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背景板的我想要追求男主》 冷酷仙境(一) “……你确定要进来吗?” 拉开网咖包间的门,逼仄的方形空间就映入眼前,我把旁边搭着的从百元店买来的分隔帘撇开一点,让高个的青年从底下穿进来。 青年整个人偏瘦,沙色的风衣穿在身上不显臃肿,反而衬得身材笔挺。但我还是觉得对他的身高来说,网咖包间的高度大小都太委屈了,更何况现在要进我和他两个人,更加让人觉得这空间密不透气。 “我没关系。倒是小姐你,就这么让我到你的私人空间,没关系吗?” 鸢色眼睛的青年语气轻盈,好声好气的将问题再次给到我手中。 “网咖也算是公用空间……没什么私密可言。”我坦诚的说着事实,然后往里面的位置靠了些坐下,争取将更多的空间留给他——毕竟他看起来腿就很长的样子。 他先是坐下,接着煞有介事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记事本,拿起笔后询问道:“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无伊实,稻井无伊实。” 我摸了摸口袋,又想起青年也许不抽烟,就干脆停下了动作,等待着他的后文。 在听到我的名字后,他也发出了大多数人会有的反应:“……这还真是个奇特的名字,是无意义吗?” “是。” 毕竟我也是这么想着,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自嘲的名字。 稻井的读音和“不在”一样,而无伊实则是同“无意义”。 即是说,我是个不在、且没有意义的人。 “我还以为是笔名呢。”他轻缓的说,“我是太宰。” “啊?你不会叫太宰治吧?” 我把打火机放到一边,听到青年的说辞,想起我知道的那位作家的名字,顺其自然的说道:“那才更像笔名呢。” “嗯……”他那张温柔的脸上告诉我他可能不大想说这个话题,“姑且就当做是笔名吧。那么无伊实小姐,接下来可以进入正题吗?” “可以,对了——你要喝点什么吗?虽然只有啤酒啦。”我从帆布包里取出刚才买的啤酒,牌子的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促销商品,可以廉价入手,对仅靠打工为生的我来说没什么比“实惠”“促销”更令我满足的了。 我递给他一罐,然后自己打开了一罐。名叫太宰的青年没有动手,但是耐心的看着我喝了一口啤酒,他才再度将话题引入正轨。 “请问无伊实小姐,三天前的夜里,你有听到隔壁的包间传来什么声音吗?” 面前的青年似乎是某个赫赫有名的侦探社的成员,不关注时事的我,对他的了解也仅到这里。他来找我,也是想调查住在我隔壁包间的客户失踪的案子。 “有,窸窸窣窣的,好像是塑料袋的声音,也可能是衣服的声音。” “塑料袋和衣服的声音差别很大。”他说。 我连忙说:“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但是同样住在网咖,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友情,又不是住在同一个住宅区的,还要维持表面上的邻里关系。 他并不接受我的说法,但也没有深究,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是三天前,晚上大概九点,我刚从外面回来,见到他正在系鞋带。” “他打算出去?” “应该是吧。” “你知道他是要见什么人吗?” 我顿了顿:“……这种事情我不可能知道吧。” “只是礼貌询问,不用紧张。” “我没有紧张。” “那么,那天晚上无伊实小姐在做什么呢?” “我吗?我和平时一样,就待在我的这个包间里……” “嗯,有人可以证明吗?” “……不是有监控吗?” 青年合上手中的记事本,陈述了事实:“那天晚上的监控坏掉了,什么影像也找不到。” 我干涩的说:“那还真是,太巧了。说要证明的话……我那晚在更新blog,因为是在线写的,所以后台会有历史记录,能够算是证据吗?” 太宰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可以让我看看吗?回头我联系技术人员查询后台的。” 虽然知道用blog自证,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将自己的blog在别人面前打开,多少还是有些羞耻,但我自知自己是个黑户,不配合对方办事,万一被送去警方检查,更加对我不利。于是我顺从的登入自己的账号,打开那天更新的一篇文章。 果然,青年微笑着朝我询问:“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反正也是公开的blog。” 【普通人会突然想要死掉的瞬间。】 【题目:污渍。】 【那是一块污渍——我这么想着。 此时我正抱着纸袋,里面装了些食物,最顶端的苹果十分饱满,沉甸甸的压着纸袋的边缘。我在地铁上,目光不自觉的被地上的一块黑色的东西所吸引,只是任凭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不过是污渍罢了,但是光影变化时,又觉得像是什么人们遗落的杂物、可能是发卡、彩片之类的…… 正当我这么想得入神时,身旁传来“借过一下”的声音。我此时满心都投入在那块污渍上,根本没注意身边,理所当然的被忙着下车的乘客撞了个身子一歪,更糟糕的是,我怀抱的纸袋也因此倾倒,内容物全都滚落了出来。 我连忙喊着“不好意思”然后俯下身,慌乱的寻找四处逃逸的苹果。什么污渍、都被我抛之脑后了,我跪在地上寻找自己的遗失物,却觉得身旁的人都在往我身上投来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背后被人放了片砂纸,又粗又刺。可我好几次借着机会仰起头时,却发现大家都只是在望着手机或者窗外。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背后轻声说了句“笨手笨脚”的。不,也可能说的是“真滑稽”或者“像个傻子”之类的。 因为这搞不清源头的打击,我的胳膊都沉重了三分,像被人拴上了秤砣。更可怖的是,一股子如同冷风过境的寒意,从我触着地面的指间传来。 我更加手足无措,于是反复重复着“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之类的词句。 此时,更让我心口一紧的劫难发生了。 我的苹果滚落到了其中一位女性脚边,我伸出手,却因为电车猛地一抖,而重心不稳,不小心碰到了那位女性的小腿。 我连忙又喊着“对不起,真不好意思。”然后埋头去收拾自己掉落的东西。 此时,我听见那女子粗重的呼吸了一声。只这一声,我就觉得脑颅被人用铁锤凿了一下,嗡嗡的响。 “真烦人。”——她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想必此人一定在心里想着“这真是个连袋子都抱不好的傻子”在嘲笑我吧?那声和平时不同的,格外沉闷的呼吸,一定是因为装载了这个句子,才变得格外有分量。 一旦搞明白这件事,我就更加慌乱,也不知道是在朝谁说话,一直对着地面喊着“对不起、对不起”“真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诸如此类的话。 每当我这么说着,我就觉得背负的重量又沉了几分,刺目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绞碎了。 想死,简直想死。 我应该和这堆只会给我添麻烦的苹果一起死掉。只要我从这里消失了,就不会再受到这难耐的煎熬了。 可是,大家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为什么只在心里指责我? 这是我的错吗? 我不过是在不小心把袋子弄翻了。 不对,不是我的错。 是那个撞到我的人的错——要不是他把我推了一下,我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洋相?他却好,直接下了车逃之夭夭。随后我又怨起那块肮脏的污渍,要不是为了看它,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但是那块污渍、对,就是污渍,一定是列车清理的时候没有做好,那就是列车工作人员方面的过错。总之,造成我如此失误的原因,追溯起来,一定是有个头的。 我越是这样想着,越是觉得心中酸涩,如同被锐利的硬物扎进去反复切割一般,竟是鼻子发酸。 别开玩笑了,难道我会哭出来吗? 在大庭广众之下流眼泪,就为了这种事,像什么样? 不行,我要逃离这里——否则我会死的。 列车恰在此时停靠在站台,我连站名都没听清,我也不记得捡起了几个苹果,抱着已经皱巴巴的纸袋,垂下头,逃下了车。离开车门后,我走到了垃圾桶边,将手中的苹果全都扔了进去,这才畅快的松了口气。 …… …… 当我写下这篇日记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我有些惊愕于我竟然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产生了想要死的想法。列车上的人,十有八九根本没在意我在做什么,当时大家都忙着补眠,和刷手机新闻,就连苹果滚落到脚边,都并未察觉。 另一方面,我又震惊:我居然是个如此自大的人! 怎么会认为大家都在关注我呢?这太可笑了,回头看来未免显得太过草率和滑稽。甚至还恶意揣测他人会对我平白无故的抱有恶意,简直是自我意识过剩。 但那时,“想要死掉”这个想法,如同蛮不讲理的过路魔霸占了我的脑海。 伴随着“想死”的念头,这一闪而过的阴影就像在我头顶扎了根,提醒着我它随时还会再来找我, 除了我,同样盘踞在许多和我一样普通人的心中。 】 青年盘坐在主位,我将自己挪到旁边,小口小口的啜着啤酒,文章的篇幅不长,他很快就读完了。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如坐针毡,一方面是由于被生活中见面的人看见了我在网络频道上所撰写的无聊文章,另一方是因为在他全神贯注的读我的文章时,我仔仔细细的将他的容貌刻在脑海中。 看见美好的事物,人就想多看几眼,我也逃不开这个铁律。更别提和一位异性在如此狭窄,简直腿都能碰到腿的空间里独处,我感觉喉咙一抽一抽的有东西在跳动。 平心而论,这位和我所知道的某位文豪同名的青年,的确是我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的最好看的异性。 我来到这个奇怪的日本已经一个月了,不知为何突然懂得了日语,但我一个身无分文黑户,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端盘子的微薄薪水过活,想要租房,却付不起天价的预付金,更别说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替我做担保,于是除了公园的长凳外,就只能选择蜗居在网吧。 也许这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死于列车轨道,尽管我不是自愿,仍给他人添了麻烦。于是让我从更地狱的开局继续我的人生。 “无伊实小姐?” 青年似乎看完了我的blog,老实说,我很害怕他会评价我写的毫无意义,无病呻吟的文字,好在他根本没有提起这件事,而且将话题又回到了案情上。 “很感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如果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可以联系这个电话。”他从本子上撕下一个小纸条递给我。 我磕磕巴巴的说:“好的。” 他说“联系这个电话”而不是“联系我”……证明电话号码的主人不是他,看来我没法借机存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一方面,因为不用和侦探社这种富有力量的民间组织扯上关系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我又很想要得到他的联系方式,我认为这是我身为人类的某种劣根性又作怪了起来,源自于一种两性中单纯的吸引。 他理了理风衣外套,我连忙站起身朝他告别。 他走之前,指了指我的背包,里面半价便当的包装露出来了半截。 “抱歉,我来之前,你是准备吃饭的吧?” “不……”我说,“配合调查,维护治安也是公民的职业。” 他似乎没料到我的回答如此一板一眼。 在两秒停顿后,他一手推开隔间的门,一边说:“无伊实小姐,最好不要空腹喝啤酒,会对胃造成负担的。” “……谢谢。” 他走后,我默默坐下。 又过了几秒,我才发现我居然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所给予的关怀,而止不住的流下泪来。 ※※※※※※※※※※※※※※※※※※※※ 普通人+黑户+本体穿+身无分文打工仔=地狱开局(配合jj已改文) 看多了主角超强的,那就来看个主角超普通的吧。 —————————————————————————— 因为有人看到文名会问“文野的男主角不是敦敦吗”,我统一回答一下。 我这里的主角是指的和背景板路人为相对立的意思,并不是指对方是文野中的主角的意思啦…… 在无伊实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己只是别人故事里的配角,无法成为主角的存在。 太宰先生在无伊实眼中是闪闪发光男主角,而无伊实认为自己不过是个背景板。 冷酷仙境(二) 私以为,那日所见到的青年,有种“圣人”的特质。 我口中的圣人,并非指的是对世间万物皆报以柔和、友善、宽容的态度之人。而是拥有某种大无畏精神,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去达成某种目的,为其奉献的人。这种人在我看来,通常是因为他们无欲无求,所以才会被某种定好的“目的”所驱使,他们会平静的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筹码池中。 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可以成为“圣人”,也可以成为“恶人”,全看他站在好的那一方,还是恶的那一方罢了。既然他身在侦探社,为了社会治安而奋斗,证明他是被“善”这种枷锁给关着的,迟早有一天会为了别人口中的“善”所献身。 …… …… 我再次遇到那位青年是在两日后。 今日横滨不知为何升起了绚烂的烟花,挣扎在温饱线的我自然是不知其中缘由的。我打工的这家家庭餐厅,在未来港这片,即使是夜里,也热闹非凡。我竭力避开喧闹的人群,靠着围栏边缘走,一路只顾着脚下,背后被拥挤的人群一推攘,我就踉跄了两步。 很遗憾的是未能发生爱情连续剧中和命定的恋人撞个满怀的场景,但我抬起头时,正见到那位青年仰头望着夜空中的璀璨的烟火。 我正打算绕道走,他却像侧边长了眼睛似的,上一秒还在看天,下一秒就自然的侧身过来朝我打招呼—— “晚上好。” ……这下就没法若无其事的绕开了。 我硬着头皮说了句:“晚上好。”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说实在的,我不是太过内向的类型,我的这番羞怯,只是因为前几日我们共处一室的画面还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一旦想起来,我就没法正眼看他,这份害羞伴随着一种自我羞耻感,而羞耻感的来源,是我对这位青年所产生的那么一丢丢异性好感。 正因为他是美青年和“圣人”这二者的结合体,作为和他是极点反差的我,会对自己的这份“好感”产生不自量力的愤怒。 但我明白,一旦我将他忘记,当做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出一周,这种对异性的自我意识便会烟消云散。 通俗的说,我有点喜欢他,但我觉得自己不太行,所以想离他远点,等这份冲动淡去,我就能直率的面对他的脸了。 他没说话,我又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我像个不识好歹的人。 好在圣人文豪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善解人意十分——不愧是圣人,他又主动朝我搭话了。 “无伊实小姐也是来看烟火的吗?” 不,才不是,我只是在这附近打工。 可是,直白的这么说又显得很没面子。 我就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真糟糕,我不太懂得和异性谈话的技巧。也不知道这气氛说点什么比较容易给自己加分。烟花升空时发出“咻——”的声音,就像有谁在我脑中拉绳子,升到顶端时,那团火花在空中炸开,我脑中也一片空白。 他问:“一个人吗?” “是啊。” 我怎么只会说这两个字,像个傻子。 “……太宰先生也是一个人吗?” 很难说,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期待他说“是”。可是现实通常是事与愿违,他轻缓的摇了摇头,灯火的焰光和街头的灯光折射在他的头发上,成了焦糖一样甜蜜的颜色。 “和同事一起。” 原来是同事。 我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下来了半截,但仍然浮在空中,摇摇欲坠。 “是侦探社的同事吗?” 该死,我怎么又没话找话,我连忙尝试补救:“他们没在您身边吗?” “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视线投到了远处的高楼顶端,“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啊,我懂,就是宴会上大家都窝在一块儿谈笑风生时,分明都是叫得上名字,对的上脸的熟人,却让人想从那个不得了的氛围中离开。 可是人家都说想一个人待着了:“……我离开比较好吧?” “想要待在哪里都是无伊实小姐的自由。”他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借着烟火和人群的噪音,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我是期待他听到的,如果没听到,那也不要紧,或者说听到了不想回答我,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当做是噪音太大了,他没有听见。 我就这么等了一秒、两秒、然后第三秒。我就听见了他回答我的声音。 “不用谢。” 他搞不好只是客套一句。 毕竟他当时给予我的关心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说不定当事人都不记得了。 那我这么说,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什么啊……搞得像是我很想和他产生什么关联,故意没话找话。 真羞人。 我又偷偷看他,他看向烟火时,也是圣人模样——无欲无求的。搞不好他在想什么,但我看不懂罢了。也对,我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他不说话时,那副“圣人”的面孔就更加清晰。 果然不可以,圣人我还是不可以。我不希望喜欢上一个圣人,因为我是俗气的人,我能够无节制的把我的爱意贡献给我的爱人,却无法接受我喜欢的人是个随时会撇下自己的性命去完成某种使命的人。 但同时,心中又会有一种名为“浪漫”的魔鬼在嚎叫—— “不是的!你不是讨厌圣人!你只是想成为他的唯一!” 好,他说得对,我不否认。人类就是喜欢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并且在这个自虐的过程中用浪漫这个理由来麻醉自己。 “无伊实小姐?”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我陶醉,“有心事吗?” 夜风吹进脑子里的时候,我还没清醒过来,被他的声音一带走,我就坦诚的说出了自己方才在想的事情—— “……我觉得太宰先生像圣人。” 哇……我怎么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办? “我像圣人吗?” 我飞快的组织语言:“像。总觉得会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自我献身。” “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我不知道啊。 “大概是好事吧。” “原来不确定啊?”他笑了两声,再没说话了。 我踌躇片刻后,选择了同他一起仰望这片夜景。 毕竟烟花是很短暂的,这么点儿时间,能够奢侈的待在他身边,倒也不赖。我的此任人生中,还未留下过什么值得回味的东西——总之,绝不是今日端了几个盘子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人是靠记忆活下来的,否则“感觉撑不下去时,就想想那些美好的事情”这句话是怎么来的?我认为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想将这件事作为美好的回忆留下来,这样,我就能在深夜里咀嚼着这一小块甘美的记忆入睡,并且从中榨取面对新一天生活的勇气。 真奇怪,人想死不需要理由,想活着却得找尽借口。 ※※※※※※※※※※※※※※※※※※※※ 非常我流。 秃头。 冷酷仙境(三) 那之后又过了三日,我听说失踪案已经告破。我身旁的那位邻居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回来后,他也和平常一样,窝在那方小小的天地,吃着和我一样的半价便当,日复一日的过着无聊的生活。 在我得知案子告破时,心中产生一种十分肮脏的失落感。 也就是说,我大概是不会再见到那位先生了。 没想到这份暗恋无疾而终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快。 “其实我早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我这么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看,这也很合乎情理——谁会和我结婚呢? 下班路上,我清点好身上的零钱,发现无意中积攒下来许多。 “要不要犒劳一下自己?” 我想着,步入便利店后,选了平时绝对不会买的炸鸡块。便利店的炸鸡块是早就做好的,结账时给我用微波炉重新加热了,今天我没有选购便当,而是买了饭团。理由是已经吃了高热量的炸鸡块,主食就稍微控制一下吧,我还不想长胖。 啤酒我也没有喝了。 “即使是促销,我也不要。” 沿着街道的石砖路一直下行,脚踩双色的地砖,走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头顶的树影在反光,我一路踏着影子和光斑,走到了很远的地方。耳畔响起开关门上的铃声,我仰头去看,是家咖啡店。 喝咖啡,我是很喜欢的。只是,我也没什么钱,平日里都是在网咖蹭无限续杯的。 此时,一种轻快的念头盘旋跳跃着冲上我的脑海——去来一杯吧,反正都买了炸鸡块,再喝杯咖啡也不算什么。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全都用来说服自己去做一件并不重要的事。 结果是,我推开了门—— 店员脚步轻盈,满脸春风和煦,将服务人员的美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欢迎光临——” 要我说,人稍微离开一段时间社会生活,就会对他人的笑容手足无措。被人温柔的对待时,反而会令我感到不大自然。 “您好。请给我一杯美式……” “还需要其他的吗?配套的甜品也有推荐的。” 我摇了摇头。 啊,甜品。 甜品很神奇,“吃不吃甜品”,在我心里是一种能将人分类的标尺。碰巧我就属于不吃甜品的类型,虽然说,大家总会有种“女孩子爱吃甜品,很可爱”的刻板印象,但不吃甜品的话,就不配被人说可爱了吗? 好极端,这种俗世的刻板印象好可怕。 “所·以·说——这个案子比想象中还要麻烦不少,嗯,我推荐直接放弃比较好。话说小姐,你今天也十分美丽动人,在你光彩照人的笑容面前,就连最娇美的花朵都黯然失色了,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殉情吗?” “太宰先生,比起这个,你的赊账又增加了哦——” ……嗯? 我的耳朵如果没有故障,方才听到的轻浮得如同被吹上天的树叶的男声,结合回答他的那位女声—— 我稍微从座位上支起身子,又不敢动作太大惊动对方,只好卡在一个微妙的高度偷偷投去目光,在前面的座位上的,正是太宰先生。 ……他是这样的人吗? 和我见面时,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虽然不冷漠,但谦虚有礼到让人觉得疏离。此刻却又满嘴吐露着不得了的情话,即使我看不到表情,光是想象一下那张脸,用富有感情的声音夸赞异性,就十分不得了。 等等,那我又算什么?我被差别对待了吗? 不正常,这不正常吧? 是我的问题吗? 啊啊,是的,是我的问题吧—— 我将目光再度投向女服务生后,就搞明白了。 清纯靓丽、复古打扮的服务生少女,不仅容貌可人,声音也甜美至极。要我说,我是男性,我也会对这样的女性示以笑颜。 没错,逻辑上讲,这是对的。 可遗憾的是,人并不是会严格按照逻辑去执行感情的生物。哪怕我理智上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感情上也觉得很难接受。 我的心底像泡进了水,又酸又涩,底端像被人戳开了一个个小孔,每次流出液体,都从孔中流下浇灌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原来我的暗恋不是死在案情侦破的那一刻。 是死在了这里。 美式咖啡的苦涩灌进喉咙后,顺着一路下爬。 这时候我不太分得清是心里本身就是苦痛的,还是被美式咖啡的味道所浸泡后的。 我又喝了几口,感觉像在喝白水。 于是背起包就往网咖跑。 回到网咖后,我第一时间从包里拿出了我的晚餐。 “还是热的。”我摸了摸炸鸡的包装盒,拆开顶上的塑封盖,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结果并不是我想象中那般松脆的面衣,而是口感湿哒哒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面粉糊。 “好难吃……” 好难受,今天还超支了。 咖啡也好,炸鸡块也好,都是比平常要奢侈的消费,本以为会得到比往常多一点的快乐,如今却成了折磨我的一种方式。 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喝什么咖啡。 还有炸鸡,也不该买的。 我细细的咀嚼着口中已经软掉的面衣,舌头碰到里面硬邦邦的鸡肉。 好难吃。 好想哭啊。 ※※※※※※※※※※※※※※※※※※※※ 写给自己爽的一篇割腿肉。名字想来想去懒得想了,放弃。 冷酷仙境(四) 话说回来,我为何如此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属于暗恋?然后独自怅然若失。退一万步说,人类在谈论“爱情”的时候,究竟是在说什么?比如说,我也能够轻松的,无负担的对他人说出“我爱你”,但是这句短短的“我爱你”里,包含的意思究竟是“我喜欢你的灵魂”还是“我喜欢你的躯体”? 这时候,如果被人问起:“你爱我哪里?” 大抵都会说“我爱你的全部”。 不对的,其实这是一种基于自我保护的谎言。是人在试图维持某种关系时的一种手段,语言只是打成这个目的的工具。 比如说,我可以坦诚的承认,我对不过见上几次的人所产生的好感,是绝对达不到“爱”的程度的,我将他视作是一种美好的虚影,一种幻想的对象。 也就是说,我不该感到难过。 …… …… “你回来了。”今日我下了班,破天荒的买到了打折的酸奶——这东西不方便储存,只能尽快使用掉,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邻门的贺村就主动同我打招呼。 他的头探出黑色的门帘布——看起来有点像是从拉面店弄来的不需要的旧帘布。 我和贺村完全不熟,在他失踪的那几日,我也未曾因邻居的下落不明而吃不香睡不着,反倒是因为少了个噪音制造者,睡眠质量直线上升了。 贺村回来这几日,更加吵闹了,像被困在浅水的鱼,尾鳍打在包围圈上,传出不安的震音,以至于他另一侧的,脾气并不怎么好的身壮青年被他弄得头疼欲裂,很是用力的揍了他一顿,鼻血都流出来了。 “喂,纸巾有吗?”贺村用手抹掉鼻血后,敲打着我们之间的隔板,他动作不大,也许是怕吵到别人又被揍一顿。我不想惹上麻烦,将纸巾从隔板顶上的缝隙甩过去后,就没再说话了。 很快就传来了他吸着鼻子,小声咒骂,发出苦闷的声音。 今天看来,贺村已经从那天的不愉快中走了出来。 可我有种没由来的警觉,越是贺村这样的朝我打招呼,我就越是觉得要提防他。 “有什么事吗?” 他对我平淡的态度不太满意,眉关紧锁,又极快的舒展开来,我就觉得他更像是有某种所图。 “没事。”他立刻言不由衷的说了,随后又像是后悔了,问我:“你等会有时间吗?” “没有时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合上隔间的门后,我越发觉得自己的隐私和安全没有半点保障。在这纸糊一样的薄壁背后,正蹲着一只日日夜夜潜伏着、筹谋着要做点什么大事儿的怪兽,他的吐息像粘稠的厨房油烟,攀爬着隔板而上,从房顶的空隙流泄下来,一点点窜进我的鼻子里。 这种顺着我衣领爬进后背的恶心感,在我离开网咖,去便利店购买东西时愈演愈烈。 我揣着不安的心,加快了脚步,却在路过街边垃圾桶时被人拽住胳膊,猛的一抽——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像被人扎了一针猛药。回过神来,就看见贺村在月光下的脸,他右脸上的肌肉不太自然的扭着,看上去似乎是挨了揍,嘴角陷下去了一块。 “救——咳、咳……” 本能让我试图朝着外面求救,却被贺村一拳锤在腹部上,他力道之大,我霎时间眼冒金星,眼前发白,失重的晕眩感让我趔趄两步,贺村却出手按着我的肩,不让我滑落下去。 原本就每日早出晚归,吃着营养不丰富的打折食物,我每日摄入的能量除了维持自己打工时候的支出就所剩无几了,更别提在性别上我们之间有力量的差异。 “我本来是打算好好和你谈谈的。” 可见,贺村对殴打一个无冤无仇的独身女性,并没有产生负罪感。甚至说话的语气中还带了些高高在上,和对我无端的指责。 “你……”我刚要说话,喉头一甜,一股又浓又腥的液体被我连带着咳了出来:“咳、咳……” 不至于吧,我就算身体不行,被人打一下也不至于咳血。 与此同时,胃部就像被人用手抓住,然后来回甩打一般。又潮又腥,我近乎想吐。 “我要你替我办事。”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咳血,在我说话时就往后退了一步,血污半点儿没沾到他身上,“我的能力随时可以让你死。” 能力?什么能力?是这个世界的异能力吗? 好疼。 我其实不是很怕疼的类型,但我对疼痛有种对待神明的敬畏。疼痛伴随着一种对危险的警觉,就好比现在,疼痛告诉我,不答应他我是真的会死。 我又咳了两声,这次没有翻上血了,但是喉咙又痒又涩,像被人塞进了一根满是倒刺的木头,在里面来回摩挲。 他在我口袋里翻了翻,掏出我浑身上下所有的纸钞。 “好少,你这家伙也很穷啊。” “喂,给你介绍点好生意怎么样,能赚不少哦。”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不过,只有女人能做——作为女人出生真是幸福啊,你。” 老实说他的说辞只会让我产生不好的联想。 不过现在我没空去想这么多了。 贺村松开手后,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趴着咳了半天。 我还以为咳血只会在电视剧里见到,我光是不要命的咳了半天,就感觉自己两眼发花,双腿发软了,这么一来,能不能回去都还是个问题,更别说贺村连现金都没给我留下。 我又缓了好几分钟,直到症状渐渐停下了,才用找回来的这点儿力气支起身子,扶着墙壁往回走。 贺村挑我下手,大概是看我深居简出,又没有亲朋好友,外加贫困,就算是在这个社会上消失了,也只会成为无意义的失踪人口,每年光是无缘死的人都那么多,就算我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来寻找我的下落。 ……举报贺村? 怕是没效,他现在的所作为最多只能算是对他人使用暴力。更别说其中还有异能力这种难以判定的东西。就算是警方很多时候也对异能力犯罪无从下手,甚至要借助其他机关的力量。 这就头疼了…… 我绝非是因为对死亡本身的畏惧,才想在如此绝境找出一条活路。而是我讨厌被人逼迫这种行为,我是想反抗这种行为本身,如果最后真的失败了而死,那也比默不作声的死要好许多。 说起来,贺村分明才刚失踪回来,为什么行为举止如此紧迫,难不成他背后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这个案件比想象中还麻烦不少。” ——我想起在咖啡店听到的这句话。 我也许走进了一个误区,贺村回来并不代表案件结束了。 我打开手机,还好先前已经将侦探社的人留给我的电话存下了。 “喂,您好,我是稻井,前几日贵社的人对我说,如果有什么线索可以联系这个电话……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 ※※※※※※※※※※※※※※※※※※※※ 害,这狗东西还打人。 绝对是he,真的,我从不写be。 ———————————————— 感谢在2020-06-26 22:41:06~2020-06-28 11: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冷酷仙境(五) “啊,对,就是这样……是的,明天吗?可能不太方便……今晚可以吗?”我希望对方能通融些,老实说我一刻也不想在贺村身边的房间待下去了。要我在那里,夜里谁能合得上眼呢?还不如直接叫我去死算了。 接我电话的是一位声音沉稳的男性,我并未提到贺村有异能的事,只咬口说他有异常。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思,倘若我将贺村的情况全盘托出,对方也许就不会和我见面,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消息,他们不会放在心里,我便只好耍了点手段。 说来这也是很可笑的,身为被害人的我,无法对加害者给予报复,反而还要绕弯子,给帮助我的人耍手段。 我初次做出这种事,也是倍感焦灼,可一想到放在秤杆上的筹码是我的性命,就又忍不住想自欺欺人人的原谅自己,毕竟大家都说“性命大过天”、“事出有因”之类的话。 ——但我还是觉得,我耍这种心思迟早会遭报应的。 电话那边的青年虽然乍一听是很坚决的类型,但意外的比较好说话:“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可以在网咖见面。” “能换个地方吗?”我乞求道,“哪里都行。” “那就车站前的麦○劳吧,半小时后见可以吗?” “好的。” 我松了口气。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有一项得天独厚的优点,那就是对我这样无处可去的人格外包容。假使要将见面的地点定在连锁咖啡店,我就会浑身不自在。 没有钱也没有代步工具,我走几步时而还会咯血,甚至有些溅到了身上,从喉管一路往下,到胃,再往下到腹部,三点一线的位置全都像被人用辣椒刷过一遍生疼。我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红色沾在上面格外醒目,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当我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多——我还以为会更久一些。 对我来说,要忍受他人异样的目光同样是种煎熬。身无分文的我冒然进店,我认为是对快餐店的一种侮辱,于是我在门口等待着。万幸手机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五十,打开省电还能再撑会儿。 我捂着嘴尽力克制干咳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声响。 “您好。是稻井小姐吗?” 我仰起头,面前是一位高个的金发男性,裁剪得体的西装马甲尽显身材,紧锁的眉关看起来就像天生的,如同传统模板中“正派人士”的感觉。 “咳、咳咳……” 哇哦,出血量超大—— “是我,您是侦探社的调查员对吧?” “你没事吧?身体状况不好的话,请不要勉强。”正派青年体贴的朝我递出手绢,我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毕竟用来擦血的话,会让干净的手绢一片狼藉的。 青年像是看穿了我的顾虑,直率的表示: “这种时候就不要考虑这些了,请用吧。” 说着,还将手绢往前推了推。 “谢……” 感谢的话还未说出口,远处就传来了另一道略显轻浮的声音。 “国木田君,我只是稍微来晚了一点点,你居然就主动朝女性出手了——这可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那个国木田君会和女性做出……” “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吧,太宰。我只是将手绢借给稻井小姐。” 金发青年对于太宰的发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比起这个,太宰,你动作太慢了。” 我很配合的捂住嘴咳了两声。 要死,这出血量太可怕了。 “你没事吧……”金发的调查员没想到我止不住的咳血,不由得对我的身体状况担忧了起来。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结果正对上太宰从后面投来的视线—— 哎,饶了我吧。 如此狼狈的模样真不想被看到啊。 尽管来之前就考虑到会被太宰看见的可能性,但事到临头,人总会存有一丝对未来的侥幸。 太宰只看了我两眼,就断言道: “国木田君,无伊实小姐现在的情况,大概和接下来要告诉我们的贺村相关。” 将轻佻散漫的气息如数收起后,我从太宰实事求是的语气中找到了和我初次见面时相同的气氛。 是一种不带喜悲,单纯对事物的状态进行观察时的态度。 “……太宰,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第一次见到无伊实小姐的时候,她很健康,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就咳出血来。” ※※※※※※※※※※※※※※※※※※※※ _(:3)∠)_好冷清,有人留言聊一毛钱吗 冷酷仙境(六) “请把手给我。” 他这么对我说。 《局外人》中说:“生理上的需要常常干扰我的感情。” 正比如现在,生理上的痛苦让我不得不将自己的精神投入到这场漫无目的、纯粹是为了痛苦而痛苦的折磨中,我时不时咳血,喉咙甜腥,我就只能用那洁白的、现在已经染满血污碎块的手绢做掩饰。 这份苦楚令我完全忘记了面前的两人之中,有一人是我暗中生过情愫的对象。 当他对我提出这个邀请时,我一丁点害羞也没有,直接将我的手置于他的掌心之上。 顷刻间这股折磨我的疼痛就被驱散了,我像被人从浓密的网中解救出来,赶忙吸了一大口空气。 “谢谢。” 被剥夺的思考能力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替我祛除了负面效果带来的伤害。 正所谓魔法就要用魔法来对付,看来异能也是一样啊。 他双手合掌,面上挂以爽朗十足的微笑—— “这么一来,阻碍工作因素全——都排除了~接下来就请无伊实小姐详细的跟我们说说前因后果吧。” “……从你这家伙嘴里说出‘工作’两字,总叫人觉得不是滋味啊。” 接下来,我尽力用最精简的语言说明了我的遭遇。 在这个过程中,我让自己保持在一种十分无害的模样(不过我本来就是受害人)。 “也就是说……贺村回来后变得很焦虑,并且袭击了稻井小姐,在那之后,稻井小姐的身体状况立刻变差,出现了咳血的症状——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异能力。” 从交谈中我得知金发青年姓为国木田,他总结完后,先是沉思了两秒,期间太宰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 “有如此强力攻击性的异能,为什么会不声不响的失踪……不,不对。” “终于注意到了啊,国木田君——他只是正好在那个时间消失了,是大家擅自将他作为失踪者、受害人而已。” 青年一手摊开,闭着眼睛坐在快餐店的椅子上转了半圈,但在我看来,这狭隘的空间对两位高个的成年男性来说过于委屈了。 “……所以你之前才那么说,啊,抱歉。” 国木田对于他们突然在我面前忘我的讨论案情一事,表示歉意。 “对于稻井小姐的协助,我代表侦探社的立场给予最大程度的感谢。” “不……其实……” 其实我才是被帮助的那个,根本不用朝我道谢。 “国木田君,无伊实小姐遭受了如此歹毒的恐吓,却在第一时间克服恐惧和病痛,给我们提供了珍贵的线索。搞不好现在还在承受着可能会被报复的担忧,只是口头上的感谢是不是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呢?” 不等搭档开口,他又转向我这侧,询问道:“无伊实小姐还没吃晚餐吧?这样的话,不如让国木田君请客?” “不用——” 我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但是,无伊实小姐身上的钱全都被贺村抢走了吧?也就是说现在完全是身·无·分·文,连吃饭也成困难……” 太宰说话时抑扬顿挫有着绝佳的把握,该施以重击的词句绝对不会让你觉得绵软,三言两语就点出了一个悲戚成年人的生活困境,并且在紧要关头,又添上一把柴火—— “放任侦探社的恩人饥肠辘辘的流露街头,这样真的好吗?” 这、这该怎么说,分明情势是对我有利的,我反倒是在场三人里最坐立不安的那个。 我刚要出言说“不用了”,然后就打算夺门而出,却对上太宰的盈盈笑眼—— “啊啊,顺便一说,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拉面店哦——” 闻言,国木田原本印刻在脑中的犹豫,即刻转化为一句响亮的吐槽: “——你这家伙,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啊!” 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逃离此处,最终还是变成了大家一起去吃拉面的场合。 ……话又说回来,太宰这种先是开出条件将人架在火上烤,随后又用插科打诨和搞笑做掩饰来给对方一个下台阶的行为逻辑,究竟是在环境中锻炼出的后天型,还是生而敏锐的先天型? ※※※※※※※※※※※※※※※※※※※※ ……嗯,包含了一点点我个人视角上的看法。 感谢在2020-06-28 14:29:14~2020-06-29 20:3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月琴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冷酷仙境(七) 说到拉面这东西,来日本前我都没怎么吃过。在影视作品里见到的拉面,我都记得那金黄澄澈的汤水,和最后在顶上铺上的饱满的猪肉。在摆盘上,会给我一种“想要尝尝看”的欲望,比如将那块肉片一整个送进嘴里,会是什么感觉。 太宰的提议十分高明,在这样的夜里,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不仅能驱散肉体上的严寒,也能给贫瘠的大脑留下些余温。 门口的灯笼上写着毛笔字,透出的昏暗的暖橘色光芒指引着我们进门。 在拉开纸门后,一个香味浓郁的小世界就出现在了我们三人面前。 好久没踏入如此生活气息浓厚的场景,我迈出第一步时,心里竟然踌躇了起来。 下一秒,感觉背上被人推了一下—— “好了好了,既然是国木田君请客,放开肚皮吃就好啦~” 已经走到点单机旁的国木田听到这句话后条件反射的吐槽道:“我的请客范围里可没有包括你啊!” 被太宰推着走到了点单的机器旁,我仍然有些犹豫的问道: “真的没关系吗?我是说,我真的可以点吗……” “太宰那个笨蛋的话稻井小姐不用放在心上。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好。” 呼……太好了,国木田先生看起来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其实意外的很体贴呢。没有一句一句的细究“为什么”真是太好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说着,抬头望向比我人还高的点餐机上的提示牌。 我对拉面的见解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其实日本本地的拉面口味比我想象中要丰富不少。这也是难免的,作为传统、日常、又极其大众的美食,这么多年没有推陈出新才奇怪呢。 点单的时候,我就犯了愁,因为我根本搞不懂哪种好吃,贸然去选,万一中了自己不喜欢的签,只会白费了国木田先生的这番好意。 “嗯——这就叫人头痛了,没想到种类如此丰富,可以挑选的空间这么大,不过,这时候就要使用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错的秘籍了——果然,还是选择写了‘推荐’的菜品吧!” 太宰漫不经心凑上前去,最后在最上层,写着推荐口味的那一格按下了按钮。 “国木田君,980円~”没等同僚发火,他转而向我问道:“无伊实小姐呢?” 太宰此时挺身而出的行为就像在给我做出某种示范一样,我也不由得说道: “……请给我一份一样的。” 是了,这种时候就选菜单上标着红色的“推荐”的品种不就好了吗? 这个标签象征着一种店家的自信,既然都自信十足的打上标签了,味道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最后,我们除了一人面前有一份拉面外,还有一份煎饺和蘸黄瓜。 国木田拿出眼镜布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刚才他去取餐,水珠都沾上了。 “我说,无伊实小姐,刚才表情很凝重哦?” “刚才?” “就是老板一直重复着叫‘109号’、‘109号’的时候。” “没什么……”我回忆起当时那股烦躁、郁闷的心情,诚恳的解释道:“我在想‘109号’是哪个笨蛋,叫了三四次都没听到,好吵。” 结果太宰噗嗤一声笑出来—— “的确啊,真是笨蛋诶。” 完全搞不懂有什么好笑的国木田则是取出了筷子,见太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似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那么好笑吗?” 我和太宰选的招牌,传统的豚骨拉面,国木田则是蘸面,糖心蛋翻在放浇头的小碗中,另一碗中只有海苔和面条,看起来也很清爽。 我也品尝了一口期待已久的面条,已经变成浅栗色的汤汁沾满了筷子的前端,送进嘴里咀嚼的面条比我想象中要硬一些,混合着豆芽清脆的口感,最后吞下腹时,还带着汤汁的余温。 “怎么样?” 我诚实的说道:“很好吃。” ……好久没吃到便利店以外的地方的食物了。 差点都要忘记新鲜出炉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人活在世上就不得不进食,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来说,进食应该是一件机械性的“必要性”工作。可为什么人类为什么会有个体差异,会有口味差异,会有喜欢的和讨厌的食物,会从喜欢的食物那里获得满足感? 只是一个必须要进行的机械性工作,为什么还要赋予它可以使人感到满足和快乐的功能? 这样一来人不就不得不被自己的口腹之欲驱使,想要去吃好吃的东西了吗? ……算了,如果有钱,谁不想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我只是因为穷,所以才希望大家都吃营养液吧,真自私啊。 在盘子和碗差不多空了后,放下筷子的太宰突然问道: “无伊实小姐最近还在写blog吗?” 我摇了摇头:“不,最近没什么时间。” “是吗,那真可惜啊。” 被我们一来一去的对话所吸引,国木田也加入到对话中来。 “是上次的blog?” “对对,就是国木田君你也看过的那个啦。” “……我想起来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文章,大约二十来篇。” 我握着筷子的手一僵。 “称不上文章,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随笔。” 在网路上给素不相识的人看到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我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羞耻感。可现实中有人和你面对面,提起你的文章时,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登上我的blog将我写的疯言疯语全都删光。 “比起这些,侦探社的大家这么晚了也要工作,感觉很辛苦啊。” 我生硬的转移话题。 国木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特殊情况就没办法了,抱歉,具体的情况不太方便和一般市民说太多。” “没关系,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案件吧?我这样的无关者本来就不该问得太多。” “对了对了,无伊实小姐,今晚打算怎么办?” 面对太宰的发问,反倒是一旁的国木田疑惑了起来:“什么怎么办……” “你想啊——首先,无伊实小姐在网咖的住所和贺村可是只有一墙之隔,网咖那一道薄薄隔间根本形同虚设吧?再者,无伊实小姐现在可是身无分文,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太宰将我的困境直截了当的摆在了面前,“我的担忧是基于充分的现实情况的。” “所以——”他看向我,再次将问题推到了我手里,“无伊实小姐,今晚打算怎么办?” 冷酷仙境(八) 该怎么办? 不对,错了吧,是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找一家网咖住下,一晚花费的费用可以计划在3000円以内,食物的话,只要靠忍耐,也多少有办法撑一撑,除此之外,再有一点应急的零钱,我就能勉强生活了,工作的薪水是日结,所以只要撑上一天就好。 ……最符合我的思维模式的结论,是找面前的二位借钱。 请借我5000円? 不……这话也太难以启齿了。 说到底他人没有义务给我的贫穷提供帮助,能否走出困境也无法依赖他人。且不论我们不过是只见过一两次、和陌生人差不多的关系。无论侦探社的调查员薪水有多少,也不是他们必须借钱给我的理由。 开口向人乞求钱财本就是件要我使劲全身力气的事。 比起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还是在脑海里找理由让自己打消这个念头来得容易一些。 我又想,其实一个晚上,在24小时盈利的麦○劳里度过也行。人又不是少了一次睡眠就会死的生物。 生活中大多数苦难都是我自以为是,将他们的难度想上了天,其实稍微忍耐一下就好了。 ——这次一定也是如此。 “这样的话,要不要住到我家?”青年指着自己,毫不避讳的提议道。 比起我来,国木田优先一步做出反应—— “太宰,你这家伙又……” ……“又”? 我的大脑被这个罪恶的字占领了。国木田先生用这个字,就很使我恐慌,坦白说我在听到太宰的邀请时还是不免像个正常人似的有几分害羞,下一秒又板起脸来,试图掩盖我的失神。 被这样一搅和之后,原本难以启齿的请求,却变得能够说出口了。 “抱歉,太宰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说,“请问......能否借我5000円?” “无伊实小姐是在问我还是国木田君呢?” ......好狡猾的回答。 如此一来,无论我怎么回答出来都有些不是滋味...... “不要捉弄人。”国木田说着,就打算替我解围。 “才没有呢~”他轻飘飘的说着,伸手弹了一下面前的玻璃杯,“无伊实小姐虽然中的异能被清理了,不保证贺村是否会进行报复......我说,国木田君,我们把无伊实小姐安全送到住所后再分开吧?” 此时正踌躇的我,却没注意到太宰的话中存在明显的矛盾。 好巧不巧,国木田的手机突然响起,这手机铃声把我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他拿起电话后,只简短几句,凝重之色就形于言表。 “抱歉,有件重要的事要处理。”他愁眉不展,似乎是想起我方才的请求,正欲给我答复。 “国木田君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好好保护无伊实小姐的安全的!”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放不下心啊......稻井小姐,这白痴如果做出什么冒犯的行为,请立即联系我。” “国木田君好过分——” 我观察着青年脸上的表情,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好像进行过千百次一样自然。 我却不太懂——不会腻吗? “好了好了国木田君你就放心的去工作吧,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ok。” 等金发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重新对上太宰无辜的表情。 “哎呀忘记找国木田君借钱了。”他翻出口袋,向我展示空荡荡的口袋,“我也是身无分文呢。” “......” 我沉默的看着他。 夜风吹起他的发尾。 “......你是故意的吧,太宰先生。” ※※※※※※※※※※※※※※※※※※※※ 感谢在2020-06-30 16:21:30~2020-07-04 14: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5769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漜 10瓶;seven. 5瓶;祕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冷酷仙境(九) ——你是计划好的吗? 这句话噎在喉咙里,像一根毛刺,又软又让我足以感到疼痛。 可是我有什么立场,有什么底气,去说出这句话?嗯……也许会让人想用“你疯啦,好心人收留你住宿一宿,你还挑三拣四个什么”又或者“你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地方吗”之类的话来反驳我,但我也理直气壮的想反驳回去——“我的心思、我的卑怯你又懂什么?