旗鼓,瞬间,吸引了餐厅里大部分人的目光。尽管男士有心大事化小,可也为时已晚了,男士抬手,挥退了态度殷勤的餐厅经理和侍应生,眸光杳邃,与花容失色的赵亦菲,隔空四目相望,孟紫怡从旁看得心口怦怦乱跳,却见黄志轩绷着脸,抬脚,走向赵亦菲那桌,然后,于赵亦菲对面落座。 “志…志轩,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亦菲杏眸含泪,惊视着眼前眉宇肃穆的黄志轩,不待黄志轩开腔,赵亦菲认命地闭了闭眼,泪水涟涟,呢喃,“这是不是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白妍一战,即便我大获全胜,也终究在劫难逃,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黄志轩黑眸幽邃,瞩视了泪水蜿蜒的赵亦菲片晌,伸过青筋隆结的大手,握住她细白柔软的小手,温温然,笑语,“无缘无故去民政局做啥?” 闻言,赵亦菲蓦地睁眼,黄志轩温润如玉的笑脸,隔着水雾,随即,映入眼帘,半晌,赵亦菲瞳仁汪漾,磕磕巴巴,道,“离…离…婚啊。” 黄志轩轻笑,伸长胳膊,摸了摸赵亦菲的脸,“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离婚?” 话落,赵亦菲顿时心藏暗涌,哽咽无语,许久,她泪眼婆娑,问,“志轩,你不怪我吗?我骗了你,果果她……” “果果是我和你的女儿,无论她身体里流着谁的血,她都是我们的女儿。”黄志轩话音坚定地回,随后,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亦菲,其实,八年前,你告知我,你怀孕了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心知肚明,果果不是我的血脉。” 如此石破天惊的话语,刹那,震得赵亦菲目怔口呆,大脑旋即一片空白,与此同时,黄志轩深醇平静的话腔继续传来,“然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无疑是我,八年前,你待我一心一意,而我却狼心狗肺地利用了你。亦菲,有一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和我妈,我读高中那年,陈思思惟恐我和我爸过于亲近,于是,口蜜腹剑,怂恿我爸送我出国念高中。可是,我到了国外不适应,还大病了一场,医生说我以后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尽管早有此猜测,可赵亦菲亲耳听闻,依旧不啻惊雷,兼且,心痛不已,“志轩,怎么会这样?”抽噎几许,赵亦菲回想起多年来黄志轩对果果的好,真真正正视如己出,从而,掩面而泣,“可是,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对我和果果这么好啊?尤其是果果,你对她近乎无微不至。” “一开始,当然有些意难平,奈何,我舍不得你,爱栖心头,所以,哪怕爱屋及乌,我也得接受你的孩子,更遑论,我根本没有资格怪你。但是,后来,我陪着你产检,看着果果在你的肚子里一天一天长大,久而久之,我当真觉得她就是我们俩的孩子。直到果果出生,护士把她交到我怀里,她黑珍珠般的眼睛骨碌碌地瞅着我,一瞬间,我热泪盈眶。亦菲,我这一生注定了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谢谢你给了我果果,让我可以不留遗憾地当一回父亲。曾经,是我的错,只是,当时的我被继承人的位置冲昏了头脑,甚至很长一段日子,都不知道反省,直到上次凯东集团狙击我们黄氏集团,我又一次厚颜无耻地央求你去找他,事后,你再一次为他牵肠挂肚,兼且,茶饭不思了很久,我才真正顿悟前非,我又没有儿子,我那么紧张继承人的位置做什么?什么继承人啊,掌舵人啊,哪有你重要,亦菲,答应我,今生今世,你可以把他藏在心里,但是,请你永远不要离开我。”黄志轩握紧赵亦菲的手,情真意切,剖白。 赵亦菲感戴莫名,眼泪溃不成军,长久以来的心结终于打开,她素手搭于与黄志轩交握的手,两人深情对望,“志轩,我去找靖扬的那晚,我和他什么都没做的,我只是跟他坦白了果果的身世,不过,你放心,靖扬答应过我,不会和我抢果果的。想必你早已洞悉我最近经常带果果去见靖扬,但是,我没有其他意思的,我很清楚我和靖扬的那段感情早就已经死了,只是,他毕竟是果果的生父,我不能剥夺果果与他相处的时光。志轩,明天妈做完手术后,很快就能醒了,我们重新开始吧,一家人和和乐乐过日子,就像我们许多年前憧憬的那样。” “嗯,比翼双飞,故剑情深。”黄志轩星眸噙泪,抚今怀昔。 一行人从餐厅出来后,黄志轩开车,副驾驶的赵亦菲全程握紧黄志轩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孟紫怡坐在后排,眉眼弯弯,笑望着前排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真心为其二人的冰释前嫌而感到高兴,同时,感怀自身,笑中有泪,靖扬,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可有挂念我? 轿车抵达金柏公寓6号单元楼前,孟紫怡与前排的黄志轩和赵亦菲挥手道别后,推门下车,不曾想,赵亦菲也跟着下车了,她款步姗姗,走到孟紫怡跟前,双手握紧孟紫怡的手,秋水摇滟,忠告,“紫怡,将来若有可能,务必多给自己心爱的人再多一次机会。” 孟紫怡几欲泪下,她反握赵亦菲的手,强颜为笑,“亦菲,你和黄志轩缘分未尽,故而,还有机会,可我和靖扬现已红尘陌路,鸾凤分飞,何来可能啊?” “只要你想,就有可能,紫怡,你和靖扬的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你,难道你离婚后,这一个多星期,还不足够你看清楚苏沁吗?紫怡,你为了她,放弃靖扬,不值得。”赵亦菲谈言微中,入情入理。 孟紫怡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嗓音嫣润,“亦菲,覆水难收,一切都太迟了,况且,我真的放心不下小沁,尽管她表里不一、貌是情非,到底她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我难辞其咎啊。亦菲,你相信我,从前的小沁不是这样子的,从前的她,纵使有些虚荣,可情深义厚,兼且,大大咧咧,温暖得像个小太阳,令她身边所有人都如沐春风。” “可是,她变了,她非但不再是从前的苏沁,还满腔嫉恨。紫怡,我真的很担心,有一天,她压抑不住潜藏在心底的嫉恨,从而,不知道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来。”赵亦菲眸光忧惶,越说越提心吊胆。 孟紫怡感动之余,握紧赵亦菲双手,微笑安抚,“没事的,亦菲,我和小沁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会伤害我的。” 第185章 185万事成空 今天是赵亦菲母亲做手术的日子,孟紫怡答应过会去中心医院陪赵亦菲,奈何,昨晚孟紫怡思念成殇,心力憔悴,乃至今早晨起晚点,她匆匆忙忙梳洗过后,拎起手提包,马不停蹄打车赶往医院。然而,现下的孟紫怡尚未知晓,她今天即将重遇一位阔别已久的故人,无奈,时光翩跹,万事成空。 当孟紫怡快马加鞭来到手术室门外,赵亦菲、黄志轩以及孙媛媛都已经在此等候了,孟紫怡踱着高跟鞋,小跑上前,呼吸短促,询问,“怎么样?已经进去了吗?” 赵亦菲握上孟紫怡双肘,温婉开腔,“你当心点,别跑那么快。”随而,赵亦菲扭头,看了看手术室紧闭的门,眼波惶惧,话音忧惴,“刚刚推进去了。” 黄志轩上前,搂着赵亦菲肩膀,偏头,温慰开腔,“放心,没事的。” 赵亦菲侧头,绵视着眸光温然的黄志轩,泪中有笑点头,见状,孟紫怡浅浅一笑,应和,“是啊,黄总说得对,阿姨很快就能醒了,届时,你们便可以一家团聚了。” 闻言,黄志轩望向清黛娟倩的孟紫怡,礼貌寒暄,“你有心了。” 从前,孟紫怡对黄志轩没什么好感,甚至一度认为他配不上赵亦菲,只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到底谁年轻时没有做过几件错事,黄志轩既然洗心革面,改过不吝,兼且,亦菲也正式原谅了他,两人抛开嫌隙,重归于好,那么,作为姐妹,她合该为亦菲感到高兴,往事如烟,随风而逝,不提也罢。 孙媛媛从铁椅起身,凑近他们,素手搭于孟紫怡肩头,“我们都别站着了,坐下等吧,这个手术所费需时。”话落,黄志轩和赵亦菲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孙媛媛拉起孟紫怡的手,走向手术室侧旁的铁椅,“小怡,过来这边坐吧,我也是刚到。” 手术过半,梁冉拖着行李箱从走廊的另一端飞奔而来,片会,她气喘吁吁站定于赵亦菲跟前,“怎么样?阿姨进去多久了?” 赵亦菲从铁椅起身,凑近满头大汗的梁冉,一边用袖子替梁冉擦汗,一边感心念叨,“秋高气爽的,你都能跑出一身汗来,怎么不先回家搁下行李再来?”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梁冉咂嘴,尔后,弯唇,与一旁铁椅的诸位点头打招呼。 长达数小时的等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赵亦菲忙不迭冲上前去,眼波希冀而颤抖,话音彷徨又哆嗦,急泪询问,“陆医生,怎么样?” 黄志轩和梁冉亦步亦趋跟随着赵亦菲,孟紫怡搀扶着孙媛媛从铁椅起身,缓步上前。 与此同时,陆宇眉眼倨傲,嗓音温淡,回答,“手术很顺利,如无意外,你母亲今晚或者明早就能苏醒。” 闻言,赵亦菲喜极而泣,连声道谢,黄志轩和梁冉旋即粲笑,跟着赵亦菲一起道谢,孟紫怡和孙媛媛十指紧扣,喜笑盈腮。 孟紫怡欢欣地与孙媛媛拥抱,瑶音清悦,“太好了,成功了。” 尘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分开多久,她的一颦一笑,依旧令你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此时此刻,陆宇心潮腾涌,翻江倒海般澎湃,他拨开赵亦菲他们,不敢置信地遥望着几米开外,那道他魂牵梦萦四年的纤萝侧影,目光所及,自己寤寐思之的她,非但美丽如昔,还楚楚动人,一身杏色风衣裙配以白色高跟鞋衬得长发披肩的她气质灵秀,亭亭玉立。 陆宇惊艳之余,心跳犹如万马奔腾,在国外那四年,他每时每刻都在挂念他的小怡,回国这一个多星期,他每分每秒都想去找她,奈何,他没有勇气,更不知如何解释他当年为什么失踪。 春去秋来,年长日久,整整四载时光,今天他终于见到了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陆宇目怔口呆良久,继而,眼波怀恋,呐呐地轻唤出经年来那个他梦寐不忘的名字,“小怡……” 孟紫怡听见有人在唤她,遂而,与孙媛媛一起循声望去,视线随即对上一位身穿绿色手术服的高大医生。眼见孟紫怡神情纳闷,俨然没认出他来,陆宇空前沮丧,皆因陆宇素来以为他与孟紫怡之间的感情固若金汤,不会受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长毋相忘,可是,眼下,她居然没认出他来,尽管他带着口罩和帽子,可他的声音终归依旧。 半晌,陆宇压抑着失落,在孟紫怡困惑的眼神当中,徐徐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同时,抬脚上前,却见孟紫怡只是微愣少许,然后,淡淡地笑了笑,果真淡得仿佛他仅是她久违数年的普通朋友而已,而非曾经情投意合的恋人,饶是她侧旁的孙媛媛,也比她惊愕得多。有见及此,陆宇惶悚不安,某种他一直抵触的猜测速即盘踞心头,顷刻,冲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鉴于此,陆宇内心一片苍凉,他脸色虚白,凑上前的脚步,霍然停下。 孟紫怡焉能看不出来陆宇对她余情未了,可是,她同样清楚自己对陆宇早已此情不再,既然如此,何必拖泥带水,故而,孟紫怡冲着陆宇落落大方一笑,清柔开腔,“好久不见,陆宇。这几年你过得好吗?结婚没有啊?太太可有陪你回国?” 陆宇听闻,脸上虽不显,然而,心脏却蹭地一提,幽邃沉郁的黑眸微不可见地转了转,讳莫如深。 “我结婚了。”孟紫怡补刀。 妍音未落,陆宇倏地抬头,但见孟紫怡笑靥如花,她扬起莹泽纤白的左手,无名指上的雅丽淳光,速即,刺痛了陆宇的阴沉冷眸,陆宇痛彻心扉地阖了阖目,果不其然,他的小怡移情别恋了。 陆宇提出想和孟紫怡去医院餐厅叙叙旧,孟紫怡心想再见亦是朋友,便欣然同意了。 孙媛媛咬牙切齿,双手叉腰,瞪视着陆宇和孟紫怡渐行渐远的背影,对于陆宇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派,甚为不耻。小怡都明摆着要跟他一刀两断了,可是,这陆宇显然贼心不死。 赵亦菲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陆医生对孟紫怡心存爱慕,一望而知,奈何,即便这陆医生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可其性格也着实不敢恭维,赵亦菲不免忧心孟紫怡明珠暗投,况且,一码归一码,这陆医生是她母亲的救命恩人不假,但是,她可是一门心思想要撮合孟紫怡与胡靖扬复婚的,怎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思忖少许,赵亦菲掏出手机,纤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数下,待那边一接通,赵亦菲迫不及待,开腔,“胡靖扬,你听着,重要事情说三遍,有人追你老婆,有人追你老婆,有人追你老婆。末了,看在果果份上,友情提示,此人貌似与你老婆有前缘,情况严峻,刻不容缓。” 话毕,不待胡靖扬答话,赵亦菲兀自挂断,孙媛媛心领神会,当即,冲着赵亦菲,双手竖起大拇指,梁冉一贯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比较迟钝,挠挠头,些许不明就里。 黄志轩则喜不自胜,他的亦菲心急火燎向胡靖扬通风报信,心之坦然,可见一斑,想来她当真放下胡靖扬了。 ~~~ 孟紫怡推门而入,换了拖鞋,沙发还没坐暖,孙媛媛的视频电话就已经杀过来了,孟紫怡举着手机,笑望着视频另一端的三个女人,背景是某间vip病房,未见黄志轩。 “阿姨已经转回病房了吗?”孟紫怡柔柔一笑,率先开口。 赵亦菲笑欣欣,回答,“嗯,目前情况很是稳定。”随后,她言归正传,“闲话少说,刚刚你和陆医生都聊什么了?媛媛说他是你销声匿迹四年的前未婚夫。” 停顿几许,赵亦菲小心翼翼,追问,“紫怡,你不会是想和他破镜重圆吧?按道理,人家救了我母亲,我这么说挺不厚道的,但是,我还真得说两句,这陆医生的性格当真不太好,才高气傲,目空一切,你若跟他在一起,日子久了,你会很辛苦的。” 孟紫怡漾笑,抬手拨了拨长发,“亦菲,你今天高兴糊涂啦?如果我想和他破镜重圆,那么我岂会诓骗他…我有老公。” 话到这,孟紫怡原本脆生生的瑶音落寞下来,为怕对面几人担心,孟紫怡快速转移话题,顾而言他,“亦菲,你说的陆宇仿佛不像我认识的陆宇喔,我印象中的陆宇可是相当温润如玉的,当然也不排除他这几年变了……” 话语未尽,孙媛媛冷嗤,“陆宇他没变,小怡,陆宇他从来都是这样子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唯有面对你其时,才故意伪装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不然,当年何会有那么多人觉得他配不上你呢?” 孟紫怡怔了怔,尔后,拧眉,“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提醒我呢?” 孙媛媛轻叹,“爱情是盲目的,更遑论,彼时,无论是我,还是凝凝,都和你不算太熟,常言道,疏不间亲,试问我们怎好置喙?至于苏沁,可能是顾及林奇吧,反正,对此,她也是缄口不言的。” 孙媛媛本以为孟紫怡听了会很懊恼,却见孟紫怡沉静如水,无波无澜,点头,“哦,原来他一直在我面前演戏啊。” “所以,哪怕你不和胡靖扬,也不能和陆宇,是了,陆宇可曾向你解释,他当年为什么人间蒸发啊?”孙媛媛托腮,询问。 孟紫怡摇头,满不在意,“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刚刚在医院餐厅,我们仅仅是闲聊。若是从前,我当真很想要一个答案,然而,现今,我心都不在他那里了,又何须在意这些呢?” 眼见孟紫怡风轻云淡,大有不痛不痒的超逸,对面三人欣慰点头,随而,梁冉一语破的,“哼,这个陆医生明显心里有鬼,以方才他对你神魂颠倒的架势,假如当年他人间蒸发果真有什么苦衷,那么,纵然你不问,他也会按捺不住主动告诉你的。” ~~~ 月明星稀,秋色宜人,苏沁今天没有开车,下了班,打了辆出租,欣赏着沿途金风送爽的夜景,回到了悦雨居。 苏沁在小区门口下了出租,秋风袭来,她收拢了下敞开的外套衣襟,细步前行,临近单元楼时,忽而,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小沁。” 苏沁狐疑转头,旋而,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不曾想,叫她的人竟然是杳无音讯四年的陆宇,眼见她回眸,陆宇温濡勾唇,两人遥遥相望许久。 同一时间,金柏公寓,孟紫怡家的门铃被按响,其时,孟紫怡正在开放式厨房,擦拭流理台,听见门铃声响,她搁下抹布,踩着拖鞋,碎步走到玄关,攥上门把,打开门,随即,怔愣。 沈江搀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胡靖扬,彬彬有礼,开腔,“太太,胡总刚刚应酬喝多了,我先扶他进房。”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猝不及防,再次见到胡靖扬,孟紫怡泪眼朦胧,盯视着眼前这个黑眸闭阖的矜贵男人,贝齿咬着纤指,无语凝噎。沈江故作不懂,装傻充愣,搀扶着胡靖扬,越过清泪蜿蜒的孟紫怡,径直走向卧室。 须臾,孟紫怡醒神,抹了抹泪水,继而,转身,跟随着沈江走进卧室,沈江扶着胡靖扬躺下,孟紫怡蹲在床边,替胡靖扬脱鞋,如同一个妻子伺候醉酒的丈夫般婉顺,见状,沈江欢慰地笑了笑,然后,消无声息离开。 孟紫怡侧坐在床边,垂眸,满目缠恋,瞩视了胡靖扬许久,尔后,孟紫怡进了洗浴间,接着,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冲刷着她葱白的指尖,与此同时,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澄亮的盥洗台,稍许,孟紫怡挨靠着盥洗台徐徐跌坐在地板上,抱腿抽噎。 灯火通明的洗浴间里,水流的沙沙声与女人的抽噎声,交织成一首凄婉悱恻的小曲,听得人肝心若裂。 大床上的胡靖扬睁着的双眼,丝毫未见醉意,神智清明得很,他听着洗浴间里的曼声哀哭,犹如万箭穿心。 良久,孟紫怡拧了块毛巾,走出洗浴间,她凑近床边,微微弯身,温柔地替双眼闭阖的胡靖扬擦拭着脸庞、脖颈和手,蓦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冷不丁撞入孟紫怡眼帘,孟紫怡当即泪眼婆娑,同样戴着婚戒的纤手握紧胡靖扬左手,怆然泣下,原来他也仍旧戴着。 清晨,孟紫怡从客卧出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拧开门后,却见卧室里,人去楼空,霎时,潸然泪下,稍许,一阵浓郁的皮蛋瘦肉粥香味缓缓飘至鼻尖,进而,锅碗瓢盆碰撞的清脆声音,隐隐约约从厨房传来。孟紫怡猛然一震,脚步轻快,小跑到客厅,目光所及,一道挺拔欣长的身影在和煦的晨光包围下,驾轻就熟地摆弄着开放式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既温馨又平淡,恰似他们晨起的每一个曾经,孟紫怡刹那恍惚,此情此景,仿如他们从未离婚,然而…… 少顷,孟紫怡阖了阖目,一行清泪悄然淌过她脸颊。 第186章 186抛妻弃子 餐桌上,孟紫怡和胡靖扬面对面而坐,起初,两相沉默,后来,孟紫怡觉得难得见到胡靖扬,总得聊几句吧,遂而,咽下嘴里的粥后,安柔开腔,“昨晚,你喝醉了,沈江糊里糊涂把你送来这边,他不知道我们…离婚了吗?”最后几个字,孟紫怡说得小心翼翼,声音细如蚊呐。 胡靖扬瞥了眼对面颔首低眉的孟紫怡,她捏着勺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间或抬手撩开垂颊的发丝。少许,胡靖扬很是欠揍,回答,“沈江是我的下属,又不是我爸,我为何要事事禀告他?” 果不其然,孟紫怡听了,倏地抬首,她杏眼圆睁,气鼓鼓瞪了胡靖扬一眼,却见沐浴在晨曦中的胡靖扬唇梢上扬,笑容调谑,孟紫怡脸颊蹭地绯红,复而,垂眸,捏起勺子,小口喝粥。 胡靖扬凝眸盯视孟紫怡半会,而后,掏出手机,长指于屏幕点击数下,接着,伸长手臂,把手机递给对面闷头喝粥的孟紫怡。 孟紫怡不解,抬头瞅向胡靖扬,胡靖扬下巴微仰,示意孟紫怡接过手机,孟紫怡绵视了胡靖扬片会,伸手捏过他的手机。 孟紫怡握着手机,低头,仔细阅读,那是一封邮件,详细地讲述了陆宇的背景,以及他四年前为什么人间蒸发,全因一个叫白荷的女孩。 陆宇母亲年轻时留学法国,并与同是留学生的陆宇父亲相恋,毕业后,他们顺理成章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惜,好景不长,婚后一年,陆宇父亲有了外遇,狠心抛下了陆宇母亲,和那个女人双宿双栖了,离婚不久,陆宇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于是,千方百计,找到了陆宇父亲要求复婚,不曾想,彼时,陆宇父亲的后妻恰好也怀孕了,那么,自然复婚无望。 怀孕期间,陆宇母亲生无可恋,郁郁寡欢,恰在此时,白荷母亲搬来隔壁,一次偶然的倾谈,陆宇母亲得知这个新搬来的邻居恰巧也是个孕妇,兼且,上个月不幸丧夫,两人近乎同命相怜,从而,惺惺相惜,睦邻友好。 怀孕七个月,陆宇母亲和白荷母亲相约逛街,岂料,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失控,铲上行人路,陆宇母亲和白荷母亲一起摔倒,然而,其时,白荷母亲护住了陆宇母亲,所以,情况更为严重,路人忙不迭送两个孕妇去医院。 陆宇母亲履险如夷生下陆宇,母子平安,可是,白荷母亲却难产血崩,陆宇母亲抱着刚出生的白荷跪在白荷母亲病床前,嚎哭承诺,白荷从今以后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她会照顾白荷一生一世,白荷母亲听后,清莹的泪水滑过惨白的脸颊,然后,虚弱勾唇,安心闭上了眼。白荷母亲懂,女儿终归要嫁出去的,但是,儿媳妇却可以永远留在他们家。 陆宇母亲从小就向陆宇灌输白荷是他将来的老婆,奈何,白荷相貌平平,一直不能入陆宇的眼,因而,陆宇对于这桩娃娃亲很是反感,甚至瞒着母亲和白荷报考了b大,回国念书,躲开母亲和白荷。读书毕竟是正经事,陆宇母亲思前想后,最终同意陆宇回国。 临近毕业,陆宇母亲经由朋友口中,得悉儿子竟然瞒着她在国内与b大师妹相恋,并且,感情甚笃,这如何使得啊?正当陆宇母亲无计可施之际,她确诊胃癌,也不知道是幸抑或不幸,总之,她成功以此为借口迫使了儿子回法国,兼且,棋先一着,嘱咐学校不要把他们家的资料透露给任何人。 饶是如此,陆宇母亲也依旧未能安心,儿子回到法国后,她便以自己在德国有相熟的医生为由,举家迁往德国。随后,陆宇母亲拒绝接受治疗,以死相逼,非要陆宇迎娶白荷。陆宇自是不肯,他据理力争,声称自己已经向孟紫怡求婚了,他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断不能迎娶白荷。奈何,他们母子一直相依为命,眼见母亲受苦,陆宇于心何忍,但是,他对孟紫怡爱之若命,况且,他尚未得到她呢。相恋一年多,尽管他多次提出,可孟紫怡一贯矜持,哪怕是接吻,他们也仅仅寥寥数几,并且,顶多蜻蜓点水。每每被拒,他就会问她,小怡,你真的爱我吗?她说,当然,否则,你就不会是我男朋友了,可是,陆宇,请原谅我比较保守,我爱你,不代表我愿意在婚前交付自己。久而久之,他为免引起孟紫怡反感,不得不压抑自己,配合她,伪装含蓄,他之所以那么着急想要和孟紫怡领证,不可否认就是因为他想尽早得到孟紫怡,他不想再忍了,一旦领证,那么夫妻亲密便成了天经地义,如今,只差一步他就能如愿以偿了,这叫他如何甘心放弃? 白荷一直深爱着陆宇,因此,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眼看陆宇和母亲势成水火,僵持不下,白荷痛心疾首,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主动找上陆宇,跟他说,你也是医生,合该晓得妈没几年命了,权当成全妈报恩的心,我们假结婚吧,你放心,等妈离世后,我一定放你去找她。陆宇权衡数日,同意了白荷的建议,然而,二人不知,陆宇母亲早已识破他们的阳奉阴违,从而,将计就计,待他们成婚后,陆宇母亲得寸进尺,以渴望死前抱孙为由,成功将他们的婚姻关系弄假成真,婚后两年,白荷顺利诞下一子。 上个月,病重多年的陆宇母亲终于撒手人寰,丧事毕,陆宇急不可耐,逼迫白荷兑现当年的承诺,与他离婚,白荷挽留无果,只好忍痛放手。离婚后,陆宇随即密锣紧鼓地安排回国的事,恰在此时,黄志轩找上了他。 至于当年陆宇为何给孟紫怡发了“等我”二字之后,便人间蒸发了呢,只因陆宇非常了解孟紫怡的价值观,且不论真假和缘由,一旦孟紫怡得知他已婚,那么孟紫怡势必二话不说,直接与他一刀两断,如此,他就永远失去她了,所以,与其找死,倒不如伏蛰,以待来日,再者,陆宇回国前,便已想好了,他结过婚并且育有一子的事,务必滴水不漏地瞒着孟紫怡。 孟紫怡看完后,付之一叹,把手机归还给胡靖扬之余,不忘吹嘘,“前夫,你还真是手眼通天呐,我四年都没能弄明白的事,你短短一天就替我查了个水落石出,属实蔚为大观。” 胡靖扬眉宇轻蹙,莫名觉得“前夫”二字甚为刺耳,何其怀念孟紫怡从前娇娇软软唤他“老公”,孟紫怡话落,胡靖扬盯视着她,不苟言笑,开腔,“紫怡,抛妻弃子的男人不可取,他今天能这么对白荷,难保来日不会这么对你。” 闻言,孟紫怡冲着胡靖扬温软一笑,“靖扬,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随而,孟紫怡支起双肘,托于两颊,作花状,明眸慧黠,“你老实交代,昨晚你是不是装醉的?沈江对于我们俩的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对不对?” 胡靖扬轻笑,星眸灼耀,他夹了一小撮炒面到孟紫怡小碟里,模棱两可,回答,“你希望呢?” 倾鬟低黛几娉婷,梦约湘娥倚竹听,醇音未落,孟紫怡垂下双手,夹起炒面送进嘴里,颐靥娇红,低鬟不语。 ~~~ 深秋的b大,丹桂飘香,林荫小道遍地金黄,孟紫怡和苏沁手挽着手穿梭其中,与一张张年轻朝气的面孔,擦肩而过,不由得触景生怀,脸泛微笑。 “小沁,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回学校看看?”孟紫怡偏头,浅笑嫣然。 苏沁低叹,“秋天总是令人伤感的,今早起来忽而很怀念我们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很想再一次呼吸这里自由自在的气息,所以,就叫上你一起回来了,小怡,按理说我们毕业也不过短短两年,怎么就满目疮痍了呢?” 孟紫怡双手握紧苏沁的左手,杏眸温婉,“小沁,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一切都会好的。” 苏沁垂眸,右手轻轻摩挲着孟紫怡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嗓音落寞,“小怡,都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还戴着这枚戒指啊?真有那么舍不得他吗?” 孟紫怡怔了怔,淡淡一笑,“戴习惯了,何妨继续戴着,不外乎一枚戒指而已。” “你当真这么想?”苏沁掀眸,怨望着孟紫怡,两人对视几许,苏沁幽幽一叹,“我见过陆宇了,他想和你重修旧好,小怡,你为什么骗他,你有老公呢?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哥,你不接受他,我可以理解,但是,陆宇不是你等待经年的人吗?” 孟紫怡长吁一口气,柔声反问,“小沁,你可知什么是此情不再?常言道,覆水难收啊,比方说,林奇现在后悔了,他重新回头追求你,你可会回心转意?” 随而,孟紫怡前行几步,眺望着树丫上的黄叶,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青丝飘漾,出尘如仙,“你是不是担心我和靖扬藕断丝连啊?你放心,我不会和靖扬藕断丝连,但是,我也不会和陆宇破镜重圆。” 哼,鬼才信呢,你若不是对靖扬死心不息,那又怎会骗陆宇,靖扬是你老公,明明都已经离婚了,还霸着胡太太的位置,实属恬不知耻。不行,她非要孟紫怡和陆宇复合不可,唯有这样方可彻底砍断孟紫怡和靖扬的联系,如此,她才有机会趁虚而入,成为新的胡太太。 苏沁焦眉皱眼,东张西望,这陆宇怎么还不来呀,随即,一道高大欣长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苏沁霍地展笑。 苏沁都能瞧见陆宇,孟紫怡焉能瞧不见呢?唉,孟紫怡终于明白苏沁今天为何要拉她来学校了,不外乎在打旧梦重温的主意,奈何,他们这样做,无济于事。 不消片会,陆宇手捧着玫瑰花,抵达孟紫怡跟前,深情款款注视着她,如此经典浪漫的表白场景自然吸引了不少学生的围观,一个个兴致勃勃,窃窃私语。 陆宇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润,然而,孟紫怡的心却没了从前的那份融暖,接着,回想起孙媛媛的话,陆宇啊陆宇,你在面对我其时,究竟有几分真?非但家世背景三缄其口,连温润的笑都是装的吗?那么,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是真的呢?或许是有的,只是,我已经忘了。 陆宇瞳仁染笑,捧花往前递了递,却见孟紫怡不接,黯寞于他眼底,一闪而过,转而,眸光心疼,说道,“小怡,小沁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我知道,你是为了小沁,才迫不得已背弃了我们的婚约,嫁给了他,都是他以强欺弱,不怪你。如今,我回来了,你也和他离婚了,这是老天爷在给我们机会啊,小怡,我们重新开始吧。” “哇,这位师兄好深情喔,竟然不在意女方有婚史。” “你们也不瞅瞅那师姐何等风姿,哪怕人家离十次婚,也照样一大群男人趋之若鹜。” “那倒也是。” 苏沁听着这些话语,又再恨如头醋,真想怒吼一句,漂亮能当饭吃吗?继而,忆起前几天,她跟随林总监去开会,好不容易见着胡靖扬,可是,他非但眼角都没分给她,还和孟紫怡一样,仍旧戴着那枚碍眼的戒指,想到这,苏沁阴鸷的双眸,仿佛淬了毒,狰狞可畏。 苏沁是怎么和陆宇讲述她这段婚姻的,孟紫怡不得而知,但陆宇这话明显是在诋毁胡靖扬,孟紫怡岂能容忍,遂而,目光淡凉,回视陆宇,“不管我和靖扬那段婚姻是如何开始的,他都曾经是我的丈夫,婚姻期间,我们怎么亲密都是天经地义的,哪怕我和他最终离婚了。至于你,陆宇,我和你早就结束了,你嫌弃与否,我当真不在意,另外,陆宇,这个世界每一分钟都在变,不是谁都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很多时候,你想回头,身后很可能已经没人了。陆宇趁着你前妻和你儿子尚未走远,仍旧在等你,你赶紧回到他们身边吧。”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听见孟紫怡说她和她前夫在婚姻期间,怎么亲密都是天经地义的,陆宇还是忍不住妒恨,孟紫怡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现下,平白让那姓胡的捷足先登,叫他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同样,吞不下这口气的还有苏沁,孟紫怡这话听得苏沁酸眉醋眼的,直想掐死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明明知道她思慕靖扬,却非要在她跟前炫耀,这不是故意剜她的心么?然而,听到末尾,当真可惊可愕,苏沁旋而目瞪口张,什么陆宇结过婚,还和前妻有一孩子? 孟紫怡话落,现场随即交头接耳,喁喁私语,苏沁眸含询问,徐徐看向陆宇,但见陆宇早已慌了神,他张惶攥起孟紫怡的手,嗓音哆嗦,“不,小怡,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紫怡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随后,她叹了叹气,云淡风轻,开腔,“陆宇,你不用解释了,我什么都知道,并且,我觉得你当年的决定没错,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瞅着自己的母亲去死,我没怪你。” 闻言,陆宇稍稍冷静,至真至诚,凝视着孟紫怡,动之以情,“你既明白我的苦衷,我也体谅你的难处,那么,如今,历经磨难,恢复单身的我们,不是正好破镜重圆吗?” 纵使苏沁埋怨陆宇事前对她有所隐瞒,可她也晓得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苏沁握上孟紫怡胳膊,泪光盈盈,进言,“是啊,小怡,你离婚了,恰好你爱的人也离婚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吗?小怡,你和陆宇离散多年,今日终于重聚,皓水莫负啊。” 苏沁楚楚作态的一席话,成功煽动了一众不明就里的围观者,纷纷鼓掌支持破镜重圆,陆宇感激地瞅了苏沁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孟紫怡则恼火不已,感觉自己被架起来了,俨然骑虎难下,恰在此时,手提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堪比及时雨,孟紫怡速即掏出手机,接起,然而,闻得另一边所说,孟紫怡却是发自内心的雀跃,“什么?阿姨醒了,我马上赶去医院。” 第187章 187豁然开朗 当孟紫怡欢欢喜喜赶往中心医院,方一踏进vip病房,旋即,被里面催人泪下的画面所感动,掩面而泣,孟紫怡轻移莲步,站到现正抱头痛哭的孙媛媛和梁冉身侧,与她们相拥在一起。 黄果韵双手搓着眼泪,哭得哔哩吧啦的,黄志轩棱骨分明的大手按在黄果韵细小单薄的双肩,黑眸泛光,薄唇凝笑。父女俩伫立在病床几步之遥,感心动耳地热望着病床那边泣不成声的陈芝兰母女。 赵亦菲侧坐在床沿,双手攥紧陈芝兰左手,泪河东注的水眸染笑,话音沧桑,“妈,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呜呜…八年了......” 陈芝兰目前还不能说话,听着女儿悲辛无尽的哭音,透骨酸心,泪流不止,后来,赵亦菲索性哭趴在陈芝兰怀里,陈芝兰呜咽,轻拍着赵亦菲纤背,舐犊情深,见者落泪。 良久,赵亦菲撑坐起身,拭了拭泪,凝眸笑望了陈芝兰几许,尔后,从床沿起身,踱步至黄志轩父女身旁,拉起黄果韵的小手,凑近病床上的陈芝兰,清眸弯笑,“妈,这是您的外孙女果果。” 随而,赵亦菲俯身,贴近黄果韵耳畔,樱唇沁了笑,柔声细语,“果果,叫外婆。” 陈芝兰泪眸眙愕,但见黄果韵哭哭啼啼,蹬蹬蹬跑来,模样珊珊可爱,陈芝兰的心旋而萌化了,随即,漾笑。 “外婆…呜呜…外婆终于醒了,妈妈不用再哭了…呜呜……”黄果韵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道,一双小胖手握住陈芝兰胳膊。 陈芝兰艰难抬手,然而,手却未能动,黄果韵似是看出了外婆所想,乖巧地把小脸凑到外婆手心,陈芝兰悦笑,摸了摸黄果韵泪花花的小脸,心头泛软,随后,陈芝兰不经意间抬眸,视线不期然对上黄志轩星眸浅笑的脸,陈芝兰轻抚黄果韵脸庞的手倏地一顿,与此同时,她蓄满泪水的清眸由温转冷。 感受到陈芝兰如怨如诉的眼神,黄志轩速即脊梁骨僵硬,大脑嗡嗡作响,赵亦菲有所感应,于是,双手挽抱住黄志轩胳膊,黄志轩侧头,看向赵亦菲,却见赵亦菲两颊带笑,目视着病床上怨气难消的陈芝兰,温软开腔,“妈,当年……”停顿间隙,赵亦菲眼波几不可察地转了转,尔后,微笑如昔,“妈,当年您病重昏迷,志轩幡然醒悟,非但没有继续逼迫我昧着良心去做那件事,还给了我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名正言顺地与我一同照顾沉睡的您,后来,我们有了果果,家庭和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您一直不醒,现下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您终于醒了。妈,志轩替您在b市找了一套公寓,装修家具一应妥当,就等着您出院入住了,您以后就留在b市,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话毕,赵亦菲泪光闪闪,眼笑,凝向黄志轩,黄志轩不胜感荷,欲言又止,赵亦菲箍紧黄志轩胳膊,冲着他莞然而笑,大有与他共同进退的体贴。 孟紫怡三人则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笑了笑。 赵亦菲觉得,既然她与黄志轩已经冰释前嫌,决意白首不渝,那么何必旧事重提,节外生枝,徒添一家人的隔阂呢,一旦她把当年的事如实告知母亲,那么以母亲对她的疼惜,势必对黄志轩怨入骨髓。因而,赵亦菲息事宁人,选择了善意的谎言,以求他们一家子从此和和美美,安长处顺。 “妈……”黄志轩眸光忐忑,叫唤。 陈芝兰听了赵亦菲的话,感动之至,且看女儿女婿相携而立,情意甚殷,陈芝兰顿时前嫌尽释,笑眼含泪,欣慰点头。 ~~~ 孟紫怡、梁冉和孙媛媛三人手挽手,你一言我一语,沿着长长的走廊,步向电梯口。稍许,一名男医生拄着手机,步履匆匆,与她们擦肩而过。 “什么?一辆红色路虎刹车失灵,撞上了我们医院停车场那棵大树,我马上下来急诊室,伤者目前情况怎么样……” 红色路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此刻,惟恐历史重演的孙媛媛随即全身冰冷,脚步蓦然一顿,接着,排山倒海的恐惧袭来,眼泪兵败如山倒,愣怔怔遥望着男医生疾步如飞的背影。 孟紫怡和梁冉均察觉到了孙媛媛的不妥,遂而,急急煎煎,询问,“媛媛,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孙媛媛恍若未闻,急痛攻心,身体如惊弓之鸟般哆嗦,她泪光呆滞,喃喃,“叶远…叶远……” 继而,孙媛媛发了疯一般,急如星火,奔向电梯口,孟紫怡和梁冉慌慌急急在身后追随,与此同时,冲着孙媛媛飞蛾投焰般的纤影,呼嚷,“媛媛,你慢点,当心孩子。” 奈何,孙媛媛置若罔闻,她举步如飞,冲进电梯。 当三人行色匆匆抵达楼下,孟紫怡和梁冉一左一右护着孙媛媛,穿越人山人海的通道,朝着急诊室小跑。 刚刚踏进医院大堂的叶远,冷不丁瞅见孙媛媛竟然不顾有孕的身子在熙来攘往的过道,跑来跑去,旋即,吓出一身冷汗,叶远忙不迭冲着孙媛媛的背影,嚷喝,“孙媛媛,你这个死女人,赶着去投胎啊,跑那么快,你不要我女儿,我还要呢。” 听见这气急败坏的熟悉声腔,孙媛媛脊梁骨蓦地发僵,飞奔的脚步倏忽停下,孟紫怡和梁冉顺理成章跟随孙媛媛止步,随而,视线在这夫妻俩身上来回跳跃,拧眉狐疑。 孙媛媛气喘吁吁转身,果不其然,伫立在她五米开外,眉头紧蹙的男人正是前一秒尚且让她忧心如焚的叶远。夫妻俩隔着人头攒动,遥遥相望,这一瞬,孙媛媛感觉世间万物都静止了,唯有她的心脏在狂跳,扑通扑通扑通…… 孙媛媛很想飞扑向叶远,奈何,她腿软,挪不开脚步,只能泪眼婆娑,瞩望着他,叶远心有所感,眉头耸动了下,箭步如飞,冲过去,一把拥紧孙媛媛,低哄,“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 孙媛媛双手环上叶远窄腰,脑袋依偎在他胸膛,泪如泉涌,“叶远,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就算你最终会被我克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话落,叶远一木,继而,哭笑不得,他双手捧起孙媛媛的泪脸,注视着她的眼睛,嗓音醇缓,“媛媛,这世上没有杀猪凳的,只有天灾人祸,不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不会克死我的。” 叶远情深如许的温眸,恰似阳光驱散了她的庸人自扰,从而,福至心灵,困扰孙媛媛许久的执念,刹那,土崩瓦解,孙媛媛豁然开朗,明眸倩笑,目成心许,点头,“嗯,没错,这世上没有杀猪凳,叶远,我们一定能白头偕老。” 眼见孙媛媛终于解开心结,不再坐困愁城,叶远喜不自胜,搂紧孙媛媛肩膀,心心相印,地老天荒。 数步之遥的孟紫怡和梁冉感动洒泪,然后,手拉着手,悄悄密密,先行离开了。 随后,叶远把孙媛媛带回柳慧茹的vip病房,当着柳慧茹的面,笑逐颜开宣布,他和孙媛媛要举行婚礼了。 柳慧茹热泪盈眶,握紧孙媛媛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想通了就好,我等这一天等到脖子都长了。” 孙媛媛颐靥通红,羞涩低头,柳慧茹打铁趁热,满目期待,开腔,“呃…媛媛啊,你和阿远都应经领证这么久了,兼且,婚礼在即,你是不是该改口啦?” 这话孙媛媛自然听得懂,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腮凝新荔,她瞅瞅身侧揽着她肩膀,眸底促狭的叶远,又看看对面眉欢眼笑的柳慧茹,娇羞轻唤,“妈。” “欸。”柳慧茹喜上眉梢,旋而,吩咐叶远,“阿远,你马上帮我办理出院手续,事不宜迟,咱们母子明天就赶赴杭城提亲去。” “是,遵命。”叶远从善如流,答应得爽快。 孙媛媛羞手羞脚,低语,“其实,也不用这么急的。” “急,怎么不急,刻不容缓,转眼,你怀孕都四个月了,我倒是不在意别人说你们奉子成婚,双喜临门多好呀,只是,再晚些,你的肚子隆起来,穿婚纱不好看,妈也年轻过,妈知道,女孩子最是在意这个了。”柳慧茹温笑,轻抚着孙媛媛尚不明显的肚子,善解人意,说道。 孙媛媛感激柳慧茹的贴心,莞尔,酒窝含羞,“谢谢妈,都听您的。” ~~~ 临近下班,孟紫怡事做完了,正杵在玻璃幕墙前,迎着万丈霞光,笑望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凯东大楼,晚霞斑斓,萦绕在她周身,如金似玉,瑰丽多姿。离婚以来,唯有静看着这凯东大楼其时,心无所依的她,方得片刻怡宁。 高跟鞋着地的“咯咯”声响起,小祝于敞开的办公室门上象征式地敲了两下,尔后,捧着玫瑰花束,抬脚迈入,冲着回眸一笑的孟紫怡,弯了弯唇。 不消半会,小祝抵达孟紫怡跟前,浅浅一笑,把怀里的玫瑰花束往前一递,“怡姐,又有人送花给你了,自从你对外谎称花粉过敏之后,那些百鸟朝凤的追求者就都没再用这招了,可是,他却像了然于胸似的,半个月来,锲而不舍,天天一束红玫瑰。” 孟紫怡清媚的颐靥,未见欢喜,她笑涡浅淡,开口,“和从前一样,你和外面的女同事分了它吧。” 秋意深浓,孟紫怡方一步出金风大厦,一丛金黄,盈盈在目,道路两旁的绿化树全都换上了黄澄澄的秋衣,身穿米白色修身系带连衣裙的孟紫怡,外搭一件浅蓝色长款外套,勾勒出洁净无瑕的气质,行走间自带端庄秀丽,宛若秋水伊人,玉洁冰清。 背倚着车门的陆宇旋而直起身,抬脚上前,凑近孟紫怡,儒雅开腔,“小怡,我来接你下班了。” 孟紫怡单手攥着肩头的包带,温静一叹,“陆宇,你明天不要再让人送花过来了,还有,接送我上下班的司机,我坐他车几年了,为人可靠,你不需要跟在我们的车后面送我,这样显得很不信任人家尤叔。” “小怡,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执意不肯坐我的车,我只好以这种方式保护你。至于送花那事,你若是看腻了玫瑰花,我明天换成芙蓉吧。”陆宇话音宠溺,自动忽略孟紫怡语气里的懊丧,像对待耍脾气的野蛮女友般,和颜悦色。 陆宇一连两个星期的送花和跟尾,实在令孟紫怡很疲惫,思忖少许,孟紫怡眼波澄静,开门见山,“陆宇,昨是今非,你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回德国去吧,那边有人在等你。” “可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陆宇双手扣住孟紫怡细肩,嗓音愧痛,“小怡,我真的很后悔,四年前离开了你,不然,我们今天指不定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小怡,我们从初识到相恋足足两年,加之,你又坚守如一地等了我四年,难道我们的六年也比不过你和他的半年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感情的事情何曾单单以时间的长短就可衡量,不瞒你说,尽管我和他离婚了,可我还是很爱我前夫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话落,孟紫怡不留情面,拨开陆宇掐住她双肩的手,径直迈向尤叔的车。 陆宇转身,眸光不忿,冲着孟紫怡远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大吼,“你是我的,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回到我身边。” 却见孟紫怡的脚步非但没有丝毫停顿,反而不快不慢走到了那辆等待她良久的出租车旁,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陆宇咬牙切齿,目送着孟紫怡所乘的出租车绝尘而去,眸光由不忿转为阴鸷,与方才的谦谦君子,判若两人。 出租车上,尤叔把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偷瞄孟紫怡数下,最终,没忍住,忧心忡忡,开腔,“孟小姐,刚刚那位先生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不会伤害你吧,爱而不得的人,一旦脑筋转不过来,分分钟丧心病狂,你最近出入务必当心。” 孟紫怡愕了愕,宽慰,“没事的,尤叔,他无非一时搁不下从前的事,待他想通了就好。” “但愿如此吧。”尤叔嗟叹,眸底的忧虑未减,随即,打起如意算盘,“要不你和你先生聊聊这事吧,唉,我知道你们离婚了,然而,不是有句老话吗?前妻也是妻,他不会不管你的。” 孟紫怡莞尔,她焉能品不出来,尤叔看似建议,实则劝合,故而,不免感动,为安尤叔的心,孟紫怡顺着他的话说,“您说得是,回头我找个机会和他聊聊。” “欸,这就对了,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嘛,他要是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你不妨大方点,给他个台阶下,一人让一步,不就白头到老了吗?尤叔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婚,但是你对他明显还有感情啊,何妨原谅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尤叔苦口婆心,劝说,孟紫怡有口难言,内心一片苦涩。 第188章 188美梦成真 秋月如珪,金风玉露,在这秋兰飘香的季节里,终于迎来了叶远和孙媛媛隆重而浪漫的大婚。 早前,叶远携柳慧茹和孙媛媛赴杭城提亲,不仅见到了孙媛媛父母,还见到了李杰父母,催人泪下的天缘奇遇,致使李杰父母感触万端,从而,老泪纵横。有情缘慈,在柳慧茹的支持下,叶远从令如流,依随孙媛媛唤李杰父母为爸妈,并且,承诺此生一定会奉二老为亲生父母,尽心尽孝。李杰父母受宠若惊,喜极而泣,直呼,真好,我们又有儿子了,兼且,快有孙子,亲情得寄,含饴弄孙,上天终究还是善待我们啊。 月色溶溶,星光闪闪,富丽堂皇的白湖酒店宴会厅,今夜,衣香鬓影,推杯换盏,名人富商云集,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新娘房里,孙媛媛一身纯白色婚纱,抹胸式的设计,展现了女性的娇柔和莹洁,轻薄飘逸的裙摆以碎钻点缀,烘托着她的冰肌玉骨,轻纱柔柔,飘然若仙。 孙媛媛静立于高大敞亮的全身镜前,浅笑,妍姿艳质,明眸皓齿,“李杰,段凯,我要结婚了,你们会祝福我的,对吧?” “对,他们会祝福你的。”孟紫怡杏眼倩笑,泪光盈盈,玉立于孙媛媛身后,镜中倒映着她绰有余妍的纤影,一身浅黄色长裙礼服,挂脖修身,勾勒着她柔美窈娜的身体曲线,长发盘成丸子头,淡扫蛾眉,薄施粉黛,为怕抢了新娘的风头,明明极力收敛姿容,奈何,天生丽质。 孙媛媛在镜子里与孟紫怡相视一笑,尔后,翩跹转身,孟紫怡上前两步,握住孙媛媛的手,热泪盈眶,“媛媛,你终于苦尽甘来了,我为你高兴。” 孙媛媛泪光涟涟,攥上两人交握的手,婉言相劝,“你别净顾着为我高兴,自己也得抓紧点。” 孟紫怡莞尔,摇头,“我说过,靖扬是刻骨铭心的,我不会再嫁给别人。” “那你可以再次嫁给靖扬啊。”赵亦菲牵着身穿粉红色小礼服的黄果韵,推门而入。 梁冉跟随在她们身后,附和,“我方才看见他已经来了,真人比上镜还要帅呢,你不要,我可抢啰。” 孟紫怡清媚一笑,“尽管拿去,我还可以包邮。” 闻言,孙媛媛和赵亦菲掩唇而笑,梁冉则双手叉腰,气鼓鼓,恨铁不成钢,“哼,你就嘴犟吧,方才我和亦菲可是亲眼目睹了,你前夫魅力无限,短短到场一小会,已然吸引了多位美貌佳人主动搭讪,叫你安之若素。” 孟紫怡听了,心口当即一扎,是啊,他一旦恢复单身,以他从前的做派,身边又岂会没有消遣的女人呢,随即,苦涩蔓延,转而,她微笑如昔,满不在乎,开腔,“这也很正常啊,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我总不能叫他去当和尚吧。” 话落,孙媛媛、赵亦菲以及梁冉面面相觑,果真这么看得开吗?继而,几人不约而同瞅向孟紫怡,却见孟紫怡半蹲下身,婀娜多姿,她握上黄果韵双肩,眼笑,“我们果果今天真美,你妈妈跟你一比,即刻相形见绌。” “谢谢靓阿姨,爸爸也这么说。”黄果韵直言直语,天真烂漫。 赵亦菲气笑,揪起黄果韵的小马尾,嘟哝,“那是你爸爸没眼光,非说你这汤圆比我好看。” “妈妈,人家说多少遍了,我不是汤圆。”黄果韵双手环臂,小脑袋生烟,义正言辞,轻哼,“哼,我以后再也不吃汤圆了。” 黄果韵童真无邪的话语,旋即,引得几位大人语笑喧阗,接着,一阵清悦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孙媛媛的。 孙媛媛双手提着婚纱裙摆,优雅迈步,行至梳妆台前,攥起手机接听,“臭丫头,你打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飞机晚点吧,这可不行啊,今天你可是我的伴娘,你若失场,我气你一辈子。” “哟,我们媛媛脾气见长啊,当了叶太太果然不一般呀,吓得我心脏怦怦地跳,赶紧开门接驾。” 