我就是想离他远一点才好呢,不光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好。” 可是,被当事人亲手截断我的后路,我也无法生出怨言。 归根结底,我心里的这种偏爱是做不了假的,可我实在无法处理好自己多余的感情,才觉得要离上个十万八千里才安心。 所以,我反而开始对另一件事充满希冀了—— 希望太宰先生别对我太好,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女性那般对待我就是最好的。人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大抵是因为在某个时刻,产生了自己是“特别的”这种错觉,只要不给予我这等无聊幻想的空间,我就会自然而然的对他敬而远之了。 同时,我又不希望他对我太差。因为一见钟情这种事本身就是自己的妄想大于实际的,一旦实际的部分和妄想相差甚远,就容易让虚幻的泡沫破碎,如此一来,心中失去了这尊偶像,我反而会被现实的落差击垮。 所以说,我才是真是厚颜无耻又麻烦得要命的一个人。 既渴望他对我冷淡得像他对待所有人那样,又不想见到他美好的形象跌下神坛,这等疯子要求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强人所难,并且充满了肮脏低劣的欲望,说出去不仅污人耳朵,听到的人也只会骂我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神经病”吧? ……不要,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因为爱,我反而变得丑陋了呢? …… …… 我深谙一条为人处世的原则,那就是“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顺着他人的话说,或者干脆不说。” 可是在太宰面前,这条原则便不是什么救命的良药了。 太宰是个很喜欢用问句的人。 就比如现在,我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时不时抬眼偷瞄他在路灯下的背影,青年双手插兜,步伐平稳,光影交错在因为走路的动作而颠簸的风衣下摆褶皱上,我就盯着那褶皱里的沟壑出神。 盯久了,觉得眼睛都是花花的重影,结果太宰猛地驻足,我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 “抱歉——” “啊!”他对我的道歉视若无物,一手握拳敲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扭头对我微笑道:“刚才在想事情,不小心走过了,我们返回去吧?” 对上他的眼睛,我没由来的有些退缩。 “……好。” ——他是这样的人设吗?会天然到因为想事情走错路?甚至是还带着别人的时候? 我们来到一间集体公寓前,二层楼高的普通公寓房在夜灯下显现出其斑驳的裂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太宰轻飘飘的说了句“别看这样其实很结实呢”就继续走在前头领我进去。 他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进门后,我正想寻找放鞋子的地方,门锁再次转动,太宰已经在我身后了。 他锁门了? 一股无法行诸言语的不安在我的心间翻滚,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就看见太宰平静的脸。 “无伊实小姐,有件事要和你确认一番。” “在此之前,有个很重要的前提,容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的全名,太宰治。” “很不巧的是,全日本并没有重名的人,也没有使用这个名字在网上作为id的人,更没有将其作为笔名的撰稿人。” “初次见面时,我只提到了我的姓吧?无伊实小姐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本想说是巧合,结果他先我一步堵上了这个可能性—— “请不要说是巧合,在无伊实小姐电脑的搜索记录里,还有‘太宰治’几个字呢?”他耸了耸肩,“当然——搜索时间是在我离开之后。” 他说着,一手将钥匙抛来抛去,那架势就像—— 在引我去抢一样。 ※※※※※※※※※※※※※※※※※※※※ 解释在作话里: 宰是故意的,包括走错路,包括故意走在前面,全是试探,不过这一连串反应还没试完。 至于无伊实为什么要搜太宰治,单纯是因为好奇,结果搜完才发现这个世界没有熟悉的文豪(草) 主角没看过小野狗。 危无伊实危 无伊实读音是muimi,和无意义同音啦,取自西尾维新《戏言》中的贵宫无伊实。 姓氏的稻井是inai,和“不在”同音,这个梗是取自《金色梦乡》里的稻井先生。 ———————————————————————— 感谢在2020-07-04 14:59:23~2020-07-05 10:1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冷酷仙境(十) 那串被他抛得清脆作响的钥匙实在刺激我的神经。 在羞耻,或者面对超乎当前能力的事情时,我就下意识的想要逃跑,显然现在是行不通的——门被太宰挡在身后, 从现实出发,对方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且不提异能,肯定是拥有良好的突发应变能力,身体素质水平超过常人的,打我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弱鸡,一拳能锤十个我。 我不认为我有扭转局势,逃出生天的能力。 啊啊啊,人生重来多好,让我阻止自己无聊的好奇心,避免二度陷入窘境。 “想好答案了吗?” 太宰的声音并不急,我看也是,他脸上都没表情,可就是这样才让我发怵,看习惯了青年有亲和力的表情后,他稍微严苛一点,我就觉得压力倍增。 答案?我要怎么说? ——我上辈子知道一个和你同名同姓,还写了本有名的书的人? 还是说我被地铁撵了一通后再睁开眼就到了这个万元超票上不是谕吉的世界? 我很害怕。 我不幸的在警察处理港口mafia留下的残局时从被围起来警戒线旁路过,身旁的路人口中说着“真可怕,尸体都辨认不清死相了”,我无意间投去一瞥,支离破碎的残骸还留在我心底,以至于我对这个世界的黑色地带和异能力者有了清晰的认识。 即使大家摆出一幅幅习以为常的模样,我却怎么也没法习惯。 我对异能力者有种打从心底里的想远离的本能,这份本能是被来这里后司空见惯的恐怖事件所灌溉出的果实。 即使是面对为人正派的国木田,我也流露出了许多不自然的地方,更别说对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太宰先生了。 他将钥匙猛地一握收入口袋里。钥匙撞出的响声,让我从愣神中陡然提起心来。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说,“武装侦探社不是什么暴力恐怖组织,我的提问也只是出于保护个人安全,无伊实小姐也知道,做这一行嘛,搞不好会在不知道的地方得罪人呢。” 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清醒得很,直觉这种东西告诉我,他在撒谎。 真倒霉,想糊弄过去是不可能的了。说真话呢?会被当做脑子进水吗? 聪明人最喜欢自我攻略,虽然我水平不够,但是模仿小说中的套路——说几句点到为止的话,剩下的让聪明人自己去脑补如何? “如果我说——” 我的世界,根本就不是这么一个群魔乱舞,走在街上会死于异能力者袭击的世界,不用担心睡得正香时,被卷入异能力者的战斗。 话说这个世界,异能力者袭击算不算天灾?保险理赔吗? “我的......咳咳......” 我还想接着说下去,眼前就冒出金星,风景发白。 身体上受到疼痛的反馈,我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滋味——是我被列车撞到时一模一样的痛苦。疼痛首先从我的手臂传来,紧接着我的侧身、肋骨和胸腔,像被人用巨石狠狠碾压一般,窒息的感觉伴随着血液一并从喉中冲上脑袋。 太宰接住我无法使力的身体,完全不在意我在咳血中弄到他衬衣下摆的血迹。 只可惜这次他伸手帮助我,也没法终止我身上的酷刑了。 迷糊中我还在想——和这相比,贺村的能力根本是小儿科。 “……不能说吗?” 他小声念叨了一句,随后温柔的撑起我的身体,我呢,就仿佛是个不良于行的病人,浑身被人拴在地上似的。 可是,看着太宰不知真假、转瞬即逝的愕然,我心中竟然涌现出一种诡异的畅快。 这种畅快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既不优雅也不明快的东西。但是同时也很傻气,换成大白话就是—— 你方才吓到我了,我吐血吓到你也算掰回一局(虽然我损失也很大)。 至于你的追问嘛,你看,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接下来的就靠你自己猜了。 我见不得人的快意还没持续几秒,太宰就如同我的天敌,一边绅士的扶着我坐下,一边快活的说道。 “啊——其实刚才还有没说完的。” “无伊实小姐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呢,没有经历,没有国籍,没有任何存在于世上的证明,宛若从哪里冒出的幽灵一般诡秘,难不成真的是从彼岸归来的人?你看,就连名字也很贴切嘛?” “不过,身体是真实的,拥有心跳和体温,看起来完全是活人,且不提科学和伦理学方面的问题。单单说到无伊实小姐作为‘人’行走在世间,有一个不能忽略的事。” “那便是身份证明。” 说完,他懒懒的摊手—— “贸然收留身份不明人士,对我这种普通市民来说只会惹来麻烦呢。”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已经一片浓墨的夜色。 “就这么无情的将无伊实小姐扫地出门的话,今晚的归宿就只有公园的长椅了,听说流浪街头的人也许会被无良的黑手党组织抓去贩卖器官呢……” 听到他的话,我又连忙咳了几声。 ——被他气的。 ※※※※※※※※※※※※※※※※※※※※ 如果说真话,身体会被复原到死前的那个时间点,算是世界给她的保密设置。 仔细想想这个穿越还不算地狱模式。 我觉得真正地狱的是十二国记原作里那些穿越的日本人,惨,太惨了,所以我至少给女主设置了没有语言障碍。看到评论都在讨论我补充下,无伊实更像是那些原作中没有细提的海客啦,毕竟标题也是“无法成为主角”。 —————————————————————————————————— 感谢在2020-07-05 10:19:17~2020-07-08 20:4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576928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一) 我很丢人的倒下了。 四肢使不上力,想蜷起手指都格外艰难,指尖像在摩挲砂纸似的传来粗糙的触感。仿佛心肺功能出了故障,我只能小口小口的吸气呼气,看起来像将行就木之人苟延残喘似的。 太宰很大方的将他的床借给了我,说是床,其实也只是铺在地上的床褥罢了,被子也是一套朴素的白色被子,看起来像酒店里那种统一样式的,缝合的位置已经有点脱线了,露在外面的线头边角泛起了茶色。 他体贴的在床边放了杯热水。我直视天花板上的刻痕,头顶黑影盖过,额头上有了人的体温。 “发热了。”他摸过我的额头后,简单的宣布了我的病情。 不用他说我也感受得到—— 不必说从喉咙里翻滚出的热气,简直要让我窒息。我竭力让拇指和食指碰到一起,就被自己身上的温度吓一跳。 “吃药大概不会有效果吧。”他呢喃着走远了,我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吃药当然不会有用。) (这算是“惩罚机制”一类的吧……) 我想,我大概像被人甩上岸边翻起肚子的鱼,一定毫无美感吧。 哎,可真狼狈,虽不是我本愿,可要我用这种狼狈的姿态待在我颇有好感的异性的房间里,我想把身上累赘的皮肤剥下来,用刷子一点一点的清理上面的灰尘和污垢。 我将身子缩进被子里,不经意间嗅闻到房主人的气息,简直要酩酊大醉……在铺天盖地的醉意中,我又萌生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想法。 前几日写了一半的文章,还没有标题,那篇只有一半的文章,我存在了草稿箱里。 算来,正是贺村刚回来时,我吃了化成面糊,口感极糟糕的炸鸡那日。我还在同天感受到了失恋的滋味。 …… …… 文章是这样的。 【题目:暂无】 这篇文章,是我心血来潮,想借用少女的口来阐述自己心思的文章,我自满的以为自己对少女的心思还算有几分了解。 【今天和同学一起整理了体育器材后,我的身上都是汗水,换上夏天的衬衣后,身上的味道我就更加不喜欢了,即使我拉着同桌问了三四次,她也只会说“没有啊,你太敏感了”之类的话来敷衍我吧?其实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很难看吧? 更别提校服的衬衣上还因为同学的打闹结果溅上了墨水,红色的墨水又醒目又难看。 “要早点回家了,然后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我正想着,一抬头就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怎么会遇见他? 我麻木的站在车站前,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我的脚上像粘了胶水,在水泥地上生了根,小腿上像有人用手顺着往上攀爬似的发痒。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喊着:不要、不要过来,至少不要是现在。 他已经看到了我,爽朗的伸出手臂在空中挥舞,隔着两三排行人,我就能看见他璀璨的笑容,如果是平时,我那如同褶皱般干枯的心早就被他和煦的笑脸给抚平了。 可是今天,唯独今天不行。】 【a君小跑着过来,他对我说:“好巧啊,我们一起回家吧。” 对,回家。我和a君是同路的,我们的家就只隔了半条街,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我们还要同路至少半小时,一想到这里,我就很苦闷,泪水差点就这么滴落下来。 我不想让最爱的a君察觉到我的异常,我只好像平时那样,迎起做作的笑脸,轻声细语的说:“好啊,那我们一起走吧。” “这么一来,一路上都能和你聊天了呢。”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笑脸,我却生了气。 这么近的距离,a君一定也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一想到以后见面,他对我的印象只有这挥之不去的味道,我就倍感绝望,这是比什么都要来得可怖的地狱。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刚才就扭头跑掉,这样一来,以后a君想起我,也只会说我是“脾气很大的女人”,而不是“那个不好看的女人”。 a君是笨蛋,是大笨蛋,为什么察觉不出来呢? 不论是我不想以现在丑陋的面貌和他见面的事,还是我对他早就暗生情愫的事。】 我写到这时,约莫正是感情的高潮之处,什么也没想就写下了。 是的,就是很讨厌,比起喜欢,还是讨厌他。 其实我该讨厌我自己才对,可是讨厌自己,就好像承认自己输了一样,我会不甘心到死的。 【“你的发饰真可爱啊。”他说。 讨厌,不要说我的发饰。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夸奖的地方吗? 那也是理所当然吧?我知道哦,我不好看这件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从出生时就是注定会长成这么一张脸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难看。 a君曾经和同伴的c子谈过恋爱。 c子那样的孩子,是女人也会为之心动的美人,不管是娇柔的身姿还是蝴蝶般飘忽不定的目光,都是男性无法拒绝的因素。 如果我也像c子那般是洁白无垢,通身清亮无暇的美少女就好了。 就不用了为难a君,连夸奖我都找不到地方入手了。 】 …… 若是能有一件衣服,能藏污纳垢,一旦披上它,我不仅能盖住丑陋的皮囊,甚至能变得光彩照人那该多好,这么一来我也能借着它的光芒,变成洁净之物了。 唔,有这力量,那就是怪力乱神之物了,天女的羽衣我是不敢肖想的,人能够穿上、又金光闪闪纤尘不染的——是法衣吗? 懂了,懂了,那就是法衣吧。 这篇文章,就叫做法衣吧。 …… …… 我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地板被人踩动,我隔着薄薄的一层床褥能感受到人在木板上踏步的颠簸感,太宰来回关门出门了好几次,我也数不清了。夜里我心里烧得干涸,强撑着想去握住水杯喝水,结果碰翻了杯子。 黑暗的房间里杯子滚落在地上,杯外壁的褶皱在地板上滑出“轱辘”的声音。水理所当然的撒了一地,我没有可擦的东西,胡乱用手抹了抹,并不奏效,还是需要干的布,我干脆用长的袖子在地上抹了两下,然后两眼一闭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已经大好了,翻倒的水杯已经不见,地面干净无痕,看不出一丁点水渍。 ——可能是他打扫过了。 太宰好心肠的为我准备了早餐——便利店买来的梅干饭团,微波炉加热锅后佐以热茶一杯,就是我一日之计的起点了。 “非常感谢。”就事论事,我还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光是能让我借住一宿不用露宿街头我已经倍加感激了。 太宰又恢复成了我最初见他时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鸢色的眼睛动情时就连注视着茶杯上的缺口都让人以为他在和谁坠入爱河,他一这样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我忙把杯子挪到一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想起我所用的杯具是他的所有物,也就是说他平时也会用这些杯子…… 算了,别想这些了。让陌生人用他的物品才奇怪呢,以他表现出来的个性,我还以为在这方面会更加谨慎,至少会让我用纸杯吧? “太宰先生,我要去工作了。”我打开手机将时间对给他看,“等薪水发下来了……那个,我是说我会报答你的。”我本想说会偿还你的,又觉得这话好像听起来高高在上叫人不舒服,就改了措辞,没想到越发四不像。 太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莫须有的灰尘,开朗的建议着:“我送你去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的。” “回答得真干脆。”他说,“让人有些受伤呢。” 我再次被他无懈可击的微笑打败。 “……对不起。” 在去打工地点的路上,太宰提起了我写blog的事。我还以为他昨天在拉面店里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有下文。 “留言里也有询问要不要去杂志社投稿的回复。”他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河岸边自下而上吹起的风卷起他大衣的衣摆,“无伊实小姐完全没有投稿的打算吗?” 我违心的摇了摇头。 他继续以平缓的语调询问道:“是因为身份问题吗?” 长时间没有同人仔细交流,哪怕我的倾诉欲并不多,和这些时日的苦闷一起积攒下来堆成了小山。太宰问起我时,我心中的闸口稍微松开,泄出了一点我想对外界输出情绪的欲望。 “……因为很困难。”我说,“想要靠文字来养活自己,对我来说是很遥不可及的。先不提我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不过我想大抵是没有的。” “我有稍微了解一些……作家,拿了新人奖后就开始沉寂,昙花一现的作者不在少数,书店里每次都把宣传语写得很夸张,只说是某某新人奖获奖作品就好,可非要在前面冠上‘堪称xx老师转世’‘没有人不会为其倾倒的传世之作’‘平成最后的xxxx’之类的头衔,就让我看了感觉很可怕。” 我就像来了兴致,喋喋不休的说道:“被荣誉这金光闪闪的东西冲来的浪花包裹着前进,一旦浪潮褪去后呢?一想到会孤身赤裸的站在海水中,将自己的本貌展现给别人看,就觉得害怕得很——” “更何况,第二本、第三本书写出来很平庸怎么办?会被人说‘那家伙的人生巅峰只有第一本’吧?即使克服了心理障碍,一本又一本的写下去,要是没能得奖,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一个作家的名头,到后来光是七八千册的初版就已经很奢侈了,搞不好还会被出版社再三削减,如此一来,到手的稿费也算不上多理想,最后增长的不是名气,只是年龄而已……” 更别提日复一日的追求着提名和获奖,执念也许会变成魔咒,接下来的人生也只能在写作和自我怀疑中持续蹉跎下去。到那时候,还能写得出来清丽隽永的文字吗?我本来就是枯木了,还妄想雕刻上卓绝的花纹,岂不是自取灭亡吗? “我听说有不少拿过新人奖的作者,最后都放弃写作了,可是心里落差要怎么办?曾经的风光只要一回味起来都会觉得牙酸。剩下来还在坚持的,也只是‘要维持生活所以不得不写’吧……不写就没有收入来源,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直一直的写下去。” “况且我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有余力去投入到写作里。”我说,“再就是身份证明……一条条的细数起来,不就没完没了了吗?”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令人讨厌的话。 我又算什么? 就算是昙花一现的新人奖作者也比我好上千倍百倍,我哪来的资格评论他人的人生?还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抱歉,我好像太自大了。”我试图挽回一点场面,“我只是觉得,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就算花再久的功夫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到头来也只是年华虚耗罢了。其、其实硬要说呢,比起文艺刊物,我去给糟粕杂志投稿会更好吧……哈……哈哈……” 糟粕杂志,也就是上面会印着美女写真或者花边新闻,哗众取宠却意外的在特定群体里很受欢迎的东西,就连一些小医院也会在上面刊登软广告呢,除此之外还有些不知谁人编撰的辛秘探索文章、文字通俗的民间故事…… ……我努力一下,也许能在刊物最后的封底上,连载两百字的笑话段子吧。 “原来如此……无伊实小姐已经对这方面的事务已经提前调查过了。” 太宰先生是个极其有道德的聆听者。 在我颠三倒四、缺乏逻辑还没有半点积极的句子说完前,他都能保持高度认真的态度来倾听我的抱怨,尽管由于我们是并肩而行,导致我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他的脸,可我有一两次,在谈话中习惯性小心翼翼的探查身旁人的喜恶时,从他的眼睛里没看到对我的任何不耐烦。 也难怪,他这样的男人怎么想都很受女人欢迎吧? ——风度文雅,言谈举止中绝无对女性的贬低,看似多愁善感的面容却在倾听女人琐碎的烦恼时也不会觉得腻烦,女人嘛,不,只要是人,在交谈时,无论对方有没有理解你的话,只要感受到他真心的一面,就会对这人产生好感的。 “针对无伊实小姐说的那些话,我也有些别的看法。”他说,“难道只是因为没有得奖,就不该当作家吗?你是不是把‘作家’过于神化了呢?的确,得了新人奖后被鲜花和荣誉驱使,想要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在这之前,作家也仅仅是一种职业而已,哪怕什么奖也没有——作家也会存在。” “将思想付诸于文字,以文字的形式转递给众人,才是写作最初的模式。至于新人奖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奖,全都是在这之后产生的。对以文字为生的人来说,没有奖他们就不写作了吗?他们还是会继续写的。” “说得不近人情一点,将作家换成日常中任何无伊实小姐熟悉的职业也都一样。”他指着远处的警务岗亭,“不会有警察因为‘我不是抓犯人最多的那个’就不做警察了吧?” “也不会有警察说‘我成为警察就是为了抓捕最多的犯人’吧?啊……不过呢,嘴上说‘是为了世界和平所以成为警察’的人,倒是相当多呢。” “——所以为什么唯独对作家这么苛刻?” “——还是说无伊实小姐是那种从一开始就会将目标定得非常高的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却认为他仍有未尽之词语,就像在对我说: ——真傲慢啊。 ※※※※※※※※※※※※※※※※※※※※ 这次更新得写肥一点(趴) 希望多多收藏留言,留言就是我的动力!(土下座) ———————————————————————————— 感谢在2020-07-08 20:40:27~2020-07-13 22: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魔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魔仙 3个;25576928、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20瓶;伊然菲心 4瓶;255769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二) “你来啦。” 黑色短发的女性一边系着背后的围裙,在看见我的脸后,主动朝我说道:“杉本在里面哦。”她拍拍我的后背,也许是在鼓励我。 我应了声“知道了”,走进了更衣室。 杉本美来侧对着我,昂首挺胸,上面只穿了内衣,曲线在我面前清晰可见。她听见我关门的声音后,换衣服的动作变慢了,就像故意让我多看看她的好身材似的,小巧的下巴就像被高傲这玩意儿固定住了弧度,怎么也不肯低下来半寸。 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面貌有了改变——她似乎又去做了整容。 我默不作声的打开柜子,杉本的声音就从耳畔响起。 “男朋友?” 她掐头去尾的说法令我有两秒的疑惑,可疑惑归疑惑,我整理工作装的手却没停下。 她好像误会了,以为我是有意识的在冷落她—— 她大概是认为我讨厌她说话的态度,故意无视她——其实我没有。 杉本又改用了通常人交流的模式,重新问了我一遍:“喂——刚才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 …… 回到一刻钟前,店门口。 “联络方式。”我虽然心弦尚未归位,却还记得一两件重要的事要做,“……请给我太宰先生的联系方式。” 初见面时,他就将同僚的电话号码给了我,直至今日,我对这份行为又多了几分理解。太宰一定是受女人欢迎的类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联系方式外流也很正常,再者,我稍微了解了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后,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我也会去保护自己的私人信息。 ……但是主动找人要联系方式,还是需要我施展出勇气的。设想一下被拒绝——哪怕是多么风度翩翩,多么体贴的拒绝方式,只要让人能察觉到“拒绝”的意思,都会让我难堪得如坠冰窟吧? ——所以说,为了太宰,我是做了极大的决心的。甚至为了维护我为数不多的自尊,头一次用了比平时强硬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在屏幕上快速的输入后,在我面前晃了晃屏幕——他手动录入了我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我对他的记忆力和行动力瞠目结舌:“……你之前就记住了吗?” “只是数字和名字。”他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他说,“也不是一定要记住的,记在手机里也可以。” ——所以说之前是靠脑子记住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太宰先生,等我发薪水了,就将借的钱还您。” “啊——”太宰的目光不再汇聚到我身上,而是在空中游走了一圈,最后他才扬起下巴,说了句我不太懂的话,“补偿的话,倒是不必了,毕竟我也……”他隐去了后面的话,我以为他是在说反复试探我,害得我吐血的事。 最后,他以不可辨驳之势一锤定音道:“总之,先就这个样子吧。” …… …… 杉本隔着玻璃所见的,大概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幕了。我和太宰又不亲近,甚至距离都始终保持着最少一米。可是,这也不妨碍我理解杉本的逻辑,她的话“你们是男女朋友吗?”应该翻译为“那个男人有没有女朋友?”才对。 有一瞬间,我想呈口舌之快说“是”,下一秒我又震惊于自己这低劣的想法。最后我实事求是的说:“不是,只是认识的人。” 又加了句:“不是很熟。” 杉本的表情由衰到盛,又立刻枯萎下去。我跌宕起伏、一波三折都称不上的回答,居然能如此动摇她的心——可见太宰真是个令女人见过一眼就想藏进心里的祸害。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杉本讨厌我,她一定是想着不能输给自己讨厌的人吧? 这么竭力又高傲的想法,我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我也不懂杉本为什么对我饱含敌意。 “啊——是吗?”她秀丽的眉毛拧了起来,“关我什么事!” 她兀自恼羞成怒了,“反正我后天就要去东京了,我要去歌舞伎町工作,要住三十万円租金的高级公寓——” 杉本一直都和我们说她要上京的事,每天都说,说她要成为头牌的陪酒女。 她一直强调:“反正只是陪人聊聊天,卖卖酒水的工作。” 杉本在反光的铝柜上看见她变得不够美丽的表情,强压着冷下来,继续说:“……算了,和你这种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走时猛地甩上门。 中空的门板贴着门框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了两声“嗡嗡”的震动。 ※※※※※※※※※※※※※※※※※※※※ 昨天生死时速,作话没改上去(。) 这周应该会更得频繁一点。 真的不是虐文!是爱与成长的故事(笔芯) ———————————————————————————————————————— 感谢在2020-07-13 22:08:12~2020-07-17 20: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255769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降らし 22瓶;如月琴恩 5瓶;分数+666、25576928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三) 被人喜欢、被人讨厌,人活在世界上会遇上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人如果能操控感情就好了,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希望和不该存在的绝望,可是话又说回来,人若是没了感情,还能称得上人吗? 我喜欢美丽的东西,美丽的又不沾染污垢的,宛若从寒潭冰泉中生长的高岭之花,不仅是外观美,其内在那种对我不屑一顾的高傲,才是令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迷情剂。杉本虽然漂亮,但是对我的憎恶并非源自她的高傲,而是源自她从我身上找到的自卑。 所以我也没法彻底喜欢上杉本这个人类。 高峰期的时候,用来登记客户菜品的小本子上就刻满了我凌乱的字迹,耳边只有我反复和客人确定餐点的声音。 我喜欢工作,工作是能够体现一个人类社会价值的事。它还有个绝妙的优点——只要沉下心来投入到工作中,其余的事情就全都能抛之脑后了,人们常说酒才是忘却一切的良药,我倒要说——工作才是能让人忘却一切的事。 客户如退潮般散去后,就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坐在店里,占着位子交谈的人。杉本同他们关系熟稔,早就倚在桌子旁和他们聊起天来。 另一位同事说他们是“上京三人组”,从乡下的小地方结伴而来,最后却在横滨落了脚。 “为什么没有去东京而是到了了横滨?杉本一直说要去新宿,每天都说。” “天知道,杉本不是还在和男友同居吗?” 我一言不发的听着,既不打算参与,也没想过离开。 “杉本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啦。” 店长来了,她们便作鸟兽散了。 扫到一眼门外的野猫,它似乎是见我盯着它而不自在,从花坛上跳下来跑开了。 …… …… 今天负责卫生的恰好是我和杉本,在难以吞咽的尴尬空气中,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拿着扫帚拖把把地面清洗一番后,就去换了衣服打算离开。月光的清辉下,杉本美丽的面庞看得格外清晰。 我们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踩着月光的投影,我加快了步伐想同她分开,杉本却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不满的小跑两步上前捉住我的手臂。 “你跑什么?”她整容过后高挺的鼻梁渡上了一层阴影,从阴影中我窥见了混合着自负的轻蔑。 我不想回答她,撇开她抓着我的手就要走—— 遮天蔽日的恐怖感从我身旁袭来,我的视线中杉本姣好的面容扭曲了。我的口鼻被人捂住,我下意识的大口呼气的动作被人阻断,缺氧的痛苦使我的表情拧在了一起。 “喂,你这笨蛋——捂住鼻子会闷死的。”男人的声音。 “我知道啊,不用你说!” 我背后的人这才稍微调整了下动作。 我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声音太过破碎,甚至传不出这条巷子。 ……我有做什么招人怨恨的事情吗? “喂,你别乱动啊!” “美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拿去给贺村交货吗?” 真倒霉……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贺村身上吗。 这么一来,等待我的结局就算不是死,也不会是比死好上多少的处境。撇开死亡,人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不就是自由吗?但凡落入身不由己的下场,转而去拥抱死亡来寻求解脱的人何其多。 就这么草率的成为其中一员,我才不要。 杉本的脸在光辉下变成了夜叉,我在那张脸上所见的并非是女子的面容,而是比熊虎更凶猛,比厉鬼更骇人的玩意儿。她高高举起胳膊正欲挥掌,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我已经报警了。” 沙色的风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条风景,神出鬼没的太宰治驻足在杉本背后。 “对女性施加暴力的男性真是相当没品啊,要我说如今社会的男性评价就是被你们这样的家伙拉低的——” 语调中熟悉的轻快感被抽离,声音的主人举起手机,挥舞着背后的闪光灯,光芒闪过在场除他之外每个人的眼睛,忽明忽暗中被晃得闪神的劫持者发出一记被人打击后结实的闷哼。 “快跑。” 我没空看杉本此刻难看的表情,就被太宰一把抓过手臂,踉跄两步就死命跟上他的步伐往外逃跑。 他的风衣下摆好几次在奔跑中扫到了我的膝盖,又痒又麻。 月光流转之下,我蹩脚的跑步姿势和不太好的体能,让我几近跌倒,而他慢慢放低速度。最初的高速逐渐变缓,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月光下注视斜前方太宰的背影和他翻飞的袖口。 原本是我单方面被扯着手臂,在奔跑中因为我好几次落后,他握着我的手逐渐脱力,最后不知怎么的变成我们牵着手奔走。 我的心已经全然被他俘虏,我仿佛从手掌的温度中感受到他有条不紊的呼吸。 从小路绕行,杂草划过鞋子的边缘在脚踝上留下若有似无的瘙痒,踏着对方行过的道路,自由的空气弥漫在我的口鼻。 距离人群越来越近了,我才发现这是前几天我们见过的堤岸。 他猛地驻足,我还以为自己又会撞到他背上,太宰却侧过身来拉着我使力,我的重心一下子平稳了。 一股强烈的倾诉欲从我狭窄的心间迸发,我刚投去视线,就见太宰扬起了头望向一片黢黑的天空。 “嘭——” 未曾见过的火光笔直的冲向天空,如同昙花一现的小太阳,洒下他在人间的光影。在一阵阵烟火升空的“咻咻”声中,都市的夜晚被重新点燃。先是向外斜飞的灿金色火光,隐匿消散之后,下一朵绽开的是深浅两种光芒的夜空之花,最后在空中散开成圆润的环形。 “今天是烟火大会最后一天。”他仰头看着横亘在夜空中的人造白昼,朝我解释道。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 由火花构成的银河印在他深色的头发上,花纹不停的流转,熠熠生辉。 这场景太过梦幻,我想不起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是什么了——大概是和这美轮美奂的夜景,和身旁的青年想必很不搭调的蠢话吧。 一种说不清是喜悦又或者是恋慕的感情在大脑里交织,有股没由来的勇气攀上心头。 只是一点点,我比刚才稍微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烟花真漂亮啊。” 说完,我就扭过头专心注视着天空中如梦似幻的光明。 太宰轻声回应:“嗯。” ※※※※※※※※※※※※※※※※※※※※ 我很喜欢这章!(你) 其实是感情戏,真的! 这周争取多更点。 以及我发现这个文名是真的不太吸引人,但是我觉得还挺符合主题的……我到底要不要改改(挠头) 十全十美(四) 烟火大会所带来的满足转瞬即逝,光和热悉数散去后,就只剩下人群退潮般的分崩离析。欢乐的空气消失无踪。 我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太宰的手,我略向下扯了扯松开手,低着头说了句“抱歉”。 人的体温是能像刻印一样残留下来的东西——我蜷缩着手,如此坚信着自己得到了这份温度。 …… …… 我自从窗中泄下的满地日光中醒来,长久以来挥之不去的倦意终于离我而去,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甜,仿佛被人浸入了四月的酒缸里,睁眼醒来时只剩醉醺醺的春光了,我爬起来时仍是满眼惺忪。 “起床了——” 真菰清亮的声音从纸门里透了进来,走廊上是她一路小跑过去的脚步声,咚咚的响了几声后,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义勇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这是锖兔的声音。 榻榻米略有些陈旧了,房间里别无他物,只一个有刻痕的深色五斗柜,孤零零的架在壁橱旁。脚步声又回来了,这次房门被人猛地拉开—— 真菰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制服的领结在因为惯性而摆动。 “再不起来早餐就要被他们吃光了!” “我这就起来。” 我连忙起身,整理好床褥换好衣服后,我也“噔噔”的踏着走廊,小步奔向阳光指引的主厅。 在矮桌旁,鳞泷先生和他收养的孩子们已经坐下了,就连来的最迟的富冈义勇,也已经齐整的穿好了制服,手上端着味噌汤了。 我的到来不亚于在水中滴上了一滴油,偏偏我还起迟了,若不是真菰将我从酣睡中叫醒,我睡到日上竿头也说不定。 “早上好。”率先打破不自在的是锖兔,“饭放在旁边了。” 我从地上拿起盛好的小碗饭,真菰拍了拍身旁空开的位置,“稻井小姐坐在这边吧。” “谢谢。”我捧着碗,学着真菰的样子跪坐下来。 真菰和锖兔是鳞泷先生收养的孤儿,义勇则是他的道场的弟子,目前从家里搬出来和他们住在一起,据说他姐姐经营着一家和菓子店。三人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并且均是师从鳞泷先生。 “麻烦把酱汁给我一下。” “啊,好的——不过,早上不要吃太咸比较好吧。” “今天有社团活动?” “嗯,今天会晚点回来。晚饭就要麻烦师父了。” 我坐在他们中间,听着师徒四人散漫的对话,将米粒簇成小团,小口小口的咀嚼着。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得从两日前说起。 在烟花散场后,我又变成了无所适从的混沌状态,并且愁苦于当晚如何解决住宿问题,没想到太宰对我再次伸出了援手。 “我知道个好地方,不需要礼金,不需要缴付押金,租金也相当便宜。”他的每个字都踩在我的期望点上,太宰也不卖关子,“嘛……有我作为担保的话,租金方面的事情也可以暂缓,等无伊实小姐拿到工资再付也可以。” 他的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面对“无需礼金和押金”几个字的极致诱惑,我止不住的心动,却又担心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会不会太麻烦太宰先生了?” “没事没事。”他保持着一贯开朗的语气,“我和房子的主人家算是熟人,这点程度的帮忙还称不上麻烦。”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也没有要帮我的理由啊。 为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去做安排,怎么想都觉得是麻烦又不讨好的事情吧? “他也正好需要人手帮忙呢,怎么说——这也算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吧?” 据他所言,房主人经营着一家道场,并且收养了几个孩子,是个看似严厉,实则对小辈十分温柔的长者。原本住在他那里的,还有位年纪大些的弟子,只是那孩子铆足了劲打算复读,于是从房主人处搬了出来,回自家专心读书去了,房子也空了一间出来。 本就对有没有租客这事并不在意的房主人,就任由这房间一直空出来了。 “住在一起的话,家务和料理也要一起分担。”太宰耐心的朝我说明,“房主人那边恰巧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他微笑着,“总之,先和房主人见上一面如何?” 像是为了打消我不安的念头,太宰又精准的补上一句:“就当做是我对无伊实小姐的补偿吧,毕竟也给你添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此时我还以为他指的是我因为他刨根问底的逼问而吐血的事。 几日后,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了的事情的全部。 ※※※※※※※※※※※※※※※※※※※※ =3=从可爱的读者@阿璃那里得到了有趣的新名字!感谢!抱住猛亲! 想不到吧!其实还有我鬼灭之刃! 啊关于宰的一些想法,和无伊实具体的人物背景,以及贺村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接下来几章内会讲完的。 无伊实的人生小清单:不住网咖——达成、热腾腾的早餐——达成 —————————————————————————————————— 感谢在2020-07-18 16:26:28~2020-07-19 21:2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没自杀成功 7瓶;255769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五) 我同鳞泷先生打了招呼后,就匆忙的去了店里。距离发薪日不到一周,我所期盼的薪水马上就要落入口袋,越是这样,就越不能焦急,要是表现出太刻意的样子,反而会惹人生厌。 到店里后,店长找上了我。年近五十的店长侧边梳上去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白发,因为染过发,所以只有一部分颜色渐变的露了出来。她朝我鞠躬,我这角度正好看见她眼下的鱼尾纹和凹陷的泪沟。 “真的非常抱歉。”她的道歉反而使我摸不着头脑,“杉本的事我听说了。” “不,这不是您的责任……”我也不忘用敬语,我不太理解为何店长要朝我赔礼道歉,做错事的分明是杉本。 “没有对她加以管教,任由她的私心膨胀,就是我的错。”店长说得很诚恳,两手攥着围裙的下摆,脸上哀切,“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之间有些小矛盾,一直袖手旁观的我怎么也脱不开责任。” “稻井小姐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难道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 “杉本是我的侄女。” 啊,这个确实是第一次知道。 也难怪她会将责任朝着自己身上揽。 “我打算暂时歇业了。”她说,“会给稻井小姐多发两个月的薪水作为补偿的,这件事真的非常对不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只能说几句场面话,最后店长也没让我留下,收拾了更衣室后我就离开了。如此一来,房租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先前欠下的钱也能还回去。虽然吃了好些苦头,但勉强也能说是因祸得福。 没有银行账户的我,只好拿着一沓现金回了家。鳞泷先生不在家,想必是去道场了,先前出门时拜托我采购今日的食材,现在正好闲下来,出门转悠一番也未尝不可。 手握现金,没有工作压力,有遮风挡雨的住所,此刻的我揣怀着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心境大步上街,就连街边地砖缝隙中生长出的杂草都让我觉得比平日里可爱了三分。 接下来我就要在这条街上生活了。 ——这个概念清晰的注入了我的脑海里。 我开始无师自通的记下周围的路,以及留意最近的超市、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快餐店、家庭餐厅店、车站、地铁站。包括一些不那么必要的,比如书店、点心店、户外运动用品店等等。原本我的生活只有两点一线,突然间添上了如此丰富的色彩,欣喜雀跃下我还有些无所适从。 对新生活的期待中伴随着等比例的不安,一旦发生什么事,天平就会倾斜朝向其中一方。我对自己的性子还算了解,要是不能起个好头,可能就会如滚雪球般一路低走。 我能做得好吗? 和房主人的鳞泷先生、和他的养子们,我能够相处得好吗? …… …… 鳞泷先生回来后,我们便一起烹煮当日的晚餐。内容很简单,主要是咖喱,他说:“今日可能有客人拜访,所以决定吃咖喱。”我不太懂,就点了点头。 他下手又稳又把控得精细,切出来的土豆大小规则,相比之下,我握刀力气不足,又缺乏经验,只产出了一堆如嶙峋怪石的土豆。二人切好的成品放在一起,显得层次不齐。 鳞泷先生将土豆放进了锅子里,“熟练之后会做得更好。” 我望着锅子里沸腾的水发呆,他又舔了句,“义勇第一次下厨还切到手了,总之,没有受伤就是很好的。” 话到这里,我哪里还没听出来是被人安慰了,我不太好意思的用勺子在锅里装模作样的搅了两下。 “下次我一定会做好的。” “不用着急。”他说,“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就好。” 等咖喱块也一起下锅后,我便取出酱菜开始装盘。 我将工作的事告诉了鳞泷先生,“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太宰先生说您这边也需要有人帮忙……” “大多是些杂事。”他说,“最近想要加入道场研习剑道的孩子越来越多,原本负责文职方面工作的孩子回老家结婚了。虽然说有真菰她们负责帮忙,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我虽想立刻招人接替工作,可实在有些腾不出手来,就麻烦身边的熟人替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原来如此。” ——那我倒是幸运。 只是简单的文职,想要上手也容易。也许还会有些跑腿之类的杂事,我一一点头。我认为对现阶段的我来说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 我算是万万没想到,鳞泷先生口中的客人原来是太宰治。 他和放学后的真菰他们遇上了,就一起来了,我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本只是想看看孩子们,没想到就看见青年正在门口脱鞋的一幕。 他看见我,主动挥手同我打招呼,“晚上好啊,无伊实小姐。” “晚上好。”我不知道说点什么,就干脆借孩子们转移话题,“晚饭已经做好了。” “好香——是咖喱吧!啊,还有炸鸡的味道。”他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嗯”的声音,闭着眼睛像是在品尝空气中的香气。 “太宰先生不是知道今天是我们家的‘炸鸡日’吗?”锖兔已经收好了鞋子,将书包放到了玄关旁的置物架上。 真菰: “老师说今天会有客人,大概早就料到了吧。” 义勇:“会喝酒吗?” 真菰:“会的吧,太宰先生不是一直这样吗?” 太宰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啤酒,所有人都对他的行为习以为常。真菰十分体贴的在我耳边小声解释道:“我们家的冰箱有一层是专门给太宰先生放酒的。” “鳞泷先生不喝酒吗?” “老师说喝酒会影响他使剑,他不怎么沾酒。” 咖喱盛上来后,我切得歪歪扭扭的土豆块仿佛被公开处刑。孩子们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拿起勺子就舀上一勺盖满咖喱汁的饭开始享用今晚的晚餐。太宰却用勺子挖出一块明显是我切的土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观察了一番。 ……好丢人。 我正准备低下头来,没想到正对上他的视线。没什么比偷瞄别人时被对方发现更尴尬的了,我赶紧垂头,还好孩子们都埋头专注着晚餐,没人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今天来是有事要和鳞泷先生商量。”他放下筷子,“还有无伊实小姐的事情。” ※※※※※※※※※※※※※※※※※※※※ 终于有钱用了! —————————————————————— 感谢在2020-07-19 21:22:02~2020-07-21 11:2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璃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六) 太宰正经起来的时候是不同的,虽然这只是我自认为的——他想让你认同某件事的时候,他会摆出一副“我要说服你”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郑重其事,其实呢?其实他对自己的谈判很有信心,这个表情只是一种先兆。 一种“我要让你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要说一件大事”的先兆。 也就是说,他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两个失去亲人的孩子目前正是无依无靠的状态,亲戚朋友里也没有可以信赖、值得托付的对象。尽管作为兄长的孩子想靠自己的肩膀支撑起所有的重担——包括给妹妹治病,包括揪出背后那个害得他和家人阴阳相隔的魔鬼,可我们都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他说话时,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晰,在“无依无靠”、“重担”、“困难”一类词上,他的态度是很郑重的,太宰故意把重音落在这些个词语上,好对在场的每个人灌输“这件事很难”这个概念。 “他能选择一条更轻松的路。”太宰说,“比如只是承担妹妹的人生,将仇恨和责任交给法律和警方,等时间还给他一个公道。” 我不知道前因后果,自然是听得云里雾里。 给我印象是最寡言的富冈义勇放下筷子,“他不是会中途放弃的孩子。” 太宰先是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接着像是对义勇头像一般,“哎呀哎呀”的说着—— “这就很难办了。总之,我是没法替他们做决定的。”说着,他一拍自己的膝盖,像是放弃了劝阻,“鳞泷先生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呢,是早就做好决定了吗?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身位最年长的鳞泷先生一锤定音—— “灶门兄妹的事,我会再考虑的。” 我坐在桌边,安静的和盘中的食物作斗争。新鲜出炉的咖喱汁和在便利店买到重新加热的咖喱有着天壤之别,后者的黏腻程度很不好说,每次买来都像在抽盲盒似的碰运气。分明是简单得不行的料理,入口的味道也分了三六九等。 在众人的包围下,听着身边的人高谈阔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什么),一边吃着新鲜的咖喱,享受咖喱汁裹挟着米饭一点点到胃里,感觉倒是不错。 我受够一个人吃饭了。 “无伊实小姐都不关心自己的事吗?”在我咽下一块炸鸡的边角料后,太宰主动将话题抛给我。 我顺着道:“是说贺村和杉本吗?” “这对天造地设的情侣对你出手,自然不是什么巧合。不过,事情还没完全结束,我就说说和无伊实小姐相关的部分吧。” “还没结案吗?”我问,“侦探社可真不容易,从失踪案到现在,不是都过去一个月了吗?” 锖兔蹙起眉头,“官方认定中最早的一案在五周前。” 真菰:“那就超过一个月了。” 锖兔:“警方没有第一时间找侦探社寻求帮助吗?” “警方也是有自己的自尊心的,要是刚开始办案就想着寻求外部力量的帮助,岂不是会让人觉得‘我们很无能’吗?” 