闻言,孙媛媛水眸一瞠,拄着手机,缓步走向门口,拧开门,即见沈凝攥着手机,眉欢眼笑,摆手,然后,张开双臂,给了孙媛媛一个久违的大熊抱,“媛媛,我回来啦。” 孟紫怡随即展颜,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上前,沈凝瞅见孟紫怡走来,松开孙媛媛,三人手拉着手,孟紫怡欣笑,“这下好了,媛媛之前,多怕你这大忙人没赶上,整日嘀嘀咕咕的,听得我都要打瞌睡了。” “我们媛媛大婚,兼且,喜上加喜,我岂能不回来呀。”沈凝垂眸,瞅了瞅孙媛媛微隆的腹部,笑咧咧开口,随后,朝着全身镜前的赵亦菲她们,点了点头,赵亦菲几人回以微笑。 然后,孙媛媛作为主人家,热情地替双方进行了介绍,一顿闲聊下来,彼此倒是投缘,完全没有冷场,加之,有果果这个小可爱在其中活跃气氛,新娘房里言笑嘻怡,欢声四起。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苏沁,纵使孟紫怡从未说过什么,可架不住孙媛媛嫉恶如仇,所以,沈凝虽不在国内,但苏沁近来的所作所为,沈凝一清二楚,并且,十分赞同孙媛媛结婚,不邀请苏沁。 孙媛媛同样没有邀请陆宇,且不说,她从前就十分反感陆宇,她巴不得陆宇这表里不一的混球,远离孟紫怡呢,又岂会帮他制造机会。至于苏沁,她早已表明要和苏沁绝交,那么她结婚,又与苏沁何干,况且,苏沁即便来了,也不会真心祝福她,如此,她为何还要拿自己的婚礼,去陪苏沁演戏呢。 孙媛媛不邀请陆宇,孟紫怡没意见,但是,孙媛媛不邀请苏沁,孟紫怡倒是劝说了几句,然而,孙媛媛很是坚持。有见及此,孟紫怡便不好再置喙了,毕竟这是孙媛媛的婚礼,邀请谁不邀请谁,合该依从孙媛媛的意愿。 华贵明亮的宴会厅里,与她此前所预测那般,孟紫怡被安排落座在胡靖扬身侧,同桌的自然少不了裴绍和徐北城,另外,还有几位赫赫扬扬的大人物以及他们的夫人。鉴于此,孟紫怡坐在这里,俨然有些格格不入,幸好,她左侧是胡靖扬,右侧则是徐北城,故而,旁人但凡问及,她便挽着徐北城胳膊,笑语,这我表哥,我陪我表哥来的,每每其时,胡靖扬总会懒洋洋地侧望着她,似笑非笑。 婚礼开始,一身紫色旗袍,雍容大气的柳慧茹上台致辞,“丹枫迎秋,佳期如梦,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莅临我儿子的婚礼,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现在,我们有请一对新人。” 话音刚落,宴会厅的大水晶灯关闭,只余下柔和的小灯,朦胧而雅淡,下一刻,音乐奏响,木质双门打开,仙姿玉貌的孙媛媛挽着丰神俊朗的叶远,从铺着红地毯的中间过道,携手并肩,迈向幸福。 回想起孙媛媛一路以来的辛酸,孟紫怡欢喜落泪之余,不由得眸含艳羡,胡靖扬宽厚温热的大手,悄然无息握住了她细白冰润的小手。孟紫怡一怔,继而,偏头,却见胡靖扬只是目视前方,并未瞧她,孟紫怡注视着胡靖扬轮廓清毅的侧脸,唇角浅弯,一颗心既酸又软。 ~~~ 岁月如流,秋去冬来,在孟紫怡和胡靖扬离婚三个月的今天,b市迎来了第一场初雪,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千里冰封。 恰逢周末,孟紫怡、孙媛媛、梁冉以及赵亦菲在金柏公寓欢聚,现下,赵亦菲和梁冉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洗洗切切,为待会儿的火锅大餐做准备。 孟紫怡和孙媛媛则窝在客厅沙发等吃,眼下,怀孕将近七个月的孙媛媛,肚子鼓起来,如同一座小山,孟紫怡眉目温婉,轻抚着孙媛媛肚子,言笑,“哇,圆圆滚滚的,好可爱喔。” “哪里就可爱啦,人家二十多年来都是水蛇腰的,现今,为着这小东西变成了大水桶,别提多郁闷了。”孙媛媛倚靠在沙发背,鼓着腮帮子,嘟囔。 赵亦菲摘着菜心,柔柔一笑,“都是那样的,等生完了就好,我记得,我怀果果其时,比你现在要胖多了。” “对啊,媛媛,你这个时候就该多吃点,何况,我也没觉得你多胖啊,充其量就是肚子鼓了起来而已。”梁冉把林林总总的肉丸子,倒进注满水的大汤碗里清洗,来来回回过了三遍。 孙媛媛张了张嘴,岂料,尚未发声,孟紫怡突然惊喜地“啊”了一声,孙媛媛懵圈,素手摸了摸肚子,“怎么啦?一惊一乍的,当心吓着你干儿子。” 孟紫怡笑涡明艳,手心贴着孙媛媛肚子,欢嚷,“他刚刚踢我,而且,力气还很大。” 孙媛媛无语,翻了个清美的大白眼,“我的孟大小姐,你最近智商是不是下降了?他要是不动,就死了。” 话语尾声,孙媛媛翘起一根手指怼向自己的肚子,孟紫怡忙不迭拍开孙媛媛的手,与赵亦菲和梁冉一起开腔,三人异口同声,“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吐口水,重说。” 孙媛媛嘟了嘟嘴,依言,随后,赵亦菲喊道,“好了,上桌吧,吃火锅啰。” 热气氤氲,麻辣飘香,姐妹四人围坐一桌,欢声笑语,孙媛媛捞了只虾丸到孟紫怡碗里,“苏沁还没有辞职吗?” 话落,赵亦菲和梁冉均拄着碗筷,掀眸,瞅向孟紫怡,孟紫怡顿了顿,淡笑摇头,继而,抬手把脸侧的散发别到耳后,接着,吃下孙媛媛夹给她的虾丸,“可能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吧,算了,到底是她自己的事,随她去。” “唉,我看她就是不想辞。”梁冉低叹,夹起碗里的鱼片,一边往嘴里送,一边下结论,“装傻充愣,能拖则拖。” “谁说不是呢。”赵亦菲赞同,随而,她拄筷子的手一顿,拧眉接腔,“只是,她不走也就罢了,靖扬为什么由着她呀?” 孟紫怡风轻云淡一笑,从沸腾的锅里捞了几块鱼片,“这谁知道呢?他一贯高深莫测,可能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赵亦菲点头,与此同时,孙媛媛咀嚼着毛肚,含糊开腔,“那陆宇呢,还在乐此不疲地追你么?” 提起这个,孟紫怡搁下筷子,小嘴一瘪,“唉,说到陆宇,我当真要写一个服字给他,你们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来,他从送花、跟尾上升到跑去我们公司送下午茶,兼且,逢人就说他是我未婚夫。” “啊?”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听了,均无言以对,半晌,孙媛媛冷嗤,“嗤,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还真会自我陶醉啊……” “呕……” 一阵作呕声冷不丁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孟紫怡一手捂着嘴干呕,另一手拄着筷子,筷子上夹了一块鱼片。 孙媛媛柳眉轻蹙,“怎么啦?小怡,是这鱼片不新鲜吗?” “没有啊,我吃着挺香的。”梁冉夹起碗里一块鱼片,左看右看。 孟紫怡只是恶心了一小下,很快就缓过去了,她搁下筷子,掀眸,“可能是我最近肠胃不太好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亦菲本来就有些狐疑,闻言,霎时,喜上眉梢,“紫怡,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你不是肠胃不好呢?” 孙媛媛秒懂,冲着赵亦菲会心一笑,梁冉由于没经验,挠挠头,些许不明所以,孟紫怡起初不疑有他,抚着胸口,“不是肠胃不好,还能是……”什么呀?话语未尽,孟紫怡一卡,当即,醍醐灌顶,杏眼瞠大。 ~~~ 寒风瑟瑟,雪花飘飘,姐妹四人披星戴月,浩浩荡荡来到了中心医院,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孟紫怡心如擂鼓,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瓜瓜的到来,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百爪挠心,坐立不安,孙媛媛和赵亦菲一左一右握紧她的手,梁冉紧张得来回踱步。 许久,一名女护士拿着单子进来,交到孙媛媛的同事方医生手里,几人忙不迭上前,凑近方医生。 孙媛媛率先开腔,明眸生辉,“方医生,怎么样?” “怀孕三个月,孩子很健康。”方医生浅笑,却见对面几人慌慌张张,如临大敌,尤其是孟紫怡,目瞪口呆,怔在当场,方医生不由得轻声问孟紫怡,“怎么啦?你不想要吗?” 孟紫怡当即一激灵,笑逐颜开,“想,求之不得。” 美梦成真,孟紫怡现下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般澎湃,她欣喜若狂,掩面而泣,“天遂人愿,瓜瓜终于来了。” 孙媛媛似乎比孟紫怡还要激动,她攥紧孟紫怡双手,热泪滂沱,“太好了,你之前望眼欲穿都没能把他盼来,谁曾想,离婚不久,他居然悄无声息来了,你和胡靖扬正好趁此机会破镜重圆。” 赵亦菲点头,喜笑盈腮,“媛媛说得对,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我马上打给靖扬,告知他,你怀孕了。” “对对对,赶紧打给胡靖扬。”梁冉乐乐陶陶,催促。 眼见赵亦菲扯开手提包拉链,正翻找着手机,孟紫怡惊慌不已,连忙开口,制止,“亦菲,且慢,不要打给靖扬。” 第189章 189虎视眈眈 闻言,赵亦菲攥着手机一愣,原本载欢载笑的孙媛媛和梁冉亦随之拧眉,三人茫然不解,却见孟紫怡低蛾不语,密长上翘的眼睫毛倾垂,心魂俱静。 半晌,赵亦菲上前,握住孟紫怡的手,蹙眉,“为什么啊?紫怡,既然坠欢可拾,那么你合该把握机会才是啊,不是有句老话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孟紫怡掀眸,目光娆娆,怅望着赵亦菲,继而,呼出一口气,“我们回去再说吧。” 梁冉驱车,一行人再次回到金柏公寓,方一坐下,孙媛媛率先忍不住,哔哩吧啦,发言,“孟紫怡,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呀?之前你和胡靖扬离婚,纯属犯傻,现下,孩子来了,明摆着就是老天爷在给你机会拨乱反正啊,你非但不马上告知胡靖扬,反而打起离婚妈妈的主意。当初,我想一个人抚养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劝我的?言犹在耳,需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吗?” “是啊,紫怡,你以为独自抚养孩子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吗?我告诉你,单单是十月怀胎就够你受的了。不瞒你说,当年,我选择回到志轩身边,就是为了给果果一个安稳的家,八年前,我出卖了靖扬,深知他不可能原谅我,但是,孩子不可以没有爸爸。”赵亦菲捏紧孟紫怡双手,情真意切,劝说,“况且,你与靖扬的情况截然不同,你们是无疾而终的,紫怡,纵然我不知道靖扬为什么同意和你离婚,可我仍旧相信他是爱你的,我敢断言,靖扬一旦得知你怀了他的孩子,他笃定喜出望外。” “紫怡,你是在顾及苏沁吧。”梁冉偏头,瞅向无动于衷的孟紫怡,一语破的,随而,她叹了叹气,“我就搞不明白了,胡靖扬又没有对不起你,充其量苏沁一厢情愿,你为什么不肯跟他复合呢?莫非苏沁在你心中,当真如此重要,甚至胜过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你无法忽视苏沁的痛苦,难道就忍心忽视你孩子的感受?紫怡,你想过没有啊?将来孩子长大了,看见周围的小伙伴,他们都有爸爸,而他却只有妈妈,他若问你,妈妈,爸爸在哪里?其时,你怎么回答他,难不成你要和他说,妈妈为了一个自作多情的阿姨,不要你爸爸了。何况,再过些时日,你的肚子会隆起来,届时,如何瞒天过海?莫说苏沁,胡靖扬何尝不是一目了然,难道他们是傻子吗?” 话音刚落,一行清莹的泪水滑过孟紫怡脸颊,她抬手,拭了拭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最近我时常想起小沁,不过,不是现今的小沁,我想起的是曾经的小沁,小学时,白白胖胖,老是与我斗嘴的小沁。初中时,因为身形胖,被男同学讥笑,缠着我陪她跑步减肥的小沁;高中时,与我一起挑灯夜读,互勉共进的小沁;大学时,安暖相伴,免我孤独的小沁;毕业后,忧心我时常加班,隔三差五,不辞劳苦绕过半座城,只为接我下班的小沁;割腕前,依旧牵挂着我,为我殚精竭虑的小沁。纵使她如今变了,可小沁仍然是小沁,那个从小陪我长大的小沁,你们让我无视她的痛苦,自己幸福,我做不到。” 瑶音落下,孙媛媛、赵亦菲以及梁冉沉默许久,直到落地窗外又再下起鹅毛大雪,孙媛媛颓丧开腔,“那你的肚子怎么办?”停顿小会,孙媛媛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腹部,瘪嘴,“殷鉴不远,水桶腰,瞒不了多久的。” 孟紫怡泪眼噙笑,温婉如水,素手抚上孙媛媛肚子,“我想好了,我打算去英国,大伯他们都在那边,假如有什么事,也好方便照应,再者,孟骁哥也一直催我过去,正好一家团聚。现在,你和亦菲都有老公照顾,家庭美满,冉冉是新时代女性,自强自立,小沁…她眼下过得挺好的,我也没什么可以再为她做的了,靖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离了婚,就没想过复婚……”顿了顿,孟紫怡垂眸,泪光清盈,瞅向自己平坦的腹部,“至于这个孩子,权当我自私,左右靖扬日后再婚,何愁没有孩子,瓜瓜就留在我身边吧。” “唉,如此也好,你离开这里,没准能换一种心情,将来还有无限可能,只当给自己充充电。”梁冉妥协道。 赵亦菲抚上孟紫怡腹部,莫可奈何,嘟嘴,“我突然觉得靖扬好可怜喔,果果已经姓黄了,日后,瓜瓜也要跟别人姓。” 闻言,孙媛媛被戳中了笑点,当即,噗嗤一笑,但见孟紫怡眼波娴静,郑重其事,承诺,“不,无论将来如何,我的孩子都只会姓胡。” ~~~ 音乐悠扬,孟紫怡静谧地坐在西餐厅临窗雅座,支颐,侧头,眺望着橱窗外的茫茫人海,车水马龙,冬日的暖阳,融融扑洒在她身上,金晕缭绕,惜灵静雅,美得惊为天人。 苏沁和陆宇走进西餐厅,瞧见的恰恰就是这静若繁花的一幕,陆宇两眼发直,苏沁抿唇几许,尔后,假笑,与陆宇一起迈步上前,片会,他们抵达孟紫怡跟前,落座在孟紫怡对面。 当孟紫怡视线对上陆宇丰神如玉的笑脸,黛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随后,淡若清风,苏沁笑颜如花,解释,“刚才在街上碰见陆宇,反正都是吃饭,相请不如偶遇,便一块过来了,小怡,你不介意吧?” 苏沁存心与否,孟紫怡岂能瞧不出来,她扯了扯唇,看来小沁真的很怕她和靖扬藕断丝连,哪怕她和靖扬已经分道扬镳了,也仍然未能使其放心,从而,不遗余力撮合她和陆宇,迫切希望她能和陆宇旧情复燃,可惜,小沁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皆因她和靖扬已经藕断丝连了,如此一想,孟紫怡抚了抚水平如镜的肚子,内心一片柔软。 回顾往昔,小沁貌似不是第一次给她和陆宇当红娘了,上一次,小沁是惧怕林奇对她余情未了,这一次,无疑是为了靖扬,只是,时也命也,想让她名花有主,笃定不可能了,然而,接下来她宣之于口的话语,小沁应该会喜不自胜吧,毕竟她要走了,从此,远离靖扬。 “小沁,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去英国,与我大伯他们在一起,我这次走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自己要保重。”孟紫怡双手搭于桌面,浅笑嫣然。 殊不知,苏沁听完,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孟紫怡所预料的喜不自胜,苏沁只觉得惶恐,铺天盖地的惶恐,她浑身颤抖,愕在当场。 小怡要走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那以后,她怎么办啊?十多年来,在苏沁心里,孟紫怡远比她的父母亲哥要可靠得多,从小到大,每每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孟紫怡都能轻轻松松替她解决,并且,事后不求回报,苏沁早已习惯了,遇事依赖孟紫怡,这种依赖,逐渐成了理所当然,尤以她们投身社会后更甚,她但凡束手无策,都会求助孟紫怡,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孟紫怡会离开自己,从此,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孟紫怡,龙潭虎穴般的职场,她孤立无援,层出不穷的生活磨难,她自求多福,再也不会有人在她穷途末路时,援之以手。如此一想,自生自灭的忧惶,排山倒海袭来,苏沁抖如筛糠,她握紧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方才堪堪镇定些许。 随而,苏沁抬首,泪眸惶惶,绵视着眉目清婉的孟紫怡,她哆嗦着手,捏紧孟紫怡的手,“小怡,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呀?你是不是怪我至今不辞职啊?我不是说了吗?再等等,待白湖酒店的事淡化,我会离开凯东集团的,况且,即便我不辞职,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胡总的,照样是离他远远的……” 话语未尽,孟紫怡反握苏沁的手,微笑安抚,“小沁,我离开,跟你辞职与否,无关。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只是,大伯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他是我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想要过去多陪陪他。” “可是,你的堂姐孟紫丽不是不喜欢你吗?你寄人篱下,会受委屈的。”眼看孟紫怡去意已决,苏沁不淡定了,一副急泪。 孟紫怡不以为意,倩笑,“姐姐脾气是不太好,然而,她终究是我姐姐,哪怕我们彼此恨得牙根痒痒的,也自有我们骨肉相连的情分在,所以,你不用担心。” “可是…可是……”苏沁可是了半天,都没有可是出个所以然来,皆因她根本就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止孟紫怡离开,兼且,苏沁私心作祟,孟紫怡一旦离开,她固然惶恐,只是,如此,孟紫怡就和胡靖扬彻底天各一方了,无疑有益于她,说到底,朋友只是朋友,老公却不一样。 一直闷不吭声的陆宇显然和苏沁想到一块去了,甚至按捺不住,沾沾自喜,他巴不得孟紫怡离b市远远的,离她前夫远远的。奈何,现下的苏沁和陆宇不得而知,孟紫怡和所有人都说,她要去英国,然而,只有孟骁和沈凝知道,孟紫怡其实是去美国,所以,陆宇等着孟紫怡去了英国,他随后跟去,好与孟紫怡再续前缘,这如意算盘是注定打不响的。 饭后,孟紫怡拒绝相送,自己用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回到金柏公寓,方才反手关门,孟骁的电话随即打来。 “哥,你不用派私人飞机来接我,我已经订好了今晚深夜的航班飞纽约。”孟紫怡一边拄着手机附耳,一边弯腰换鞋,换好鞋后,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沙发落座。 手机另一端的孟骁,蹙眉,“天寒地冻的,干嘛订深夜的航班?” 孟紫怡勾了勾耳畔的碎发,“我担心媛媛她们要来送机,她们迄今都以为我要去的是英国,一旦送机,不就穿帮了吗?” 孟骁眉目沉沉,叹了口气,俨然想说点什么,转而,临时改话,“我在纽约有套房子,到了那边,你一出机场,就有人来接你,你先过去,哥约莫半个月后便到,你一个人在那边要乖喔。” “哥,你放心,冰天雪地,我能去哪里啊?好了,先这样,我还要收拾行李呢,半个月后,我们纽约见。”孟紫怡巧笑,随后,挂断电话。 孟紫怡原本真打算去英国,奈何,孟紫怡后来斟酌了一番,如果她当真大着肚子去英国,孟天启非得气死不可,况且,要是去英国,那也太容易被胡靖扬找到了吧,但是,她又必须离开b市,然而,她若无端销声匿迹,孟天启他们笃定急死。为免老人家担忧,加之,若要不被胡靖扬找到,必须借助孟骁的本事,故而,孟紫怡思前想后,把一切前因后果告诉了她最信任的孟骁,并且,嘱咐他务必设法阻挠胡靖扬。孟骁霍然得知妹妹这九个月来的糊涂事,自然气得七窍生烟,但是,气归气,末了,孟骁还是尊重了妹妹的选择,恰好am集团近来打算在美国纽约开设分公司,孟骁接下来几年的工作重心都会在那边,于是,便建议孟紫怡随他去纽约,孟紫怡思忖了下,虽然凯东集团在纽约有分公司,但是最危险的地方,何尝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呢,于是,便同意了。 孟紫怡之所以不告诉孙媛媛她们真相,是因为孟紫怡可以预见,尽管她和胡靖扬已经离婚,一旦她不见了,胡靖扬势必大张旗鼓去找她,可现下孟紫怡不想被胡靖扬找到。假如孙媛媛她们知道实情,那么难保不会出卖她,毕竟这几个好闺蜜可是有志一同地希望她与胡靖扬复婚的。 ~~~ 孟紫怡今天中午答应了苏沁,晚上会去她家吃饭,月明星稀,孟紫怡抵达苏家,苏母亲自做了一桌子菜,说是要给孟紫怡践行,孟紫怡莞然而笑。 然而,不知缘何,孟紫怡却觉得今天的苏家人似乎都怪怪的,苏父值夜班,并未在现场,故而,不予置评。苏母貌似比以往更为殷勤了,奈何,尽管苏母满脸堆笑,可眸底却是冰冷的,看得孟紫怡心里直发毛。苏珩依旧双眼冒光,痴望着她,眼神几近走火入魔。苏沁眼波微闪,隐隐有些回避她的视线,种种诡异,致使孟紫怡不由得疑窦丛生。 “小怡,先喝口汤吧,这汤我煲了四个小时,味道可浓了。”苏母笑蔼蔼,拎起孟紫怡的碗,盛满汤水,复而,搁回孟紫怡跟前。 孟紫怡浅笑道谢,只是,不知怎的,孟紫怡瞅着眼前这香喷喷的汤,心里莫名抗拒。眼见孟紫怡不动,苏沁从自己的碗里,勺起一口汤,送进嘴里,粲笑,“嗯,味道果真很浓,小怡你快尝尝。” 随后,苏珩也喝了一口汤,竖起大拇指,赞叹,“确实不错,妈,你的手艺越发好了,堪比外面的饭馆。” “你们这两个孩子,净知道贫嘴,哄我开心。”苏母笑嗔了句,尔后,眸含灼热,瞅向孟紫怡,“小怡,他们说的不算,你说好,阿姨就信,快喝一口。” 孟紫怡莞尔,觉得自己许是孕中多思了,她与苏家素来亲厚,从小到大,上来吃饭的次数,多如牛毛,哪会有什么问题啊,于是,孟紫怡从善如流,勺起一汤匙缓缓凑近唇边,却不曾注意到当下苏家母子三人均满眼急切,盯视着她,尤其是苏珩,一双鸷光闪烁的黑眸,虎视眈眈。 恰在孟紫怡即将把汤匙送进嘴里的前一刻,苏家大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一位中年大叔伸长胳膊,焦眉皱眼,冲着孟紫怡叫嚷,“姑娘,不要喝啊,这汤有问题。” 第190章 190心如止水 闻言,孟紫怡倏地抬头,美目瞠大,她认得眼前这位中年大叔,经年来,孟紫怡隔三差五到苏家做客,故而,对于这座单元楼里的住客顺理成章认识不少,眼前这位正是住在隔壁的穆叔。 随着孟紫怡手中的汤匙“嘭当”一声坠回碗里,穆叔气喘吁吁冲到饭桌前,急急煎煎,凝望着媚靥惊怔的孟紫怡,一字一句,“姑娘,我没骗你,这汤真有问题,你喝了,就羊入虎口了。” 话音未落,苏家人脸上顷刻布满了东窗事发的恐急,一个个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然而,姜还是老的辣,苏母比一双儿女先反应过来,震惧过后,她声色俱厉,拍案而起,一边先发制人,恨望着多管闲事的穆叔,一边惴惴不安,拿余光偷瞄惊骇不语的孟紫怡,“老穆,你不要含血喷人,什么叫做这汤有问题?什么叫做羊入虎口?小怡从小和我们小沁一块长大,我历来拿她当亲闺女,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况且,这汤我们小珩和小沁都有喝,老穆,虎毒不食儿,你还真抬举我。” 这时,苏沁也跟着回过神来了,矫揉造作垂泪,配合母亲狡辩,“穆叔,我喊您穆叔二十多年了,大家街坊邻里,朝夕相对,关系一直很好。我知道前几天,我妈在街市买菜时,口不择言,得罪了穆婶,事后,我已经说过她了。但是,纵然您爱妻心切,也不能无中生有,冤枉我们苏家,离间我和小怡的姐妹情谊吧。”末了,苏沁泪如雨下,她倾身,揽抱住侧旁的孟紫怡,蓦地,发现孟紫怡浑身冰凉,苏沁猛然心下一咯噔,继而,慌慌张张松开孟紫怡。 眼见孟紫怡冷若冰霜,苏母做贼心虚,速即阴悄悄给苏珩使了个眼色,苏珩心领神会,忙不迭跟随母亲和妹妹,矢口否认,“是啊,穆叔,咱们苏家和你们穆家比邻而居几十年了,纵有龃龉,可您也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吧,万一小怡信以为真,岂非活生生拆散了一对意气相投的姐妹花?敢问您于心何忍呐?” 随而,苏珩眉目慌急,瞅向脸色泛白的孟紫怡,惟恐她信了穆叔的话似的,此地无银般撇清,“小怡,我妈待你视如己出,小沁与你姐妹情深,我对你...永世不渝,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啊,不然,我们情何以堪。” 苏沁随即握紧孟紫怡的手,声泪俱下,“是啊,小怡,你千万不能听信穆叔,他纯属报复,我怎么可能害你呀?” 苏母适时再添加一把火,煞有介事地指着穆叔,义愤填膺,“姓穆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少在这里造谣生事,破坏我女儿和她闺蜜的感情,还有,你立马给我滚出去,咱们家不欢迎了。” 眼看苏家人非但沆瀣一气,还颠倒黑白,穆叔怒不可遏,冷嗤,“哼,不用你们赶,我说完我要说的,自然会走。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和你们苏家做了几十年邻居,我居然今天才认清你们丑恶的嘴脸,亏我此前还想着你们或许只是一时糊涂,对于揭穿你们与否,举棋不定。苏太太,你女儿也曾遭遇那样的不幸,推己及人,你怎么忍心如此祸害别人的闺女?小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遑论,这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啊。小珩,爱而不得,不是你丧心病狂的理由,你若真喜欢人家姑娘,合该堂堂正正去追。” “闭嘴,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出去。”苏母一直从旁盯视着孟紫怡的神色,眼见孟紫怡双眸越发清冷,苏母心慌不已,她一边推着穆叔出门,一边厉声呵斥。 穆叔一把甩开撒泼的苏母,大步流星折返餐桌,他眸光凛肃,环视了一圈贼眉鼠眼的苏家人,“你们这帮伤天害理的家伙,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当我无的放矢吗?” 沉音未落,穆叔掏出手机,凑到孟紫怡身旁,心似浮萍的孟紫怡,眨了眨眼,抬眸,猛然,撞上她眸底的怯惧,穆叔眉宇轻蹙,眼有怜惜,“姑娘,我家和苏家的阳台相邻,今天傍晚,我浇花时,无意中听见他们母子三人在密谋,内容不堪入耳啊,听得我惊恐不安,我立马拿出手机,把他们的无耻谰言全部录了下来,我现在就放给你听。” “哎,老穆……”这话犹如惊天霹雳,劈得苏母魂飞魄散,她连忙上前,试图夺取手机。 苏珩同样吓得栗栗危惧,垂死挣扎,喊道,“穆叔,不要……” 苏沁霍地从椅子上起身,张嘴欲劝,奈何,为时已晚,母子三人绘形绘色的话音,于僵冷的空气中徜徉,恍若身临其境。 “妈,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跟小怡毕竟姐妹多年,何况,她为了我连婚都离了,我请她到家里来,是真心想要为她践行的。妈,哥,你们该替我高兴,小怡一旦走了,那么她和靖扬不就彻底没戏了吗?妈,您前几天不是还夸我眼光好么?慧眼独具,挑了靖扬这么一个业峻鸿绩的女婿,再者,孟紫怡与靖扬之前是隐婚,换而言之,我将来嫁给靖扬,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我是后妻,所以,为着您女儿余生的幸福,您就不要节外生枝了,让小怡走吧。” “哼,小沁,你怎的这么自私啊?净顾着你的靖扬,小怡走了,我怎么办?我满心满肺都是她,以前,我望洋兴叹,从而,道貌岸然,虚伪地压抑自己的感情,奈何,我每每见到她,无不想入非非,进而,越发泥足深陷了,说是走火入魔也不为过,你可知,我现今每天都焚心以火,苦不堪言。不行,谁说癞蛤蟆就不能吃天鹅肉啦,我一定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她做我老婆,你放心,以她和我们家的交情,她不会报警的,事后,你再劝劝她,让她嫁给我。” “是啊,小沁,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哥吧,妈真担心,你哥再这么压抑下去,会把自己逼疯。妈不怕与你开门见山,胡靖扬这个女婿,妈要,同时,孟紫怡这个儿媳妇,妈也要。” “妈,我哥发疯,您怎么也跟着他疯啊?人家是前夫前妻,您这么想未免惊世骇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劝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 “妈是为你们两个好,小沁,你以为孟紫怡走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一旦孟紫怡当真脱离了你的视线,那么你更加寝食难安,你能保证胡靖扬不会去找她吗?万一他们在异国他乡重逢,继而,旧情复燃,你哭都没眼泪,因此,我们非但不能放孟紫怡离开,还得把她牢牢锁在我们身边,唯有胡靖扬和孟紫怡成为了亲戚,方可彻底断绝他们死灰复燃的可能。” “呵,敢情在这里等着我呀,亏我还差点就信了她,妈,你说得对,孟紫怡一旦离开了b市,那么她和靖扬就有无限的可能,着实防不胜防呀。哥,你尽管放胆去,我替你善后,哼,自从白湖酒店的事后,我就很是讨厌孟紫怡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何等气不平,料想她也没脸为着这事与我们苏家计较,说白了,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况且,孟紫怡一旦蒙垢,那么她在靖扬心里的地位势必大打折扣,兼且,还能让哥一尝夙愿,如此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只是,我们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下到她碗里呢,孟紫怡很聪明的,就怕打草惊蛇?” “小沁啊,哥的下半生可都依仗你啦,事后,你一定要替我稳住小怡,毕竟她的家世,非同一般呐,咱们家实属招惹不起,你是我们此次火中取栗的唯一筹码,事情的发展能否如我们所愿,全得看你啦。” “是啊,小沁,届时,你一定要劝住孟紫怡,可不能让孟紫怡报警啊,不然,妈就不活了。至于怎么下药的事,妈早就琢磨过了,恰好你们爸爸今晚值夜班,不在家,免得他在场碍手碍脚的。小珩,小沁,待会儿,妈就把药抹在孟紫怡的碗里,到时,妈出面哄她先喝汤,同时,你们也喝几口,好等孟紫怡不疑有他,我打听过了,这药无色无味,孟紫怡不会察觉的。待她晕倒后,小珩,你就把她抱进卧室,哼,孟紫怡那女人害得你神魂颠倒,我们岂能这么轻易就放她走,非得连人带钱收进我们苏家不可。妈都想好了,到时我们把过程拍下来,何愁她不听话?如此一来,日后,无论我们苏家提出什么,孟紫怡都只能忍气吞声,有求必应。” “好,届时,我们依计行事。” 最后那声“依计行事”是苏沁说的,斩钉截铁,大有冷酷无情的狠毒,听得孟紫怡内心一片苍凉,整段录音播放完毕,孟紫怡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现场死一般沉寂。原来媛媛和靖扬是对的,从前的苏沁早就死在了那次割腕,现下的苏沁,毒如蛇蝎,她半点都不认识,还有,今晚的苏家人,当真是她素来自以为亲如一家的苏家人吗?他们怎么能这般对她啊?回想这六年来,哪次他们苏家山穷水尽时,她没有伸出援手呀?虽则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可他们岂能这般恩将仇报啊? “小怡……”眼看事情败露,苏母惊恐万状,心脏颠簸得犹如地动山摇,于是,仗着长辈的身份,率先开口。 孟紫怡抬手,嗓音极冷,“苏太太,请不要着急发言,我想先听听你女儿怎么说。” 孟紫怡历来称呼苏母为“阿姨”,眼下,蓦然,变成了淡漠疏离的“苏太太”,苏母瞳孔当即一缩,一颗心蹭地提到了嗓子眼,苏珩眸光惶窘,惊视着孟紫怡,复又低头,无地自容。 苏沁阖了阖目,复而,睁开,一行清泪淌过脸颊,“你希望我说什么呢?事到如今,无论我说什么,都无力回天了。但是,我还真得说两句……”话到这,苏沁偏头,怨望着眉目悲婉的孟紫怡,泣不成声,“孟紫怡,我不甘心,你以为我很恶毒吗?不,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要用我的不幸去成就你的姻缘啊?我时常在想,如果白湖酒店的事不曾发生,那么我们笃定到老都是好姐妹,试想一下,假如今天你是胡太太,我是林太太,那该有多好呀,奈何,天意弄人,我们偏偏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孟紫怡,为什么我爱的男人,他们先爱上的人都是你啊?林奇如是,靖扬亦如是,难道我不值得被爱吗?” 孟紫怡徐徐立起身,泪光涟涟,迎视着眼仁含恨的苏沁,心灰意冷,慢声慢语,“我知道,你一直对白湖酒店的事耿耿于怀,我也认同我欠了你,所以,这段日子里,除了媛媛的事以外,我都尽量迁就你,我甚至为了你和靖扬离婚,为了你亲手拆散了我自己的家,我不傻,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你对我怨入骨髓么?可我为何依然一再纵容你?心非木石,难道我对你的忍让,你全然感受不到吗?我离婚后,你不顾我的意愿,不停地给陆宇制造机会,给苏珩制造机会,我尽管心中不喜,可我说过你半个字吗?我已经多次向你保证,我不会和靖扬藕断丝连,我甚至都要远离b市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我担心,我害怕,我恐惧,你和他彼此有情,万一你们给我来一招金蝉脱壳,那么我怎么办啊?你爱的那个男人,我也爱他,我说过了,我心不由己。”苏沁嚎啕大哭,抢白,随后,她握紧孟紫怡双手,疯疯癫癫,哀求,“小怡,你不要再惦记着靖扬了,好不好?你和我哥结婚吧,我哥会对你很好的,我们全家都会对你很好的。” 孟紫怡觉得苏沁简直疯了,可笑的是,苏珩居然紧跟着附和,他眼神痴恋,承诺,“小怡,嫁给我吧,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苏珩不开口倒也罢,一开口,孟紫怡霎时火冒三丈,她使劲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反手用力掴了苏珩一巴掌,外加一句,“你让我恶心,厚颜无耻,枉费我叫了你十几年的苏珩哥。” 苏珩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呆若木鸡,苏母爱子心切,当即,咋呼,然而,现下,图穷匕见,生怕孟紫怡告他们,故又有些畏畏缩缩,“哎,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打人啊?” 孟紫怡置之不闻,她擦干眼泪,眉目淡凉,瞩视着愣怔怔的苏沁,心如止水,开腔,“苏沁,白湖酒店我欠你的,我已经用我最弥足珍贵的婚姻去还了,今天这事,我也不会追究,但是,苏沁,你我姐妹就此决裂,从此,没拖没欠。” 话落,孟紫怡一把摘下自己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狠甩出飘窗,闪闪发光的手镯在苏沁遽惶的视线中,呈抛物线飞掷出窗外,苏沁大脑嗡鸣,呼吸滞浅,继而,偏头,眼波怆惶,瞅着孟紫怡,喃喃,“小怡......” 然而,孟紫怡却不再理会苏沁,她走到穆叔跟前,朝着穆叔鞠了一躬,“谢谢您,穆叔。” 穆叔忙不迭摆手,“姑娘,快快别这样,我哪里受得起啊。”尔后,穆叔扶起孟紫怡,叹气道,“唉,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我何尝没有犹豫过,只是,我也是有女儿的,姑娘,我们走吧。” 孟紫怡点头,跟着穆叔出门,临迈出门口之际,苏沁上前几步,冲着孟紫怡的纤背,惶悔低唤,“小怡……” 孟紫怡脚步略一停顿,随后,她吐了吐气,径直离开苏家,头也不回,苏沁泪河东注,痛心入骨。 苏母忙不迭冲上去关门,然后,她吁了口气,抚扫着胸口折返,“哎呀,吓死我啦,我多怕她要报警。” “糟了,小怡,再也不会来我们家了。”苏珩肝肠寸断,扶额。 闻言,苏沁抹干眼泪,倔强反驳,“不,小怡不会不管我的,过些日子,我和她道个歉就好,对,道个歉就好……” 苏母和苏珩满眼希冀瞧向苏沁,却见苏沁目光呆滞,嘴上不停地重复着,“对,道个歉就好”,其实,这个歉苏沁方才就想道了,方才苏沁叫住孟紫怡就是想说,小怡,我后悔了,我不要胡靖扬了,你别和我绝交,好不好?我答应你,我改,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让你见回以前的苏沁。 第191章 191离开 孟紫怡浑浑沌沌回到了金柏公寓,她窝坐在沙发里,抱膝,惨淡无神地遥望着落地窗外,且见月辉星煜,冰寒雪冷,似乎冷到了孟紫怡心坎里,到底经年姐妹,现今以如此万念俱灰的方式,割袍断义,孟紫怡岂能不痛,情断则伤,也并非单单指爱情,友情一旦砍断,又何尝不悲伤憔悴呢? “小怡,别怕。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这辈子,有小怡就会有小沁,有小沁就会有小怡,如影相随,不离不弃。” 纵使时隔六年,可依然言犹在耳,苏沁啊苏沁,难道当真是再深的姐妹情,也比不上一个男人吗?哪怕我已然决意离开,我不明白,假如靖扬对你有意,那么我尚可理解,但是,你明显一厢情愿,莫非在你心中,一份孤芳自赏的陶醉,比我们同舟共济的友情更为重要?或许是的,如果没有白湖酒店的事,那么我笃定也不会为了你放弃靖扬,正是因为有了那次阴差阳错,我才做不到无视你的痛苦。 说到白湖酒店,孟紫怡不免觉得其实苏沁会爱上靖扬,也是合情合理的,自古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故事,比比皆是。白湖酒店事件,尽管靖扬未能及时救下苏沁,可靖扬在苏沁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为她披上一件外套,免她羞窘,并且,以礼相待,在其亲友到场之前,默默守护,予她安意,如此,苏沁会爱上靖扬实属正常。 回想起来,苏沁对靖扬芳心暗许,其实,早有苗头,犹记得苏沁刚进凯东集团,屡屡受到同事排挤,彼时,她心疼苏沁,曾提议由她出钱供苏沁自主创业,以摆脱仰人鼻息的日子,然而,苏沁一口拒绝,未尝不是有违其一贯略微虚荣的性格,想来那时苏沁已经喜欢上靖扬了吧,所以,才不愿意离开凯东集团,只可惜,当时的她,未曾注意这些蛛丝马迹。如此说来,她和苏沁沦落到今天分崩离析的田地,她何尝无辜,常言道,不知者不罪,如果她从未隐婚,或者赶在苏沁泥足深陷之前,与苏沁和盘托出,那么,她和苏沁的姐妹情分兴许未必会如今天这般抵至穷途末路,奈何,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今晚的苏家人属实丧心病狂,已然超出了孟紫怡的底线,因而,无论苏沁再怎么情有可原,她都不能继续养虎为患了。孟紫怡想想都毛骨悚然,今晚倘若不是穆叔,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啊,也是到了此时此刻,孟紫怡方才真正明白孙媛媛当初何以那般不留余地,坚定与苏沁绝交,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若然有人丧尽天良伤害她的孩子,那么,身为母亲,岂能不与对方玉石俱焚。苏沁尚未知晓她怀有身孕,便已险些害了她的瓜瓜,一旦苏沁得知她有了靖扬的孩子,还不知道做出怎样狼心狗肺的事情呢? 孟紫怡越想越后怕,她轻抚着肚子,哭音哆嗦,心有余悸,忏悔,“瓜瓜,妈妈的乖宝宝,妈妈真傻,妈妈今天差点害了你,幸好有穆伯伯,我们母子才未至于万劫不复啊...呜呜…不过,瓜瓜别怕,妈妈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妈妈待会就带你离开b市,可是,这样,我们就见不到你爸爸啦...呜呜...瓜瓜,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和你爸爸离婚?妈妈咎由自取,妈妈对不起你呀...呜呜……” 凌晨两点,孟紫怡套上卡其色修身大衣,拖着行李箱,行至玄关处,换上淡黄色高跟短靴,然后,她攥过行李箱拉杆,回眸,离情依依,最后环视了下客厅,眼泪猝不及防坠落,孟紫怡抬手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随后,扭头,关灯,拉上行李箱,打开家门,迈步而出。 “嘭”的一声,整洁昏暗的客厅,只余下一室清冷,人去楼空,遍地成霜。 冷风瑟瑟,深夜的街道,人稀车少,坐在出租车后座的孟紫怡偏头,透过车窗,心不在焉地眺望着车窗外,雪照云光,夜静灯残,致使离愁别绪更为浓郁,如藤蔓般牵扯着孟紫怡的心。 驾驶座的尤叔打着方向盘,车子于十字路口左转,前行少许,孟紫怡猛地发现这里恰是六年前,她雨夜拦车的地方。然而,现下的车速何其顺畅,车子眨眼驶离了该处,孟紫怡扭转身子,攀在座椅靠背,热望着越倒越远的那一处标注着回忆的地点,止不住泪眼模糊。 良久,孟紫怡转回身来,泪盈盈,目视着前方,须臾,她拎过一旁的手袋,扯开拉链,从里面掏出手机,泪眼含笑,素手轻抚着肚子,给胡靖扬发了一段哭哭啼啼的语音。 “靖扬,料想这个点数,你已经睡了吧,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个睡前故事。豺狼先生与狐狸太太是一对隐婚夫妻,最初,豺狼先生倾心于狐狸太太的美貌,更有机缘巧合的成分,与狐狸太太结下了一桩权宜婚姻。殊不知,婚后,他们渐生情愫,进而,如胶似漆,原本双方都以为昙花一现的婚姻,随着人间烟火的平淡相处,一改初衷,慢慢渴望天长地久,奈何,事与愿违,他们的婚姻终究难逃昙花一现的命运,纵使短暂,可足够美丽。只是,靖扬,你可知狐狸太太当初何以会义无反顾地嫁给豺狼先生?以及他们婚后渐生情愫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故事到了这里,想必你也猜得出来,故事的男女主人翁是谁了吧,没错,豺狼先生就是你,狐狸太太则是我。靖扬,你可曾记得六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凌晨?你可曾记得那个身穿睡裙,横冲而出,拦截你车,险些被你撞死的女孩?你可曾记得吸引定律?你可曾记得那件被你披在我肩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你可曾记得我?靖扬,我一直什么都不说,就是想让你自己想起来,但是,为什么你就是想不起来呢?为什么你不记得我啊?我从结婚等到离婚,你依旧没想起我来,我现在要走了,心想着怎么也得把这事告诉你吧,不然,夫妻一场,你这只糊涂狼连我们是怎么相遇的都不知道,可是会被人笑话的。六年前,雨夜拦车,短暂相逢,本是平生一顾,不曾想,经年来,我非但忘之不却,还对你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牵念,似有若无,久而弥笃,但是,即便我对你有好感,可婚姻之初,我也没想和你天长地久,只想伴你一程,权当报恩。直到后来,我俩相濡以沫,我才明白经年来这种挥之不去的牵念,原是爱情的起始,靖扬,我爱你。待明天你醒来,听见这段语音其时,我已经离开b市了,你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我,我们就此各安天涯吧,再见了,我的豺狼先生,再见了,我的靖扬。” 末了,孟紫怡哭着把手机关机,这只手机,这个号码,她应该不会再用了,透过后视镜瞅见孟紫怡泪流不止,尤叔酸涩不已,好好地夫妻俩为何偏偏要天各一方啊? 车子驶至机场门口,孟紫怡和尤叔推门下车,尤叔替孟紫怡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孟紫怡勾了勾鬓边的发丝,微微一笑,“谢谢您,尤叔,这么晚了,天寒地冻,还来送我。”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反倒是我该感谢你照顾我的生意,还有,孟小姐,一路平安,保重。”尤叔嗓音悒郁,道别。 孟紫怡莞尔,点头,“保重,您先回去吧,我看着您走。” 尤叔叹了叹气,拉开驾驶座车门,临上车前,与孟紫怡最后挥了挥手,然后,尤叔上车,发动引擎,驱车离去。 孟紫怡遥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愣神许久,直到夜空中下起了小雪,她仰头,看着雪花飘扬,低叹一声,尔后,拉着行李箱,走向机场门口,临踏进去前,孟紫怡回眸,笑中有泪,再见了,b市。 孟紫怡明白自己的内心,她之所以同意孟骁的建议去纽约,皆因她终究舍不得离胡靖扬太远,孟紫怡知道,胡靖扬每年合计起来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时间身在纽约,尽管她不出现在他跟前,可她起码可以间或远远地瞅他一眼。况且,纽约那边还有沈凝,人终归是需要朋友的,哪怕沈凝比较忙碌,不能时常见面,但沈凝确实不失为一个软谈丽语的好姐妹,这样,她到了纽约以后,也不至于太过孤独。再者,沈凝不似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她们,与胡靖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不存在暴露她行踪的危险,孟紫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成功说服了沈凝,与她串通一气,瞒住孙媛媛。 ~~~ 清晨,雪霁初晴,整个白湖别墅区银装素裹,白霜铺地,美不胜收,胡靖扬洗漱完毕,一边戴上袖扣,一边折返床边,他拎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循例打算查看一下邮件,却首先发现了一条语音,居然是孟紫怡发给他的,须知,这小女人自从离婚后,一次都不曾联系过他,眼下,骤然发来一条语音,胡靖扬不期然忧大于喜,生怕有什么事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不可逆转地与他失之交臂了,胡靖扬当即点开语音,孟紫怡媚媚动听的嫣润哭音,随即,飘洒在白雪皑皑的早晨,须臾,怀着忐忑不安,听完语音的胡靖扬,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阒寂无声的卧室里,胡靖扬黑眸瞠大,呼吸短促,攥着手机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一贯处变不惊的他,心头蹭地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其同时,早已被他遗忘在时光隧道的久远记忆顷刻袭来。 “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求你了。” “擦一下,免得着凉。” “可曾听说过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个方向去想,就会吸引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无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胡靖扬深郁阖目,狠捶了下额头,愧痛轻唤,“紫怡……” 随而,胡靖扬睁眼,粗指熟稔地敲击了数下手机屏幕,继而,附耳,听着那边传来的电话忙音,胡靖扬眉头紧蹙,心口一阵阵急痛,然后,拔腿跑出卧室,他冲进车库,掰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接着,风驰电掣,开往金柏公寓。 然而,迎接胡靖扬的仅有一室冰冷,他找遍了全屋,仍旧未见那个他牵肠萦心的人儿,此时此刻的胡靖扬何等悔沮,他凭什么就那么自信,紫怡对苏沁心灰意冷后,理所当然就会回到他身边呢。眼下,哀莫大于心死的她,不会想不开吧,嘿,关心则乱,紫怡不会的,她只是离开了b市而已,语音里,她不是说了吗?要与他各安天涯,可是,没了你,我如何安? 胡靖扬离开金柏公寓,马不停蹄赶往叶家大宅,他戴上耳机,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拨打孟紫怡的电话。 同一时间,狂打孟紫怡电话的人还有苏沁,经过一晚上揪心扒肝的发酵,苏沁越发急切想要挽回她与孟紫怡的姐妹情,故而,一大早就拨打了孟紫怡的电话,然而,那边提示关机,苏沁的心刹那凉了半截,她锲而不舍再打,奈何,持之以恒地打了一个多小时了,仍旧提示关机,有见及此,苏沁剩下的那半截的心也跟着凉下去了,焦虑达到了极点。 身旁的苏珩急火攻心,问道,“怎么样?还是没人接吗?” 苏沁眼下一听见苏珩的声音就止不住恼火,旋而,立起身,凶神恶煞冲着苏珩,呛骂,“你还有脸问,都怪你,苏珩,要不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岂会陪你疯?现下,小怡连我都不理了,苏珩,你满意了吗?” “我满意什么啊?你不是说只要你和她道个歉就雨过天晴了吗?而今,怎么样,连人都找不着了。”苏珩愤然而起,冲冠眦裂,回呛。 苏沁气不过,意欲再骂,苏母声色俱厉,训斥,“够了,一个个自乱阵脚,成何体统,都给我坐下。”缓了缓气,苏母老谋深算,目光如电,道出了关键,“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走了?” “不会吧?”苏沁与苏珩异口同声,继而,面面相觑。 苏母眼睛半眯,当机立断,“小沁,你给孟紫怡发条语音,为昨晚的事情和她道个歉,要是她不回复,你就干脆去一趟金柏公寓,总之,这事绝不能拖,得及时消除孟紫怡对我们一家子的怨气,不然,我们苏家和她的关系就休想有回旋的余地了。” “妈说得对,小沁赶紧发啊,态度诚恳些。”苏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慌慌急急,催促着苏沁。 苏沁忙不迭照办,她对着手机,情真意切,泣泪,“小怡,对不起,看在我们相识十八年的份上,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逼你嫁给我哥了,我也不要胡靖扬了,就按你之前所说的,你胡靖扬远远的,我也离胡靖扬远远的,我们姐妹俩回归从前,好不好?你复个电话给我吧,只要你复个电话给我,我立马回公司辞职……” 苏沁始料不及,话语未尽,苏母一把抢过苏沁的手机,随后,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懵圈的苏沁,龇牙,“会不会说话的?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满了吧?你是不是傻了?就为了一个孟紫怡,胡靖扬这么富贵显荣的金龟婿不要了?凯东集团这么人人称羡的工作也不要了?” “就是啊,你不嫁胡靖扬是你的事,你凭什么代我承诺不娶小怡?我告诉你,苏沁,这辈子,我就认定孟紫怡了,假如娶不了她,那么我打一辈子光棍。”苏珩眼神魔怔,咬牙切齿,道。 苏沁冷嗤,“那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吧,我敢断言小怡今生今世,哪怕老死家中,也不会嫁给你的。” 随而,不等苏母和苏珩反驳,苏沁颓丧接腔,“妈,哥,其实,你们未尝不是与我一样心知肚明,我们不外乎自欺欺人,靖扬何曾对我有意,小怡更是从未喜欢过哥,再者,靖扬哪里是我想嫁就能嫁的,小怡又岂是哥想娶就能娶的。我考虑清楚了,我愿意退而求其次,只要小怡不和靖扬复婚,独留我一个人悲苦,我就与她当一辈子的好姐妹,决不食言。” 话音落下,苏母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苏珩则躁闷地狠揪头发。 第192章 192不知所踪 胡靖扬流星赶月来到了叶家大宅,看门大叔认得这是谁的轿车,立马打开大闸放行,轿车驶过长长的柏油路,停在了一座奢华大气的别墅前。 胡靖扬推开车门下车,步履矫捷,迈向别墅门口,然而,胡靖扬不得而知,同一时间,昨晚因雪天被迫滞留在机场的孟紫怡此刻终于顺利登机,在这或长或短的几个小时里,孟紫怡眼望着雪落,眼望着雪停,眼望着跑道的雪被铲干净,其实,心中一直隐有期待,胡靖扬忽而出现,走到她跟前,深情款款地和她说,紫怡,别走,我不能没有你。可惜,这份期待终究没有化为现实,如果昨晚胡靖扬能够及时听到孟紫怡发给他的语音,又或者他今早没有去金柏公寓,没有来叶家大宅,而是直奔机场,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奈何,同样没有如果。 胡靖扬按响了叶家门铃,佣人过来开门,原本在餐厅布菜的柳慧茹听见有客人来了,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迈向玄关,瞅见来人是胡靖扬,当即,凝笑,“靖扬来了,吃早饭了吗?要不一起用一些?” “不用了,伯母,叶远在吗?”尽管意急心忙,可面对长辈,胡靖扬还是强压下心底的着急,涵养一笑。 柳慧茹张了张嘴,尚未出声,叶远温浅低醇的笑音自回旋楼梯徐来,“呦,稀客呀,老胡,怎么一大早来找我?” 柳慧茹笑瞋了眼吊儿郎当的儿子,骂了句没正形,尔后,她唇角温善,与胡靖扬说,“靖扬,你自便,只当自己家即可,我先回去布菜,待会儿,留下来一起用早饭。” “您客气了。”胡靖扬扯了扯唇。 当柳慧茹的身影消失在餐厅拐角,胡靖扬随即满眼焦灼,冲着叶远,急吼吼,问道,“你老婆人呢?” 胡靖扬历来临危不乱,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相识多年,叶远还头一次见他如此急躁不安,遂而,挑眉,“一大清早的,你来找我老婆做啥?还这么焦急万分的,她得罪你啦?” 胡靖扬没好气地白了叶远一眼,“我赶着找我老婆,没时间和你东拉西扯,你快点叫你老婆下来,我有事要问她。” “你找你老婆,你合该回家找去啊,来我家找我老婆…”做啥?话语未尽,叶远蓦地反应过来,旋而,饶有兴味,改话,“你老婆跑路啦?” 话音未落,孙媛媛清润慵懒的瑶音传来,“叶远,一大早的,你在和谁…说话呀?”听见孙媛媛的声音,叶远和胡靖扬循声望去,且见孙媛媛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另一手握住栏杆,缓缓从楼梯上下来,猝然,瞅见胡靖扬,孙媛媛条件反射,杏眼瞠大,话语停顿半秒,继而,僵硬地笑了笑。 ~~~ 五天后,胡靖扬、徐北城、叶远、孙媛媛、赵亦菲以及梁冉围坐在金柏公寓客厅,一个个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怎么会这样?小怡明明和我们说,她要去英国,眼下,缘何找不到人啦?真是急死了,这臭丫头。”孙媛媛抚着肚子,倚在沙发靠背,急杵捣心。 赵亦菲素手抚上孙媛媛肚子,低声劝慰,“我们急不打紧,你可别跟着一块急呀,放宽心。紫怡只是躲开了我们,她没有失踪,至少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咱们慢慢找总会找着的。” 从旁落座的叶远握紧孙媛媛的手,“没事的,别担心,我们已经派了许多人去找了,料想很快就会有消息。” 梁冉附和,“是啊,媛媛你别急,快想想,你和紫怡的旧同学当中,还有谁是我们不曾询问过的?” “该问的,我全都问过了……”孙媛媛抬了抬眉,瞄了眼侧旁单人沙发,眉宇肃郁的胡靖扬,稍许,她眸含畏怯,小声嘟哝,“我连陆宇那混球都问了,他在英国那边…也很是心急地寻找紫怡,还反问我可有什么消息?” 徐北城蹙眉,满腹忧愁,“老胡和我都已经派了人去英国,日夜蹲守在我姑父家门口了,然而,几天下来,一次都没看见小怡出入,在外寻找的人,也是一无所获,我估计小怡应该不在英国。” 随而,徐北城叹了叹气,眸底深郁,“姑父前一阵子,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因此,我未敢明言,就怕万一小怡不在英国,冷不丁吓着他老人家。但是,我旁敲侧击探问过了,姑父俨然以为小怡尚在b市,末了,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怡,不似撒谎。” 话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胡靖扬,开腔,目光如炬,几句话挑中要害,“按理说,寻找紫怡不会那么困难,这几天,仿佛我们查到哪里,就会有一双洞察先机的手,早我们一步把线索抹走。这个人…神通广大,兼且,深得紫怡信任,何止屈指可数,还不出其右。” “你是说…孟骁?哎呀,我怎么忘了他啊?小怡从小与孟骁要好,六年前,哪怕是我姑父要给小怡附属卡,她都没收,可是,孟骁给的,小怡二话不说就收了,兼且,每个月花得很是欢快。”徐北城为之一振,大手用力拍了下茶几,“孟骁笃定知道小怡的下落,这下好了,总算有眉目了。” 孙媛媛和赵亦菲激动地抱在一起,梁冉则急嘴急舌,开口,“那还等什么呢?赶紧问她堂哥去啊,紫怡现在可是……” “可是孤独一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呀?我们得快点找到她。”孙媛媛慌慌张张,抢白,与此同时,不动声色,与满脸困惑的赵亦菲和梁冉打眼色,继而,用余光睨了睨胡靖扬的反应。 但见胡靖扬心思貌似不在她们这边,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好谋善断,“不,我们不能主动找上孟骁,以免打草惊蛇,派人盯紧他即可,他定会去见紫怡。” 由于三个大男人还有别的事情要谈,孙媛媛大着肚子,出来半天也累了,于是,赵亦菲和梁冉先行带她离开。 进入电梯后,梁冉拧眉,不解地问孙媛媛,“媛媛,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告诉胡靖扬,紫怡怀孕了?这些天,胡靖扬多着急想要找到紫怡啊,一旦胡靖扬得知紫怡怀了他的孩子,那么他们两人笃定能破镜重圆。” 孙媛媛抚着肚子,愁叹,“眼下,小怡下落不明,胡靖扬已经够着急的了,假如让他知晓,小怡现在还怀着身孕,岂非火上浇油么?老婆孩子一块丢了,找又找不着,那他不得急上加急呀?” 赵亦菲点头,“媛媛这话不无道理,此时告诉靖扬,他除了干着急以外,还能怎样?再者,现在的蛛丝马迹虽说都指向孟骁,但是,在找到紫怡之前,谁能盖棺定论啊,万一我们推断错误,连孟骁也不知道紫怡的下落呢?我赞成媛媛的做法,暂时不要告知靖扬,紫怡怀孕了。” 姐妹三人达成一致后,正好电梯也抵达一楼大堂了,赵亦菲和梁冉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孙媛媛迈步而出。岂料,冤家路窄,她们刚走出单元楼大门,迎面就碰到了朝着这边走来的苏沁。 苏沁只知道孟紫怡要走,却并不清楚孟紫怡的具体航班时间,那天苏沁从苏母手上抢回手机后,发了许久条语音给孟紫怡,却迟迟不见孟紫怡回复,苏沁心想孟紫怡可能需要冷静几天,故而,拖到今天才来金柏公寓,不曾想,一抬头,就看见孙媛媛三人从单元楼走出,苏沁霍地止步。 孙媛媛霎时怒气冲霄,她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冲到苏沁跟前,不等苏沁开腔,旋而,清脆利索地狠掴了苏沁一记响遏行云的耳光,“你这个自作多情的花痴,还来金柏公寓做什么?” 孙媛媛这一巴掌掴得极重,苏沁不仅被打得脸偏,还脚下踉跄了数步,待她站稳后,随即,捂着脸,磨牙凿齿,恨望着孙媛媛,大有想把孙媛媛碎尸万段的架势。赵亦菲和梁冉忙不迭冲上去,挡在孙媛媛身前,拦着恼羞成怒的苏沁,慎防她失去理智,伤了身怀六甲的孙媛媛。 苏沁气结,霍地垂下捂脸的手,怒目切齿,瞪视着面前沆瀣一气的三人,叱骂,“从小到大,饶是我父母,也不曾打过我,孙媛媛,你算哪根葱啊?” “就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小怡都被你逼走了,你还来她家做什么?”孙媛媛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悲哭,“苏沁,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小怡对你怎么样?若然不是她一再解囊相助,你们苏家早就债台高筑,穷困潦倒了,你呢?以怨报德,楚楚作态,拆散她的家庭。没错,白湖酒店的事,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可小怡何曾对不起你啊?她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晓得你去送份文件,就羊入虎口啦?你要是当真怨气难消,那么你大可跟她绝交,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尽管意难平,可你哪里舍得和小怡绝交啊,你的生活一旦没了小怡这个靠山,可不得焦头烂额么?奈何,现在小怡走了,你以后即便想靠,也没得靠了,好自为之吧。” “走…走…走了?”闻言,苏沁失失慌慌,磕磕巴巴,小怡当真扔下她,就这么走了,那她以后怎么办啊?若是没有下药那事,那么她相信,纵使小怡去到天涯海角,但凡她需要帮助,小怡都会义不容辞地为她赴汤蹈火,也正是因为这样,之前小怡说要走其时,她纵然恐慌,也没有极力挽留,皆因恐慌过后,她冷不丁想起现今的通讯何等发达,天涯若比邻。哪怕小怡离开了,也不妨碍她远程求助,还可以让其和靖扬山南海北。奈何,当下,前嫌未释,小怡却走了,所有联系方式悉数切断,无一幸免,如此,日后,倘若他们苏家再有什么山穷水尽,那么还有谁能为他们带来柳暗花明? “媛媛,不要和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说那么多,咱们走吧。”雪天路滑,话落,赵亦菲和梁冉继续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孙媛媛,三人相携离去。 然而,刚走出几步,梁冉终究气不过,她回眸,冷视着苏沁,“跟你说个事吧,紫怡她没有去英国,眼下,不知所踪...”随而,在苏沁的目瞪口呆中,梁冉冶笑,“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胡靖扬正想方设法地在找她呢,待胡靖扬千里迢迢找到紫怡后,你说,他们会怎样呢?喔,这些话你要是不中听,大可继续掩耳盗铃的,且看不要脸的你有一天能否如愿盗出胡靖扬的心?” 话音刚落,赵亦菲和孙媛媛当即笑嘻嘻地冲着梁冉竖起大拇指,尔后,欢天喜地离去。 苏沁咬着唇,愤恨地怒视着她们的背影,同时,内心慌做一堆,糟了,之前她是凭借小怡对她的愧疚和感情,成功策动了小怡忍痛离婚,可是,现下,小怡对她,无论是愧疚,还是感情,都消之殆尽了。若然真让胡靖扬在这个时候找到小怡,难保他们不会和好,纵使她一直自欺欺人,可她同样心知肚明胡靖扬根本不爱她,更遑论,娶她。由始至终,什么飞上枝头啊,什么金龟婿啊,什么老公啊,全是嘴犟,哪里真能实现呀,只是,尽管这辈子她无望嫁给胡靖扬,可她得不到的,她也不要孟紫怡得到,她宁可就像孟紫怡之前所说的,她和孟紫怡都离胡靖扬远远的,也不要眼巴巴地瞅着孟紫怡和胡靖扬两人幸福快乐,她则酸挤挤,苦厌厌,没错,她就是自己不幸福,也不许别人幸福。 眼下的苏沁,何其矛盾,她深知自己不管再怎么痴恋胡靖扬,胡靖扬也不可能娶她,那么日后他们苏家还是得依靠孟紫怡。可是,孟紫怡现在走了,不知身在何方,她笃定是没本事找到孟紫怡,故而,她既怕胡靖扬找到孟紫怡,又渴望胡靖扬找到孟紫怡。只因孟紫怡若是不回来,那么她和孟紫怡就没有机会冰释前嫌,如此,他们苏家便失去了孟紫怡这座靠山,往后,就真的只能自生自灭了。然而,她又怕孟紫怡被胡靖扬找到后,会和胡靖扬复婚,从此,长相厮守,这是她极为不愿意见到的。小怡,你被胡靖扬找到后,只跟他回来,不和他复婚,好不好?我答应你,我辞职,和你一起离胡靖扬远远的,我们当一辈子的金兰姐妹,好不好?我真的无法眼睁睁瞅着你和我爱的男人幸福在一起啊,这样,我会疯的,我当真会疯的,又或者,我已经疯了。 思前想后,苏沁觉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陆宇,皆因陆宇是孟紫怡除胡靖扬以外,独一爱过的人。如此一想,苏沁立马掏出手机,打给陆宇,电话方一接通,她急急忙忙,开腔,“陆宇,你现下在那里?小怡不在英国,你不要继续在那边浪费时间了,赶紧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之后的对策。” 第193章 193复婚 美国,纽约。 雪满长空,万里霜天,身穿白色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的孟紫怡欣喜地在雪花纷飞当中,旋转了一圈,长发飘飘的她,回风舞雪,美撼凡尘。 基于怀孕,孟紫怡已经许久不曾化妆了,然而,素颜的她,非但未见逊色,皮肤还白里透红,如此具有东方古典美的一张脸在热闹繁华的纽约街头,甚是引人瞩目,俨然成为了一道清新靓丽的风景线。 时光易逝,白驹过隙,转眼,孟紫怡来纽约已经半个月了,由于孟骁在英国那边尚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是孤身一人在这边。白天的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孟紫怡时常穿梭于各大旅游景点,带她的宝宝领略不同的人文风情,间或约沈凝出来喝个下午茶。然而,每到夜晚,孟紫怡都会走出阳台,凭栏眺望着夜空,对月流珠,瑞雪随风飞舞,她轻抚着肚子,思念无疆,自言自语,瓜瓜,你爸爸在大洋彼岸是不是也这般思念妈妈啊,他什么时候来纽约?届时,妈妈带你远远地看一眼爸爸,好不好?嗯,就看一眼。 今天,孟紫怡和沈凝约好了一起吃午餐,孟紫怡抵达餐厅之时,发现沈凝已经到了,落座在靠窗雅座,朝着她挥手,孟紫怡笑了笑,抬脚走过去,落座在沈凝对面。 点完餐后,沈凝瞅着对面肤白如雪的孟紫怡,低叹,天气冷得说话都喷烟,“小怡,不如告诉媛媛,你在纽约这边吧,我看她真的很担心你,媛媛现在月份大了,为着你失踪的事,时常夜不安寝,食不知味,昨天我和媛媛视频,她整个人都憔悴了。” 孟紫怡听了,眉靥轻拧,很是担忧,“她真傻……”随而,孟紫怡咬了咬唇,水眸汪漾,纠结道,“你让我再想想吧,毕竟叶远和靖扬是兄弟,媛媛要是知道了,那么叶远还能瞒多久啊?” “小怡,其实我不明白,既然你对苏沁已然失望透顶了,那么你又何必再顾虑她的感受呢?大可堂而皇之带着孩子回到你前夫身边啊,你未尝不知,单方面觊觎你前夫的人可多了,难道就因为苏沁曾是你的姐妹,她就得区别对待?哪怕你们姐妹情尽,你也依旧信守着曾经对她的承诺。”沈凝柳眉紧蹙,百思不解。 孟紫怡一直垂眸听着,纤指一下又一下地轻碰着杯壁,待沈凝话落,孟紫怡呼出一口白烟,美丽的小脸迷蒙在雾气当中,烟影如画,低柔的嗓音哀转,“无论我和苏沁现今怎样,都无法抹杀我的确欠了她。” 话音落下,雾气随即散去,孟紫怡掀眸,瞳仁干净,目视着沈凝,沈凝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然后,双手握紧杯壁,目光沉沉,回视孟紫怡,一字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闻言,孟紫怡心头猛地一跳,水眸摇滟,她抚着肚子,阖了阖目,眼泪无声滑落。 ~~~ 月光迷情,掌心化雪,孟紫怡吁叹一声,转身,抽过阳台玻璃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尔后,她仰望着月色,轻抚着肚子,一言一泪,“靖扬,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啊?世界各地看的都是同一个月亮,现下的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欣赏着月华如水?我才来半个月,纽约这边已经下了几场大雪了,b市那边,天气怎么样?冷吗?你放心,有宝宝陪着我,我过得很好,孟骁哥明天也要从英国飞来,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没人照顾,反倒是你,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说着说着,孟紫怡渐渐哽咽无语,手捂着嘴,以泪洗脸。 清晨,人来人往的机场,等待良久的孟紫怡终于瞧见轮廓清俊的孟骁,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之下,信步而出,孟紫怡霎时眉开眼笑,冲过去抱紧众星拱辰的孟骁,欢嚷,“哥哥,终于见到你了……” “哎呀,矜持点,机场最是多美女了,我可不想被人误以为你是我老婆。”孟骁挑唇,大手揉了揉孟紫怡发顶。 孟紫怡闻言,推开孟骁,瘪了瘪嘴,水汪汪的大眼,鹿视着他,孟骁哑然失笑,拨了拨孟紫怡的刘海,“都已经是快要当妈妈的人了,怎的还是这么孩子气呢?”孟骁停顿了下,垂眸,瞅了瞅孟紫怡尚且水平如镜的腹部,然后,抬眸,蹙眉问道,“不是已经三个多月了吗?怎么肚子不见大?” “医生说我比较瘦,一般要到五六个月,方才显怀,加之,眼下是冬季,衣服穿得厚,那就更瞧不出来了……”孟紫怡揽着孟骁胳膊,载欢载笑,迈向机场门口,孟骁的下属们于身后亦步亦趋。 然而,即将迈出大堂门口之际,霍地,有一种不可言状的感觉浮上心头,孟紫怡挽着孟骁胳膊,回眸,环视了下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堂,未见异常,遂而,拧了拧眉。 “怎么啦?”孟骁问道,继而,顺着孟紫怡的视线也环视了一圈机场大堂,孟紫怡弯了弯唇,回答,“没事,哥,我们走吧。” 奇怪,她方才为什么突然有一种靖扬就在附近的感觉啊?难道她太思念那个男人了,从而,相思成疾?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孟紫怡不得而知,她果真没感觉错呢,当下,胡靖扬同样身处这熙来攘往的机场,他双手抄兜,身后跟随着沈江,隔着人头攒动,掀唇,遥望着那个他费煞思量寻找了半个月的人儿。 人山人海,川流不息,胡靖扬笑眼温濡,目送着那道他昼思夜想的身影离开机场。稍许,沈江凑前两步,小心翼翼,问,“胡总,好不容易才见着太太,刚刚您为什么不过去呢?” “不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她回去的,今生,我都不会再让她离开我。”胡靖扬一目如炬,志在必得。 可惜,方才胡靖扬与孟紫怡离得太远了,并未听见她和孟骁的对话,否则,胡靖扬哪里按捺得住啊? ~~~ 这是一家雅致清幽的小餐馆,虽则地方不大,却别有一番宁谧,致使置身于其中的人,心平气舒。 侍应生微笑着把浓香四溢的汤羹从托盘端起,轻搁在孟紫怡跟前的桌面,孟紫怡用英文礼貌地道了声谢,侍应生莞尔离开。 与孟紫怡相隔两桌的胡靖扬立起身,正准备抬脚上前,然而,接下来,他所听到的英文对话,却让他霎时停步,木在当场。 孟紫怡叫停了刚走出几步的侍应生,颐靥清妍,笑语,“不好意思,我点餐的时候,不知道这汤羹里面有蟹肉,能麻烦你让厨房给我换一份吗?我现在不能吃蟹肉。” 侍应生先是懵了懵,而后,恍悟,会心一笑,“哦,恭喜您,您怀孕了,是吧?” “嗯,三个多月了。”孟紫怡温婉如水,眼笑,素手轻抚肚子。 侍应生两颊挂笑,端起汤羹,重新搁回托盘,“没问题,我让厨房给您重新做一份,不放蟹肉,您稍等。” “谢谢。”孟紫怡再次道谢,随后,侍应生捧着托盘,优雅离去。 孟紫怡百无聊赖,攥起餐桌上的手机,浏览着今天的新闻,忽而,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挡住了她跟前的光线。孟紫怡狐疑,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落座在对面的人,蓦地,胡靖扬冷峻深邃的脸庞扑入眼帘,孟紫怡水眸瞠大,素手一抖,手机砸落在桌面,继而,泪眼婆娑。 这半个月来,孟紫怡思念成殇,今天,霍然,见到胡靖扬,孟紫怡心潮澎湃,她很想开口道一句,好久不见,靖扬,你近来好吗?然而,接下来,男人冷语冰人,彻底堵住了她柔肠寸断的问候。 “孟紫怡,你对苏沁心灰意冷后,不回到我身边倒也罢了,你连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莫非我在你心目中,当真如此微不足道吗?”胡靖扬黑眸渗寒,比外面的漫天飞雪还要严冷。 孟紫怡呼吸搁浅,目怔口呆,他什么都听见了,他知道了瓜瓜的存在,怎么办?惊愕几许,孟紫怡敛了敛心神,秋水流漾,绵视着深眸严邃的胡靖扬,声泪俱下,“靖扬,我们离婚了,哪怕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们也离婚了,将来会有一个很好的女子做你太太,宝宝你就留给我吧。” 美人垂泪,楚楚动人,胡靖扬不由得稍降辞色,他叹了叹气,“难道你就没想过带着孩子回到我身边吗?何妨坦白告诉你,当初,你说你没有办法无视那只毒蝎的痛苦,执意要和我离婚,尽管我同意了,可我从未真打算放你走,养乱助变,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你懂了吗?” 自然懂,孟紫怡何等聪慧,霎时,惊着了,不得不说胡靖扬这招还真狠呐,他步步为营,算无遗策,结果,诚如他所料,离婚后,她和苏沁之间的芥蒂日渐加深,进而,经年来的姐妹情,土崩瓦解,好一招釜底抽薪,大概唯一变数就是她跑路了。 孟紫怡惊望了胡靖扬许久,然后,心如止水,开腔,“靖扬,我不管你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离婚的,于我而言,我离了婚,就没想过复婚。九个多月前,白湖酒店的事属实是我造的孽啊,无论我和苏沁现今是怎样一个状态,我都应该还给她的。至于你我,既然已经分道扬镳,那么就不要再回头了,权且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各安天涯吧,日后,你若有时间,偶尔来看看孩子就好,我们…好聚好散。” 胡靖扬不置可否,黑眸寒肃,冷视着孟紫怡,孟紫怡轻咬唇瓣,不自觉搓了搓手臂,安弱守雌,静坐在那里。 良久,胡靖扬面沉如水,开腔,“我一再好言相劝,奈何,你冥顽不灵,孟紫怡,你听好了,我现在给你两条选择,一和我复婚,我一仍其旧待你,二孩子生下来后归我,从此,你别想再见到他。” “不…不要……”孟紫怡吓得眼泪直飙,粉黛未施的小脸煞白,她捂着肚子,冲着面容冷隽的胡靖扬,姣弱摇头,“不要,靖扬,果果你都能留给亦菲了,为什么非要和我抢宝宝?” 对上孟紫怡怨痛靡弱的泪眼,胡靖扬五内如焚,只是,为了尽早一家团聚,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以免夜长梦多,须知,稚子无辜,这死女人老是钻牛角尖,难不成白湖酒店的事是造孽,剥夺他们孩子的幸福就不是造孽了? 结果,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当夜,孟紫怡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纵使对簿公堂,可她也不见得会输啊。同时,孟紫怡也不由得有些犹豫,就为了偿还当日白湖酒店的孽,便放弃自己心爱的人,还要瓜瓜在单亲家庭中长大,是否过于执拗了? 翌日,上午,孟紫怡原本想要再约胡靖扬出来谈谈,却先一步被铺天盖地的即时新闻,吓得惊心动魄。宽敞时尚的客厅里,孟紫怡握着手机,目瞪口呆,什么?胡靖扬和孟骁打起来了?正确来说,是凯东集团与am集团打起来了,胡靖扬和孟骁均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旗鼓相当,现今,豺狼与猛虎正在股市上打得热火朝天呢,各种跟踪报道如火如荼。 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孟紫怡越看越恼火,守财的本性,完形毕露,与昨日那个软弱无助的小可怜,判若两人。现下的孟紫怡,气得炸毛,旋而,致电胡靖扬,尽管换了手机,可那个死男人的号码,似乎早已深入骨髓,顺顺溜溜便拨了出来,并且,那边的胡靖扬像是猜到这是她的新号码似的,没响两声,便已接起。 孟紫怡鼓了鼓腮,脆生生,开火,“你这死男人,我哥他不简单的,若说你是豺狼,那么我哥就是猛虎,你们两个打起来,分分钟两败俱伤。你知不知道,不止你的凯东集团我有股份,am集团我也有股份,是我两个月前从我哥那里打劫回来的,你们两个死男人搞什么鬼啊?赶紧给我消停。” 最后一句,孟紫怡近乎是河东狮吼般吼出来的,手机另一端的胡靖扬顿时耳鸣,随而,他漫不经心,挑眉,“消停与否,不取决于我,取决于你,怎么样?真想看我和你哥两人拼个弹尽粮绝?” 孟紫怡咬牙,“好,你赢。” ~~~ 当晚,孟紫怡趁着孟骁不在家,悄悄去了机场,跟随胡靖扬,搭乘私人飞机,返回b市。 飞机一下地,胡靖扬直接把孟紫怡载到了民政局,拉着忸忸怩怩的她迈上台阶,临进门口前,孟紫怡攥停了牵着她手的胡靖扬,鹿眼汪汪,注视着他,“我们真的…进去啊?要不再考虑一下?” 胡靖扬瞥了孟紫怡一眼,懒得与她废话,拽着她,大步流星,踏进民政局,孟紫怡瘪了瘪嘴,半推半就跟着。 片会,孟紫怡捏着两本结婚证,一边瞅一边欢欣迈出民政局,少许,她转身,挽上胡靖扬胳膊,仰脸,笑如花靥,“靖扬,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里了,好不好?” 胡靖扬忍笑,秋后算账,“你前一刻不是还对复婚与否,有所犹豫吗?” “你也说是前一刻啦,现今我都和你复婚了,米已成炊,难道我要别别扭扭与你过一辈子啊?”孟紫怡甜美无害,撒娇。 胡靖扬目笑,捏住孟紫怡鼻尖,“你啊,日后,要是再敢跟我提离婚,我就真不要你了,狐狸太太。” “遵命,豺狼先生。”孟紫怡笑妍。 第194章 194出嫁从夫 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熟悉又陌生,孟紫怡不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唏嘘,顿时,感慨万端,细算下来她离开b市不过短短半个月,沧桑感却无以复加。孟紫怡猜想,许是当初她是抱着今生不回的念头前往纽约的,加之,身处异国他乡这半个月,她隔阔相思,当真度日如年,然而,现今,她非但结束了那段九回肠断的难熬岁月,还峰回路转地与胡靖扬复了婚,果真人生难测呐。 须臾,孟紫怡侧向驾驶座的胡靖扬,双手握上他胳膊,倩笑,倍感交加,“靖扬,半个月前,我还以为此生都要远离这座城市呢,不曾想,现下,我又回来了。和你离婚这三个多月,兜兜转转,恍然如梦,幸好,如今梦醒了,我们彼此都不曾走远。” 胡靖扬偏头,瞅着孟紫怡笑了笑,复而,目视前方,低叹,“我真后悔那晚未能及时听到你发给我的那段语音,不然,我一定不会放你走的。” 靖扬,你可知那晚我因雪天滞留机场,每分每秒都盼望你能出现,带我回家,可惜,你终究没来,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何苦再提,转而,孟紫怡嘟了嘟嘴,问起六年前,雨夜惊魂那事,她浅笑嫣然,打趣,“说起那段语音...靖扬,你当年若是刹不住车,把我给撞死了,岂不是没有我们往后的故事?” 恰逢红绿灯,胡靖扬缓缓停车,继而,他侧身,宠溺地捏捏孟紫怡秀气的鼻尖,笑说,“胡太太,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何况,倘若没有这么一段,你后来岂会义无反顾的嫁我。” “奈何,你半点不记得我,俨然把我抛诸脑后,哼,白瞎了我惦记你这么多年。”孟紫怡嘟囔,倏地,松开攥着胡靖扬胳膊的双手,腮帮子鼓成河豚脸,俏媚得很。 胡靖扬朗笑,甚是喜欢这种雨过天晴的美好,唉,他动静皆宜的妻子终于又回来了。稍许,他倾身,拨了拨孟紫怡垂肩的秀发,似真似假,挑唇,“我当时净顾着瞅你的中段了,没有闲功夫看你的脸。” 话落,凑巧红绿灯跳转,胡靖扬径自踩油门,继续前行,孟紫怡则懵圈,中段?她的中段有啥好看的?遂而,孟紫怡垂首,不消半秒,腾地满脸通红,当即捶了身侧的他一粉拳,“讨厌,你这死男人,你…你…你……” “你什么啊,也不想想自己当时是什么样一个状态,我自制力算好的了,假如换成别的男人……”话到这,胡靖扬停顿下来,等待良久,未见下文的孟紫怡娇羞抬眼,蓦地,撞上后视镜里,男人那双翻江倒海的黑眸,孟紫怡刹那打了个激灵,鹿眼娆娆。 胡靖扬虽然吃斋数月,但是也不愿刚复婚就把他女人吓出心脏病,转而,浪恬波静,丝毫未见方才的翻涌,“好啦,逗你而已,我属实不太记得这事了,也的确没认出你来,是听了你发给我的语音后,我方想起来的,然而,这没想起来倒还好,一想起来,当真秀色可餐呐,不免有些遗憾。” “你遗憾个啥呀,最终不都还是你的吗?”孟紫怡媚靥娇红,气呼呼,嘟哝。 胡靖扬轻笑,目似朗星,“这倒也是,不过,重逢以来,你为何对我们六年前的初遇,三缄其口?” 孟紫怡不由得叹气,继而,软笑,“我们重逢的场景太…太那个啥了,加之,我又看得出来你不认得我,后来,我们虽然结婚了,但是一开始谁都没下几分心进去,只当是一场可以翻云覆雨的权宜婚姻,指不定亲密几个月就分道扬镳了,兼且,那时你对我的态度有些难以捉摸,如此,我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重逢之初,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因而,尽管带有目的性,可我愿意顺从你,但是,这份好感或许足够深,却未及浓。靖扬,你未尝不知,哪怕我被你逼到自荐枕席,我也尚未完全爱上你的,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去挽留你,彼时,纵然我未曾想过与你白头到老,也仍旧希望你能再陪我一段时间,因为我害怕孤独,何况,作为妻子,我本就应该这样。” 说到这,孟紫怡偏头,瞅向轮廓挺拔的胡靖扬,少许,她倾身,依偎在胡靖扬肩膀,“九个多月前,我算计你娶我,其实,我是破釜沉舟,如今,时过境迁,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如果那天你无动于衷,那么我真会去相亲的,关于这点,我不是说说而已。我虽不乏追求者,但我觉得左右都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的,与其选一个我早已厌烦的追求者,倒不如选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倾慕者,反正瞧着顺眼就好,毕竟我一旦嫁了,又岂能拒人千里,尽管我不爱他,可妻子的义务还是要尽的。但是,基于我对你的那份积攒经年的好感,我还是想首选你,结果,你也没让我失望,然而,即便我愿意嫁给你,彼时,那份好感仍是未到喜欢的程度,更遑论,爱。因此,成婚之初,一切的亲密行为,只因我不抗拒你,你别看我好像很主动的样子,可我的内心其实不太想在那个时候就与你…翻云覆雨,除非你坚持,殊不知,当时,你对我们的婚姻也是有疑虑的,且不论,你是什么想法,我很感激你放慢了我们之间的进展,让我有时间将我对你的好感,进一步,发展到喜欢,继而,发展到爱。靖扬,你或许不知,我最爱你的时候,就是我要与你离婚的时候,那一刻,我心都要碎了。” 停顿半秒,孟紫怡阖目,埋首在胡靖扬肩头,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的大衣上面,“其实,我有暗示过你的,奈何,你没听懂,我一直在等你自己想起来,直到后来,我慢慢觉得反正我们都相爱了,我们的初遇,你想起与否,仿佛也没那么重要吧,顺其自然就好。但是,我离开那晚,偏巧经过六年前,我雨夜拦车的地方,顿时,百感交集,便给你发了那么一段语音,或许我还是心存期待吧,期待你来找我,期待你留下我。” 胡靖扬听着肩头传来的幽咽,寸心如割,他反手搂住了孟紫怡腰侧,嗓音深醇,“俗话说,好事多磨,之前的一切权当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从此,我们永不分离。” 孟紫怡轻“嗯”了一声,退回副驾驶,接着,她擦干眼泪,颔首低眉,素手轻抚着肚子,柔声细语,“瓜瓜,爸爸妈妈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爸爸妈妈一起陪着瓜瓜长大。” 瑶音未落,胡靖扬额际不自觉抽搐,进而,莫可奈何,失笑,“你还真叫他瓜瓜啊?” 孟紫怡扭头,黛眉轻拧,撅嘴,“有什么问题吗?他叫瓜瓜,他姐姐叫果果,瓜瓜果果,多配啊,况且,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只是,他姐姐叫果果非但没啥,还挺好听的,他叫瓜瓜就有点…有点……”眼看着孟紫怡的嘴越撅越高,胡靖扬没胆子再说下去了,英雄气短,妥协,“罢了,瓜瓜就瓜瓜吧,小名而已,你喜欢就好。” 怎料,孟紫怡听后,越发胡搅蛮缠,她扶着腰,哔哩吧啦,哭诉,“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很难为你吗?答应得这么勉强,从我怀孕到现在,你一天都没陪过我啊,你知道我有多辛苦么?时而吐得要死,时而什么都吃不下,时而能吃下一头牛…呜呜…我都快要被他折磨死了,不外给他取个小名也不能听我的吗…呜呜...在凯东集团那晚,要不是你这死男人把我拉进休息室,怎么会有他?若是没有瓜瓜,那么我就潇潇洒洒跟你分了......” 闻言,胡靖扬心疼之余,些许手足无措,话说他的紫怡从前貌似没这么矫情吧,再者,她前一刻尚且柔情似水呢,才过了多久啊,怎么说变就变。 胡靖扬忙不迭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大手,抚扫着孟紫怡长发,温熙低哄,“乖,是我不好,别说了,瓜瓜听见了,会以为你不喜欢他的,咱们瓜瓜多乖啊,来得正是时候,俨然成了爸爸妈妈和好如初的桥梁。” 转而,胡靖扬大手从孟紫怡发顶挪开,覆上她平坦的腹部,温眸慈笑,“瓜瓜,许久没见爸爸了,想爸爸了吗?” 孟紫怡悦笑,拨开胡靖扬的手,“他这么小,哪里听得懂呀?专心开车,得顾着我宝宝的安全。” 胡靖扬从善如流,大手再次握回方向盘,目视前方,眼笑,“是,小的要顾,大的更加要顾。” 孟紫怡笑着摸了摸肚子,尔后,拎过一旁的手袋,从里面翻出半个月不曾开机的那枚手机,果不其然,刚一开机,甫地,一大堆短信、语音什么的争先恐后弹出,分别来自不同的人,有胡靖扬的,有孙媛媛的,有赵亦菲的,有梁冉的,有徐北城的,有孙浩的,有小祝的,有陆宇的,还有…苏沁以及苏珩的。 孟紫怡既感动又酸涩,除了陆宇、苏沁以及苏珩以外,其余诸位,孟紫怡通通逐一回复,以安其心,至于胡靖扬,近在身旁,自然无须回复,继而,首先炸响的不出孟紫怡所料,正是她、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的姐妹四人群。 孙媛媛,“小怡,你终于出现了,我都快担心死了,臭丫头,说好了是去英国的,玩什么失踪啊,想害我一尸两命吗?” 赵亦菲,“媛媛,你说点吉利的,这话宝宝不爱听。紫怡,是靖扬找到你的吗?你们现下是在一起吗?” 梁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紫怡,这半个月你去哪里了?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孟紫怡与胡靖扬相视一笑,随后,她清清嗓子,凑近手机,发了条语音,“姐妹们,我再也不走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和靖扬复婚了,你们快点祝福我们吧。事先声明啊,口头祝福我可不接受啊,皆因各位不是阔太太就是女强人,我也不好贬低你们,是不是?这样吧,每人打一只金猪再来见我吧。” 胡靖扬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孟紫怡气鼓鼓,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姐妹们的卖惨杀到。 孙媛媛,“小怡,金猪我也想打给你,奈何,我没钱,我很穷,我的钱全都要留来给宝宝买奶粉。叶远那个死男人花心得很,靠不住的,保不齐哪天就抛弃我们母子,和狐狸精成双成对去了。” 赵亦菲,“我不仅穷,我还苦啊,原先我有三个婆婆,日子已经够难熬了,眼下,又添了一个,还仗着怀孕,在家里,作威作福,老拿我这挂名儿媳撒气,你说,我命怎的这么苦啊。” 梁冉,“这个群里是有三个阔太太不假,然而,女强人在哪里啊?我不管,反正不是我,我只是一个被老公抛弃,又老又没人要的箩底橙,上无高堂,下无子女,只能孤独终老。” 孟紫怡咬牙,像极了一只有气无处撒的小白狐,她侧头问胡靖扬,“岂有此理,这三个人是串通好的吗?怎么一个说得比一个惨?” “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或者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唉,交了这帮志同道合的好友,胡太太,你就认命吧。”胡靖扬打着方向盘,调谑。 孟紫怡气不平,咋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吧?那我可得让这几人瞅瞅究竟谁是道,谁是魔。”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有人打过来了,孟紫怡思忖这三人当中,谁那么胆大啊,竟敢直接打来跟她叫嚣,行,放马过来。怎知,视线方一对上手机屏幕,孟紫怡霍地一木,胡靖扬透过后视镜,瞅见她怔忡的表情,蹙眉问道,“怎么啦?谁的电话?” 闻言,孟紫怡回神,葱白的指尖一点,挂断电话,愁绪冥冥,“苏沁。” 自那天从孙媛媛口中得知孟紫怡走了后,苏沁每天都会拨打好几次孟紫怡的电话碰碰运气,自然无一例外都是关机,可是,今天竟然打通了,苏沁霎时喜出望外,可惜,没响几声,那边就挂断了,苏沁锲而不舍再打,那边持之以恒继续挂,于是,苏沁改为发信息。 “小怡,你现下在哪里啊?你接一下我电话,好吗?我很挂念你,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小怡,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那么对你,我已经想清楚了,什么胡靖扬啊,什么高薪厚职啊,哪有你重要。小怡,你回来吧,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离胡靖扬远远的,我也离胡靖扬远远的,让他彻底退出我们的生活,然后,我们姐妹俩回归从前。” 孟紫怡看完苏沁的短信后,呆愣了许久,其时,苏沁那边源源不断地继续发信息过来,然而,孟紫怡却一条都没再看了,接着,她把响个不停的手机再度关机,随后,呆坐在那里,身侧的胡靖扬也没再开腔,任由她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孟紫怡猛然发现轿车停了下来,她徐徐扭头,望向车窗外,蓦地,一座庄严华贵的别墅矗立在眼前,赫然就是那个她只来过一次的家,白湖别墅区9号别墅。 孟紫怡随即转回头,看向胡靖扬,只见他笑容温暖,朝着她伸出大手,“老婆,我们到家了。” 孟紫怡心头一跳,冲着胡靖扬展笑,将自己柔白的小手交到他宽大的掌心里,“嗯,出嫁从夫,老公,今生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第195章 195何惧之有 雪飘如絮,纷纷凉月,苏沁下了班,顺着水泄不通的车流,开车来到了金柏公寓,她总感觉孟紫怡已经回来了,只是,对她避而不见,这种各走各路的举动,致使苏沁分外不安,因而,一整天她工作都心不在焉,频频出错,被秦晓那贱人借题发挥奚落了好几顿,苏沁当真忍不住了,现今,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孟紫怡。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苏沁沿着富丽堂皇的走廊,来到孟紫怡家门口,她心脏怦怦直跳,自己都无法辨清,她究竟是怕屋里没人,还是怕屋里有人,然而,孟紫怡把她拒之门外,抑或是怕门铃按响后,开门的人却是…胡靖扬。 苏沁无法忍受往后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孟紫怡,更无法接受孟紫怡和胡靖扬复合,从此,她只能眼睁睁瞅着他们鹣鲽情深,比翼双飞。忐忑良久,苏沁缓缓举起哆嗦的手,慢慢凑近门铃,可是,按了半天,未见人开门。 见状,苏沁干脆用手拍门,同时,大声呼嚷,“小怡,小怡,你在家吗?我是小沁啊,你开开门……” 苏沁吵吵嚷嚷的叫声,惊动了隔壁的张阿姨,张阿姨打开家门,冲着拍门的苏沁,拧眉道,“你不要再拍了,小怡不在家,她已经许多天不曾回来了。” “张阿姨,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怡的闺蜜,我经常来找她的。”苏沁扭头,朝着张阿姨,杏眼发光,转而,忧心忡忡,“小怡不见许久了,我很担心她,张阿姨,您可知小怡去了哪里?” 张阿姨握着门把,叹气,“我记得你,不过,小怡真的不在,我也是听我先生说的,半个月前,有一晚,我先生出差夜归,碰巧在电梯里遇到小怡,当时,她拖着个行李箱,说是要出国,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 “出国了…以后都不回来……”苏沁登时失神,喃喃自语,少许,她抬头,鼓圆了眼睛,问张阿姨,“那张阿姨您最近这两天可曾见过她?尤其是今天?” “我不是说了吗?小怡已经许多天不曾回来了,我上哪里去见她啊?”张阿姨没好气地说,复而,又叹,“不过,她男朋友倒是来过,小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小怡才赌气出国的,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对啊?” 苏沁听完,眼睛鼓得越发圆了,“她男朋友?” “是啊,你不知道吗?最近几个月有个男的,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器宇轩昂,时常出入小怡的家,我猜应该是她男朋友吧。”张阿姨顺嘴道。 是胡靖扬,苏沁咬牙切齿,哼,看来他们的隐婚生活过得很是相亲相爱嘛,反观这段日子的自己,柔肠寸断,入骨相思,不,正确来说,是单思,是自我陶醉,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 苏沁握紧双拳,垂于身侧,瞪视着张阿姨,撒泼放刁,“那位先生和孟紫怡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你休要造谣生事。” 话毕,苏沁兀自转身,踱着高跟长靴,怒气冲冲离去,眼望着苏沁翻脸比翻书还快,张阿姨气不忿,冲着苏沁恼悻悻的背影,呛骂,“我说那位先生是小怡的男朋友,这话哪里造谣啦?呵,我当了几十年人,吃盐比你吃米还多,别以为我看不穿你,你拿盆水照照你自己的样子,满脸羡慕嫉妒恨,明摆着觊觎人家小怡的男朋友,他们小两口闹矛盾,也不知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居然还有脸找上门?小怡的父母若是还在,非得叫保安撵你出小区。” 走出几米的苏沁,霍地止步,她回眸,磨牙凿齿,恨望着张阿姨,张阿姨以冷蔑响亮的关门声回应苏沁,苏沁切齿愤盈,冷哼一声,尔后,狠踩着高跟长靴,踱向电梯口。 恨随烦恼,早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嫉恨又再卷土重来,俨然有海沸山崩之势,她就是听不得旁人说孟紫怡与胡靖扬是一对,他们凭什么是一对?假如孟紫怡回来是为了和胡靖扬复合的话,那么她情愿孟紫怡永远别回来,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孟紫怡当真没回来,今天,手机估摸只是偶然开机,况且,后来不是又关了吗?唉,孟紫怡啊孟紫怡,你究竟在哪里? ~~~ 同一时间,白湖别墅区。 室外,夜色苍茫,雪花飘零,室内却光朗朗,暖融融,现下,孟紫怡和胡靖扬正身处厨房,夫妻俩齐心协力,准备着他们复婚后的第一个晚餐。 孟紫怡扭身,瞅了眼身后的备菜桌,已然搁了四道香喷喷的佳肴,分别是松鼠桂鱼、糖醋里脊、菠萝咕噜肉和清炒菜心,另外,一旁的汤煲里正炖着醇香美味的鸡汤呢,全是孟紫怡爱吃的。 孟紫怡微微一笑,偏头,凝望着身侧正在洗排骨的胡靖扬,“咱们只有两个人,你做这么多会不会吃不完啊?” 胡靖扬捞起排骨,老神在在,瞥了孟紫怡一眼,“更正,是三个。” 孟紫怡噗嗤一笑,随后,摸着肚子,温语,“对,是三个,还有我们瓜瓜。”转而,她倏地抬头,望向胡靖扬,嘟嘴,“你做的这四个菜,除了清炒菜心,其余的全是酸甜口味的,包括你正准备做的糖醋排骨,你是因为我喜欢吃呢,还是信了人家所说的酸儿辣女呀?” 胡靖扬勾唇,他端起一只小碗,侧头,回答,“自然是因为你喜欢吃,至于孩子,只要健健康康,是男是女,有什么打紧的?再者,今天下午,某孕妇不是嚷嚷着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么?” 闻言,孟紫怡羞涩一笑,随而,视线对上胡靖扬手中的小碗,好奇问,“这什么啊?闻起来,酸酸的,很是开胃。” “家传秘方,我做的糖醋排骨之所以这么好吃,全靠这家传秘方。”胡靖扬卖关子,道。 孟紫怡凑上前,明眸生辉,“真的?那你这家传秘方是怎么调出来的呢?” 胡靖扬张了张嘴,正打算倾囊相授,然而,女人脆生生的话音又再传来,“靖扬,你知道吗?和你离婚的这三个多月,我最怀念的就是你这味糖醋排骨了,我要是学会了,哪怕我们日后再分,不也可以自己做了吗?” 胡靖扬一听,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进而,他改变主意了,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唬弄孟紫怡,“那不行,我们有祖训在,这家传秘方是我太爷爷发明的,历来传男不传女,连我妈都不知道。” “啊?那没法子了。”孟紫怡小小失落,箍住胡靖扬胳膊,胡靖扬拍了拍孟紫怡手背,温言,“没关系,我给你做一辈子的糖醋排骨,你只管吃就行。” 孟紫怡听了,笑逐颜开,“嗯,老公真好。” 末了,孟紫怡娇娆地扑进胡靖扬怀里,胡靖扬则暗松一口气,不动声色,掀了掀唇,还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说什么信什么,都不带怀疑的。 伏在胡靖扬怀里的孟紫怡撅了撅嘴,你真当我傻啊,你之前明明说过,你太爷爷大男人得很,一辈子没做过饭,没洗过衣服。胡先生,饶是撒谎骗我,你也得一以贯之吧,不过呀,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么舍不得我的,算了,本夫人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 上桌后,胡靖扬一边盛汤,一边对正在吃糖醋排骨吃得欢快的孟紫怡,道,“今天就依你,但是,孕妇得营养均衡,不可以只吃这些酸酸甜甜的菜品,而且,未免也太油腻了,明天,我去买几本孕妇食谱仔细研究,回头给你设计餐单,来,先喝碗鸡汤。” 话落,胡靖扬把刚盛好的鸡汤,轻搁在孟紫怡跟前,孟紫怡勺起一汤匙鸡汤,一边凑近嘴边,一边浅笑,“我发觉你这个爸爸当得越来越称职了,放心吧,我也不是天天这样子吃,只是,许久没吃了,今天姑且解解馋。” 胡靖扬抿笑,大手摸了摸孟紫怡长发,“嗯,真乖。” 翌日,胡靖扬没去公司,应孟紫怡所求,陪她在院子里堆雪人,正确来说,是胡靖扬堆,孟紫怡指挥,皆因胡靖扬怕她冻着了。 白雪皑皑,银霜遍地,被红色羽绒服裹成粽子的孟紫怡拄着树枝,一边描画着雪人爸爸的脸,一边催促身侧的胡靖扬,“靖扬,你动作利索点,雪人爸爸的脸,我都快画好了,雪人妈妈你要堆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有雪人宝宝没堆呢。” “快行了,待你画完,雪人妈妈就出来了。”胡靖扬不慌不忙,回答,与此同时,手上的活计一刻没停。 夫妻俩有说有笑,尽管朔风凛冽,可也其乐融融,不多时,雪人一家三口雕琢完毕,两大一小,幸福依偎,恰似亲密相拥的他们。 孟紫怡倚在胡靖扬胸膛,笑望着雪人一家,呢喃,“真盼望宝宝能快点出生,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像它们那样,安然静好,相依相伴。” 胡靖扬揽着孟紫怡肩膀,下巴抵于她发顶,轻语,“我们只会比它们更加幸福,宝宝出生后,我会抽出尽可能多的时间来陪伴你们,我们一起带他周游列国,一起教他为人处世,一起经历他成长的点点滴滴,就像你期盼已久的那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岂料,话音刚落,孟紫怡惊慌扬脸,她水眸摇潋,怯惧地抓紧胡靖扬黑色羽绒服的衣领,心有余悸,发问,“靖扬,一切磨难都过去了,是不是?以后,等待我们的就只有花好月圆,是不是?” 胡靖扬拥紧孟紫怡,嗓音浓醇,“紫怡,别怕,任凭风霜雪雨,只要我们一家人和衷共济,那么纵然生活再艰难,我们也能苦中作乐,携手等待云开雨霁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胡靖扬攥起孟紫怡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一双闪闪发亮的婚戒,相映成辉,柔丽的淳光,安抚了孟紫怡七零八落的心,她淡然一笑,仰头,绵视着神清气朗的胡靖扬。