义勇也像锖兔一样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可他表情不像锖兔,锖兔是强烈的,义勇虽然皱起眉头,可是舒展得也很快。 太宰:“这是一个整体形象的问题,不能割裂的去看待。” 真菰问出了义勇想问的—— “让大家早点获救不是好事吗?” 太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甚是高深莫测。 我明白,这种话题一旦开了头,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没头没尾的进行下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贺村为了躲避高利贷,和女朋友分开一个人住在网咖里。收入来源尽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还和池袋的非法组织搭上了线,做着人口拐卖的行当。下手的对象多是些离家出走的十代、二十代年轻人,身份不明的外国人……说得更简练一点,就是‘即使消失了也很难被人发现的人’。” 哎呀,那我不是完全符合嘛? “无伊实”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人。 “大型失踪案和他没什么关系,本来像贺村这种人消失个十天二十天也不会有人管,可偏偏网咖的老板不想事后被牵连,将贺村也当做失踪案中的失踪者上报了。”他对这场送到眼前的闹剧展现出无可奈何,“哎呀,你们听听,这可真是……黑色喜剧啊。” “也就是说,那个贺村根本不是失踪案的受害者?只是被多管闲事的网咖老板误会了?”锖兔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又说:“也太倒霉了——我是说被盯上的稻井小姐。” “手头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的贺村,恰从女友那得到了:‘自己在网咖隔间的邻居居然是个消失了也没人知道的人’,正好能拿去凑数。” 这就是因果吗?我想。 “接下来的事,就是我先前说的那样了。”太宰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部分。 我侧着头,很是疑惑。 “是这样吗?” 可是这没法解释为什么贺村在对我使用了异能力后,又把我放走了这件事。 太宰先生还有事在瞒着我。 “是这样哦。”他的指甲敲着听装啤酒的罐身,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又用那种仿佛是说服,可让我觉得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无伊实小姐不用担心,后续的事就交给警方来解决吧。比起这些,满桌子都是年轻人,吃饭的时候看将棋比赛不会太沉闷了吗?” 锖兔侧身取出录像带。 “是回放啊,我看看。”他读出录像带上还贴着字标签,“这不是桐山五段的顺位赛录像吗……师父还真是喜欢他啊。” “以初中生的身份成为职业棋手的,历史上也只有五位嘛。” “太宰先生也关注将棋吗?” “啊,同僚中有将棋爱好者罢了。杂志寄到社里来时,标题上醒目的‘史上第五位初中生棋手’几个字,看过一遍就忘不掉了。” “我懂我懂,写的很夸张呢。” 饭桌上弥漫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愉悦,这种愉悦是从平静的日常中开出的花,我站在一旁,怎么都没法看清这朵花的全貌。我时不时偷瞄他们每个人的表情,是一种随和又放松的笑脸,这也难怪,同亲人、好友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谈一些琐碎的、日常的事情,这就是人的常态。 不如说是“家庭”这东西的常态。 录像带被取出后,电视上正播放着一则地方新闻。独居在家的三十岁男性,在过世后近一个月才被人发现,提起他来,就是邻居也没什么印象,若不是为了收租,搞不好还要迟些才有人发现他孤独死去的事实。 房东是个年迈的女人,我想象着她插入钥匙转开门锁,推门而入后扑面而来的定是恶心得令人窒息的臭味,臭味一定无处不在,要是没关窗,怕是苍蝇都能生窝。然后吧,那人似乎是歪歪扭扭的摔倒在地上,碰到了头,就这么死了,也就是说尸体和周围一片狼藉,搞不好还会渗水,住在楼下的租客一定很可怜。 不对,房东也很可怜,这房子很难再租出去了,哪怕是对这人有同情,时间久了,一想到进不了口袋的钱,就会恨上他吧? 太可怜了,大家都太可怜了。 新闻里称死者为○○先生。 “○○先生生前在某小型制造公司担任仓库管理,因身体抱恙而无法出勤,最后也丢了工作。” “○○先生没有妻子和孩子,唯一的亲人是大他十岁的堂姐。” “因为身体问题,无法成为正式员工,只能接受劳务派遣。那之后就一直住在廉租公寓里,靠着打零工维持生活,最后一个人孤独的迎来了死亡。” “现在,这样的死者越来越多。”戴着气派的金丝眼镜的评论员指出,“他们是没有社会关联者的‘无缘者’。” 无缘者——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倒是和我很合适。 高学历的评论员一本正经的摊手朝观众解释:“他们本也是社会中极其普通的一份子,作为社会这个大齿轮中的小齿轮转动着,不知何时,却和整个社会脱了节,变成了和谁也没有关联的‘无缘者’。” 新闻上说,堂姐称自己和○○先生早就没关系了,年轻的时候○○先生就脱离家里,就连父母的葬礼都没回来过,负责清扫的人虽然整理好了他的遗物,堂姐却说“随便丢到哪里就行”,遗体火化后,她说:“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墓地的钱我也不会出的。”这么一来,也只能送往寺院收留。 最后是僧人悲悯的脸,他说:“无人认领的骨灰逐年增多,再这样下去,日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也没人知道了。” 啊啊,好悲伤的话题。 又是锖兔,他说“吃饭的时候看这种东西,饭都会变得难以下咽。”,然后切换了频道,这次是当红明星羽岛幽平的采访节目。 真菰:“你不换频道吗?你不是很不喜欢看这些吗?” 没想到锖兔称赞道:“羽岛幽平之前在节目里面无惧色的要切下手指,实在是太男人了,对吧义勇?” 义勇点点头,筷子伸向炸鸡。 真菰:“真搞不懂你们男孩子。” 餐桌上其乐融融的杂谈还在继续。 除了本就话不多的鳞泷先生只偶尔会插两句外,基本是孩子们的主场。太宰早就吃完了主食,晃荡着易拉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呢,还对电视上方才说的“无缘者”弄得魂不守舍。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能日复一日做着普通齿轮的我,终有一天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脱轨,最后被社会抛弃在外,成为和谁也没有关系的无缘者吧? 因为我是无伊实(无意义)嘛。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头一次,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 这一部分有涉及到nhk的纪录片无缘社会,也有书籍版,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了解一下!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过去的无伊实,确实是当下社会的无缘者。 如果没有碰到宰,也就没有这么一系列的后续,搞不好真的会一个人死掉。 未来当然会越来越好(确信) 暂定有两个到三个幕间,真菰视角和宰的视角,还有一个待定。 厚着脸皮来求收藏求留言了。 ———————————————————————————————————— 感谢在2020-07-21 11:20:51~2020-07-23 14:1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迹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七) 道场的走廊尽头,被半簇阳光投射的地方,我正在鳞泷先生对面,他朝我介绍身旁一本正经的男性,他穿着白色的修行服,他的袴上有一颗饱满的紫藤花刺绣,在明暗交界处闪耀着晦涩的光。 “这位是关口,是我弟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位,性子沉稳,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若是我不在,有什么不懂的就朝他请教。” 关口天庭饱满,发尾像被人雕刻好的糖霜,朝外卷曲,背板挺得老直,像后面用石膏固定住似的。和他相比,鳞泷先生两手插在袖里的姿势,就内敛多了。 “您好,我是稻井。” 我两手交叠置于下腹,微微点头。 “我从老师和锖兔那里听说了。”关口不负我望,声音浑厚,颇有些大弟子风范,“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稻井小姐已经和老师在道场转过了吗?方便的话,不如由我来解说一番?” 当然是没有的,我所做的只是穿上了真菰给我的衣服,然后被鳞泷先生带到了道场罢了。 “麻烦你了。”说话的当然不是我,是站在一旁的鳞泷先生,他点了点头,“我正有些事要同……商量。” 他隐去了一部分词,很显然,关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关口看起来并不大,和我年龄相仿,他告诉我他正在附近读大学。 “经济学部三年级,一眨眼距离毕业也不远了,老实说我还在烦恼毕业后该怎么办呢。”他是个健谈的人,我寡言,他就把我该说的那部分分量也承担了。 “父母总是想着我能进一流企业,可是啊,那些资本主义的大厦,哪是我的归宿——这话我可不敢说出口,否则会被骂是‘不孝子’的。”他踏着的地板发出拉扯声,“本来我有想过,反正我喜欢剑道,也喜欢鳞泷老师和他的弟子们,要不干脆就留下,正好先前负责工作的人辞职了,不正是我的机会吗?没想到老师立刻就找到了稻井小姐,我吓了一跳呢。” 我们走过长廊,门开着,几条脏毛巾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关口大步上前,扶着门朝里面大喊道:“小混蛋们,别乱丢东西!” 孩子们喊着“哇哇是关口啊”“真可怕”然后跑开了。 像有人朝着鸽群中投了一粒石子,整片喧哗的鸽群都扑腾着翅膀,高飞着逃离了,留下了一地的羽毛。 “抱歉,让你见笑了。” “不,孩子们很活泼。”我如实说道。 “就是活泼过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惹人嫌哩。”他随手将地上的毛巾甩进篓子里,“年纪小一点的孩子会在这边修行,大孩子们在入门的正厅朝里走。” “我知道,道场相当气派。”能容纳不少人的样子。 “也不是那么了不起啦……”他说,“用‘气派’来形容我每天习以为常的景色,我会觉得很奇怪。” “实话说,道场的面积大到超乎我的想象。”我望着从篱墙上攀附着向外爬去的绿植,不知怎么的,心情变得很好,“在这里修行一定很开心吧。” “这当然!”他语气里不掩自豪。 接下来,关口又同我交代了些工作上的细节,譬如道场招收弟子需要办理手续,值日的排班,修行的安排表之类的,我从他手中接过厚厚的一沓学生联络册时,甚至产生了自己是教职工的错觉。 “对了。”他摸出手机,“我们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这么一来,就算碰到无法处理的问题,也能第一时间联系我。” 待我大致摸清楚了自己的工作内容,以及对道场的布局了解后,鳞泷先生似乎正好忙完。他开口就问:“还习惯吗?” “嗯,关口先生都告诉我了。” “喂喂,叫我关口就好,‘关口先生’是什么啊?” 他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做什么无厘头的搞笑。 最终,鳞泷先生以长辈的身份做出总结—— “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我正好有点事要拜托一下稻井小姐。” 我“诚惶诚恐”的也退了一步,“叫我无伊实就好。” 背后关口笑了起来。 “茑子……就是义勇的姐姐,托我帮她去侦探社走一趟,可今天贵客来访,我暂时离不开,能麻烦你替我走一趟吗?” …… 富冈茑子是位无可挑剔的美人。 额前垂落的头发宛如帘幕,空隙中打出阴影盖在秀丽的眉上,头发在后面梳着个宽松的麻花,发带高高系在后顶上。最惹我注意的是她同弟弟一样深邃的钴蓝色眼睛,还有其春风和煦的笑颜。 “辛苦你了,还要特意跑一趟。”她的语气轻缓,令人舒坦。 “没有的事。” 从道场走过来也才三分钟,“是要送去侦探社对吧?” 她从台子底下提出两个包装好的礼盒。 “这是上周侦探社的人下的订单。”她满是歉意,“本来是由我丈夫去的……八原的老家那边出了点事,他连夜赶回去了,我又要留下来看店,所以……” “不是什么大事。”我说,“交给我就好。” 只是跑腿而已,没理由我做不好。 “地址我写给你。”她扯下便签,在纸条上“唰唰”的写下目的地位置。 “咦?” “怎么了?” “没事。” 这地址我熟悉。 只是这栋大楼已经有点年头了,我本以为侦探社会是在更光鲜亮丽、符合现代社会妄想的写字楼里呢,没想到如此接地气。 来到实物面前,我更觉得这是一座危楼了。且不说外壁看起来并不光亮,底部居然有些斑驳,在太阳下透出些乌黑。但是总体来看,给人以一种古朴感,同小说、影视中富含神秘色彩的侦探社倒也称得上符合。 我还未踏入电梯,就听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呀国木田君,所以一开始就该按我说的方案做嘛——” “谁管你啊!要不是你磨磨蹭蹭,也不必绕这么一大圈……” 似曾相识的谈话从背后传来。 太宰仰着头,双手抱在脑后,国木田虽然是两手插兜,却半点儿没有吊儿郎当的感觉。 ……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氛围不同”吧。 “啊呀,奇遇啊。” “稻井小姐。”国木田声音起伏,“是有什么事吗?” 我提起手中的点心盒子,“下午好,我是受人所托,来贵社送东西的。” “这不是与谢野医生一直念叨的绝品吗!‘啊啊,已经一周没吃到茑子家的点心了,再这么下去就连电锯都要拿不稳了’——她是这么说的吧,国木田君?” 国木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这也是好事。” “无伊实小姐是侦探社的恩人啊!” 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他情绪如此高涨,就连“恩人”这么夸张的词也拿出来了。 “既然如此,就麻烦二位捎上去了……我还有事就先……” “啊!机会难得,要不要一起上去喝杯茶呢?”太宰的声音将我盖过,根本不给我临阵脱逃的机会,“对了对了,国木田君因为无伊实小姐的事还对我有些误会,不如趁机和他讲明真相……” 他似乎打动了金发青年,他也点了点头。 “麻烦稻井小姐跑了一趟,至少上来歇歇吧。” 于是最后,我和国木田被太宰说着“来吧来吧”,推进了电梯里。 ※※※※※※※※※※※※※※※※※※※※ 终于要见到侦探社了。 老年人喝茶.jpg ———————————————————— 感谢在2020-07-23 14:14:01~2020-07-24 16:5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八) “叮——”的一声,电梯门重新合上了。 我跟在二人身后,咫尺间,我被二人的身高完全盖住了。从背后看,是很新鲜的,尽管太宰先生的背影我也看过数次,说的夸张些,简直快要刻在视网膜上了,可他们二人同时在我面前,倒是很稀奇。 乍看之下,身材相仿,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二人差异极大。先说国木田吧,他的背脊总是挺得笔直,肩膀宽厚结实,背部因为被马甲所遮盖看不太清,可从衬衫贴着的手臂肌肉来看,想必是从不懈怠锻炼的人。 太宰就很不同了,他也生的高,却用宽大的风衣将自己挡得结结实实(越是这样,反倒是越让人产生幻想),同国木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充沛生命力行成了极大的反差。最有趣的是,从背后的角度看,后脑勺的发尾下和颈部的绷带之间的间隙,仿佛是什么神秘的领地,总让我想多瞟两眼。 正当我将观察二人的背影作为乐趣时,我们已经走到了侦探社门前。 “国木田先生、太宰先生,你们回来了。” 金发的背带裤少年迎上来,在看到我后问道:“是委托人吗?” 我举起手中的两盒点心,“不,我只是受茑子小姐所托,来送东西的。” “这不是我心心念念的绝品吗!”一旁佩戴着醒目的蝴蝶头饰的女性两眼发光,“辛苦你了,还特地跑一趟。” 将点心放到桌上后,她又问道:“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吧?是茑子招的新人吗?” “稻井小姐是先前我们调查的连环失踪案的关系者。” “稻井……?这名字好熟悉啊。”一旁,大学生般的年轻面孔呢喃道。 “全名是稻井无伊实。”国木田解释道,“谷崎你有帮忙整理卷宗,会眼熟也不奇怪。” 更何况又是这么有特色的名字。 “春野小姐能帮忙泡杯茶吗?” “交给我吧,稍等片刻。” 这之后,太宰以“以后大概也会经常来玩”为由,带着我同侦探社的众人打了招呼,交换了名字。 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好客。 具体体现在每当我想要找个理由离开时,都会被这样或那样的对话按在原地,就比如我刚想用“接下来道场还有事要忙(其实我根本没什么事)”为由打算跑路,就被热情的谷崎直美打散了我的逃跑线路。 “那个,我听说稻井小姐现在是在剑道道场工作是吗?” “啊,是的。” 虽然只是刚刚开始啦。 “道场的工作一般是做些什么呢?” 少女双颊绯红,表情雀跃,声音宛若柳枝拂面,我先前说过吧?我对美丽的人和事很难拒绝,被这等洁净无瑕的美少女所凝视,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就是文职一类的吧,比如登记学生情况……谷崎小姐把道场看做是培训机构,就很好理解了。” “原来如此,啊,还有,叫我直美就可以啦。我和哥哥都是谷崎,这样会分不清在叫谁的。” “……好的。” 茑子让我送来的礼盒分了几种不同包装,我对和菓子没什么研究,就连名字也叫不上来几个,侦探社的大家一边评价着(基本上是无理由好评),然后聊着天,我就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啜着茶。 国木田突然在我对面坐下,金发青年郑重的朝我致歉。 “没有什么需要朝我道歉的吧?”我一头雾水。 “让无关者卷入危险是我们的过失。”即使我再三强调并非如此,他依旧对这件事心里过意不去似的,我赶忙试着转移话题。 “对了,上来前太宰先生说的‘误会’是指的什么?” 他有些难以启齿,只发出了犹豫又含糊的声音。 “就是无伊实小姐住在我家的事啦。”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太宰,一语道破真相。 “所以,误会指的是?” “……本以为太宰会将你就近送到附近的网咖,事后问起来,他才说自己身无分文根本没有钱借人,直接让稻井小姐你在他家借助了一宿……太宰这不着调的家伙没有对稻井小姐做出什么冒犯的事吧?” ……原来如此。是担心同僚是否做出给侦探社抹黑的行为吗? 考虑到国木田先生身为侦探社的一员,对集体荣誉感如此牵挂,想必是位心系工作的优秀员工。 “国木田君完全误会了。”太宰笑嘻嘻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可是连无伊实小姐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啊,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那晚吐血不也是拜你所赐吗?我瞥了一眼太宰,他回以一个璀璨的笑脸。 “太宰先生帮了我大忙。我很感谢他。”我也干脆挤出一张笑脸,“新的住所和工作也是太宰先生替我介绍的。” 国木田显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份缘分。 露出了一副“那个太宰偶尔也会做点像样的事”的表情,太宰则是捧着心做出十分受伤的夸张表情。 “讨厌啦,难道在国木田君心里我是个半点也不靠谱的男人吗?” “靠不靠谱还有待商榷,唯一确信的是和你在一起会令我减寿的。” “什么什么——” 宛如漫画中的主人公登场一般,一名青年笑着登场了。 “我的点心在哪里?” “乱步先生的那份已经放到桌上了。” “嘛,这倒是差不多。” 一登场便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青年径直走向座位,我顺着望去,我本来带来的一共只有两份,有一份被大家分着吃掉了,另一份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判断出是这位青年独占的。 “这一份是乱步先生专属的哦。”太宰替我解惑。 国木田从善如流,“乱步先生是我们侦探社的金字招牌。仅凭一人之力就解决了成千上万的疑难案件,是相当了不起的名侦探。” 我对名侦探没什么概念,只是国木田列举的数字也太夸张了,如果以千和万为单位,光是一天就要处理至少几起案件了,时间上来讲真的可能吗? “我说,那边的你。对,就是你,名字是?”他拆开包装纸,将点心塞进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可能。我可不是什么三流侦探,对‘名侦探’来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又说了一遍我的名字。 “什么啊,这名字听起来就像笔名嘛。” “看在你帮忙送点心的份上,给你个建议——回去的路上去一趟神社吧。” ※※※※※※※※※※※※※※※※※※※※ 侦探社终于上线了! —————————————————————————————— 感谢在2020-07-24 16:52:26~2020-07-25 17:5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扉页 45瓶;骨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九) 江户川乱步。 听到青年的全名时我差点要抑制不住心中的骇然——什么?有太宰治就已经很夸张了,还有江户川乱步吗? 重整思绪后,我也明白除了接受现实,还是只能接受。 如果是乱步先生,“名侦探”的头衔放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惊世骇俗,照这么说……是不是还会有阿莎加、柯南道尔……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世界啊? 江户川乱步消灭点心的速度之快令我咋舌,这么吃真的不会觉得太腻吗? 也行是我的目光并不遮掩,他反倒对我说—— “不过你啊,还真是个怪人。” …… …… 侦探社 尽管无伊实佯装镇定,可侦探社的大家都是经验颇丰的调查员,就连处理文书的行政人员,也耳濡目染,比常人敏锐不少。在他们看来,无伊实的告别中带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率先提出疑惑的,是正在用纸巾擦拭指尖的与谢野晶子。 “为什么说那孩子是个怪人?”她并没看出有什么怪异之处,“比较寡言,略微怕生,除此之外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了对了,太宰先生没有邀请对方殉情,这算不算奇怪的地方?” “……这么说来还真是。”谷崎回想起平日里跌宕起伏的殉情一条龙服务,不免做出其他猜想,“只说我个人的猜想——无伊实小姐并不是太宰先生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话题突然被推到自己头上,太宰干脆化成一滩,将脸贴在桌子上高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找女性殉情啊。欸?难道说大家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自然是毫不留情的收获了来自全员的肯定答案。 “欸?不要!我好心痛!”他高兴的喊道:“心痛到快要死了!” 最后以搭档的一句“你还是就这么死了吧不用脏了我的手。”结束了闹剧。 谷崎弱弱的举起手来将话题拉回正途。 “所以……乱步先生说稻井小姐到底哪里奇怪了,我还是不明白。” “笨——蛋——” 乱步已经将美味的点心一扫而空,腹中满足,糖分给他带来的幸福不可言语。 “不过,凭你们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人活在世界上,是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哪怕是被人掩盖了过去,履历一片空白的人,也只是抹掉了‘记录’,而无法消除其存在过的痕迹。那个送点心的小姐,可是什么都信息没有的人。” “看样貌怎么也有二十岁上下了,就算是被关在实验室里的秘密试验品,身上也会留下过去的经历所留下的信息。人的痕迹怎么可能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正是因为江户川乱步能看到的信息量远超于常人,对他来说,摄取信息的能力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在他眼中的世界自然和普通人眼中不同——假设,每个人身上背负着十个包袱,此时出现了一个周身无物的人,是不是格外突兀? “换言之,这位送点心的小姐,可是堪比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干净。” “不,也就比婴儿要好上一点吧。” “——这还不够奇怪吗?应该说是‘不正常’吧。” 这话要不是从他口中说出,谁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吧?可凭借江户川乱步在侦探社的地位,以及大家对他极强的能力有目共睹,由他说出这番话,可信度等同于真相。 几秒之间,大家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乱步先生。”谷崎想起乱步还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会建议稻井小姐去一趟神社?距离最近的神社是月峰神社吧?” “啊啊,我知道,月峰神社的御守很有人气呢。” “关于这个……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太宰从桌上爬起来,一手撑着下巴,“不过,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 …… “还真是个怪人。” 直至我从旧式电梯离开,彻底走出侦探社所属的这座大楼,乱步先生的这句评价在我脑中依旧萦绕不散。 我是怪人吗? 作为人而存活,就要明事理,搞清楚周围的人为什么喜,为什么悲,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人所谓的“怪”,大抵是说“这人没法和大家一样”的意思。 难道在乱步先生严重,我是个一眼看过去,就和大家不同的人吗? 如果乱步先生能看出来这点,其他人呢? 我就是一直毫无“自己是个奇怪的人”的自觉,来努力和大家相处的吗? 路过神社前,我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乱步先生说的那句话—— “给你一个建议——回去的路上去一趟神社吧。” 望着修葺整齐的台阶,我站在原地朝里望去。 我对神社并不太了解,以前还以为和寺院是差不多作用的地方,于是干脆跟在一旁的女学生群体身后,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 入内,便看到一旁有个小亭子,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大多是女生)正在排队,一旁还立了个宣传牌子。 原来是在这里买各类御守,靠的近些就自然听见女生们的讨论声。 “月峰神社的御守很灵验呢,b班的爱乃就是靠着恋爱御守告白成功的。” “我比较想要能保佑学业顺利的御守……升学考试不远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简直紧张得饭都吃不下了。” “我想帮我弟弟求一个,可是会不会不灵验?” 乱步先生不会是让我求个御守吧?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啊? 不过,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我也跟在那群女学生身后排起队来,偏偏我又是队尾,在我身后迟迟没有新人加入,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等下去。 好不容易前面的队伍到了头,女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着离开了,购买御守的小亭子就只剩我和工作人员。 “您好……我想要……” 对了,我该要什么御守呢? 人们祈求御守,本质也是在向神灵祈求吧?渴望神灵听到自己小小的心愿,哪怕只赐予自己万分之一的运气,也可能被信念坚定的人抓住这份运气,将其变为奇迹。 可是,我没有能称之为心愿的东西。 想要有地方住、想要有工作,这不算是心愿,充其量只是目标。心愿和目标不同,目标是能够靠自己去实现的事情,我绝对不要向神灵祈祷赐予我去实现一切的运气。 “您有什么愿望吗?”看出了我的踌躇,贩卖御守的神职人员温柔的发问。 他看起来年纪很小,似乎只是中学生,不,也可能只是小学生。我本以为是黑发,结果近看才发现是幽深的暗蓝色光泽,瞳色也是一样的。还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气质让我想起学校老师。 “……我也许没有什么愿望。”我如实相告,希望对方不要以为我是来找事的,“只是,今天有人说让我最好来一趟神社。” “这样啊。”小少年并没有生气,他温柔的注视着我,“嗯,我大概知道了。”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御守递给我,上面写着“缘结”的汉字。 “这个是保佑爱情的吧?”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将“结”和其他字遮住,只指着缘字。 “人与人、人与物一旦产生关联,便会产生缘分。没有谁是孤独的活在世界上的,不,应该说没有人想要孤独的活在世界上,只要存在于世,就必定会拥有‘缘’。人的孤独也大抵是因为‘缘’的程度和深浅造成的。” 他微笑着对我说,“虽然是祈求良缘的御守,只要心诚,将其作为保佑与人结缘的护身符也是可以的。” 我从他手中接过这枚小小的御守。 软布躺在我的掌心,粉线的绳结下,用金线绣着的“缘”字笔锋回转,在我眼中变成了璀璨夺目的金字,底色上红白相间的点缀如同福缘锦鲤在池中游曳。 “去与人结缘吧。” ※※※※※※※※※※※※※※※※※※※※ 是在月峰神社打酱油的艾利欧。 想不到到吧,我还综了小樱! 虽然说了这么多,其实这本质还是个保佑爱情的御守。 你们懂我意思吧? —————————————————— 感谢在2020-07-25 17:58:35~2020-07-26 11: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十全十美(十) 【评论文章:法衣 from:yukiki 时间:23:47 内容: 我很能理解未良小姐笔下的“我”。 就像未良小姐说的这样,如果有一件能够藏污纳垢,将我变成剔透唯美的美少女一样的法衣就好了。要是这样,文中的a君,我心爱的那个a君也会爱上我吧? 】 …… 未良是我在blog上用的名字,充其量不过是将无伊实“muimi”反过来,取了“mii”,然后随意用汉字对应,就成了未良,不过一般人只会念成mira吧。 “雪村同学。”我朝着面前身穿制服的少女点了点头,“要喝点什么吗?” 雪村爱乃,单看这清丽动人的名字,还以为是什么校园轻小说中的女一号,事实上她正遭遇着青春悲痛文学中使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即是校园暴力这件事。 她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同时也是在我的blog下积极留言的网友之一。 我们相约的地点正好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提议的人也是雪村。 “我是推理爱好者,既然要见面,就选在有趣一点的地方吧。” 真正让我们联系起来的,是她作为真菰的同校同学这事。真菰的班长小仓同学因为帮助被人欺负的雪村同学,不小心摔下楼梯骨折了,真菰作为班级代表去探望她。 “……嗯,谁让人只有两只手。”真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烦恼仔细说明:“明天去探望班长,我不仅要带着书包,还要带上花和同学们写的信件,就没有手拿慰问品了。现在又是升学的关键时期,不太方便再喊其他的同学了。” 于是我就陪她去了一趟,结果在病院,我们碰到了同样前来探病的雪村同学,最后稀里糊涂的交换了邮箱地址。 怪我偷懒,将邮箱地址设置得和blog的域名一模一样,结果被雪村树藤摸瓜猜到了我就是未良。 雪村朝我发起了邀请,她夸张的表示这是她一生的请求,一听到这种话,我就胃疼得感到负担。 “未良小姐能否和我见个面,我有很多话想告诉未良小姐。” “未良小姐一定是能够理解我的痛苦的人。” 我很想告诉她,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思想通透,能够理解他人痛苦的人,我只会拙劣的模仿,然后将自己放在低于常人水平的地位,才能勉强维持人格。认同感这种东西,怎么会存在于我的身上? 我的交际圈小得可怜,合适的人选思来想去也只有同为关系者的真菰。我找真菰商谈后,真菰却面色沉重的告诉我了一则都市传说。 “无伊实小姐知道地狱通信吗?据说是把怨恨的人名字写在网站上,被写上名字的人就会被送往地狱。” “可是,这和雪村有什么关系?” “班长小仓同学制止了欺负雪村同学的人,争吵中却摔下了楼梯,骨折住院了。据当时目击的人说,雪村说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让她们都等着下地狱。为首的女生气焰嚣张的问她要怎么让她们下地狱……” 真菰压低声音:“雪村说:‘我会将你们的名字写在地狱通信上,你们将会被打入地狱。’” “……我对这件事非常在意。”她告诉我,“我也很担心雪村同学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她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 “无伊实小姐能否和雪村同学聊聊……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如果让你感到为难的话,就当做没有听见吧。” 少女的面庞在我心中渡上了一层神异的光辉,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她这份真诚的模样使我窥见自己灵魂中低等的部分了,御守在我的口袋里隐隐发烫。小先生对我说“要去与人结缘”,是不是也是在告诉我不要总是逃避。 我的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悄然滋长。 “去帮助她吧。” “去做一些你能做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垂下眼睑不敢看真菰的表情。我生怕自己对说出口的豪言壮语反悔,赶紧又加上一句好让自己没有退路,“如果能够帮到她的话,我也很乐意。” 真菰短暂的沉默了,我不由得汗颜,莫非她是在思考我话中的真实度?还是说她早已看穿我虚假的、伪装成善人的面孔?正在犹豫要不要揭穿我吗? “无伊实小姐。”她释然得露出微笑,我心中高悬的石头终于落地,少女握住我的手,“非常感谢你。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于是,便有了我与雪村见面的这一幕。 “是……未良小姐吧?” 在校内饱受欺凌的雪村,似乎对大声说话这事并不熟练,她吐字很轻,仿佛肺叶被人开了孔,露出了其中的嚯风口,空洞洞的朝我展示着她被折磨成非人非鬼的模样。 “未良小姐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顺着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对于自己在他人眼中的模样,我也甚为好奇。 “不,我想了下,其实是一样的。”她毫不避讳的看向我,“我原以为未良小姐是文思敏捷,又十分新潮的女大学生,如同当下流行的女子杂志中采访的女性作者一般穿着流行前沿的服装,将精明干练与精致主义并行的现代女性。” 她的话中,我感受到一股蓬勃的期待。以及我本人的出现,是对她这种期待的一种辜负。 可她话锋一转—— “原来未良小姐是古典派的。”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是纤细和病态美的附身,古典知性女性这类,果然,现在很少见了,可是放在以前,就是标准的文系女子风吧?也难怪,未良小姐的文章偶尔也会给我一种复古的感觉,所以说是因为和本人形象符合……” 雪村的眼睛发亮,我的心却一点点的下沉。她在说什么?纤细又病态?那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又身体孱弱,这种身体怎么可能存在美感? 古典和知性?我身上绝对没有半点这两个词的元素,我很笃定。 更不要说什么和本人形象符合了……光是听着,我就如坐针毡。 我头皮发麻,努力转移话题,“请问雪村同学想和我谈的是什么事呢?” “我的事,未良小姐已经听说了吧。”她抿着唇,酝酿着情绪,秀丽的眉毛拧了起来,“我……暗恋我们学校篮球部的一位男生,这件事被他的爱慕者知道了。以此为导火索,我们之间的争吵、斗争逐渐升级。” “起初只是抽屉里被人塞满废纸,被人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到后来逐渐变成书包里被人塞了图钉,黑板擦,被人在课桌上乱写乱花……最后,她们甚至把我锁在厕所里,用冷水浇我的头,说‘让你清醒一点’。” 她死死攥着手,指尖葱白,看得出非常愤怒。 雪村不是我想象中,那种一味遭受他人欺凌而自怨自艾的校园暴力受害者,相反,她性子好强,多次和小团体的首领争吵。 “推搡中波及到了小仓同学我很抱歉。”她说,“……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说到底,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被冠以‘婊/子’之类肮脏的辱骂,我实在不懂现在的女高中生是疯成什么样了。” “我只是很喜欢黄濑同学而已。” “也只是有过那么一两次和他说上话的经历而已。想让喜欢的人也喜欢上自己有什么不对,想让喜欢的人只看着自己又有什么不对。” “大家像过家家似的都不敢出手,维持所谓的虚假和平有什么意义,不能把喜欢的人得到手,这份守护根本就是可笑的自我满足。” 她再次和我确认—— “未良小姐,你一定能理解我对吧?” 我很想告诉她,不要自欺欺人。 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相互理解。 ——这句话根本就是世纪末最大的谎言,不,是诅咒,每个听过这句话的人都会被它的魔力所蛊惑,一厢情愿的相信人和人之间是存在这种美好的感同身受的。 我怎么能理解她。 我只有一点点可以理解她,非常微小的一点点。 意识之海深深下沉,雪村的诘问犹如鬼魅钻入我的耳蜗,爬在脆弱的神经上使劲敲击。我一点余裕也没有,我快被她的逼问变成溺水的亡灵了。 “呀,这不是无伊实小姐吗?” 清朗的声音自远处响起,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太宰先生踩着地板探出头来,阳光还余留在他的脸上,导致他的笑靥给我一种温暖祥和的错觉。 “真巧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他明知故问,“是在和‘朋友’聊天吗?” 我的心头一跳。 “……真巧啊,太宰先生。” 我幻想中的男主角,变成了现实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溺水症状不治而愈。 ※※※※※※※※※※※※※※※※※※※※ 应该是首次提到无伊实长什么样,给一个模糊概念好了。 其实无伊实也有点能成为病娇的潜质吧,想想太宰碰到的偏执求爱者…… ———————————————————————————————————————— 感谢在2020-07-26 11:51:56~2020-07-27 11: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树、阿璃 10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5瓶;分数+6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一) 【日记19:无题 惹人怜爱的神明大人降临了,他两旁的空气如同摩西分海般从中间劈开,他之霞光宛如天照,若是试图探出手指妄想触碰,就会被他的光泽烧至灰烬,连灵魂也一并被灼伤了。】 ……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变成了什么样,于是赶紧透过白瓷被子里的投影检查自己的笑容是否僵硬失态,好在我对微笑弧度把握一如既往,一定不会有人发现我此刻内心动荡犹如山崩,滚滚巨石倾斜而下。 “下午好,太宰先生。”我率先同他打招呼,“如你所见,我正在同这位少女闲聊。” 考虑到话题涉及到未成年人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照顾雪村的心情,我只用“闲聊”二字作为搪塞。 结果雪村爱乃根本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生。 她虽然脸上有怯意,却说出了一番不得了的话—— “是相当严肃的话题,关系到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全问题,我和未良小姐正针对此事进行一番严肃的详谈。” 太宰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深幽不可估量,却在下一秒又眯起了眼睛,转化成令人亲切的笑脸。 “这可是事关重大,牵扯到未成年人,就是关系到日本的下一代,从其严重性来说是和我国的未来能划上等号的程度。”他语气轻快,仿佛将话题的高度陡然拔高的人并是他似的,“看来,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我将求救的目光投降雪村同学。 你是当事人,是否让第三者插入谈话,是由你来决定的。 “不,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雪村这人实在是复杂,分明十来分钟前,我们初见面时,她还有着对陌生人的拘谨,以及谈论校园霸凌事件时的不快和少量的胆怯。 却在方才,她单方面的对我不停的发出质问后,变成了强势的面孔,如今,又用看似柔和的姿态吐露着坚决的话语,本以为她会对第三者的突然插入感到不快,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人是能立刻在多种面孔中切换的生物,我充分理解了。 她反过来说服我:“有男性视角的切入点,我们也能得到不同的收获吧。” 我哭笑不得——难道我看起来就很想让太宰离开吗? 太宰则是一脸临危受命的无奈。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当然可以。”我往里挪了挪。 “我是太宰。”他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若是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未良是blog的网名对吧?也就是说,二位是网友?还是说已经相互交换过真实姓名了?” “雪村同学是真菰的校友。”我说,“称呼我的网名只是她的习惯。” 雪村的目光在我们身上□□裸的搜寻一番后,郑重的说道: “再重新自我介绍一番,我是海常高中二年级的普通学生一名。名字是雪村爱乃,目前正因为和同学产生了不必要的矛盾,导致校园生活不大愉快,矛盾的起因在于我喜欢上了校内人气极高的一名风云人物,为此被部分女生视为眼中钉。”她叹了口气,“……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并没有像她们污蔑的那样用卑劣的手段去勾引黄濑同学,我也没有满是心机的埋伏在他的放学路上。” “我不明白,明明大家——我是说与我不和的那些女生,分明也是喜欢黄濑同学的吧?为什么不去争取呢?为什么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意?反而用后援同盟这种扭曲的姿态去守护他,强行让所有人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谁也不能超出她们划定的线。” “为什么?” 一提到喜欢的男生,雪村同学的声音就有底气了,她的怒意如雪球滚落,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赫然已是盛满她怒火的巨型陨石。 我却盯着杯子,想从杯子的投影中偷看太宰的表情。 雪村同学的话点醒了我,我身边不就有个说不定是同等发展趋势的例子吗? 太宰先生是怎么样的呢? 他一定被众多女性//爱慕,是身披千万道恋慕之光的男人吧?仅凭想象,我都觉得搞不好会有女性会喊着“能立刻为你去死”“请同我共赴黄泉”之类的极端爱语呢,这种不知从何而生,也不知从何而亡的爱,真的能传递到他的心中吗? 倾听这样如同诅咒的爱之狂言,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家的爱肯定不是平等的,谁都想凭借自己心中矢志不渝的爱,占据高人一等的位置。 唯有一种可能,能让大家在心中的男主角前保持同一个阵营,谁也不越雷池半步。 ——那便是她们所爱之人遥不可及,这场恋爱注定没有终点,就如同用蜡制成的心去相思太阳,蜉蝣痴恋不可能到来的明天。 可雪村同学是伊卡洛斯,她要追寻太阳,哪怕谁也不看好她,谁都想阻拦她,她也要振翅上天。 所以她被人排挤了,哪怕她怀抱自己的爱意高鸣,却没有谁愿意听一听她的心声。 我参透了其中的矛盾。 本来就不擅长遣词造句,我选择了沉默。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想知道太宰先生对这种畸形的痴迷是如何看待的。 这也是我的一点点私心吧。 此时我已经全然忘了,雪村同学先前差点站起来高喊“未良小姐一定能理解我”的模样了。 “……少女的恋爱无论放到什么时代都是不会腻味又充满神圣的话题。”他一手拄着脸颊,目光飘忽朝远方,雪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最后落在了女服务生的身上,太宰的下一句话果然是—— “麻烦给我一杯冰咖啡,谢谢。” 雪村:“……” 我却有点想笑。这种略带孩子气的我行我素,也是太宰先生(除了脸之外)的魅力所在。 “那么,撇开我作为第三者的公正客观的视角,就先提我作为一名男性的看法吧。” 我喜欢他轻缓分明又如泉水细细流淌的声音,哪怕他用这种声音说漫才我也会觉得犹如仙乐入耳吧。 “那个叫‘黄濑’的男孩子,真可怜啊。” “……欸?咦?”比起沉默,雪村的反应称得上过激,“什么意思?先生你的意思是被我喜欢上,他很可怜吗?” 她根本是“如果你说是那我现在就立刻哭出来”的表情。 “不,我是说被你们喜欢上,他真的太可怜了。”他的话也没有比雪村的预料好听上几分,不给雪村发难的机会,太宰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人就该在人类这条路上好好的走下去,绝对不要被人推崇成神明之类的存在,这才是属于人类原始的幸福。你们在做的事情,就是将那孩子摆在了‘只会给予所有人平等怜爱的神明’的位置上,甚至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换句话说,你们在抹杀他对感情的可能性。” “姑且不提那孩子是否有恋爱的打算,在这个年龄来说,就算没有中规中矩的谈一场恋爱,至少对异性心动的能力还是有的吧?”他笑着说,“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嘛,合理的猜测一下。” “女孩子们愿意故步自封,将感情束之高阁,并且列出一条条规矩,让所有人只能在规矩范围之内表达爱意,这根本就是不合理的啊。换句话说,这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所谓的守护也好,不想打扰他也好,充其量是因为无法如愿以偿,而给予自己的精神补偿——‘我这么做了,对所有喜欢她的人来说是正确的,对黄濑同学来说也是正确的’,可真是彻头彻尾的自我满足啊。” “无非是认为这么做,自己就不会受伤罢了。” 他的指尖敲击瓷杯的杯壁,发出脆亮的响声—— “有谁问过那孩子的意思吗?” “他想过……要成为神明吗?” ※※※※※※※※※※※※※※※※※※※※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我觉得黄濑只想打篮球。 这章彻底放飞自我了,如果本文中有和作者意见相左的地方,一定是你正确,别打我就行(捂脸 看到评论都在说宰不会对人表达爱情观,我这边解释一下,在评论里我也有回复,我搬一下。 嗯其实这里比起爱情观的展现,更多的是单纯在对“罔顾他人意愿将其送上神坛”这种行为的不赞同。 这里和无伊实之前对宰吐露认为他是圣人这点是相呼应的。 只是在雪村的角度肯定会理解为是宰不赞同她们极端的恋爱观。 听懂了话中其他意思的只有无伊实。 最后,无伊实本来是想借机听听宰对感情的看法,可惜宰的角度刁钻,看似仿佛在说爱情观,其实完全在提别的事,她算盘落空了(摊手手)。 ———————————————————— 感谢在2020-07-27 11:43:49~2020-07-27 21: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拉马佐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菘葉 30瓶;鹤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二) 人类自作主张的创造神明,人类又自作主张的抛弃神明。 不过是将人类的利己主义换了一种体现方式罢了,他们对人造神明并无敬畏,只将其作为一种象征,一种欲望的化身。且不提黄濑同学的追求者们仿佛宗教组织一般制定出的一条条限定条约,光是我,在听完太宰先生的这番话后也不由得自省起来。 我说过什么话,我多少还是有印象的。 ——我说过太宰先生像圣人。 这是何等恶意的加害啊,我脑子里怕是注满了大西洋的水,才能说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疯话。换言之,我和太宰先生口中天马行空的将人类送往神坛,赋予虚假的神格的强迫者毫无区别。 我思考着,我可比黄濑同学的追求者们可恶多了。 至少她们都是抱着明知无望的爱在自我满足,可我将太宰先生比作圣人,圣人就是要回应凡人的,这还不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呢。 哈……真希望他能忘掉我说的那句疯话。 雪村低眉沉思,她似乎将太宰先生的话理解成了他对女性们过保护又扭曲的爱情的不赞同。并且对此爱情观委婉的表示了谴责。 “我对雪村同学的情况并不了解。”他说,“但是,雪村同学也可以思考一下,你对黄濑同学的求爱方式中,是否有过考虑不周、或是说给他带来麻烦的地方?还请好好想一想。” 雪村在听完他的话后迅速沉寂了,那模样倒不像是受了打击,反而是从中得到了启发,一个人冥思苦想了起来。 ……思考这么久,难道说雪村本身也做过一些不大妥当的事? 的确,一直都是以雪村之口朝我们转述的,作为当事人的她自然会趋利避害,或者说她做过错事,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错误的。 ——就比如我对太宰先生说的圣人论,若非他今日点出,我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呢。 谈话的角色完全逆转了,我从参与者变成了局外人。这个话题我不好接,强行接话,搞不好还会暴露我那点见不得人的思慕,我干脆不要脸的啜茶,等待雪村自个儿想明白。 我已经知道了,雪村并不是因为被欺负而心神不宁想找人相谈,她根本是一腔炽热的爱意无处倾诉,想找个能和她共情的人,作为战友来安抚她,支持她。也许是她从我的文章中领悟到了什么,让她产生了我们是同类的错觉,才急不可耐的找上我,不停的质问我是否和她一样。 可惜的是,我没有雪村在为爱奋战上一往直前的勇气,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的人生中咀嚼痛苦比品尝幸福的次数要来得多上许多,一旦我的太阳靠近,我就克制不住想退缩。 “我明白了。”她呼出一口气,表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开朗透彻,碧空如洗。 我差点吐口而出“你明白了什么?” 太宰则是以十分暧昧不明的笑容点了点头,话题戛然而止。 我寻思着接下来这场会谈是否要在此迎来终局,雪村却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才是我被真菰找来做帮手的重点。 “关于我和那些女生之间的矛盾……我有办法处理,未良小姐大可放心。”她微笑道:“我知道,是真菰同学拜托未良小姐来的吧?毕竟未良小姐不是健谈的人,可依旧来见我了,无论如何,我很开心。” “麻烦未良小姐转告真菰同学,我不会做傻事的,请不要担心我。” 我蹙起眉,想起真菰说雪村放狠话时提及地狱通信的事。 “雪村同学提到的地狱通信……” “啊,那个啊。”