是啊,人生本就有苦有乐,尽管再得天独厚,也不可能一生平顺,时也命也,总有平地起风波的时候,然而,只要身边有一双十指紧扣的手,那么,纵使身处多事之秋,那也何惧之有。 傍晚,他们家迎来了一位于情于理都该杀上门的客人,孟紫怡不辞而别,孟骁岂可听之任之,这不流星赶月地杀过来了吗? 灯火明亮的客厅,孟骁浅抿一口杯中茶,慢悠悠,开腔,“既然木已成舟,我可以不反对你们复婚,但是,我们孟家的女儿绝不能退藏于密,必须风光大嫁,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孟紫怡想说,哥,有没有婚礼,我当真不在意,反正我和靖扬又不是第一次结婚了,一切从简即可。 然而,胡靖扬却握住她的手,先一步接腔,信誓旦旦,“你放心,这一次,我本就打算风风光光迎娶紫怡进门,断不会再重蹈覆辙。”随而,胡靖扬盯视孟骁的眼神变得洞若观火,他一语双关,道谢,“另外,感谢孟总成全。” 闻言,孟骁举茶杯的动作一顿,不置一词,似笑非笑,孟紫怡挠挠头,瞅瞅身侧意味深长的胡靖扬,而后,望望对面笑而不语的孟骁,“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啊?” 胡靖扬侧向懵懂不知的孟紫怡,捏上她纤妍的鼻尖,笑侃,“你这小迷糊,以你哥天命不凡的智商,怎么可能被人跟踪而不自知?” 孟紫怡茅塞顿开,她拨开胡靖扬的手,腾地起身,指着对面沙发悠哉品茶的孟骁,叫嚷,“哦,好你了个孟骁,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那天在机场,你就已经知道有人在盯着我们了,你演技还真好啊,居然若无其事地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还问我怎么啦。”话语尾声,孟紫怡依旧目视着孟骁,然而,手却改指身侧的胡靖扬,“这个死男人就是尾随你,从而,找到我的,对不对?” 孟骁懒洋洋地续了一杯茶,处之泰然,“没错,我是答应过你,阻挠你男人找到你,但是,我岂可因你而改变我定好的计划,况且,我可是嘱咐过你不必来机场接我,奈何,你自投罗网,我只是顺天应命而已,这应该不算食言吧?” “好,我不和你算这个,我问你,你们在股市上如火如荼那一战,又是怎么回事?”孟紫怡双手叉腰,鼓腮,犹似一只气恨恨的小仓鼠。 胡靖扬逗笑,大手一拽,重新把孟紫怡拉坐回身旁,挑起她一缕发丝,“冲冠一怒为红颜,股市那一战,当然半分不掺假,绝对真枪实弹,殊死拼搏,不然,怎么再次抱得美人归。” 第196章 196求助无门 大雪纷飞,冷风飕飕,室内却因供暖的关系,暖煦煦的,孟紫怡、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四人手捧热牛奶,围坐客厅,侧旁的壁炉烧得热烘烘的,噼里啪啦,温馨而又柔和,冬日气氛浓厚。 “听你这么一说,那天在苏家还真是劫后余生啊,倘若不是那个好心的邻居,那么你现在...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孙媛媛一手拄着马克杯,另一手按着胸口,素颜如雪的小脸皱起,惊魂未定,转而,怒斥,“经年来,你掏心掏肺帮助他们苏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他们方能避苦趋乐,安身立命,他们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梁冉抿了口热牛奶,哂笑,“不劳而获,容易使人得寸进尺,要不怎么都说帮人要有个限度呢?六年来,苏家长期伸手问紫怡要钱,这起初他们或许还会不好意思,可是,一旦次数多了,他们便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久而久之,他们不仅心安理得地一味接受,还掩耳盗铃地觉得紫怡的钱就是他们的钱,但凡问紫怡要钱,都跟伸手进自己口袋里似的,毫无愧色。” 停顿少许,梁冉伸长胳膊,探身,把握在手心里的马克杯搁放在茶几上,随后,变换了下坐姿,“一下子,紫怡说要走,并且,从此不再回来了,别久情疏,他们焉能不担心日后他们苏家要是再遇难关,紫怡这个昔日姐妹会否一如既往地帮助他们,眼看既得利益摇摇欲坠,自然狗急跳墙。” 赵亦菲点头,“冉冉说得没错,何况,这中间还隔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苏珩,他对紫怡久有存心,只是,望洋兴叹,从而,不得已压抑自己的内心,奈何,越是压抑,越是渴望一亲芳泽,如此,日子久了,怎能不走火入魔?” 孟紫怡双手握紧热气腾腾的马克杯,只是,杯中牛奶纵然再烫,也烫不暖孟紫怡拔凉的心,她呼了一口气,感叹,“与其授之于鱼,倒不如授之以渔,或许这几年,我真的错了,接济过度,助长了苏家人的贪婪,又或者…人心隔肚皮,一直以来,无非是我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罢了,人家纯粹拿我当提款机。” 随而,孟紫怡扭身,把手中的马克杯轻搁在身侧的电话桌上,清冷开腔,“不过,最令我心寒的莫过于苏珩,单单因为爱而不得,他就可以伤心病狂么?难道他忘了当初苏沁出事,他是如何唾弃严羽的吗?” “哼,这苏珩甚至还不如严羽呢,若说严羽是真小人,那么苏珩无疑是伪君子,常言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当日你没着了他的道,合该感谢老天爷保佑。”孙媛媛义愤填膺,清眸冷如霜雪,“坏人作恶,总会找五花八门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小怡,你且看着吧,一旦苏家人得知你回来了,他们势必找上门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花式作妖。” 孟紫怡不知被哪句话戳中了笑点,倾身,揽抱住孙媛媛,“你放心,这次哪怕苏家人把我这房子哭塌了,我也不会再养虎为患了。” “那苏沁工作的事?”梁冉水眸沉静,一针见血。 孟紫怡重新拎起马克杯,浅抿一口温度适中的热牛奶,然后,她淡淡一笑,梨涡清媚,仿似月中聚雪,“公事公办即可,凯东集团作为b市商界龙头,首屈一指,岂可因为私怨,无理解雇一个员工,不过,鉴于苏沁现今身处的部门过于重要,堪称凯东集团的钱袋子啊,不得不防,靖扬说会把她调去建筑部,给郭希莱当助理。” “什么?给郭希莱当助理?”瑶音未落,孙媛媛、赵亦菲和梁冉三人均不约而同惊圆了眼睛,半晌,梁冉噗嗤一笑,她一会儿拍掌,一会儿竖拇指,欢嚷,“高,好一招借刀杀人,不得不说胡靖扬还真会折腾人啊,他是存心想让苏沁熬不住,自己卷铺盖走人吧?” 孟紫怡不以为然,“我倒不那么认为,对待一个女人,靖扬尚且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我估计他应该是真打算看在我的情面上,暂且给苏沁留一条活路,若是苏沁见好就收,从此,安分守己,他便允许苏沁继续留在凯东集团偏安一隅,反之,苏沁则是自寻死路。然而,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不能没人看着,郭希莱就是最好的人选,放眼整个凯东集团,除了沈江之外,若说谁最得靖扬信任,那么,笃定是郭希莱。” 赵亦菲赞同孟紫怡的说法,不偏不倚,补充,“我对这个郭希莱还是有些了解的,且不论,人品如何,她对靖扬的忠心,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可昭日月,所以,把苏沁交给郭希莱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语中途,赵亦菲掩唇而笑,“何况,不管靖扬蓄意与否,以郭希莱那蛮横泼辣的性格,苏沁在她手底下工作,定然没好果子吃,就等着被磋磨吧,如此,也算是变相给我们紫怡出了口恶气。” “那岂非歪打正着?”孙媛媛也跟着乐呵起来。 然而,梁冉却有些惴惴不安,“说起这郭希莱啊,当年,她是怎么找亦菲麻烦的,我可历历在目,从而,不免忧心紫怡。这次复婚,胡靖扬明显是奔着堂而皇之去的,想必郭希莱很快就会得悉紫怡胡太太的身份,你们说,她死心塌地,单恋胡靖扬这么多年,万一受不住刺激,郭希莱会不会铤而走险,伤害紫怡啊?” 孙媛媛听后,脸上的笑容速即一僵,接着,惊慌地抱紧孟紫怡,孟紫怡的心蓦地一提,眼波恐怯,素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 赵亦菲愣了愣,尔后,摇头轻笑,“放心吧,不会的,按照我对郭希莱的了解,她不会因为靖扬已婚,就轻易死心,然而,她或许会兴风作浪,离间紫怡和靖扬,却绝不会剑走偏锋,我承认,郭希莱这人蛮横泼辣,但未至于穷凶极恶,否则,我当年就不止受些窝囊气这么简单了。况且,紫怡和我不一样,彼时的我,投鼠忌器,惟恐事情败露,不得不忍气吞声,且看紫怡光明正大,怕她郭希莱什么?” 转而,话音未落,赵亦菲幽幽一叹,兔死狐悲,些许同情郭希莱,“唉,你们说,一个人何等痴情,才会孤注一掷耗费自己十几年的时光,踏破红尘去争取另一个人的垂青。” 孟紫怡仿佛被赵亦菲感染了,忧惶褪去,冷静复苏,她轻轻摇头,“反正我是理解不了,就像我无法理解苏沁为何对靖扬如此执着,哪怕她早前是单方面误会了靖扬喜欢她,从而,泥足深陷,可误会澄清后呢,为什么她还要自欺欺人?” “因为人人都想过好日子,不想过苦日子。”梁冉攥起马克杯,饮尽杯中热牛奶。 话音刚落,保姆王阿姨走进客厅,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笑语,“太太,火锅的食材,我都准备好了,请您和您的朋友移步到餐厅用餐吧。” 王阿姨笑盈盈的话音,旋而,驱散了客厅里的沉重氛围,姐妹四人速即食指大动,哪里还顾得上多愁善感啊?顷刻,如同孩子般争先恐后奔赴餐厅,祭五脏庙去。 胡靖扬原是不用保姆的,可是,孟紫怡怀孕了,辛劳不得,加之,他又不能整日待在家里,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她,再者,几个月后,孟紫怡肚子大了,届时,行动不便,身边不能没有人,于是,胡靖扬便千挑万选了王阿姨,王阿姨日夜都会在家里,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来打扰他们夫妻俩。 孟紫怡回国后,没再去事务所上班,专心留在家里安胎,看看书,或者听听音乐,若是胡靖扬回来得早,晚饭过后,他就会陪着孟紫怡在小区里悠闲散步,反之,则由王阿姨代劳,日子过得平淡而怡宁。 ~~~ 苏沁打从调到建筑部,给郭希莱当助理后,日子没一天过得舒心的,对比起现在水深火热的日子,苏沁何其怀念从前在财务部的那段时光啊,哪怕最尖酸刻薄的秦晓,也比建筑部这帮落井下石的牛鬼神蛇要温和得多。 又是一个加班晚归的日子,苏沁驱车,冒着鹅毛大雪,穿越流光溢彩,奔驰于四通八达的马路,纵使冰封雪飘,可临近春节了,街道上,哪怕是到了这个点数,也依旧繁华热闹,然而,苏沁的心却无比寂寥,很是思念孟紫怡。 小怡,若然你还在b市,那么你笃定会为我披荆斩棘,助我摆脱目前的水深火热,如此,我何至于沦落如斯啊。小怡,对不起,是我未及珍惜我们难能可贵的友谊,你走后,我势孤力薄,雪压霜欺,日子过得很惨。小怡,你回来吧,岁暮天寒,你孤身一人在外,做什么呢?你快点回来吧,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了,我们一起过年。 苏沁双手握紧方向盘,悔恨莫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回到家,苏沁方一推门而入,苏母歇斯底里的哭嚎,随即,传入耳朵,“儿子啊,怎么会这样?你在外面欠下这么多钱,是想要逼死咱们全家吗?” “孽子,你那小公司这么多年来,全靠陈辉撑着,去年,陈辉退股,出国留学,我就说了,你们剩下的这几个合伙人无一是做生意的料,早让你别发老板的梦了,脚踏实地找份工作,可你愣是不听,果不其然,陈辉一走,你那小公司的经营每况愈下,别说力挽狂澜了,你现在欠了人家三百万啊,你让我们苏家怎么还?”苏父老泪纵横,痛心疾首,斥骂。 苏沁听得毛骨悚然,顿时,不寒而栗,惊问,“什么?哥,你欠了人家三百万?” 苏珩无地自容,宛若缩头乌龟般趴在餐桌上痛哭,苏母见到苏沁,就像见到救星似的,霍地,从餐椅上起身,跌跌撞撞,冲到苏沁跟前,握住她的手,热泪滂沱,“小沁,你一定要救你哥,一定要救我们苏家啊……” 可是,苏沁却不似以往贴心柔声细语安抚苏母,她抽回自己的手,怒气冲冲,走到苏珩侧旁,用力推打他,“你说啊,怎么回事?几个月前,我不是才从小怡那里借了两百万给你还债吗?你怎的又欠了人家这么多钱?还有,你那三个合伙人呢,公司欠债,他们不用跟着一起还吗?凭什么要你一个人全包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苏父忙不迭附和,“对对对,阿珩,赶紧找你的那些合伙人一起商量去,要是平摊下来,每人只需还七十多万的话,那么爸妈这里还有些积蓄,然后,再向亲戚朋友借点,没准能助你度过难关。” 怎料,苏珩听了,非但一语不发,双手还猛揪头发,苏母则跌坐在地上,捂脸,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上次公司出现危机,小珩那三个合伙人半点忙都帮不上…呜呜…后来,小沁从孟紫怡那里借到了钱,我就让小珩把他那三个合伙人都踢出公司了,现下,他们都退股了,公司是我们小珩一个人的…呜呜……” 闻言,苏父懊恨闭眼,拳头用力砸了下餐桌,苏沁欲哭无泪,扶额,“妈,您…让我说您什么,好呢?” 苏母满脸泪痕,手脚虚浮,立起身,她晃晃悠悠走到苏沁跟前,双手攥上苏沁胳膊,泣道,“小沁,赶紧找孟紫怡吧,这么大一笔钱,除了她,我们还能找谁啊?做人要饮水思源,我们家照顾了她六年,她岂能无情无义?” “你说的照顾,不外乎偶尔叫人家上来吃顿饭,人家又不是穷得没饭吃,何况,从前,你对小怡的关怀和温暖,都是掺了杂质的,你扪心自问,假如小怡不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你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待她吗?”苏父腾地起身,怒目切齿,瞪视着强词夺理的苏母,继而,他悲痛地阖了阖眼,接着,睁开,满目疮痍,“老穆把什么都告诉我了,真是造孽啊,你们怎能合伙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呢?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想要求助人家小怡,你以为你脸大啊?” 苏母声嘶力竭,哭吼,“你当我想啊?我这不是怕她走了以后,咱们苏家遇事,求助无门吗?再者,小珩为了她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小沁喜欢她前夫,我这么做,也是可怜我儿子,以及为我女儿彻底断了孟紫怡和她前夫死灰复燃的可能,从而,放手一搏,我哪里错了?是孟紫怡她小气。”随而,苏母偏头,泪眸狰狞,望向懊丧不已的苏沁,“小沁,赶紧打给孟紫怡,非要她帮我们不可。” “妈,小怡电话都关机了,我打给她有用吗?”苏沁心余力绌,哭嚷,“自从二十天前,偶然撞见她开过一次机后,我每天都疯狂地打她手机好多回,奈何,再也没碰到过她开机...呜呜...都是我咎由自取……” “完了,完了……”苏母惊恐万状,腿一软,险些栽倒,伫立在旁的苏沁忙不迭扶住苏母。 苏母黔驴技穷,伏在苏沁肩头,放声大哭,眼见全家人愁云惨雾,苏沁拧眉,纠结开腔,“要不…我打给林奇试试看?” 第197章 197寂寞如雪 话音一落,鬼哭神嚎的苏母霍地抬头,热望着满脸窘迫的苏沁,转愁为喜,“对对对,还有林奇,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你和他差点就是夫妻了,林奇一旦得知你有难,他不会不念旧情的,更遑论,三百万对于他们林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哪怕是给赡养费,也不止这个数吧。” 望着双眼放光的苏母,苏沁顿感苦涩,她垂眸,瞅了眼苏母紧捏着她胳膊的双手,怎知,余光一撇,却见原本颓堕委靡,趴桌大哭的苏珩,正仰着头,瞩望着她,满眼期待,跃跃欲试。苏沁顷刻心低意沮,她很想跟翘首企盼的苏母和苏珩说一句,妈,哥,我只是秉着一线希望,拉下脸去试试而已,未必就能成功。 “什么赡养费啊?小沁与姓林的何曾结过婚?不行,做人得有骨气,找姓林的要钱,小沁何等难堪,我坚决不能让我女儿受这种做小伏低的委屈。”苏父握紧双拳,垂于身侧,目眦尽裂,呵斥。 母子三人即刻循声望去,苏沁瞳仁流转,泪视着苏父,感心动耳,虽说眼见一家人愁城难解,她愿意低头折节,求助林奇,但是她何尝没有自尊啊,然而,她的自尊在苏母和苏珩眼里,俨然微不足道。 苏母冷嗤,面目可憎,“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尽管我们小沁和林奇未曾正式结婚,可他们谈了六年,大学尚未毕业,林奇那小子便已隔三差五地带我们小沁上他的个人公寓过夜了,毕业后,更是变本加厉,我们小沁把什么都给他了,哪怕赡养费我们不够格要,但分手费我们总该受之无愧吧?” 苏父指着苏沁,怒眸却瞪视着苏母,切齿愤盈,“小沁是你女儿,你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可曾顾虑过她的感受?” 不等苏母开腔反驳,苏珩蹭地起身,眸光疯癫,满嘴胡缠,“妈说得对,这是林奇欠我们小沁的,若说分手费的话,六年时光,三百万哪里够?怎么也得敲他个一千万吧?” “你…我打死你这不成才的逆子……”苏父火冒三丈,冲过去,势要教训苏珩,苏母爱子心切,如同母鸡护小鸡般,护着苏珩。 苏沁则静立在旁,瞅着当前鸡飞狗跳的闹剧,默默垂泪,内心一片悲凉。 ~~~ 银蝶飞舞,夜色旖旎,林奇驱车,驶入林家大宅,把轿车停进车库后,他拎着专程给江雪涵买的芝士蛋糕,推门下车,踏雪走向粉妆玉砌的华美别墅。 瞧见儿子回来,林夫人从沙发起身,上前几步,浅笑相迎,“林奇回来啦,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叫佣人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妈,今晚我在白湖酒店应酬时,已经吃过了,这不还给您和雪涵带回了芝士蛋糕么?”林奇目笑,一手插兜,另一手拄起精美的蛋糕盒。 林夫人调谑,“芝士蛋糕是雪涵的挚爱,我看你是特地给雪涵带的吧,顺便捎上我,行了,我不和孕妇抢。” “妈,我带了整整一盒回来,雪涵她一个人吃不完,您不也喜欢吃吗?”林奇啼笑皆非,即便他真是专程给雪涵带的,也不代表他没有考虑到母亲。 林夫人心甜如蜜,伸手理了理林奇驼色大衣的衣领,“好啦,妈知道你有孝心,快拿着蛋糕上楼去吧,雪涵在楼上等你呢。只是,妈得提醒你啊,纵然雪涵喜欢吃,你也不能时常给她带这个呀,雪涵现在怀孕了,饮食应该多样化,宝宝才能营养充足。” “妈,我知道了……”话语未尽,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林奇掏出手机一瞅,殊不知,竟然是苏沁发来的微信,林奇当即一愕,目怔口呆。 眼见林奇遽然发愣,林夫人纳闷,柳眉紧蹙,她趁着林奇尚未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林奇手上的手机,林奇想阻止,却为时已晚,林夫人盯视着手机屏幕,眸光越来越冷。 “林奇,很抱歉,冒昧打扰了,云过天空,旧忆如梦,本来分手了,我就不应该再麻烦你,奈何,情非得已,近日我家中遭逢巨变,需要一笔钱应急,你能看在旧日的情分上,借我三百万吗?你放心,这笔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的。” 林夫人气呼呼把手机拍回林奇胸膛,掀眸,冷视着林奇,嗔喝,“苏沁想找你借钱?你跟她早没关系了,她怎的这么不要脸啊。”随后,林夫人声色俱厉,警告,“不许借,听到没有?” 林奇把手机揣回衣兜,闻言,他瞠圆了眼睛,继而,懊丧扶额,“妈,你不要这般不近人情,好不好?以小沁的性格,我抛弃了她,她对我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呢,若非走投无路,她绝不会忍辱求全向我借的。” 垂下手后,林奇竖起一根手指,眼神恳切,迎视着冷眉冷眼的母亲,“一次,仅此一次,妈,您就让我帮她一次吧,只当全了我跟她六年的情分,从此,生死各不相干。” 听闻自己一贯自视甚高的儿子,为了苏沁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林夫人不免动容,她握上林奇双肩,苦口婆心,解释,“儿子,你当妈真的如此不通人情,吝啬那三百万么?妈是为你着想,如果真能一次断尾,那么,这三百万莫说是借了,哪怕是给,妈也二话不说。奈何,妈早已看透了苏家人的嘴脸,她爸爸立场不坚,面对他老婆的蛮横无理,顶多冠冕堂皇地耍耍嘴皮子,末了,还是皂白不分,不管对错,全都依从他老婆,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她妈妈老谋深算,假情假意,这厢埋怨女儿跟你在一起受委屈了,自讨苦吃,那厢遂许女儿与你继续交往,迎难而上,更以开明母亲来标榜自己。她哥哥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兼且,道貌岸然,一边叫嚣着不图我们林家的钱,一边巴望着妹妹山鸡变凤凰,好提携他这兄长。至于苏沁…我不否认,忽略家庭背景,从前的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但是,这一年,她经历了那么多,你又与她分开了好几个月,谁知道她现在变成怎样了?” 林夫人吐了吐气,接着道,“从前,她家就状况百出,可我从不允许你去帮她,更遑论是而今,皆因她家就是个无底洞啊,我敢断言,一旦你帮了他们第一次,往后势必陆续有来,苏家人是不会适可而止的,只会诛求无已,咱们林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岂容他们予取予求?且看小怡就知道了,苏家人问小怡要钱都要习惯了,仿佛天经地义似的,这次,小怡为什么拒绝他们,妈不得而知,妈只知道,妈绝不能让咱们林家步小怡的后尘,为免引火烧身,遗患无穷,对于苏沁,咱们林家欠了,也就只能欠了。” 话落,林奇深感无力,沉痛阖目,林夫人拍了拍他肩膀,动之以情,“儿子,珍惜眼前人,你和苏沁已经结束了,现今,你的妻子正在楼上等待你拿着蛋糕上去陪她,即便雪涵再怎么善解人意,她也是女人,但凡女人,谁希望自己的丈夫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何况,雪涵还怀着身孕呢,你总得顾及她的感受。” ~~~ 另一边,急急煎煎的苏家人苦等良久,仍未见回复,俨然有些坐不住了,苏母气急败坏,踱步,“怎么还不回复啊,都已经快两小时了……” “许是在开会吧。”苏父板着脸,嘀咕,大有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屈。 苏珩浮躁不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遂而,火冲冲,催促苏沁,“不能再干等下去了,小沁,你直接给林奇去个电话。” 原本茫然若失的苏沁听了,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后,抬头,即见父母兄长均满眼希冀,注视着她,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现下,苏沁的心早已凉了半截,因此,她没有听从苏珩的话直接打给林奇,而是选择了继续发微信。只是,下一刻,苏沁的心彻底碎了,她愣怔怔,惊视着手机屏幕,双眼缓缓堆满泪水,模糊不清。苏沁深知,虽然她早已移情胡靖扬,但是林奇在她的心里仍旧留有一个似远非近的小角落,当下,这个小角落崩塌了,灰飞烟灰。林奇,如果说今天之前,我对你还残余点什么的话,那么,今天之后,烟消云散了。 忽见苏沁泪眼婆娑,苏父、苏母和苏珩随即面面相觑,稍许,苏母小心翼翼,轻问,“小沁,怎么啦?借到了吗?” 苏沁阖目,悲酸落泪,“他拉黑了我…呜呜……” “什么?他对不起你,他有何脸面拉黑你啊?”苏母当即气结,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撑着餐桌,气喘吁吁,目露凶光,“不行,我们直接上门和他们理论去。” “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苏父大声气吼,他双眼爬满红血丝,额际青筋暴现。 苏珩张皇失措,跌坐在餐椅上,“完了,这下...怎么办?连唯一的指望都没有了。” “是我们异想天开,自取其辱,当初,林奇毫不留情抛弃了小沁,小沁为他割腕,不生不死地躺在了医院那么多天,林奇漠然置之,一次都不曾来看过小沁,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居然还奢望他大发慈悲,援之以手,着实可笑。”苏父心如死灰,眸光悴槁,忍痛下决定,“把房子卖了吧。” 话落,母子三人悚然心惊,目瞪口呆,半晌,苏母率先反应过来,她抱住餐桌,哭天抢地,疯闹,“不行,不能卖房,房子卖了,我们一家人住哪儿?我不管,这是我的家,我不走……” 见状,苏沁心痛如割,抚扫着母亲的后背,含泪劝慰,“妈,您别这样,哥欠下这么多钱,我们不卖房,根本就还不起啊。” “妈,对不起,我答应您,将来一定给您买一套宽敞华丽的别墅。”苏珩愧悔无地,悲哭。 苏母悍然不顾,撕心裂肺,哭嚷,“孟紫怡,你死到哪里去了?赶快回来给我们钱。” 苏沁霎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是啊,小怡,你去哪里了?你快回来吧,没了你,我的日子过得乱七八糟,苦不堪言。 然而,孟紫怡不可能听到这些自私自利的话语,苏家迫于债台高筑,末了,还是把房子卖了,但是,由于悦雨居落成几十年了,楼龄比较旧,地段也不算太好,兼且,苏家卖得急,更要对方全额付款,所以,价钱被压得很低。最后,他们不止要把房子,以及苏珩和苏沁平日代步的轿车卖了,还要苏母厚着脸皮回娘家借了三十万,方才凑够钱帮苏珩还债。 之后,苏家人就搬到一老式小区居住,他们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破旧小公寓,苏父苏母睡主卧,苏沁睡次卧,苏珩睡客厅。单元楼没有电梯,他们租赁的小公寓在六楼,日常出入相当不便,苏母老是抱怨这里离上班的地方远,转车转得她头晕,苏父本就心情不好,苏母一抱怨,两人速即吵得不可开交,每每这时,面试频频受挫的苏珩,便会加入争吵,还狂摔东西,鸡飞狗走,家无宁日。 搬来新家这一个多星期里,苏沁就是在这样的乌烟瘴气中生活,她除了要忍受家里人烦天恼地的吵闹,回到公司,还要应付郭希莱吹毛求疵的挑衅。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凯东集团甚远,又不似从前有车,每天,苏沁一大早就得起床,搭完公交搭地铁,兜兜转转,方能抵达公司。自从苏沁有车以后,她许久都不曾经历这种人山人海了,平时,即便不开车,她也会选择打车,奈何,目前,他们家还欠舅舅家三十万呢,挥霍不起,更不能丢了工作,否则,无疑雪上加霜。 天寒地冻,月色如霜,苏沁从摩肩接踵的公交挤下车,冷风吹得她上下牙槽直打颤,苏沁裹紧身上的浅青色大衣,快步穿行于夜静灯残的小区巷道。寒风呼啸,苏沁不期然忆起高中时,每一个呵气成霜的冬夜,下了晚自习,她和孟紫怡携手并肩,抱团取暖,一起顶风冒雪返回宿舍,虽然身侧偶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与她们擦肩而过,可苏沁依然觉得彼时,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孟紫怡两人,曾经的契若金兰,今夜的寂寞如雪,苏沁不由得握上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分别那晚,孟紫怡把另一只芙蓉花手镯甩出飘窗了,事后,苏沁也曾找过,奈何,找不着了,再也找不着了…… 小怡,且不论,现在的我变成怎样,以前的我,仅仅只有在林奇那事上,对你使过一些手段,其时,我为怕你和林奇在一起,所以,故意给你和他制造了几次阴差阳错的误会,同时,积极撮合你和陆宇,但是,我也不知道陆宇后来会人间蒸发,那四年,看你孤苦仃俜,我何尝好受,小怡,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你,我只是无法接受你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林奇如是,胡靖扬亦如是。 第198章 198公开亮相 苏沁在b市焦头烂额之际,孟紫怡正幸福快乐地和胡靖扬在悉尼,甜甜蜜蜜地拍婚纱照,眼下,b市那边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然而,悉尼这边因是反季节,现正阳光灿烂,丽日当空。 孟紫怡虽然怀孕将近五个月,但是由于身形比较瘦,所以尚且不怎么显怀,穿上洁白飘逸的一字肩婚纱,流线感十足的白纱裙摆,层层散开,完美地修饰了小腹微隆的弧度,亭亭玉立,置身于明媚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削肩细腰,白玉无瑕,美得冰清玉洁。 蓝天碧海,白云悠悠,一身纯白色礼服的胡靖扬从后圈着孟紫怡腰间,孟紫怡依偎在胡靖扬胸膛,微微侧头,与他相视而笑,两人立于大礁石上,海鸥于天空展翅,自由自在翱翔沧海,浪花搏击着岩石,与清脆欢悦的海鸥鸣叫,遥相呼应,听得人心旷神怡,每一分每一秒的微笑,悉数被摄影师留住,记录为时光不老的照片。 婚纱照连续拍了三天,换了三个不同的景,浪花四溅的海边,姹紫嫣红的公园,富丽堂皇的影楼,各美其美,每换一个新的景便换一套新的婚纱,由于时间充裕,行程舒适,非但未见疲累,反而乐在其中,只是,为着孩子着想,孟紫怡坚持不上妆,奈何,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反显天生丽质,绰有余妍。 之后,他们离开悉尼,前往墨尔本,参加墨尔本白湖酒店的开幕式,这也是孟紫怡平生第一次以胡靖扬夫人的身份公开亮相。 碧空万里,天高云淡,墨尔本白湖酒店门庭若市,笙歌鼎沸,宾客都陆陆续续进场了,衣香鬓影,门口聚集了一大批媒体记者,采访着到场的来宾,忽而,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徐徐驶来,停在花天锦地的酒店门口。 女侍应生礼貌上前,拉开后座车门,一身西装革履的胡靖扬从容下车,随后,绕过车头,亲自打开另一边车门,身穿淡红色长裙礼服的孟紫怡优雅迈出车,仪态万千,继而,挽上胡靖扬胳膊,于长枪短炮中,穿过长长的红地毯,朝着酒店门口迈去,全程浅笑嫣然。 抵达酒店门口,胡靖扬首先就白湖酒店的开幕进行讲话,言简意赅地叙述了白湖酒店的发展历程,白湖酒店于五年前在b市成立,素以宾至如归见称,有口皆碑,继b市白湖酒店成立后,数年下来,纽约白湖酒店,伦敦白湖酒店,巴黎白湖酒店陆续成立,墨尔本白湖酒店于去年年底选址建造,两个月前竣工。 然而,今天,在场媒体更为感兴趣的自然是胡靖扬身侧,挽着他胳膊,眉目温婉的漂亮女子,待胡靖扬话落,顷刻,有人发问,请问胡总,您身旁这位美丽大方的女士,是您的现任女友吗? 在媒体记者的闪电拍照下,胡靖扬与孟紫怡相顾一笑,眉目传情,接着,胡靖扬捏起孟紫怡的手,嗓音醇浓,星眸噙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正式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孟紫怡。我们将于十天后,在b市举行大婚,届时,欢迎各位媒体朋友莅临观礼。” 话音刚落,现场刹那欢声如雷,掌声四起,新一轮流星飞电般的拍照攻势,旋即,开启,孟紫怡面向镜头,莞然而笑,看似落落大方,实则心潮澎湃,放眼尘世,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种堂而皇之的珍视,只因女人确实是需要名分的,并且,堂堂正正地公开。 ~~~ 就在胡靖扬于墨尔本为孟紫怡正名定分其时,另一边凯东集团旗下于全球所有物业,宽大清晰的led显示屏,同步分享着其二人在悉尼拍的浪漫婚纱照。凯东集团公关部宣布,恰逢老板大婚,打今日至婚礼当天,但凡入住白湖酒店的客人,均可享受八折优惠。 同一时间,am集团总裁孟骁于纽约宣布,吾家有女初长成,欣逢二小姐孟紫怡大婚,从今日至婚礼当天,但凡在am集团旗下任一商场消费的顾客,皆享八折优惠。 am集团董事长孟天启在英国更亲自发了微博,情见乎辞,字字暖心:小怡,你18岁失恃失怙,大伯本应好好照顾你,奈何,天各一方,鞭长莫及,乃至你孤身一人在b市,茕茕独立,幸而,你性子媖娴,居静自芳。如今,我的小怡觅得佳婿,即将步向人生的新里程,大伯祝福之余,喜忧参半,与嫁女无异。小怡,你父母早逝,不过,你且放心,大伯一定代替你父母,十里红妆,送你出嫁,惟愿今后一切孤苦仃俜都远离你,从此,夫妻和顺,相扶到老。 当然,这一惊天霹雳的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郭希莱仰头,惊视着led显示屏上剪辑成视频的唯美婚纱照,景美人更美,尤其是新娘子,明明芳泽无加,却肤如凝脂,尤显冰肌玉骨,如此绝色美人足以令人一见难忘,郭希莱认得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赫然就是数月前,在餐厅,惊鸿一瞥,美得令她惊心动魄的那位女子。郭希莱苦笑,怪不得她初见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时,内心当即腾起翻江倒海般的危机感,原来女人的第六感果真很灵的。犹记得,当天,她便预感,此女一旦与靖扬相逢,靖扬势必对其一见倾心,眼下,果不其然。平心而论,输给了这样一个无论长相,还是家世,都远胜自己一筹的人,未尝不是虽败犹荣,可惜,她痴恋经年,此等慰情胜无的话语,如何说服得了她呀? 于是,心有不甘、恨如头醋的郭希莱当场发疯,她冲到公关部大吵大闹,勒令他们马上停止播放这则视频,并对外宣称此视频仅是广告,胡总从未结婚,更没有什么胡太太。如此掩耳盗铃的说法,公关部的人又岂会听从,若说从前胡太太的位置悬而未决,郭希莱作为大热人选,那么他们尚且忌惮几分,可是,现下,胡总已然名草有主了,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哪里还需要理会郭希莱的颐指气使。公关部经理速即致电林赫深告知他,郭希莱正在他们部门无理取闹,弄得他们很是尴尬,公关部经理请示林赫深,他们应当如何处理? 林赫深抵达公关部,果然瞧见郭希莱正丑态百出撒泼,他只眼神冰冷上前,拄着手机,伸长胳膊,沉默地向郭希莱展示手机屏幕上的即时新闻,凯东集团与am集团联姻的消息,短短小会,已然在网上铺天盖地。随后,林赫深冷漠地收回手机,甩下一句,如果你还想丢人现眼,那么我绝不拦你,便扬长而去。 望着林赫深凛如霜雪的背影,郭希莱瞠圆了的杏眸渐渐堆满泪水,她徐徐蹲下身,抱膝痛哭,哀转久绝,见此,平素觉得她神憎鬼厌的同事们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纷纷上前安抚。 与此同时,身处酒店的陆宇看完即时新闻后,随即,气得把手机狠砸在沙发上,只见他怒发冲冠,目眦尽裂,恰似狰狞可畏的魔鬼。 孟紫怡,为什么?我都已经为你抛妻弃子回来了,我还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你背弃我们的婚约,另嫁他人,甚至不嫌弃你曾与其他男人夜夜笙歌,我为你一再退让,只求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你为什么如此不念旧情?既然已经离婚,兼且,那又是你好姐妹苏沁所爱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复婚?孟紫怡,我不甘心,为什么,对他,你可以回心转意,对我,你却弃之如敝屣,明明我们相爱在先,原来女人当真是身体跟了谁,心也就跟了谁,孟紫怡,我真后悔啊,早知今日,当年,哪怕是霸王硬上弓,我也要先得到你了再走,如此,之后,无论我人间蒸发多少年,想必你也会死心塌地等我的。 忽而,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陆宇怨毒的思绪,他气恨恨地攥起手机,然后,不可一世地“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端的人似乎被这粗声粗气给吓着了,迟钝数秒后,奶声奶气的嗓音,怯生生,“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妈妈每天都在哭……” 原本如此怜怯可爱的童音,合该得到大人的疼惜才是,然而,陆宇却狼心狗肺,他火冒三丈,怒吼,“我不是你爸爸,白荷,我知道你就在侧旁听着,我告诉你,这招对我没用,他只是我妈的一个安慰,我从未把他当作儿子。我警告你,不管是你,还是你儿子,都不要再打电话给我,我和你们没关系。白荷,你其貌不扬,丑得简直让我倒胃口,原就不该匹配我。你未尝不知,与你同床共枕这几年,我每晚做梦都喊着她的名字,我爱的是她,当年,要不是你,我和她就不会分开了,白荷,我恨你,你别在我身上白费时间了,赶紧带着你儿子改嫁,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见到你们。” 话毕,陆宇冷酷地无视电话另一端女人凄曼的啜泣和孩子悲怜的哇哭,狠心挂断电话,兼且,啐了句,“丑八怪。” 然而,此时此刻,最是天崩地裂的人,当属苏沁,她浑浑噩噩地熬到了下班,然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仿似失心木偶一般,魂飞天外。 小怡,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和胡靖扬藕断丝连,可是,你现在何止与他藕断丝连啊,你还和他复了婚,难道你说出国,当真是在和我玩金蝉脱壳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我甚至都想好了,等你回来,我就跟你认错,跟你忏悔,尔后,我们一起远离胡靖扬,继续姐妹情深,你为什么要辜负我呀?你和胡靖扬复婚,那我怎么办啊?我不要眼巴巴瞅着你们幸福,我独自悲苦,小怡,我爱而不得已经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落井下石?小怡,我求你了,你离开他,好不好?不要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 下班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神不守舍的苏沁不知被谁撞出了马路,一辆黑色轿车正飞速向她冲来,苏沁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腿脚发软,跌坐在地面,幸好,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刹停了车。 苏沁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猛喘气,稍许,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她身上,与此同时,男人低沉淡凉的声音一并落在了她毛茸茸的发顶,“苏沁,你没事吧?” 对方竟然认识她?且慢,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苏沁徐徐抬起头来,林赫深英俊冷峭的五官速即扑入眼帘,苏沁不敢置信,结结巴巴,轻喊,“林…林总?” 晚高峰,车辆何其堵塞,林赫深的黑色轿车混入其中,缓缓前进,无意中,余光一撇,瞅见身侧副驾驶的苏沁正拄腮,双目无神,愣望着车窗外发呆,林赫深蹙眉,这女人是不是方才吓傻了?遂而,他淡淡开腔,“需要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听见林赫深疏离冷淡的声腔,苏沁回神,她摇了摇头,当视线落向林赫深的刹那,不知缘何,苏沁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不去医院,也不回我家了,去你家,如何?” 都不是小孩子了,这话什么意思?可谓呼之欲出,随后,虽然林赫深不置一词,但是苏沁眼看轿车既非驶往医院,也非驶往她家,那么轿车正在驶往何方,不言而喻。有见及此,苏沁不由得心里冷哼,呵,男人,也对,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再说,她长得还可以。 若是从前,纵然打死苏沁,她也做不出这等自轻自贱的行为,否则,她当初就不会坚持要告严羽,只是,不知怎的,苏沁今天就是想这么虐待自己。可能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家人让她不堪其扰,上司让她疲于奔命,前未婚夫让她大失所望,闺蜜…让她痛心疾首,她急需一个出口,来排解自己厚如坚冰的郁结。 苏沁与林赫深颠鸾倒凤数小时后,林赫深把苏沁送回她目前居住的老式小区,轿车缓缓停在了一座破旧单元楼前,林赫深偏头,望向车窗外,狐疑问,“你住这儿?” “住这儿有什么问题吗?”苏沁冷若冰霜,反问,然后,她径自拉开车门下车,徐徐步向单元楼。 林赫深双手搭在方向盘,目送着苏沁不紧不慢迈上昏暗的楼道,不期然,觉得这女人仿佛挺有意思的,林赫深大拇指摸了摸冒着青渣的下颚,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半眯,若有所思。 苏沁推门而入,苏珩和苏母旋即扑到门口,合力把苏沁拉到客厅沙发,继而,苏母双眼放光,嬉皮笑脸,问,“小怡是不是回来了?小沁,你见到她了吗?” “小沁,今天一整天凯东集团旗下所有物业的led显示屏都在播放小怡跟那…那谁的婚纱照,他们不会是复婚了吧?他们不能复婚啊,小沁,他们复婚了,我跟你怎么办呀?”苏珩焦眉皱眼,急问。 不等苏沁回答,苏母一掌拍在苏珩的脑袋上,呵斥,“没出息的废物,尽管他们复婚了,我们日后何愁没有机会拆散他们,当务之急,合该是我们苏家那房子,小沁,你赶紧让孟紫怡帮我们把房子买回来,不然,给我们买一套新的也行,总之,现在这破房子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第199章 199亲人外人 苏沁腰酸背疼地倚靠在沙发背,她瞟了眼自高自大的苏母,没好气地回,“妈,您是不是傻了?还是说,您当孟紫怡傻?经过那晚的事后,您凭什么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孟紫怡会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好?孟紫怡何曾是我们家的谁?她不是理所当然要给我们钱的,人家帮,是人情,不帮,则是道理,从前,她是基于感情,现在,我们跟她的感情已经支离破碎了,人家何以还会拿出这么多钱出来帮我们呀?” 苏母眸光微闪,她咂了咂嘴,支支吾吾,耍无赖,“我…我…我不管,你别和我提什么…人情啊,道理的,我只知道我要离开这里,唯有她能帮我们离开这里,她接济了我们家那么多年,我们对她早已养成了依赖,她不能说不管我们就不管我们了,她得对我们负责。” 苏沁翻了个大白眼,“妈,您这么强词夺理有意思吗?您何等深谋远虑啊,岂能不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道理啊?如果不先修复我与孟紫怡的姐妹情,那么她何以会像从前那般仗义疏财帮助我们?”随而,苏沁坐直身子,双手抱臂,话音转冷,“唯有他们再度离婚,我和孟紫怡方能回归从前。” “哎呀,英雄所见略同,小沁,你说得对,小怡必须和那谁分了。”苏珩先是雀跃,而后,躁怒,恨海难填,“哼,我和小怡从小青梅竹马,她合该是我的女人,只要一想到那谁每晚都睡在我女人身边,我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闻言,苏沁幽幽地刮了眼目光狠鸷的苏珩,苏珩方才想起那谁可是妹妹昼思夜想的心上人,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就说说而已,小沁,反正你不灰心就对了,你既然能拆散他们第一次,那么笃定能拆散他们第二次,哥对你有信心。” “那还等什么啊?兵贵神速,小沁你还不赶紧上金柏公寓找孟紫怡去?”苏母难得看到了曙光,迫不及待,催促。 苏沁攥起手袋,站起身,俯视着苏母和苏珩,撇嘴道,“我猜孟紫怡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我近来频频上金柏公寓,屡屡无功而返,料想她应该不住金柏公寓了,何况…孟紫怡目前不在b市,去了也是白去。” 话落,苏沁转身,迈着疲软缓慢的脚步,往自己卧室走去,留下苏母和苏珩干着急。 ~~~ 飞机如银鹰般威风凛凛降落,胡靖扬牵着孟紫怡方一走出特别通道,甫地,一大批媒体记者蜂拥上前,架起长枪短炮,沸沸扬扬采访,胡靖扬讲话时,孟紫怡就挽着他胳膊,情深如许,笑望着他,然而,但凡问及她的,孟紫怡无不大方得体回答,谈吐安娴,随后,二人在保镖们的护送下,微笑离开机场。 接下来,数天的报纸杂志,无一不是夸赞孟紫怡的,说她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大家闺秀当如是,说她腹有诗书气自华,秀外慧中,纡余为妍,说她蕙质兰心,林下风致,有咏絮之才。 苏沁看了这些报道,气得七窍生烟,经过一个多月的自我调整,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嫉恨又再死灰复燃,哼,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纡余为妍,什么咏絮之才,你们敢说你们不是在看脸吗?苏沁觉得就是因为孟紫怡得天独厚,长了张美丽动人的脸,所以好事才会源源不断发生在她身上,现今,早已不兴红颜薄命那一套了,但凡长得好看的,命运又岂会差? 恰逢周末,苏沁再次来到金柏公寓按响孟紫怡家门铃,结果,一如近来,没人回应,见状,苏沁不得不相信孟紫怡已经搬去和胡靖扬同住了,当即,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孟紫怡五马分尸。 哥说得对,我既然能拆散你们第一次,那么笃定能拆散你们第二次,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苏沁气愤不平离开金柏公寓,她早已打探清楚了,胡靖扬居住在白湖别墅区,鉴于白湖别墅区是富人小区,平日里,纵然是保姆要出门采购,也会找司机接送,因而,哪里会有直达的公交,于是,苏沁奢侈地用手机软件叫来了一辆车,杀气腾腾前往白湖别墅区。 山长水远抵达白湖别墅区,甫一下车,苏沁速即瞠圆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小区,入口处的镂空雕花铁闸门,高大庄严,气势恢宏,门口旁边屹立着一尊二龙抢珠的汉白玉雕像,龙翔九天,栩栩如生。从门口往里眺望,白雪茫茫的小区,漫无边际,粉妆玉砌,香樟树的馥郁,层层弥漫,沁人心脾,一座座被白雪装点的时尚别墅,美轮美奂,高耸大气,看得苏沁心驰神往,原以为金柏公寓的贵气已然令人美不胜收,可是,今日得见这白湖别墅区,方觉从前的自己不外乎井底之蛙。 望着眼前的玉堂富贵,苏沁不知不觉水眸生光,两颊堆笑,俨然一副贪慕虚荣的嘴脸,半晌,她抚了抚激动的胸口,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只是,嘴角的弧度却止不住上扬,与此同时,她迈开脚步,保持微笑,慢慢走向保安亭。 然而,苏沁万万想不到,自己被拒之门外了,保安坚持说除非得到业主允许,否则,不可随意入内,苏沁磨了半天,哪怕展示了她与孟紫怡的合照,保安也依旧油盐不进,眼下,孟紫怡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苏沁尽管有电话号码,可也得物无所用。末了,苏沁束手无策,又不甘心空手而归,只好忍着寒风刺骨,哆嗦着身子,干杵在门口守株待兔。 祸不单行,老天爷仿佛跟她过不去似的,方才还天高云淡的,忽而,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越发侵肌,苏沁冷得浑身抖擞,不停搓手呵气。 最后,保安都看不下去了,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苏沁,苏沁把冒着热气的纸杯握在手心,颤抖着声音,道了声谢谢,随后,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恰在她喝水的功夫,保安叹息道,“小姐,你别等了,胡太太不在家,今早司机载着她出门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岂料,话语未尽,苏沁勃然变色,她用力把喝完的空纸杯狠掷在雪地上,瞪视着保安,凶神恶煞,怒吼,“你干嘛不早说?害我在雪天里等了这么久。” 话毕,苏沁掉头就走,当她走出十来步之后,愣神的保安方才反应过来,速即,咬牙,冲着苏沁怒火冲天的背影,叫嚷,“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说,那是人情,不说,则是道理,你拽什么拽呀,又没人让你等,是你自己赖死不走罢了。胡太太和善可亲,待人有礼,哪里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撞的?” 闻言,苏沁恶狠狠回头,怒刮了保安一眼,又是什么人情啊,道理的,怪不得母亲那么讨厌这句话,果真刺耳得很呐。保安朝着苏沁冷哼一声,随后,不再理会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杯,丢进一旁的垃圾筒里。 离开白湖别墅区后,苏沁回到了市区,一时三刻不想回家,便随意择了一间甜品店坐了下来,她点了碗芝麻糊,却没胃口,竖起勺子猛戳碗底,把芝麻糊都溅洒了。 周围的客人目睹苏沁泄愤般的行径,都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店员见状,忧心影响甜品店形象,遂而,笑容满面上前,“您好,小姐,请问这芝麻糊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要不我给您换一款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奈何,今天的苏沁还真就不讲理了,她“嘭当”一声,甩下勺子,蛮横开腔,“你什么意思啊?换什么换,我看上的,我为什么要换?同是顾客,凭什么我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是,没错,我是看上了你喜欢的,但是,你明知道,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陪着我一起不吃呢?非要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吃得欢快。” 店员听了,讪讪然,“小姐,感觉您这不是在说甜品…在说人。” 最后三个字,店员挠着脑袋,近乎小声气地挤出牙缝,苏沁一眼瞪过去,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正想破口大骂时,她等待了大半天的人,却于此刻在这小小的甜品店不期而遇了,苏沁直怔怔瞅着推门而入的那道熟悉身影,阔别一个多月,那个人似乎更加容光焕发了,呵,自然,人家有爱情滋润嘛。 “别瞧这里店面很小,可这里的豆腐花相当好吃,保你一吃难忘。”赵亦菲回眸,冲着身后的孟紫怡,语笑嫣然。 孟紫怡反手关上玻璃门,莞尔一笑,“行,既然你极力推介,那么我拭目以待。” 瑶音未落,孟紫怡抬头,倏然,撞上眼怔怔的苏沁,许久没见孟紫怡了,苏沁内心不由得腾地升起一种恍然如梦的隔世之感,一眼万年,顷刻明白,原来尽管她父母双全,而孟紫怡失恃失怙,可一直以来仍然是她需要孟紫怡多于孟紫怡需要她。 苏沁泪眼朦胧,轻唤了声,“小怡……” 然而,她沧桑感十足的声音,却只换来了孟紫怡眼波平静的回视,当真很平静,仿佛半点波澜未起。 随后,孟紫怡与苏沁隔桌而坐,赵亦菲则大大方方端坐在孟紫怡身侧,冷眉冷眼戒备着苏沁,慎防她有什么狗急跳墙的举动。 苏沁局促地掀眸,瞅了眼防她像防贼似的赵亦菲,心里虽则臭骂千百遍,面上却只能窘迫地笑笑,奈何,孟紫怡对她的窘迫,视若无睹,目光所及,孟紫怡勾了勾耳畔垂落的发丝,勺起一口豆腐花,一边不紧不慢凑近嘴边,一边不咸不淡开腔,“苏沁,你方才说我们的大学同学许嘉佑下个月结婚,之前因为联系不到我,所以,把请帖一并交给了你。坦白说,你我早已无话可说,我是冲着许嘉佑的面子才坐下来的,请帖呢?” “你…喊我…苏沁?”听见孟紫怡的称呼,苏沁惊愕失色,磕磕巴巴,问。须知,除了相识之初和一个多月前那晚,孟紫怡历来喊她小沁,眼下,骤然叫得如此生分,苏沁的心仿佛被人猛地一扎,血肉模糊。 孟紫怡沉静如水,抬眸,蝶翼般的纤密睫毛,轻盈扑闪,“你不是叫苏沁吗?” 苏沁一卡,些许无言以对,在她的记忆当中,十数年来,孟紫怡从未对她这么冷淡,苏沁扯了扯唇,泪眼汪汪,苦笑,“小怡,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恨你谈不上,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就这样吧,各走各路,挺好的,从此,河水不犯井水。”孟紫怡低叹,然后,搁下勺子,“请帖的事,我会自己找许嘉佑的,就不麻烦你了。” 眼见孟紫怡起身,作势要走,苏沁惊得掉泪,条件反射,跟着站起身,呜咽着道,“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一回吗?我和我的家人都只是一念之差而已,况且,那晚的事,最终并未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啊?你有必要这么不依不饶吗?我妈待你视如己出,我哥对你情深一片,我爸更是从未参与那事,他们何曾十恶不赦啊?当真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闻言,赵亦菲气结,霍地起身,正想开口理论,孟紫怡却轻拍赵亦菲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赵亦菲只好暂且忍下。 随而,孟紫怡瞩视着苏沁,水眸静漠,声线徐徐,“你母亲佛口蛇心,她究竟是待我视如己出,还是待钱视如己出,尚须我明言么?何况,下药一事,你母亲高瞻远瞩,算无遗策,俨然蓄谋已久,当真令人不寒而栗啊,这么多年来,她待我所有的好,无非是看钱份上。你哥哥道貌岸然,这厢当着我的面扮演谦谦君子,那厢想入非非,满脑子不干不净,恐怕他之所以能忍这么多年,全靠自我催眠吧,否则,他早就完形毕露了。你父亲…惯会明推暗就顺从你母亲,经年如是,因此,我敢断言,纵使那晚你父亲在场,一旦我真的中了你们的诡计,你父亲顶多大义凛然地斥责你们几句,尔后,一脸无奈,痛心疾首离去,或许他自己也很矛盾吧,一方面他的价值观告诉他,你母亲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认同你母亲所做的事确实能让你们苏家往后,蒸蒸日上,从而,便有了欲就还推这一中间环节,我强调仅是中间环节,皆因你父亲最终还是会抛弃他本就不坚的价值观,屈从你们苏家的利益,这也正常,毕竟谁不想过好日子。” 末了,孟紫怡低头,自嘲一笑,“哎,原来我不是不懂啊,我只是不想懂,可能是与你们苏家相识太久了,久到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说到这,孟紫怡抬首,撸了把长发,“不过,我现在醒了,不会再自欺欺人了,我的亲人从来只有孟家、楚家、徐家以及靖扬。” 第200章 200请君入瓮 苏沁哭哭啼啼,摇头,她攥过孟紫怡的手,痛彻心扉,泣道,“不是的,小怡,至少我是真心待你的,你怀疑什么都好,都不要怀疑我们十几年的友谊。小怡,对不起,那晚是我糊涂了,你不知道?见不到你的这一个多月,我想起了很多我们从小到大的片段,我是真的很想你,我每一天都在忏悔,我已经努力地在改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闻言,孟紫怡发誓这一刻她当真有些心软了,毕竟这是从小陪她长大的小沁,十数年来,她们一起经历了许多彼此人生的重大时刻,她们的友谊弥足珍贵,可惜,下一刻,苏沁哀哀欲绝的话,彻底敲醒了孟紫怡。 “小怡,我求你了,你离开他吧,不要和他举行婚礼,为了我再一次跟他离婚吧,你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我生不如死啊,我求求你,离开他吧,你条件那么好,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我答应你,只要你和他离婚,从此,不再复婚,那么我也会离他远远的,我们姐妹俩要痛一起痛……” 赵亦菲从旁听着这番恬不知耻的话语,愤怒无以复加,然而,不待她开口,即见孟紫怡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既冰冷又恼火,开腔,“苏沁,我差点就心软了,你知道吗?奈何,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苏沁,我不否认,你对我有真心,不过,你真心的前提是我必须和你爱的男人毫无瓜葛,只要我和你爱的男人清清白白,那么你纵然为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反之,你便恨如头醋,当然,这也是从前的你,至于现今的你,还真不好说,我估计,现今的你,无论我和你爱的男人在一起与否,对我,你都会恨如头醋。但是,苏沁,我仍想问你一句,难道当真是再深的姐妹情也比不过一个男人么?哪怕那个男人对你从无想法?苏沁,我还想问你,六年前,假如我也爱林奇,那么我们的姐妹情是不是当年就分崩离析了?” 停顿几许,孟紫怡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眸光坚决,补充,“苏沁,我现在清楚明白地告诉你,这一生,我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靖扬,还有,我要做妈妈了,我和靖扬会一起陪着我们的孩子长大,一家人相依相伴。” 苏沁听后,大脑嗡嗡作响,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满目的不敢置信,转而,蓦然忿毒,她目眦尽裂,刻骨仇恨,溢于言表,大有想将孟紫怡挫骨扬灰的架势。 少许,苏沁上前两步,她装模作样,捶胸顿足,哭喊,声音刻意拔高几个度,“孟紫怡,你一声不吭抢了我的男人,鬼鬼祟祟和他隐婚,本来我已经看在你良心发现,自动自觉离开了他,从而,原谅你了,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厢跟我说出国,那厢和我男人复婚,还不知廉耻地有了孩子,孟紫怡,你对得起我吗?” 苏沁方一抬脚,赵亦菲便已警惕性十足地把孟紫怡护在了身后,以防未然,随后,两人听着苏沁这番蛮不讲理的话语,气恼之余,不免觉得眼前这人真的疯了,抑或者她不是在发疯,她是心有不甘,临了,还想摆孟紫怡一道,败坏孟紫怡的名声,皆因自从孟紫怡和胡靖扬的婚事公开以后,已然有不少人可以认出孟紫怡了。果不其然,苏沁话音刚落,甜品店里随即议论纷纷,顾客们低声密谈,甚至已经有人举起手机拍摄了。 “那个漂亮女人好像真的是凯东集团总裁夫人孟紫怡,敢情她原是小三上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天生丽质难自弃,恃靓行凶的人还少吗?况且,凯东集团总裁夫人耶,谁不心动?” “美就能当狐狸精了吗?还抢自己好姐妹的男人,真不要脸。” “欸?难道你们的侧重点都在狐狸精这上面吗?凯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胡靖扬曾与此女隐婚,继而,离婚,后又复婚,何等劲爆的消息。” “对喔,原来他们这是复婚耶。” “那就更不要脸了,错一次,尚可算你无知,然而,这女的一错再错,属实令人发指。” 孟紫怡,我都已经诚心诚意向你忏悔,低声下气跟你道歉了,并且,还答应了你从此和你一起远离胡靖扬,继续姐妹情深,可你呢,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非要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罔顾我的痛苦,践踏我的感情。好,既然你不仁,那么就别怪我不义了,反正今日之后,我俩就彻底决裂了,姐妹多年,离散在即,我岂能不送你一份大礼,好等你身败名裂。哼,孟紫怡,你想舒舒服服地当这胡太太,做梦去吧,我偏要你名誉扫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孟紫怡一语不发,只眼神淡冷盯视着苏沁,专心致志,一瞬不瞬,仿佛想将眼前之人丑恶的嘴脸,铭刻在心,苏沁唇角浅勾,回视着孟紫怡,阴笑。 赵亦菲撸了把长发,接着,双手环臂,不怒反笑,“哈哈,苏沁,哪怕你想玩恶人先告状这招,也烦请稍微顾及一下时间逻辑,嗯,没错,人都是比较容易先入为主的,倘若换作旁人,没准还真能得逞,可惜,苏沁苏小姐,你的情况何等特殊,放眼b市,你的事近乎人所共知。我记得,紫怡和胡总第一次领证时,你貌似还是林氏企业少东家林奇的未婚妻吧,那么,彼时,你有你的林奇,我们紫怡有她的靖扬,又怎么能叫她抢了你的男人?胡总何曾是你的男人?好了,旁观者的眼睛最是雪亮了,料想说到这里,孰是孰非,谁想抢谁男人,大家定然心中有数。” 话落,苏沁的脸色已然比锅底还黑了,凶恨恨,狞视着赵亦菲,赵亦菲视若无睹,扶着孟紫怡,缓步迈向门口,即将踏出甜品店之际,孟紫怡回眸,冷视着苏沁,“你爱情至上不见得是错,但是,你不能同时要求别人友情至上,无论再怎么姐妹情深,两情相悦都不应该被一厢情愿拆散,以前是我太傻了,总觉得自己欠了你,于是,委曲求全。其实,仔细掰扯,我何曾欠你,彼时,你作为严氏集团财务部员工,在得到你的上司首肯后,从我们公司员工手上接过文件,继而,送去酒店,交给你的上司,这有什么问题?换而言之,苏沁,那天去酒店,你不是代我或者小祝去的,而是你和你的上司自行商量出来的结果,执一而论,我或者小祝根本不欠你。” “孟紫怡,你强词夺理,我和小祝能有多少交情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从小祝手上接过电话?我怎么会主动请缨去送什么文件?我吃饱了撑着吗?孟紫怡,你休想抵赖,你就是欠了我。”苏沁歇斯底里,怒吼。 孟紫怡安之若素,“难不成别人委托我帮忙上街买东西,我途中遇上了劫匪,要归罪于那个让我去买东西的人吗?这话是曾经的你说的,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啊,命运使然,遭劫在数,岂是人力可改。苏沁,我说这些,不是要推诿一切,我只是想说,纵使你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指责我欠了你,可我难道就真找不出一丝理由,来撑持自己没欠你吗?苏沁,这一生,欠你与否,姑且交由老天爷做主吧,你我各安天命。” 话毕,孟紫怡不再理会身后的苏沁气急败坏的哭嚷,与赵亦菲携手踏出甜品店。 “我刚刚就觉得这女的有些面熟,原来是那谁啊,事情过去快一年了,不说还真认不出她来。” “按她们方才所说,多半是这女的被林家抛弃后,不甘平淡,从而,挖空了心思想要嫁有钱人,胡总和他夫人之前离婚保不齐就是这女的兴风作浪。” “哎呦,我活了二十多年,还头一次见发花痴的骂人家有名有份的是小三。” “你怎么就知道,她纯粹发花痴呢?” “你用你的脑子想想吧,这两个女人搁一起,换你,你选谁?且不论家世,单单是外貌,人家胡太太就甩这花痴女几条街。” 甜品店里的议论声,峰回路转,上一刻还在骂孟紫怡,下一刻就改成骂她了,并且,越发热火朝天,更令苏沁难堪的是,某些男的说话渐渐不堪入耳,瞅她的眼神亦是饶有兴味,见此,苏沁旋即滚水烫脚冲出甜品店。 苏沁流着泪,一路往前飞奔,猝不及防,与刚从西餐厅迈出的林赫深相撞,林赫深揽住她腰,两人四目相对。 ~~~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苏沁的身体,洗去一身的疲累,良久,她关上花洒,套上浴袍,行至盥洗台前,伸手抹开水汽氤氲的镜子,镜中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长得倒也不赖,偏偏情路坎坷。苏沁望着镜中人苦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跟随林赫深回家,然后,水到渠成,过程中,不情愿却又乖巧配合。 苏沁沿着走廊,走到客厅,瞧见一身米色家居服的林赫深正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浅酌,苏沁抬步上前,落座于林赫深对面,自行倒了一杯红酒,尔后,与林赫深碰了一下杯。 “原来你也喜欢胡靖扬。”林赫深浅饮一口,讥诮。 苏沁听得出他话里的讽意,眼皮掀了掀,“怎么啦?我不配?也是,人家老婆什么质素,我什么质素,一对比,立马相形见绌。”停顿间隙,苏沁仰头,一口气饮尽杯中酒,嗤笑,“甜品店的事估计已经在网上传开了吧,不然,你怎会知道?我甚至可以预见,星期一上班后,公司里的人会如何嘲讽我,不外乎残花败柳啊,不自量力啊,攀高枝儿啊…哦…还有自作多情。” “哼,自作多情,难道自作多情的事,我做得还比你少吗?”林赫深自嘲一笑。 闻言,苏沁徐徐往杯中注入红酒的动作顿了顿,复而继续,搁下酒瓶后,她注视着林赫深,举起酒杯,“敬我们的自作多情一杯。” 话音刚落,苏沁又再仰头饮尽杯中酒,林赫深淡淡一笑,与此同时,苏沁不凉不酸的声腔继续传来,“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只是,我很不理解,就她这么一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有什么可值得你惦记经年的,反正,我要是男的,送我,我都不要。” “确实不值得呐,我回头想想都觉得憨傻,一旦放下了,其实,不就那么回事吗?现今,我总算明白了,什么除了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全是废话,不外乎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林赫深漫不经心,接腔。 苏沁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我没你这么潇洒,倘若今天胡太太不是孟紫怡,那么我或许还能接受,就像接受林奇现在的妻子江雪涵那样。然而,对待情敌,我从来只有两种态度,要么成全,要么毁灭。” 话尽,苏沁“嘭”的一声重重搁下酒杯,林赫深懒洋洋地瞅着她气得波涛起伏的胸口,意味深长,问,“那么,你打算如何毁灭?” 苏沁起初没反应过来,片晌,她恍悟,林赫深看似随意,实则试探,苏沁当即从椅子上起身,绕过吧台,走到林赫深跟前,圈住他脖颈,媚笑,“林总可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林赫深打横抱起苏沁,苏沁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转而,笑靥如花,林赫深抱着苏沁,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道,“不急,咱们换个地方继续探讨。” ~~~ 凯东集团,总裁办公室。 胡靖扬倚在大班椅靠背,喷云吐雾,“这么说,林赫深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沈江,你觉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起那心思的?” 沈江小心翼翼,回,“大概是在和郭总监彻底谈崩后吧,林赫深单恋郭总监多年,只是,郭总监却...心系胡总,林赫深爱而不得,性情大变,也是有的。” “呵,性情大变?我看他是狼子野心,伏蛰经年才是,林赫深痴恋郭希莱八年,这事虽知道的人甚少,却也并非滴水不漏,然而,另一件事才真正被他做到秘而不宣。”胡靖扬呼出一口烟雾,接着,一语惊人,“沈江,你进凯东集团也有八年了,你可曾知晓林赫深与我们的财务总监林妙仪原是姑侄关系?” “啊?林赫深和林妙仪是姑侄?”沈江听闻,不由得暗吸一口气,满眼的不可思议,“哇,哇,哇,这当真让人捏一把冷汗呀。” 震惊少许,沈江敛了敛神,想起另一桩事,“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凯东集团很快就要迎来多事之秋了,那么,在此之前,是不是得把苏沁这个祸害丢出去先?今天,在甜品店的视频都已经在网上炸开了。” “本来看在紫怡的情面上,想给她留一条路,奈何,她执迷不悟,不过,这个人,我们还是得暂且留着,皆因近日我派去监视林赫深的人,跟我汇报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我们正好来个请君入瓮,继而,一网打尽。”胡靖扬目光如炬,与此同时,他把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第201章 201婚礼 当晚,凯东集团大楼及其在b市所有物业外墙的巨大led显示屏上,一律先是走马观花地播放了十幅怡扬度假村一期工程的照片,且见银装素裹,美丽幽静,何等诗情画意,令人赏心悦目,心向往之,然而,好戏在后头,画面的结尾赫然是一段情郁于中的感言。 “紫怡,见字如晤,六年前,雷雨交加,短暂相逢,奈何,平生一顾,只得星离雨散,此去经年,掩于岁月,不曾想,六年后,一个机缘巧合的电话居然造就了我们再度不期而遇,紫怡,纵使我未能及时认出你,可重逢的那一刻你便已经走进了我心坎。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上一次婚姻中道而止,不无遗憾,幸好,我们尚有一生一世,不负韶华。这一年,尽管曾经失去,可天公造美,终成眷属,紫怡,三天后,怡扬度假村,承嬗离合,一缘一会,我们在这个满载着你爷爷祝福的地方举行婚礼,恰如你当年所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末了,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紫怡,我爱你,海枯石烂,终生不渝。” 华灯高照,瑞雪飘舞,凯东集团某一商场楼下,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均明眸生辉,仰望着大厦外墙的led显示屏,交头接耳,喁喁私语。 挨山塞海的人群当中,两张天生丽质的容颜,卓尔不群,孟紫怡已然泪流满面,她知道胡靖扬一贯低调清贵,甚少如此大张旗鼓,今晚,他一反既往,无疑是见不得她受委屈,进而,情深如海帮她辟谣,以正名分,孟紫怡觉得她这一生能嫁这么一个事事以她为先的老公,值了。 半晌,孟紫怡水眸沁泪,软柔地目视着显示屏,清润开腔,问身侧挽着她胳膊的赵亦菲,“亦菲,对不起,你心里会不会很难过?” 赵亦菲偏头,孟紫怡也恰好转头,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赵亦菲弯唇,一笑而泯,“紫怡,我不想骗你,确实有一点点,靖扬他…靖扬他到底是果果的爸爸,但凭这点,不管再过多少年,他对我来说,都是镂骨铭心的,从某一层面而言,我仍旧是爱他的,但是,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已经向前走了,断不可能再回头。” 孟紫怡和赵亦菲手挽着手,穿越人群,漫步向前,且看雪飘如絮,白霜铺地,孟紫怡浅声开腔,“其实,在我和靖扬离婚那几个月里,我不是没想过撮合你跟他,毕竟你们既有感情基础,又有果果,只是,我…终归私心作祟吧,怎知,稍一犹豫,你和黄志轩就重修旧好了,我也惟有作罢。” 赵亦菲摇头,付之一笑,“紫怡,饶是你从未出现,靖扬也不会和我复合的,哪怕他得知了果果的身世,很简单,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靖扬一旦狠下心来,势必不会回心转意,这就是我当年宁可回到黄家,也不去找靖扬的原因。或许果真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吧,紫怡,你才是靖扬的真命天女,而我仅仅是一位匆匆过客。” “亦菲,没有人是过客,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应该被尊重,不论长短。”孟紫怡停步,握紧赵亦菲双手,杏眼噙泪,莞然而笑,“我也是怀孕后才明白当年的你属实很爱他,十月怀胎不容易的,犹记得在纽约那半个月,我只要一垂眸,视线撞上肚子,立马思念无疆,从而,泣不成声,我都尚且如此了,想来你怀孕其时,笃定更加煎熬。” 赵亦菲反握孟紫怡的手,瑶音略哽,“谢谢你,紫怡,谢谢你懂我。” ~~~ 明天就是婚礼了,孟天启今早便已携妻女从英国返回b市,下午孟骁亦从纽约飞回来了,一家人带上孟紫怡住进了孟家老宅,孟紫怡明天也是从孟家老宅出嫁。 孟家老宅古色古香,优雅别致,是一座典雅宜居的四合院,目前就只有孟紫怡的远房堂哥孟麒一个人居住,孟麒是位古董商,没老婆没孩子,美其名日,定居b市,实则四海为家,常年在外捡漏,至少孟紫怡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数天前,为着孟紫怡大婚要从老宅出嫁,孟麒不知道打哪处穷乡僻壤赶回来,满脸胡渣,一身泥巴,从越野车上下来,看得孟紫怡直蹙眉,然而,孟麒视若无睹,大手揉着孟紫怡发顶,把她的丸子头都揉散了,外加一句,小妹,一阵子没见,你怎么长胖了,大妹要是见着了,可不得乐死呀。 但凡女孩,谁喜欢别人说她胖啊,更遑论,她这是…特殊情况,情有可原,随而,孟麒话音未落,孟紫怡旋即气得炸毛,一时也顾不得眼前之人邋遢得跟个鬼似的,攥起他的手,气呼呼咬上他腕间,孟麒当即疼得跳脚,哇哇大叫。 孟麒口中的小妹指的是孟紫怡,大妹顺理成章就是孟紫丽,目前,孟家各房就这两个金枝玉叶,其余的清一色全是香炉角。 月黑风高,冰封雪飘,古雅昏暗的卧室里,孟紫怡依稀听见有人推门,遂而,秀眸惺忪睁眼,猝不及防,惊见一长发女人正缓缓朝她逼近,孟紫怡旋而吓醒,她抱紧被子,张嘴欲叫。岂料,长发女人眼疾手快,即刻捂住了孟紫怡的嘴,继而,在孟紫怡的满眼惊骇中,拨开自己垂脸的发,小声气地说,“别叫,是我啊,小妹。” 随后,孟紫丽松开捂着孟紫怡嘴的手,接着,她双手叉腰,端起大小姐架子,“我肚子饿,你别睡了,赶紧起来给我做吃的。” 孟紫怡气得牙根痒痒,“姐,你饿了,干嘛不自己去厨房做吃的呀?半夜三更装鬼吓人,我明天结婚耶,万一被你吓得花容失色,那可怎么好?” “我不管,我是为了参加你的婚礼才回来的,现在,我饿了,睡不着,你也不能睡,再者,你不是在祖母的耳提面命下,训练成了一位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大家闺秀吗?煮碗面应该难不了你吧?”孟紫丽仰着下巴,又酸又气,嘟哝。 孟紫怡鼓起腮帮子,与孟紫丽你眼瞪我眼,“我不要,姐姐,我又不是你丫鬟,况且,祖母只要求我会做饭,可没要求我厨艺精湛,我那手艺,你笃定不满意,加之,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啦,天寒地冻的,你使唤一个孕妇去给你做的,你好意思吗?” 片会,孟麒的卧室里,孟紫怡和孟紫丽一人拉着孟麒一条胳膊,合力拉扯他起床,孟麒负隅顽抗,瓮声瓮气,“哎呀,你们乖,睡着了就不饿了,听话,回去睡,在梦里,想吃啥都有。” 孟紫怡和孟紫丽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十足,一同摇晃起孟麒胳膊,撒泼式发嗲,“哥哥,哥哥,我们饿了,睡不着……” 闹闹嚷嚷大半小时,最后,以孟麒的不堪其扰,从令如流告终,餐桌上,孟麒于两位妹妹跟前,一人搁下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孟紫怡和孟紫丽笑逐颜开,随即,攥起筷子,大快朵颐。 孟麒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睡了,你们吃完了,也赶紧睡,尤其是小妹,早上五点,你要起床化妆,现下已经凌晨两点了。” “喔,好。”孟紫怡咀嚼着面条,含糊不清,说道。 孟紫丽吃着面条,卸磨杀驴,驱赶孟麒,“好啦,哥,你别那么唠叨了,行不行?回去睡吧,我会督促她的。” 孟麒拽了拽两个妹妹乌黑的马尾,然后,转身离开,孟紫丽翘首,目送着孟麒出了门口后,顺着走廊拐弯,末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于是,她伸手进衣兜,掏出一东西,“啪”一声,搁放在桌面上。 孟紫怡循声望去,一个华贵的蓝色丝绒盒瞬间映入眼帘,与其同时,孟紫丽忸忸怩怩的声音响起,“送你的,尽管我不喜欢你,可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妹妹这事实,如今,你要结婚了,我合该送你一份礼物。不过,事先声明啊,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可不许挑剔。” 孟紫怡听闻,怔忡了下,随后,捏起小小的丝绒盒,打开,一对闪闪发光的钻石耳环静静躺在黑色绒棉上,孟紫怡心头一软,明眸倩笑,“谢谢姐姐,很漂亮,我很喜欢,明天出嫁我一定戴着它。” 孟紫丽忍笑,挑着面条的样子,很是傲娇,“我选的,当然漂亮” ~~~ 翌日,一大早,大伯母便带着化妆师、造型师还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人进入卧室,拽醒孟紫怡,孟紫怡猛地想起自己今天结婚,霎时,百感交集,紧张,喜悦,彷徨,向往,通通交织在一起。 在一众人员有条不紊的忙碌下,孟紫怡终于化好了妆,换上了洁白无瑕的婚纱,因是冬天,所以婚纱选取的是复古式长袖高领款,十分契合孟紫怡沉鱼落雁的古典美,耳垂上配以孟紫丽所送的璀璨耳环,衬得她明眸皓齿,整个人光彩夺目,尤显高贵大方,在场诸人无一不瞠眼,惊为天人。 随后,大伯笑嘻嘻打开他一直手捧着的红色丝绒盒,里面是一对精美绝伦的龙凤镯,大伯母先拎起其中一只,笑蔼蔼,套在孟紫怡纤白的腕间,“愿我们小怡从此夫妻和顺,情比金坚。” 话落,大伯母攥起另外一只龙凤镯,笑中有泪,继续给孟紫怡戴上,孟紫怡水眸摇滟,哽声道谢,“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母。” 妍音未落,孟紫怡倾身,抱紧二位老人家,孟天启老泪纵横,轻拍着孟紫怡后背,“小怡,你一定要幸福,这样,你爸妈在泉下才能安心。” “我会的,大伯。”孟紫怡松开两位老人家,泪光沁笑,“靖扬待我很好,人也沉稳,值得托付终身,你们放心。” 大伯母伸手替孟紫怡拭去眼角的泪花,温蔼开腔,“别哭,我们小怡长得这么好看,今天出嫁一定要以最美丽的面目示人。” 话音刚落,随即,有一连串的车声响起,浩浩荡荡,喜气洋洋,哪怕是数九隆冬,也难以抵挡这份春风得意。孟紫怡知道,这是胡靖扬来接她了,时至此刻,听着外面的薄海腾欢,喜气盈门,孟紫怡方才深刻明白婚礼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忽而,一件纯白的披肩落在了孟紫怡肩头,孟紫怡回眸,是孟骁,只见他眉目朗隽,专心致志地替她整理着披肩下摆的珍珠流苏,色泽分明的珍珠泛着润丽柔光,摇曳生姿,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 “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冰天雪地,只穿一件婚纱哪里够啊?何况,你还怀着孩子呢。”孟骁整理好流苏后,双手抄兜,眉宇轻蹙。 孟紫怡莞尔一笑,闭月羞花,“哥,你这么贴心,将来,能当我嫂子的那个人笃定很幸福,我都有些嫉妒了。” 话语其时,胡靖扬在一众亲朋好友的簇拥下,器宇轩昂,朝着孟紫怡走来,目光所及,光芒四射的他,灿若星辰,孟紫怡低蛾浅笑,含羞答答。不消半会,胡靖扬高大矜贵的身影驻足于孟紫怡身前,棱骨分明的大手握起她细白纤丽的小手,两人相顾一笑,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然后,胡靖扬在一片欢呼声中,把孟紫怡打横抱起,原地旋转数圈,裙摆飘飘,翾风回雪。 声势赫赫的车流,井然有序排成长龙,波澜壮阔驶上公路,威风凛凛前往怡扬度假村。 怡扬度假村虽然只落成了一期,但是这里原就风光秀美,哪怕正值冬日,然而,雪落无声,银蝶飞舞,何尝不是别具一格。婚车莅临之时,已然有大批宾客以及媒体记者抵达婚礼会场了,孟紫怡挽着胡靖扬胳膊,方一下车,掌声刹那从四面八方响起,排山倒海,蔚为壮观。孟紫怡优雅微笑,与胡靖扬携手并肩前行,当视线对上孙媛媛、赵亦菲、梁冉以及沈凝四人其时,孟紫怡眼笑,冲着她们挥了挥手。 仪式开始,音乐奏响,胡靖扬玉树临风立于礼台,两侧宾客高朋满座,孟紫怡挎着孟天启的臂弯,踏上红地毯,徐徐迈向胡靖扬,天空下起了小雪,飞飞洋洋,点缀着孟紫怡披肩摇摇曳曳的温柔,行走间,既有白云出岫的清丽,又有玉树琼枝的妍华,美得毋庸置疑。 “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求你了。” “擦一下,免得着凉。” “可曾听说过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个方向去想,就会吸引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无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老公,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对不起。” “我爱你,还有…忘了我。” “紫怡,记住我。” “靖扬,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这里了,好不好?” “你啊,日后,要是再敢跟我提离婚,我就真不要你了,狐狸太太。” “遵命,豺狼先生。” 到了晚上,婚宴理所当然在白湖酒店举行,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张灯结彩,座无虚席,苏沁走出露台,凭栏眺望,暂时避开满场恼人的欢声笑语。苏沁没有获邀参加今早的观礼,就连这晚宴她也仅是以凯东集团员工的身份出席,换而言之,孟紫怡何止没把她当朋友,还没把她当同学,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建筑部那桌。哼,孟紫怡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她们所有的旧同学,要与她苏沁恩断义绝么?更甚者,b市高档酒店比比皆是,孟紫怡非要选这白湖酒店举办婚宴,分明就是故意在剜她的心,孟紫怡难道不知道她苏沁视这白湖酒店为张牙舞爪的噩梦,却偏要在她鲜血淋漓的心上捅刀,孟紫怡,你何等绝情寡义。 很好,孟紫怡,既然你负我在先,那么你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且看你还能风光多久。 第202章 202媛媛要生了 风雪交加,呵气成霜,冷风吹拂着苏沁的长发,此刻,面目狰狞的她,阴森恐怖,犹似怨气难消的女鬼。 随后,感受寒风刺骨许久的苏沁转身,面色阴沉,朝着宴会厅门口缓步走去,她沿着金碧辉煌的走廊前往新娘房,不曾想,途中竟然碰到了林奇和江雪涵夫妻俩,当视线撞上的刹那,双方都蓦然停步了。 眼见林奇虚扶着小腹微隆的江雪涵,笑眼温柔,不知缘何,苏沁霎时焚心以火,曾几何时,这份温柔独属于她,奈何,眼下,沧海桑田,改旧换新。说来奇怪,她之前明明可以很坦然地祝福林奇和这江雪涵,但是,自从林奇无情无义拒绝借钱给她之后,她对这两人的想法就变了,虽不至于恨之入骨,却再也祝福不起来了。 此刻,苏沁瞟向江雪涵小丘般隆起的腹部,倨傲的眸底只剩下厌恶,哼,怎么人人都怀孕了,孙媛媛怀孕,孟紫怡也怀孕,现在连这江雪涵都跟着凑热闹,她们一个个明摆着就是存心想让她难受,怀孕很了不起啊,她又不是不能生,显摆给谁看。 苏沁双手抱臂,摇风摆柳,走到林奇夫妇跟前,冶笑,“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看来林公子的新婚生活过得很是如胶似漆嘛,这么快就有了好消息。” 话语尾声,苏沁垂眸,讥诮冰冷地觑了眼江雪涵腹部,江雪涵水眸一瞠,瑟缩了下,依偎在林奇怀里,林奇拥紧江雪涵肩膀,目光淡凉,瞅向苏沁,“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很遗憾没有出手相助,只是,小沁,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总要往前走的,而且,我已经走出很远了,昨是今非,我要顾及我身边人的感受。” 苏沁的心猛然刺痛,眼眶发热,她深吸一口气,倔强忍泪,点头,“对,你抛弃了我,你和我早就没关系了,确实没有义务帮我,是我自己异想天开。” 听着苏沁的冷嘲热讽,林奇忽而觉得眼前的苏沁何等陌生,他眉头紧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半点不像我认识的小沁。” 话音落下,苏沁霍地怔愣,林奇不再理会苏沁,他搀扶着身怀六甲的江雪涵往宴会厅走去。擦肩而过十来步后,苏沁蹭地回神,她转身,眸光含恨,瞪视着林奇夫妇的背影,撕心裂肺,哭喊,“林奇,我变成这样全拜你所赐,我告诉你,你认识的那个小沁早就割腕死了,我不是她,她就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傻瓜。林奇,相爱六年,我本来打算好聚好散,早前,我甚至还发自内心地祝福过你,奈何,你心如铁石,见死不救,你也不想想只差那么一丁点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却狠心地任由我们一家人走投无路,林奇,我识错了你。” 林奇闻言,心头或多或少有所触动,他黑眸噙痛,脚步停顿半秒,转而,头也不回,拥紧江雪涵继续往前走,见状,苏沁瘫软在墙壁,捂脸,哭成泪人。 随后,苏沁进了洗手间,补了补妆,复又光鲜靓丽地走向新娘房,方一靠近,苏沁旋即听见一道怨气满腹的熟悉声音从门缝里飘出,她忙不迭附耳倾听。 “为什么你要出现?你知道吗?倘若不是你,再过两年,胡太太的位置就一定是我的。”郭希莱侧头,恨望着飘窗前身穿红色裙褂的孟紫怡,一针一线,巧夺天工,窗外的飘雪成了孟紫怡的背景,烘托着她的高贵,且看她亭亭玉立,钟灵毓秀,恍若傲雪凌霜的红梅。 郭希莱妒恨之余,暗生自卑,眼睛渐渐眯起,既不甘又无奈,与此同时,孟紫怡清澈闲润的嗓音传来,恰似淙淙泉水,“星霜荏苒,韶华易逝,女人青春宝贵,你一厢情愿等了靖扬这么多年,没错,是可以激起他的怜悯和愧疚,我猜你原先的如意算盘是…一旦你真的为他等到人老珠黄,他就不得不为你的下半生负责。只是,郭小姐,靖扬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人,心也特别狠,所以,你这招对别人或许管用,但是,靖扬…恕我直言,无论你再怎么等下去,他都不可能被你牵着鼻子走,尽管他怜悯,尽管他愧疚。” 话语其时,郭希莱愤愤不平的双眼慢慢蓄泪,心知孟紫怡所言非虚,却又固执地不愿承认,她流着泪,发问,“你就当真这么肯定靖扬心里没我吗?我们......” “靖扬心里当然有你,你是他识于微时的校友,你与他风雨同路十几年,曾经有人跟我说靖扬是因为你表妹才会如此宽容你,然而,我觉得他不是,他在乎的就是你。但是,郭小姐,情不单单只有爱情,友情何尝不是弥足珍贵、不可或缺的呢?我想他一直都不想去伤害你,皆因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而已,兼且,经年来,你除了以老板娘自居和言语上刁难一下他的那些女人之外,从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眼瞅着郭希莱泪如雨下,孟紫怡轻叹一声,话音低柔,“郭小姐,我也是看在你并没有外面谣传那么不择手段,我才与你说这么多,其实,爱上一个人,当真不需要十几年那么长。实不相瞒,我和靖扬单独相处的时光少之又少,然而,感情却细滋慢长,你应当也知晓我和靖扬离过婚,但是,我们从未忘却彼此......”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两人之间有多么情深意笃,孟紫怡,我告诉你,尽管我样样都不如你,可我不会放弃的。”郭希莱号啕痛哭,她怨望着孟紫怡,撂下这句强弩之末的话语后,飞身奔向门口,拉开门,随即顿住,“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沁躲避不及,暴露无遗,鉴于郭希莱目前是她的上司,苏沁有所忌惮,未敢放肆,从而,做小伏低,“郭总监,我来找小怡的,我们是同学。” 郭希莱不傻,焉能瞧不出来苏沁睨视着孟紫怡的眼神明显淬了毒,阴险得很,郭希莱拧了拧眉,抹去泪水,冷声道,“你们何止是同学,苏沁,你当甜品店的视频我没看,是吗?我警告你啊,别想在这里搞事,赶紧走,不然,我让保安来撵你出去。” 闻言,孟紫怡不由得有些感动,她早前曾听赵亦菲说,郭希莱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所以,才同意单独与郭希莱聊聊,倘若换成苏沁,那么孟紫怡还真不敢呢,怎么说她现在可是有大有小。唉,孟紫怡不自觉感叹,如果一年前有人跟她说,她一年后会对苏沁避之如蛇蝎,那么她笃定认为说这话的人疯了,可是,眼下,曾经的姐妹,提防至此,人生难测呀。 孟紫怡冷若冰霜,直视着苏沁,苏沁视而不见,一心想着趁孟紫怡落单,赶紧耍走郭希莱,于是,苏沁泪眼汪汪,故意伪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欲盖弥彰,道,“郭总监,我和小怡认识十几年了,我还能害她不成?何妨坦白跟您说,我恰恰就是为了甜品店的事而来,那天我与小怡有些误会,特来跟她解释。” “呦,冉冉,那天甜品店的上半场,我俩失之交臂,何等遗憾,不曾想,今晚居然让我们赶上了下半场,老天爷还真是厚待我们。”话音未落,孙媛媛傲睨自若的嘲讽由远至近传来,苏沁气得鼻孔喷烟,她侧头,狠刮着从走廊另一端徐徐走来的孙媛媛、赵亦菲、梁冉以及沈凝。 梁冉懒洋洋,接腔,“可惜,我们既然来了,那么下半场某些人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演啊。” “嗯,冉冉说得对,这么说还是我有福气呀,独享上半场。”赵亦菲嘚瑟,与此同时,四人正好抵达新娘房门口,与苏沁互瞪。 郭希莱拨了拨长发,慢悠悠,开腔,“你们回来得正好,新娘子交还给你们了。”话毕,郭希莱径自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沈凝抬眸,注视着对面皮相依旧的苏沁,过往宿舍四人的点点滴滴,浮光掠影飞过脑海,亦苦亦乐,沈凝不由得感触万端,“是不是我们太久没有这样真实的面对面相见了?小沁,你好陌生。” 望着泪眼朦胧的沈凝,苏沁心有所触,泪水淌过脸颊,“快一年了,就在这白湖酒店,我经历了摧心折骨的痛,我何曾是心怀不善的人,凝凝,你信我吗?你理解那种暗无天日吗?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一步一步演变成今天这样了。” 孟紫怡悲从中来,眼波汪漾,目视着苏沁,清音哀婉,“怎么变成这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倘若你日后兢兢业业,那么凯东集团自有你的一席之地,苏沁,希望你可以好好爱惜你现在所拥有的,善自珍重。” 当晚的婚宴,隆重而热闹,孟紫怡没有再去想那些纷纷扰扰,全心全意享受她今生最美丽的时光。 六年前,与这个男人相识当天,既幸又哀,孟紫怡时常在想这究竟是老天爷给她的安慰呢?还是老天爷给她的选择题?当年,如果她的父母没有发生车祸,那么胡靖扬就不会在那个时候走进她的生命了,如此,纵然他们经年后因柿子林还是会相遇,恐怕届时她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吧,那么,他们的结果可能就与今天的缔结良缘背道而驰了。假如老天爷给她一个机会,六年前,她的父母可以平安回家,但是,就要拿她和胡靖扬的姻缘去换,她可会愿意?答案是肯定的,父母的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这个起源的改变,会给她和胡靖扬经年后的姻缘造成怎样的蝴蝶效应?缘由天定,大可且行且看,然而,这个假设永远不可能发生,人只能活在当下,何必自寻烦恼。 奈何,孟紫怡偏偏就爱自寻烦恼,譬如,后来,她何等后悔,婚宴这晚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再与苏沁倾谈一番,苏沁虽然变了,可其最初的本质并不坏,兼且,情系胡靖扬,兴许经过她推心置腹的劝解之后,苏沁能够继续压抑又或者消减其潜藏在心底的嫉恨,抑或者她干脆一狠到底,直接叫胡靖扬把苏沁给开除了,那么,之后的一切动荡不安是不是就都可以避免了?如此,那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又怎会……而她也不用苦守寒窑几年。 ~~~ 婚礼之后,不久就迎来了喜气洋洋的春节,这是孟紫怡与胡靖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意义非凡。回想过往这一年,孟紫怡经历良多,变化何其大,简直翻天覆地,她非但结婚离婚后又复婚,身边还少了苏沁,多了胡靖扬和瓜瓜,同是这一年,她实现了长久以来的盼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大年初一,清早,胡靖扬拽醒被窝里的孟紫怡,拉着她起床,然而,孟紫怡孕中贪睡,赖着不起,跟个孩子似的,胡靖扬哭笑不得,怀孕五个多月的孟紫怡已然显怀,肚子鼓鼓的,很是可爱。 胡靖扬一手贴上孟紫怡腹部,另一手捏住孟紫怡鼻尖,粲笑,“你这小懒猪,瓜瓜都起了,你还未起,难道你没感觉到他在你肚子里踢你吗?你要是再不起来,估计他要翻跟斗了。” “嗯…老公,我困,你再让我多睡一小时,好吗?就一小时。”孟紫怡睡意惺忪,竖起一根手指,慵懒撒娇,胡靖扬眸底笑意加深,伏在孟紫怡耳畔,低语数句。 孟紫怡随即连耳带腮红了一大片,她霍地睁眼,撑坐起身,眸光娆娆,鹿视着胡靖扬,随后,抚着肚子,瘪了瘪嘴,“瓜瓜,你爸爸好讨厌,老是欺负妈妈,咱们再也别理他了,好不好?” 胡靖扬失笑,大手揉着孟紫怡发顶,“不许离间我和瓜瓜的父子感情,赶紧起来洗漱,外面很美,我们别闷在家里了,带瓜瓜出去走走吧,好等他感受一下传统节日的喜庆。” 孟紫怡磨磨蹭蹭梳洗完后,挽着胡靖扬胳膊欢欢喜喜出门了,小区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一大群孩子在路边打雪仗,其乐融融,胡靖扬怕孩子们熙来攘往的,万一不小心撞到了孟紫怡,于是,拉着她的手,坐到路灯旁的长椅上,一起笑望着孩子们嬉闹。 片会,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到孟紫怡跟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上孟紫怡圆滚滚的肚子,奶声奶气,道,“弟弟,弟弟……” 揽着孟紫怡肩膀的胡靖扬旋而凝笑,大拇指摩挲着小女孩白里透红的脸,嗓音温醇,“珊珊,你怎么晓得就是弟弟呢?” 孟紫怡悦笑,手肘撞了下胡靖扬胸膛,撅嘴,“怎么啦?这话说到你心坎里去了?我产检的时候,可什么都没问,宝宝未必就是男孩,我纯粹为了迁就你才暂且当他是儿子。” 珊珊仰脸,挠着小脑袋,不解地问孟紫怡,“阿姨,不是弟弟吗?我妈妈的肚子也是圆鼓鼓的,爸爸每天对着妈妈的肚子,儿子儿子的喊。” 孟紫怡噗嗤一笑,揪上胡靖扬黑色大衣的衣领,揶揄,“看来这莫总跟你是一路人喔,都是那么的…重男轻女。” “诶,你可别信口雌黄,人家莫总都不晓得多宠爱珊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话语其时,胡靖扬伸手把珊珊抱起,揽坐在大腿上,尔后,他垂眸,嗓音轻缓,问珊珊,“对不对,珊珊?” 珊珊娇俏点头,“对,爸爸给珊珊买了好多毛绒娃娃,可疼珊珊了。” 孟紫怡温软一笑,摸了摸珊珊的脸,“珊珊这么玉雪可爱,自然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 话音未落,孟紫怡衣兜里的手机响起,婚礼过后,孟紫怡又再用回从前的手机了,眼下,她掏出手机,垂眸一瞧,原来是王丽娜。 孟紫怡方一接起,尚未来得及拜年,电话那边的王丽娜便已迫不及待,开口,“小怡,媛媛要生了,你快点来医院。” 第203章 203转转相因 因是过年,所以叶远早几天就已经把孙媛媛父母和李杰父母都接来b市了,一家人团团圆圆一起过春节。今早,正当他们乐乐陶陶用早饭其时,孙媛媛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被现场的欢乐所感染,开始手舞足蹈,继而,羊水就破了,整个叶家顷刻兵荒马乱。 眼下,叶远、柳慧茹、孙媛媛父母、李杰父母、王丽娜以及赵亦菲都守在了产房外面,孟紫怡在胡靖扬的搀扶下匆匆忙忙赶到,两人先是礼貌地问候了下各位长辈。随后,孟紫怡攥过王丽娜的手,怯生生,问,“娜姨,媛媛进去多久了?里面这叫声,呼天抢地的,听着就吓人。” 王丽娜扶着孟紫怡坐到铁椅上,温缓开腔,“小怡,你别着急,媛媛才刚进去没多久,里面不止她一个产妇的,再者,生孩子都这样,疼是必然的。” 孟紫怡点了点头,然而,话虽如此,可听着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孟紫怡依旧惊悸不安,她心乱如麻,搭在肚子上的手直哆嗦,忽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覆在了她纤白莹洁的手背上。孟紫怡扭头,秋水惶惶,侧望着胡靖扬,胡靖扬嗓音清醇,大手抚上孟紫怡泛白的脸颊,“别怕,孙媛媛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到时,我会在外面陪着你的。” 听着胡靖扬穿透人心的浑厚声腔,孟紫怡热泪盈眶,忧恐驱散,心满意足地依偎在胡靖扬胸膛,胡靖扬单手揽抱着孟紫怡,清毅的下巴抵于孟紫怡浓密的发顶。随而,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侧旁的赵亦菲,她笑眼沁泪,波光潋滟,清亮如琉璃,胡靖扬心头猛然一扎,黑眸沧茫,凝视着赵亦菲,怅憾开腔,“对不起,亦菲。” 赵亦菲惊愕,瞬间,她眸底积聚良久的眼泪毫无征兆坠落,九年的悲辛无尽,九年的欲哭无泪,九年的悔恨交加,统统在这一刻得以释然。赵亦菲明白,胡靖扬在说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果果出生时,没有陪着她;对不起,经年来,一无所知,要她独自承受所有苦楚;对不起,无法给果果一个真正的家,往事随风,彼此只能相忘于江湖。 赵亦菲明白的,孟紫怡同样明白,稍许,孟紫怡扶着肚子起身,泪眼盈盈,拉过赵亦菲的手,赵亦菲泪中带笑,摇头,温婉如水,尔后,两人在胡靖扬的笑眼中,相拥在一起。 恰在此时,产房的门倏忽打开,一位女医生手持文件从里面小跑而出,环视了一圈,“哪位是孙媛媛丈夫?” “我,我是。”早已等得百爪挠心的叶远,忙不迭惶惶不安上前,其余人等不约而同循声望去,然后,手忙脚乱跟上,一大帮人蜂拥着女医生。 女医生开门见山,“顺产生不下来,情况紧急,需要即刻剖腹产。”话落,女医生把笔和文件交到叶远手上,进而,在叶远即将落下签名之时,女医生补充问道,“假如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二取其一,请问您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此话一出,莫说叶远了,在场诸人的心无不颠簸一下,不亚于地动山摇,孙媛媛母亲更是当即腿脚发软,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柳慧茹和李杰母亲眼疾手快,立马一左一右扶住她。 “没事的,没事的,我生小杰的时候,医生也问了小杰爸爸这么一句,吓得小杰爸爸天旋地转,最后,不也母子平安么?有惊无险,有惊无险……”李杰母亲颤抖着声音,安抚孙媛媛母亲。 柳慧茹心神不宁,附和,“对对对,吉人自有天相,何况,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多么喜庆的日子啊,宝宝既然选择今天出世,那么他们母子笃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叶远,你老婆孩子危在旦夕,你还发什么愣,如此一想,叶远刹那恢复镇定,他当机立断,一边签字,一边嘱咐,“保大人,若有什么事,全力保大人。” 叶远临危不乱的声腔,稍稍稳住了孙媛媛父母和李杰父母忐忑不安的心,柳慧茹则欣慰地瞩视着儿子,泪眸浅笑。 “沉严敢当,处变不惊,老叶,我果然没有识错你。”胡靖扬抬手,拍了拍叶远肩膀,“你且放心,你老婆救死扶伤这么多年,好人有好报。” 叶远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承你吉言。” 