她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至于是什么……当然是保密。” …… …… 此后,我们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闲聊,漫无目的又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我深深的感慨于太宰的口才,简直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桑树说成槐树,还要让你五体投地的拜服他的谬论。 太宰先生可真是个妙人,要是给他笔和纸啊,说不定能写出振聋发聩的旷世杰作呢——别问我为什么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总之,我就认为这是一条真理。 雪村被他说得好几次都展露出了少女娇俏的笑容,她捂着嘴不大好意思的笑了。 “太宰先生真是博学又风趣,如果学校的老师也像太宰先生这样,上课就不会昏昏欲睡了,想必大家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努力,最后拿出惊人的偏差值吧?” 她的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我身上,说好是喜欢我的呢?此刻已经完全是太宰的俘虏了。 “教师吗?教师之类的我做不来啦。”他从善如流,“我同事中倒是有曾经担任过教师的人,是数学老师哦,无伊实小姐——就是国木田君啦。” “咦?”本来一直低头发呆的我突然被点名,我顺着太宰的话客气的表示了一番惊讶,“国木田先生看起来确实有教师的印象呢……” 太宰说话时,居然侧过脸来对着我,难道是因为我一直低着头太过沉闷,他担心我认为自己被冷落了,才想拉我一把吗? 哎,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举动我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傻不傻。 “也亏得国木田君是这样的性子,托他的福我的职业生活不知不觉就充实过头了。”太宰叹了口气,话中并没有什么埋怨。 “太宰先生之前是做什么职业的呢?”既然他给我开了头,我就顺着问些别的,“我有些好奇,完全想象不出来太宰先生的职业经历。” “一下子说出来岂不是毫无悬念了?我的前职业目前还没有人猜中过,在社内的悬赏金节节攀升,一直这么下去,能买下一栋楼也可能。”他眯着眼睛笑道:“无伊实小姐和雪村同学要不要猜猜看?” “可以啊,反正现在很闲嘛。”雪村同学愉快的笑,“太宰先生,难不成是编撰文章的职业?” “太宽泛啦,这种说法太狡猾了。”他说,“要具体一点。” “嗯……作家?剧本家?啊,可是太宰先生长得很帅,说不定是模特,演员也可能……但是,是演员的话,只要看过一次我就绝对不会忘记这张脸的,所以说不是吗……”雪村喃喃道,她不知不觉变得热切了,“难道说是私家侦探?毕竟太宰先生看起来很神秘。” “侦探的话,现在不正做着差不多的工作嘛?不是哦。” “那就真的想不到了。” 雪村当真苦恼起来。 “嗯,想不到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他还伸了个懒腰,窗外已经是黄昏了,余晖爬上他的侧脸。咖啡杯中的冰块已经全部融化,玻璃杯呈现出满水的状态,他根本没喝几口,要么在说话,要么在望着不知何处发呆。 我寻思着差不多该走了,可他坐在我右手位置,我被他挡住,没法从座位上离开。雪村又是一脸意犹未尽,我若是提出要走,要用什么理由才合适? “太宰先生今天工作结束得很早啊。” “当然是因为……我翘班了啊。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啊,猜职业的游戏就留到下次吧,雪村同学也差不多该回家了。我也有些饿了……” 他朝我露出一脸好戏得逞的表情,这语气,活脱脱是一个惯犯。乌亮的睫毛下鸢色的眼睛在瑰丽的霞光映照下,宛如被渡上光芒的深秋枯叶。 “——无伊实小姐,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今天正好是每周一次的炸鸡日……不介意再添双碗筷吧?” ※※※※※※※※※※※※※※※※※※※※ 一个将蹭饭说得与众不同的男人。 —————————————————————— 感谢在2020-07-27 21:22:43~2020-07-28 15:4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久久久久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三) 回去的路上,我收到了真菰发来的邮件。说是调味料不够了,让我顺路带点回去,若是直接从到场回家,便是顺路,可今天不巧要和雪村同学见面,就只能稍微绕道了。 “要稍微绕道了。”我对太宰说,“太宰先生可以先过去,我要去买点东西。” “反正现在过去除了等待也无事可做,我和你一起吧。” 我们从居民区附近走过,绿漆的栅栏围住墙内的灌木,偶有长得低矮,枝叶又伸出老长的树梢,差点挂在太宰的头发上。我们正以中间的盲道一分为二,我站在里侧,他站在外侧。 “要不我们调换一下位置吧?”我建议道:“太宰先生走里面,就不会被悬在外面的树枝挂到头发了,长得高也有烦恼啊。” “我愿称其为是幸福的烦恼。”他感慨着,却没打算同我调换位置,“旁边是车道。” 是考虑到这点,不愿意同我换位吗? “那就走近一点吧。” 已经是夏末了,但温度距离凉爽还差了很远,太宰从离开店内便脱下了他的风衣搭在手臂,一路抱着走。乍看之下,暑气对他仿佛没什么侵扰,可是仔细看,才发现他颈部露出的皮肤泛起微不可见的红粉色,为了透气,领口也被稍微扯开了些。 这个距离给我一种错觉——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我不由得想起烟火大会的最后一日,我们一路奔逃后闯入了烟火的光辉领地之下的场景。 “已经习惯这边的生活了吗?” “托您的福。” “工作方面怎么样,做得还趁手吗?” “还在学习,不久后就能适应了吧。” 哇,这是什么无趣的谈话啊。我不由得心中感叹。我真想卸下我的舌头看看是不是和其他人构造一样,怎么会钝得说话都干巴巴的? “真热啊。”我伸手扑打着给自己扇风,远处的蝉鸣就像在赞同我的评价,陡然拔高了声音,“这边一直这么热吗?” “今年的降雨量同往常相比不怎么理想,你想想看,这个月都没下过一场雨吧?虽然在空调房里逃避暑气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一旦要用双腿赶路,就不得不暴露在太阳下了。”他说,“前几日无伊实小姐来侦探社送东西也是顶着大太阳,从道场一路过来很远吧?” “……这倒是小事。”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但是他这么说,我倒是挺开心,毕竟也是好几日前的事了。 “对了。”我想起那日乱步先生的提议,想要将后续的事情分享给太宰先生,“我去了月峰神社。拿到了这个……” 我从口袋里取出红色绳结的御守,白红相见花纹的御守躺在我手心。 “是结缘御守啊。”他问我:“能给我看看吗?” 他从我手中接过御守,正反看了眼后还给我了。 “神社的人说是保佑我与人结缘的护身符。”我重复着那个小少年的话,“……但我没搞错的话,这个是保佑恋爱的吧?” “通常来说是这样没错。”晚夏的热气将青年的声音蒸得有些发软发倦,“无伊实小姐有喜欢的人吗?” 御守静躺在我掌心,我们正走到路的拐角,前面约莫三五步就是人行道了,我本在确认红绿灯是否切换,听到他的问题,猝不及防的怔了一秒。 正当我犹豫如何作答之际,背后传来一声高昂的“——借过一下!”,陌生的少年如破竹之势冲上前来,一如疾风猛转,将我们二人扒往两边,踏着斑马线朝着对面的地铁站飞奔,嘴上还喊着“要赶不上了!” 我被推到一旁,步伐不稳,重新找回重心后,才发现已经切换成行人绿灯。 只是手中的御守已经不见,似乎是在冲撞中掉到了地上。 很快,我就找到了——掉进了一旁的下水沟里。 我在原地蹲下身子,望着陷入深沟里的御守重重的叹了口气。 身旁的光影骤然改变,先是身侧扬起的阴影,然后又豁然开朗。太宰抱着他的外套也蹲在了我身边,只看到水沟里的御守,就什么都明白了。 “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不用了。” “反正已经掉进去了,沾满污泥的御守也没什么用吧,要是让太宰先生帮我拿,还会弄脏你的手和衣服。” 嘴上说着豁达的话,心里却依旧是空当当的失落,哪怕我的脑子告诉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人生中的以好事和坏事来评价的话,得到御守无疑是件好事,是令人兴奋,能感受到微小的幸福的事。正所谓“人是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谁都会感到枯燥,谁都会对未来不安,所以才更需要这种微不足道的幸福感来支撑自己。 我对未来微不足道的期望,现在正躺在下水道里。 ……真让人说不出什么安慰自己的话啊。虽然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崩溃,但心中总归有些许失落。 “做这种事根本就没有意义。我们走吧,太宰先生。”我主动给自己找理由,“真菰他们还等着我们把调料买回去。” 我已经先一步踏在了斑马线上,见他没跟上,用眼神投去询问。 “虽然时间有点紧张,不过还来得及。” “什么?” 信号灯改变了颜色,我只好退回到原位,奔驰而过的车辆来往穿梭在黄昏的马路,风声在我耳边呼哧呼哧的穿梭,头顶的太阳像颗橘子被人挂在天上,半侧已经隐去到地铁站的站牌之下了。 “月峰神社啊。”他轻描淡写的说到,太宰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岔道口——我上次就是从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去的月峰神社。 “从这里过去不到十分钟,差不多快到关门的时间了,也不怎么需要排队。月峰神社到你家步行大约要多久?” 我不假思索道:“一刻钟左右。” “途中经过杂货店,挑选货物加上结账,假定十分钟可以完成。也就是说,我们最快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以上过程……” “我们重新去求一个御守吧。” ※※※※※※※※※※※※※※※※※※※※ 我怎么感觉每次发展点感情戏,起因都是因为无伊实倒霉。 我不能让她这么惨(挠头) —————————————————————————————————————————— 感谢在2020-07-28 15:49:59~2020-07-30 15: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bee 30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5瓶;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四) 我们到达神社时,太阳已经近乎下山了,滞留在地平线附近夕阳晕上橘中带棕的色彩,天空也被染成渐变双色。 我一边踏着台阶,一边说:“还好赶上了。” 不知为何,踩着日本神社的台阶攀爬,我想到的却是童话里的辛德瑞拉。 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太宰说道:“运气真好,没有人排队。” 前面有几个女学生,看来已经购置完毕了,正聊着天要走。 我十分庆幸,一路上我们本就加快了脚步,我额上发热出了层薄薄的汗,我余光望向太宰,才发现他也同我一样,上了台阶后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头发蓬松又厚实,一定很热吧?果然,我沿着脖颈上下将视线扫过,他耳畔的头发已经有一点点打湿,不过整体看起来还是很清爽。 太宰先生很耐热嘛。 我的视线本就没有掩饰,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扭头就跑,“我去求御守,麻烦太宰先生稍等片刻。” 今天在职的不是那个小少年,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御守,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些好奇的问道:“上次在这里的那个男孩……他今天不在吗?” 今天接待我的是为气质典雅的女性,一头巧克力色的头发束成了马尾,以一条白色带子系在脑后,一身经典的红白巫女服。 “你说的是艾利欧吧?上次稍微有点事所以请他来帮了一天忙。” “这样啊。”原来那孩子不是月峰神社的人,眼前的巫女想必才是正统的神职人员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小姐您替我向他道个谢?” 巫女小姐抿唇微笑,听到我的话后似乎来了兴趣,“当然可以。” “太谢谢您了。”我舒了一口气,“艾利欧……君……(我思索后认为叫名字太过死板)给正处于迷茫中的我指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我想感谢他。” “我多嘴一句,困扰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我摇了摇头。 “还没有,但……希望不会太久。”我诚心的希望我的生活能发生一些积极向上的,好的意义上的改变。 风送来了她的最后一句祝福—— “愿您的心愿早日达成。” 我的注意力全都分散了,一直到我重新和太宰先生汇合。 结果他正被女高中生围着要电话号码,竟然说出了“不记得电话号码”这种蹩脚的托辞——说真的,我还以为他会说点更高明的拒绝呢。 然而现在的女高中生实在是内心火热又勇往直前,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插进他们这个热烈的小圈子中了。 ……虽然我知道太宰先生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但我还是不太想直面这个画面啊。 话说回来,我从周围的人中倒也听过不少太宰先生的逸闻,其中不乏有“热衷于向女性提出殉情邀请”这项,我曾经也因为听到他随口说出(虽然对象不是我)的殉情邀请而失态过。 但我认为,太宰先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至少在面对未成年人时,表现得还算是个大众认知范围内的常识人,虽然自杀发言听起来也很危险,可时间长了,大家反而只将其视作一种口头禅了。 还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 太宰先生似乎从没在我面前提过自杀和殉情。 ……我姑且理解为,这是个看心情的活儿,大概是在我身边没这种心情吧。 “电话号码不记得的话,邮箱地址总知道吧?” “有什么不好嘛,只是留个联系方式而已,又不会骚扰你的。” 太宰仍然是十分厚着脸皮的说道:“邮箱的地址也不记得了。” “line呢?” “没有在用哦。” “哈?” 我走近了些,才听到女高中们的攻势越发热烈了—— “我说,那就把我的电话和邮件地址写给你吧?这总行了吧?” 结果太宰一看到我,就温柔的对围在她身旁的女性表明“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原本还热情高涨的高中生们,见太宰主动向我走来,爱意仿佛一瞬间冷却了一般。脸上又挂着一种将逞强和不服输混合起来的复杂表情,朝我投来一瞥,气冲冲的走了。 “御守拿到了吗?”方才的事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太宰十分自然的问起我的成果。 我将御守双手捧住置于手心,在顺着自然光的地方展示给他看。 结果这么一看,我反倒是看出些问题。 “……绳结不太一样。”他率先说道,“按理说是绶带结,你手上的这个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刚才弄掉的那个,方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将捧着的双手抬高,他拿起御守,指尖摸着绳扣的纹路。 他问我:“需要帮你改成之前的御守那样吗?还是说绶带结就可以?” 太宰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而我在愕然另一件事——太宰先生居然连捆绑绳结都很擅长吗?更何况先前搞丢的那个御守他也只见过几眼,仅凭短短几秒的记忆,就连绳结也能还原? “这种事也可以做得到吗?”我当然想要一个和之前的一模一样的御守,“……要是太麻烦就算了,反正都是御守,作用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想要之前那个样子的。” 接下来,我看着他袖长的手指灵活的拆开绳结,将绳子缕平,大约试了两三次,就将绳结重新系好——同先前掉进水沟里的御守分毫不差。 我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这个脱胎换骨的御守,由衷的发出一句称赞:“太厉害了,太宰先生,你的手也太灵巧了。”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技巧。”他说得轻巧,认为这真的是件不足称赞的小事。 他率先踏着台阶下楼,我跟在后面,将重新修整好的御守握在掌中。我摩挲着被太宰先生重新编好的绳结,柔软的绳线卷在手心。 原本错综蜿蜒的绳结被他系成了简单的样式,唯有中间两根延伸出去的线一左一右,格外醒目。 ——如果结缘这件事,像编织绳结一样容易多好。 走了两步后,太宰发出了感慨,用的正是他常在外人面前那像是开玩笑一般的俏皮语气—— “走吧走吧,接下来去买调味料。我想真菰他们也等不及了吧?啊啊——还有锖兔,他啊太较真了,我可不想被比自己小的孩子数落啊——” “是啊,被孩子训斥也太丢脸了。” 燃起灯火的那间屋子,和等待着我回去的孩子们,我一想到此,我就心中温暖。 不由得感到无上的喜悦,微笑了起来。 ※※※※※※※※※※※※※※※※※※※※ 从女高中生的视角来看,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吧(? 这里……就姑且当做是我的一个私设吧,就是关于殉情对象的问题,是属于有选择性的进行提问的,但是这个“可选择性”的范围,本文中属于作者私设的范围,如果日后被官方的选择范围不一致,导致作者被打脸的情况再另说,一切以官方爸爸为准。 我个人认为、或者说是本文中私设的询问殉情的对象,是排除了未成年人、排除了人格不健全者的(至于其他的等我想到再加) 这男人该死的有魅力又该死的难写(叹气) 至于为什么没有对无伊实提出过,当然是因为……我们无伊实还是个孩子呢!(bushi) 孩子终于笑了,你看她多开心啊。 ———————————————————————————— 感谢在2020-07-30 15:16:22~2020-07-30 21:3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拉马佐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五) “地狱通信?” 餐桌上,我们重新提到了这个话题。 今天鳞泷先生有事外出,义勇则是去了他姐姐那,最终餐桌上只有我们四人了。 锖兔对都市传说,校园不可思议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自然也不关注其内容,为什么突然提到,是因为太宰问到了。 “无伊实小姐和雪村同学谈话中有提到吧?我很在意啊。”他说着,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虽有所耳闻,但流言似乎只在学生中传播,就连sns上都涉及不多,到最后,具体的情况倒不怎么了解。” 作为对事情的经过最为了解的人,真菰向我们解释了前因后果。 “雪村同学因为在学校与人发生争执,我们班的班长去上前制止,争吵中不小心被对方推下了楼梯。”真菰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雪村当时表现得十分愤怒,表情可怖如般若。” 我深吸一口气,“那个雪村同学?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她说要把她们全都送下地狱呢。”真菰叙述着当时的场景,“她去探望班长的时候也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会将她们送入地狱作为赎罪的’。所以我才格外在意。” “再说地狱通信——只要将怨恨的人的名字写在地狱通信的对话框中,就会有倾听你怨恨的地狱少女出现,将你的仇人送入地狱。”她说,“地狱通信的网站只在午夜十二点整出现,网址也不是什么秘密,谷歌上搜索一下就出来了。” 太宰津津有味的听着,他手中的筷子仿佛成了装饰品,半天都没夹起菜来,就这么滞空。鸢色的眼睛在白炽灯光下闪着耐人寻味的神光。 “至于真实性……”真菰摇了摇头,“没人能证实。” 锖兔皱起眉头,他本就不信这些。 “要付出什么代价?”太宰抢在他前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声音悠扬不带情绪,仿佛飘到了远方,“将怨恨之人投入地狱——这早就超过了心灵科学的范畴,属于灵异事件了。借助鬼神实现愿望,人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使其聆听并为其复仇呢?” “不知道。”真菰对都市传说的了解程度也只到这里了。 我思考着太宰的话。 参照各种神怪传说中的经验,想要同鬼神之流做交易,本就是件与虎谋皮的高危行为,想要报复他人,将其灵魂堕入地狱,至少也要付出同等水平的代价才能达成。 在神鬼眼中,金钱权势皆是庸俗的人间虚幻,想要打动他们石头般的心,大约只有“人”这东西本身的价值了,血肉和灵魂便是最上品的供奉。 锖兔和我持的是同样看法,他说:“通过怪力乱神来报复仇人,这类故事中,复仇者的灵魂最后也会成为供品吧?” 我点头附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别提要求是将人送往地狱了,想要达成这个心愿,能付出的对等的代价,怎么想也只有自己的灵魂了吧?” 涉及到心灵,鬼神,人魂之类的东西后,话题更是沉闷起来了。 ——分明我们这一桌子人,看起来都挺像无神论者的。 “所以真菰才希望制止雪村同学吧。毕竟那个地狱通信,极有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太宰说,“然而我们作为事件的旁观者,能干涉的范围太小了。当事人的意志只会随着矛盾的激化而愈发坚定。” 而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雪村和同学之间的矛盾,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并非是不能化解的,他们会认为“充其量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 就算不能化解,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别提用地狱通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了。 ……不,说不定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呢。 可是我心里清楚,这对雪村来说才不是什么无聊的为爱痴狂的剧本,这是她和后援会之间信仰的碰撞,是旁人三言两语无法使其改变决意的。 “不过——”太宰放下筷子,电视机里的晚间新闻骤然停止,如同等待他的下文一般,“最后做决定的,是雪村同学本人的意志。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品尝到和她同等的痛苦和绝望,也无法对她的一腔怒火感同身受。” 甚至说,到现在我们还要否认她的复仇。 难道想要阻止她使用地狱通信的想法是我作为旁观者的傲慢吗? 真菰叹了口气。 “太宰先生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我自作主张的想要帮助雪村同学,可是到底我们非亲非故,又不是能朝对方敞开心扉的存在,所能做的事情搞不好在她看来也很肤浅。” 锖兔似乎是想安慰她:“……你也有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雪村同学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我说,我搞不清楚我是不是看真菰太失落,想要安慰她,“她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并且向我保证不会使用地狱通信,并且让我转告让真菰不要替她担心。” 说这话时,我脑中浮现出的是雪村最后同我告别时的笑容,有一瞬间诡谲的歪曲,又似乎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笑容。 大概,是我神经衰弱,见谁都疑神疑鬼,想多了吧。 真菰和锖兔晚上要出门一趟,这是这周来第二次了,我虽不明其中真相,但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他们似乎正在执行一件大事,非常了不起的大事,只是具体内容,我这个外人暂且不方便知道,待到他们愿意主动同我提及此事,我再了解真相也是不迟的。 但我有种预感——太宰先生一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 “那我们先走了。”锖兔在玄关换鞋子,他朝我致歉:“抱歉,事出突然,下次我来洗碗。”本来今天负责清理餐桌的人是他,只能和我换班了。 真菰已经拉开了玄关的门,夜色如墨。 “我们先走了,冰箱里有我买的布丁,太宰先生的份也有。别把我们的份也吃掉了哦。”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是一直自诩是成熟男性吗?哪有让女高中生处处替他操心的没用大人啊。”锖兔这么说着,倒也没什么真的不满。 “因为太宰先生人很好嘛,锖兔这么说,其实也挺喜欢太宰先生的不是吗?”真菰说,“好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伊实小姐夜里记得锁好门,最好十点以后就不好外出了,最近附近的治安不太好。” “那你们呢?”治安不太好,两个高中生还要出门夜游么? “我们会住在朋友家里的。”锖兔解释道,“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和义勇一起。” 少年少女穿着便于行动的衣服,遁入夜色,在身影完全消失前,我听见太宰先生不大不小的声音送上祝福。 “祝诸位武运昌隆。” “那我也差不多要走了……”太宰一手扶着门,正打算穿上鞋子离开。 本以为他还会留下来吃个点心再走,我立刻心中警铃大作。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挽留他。 “太宰先生,能稍微等我一小会儿吗?” “怎么了?”他侧过头看着我,一如既往的温柔,“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虽然有些丢人……那个,我不太擅长垃圾分类……”我支支吾吾的说道:“太宰先生能不能在我清理完厨房后,帮我看看有没有弄错的地方……?” “……噗。” “别笑啊!” 我可是认真的在烦恼啊! ※※※※※※※※※※※※※※※※※※※※ 鬼灭的设定我有魔改。具体后文会提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感谢在2020-07-30 21:32:22~2020-08-01 13:5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猫、19207763 10瓶;如月琴恩 5瓶;y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六) “工作是怎么也做不完的。”——一旦步入社会,很快就会领悟到这个真理,工作不像学生时代的家庭作业,只要努力去写,总归是能看到尽头的,用最快的时间写完,剩余的时间便是你自己的东西。而工作则不同,率先处理完工作的人,会被分配更多的工作,久而久之便是傻子也能参悟“工作是没有止尽的”这条真理了。 中原中也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窗外已是夜色浓郁了,他心烦意乱,倒不是为了工作,再怎么说他也是职场老手,虽然刚入职时还略显青涩,到这个年纪,港口黑手党的工作他早已处理得得心应手了。 令他顾虑的是另一件事。 关于雪村爱乃此人的。 世界就是会产生如此奇妙的巧合,雪村爱乃的父亲雪村宏人是中原中也入职以来长久陪伴的直系下属,其忠心早已担得起时间的证明,但在两个月前的一场事故中死于爆炸,临别前请求上司能多少关照一下他的女儿。 “……到她成年就好,她和她母亲性子太像了,我实在放不下心。” 中原中也没想到的是,他出差一趟回来,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就能整出这么多事来。 他只寥寥听了属下报告给他的“校园暴力”、“致使其中一位同学跌下楼梯摔伤”,他就感到一阵胃疼。 没经历过校园生涯的中原中也还以为这些只是从社会新闻上听到的句子,没想到有朝一日离他这么近。 “初次之外,雪村小姐似乎对一位blog博主十分迷恋……” “饶了我吧。”他心想——我对blog什么的,可没兴趣啊。但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告诉自己部下,而是改口道:“……保护好那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就别藏着了,一切以她的安全为重。” 他毕竟是个庞然大物的黑手党组织干部,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女高中生的生活,只能让手下代为处理。 雪村的sns中反复转发了“未良”这个blog中的句子,和她在文章下的评论。 中原中也随手点开了其中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雪村提出反对意见的评论。 她所评论的原文是《自我贩卖机》。 雪村的评论是:我不承认这样的happy end。 这世间无数的巧合汇集在此处,神明大人点开了这篇被他所关注的少女给予失望的文章。 【题目:自我贩卖机】 【 我是自动贩卖机。通常来说,常见的自动贩卖机所贩卖的商品是茶水饮料、真空包装的零食、安抚成年人脆弱神经的尼古丁之类的,我大概是不同的,我所贩卖的东西是‘我自己’。 我的头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双手双脚、我的神经脊髓、我的脾脏肠胃、我的喜触觉嗅觉、我的怒哀乐——全部都是我所贩卖的商品,要说为什么,因为我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两样,但我知道,我并不是人类。 我只是个很想成为人类的‘某种存在’罢了。】 中原中也的手指按在最后一句上,然后将从屏幕上划过,继续往下翻阅后面的内容。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这是他的初步印象。 【某日,有位中年男性正在我面前犹豫,似乎是对人形的贩卖机并不了解,他围着我转了三圈,在找到投币口后,才松了一口气,汗顺着鼻子流了下来。他掏出手绢,却在自己斑秃的头顶上擦拭起来。 “那个,头发……可以给我吗?” “可以。”我说,“承蒙惠顾,五千円。” 他将纸币塞入投币口,得到打印小票后,我将一部分头发给了他。并告诉他如何使用。 他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哈……?”读到这里,中原中也又不确定了,他脑中浮现出头发缺了一块的人形自动贩卖机,反倒是觉得十分滑稽,“也许这是个搞笑故事。” 【某日,某位男性因为烫伤,导致整条手臂面目全非,而他马上就要结婚。于是跪在我面前大哭起来—— “这个丑样子,枝子才不会和我结婚呢,为了追到她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为什么会碰到这种倒霉事?”他哭了很久,哭累了,然后对我说:“我要买你的手臂换上,需要多少钱?” “三万円。” “这么便宜啊?”他嘟囔着取出三张万元大钞,我将手臂给他,而自己取回了他满手斑驳烫伤的手臂。 这之后,我又相继卖出去了我的双腿双脚。 我虽然变难看了,但我很高兴。 ——装上了人类的身体,我似乎更像人类了。】 中原中也好像渐渐明白了这个故事。 “一直这么换下去,直到‘贩卖机’坏掉为止吗?”他说,“除了头发、手臂之类外在的,还有器官可以贩卖吧,不是还有感官之类无形的东西吗?” 【某日,一位职业打扮的女性来到我面前。她嘴唇涂得如同渗血,人类喜欢这样吗?】 【她开门见山的告诉我,她想购买我的味觉。】 【“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食物的味道了……你只是个自动贩卖机,根本不需要味觉这种东西吧?把他卖给我,钱要多少都可以,总之,让我爷爷重新能尝到酸甜苦辣就好。” 我告诉她价格,然后她支付了昂贵的代价。 “居然要卖到三十万円?真贵——!”她嘴上不善,可买的时候还算干脆,“要是没有效果你就死定了,我看看你的编号……啊,40x1033号,好。”她用手机拍下我的编号,我想告诉她拍下也没有用,我是最后的产品了,这家公司早就破产了。 我是作为残次品被流入到社会的。】 “残次品——” “什么意思?是指贩卖出去的商品有问题吗?”他呢喃道。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似乎是女子替我做了免费的宣传。接二连三的有人购买我的触觉、嗅觉、视觉作为基本保障产品,不到最后一刻我是无法出售的,这是系统出场设定。 公园的小孩子非常喜欢捉弄我,在他们看来,我又老又丑——这是因为我将年轻的皮肤也卖出去了的缘故,而且四肢孱弱,行动迟钝,口齿不清,他们会用石头砸我,但是我没有痛觉,也不会感到悲伤,他们试过几次后觉得无聊,就不再理我了。】 【与我陪伴最久的,是公园里的鸽子,我一动不动的时候,还好几次被他们当成立柱。】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小咲的。小咲看起来大概七八岁大,是个女孩。 小咲每次来,都只在我身边转悠,不说话,也不想买什么。我知道她是在看我背后的价目表,一周她要来五次,在我身旁发呆,什么也不说。】 【忽然有一天,小咲说话了。 “你要多少钱?” 原来是因为价目表上没有写,所以她才主动问我。 “我想买下你。” 我感到有些为难,因为价目表上没有规定,而公司早就破产了,我自然不可能回头咨询公司按照什么价格售卖。理论上,我是可以被整体出售的,可谁也没试过。况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出厂原装件了,怎么能把这个不完整的我卖给她呢? 见我不说话,她气呼呼的走了。】 “小孩子为什么要购买一个‘人’?”中原中也问出的,同样是其他读者的疑问。大家在此时做出的猜想都是比较温馨又符合逻辑的。 “是家中有谁过世了?小咲想要一个能陪伴的家人吗?” 他继续往下看。 【又过了两周,小咲浑身是伤的来找我。她双腿布满淤青,头发上都是泥巴和灰尘,看起来像在土里打了个滚似的狼狈。 “我被爸爸打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哭得十分哀切,涕泗横流,眼泪流到了裙子上,“爸爸说我不听话,所以要打我,可是我不喜欢爸爸做的事。” 小孩子不能反抗大人,似乎有某条法律是这么规定的,要不然为什么我总在公园听到父母训斥孩子?我对人类的东西还是不太了解。 可是小咲一直在哭,我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比较好? “我好讨厌爸爸,爸爸还要亲我。讨厌,讨厌!” 报纸被风卷起在我脚边时,我有瞥见头条上的字,是“生父性侵幼女”的新闻。 这个,是错误的行为吧?我只知道报纸是用来报道重要的事件的,小咲也是这样吗? 小咲身上的伤口是被父亲所折磨的?就像报纸上那个孩子那样吗? 这是,错误的对吧?】 “……从主角的视角来展现这个故事,还真叫人不爽啊。”他耐着性子翻页,继续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小咲再次请求购买下作为主角的“我”的剧情。 【小咲把所有的零钱塞进我的入币口。一边放一边说:“这是我全部的钱了,再多一分也不行,求求你了,我想把你买下来。我们老师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要保持高尚的人格,爸爸的人格一定早就坏掉了!” “我要买下你的人格!” “和爸爸换掉!” 】 “这是……好的结局吧?”中原中也想到。 雪村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结局?是因为太平淡无奇了吗? 【我再次醒来,这次,小咲就在我旁边,我能感受到小咲柔软的小手正盖在我的额头上。她先是怯生生的看着我,然后问道:“……你,是爸爸吗?” 对了,我被小咲买下了啊。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人类,是小咲的爸爸了。 “谢谢你,小咲。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爸爸了。”】 “什么啊……就这么简单的成为了人吗?”中原中也觉得这故事算不上有趣,看到中途似乎就猜到了结尾,难怪雪村觉得不喜欢。他正准备返回退出,滑动手指时却发现底下还有未完的部分。 【我成为小咲的爸爸已经三天了,今天接小咲回家,正遇上了她的老师。老师见我们手牵着手十分亲密,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弓着腰对小咲说—— “小咲同学,和爸爸和好了吗?” 小咲乖乖点头,还扯了扯我的手,“我们早就和好了,对吧,爸爸?” “是的。”我点点头。 老师摸了摸小咲的头,教训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怎么可以因为和爸爸闹矛盾就到处诬陷爸爸是强//奸犯?小咲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小咲吐了吐舌头,“还不都是因为爸爸先打我,我才要欺负回去!” “那是因为小咲偷了同学的东西爸爸才生气啊……”她小声说,“反正,不可以再这样了,你爸爸一个人抚养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知道啦知道啦,老师真烦!” 老师最终也没说什么,望了我和小咲一眼,就离开了。 小咲在老师走后,伸出手死死揪着我的胳膊。 “小咲,我好疼。” “疼死你!疼又怎么样,爸爸听孩子的话是天经地义的!” 啊,是这样吗?难道是我搞错了人类的常识? 小咲说的,应该是对的吧。】 中原中也快速的将屏幕往后翻,发现已经是最底层了。 剧情似乎在这里反转了。 【回去的路上,小咲时不时掐着我的手臂,抱怨道:“爸爸,老师好烦啊。” 我点点头,反正小咲说的,都是正确的。 小咲的脸上满是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容—— “对了!爸爸,我可不可以买一个乖一点的老师?”】 想要成为人类的“某种存在”、这个回应人类期待的“某种存在”终于因为人的期待而成为了人,但是这份期待同样成了束缚在他脖子上,操纵他人格的枷锁。 中原中也头一次对雪村爱乃的评论表示赞同。 “这可真是个不怎么样的结局。” ※※※※※※※※※※※※※※※※※※※※ 文中的“爸爸”当然没有对小咲做出那种事,只是因为小咲有错在先(偷东西),很生气,把孩子打了一顿(当然打孩子也是不对的!)。 嗯……文中的“我”似乎实现了他想要成为人的愿望,但是结局到底算不算好呢?这个就因人而异吧。 至于中也看完后是什么想法,大家各凭想象就好(喂) 这章文中文含量有点高,大家觉得没有必要的话我会酌情减少文中文。 ———————————————————————————————————————— 感谢在2020-08-01 13:54:30~2020-08-01 15: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wi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七) 真菰和锖兔整夜都没有回来,翌日清晨,我收到他们报平安的邮件,然而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大家只字未提。 而我近日在道场和关口一起熟悉工作,生活忙碌且充实,一旦日程的每一个表格都被填满,脑子反而钝起来了,只能想着眼前要做的事情。 对我来说,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请麻烦您将这两封邀请函交给鳞泷同学和富冈同学。”西装打扮的负责人本月第三次到访了,前两次都被关口好言相劝离开,今天他终于领悟到了在铁面无私的关口面前,这封信是无论如何都送不出去的,于是趁我在门口清扫灰尘时,直接找上了我。 “请务必让他们出席这次的高中生剑道大赛。”他说,“凭借几位的身手,夺得头筹也不是难事。我实在不懂为何要隐藏自己的才华,若是夺得奖项,对大学录取也是有所助益,百害而无一利,麻烦小姐帮我再劝劝他们。” 大热天的,他额前早已爬满汗水,蝉鸣从四周环绕响起,越发聒噪。我被他几句话说得头脑发胀,差点就产生了“伸手接下,然后赶紧离开”的想法。 关口猛地拉开门,他眉毛斜飞,目光炯炯,死死锁定在西装男身上。 “说过好几次了,他们是不会参加比赛的。”他将木刀随手放在门框旁,顶着太阳走出来,先是对我说:“往里面站一点吧,这里太阳太大了,小心中暑。” 我点头说了句“好”,就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阴凉处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关口的态度十分强硬:“他们所习的剑术并不合适与人比试。” 对方回想起他亲眼所见的,少年少女们巧劲与刚力并蒂开花的剑术,依然不肯放弃,“……只是试试,更何况也能为道场做宣传,现在经营一家道场并不简单,你也该为老师考虑一下……” “不行的事,说再多次也不行。老师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坏了规矩的。”他见对方仍不打算放弃,抢先道:“您不用再说了,这么热的天跑一趟您也辛苦了。”说完,他从侧门取出一瓶冰镇的乌龙茶递过去。 “喝点冰水解解暑吧,但是——请您不要再来了。” …… “这是老师定下的规矩。”在回去的路上,关口主动朝我解释起来,“我们所修行的剑术不是用来与人比试的。” “……那修习剑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我问:“一般来说,大家只是作为兴趣爱好吧?或者说是想要强身健体之类的,男学生里搞不还也有人是抱着‘这样比较帅气,能够交到女朋友’的想法,才投身于剑道学习的……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只有先辈流传下来的家庭文化,出身于剑道世家,所以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呃……”他沉吟片刻,道:“保护自己,以及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吧?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大道理,但就是这么简单平凡,才是我们握住手中刀剑的理由。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想要靠剑术得到什么实际的益处,我没有想过。” 关口的话术并不高明,也许是我问得突然,导致他才一时语结。 他再三提起他们所学的剑道“不合适用来与人比试”。 这句话我可以作好几种理解,可以理解成他们所习得的剑术并不是寻常道场所教导的内容,并不合适与他人切磋。 同样可以理解为,他们所习剑道的比试对象,是人之外的“某种东西”。 不怪我想得天马行空,毕竟这世界都有异能了,四舍五入一下,说不定还会有妖魔鬼怪呢。如果真菰他们所学的技巧,是用来同非人类的生物所战斗,“不适合用来与他人比试”这句话就能理解得通了。 “好稀奇啊——” 关口本来低哑的声音语调升高了些,他仰着头感叹道:“无伊实平时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吧?” “……啊。”我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小声应和起来,“是这样。” “啊,又变成平常的样子了。”他说着,看我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本来我还很担心,无伊实一直都这么内向该怎么办,这里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叫人伤脑筋,对他们温柔的话可制服不住他们。刚才,稍微有点气势了。” 他赞扬道:“——不错哦。”随后又像女高中一样,凑到我旁边小声八卦起来,“是因为最近和太宰先生相处得比较多,所以被感染了吧?” “……别取笑我啦。”我干涩的回应道:“这和太宰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肯定还是有关系的吧,这是我作为男人的直觉啊。太宰先生那种人就是香味素,只要沾到过一次,就容易染上他的气息,无论是谁都无法避免会受到影响。”他沉痛的叹了口气,“……虽然大部分人,都被玩弄得很惨啦。我啊,觉得国木田先生和他搭档过后,正以三倍的速度在老去呢。把太宰治作为灾难量词的话,国木田先生每日要承受一个太宰治的灾难,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摸着下巴说:“我大概能承受0.3个太宰先生的灾难级吧。” 关口可真是个天才,原来“太宰治”还能作为量词啊。我可真想让他本人听听这句话。 我们从走廊一路到了偏厅,下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练习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从门内走出来,地板发出啪塔啪塔的声响。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三点了。 “今天要去茑子姐那里。”我说。 “啊?是配送日么……一周过得真快啊。反正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你就早点回去吧。” “谢谢。” “……还有,那个……虽然我说了这么多玩笑话。其实我是很尊敬太宰先生的。你等会要去侦探社吧?刚才我说的那些玩笑话,你可别千万被告诉太宰先生啊。”他说,“太宰先生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我接触过的人不多,可关口、真菰、锖兔都一致认为太宰先生是个好人。 我不由得想到,太宰先生知道大家都喜欢他吗? “嗯。”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当着他的面告诉他—— “太宰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 【未读邮件 3条】 【from:雪村爱乃】 【未良小姐在做什么呢?我又重新读了一边未良小姐的文章,尤其是贩卖机,这个故事真的不能再改改吗?或者把后面的部分直接掐掉,让“我”停留在成为小咲的爸爸那里,故事就完美了。】 【未良小姐有喜欢的人吗?你有喜欢的人吧,否则怎么会写出《法衣》这样的文章。我明白的,我也是每天都希望自己变得更优秀,更美丽,更纤尘不染。只要我变得完美无缺,我就……】 【未良小姐,我找到解决办法了,不依靠地狱通信,鬼神也会回应我的许愿。届时还请您务必记录下我的故事。】 ※※※※※※※※※※※※※※※※※※※※ 大家都很喜欢太宰先生!(大声) 我也是!! ———————————————————————————————————————————— 感谢在2020-08-01 15:39:43~2020-08-03 17:3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2个;来一碗鸭血酸辣粉~、洛梨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40瓶;骄阳 10瓶;蔚蓝、果茶 5瓶;三途、叶礼庭 3瓶;燕去初心、淇水滺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八) 去往茑子姐的水月堂,除了要帮忙送东西外,我还打算买写点心作为大家近日对我悉心照料的报酬,没想到推门而入后,还见到了位新面孔。 “这位是木之本。”茑子姐向我介绍这位高挑、肤色健康的少年,“果然还是三个人要方便一些,木之本君帮了我大忙了。” 少年谦逊的说道:“哪里的事,让我在这里打工,是您帮了我才对。” “附近一些需要配送的订单以后就由木之本君负责了。”她说,“侦探社那边也不用每次麻烦无伊实了。” 我背在身后的手扯了扯背后的衣服,心想自己每次去侦探社的动机也不算单纯。周一、二次的拜访就像站在扭蛋机前,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梦寐以求的邂逅。 我分明是有太宰先生的联络方式,却怎么也没胆子主动发消息,久而久之,这庄严神圣的碰运气行为,就成了我每周固定的期待节目。 “茑子姐,你丈夫还没回来吗?”没看见第三人的身影,我随口问道。 她立刻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我心想难道是我说错话了,赶紧打岔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他那边应该也很忙吧。” 茑子:“丈夫那边昨日还打来电话和我说这事,他还在八原,暂时无法回来。出了些特殊状况,导致归期迟迟未定。我也不太明白……似乎是些神道鬼怪之事,我是不大相信这些的。” 又是神道鬼怪——我最近同他们仿佛格外有缘分。 分明只是回一趟老家参加亲戚的葬礼,居然要用上半个月之久,任谁听了都会想入非非。淫者会想到独自在外的已婚男子是否有见不得人的风流韵事,狂想者则是会拍着手高喊其中定有什么神神鬼鬼的辛秘,社会观察者则认为其中蕴含着一桩惊天谜案,正等待着水落试图重见日光的那天。 以上,是我这个无聊又无关者一瞬间的胡思乱想,至于两周后,真相大白的那日,我恨不得以头撞柱——早知道我胡思乱想能猜得这么准,还不如用这运气去买张彩票。 “八原那边也许有些我们不懂的当地风俗吧。”我说,“希望他能早点回来,茑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哪有的事。”她笑得温良,“你和义勇都有帮我,现在还有木之本君,也没有辛苦到哪里去。”她将包装好的点心礼盒放到柜子里,“无伊实能帮我个小忙吗?从这里到侦探社的路木之本君还不知道,能麻烦你陪他走一次吗?” “没关系,那就让木之本君和我一起吧。” “麻烦您了。”木之本朝我点了点头。 …… 在沿途的交谈中,我得知了少年名为木之本桃矢,是名高中生,且下有一个妹妹。虽然住在附近,但对往武装侦探社这一侧的路并不熟悉,恰好茑子姐她们家的主要配送客户全部集中在这一侧,木之本表示有些苦恼。 “没关系的。”我安慰他,“反正现在gps导航技术也很先进。” “……这称不上是安慰吧。” 一回生二回熟,我领着木之本君进了侦探社。我喊着“下午好,打扰各位了。”然后推门而入,才发现今天的侦探社格外冷清,除了行政人员外,眼熟的竟然只有国木田先生一人,此刻他正伏身于案前奋笔疾书。 “下午好。”他从桌案前抬起头来,眼下黑眼圈都出来了,看得出非常疲惫,“东西放在老地方就……这孩子,是新人吗?” 木之本抱着几大盒礼盒,点头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木之本,前天开始在水月堂打工,以后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国木田板着脸点头,“大夏天的,辛苦你们了,要喝点冷饮吗?” “……黑眼圈很重啊,国木田先生。”我靠近了些,对他难得流露的疲态略有错愕,“最近工作量很大吗?” “不如说都是托了太宰那家伙的福——”他正欲责备一番自己的搭档,最后仍是忍住了在初次见面的木之本面前吐槽同僚的冲动,而是努力平复了心情后,朝我们叙述他最近的工作内容:“这个月的委托量比平时要翻了一倍,处理完外勤工作后,还有成堆的文书报告要撰写……” “听起来可真不容易。”将点心置于一旁,木之本吐槽道。 “要不吃点甜食休息一下?” “谢谢。” “太宰先生今天不在呢?”我环视四周,“大家今天都是外勤吗?在这样的大热天里?” “我刚才说了吧?委托量骤然上升,大家的工作时间表都排得满满当当了,像这样吃着点心喝茶的时间都变得奢侈了。”他说,“稻井小姐是带他来认路的?” “以后就是木之本君负责侦探社的点心配送了。” “我知道了,一直以来麻烦稻井小姐也不太好。那么木之本君,麻烦你和我们的行政人员交换一下联络方式。”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说,“真要论辛苦,还是国木田先生更操劳。”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正直:“我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没什么好比较的。” “说到工作。”我想起同雪村同学见面时,太宰提到国木田先生原本是名教师,“国木田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还有木之本君,我也想听听你的建议。” 国木田本来在擦眼镜上的雾气,听到我的话后端正了坐姿等待下文。 “我从太宰先生那里听说国木田先生原本是教师。” “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想知道作为教师,碰到学生之间产生矛盾、碰撞是如何处理的?” “具体要看矛盾的程度,起因,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以及双方的性格……不能一概而论。我斗胆猜测,稻井小姐是想问校园暴力如何处理吗?” 