望着叶远发自内心的担忧,孟紫怡知道孙媛媛没有嫁错人,若非对孙媛媛爱之若命,那么,在妻子和宝宝之间,叶远又岂能不假思索道出保大人呢?孙媛媛命途多舛,情路坎坷,如今,终于收获了一份至真至美的爱情,苦尽甘来,孟紫怡相信天佑善良,孙媛媛这次一定能化险为夷,母子平安。 果不其然,孙媛媛履险如夷,顺利诞下一子,几位长辈自是高兴得无与伦比,直夸这个孩子天庭饱满,很有福相。然而,孙媛媛醒来后,却一个劲地哭嚷孩子长得丑,皱巴巴的。叶远勾唇,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轻点孙媛媛鼻尖,戏谑,亏你还是医生,难道你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都这样么?过阵子,就白白胖胖啦。 孟紫怡、赵亦菲和孙媛媛三人与正在国外逍遥度假的梁冉视频,姐妹四人围绕着孩子说说笑笑,随后,为免打扰孙媛媛一家人喜获麟儿的温馨,孟紫怡和胡靖扬便知情识趣地告辞了,赵亦菲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合,于是,也跟着一块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孟紫怡拖腮,眺望着车窗外载歌载舞的繁华,正值春节,街上门庭若市,鼓乐喧天,看得人眉欢眼笑。片晌,孟紫怡侧身,清眸楚楚,绵视了开车的胡靖扬少许,扁嘴,“哎,要是几个月后,医生拿同一个问题来问你,你怎么选?” 胡靖扬打着方向盘,啼笑皆非,“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还上赶着呀?傻丫头。” “我就想知道嘛……”孟紫怡摇晃着胡靖扬胳膊,故意拖长尾音,发嗲。 胡靖扬掀唇,无可奈何,摇头,“难道还有什么悬念吗?孩子固然重要,但是,没了你,我生不如死。” 话语尾声,胡靖扬收起玩笑,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大手,握住孟紫怡的小手,车厢内,情愫缱绻,孟紫怡脸颊发烫,颔首低眉,与此同时,男人稳若泰山的沉音继续传来,“别怕,无论是你,还是我们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孩子知道我们疼他,爱他,他笃定舍不得我们难过。” 孟紫怡梨涡清清,微笑如花,待胡靖扬话落,孟紫怡反握胡靖扬大手,牵至她腹部,柔声细语,“瓜瓜,爸爸妈妈都很爱你的,你可千万别误会了喔,若真有什么事,妈妈宁可保瓜瓜,也不保自己。” 转而,孟紫怡偏头,娇瞪着胡靖扬,嘟哝,“胡靖扬,你记清楚我今天所说的话,保瓜瓜,不然,我跟你没完。” “别胡说,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届时,我就守在产房外面,寸步不离,陪着你,等着你,与你一起迎接瓜瓜出世,一起带瓜瓜回家。”胡靖扬目光憧憬,唇角弧度轻柔。 奈何,天意弄人,事与愿违,现下,沉浸在幸福期待的胡靖扬和孟紫怡尚未知晓,彼时的胡靖扬,他非但不能等在产房外,守候瓜瓜的降生,而且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无法亲自照顾孟紫怡和瓜瓜。 ~~~ 大年初二,赵亦菲与黄家说要带黄果韵去陈芝兰那边,同时,又诓骗陈芝兰,黄果韵被杨丽拉去拜年了,要明天才能过来,然后,瞒天过海地把黄果韵送去了白湖别墅区。 玄关处,赵亦菲半蹲着身子,与黄果韵平视,眉目清婉,“果果今天要乖喔,靓阿姨怀了小宝宝,你若闹腾,靓阿姨会很累的。” “嗯,妈妈放心,果果现在又大一岁了,会照顾好靓阿姨的。”黄果韵咧嘴一笑,珊珊可爱,随后,她蹬蹬蹬走到孟紫怡跟前,小胖手慢慢贴上孟紫怡圆鼓鼓的腹部,叽叽喳喳,“弟弟,我是姐姐,你要乖乖听我话,不可以调皮喔,等到你出来,姐姐带好多好多糖果给你吃,让你也吃成小汤圆,好不好?” 童音未落,旋而,引来几个大人哈哈大笑,孟紫怡摸了摸黄果韵脑袋,杏眼柔婉,意味深长,“对,果果很快就是姐姐了,以后,你和弟弟要和和乐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胡靖扬在听见黄果韵那声“姐姐”其时,便已心头一软,继而,孟紫怡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更是让他欢慰,暖心无以复加。且看胡靖扬疏眉朗目,半揽着孟紫怡肩头,话则是对黄果韵说的,“果果,弟弟出来后,一时三刻还吃不了糖喔,所以,小汤圆仍旧只有你。” 闻言,黄果韵当即双手叉腰,两颊鼓成小包子,她气呼呼,扬脸,“帅叔叔,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女呢?哼,跟妈妈一样讨厌。” 胡靖扬哭笑不得,伸手掐了掐黄果韵的包子脸,孟紫怡则幸灾乐祸掩唇,就连瓜瓜也跟着兴高采烈地在孟紫怡肚子里蹬了一下腿。 赵亦菲却不乐意了,她站起身,学着黄果韵叉腰,母女俩神情动作,如出一辙,“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家伙,妈妈那是在夸你,珠圆玉润,你懂不?” 随后,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许久,最终,以赵亦菲落败,悻悻而去告终。 孟紫怡叹为观止,她凑近胡靖扬耳畔,瑶音忧戚,“靖扬,你这女儿着实厉害,糟了,她这么泼辣,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啊?” 胡靖扬侧头,饶有兴味,盯视着孟紫怡,似笑非笑,“不会呀,你不也挺泼辣的吗?” 话毕,胡靖扬一手牵起黄果韵的小手,另一手半搂着懵圈的孟紫怡,徐徐走向客厅,须臾,孟紫怡恍悟,她霎时停步,戳着胡靖扬胸膛,嘟嚷,“哎,你什么意思啊?说我泼辣,却仍旧嫁得出去,是吗?” 胡靖扬哑然失笑,垂眸,冷不丁瞅见黄果韵仰着小脑袋,眼珠子骨碌碌打量他们,胡靖扬随即清清嗓子,“那个…胡太太,孩子都看着呢。” 孟紫怡听闻,蓦地低头,从而,撞上黄果韵笑眯眯的眼睛,孟紫怡登时垂下手,腮凝新荔。 王阿姨前几天就放假了,所以,整座别墅当前就只有胡靖扬、孟紫怡和黄果韵三人。现下,胡靖扬在厨房剁馅、搓面团,准备待会儿一起包饺子,孟紫怡和黄果韵则窝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厨房时不时传来刀下砧板的“剁剁”声,充满烟火气息,乐也融融。 转而,一条新闻的突然播放,致使孟紫怡再次见到那张深恶痛绝的旧面孔,猛地,双眼一疼,接着,蔓延至四肢百骸,顷刻,破坏了当下的美好。 “沈强沈教授,您好,听说您应您的母校b大邀请,将会在新学年于b大医学院担任客席讲师,众所周知,您是享负盛名的神经外科专家,可不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以及……” 新闻尚未播放完毕,孟紫怡旋而攥过遥控器,果断转台,尽管时隔经年,可孟紫怡依旧见不得这张令她家破人亡的脸,只见她眼神冰冷,寸心如割,捏紧遥控器的指尖泛白。黄果韵似是感觉到了孟紫怡的变化,伸过小手轻轻地抚了抚孟紫怡圆滚滚的肚子,与此同时,肚子里的瓜瓜像在回应他姐姐似的,欢蹦乱跳。孟紫怡刹那破愁为笑,一手抚扫着精灵的宝宝,另一手揽抱着贴心的果果,常言道,知足常乐,何苦记住从前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孟紫怡觉得她得收回自己说黄果韵泼辣的话,果果明明就很善解人意嘛,不经意间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举动,便已让人倍感温暖,何况,果果要是没有几分长袖善舞的本事,哪能在黄家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生存,唉,从某一层面来说,也是她亏欠了这个孩子。 自从认识赵亦菲以后,孟紫怡也曾细思,或许母亲楚言对父亲孟天祥和沈强,估计就跟赵亦菲对黄志轩和胡靖扬差不多吧。目睹赵亦菲的郁结和痛苦后,孟紫怡慢慢觉得其实母亲也没有那么不可饶恕,一切皆因前缘所误,纵使苏珩道貌岸然,可他七年前的话却不假,其时的母亲,必然也是纠结的,只是,最终那个孩子让她势成骑虎,不得不与父亲一刀两断,平心而论,转转相因,这一结果倒是颇有几分历史重演的宿憾。 “肉馅和面团都准备好了,过来包饺子吧。” 胡靖扬神清气朗的一声吆喝自餐厅传来,瞬间,拉回了孟紫怡柔肠百转的思绪,孟紫怡展颜,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宝宝,瓜瓜,爸爸喊我们包饺子啰。”随而,孟紫怡牵起黄果韵的小手,兴致勃勃往餐厅去,“来,果果,我们走吧。” 窗外,雪照云光,室内,合家欢乐,偌大的红木餐桌上,只有胡靖扬一人在认认真真地包饺子,孟紫怡和黄果韵则乐乐陶陶地玩面团,她们把小小的面团捏成各种小动物,孟紫怡心灵手巧,兔子、小羊、老虎等等捏得维妙维俏,看得果果心花怒放,直拍手掌,胡靖扬瞅着这一大一小,唇角止不住上翘,一家人欢声笑语,和乐且湛。 第204章 204独一无二 恰在孟紫怡一家乐乐呵呵包饺子时,苏沁却因他们家欠了舅舅家三十万,正忍受着舅母夹枪带棒的刁难,何等无地自容。 饭桌上,纵使面对满桌丰盛菜肴,可苏家人非但味同嚼蜡,还如芒在背,须知,往上几年,他们陪苏母回娘家拜年,都是舅舅家捧着他们家的,皆因早年苏珩年纪轻轻当了老板,眼看前途无量,而苏沁更厉害了,事业爱情两丰收,飞上枝头,指日可待,试问其时的苏家人岂能不春风得意?苏母更是仗着一双儿女出人头地,每每回娘家都颐指气使的,对此,舅母早就敢怒而不敢言了,如今,时移世易,他们苏家今非昔比,兼且,还欠了舅舅家那么多钱,自然得忍气吞声。 “阿沁,当初我可是看在你出自名校,又在凯东集团那样的大公司任职,我才咬紧牙关借你们家三十万的,你未尝不知,你舅舅一家何曾大富大贵,但是,你母亲既然开口了,毕竟血浓于水,我们尽管有难处,可也力所能及地帮了你们。”舅母撂下碗筷,高抬下巴,“做人得饮水思源,更遑论,我又不是要你赴汤蹈火报答我们,我只是让你想想法子牵线搭桥介绍你表妹进凯东集团工作,这你都要拒人千里?恐怕说不过去吧?” 苏沁有口难言,亲戚朋友都以为她在凯东集团如鱼得水,殊不知,她只是外表光鲜,看似风生水起,实则外强中干,靠着在建筑部做小伏低,方得以苟延残喘,俨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什么能力介绍表妹进去啊? 斟酌许久,苏沁扯了扯唇,软笑,“舅母,不是我有意推托,只是,我们公司招人一贯严谨,我人微言轻,实在爱莫能助啊,不如,您让表妹先投份简历,要是碰巧合适,人事部自会叫她去面试的,届时,以表妹的聪慧,笃定马到成功,哪里需要我替她穿针引线呀,您说是不是?” 苏沁向来心高气傲,甚少如此奉承别人,想着话已至此,舅母应该不会再强人所难了吧,谁知,舅母听后,不仅没有就此作罢,还不依不饶了,“哼,阿沁,你说这些风凉话就没意思了吧?你明知道你表妹连大学都不曾上过,她投简历?她就算投十次简历,凯东集团也不会叫她去面试。人家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拒人千里了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母本打算忍辱负重,假热佯亲吃完这顿饭立马走人,权当自己是聋子,谁叫他们欠了人家钱啊,少不了受些闲气,然而,眼瞅着女儿被大嫂如此刁难,苏母终究气不过,遂而,搁下筷子,没好气地说,“大嫂,你也说了,阿玲连大学都不曾上过,英文不好,又没有一技之长,即便进了凯东集团,她能干什么?大嫂,你就不要为难我们家小沁了,好不好?” 话音未落,不待舅母开口,表妹阿玲旋而恶声反驳,“哎,姑姑,你怎么说话的?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们家钱,有饭你就吃,端什么长辈架子,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我啊?再说了,我可是你亲侄女,有你这么数落人的姑姑么?我虽然学历不高,但是最起码我长得还可以吧,凯东集团那么大的公司,难道就不需要几个花瓶?” 大庭广众,苏母被一个小辈如此谩骂,面子上自然挂不住,速即,眼圈红红,倍感难堪,就连一直低头不语的苏父和苏珩也跟着寄颜无所。眼看家人一个个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苏沁忍无可忍,侧头,鸷视着神情倨横的表妹,“我们公司只有两种女同事,要么干练不漂亮,要么既干练又漂亮,还真没有花瓶。至于你,明显既不干练又不漂亮,居然还妄想进我们公司,你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闻言,表妹阿玲当即恼羞成怒,她拍案而起,“苏沁,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们是在求你帮忙吗?是你们家欠了我们家钱,我们好心施舍个机会给你报答这份人情。” 随而,表妹阿玲双手环臂,眼神嘲弄,傲视着苏沁,“嗤,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即将飞上枝头的苏沁么?醒醒吧,你众星拱辰的未婚夫早就不要你了。还有你那金尊玉贵的好姐妹,你居然寡廉鲜耻地觊觎人家丈夫,料想她现在恨都恨死你了。”停顿半秒,表妹阿玲故作恍悟,“哎呀,我也是傻呀,你开罪了凯东集团老板娘,现今,笃定处境艰难,自顾不暇吧,我竟然还找你帮忙介绍,着实可笑。唉,看来这凯东集团,我是去不成了,哪怕是去了,也会被你连累,引火烧身,哼,害人不浅的残花败柳。” “你说谁残花败柳?”苏沁怒不可遏,瞋视着表妹阿玲,嘶吼,若然不是苏母、苏父和苏珩拼命拉着她,苏沁恨不得把表妹阿玲千刀万剐。 尽管苏沁面目狰狞,可表妹阿玲仗着这里是自己地盘,父母都在,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而火上浇油,冲着发疯的苏沁,叫嚣,“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残花败柳,苏沁,你精神有问题,就趁早去看心理医生,别在我家撒野。” “我…我打死你这个贫嘴贱舌的寄生虫,放开我,放开我……”苏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父母兄长七嘴八舌的拦劝,悍然不顾,使劲挣扎。 听着她们的唇枪舌战,舅母也不免觉得自己的女儿些许过分了,这般口不择言,不是故意在戳人家心窝子吗?于是,舅母把表妹阿玲拉到身旁,一边提防苏沁,一边打圆场道,“阿沁啊,你表妹还小,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你是姐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是舅母不好,大过年的,舅母开了个不好的头,得嘞,什么工作不工作的,咱们不提啦,继续开开心心吃饭。” 苏沁恨望着对面的母女俩,含泪咆哮,“搞成这样,谁还吃得下?我当她是妹妹,她当过我是姐姐吗?这种戳心灌髓的话,纵然是外人,轻易也骂不出口,她呢?信手拈来。” “我妈好心好意给你台阶下,你冲她发什么火?不识抬举。”表妹阿玲嗤之以鼻,继而,大手一挥,“吃不下,大可走啊,又没人求你们留下,另外,欠我们家的钱赶紧还了。” “嘭” 现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大动干戈,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舅舅把捏在手里的酒杯愤然往地上一砸,怒喝,“吵够没有?大过年的,闹闹嚷嚷。阿玲,马上给你表姐道歉,不然,即刻从家里滚出去。” 表妹阿玲瑟缩了下,舅母抬手拥紧女儿,凑近她耳畔,小声劝,“乖,你爸爸生气了。” 表妹阿玲心有不忿,白了苏沁一眼,随后,不情不愿,含糊了句,“对不起,表姐。” 尽管表妹阿玲情非所愿道了歉,可这场春节家宴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了,苏家人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后,苏母率先嚎啕大哭,“造孽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呜呜……” 随后,苏母一拳一拳砸在苏珩后背,恨铁不成钢,哭骂,“都怪你,都怪你,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窝囊的儿子啊,害我晚景凄凉,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生你。” “妈,您别这样,都说大器晚成,将来我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届时,舅舅一家定然对您另眼相看,甚至低眉折腰。”苏珩一边躲避着苏母的责打,一边大言不惭,许诺。 苏父老泪纵横,悲天跄地,“这个年过得憋屈啊,明明去年春节,我们苏家还是一派欣欣向荣,彼时,小珩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计划在新的一年大展拳脚,小沁与林奇如胶似漆,情意甚殷,小怡…小怡和我们亲如一家,融洽无间,怎么短短一年啥都变了,先是天降横祸,后又诸事不顺。” “错,不是天降横祸,从来祸不妄至,这一年,我之所以受了这么多苦,我们苏家之所以遭了这么多难,全因孟紫怡。”苏沁泪眸猩红,切齿愤盈,“是她,我才会去白湖酒店,我才会遭受摧兰折玉的伤害,假如我没有去白湖酒店,那么我和林奇就能顺顺利利结婚,凭什么要让我代她受罪啊?” 话到这,苏沁泣不成声,哭趴在沙发扶手上,“行,姐妹一场,我代就我代吧,十几年了,我承认我对她有嫉妒,她那么得天独厚的一个人,我嫉妒也是人之常情吧,难道别的女孩就从未一丝一毫嫉妒过她们的闺蜜?我不信,我扪心自问,我对孟紫怡的姐妹情纵使不够纯,可绝对真。那天,严羽那混球走后,我是发自内心庆幸来的不是她,起初,我也当真没怪她,但是,我也是人,之后,日子久了,挫折接二连三,我的心态慢慢发生了变化,不也很正常吗?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底的嫉妒就变成了嫉恨,并且,愈演愈烈,我尝试过压制,然而,在得知她和靖扬隐婚后,所有的压制都成了徒劳,嫉恨一发不可收拾,我也不想的,奈何,我心不由己。” 苏沁的话听得苏母摧心剖肝的,母女俩抱头痛哭,苏母意难平,哭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如此不公?为什么害我女儿的人,不仅抢了她爱的男人,还生活得幸福美满,不都说福由心造吗?我们才是好人,为什么我们穷困潦倒,雪压霜欺,那个没良心的坏女人却无忧无虑,金玉满堂。” 话语其时,伏在苏母肩头的苏沁渐渐止住了哭泣,一双浸泡着泪水的瞳仁越来越冷,讳莫如深,此时此刻,潜藏在苏沁心底的嫉恨赫然翻起滔天巨浪,恨海难填。孟紫怡,你且看着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愉逸时光吧。 ~~~ 晚上,白湖别墅区,孟紫怡半躺在床上,背靠床头软垫,胡靖扬侧躺在孟紫怡身旁,耳朵贴上她圆滚滚的肚子,倾听肚子里宝宝的心跳和动静,一家三口温情脉脉,兴趣盎然。 忽而,肚子里的瓜瓜许是不耐烦了,用力蹬了一脚,踢得孟紫怡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胡靖扬粲笑,抚着孟紫怡肚子,温言,“调皮鬼,力气挺大的,真不愧是我儿子。” “好啦,你别夸他了,待会儿,他更嘚瑟了,遭罪的可是…”我,然而,那个我字尚未发音,孟紫怡倏地拧眉,“哎呀”了一声,如泣如诉。 胡靖扬忙不迭撑坐起身,焦急问,“怎么了?” 孟紫怡摇头,温柔浅笑,“没事,宝宝踢我踢狠了。”随而,孟紫怡低头,抚着肚子,嘟哝,“宝宝,瓜瓜,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哟,明明是爸爸惹烦了你,你却拿妈妈撒气。” “臭小子,不许折腾你妈妈。”胡靖扬大手抚上孟紫怡肚子,笑斥。 话音刚落,卧室门徐徐推开,黄果韵小小的脑袋从门缝探进,滴溜溜地瞅着床上的孟紫怡和胡靖扬,娇娇软软,开腔,“靓阿姨,帅叔叔,果果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胡靖扬和孟紫怡相顾一笑,然后,孟紫怡冲着黄果韵招手,笑靥如花,“当然可以,果果快过来。” 黄果韵闻言,立马迈开小腿,蹬蹬蹬跑来,胡靖扬伸手,把抵达床边的黄果韵抱到床上,轻醇开腔,“果果是换了陌生地方睡不着吗?” 黄果韵拨浪鼓式摇头,脆生生,道,“不是,果果想和你们一起睡。” 孟紫怡摸了摸黄果韵滑溜溜的小脸,掀开被子,尔后,三人一起躺进被窝里,黄果韵睡中间,孟紫怡与胡靖扬一左一右面对面侧躺,片晌,黄果韵呼吸轻浅睡着了,密长上翘的眼睫毛投下一双美丽纤长的剪影,恰似甜美无害的小天使。 孟紫怡点了点黄果韵鼻尖,望着轮廓深邃的胡靖扬,眼笑,“果果的眼睛和嘴巴像亦菲,额头和鼻子则像你…”顿了顿,孟紫怡吞吞吐吐,问,“你…你...在知晓果果是你女儿之前,有没有见过她啊?你难道就从来没怀疑过果果是你女儿?” 胡靖扬拉过黄果韵胖嘟嘟的小手,低醇磁性的嗓音,不疾不徐,“我跟亦菲分开后,不想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听说她和黄志轩办了婚礼,有了孩子。在果果一岁的时候,我们曾在某个宴会上见过,但是,我还真没往果果是我女儿这方向去想。” 沉音未落,胡靖扬挑眉,问孟紫怡,“怎么突然问起这些?吃醋了?” “我要是不吃醋,你才要担心呢。”孟紫怡嘟了嘟嘴,转而,眼波轻转,“靖扬,在我们离婚那三个多月里,你可曾想过和亦菲重修旧好,给果果一个完整的家?毕竟...我们当时离婚了,而你和她之间又有果果。” 胡靖扬伸手,与孟紫怡十指紧扣,目似朗星,深醇开腔,“亦菲和果果,她们有黄志轩了,尽管我不想承认,可黄志轩的确也是果果的爸爸,是他养大了果果,生恩不如养恩大,更遑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紫怡,你在我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情之所钟,不可取代。” 孟紫怡心甜得丝丝蔓蔓,犹似月老红线,将她和这个男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情系一生。 第205章 205琪瑰湾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甜蜜安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冬去春来,百花争艳,眨眼,孟紫怡就怀孕七个月了,宝宝健康,丈夫体贴,生活得无忧无虑的她,终日笑如花靥,恰似杏雨梨云般清媚,惟愿此等平淡温馨的日子能够连绵不断,细水长流。 现今,尤叔已经是孟紫怡的专职司机了,平日负责接送孟紫怡出行,大约一个星期前,孟紫怡与孟骁通电话,孟骁说有一桩生意要谈,预计会在今天返回b市一趟,于是,孟紫怡一大早便叫尤叔开车送她来孟骁谈事的酒店,安坐在西餐厅里等他,如此大费周章只为见一见聚少离多的亲人。 一身纯白色连衣裙的孟紫怡静坐在靠窗雅座,托腮,侧望着橱窗外的车水马龙,一摇一闪的长款耳坠,修饰着她纤白的天鹅颈,宜笑宜颦,大有凝芸冰澜的绰约,秀丽端庄,宛若天仙。 孟紫怡间或抬手,拄起玻璃杯,浅抿一口牛奶,不多时,一道挺拔端伟的身影挡住了她对面的光线,孟紫怡抬眼,莞尔一笑。 孟骁落座在孟紫怡对面,染笑的双眸生了光,灿若星辰,“一阵子没见,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感觉快要生的样子。” “还早呢,才七个月。”孟紫怡眸光温丽,素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肚子,转而,她抬眉,眼波慧黠,“不过,你这舅舅可得开始着手给宝宝准备礼物啰,有言在先啊,我宝宝跟我一样见钱眼开,等闲物件还真看不上眼呢,非得价值连城不可。” 孟骁挑唇,伸长手臂,轻弹了下孟紫怡额头,孟紫怡吃痛,往后一缩,与此同时,孟骁莫可奈何的笑音传来,“你这只贪财小白狐,哥哥还能少得了你呀,说吧,宝宝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孟骁啼笑皆非,补充,“不过,事先声明啊,无论得了什么,你都不许在紫丽面前显摆喔。从小到大,我简直要被你们两个烦死了,跟贴错门神似的,哪怕不约而同做了一样的指甲,也恨不得砍了对方的手。哎呀,老天垂怜啊,你们这样的妹妹,幸好只有俩,要是再多几个,那么我干脆跳海算了。” “哥,如果还有别的姐妹的话,兴许我和紫丽就不会这么针锋相对了。”闻言,孟骁觉得不无道理,正想点头称善,殊不知,孟紫怡接下来的话险些闪了他脖颈。 “俗话说得好,以毒攻毒,咱们家若是当真再多几位野蛮千金,届时,何止针锋相对啊,简直六国大封相,说不定你就免疫了,何须沦落到跳海,安安生生赚钱给我们花就行。”孟紫怡握起玻璃杯,双瞳剪水的眼仁,清纯无害地眨了眨。 望着俏媚如小仙女的妹妹,孟骁哭笑不得,扶额,“得嘞,败给你了,谁叫我自己不会投胎呢。” 随而,孟骁搁下手,扬脸,言归正传,“好啦,开门见山吧,想要什么?” 孟紫怡抱着肚子,思索良久,嗯,这一时三刻的,她还真没什么好的想法,转而,大脑“叮”的一下,福至心灵,孟紫怡漾笑,往前探身,握住孟骁的手,明眸生辉,“舅母,宝宝想要舅母,哥,你都三十好几了,眼看快要当舅舅了,是时候成家立室了,免得到时候你的儿子跟你年龄差距太大,人家以为你带孙子上街,你牵出去丢面子。” 孟骁噗嗤一笑,抽回自己的手,“怎么说你也读了十几年书,难道不晓得这不算物件?”继而,孟骁捏上孟紫怡鼻尖,“还是说…你孕傻啦?” ~~~ 临近下班,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变得欢快起来,有人说她和男朋友约好了今晚去看电影,有人说他赶着要去接女朋友,不然,迟了,又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有人说儿子今天生日,她和老公商量好了,要带儿子出去庆祝。 貌似人人都喜气洋洋似的,然而,苏沁却愁眉苦脸,皆因她知道郭希莱是不会顺顺溜溜让她准时下班的,那个贱人最喜欢临近下班吩咐她做事了,果不其然,如此一想,办公桌上的电话蓦地响起。 苏沁伸长胳膊,拎起听筒,附耳,她强行挤笑,“喂,郭总监,您好。” “苏沁,进来我办公室一趟。”郭希莱嗓音冷淡,趾高气扬,话毕,不待苏沁回答,郭希莱径自挂断电话。 苏沁对着已挂断的电话狠“呸”了几声,方才起身迈向郭希莱的办公室,她驻足于门口,轻扣了几下,听见里面回应,苏沁深吸一口气,扬笑,随后,拧开门抬脚迈入。 端坐在办公桌前的郭希莱停下手头上的工作,朝着桌面的某一方向呶了呶下巴,高高在上,差遣,“你带上这份文件,去一趟明河轩的工地找傅工程师,然后,把文件交到他手上,记住切勿假手于人,务必亲手交给傅工程师。” “是,郭总监。”苏沁捏起文件夹,抱在胸前,恰在转身之际,苏沁猛地发现摊在郭希莱办公桌面的赫然就是凯东集团今年的重点项目琪瑰湾的图纸,眼看图纸已经完成了八成,苏沁不自觉勾唇,阴险一笑。 凯东集团福利甚好,员工在上班时间假如因工作外出,均可申请调派公司车辆接送,所以,尽管苏沁披星戴月被指派去工地,可一路上却未至于奔波劳碌,只是,这个时间,同事们都高高兴兴下班了,反观自己,看人眉睫,忍耻苟活,岂能不闹心?幸而,这种憋屈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苏沁遵从郭希莱的指示,来到明河轩工地,亲手把文件交给傅工程师后,坐上公司的车,折返市区。 车窗外,夜色苍茫,月明如水,苏沁支颐,侧望了窗外不断后退的蜿蜒公路许久,尔后,苏沁从包里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林赫深。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琪瑰湾的图纸即将完成,你接下来究竟有什么行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林赫深那边回得很快,不过,苏沁看完后,甚是无语,她握着手机,没好气地翻了个讥诮的大白眼。 “心急啦?今晚上来我家。” 林赫深让苏沁上他家断不会只谈他的那些计划,明显另有所图,苏沁焉能不知,然而,这两个月来,她和林赫深也算是常来常往了,难道还差这一次吗?于是,苏沁思忖少许,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苏沁与林赫深不是男女朋友,甚至没人知晓他们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苏沁也曾问过自己,她究竟爱不爱林赫深?奈何,没有答案,只因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未来,那么,又何必要谈感情呢,待她报复孟紫怡成功,她便会与林赫深一刀两断,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苏沁嘱咐司机送她回市区即可,随后,苏沁便搭乘公交来到离林赫深家小区最近的公交车站,接着,步行进小区。 “叮”的一声。 电梯抵达,苏沁抬起高跟鞋迈出,踱步至林赫深家门口,按响门铃,甫地,大门打开,苏沁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只青筋隆结的大手扯进了屋。 三个小时后,苏沁和林赫深围坐餐桌,相顾无言吃饭,明明刚刚才亲密过,眼下,却疏离至此,苏沁食不知味,干脆放下碗筷,抬眼,注视着对面吃相温和的林赫深,单刀直入,“好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接下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早前,我但凡问你,你无一不敷衍我,说什么等到琪瑰湾的图纸完成了,我自会知道,今天,你不会是想继续这么搪塞我吧?” “稍安勿躁,不是说还没完成吗?”林赫深不慌不忙夹了一筷子虾仁炒蛋到苏沁碗里,却见苏沁不为所动,林赫深斟酌了下,搁下碗筷,直视着苏沁,语出惊人,“按照郭希莱一贯的工作习惯,她完成手绘图纸后,才会制作电脑版图纸,待郭希莱将琪瑰湾图纸的电脑版制出来后,你去帮我把它偷出来,琪瑰湾是凯东集团今年所有项目的重中之重,一旦图纸被盗,凯东集团势必动荡,届时,股价狂跌,呵,我不就有了可乘之机?” “我…我…我去偷?”苏沁瞠目咋舌,手指着自己,磕磕巴巴,道。 林赫深目光残冷,不容置喙,苏沁随即心慌蔓延,她颤抖着手,攥起杯子,咕噜咕噜灌下,随后,“嘭”的一声搁回桌面,方才镇定些许,遂而,苏沁冷视着林赫深,话腔寒凉,“你要偷图纸,这个我早有预料,但是,为什么要我去?万一失手,那我岂非死无葬身之地?另有,我的目标是孟紫怡,你的目标才是凯东集团,敢情风险我一个人全包了,你坐享其成,林赫深,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响了吧?况且,恕我见识浅薄,我还真瞧不出来你这计划最终会对孟紫怡造成什么损害?纵使凯东集团易主,但凭孟紫怡祖上的丰厚遗产,她何止继续大富大贵啊,哪怕是助胡靖扬东山再起,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胡靖扬一旦反扑,那么你之前所做的岂非全都付诸东流了吗?” “单单叫你去偷个建筑图纸,你就怂成这样了?我告诉你,按照我的计划,我要你做的还不止这些呢,届时,图纸偷出来后,由你负责用孟紫怡的电脑发出去,买家我已经找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林赫深不紧不慢夹起一块红烧肉,不急不缓送进嘴里,“苏沁,你要入伙,总得先下个投名状吧,否则,我凭什么信你?”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一招祸水东引,让孟紫怡背黑锅……”苏沁眼怔怔,后背发凉,些许失魂落魄,如此,孟紫怡笃定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苏沁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了,霎时间,十九年来,与孟紫怡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如飞云掣电般闪过脑海。 苏沁,她是从小陪你长大的小怡啊,你当真要这样做?你当真要亲手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还怀着身孕呢?然而,一想到孟紫怡的身孕,潜藏在苏沁心底的嫉恨顷刻翻涌,浊浪排空,苏沁啊苏沁,你这人头猪脑,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居然同情孟紫怡?哼,那个女人,她早就不是你的小怡了,她抢了你爱的男人,罔顾你的痛苦,和他双宿双飞,末了,还要与你割袍断义,她如此冷酷无情,有何值得你惦念? 孟紫怡,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你不要怪我,我给过你机会的,我说过了,只要你远离我爱的男人,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姐妹,奈何,你置若罔闻,非要自私自利撇下我,一个人幸福去。 片晌,苏沁冷漠开腔,心如坚石,“就算我顺利拿到了琪瑰湾的图纸,并且,用孟紫怡的电脑发了出去,成功栽赃嫁祸,但是,胡靖扬不也可以弃车保帅吗?难道你还指望他爱美人,不爱江山。”话到这,苏沁讥讽的眸底夹了几分酸涩,曾几何时,她不就是这么被林奇放弃的么?转而,苏沁眨了眨眼,掩去眸底的酸涩,接着道,“纵然琪瑰湾的图纸被盗,对凯东集团的股价造成急挫,不过,凭胡靖扬的本事和凯东集团的老底,力挽狂澜也未必不能,你缘何就那么自信可以得到凯东集团呢?” 话音落下,林赫深邃幽的黑眸划过一抹狠鸷的光,转瞬即逝,快到令人难以捕捉,至少苏沁就未曾察觉,她仅听见林赫深卖关子道,“这就无需你忧心了,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总之,凯东集团,我志在必得,好了,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你且拭目以待吧。” ~~~ 风和日暖,万里无云,孟紫怡和孙媛媛约好了一起逛婴儿用品专卖店,琳琅满目的婴儿用品,萌甜又温暖,看得两位妈妈眉开眼笑。 孙媛媛拎起一套粉红色的婴儿连身衣,扭头,笑欣欣问孟紫怡,“小怡,这件好可爱呦,宝宝穿了一定萌萌哒。” 孟紫怡伸手摸了摸料子,“嗯,质地不错,纯棉的,只是……”孟紫怡收回手,抚着肚子,遗憾浅笑,“只是,我尚未晓得宝宝是男是女呢,加之,靖扬又总是儿子儿子地喊,倘若我真的买件粉红色婴儿服回去,估计他得膈应死,所以,咱们还是选别的颜色吧。” 话落,孟紫怡拎起侧旁一件黄色的同款婴儿服,展示给孙媛媛看,孙媛媛撅了撅嘴,依依不舍地把手中那件挂回原位,“可惜我生的是儿子,不然,我一定买回去。” “哟,也不知道谁生孩子前,老嚷嚷着要生个儿子,现在如愿以偿了,怎么反倒说起风凉话了,行,回头我见着我干儿子了,非得仔细说与他听。”孟紫怡打趣,笑容可掬。 “小怡……” 孙媛媛正想挠孟紫怡痒痒报复,谁知,一道低哑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姐妹俩的嬉戏,孙媛媛和孟紫怡循声望去,目光所及,陆宇双手抄兜,眉头紧锁,立于几米之遥,怨望着孟紫怡隆起的腹部。 第206章 206友情变质 这是一间静谧澄和的休闲屋,四周搁了许多生机勃勃的盆栽,点缀出诗情画意,桌椅都是木制的,呼吸间满满大自然气息,恍似置身于世外桃源。 孟紫怡与陆宇相对而坐,孙媛媛落座的位置与他们相隔两桌,时不时忐忑回眸瞅一眼,神情戒备。 陆宇盯视了对面的孟紫怡良久,柔和的阳光穿越头顶的玻璃天花板,披洒在她身上,如蝶影般轻盈的睫毛根根泛金,肚子的隆起,非但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许温婉如水。 在孟紫怡抿了口温开水搁下杯子后,陆宇一双黑眸夹着怨忿瞋视着淡若清风的孟紫怡,沉郁开腔,“小怡,我不明白,同是旧爱,为什么他可以有第二次机会,而我却覆水难收呢?莫非就因为他有钱?” 闻言,孟紫怡掀眸,静漠地觑了陆宇一眼,宛若秋霜冷月,“陆宇,我不否认,有钱也是他吸引我的其中一个因素,但是,钱是买不到爱情的,你以为爱情是百货商场里的商品吗?只要他拿着钱,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况且,你觉得我像缺钱么?没错,自从我爸妈离世后,钱实属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不过,不代表我会为了钱,出卖我爱情,出卖我的婚姻,尽管我和我先生一开始并非相爱结婚,可彼时的我对他至少是有好感的。陆宇,原来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如此,料想即便没有你人间蒸发的事,我们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小怡,我不甘心,五年前,机场离别,我们明明都已经山盟海誓,相约白首了,假如当年我们顺利成婚,那么尽管最终如你所言,我们未能走到最后,可我至少能曾经拥有你,小怡,你可知?我做梦都想得到你,奈何,从前,你总是一副守身如玉的样子,以致我不得不压抑自己来迁就你。其实,我真不懂你,你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做我女朋友,那种事不应该顺理成章吗?彼时,我们宿舍里,谁没和女朋友有过那种事啊?好,为了你,我忍,谁让我爱你呢?但是,为什么你对他却不是这样呢?你才嫁了他多久啊?又是权宜之下才嫁的,为什么你对他却没有那份冰心玉壶的矜持呢?”陆宇怨气满腹,含恨的眸子噙了泪,狰狞可畏,他愤恨地伸着一根手指隔空怼向地板,一字一戳,“明明我才是你未婚夫,那个卑鄙恶商凭什么捷足先登?哼,得了你的人,尚不罢手,还厚颜无耻抢走你的心,他就是一个鹊巢鸠占的贼匪,小怡,你要嫁的,本应是我,你该怀的,也本应是我的骨肉,你现下肚子里的无非一团脏东西,他不配……” 身后相隔两桌的孙媛媛越听越窝火,她霍地起身,转头,正想怒斥陆宇龌龊,却见孟紫怡先她一步,一杯水泼向陆宇,陆宇当即瞠目咋舌,话语戛然而止,半晌,他伸手,捋了捋脸上的水,阴沉的眸子半眯,鸷视着孟紫怡。 孟紫怡怒气冲霄,“嘭”的一声搁下水杯,“住口,我不许你这样诋毁我的丈夫,羞辱我的孩子,陆宇,听完你这番无耻谰言,我何等后悔自己当年有眼无珠啊,怎么就千挑万选了你,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从前与你花前月下的那些画面,就跟吞了苍蝇般恶心,我真庆幸当年没把自己给你,否则,我此刻估计连削皮的心都有。陆宇,你说爱我,不外乎只爱我这张脸,常言道,美人常见也平凡,纵使当年我们顺利结婚,可一旦哪天你厌倦了我,你也会像抛弃白荷那样抛弃我的,你所谓的念念不忘,无非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母子连心,孟紫怡情绪过于激动,乃至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安起来,用力地蹬了一脚,见此,孟紫怡立马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须臾,她淡凉接腔,“原本今天我是想再劝劝你回德国去,到底我这边已经尘埃落定,纵然你执迷不悟,也无济于事。而你与白荷,尽管夫妻缘尽,可你们有孩子,至少该重新做回朋友,守望相助吧。但是,我现在想法变了,陆宇,以你目前的心性,任何女人嫁给你,都是明珠暗投,白荷母子若能从此远离你,未尝不是他们的福气。白荷与其继续跟着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倒不如与儿子相依为命,抑或者另寻沧海。” 话毕,孟紫怡在陆宇气恨恨的眼神中,立起身,孙媛媛亦恰好走到孟紫怡身旁,凶巴巴瞪了陆宇一眼后,扶着孟紫怡悠然而去。 ~~~ 今天是孟紫怡产检的日子,胡靖扬没有去公司,亲自开车送孟紫怡去中心医院,车窗半降,春风拂面,孟紫怡翘望着车窗外软红十丈的街景,被外面的欣欣向荣渲染得心情愉悦,素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圆鼓鼓的肚子,里面的宝宝手舞足蹈回应着她,稍许,孟紫怡垂眸,微风吹动着她颊边的发丝,柔婉的笑脸,掩映其中,薄媚荡漾。 医院里,人山人海,一如既往,曾经胡靖扬提议孟紫怡转去私家医院,他有朋友在康瑞医院那边。孟紫怡没同意,鉴于母亲楚言生前是中心医院的医生,以致孟紫怡对中心医院总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归属感,她觉得这里仍旧萦绕着母亲的气息,这种不着边际的气息给了她安全感,缘水禅心,温暖如初。 孟紫怡是预约过的,约莫还有两三个就到她了,胡靖扬扶着孟紫怡落座在铁椅上,触目所及,周围全是面带微笑的准爸爸和准妈妈,无一不憧憬着宝宝的降生,以及更为长远的未来。 诊疗室的门打开,一对年轻夫妇从里面相携而出,男的丰神如玉,女的兰姿蕙质,孟紫怡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林奇和江雪涵夫妻,双方的反应皆是先愕了愕,随后,一笑而泯。 数月前,林奇和江雪涵大婚也有邀请孟紫怡,只是,彼时,孟紫怡和苏沁尚是好姐妹,自然不会去参加林奇的婚礼,不过,孟紫怡还是托旧同学帮她随礼了,撇开苏沁的事不提,她和林奇毕竟同学四年,人不到礼也要到。 孟紫怡大婚当然邀请了林奇伉俪,哪怕不是出于同学情谊,也要顾及林氏企业和凯东集团之间的合作。当晚,林奇倒是很大方地携眷出席了,敬酒其时,孟紫怡便已察觉林奇太太怀孕了,怎么说呢,当时的她,心情些许复杂,唏嘘有点,惆怅有点,茫然有点,消释有点,总之,百感交集,没有一个词可以精准道出那种沧海桑田。 眼下,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打个招呼,眼见林奇扶着江雪涵慢慢走来,孟紫怡也在胡靖扬的搀扶下,徐徐站起了身。 林奇与胡靖扬握了握手,客套了几句,然后,温声替身边的江雪涵,介绍,“雪涵,这是胡太太孟紫怡,我的大学同学。”继而,林奇又看向孟紫怡,“紫怡,这是我太太,江雪涵。” “胡太太很美,毛施淑姿,令人一见难忘。”江雪涵与孟紫怡握手,莞尔补充,“其实,我们很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可还记得?” 孟紫怡倩笑,“当然记得,江老太太的孙女,初见其时,年仅十岁的你,便已弹得一手好琵琶,技惊四座。” 随后,四人又再寒暄几句,直到广播叫号,轮到孟紫怡他们看诊了,方才,礼貌道别。擦肩而过数步后,半搂着江雪涵的林奇回眸,瞅了眼孟紫怡的背影,瞳仁深深,明显有话要说,然而,最终作罢,扶着江雪涵缓缓离去。 之前,苏沁家中遭变,一贯不问情由接济苏家的孟紫怡这次却一反既往,袖手旁观,若说早前林奇尚且不明就里,那么甜品店的事沸沸扬扬之后,个中缘由,一望而知。刚才,林奇本想替苏沁求情几句,可是,临开口之际,方觉自己无话可说。 诊疗室里,孟紫怡躺在床上,胡靖扬侧坐床沿,一手轻抚孟紫怡刘海,另一手与她十指紧扣,两人一会儿望向彩超所显示的可爱宝宝,一会儿相视而笑,脸上洋溢着为人父母的喜悦,乐乐陶陶。 回程的路上,孟紫怡侧头,问开车的胡靖扬,“你有没有觉得方才的林奇似乎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最后,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胡靖扬漫不经心,炳若观火,“幸好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否则,他也太对不起他如今的妻子了。” 孟紫怡吁嘘点头,转而,好奇开腔,“林奇与苏沁谈了六年,两人险些就是夫妻了,这样的前任合该刻骨铭心吧,哎,你们男人对待这种刻骨铭心的前任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啊?” “你不用含沙射影了,我的胡太太,我说过,目前于我而言,你是一枝独秀的,何况,过往纵然再是刻骨铭心,它也过了,就拿林奇来说吧,别告诉我,你瞧不出来他很爱他现在这位太太,想来他也明白,与其魂萦旧梦,倒不如不负当下,所以,刚刚才会闭口不言。”胡靖扬非但一语道破了孟紫怡的指东说西,还顺手喂了一颗甜枣,哄得孟紫怡桃花含笑。 苏家最近的事,孟紫怡都听孙媛媛说了,苏珩并非一个好的管理者,落得今日的下场,她未尝不是早有预料,其实,上次苏沁向她借钱时,她已经想劝苏沁让苏珩把公司卖了。奈何,彼时,她瞻前顾后,忧心苏沁误解她在推托,故而,始终未言,如果她当时借钱之余,好言相劝,那么苏家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如斯了?常言道,福为祸始,祸作福阶,从来福祸相依,祸福难料,这究竟算是冥冥中她自己给自己报了仇,还是算苏珩恶有恶报? 经年来,但凡苏家出事,她无不解囊相助,坦白说,有时她也会心疼,毕竟她那么爱钱,幸好,她还有一个有钱的哥哥,每每她心疼了,事后她就会从孟骁那里敲回一笔,但是,不管是她的钱,还是孟骁的钱,总归是她孟紫怡给出去的吧,并且,那些钱,她给了,就没想过让他们还,然而,她始料未及钱不仅买不到友情,还会让友情变质。 胡靖扬敏感发现孟紫怡渐渐神色黯漠,料想她是为了苏沁,胡靖扬不希望孟紫怡过多把心思搁在那只毒蝎身上,遂而,他掀唇,将话题引向江雪涵,“你方才是当真认得人家林太太,还是信口胡诌的,仅仅在十岁那年见过一次,时隔十几年,居然还认得?” “怎么可能信口胡诌呢?”孟紫怡嘟嘴,“我和江雪涵是在一次茶话会见面的,就是一群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孙女或者孙子出去显摆那种,她当时弹了一首江南小曲,行云流水,珠落玉盘。” 话到这,孟紫怡小嘴一瘪,“彼时,我刚学琵琶弹得那叫一个一塌糊涂,别提多羡慕了,怎能不印象深刻呢?” “哎呀,俗话说得好,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则是自己丢的,你弹得一塌糊涂,大可别弹啊,又没人逼你班门弄斧。”胡靖扬打着方向盘,哈哈大笑。 话落,恰逢红绿灯,胡靖扬缓缓停车,倾身,捏了捏孟紫怡鼻尖,孟紫怡恼羞成怒,拨开胡靖扬的手,攥起来就咬。 然而,胡靖扬和孟紫怡不得而知,当前他们打情骂俏的一幕,悉数透过敞开的车窗,落进刚从商场出来的苏沁眼里,苏沁当即妒火中烧,恨如头醋,直到黑色轿车随着车流绝尘而去,她依旧伫立在原地,躁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 良久,苏沁气急败坏拔下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呼吸粗喘,狞视数秒,尔后,她捏着手镯伸往身侧的垃圾筒,奈何,终究不舍,复又折返。这只象征她和孟紫怡友情的手镯,苏沁在孟紫怡婚礼当天就想扔了,可是,她如今生活拮据,比不得孟紫怡堆金积玉,哪里浪掷得起啊?何况,她作为一位白领丽人,倘若没有一两件像样的首饰点缀一下,岂能显出她矜贵?所以,纵然碍眼,她也不得不包羞忍耻继续戴着这只手镯,权当充撑门面。 说起孟紫怡的婚礼,苏沁不免寒心酸鼻,曾经她和孟紫怡约定,将来不管谁先结婚,另一个都一定是伴娘,然而,造化弄人,孟紫怡大婚,她非但不是伴娘,反而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有人说,伤害你最深的,笃定是你最亲的人,孟紫怡,十数年来,我陪你风雨同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甚至因为帮你送文件被严羽那个混球...虽然小祝才是导火线,但是你何尝不知我都是为了你啊,结果,你居然如此伤我? 挣扎再三,苏沁终究没把芙蓉花手镯扔掉,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逼退眼眶中的泪水,尔后,把手镯重新戴回自己腕间,白金材质的手镯于明艳的阳光下,优雅生辉,闪烁如初,然而,另一只都已经丢了,当真还一切如初吗? 第207章 207下水 凯东集团,顶层会议室。 一身白色职业裙的郭希莱,绰约多姿,纯白显露了她的知性,曲线展现着她的玲珑。现今,她手持遥控器,玉立于宽大清晰的显示屏前,指顾从容,随着屏幕上一张张富丽堂皇的画面陆陆续续展示,侃侃而谈,晨曦从玻璃幕墙穿透进来,萦绕在郭希莱周身,熠熠生辉,容光四射。 宽敞华丽的大会议室里,列席的仅有胡靖扬、林赫深以及少数公司高层,就连沈江和苏沁都只因助理的身份,方得以出现在这里。琪瑰湾这个楼盘是凯东集团今年重中之重的项目,集团将斥资过百亿,立志打造出b市有史以来最为金碧辉煌的豪宅城,前期购地等相关准备工作现已花费超过三十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这个项目有什么差池,尾大不掉,整个凯东集团很可能瞬间瘫痪。 至于琪瑰湾的建筑图纸,更是由凯东集团首席建筑师郭希莱殚精竭虑数月,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会议上,郭希莱的设计获得了在场诸人的一致好评,堪称石破天惊的佳作,前景远大。末了,胡靖扬勒令在发布会召开之前,务必做好保密工作,慎防图纸泄露,如有吃里扒外者,严惩不贷。 ~~~ 凯东集团,建筑部。 郭希莱首席助理晴晴拎起办公桌上的陶瓷杯,娉娉袅袅,走向茶水间,苏沁鬼鬼祟祟地目送着晴晴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然后,苏沁从办公椅起身,磨磨蹭蹭凑到晴晴的办公桌侧旁,接着,她心虚地东张西望了一圈,眼看大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埋头苦干,不曾留意她这边,苏沁心知机不可失,于是,她忍着心跳怦然,颤抖着手,拉开晴晴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小东西,赫然就是郭希莱办公室的门卡。 磨刀不误砍柴工,郭希莱把琪瑰湾的电脑版图纸制出来后,苏沁并没有急急忙忙地去偷图纸,而是煞费苦心观察了郭希莱的首席助理晴晴几天。