既然被看穿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将雪村的事转述了一遍。 他先是思索,本就习惯性皱起的眉关拧得更紧了,我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国木田的回答,就差屏住呼吸了。 “这不能归结于简单的校园暴力。广义上,大家所认为的校园暴力是单方面的进行压迫,一方对另一方进行绝对的施压与恐吓,甚至造成身体伤害。我先确认一件事——雪村同学并不是逆来顺受的类型,对吧?” “这么说,比起单方面的被欺凌,其实更接近于是双方的斗争矛盾,只是雪村同学正处于一个孤军奋战的状态,整体来说显得更为弱势。” 他停下来,啜了口茶,“作为前任教师,我知道教师中也有不少只想息事宁人的类型,万一雪村同学的教师是只想明哲保身,带着和稀泥的心态,还不如不要插手。不然只会激化双方矛盾。” 木之本也十分赞同:“本来双方维持着微妙的跷跷板关系,一旦加入教师,而且是无法公平公正的对待双方群体的教师,事情就会朝着坏的一方继续倾斜,再想要纠正回来,就得花上双倍以上的气力。” 我说:“所以,只能让雪村同学自己来处理矛盾吗?” 国木田摇了摇头,“不是‘要不要插手帮忙’这么简单的二选一的问题。雪村和同学之间的矛盾,并不属于单纯的‘对与错’和‘好与坏’……不,不如说人与人之间所有的矛盾都是源自于此,双方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如果是一方无条件的对另一方进行欺凌,这时候将其分隔开,是对其中弱者群体的保护,并且从行为准则上来讲,插手的人是站在道德的高点去制止的。” “而雪村和同学之间的,不是压榨,而是战争,雪村认为自己和他们是站在同一个阶级的对手,并非是被他们欺凌的弱小者。” “对弱小,我们可以选择保护她。而插手战争,就要找到核心矛盾,并且解决矛盾。” 木之本在一旁挺得十分仔细,像课代表一样总结起来,“也就是说必须把矛盾冲突点解除。” 我摇了摇头,“……这反而没可能。” “我姑且问一句。”国木田说,“稻井小姐,你将其作为是自己的责任吗?” “什么?” “你将雪村作为你的责任吗?你认为自己必须要百分百回应她对你索求吗?” 【未良小姐,你一定能理解我吧?】 这句话便是雪村交由我的最强的诅咒。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我劝你重新考虑清楚。”国木田扶正鼻梁上的眼镜,“不要将每一个对你发出请求的人,都误以为是自己的责任抗在肩上。不要小看人的欲望的重量,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心理能力。” “不过,助人为乐是件好事。也请你不要被我的话所束缚了。抱歉,我似乎说得太沉重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太宰也快回来了。” 就像是为了应证他这句话,侦探社的大门被猛地打开,就见到太宰和谷崎提着满是水汽的袋子站在门口。 “大家辛苦了,来吃冰吧。”谷崎用袖子拭去汗水,旁人接过他手中的冰棍放进冰箱里,木之本也主动上前帮忙。 “没见过的面孔啊。”他说。 “什么什么——新来的?什么啊,是茑子小姐店里的新员工吧?”太宰从谷崎身后探出脑袋,蓬松柔软的头发像颗蒲公英,他手中握着一根吃了一半的冰棍,“啊,无伊实小姐,你看你看——” 他吐出舌头,舌苔被冰棍染成翠绿色。这古灵精怪的耍宝模样,实在让人难以联想到他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性。 他将冰棍翻了个面舔了一口—— “变成红色了哦~”他说,“会不会很像西瓜?” 他充满成就感、天真无邪的模样和捉到甲虫会大喊大叫的小学生如出一辙,我没忍住,破功了:“噗……” 怎么办啊,他真是太可爱了。 “你是哪来的小学生吗?!”国木田吐槽过后,又主动揽下介绍的工作,“这是木之本君,正在茑子小姐的水月堂打工。配送相关的活计以后就交给他了。” 谷崎见到年龄相仿的木之本后亲切的说道:“还好我们买的冷饮和雪糕分量充足,木之本君和稻井小姐也一起吃吧。” “我就免了。”下腹微妙的疼痛和酸胀感,提醒着我今天是不易贪凉的,贪嘴喝两口冰水已经是我对自己纵容的极限了,“今天是我准备晚餐,差不多要回去了。” 太宰瘫在沙发上,把冰棍咬得嘎嘣响—— “今晚吃什么?” “咖喱。”我下意识的回答道。 “咖喱啊……” …… 同木之本在侦探社前告别后,思考着晚餐的配菜,从坂道一路下行。 每日所见的景色似乎有了些许不同,与其说是不同,不如说是突兀的出现了违和感。异样的产生是没有理由的,我原本平稳的步伐不由得缓下来,最后再也挪不动半步。 要说为何,是因为在我身旁,本该是高高围起的一整排篱墙,却突然有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更准确一点说,是有一座我从未见过的房屋伫立在此,豁口便是院子的入口。 两侧栽满樱树,后庭则是绿松,双层的古朴建筑静立其中。 “……这里,有这样的建筑吗?” 我的双腿领着我往屋内走去。 房门唰的打开,粉色短发与蓝色双马尾的少女站在门口,架势犹如早知我要来,在迎接我似的。 “主人大人有客人来了~” “客人请进请进~” ※※※※※※※※※※※※※※※※※※※※ 这里是国木田对无伊实的一个提醒,虽然他不知道无伊实有没有收到雪村的影响,但还是主动提醒她——不要把什么事都误认为是你的责任。 ……如果ooc了,不要骂我(躺平) 不过,事实上无伊实对雪村的事表现得比较上心,是因为雪村离开前表示“自己已经找到比地狱通信更好的方法”了,当时无伊实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这个宰好可爱哦(自卖自夸的老母亲流下热泪) —————————————————————————————————————————————— 感谢在2020-08-01 00:00:00~2020-08-04 18:4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2个;来一碗鸭血酸辣粉~、洛梨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吃炸鸡啊 142瓶;白狐鹤 55瓶;和子 50瓶;cc 40瓶;噫 33瓶;rainbow wing 20瓶;骄阳、19207763、花火缠绵 10瓶;蔚蓝、果茶 5瓶;叶礼庭、三途 3瓶;燕去初心、淇水滺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九) 二位少女以不可拒绝之势拉着我一路往前,来到了纸门紧闭的房间之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大约是存在着某种神秘力量,房门被凭空拉开,露出屋主人的真容来。 我首先所见的,是女人修长白皙的双腿,盖在上面的布料丝滑垂落,若隐若现。随后我视线朝着她身着的布料往上移去,最后落入眼中的便是其令人不可遗忘的容貌。 这一刻我明确的感受到了天启。 我心中“美”的化身若有实物,想必就是眼前的女子这般。 “抱歉——”我在人间至美面前,情不自禁得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脚不自觉的走了进来……我现在就离开,打扰了。” “既然来了,要不要坐坐?”她主动邀请道:“这是一家能实现愿望的店,你能走进来,证明你有愿望想要实现。” “——将你的愿望,告诉我吧。” 她的笑容同我见过的每个人都不同,其中印刻着某种名为违和感的东西,乍看之下,却只会让人联想到美丽以及神秘,可若是有人厚着脸皮死死盯着她,就会从她的笑容中感受到一股不知为何而来的沉甸。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反而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只好先说了句“我知道了”,心里想的却是要拒绝,要从这里找个机会离开。 怪力乱神之事不合适我。 我们面对面坐在桌前。 “……我有个问题。”我问,“只要是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就有可能来到这里吗?人活在世上,谁都会有一两个能称之为愿望的东西吧。” “确实如此。不过,‘缘’也同样重要,如果任何人的愿望我都要回应,这也是不合理的。” 缘吗? ……我最近也总听到这个字啊。 她的眉角下垂,笑容中我不确定是否是带着悲悯的,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美人似乎都笑得风情万种,我却庸俗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说:“我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同样的,需要你支付等量的代价。”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愿望。”我说,“况且,我也没有能支付给你的东西。”说完,我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是想要赖账似的,赶紧补充道:“我是说,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能无法支付起报酬……” 听完我耿直的回答后,她那意义复杂的笑容,则是被眯着眼睛的微笑所替代了。 “‘价值’并不等同于金钱,虽然金钱能作为衡量单位——但在这家能实现愿望的店里,我通常收取的是比金钱更值得作为报酬的东西。” 以物易物吗? 还是说只要是能成为筹码的东西,全都可以在本店作为合适的“货币”呢? 房间里萦绕的熏香,在我的头发上,脸颊上,香气攀爬着我的皮肤,心理作用让我觉得骚样,在这焦灼不安的气氛中,我像是被海妖迷惑的水手,一时间忘记自己的航道,干脆顺着对方给的路试试能否走下去。 “烦恼的话……还是有一件的。”我斟酌着用词,模棱两可的将我的困扰包装成能给外人说的程度,“我忘记了一些事情。” “具体是?” “……过去的经历之类的。” 打从来到异世界后,我的不安就在与日俱增,根本原因在于——我丝毫不记得我的过去。我所拥有的东西是“常识”,而不是“记忆”。 打个比方,我知道电脑要怎么用,我知道要怎么制作料理,我也知道要怎么购物,工作,但我不记得我的家人,不记得我是否上过学校,不记得我曾经的工作,更不记得我是否喜欢过什么人。 毕竟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叫无伊实了。 一直以来被这份不安所拷问,是因为在我心中,人的人格是由记忆构成的,人的记忆和经历,才是构筑“自我”的主要成分——我坚信没有记忆则无法构成完整的人格, 那么我连人格都没有,又怎么证明自己是真正存在的“人类”,而不是什么被凭空制造出来的东西呢?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啊。 写下《贩卖机》时,我正在为这件事苦恼。 “这不是你的‘愿望’。”她说,“虽然是烦恼,但并没有让现在的你感到困扰。” 唔,确实如此。 在太宰先生和大家的帮助下,我已经能做到不去反复思考此时,尽力将自己视为一个从头开始的全新人格,可我依然抱着一丝幻想。 ——要是能找回“曾经的我”(假使真的存在的话),我是否就能少走点弯路,并且自信的、坚定的认为自己是正常的人了呢? “我想,你是被别人叫来这里的——某个暂且住在这家店的‘物品’。”她微笑着,一手撑着下巴,“……这也是一种‘缘’,不过是否要结下这份‘缘’,还得看你的想法了。” 是说这店里有其他东西正在呼唤我吗? “没关系。”她的表情高深莫测,“马上你们就会见面了。” 我沉浸在她充满魅力的一举一动中,竟是连手机震动都并未察觉,还是店内一名打工的学生在一旁提醒我道:“从刚才起手机好像就一直在震动……” “抱歉。”我朝二人点头,“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 是太宰。 “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自认为和太宰先生的关系稍微亲密了些之后,这是我首次听到他如此严峻的声音—— “情况有些复杂,我直接说结果——真菰失踪了,雪村是犯人。” “什——” 他打断我:“雪村正在来找你的路上,你现在在哪里?” 【未良小姐。】 【我来找你了。】 【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 另一头,中原中也也从手下那里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消失了?” ※※※※※※※※※※※※※※※※※※※※ 预告:这几章是鬼灭刀剑文野四月一日灵异事件簿大杂烩。 我在想我要怎么吐出万字更新,我干脆给大家表演个就地吐魂吧。 ——————————————————————————————————— 感谢在2020-08-04 09:00:00~2020-08-05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夜烟火 10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人知晓(十)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消失了?”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中原中也听完属下的报道简直眼皮子气得要打架,可现在不是责备下属的时候,“给我说说具体情况。” 电话那头还处于混乱,可上司的威信仍在,于是连忙组织起支离破碎的语言汇报道:“雪村小姐,她、她正常的放学,在路上遇到了和她有矛盾的几个女生,于是她们发生了口角,很不愉快……就,动手了。” “然后呢?”中原中也耐着性子问道。 “没打起来。”他说,“巡警路过把她们骂了一顿,作鸟兽散了。可雪村小姐从包里突然掏出一柄通身漆黑的刀来……” 中原中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雪村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你们没阻止?” “雪村小姐她……消失了,和那几个女生一起。她将刀划在她们身上,最后又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 “然后她们全都消失了?”他压着怒火,把半根没抽完的烟熄掉,“你在给我说什么网络论坛上的都市传说吗?” 他把电话挂掉,将半只烟按在在烟灰缸里,扭曲成被挤压过的易拉罐状。 然后重新回拨电话—— 他的声音极冷静:“把地点告诉我。” …… “是鬼。”锖兔强压着情绪,“将人转移应该是某种血鬼术,雪村手中有一把奇怪的短刀,通身漆黑,被刀划伤后会留下印记,鬼能够转移拥有印记的人。前日‘夜巡’时我们伤到过这只鬼,对他的气息很熟悉。” “那鬼因为受伤而元气大伤,于是反过来利用雪村,来给自己输送食物么?蒙骗雪村的理由我大概也能猜到。”电话里响起太宰的声音,他已经从侦探社离开,顺着无伊实回去的路下坡,“无非是‘用这把短刀在她们身上留下伤口,她们就会消失,再也不会来妨碍你’之类的。” “我们从没听说过这种古怪的短刀。”锖兔说,“这件事我也已经上报了。” “你现在赶过来要多久?” “大约十分钟。” “我知道了。” 太宰挂断了电话。 锖兔告诉他雪村离开前一直提到无伊实,要来找她。鬼在太阳下无法行动,可是现在有了雪村这个能利用古怪的短刀给人留下印记,然后被鬼用血鬼术转移的手段,情形就变了。好在太宰虽不能斩鬼,但他能对付雪村。 目前他和锖兔都在寻找无伊实,可她电话一直联系不上。 这条下坡路很短,而无伊实已经离开了有一刻钟,脚程快的话,大概已经到家了。真菰在学校留的家庭联络地址不是真正的住址,雪村大概率找不到。 太宰拨通了好几次电话,这次终于通了。 而他面前,本该是紧紧围住的篱墙,却成了一栋二层建筑的大门,他十分确信这条坡道上是没有这座样式鲜明的房子的。 他眯起眼睛—— (为什么电话正好在这时候,连接上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开门见山道。 …… …… 我对着背后的女士以及打工的学生微微鞠躬,说:“抱歉,我去门口接电话,这里可能不太方便。” “请便。” “太宰先生,我在……”我连忙跑到门外,正打算描述一番自己所在地,结果就见太宰站在院门口,直直的挺着背,朝着我来的方向投来目光,像是早就预料到我要出现似的。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他挂断了电话,将它握在手心。 “赶上了。”他说。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想到雪村和真菰,心中也焦急起来,太宰先生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未出口询问,他就主动挑明来历。 “时间紧急,我就挑重点说了。雪村把真菰带走了,一齐失踪的,还有同班的几个女生。她们是凭空消失的。”我僵住了,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太宰继续说道:“雪村想把你一起带走——这是她消失前亲口说的。” “不要让她碰到你,不要被她手中的刀碰到身体。”他说,“锖兔正在赶来的路上。” 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但太宰先生一定隐去了其中一些“不该让我知道的东西”,我不确定是因为时间紧迫无暇解释,还是他依旧认为我不该接触到这些,选择继续隐瞒。 但我没法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他鸢色的眼瞳如同玻璃球般剔透,我从中看不到他的赞同,也看不到他的反对。我捉摸不透太宰先生的想法。 “我也有责任。”我说。 国木田先生暗示我不要擅自将他人当做自己的责任背负在身上,是否他有预料到我迟早会因为自责而内心动荡,想告诉我悬崖勒马呢? 我无法不自责。 如果我早一点,更早一点,把雪村的异样放在心上就好了。 就不会伤害到一直以来都对我关怀有加的真菰了。 “是鬼。”沉默中,太宰先生再次开口,我意识到他要说的是他隐藏起来的内容,我不知道转瞬之间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念头,我屏住呼吸静待下文,“他们不会衰老,以人类为食物,自愈速度极快,切断手脚,斩断头颅也不会死,但是畏惧太阳。” “就像人类中会出现异能力者,鬼中有一部分也能使用特殊的能力。”他说,“掳走她,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鬼。” “人类中有专门对付鬼的官方组织,真菰、锖兔还有义勇,均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原来如此。 “不合适与人比试的剑术”、“明知治安不好却还出门夜游”,原来早有提示。 我专心致志的听着他的话,不漏掉每一个信息,我针对矛盾的部分问道:“但是现在是白天,鬼怎么有机会掳走孩子们?” “……这就和雪村有关了。”太宰似是想叹息,他的表情与其说是同情、愤怒,更像是对雪村最终选择的路表示无可奈何,“雪村得到了一把刀,但凡是被刀留下伤口,都会留下标记,鬼能通过标记转移目标。” “你是说,雪村等同于是鬼的帮凶?” 雪村为鬼输送食物? 我喉咙干涩,眉角胀痛的道出我的结论—— “真菰现在很危险。” “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背后传来陌生的少年声音,是在这家神奇的小店打工的学生,他手中捧着一物,用白布盖住,不见其真容。 “侑子小姐让我将他递给你——他能够帮上你的忙。”他说,“正是因为他的愿望,你才会来到这家店。” 我不明所以的摘下白布,躺在少年手中的是一柄短剑,封在刀鞘里,上部系着红色的络子。 “今剑——这是他的名字。” ※※※※※※※※※※※※※※※※※※※※ 放两个预收! 预收1:《哒宰每天都在阻止我自毁》 伊织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不对了。 虽然不用被关在实验室了她很高兴,但是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每天罚她写作业的文化课老师绷带精会变成港黑的首领? 为什么每天给她读故事书的红发看管员会变成侦探社的调查员? 更奇怪的是她还被绑定了一个【珍爱生命】系统。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死得太多,系统让她珍惜生命,结果系统命令是: 【目标人物一周睡眠不足40小时,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失明。】 【目标人物一周进食不足三十次,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味觉丧失。】 【目标人物一周饮酒量超过系统设置数值,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胃疼。】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负面效果后,她意识到系统口中的目标人物不是她自己,而是她那个美强惨的首领老师。 伊织:还好我是经验丰富的亚人,死不了。 ———————————————————————————————————— 预收2:《被全横滨追杀该如何自救》 黄泉川久苑,除了是一位退役的杀手、三流的魔术师、二流的侦探和一流的通灵人之外。 他还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每天为了课业和社团活动忙碌。 除了失忆之外,他还有个烦恼—— 所有的异能者看到他都会失控,想要第一时间杀了他。 刚刚搬到异能力者浓度极高的横滨的久苑:“……” 每天都在躲避追杀的普通男高中生他累了。 唯一一个不想要他性命的异能力者,却天天在他家门口搞吊颈疗法。 这日子没法过了。 ———————————————————————————————————————— 感谢在2020-08-04 22:20:42~2020-08-05 15: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悲伤辣么大、好想吃炸鸡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次性纸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一) “具体解释起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眼镜少年的目光扫在二人身上, 他又一次将短刀递上,“抱歉,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 现在时间紧急,等事情结束后再重新说明一切吧。” “这把刀……” 和雪村手里的那把,是类似的东西吗? “他和你一样, 都是‘不存在’之物。大约是两株无根的浮萍恰巧在同一片水域相遇, 其中一株已经忍受了太久的寂寞, 于是在见到同类后, 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到她身边吧。”女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仿佛在十分遥远的国度, “是他的愿望, 将你带到了这家店。是否要回应他, 你自己选择。” 做决定的时间很短暂,多数时候在面临选择时, 需要的是一时涌上的勇气。我脑内满是真菰那张满是少女天真的笑颜, 即使她不说我也能猜到:让我去茑子姐的店里帮忙、主动在道场替我做自我介绍、拉着我参与到她的交际圈, 无非是希望我能和周围有更多的联系。 面对这样一心一意,满怀着善意朝我伸出援手的真菰,即便是无能的我, 也想鼓起勇气去帮助她。 “你能帮我吗?”我抚着刀鞘,从侑子小姐的话中能得出这把短刀是有自我意识的,将刃出鞘, 我试着喊他的名字:“今剑。” 手中之刃发出人一般的沉吟, 在我听来, 便是他的回应。 我回以一句:“要麻烦你了。”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问眼镜少年, “这家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吧?” “不……”他也露出略微困惑的模样, 对实情并不清楚,“侑子小姐说,许愿的人并不是小姐你,不需要付出代价……” 粉发和蓝发的女孩从他背后钻出来,如同两只被上好发条的人偶,雀跃的围着我转圈圈—— “不需要~不需要~” “代价什么的不需要~” 说完,她们拽着少年跑进门内,门重新阖上了。我面前的风景骤然生变,又成了一堵封死的篱笆墙。若非手中握着今剑的实感非虚,我都要以为是我做了一场错乱的白日梦。 太宰已经整理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不过问方才发生的怪异,而是重新拉回到主题上—— “锖兔和义勇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重新环视四周的风景,街道悄然无声,只有晚风吹着树枝沙沙作响,热风滚烫的从我们头顶掠过。 “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们要避免被雪村正面碰到。” “我明白。”我握着刀,心里却想着要如何使用它扭转情势,接下来遇到雪村,我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怎么样能够让真菰和孩子们获救,没拿到刀之前,我分明没有如此庞大的勇气去思考这些。 太宰打开手机,说了句“他们很近了。”,紧接着,他在手机中快速点按着,像在寻找着什么,突然问道:“无伊实小姐,你的家乡在哪里?” “……?”他的提问简直风牛马不相及,我差点咬到舌头,“为什么突然……呃……” “不在横滨对吗?” “不在。”我下意识的回答,“不是很繁华的地方,大约是更质朴、更接近自然一点的位置。”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可我就是这么笃定——我的家乡应该是这样的地方。 想起茑子小姐给我见过他丈夫所拍摄的,在八原老家的照片。 “是八原那样的地方。”我补充了一句。 太宰看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头,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老实说这情况下,他一打岔,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虽然日光犹存,却已经有些西斜了,想起太宰说鬼这生物畏惧日光,若是躲到太阳落山后再出来,我们就优势全无了,这时候谈什么营救,简直痴人说梦。 “无伊实小姐。”他说,“无论雪村说什么,怎么煽动你,都请你当做耳旁风。抛弃掉你的思考能力,什么都不要想,只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救人。这件事很重要,请你务必向我做保证。” “你的意志只要有一丁点动摇,就会被雪村趁机而入。”他再三告诫道:“什么都别想。” 我很少见到他这么沉重严肃的表情,那张应该像孩童般露出无邪笑容的脸上不该刻着如此深沉又充满警觉的神情。这证明他所说的非常重要,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重视起来。 这和他问我家乡在哪里有关系吗? 太宰是不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 甚至说他的发现,足以左右接下来的战局? “都说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啊……”他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直到事情完全结束前。” “我明……” 我话还未落,一阵扭曲的光影如同万华镜般乍现于空中,我和太宰先生连忙拉开距离退到后方。 四周的空气胶着,如同被搅和成稀泥一般,雪村就是在这么一片衰败的夕阳中现身的。她眼圈泛红,似乎是哭过,眼下被擦得脱了皮,看起来可怜又狼狈,却是没什么美感。她手中攥着某个东西,从露出来的上半截里,我发现是我曾经陪真菰探望班长时,在医院里写下的便签条。 她是通过便签条,找到我的位置的? “我找到你了,未良小姐。”她将便签条扔到一边,见我后退的姿势,她不安的啃咬着下唇,“……为什么要退后?该生气、愤怒的人明明是我吧?你骗了我啊!” “!” 我已经不太跟得上她的思路了,我正想在脑中搜寻我是否说错过话,太宰先生在我前方的背影却提醒着我。 “别乱想。” 我提问道:“你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雪村抽刀出鞘,那柄短刀看不出其原貌,通身漆黑,刃上还有缺口,似乎是经历过战役后损毁在战场上的残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我送她们‘神隐’了——去往永夜的主人处。” 永夜……是鬼么? “真浪费。送她们那群讨厌鬼去了那种好地方。”她说,“真菰同学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鬼食人。 只要想到这点,我就对那些孩子们的未来捏了把汗,就算真菰是能斩鬼的猎鬼人,万一她们到的地方不止一只鬼呢?外加要保护那些孩子,肯定多有掣肘。 雪村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恢复如初,不那么狰狞。 “……未良小姐,我从你的文章中所见的,是你和我一样对心爱之人满怀敬意、爱意、只想用最神圣最洁净的身心来供奉他的信念。”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明明是理解我的……” 我简直被说得脸颊要发烫了。 ——这是不正确的! 我心慕之人根本不喜欢被我当做神明一样供奉!四舍五入他都亲口这么说了啊! “……既然你理解我,为什么在太宰先生说完那些话后,却又不来安慰我,不来理解我的内心呢?”她说,“你不会觉得被羞辱了吗?” 我身旁的太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不妙啊……” 沟通大概是没可能了。 我的眉头简直要拧成水龙头。 不对,这不对劲,雪村至少在当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甚至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同太宰交谈得十分愉快,并且认真的反思过自己的求爱行为中,是否和后援队的众人一样有过过激、会给心上人造成困扰的情况。 ——是谁在背后对雪村说了什么?让雪村对她自己的行为认知产生了偏移。雪村现在明显是一副“我没错,是你们说错了”的态度。 说到底一切的起因只是一个少女的慕爱,被有心之人利用而坠入了狂乱的深渊,甚至还可能背负上几条血淋淋的人命。 雪村往前走了两步,她高高扬起头颅,以看待不洁之物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蔑视我—— “还是说——未良小姐喜欢的人,是太宰先生?所以被对方否定,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根本没脸也没胆子去看太宰先生的表情,丢人,太丢人了。 少女洁净的面庞,似乎剥开表层,底下的便是狂笑的罗刹面孔,“我有个好法子。让未良小姐和太宰先生一起‘神隐’吧,去到远离尘世的神之净地,由长生不死的夜之主人赋予你们永恒、绝不改变的爱恋。” 我的神经弦仿佛被人扯断又系上,理智崩得四分五裂,一股源自本能的灵感使我抽出刀来—— “——今剑!” 一股清凉的灵气从足下涌上,夏夜的热流被吹散得七零八落,手中沉甸甸的刀已然空掉。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位服装古朴,白发红瞳的稚童,而他手中所持的,分明是我手中的那柄短刀。 “太好了呢,主公大人。”作天狗打扮的幼童声音稚嫩清脆,“这前面的……是主公大人的敌人吧……主公大人在安全的地方等候今剑就好。” 这孩子的自称是今剑? ——他是今剑? 我破碎的世界观还没来得及重新拼合,就见雪村手中的刀同样化身成了人形,可它通身漆黑,看不出全貌,刃一进入战场,就同今剑不分彼此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进行对阵。 不科学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在眼前发生,我却只能被迫接受现实,这感觉并不太好,但现在不是仔细思考的时候。 我对着今剑喊道:“不要受伤!” “目标是他们二人!”雪村的声音同样从战线的另一侧传来,接到指令的黑色刀刃开始躲避今剑的攻击,蓄力后用力一甩,趁着今剑转身的空隙,便从他臂下穿过朝着我们冲来。 太宰先生一把牵起我,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开,还没等我们走开两步,空中跃下一道漆黑的身影,电光石火间,黑色刀被巨大的冲力蹬出去好几米开外,扬起的灰尘还没散去,我就听见太宰先生的“唔啊……”的感叹。 形容一下这声音,活像是在暑假见到了自己讨厌的同班同学—— “事情变麻烦了啊。” 今剑迅速来到我身边,关切道:“主公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面前的那道身影,堪称人形兵器,只一脚就将这谜一样的非人类生物踹出去老远,如今他扭过头来,我才看清他的长相——是和他所持的暴力堪称绝配的,张扬又恣意的一张面孔。 就在见到我身旁的太宰时,他的表情立刻精彩了起来:“……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我才要问这句话呢。”太宰说,“——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很显然我又不是你,只要看到雪村同学极肖她父亲的那张脸,真相就摆在了台上,反正肯定是中也被拜托了要照顾孩子吧?” 看赭发青年的表情,明显是被说中了,他说:“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雪村手里的刀,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来他显然是已经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太宰先生、无伊实小姐!” “你们没事吧?!” 紧接着到场的,是锖兔和义勇,他们没想到还有不认识的第三方在场,陌生的面孔有好几张,导致他们更加提高了警惕。 在见到相熟的人之后,我稍微松了口气,只是真菰她们还被关在不知道哪里,一想到这里,我的呼吸又紧促起来。 义勇和锖兔所习得的技巧是用来对付“鬼”的,可是“鬼”在异空间藏了起来,雪村虽然被鬼哄骗,用刀去标记他人,可是雪村自身,并没有能转移他人的能力。 看来关键还在这柄黑色刀上。 “政府那边联络了我们。”锖兔说着他在赶路中得到的消息,“鬼应该是将这柄刀作为载体,一部分和自己的身体同化了,所以加强了他的空间血鬼术。只要将刀折断,他所制造的空间就会崩溃。” 今剑恍然大悟:“难怪看不出刀的本体是什么了,原来混入了其它的东西。” 紧接着,他主动请缨:“主公大人,请让我来吧,清除它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我点点头,“拜托你了,请务必将我的……朋友,带回来。”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锖兔和义勇也加入到讨伐中来。 不一会儿,黑色刀的刃身上,就出现了更深邃的裂痕,濒临折损。 …… …… 太宰先生和赭发青年是熟人,义勇和锖兔早就拔刀挡在第一线,警惕着对方是否还有后招,而雪村终究不是鬼,只是被鬼所迷惑的普通人,他们顾虑太多,不方便下手。 “中也。”太宰作为冷静的战局分析者,心知不能放任雪村,万一她以身作盾冲进战场,后果不堪设想,“雪村就交给你了。” 青年压低帽子,说了句:“知道了。” 他临时加入战场,信息严重不足。他接触到那团黑色的人形物体时,便感觉到触感极其古怪。 这东西不是人——几乎是同时,他就做出了依靠本能的判断,哪怕这个结论离谱得吓人。 好在作为荒霸吐,他的接受能力很强。 将雪村击晕后,没过多久,那柄黑色刀刃就在战斗中一折为二,从刃身中缠绕的滚滚黑气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逐渐转化成低哑的哀嚎,仿佛是生命垂危的凶兽最后一次高鸣。 …… 真菰的处境很困难,她最庆幸的,便是今天背着自己的日轮刀,即使被卷入漆黑的异空间,亦有一战之力。她本就是灵巧性极强的剑士,哪怕在视野不开阔的环境中,也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 但,这是只有她一人的情况。 鬼所创造出的空间十分的狭小,并且漆黑无光,对真菰来说是极大的障碍。 她还要背负着其余几位被雪村一起转送过来的同学的性命,要保护她们,又要一边在神出鬼没的攻击下躲避,甚至反击,是十分劳心劳力的。 好在这只鬼前些时才被她重创,如今灵敏度大不如先前,否则真菰没有把握自己能同时保护好这么多人。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一对一,她是绝对不会输的。 (我不可以退缩。) (如果我退缩了,她们就没有退路了。) (再撑一会儿、只要再撑一会儿——) 挥刀、挥刀、挥刀—— 斩、躲、斩—— 在无数次的重复着这个过程,在黑暗中因为缺氧,甚至眼前有了白光时,躲在阴暗处的敌人陡然迸发出一阵绝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漆黑的空间如同一颗被人从外部剥开的虫卵,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昏暗,但依然能照亮心房的夕阳。 率先回过神来的,反而是其中一位女学生。 “得、得救了吗……?” “我们出来了?” “我们真的出来了呜呜呜呜……” 现出原形的鬼再也无处可逃,和他融合的黑色刀又被重创,外加他本就身负重伤,哪怕拥有再强的恢复能力,如今也是如死狗般苟延残喘,义勇和锖兔二人正是满身情绪无处发泄,就等着斩杀恶鬼,在外面不用束手束脚,不过几个呼吸,就被日轮刀斩下头颅。 真菰见鬼身死消亡,才放松下来,任由自己瘫倒在地。 “真菰!” (是无伊实小姐的声音。) …… …… “真菰!” 她身上的校服破得快成布条,我上前先是抱住她,摸到她身体,才发现流了好多血。太宰先生脱下自己的风衣递给我,我帮真菰盖在外面遮挡身体。 “无伊实小姐……大家都没事吗?” “大家都很好。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咳,我没什么大问题,看起来严重罢了。” “你别说话了。”什么“只是看起来严重”,这种掩耳盗铃式的安慰方法不要也罢。 “救援队来了——”义勇远远的听到声音,将刀收回鞘中。 医疗人员从车上下来,将真菰移送上担架,其中一位戴着蝴蝶头饰的女性指挥道:“先看看有没有中毒情况。”然后扭头对着我们说:“还有谁接触过?算了,安全起见,麻烦大家都做个测试。” “只有我和锖兔。”义勇说。 “还是在场全员都做个检查比较好。”对方认真的提议道:“还有辆车,你们一起过来吧。具体如何交涉就麻烦你们了。” 锖兔点点头:“我知道了。” 锖兔和那些受惊的女学生是同年级,又是隔壁班,由他出面安抚,很快就将她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同意了去医院接受检查。再另外的,就是雪村和陌生的赭发青年那边。 …… …… 中原中也一直守在雪村身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虽然他无聊的时候也有想过,是否身边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个里世界,可没想到这古怪的剧情真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身上。 (反正我的存在已经够荒唐了。) (再来什么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他想抽根烟,可在场的不是未成年就是伤者,他只能作罢。 锖兔告诉他,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和他们的医疗人员一起。中也没说什么,欣然同意了。雪村还在昏迷中,太宰走到他身边,他很自然的问了一句—— “这孩子怎么办?”他虽然想照拂同僚的遗孤,可毕竟雪村还是做错了事,他没有资格替受害者做决定去擅自原谅雪村。 太宰公事公办的表示:“移交给专门处理这些的特殊部门。” 中也眉头微微蹙起:“……我知道了,带她走吧。” (说起来,自己的那位下属雪村,临行前还交代过一句话。) (“如果爱乃犯错了,请不要包庇她。不要让她像她母亲那样,变得无药可救。”) 他对着锖兔说:“走吧,去医院,做检查。” 锖兔终于在事情结束后,露出了舒缓的笑容。 “好,麻烦到这边车上来。” …… …… 我们接受了一系列的专项检查,确定了没有后遗问题,蝴蝶发卡的女性——蝴蝶香奈惠朝着我们露出和善的笑容,在经历了一系列令人神经衰弱的非科学事件后,没什么比医务人员的微笑更令人心安的了。 我坐在一旁,握着手中已经变回刀剑的今剑。在我抚摸他的刀身时,能感受到他隐隐的共鸣,震荡着我。 关于鬼、鬼杀队的话题,我已经从太宰先生那里得知了。如今还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真菰他们,以及太宰先生和那名赭发青年还在隔壁接受检查。 最早检查完的是雪村,她已经被几名西装革履的公务员带走了,我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大家都没有问题,可以回家了。” 其中一名胆子略大的女学生举手问道:“今天的事情……我想我作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真相,这里不是普通的医院部门吧?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相信在场的其他人,同样有这样的困惑,她们作为受害者被卷入了与非人类的战斗,亲眼所见怎么砍都死不了的怪物,简直可以在她们的心中留下阴影了。 “我也想知道……可是好可怕,我们国家真的有这种小说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怪物吗?” “以后晚上都不敢上街了……我说,国家没办法处理掉它们吗?” 女生们小声讨论起来。 蝴蝶香奈惠拍了拍手,示意她们安静。 “如果想了解情况的话,请拨打这个电话。”她在白板上写上一串电话,“好了,这个时间再不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放心,我们这边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们回家。回去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见蝴蝶香奈惠并不准备给她们解释,想起这怪物晚上出没,她们依旧是心有余悸,在听到有人保护她们回家后,一个个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赭发青年——我已经得知了他的名字是中原中也,他从房间内出来后,主动朝我打招呼,开口就是一句:“你是未良小姐吧?雪村的事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我接受了她父亲的嘱托要照顾她。”他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两秒后,再次化作一句:“抱歉。”青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不是很好。 “失礼了,我先离开了。” 女高中生和中原先生都离开后,等待区的长椅上就只剩我一人了。窗外夜色降临,从医院的小窗只见一排排整齐的路灯亮着光。 见我不动,蝴蝶香奈惠主动问道:“是……稻井小姐吧,你不回去吗?” “我和真菰她们住在一起。”我解释道:“我等她们一起。” “真菰还不是能探望的状态,放心,她虽然受了伤,不过伤得不重,好好休息,大概一周左右身体就能康复。”蝴蝶小姐的轻而温柔,拥有抚愈人心的魔力,“稻井小姐不用担心。” “锖兔和义勇今天不回去了。”太宰从房间里出来,一边缠着手腕上的绷带,一边朝我解释:“他们晚上还有别的任务。”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反正我们是同路。” 话虽如此,开车将我们送走的是相关的工作人员,临行前还给我们一人一袋紫藤花香包,建议我们佩戴在身上。在靠近岔路口的位置,我们就下了车,太宰先生说接下来还有话要说,就不必麻烦了,反正距离回家也很近,这附近还算人口密集,总体也很安全,对方才同意。 踏着水泥路,脸上拂过的是习习夜风。 “太宰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在经历了如此荒诞的现实后,我胆子出乎意料的大了起来,主动提问。 “不,与其说是‘有话要说’,不如说是有些感慨吧。”他的声音仿佛消融于夜色,变成又暖又捉摸不透的某种存在了,在逆着路灯的灯光下,俊秀的脸上辉映着柔和的光影,“无伊实小姐,比起最初见面的时候变了不少。” “太宰先生认为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的?” “愿望一件又一件的实现,难道不是好事吗?”他笑着说,“至少比一无所有要好太多了。” 一无所有的我是最为一败涂地的,手中什么也握不住的感觉很糟糕,连带着会产生“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的不安定感,一旦生活稍微改变,就战战兢兢,恐是镜花水月。 “……正因为不是一无所有了,所以才感到恐慌。” 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尽管我还不知道要如何将自己融入其中,可是,雪村将真菰从我眼前夺走时,我恐慌极了——我害怕我的容身之所被人破坏,变成最初那个什么都握不住的我。 太宰的表情舒展开来,他问我:“无伊实小姐是怎么看待真菰他们的?” “真菰对我来说是来之不易的朋友。”我思忖后答道:“就当是我擅自决定的好了,我单方面认为真菰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会对雪村的行为感到恐惧、愤怒。” “是么?”我的不安在他面前是无所遁形的东西,太宰说:“真菰一定也早就将你当做朋友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太宰先生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可这话对我来说十分受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抬头凝视着苍穹中深暗的夜色,不由得发出一阵喟叹:“原来活着是真的会有好事发生的,至少不是除了失去,就只有失去。” 说完,就连我自己都愣神了。 (这话说的,就像我死过一样。) “无伊实小姐这么想,我也多少有点安心了。”夜风传来他轻巧的声音,“至少对现在的你来说,活下去是件还不赖的事情吧?” 他双手原本插在口袋里,说完这句话后,抽出了手机,对我说道:“我想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纪念什么?” 他做出一手抵着下巴思考的模样,可我看他分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太宰勾起唇角,吐出了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无伊实小姐的生日。” “……我的生日?” (我,生日?不对,我有生日!我的生日是……) (……我想不起来。) 太宰对我在原地不动,陷入沉思的举动似乎早有预料。我望向他,本以为会从他脸上见到我们最初见面时,那姣好得根本看不出是在步步引诱我的完美笑容,可没想到他只是驻足等待,同我目光相接时,回以我一个安抚的笑容。 “还记得我刚才问你的家乡在哪里吗?” “记得。”太宰先生当时突然提了这么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所以我印象很深,“我回答的是‘类似八原’的地方。” “这就是问题。”他说着,又恢复了步伐,我于是紧跟在他身旁,静候下文,“无伊实小姐,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过去。” 我大约知道他为什么会调查我:“是因为我搜索你的名字吧?” “嗯。”他说,“‘稻井无伊实’——记录一片空白。除了这个名字和长相之外,没有任何资料,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手机号码。” 我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手机。 ……先前稍微提到过,我的记忆十分混乱,缺失了大量重要的东西,我所拥有的东西是常识、可是从我知道名为太宰治、江户川乱步的文豪来看,我的常识并不是适用于这个世界的。除此之外,我还拥有正常的知识,比如正常的算术,文字能力。 但我缺失的是我作为一个人,真正存活在世上,与他人区分开来的身份。 我是的名字是什么?我拥有家人和朋友么?我在哪里学习过,参加过什么工作吗?我的生日是哪天? 太宰继续说:“很奇怪吧?可是无伊实小姐能拥有手机,办理手机号码,也拥有自己的银行卡账户,就像是被人设定好了基础的人物资料,给予了基本的生存物资。除此之外富余的信息一概不添加似的,换句话说,就像是自由度极高的rpg。” “就在刚才,我做了一个小实验。”他说,“在无伊实小姐说出自己的家乡后,资料上发生了变更——出生地变成了八原。” “……等等,这也就是说……”答案呼之欲出,“我的‘人设’,是由自己的意识来进行添加的?” 难怪太宰先生让我面对雪村时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我的思想被雪村影响,我的人格设定上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后果。 我问出了另一个困扰我的问题:“这样的我还能算得上是‘人’吗?没有自己的记忆,没有身份也没有羁绊,我真的是‘人’而不是什么被创造出来的其他东西吗?” “我也有考虑过这件事。” 路灯将他的头顶渡上一层暖光,他的声音伴随着步伐,生出扣人心弦的节奏。 “——会因为害怕失去而裹足不前,会因为预料到痛苦而装作视而不见,会因为在意他人的眼光而小心翼翼的模仿别人,会因为不想给他人添麻烦而宁愿自己独自难过,会为了重要的人鼓起勇气去做自己不敢想象的事情……” “——无伊实小姐,毫无疑问,你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啊。” 太宰的说辞如同引我入胜的圣诗,我咀嚼着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话都是他在告诉我——我是人类这一事实。 “记忆这东西构成的不过是你过去的缩影,而不是你这个人本身。”他说,“原本大家都是这样的——由自己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人,无伊实小姐把自己当成是使用了官方特典后的二周目空白存档吧。” “再说……”他的笑容略带俏皮,“无伊实小姐可是连垃圾分类都搞不清楚,这种烦恼还不够证明你是人类吗?”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把严肃的哲理问题绕到这里来,假如我是猫科动物,此刻一定尾巴束起来背上炸毛了,“太宰先生……这个不能混为一谈……” “抱歉抱歉~”他开朗的,并且毫无诚意的朝我致歉了,“自我构建全新的人格本来就是件不稳定的事,无伊实小姐虽然能给自己增添一些‘设定’,就目前看来,也只是类似游戏资料书上给玩家自行编辑‘名字’、‘生日’、‘出生地’之类的程度。” “与其说是构建人格,我更倾向于是将一个原本的,活生生的人洗掉了资料,并且给予了她重新填写资料的权力罢了。” 他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峰顶传来—— “真正构建起‘稻井无伊实’的,是无伊实小姐与人结下的‘缘’吧。” 我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太宰先生在做的事对我来说都是正面又积极的,并且我周围的人都在不加掩饰的对我施展他们的善意。 ……我在无意识中,被太宰先生帮助了许多。如果不是太宰先生干涉我的生活,我一定会继续落魄堕落下去,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无伊实”。 如果说这之前,我对太宰先生的感情是朦胧暧昧,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缩影。那么现在,虚幻的影子逐渐变成眼前真实的、人类的身躯。 (太宰先生才不是什么神明。) (他和我一样,都是人类。) (我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太宰先生。) 幻影与现实打破了交界,变成了我心中真正的“太宰治”。 “啊对了——”太宰一锤手心,“刚才说要纪念无伊实小姐的生日吧?” “今天是八月十八日。”他打开手机屏幕,将主界面上的时间正对着我,“八月十八日,二十点三十三分。为了庆祝无伊实小姐一直以来的困惑大白,我提议将今天作为无伊实小姐的生日。” 太宰先生说的没错,今天的确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我的生日么? “嗯。”我轻声回馈,“那么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还有一件事,太宰先生——把尊称去掉吧,‘无伊实小姐’听起来太长了。” 他眨了眨眼睛,“欸——那要叫什么好呢?无伊实酱?小无?小伊?小实?还是说伊君?无君——?” “那就‘伊君’吧。” 我想着,反正太宰先生喊别的女性,多半是“○○酱”之类亲密又可爱的叫法吧?出于私心,我想要个特别一点的称呼。 单一个“伊”字,读起来不是和“良”差不多吗? 从无意义小姐变成“良”,这便是有了新的意义吧? “‘伊君’啊……” 他的声音被篱墙围在中间,流转的月光披在我们身上,他鸢色的眼睛闪耀着我挚爱的光彩—— “伊君,生日快乐。”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节百合递给我。“时间有些仓促,作为送给女性的礼物来说完全失格了。”他脸上倒不是这么说的,缀着轻快的笑意,面对我困惑的表情,他解释道:“这是在医院里,一位好心人赠送我。” ……还真是颇具有太宰先生风格的回答啊。 我双手捧着,如同手中捧着什么至高的珍宝。 “谢谢,我很喜欢。” 喜悦如同泉水汩汩流出,这一刻,我渴望着注视着他的光芒—— 四季流转,永不偏移。 ※※※※※※※※※※※※※※※※※※※※ 我自认为这章感情进展很大!(x 关于小名,我思考了很久,最后敲定了伊君,想象一下太宰先生那波浪一样跌宕起伏的语调,伊君念起来会很可爱嘛。 太宰说的这段,关于无伊实所拥有的感情,都是他所观察出来的。 比如说会因为在意他人的眼光而小心翼翼的模仿别人,指的是他们和国木田一起吃拉面的时候,无伊实不知道要怎么做,于是被太宰引导着去模仿他点餐。 再比如会因为不想给他人添麻烦而宁愿自己独自难过,是指的御守掉了,不想让太宰帮忙捡,干脆就放弃了。 还有为对方选定生日日期什么的……我,我觉得挺浪漫的(小声) 至于那朵百合花,是太宰在别人的病房里询问后拿下来的一朵。 篇幅不够了,还有些其他的没解释的,比如今剑的问题,后面的章节再继续,爱你们mua! —————————————————————————————————————————— 感谢在2020-08-05 15:45:00~2020-08-06 21: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之方兮望美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穿庭风 20瓶;雾橘 3瓶;燕去初心、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二) 真菰同学已经两日没来上学了, 前面的座位一直空着。为此感到最为困扰的,就是坐在真菰后面的田中。 (就连上课开小差都变得不方便了。) 稍微低下头来,就会被老师抓住空隙, 然后在讲台大吼:“田中!你这家伙给我好好听课啊!”接下来,就是同班同学的哄笑声。 “锖兔——真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学校啊!”课间,田中趴在桌子上抱怨道。 身旁肉粉色头发的少年无可奈何的表示:“大约还有一两周吧。” “要那么久么?”他惊愕的抬起头, 满脸的生无可恋, “话说她身体没事吧, 听说现在还是不能探望的状态。” “嗯。”锖兔说, “但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夸张, 静养一阵子就好。” 正是午休, 来来往往的穿着室内鞋的学生在校园里走动, 晚夏的热意奈何不了未成年人躁动的灵魂, 只让他们越发对夏日这美好的校园生活添上些没必要的憧憬,就连天台能晒死人的太阳下, 也成了少年们挥洒自己文艺诗感的圣地。 教室的门被拉开, 田中循声而望, 就见一名身型偏瘦的女性伫立在门口,看她表情,似乎是在寻人。 “喂, 锖兔。”他嘴里叼着牛奶的吸管,拍了拍身旁趴在桌子上的小伙伴,“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吗?”他说完, 感兴趣的打量起对方的相貌来。 一头乌黑的长发就任由它披着, 倘在背上, 穿着白色的, 没有花纹也不修饰身材的长裙, 外面搭着件单薄的针织衫。 (这么穿,真的不热吗?) 再看到脸上,那就有话说了。要说对方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倒也不算矛盾,可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会喜欢的,乍看之下有种苍白无力的感觉,说是美人,倒不如说像是哪来的营养不良的病人。 (隔壁班的文艺部长老是挂在嘴边,说自己的理想型是如柳树般,拥有古典气质又摇摇欲坠的女性,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想这人倒是很符合。) (不过……这谁啊,实习老师?倒也不像。) “我在这里。”锖兔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朝那女人走去,对方见到锖兔后,那张脸上才露出了些笑意。 “锖兔,午饭吃过了吗?”她一开口,是很亲呢的熟人的问候,“今天有点热呢。现在去找你们老师方便吗?” “刚吃完。对了,你等等。”锖兔走到田中身旁,“你不是说给我也买了盒冰牛奶吗?” “啊?是啦。”田中不明所以的从口袋里拿出牛奶递给他,“你认识那个女人啊?” “嗯。”锖兔顺势接过。 “……她是你什么人啊?”田中说完,又酸溜溜的添了句:“你小子,还认识这样的美女啊,居然特地跑到学校来找你。” “什么啊,你小子别想些有的没的。”锖兔在他头上敲了敲,“那是我姐。” …… …… 本来昨日、前日都还算凉快,不知怎么今日太阳又毒辣了起来,出门前我挑挑拣拣,最后还是不愿将皮肤都暴露在太阳下,干脆披了件薄针织衫在外头。鳞泷先生一直没回来,真菰还在住院,身体已无大恙,但仍需静养,学校这边可等不得了。 和锖兔商量过后,就由我出面作为家长,为真菰朝校方请假。期间一直被老师拉着问东问西,老师怎么也不信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姐姐,锖兔不得不一直在旁边说好话。 到头来,反而是我被照顾了。 等办完这件事后,我回家已经是午后两点了,太阳正照在头顶,实在热得人两眼发花,要不是锖兔给了我一盒冰牛奶,我都有点缓不过神来。 刚到家门口,就见几位穿着密不透风的西装,在烈日下等待的男女,他们中也有人热的受不了,干脆在车里吹空调。似乎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们,其中一位女性在见到我后,露出了十分热切的表情。 “稻井小姐。”她垂着眉毛,一手在额上擦了擦汗水,“你终于回来了。” “……请问你是?” “打扰了,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姓石上。”她抹额后,朝我展露出亲切感十足的微笑。她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模样,一头长发束成高马尾在脑后,在夏日里看起来很是清爽。 我警惕的看着她:“我没听过你口中的时之政府。”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关系,每个被找上门的人都会这么问我们。”她早有对策,从外套内口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是警官证,“我们有正规的、官方的身份。如果说到这里您还有疑虑,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找上稻井小姐,是因为今剑。” ……今剑么。 我望了眼与她同来的,还有大约三名男女,石上小姐很敏锐,在察觉到我的警惕后,她对着同僚说:“你们先回去吧,不需要这么多人。” 见他们开车驶离,我对着石上小姐说:“先进来吧。” 进屋后,我打开空调,然后取了杯冷饮给她。 “打扰了。”她说,“我就不浪费时间,直接说重点了。稻井小姐知道今剑是什么吗?” 我诚实的摇头。 “简而言之,他现在属于付丧神的范畴。”她说,“冒昧的问一句——您对付丧神了解多少?” “是指器物之类的,放置相当长的时间后,因为契机而拥有了自我意识,从而生成的神怪吧?” 她点点头,“大致是这样。不过时之政府所管辖的,特指由刀剑所化身的付丧神,就比如说今剑,是属于时之政府麾下管理的付丧神之一。” “由政府管理的付丧神怎么会到我手中?”我的手指缠绕着今剑刀鞘外饰上的络子,问道。 “原因解释起来就长了……”她喝了口冷饮,气泡水发出嘶嘶的响声,“我们时之政府的任务,是与破坏时空稳定的历史修正主义者作战,为此我们会选拔出‘审神者’,让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们共同作战。” “但是,付丧神的最终管理权归政府所有。所有刀剑平日运转所需要的灵力,也是由政府,和政府所规定的神社所提供。审神者拥有的只是指挥权。” 我问:“……我按照我个人的想法理解,时之政府相当于出租车公司,刀剑则是公司所拥有的车辆,而审神者是出租车司机,相当于从政府手中租借刀剑,进行日常工作?” “你这个比喻……挺奇怪的,不过,似乎也没什么毛病。”石上小姐点了点头,“审神者对刀剑没有掌控权,付丧神为政府所有。” “你们找上我,是因为我不是正规的出租车司机——?” “所以能别说出租车了吗……再怎么说也是政府部门啊。”她揉了揉眉心,“今剑属于特殊案例,付丧神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出于安全考虑,政府暂时将它封印了起来,无法被人使用。” 结合情况,我回答道:“……没想到被不是政府选拔的审神者,只是个路人的我,重新将它唤醒了。” “……就是这么回事。” “我能问问,成为审神者需要什么条件么?” 听到我的提问,石上小姐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我连忙说:“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不……也不能说不方便,只是略有些一言难尽。”她说,“从结论上来说——不需要任何条件也能成为审神者。毕竟维持刀剑运转的灵力,是由政府和神社提供的,对审神者的资质没有任何要求。付丧神终归是半个神灵,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还得看他们自身意愿如何,说白了,只要你能让付丧神喜欢,你就能成为审神者。” 也许是我困惑的目光太过直白,石上小姐轻咳了一声,继续说:“……别看我说得很轻松,其实适配者相当难寻找。比如说吧,历史上许多名刀跟随的主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想让他们承认你做新主人,难度非同小可。我虽然说‘谁都能成为审神者’,可最后都是由付丧神自己挑选出来的主人,在人类里都算得上优秀。” 积年累月而成为付丧神的器物,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既然要为人类所用,会选择自己心仪的主人也是十分正常的。 那么今剑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 书上对今剑的记载很明确,他的主人可是源义经。如此古老又拥有一位举世无双的前主人的名刀,为什么会选择我? 看来只有石上小姐能给我答案了。 “……今剑是为什么被封印起来了?” “这就是我们今日来找你的最主要的原因。”她说,“政府在今剑修行的过程中,得知了一件事——今剑本身,可能并没有存在过。” 我本在桌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玩着刀鞘上的绳子,在听到石上小姐的话后,缠绕着络子的手指滞于空中,房间里静得只有气泡水的碳酸爆破,和环绕在屋外的蝉鸣声交叠着送进耳朵里。 比我更受不了这气氛的是石上,她猛地灌了一口冷饮,然后夸张的咳了好几声,我只好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咳咳……谢谢,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啊,对,总之,今剑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怎么也不肯与人沟通,甚至不愿意选定审神者,就这么和我们僵持着……眼看着就要有暗堕的风险,为了保护其付丧神的身份,不被除名。我们不得不强行将他封印起来。” 她望向我,目光如炬:“具体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今剑是主动提出要和您契约的吧?” “没错。” ……是这么说,但是让我成为审神者,未免太困难了点。我也不想被赶鸭子上架,做自己完全不行的事。 看出了我的动摇,石上小姐表示:“我是来传达政府的意思的,不需要您成为审神者,也不需要您负责什么工作。我们只是希望稻井小姐,陪在今剑身边,直到他的精神完全恢复。” “……只是陪着他就可以了。”石上小姐双手覆在膝上,诚恳的闭眼朝我鞠躬,“拜托您了。” 侑子小姐说他同我“皆是无根的浮萍”。 原来如此,今剑是历史上不存在的刀,而我似乎是不存在于此世的人——没什么比我们更相像的了。 “我明白了,石上小姐。”不过半分钟,我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石上小姐自进门来,一直压抑着她跳脱活泼的天性,极力维持一板一眼的公务员形象,在听到我的最终决定后,她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身子软了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在想万一稻井小姐不同意该怎么办。那个,既然你同意了,有几件事我们要说明,关于今剑的封印,我们会替他解开一部分。但是……他似乎离不开稻井小姐的样子,要麻烦您跑一趟了。”石上从包里取出便签,将早就写好的部分撕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上面是她的联系方式。 “目的地在八原,具体地址我等会发邮件给您。放心,路费住宿费由我们来报销。” 这之后,石上小姐又对我说了些注意事项,包括刀剑的保养,该去哪里补充灵力之类的日常问题。 为了感谢她,我又从冰箱里取了枝冰棍给她,她嘴上说着“哎呀这都是工作,您太客气了”,最后还是耐不住酷暑,嘎嘣嘎嘣的吃起了冰来。 石上小姐刚走,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太宰。 我接起电话,太宰那起伏不断的声音就传入耳畔。 “伊——君——现在有时间来一趟侦探社吗?” 太宰先生突然用新的方式称呼我,我尚有些不适应,“怎么了?” “——有位客人想见你一面。” ※※※※※※※※※※※※※※※※※※※※ 总之这个刀剑乱舞被我魔改得面目全非了。 审神者什么的,做不了做不了。 —————————————————————————————————————————— 感谢在2020-08-06 21:51:44~2020-08-07 22: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想吃炸鸡啊 2个;悲伤辣么大、别玩游戏了吧、银喵、夜寻月、揍敌客三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骄阳 8瓶;苂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三) “有人想要见我?” 继雪村一事后, 我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具体表现在对主动登门说想与我见面的人敬谢不敏。 “地点就在侦探社,安全问题上是有保障的。”太宰说, “当然,要不要与他见面,伊君自己决定就好。” “太宰先生说要见我的人, 是我认识的人吗?” “啊……”他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似的, “一言以蔽之就是‘漆黑的小矮子’啦, 这么说有印象吗?” “……”一瞬间的困惑后, 我极力在脑中搜索能对得上号的人物, 思来想去, 最后浮现的是那自天而降的精悍身影, “大概吧, 他找我有什么事?” “雪村有话让他捎给你。”他说,“据我对他的了解, 他现在也有不少话想对你说吧。” 在医院, 赭发青年便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当时并不是适合交谈的场合,外加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才得以作罢, 几日后我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没想到对方主动找上门来。 “我现在过来。”我最后还是答应了。 …… …… 我推开侦探社的门,就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明晃晃的汇聚到我的身上。我也索性瞪大眼睛回望过去。 率先上前询问的是与谢野医生,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没事吧?” “我还好。”比起任何一个当事人, 我都觉得自己再好不过了, 好到让我羞愧的地步。 国木田先生本在敲击键盘,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再次强调他先前告诉我的话:“别想太多,也别急着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之后,我又被熟识的侦探社的成员围着说了些话,无外乎是“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真菰情况如何”之类的。 太宰先生像掐着时间似的,等他们一个个问完了、寒暄完了,他才“啪啪”的拍鼓掌两声,姗姗来迟。两边的人见状自觉退开,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大家都很关心伊君呢。”他开朗的说,“虽然我很想让大家再和伊君多聊聊……但某个小矮子的等待已经快到极限了。” 太宰先生没穿他那件沙色的风衣,他在前面领路,我就正对着他颀长的背影,时不时偷偷窥视发丝和颈部间惹人遐想的领域。 (哇哦,我好像个变态。) 他领着我到一间房前,门口挂着“客户接待室”的牌子。 我伸手握住门把,正缺乏一股推门而入面对陌生人的勇气,太宰先生一个转身,背靠在墙上,对我说道:“我就在门口,伊君。” “……”我不想被看出自己因为这句话而得到勇气的事实,干脆直接开门进去了。 赭发的青年正坐在沙发对侧,他手旁有个烟灰缸,位置很近,也许他原本是想抽烟的,但最后没这么做。我不知道我来之前,他一人坐在这房间里在想什么,思考什么,是在思索雪村的事吗? 他看上去同我年纪相仿,从外表上看同雪村绝无什么血缘关系。我捉摸不透他们到底属于什么关系,又不方便开口问。 我坐下后,青年先是脱下了帽子,朝我点了点头,做起自我介绍。 “中原中也,我的名字。”他说,“雪村爱乃是我过世的旧部的女儿,名义上,我算是她半个监护人。” “您好,中原先生。”我不知说点什么好,索性也报上名字,“我是稻井,稻井无伊实。” “关于雪村的事……我再次郑重的向稻井小姐致歉。”他手持帽子置于胸前,竟是一副令我想起古典绅士的做派。 他釉蓝的眼睛与张扬的发色堪称绝配,像夏日随处可见的彩旗帜布,红的底色和蓝色的字,在热流中迎风猎猎翻飞,有种蓬勃又欣欣向荣的生命感。 (但他穿得太厚了。) (不会觉得热吗?) “她有些话让我带给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我有些心不在焉,但他没计较我失礼,可以看出他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也可能是他时间真的不太够用,直接切入正题,连铺垫和客套话都没说。 “‘抱歉。’——这是雪村爱乃让我转告你的。” 还真是简短。 我反复咀嚼着这几个音节,我想,换做是我,也会这么说。 毕竟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又像在给自己开脱,干脆就这么作罢了。 “我明白了。”我看着大热天专程跑一趟的中原先生,反问道:“您大可不必特地为了这句话跑一趟,太辛苦了。” 更何况,“抱歉”可是连句子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几个字,换成罗马音,还不如我名字长。 “和是否辛苦无关,当事人不能到场,我最为唯一的代理人,如果连向人致歉都要假借他人之口,也未免太没诚意。”他说,“被卷入这种事,稻井小姐你大可以生气一点,向我们索要赔偿也是合情合理的。” “中原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法开口厚着脸皮要赔偿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对话,我对中原先生的印象分已经拔高了不少。 能在大夏天就为了两句道歉特地跑一趟的人,并不常见。要我形容的话,更像是文学作品中会出现的,坚守质朴本心的人。 “还有件事。”他再次开口,“我有读过一篇稻井小姐的文章。” …… …… “我有读过一篇稻井小姐的文章。” 耳机中传来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单耳耳机的太宰倚靠在门外的墙上,后脑勺抵着墙壁,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国木田路过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啊,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对偷听这种行为,大部分人都保持自己极强的道德观,认为是违反道德精神的,可是一提到“难道你们放心让伊君一个人和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在一个房间独处”,大家便缄口不言了。) (毕竟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嘛!——大家肯定都是这么想的吧?这就是在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啊,啊……虽然具体实施的人是我啦。) 耳机中持续传来声音,几乎都是中原中也的,无伊实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 “我读过一篇,题目应该是《贩卖机》。” (是《自我贩卖机》啦。) (伊君一定是脸上面无表情,心中波澜迭起。) (她很不擅长被人当面评价的时候做出反应,无论是好的评价还是坏的评价,她都无法做出自认为最好的应对。) “……那个,我认为写得很好。”中原中也的声音没有顿挫,像面包机选错了刻度烤出的干瘪的面包片,一丁点水分也没有。 (哇哦,干巴巴的。毕竟那个中也,不擅长说违背内心的客套话嘛。他这反应,伊君立刻就能看出来是客套话了,放在平时是减分项。) (但是啊……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跑来就为了说两句道歉,绝对是超高的加分项。) 走道上偶尔有一阵穿堂风拂过,他的头发被风吹得软软的颤抖,像飞不出去的蒲公英。 “非常感谢。”无伊实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受伤的那女孩的医药费由我们这边承担,如果还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打这个电话。”耳机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就是纸条被人翻折的声音。 “再见。对了,雪村还有一句话道歉,是对太宰的,麻烦稻井小姐转告给那家伙。” 紧接着,是窗户打开时发出的响声。 “等——” (跳下去了?) …… …… 我扶着窗框急忙朝下望去,一身黑衣的青年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远远的朝我道别了。 ……这里是几楼来着? “异能力者……?”我喃喃道,缓过神来,将窗户重新关好。 太宰先生还站在门口,我不知道我们断断续续聊了多久,这条走道上是没有空调的,只有偶尔穿堂而过的自然风。 要不是因为我,太宰先生应该在办公室里吹空调。 “对了,中原先生有句话让我转达给太宰先生。” 其实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绝对是认识的,不过看中原先生哪怕是跳窗也不想从这边走出来,除了是为了节省时间,更大的可能是他不想见到太宰先生,就连雪村的道歉也干脆让我转达。 “是说雪村的道歉吧?”他说,“我知道了。” “这样啊。” 想起雪村在我们面前,不、是在太宰先生面前说的那些话,我就深感窘迫,自己的感情被人这么挑明出来摆在对方面前,无论对方怎么想,我都要羞愧死了。 ……太宰先生记性好我是知道的,先前他纯靠记忆里就背下了我的手机号。希望他脑子里多装点工作的事、装点重要的,有意义的事情,人类的记忆空间是有限的,这么一来他就会把我的事忘掉了。 “正好我也有件事想问太宰先生。”将复杂的、不必要的感情剔除,我并不高明的转移话题,“太宰先生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证明我没有户籍问题了?” “啊,虽然履历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不是什么大事。”他说,“伊君,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是这样的。”我说,“我想向杂志社投稿试试。” “哦——?”在这个峰回路转的音节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打趣道:“我提前确认,不是糟粕杂志吧?” “啊?什么啊?”我愕然,又陡然想起他是在打趣我先前自嘲说自己不合适投稿给文艺刊物,而是应该给糟粕杂志投稿的事。 ——他还记得啊。 “伊君想好投递的目标了吗?是针对热门又包容量大的主流杂志,还是口味小众但是读者粘性高的剑走偏锋型的刊物?” “我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吧?”我说,“我又不是什么被人争着要的文学巨匠,不过是个初次踏上这条路的稚儿,多投几家,谁看得上我,就是谁了。” “哇,好现实的话题。” “这也没办法。” “打算投稿的文章呢?” “计划是投递两篇,一篇是贩卖机,另一篇……最近开始写。” “和雪村事件有关么?” “有一点吧。” 我也有自己的计划,我看着太宰先生,突然很有倾诉的欲望。 “正好最近要出去一趟。”我说,“带上稿纸,试着用传统的手写方式写作,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乡下,安安静静的写上几天。” 在我的遐想中:要在旧的、地板会嘎吱嘎吱响的乡下宅子里,就在光线最好的院落旁,开着房门,让太阳光进来一些,不要太亮,房间里不开灯,就在这种情况下沉下心来,捂着稿纸写上个两三天。 可以说,我对文人生活的印象很刻板了。是一种过于主观,并且理想化的印象。 但我很想试试,恰好有个机会送到面前——去八原给今剑解开封印。更何况时政向我保证路费食宿费全免,我就厚着脸皮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了。 “是去哪里呢?”他问我,“已经定下地方了?” “去八原。” “这可真是巧合。”他漂亮的眼睛闪着神光,倒映出我满脸困惑的模样。 “侦探社正收到了委托,国木田君和我要去一趟八原呢。伊君,我们同路啊~” ※※※※※※※※※※※※※※※※※※※※ 周一上夹子,更新时间不在零点,会推迟,大概在晚上九点后更新。 明天更新幕间,是你们期待的视角。(笔芯) ——————————————————————————————————————— 感谢在2020-08-07 22:48:40~2020-08-08 12: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抽不到太宰不改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幕间·其之一 【一】 国木田独步在一旁嚷着要太宰治好好工作的时候, 他正托着下巴神游天外,说是神游天外倒也不算准确,他是在想事情的, 但想的东西和工作相去甚远,可硬要说又和工作沾了一丁点边,不能算完全的私事。 虽然这么说对受害者有点失礼, 可是调查失踪案对常年接受军警委托的侦探社来说算是家常便饭, 甚至连行动模式都刻在了骨头里了, 在这种一成不变的工作下, 太宰治在连他躺平都勉强的网咖包间里, 遇到了一位路人女性。 他想:首先是名字就很奇特, 用综艺人挂在嘴边的形容就是“具有冲击感”, 不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名字的, 中二病的少年少女也不会喜欢这种风格,更像是那些盯着噱头写出不卖座小说, 还坚持着剑走偏锋的作者名字。 但是, 除了名字就没什么能称得上特别的了。 (对了, 还有一点——她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唯有这件事令人在意。) “太宰先生,到时间了。” 谷崎这人, 如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趋利避害的雷达,只可惜在面对太宰时, 他经常认为自己的灵感时不时会失效, 他看着太宰一脸沉静, 不知怎么得出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的结论, 于是接着说:“烟火大会要开始了。” 太宰温柔的“嗯”了一声, 将外套披上。侦探社的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关门离开。 今夏的烟火大会,位置定在距离侦探社本部不过十分钟路程的地点,同僚们撺掇着要去凑热闹,无非是说“一年一度”、“非常难得”、“前所未有”之类的词语来渲染其程度,好鼓动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一乐事来。 跟着同事在星光攒动的夜幕下赶往人山人海的会场,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之偶尔抬头看一次天空,然后又看向地面。他也不是一直都会想很多,偶尔他也会有什么都不想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生理上的感受能够蒸发理智一般,他忍不住扯了扯领口,松开一点空间。 (好热。) (想喝酒。) 人们分成了三四波,寻找着最合适自己的位置。太宰选在最外围,远远的和侦探社的各位分开了。烟火已经升起,在空中迸开,光和影绮丽的交织,伴随着看客们夸张的惊叹声,和手机拍照的喀嚓声。 他和他们一样抬头看着,但太宰没什么话想说,人们惊呼着,用夸张起伏的音调却只会说那几个干瘪的词语,比如说“真好看”“真美啊”之类的词语。 太宰感慨的是——即使是转瞬即逝的火光,人们也会深陷其中。 (烟花这东西可真狡猾啊,仅有一次的生命,从出生起就被人期盼着消逝的那一刻,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推上了至美之死的宝座。可是人们又爱着他,爱着他将自我全都爆发在大众面前的那一刻——这就是它的意义了吧。) 他又想:火是好东西,烟花有火能成为美,人和火就不行,结合出来的只是焦炭而已。 他听见人的脚步声,和眼前平庸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是参差错乱的脚步,在太宰治的耳朵里听来太明显了。循声而望,便是略有些狼狈的女性角色,似乎是被人群推搡着迫不得已卷入了人潮,强制参加到会场中来。 (是无意义小姐啊。) “晚上好。”太宰侧过身朝她打招呼,对方被强迫入局,只能故作镇定的回答“晚上好”。 紧接着是无聊的寒暄两三句。 她看起来非常的不自在,想要逃离这里。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像是根深蒂固在骨头里了,是无法除净的痼疾,是时不时就会跳上来折磨一番精神的恐怖分子。 对方是被众人仰望天空时的惊叹所威胁,她明白她也必须这么做—— 得像大家一样,夸赞眼前的景色才行,所以她也学着身旁的人,强迫自己望着天幕中七零八落的色彩。 很快,太宰意识到一件事。 (那光芒没法照在她身上。) (天空中漫天的,对谁都公平的光彩,没法投影在她身上似的,她似乎被整个世界拒绝者,但也搞不好是她在拒绝整个世界。) “无伊实小姐,有心事吗?” 夜风似乎吹得猛烈了,但正直暑气最高涨的时候,风吹来也是热的,只会让人脑子更加晕乎。 她说:“……我觉得太宰先生像圣人。” (圣人吗?) (这可真是够突然的。就算是我被人突然这么说,也难免心中有些波澜。首先我得分析,这个圣人究竟是常规意义上的“好”还是“坏”,并不是说圣人就一定是正确的,但圣人一定是某种乐于奉献的化身。) (我看起来很乐于做自我奉献、不求回报的事么?这种品质是能够反应在人的相貌上的吗?) (可惜无意义小姐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坏事吧?至少对她来说是——否则她怎么一副说错话一般后悔的表情。) 【二】 很快他们又见面了,天生具有翘班达人精神的太宰治拥有一万种不加班的小技巧,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工作到黄昏结束,国木田又收到了无意义小姐的紧急通讯。 无意义小姐一直在吐血,看起来快要死了。尽管如此,她还保持着微妙的礼仪,似乎不肯在人前表现出失礼的模样,就连接过国木田的手绢,似乎想的也是“会弄脏别人的东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和大部分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本国国民相比,无意义小姐未免也太倒错了。) (大概是又普通,又不太普通吧。) 这种想法直到他们在拉面店就坐,才发生改变,起因是太宰发现无意义小姐分明连点餐都不会,居然会因为反复叫号的声音太吵而像个普通人一样感到烦躁! (这也太好笑了!) (那张脸上,原来会投影出这么充满人情味的表情啊。) (我要收回前言了,原来她身上也是有利己主义者的树苗扎根的,可是被另一种卑劣的情绪完全盖住了,只有在无关人身上,才能大胆的体现出这份极其普通人的情绪。) 太宰用力的大笑了起来。 【三】 她的行为举止有股违背世界的违和感,却又能说是普通得很。 (一路上都在低着头看地面,我突然停下她还会因为发呆而撞到。身体的反应太直白了,不像是特殊职业者被人洗空履历,目前看来七成以上的可能,就是普通人。) 种种迹象表明,无意义小姐是没有过去的人。哪怕是被人洗过的履历也不可能干净成这样,说是被人篡改过,还不如说是凭空冒出来的。 (她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被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 太宰一边将钥匙串在手中抛来抛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一边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可见她是真的鼓足了勇气,只差一点便能说出真相了,却不得不屈服于外力。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简直是要将海绵里的水缴尽一般的架势,死死的收束着她的身体。 无意义小姐再度咯血,看得出来她比中了贺村的异能时状态还要糟糕。 (如果说之前说“看起来快要死了”,现在就是“仿佛和死没太大区别了”。) (人间失格没有效果,不是异能。) 太宰治积年累月的经验让他对死亡的判断非常敏锐,这可能是由于他见过太多死相,所以对死者或者即将赴死者有种近乎神准的判断。 无意义小姐很可能在彼岸走了半途,又被折返了。 当夜无意义小姐留宿了,与其说是留宿,不如说是只能这么做。她在发热,吃药不管用。 夜里太宰罕见的做梦了,他不是经常做梦的人,就算做梦,也是一片空白或者是一片纯黑,没什么意义,安静的待在梦里等待醒来,和睁着眼睛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做梦还不如不做,醒来就像没休息过。) 这次他梦到了很新鲜的场景,场景是割裂的,仿佛从电影胶片中随意裁剪下来了一小段播放给他。梦中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光线晦暗,太宰只能依稀辨认出是地铁站,紧接着便是飞驰而过的列车,以及跌下站台的背影。 女性的背影。 (——是见过的女性。) 他睡得很浅,隔壁房间传来一身闷响,他就醒了,再次面对平日里不太习惯的天花板。 (大概是杯子翻倒了。) 【四】 “来说下结论吧。” “无伊实小姐拥有常识,却又极其缺乏常识,具体体现在她无意识中对他人的行为进行模仿,可是对稍微复杂、又没有固定规则的事情,就处理不上来了,仍然需要学习的过程。” “目前看来是【某件物品】的造物的可能性很小,因为身上没有目的性,如果创造她,对谁都没有益处。就这点来看她无疑是正常人——尽管她有时候呈现出一副与人类脱节的样子。” “也许死过,也可能并没有。” 【五】 无意义小姐的文章和她不一样,看起来更像个人。太宰读过她写的东西,他没法大言不惭的代表“普通人”去发言,去盖章无意义小姐写得东西能和普通人有共鸣,毕竟人与人总归是有差别的。 比如说《想死的瞬间》中,因为滚落苹果而浑身不自在,甚至想立刻死掉,想离开这个地方的主人公。 (至少那个瞬间——她是真的想要消失的,死是一种消失的手段,而不是结果。) 再比如说在半成品中,描绘面对心慕之人时的畏畏缩缩,思前想后,裹足不前的心事,是不加美化的在剖析自我。 (就是这样,有着劣性的部分才是人类,但是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卑劣是不行的,会忘记自己是人类这件事。) (会变成不像人的,只是呼吸着,活着的某种行尸走肉。) 她对自己的怀疑和不自信,其实是建立在自尊之上的。太宰认为这是有迹可循的,除非是曾经她被人这么教育过,或者说习惯了以高要求来对待自己,所以更容易陷入对自己的否定。 (如果做不到那么好,就干脆不做。这才是最过分的逃避现实的手段,将自己摆在了低位,用来降低他人对自己的期待,光是这点就已经很狡猾了,这么一来,最后事情的发展不尽人意,就能对人说“你看,我早就说过自己做不到”,来糊弄过去,甚至这手段能得意洋洋的用上无数次。) (也只有人类才喜欢用这种法子,他们不仅要发明这种做法,还要将其发扬光大。这种行为就是灌溉在土里的浓盐水,就算有再好的花苗,也没法开出花了。) “我大概只能在糟粕杂志上投稿吧。”无意义小姐总是表现得很窘迫,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这么想。 (真厉害啊——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太宰想着,自己怎么会想过她不是人类的可能性呢? 她简直太人类了。 【六】 没过多久太宰发现她总是很倒霉。 得纠正一件事——他并不是随时随地都会往别人身上放窃听器的,至少无意义小姐还没到让他做这件事的份上。所以这不是巧合,更不是什么蓄意已久的手段。 (上次烟火大会就在附近,无意义小姐果然不是专程去看烟火大会的,想必是下班途中路经此处被人群卷入会场了。) (推算一下就知道下班时间了。) 他来得时间恰到好处——无意义小姐正遭到一场危机,她正被人绑架,捂住了口鼻,竭力呼救却效果甚微,眼看着就要折损。 以及他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意义小姐是想要活着的。 她求救的表情栩栩如生,但太宰意识到一件事——那绝不是说她不能去接受死亡这件事,而是她认为这是最坏的结果,她只是在尽量避免这种结果,万一真的丧失了宝贵的自由和她潜藏在心里的自尊,她就会选择这种死这种不高明的手法。 太宰不是没见过人求生的表情,他见过,甚至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不止一次,百次,千次,搞不好比警察见过的还多——他做过黑手党,做过夺人性命的刽子手的活计,不是没有人想活下来,相反有太多人,哭喊着跪在地上,额头都烂了,膝盖都磨破了,哑着嗓子喊着说“求求您”,他却能做到反手一枪让他们永眠。 他没有慈悲么?没有同情心么?他感受不到这一切么?他没有负罪感么? 不见得,但也不能完全说他可以。 对拥有超群智慧的人来说,感情是可以靠模仿来变成习惯的,他不一定要去拥有这种东西,但他能让周围的人都认为“他是拥有慈悲的”。 至于他真的有没有,有多少,是否是真实的,他自己也很难作答。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最清楚自己的,但也可能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他说着戏言一般的台词出来英雄救美,上演了一出逃往的戏码。 夜空很开阔,今天的湿度正好,晚风裹挟着热流带来夏天的气息。他在前方作为领路人,太宰满脑子都是夜风,他似乎是依照着本能在奔跑——他很少将行为赖在本能上,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次。 他意识到无意义小姐的体力不支,跟不上了,索性放慢步伐,原本他抓着对方的手臂,在奔跑中脱落下滑,成了牵手。 (是烟火大会——啊,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能感受到视线,能听到一种古怪的、又瑰丽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太宰明白这是什么,他从女性中得到过很多这种东西,各式各样的女性,都喜欢用这东西来表达自己的特别,在任何人看来太宰治其实不缺这东西,但他并没有真正拥有过——以后大概也不会,他想。 (爱啊,什么的,想象不出来。) (但无意义小姐现在的感觉是错误的,是错觉。没有完整的人格和自我,怎么可能凝聚出像样的、真实的感情。) (至少放在现在来看,是不完整的,可能是某种误解,来自于劫后逃生的吊桥效应。) “烟花真漂亮啊。”她说。 这一次,烟花升空时把黑夜点得更亮了,白昼仿佛成了空中的银河,这一次太宰没再从无意义小姐的脸上看到拒绝了,这片风景接纳了她,也可能是她决心融入这篇风景。 他这次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要说好看,在他见过的人里是排的上号的,可别的方面就差了些,她似乎很巧妙的避开了广义上的大众取向,整体来说看起来像个久病不愈的人——简直是将精神状态反馈在了身上的绝妙证明。 太宰嘴上“嗯”了一句,心里想的是别的。 (对了,她名字的汉字写法应该是无伊实。) (稻井无伊实小姐。) 【七】 无论在哪里,好人的定义中似乎都少不了这两条:一是保护弱者、二是帮助他人。太宰正在做一件将它们合二为一的事,他将无伊实介绍给熟人,一方面是为了观察她的精神状态和人格的稳定情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这是好人该做的。) 严格来说,他不是那种会把雨天里的小动物捡回来悉心照料的人,所以他对无伊实的帮助在于将她放置到一个可以自行生长的花盆里,时不时看看有没有枯萎,仅此而已。 太宰治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在他看来人这生物,一方面蠢得不行,另一方面又精明得可怕。 (无伊实是人类,毫无疑问是人类,所以她不可能成为纯黑的或者纯白的,她会被每一个接触她的人染上色彩,除非她能保护自己不被玷污,不被破坏人格的基本。她目前没有能力给自己打好地基,她需要更多的外力影响,保证自己的幼苗不歪掉,不焉萎在土里。) 他选的土壤是好的,鳞泷先生和他的孩子们都能正确的引导她。 至少她不再会呼吸困难了。 (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开出什么样的花,都是她自己的事。谁也没资格站在一旁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八】 人的意识觉醒不仅和时间地点有关,也许最需要的是外力的刺激。无伊实是很敏感的,她也是很主动的,在解决一个问题后就立刻考虑下一步该解决什么,她陷入怀疑自我的时间变少了,认为自己“能做到”的时候变多了。 (目前还不是很明显,进步有,但很微弱。) 这是无伊实首次来到侦探社时,太宰在一旁观察得出的结果。 (她说的句子变长了,礼貌用语用得更多了,甚至开始用问句提问了。) 在无伊实离开后,侦探社的大家在江户川乱步的提示下露出了如噎在喉的表情。太宰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笔,心想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不如说是乱步先生的推论又给他的猜测增添了底气。 【九】 (人啊神啊,真是世界上最无聊的话题了。人总是喜欢做这件事,因为真正的神明高不可攀,就用人造的来糊弄自己,最后造福的也是自己的私欲。) 所以爱这东西,太容易扭曲了,像被棱镜折射过后变成了蛇扭曲的身子,然后任由现实将它折成一节又一节恐怖狰狞的模样,摆在人面前,最后告诉你——这是我的爱。 (我也不是说爱必须是什么洁净无瑕的圣洁的东西,我如果这么下定论,一定会有人冲上以要敲掉我门牙的力气对我挥拳,然后喊着“你这混蛋到底在瞧不起谁”,然后勒令我向世界上所有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人的人道歉。) (哎……雪村同学偏偏是圣洁派的,糟糕糟糕。无伊实是没有派系的,可又写下了这种文章。) (虽然我对少女的恋爱话题从不感到厌倦,但这种捆绑销售的方式,令人敬谢不敏啊。) (饶了我吧……人类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人类吧,对某些人来说,“成为人类”可是至高的奢侈啊。) 【十】 无伊实的身上觉醒了什么。 (还有,垃圾分类真的很麻烦。) 【十一】 (国木田君在无伊实面前简直比平时还要正经个三倍左右,就连吐槽都变少了,嘛虽然说也是拜我所赐。可是他太好懂了。) (国木田君很容易对这种类型的女性心动——我早就知道了。要我比喻,就是旧时代的军官同体弱多病的女性这种俗套的搭档吧,然而我对这类故事不太看好,毕竟我是和“正确”背道而驰的邪道爱好者嘛。) 太宰已经吃完了冰棍,他借春野小姐的小镜子,看到自己的舌头已经变成了惨不忍睹的颜色。 (两种颜色分布得很均匀,真不错啊。) 【十二】 有件事,他最近终于不得不承认了。那就是关于生和死、以及非日常、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事物,总是同他离的很近,大约是有一条看不太清晰的线隐隐隔出一条岌岌可危的边界,非日常的部分稍微庞大起来,他常识中的部分就会自然的受到压迫。 尤其是鬼这种颠覆了逻辑,违背了伦理的东西,将生死倒错,扭转时间,每遇上一次,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崩在他意识边界的线愈发透明。 (异能力说到底是人类的舞台,以人类的肉身所玩转的暴力罢了,归根结底和武器没差别,远远称不上混沌邪恶。) (鬼却是将作为人的优秀的部分完全抛弃,只留下了人性中毫无光点的部分——是腌渍那样的东西。) 无论是猎鬼人如何拼命的握紧手中的日轮刀,去斩断一次又一次的悲剧,只要起点不被破坏,终究会产生新的绝望。 这一次,无伊实站在跷跷板的中间摇摇欲坠,一副马上就要颠倒的模样。 太宰想的是,自己已经帮过她一次了,就在和雪村同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万幸的是无伊实的学习能力让她清醒了,太宰还发现,她在与一心向阳的猎鬼人相处的过程中,拥有了更多的个人欲望——通俗的说,无伊实现在能主动表露出“我想要怎么怎么样”这种想法了。 (乐观一点看,她所表露出的愿望是积极正面的——譬如想要帮助他人,回馈他人的善意。) (在她能够明确的、强烈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并且能对她人的想法和建议提出质疑之后,还得让她学会自己引导自己,自己成就自己。) 【十三】 让无伊实留在这个世界上,他认为是需要船锚的,如何找到船锚、锚点,是一个精巧的活计,绝对不能将目标定得太高远,但也不能定得太轻巧,否则水一冲来便会跟着一起漂流了。 换言之,她所需要的是能将理智、灵魂、人格全都粗糙的锁在一起让它们不至于崩坏的东西。 (求生欲也能算是其中一环,但求生欲这东西在谁看来都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所以不能当做锚点。) (所以才说“缘”是最合适的红绳,能将人的灵魂牢牢固定在大地上,就算大地龟裂,绳线的另一头系着的人也能将坠落者拉住,便不会堕落。) 他想——他的人生也是始终重复着失去和失去,正因为失去过太多,所以才能一针见血的明白什么是能捆绑住人的东西。尤其是她正用笨拙的方法试图抓住的东西,譬如友情,一旦想到会失去容身之所,就会变得没法忍受自己功亏一篑,所以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测试。 太宰将自己得到的、猜测出的情报告诉了她一部分。而无伊实的困扰“自己真的能算是人吗”,太宰听后也不觉得奇怪,无伊实的困扰是有迹可循的。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观察过后,得出了结果的。 ——她毫无疑问是人类,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她还需要更多东西来巩固她的身份,才能将如影随形的不安驱散。) (要说为什么我明白,因为我是人,我知道人活着要依靠哪些必需品。她需要名字、需要家庭关系、无论家庭关系如何,她至少要有能说出来的经历,哪怕是“孤儿”,也是一种家庭构造。) (她还需要不和血缘缠上关系的人际交往,无论是工作伙伴还是朋友,哪怕是多几次萍水相逢也是可以的。还有纪念日,就比如生日,简直比名字还要更像一个人的标签,只要开口说“今天是我生日”,就是种让大家对你微笑的魔咒——无伊实正需要这种无条件获得幸福的魔咒。) (八月十八日,听起来就像“稻井无伊实”一样特别,正合适。) 无伊实歪着脑袋,表情是柔软的,不是绸布那种柔软,是牙膏一样粘稠的柔软。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覆盖出一层浅浅的阴影,好似有种绝妙的平衡在她的乌黑的眼中闪动着神光,此刻她正拥有一种打破现实和幻想屏障的能力,她的影子变得更鲜明了。 “把尊称去掉吧。”她说,“全名听起来太长了。” 她的表情绝不谄媚,也不是讨好,是一种浓度很浅的撒娇。她正是不刻意去表示这件事,而是干脆大大方方的索要,与初次见面时嗫嚅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了。尽管躯壳还是一样的,但是内里觉醒的力量所给予她的动力,使她的色彩更加鲜活了起来。 “那就叫伊君吧。” 这是带有反抗意思的名字,其中强烈的表示了自己想要与众不同的决心,像性格最为要强的孩子会给自己取的名字。 把“无意义”中最有意义的部分取出来了——他想。 这是绝佳的反抗。 半节百合仍然在他口袋里,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花瓣的边缘。 【终】 “伊君,生日快乐。” ※※※※※※※※※※※※※※※※※※※※ 总之先土下座致歉(猛地),如果ooc了属于我。 嗯,这篇虽然说是太宰视角为主,但更多的是截取了片段,以“某个时刻的某个想法”为主,提取当时想法转变的部分。总的看下来是一些是很琐碎的感想。 同样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得到的感受是不同的,我们作为读者是上帝视角,是对过程有绝对了解的第三方,所以读者们读着读着会发现——面对同一件事无伊实和太宰是不同的想法和看法,这种差异,就是人与人之间存在无法完全理解、完全一致的部分。 这种差异不仅存在于我文中的两个角色上,同样也存在读者和角色上。 无伊实是第一人称的主角,所以她的心理活动很透明。包括她对自己的怀疑、自嘲、以及对感情的真实性会感到迷茫,读者是能明确感受到的,所以当她的心理状态变好,读者也能第一时间意识到。 而读者看到我文中太宰的某种行为、某个表情、某句话,会用自己的想法去分析他,认为他此时是什么心理状态,是有什么打算,是处于什么样一个感情阶段。 但是写这篇太宰视角的话,这种小细节的部分由作者本人来填上了,相当于给了读者们一个“作者钦定的说法”,所以我写的时候在想,会不会让很多喜欢分析和解读的读者丧失了属于她自己读小说的乐趣,或者否定了她自己获得快乐的方式。更重要的是,太宰我朝雾老师创造的人物,我笔下的太宰充其量只是“我本人所理解的太宰”罢了,读者心中的太宰一定都是有差异的。 于是尽量试图避免去把一些东西写得太死。 就好比说吃拉面的时候,太宰笑了。我写出的是他为什么会笑,而没有将他的感情进行一个明确化。 读者a可以认为:他笑了,他这个时候对主角的好感度也许是1。 读者b可以认为:他笑了,他只是因为这件事好笑,而不是因为对主角产生了好感度。 这个部分就是我想留白给读者们自己去磕的部分(喂),读者a可以大喊“我磕到了”,读者b可以说“感情线还很淡,我再看看”。 打个比方,就像在我们大晋江,拉灯是薛定谔的拉灯一样,你觉得我拉灯了,那我就拉了,你觉得我没拉灯,那就没(喂!) 最后不要脸的求一下大家的评论,给我动力,mua! —————————————————————————————————— 感谢在2020-08-08 12:40:09~2020-08-10 20:1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 2个;揍敌客三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wing、喵喵叫 20瓶;西瓜皮不皮、29434619 10瓶;叶礼庭 3瓶;燕去初心、西瓜芒果、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四) 风景从脸颊右侧往后倒退, 被日光拉得老长,成了模糊的光带,两侧都是树, 眯起眼睛只能看见绿色和灿金色的光斑交杂着奔向脑后。巴士偶尔轻微的颠簸,让我从如光似幻的影子中醒来。 我坐在最里头的位置摇摇欲睡,原因在于车上空调的冷气充足, 我本来被冷得想打哆嗦, 结果太宰先生把他那件风衣盖在了我身上。 面对我的眼神询问, 他装模作样的扯了扯领子, 说:“我很热嘛。” 