苏沁发现,晴晴办公桌的抽屉在下班或者出差,甚至出去吃午饭都会锁上,但是,像去洗手间啊,茶水间啊这些仅离开一小会的,晴晴是不会把抽屉锁上的。须知,郭希莱办公室的门卡,除了郭希莱本人之外,就唯独晴晴有,然而,郭希莱对苏沁的戒备何等严密,滴水不漏,简直防她如贼,因此,苏沁惟有从晴晴这边下手。 毕竟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眼下的苏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大办公室里的谁不经意一抬头,立马将她当下的所作所为抓了个现行,并以百口莫辩之势,东窗事发。 现下,惶悚不安的苏沁注意力全在大办公室里的同事身上,不曾留意一道不快不慢的脚步声正逐步向她靠近,与此同时,晴晴不冷不热的嗓音自苏沁身后不远处的大办公室门口传来,“苏沁,你怎么站在我办公桌旁?有什么事吗?” 冷不丁听见晴晴困惑不解的声音,苏沁悚然心惊,脊梁骨冒汗,继而,素手一抖,门卡坠地,见状,她胆战魂惊,速即,蹲下身,捡起门卡,慌慌张张藏进衣袖里。随后,苏沁用力捏了下指尖,她深吸一口气,拼命拉回自己失却的冷静,强作从容站起来,接着,转身,只见晴晴手攥陶瓷杯,柳眉轻蹙,莲步盈盈,向她走来,苏沁旋即强行驱走心慌,皮笑肉不笑。 “没事啊,晴晴姐,我方才经过你办公桌,发现高跟鞋的系带松了,于是,蹲下来,整理了一下。”苏沁睁着眼睛说瞎话。 话落,晴晴恰好抵达苏沁跟前,狐疑地盯视她几许,看得苏沁心里直打鼓,然而,脸上的假笑却半点未敢松懈,晴晴越瞅越觉得苏沁怪怪的,可是,哪里怪,晴晴又说不上来,片晌,只好淡声道,“既然没事,就回去工作吧,别杵在这里。” 若是平时听见如此颐指气使的腔调,苏沁非得窝火憋气不可,但是,现下这声傲慢的指派,对于惊恐未定的苏沁来说,堪比天籁呀,苏沁转而如稀重负地吁了口气,点了点头,然后,返回自己的办公座位。 下班后,苏沁故意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尔后,她戴上手套,拿着门卡,偷偷溜进郭希莱的办公室。 电脑开机后,不出所料,电脑设有密码,苏沁苦思冥想了几天郭希莱究竟会用什么做密码呢?必然与胡靖扬有关,思来想去,一筹莫展,后来,苏沁冷不丁忆起郭希莱那张被她设计毁掉的旧照,依稀记得照片里摄有一啦啦队横幅,上面写了篮球赛的祝福语和日期,郭希莱有多重视那张旧照,苏沁可是切身体会过的,因而,苏沁大胆猜测那个篮球赛的日期就是郭希莱电脑的密码,眼下,苏沁戴了手套的十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数下,果不其然,见此,苏沁脸上当即浮起阴谋得逞的佞笑。 苏沁用u盘把琪瑰湾的电脑版图纸拷贝了下来,随后,把电脑关机,轻轻退出郭希莱的办公室,接着,她走向晴晴的办公桌,顺着抽屉上端的缝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门卡完璧归赵。 ~~~ 月黑风高,夜凉如水,苏沁搭乘公交来到林赫深家里,明火执仗的客厅里,苏沁伸长胳膊,将u盘递给林赫深,静漠开腔,“都在里面了。” 林赫深接过u盘,行至沙发坐下,掰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苏沁瞩视了他少许,转身,缓缓步出露台,凭栏眺望着浩瀚苍凉的夜色,怅怅不乐,茫然若失,忽而,肩膀一沉,一件深蓝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苏沁徐徐侧头,林赫深叹了叹气,大手抚上她的脸,“后悔了?” 苏沁水眸怔了怔,进而,在自己心里复问了一遍,后悔了吗?不,她不后悔,是孟紫怡罪有应得,孟紫怡背叛了她们的友情,孟紫怡咎由自取,她没有错,她没有错,她没有错…… 苏沁不停地自我催眠,直到赶走内疚,直到心如铁石,然后,她单手攥紧栏杆,咬牙道,“眼下,势成骑虎,后悔又有什么用?与其犹豫不决,倒不如快刀砍乱麻,只是,我现今接触不到孟紫怡,要怎么用她的电脑发给买家?你可有什么对策?” 望着心坚如铁的苏沁,林赫深染笑的眼眸藏了欣慰,半晌,他面向月晓风清,成竹在胸,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毕竟是虎口拔牙的事,我岂会不预先想好万全之策?白湖别墅区安保森严,加之,胡靖扬家最近又新请了保姆,无隙可乘,然而,金柏公寓却不一样,孟紫怡搬到夫家去了,金柏公寓的娘家现今人去楼空,兼且,你又是老面孔,不会有人留意你的。” “金柏公寓?”苏沁跟着林赫深喃喃了一遍,转而,不以为然,“我时常出入金柏公寓不假,但是,保安不留意我,可监控会把我拍下来啊?况且,我也不知道孟紫怡家的大门密码,如何进去?” 林赫深老神在在,哂笑,“大门密码,我已经找人破解了,至于监控…”说到这,林赫深故意拉长尾音,偏头,笑望着眉心紧蹙的苏沁,“只要啖以重利,那么,想让一段从未示人的监控视频消失,估摸也不会太难。放心吧,我保证,你前脚踏出金柏公寓,后脚就会有人替你善后,并且,笃定无懈可击。” 苏沁大脑混沌几许,而后,把心一横,凉薄地挑了挑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金科玉律呀,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速战速决,就今晚。这个万年老二,我着实当腻了,何其盼望明天太阳升起后的热闹好戏。”话落,林赫深阴恻恻,冷笑,看得苏沁毛骨悚然,心头总是盘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惴恐,可能是林赫深对她仍然有隐瞒吧。 苏沁忐忑不安,开口,“建筑图纸,我都已经冒险给你偷出来了,那么,你现在可以把你的全盘计划告知我了吧?” 林赫深幽幽瞥向苏沁,眸光诡秘莫测,见状,苏沁的心越发没底,静默良久,林赫深心存戒备,道了句,“我送你去金柏公寓,完事后,告诉你。” 话毕,林赫深径自转身,单手插兜,迈向客厅,苏沁哀怨地凝视着他高大冷峻的背影,苦笑,看来你终究是不信我呀,非要我真正下水了,你才愿意和盘托出,苏沁啊苏沁,你到底在悲伤什么呢?你和这个男人充其量只是发生过那事的合作伙伴而已,待明天大功告成后,你们便人各一方了,何苦为情所困。 然而,话虽如此,但苏沁方才还真想问林赫深一句,你爱我吗?事后,苏沁反思,尽管林赫深在她心目中,未能与胡靖扬相提并论,可她既然有冲动想要问林赫深这样的问题,想来她对他至少是动心的吧。 林赫深驱车,把苏沁载到金柏公寓小区门口,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走进小区。同一时间,白湖别墅区,胡靖扬接到了他派去监视林赫深之人的电话,那端汇报说,方才林赫深开车,载着苏沁,不知要往哪里去,他们不小心跟丢了,目前,林赫深和苏沁下落不明,胡靖扬吩咐他们即刻折返林赫深家小区守株待兔,切勿自乱阵脚。 孟紫怡娘家人去楼空,苏沁的行动可谓顺风顺水,她甚至大摇大摆亮灯,慢条斯理打开书房的电脑,只是,就在她即将把琪瑰湾的图纸发送到林赫深所给的买家邮箱前一秒,苏沁犹豫了,她松开鼠标,捏着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慢慢转动,豆大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无声砸落。 “你说你,跑个步,你都能摔倒,另外,你摔倒便摔倒呗,还偏摔伤脚,害我得背你。” “死胖妞,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如果不是跑在前头的你突然停步,我至于撞上你,摔倒吗?你以为我稀罕你背啊,要不是体育老师发话,我才不上你的背呢,最多…最多日后你若是摔伤了,我礼尚往来,背回你。” “小怡…呜呜…他们都笑我胖,还骂我是猪…呜呜……” “别哭了,小沁,人家长得丑就说难补救而已,你大不了减肥,我相信,只要我们小沁瘦成一道闪电,笃定光彩照人,届时,闪瞎他们的眼。” “小怡,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说过,无论将来我们谁先结婚,另一个都一定是伴娘,你可不许食言喔,只是…到时…你能不能别打扮得太美了…嘻嘻……” “哎呦,这难度系数很高耶,谁让本女神天生丽质呢。嗯,除非你嘱咐林奇迎亲时的那封开门利是务必丰厚,如此,我便考虑考虑吧。” “小沁你看,这是一对的,我们姐妹俩一人一只,寓意否极泰来,从此,光昌流丽,怎么样?你喜欢吗?” “一池清水绕腕间,虽则多指玉手镯,可如今看来,白金手镯也不遑多让,这对镯子精美淡雅,天然纯白,我的小怡果真慧眼识珠。” 如流往事,一幕幕闪过苏沁脑海,抚今追昔,苏沁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低头垂脑,戴了手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镯上纤美精致的芙蓉花纹,哽咽呢喃,“小怡,小怡,小怡……” 苏沁痛心入骨,啜泣,许久,她摇头,自言自语,哭喊,“不,不可以,她是我的小怡,我不可以这么害她,对对对,不可以,不可以……” 苏沁先是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不可以”这三个字,进而,泪水滂沱,语无伦次,良久,正当苏沁转身,意欲悬崖勒马之际,她猛然瞅见桌面上搁了一瓶小小的叶酸,苏沁当然知晓叶酸是什么,顷刻,非但旧情消失殆尽,还激发了潜藏在心底的嫉恨,她疯癫大笑几许,而后,目眦尽裂,恨望着电脑屏幕,所有良知荡然无存,接着,毫不犹豫地按下鼠标,发送成功。 随后,苏沁脸色冰冷,回到林赫深车上,林赫深侧头,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攥着手机,冲着苏沁摇摆,笑赞,“做得好,苏沁,买家已经付款了。” “我现在彻彻底底下水了,你可以放心说你的计划了吧?”苏沁冷眉冷眼,侧视着林赫深,单刀直入。 见状,林赫深眸底的笑意加深,促狭迷人之余,透着几分危险,稍许,他倾身,附在苏沁耳旁,耳语片会,苏沁越是往下听,越是魂飞胆裂,她瞠圆了眼睛,手指直发抖。 待林赫深话落,退回驾驶座,苏沁扭头,呼吸急喘,惊望着林赫深,磕磕巴巴,道,“你...你…你疯了?” 苏沁捂着波涛起伏的胸口,深呼吸数下,目光惶悸,呵斥,“赶紧停止你这丧心病狂的计划,事情到此为止。” “苏沁,你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虽然我们现今同坐一条船,但是我才是掌舵人,哪里轮得到你说停就停,我告诉你,你何止没有反客为主的权利,你连跳船的自由都没有,诚如你所言,你已经彻彻底底下水了,兼且,目前的状况是,我荣你未必荣,但是,我损你必定损。”林赫深嗓音寡淡,一针见血。 苏沁切齿愤盈,泪水堵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见此,林赫深心头蓦地一软,眉头似蹙非蹙,再开腔时,到底较之前稍降辞色,“我知道你爱他,只是,你曾说过,要么成全,要么毁灭,那么,如今,你是选成全,还是选毁灭?” 闻言,苏沁霍地一愕,继而,眸色由怒转冷,阴漠开腔,“我选毁灭。” 第208章 208山雨欲来 翌日,一大早,君远集团为他们即将兴建的新楼盘金琼苑举行盛大发布会,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面呈现在宽大清晰的屏幕上,巧夺天工,堪比琼楼玉宇,一旦落成,势必成为现今全城豪宅之最,在场诸人无不拍案叫绝,蔚为大观。 然而,发布会尚未结束,随即,有人暗中向记者爆料,君远集团的新楼盘金琼苑,其实是凯东集团的琪瑰湾,顷刻,这一消息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不胫而走,甚嚣尘上,发布会现场一片混乱,与此同时,君远集团与凯东集团股票直线急挫,尤其是凯东集团,俨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岌岌可危。 现下,凯东集团顶层大会议室里,聚集了一众股东和高层从热火朝天到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 陈董事横眉瞪眼,指着郭希莱,恶声恶气,叫嚷,“郭希莱,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串通外人,出卖公司,不然,好好一份图纸怎会无缘无故被盗?” “你有病啊,琪瑰湾是我设计的,那是我的心血,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郭希莱一贯飞扬跋扈,岂容旁人这般无的放矢污蔑自己,当即,拍案而起。 陈董事亦随之愤然而起,头头是道,指出,“因为你嫉妒,众所周知,你喜欢胡总,非但痴等经年,还历来以老板娘自居,奈何,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胡太太依旧另属他人,试问你岂能乐意?故而,因爱成恨,出卖凯东集团,以此来报复。” 话落,现场刹那一片哗然,一个个交头接耳,喁喁私语,或质疑,或谴责,或啐骂,郭希莱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陈董事说得对,郭希莱素来横行无忌,一旦真的因爱成恨,那么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爱而不得的人最是恐怖了,更遑论,郭希莱这次输得一败涂地,面子里子全丢了,试问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铤而走险也是有的,总不能眼睁睁瞅着情敌过得如此风光吧。” “哎呀,还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说她报复就报复呗,干嘛拖咱们下水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郭希莱平日惯会轻世傲物,开罪的人多了去了,眼下,虎落平阳,自然人人恨不得踩上一脚,郭希莱委屈无以复加,她眼圈发红,牙槽紧咬,大有宁折不弯的刚烈。 忽而,一阵抑扬顿挫的敲桌声于这闹闹嚷嚷的会议室响起,不怒自威,郭希莱心有所感,旋即,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是那个她视若神祗的男人,只见他目光沉稳,单手敲桌,处乱不惊,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霎时消停。 “没有证据的事,说再多,也是言之无物,除非谁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休要继续在这里信口开河,徒乱人意。”胡靖扬星眸含威,字字铿锵,无形中有种让人不自觉惟上是从的魔力。 见状,方才尚在叫嚣的陈董事倏地闭嘴,窝火憋气,敢怒而不敢言,其余低声密谈者亦纷纷噤若寒蝉,恭默守静,而郭希莱则心如鹿撞,热泪盈眶,她就知道,他定会信她的。 林赫深眸色一沉,转而,皮笑肉不笑,开腔,“是啊,大家稍安勿躁,先不要自乱阵脚,进而,互相猜疑,伤了同事间的和气,公司已经派了人去调查,相信很快就能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投资部老杨焦眉皱眼,苦口婆心,劝说,“是啊,大家先不要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稳定我们公司的股价,方才开盘没多久,便已跌得一塌糊涂,更引来了不少大鳄虎视眈眈,万一他们群起而攻之,后果不堪设想呐。林总监,我们公司目前还有多少流动资金?咦?林总监呢?林总监怎么没来?” 话语尾声,老杨举目四望,寻找林总监所在位置,闻言,其他人也跟着东张西望,结果,半个人影未见,老杨当即气恼,“岂有此理,公司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危在旦夕,她身为财务总监居然缺席?” “林总监今早没来上班,我们也正在找她。”秦晓焦眉苦脸,回答。 话音落下,新一波窃窃私语响起,逐渐人心惶惶,林赫深惟恐大家把过多的注意力搁在林妙仪身上,从而,导致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于是,林赫深立马开腔,转移注意力,“老肖那边怎么还没来回话呀?要不我去催促一下他?” 老肖正是公司指派调查此次琪瑰湾图纸泄露事件的主理人,眼见林赫深作势要起身,胡靖扬抬手,把林赫深压回座位,侧头,似笑非笑,“老林,这种跑腿的事,岂能劳驾你?沈江,你去。” “是,胡总。”沈江颔首,只是,恰在他转身之际,会议室的双门倏忽打开,身材魁梧的老肖于众人瞩目下,抬脚迈入。 不消片会,老肖面色凝重,伫立于胡靖扬侧旁,稍作迟疑,开腔,“胡总,经过我们一番抽丝剥茧的追查,我们发现琪瑰湾的图纸是从…您太太的娘家金柏公寓发出的……” 话落,现场瞬间万马齐喑,一个个目瞪口呆,什么?幕后黑手竟然是胡太太?胡靖扬则眉心一凛,原来林赫深昨晚载着苏沁出去就是为了干这栽赃嫁祸的事,尽管他已经叫人监视林赫深了,可终究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不曾想,还真让他们钻了空子,往紫怡身上泼脏水。 “哎呀,原是红颜祸水啊,老胡,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眼看胜券在握,林赫深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说话难掩幸灾乐祸。 胡靖扬挑唇,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语,意有所指,“明明是祸水东引,如何就成了红颜祸水呢?比方说,老林你是幕后黑手,你会那么笨用自己家的电脑发给买家吗?这不是此地无银?” 林赫深张了张嘴,正欲再辨,岂料,恰在此时,一个最不可能替孟紫怡说话的人居然仗义执言了,硬生生打断了林赫深的话。 “不,不可能是胡太太,整间公司就我有琪瑰湾的图纸,饶是胡总,他也没有,试问胡太太又如何接触到图纸呢?更遑论是卖出去,何况,哪有人倒自己老公米的?她疯了不成?”郭希莱直言正色,就事论事。 胡靖扬偏头,瞧了郭希莱一眼,眸底笑意欣慰,林赫深则怒火中烧,哼,郭希莱,孟紫怡没疯,你反倒像是疯了,居然替情敌说话,这算怎么回事?爱屋及乌吗? 林赫深掀眸,冷视着郭希莱,凉薄开腔,“然则,幕后黑手就是你。” 郭希莱瞠眼,满目不敢置信,当前这个落井下石的人当真是曾经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林赫深吗?难道就因为她拒绝了他,他便如此翻脸无情了吗? 林赫深变换了下坐姿,继续冷语冰人,“你自己方才也说了,除了你,没有人有琪瑰湾的图纸,如此听来,属实是你因爱成恨出卖了公司。” 郭希莱听完,怒不可遏,正想劈头盖脸臭骂林赫深一顿,然而,尚未开腔,一道清沁肺腑的瑶音抢先她一步,从会议室门口飘来。 “林总,此言差矣,倘若郭总监果真因爱成恨出卖公司,连捎带打,构陷于我,那么她的目的俨然已经达到了,方才为何又要冒着再次成为众矢之的的危险,为我开脱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话语其时,孟紫怡轻抚着肚子,于众目睽睽之下,雍容雅步,迈进会议室。 胡靖扬站起身,上前半揽着孟紫怡,轻语,“怎么过来了?” 孟紫怡扬脸,先是冲着胡靖扬笑了笑,而后,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怒目圆睁的诸人,明明温婉如水,却愣是有种凤仪天下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收起放肆,低眉敛目,变得恭敬起来。 眼瞅着孟紫怡与胡靖扬两人郎情妾意,加之,孟紫怡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冒犯的贵气,郭希莱不由得妒火攻心,尽管她和孟紫怡刚刚才互相袒护,可她依旧意难平,遂而,郭希莱撇开脸,眼不见为净。 胡靖扬虚扶着孟紫怡,两人并肩而立,孟紫怡不慌不忙开腔,冯语任萱,“无论因爱成恨,还是红颜祸水,均是子虚乌有,这件事我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火不侵玉,大家不妨静候佳音。” 随后,胡靖扬扶着孟紫怡回了总裁办公室,关上门后,孟紫怡双手圈上胡靖扬脖颈,目若秋水,“胡靖扬,我现在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我,你信我吗?还是说方今的孟紫怡在你眼中,就是第二个赵亦菲?” 胡靖扬发笑,曲指轻刮了下孟紫怡圆滚滚的肚子,“瓜瓜,你妈妈傻了吗?” 孟紫怡听后,心领神会,她嫣然含笑,松开缠绕在胡靖扬脖颈的双手,改为揽抱住他窄腰,胡靖扬垂眸,瞅了眼投怀送抱的妻子,转而,叹气,“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明明已经派人跟踪林赫深和苏沁了,奈何,终究千虑一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不过,你且宽心,我一定想法子还你清白。” 闻言,孟紫怡蓦地抬头,眼怔怔,看着胡靖扬,“你是说,这件事是林赫深和…苏沁合伙嫁祸我的?” 眼见孟紫怡惊愕失色,胡靖扬心疼地摸了摸她姣弱泛白的脸,吁叹,“她已经不是你的小沁了,紫怡,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希望你也能与我同心同德,千万别心软了。” 孟紫怡惘然若失许久,随后,她双手揪紧胡靖扬胸前的衬衫,目光楚楚,“出嫁从夫,我自然与我的丈夫同心同德。” 胡靖扬听了,星眸含笑,孟紫怡咬了咬唇,接腔,低柔的声线,婉转哀怨,“可惜,我只能自证清白,无法阻止凯东集团风雨飘摇,我知道,目前国内外有不少大鳄正磨刀霍霍,等着分宰凯东这只肥羊呢。” “没事,有危才有机,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输了,也不打紧,反正你养得起我。”胡靖扬谈笑自若,捏上孟紫怡鼻尖,打趣。 孟紫怡拨开胡靖扬的手,嘟了嘟嘴,言归正传,“我跟你说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赫深和苏沁选在金柏公寓作恶,还偏挑书房,简直就是找死,他们就等着自食其果吧。那书房本来是我爸爸的,爸爸生前担心书房被盗,所以,特地在书房里装了摄像头。后来,爸爸走了,我也没把摄像头拆掉,依旧藏在书架那里。” 胡靖扬听闻,怔了怔,尔后,失笑扶额,“哎呀,我现在终于明白父荫的重要性,这次还真得感谢爸的先见之明啊。” 孟紫怡撅了撅嘴,娇俏可人,“待会儿,我就让尤叔送我去金柏公寓,然后…”话到这,孟紫怡眸光暗淡下来,“然后,要怎么处置,就交由你们公司自行决定吧,终究是她自取其祸,与人无尤。” 话毕,孟紫怡深吸一口气,胡靖扬攥起孟紫怡的手,捏在手心把玩,“还是我去吧,今天你也累了,让尤叔先送你回家。” 孟紫怡撇嘴,“算了吧,你现今四面楚歌,公司的股价直线下跌,此时此刻,整个财经界都在讨论凯东集团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不知最终花落谁家?你还是专心处理公司的事吧。” “跌又如何,且看最终鹿死谁手。”胡靖扬眸光一冷,满眼都是大战在即的肃杀。 望着胡靖扬胆大心雄的表情,孟紫怡惴惴不安的愁绪稍减,却依旧有种山雨欲来的忧惶,盘踞于心,难以摆脱。靖扬,我不求你雄视一世,惟愿我们一家三口岁岁平安。 凯东集团,停车场,尤叔一手攥着方向盘,另一手拄着手机附耳,他笑容满面,“老婆,儿子起床了吗?你今天身体怎么样?我跟太太说好了,晚些回家接你去医院做透析。哈?我啊?我刚送太太到公司找先……”生,只是,那个生字还未道出口,方才尚且载笑载言的尤叔忽然额头沁汗,继而,大手松开方向盘,捂住腹部,临时改话,“哎呀,不行了,老婆,我突然肚子疼,先不和你说了。” 话音未落,尤叔手忙脚乱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怎知,越急越乱,手一滑,手机干脆摔了,卡在了挡风玻璃前,见状,人有三急的尤叔索性不去管它了,车门一开一关,随后,鞋底抹油,跑往洗手间。 片晌,尤叔去完洗手间回来,恰见胡靖扬搀扶着孟紫怡步出电梯,缓缓走来,尤叔忙不迭拉开车后座,胡靖扬护着孟紫怡上了车,临关上车门前,他单手撑在车门顶,微微弯身,望着车里的孟紫怡,眼有温柔,“别胡思乱想了,今晚我早点回家,陪你吃饭。” “嗯,我和瓜瓜等你。”孟紫怡泪光闪闪,仰视着胡靖扬,依依多情,不知缘何,她心头猛然升腾起一种生离死别的炽痛,越发忐忑。随后,胡靖扬在孟紫怡的秋水流漾中,阖上车门,接着,他转身,嘱咐尤叔,“麻烦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放心吧,先生。”尤叔点头,然后,他迈向驾驶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先是把卡在挡风玻璃的手机揣回裤兜,而后,发动引擎,开车离去。 孟紫怡回眸,双瞳剪水,绵视着胡靖扬,胡靖扬唇角弧度轻柔,目送着轿车渐行渐远,两人遥遥相望,直到轿车驶出停车场。 随而,胡靖扬走向对面,拉开自己轿车的车门,坐了进去,然后,疾驶离去,匆匆跑出电梯的苏沁只来得及看一眼黑色轿车绝尘而去的影子,她追出老远,越跑眼泪越是汹涌而出,直到筋疲力尽,苏沁魂不附体,跌坐在地上,进而,号啕痛哭。 第209章 209植物人 轿车缓缓驶入白湖别墅区9号别墅,孟紫怡推开车门,小心翼翼下车,然而,刚关上车门,手袋里的手机忽而响起,孟紫怡扯开拉链,掏出手机,方一接听,她蹭地一木,眼泪慢慢蓄满眼眶,泪眼婆娑,瑟瑟发抖,继而,腿脚发软,险些栽倒,幸好,身旁的尤叔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太太,怎么了?”尤叔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问。 孟紫怡捏紧尤叔胳膊的手指不停哆嗦,泪天倒地,“尤叔马上送我去中心医院,快,靖扬出车祸了……” 轿车于四通八达的公路上飞速行驶,孟紫怡抚着肚子,泪水涟涟,慌望着车窗外嗖嗖而过的景物,神魂撩乱。靖扬,我求你了,你千万别有事,自从爸爸妈妈车祸离世后,我就一直很怕车祸,靖扬,你不要丢下我,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宝宝怎么办? 孟紫怡捂着胸口,深呼吸数下,勉强拉回些许冷静,尔后,她再次从手袋里掏出手机,泪眸凝神片刻后,果决地敲击屏幕,拨打了一个她存于手机七年,曾经以为她今生都不可能拨出的电话号码,须臾,那边接通了,孟紫怡嗓音淡凉,道,“我是孟紫怡,楚言和孟天祥的女儿……” 中心医院门口,轿车方一停下,孟紫怡即刻推开车门,从里面钻出,尽管她很想跑,可为着肚子里的宝宝,孟紫怡只能耐着性子快步走,怎知,方从电梯迈出,迎面就碰见了陆宇。 孟紫怡本想视而不见,与他擦肩而过,奈何,陆宇主动开腔,“他快要死了,你还坚持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孟紫怡心口一扎,停下脚步,她扭头,冷视着陆宇,言之凿凿,“他不会死的,他舍不得丢下我们母子。” 话落,孟紫怡继续快步前行,陆宇狞视着孟紫怡高傲孤决的背影,尽管脸上咬牙切齿,可内心却一派悲凉,他的小怡果真一去不复返了。 随而,电梯门又再打开,沈强从里面迈出,恰见陆宇愤愤不平地远望着孟紫怡的背影,沈强上前,拍了拍陆宇肩膀,陆宇回眸,瞅见来人竟然是他的老师沈强,刹那,惊呆了,沈强叹息,话音沧桑,“陆宇,老师从前就是被不甘二字所困,但愿你能看开,莫要步老师的后尘。” 手术室门外,孟紫怡盯视着一身绿色手术服的沈强,郑重其事,开腔,“娜姨曾经说过你是一位好医生,沈教授,往事如烟,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丈夫的手术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但是,同时,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伤势很重。”沈强目光悯恻,回视着酷似楚言的孟紫怡,缅怀几许,然后,他转身,踏进了手术室。 孟紫怡听了,心跳猛然搁浅了一下,接着,脚步虚浮走到侧旁的铁椅坐下,她素手轻抚着肚子,眼泪沉静如水坠落,尤叔唇瓣嗫喏许久,末了,终究搜索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安慰话语,只好从旁无声地守护着孟紫怡。 后来,赵亦菲、孙媛媛、梁冉火急火燎赶来,赵亦菲两泪汪汪,攥起孟紫怡的手,颤抖着声音,率先开腔,“紫怡,怎么会这样?刹车系统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失灵了呢?” “是意外吗?”孙媛媛眼波横流,胸口堵得慌。 孟紫怡含泪,凄笑,“呵,意外?靖扬前几天才把车送去保养过,这么巧就发生了意外吗?还有凯东集团停车场的监控也是这么巧坏掉的吗?我知道他这一关不好过,我甚至都想好了,大不了他破产,我陪他东山再起,奈何,我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呀。” 末了,孟紫怡手捂着嘴,失声痛哭,梁冉轻拍着孟紫怡后背,眸光疼惜,“紫怡,你别这样,想想孩子。” 闻言,孟紫怡垂泪,摸了摸肚子,梁冉轻叹,迟疑问,“琪瑰湾的图纸是怎么回事?外面都在传是郭希莱因爱成恨,出卖了凯东集团……” “不,不是她,是……”孟紫怡尚未说完,另一道悲痛不已的哭音响起,“谢谢你信我,现下所有人都在怀疑我,唯独你和靖扬信我。”郭希莱吸了吸鼻子,随后,她泪眸由悲转恨,咬牙切齿,“是苏沁那个贱人,晴晴和我说昨天苏沁曾经古古怪怪杵在她办公座位旁边,一定是苏沁趁晴晴不在,从晴晴那里偷了我办公室的门卡,那个贱人怎么那么恶毒啊……” 此话一出,除了孟紫怡以外,其余几人无不愕在当场,继而,切齿愤盈,与此同时,郭希莱泪流满面跑到孟紫怡跟前,失失慌慌,啜泣着道,“怎么办?今早公司形势虽然严峻,但是好歹有靖扬坐阵,外面那些个豺狼虎豹一时也未敢真正大刀阔斧进攻,可是,眼下,靖扬车祸的事在网上都已经传遍了,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大鳄,霎时,肆无忌惮了,一个个张牙舞爪,趁火打劫,而今,整个凯东集团乱成一团,慌不择路。”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赵亦菲抽噎,掩面而泣。 孟紫怡则眼波一颤,抬手打断赵亦菲,惊恐地问郭希莱,“林赫深是不是不见了?” “对,今早会议后,林赫深就不知所踪了,然后,苏沁也不见了,我听晴晴说,今早我去开会后,苏沁就一直心不在焉,至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也没留意。”郭希莱知无不言。 孟紫怡默了默,细思极恐,“林赫深和苏沁正在外面抢货,他们想吞了凯东集团,对,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们费尽心机弄出这么多事来,难道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么?苏沁借近水楼台之便,替林赫深偷取了琪瑰湾的图纸,然后,再由林赫深牵线搭桥把图纸卖给了君远集团,进而,爆料给记者,把君远集团给一并出卖了,造成凯东集团动荡不安之余,连捎带打,牵制了君远集团的行动,从而,为自己夺取凯东集团扫除一个劲敌。” 郭希莱听完,惊圆了眼睛,尔后,不可思议地问,“可是…可是,林赫深和苏沁他们没有那样的财力啊?如何吞得下凯东集团?” 关于这个,孟紫怡也暂时未能想通,恰在她狐疑之际,一道凛如霜雪的嗓音冷不丁加入对话,为孟紫怡答疑解惑,“他们没有,可林妙仪有,整个凯东集团除了胡总之外,就只有林妙仪这个财务总监可以调动公司的大额资金,这群鼠辈竟然想用凯东集团的钱来吞了凯东集团,恐怕林妙仪现下正躲在暗处,用计铺谋,伺机而动。” 孟紫怡循声望去,来人正是沈江,他一边答疑,一边凑近孟紫怡,待沈江话落,孟紫怡垂泪喃喃,寸心如割,“怪不得他们想让靖扬死,靖扬若安然无恙,林妙仪又如何轻轻松松从凯东集团搬钱,那么,他们的春秋大梦又岂能实现?原来靖扬和我一样低估了人心险恶。” “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妖婆,林赫深难道跟她有亲吗?纵然她事后可以逃之夭夭,可也身败名裂了呀,犯得着吗?害人害己。”郭希莱义愤填膺,唾骂。 岂料,沈江语出惊人,“他们就是有亲,林妙仪是林赫深的姑姑,鉴于林妙仪的母亲不是那么的名正言顺,以致他们的关系一直退藏于密。” “东掩西遮,丧心病狂。”赵亦菲怒容满面,愤然而起。 梁冉瞳仁潋滟,呵笑,“何止丧心病狂,还蓄谋已久。” 沈江上前两步,忧心如惔,请示孟紫怡,“胡太太,其实,胡总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请君入瓮,俨然有了万全之策,料想如果不是这场防不胜防的车祸,胡总他定能运筹帷幄,将他们一网打尽。奈何,眼下,胡总车祸重伤,生死未卜,凯东集团群龙无首,八面受敌,我们该如何是好?” 孟紫怡先是垂眸不语,而后,她抹去泪水,扶着腰站起身,清冷的眼神,坚负不屈,“蛇无头而不行,既然没人管,那么我便当仁不让了,凯东集团是靖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我一定要替他守住。” 随而,孟紫怡掀眸,望向沈江,“沈助理,你先回公司去,让老杨他们待会儿配合我行动。”停顿了下,孟紫怡杀气腾腾,冷哼,“哼,不就是拼谁钱多吗?之前离婚,靖扬分了半壁江山给我,我一分钱没动,再加上我先祖的遗产,且看何人最先弹尽粮绝。” 随后,沈江听从孟紫怡吩咐离去,接着,孟紫怡问孙媛媛要来了笔记本电脑,再搬来一张桌子,正式与一众豺狼虎豹火拼。 许久,孙媛媛眼看孟紫怡身怀六甲,这厢惦记着老公的手术,那厢独力迎战一众股壇大鳄,心有不忍,拧眉建议,“小怡,不如,请你堂哥孟骁帮忙吧,他惮赫千里……” “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他来,然后,让他吞了凯东集团吗?”孟紫怡目视着电脑屏幕,纤长白皙的十指飞速活动。 话音一落,现场除了梁冉,无一不表情惊诧,孙媛媛眸光怔忡,呐呐地问,“不会吧?他可是你哥哥,而且,你们感情还那么要好。”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会,非但他会,北城哥,叶远,他们任何一个都会,因为这就是商场。”孟紫怡手上不停,洞若观火开腔,“墙倒众人推,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商场本就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以,这场仗,我谁都不能靠,我只能靠自己。” 梁冉低叹,愧疚道,“尽管残酷,可紫怡说得不假,我本想助她一臂之力,奈何,我们公司也……” 孟紫怡何会不理解她们呢,赵亦菲赋闲多年,专业知识早已生疏,孙媛媛倒是读过商科,只是,涉历不多,郭希莱对金融一窍不通,即便想帮,也无从入手,梁冉的确是现场唯一能助孟紫怡的人,只是,梁冉既然给人家打工,那么就断然没有和自己老板对着干的道理。 “不打紧,我能撑得住,好了,收盘了。”孟紫怡阖上电脑,幽幽望向一直紧闭的手术室门,吁叹,“靖扬,今日总算过关了,你也要加油。”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甫地打开,沈强高大冷隽的身影从里面迈出,孟紫怡心如擂鼓,水眸瞠大,在一众姐妹的搀扶下,小跑上前。 icu病房外,孟紫怡隔着宽大的玻璃窗,泪眼盈盈,瞩望着里面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胡靖扬,当然,现场伤心欲绝的岂止她,从旁伫立的郭希莱一言一泪,“我认识靖扬十七年了,他历来无坚不摧,何曾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闻言,赵亦菲泪出痛肠,“方才,沈教授的话,我何等熟悉啊,这不是植物人吗?靖扬,你醒醒,千万别像我妈那样。” “亦菲……”孙媛媛扯了扯赵亦菲衣袖,尔后,瞄了眼一旁流泪不语的孟紫怡,小声提醒。 赵亦菲似梦初觉,望向孟紫怡,布满泪水的小脸,强行撑起一抹笑,奈何,苍白无力,“紫怡,你别担心,靖扬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 孟紫怡抬手,擦干泪水,然后,她深呼吸了下,笑靥如花,“不要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活着就行,亦菲的妈妈最后不也醒了吗?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能等。” “紫怡,那…明天怎么办啊?今天你是守住了,然而,明天胡靖扬昏迷成植物人的消息,势必铺天盖地,届时,那些大鳄定会更加来势汹汹,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抵挡这狂风暴雨?”梁冉握上孟紫怡胳膊,眉眼忧惴。 孟紫怡目光如镜,她偏头望向病床上的胡靖扬,微笑,仿若看着定海神针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靖扬…”说到这,孟紫怡垂眸,素手抚上圆滚滚的肚子,浅笑嫣然,“和瓜瓜在,我什么都不怕,我一定会替靖扬守住凯东集团,不会让他醒来后,感觉今非昔比。” 孙媛媛拧眉,“那以后呢?胡靖扬即便能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随时十年八载的,如此,凯东集团怎么办?你和孩子怎么办?” 话落,孟紫怡清亮的瞳仁,散发着无所畏惧的光,她轻绕舌尖,处之泰然,“取而代之,我一定会让外面那帮豺狼虎豹知道,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我们女人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 “我终于明白靖扬为什么会爱上你,因为你既有女人的柔情绰态,又有男人的杀伐决断,岁月静好其时,宜室宜家,风雨飘摇其时,独挑大梁,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郭希莱眼波沧桑,饮泪苦笑。 孟紫怡拉过郭希莱的手,含泪浅笑,“感情没有输赢,只有合适与否,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信任你吗?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那么的爱他。” 郭希莱听了,几欲泪下,抬手覆上两人交握的手,孟紫怡眼笑,迎上郭希莱汪漾的目光,相视莫逆。 随而,一道急急煎煎的脚步声,伴随着尤叔哆哆嗦嗦的话音从拐角传来,“太太,太太……” 孟紫怡松开郭希莱的手,抬眸,即见尤叔攥着手机,神色慌张走来,不消半会,他抵达孟紫怡跟前,然后,把手机凑到孟紫怡眸底,“太太,你快看看,我手机拍到了些东西。” 孟紫怡接过手机,其余人等也相继凑近,点开视频其时,尤叔气喘吁吁的声音同步响起,“今早,我送你去公司找先生,后来,我看闲得慌,便打了个电话和我老婆聊天,谁知,聊着聊着,我突然肚子疼,急着上洗手间,手机不小心摔了,卡在了挡风玻璃前。可能是我之前胡乱点了几下,意外点开了视频拍摄,而先生的车又恰好停在了对面,机缘巧合就拍到了这一幕。” 第210章 210临危受命 视频中清晰完整地记录了胡靖扬轿车刹车系统被破坏的全过程,画面伊始,林赫深率先迈出电梯,随后,他回眸,目光沉沉,嗔视着电梯,稍许,苏沁磨磨蹭蹭抬脚迈出,她上前,抱住林赫深胳膊,瑟缩不宁,“我们当真要这么做吗?人命关天呐,要不我们找人先把他抓起来,待尘埃落定,再将他放出来,届时,即便他胡靖扬再厉害,也无力回天了。” “你不会这时候才想临阵退缩吧?”林赫深眼波沉严,狞视着苏沁,他面冷言横,话语恍似尖刀,刀刀见血,“事情走到这里,千钧一发,我们早已没有了退路,胡靖扬若不死,以他的能力,他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到时,我们岂能有好日子过?所以,胡靖扬必须死,以绝后患,苏沁,我没得选,你同样没得选,你在这里看水,我去去就回。” 话尽,林赫深径自迈向胡靖扬的轿车,苏沁楞怔怔地瞅着他驻足于胡靖扬的轿车前,掀开车头盖,在里面捣鼓了几许,然后,林赫深阖上车头盖,折返电梯口,拽上丢心落意的苏沁,重新走进电梯。 “这两个伤天害理的家伙,合该遭雷劈。”赵亦菲率先破口大骂,满眼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郭希莱也不遑多让,愤怒加懊恼,“真气人,之前,我明明有机会把苏沁这祸害精踢出公司的,结果......我当初应该坚持的。” “我比你错得更离谱,须知,苏沁原本是进不了凯东集团的,最后,还是我给她出谋划策,她方能如愿以偿。”孟紫怡掩面而泣,“犹记得,靖扬曾经想把这条毒蛇丢出凯东集团,彼时,我还不知好歹地与他大吵一架,都是我的错,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屡屡对这条毒蛇心慈手软,以致酿成今日大祸。” 孙媛媛揽着孟紫怡细肩,眼泪盈眶,“小怡,你别这样,你何曾料到事情最终会演变如斯啊,眼下,证据确凿,你与其负罪引慝,倒不如振作起来,将这群贼人一举成擒。” 孟紫怡伏在孙媛媛怀里,泣不成声,悔恨交加,“媛媛,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没听你的,没听靖扬的,你说我怎么就鬼遮眼了,一条道走到黑。相比林赫深,我更恨苏沁,她不是爱靖扬吗?难道作壁上观,眼睁睁瞅着他被人谋害,就是她所谓的爱?她怎么这么狠毒啊?” “紫怡,别难过了,好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下子好了,不管是苏沁,还是林赫深姑侄,他们一个都休想跑。”梁冉咬牙,嫉恶如仇,转而,她忧愠开腔,“只是,如今,凯东集团动荡不安,胡靖扬车祸昏迷已是祸不单行,林赫深身为凯东集团副总裁,一旦落网,势必掀起另一番轩然大波,于凯东集团目前的困境,无疑雪上加霜啊。” “纵然凯东集团最终回天乏术,对于他们,我也绝不姑息,这一生,我从未如此恨海难填,此仇不共戴天。”孟紫怡斩钉截铁,清雅绝尘的声线,顷刻,冷若冰霜。 随而,孟紫怡拧了拧眉,环视了一圈姐妹众人,疑惑接腔,“靖扬既然打算请君入瓮,那么他又岂会任由别人把他逼入绝境呢?毕竟凯东集团一旦风雨飘摇,其时,他要对战的又何止一个林赫深。” 话语其时,孟紫怡颔首低眉,素手抚着肚子,来回踱步,“既要擒生踏伏,又不能陷落计中,事后,更要在群狼环伺中脱险,他岂能没有后手?后手?后手?请君入瓮?” 其余诸人眼瞅着孟紫怡喃喃自语,均面面相觑,片晌,孟紫怡忽而福至心灵,抑或者称之为心有灵犀,她倏然竖起一根手指,“啊”了一声,随后,霍地转身,水眸放亮,盯视着郭希莱,“对,请君入瓮,若要请君入瓮,那么,又岂能没有饵呢?” 郭希莱怔愣几许,会心一笑,“所以,我画的琪瑰湾图纸就成了饵,但同时,靖扬笃定自己也画了一份图纸,尽管未必会派上用场,可有备无患,皆因林赫深和苏沁一旦真铤而走险,出卖公司,那么,无论这两人把图纸卖给了谁,都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拿回来的。譬如,现今的君远集团他们就坚持说,图纸是他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其余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再如,眼下,凯东集团内有家贼,外有强敌,兼且,工程拖一天就亏一天,哪里拖得起啊?因此,除了清除家贼,还必须雷厉风行,启用后备方案,以震慑强敌,好等那些人认清形势,自行偃旗息鼓,从而,稳定大局。” “说得没错,那么,明天我们就从清除家贼开始。”孟紫怡目光狠绝,一言而定。 随后,孟紫怡带着郭希莱回了趟白湖别墅区,在胡靖扬的书房里,她们果真找到了琪瑰湾的后备方案,若说郭希莱的图纸更着重于设计,主打华美,那么胡靖扬这份则更着重于结构,因地制宜,与周边的自然山水融合为一,颇为诗情画意,毫不逊色于郭希莱那份。 ~~~ 同一时间,林赫深家,灯火通明的客厅,气氛冷得降至冰点,倏地,“嘭”的一声,伴随着林赫深暴跳如雷的咆哮,酒杯砸地,红酒四溅。 “岂有此理,那个女人手头上到底有多少钱?大着个肚子也不安分,还妄想和我争,行,放马过来,难不成我在商界明争暗斗十几年,尚不如她这么一个洗手作汤羹的女人吗?” 苏沁单手支在沙发扶手,指尖拄额,有气无力,“我劝你还是别小瞧了这个女人,以免功败垂成。” 林赫深落座在侧旁,冷哼,眸含讥讽,“莫非我还怕她一个女人不成,胡靖扬都已经被我打垮了,躺在医院里当植物人,哼,算他命大,居然让他从鬼门关里跑了出来。” 林赫深不得而知,此时此刻的苏沁,心里正为这事感天谢地呢,幸好,他没死,苏沁也是到了追车那一刻,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真的很爱那个男人,爱到不能自拔,爱到舍不得他死,可是,只要一想到原本顶天立地的他,现下正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苏沁便不由得心如刀绞。 沉默半会,苏沁秉着自己对林赫深的少许好感,再次奉劝,“你不知道,孟紫怡从小在她祖母的耳提面命下,修炼成一只狐狸精,非但擅长笼络人心,而且惯会出奇制胜,极其难对付,不是我危言耸听,除非她愿意输,否则,她不会输,经年如是。” “你这样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不外乎一个二十出头女孩,何来这么玄乎,从前,估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比如今天,她若不是靠祖荫,哪有本钱跟我斗?她呀,纯粹就是命好,会投胎。”林赫深嗤之以鼻。 话音刚落,苏沁正想开腔反驳,恰在此时,林赫深的手机蓦然响起,他攥起手机,面色沉冷接听,须臾,林赫深挂断电话,眸光阴险,狞笑,“呵,听完这个电话后,我开始有些相信你方才所说的了,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老公昏迷成了植物人,自己又大着个肚子,换作旁人,早就慌张失措了,然而,她却当机立断,连夜敲定明早紧急召开董事会,奔着取而代之去了。” 苏沁闻言,当即,酸眉醋眼,“什么?孟紫怡想做凯东集团的掌舵人,这只死狐狸,胃口还真大,她也不怕噎死自己。” 林赫深侧头,一手搭于沙发靠背,另一手拨弄着苏沁身侧的沙发抱枕流苏,似笑非笑,“你先别吃酸,放心,我不会让她如愿的,孟紫怡纵然知晓我们是幕后黑手,到底口说无凭,试问她又能奈我们何?我们不似我姑姑已然暴露了,至少迄今我俩在公司大多数人眼里还是清清白白的,加之,我又当了副总裁这么多年,根基不浅呐,若要改选董事会主席,你猜,我和孟紫怡谁的赢面更大?” ~~~ 翌日,一众股东齐集凯东集团顶层办公室,年过七十,早已退隐山水的刘董事被请出来主持会议,他老当益壮,一身挺拔立于前方,威风凛凛,声如洪钟,“我宣布,经在场所有股东一致同意,赞成由胡太太孟紫怡女士接任凯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现在有请孟紫怡女士发表讲话。” 话毕,刘董事带头鼓掌,会议室诸人随即附和,孟紫怡在一片掌声如雷中缓缓站起身,然而,尚未开腔。会议室的双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林赫深在数人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迈进,那些人里面貌似除了苏沁,其余的均为凯东集团高管。见状,孟紫怡冷笑,如此甚好,省得她一个个去揪。 片会,林赫深傲睨自若,驻足于孟紫怡跟前,大有不可一世的姿态,“嫂子,不是我说你,身怀六甲的,合该回去安胎,莫非你还嫌我们凯东集团目前不够乱吗?非得跟着添乱,你才高兴?” 孟紫怡寒凉的视线越过林赫深,凌厉地逼视着他身后的苏沁,以致苏沁心头发毛,神色极为不自在,少许,孟紫怡转开视线,落向自鸣得意的林赫深,呵,他这是以为自己赢定了吗?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何等嚣张。 孟紫怡不怒反笑,雍容大雅,“本来在你来前,我尚有很多话想要面斥你的,只是,如今,真见着你人了。”说到这,孟紫怡脸上的笑蓦地一敛,傲雪凌霜,“我才发现,哪怕再多和你说一句话,都脏了我的嘴。林赫深,苏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是金柏公寓的书房,还是凯东集团的停车场,皆有视频为证,有人等你们许久了,去你们该你的地方吧。” 这闪电般的转折使得林赫深身后各人,无不目瞪口张,你眼看我眼,林赫深的心倏忽一沉,随即,有种大势已去的惊惶蔓延至五脏六腑,而苏沁更是满眼怯惧,眼眶堆满泪水,不停地冲着孟紫怡摇头。 孟紫怡视若无睹,与此同时,沈江领着四名警察走进会议室,苏沁忙不迭慌手慌脚越过林赫深,冲到孟紫怡跟前,双手握上孟紫怡双肘,凄曼哀求,“不要啊,小怡,我可是你的小沁啊,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不能这么对我......” 话语未尽,孟紫怡在苏沁的哭天抹泪中,静漠地拨开苏沁的手,然后,伫立在旁的保镖上前,拦在中间,苏沁两泪汪汪的眼睛,直怔怔,呆望着面色清冷的孟紫怡,幽咽道,“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你既有视频,那么你应该看得出我其实不想害你,更不想害他。” “苏沁,你可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几个月前,我得知自己怀孕,我是为了你,才躲开靖扬,一个人出国的。后来,我和靖扬在国外相逢,他机缘巧合发现我怀孕了,提出要和我复婚,可是,我为了你,拒绝了他,然而,我是一位母亲,我始终要为我的孩子着想。”孟紫怡清眸噙泪,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苦涩一笑,“算了,我还说这些做什么呢?一切都太迟了,苏沁,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那么我真希望我此生从未认识过你,好了,你去吧,从此,你我各不相干。” 