他是不是真的热, 我自然不得而知。 我每每见到他一身齐整的三件套:风衣、马甲、衬衣, 哪怕现在不是夏季暑气最盛的时候, 我也不得不钦佩于他的耐热能力。 更何况, 太宰先生还能时时保持其外在的风度,不被自然影响——单看这点, 已经神奇得令我说不出更多惊讶的话了。 “多谢了, 太宰先生。”我将他那件大衣当毯子盖在身上, 布料比我想象中薄且透气不少,在凉气四溢的空调环境中薄厚正是适中。 我将往下滑落的部分向上扯了扯,试图盖住肩膀, 拉扯中我一直攥着衣服的衣角,拉近身体时,我意识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太宰先生的衣服上几乎没有味道。 衣服的主人正随意的枕着靠背椅, 颈部微扬起, 看着前方的座位。国木田先生和委托任务的交接人正小声交谈着, 对方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呢, 听起来着实费劲, 从两张靠背椅的中间缝隙,我见到了国木田先生时而拧起的眉头。 他从对方手中接过一沓薄薄的资料,简单的浏览过后感慨道:“这样啊……” 车内静得很,只能听到空调的运作声和我身旁太宰先生匀称的呼吸声。 那位接洽人声音本是细小的,却在宁静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了。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他说,“是络新妇做的吧。” 我闭着眼睛,朦胧中听到了这个么个词语。我半边身体被窗户透下来的懒洋洋的太阳光照着,另一边则是在空调的洗礼下保持着镇静。 络新妇,据说是狩猎男子的蜘蛛妖怪,外形似是美女,会将男性的首级当做食粮。 不是来处理委托的案件么?和灵异鬼怪又有什么瓜葛? “太宰先生。”我小声问道:“侦探社会被人委托处理灵异事件吗?” 在我的三观被打破过一次又一次后,我已经默认这是个怪力乱神皆存在的世界了,既然有妖怪,自然要找专业的退治妖怪的人,找侦探社做什么? “那也得是货真价实的‘灵异事件’啊,伊君。”他也配合我压低了声音,就像在说悄悄话,听得我心上痒痒,“这世上,哪怕是在拥有号称八百万神明的日本,心怀鬼胎而装神弄鬼者,远比真正的神明数量要来得多。” “……所以是有人装神弄鬼?” “没了解清楚情况前我也无法做出判断。”他说,“我可没厉害到那个程度啦,伊君。” “这样啊。”我应承道。其实我本想说“真的吗?”,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过……络新妇啊…… 我闭上眼睛,不知为何想到一件荒谬的事:假若世上当真有妖怪,他们挑选人类猎物下手时,也会看相貌吗?那他们是怎么判断猎物的好坏呢? 紧接着,我有个更荒唐的想法——妖怪挑选人类作为粮食,是不是像人类去市场上挑选菜品一样,会看色泽是否鲜亮,果实是否饱满,鱼目是否清澈…… 国木田从缝隙中偏过头来,他伸出手将资料递给太宰,不知怎么突然对我问道:“怎么了?” 哎呀……想岔了。 我这才从他反光的眼镜片中看到自己的表情——非常认真的在困惑,在思考刚才那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 我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 太宰已经接过资料看了起来,他看的很快,纸页“唰唰——”的摩擦着。我将自己蜷缩在他的风衣里,暖意包裹着身体,在他有节律的呼吸声中居然倦意更浓了。 翻页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问我:“很困吗?” “有一点。”我说,“快要到了吧?” 他已经将手中的那沓纸放下了,“还有一刻钟左右。” “那我就不睡了,否则刚睡着就要起来。”我揉了揉眼睛,倦意一时半会儿没法驱散,我问:“侦探社的委托和络新妇有什么关系吗?” “你听到了啊。不过也不是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事,新闻上已经报道了,只是地方偏僻,所以关注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小众论坛中已经有很高的讨论串了。”他说着,抽出一张资料递给我,我面前视线还有些发白,只好先拿过来,太宰已经主动替我讲起了前情提要。 “第一位被害者是做木材生意的小山先生,五十四岁,无妻无子,被人发现时早已尸首分家。” 我视线已经恢复了,看到了手中的资料上的字,底下还附了一张现场照片,但这张图被太宰先生取下了,没有让我看到。 “这是第四起了。”他说,“最早的一起案子发生在一个月前,受害者是外来的旅客,夜晚去河道旁玩耍,翌日同行者发现他彻夜未归,于是旅店老板喊上邻居去附近搜索,在河滩旁发现了尸首。” “这之后又发生了两起,受害者均是当地人。大致就是这样。” 太宰他只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我将这张资料还给他,他就一起送给了国木田。 “只是这样就和络新妇扯上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我听到国木田说了我也很在意的事。 “大概是发生了怪事吧。”太宰见怪不怪的说。 听到他的话,接洽人仿佛受到鼓舞,拼命点起头,正欲开口接话——事实上,他话头已经开了,他说:“其实我们有居民听到怪声……” 却被太宰的声音打断—— “人类想和妖怪扯上关系,抛开的的确确是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作祟外,更大的可能性是有人正妄图将恐惧合理化,利用鬼神妖物来控制舆论散布恐慌,好掩盖荒诞的外皮下裹藏的唯一真相。” 青年吐字清晰,声音是平滑冷静的,被他这么一说,接洽人颇有些灰溜溜的样子。 这话可太难接了,稍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扣上“利用宣传迷信来掩盖犯罪”的帽子,尽管他只是个负责传话的,也不想被人小瞧成轻而易举就被人用妖怪忽悠的傻子,结果负气似的扭过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小声和国木田聊起来。 国木田趁着对方讲话的空隙,侧头对搭档露出了一个实属无奈的表情,虽然时间短促,甚至飞快的用平日里惯有的皱眉给掩盖了,但依然被我看到了。 这么说来,这是我第二次和他们二人以“搭档”的形式碰面。第一次时,我是事件的当事人,满脑子又是杂念,根本没空关注他们搭档时是如何相处的。这次却不同了,我虽然说也是来办事,但我是自由身无人约束,自然心思活络,甚至能有不少余裕去了解他们二人平日工作时的相处模式。 ……倒是挺可爱的,我想。 接下来便是我同眼皮打架的过程,就不在赘述了,下车后,我取出了行李——不过是几日换洗的衣服,为了偷懒不想装太多,我甚至选择清一色的连衣裙,再就是笔和稿纸。我头前大言不惭的说要试试手写,其实还有一则充满现实苦涩的理由——我买不起电脑。 来之前我们预定的旅馆在同一家,八原这种生活气息浓郁的地方,有不少颇有些年头的建筑,我们入住的旅馆似乎也有几十年历史,在当地有些名气。光是站在门外,注视着木雕的屋顶,被倾斜下的日光灼灼发光如金沙泼洒,风雨留下的痕迹落在木头上,久而久之形成的全是岁月的刻印。 接洽人姓坂本,他早早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宿。 “在一楼,左手侧的第三间和第四间。”他说,“主人说二楼暂不开放。” 我订的房间同样在一楼,是最深处的那间。 “二楼不开放的理由我能问问吗?”国木田说。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坂本大方的说:“今年的生意不怎么好,房客根本住不满,二楼持续开着就必须得日常维护,如此一来还会有多余的开销,不如先闭起来,等有人预约上门再说。” 太宰瞥了一眼旅店的门帘,问道:“往年这个时候呢?” “热闹不少。”坂本叹了口气,“大学生啦、美术生啦,又或者是想要寻一块清净的地方专心做自己的事的人都会住进来避暑,可今年不是发生了这种案子嘛……原本每年夏季都会来住上一月之久的作家老师,今年也婉拒了我们的邀请。” 负面新闻永远传播得飞快,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惨案,会受到影响也是理所当然。 “旅馆的主人呢?”国木田仰望二楼的小窗,随口问道。 “靖彦啊?他近日里身子不怎么爽利,我看是热伤风吧。”坂本不太在意,“他女儿今天在家,让她领你们去房间吧。” “坂本先生对他们家的情况很了解啊。” “嘛……”坂本在前面领路,听到太宰的话后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老店,先代也是大家的老邻居了,早些年他们家生意不错,对周围的邻居多有提携,现在的主人是入赘进小川家的,在妻子过世后理所当然的继承了旅店,只是……” 国木田已经撩开了门帘,他看见门帘下细细碎碎的挂了丝,“作为旅店的门头位置,未免也太不讲究了。经营状况想必不怎么理想。” “您说得没错。” 年轻女性的声音从我们一行人背后传来,静立在原地的少女身着朴素的校服,额前垂下几缕细碎的头发,眉眼秀丽,黑色的长发侧搭在肩前,用松垮垮的发圈束着,与雪白的脖颈相照应。 “其实从母亲过世后……不,没什么。” 坂本没听见她的小声呓语,看她还穿着校服,顺口问了句:“诗织,今天学校是放假了么?” “没有,我和朋友去买教辅资料了。”她随口应道,又将视线重新转回三人身上:“三位是预约的客人吧?我带各位进去,坂本叔叔可以先回去……” “哪里的话,我还有事呢。”坂本说,“一起进去吧。” 国木田先生和坂本走在前方,名为诗织的少女很快越过他们,成了领头的人,侦探社的二位进门后,坂本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房间,商量工作的事,而诗织领着我一路走到尽头的房间。 最里头的房间门前的走廊地板会轻微发出咯吱声,诗织推开和室的门,对我说:“往年都是那位作家先生选这间房。” 我只在半开的门中见着影影绰绰的风景,少女上前拉开能看见庭院风景的纸门,葱郁翠绿的庭院跃入眼中,映天碧草围在一小谭池水旁,旁边有一圈坑坑洼洼的石头。 “这池塘是我父亲弄的。”她掸了掸纸门上的灰,“不怎么美观,以前有鱼,自我母亲死后没人管,鱼也就死光了。” 我远远看去—— 她说:“现在也就是一滩死水罢了。” “哪里,没有的事。”我说,“院子里风景很好,晚上大概能看到星星吧。” 她“唔”了一声,又说:“我们这边提供晚餐,那个……是稻井小姐吧?晚餐要什么时候准备?” 我打开手机,现在才下午两点,难怪我在车上那么困。 我问:“晚饭要多久?” “提前预留一小时比较好。” 我计划了一下,我收拾好东西,去石上小姐给我的地址办事,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大约五六点就能回来。 “六点左右吧。”我说,“麻烦你了。对了……刚才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当然也是小川,小川诗织。” 她走之前又跟我说了些要注意的事,然后嘱咐我有事就去接待台,她一般晚上会在那里,就算她不在,也会有其他人顶替,她说:“通常是我父亲,不过他身体欠佳,最近是由厨房的阿元婆婆和我替班。” 诗织从我身旁离开时,我闻到了一股不明的香气——似乎是花香,但我分辨不出是什么花,只觉得熟悉。 我唏嘘的是,看她模样,又穿着学生的制服,那最大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听她的话,平日里都是她在接待处负责客户登记入住,除此之外就只和父亲交接班,偌大一个旅店只有父女二人外加厨娘婆婆搭理,客房的清理和扫除也是厨房的阿婆一起做了吗? 也难怪进门后总觉得缺乏人气,想必是人员太少了。 我收拾好东西,就带了手机钱包,今剑本身便于携带,倒也不占地方,我就一股脑的放进小包里背着了,话说回来,自那之后,他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形态,从未主动出现过,我还有点忐忑,更别提如今要带上他去解开封印。 万一他不喜欢我,万一未来的相处中他发现我并不是他所期望的人,万一令他失望了……想法就像肥皂泡一样一个又一个的浮现,我分明都已经来到了八原,才像后知后觉似的不安起来。 据石上小姐所言,这户人家搬来八原的寺庙时间并不长,我要找的目标是寺院的住持。 “虽然不知为何他会被托付用于解开封印的重要信物,可他的法力似乎不赖。”这是石上小姐的原话,“听说是个还挺好说话的人。附近的寺院又只有这么一家,倒是好找得很。” 我走出房门,才想起自己重大失策。 “……应该找诗织小姐问问寺院怎么去的。” 太宰先生他们似乎还在谈话,我经过时,房门却是大半敞开的,他们坐在地上,坂本先生从包里拿出了不少报纸的裁剪页放在矮桌上,远远的望去,桌面上灰的白的杂乱无章。太宰正对着走廊,所以他立刻就与我目光对上了。 “伊君,要出去吗?” “嗯。”我稍微走近了些,从我的角度能看到国木田先生手中被回形针装帧好的资料,上面附带的照片也被我不小心扫到了,实在是有点倒人胃口的场景。 “稻井小姐是要出去取材么?”国木田见我在他背后,问道。 我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主要是为了今剑才来的,只说自己有点事要办,并且要找个风景宜人气氛恬静的位置激发自己的写作灵感,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算是吧,出去走走。”我说,“对了,坂本先生,您知道八原寺往哪个方向去吗?” 他放下资料,“嗯……”了一声后,说:“从这里往南边走吧,要过两个路口,往树林里头走。不过,小姐你去寺庙做什么啊,取材?难不成你也是小说家?” “不。”我否认的太果断,于是又欲盖弥彰的补了一句:“网上不是有人会写游记之类的blog文章吗?我也差不多吧。” “圣地巡礼之类的?”他说,“八原寺也不算什么风景点吧。” “不过啊……”太宰插入到谈话中,他望向屋外的太阳,“有点闷。天气预报说几小时后会下暴雨,听坂本先生的语气,八原寺在森林里,想必路不会好走吧?” “对对,外地人最好不要在下雨的时候进林子。”坂本附和道:“再说,住持貌似有事外出了,还得过几日才回来。” “……”我无语了。 这会儿,就连一贯沉稳的国木田先生也看破了我反应,认真的吐槽起来—— “坂本先生,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说啊……” 没想到坂本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要去找住持么?” 我硬着头皮说:“那我只能等他几日了,坂本先生知道他大概要多久回么?” “快的话两三日吧。”他说,“慢一点可能要一周了。” 想起自己先前说“干脆趁着给今剑解封的机会,在八原赖上几天度个假”,没想到一语成谶——虽然说是不可控因素导致的。 既然去八原寺也只会扑个空,还不如回房间好好休息,拿出稿纸写会儿东西来得有意义。我刚准备回房,又想起自己跟诗织小姐预定了晚餐时间,原计划是建立在去过八原寺之后预估的时间,现在就没必要了。 未免让厨房的阿婆要单独挑时间替我准备,还不如和侦探社的二位定在同一个时间,能给阿婆少添点麻烦。 我心中这么想,就问道:“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晚餐的时间定下了吗?” “六点钟左右吧。”国木田整理着手中的资料,问道:“怎么了?” “没事。”既然和我时间一样,就没必要改了。 天气预报十分精准,没想到在我们谈话这短短几分钟,天色就暗下来了几分,眼看着乌云就要聚集起啦,很快就会变成大雨落下了。 我还在房门口,伸手给自己扇扇风,他们居然没开空调,还一个比一个穿得厚实。 “不开空调么?”我问。 太宰叹了口气,目光幽怨的看向国木田:“我是想开的啦……但是呢,国木田君说身上的汗没干就立刻对着空调猛吹,一定会感冒的,说什么也不让开。” 底气十足的国木田瞥了他一眼,“这是为了健康着想,在这种地方染上风寒,会严重耽误工作进度的。” 然而太宰岂是三言两语就会放弃的,他干脆一扯领子,抱怨道:“但是风扇也不给用,就太鬼畜了吧,国·木·田·君~” “多说无用。”国木田眉毛都没抬一下,“好好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那我也不打扰了。”在密不透风的过道站了会儿,我也热得想回去吹空调了,但是被国木田先生这么一教训,弄得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回去偷凉。 我心里边在暗想——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吹个空调就感冒吧? “伊君也是六点吃晚餐么?”我正要走,就听太宰问道。 我点头,回了一声“嗯。” 他眨眨眼睛,“那六点见。” 回到房间后,为了打开冷气,我把面朝庭院的门给关上了。一边关心中一边好笑——嘴上说着想在能看到院落风景的房间写作,这不是立刻就朝空调屈服了吗? 没能带今剑出门,我心中有不小的负罪感,于是将他放在矮桌旁,陪着我写作。 摊好稿纸,空调的冷风吹得我一片清凉。 我写下了这篇文章暂定的标题。 ——《圣母无法获救》。 ※※※※※※※※※※※※※※※※※※※※ ……每天写完后回头看,都觉得自己在小动作里扣糖吃(喂) 等无伊实赚钱了一定要给她买个电脑! ———————————————————————————————————————— 感谢在2020-08-10 20:11:20~2020-08-11 20: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raylen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瓶帽子兔 5个;揍敌客三少、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26179 201瓶;情深 100瓶;?.? 47瓶;海烟、夢生霧 30瓶;还剩下一半奶油奶酪、mia、松鼠 20瓶;raylene 18瓶;p仔 16瓶;悠里 10瓶;人间理想、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5瓶;骨生、叶礼庭 3瓶;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五) 窗外已然开始落雨了, 雨点砸在草地里发出窸窣的嗡响,很快就成了淅淅沥沥的、有节律的声音,等稍微适应了鸣响之后, 我也将精力投入到写作中来。 我想,首先要写一个不寡淡的开头,或者说是全文的矛盾与核心, 能一句话概括进去就最好, 于是我提笔写下—— 【保枝子是娼妓之子。】 【她生来目不能视, 日常全赖母亲照顾, 就如此堪堪到了十岁。若非其目盲, 她定能从镜中看见自己同母亲如出一辙的五官。照理说, 村中若是有她这般天生缺陷的孩童, 大人们即使假惺惺也能挤出点儿同情匀给她, 可保枝子并未从村人身上得到过关怀。这很好理解,毕竟在封闭地方的人来看, 她拥有一个败坏风俗的生母, 她的血骨有一半源自母亲, 村人自然认为她从根本上继承了这种不洁。 母亲节子原本是这村里的女孩,被卖去了那种地方后,竟然又赎身回来了, 一并回来的还有当时尚在襁褓的保枝子。好事者见当年干枯瘦小的节子如今依然是容貌昳丽的人妇,却不见其丈夫身影,于是私下问她对方是何人, 每次节子都以腼腆的笑容回之, 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问了。因为女人讨厌她那张与她们久经风吹日晒不同的、细腻的皮肤, 她笑起来, 她们便更要拿这件事做文章, 认为这种笑容中是饱含情欲的、下流的典范。同时,她们也不准男人们看,更不准男人们为了得到节子的笑容,就反复去问那些使她窘迫的问题这种行为。】 年轻的独身母亲抚养女儿,又偏生我笔下这个村子被我设置成民风极其封建,与大环境格格不入的节子自然会被大家当做异类看待。 ……但是,比起最直接描述她如何出体力干活,如何务农织布,我认为更折磨人的是风言风语和刺目的视线,尤其是做过娼妓,对察言观色富有经验的节子,每日枕在村民的白眼上过日子,一定是不好受的。 “但是,一成不变的打击和讽刺,时间长了说不定就麻木了。”我停下笔,呢喃道。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能打破现状,说出节子心中想宣泄的愤怒的人出现。 这个人可以是高尚的,也可以并不高尚。 ……如果这个人是出于虚荣心而站出来说些不腰疼的话,节子的悲剧性会不会有所提高? 我继续下笔。 【就像是为了和村中压抑又老掉牙的气氛唱反调,一名叫阿信的男性斥责他们狭隘。阿信是读过书的,在整体教育程度低下的小村子里,竟然莫名有些威望。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搅和,大家干脆就避着节子,不日日夜夜盯着她的一言一行了。 阿信后来离开了。而节子日复一日独自操劳着,抚育她唯一的女儿。尽管村人对她并不热络,但节子依旧保持着善良,若是有人委托她帮忙,她也乐得行善。 “我是为了积德。”她抱着保枝子,告诉她:“这样一来,我下了黄泉后也能庇佑你。” 她的努力至少不算是无用,时间流逝,节子眼角的鱼尾纹加深,柔夷纤细的手也因为干活而长了不少的粗茧后,村人说她身上的“风尘气”淡了不少,对她也和颜悦色了。 “保枝子。”她告诉女儿,“你看不见东西,这是神罚——你生来是要赎罪的,你要多做善事。” 在保枝子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母亲的话便是不可违抗的神谕。】 母亲是伟大的,但母亲同样是愚昧的,她结识的三教九流中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文人墨士,大家都是挥舞着同样高度的旗帜,她从别人手中接过的自以为是信仰的旗帜,实则是早就折断的次品。 保枝子是在错误的教育上一去不复返。 ……这么写会不会太生涩了? 算了,先就这么定了,全篇写完再改。 【这一年村中遭了瘟疫,幸运的是母女二人都为染上疫病。可节子上山采草药,不小心滚落下坡,折断了脖子,当场就断了气,保枝子变成了真正的孤儿。 阿信因为偷窃,被人打折了腿,狼狈的回了村子里。他身上的钱早就挥霍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零角子也都拿去看病了,可谓是一穷二白,但他想到曾经村民们对他盲目的膜拜,就无法容忍自己被字都不认识的粗鄙乡民所鄙视。 于是他寻了个江湖骗子,说是法师大人,村中疫病久久不好乃是有神明降罪,要做法事清晦除污,事后二人将钱财均分。 法师本想着只用装模作样的做些仪式便能拿到钱,没想到村民们居然将保枝子绑了去。 “若要说污秽,那一定是这小瞎子身上的,自她母亲一脉传下来的秽物。” 法师本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江湖骗子,哪见过要拿人命填的篓子。他见保枝子生得楚楚可怜,又双目失明,如今被暴怒的村民们用麻绳困住,勒得脖子和手臂上全是红痕。立刻心生不忍,于是又编了一套新的说辞。 “这女孩哪是什么污秽?她生来目不能视,是因为其身体太过圣洁,无法直视人间的浊气罢了。”他说完,还低头说了句慈悲的话,不去看村民的表情。 法师的好意是浮于表面的,如水中的光斑一般虚假的东西。他只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心中的恻隐之心与被人盛赞的虚荣心作怪,他本来只想阻止村民迫害保枝子的性命,却在愚民的赞美中洋洋自得起来,说了不得了的话。 “这孩子呀,我是说保枝子小姐,是神仙寻来的圣女,你们看,她未曾患病啊!”他说,“据我所知,她母亲也十分健康吧?这就是证据。” 他脸颊泛红,虽然并不是特别圆润饱满,但和饥肠辘辘又染病的村民比起来,法师像是彤红的果实,见他那张富态的脸如此笃定,村民们一时间除了相信,竟想不到别的选择。 “节子不是帮过我们很多吗?保枝子这孩子,一定和她母亲一样。” “所以说,保枝子是圣女咯?” “法师大人,有保枝子在我儿子的病情就会好转吗?” 面对众人的诘问,法师抹了额头上凝出的汗水,以一种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自信说道:“会的,会的,有保枝子小姐在,一切都会好转的。” 在这场虚荣挑着愚笨团团转的闹剧中,唯有置于漩涡中央的保枝子,和所有人抱着不同的想法。 ——这是赎罪的机会。 ——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我和母亲一样,是生下来就要赎罪的,所以我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 “……” 我放下稿纸,我对保枝子的着墨似乎太少了,作为女主角,她身上几乎没什么我能描述的东西,形象太过空洞,本就是短篇小说,要是不能将女主角的形象树立起来岂不是跑题了? 【等到阿信回来,才发现不计后果的法师和不知轻重的少女铸造出了空空洞洞的圣女保枝子。而阿信因为盗窃的丑事败落,在村中地位一落千丈,他倒也不介意,毕竟法师给阿信分了一半钱才离开了村子。 阿信后来想,也许是上天开眼,大家相互请保枝子去家里做客后,疫病居然奇迹般的有了好转,于是保枝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村中的圣女,村民们将她移到了更好的房子,铺上柔软的褥子给她,女人们替她换了体面干净的衣衫,孩子们摘取花儿制成花环送给圣女。 保枝子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爱的圣女,坐在村里最亮堂的屋子里,倾听村民的烦恼,抚愈他们因为贫困和病痛而藏满不安的心。事实上,保枝子什么都不用做,她从小失明自然不是农桑,节子对她呵护有加,甚至大门都很少出,再加上她与节子九分形似的美貌,让她与村中女孩子们有着天壤之别。 月轮照在她的脸上,皎皎的光芒映着少女神圣的面容——有那么几分圣女的样子。 保枝子是幸福的。她不会再因为是娼妓的女儿就被人另眼相待,此外令她欣喜的并不是布料柔软的外褂,也不是窗明几净的房屋,而是她得到了被人肯定的力量——她正沉浸在一种被人需要的满足感中。 唯有阿信战战兢兢,生怕保枝子被村人拆穿后遭到惨痛的报复——他自认为保枝子会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毕竟那骗子法师是他找来的。 原本从法师手里分到的钱也格外烫手,他觉得这是保枝子的卖命钱。阿信认为自己是不同的,他是读过书的,拥有和村民们不同的良知,更别提他原本就是对他们粗鄙和愚昧的行为十分鄙视的。 这之后,阿信时常拜访保枝子。他认为这是出于一种良心上的不安,他夜里睡不着,像龋齿在隐隐作疼,侧躺着、平躺着怎么也无法缓解疼痛,他日日受此折磨,只有见到保枝子的脸,才会舒坦几分。】 要不要加点感情线?譬如说阿信对保枝子或者对节子有懵懂的爱情? 爱情和负罪感的双重浇灌下,阿信的人设说不定更容易立起来? 可是什么都扯到爱情上,好像又太俗了点。 我喝了口茶,在冷风中,茶水已经凉了,味道变得有些涩口,表面上的红变成了暗褐色。 【阿信陪着保枝子,在保枝子聆听村民的烦恼时,他负手立于其身侧,垂下他本就歪倒的眉毛,甚至还悲悯的呜咽两声,村民们只想让人和他们一起痛苦,所以对阿信的感同身受他们十分受用。 村民们委托保枝子做些展现神力的事,譬如驱赶野狗,蝗虫,保佑收成。阿信就夜里偷偷去做,神奇的是,他龋齿的疼痛似乎止住了,于是他愈发卖力的去维持保枝子圣女的形象。 “是圣女的庇佑,让我们不受侵害!” “圣女啊!还有几月便是收获的日子,请您一定要保佑村子的收成!” 保枝子对村民们百依百顺,在他们的许愿一次又一次灵验后,保枝子也渐渐相信了——自己乃是拥有神力的圣女,面对村人们匍匐在脚边的哀求,保枝子认为是自己的善心在隐隐作痛,她说—— “会好的,今年一定会丰收的。” 她身后的阿信,此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想,在这场疯狂的造神崇拜中,他一定是唯一清醒的那个人,他愈发恐惧起来,他的龋齿又开始死命的、彻日彻夜的疼。终于,他疼得受不了了。 “在这么下去,我会疯的。”他说。 “我要离开这里,趁着还没有收获,我还能走,也许我能带上保枝子一起离开。”】 到此我是一气呵成,想着马上就是剧情的关键,接下来如何着笔要细之又细,不能有任何粗糙的地方,否则画蛇添足就不美了,干脆歇息片刻,等到晚上再来写后面的初稿。 窗外雨声变小了,长久的坐着我的后腰有些僵硬了,于是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然后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冷气贴着后背爬上来,我打开窗户,雨滴打在小池子的石头上发出鸣响,我正要关门,却听到一声细微的蛙鸣。 似乎是池边的石块滑落,压住了一只小蛙,在这幽静的环境里,蛙声居然听起来有些凄凉,我房里没有雨伞,于是拿毛巾盖在头上挡雨,将石块挪开,放出了小青蛙。 “走吧,你一直在这里会叫个没完。”我想了想,说:“……会影响我写小说。” 不过,它肯定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再说我今天已经不打算继续写了。居然一本正经的跟青蛙解释,我还真是爱干些傻气的事。 《贩卖机》那篇我已经投稿了,投递的杂志社自然不止一家,在我看来纯属碰运气,所以也做好了不中的准备,毕竟大多杂志社都有相熟的老师,无门路的新人想刊载作品,除非是旷世佳作,或者正和什么潮流实时能搭上边,否则希望并不大。 我早就怀抱好了这方面的失望,现在不过是等着结果,将我这一点妄念掐断罢了。 我打开手机,才发觉已接近六点钟了,我居然笔耕不辍,全神贯注的写了近三个小时。 “用纸笔写起来,要更耗时间啊。”我回忆起在网咖敲键盘的日子,感慨起来,“但是手写的质感差别太大了。” “打扰了,稻井小姐。”诗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透过纸门的影子,见她的剪影比刚才要宽厚,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是换了身和服。 “有什么事?” “那个,快到晚餐的时间了。”她提醒道。 “我还不饿,可以晚点么?” “那个……” 我拉开门,诗织小妹妹穿着一身素雪的和服,衣角绣着银色的细花,她本是素颜,如今还化了妆涂了口红,她将头发挽起,打扮得十分成熟,同她身上的少女气质过于不协调。我恍然大悟——想必是在模仿她母亲吧,这种旅馆的女主人大多是这样的打扮。 “松山老师邀请大家一同用晚膳。”她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 我问:“松山老师是谁?” “是我们本地的一位小说家,也是这家旅店的常客,松山老师经常在这里夜宿。”诗织的声音极轻,“近日都没有房客同他闲聊,他寂寞的很,往常陪着他的那位作家先生,今年不打算来了。今天见到大家……松山老师很高兴,便主动提出邀请,当然拒绝也是可以的。” 我本想说“都可以”,可转念一想,若是只有我一人应下,岂不是很尴尬么?我本就不大擅长同人交谈,听诗织所言,“松山老师”必定是憋了一肚子话想找人倾诉,我做不好应答,定会令他大失所望。 “其他人呢?”我问道。 我的房间在尽头,诗织一路走来,说不定会先问其他房间的客人。 她点了点头,说:“侦探社的二位和坂本叔叔都应邀了,现在正在松山老师闲聊呢。” 啊……搞不好是为了收集线索吧? 总之,不是我一个人就好,我说:“我也一起吧。” 我们穿过客房的长廊,来到中厅,这房间和客房布置相似,实际上却要更宽一些,房门敞开,雨天过后的穿堂风刮了进来,我一进门,就被风刮起的纸片扑到了脚踝。俯身捡起来一看居然是花札。 席间,太宰正与一位头发灰白相间的和服男性玩着花札,我远远看去分不清胜负,当我凑近了些,就听见太宰把牌往地上一拍—— 正集齐了一套“五光”。 “还来吗?”男人问。 “就这样吧。”太宰声音轻快,心情似乎不错,“我不是贪心的人,更何况——”他看向我,“伊君来了。” “您好。”和服男性侧过头来,我才发现他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年龄大约有五十上下,威严似金刚的眉毛,脸瘦长且有些松垮,“敝姓松山,松山研一,是这家旅店的常客。小姐也是侦探社的工作者吗?” “我只是来休息的。”我在太宰旁边半米的位置坐下,他俩都是端正的跪坐,我也只好强迫自己和他们一样。 太宰已经将散落在地上的花牌收拾好装进小盒子里了。 “松山先生是为了写作才来旅店夜宿么?”他问。 “嗯,写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这里风景又好,又气氛宁静怡人,对我来说就是灵感源泉之地。”松山先生回得十分得体,他举起手表看了眼,说:“我去问问阿诗晚餐准备好没有。” 等松山完全离去,我颇有些好奇的挪了挪身子,凑到太宰先生身旁问道:“……松山先生的小说,太宰先生有了解过吗?是什么题材的呢?” 看松山先生作风老派,又有点儿文绉绉的模样,搞不好是写些严肃纪实文学的。 结果太宰听到我的话后,竟是伸手托住下巴,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啊……” “……?” “伊君,再过来一点,我小声告诉你。”面对他狡黠的笑容,我几乎没有戒心的又凑近了些,然后偏过脸将耳朵对着他—— “松山先生的作品,主题几乎都是围绕着男欢女爱、出轨、不伦之恋的禁/断爱情故事……”他轻声笑道:“伊君,耳朵红了欸。” ※※※※※※※※※※※※※※※※※※※※ 文案我想了很多,头都秃了,可恶,等我有空一定要写个清秀漂亮的文案出来。 评论不知不觉1k了,感谢大家的喜欢呜呜呜,作为回报我这几天有空把加更搞出来,感谢大家!(笔芯) —————————————————————————————————— 感谢在2020-08-11 20:58:44~2020-08-12 21:1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蘑菇、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菘葉 80瓶;情深 25瓶;rocielking 3瓶;白山吉光、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六) 恰好一阵风袭来, 我红得发热的耳根被冷风这么一浸,更是鲜明的发烫起来。我慢吞吞的往后退了半格,正想打个岔, 就在身后听到了平稳的脚步声。原来是本跟着松山先生一起离开的诗织,又折返了回来。 她并没有过问,只是淡淡说了句:“花札要收起来吗?” 太宰笑着把纸牌盒子递给她, “麻烦你了, 小川小姐。” “叫我诗织就可以。”她说着, 收拾好东西鞠躬离开了, 就连欠身的弧度都像是千万次演练过的。 被诗织打断过后, 我本来藕断丝连的羞耻心像被干净利落的一刀斩断了。于是我扶着地面调整好坐姿, 心中十分平静的朝太宰提问。 “太宰先生读过他写的书么?” 我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 居然直直注视着他, 毕竟此刻我非常好奇他是否读过写满禁忌之恋的小说。 “没有哦。”他说,“直美给侦探社的各位推荐过, 伊君很好奇吗?” “多少有点。”我问道:“太宰先生还记得书名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拿出手机在谷歌上搜索松山研一的名字, 接着翻到作品那一栏。 “她推荐的是这本。”太宰把手机放在地上,指着屏幕上蓝色的字,“书名是《禁猎地》。”他点开链接, 作品描述就弹了出来。 讲述一名事业有成,却始终独身的成年男性,邂逅了一位上京读大学的乡下姑娘, 痴迷于她的容貌与质朴的性格, 于是出钱培育她, 本以为自己是爱情的主人, 却在最后被乡下姑娘耍得团团转, 深深迷情于她,而这位姑娘在他的资助下,变成了自信窈窕的淑女,最后反而抛弃了他的故事。 “……是一个养成者反而被驯服的故事么?”我快速看完简介,小声呢喃,“日本人真是对养成系情有独钟啊。” 话是这么说,但看简介也不像是普通的养成。也许还反应了男女交往中逐渐变化的强弱势关系吧。 “太宰先生呢?”我顺势问道:“对这种题材感兴趣吗?” 他懒洋洋的说:“欸……伊君,这个时候如果回答‘感兴趣’,会被你当成变态人士的吧?” “不会啊。”我摇了摇头,“反正对日本人来说有《源氏物语》美名在前嘛。” 更何况,养成也是分很多种类的。 他的手指敲打着榻榻米,“我对其并没有强烈的喜恶偏好。更何况……比起作品本身,松山先生本人的故事会更有趣。”他划过手机屏幕上对松山的简介,“你看,早年他也写过不少纯爱文学,以清新柔和的笔触为卖点,成绩也相当不错。后来文风和文章偏好突然转折,虽然同样大受好评,甚至热度翻了几番,可为何风格骤变的契机却无人得知。” “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想写的吧。”我揣测道:“先靠常规的、能够让大众接受的作品打开知名度,等生活稳固了,再拿出自己心爱的题材进行磨炼,这样一来,哪怕失败了也能承受风险。” 要是一出道就写太过放诞的题材,要么被拉出来批评一番,要么一辈子沉寂,大受打击。还不如先稳扎稳打的出头,时机沉稳了再碰自己最喜欢的题材。 “但是……”我思索后,又说道:“可能是那时候的松山先生,还无法承受世俗的目光,所以用主流的文章来包装,不,武装自己。等到足够强大了,再悄悄放出壳子的灵魂给读者们看。” 他故意用一种浮夸过头,又不可思议的语调反问我:“你是说,他是为了不在人群中将自己显得太突兀?” 正因为太过夸大,反倒给我一种他是大人,而我是回答中了问题的幼儿园孩子,他必须要用夸张的反应才能让我对自己的回答自信一样。 “是啊。”我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大家都很害怕和身边的人不一样吧?如果发现‘只有自己不一样’,大多数人第一反应说不定是恐慌吧。对了,太宰先生认为呢?” “唔……”太宰先生不置可否,他指尖抵着下巴,鸢色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神游一样的盯着天花板,最终,在我以为他读条结束终于要放个大招来一段长篇大论后,他却身子往后一倾,调整坐姿重新盘好腿。 他笑眯眯的像个长辈似的夸赞道:“伊君……居然在想这么深沉的主题,成长了啊。” 太宰先生虽然语气轻快,可他分明是打算以插科打诨的方式避开这个话题。 本来有些期待听到他来一段精彩的解析,如今我却泄了气。 ——因为我意识到,他其实是个相当内敛的人,根本不会轻易让人窥探他的想法。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认为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太宰先生忽悠过去了。 “好吧。”我说,“那等太宰先生想说了那天,我们再来讨论吧。” 太宰先生很狡猾。他摆出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纯真的笑脸,表情上写着“你在说什么啊”。 在我的情绪到达临界点之前,他又把手机收起来。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换了话题:“伊君下午在写文章吗?进度怎么样。” 我沉默了两秒后,如实相告:“只写了一部分,就我来看还有不少需要修改的……虽然骨架搭建起来了,内里还很空洞啊。” “那就一点一点的填充吧。”他微笑着说:“在八原也许会收获新的灵感,能用上就好了。” “说起来,国木田先生和坂本先生呢?刚才起就一直没看到他们了。” “在正厅,和旅馆的男主人小川靖彦先生谈话呢。”他解释道:“第二位受害者就是居住在这家旅馆的旅人。” 是去收集情报啊。 那么,我合理做出推测:“太宰先生是负责和松山先生谈话,调查情报?” “嘛,国木田君说他不想应付文绉绉的作家老师,于是这份重任就放到了我身上。” 随后,他伸手在下巴下比了个v形,得意的说道:“毕竟比起国木田君这样正直率真却缺乏意外性的人,还是我这样的男人更受的文人骚动的心所宠爱啊~” ……话是这么说,可松山先生毕竟是专门写不伦之恋的作家,如果要说被他青睐,那他到底是看上了太宰先生身上的什么故事性啊? “啊啊~不知道晚上的食物是什么~”他话头一转,随意的抒发起来,“国木田君说工作中不能沾酒,真是魔鬼啊。” “太宰先生有喜欢的食物么?”我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蟹肉吧,这世界上要说有什么是值得来人间走一遭的,那就是为了吃蟹肉这种人间至宝了。” 蟹肉啊! “我也喜欢。”我回想起那滑嫩、又富有弹性的口感,“好想吃蟹肉火锅……” “这个时候有酒就更好啦~”他高兴的说。 我对太宰先生很缺乏了解,我不知道他的爱好,是否有忌口的食物,或者说又有什么偏爱的食物、饮品,有什么个人爱好?娱乐方式上的偏好呢?喜欢的颜色讨厌的颜色?生日是哪天等等。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脑内不停的转动着搜索这些问题,有一瞬间我像是被灵感牵动,心想我可以专门分类做好记录,在不经意间向他提问,次数多了,就能一点点都收集起来他的资料。 可是面对青年温柔淡雅的笑容,我立刻将这想法封存于心底了。 ——做得太刻意,一定会被察觉,太宰先生非常敏锐又极富有智慧,万一被察觉的话我说不定会被他讨厌。毕竟,光是想想就知道他肯定有不少求爱者,极端一点的激进求爱者说不定也遇上过几位,他会厌烦也很正常。 我不能表现得太热情,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轻浮。要保持一定的冷淡和少许的高傲,矜持不能让他喜欢我,但能保护我岌岌可危的自尊——哪怕失恋了,我看起来也比其他失败者体面。 ——但是我真的做得到吗? 有的没的想得太多,我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好一会儿,气温又升了起来。不由得拿手当扇子扑棱起来。 “我说……”他眼睛放光,“趁着国木田君不在,来做点开心的事吧?” “……?” 太宰脱下风衣的外套(我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直穿着风衣),像发现玩具的小孩似的兴高采烈的朝我招招手,“伊君,过来过来——” 他打开背后的一个纸门,居然从里面拖出一个放在地上的电风扇。 “国木田君不在,就算死死对着电扇吹风,也不会被骂啦。”他说着就插上电。 好吧,这就是所谓的“要趁着国木田不在,做的开心的事”。 风扇是斜着朝上的,先前拔掉插头的人似乎是个粗心鬼,他没把电风扇的刻度转回0档,所以一插电就立刻开始刮起大风。 “噢噢噢噢——”坐在地上直面风扇的太宰惊呼起来,他额前的头发都被吹起来了。 而我则是赶紧捂住了裙子,然后缓缓往后挪了几步逃出风扇的狩猎范围。 开玩笑,裙子差点要被掀飞了——我又不想模仿玛丽莲·梦露! 直到这么猛吹了三五秒后,他才像玩够了,把刻度调到了风力最弱的一档,然后按住自己额前的刘海往下压了压。终于不用傻兮兮的按着裙子,我这才往前走了点儿,感受风扇带来的凉爽。 因着我是站在正前方,所以气流向上,把裙子吹得鼓鼓囊囊的,裙子的下摆很重,所以吹不起来,风全都灌了进去,像充气气球似的。 “伊君,好像蒲公英啊。”太宰稀奇的看着,说:“小心被风吹走哦——” “才不会啦。” 太宰明明在吹风扇,但还是用手扇着风。 “伊君喜欢白色?还是喜欢连衣裙?说起来几乎没怎么见你穿其他的衣服。” “……不是的,我不喜欢穿衣服。” 他歪着头,满脸问号:“……?”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穿衣服真的很麻烦,我讨厌扣扣子,也讨厌思考穿什么衣服,所以尽量穿裙子,这样最方便。” ——而且还很便宜。 所以,我对诗织小姐那种保持人前礼仪,还要穿着如此厚重的衣服的女孩十分钦佩,只因为我觉得自己做不到这点。 我正想着诗织小姐,结果她就从侧门出现了,她看了我俩一眼,说:“松山老师、国木田先生和坂本叔叔已经在大厅了,二位也一起吧,晚膳已经备好了。” 太宰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走吧走吧~我正好也肚子饿了。” …… …… 晚餐并不豪华,简单但不简陋,至于蟹肉当然是没有的,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品,要说有什么值得称赞的,那我就选盐渍秋刀鱼吧。主食过后阿婆又准备了下酒菜,松山先生明显想找人同他酌酒几杯。 可国木田以“正在工作”为由拒绝了,并且连带着让太宰也别动喝酒的念头。 “我早就知道国木田君不会让我沾酒的,所以并不失望哦。再怎么说也是工作中嘛~” 唯有松山先生表现出了明显的失望,此刻他已经喝了不少了,眉宇间已经浮上了醉意,那张松垮垮的脸上、褶皱中泛着红色,像煮熟的螃蟹,里外还有渐变。 坂本打趣道:“我就不行吗?我可以陪你喝几杯的。” 松山很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都是熟人,还有什么意思。” 接着他看向我,“小姐,你不来一杯吗?” 他手中的是日本清酒,我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自信。然而每个劝酒的人都会信誓旦旦的说“这酒不会醉的”。 “给我一点点就好。”我说。 “小姐,坂本说你是在网上写博客的撰稿人啊?”他问,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随便写点东西,只是日记一类的东西,称不上撰稿人。” “这样啊。”他有点失望,“年轻的女孩子都很热衷这种网络文章吗?我还是觉得古典的书信交流或者手写稿更加风雅。对了,喜欢和歌吗?” 我有点后悔了,我答应喝酒只是因为我想喝,可松山先生似乎误会了,以为我是答应要陪他聊天的意思。 我硬着头皮说:“一般吧。” 不知是否是因为饮酒,我总觉得松山看我的眼神让我不太舒服。他似乎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是要肯定什么呢? 要我肯定自己是撰稿人?还是希望听到我说喜欢和歌? 抱着这样的疑惑斟上一小盏酒,我抿了一口。 “现在的世道,女孩子也要多读点书才行。”他话语间,像是在批评我文化不过关。 可是是否喜欢和歌什么时候就成了批判人文化高低的标准了? “喏,像诗织这样就很好。”他举起酒盏,赞扬道:“举手投足间时时刻刻保持着端庄优雅,还要勤恳好学,不仅如此,还得有一手拿得出手的好字才行——新时代的女性嘛就该这样。”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 什么新时代的女性,这不是完全按照你个人的喜好来设定的吗? 松山却突然开始发牢骚:“以前我总是和阿梅在这里喝酒呢,现在都没人陪我了,诗织年纪太小了又不能碰酒。” 坂本解释道:“阿梅是诗织的母亲。” “诗织和阿梅真的很像……尤其是鼻子到眼睛这一部分,简直是一模一样。”他叹了口气,“如果阿梅现在还在……” 他定然不是第一次说这个话题了,坂本用手肘推了他一下,“老说这些有什么用?” 可松山明明没醉,却说着并不收敛的话:“你看诗织这孩子,穿白色的和服时,模样是不是同阿梅当年穿上白无垢时分毫不差?” 本在一旁斟酒的诗织,动作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松山根本不收敛,我干脆低头饮酒掩饰尴尬,期间用余光偷偷瞄了瞄侦探社的二人,太宰自然是波澜不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而国木田板着脸,我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一个两个都不会轻易的形诸颜色。 松山负气一般猛的喝了一口,坂本见气氛突然糟糕,于是主动朝我们解释其中的关系:“松山老师的夫人是阿梅的妹妹,也就是说,松山老师是诗织的姨夫啦。” “这样啊。”太宰摆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诗织小姐生母,也就是阿梅女士过世,松山老师的夫人一定很伤心吧?” 我放下酒盏,开始听太宰怎么套话。 坂本一抹额头,诚实作答:“其实……松山老师的夫人比阿梅过世得还要早呢。我说这个没事吧?”他看向松山研一。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索性也停下饮酒,“内子生性放荡,和阿梅沉稳娴静的性格截然不同,但既然与我成婚,我自然是不嫌弃她的。可无论我如何管教,她还是不肯收敛,甚至变本加厉的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交往……我本想着,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就定然像阿梅那般做个好母亲、好夫人了,也一直忍着她……” 听到这里,即使是国木田先生都眉毛一抽,根本没想到松山会如此平静的讲述自己复杂的婚后生活。 不过,松山先生的作品突然从小清新纯爱变成专门挑禁忌和不伦恋下手,不会是被他夫人刺激的吧? 接着,他话锋一转—— “只是,在我们孩子八岁那年,内子死于一场火灾,一切化为灰烬,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此了结了。即使当时是心中怨恨,可如今人已逝去,就将一切抛在脑后吧。” 看的出来,他竭力想维持“我并不在乎”的设定,可要是真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像发泄一般将他和妻子的婚姻经历说给我们听? ……况且,松山先生专写不伦、婚外情,分明是一副喜欢这类剧情的样子。难道妻子去世后,他才觉醒这样的爱好么? 等离席后,我一定要去查一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型的。 “等诗织长大,成为阿梅那样杰出的女性后,继承这家旅馆,让我那没出息的连襟早点下岗算了。”他话语前也不掩饰对诗织的父亲的鄙视,话都说到这份上,在场无一人想开口了,就连和事佬的坂本也放弃和稀泥了。 纸门被人粗暴的拉开—— 就见门外立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性,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脖子上的静脉清晰可见,皮肤也有些褶皱,看起来像是生过什么病,十分羸弱。但与他瘦弱的身体不同,他一开口中气十足。 “你倒是会在别人面前做好人,维持你高洁的作家形象。这家旅馆变得如此潦倒,不就是拜你所赐吗?” “父亲!”诗织冲过去扶着他,“您怎么下来了?” “我不下来,难道还让他在外客面前瞎说……他……”原本十分暴怒的小川先生,在见到松山醉汉一般失智的脸后,又气得咂舌,袖子一甩,落下脸色就走了。 “诗织,你以后万万不可找你父亲这样没用的男人。”等小川靖彦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后,松山还不忘嘲讽:“阿梅要不是因为嫁了他这样的丈夫……又怎么会那么早就去了……”说罢,他站起身来拍拍灰尘,“让大家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喝的有点多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他又转向诗织,说:“你等会晚点来我房里,抽查你背书的情况。” “是。”诗织的脸上,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的表情。 诗织走后,门重新阖上,正厅里僵持的空气才终于重新流动。 坂本往后一仰,长吁了一口气。 “折寿啊……” 一切都来得措手不及,以至于我们这些局外人只能做个背景板听他们一来一回的吵闹,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 总之,小川家本是一对姐妹,靖彦入赘后改名为小川靖彦,娶的是姐姐阿梅,随后诞下女儿诗织。而松山先生娶的是妹妹,目前还不知道名字,但二人也有个儿子。 而这对姐妹,居然双双过世了,留下的只有小川靖彦和松山研一这对连襟,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 国木田问:“照理说他们二人不该是相互扶持的么?” 怎么见面就像一对仇人难舍难分? “这个啊。”坂本说,“似乎是靖彦欠了松山一大笔钱,具体就不了解了。说是小川家的旅馆,我看现在真正的主人是身为债主的松山还差不多呢。” 太宰朝紧闭的门投去一眼,说道:“松山先生很喜欢诗织呢,甚至还亲自教导。” “阿梅过世后,他就经常教诗织念书,练字了。我也不懂作家先生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诗织是个可造之材吧?”坂本对这个话题已经厌倦了,他提议道:“对了,警方那边又送来了一些线索……” 国木田也对探究别人的家里事兴趣不大,他点点头,说:“走吧,回去重新整理资料。我这边已经和警方协调好了,明天有人带我们去做现场调查。” 回房间的路上,太宰突然提议:“伊君,下次来玩歌牌吧。” “……?” “我可以教你哦。”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被坂本先生生生拖着进了房间。 当晚,我躺在床上,今剑被我用一条毛巾垫在下面给他做床,而我眼睛闭了又睁开,怎么也没法安心入眠。 “是因为喝酒了吗?”我望着天花板发呆,眼看着快要入夜,我却一丁点儿睡意也没有,于是放弃挣扎,打开了手机准备消磨时间。 我打开亚○逊,买了松山先生所写的《禁猎地》的电子版,权当打发时间,开始不怎么走心的翻看起来。 书中的女主角本只是个长相清秀的乡下姑娘,上京读大学后在打工的便利店邂逅了事业有成的独身男主角。文中的男主角似乎对女性有极大的偏见,一方面他热爱她们年轻漂亮的躯体,而另一方面又经受不住世俗留在女性身上的痕迹,所以他迫切的想要培育出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妻子。 我往下翻,正看到男主角在家中为女主角定制了许多轻薄、样式独特的衣服,满地的纱衣和和服散落,而女主角则是站在镜子前展露她完美无瑕、曼妙的身躯。 迷迷糊糊间,我房间的顶上传来极其有节奏感的咚咚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似的,这声音太过规律,我抱着手机,居然听着听着就这么陷入了沉睡。 当晚,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镜子前,穿一件十分麻烦的和服,我穿了好几次,却怎么都没法束好腰带,而梦中,我越是急躁就越是无法达成目的,无法系上腰带,我干脆将和服松垮的搭在身上,盯着镜子里自己露出的身体生起闷气。 “所以我才讨厌穿衣服。”梦里,我竟然不讲道理的对着自己发起火来。 可是,又没法就这么袒胸露背的出门,衣服总要穿,所以我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我还是没法穿上衣服,我就永远把自己锁在这个房间,哪儿也不去了。 