成王败寇,林赫深没有多做无谓的挣扎,苏沁则是哭哭啼啼被带走的,嘴上一直哀求着孟紫怡,至于跟着林赫深来的那几个高层一律解雇,请出凯东集团,一干人等的后续相关事宜由公司的顾问律师裴绍跟进。 随后,孟紫怡以凯东集团新任董事长兼总裁及胡靖扬妻子的身份,为琪瑰湾召开大型记者发布会,随着一张张山环水抱的住宅区画面于宽大清晰的屏幕上播放,孟紫怡揣摩着胡靖扬的思路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播放完毕后,台下速即掌声雷动。 到了记者提问环节,相比琪瑰湾,记者们自然对车祸成植物人的胡靖扬以及凯东集团的未来更为感兴趣,旋而,有人发问,“请问胡太太,现下,胡总昏迷不醒,凯东集团动荡不安,纵然胡太太临危受命,恐怕也难以助凯东集团摆脱困境,如此千头万绪之际,胡太太可曾想过一劳永逸,将凯东集团卖盘?” 孟紫怡微微一笑,声线从容,“古往今来,苦守寒窑,独自为丈夫撑起家业的女子,比比皆是,既然别人能做到,我又岂可轻言放弃。我在此声明,凯东集团不会卖盘,同时,也不是什么病老虎,更不会不战而降,至于我能否助凯东集团脱困,大家且拭目以待。” 三天后,潜逃在外的林妙仪落网,孟紫怡正式任命秦晓为凯东集团财务总监,凭着孟紫怡深藏若虚的财力和聪慧过人的头脑,逐渐吓退了一众虎视眈眈的股壇大鳄,凯东集团股价慢慢回稳,此次风波得以平息。 第211章 211瓜瓜果果 金柏公寓书房和凯东集团停车场这两段视频当真让孟紫怡感慨良多,不得不说有些事果真是冥冥中早有注定的。首先说这金柏公寓书房的摄像头,当初孟天祥也只是以防万一装上的,然而,这么多年来,书房压根没发生过被盗的事,所以,孟天祥离世后,孟紫怡曾经想过把摄像头拆掉,后来,觉得这是爸爸装的,复又舍不得拆了,故而,保留至今,可能当真是爸爸在天之灵在保佑她吧,尽管爸爸当年装这摄像头其时,何曾料到有朝一日此举居然可以替女儿趋吉避凶。 至于尤叔手机意外拍到了凯东集团停车场的画面,那更是天缘凑巧了,当初孟紫怡因为孟天祥和楚言车祸的事不敢开车,所以经常搭出租车,偶遇尤叔好几次,一来二往就熟了,孟紫怡觉得尤叔为人踏实可靠,便时常叫他的车。后来,一次无意间闲聊,孟紫怡得知尤叔的太太得了肾病,一家人生活拮据,捉襟见肘,于是,便慷慨解囊,借了一笔钱给他们应急,还找王丽娜介绍了几位业内的专家给他们,尤叔实诚,不似苏家人只借不还,尤叔非但对孟紫怡感恩戴德,还每个月逐少逐少还钱给孟紫怡。孟紫怡和胡靖扬复婚后,胡靖扬便重金聘请了尤叔给孟紫怡专职当司机,尤叔自然乐意。原来福有攸归果真不假,回想当初,孟紫怡因为举手之劳,帮了尤叔,岂料,而今,尤叔居然机缘巧合地拍到了胡靖扬轿车被人动手脚的全过程,助孟紫怡夫妻讨回了公道。 近日,苏家人昼夜守在白湖别墅区门口处,吵着嚷着要见孟紫怡,哪怕用膝盖去想,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因此,孟紫怡一次都没理会。今天,苦等多日的苏母算是拼命了,孟紫怡所乘的轿车方一驶出小区,苏母当即奋不顾身冲了出去,她闭合双眼,张开双臂,拦截孟紫怡轿车,幸好,尤叔眼疾手快,刹停了车。 随后,尤叔扭头,不知所措地问孟紫怡,“太太,这……” 孟紫怡黛眉轻拧,偏头,看向车窗外,与此同时,苏父和苏珩急急巴巴上前,手忙脚乱拍打车窗,苏母眼见轿车刹停了,惊魂未定,软手软脚,跑到车窗旁哭喊,孟紫怡如今有大有小,自然不可能冒险下车。 思忖几许,孟紫怡降下车窗,眉目清淡,开腔,“你们往后不要再守在这里了,你们要说的事,恕我爱莫能助。” “小怡,叔叔求你了,你放过小沁吧,你和她姐妹十几年了,合该晓得她其实心眼不坏的,只是,一时爱而不得想歪了而已,你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不要让她前途尽毁。”苏父老泪纵横,央求。 苏珩趴在车窗,眼神阴险,冷哼,“小沁能有什么错?你当真要为了那个不死不活的男人,如此狠心对待你的姐妹吗?倘若不是他,你和小沁又岂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啊,哼,胡靖扬作恶多端,他那是自遭报应,当植物人已是便宜了他,我真恨呐,老天爷怎么不直接让他去死……” “你住嘴。”孟紫怡眸含愠怒,呵斥,“苏珩,原来从前你一直在我面前演戏,我真恨我没有及早看清你,白白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哥,苏珩,你不配。” 苏珩仿佛是被这个“哥”字给刺激到了,他退后一步,捶胸顿足,悲喊,“谁想当你哥啊,从前,我一直催眠自己,此生若能给你当哥,不远不近地守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于是,我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经年来,当真像一个大哥哥那样开解你,照顾你,可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孟紫怡,你这臭不要脸的,伤害了我儿子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我女儿,你怎么如此狠毒呀?枉费我把你当女儿疼了这么多年。”苏母切齿愤盈,怒视着孟紫怡,凶相毕露。 孟紫怡淡淡一笑,素手轻抚着肚子里正闹脾气的宝宝,“苏太太,你终于撕去你那张佛口蛇心的虚假面具了吗?曾经我当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究竟是你演技太好呢?还是我不辨人心?往时,我居然可以在你的眼睛和声音里感受到妈妈般的温暖,着实可笑。” 苏父听得讪讪然,扭头,低斥苏母和苏珩,“你们在东拉西扯些什么呀?难道你们忘了我们是因何而来的吗?” 苏母和苏珩听了,愤恨地咬唇不语,苏父不再理会他们,转回头,望向轿车里的孟紫怡,泪流满面开腔,看似动之以情,实则挟恩图报,“小怡,纵使你不念你和小沁十数年的姐妹情,可你何妨想想,一年前,小沁代你去了白湖酒店,阴差阳错替你挡下一劫,由此,改变了她的人生,若无当日的因,又何来今天的果呀,我们小沁未尝不是情有可原呐。小怡,叔叔答应你,只要你肯放过小沁,叔叔日后一定看紧她,不会再让她打扰你的生活。” 孟紫怡默了默,继而,付之一叹,“苏先生,不是我没给机会你女儿,而是你女儿没珍惜我给她的机会,苏家饯别宴那晚后,我不仅没追究他们母子三人,而且和靖扬复婚后,我们夫妻甚至还继续留苏沁在凯东集团工作,奈何,不曾想,她居然狼心狗肺,如此回报我们。苏先生,我见你还讲几分道理,便与你多说几句,尘世间,不是什么事都有第二次机会的,你女儿这次实在做得太过了,她是罪有应得,假如不是我丈夫命大,那么他现在已经被林赫深和你女儿害死了。我丈夫如今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此仇不共戴天,你们即便在这里闹腾一辈子,我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你们回去吧,别待在这里浪费光阴了。” 末了,孟紫怡淡漠地吩咐尤叔开车,轿车在苏母歇斯底里的恶骂声中驶离,“孟紫怡你这铁石心肠的坏女人,我祝愿你胎死腹中,一辈子守活寡,穷困潦倒,孤独终老而死……” 轿车里,尤叔握紧方向盘,义愤填膺,“这家人怎么这样?明明是自己女儿做错了事,非但不道歉,反而骂人骂得这么难听。” “不用管他们,他们闹几天,一无所获,自然会走的。”孟紫怡淡若浮尘,话语其时,她侧头,瞧向车窗外飞速而过的路灯杆,回想起从前坐胡靖扬车的一幕幕,唇角止不住弯起,继而,渐渐黯去。 靖扬,话说当年我们还是因车而结缘的呢,只是,但愿不会也因车而结束,靖扬,你快点醒吧,公司虽然度过了危机,但仍旧千头万绪,尽管我当众夸下海口,会守住公司,可我真的很怕呀,我怕我经营不好公司,我怕我照顾不好瓜瓜,我怕独自面对人世沧桑。靖扬,或许我不曾告诉你吧,其实,相比女强人,我更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宜室宜家。靖扬,你快点醒来,继续为我遮风挡雨吧,让我躲在你这颗参天大树下,无忧无虑,安长处顺。 ~~~ 两个月后,孟紫怡于中心医院顺产生下一子,当医生把手舞足蹈的宝宝轻搁在她脸侧,满头大汗的孟紫怡热泪盈眶,她攥起宝宝肉嘟嘟的小手,听着宝宝洪亮的哭声,微笑哽咽,灿若琉璃,“瓜瓜,宝宝…靖扬,我们的孩子终于出世了,如你所愿,是个男孩子,长得很像你,只是,靖扬,你食言了,此时此刻,你没在产房外面等我,不过,我很大量的,过几天,我便接你和瓜瓜一起出院,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回家。” 早前,胡靖扬情况稳定,转入vip病房,孟紫怡就计划好了,把家里一楼某间客房重新布置,然后,将胡靖扬接回家去休养,再请两个看护,日夜轮流照顾他,同时,二楼的婴儿房也装修妥当了,还是胡靖扬之前亲自设计的呢,宝宝应该会很喜欢。因着孟紫怡现今是凯东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日后势必不会有太多时间看顾宝宝,所以,孟紫怡又多请了一名月嫂。目前,家里除了保姆王阿姨,还有月嫂容婶、看护阿元和看护阿南,四人均是日夜留在家里,这人多了,倒是热闹,只是,一个家里缺少了男主人,总感觉空落落的。 今天,惠风和畅,碧空如洗,孟紫怡带着瓜瓜和胡靖扬出院了,当然,赵亦菲、黄果韵、孙媛媛和梁冉她们都来了,不过,令孟紫怡意外的是,郭希莱也来了,不管郭希莱为谁而来,都是人家一番心意,孟紫怡满心满肺只有感激。 医院门口,孟紫怡几人看着医护人员忙里忙外,把病床上的胡靖扬推上了救护车,随后,孟紫怡抱着瓜瓜跟车,其余人等则各回各车,一行人往白湖别墅区开去。回到家后,医护人员把胡靖扬推进房间,工作由看护接手,医护人员离开,孟紫怡抱着瓜瓜,礼貌送客。 折返房间,孟紫怡把瓜瓜交到赵亦菲手上,然后,孟紫怡抬脚上前,侧坐在床沿,她沁泪的杏眼浅笑,注视着床上睡容安静的胡靖扬,握住他棱骨分明的大手,温柔低语,“靖扬,我们到家了,这房间是我亲自布置的,你还喜欢吗?”话到这,孟紫怡啜泣了下,泪水淌过脸颊,“老公,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辛苦了,也累了,不要紧的,你想睡便睡吧,老婆在这里,无论多辛苦,老婆都会替你守住凯东集团的,不会让你醒来后,感觉今不如昔,但是,你睡够了,可就得醒啰。” 闻言,现场几人都不由得眼泛泪光,甚至掩面而泣,蓦地,孟紫怡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衣袖,遂而,回眸,即见黄果韵两泪汪汪,仰视着她。 黄果韵一手拽着孟紫怡衣袖,另一手指着胡靖扬,哭哭啼啼,问,“他以后是不是都这样子了,像外婆曾经似的一直睡觉?” 抱着瓜瓜的赵亦菲听闻,泪眼模糊,轻斥,“果果,不许胡说......” 孟紫怡抬手制止,赵亦菲见状,便没有继续责骂黄果韵,随而,孟紫怡伸手,把黄果韵揽到她身前坐下,伏在黄果韵耳边,轻声细语,“来,果果,和帅叔叔说几句话。” 然而,黄果韵一开腔,却瞬间惊呆了现场的大人,只见她白胖胖的双手一把抱住胡靖扬青筋隆结的大手,脆生生,哭嚷,“爸爸…爸爸,你醒醒,爸爸,别睡了,呜呜,虽然你不说,妈妈不说,靓阿姨也不说,可果果不是傻的,果果知道,你也是爸爸,呜呜,爸爸,你醒醒。” 赵亦菲目瞪口张,郭希莱呆若木鸡,孟紫怡、孙媛媛和梁冉则面面相觑,与此同时,黄果韵继续抽抽噎噎,“爸爸,果果不要你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果果要你像从前那样带我去游乐场,时常来学校看我,给我买好吃的,然后,我们去学校超市的门口夹娃娃。爸爸,你明明说过,等弟弟出生后,就带着我在外面的院子里种树,一棵木瓜树,一棵苹果树,瓜瓜果果,呜呜,可是,现在弟弟出生了,为什么你却睡着了?爸爸,你快起来,带果果去种树,呜呜……” 话语尾声,黄果韵伸手,指向侧旁偌大的落地窗,窗外恰是繁花似锦、香樟馥郁的院子。孟紫怡泪水涟涟,抱紧黄果韵,泣不成声,可能是房间里的哭声感染了瓜瓜,瓜瓜随即哇哇大哭,赵亦菲流着泪低哄。 “瓜瓜,不要哭,爸爸很快就会醒的,爸爸还没见过瓜瓜呢。”赵亦菲捧起嚎啕大哭的瓜瓜,脸颊贴近他的小脸,挥泪如雨。 梁冉和孙媛媛揽在一起,抱头痛哭,郭希莱泪如泉涌,百感交集,稍许,她抹了抹泪,挂笑,“如此也好,他也算有儿有女了。” 随后,郭希莱看向赵亦菲,释然一笑,继而,郑重其事,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但凡伤害到靖扬的事,我郭希莱都不会做。” 话落,郭希莱抬脚,垂泪迈向房间门口,临踏出房门之际,她听见身后传来赵亦菲的一声纯挚道谢,“谢谢,我信你,因为你和我一样爱他。” 郭希莱扬了扬脸,闭目深呼吸,泪水连绵,尔后,头也不回地迈出房门,径直离开。 第二天,赵亦菲依照孟紫怡昨天的嘱咐,带着黄果韵来了白湖别墅区,昨天几人离开后,孟紫怡立马订了一棵木瓜小树和一棵苹果小树,今早刚刚送到。三人选取了胡靖扬现今所在房间的落地窗对出的空地,刨坑挖土,齐心协力,种下了这两棵小树。 艳阳高照,春和景明,风吹动树叶发出欢乐的沙沙声,庭院里,新增了这两棵朝气蓬勃的小树,扎堆在众多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中,更显生机盎然、郁郁葱葱。孟紫怡扬脸,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万物生灵,阳光温暖,草木清新,片晌,她抬起白皙纤妍的手背,擦了擦下巴滴垂的汗水,凝望着眼前摇摇曳曳的两棵小树,明眸生辉,两颊带笑。 第212章 212满月 风和日暄,树影参差,赵亦菲蹲下身,用纸巾轻柔地擦拭着黄果韵大汗淋漓的白净小脸,迟疑几许,赵亦菲软笑,“果果,你为什么会认为帅叔叔是爸爸啊?还有,你昨天说的那些,难道除了妈妈带你去见帅叔叔那几次,帅叔叔还常常自己去学校看果果吗?” “嗯。”黄果韵笑容萌甜,似是想起了开心的回忆,“帅叔叔...不,是爸爸,爸爸经常午间休息的时候,来看果果,有时会带上好吃的,有时直接带我去学校超市,他还教我做功课呢,爸爸可聪明了,问他什么他都会。”停顿少许,黄果韵水灵灵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一次,芯芯说我和他的侧脸长得很像,那时,我才开始怀疑的,接着,几天后,午间,他又来看我,我便问他,你是我爸爸吗?” 听到这里,何止赵亦菲感兴趣,孟紫怡同样好奇死了,须知,黄果韵现下说的这些,胡靖扬可从未向她透露过,可能是怕她吃醋吧,哼,这个死男人未免也太小瞧她了吧,爸爸关爱女儿,天经地义,哪怕她知道,又岂会有什么想法呢。 孟紫怡伸手,摸了摸黄果韵毛茸茸的小脑袋,温笑,“那爸爸当时是怎么回答果果的呢?” 黄果韵双手抱臂,小眉毛倒竖,气哼哼,道,“爸爸他没回答,还一块蛋糕塞进我嘴里,差点噎死我。” 闻言,孟紫怡和赵亦菲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同时,黄果韵洋洋自得的傲娇声音继续传来,“哼,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可果果就是觉得他在默认。” 转而,话音未落,黄果韵随即垂下抱臂的手,小脸一耷,话音闷闷,“可是,果果还有黄家爸爸,所以,果果不能戳穿。” 见状,孟紫怡和赵亦菲均止了笑,赵亦菲水眸朦胧,欣慰浅笑,素手轻抚着黄果韵脸颊,“果果真懂事,没错,帅叔叔就是果果的亲生爸爸,但是,黄家爸爸养大了果果,所以,那也是爸爸,我们果果有两个爸爸,双倍的爱。只是,果果现在还太小了,妈妈答应你,待你十八岁生日时,妈妈会把妈妈和你两个爸爸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你,果果再等等,好吗?” 黄果韵乖巧点头,这时,孟紫怡也蹲下身来,笑眼柔婉,“果果,爸爸虽然不能跟你朝夕相处,但是,爸爸非常非常疼果果的,在爸爸心目中,果果和瓜瓜是一样的,不分轩轾,你看这两棵小树就知道了。”说到这,孟紫怡素手一扬,摊向对面两棵迎风而立的小树,收回手后,又道,“还有,果果何止有两个爸爸啊,果果还多了一个妈妈。” 随而,孟紫怡偏头,望向身侧的赵亦菲,语笑嫣然,“亦菲,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你若不承认果果是你女儿,我才有意见呢。”赵亦菲挑了挑唇,眉眼噙笑。 “刚进门口就听见你们在欢声笑语了,原来果果也在啊。”一道稍微熟悉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孟紫怡三人循声望去,目光所及,郭希莱正带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缓缓走来,女子长发披肩,五官靓丽,一身藕荷色连衣裙,淡雅娉婷,衬得她端庄高贵,眼见孟紫怡几人回望过来,女子冲着他们温丽颔首,笑容亲和。 半会,郭希莱和女子抵达三人跟前,孟紫怡倩笑,礼貌开腔,“郭小姐来了,这位是?” 其实,女子与郭希莱相携而来,兼且,貌美如花,其身份可谓呼之欲出,果不其然,郭希莱接下来的介绍,坐实了孟紫怡的猜测。 “表妹,这是靖扬的太太,孟紫怡。” “这是我表妹,宋仪婠。” 孟紫怡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你好,宋师姐。” “孟师妹,你好,早闻胡太太也是出自b大,并且,号称b大近二十年来最美之校花,今日得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名不虚传。”宋仪婠伸手,与孟紫怡相握,笑语。 孟紫怡莞尔,“不敢当,那都是谣传罢了,且不说,众位国色天香的师姐了,单单是我们那一届就已经有人和我并蒂双姝了。” 寒暄过后,孟紫怡水眸清婉,言归正传,“宋师姐是来探望靖扬的吗?” 眼见孟紫怡态度友善,快人快语,宋仪婠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略微尴尬,解释,眉心夹了半宛清愁,“早前听说靖扬车祸昏迷了,恰好我昨天回国探亲,便向表姐打听了下靖扬的状况,得知他迄今未醒…我纯粹想来看看靖扬,没有其他意思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你有心了,我想靖扬知道你来看他,定会很高兴的。”孟紫怡盈盈一笑,如花解语。 孟紫怡领着几人进入房间,凑近床边,弯身,拉起胡靖扬的手,轻语,“靖扬,宋师姐来看你了,我想你们应该也有许多年没见了吧。” 随而,孟紫怡松开胡靖扬的手,退至一旁,宋仪婠泪眼婆娑,侧坐在床沿,热望着床上睡容温毅的胡靖扬,凄然一笑,沧桑无尽,“十一年了,没想到,再度相见会是如今这般光景,靖扬,我知道你一贯坚锐,所向披靡,纵然这一关再难闯,相信你也一定能闯得过,还记得当年分手时,你和我说的话吗?你说,我的未来可以没有你,却不能没有我的父母,一定不可以让自己的至亲失望。结果,我做到了,靖扬,你也要做到,你的老婆孩子都在等你呢,你也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 傍晚,孟紫怡和王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怎知,后来,赵亦菲、宋仪婠和郭希莱都纷纷进来了,说是要帮忙,末了,就连黄果韵也蹬蹬蹬跑了进来,坐在吧台椅上摘菜心,尽管摘得乱七八糟的。如此,厨房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后来,孟紫怡打发了王阿姨去帮容婶照看瓜瓜,于是,诸位便更加畅所欲言了,不知缘何,聊着聊着,就变成了集体吐槽胡靖扬,何止滔滔不绝,还津津乐道。 “唉,我是第一代,亦菲是第二代,紫怡是第三代,综合我们几人的意见,原来十几年了,那个男人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强势。”宋仪婠切着姜丝,嘟哝。 赵亦菲不以为然,她一边清洗着茄子,一边反驳,“错,婠婠你和他在一起时,他还没有后来那么业峻鸿绩,彼时,他的霸道,想必不及我跟他在一起时。犹记得,有一次我穿了一条黑色裙子去见他,他愣是说不喜欢那个颜色,非要带我去商场换了,碰巧我那天心情不好,当场就和他杠上了,死活不肯,接着,我们大吵了一架,结果,还是我屈服了。” 话末,赵亦菲扁了扁嘴,继而,赧然一笑,“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不喜欢那条裙子的颜色,而是不喜欢那条裙子的款式,就是挺那个的那种,唉,你们懂的。” 正在清洗鱼肚的孟紫怡噗嗤一笑,“关于这方面的烦恼,我似乎没有耶,他向来不会干涉我穿啥,可能是他年纪大了,思想成熟了吧。” 闻言,赵亦菲和宋仪婠一起扭头,不谋而合,异口同声,“怎么这么不公平啊?明明你对着的那个,才是最为挥斥八极的他。” 转而,赵亦菲恍悟,接着,翻了个没好气的大白眼,“哎呀,你当然没这方面的烦恼啊,你一贯的衣着风格都是以大方得体为主的,本身你自己就很注意这方面的分寸,他自然不会有意见。” 话落,孟紫怡想想,貌似也是喔,尽管到了夏天,她也会穿一些清凉款式的衣裙,可她从不会选太那个的。 孟紫怡嘟了嘟嘴,嘀咕,“纵使我的衣着没什么好值得他管的,可别的地方他管得还少吗?譬如,我一到夏天,就想喝冰的,但他总不让我喝,说什么女孩子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你们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都不知道多想被他管呢。”郭希莱炒着花蛤,咕哝,“奈何,他心如铁石,经年来,对我视而不见。” 一旁气得鼓腮的黄果韵忍无可忍,攥起一把菜心,怼向几位大人,娇斥,“你们都不许说我爸爸坏话,我爸爸最是好相与了,但凡果果想要的,他没有不答应的,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呢。” 几个大人旋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哭笑不得,须臾,赵亦菲双手叉腰,冲着黄果韵,咬牙,“那是因为他是你爸爸,自然有求必应。” 孟紫怡掩唇而笑,“哈哈,果然女儿还是和爸爸亲。” ~~~ 孟紫怡替瓜瓜取了大名,叫胡昊醒,寓意昊天罔极,槁苏暍醒,希望瓜瓜铭记父母的恩德,祈求胡靖扬重获生机。 一个月后,孟紫怡为胡昊醒小朋友在白湖酒店举办了隆重而盛大的满月宴,挥金如土,极尽奢华,她要让外面的人知道,纵然胡靖扬昏迷,可谁也别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况且,胡靖扬尚未死呢,他们算哪门子的孤儿寡母。 凯东集团经此一役,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是倒也未至于外强中干,在商界仍然占据不可忽视的地位,而且,先前孟紫怡作为新任董事长兼总裁短短三天,便已清除家贼,击退强敌,稳定大局,随后这几个月,凯东集团在她的管理下,愣是没再出一点乱子,手段可见一斑,假以时日,定然不逊色于胡靖扬,今后,凯东集团在她的带领下,莫说风光重现,饶是更上一层楼,也未必不能。所以,今晚,但凡接到请帖的,无不亲自到场道贺,现下,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高朋满座,推杯换盏。 与此同时,宽敞华丽的酒店套房里,孟骁笑咧咧把一只精致绝伦的长命锁轻搁在瓜瓜胸口,婴儿床上的瓜瓜眼珠子骨碌碌盯着孟骁,伸着白胖胖的小手,咿咿呀呀。 孟紫怡悦笑,逗着瓜瓜胖嘟嘟的小脸,稍许,她偏头,瞅向孟骁,“哥,看来他想让你抱他呢。” “呦,我们瓜瓜这么小,就知道和舅舅亲啦,来,瓜瓜,舅舅抱,”话语当下,孟骁俯身,抱起哼哼叽叽的瓜瓜,孟紫怡在身侧指导着他怎么抱。 孟骁与怀里的瓜瓜玩耍几许,掀眸,视线落向对面眉目清妍的孟紫怡,低叹,“小怡,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孟紫怡眼睑上掀,纤长卷翘的眼睫毛翻飞,投下一双美丽可人的剪影,她浅浅一笑,“自然是养大瓜瓜,替靖扬守住公司,等待靖扬醒来。哥,你别担心,靖扬他一定会醒的,他承诺过会照顾我和瓜瓜一生一世的。” “小怡,不是哥故意泼你冷水,靖扬他现在躺在床上,随时一躺就是十年八载的,抑或者更久,甚至一生,也不是我们绝情寡义,只是,你还青春貌美,当真要为他苦守寒窑一辈子吗?”孟骁蹙眉,一番话语说得既怜惜又现实。 孟紫怡风轻云淡一笑,“他若是十年不醒,那么我等他十年,他若是二十年不醒,那么我等他二十年,他若是一辈子不醒,那么我等他一辈子。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哥,这个人我找到了,他就是靖扬,哪怕靖扬一辈子不醒,我也愿意就这样守着他一辈子。”说到这,孟紫怡笑眼含泪,“哥,这种话你往后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改嫁,更不会带着靖扬的财产和儿子改嫁,况且,如果我真丢下靖扬走了,他醒来后,发现我不见了,他得有多心寒啊?我不能如此伤害我最爱的人,更不能让瓜瓜瞧不起我这个母亲。” 孟骁目光沉沉,凝视着孟紫怡,孟紫怡坦然回视,半晌,孟骁败下阵来,唉声叹气,“胡靖扬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啊?这辈子居然这么有福遇到了你这傻丫头,得嘞,哥不逼你,只是,小怡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条路不易走,首先,女人混商场本就难,更何况,你还要同时兼顾家庭,势必难上加难。” “既来之,则安之,哥,你且宽心,无论多难,为了靖扬和瓜瓜,我都会迎难而上的,再者,我的能力,你还不了解啊,我可是祖母一手一脚教导出来的。”孟紫怡平静开腔,处之泰然。 话音未落,孟紫丽“嘭”的一声打开房门,趾高气扬,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安,保安一左一右攥着一疯女人的胳膊,那个疯女人正是苏母,她披头散发,双眼猩红,嘴里嚷嚷着放开我。 “哥,小妹,我刚刚瞅见这个女人鬼鬼祟祟躲在套房外面,还一直喃喃自语地在骂小妹,一看就不怀好意,我便立马叫保安把她逮了进来。”孟紫丽仰头,神情倨傲,洋洋得意。 孟骁瞥了眼正蛮横撒泼的苏母,把瓜瓜交还给孟紫怡后,冲着孟紫丽,呵斥,“这女人你还逮她进来做什么?直接撵出去,省得碍了小妹的眼。” 第213章 213苦守寒窑 孟紫丽向来不可一世,兼且,自小与孟紫怡不和,逢年过节,看在长辈们的面子上,姐妹俩勉强貌合神离,实则互相瞧对方不顺眼,对此,但凡家里人,无一不心知肚明,却又有志一同地装聋作哑,左右不外乎闺阁女孩的打打闹闹,你笑里藏刀地作弄一下我,我口蜜腹剑地回敬一下你,张弛有度,无伤大雅。 现在,孟骁居然为了孟紫怡,众目睽睽之下呵斥她,孟紫丽岂能哑忍,当即双手叉腰,咋呼,“敢情好心没好报啊,你以为我愿意多管闲事呀?我还不是怕这女人立坏心肠偷走瓜瓜,届时,小妹哭都没眼泪,行,我枉做小人……” 眼见现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了,孟紫怡旋而上前,微笑,打圆场,“哥,姐也是一片好心,况且,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话到这,孟紫怡眉目疏淡,觑向横眉瞪眼的苏母,话音清冷,“这位不速之客,费尽心思,不请自来,总不会仅为了躲在暗处诅咒我几句吧?” 清音刚落,孟骁眸光黑沉,不怒自威,鸷视着苏母,苏母不由得心头发怵,瑟缩了下,转而,想到女儿如今凄凄楚楚的光景,速即,怒火腾起,“孟紫怡,你这个坏女人,你把我女儿害得鸡毛鸭血,你有何颜面在这里为你儿子笑筵歌席,庆祝满月?孟紫怡,你的良心是不是拿去喂狗了,难道你都不觉得愧疚吗?要不是你,我们小沁现今就是林奇的太太,养尊处优的林氏企业少夫人,不需要工作,不需要烦钱,不需要熬苦,只需要待在家里貌美如花,相夫教子就成,如此,她何会认识那个什么林赫深啊?更不会沦落如斯,但是,因为你,我们小沁的人生全变了…呜呜……” 苏母破口大骂,进而,嚎头大哭,孟骁听得忍无可忍,正要上前,孟紫怡沉静地把他拦下,尔后,凝向衔悲茹恨的苏母,恬漠开腔,“苏太太,你比我年长几十岁,合该晓得人生从来没有输打赢要,只有照单全收,天各有命,哪有这么多谁欠了谁?真要论起来,难道我之于苏沁,只有仇,没有恩吗?苏太太,你别忘了,苏沁和林奇分手当日,假如不是我心神不宁,给苏沁去了个电话,你如何会在犹豫过后,去敲她的房门,这么算起来,莫非不是我间接救了苏沁一命吗?” 苏母噙着泪的双眼怔了怔,随后,牙槽一咬,干脆耍赖,“我不管什么恩,什么仇,我只知道,当下,你风光无限、幸福美满,而我女儿呢,凄风苦雨、锒铛入狱。”顿了顿,苏母望着孟紫怡哀哭,“孟紫怡,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小沁呢?你知道吗?我们小沁...她怀孕了,她怀了那个林赫深的孩子。孟紫怡,你如今也是母亲,为什么你就不能可怜可怜那个孩子呀?眼下,小沁和那个林赫深都弄成这样,将来孩子出生后,得有多苦啊?” 听闻苏沁怀孕,孟紫怡愕了愕,但也仅止于此,转而,孟紫怡潸泪,“她的孩子苦,难道我的孩子就不苦了吗?因为你外孙父母的丧心病狂,我孩子的爸爸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很可能终身都无法睁开眼睛瞅一瞅自己的孩子。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了你们这家人,你听着,今后,我与你们苏家势不两立,苏沁现今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我帮不了她,也不会帮。” 话语尾声,孟紫怡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瓜瓜似乎感受到了妈妈的悲愤,于是,哇哇直哭,听见瓜瓜的哭声,孟骁和孟紫丽忙不迭围在孟紫怡身旁,孟紫怡的心猛然像针扎似的,遂而,不想再理会苏母,嘱托保安,“劳烦二位把这个女人请出去,别让她再踏进我们白湖酒店一步。” 随后,苏母骂骂咧咧被保安拉了出去,孟紫怡眼尾都没有再瞧她,泪雨滂沱哄着瓜瓜,嘴上不停地说着“瓜瓜,妈妈对不起你。” ~~~ 孟紫怡自从接手凯东集团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成功助集团度过了危机,之前,哪怕身怀有孕九个月,她也依旧事必躬亲,案牍劳形,可谓兢兢业业。后来,孟紫怡坐月子,虽然没去公司上班,但是,她每天都会和公司的高层视频通话,远程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 眼下,既然出了月子,孟紫怡打算待会儿就回公司上班,但是,在此之前,她得先做一件事。 孟紫怡来到胡靖扬的房间,先进了洗浴间,拿上剃须膏和剃须刀,而后,她折返床边,侧坐在床沿。自从把胡靖扬接回家后,除了出差,孟紫怡每天都会亲自帮胡靖扬刮胡子,一边刮,一边陪他聊天,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如今的驾轻就熟。 孟紫怡先将剃须膏均匀涂抹在胡靖扬清毅的下颚,直到起泡沫,然后,捏起剃须刀,温柔轻刮,与此同时,她明眸噙笑,轻声慢语,“靖扬,你知道吗?今天头一天复工,我就要去参加一个大型项目的竞标了,你说我们能不能成功夺标啊?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老婆那么聪慧,肯定没问题的。好吧,为了不辜负老公的期望,今天我便全力以赴吧,你在家里和瓜瓜相依为命,等待我今晚凯旋而归哟。” 话落,孟紫怡搁下剃须刀,拧了条干净的毛巾替胡靖扬擦了擦脸,接着,满意一笑,“嗯,我老公真帅,好啦,老婆要去上班啰,今晚回家见,拜拜。” 当一身白色职业裙装的孟紫怡长发飘飘,莲步盈盈,迈出别墅,尤叔伸手拉开轿车后座,孟紫怡弯腰上车前,扭身,冲着屋檐下被容婶抱在怀里眼珠精灵的瓜瓜,回眸一笑,挥手再见,瓜瓜挥舞着小手,咯咯直笑。 回到凯东集团,刚刚坐下,沈江捧着文件,于敞开的办公室门上敲了敲,得到回应后,他抬脚迈入。 孟紫怡接过沈江递过来的标书,扬手,示意沈江拉开对面的客椅坐下,沈江依言。半会,孟紫怡阖上标书,抬眼,浅浅一笑,“很好,待会儿的竞标是我们凯东集团历经动乱后,重出江湖的第一战,志在必得,不容有失。” “胡太太请放心,近来公司上下热火朝天,众志成城,谁都不希望公司折戟沉沙,一蹶不振。”沈江雄心壮志,道。 孟紫怡搁下标书,支起双肘,十指交叉,一双志盈心满的眼睛,顾盼生辉,灿若星辰。 巾帼不让须眉,结果,这次竞标,孟紫怡大获全胜,在一片或真心诚意,或绵里藏针的道贺声中,长袖善舞,大有指顾从容的架势,充分展示了她外柔内刚的非凡实力,在场诸位不乏在商界尔虞我诈多年的,谁是绵羊,谁是狐狸,一望而知,眼前这位胡太太,看似清纯无害,实则不容小觑。 孟紫怡在这里遇到了熟人,林奇风度翩翩,朝着孟紫怡伸出手来,朗笑,“小怡,恭喜你,从前,念书时,便觉得你天命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言重了,我充其量苦守寒窑罢了。”孟紫怡微微一笑,与林奇握了握手,“反倒是我该恭喜你,喜获麟儿,家好月圆。” 林奇涵养道谢,撤回手后,他拐弯抹角,问,“是了,你们公司原定的琪瑰湾图纸,后续处理得如何?” “那些事,我都交给公司的顾问律师处理了,实在分身乏术。”孟紫怡原想装傻充愣,一语带过,末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林奇一句,“林奇,你已经往前走出许多步了,就不要再回头望去,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儿子。” “嫂子……” 孟紫怡循声望去,目光所及,叶远单手揣兜站在前方不远处,侧旁还有徐北城以及几位响当当的商界大人物。孟紫怡先是朝着那边嫣然一笑,接着,视线重新落向林奇,浅声道了句失陪了,继而,优雅迈向叶远和徐北城他们。 苏沁、林赫深、林妙仪及其余相关人等证据确凿,罪有应得,结果,当然是锒铛入狱,而原定的琪瑰湾图纸经过多次与君远集团协商,最终达成和解,双方各退一步,共同开发金琼苑这个项目。 后来,凯东集团在孟紫怡舒卷张弛的管理下,非但风光重现,还蒸蒸日上,连带孟紫怡本人也威名日重,并且,成功登上了b大名人榜,实现了她进入大学当天对父亲孟天祥的承诺。 ~~~ 三年后,夏日炎炎,天高云淡,这是一间清幽雅致的露天茶座,宽大的遮阳伞隔开了热滚滚的阳光,人坐于伞下,微风徐徐,分外清爽宜人。 一身浅青色连衣裙的孟紫怡,娴静淡雅,她攥着签字笔的手抬起,勾了勾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尔后,于文件上落下娟秀的签名,接着,与对面的青年男人交换,待双方签字完毕,孟紫怡和青年男人一块站起身,握了握手。 收回手后,青年男人目光缠恋,瞩望着明眸皓齿的孟紫怡,温文儒雅,开腔,“孟总是第一次来这梧城吧?前几天,一门心思顾着忙合约的事,都不曾带你四处观光,不如孟总再多留几天,我亲自当导游,带你领略领略我们梧城的风土人情。” 孟紫怡能瞧得出对方眼里的爱慕与追求,她四两拨千斤,笑说,“蓝总盛意拳拳,本不该推却,只是,家里孩子调皮得很,几天不见,都上房掀瓦了,我得回去治治他。” 孟紫怡已婚,并且育有一子,蓝总早已知晓,奈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蓝总自从视线落在孟紫怡身上的第一眼,便已一见倾心,加之,众所周知,孟紫怡的丈夫胡靖扬车祸昏迷成植物人数年,今生只怕难有苏醒之日,于是,蓝总不由得跃跃欲试,眼下,被孟紫怡委婉拒绝,不无沮丧,何其羡慕嫉妒胡靖扬能有如此才貌双全兼玉洁松贞的妻子,同时,也为这朵坐困愁城的盛世牡丹,即将年复一年寂寞凋零而扼腕叹息。 胡靖扬昏迷不醒,孟紫怡绮年玉貌,兼且,坐拥整个凯东集团,尽管生有一子,可这三年来,对她趋之若鹜的男人数不胜数。有的冲着她人,信誓旦旦许诺,只要孟紫怡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甚至可以把瓜瓜当成是自己亲生的;有的冲着她钱,打着如意算盘,认为一旦娶了她,就等于把凯东集团也一并娶回家了;有的既冲着她人又冲着她钱,渴望两者兼得,把凯东集团收入囊中之余,连带她的心也一起擒获。 纵使孟紫怡一次次公开表示,她不会申请离婚,可那些或至真至诚,或另有所图的爱慕者仍旧置若罔闻,对此,孟紫怡也很是烦恼。 蓝总离开后,孟紫怡拎起合约和手袋,正想返回酒店,汇合沈江他们,然后,一起启程回b市。恰在此时,她手袋里的手机响起,孟紫怡只好重新落座,翻出手机,瞅了眼来电显示,是郭希莱。 “喂,希莱,合约已经签了,你放心,我马上就带着人回去,笃定来得及参加你明天的婚礼。”孟紫怡笑盈盈。 电话另一端的郭希莱吁了口气,继而,忍笑,嘟哝,“哼,你最好别食言,否则,明天我就不嫁了,我继续等靖扬去。” 话毕,郭希莱径自挂断电话,孟紫怡摇头,哑然失笑。 翌日,b市,阳光明媚,碧空万里,郭希莱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草地婚礼,只邀请了最相熟的亲朋好友前来观礼。新郎是一位声名远扬的画家,比郭希莱小两岁,他们是在旅行时认识的,缘分到了,果真挡都挡不住,两人一拍即合,才认识一个月就闪婚了。 草长莺飞,清风拂柳,一身淡红色长裙的孟紫怡与一身纯白色婚纱的郭希莱立于柳树下,稍稍远离十米开外的婚礼会场,遥望着乐也融融的宾客们,静静聊天。 “早前,我还担心你是一时意气才闪婚的,然而,今天,看你笑得这样高兴,我知道,你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孟紫怡莞然而笑。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突如其来。”郭希莱弯了弯唇,笑涡明艳,转而,她叹了叹气,偏头,望向孟紫怡,眼波流漾,嘱咐,“紫怡,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一直等着靖扬,不要放弃,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孟紫怡攥起郭希莱的手,温软浅笑,“放心吧,靖扬是我的丈夫,我不会丢下他,他也不会丢下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话落,孟紫怡和郭希莱相视一笑,与其同时,赵亦菲一边朝着她们飞奔,一边笑嚷着梁冉带了男朋友过来,让她们别聊了,赶紧一块掌眼去,孟紫怡和郭希莱一听,哪里还按捺得住啊,立马拔腿就跑,和赵亦菲一起折返婚礼会场去。 第214章 214大结局 月色如霜,星罗密布,整个白湖别墅区仿佛笼罩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朦胧而美丽。 孟紫怡侧坐在胡靖扬床边,握住他青筋隆结的大手,笑容姣妍,眺望着落地窗外摇摇曳曳的木瓜树和苹果树,柔声细语,“靖扬,院子里的木瓜树和苹果树都长大了,三年前它们还是两棵小树呢,现今,已是根深叶茂了。”说到这,孟紫怡扭头,瞅向床上睡容恬寂的胡靖扬,素手轻柔地拨弄着他的额发,“我们的瓜瓜也三岁了,你怎么还不醒啊?这三年来,外面的人都夸我能干,可我是有苦自己知,靖扬,原来一个人独自撑起公司当真很难的,有好几次我都几乎撑不下去了,但是,每每这时,我就会想如果是我的靖扬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办呢?说来神奇,往往如此,我就立马醍醐灌顶了,靖扬,你是我的指路明灯,照耀着我未知的前路。” 随而,孟紫怡撩了撩颊边垂落的发丝,泛着泪光的双眼染笑,轻语,“今天希莱结婚,不过,你放心,她笑得很幸福,你听到后,有没有一种如稀重负的感觉啊?反正我就有。靖扬,你什么时候醒啊?还是很累吗?可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你再这么睡下去,我可就老了。” 话落,孟紫怡长长地低叹一声,然后,她松开胡靖扬的手,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接着,缓缓走向房门,临关灯前,孟紫怡回眸,冲着床上的胡靖扬笑了笑。下一秒,电灯一关,房门一阖,一室昏暗。然而,孟紫怡不得而知,就在她离开数秒,月光的铺洒下,清晰可见,床上的胡靖扬搭在被面上,棱骨分明的手指动了动。 孟紫怡离开胡靖扬的房间后,步上二楼,来到儿子的房间,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打机,虎头虎脑的瓜瓜即刻扔下平板电脑,笑容开心,蹬蹬蹬跑向妈妈。 孟紫怡弯腰,抱起瓜瓜,“欸,我们瓜瓜又重了,你再这么胖下去,妈妈可就抱不动你啰。” 末了,孟紫怡捏了捏瓜瓜鼻尖,瓜瓜乐呵呵地笑,奶声奶气,“我长大了,以后,可以不用妈妈抱。” 孟紫怡眼眶发热,脸颊贴近瓜瓜的小脸,感心动耳,她的儿子调皮归调皮,但还是相当懂事的,说真的,这三年,若不是有瓜瓜,可能她早就撑不住了,瓜瓜就是她的命,同样,也是靖扬的命。 瓜瓜渐渐听见妈妈浅弱的抽噎声,他白胖胖的小手捧起妈妈的脸,稚嫩开腔,“妈妈不哭,妈妈有瓜瓜,爸爸也有瓜瓜。” 孟紫怡听了,噗嗤一笑,更加泪如雨下,拥紧瓜瓜,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其实,孩子什么都懂,眼明心亮。 啜泣少许,孟紫怡抹去泪水,望着胖嘟嘟的瓜瓜,漾笑,水眸生辉,光华流转,“妈妈今晚陪瓜瓜睡,好不好?” 瓜瓜欢喜点头,他倾身,小胳膊搂紧妈妈脖颈,孟紫怡抚扫着瓜瓜后背,笑靥如花。 翌日,瓜瓜站在屋檐下,和妈妈挥手告别后,迈着小短腿,返回别墅,来到胡靖扬的房间,蹲在床边,他支起双肘,作花状,黑珍珠般的眼睛滴溜溜瞩视着床上静静安睡的爸爸。 胡靖扬陷入了甜蜜愉逸的睡梦中,梦里,他和孟紫怡来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孟紫怡很开心,她在清幽静美的树林里,转来转去,恍似翩翩起舞的蝴蝶般纤丽,他跟随着她,帮她拍照,谁知,拍着拍着,孟紫怡忽然不见了,他悚然心惊,一边跑一边大喊,紫怡,然而,遍寻无果。可是,正当他惊悸不安之际,孟紫怡又再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她脆生生的声音如银铃般清悦,冲着他大喊,靖扬,我在这里。他速即抬首,只见孟紫怡静丽地站在梨花树下,片片梨花落于她身,眉眼弯弯,一笑百媚,他惊魂甫定,扬笑,拔腿奔向她,紫怡。 恰在此时,原本躺在床上,双眼闭阖的胡靖扬蓦地睁开双眼,瓜瓜惊得双手捂住了小嘴,稍许,他徐徐搁下双手,慢慢站起身,眼睛骨碌碌地瞅着床上突然睁眼的胡靖扬,小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 胡靖扬混沌的大脑逐渐清明,奈何,他手脚不能动,嗓子发不了声,只能转动眼球环视四周,尽管房间些许陌生,可落地窗外确定无疑是他家院子,只是,多了一棵木瓜树和一棵苹果树迎风摇动,继而,胡靖扬视线一移,随即,对上一个眸含惊讶,玉雪可爱的小男孩,两人大眼瞪小眼几许后,胡靖扬心有所感眼前之人是谁了,纵使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可他注视着小男孩的眼神慢慢蒙上一层柔光。他尝试着张嘴,但见小男孩冷不丁转身,欢蹦乱跳,跑出房间,兼且,一边跑一边欢嚷,爸爸醒了,爸爸醒了…… 胡靖扬勾了勾唇,星眸噙笑,随即,记忆渐渐回笼。 孟紫怡接到电话时,正与一众高管在会议室开会,如火如荼地讨论着新项目,忽而,电话铃声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孟紫怡攥起手机,方一接听,那边速即传来瓜瓜叽叽喳喳的声音,爸爸醒了,爸爸醒了。闻言,孟紫怡霍地一怔,尚且不敢置信,直到王阿姨接过电话,又笑又哭,说道,是真的,太太,先生醒了,我已经打了电话请家庭医生过来了,太太,你也快点回来吧。 这时,孟紫怡方才相信,她手捂着嘴,喜极而泣,在一众高管不明所以的困惑目光中,飞奔向会议室门口,临迈出门口之际,孟紫怡哭腔染笑,砸下一句,靖扬醒了,便夺门而去。喜从天降,一众高管被砸懵了,愣神过后,一个个腾地站起身,手舞足蹈,笑逐颜开,直呼,真好,真好,胡总终于醒了。 孟紫怡苦守寒窑三年,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胡靖扬终于醒了,孟紫怡激动无以复加,恨不得一支箭飞回家里,于是,一个劲地催促尤叔开快点,尤叔也被这种巨大的喜悦感染了,流着泪,直点头。 孟紫怡想了想,致电赵亦菲,热泪滂沱,告诉她,胡靖扬醒了,让她赶紧带着黄果韵去白湖别墅区。 幸好,早高峰已过,道路还算顺畅,不多时,轿车风驰电掣回到了白湖别墅区9号,刚一停稳,孟紫怡旋即打开车门,飞扑而出,流星赶月跑进屋,当她踏进胡靖扬的房间,瓜瓜旋而冲过来,兴奋地抱住她腿,王阿姨笑中有泪,伫立在落地窗前,两个看护正配合着家庭医生,替床上的胡靖扬检查身体。 孟紫怡呆立在门口,泪水涟涟,凝视着床上,尽管虚弱无力,可神智清明的男人,蓄满泪水的杏眼,光华流转,胡靖扬似有所感,艰难侧头,视线对上孟紫怡梨花带雨的小脸时,瞳仁变得温润,两人遥遥相望,一眼万年,沧桑无尽。 家庭医生离开后,孟紫怡再也忍不住了,她摇摇晃晃上前,跌坐在胡靖扬床边,哭倒在他身侧,胡靖扬使劲抬手,轻抚孟紫怡软柔的发顶,瓜瓜抬脚凑近,小大人似的拍着孟紫怡后背,清脆开腔,“妈妈乖乖,不哭。” 胡靖扬掀唇,笑望着懂事的瓜瓜,一家三口依依相伴,而这温情脉脉的一幕,恰好落在了房间门口,马不停蹄赶来的赵亦菲母女且苦且乐的泪眼里,真好,紫怡终于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愿你们一家从此安然静好,事事顺遂。 良久,大哭一场后的孟紫怡心情稍稍平复,她立起身,擦干眼泪,清亮的水眸含笑,绵视着眉目温濡的胡靖扬,然后,把古灵精怪的瓜瓜拉到身前,正对着胡靖扬,笑妍,“这是瓜瓜,我们的儿子,我给他取了个大名叫胡昊醒,昊天罔极的昊,槁苏暍醒的醒。”随而,孟紫怡低头,凑近瓜瓜耳边,温言,“瓜瓜,叫爸爸。” 瓜瓜黑葡萄般的眼睛眨了眨,清亮活泼,胡靖扬迎视着瓜瓜,喜眉笑目,几许,瓜瓜咧嘴一笑,咯咯叫唤,“爸爸。” 闻言,胡靖扬眸底的欣喜,溢于言表,前所未有的暖融,盈满心间,与此同时,孟紫怡招手,把黄果韵叫到跟前来。黄果韵仰头,瞧了瞧泪光闪闪的赵亦菲,眼见赵亦菲弯唇点头,黄果韵抬脚上前,站到孟紫怡身侧。 时年十一岁的黄果韵非但不再是胖乎乎的小汤圆了,还妍姿俏丽,亭亭玉立,俨然一美人坯子。倘若不是孟紫怡说这是果果,胡靖扬险些都认不出她来了,黄果韵在胡靖扬温慈的目光中,巧笑,“爸爸。” 话音刚落,胡靖扬随即一愕,然而,他尚未感动落泪,赵亦菲反倒先哭起来了,泪河东注,胡靖扬瞅了瞅瓜瓜,而后,望了望果果,内心的欢腾,史无前例,感恩不尽。 ~~~ 一个月后,胡靖扬完全康复,不仅口若悬河,还行动自如,接着,胡靖扬和孟紫怡带着瓜瓜果果回了一趟胡靖扬的乡下l市水平村,只是,他们这次没有多留,一来,果果是以和同学去旅游为借口出来的,不能多待;二来,孟紫怡辛苦了三年,胡靖扬心疼老婆,想要尽早回去重新接管公司,所以,他们短短待了一星期就回b市了,不过,瓜瓜果果都玩得很开心,同时,终于让胡父胡母见着孙子孙女了,倒也不枉此行。 回到b市第二天,孟紫怡正式卸任凯东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功成身退,回归家庭,自此,胡靖扬重新挑起大梁,回到他熟悉的商场,展其骥足,大有得心应手的架势,丝毫不减当年。 人各有志,孟紫怡的愿望就是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尤其是瓜瓜出生之后,只是,她当时别无他选,惟有迎难而上,独自撑起大局,而今,胡靖扬既然醒了,她自是乐意当个无忧无虑的甩手掌柜,就连孙浩问她可有意愿回事务所上班,孟紫怡也是拨浪鼓式摇头。这三年来,孟紫怡忙于公事,还要分出一部分时间来照顾昏迷的胡靖扬,陪瓜瓜的时光,少之又少,对此,孟紫怡一直都深感愧疚,现下,趁着瓜瓜还没上学,她想要好好陪陪瓜瓜,时不时带瓜瓜去怡扬度假村游玩一番,而今,怡扬度假村已经全部落成,风景怡人,加之,胡靖扬似乎也挺享受这种他负责赚钱养家,孟紫怡负责貌美如花的生活,因此,一家人过得熙熙融融,和乐且湛。 今晚,孟紫怡和胡靖扬打算邀请众位好友一起来家里聚餐,午饭过后,孟紫怡便叫尤叔开车,送她和王阿姨去市区的大型商场采购食材。 只是,孟紫怡没想到这么大的商场,她居然连续两次遇见了故人,不过,他们都不曾瞧见她。首先是陆宇,听说他终究没回德国去,留在了中心医院任职,后来,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应该就是现今他身旁的这位了,螓首蛾眉,肤白如雪,确实长得不错,两人正站在货架前挑零食,有说有笑,这样也好,彼此各有各的幸福,互不纠缠。 然后是苏珩,听说他和顾暖结婚了,两人一起抚养苏沁和林赫深的女儿,视如己出,现下,顾暖抱着孩子,苏珩推着购物车,一家三口站在与孟紫怡相隔甚远的收银台那边,小女孩长得又白又胖,酷似小时候的苏沁,瞅见小女孩腕间的芙蓉花白金手镯其时,孟紫怡的心仍旧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晚上,灯火通明的餐厅甚为热闹,佳肴满桌,众人推杯换盏,叶远和孙媛媛带上儿子,一家到齐,裴绍和徐北城都带了未婚妻,郭希莱带了老公,梁冉也带了男朋友,赵亦菲不光带了黄果韵,还把黄志轩也一并带来了,这是孟紫怡的意思,同时,也是胡靖扬的意思,既然一切已成过往,何妨一笑而泯呢。 酒席过半,孟紫怡提议大家举杯,敬,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众人依言,纷纷站起身,举杯相碰,其乐融融。 众人离开后,胡靖扬去了书房,瓜瓜回了卧室,孟紫怡帮着王阿姨收拾好厨房之后,上了二楼,来到瓜瓜的卧室,岂料,瓜瓜正和孟骁在视频聊天,没功夫搭理她。胡靖扬昏迷这三年,孟骁但凡有空,就会飞回来看望他们母子,尤其是孟骁一年前结婚后,对瓜瓜的宠爱更是变本加厉,时常和瓜瓜视频以及寄东西给瓜瓜,因此,瓜瓜和孟骁的关系可亲了,好到有时连她都有些吃醋。 譬如,眼下,吃醋的孟紫怡愤然离去,然而,瓜瓜不为所动,继续与他的舅舅谈天说地,不亦乐乎,孟紫怡孤零零地在走廊站了几许,气笑,她转身,走向主卧。 许久,胡靖扬自书房返回,眼见孟紫怡静立在阳台,凭栏眺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胡靖扬上前,从后抱住了孟紫怡,凑近她耳畔,温醇低语,“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吧,这次我一定由始到终陪着你,决不食言。” 孟紫怡嫣然含笑,半晌,羞涩点头。月明如水,繁星似锦,夫妻俩于月下星前,相依相伴,共同享受着这时光缱绻,岁月悠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