我的手握着带子,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分明是梦里,我却能感受到十分真切的烦躁感,我的指甲不小心划到了自己,我再也不想和这根带子纠缠,正准备就这么放弃了。 这时,有人从背后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细心的、温柔的引导着我束上衣带,期间,我悄悄想通过镜子看向背后的人的长相,可镜子太矮,又反光得厉害,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我又不由得流连于梦中缥缈的、梦幻的虚影。 再然后,我就醒了。 我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春//梦么? 既然是春/梦,那我梦到的对象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都是酒精的错! 这种微妙的心情,在我清早遇到太宰时攀升到了极致。他和国木田迎面走来,主动朝我打招呼:“早啊伊君~” 我像被打开了羞耻心的开关,头都不敢抬的回应道。 “早上好,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 接下来,在吃早餐的整场过程中,我都低着头望着自己的碗,用最快的速度吃干净后,我连招呼都打得十分简洁,然后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 …… …… 因为当事人表现出的态度已经明显到不需要揣摩了,所以同一张桌子上的二人里,国木田在无伊实离开后,率先朝搭档发问——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这回就连太宰治也摸不着头脑了。 “……没有啊?” ※※※※※※※※※※※※※※※※※※※※ 松山的作品捏他来自于谷崎和渡边淳一来着(。) 以及不管你们怎么说,这就是x梦!跟我念! ———————————————————————————————————————— 感谢在2020-08-12 21:10:20~2020-08-13 23:2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bee、姜容 10瓶;中天月 3瓶;叶礼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七) 回到房间后, 我才发现自己的目眩并不是因为做梦而导致的,大脑发涨得疼,于是我摸索着去了厨房找阿婆讨了一碗醒酒汤。 太宰和国木田已经离开了, 今天要外出工作,偏生今天太阳高照,虽是残暑却并不凉快。我在阿婆这里喝完醒酒汤, 权当是给自己心理安慰。 我养着窗户发呆, 突然想起昨晚我的房间楼上不停传来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匍匐在地板上来回爬动。 “阿婆, 请问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谁在住?”我问, “不是说二楼现在不对客人开放吗?” 被我突然询问, 阿婆没能反应过来似的, 半晌她才像明白了我的意思, 回答道:“你说的是松山老师的房间吧,就在二楼最里面那间, 是他专属的房间, 自然和客人们不同。” 我谢过阿婆, 昨晚积攒下来的倦意让我眼皮打架,于是干脆回房间重新睡了个回笼觉。 这么一睡,醒来时居然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我打开手机, 上面是锖兔的短信,告诉我真菰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学校读书了,让我不要担心, 还发了张真菰的照片给我, 见她确实气色不错, 我也放心了。 我本想坐在桌前再继续和稿纸奋斗一番, 最后发现今天根本挤不出灵感, 于是作罢。想起太宰先生说也许在八原会获得新的灵感,我就动身收拾包,打算出门逛逛。 “难得远离大都市一次,总要见见不同的风景。” 我自然是将今剑一并带上了。 当我走到正门时,迎面遇上两位少年。看起来不过高中生年纪,虽然身体发育周全,可脸上还有未出社会的人特有的稚气。其中一位少年,身旁还跟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猫咪。 他们正在交谈,见我从门内出来,十分礼貌的朝我这个陌生人打了招呼,我自然也点头示意,于是打算离开。 没想到最先做出反应的,既不是他们也不是我,而是被我放在上衣口袋里悄悄握着的今剑。 “主公大人!请离这个人远一点——”今剑清脆的声音自耳旁响起,我手中握持的实体依然不见,空气中灵气乍现,就见他已经挡在了我面前,充满敌意的望着其中浅金色头发的那位少年。 没想到被今剑认为是危险人物的少年,居然也拉着他的伙伴往后退了半步。 “——妖怪吗?”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那只充满肉感的猫居然顺着少年小腿一路爬上肩头。 “真叫人头疼啊……”分明是招财猫,却口吐人言,甚至声音还格外的有特点,同外形极其相称。 “主公大人,请您后退。”今剑半步不肯挪动,上次他也是这般,猛的出现在我身边并且表露出强烈的保护欲,“是妖怪的味道。” 招财猫眼睛一转,在今剑的装扮上似乎得到了答案。 “你是刀剑付丧神?”然后对着我说,“那你就是审神者吧,至少你们之中有一个人是能够沟通的就行。我和这小鬼只是偶尔路过,并没有敌意……大概是他身上的力量过于外放,才刺激到你的刀剑了,别误会,他可是如假包换的人类。” 今剑听后,虽没有立刻解除保护的阵势,可动作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不过……”那猫咪话头一转,再次打量今剑,“作为刀剑付丧神,你身上的力量太单薄了,想来有很长时间没有补充过灵力了吧?想要保护你身后的小姑娘,还远远不够。” “猫咪老师!”少年喊道。 “我可是好意。” “……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十分抱歉。”少年将会说人话的猫咪抱在怀中,“似乎是因为我的力量给二位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也并不打算伤害任何人。” 少年的眼睛在日光下映出浅淡的琥珀色,他正等着我的答案。而我,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妖怪怪谈虽有些意外,但还没到措手不及的地步。 “不,没什么。” 我安抚今剑:“没事了。” “可是主公大人……” 望着今剑担忧的面庞,我轻声安慰道:“你现在要维持人形需要的消耗也很大吧?他们没有敌意,你可以先变回原本的形态。”尽管我还不太清楚灵力的作用,但无论什么力量,过度消耗总不会是好事,今剑对我的保护之心我很感动,可我同样也不希望他因为我而过度使用力量,反而为他自身招致灾祸。 今剑变回了本体。 我是头一次遇见主动与人交流的妖怪,并且看样子他还变成猫与人类在一起,令我感到稀奇,便忍不住主动起来,再怎么说也是个敏感话题,所以我先说出了自己的情况,不然一开口就问东问西,会让人感到不快。 此外,我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 “我是稻井,是来这里旅行的,目前正投宿在这家旅馆。你们二位应该是附近的学生吧?” 抱着猫的少年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转变,他和同伴对视一眼后,告诉我:“我是夏目,这位是同校的田沼,我们是来给这家店主人的女儿小川同学送学校的资料的,小川同学昨天请了病假。” “这样啊。”我回想起自己一路上并未见到诗织,都已经正午了,总不可能还在睡觉吧?她不是说平日里要和阿婆换着看店么? 今日是周末,按理说昨日是正常上下学,我们到旅社时应该还远不到放学时间,诗织当时说自己是和其他同学去买教辅资料了,可夏目说她是请了病假,她说谎了吗? ……等等。 “你是姓田沼吗?”我问旁边的黑发少年,“住在八原寺的人家似乎也是姓田沼,请问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说的是八原寺的的‘田沼’……我想指的就是我家。”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大变活人(刀)的事件后,他居然也一脸平静,“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和你手中的付丧神有关吧?”那只富态的猫咪十分有存在感,他从少年的怀中蹦了出来,落地的动作却轻巧如蝶,与其厚重的身子完全不搭。 我蹲下身,静待他的下文。 “付丧神的灵力被完全封印了,他如今还能现身,不过是以前残留下来的灵力罢了。如果想正常使用,就必须将封印解开,否则他便不能补充灵力,久而久之会对其意识产生影响。”招财猫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短刀,说:“最坏的可能,是他在漫长的时间中消逝掉全部的灵性……接下来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我握刀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些。 ——今剑会消失吗? 在场的三人全都屏息静止,听着这只猫说可能会发生的最坏结果。 田沼听完后,问道:“……可是,这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招财猫舔了舔前爪,“具体的我不知道,问你父亲会比较清楚吧。” “政府的人告诉我,要解开封印,需要寄放在田沼家的某件信物。”我说,“可是我听说住持暂时外出了,还不知要几日才能归来,我必须要与他见上一面。” “住持……是要找我父亲么?”少年问。 我点点头,问:“请问他大约何时能回来?我好上门拜访。” “不如我们交换电话吧?”话说开了,田沼也不拘束,他友善的告诉我:“等我父亲回来,我就直接通知你,毕竟从这里去一趟八原寺也不近。” 他说得也有道理,万一去一趟寺里,结果又扑空了,岂不是浪费时间? 没料到出门还能有这等巧遇,我欣然答应了。 与田沼天然的开朗不同,夏目多少有些拘谨,但我明白,他的拘谨并不是出于对我的讨厌或者排斥,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对待我的无措。 我开始猜测:夏目既然能与妖怪相处,一定是能看到些灵异、鬼怪之物的,搞不好普通人平时是见不到这些东西的,那么夏目必定因此受过挫折,哪怕是偶遇了能见到妖怪的我,也会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夏目同学能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吗?” “……好的。” “请问……夏目同学和猫咪先生是住在一起的吗?” “是这样的。”夏目抱起猫,动作轻车熟路,一看就是习惯这么做了。 “一起吃饭,一起住?” “是的。” “真好啊。”我说,“就像家人一样。” 本来安分的被夏目抱在怀里的猫咪气急败坏的朝我举起爪子—— “谁是这小鬼的家人啊!我们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 可是,看着猫咪先生举爪抱怨,我却羡慕起他们的关系来。 抚摸着刀柄的我想到,等今剑解开封印后,就能变成人形和我住在一起了吧?这么说来,今剑和我,搞不好就和猫咪先生和夏目同学一样。 妖怪也好,付丧神也好,哪怕不用刻意去问我也能猜到——他们的寿命绝对比我这样短命的人族要长上许多。 我的生命不过如露水般转瞬即逝,待我死后,今剑又会如何? 我很快有了主意,朝少年们询问:“请问这附近有什么稍微大型一点的购物场所吗?” “车站附近倒是有一家综合性的商场……但是稻井小姐只是来旅行吧,这边的商场里卖的东西应该和别的城市差不多,没有特意去一趟的必要。” 田沼也说:“如果是想要了解附近有什么适合拍照、旅游的景点,我也可以给出建议。”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等田沼住持回来,我就能带今剑解开封印了。在这之前,我要先替他准备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这还是因为夏目和猫咪老师给我的提示,先前虽然脑中模糊的有着要和今剑成为长期相处的伙伴的概念,却没有一个清晰的计划,如今见到他们,我才想起生活在一起,还要操心每天的衣食住行,像日用品之类的,只要附近有便利店,购置起来都很容易,可服装什么的,就必须去大一点的卖场了。 ……对了,还要给他送一份礼物,就当是祝贺他解开封印好了。 希望他会喜欢。 ※※※※※※※※※※※※※※※※※※※※ 无伊实提前过上养娃日常,尽管这个崽比她大好多岁(。) 赚钱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养孩子。 —————————————————————————————————— 感谢在2020-08-13 23:21:20~2020-08-14 22: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陆璃、子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鲸落 40瓶;古明地三鲜 30瓶;决明子、情深、永安安 20瓶;别玩游戏了吧 18瓶;瑾妖、kage 10瓶;人间理想 2瓶;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八) 我也是第一次照顾孩子(虽然只有身体是), 对他需要什么一点儿也不了解。站在卖场的大门前,比起去服装店,我先去了书店, 从书架上挑选相关书籍,可大部分都是母婴相关,或者是如何培养孩子的兴趣, 或者是如何提高孩子成绩, 家庭交际相关的书籍却很少。 “看来比起和孩子们处理好关系, 家长们更希望将孩子培育成自己所期望的模样。”我将一本本没用的书放回书架, 小声感慨。 我的愿望很简单, 既然政府不要求我成为审神者, 只希望今剑留在我身边好好修养精神, 对他来说, 这也许是个难得的长假。 “假期啊……假期要做什么好呢?”我不自觉的想到。 【主公大人?】今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四周, 除了低头在书店里翻找书籍的客人外, 并无他的身影。 “……今剑?”为了避免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我压低了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小短刀的声音再度从脑中雀跃的响起。 【是我哦,主公大人~只要稍微耗费一点灵力,我就能这样和主公大人对话了!】 猫咪先生不是说今剑身上的灵力储备不足么? “今剑, 你现在身上残留的灵力并不充足……和我对话需要消耗力量吧?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关系的!只是和主公大人对话,不需要消耗太多力量,更何况主公大人很快就要带我解开封印了, 灵力不用节省着用啦!】 先前一直只保持本体的状态留在我身边, 也不主动与我交流, 想来是担心灵力不足。而今天今剑听见了我和田沼的对话, 所以明白很快他就能解开封印, 回到原本的状态了。 “这也不错,正好等会要去给你买衣服,能和你交流的话,就不担心买到你不喜欢的衣服了。”我本就对揣测他人喜好这件事不擅长,更别提我与今剑几乎没什么机会相处,也没法打听他的喜好,既然未来要住在一起,我还是想让他对我留下好的印象。 他的声音总是轻快活泼的,充斥着与我绝缘的一种孩子气的烂漫:【没有那种事~只要是主公大人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我不由得会想,历经千年风霜磨砺的刀剑,拥有了人的外形与人类的心,是何等耐人寻味的一件事,他身上有人类毕生所寻求的一种纯洁,与轻易会被世俗玷污的人类决然不同的纯洁。 被他纯真的话语打动,我故意开玩笑似的反问:“那如果我送你裙子呢?” 【唔……如果这是主公大人的要求……】 我脑内已经想象出他皱着眉头,但又想满足我的心愿时那种矛盾又可爱的表情了。 “放心吧,不会给你买裙子的。”我说,“解开封印之后,今剑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他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只要能和主公大人一直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恩……”我思索着,等今剑的封印解开,他的长假就算正式开始了。 话说回来,人类的孩子们在长假会做些什么? ——和朋友去山上捉虫子,耗费一整个夏日做昆虫观察,又或者是去海边游泳被太阳晒得黑漆漆的,还可以去山中野炊,兴致来了与朋友们来一场跃跃欲试的试胆大会。去参加夏日的庙会,在人声鼎沸的人流中看神轿的轿夫们在吆喝声中抬轿□□。 无论哪个,我都想让他体验一下。 身为刀剑,虽本是利器,可来到人间走了一遭,又化作了人形,能尝到酸甜苦辣,那至少要体会到人类所创造的美与幸福,否则岂不是很亏么? 另一方面,考虑到刀剑作为武器的天性,我又不是能让他实现战斗愿望的审神者,让他一直与我一起压抑天性,也太委屈他了,于是我建议道: “我暂住的那户人家家中是开道场的,今剑也可以与道场的弟子们切磋。”仅凭现在的我,能替他做到的事情少之又少,“毕竟我对战斗一窍不通,一直让你陪在我身边只会白白令你生锈。” 【……没有那样的事,主公大人。】 我认为今剑不需要喊我主公大人,一方面我并不认为自己算是他的主人,另一方面,等他能化作人形时,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我也不太合适,但我知道不能一口气把这些想法都灌输给他,还是等他方便之后,我再慢慢和他商量吧。 从书店离开后,我就直奔服装店——当然,是童装区。早前今剑在我面前展露身形时,我大致打量过他,是中等偏瘦的身材,服装的尺码比较好买,刀剑的付丧神大约也不会像人类的小孩那样长个子飞快,衣服还得买大一号。给今剑买,只用考虑好不好看和方不方便活动。 只是我根本没有买童装的经验,虽然心里有计划,但实施起来却很困难,我在衣架上挑挑选选,却发现我对童装的尺码一点儿也不了解。 尽职尽责的导购小姐询问我:“请问是给多大的孩子挑选衣服呢?” “……十岁上下吧?”我不太确定。 “这样啊。是送给朋友家的孩子,还是亲戚的小孩呢?” 我想,是我看起来太年轻,所以导购小姐可以避开了我是在给自己的小孩挑选衣服的选项,因为这么说搞不好容易冒犯到别人。 起初我想说今剑是我弟弟的,可是这有点别扭,我就改口说:“是亲戚家的小孩,要来我家住一段时间。” 导购小姐微笑着说:“看来你们感情很好?” “恩,我很喜欢那孩子。” “既然这样要不要看看亲子装?”她领着我走到展架旁,从叠好的衣服中取出三件t恤,“是家族同款的印花t恤。” 上面印的花不同,分别是太阳,月亮和星星。 三件……是一家三口那种吧?看尺寸大小,父母分别对应太阳和月亮,孩子则是星星,意图非常好理解了。 不知道今剑觉得怎么样,喜不喜欢。 亲子装这东西,在我看来就像是仪式一样的存在,不仅是在对外表示“我们是一国的”,还要将这份骄傲的炫耀时时刻刻信心满满的穿在身上。我是说,我对这种勇气十分羡慕,并且有朝一日,也希望能有机会尝试。 “我再看看吧。” 挑选服装的过程并不枯燥,今剑一直在同我说话。 【这件上面印着的是南瓜吗?好奇怪啊主公大人,但是颜色很鲜艳,穿出去一定很显眼吧。】 【好纯正的红色,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我喜欢这个颜色。可是,旁边的紫色也很不错。】 那就都买下吧。 我想着,反正换洗的衣服总要有个两三件的,等封印解开后我们就去店里直接试衣服。 将今剑觉得还不错的几套衣裤包起来,导购小姐问我:“亲子装您要吗?”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 …… “……好热。”从有冷气的卖场走出来,脑袋顶的骄阳立刻给我了当头一棒,更别提我现在手上还提着好几样东西,烈日炙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我一刻不停的只想回到凉快的旅馆房间里乘凉了。 手机在震动,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夏目发来的消息。 [打扰了,某位不方面露面的人士让我替他转达谢意——感谢稻井小姐帮助了他的手下。] 看着这条短信,我陷入了疑惑。 因为我的交际圈实在太小,就连每天接触过的人也不多,我搜索一番过后并没有想起自己最近做过什么好人好事。 [虽然这么说有点抱歉,可是……确定不是他搞错了吗?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帮助过什么人。] “滴滴——”铃声再度响起。 [不是“人类”,是这孩子。] [图片] 照片上是一只翠碧色的小蛙正站在缀满露水的荷叶上。 “……” 没想到我随手救起来一只小青蛙,居然是只妖怪。 关上手机,我正欲迈开步子往旅馆方向走,却又被人拦住。 洁净的白色手绢递到我面前,顺着白皙柔夷的手臂朝上望去,是一张艳丽的女性面容,头戴一顶遮阳的花帽,缀满繁琐的鲜花,浓烈的香气朝我袭来,混合着暖热的空气,交融成诡异的香氛。 “你一直站在这里呢,请擦擦汗吧。” 她的笑容是很客气的。 【主人大人!离这个女人远一点——】今剑大喊着,急切的想要我离去。 在我还未回过神来时,却被女人抓住了手腕。她那双茧子都没有的、光滑的手,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她表情轻松,根本没有着力,我却觉得骨头都要被拧断了。 【主公大人!她身上有东西克制住我,我没法出来。】 “你是除妖人?”她加重了力道,“是来驱逐我的吗……” 我忍着疼痛,如实相告:“我想是你误会了,我并不会除妖。” “骗子。”她半点儿也不相信我,而是用她深邃的黑眸牢牢锁定我,“你们人类每次都这么说,能御使付丧神的人类,说自己不会除妖?” “这只是巧合。”我虽然努力试图辩解,可效果甚微,我又没有能自证的方式。万一不停的重复这些没用的话,说不定还会激怒她。 妖怪的女子死死盯着我,“我不相信,既然这样……” “等等,络新妇。” 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说:“放开那位女性吧,她身上并没有灵力,也没有妖力,根本不是除妖师。” 在少女出声的那刻,我就明显感受到被人握着的地方力量减轻了。女妖怪和我一同望向出声的人——是位看起来身体娇小的金发少女,身着时髦与古典兼并的裙装,脚踩系带矮靴,头戴白色贝雷帽,最具特点的,是她手中样式罕见的手杖了。 “公主大人,您要袒护这个人类?”络新妇仍然没有松开手。 “嘛……你先冷静一下。既然我已经承诺过会替你解决问题,希望你也能够配合我这边的工作。”她将手杖在手中一反转,用前端指向我,“你仔细感受一下,让你感受到威胁的是这位小姐的武器,而她本身并不具备灵力,自然不可能是除妖师。旁边的这位小姐,麻烦你将怀中的短刀拿出来,络新妇就不会混淆了。” 我将提着的东西任由他们掉在地上,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取出怀中的今剑。 络新妇感受了几秒后,松开了我的手。 “……确实,如公主大人说的这样。”她看向我,“原来你真的不是除妖师,那你做什么还带上这么一柄剑,害得我混淆了,以为你是讨厌的除妖人呢。我向你道歉。” 被称为公主大人的少女拄着手杖走近了些,见我们误会解除,她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岩永琴子,是解决神怪方面问题的专家,用世俗的方法来解释的话,你可以将我当做是巫女一类的。”她说,“旁边的这位是络新妇,相当有名的妖怪。” “我是稻井。”我说,“稻井无伊实,只是在八原旅行的普通人。” “普通人?”络新妇显然不太满意我的说法,“普通人可见不到我。” 岩永琴子看了她一眼,对我说:“稻井小姐本身并没有灵力,想必是被强大的付丧神所影响,才能见到妖怪。但是据我所知,和刀剑付丧神签订契约的审神者,是由政府选拔的……稻井小姐看起来情况比较特殊。” “是的。”我说,“具体不太方便透漏,抱歉。” “没有的事。”她脱下贝雷帽朝我微笑,“这样的夏日里,站在烈日下并不合适谈话,我们去凉快一点的地方吧,我男朋友正等着我呢。” …… …… 咖啡厅里,我们四个人坐成两侧,我单独一侧,岩永琴子与她男朋友坐在我对面——这是普通人视线中的情况,实际上,还有络新妇也与他们挤在一起,这组合显得夹在其中的岩永琴子更加娇小了。 “九郎前辈~就不能稍微和我贴近一点吗~”方才端庄沉稳的少女,在男朋友面前立刻化身为可爱的撒娇精,对比之下,她的男朋友就不那么解风情了。 “夏天没必要粘的那么紧吧。”他说,“比起这些,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和这位小姐聊聊吗?” (……他的声音和太宰先生有点像。) “在话题开始之前,我想请问稻井小姐为什么选在这种敏感时期来八原旅行呢?连环斩首无头案还没破解,人心惶惶之时,大家都避之不及,分明可选的地方还有不少吧,这种时候还往八原跑,多少有点可疑。” “……所以说这个女人果然和除妖师有点关系,疼!”络新妇话还没说完,就被岩永琴子用手杖敲了敲脑袋。 “和我手中的这柄刀剑有关。”我说,“是正当理由,在政府方面有备案的。”后面这句就是我胡诌的了。 岩永琴子并没有追究,看来她认为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就行。 “那么,我也说明来意吧。”她微笑着说道:“我是受了络新妇的委托,替她来寻找真正的犯人的。” “杀人案背后真正的犯人吗?”我想起来的车上,坂本说是络新妇作祟的样子,搞不好传闻早就散播开了,“是因为人们都将犯人当做是络新妇,所以委托岩永小姐替她洗清污名?” “就是这么回事。”她说,“虽然络新妇的传闻中大多说她是吃人、并且会取走人首级的妖怪,但这只络新妇并没有作恶,如果放任这样的传闻继续散播,必然会引来强大的除妖人,妖怪和除妖人之间是几乎没法沟通的。络新妇分明没做过的事,却要被人诬陷成杀人凶手,就太不讲道理了。” 我还是首次知道有岩永琴子这般专门替妖怪处理问题的人。 能见到妖怪、与妖怪住在一起的少年夏目,专门为妖怪解决问题的公主大人,还有不吃人却被人污蔑是杀人凶手的络新妇……不过是出门一趟,我今天得到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就好比平时一集只有四十五分钟的电视剧,我看的却是一个半小时的加长特别篇。 “稻井小姐有什么线索吗?”她说,“什么都可以,比如说会让人联想到络新妇的……” 络新妇在人们记载的传说里,本体是蜘蛛妖怪。我想起昨日晚上断断续续的从头顶传来的,有节奏感的,像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 “是想到了什么吗?”岩永琴子问道:“无论是多么微小的细节都是可以的。” “在我居住的那家旅馆,我昨天夜里,听见楼上有东西爬动的声音……就像……”一只大型蜘蛛似的。 岩永琴子领会了我的意思,她说:“方便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吗?” “不一定和络新妇相关,很可能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我对自己所给出的线索并没有太大信心,尤其是让她这么一个少女在炎热的夏季为了我一句话而奔走,若是白跑一趟,我会被负罪感溺死的。 “没关系的。现在我们手中没什么线索,只要是一丁点的提示,都有可能成为找到真相的关键。更何况,当地的旅馆通常都有悠久的历史,对镇上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完全可以当做是打听情报。” 岩永琴子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还充分照顾了我的心情。话已至此,我若是再推脱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于是我带着他们两人一妖,去了小川家的旅馆。 路上,我得知他们二位原来是同一所大学的前后辈,目前正在交往中,虽然怎么看都岩永琴子那方更积极,可樱川先生也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冷淡,在我看来是一对很特别的情侣。 拉开旅馆的门帘,就传来太宰先生活泼的声音,可是那台词实在是不美—— “多么美丽的女性——!如同凛冽寒冬中绽放的梅花一般端庄的容貌——”他正托着一位陌生的、身着和服的盘发美女的手,说着与气氛相去甚远的话,“我想我就是为了与你殉情才活至今日的……” 比起我,身旁的岩永琴子反应更大,她大受打击的拉着男友的胳膊,不可置信的吐槽起来:“那个轻浮的男人声音和九郎前辈也太像了!我说,九郎前辈你是绝对不会这么轻佻的对吧!?” 络新妇一手捂着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洁的画面想要回避似的,同样小声喃喃道:“……这种男人,如果是被其他络新妇碰到,十有八九会上钩成为他们的食物。” 我算是第二次撞见太宰先生拉着女性的手发出共赴黄泉的邀请了,比起最初那一腔热血的空喜下所衍生出的痛苦,如今我倒是平静了不少,外加岩永琴子和络新妇的吐槽太过强烈,给我增加了不少缓冲。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太想正面面对这画面啊…… 被他邀请的女性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女性独有的魅力,可与她容貌不同的时,她的表情实在冰冷。 “还请先生放开。” “阿清,你和这男人啰嗦什么?”走廊的另一头,从二楼楼梯上下来一位年轻人,高中生模样,容貌清秀,甚至有些女相,他与被太宰邀请殉情的女性分明是熟人,并且直接对比他年纪大的女性呼唤名字,想来关系不浅。 “你也是,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轻浮的男人,真是生了一张朝三暮四的脸。我劝你别打阿清的注意。”他一挥和服袖子,又对女人说:“走了,阿清,父亲和诗织还等着我们呢。” “好的,少爷。”她抽出手,对太宰说:“我的一生都先给松山辉人少爷了,是不会与您共赴黄泉的,还请您死了这条心吧。” “哇哦……”岩永琴子死死抓着男友的手臂,“该说是认真好呢,还是该吐槽好呢……那位叫阿清的女性的反应,也真是够特别啊。” 被拒绝的太宰也不尴尬,他一拍袖子,就朝着站在门口看完了这场好戏全过程的我们走来。 “伊君!下午好啊~”他开朗的朝我打招呼,“今天玩得开心吗?” 一时间,身旁的两人一妖,三双眼睛齐齐汇聚在我身上,并且写满了十分复杂一句话不能解释清楚的情绪在里面。 我:“……还行。” 微妙的气氛还没多存在一秒,就被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打断,只见厨房的阿婆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扶着楼梯扶手噔噔噔的跑下楼。 岩永琴子道:“阿婆,稍微冷静一点,不要摔倒了。” “出、出事了!”阿婆跑下楼梯,身子重心还没调整好,整个人仿佛立刻就要趔趔趄趄摔倒,还好太宰离得近,将她扶住了。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死、死人了!老板、靖彦先生他死在房里了……头……”她说话急促,太宰赶忙拍了拍背替她顺气,阿婆连忙说道:“头也没有了……!” “这、这一定是……” “是络新妇。” 方才同阿清一起离开的那位“少爷”,松山辉人,正站在走廊尽头。 生怕我们听不见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定,是络新妇做的。” ※※※※※※※※※※※※※※※※※※※※ 太宰:^^ 无伊实:/// 其他人or妖:…… —————————————————————————————————— 感谢在2020-08-14 22:51:31~2020-08-15 17: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癌晚期患者 40瓶;难书 10瓶;杯子、人间理想、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九) “父亲!父亲!”诗织穿着白色的和服冲进了现场, 警察都没人拦得住她。面对父亲的无头尸体,她没有恐惧,那双柔软的黑眼睛里此刻已经噙满了哀伤的热泪, 她匍匐在满是血迹的地面上掩面痛哭。 “诗织!” 她的眼泪就像引发了一连串的化学反应,原本在人群末尾的松山辉人也冲上前,只是他根本没看一眼惨死的尸体, 而是轻轻拍打诗织的后背, 生怕她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喘不上气来。 最后加入到其中的, 是辉人的女仆清小姐, 她悲悯的站在二人身后, 注视着两位心中波澜翻滚的小辈。 少年少女在满地的血花和尸体中, 一旁静立着端庄的女仆小姐, 画面看上去有种诡谲的和谐。 我本是站在靠末尾的位置, 被冲进人群的辉人这么一推攘,我也往前进了半步, 抬头正好对上太宰先生的侧面。他凝视着房间内的场景, 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对别人的视线总是很敏锐, 我还没来得及撤回注视,就被他捕捉到了。 “伊君。”他感叹说,“看到这种场景, 会影响睡眠的。” 我不认为自己胆子小,但转念一想,我也不想直面一具无头血尸。听到他的话后, 我很诚实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和国木田先生今天一整天应该都在忙着案件的事, 可晚上回来本该是好好休息放松的时间, 却又在眼前发生了命案。 ……真辛苦啊, 他们。 警察将我们这些围在外面的群众给转移了, 然后开始了例行的现场调查工作。侦探社的二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也加入了现场勘探和调查工作。 …… …… “所以,稻井小姐你今天一整个上午都在房间睡觉,但没有人能证明这件事,对吗?” 发生了命案,所以在场的人都被留了下来,至于岩永琴子和樱川九郎,则是为了近距离了解案情而留下的,警方问起来,也只说“是因为担心朋友稻井小姐,所以想留下来陪她”为由,但他们十分规矩,警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是的。”我将自己的行程说了一遍,“早上吃过早餐后,我找阿婆要了醒酒汤,然后回头又睡了一觉,大约中午才醒来。” 后面的警员说:“我们和旅馆的阿婆确认过了,她说的是真的。” “但是……”他放下手中的笔,“阿婆说她后来就出门了,并没有人能证明小姐你一直在房间睡觉。” 正如他所说,在场的所有人中,唯有我在死亡时间内不存在不在场证明。太宰和国木田自不必说了,阿婆和周围熟识的朋友一起外出采购,而诗织和松山老师则是在二楼房间里习字读书,撇开他们有互相包庇的可能之外,唯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反而是我。 因为小川靖彦先生正是在我熟睡的那段时间死亡的。 但是同样矛盾的在于——我没有动机。 …… …… “啊啊啊这都是什么啊!”在无伊实走后,光头的警察趴在桌子上苦恼的搔首,他本就因连环杀人案所烦恼,连日睡眠不足,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他,在络新妇的传闻越发盛行的现在,都恨不得向其倒戈了。 (要真是妖怪干的,是不是就不用每天扑在这对血淋淋的无头尸上了?) (拜托了,这时候谁来指着我告诉我是妖怪干的吧!) 小川靖彦的死亡现场乍看之下和先前几起没什么两样。光头警察——山田,他和同事在紧锣密鼓的调查后,没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虽然死亡时间确认下来了,但凶手的如何行凶,我们完全蒙在鼓里。现场干净得就像根本没人来过,也难怪大家都说是妖怪干的,毕竟人的行动力是有限的,一次没留下证据就算了。) (可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心理素质要好到什么程度,才会每次都留不下证据,完美的将受害者的头切割下来呢?更何况至今都没人找到尸体缺失的部分?) (喂喂,不会真的是被妖怪给当零嘴啃掉了吧?)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侦探社的两位青年因为有通行证件,所以警方也会同意配合他们调查,更别说他们本来就是被委托来处理这次案件的——当地警方深知,如果再不将事情遏制,他们的公信力会在群众心中跌落到谷底。 山田同时打量着侦探社的青年们。 (戴眼镜的青年总得来说挺像样的,倒是另一位怎么回事……听说还拉着别人家的女人说什么殉情?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但作为经验丰富的警员,他也不会将自己的疑虑和轻视写在脸上,他抽出便签,却没有一点头绪,只拿着笔在上面点来点去,写不出像样的计划。 “果然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青年,在近距离观察尸体的死状后,蹲下身来对着切口的部分评价道:“和第一起案子完全一样。切口相当粗糙,分明是外行人的手艺,也就是说抓到今天的犯人,就等同于抓到了整个案件的缔造者。” “……什么意思?”山田凑近,强迫自己观察尸体狰狞的切口,“后面的两起案件和第一起,还有这一起有什么不同吗?” 国木田已经了解了,他说:“是指的凶手的犯罪经验和手法吧。” “没错。”青年慢悠悠的站起身子,走到窗边,手指一抹窗沿上积下的灰尘,“凶手是从正门离开的。” “所以呢?”山田看着他,问道:“还有,刚才你们说的经验是什么意思?” 太宰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八原这地方,几乎很少发生命案吧?就算有,也极少是这种穷凶极恶的案件,大多是常见一点的入室抢劫,持刀杀人。” 山田点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太宰身上。 (话是这么说,但是被他说这些案件是“常见”,听起来总叫人不太爽快。这算什么?朝我这种小地方的警察炫耀自己处理过许多非常规级别的案件吗?) 他眉头已经蹙到了一起。 “没见过超乎常人理解的奇案才是好事,证明此处的治安较好。”太宰说,“但是同样也缺乏对这类案件的理解和判断经验。” 他指着地上的血迹,上面躺着的是半截没了头的颈部,山田强忍着恶心听他解释。 “切割尸体的手法和熟练度,完全不同。第一起案件的作案者非常生涩,伤口切面粗糙,任谁都看得出他当时心情急切,不论是有计划的还是冲动杀人,这是都是一般人犯下罪状时的正常反应。” “然而第二起,也就是死在河边的旅人男子的身体,被处理的异常精巧,尽管对方努力掩盖自己在这方面的熟练,甚至故意让伤口看起来生涩得像外行人做的,可这些都是在已经完成分尸之后补上去的痕迹,只要有经验就能立刻判断出来先后顺序,不过是凶手想混淆视线。” 太宰的语气和他平时没什么区别,早已和他搭档不短的时间,国木田已经多少产生了习惯,不再会感到吃惊了,可对于初次见面的乡下刑警来说,太宰治本人搞不好比凶手还可怕。 (这青年人怎么回事,看起来不也才二十出头,和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混小子差不多年纪吧?) (他是怎么会“经验丰富”的判断出凶手的手段老道的?) “同样,第三起和第四起,也都是第二起案件的凶手动的手。”他看向早已没了生机的无头尸体,“今天作案的,是第一案的作案者,手法半点也没有长进。”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山田的头更大了。 “放心,案件并不是完全的死路。也不需要分别当成两个案子处理,这两个凶手是认识的,我们暂且将其称为老手和新手。老手分明是在包庇新手,甚至不惜杀害更多无辜的人,让警方误认为这是连环杀人。” “等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他们是认识的人?”山田聪明了一回,他提出自己的看法:“老手也有可能是模仿犯,好让警察认为都是新手的错,这不也是很常见的情况吗?” 国木田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警方根本没有对外公布第一位死者的案件现场,就算有,也只会用简单的话略过。但是据太宰所言,老手分明是在取下首级后,模仿新手作案时对尸体造成的痕迹……” 太宰一摊手:“那么,为什么老手会知道新手是怎么做的伤口痕迹呢?答案请山田先生告诉我。” 山田牙齿都在打颤:“……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可是这有什么好处?老手模仿新手,那第二起、第三起案子大家都只会认为是新手做的,这怎么能算是包庇?如果是包庇,老手应该让新手彻底摆脱嫌疑才对。” “成功的抹去了新手的作案痕迹,甚至不惜伪装成连环杀人,给警察带来更多不可避免的混淆信息和搜查麻烦,将普普通通的杀人事件彻底改变了性质,如果不是相当的想保护他,大概做不到这一步吧?” 太宰微笑着解答了。 也正是因为真正的犯人今天忍不住出手了,案情的调查就有新方向。 “我还有个建议,当然,是否采纳全看警方的态度。”他漫不经心的走到门口,已经打算离开现场,“无论用什么理由,都要让在场的人留在现场。这么狡猾的凶手如果今天找到了逃脱的机会,他也许再也不会重新出现在你们的视野里——换言之,在场的全员也会承担‘放跑了犯人’的恶名。” 山田撇着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也只能照他说的做吗?) “通知所有人到大厅集合,没有允许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和警方一起搜查的工作就交给国木田君了。”太宰慢悠悠的走下楼梯。 国木田也没反驳,只问:“你呢?” “当然是趁着混乱去浑水摸鱼,打听情报啊~”太宰趴在楼梯扶手上,笑眯眯的回答道:“毕竟犯人近在眼前,就这么放过他我也会很不甘心的。” “……总觉得这么干劲十足,反倒不像是你的风格。”他精准的吐槽道。 结果太宰像被人放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了下来—— “……其实今晚的晚餐据说有美味的蟹肉呢,托了凶手的福,我微小的幸福就这么泡汤了。”紧接着,就像被执念附体似的,太宰高亢的宣布: “所以螃蟹大神嘱托我,务必要将杀人的‘蜘蛛’缉拿归案——事成之后会赐予我q弹美味的蟹肉作为报酬哦~” 国木田:“……” …… …… 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作为无关人士,我自然不能继续留在现场,更何况我目前状态还比较敏感。也许是现场太过于混乱,所有在场人士都被集中到了大厅里,本来宽广的房间立刻变得拥挤起来。 松山先生和辉人坐在一起,他们是父子这件事就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既然清小姐说是辉人的女仆,那他们三就是一家人。诗织坐在临近松山研一旁的位置,她进门时,原本是想坐在辉人身边,却被松山研一抢先了一步,他说:“诗织,到我这边来。”诗织就只好用那双哭红的眼睛看着他,最后乖乖走到他身侧就坐。 而我则是和岩永琴子他们坐在一起。她用手肘在我胳膊上敲了敲,然后凑上来用手挡着嘴巴,我本以为她是要问我案件相关的事,没想到她关注的点完全不同。 “……刚才那个和九郎前辈的声音很像的男人,没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情? 具体该怎么定义?范围可是很广阔的…… “如果说是常规意义上的奇怪的事情……”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直至今日我多少明白了一些缘由,多半是太宰先生曾经对我的一些试探。可让我仔仔细细的分析到每一个环节,我是做不到的,也就是说我无法分辨我们在相处中,有哪些行为是试探,又有哪些行为是不带任何意图的。 “果然还是有吗?”岩永琴子瞪大了眼睛,随后悄悄打量仍在后方的门旁与警察交谈的太宰,“唔啊……” 不知为何,在她这句感慨中,我听出来无尽复杂的剧情。 而她的男朋友似乎早已习惯她沉稳外偶尔会脱线的行为,默默的将她扶正,提醒道:“好了,我们不是为了案件才来的吗?” 被遗忘在一旁的络新妇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 “好重的血腥味,犯人就在这座房子里呢。” 她黝黑的眼珠转了一圈,露出了昆虫的习性,我不害怕,倒是很好奇。于此同时,我怀中的今剑也做出了孩童般的感慨—— 【是蜘蛛吗?我听说蜘蛛也分很多种类,主公大人,络新妇算是什么种类的蜘蛛呢?】 ……这可就难倒我了。 毕竟络新妇的外表,看上去是妙龄女子,只有偶尔会本能的流露出天性一样的东西。面对今剑的发问,我只好迂回作答。 “我也不太清楚,今剑能变成人形之后,我们可以去办一张图书馆的阅读卡,然后查一查百科全书。” 虽然……书上可能不会写吧? 好了,重新回归正题。 既然络新妇说犯人在这间屋子里,那多半就是我对面的四人组了。人类办案和妖怪不同,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哪怕络新妇能直接抓到犯人,我们也必须按照警方的流程,将证据摆在众人面前,事情才算圆满解决。 岩永琴子的到来,对络新妇而言是解决问题的主要手段。 “既然有妖怪,是不是也会有幽灵之类的……只要将附近的幽灵叫来,就能知道犯人是谁了吧?” 岩永琴子却失望的告诉我:“刚才我已经试过了,不巧的是没有幽灵知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严格按照破案的流程来找寻犯人。” 超乎世俗的能力被封印的当下,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线索和自己的大脑吗? “啊啊~好不容易的晚餐就这么飞走了。” 太宰先生双手插在口袋里,拉开大厅的门,径直走到我身旁坐下。好巧不巧的是,他正坐在络新妇的一条腿旁。 络新妇:“啊啊啊啊啊臭男人离我远点!”然后赶紧搬动自己的那条腿,往窗边爬了爬,还不忘对太宰怒目而视。 太宰:“……是不是有点冷,伊君?” 我:“……有一点吧。” 【主公大人,这只络新妇,似乎……比较内向?】 “不说这个了,你肚子饿了吗?”太宰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独立包装的曲奇递给我,然后自己也拆开一包,“伊君,你知道吗?本来今晚的晚餐是蟹肉的……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撕开包装,默默地咬了一口,巧克力曲奇浓郁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我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太宰先生不去参与现场调查吗?” 他三两下嚼碎饼干,吞咽之后,对我说:“我现在明明就在做调查工作啦。” 太宰精明的眼神在屋内的所有活人身上扫视一番,最后又变成了弯弯的笑眼。 原来如此——他负责的调查的部分,是针对“人”而并非“物”的。 “这几位是伊君认识的新朋友吗?” 他吃干净零食后,目光就投向了岩永琴子与樱川九郎,后者不卑不亢,一手叠于胸前,礼仪周到的回应了他。 “我是岩永琴子。”说完,她朝男友身旁挪动了几寸,“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樱川九郎前辈。” 樱川九郎是位略有点寡言,但给人印象沉稳的青年,他也微微鞠躬。 “请多关照。”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他的声音和太宰先生的确很像。 “为什么岩永小姐会选择这时候和男友一起来八原呢?” “我对络新妇的传闻报以极大的兴趣,所以强烈表示一定要来八原走上一番,见见世上是否真的有妖怪作祟。至于九郎前辈……作为男朋友,自然是担心我这个孤身一人的少女在与他告别后,在荒山野岭惨遭不幸,说什么也要跟上来……” 未等少女头顶冒完浪漫的爱情泡泡,一道刺耳的声音就撕裂了空间。 率先将气氛打破的,是松山研一隐忍中带着愤怒的责备—— “别哭了!我有把你教育成这么软弱的女性吗?” 比起连襟的死亡,他竟是更在乎诗织的仪态不够完美。 而诗织显然没想到姨夫会如此过分,抽泣的声音像被人按下了停止键,凝滞在了空气里。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辉人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父亲的不妥予以批判,“你说这种话,大家会怎么看我们?”他还将手一摆,往身侧一划弧形,就像在指我们这半开的人群。 “辉人少爷。”女仆清小姐提醒他,“老爷也是为了诗织小姐好……” “倒也不用你假惺惺说这些。”松山研一看也没看清小姐,他见诗织停止了哭泣,心情似乎从多雨转阴,终于舍得将眼神施舍给儿子和女仆二人组,“……还有你,不过是看门的下人,辉人对你和颜悦色一点,就将自己当做是他的亲人了?” 望着满屋子的人,大家各执一词,而生者则是要在今夜揪出犯人,否则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我突然有种被人丢进狼人杀现场的错觉。 “真是沉不住气啊,松山先生。” 太宰用他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松山研一的丑态,随后,他的反应让我觉得——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伊君,你玩过‘狼人杀’吗?” 他的眼中似乎早就装满了这场中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想必每一个微表情都不会被他漏过。 “啊……不过我们要找的不是狼人,而是藏在人群中的‘络新妇’啦。你可要小心别被蜘蛛给迷惑啊——”他笑得意味深长。 披上了怪奇的外皮,将一切的不合理全部推给世人眼中的“不存在之物”——妖怪。犯下一次次命案的,真正的凶手,说不定此刻已经如蜘蛛一般长出了多余的足,正悬在梁顶,用他的多目观察着在他网下的猎物们。 “伊君,在你看来,谁才是真正的‘络新妇’呢?” ※※※※※※※※※※※※※※※※※※※※ 知道为什么这个络新妇不可能是犯人了吧。 她恐男(点烟) 太宰:来来来,大杂烩狼人杀开盘了。 岩永琴子:我,巫女,打钱。 络新妇:呕呕呕臭男人离我远点。 除妖师阵营:在赶来现场的路上。 无伊实应该是首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工作状态的宰。 认知度+10(喂) 想不到我居然日了这么多天六,震惊。 ———————————————————————————————————— 感谢在2020-08-15 17:34:21~2020-08-16 11: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颜之月、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萝、人间理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十) “在我眼中……” 谁是真正的、故弄玄虚的、认为自己能执掌他人性命的络新妇? “来梳理一下现在在场的人员吧。”他也不急, 反而是盘腿坐下,并且邀请一旁的岩永琴子和樱川九郎也加入到谈话中,“假定这是一场推理游戏, 那么现在我们拥有的手牌就是——松山研一、松山辉人、女仆清小姐,这三位姑且称为松山一家。” 他一挥手,假装地面上真的有卡牌似的, 对着空荡荡的榻榻米一指。 “而小川家, 则是小川诗织和死去的小川靖彦。” 樱川九郎伸手发问:“请问……” “我是太宰。” “好的, 太宰先生, 让我们这类无关人士参与进来是真的没问题吗?警方从调查中获得的关键的线索, 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我们的吧。” 青年面露困惑, 尤其是太宰自始至终都以愉快轻松的态度同他们交谈, 甚至还将命案比拟成游戏。 “正如你所言——”他说, “我所给出的并不是全部,你就当是我以真实的案件, 临场设置了一把推理游戏。” 也就是说, 将真实的案件完全抛开。接下来将要给我们的, 是太宰治作为游戏的“主持人”所加工过后的“案情线索”。可我却问我自己: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说不定他只是找这么一个借口下台阶,其实说的都是真正的线索—— 最后,他合掌一拍, 这一声响落地,仿佛隔绝了背后气氛紧张又微妙的闹剧四人组。 可我却心中镇定下来,对他载满期待的眼神, 有了想要回应的欲望。 “从伊君开始先发言, 如何?”太宰先生盯着我的脸。 很奇妙, 我想, 他也许是一台大型的情绪捕捉机器, 在我稍微有了点想自我展示的欲望时,就立刻被他逮住,送上了跳水的起跳板。 “先说我完全无法判断的——也就是清小姐和辉人少爷,他们加入的时间太短。我的观察能力有限,暂时没有从他们身上获取什么有效信息,我暂且将其可疑程度列为3吧,辉人是3,清小姐是1。” 辉人对络新妇的传闻太笃定了,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他身临其境见过命案现场似的。 太宰:“哦哦,还有详细的数值排位啊?松山研一先生和诗织小姐的排位呢?” “先前在餐桌上,不是说松山先生和死者有债务关系吗?具体来说我想知道债务到什么程度,这会影响我的判断。比如说,有人欠了我很多钱,这时候我肯定是不希望他死的……否则他欠我的款要怎么办?可若是我们之间的矛盾到了无可化解的地步,而他欠我的钱已经不多了……也许我会痛下杀手。” “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松山先生是犯人,关键就在于他对债务的承受能力了。”太宰说,“作为畅销书的作者,松山先生每年入手的版税可想而知有多夸张……搞不好是死者经营一辈子小旅馆都无法企及的金钱。” 樱川九郎说:“……这样的话,我看反过来才比较可能吧。死者借了巨款后发现自己无力偿还,反手杀害债主,然后赖到络新妇头上。” “可偏偏死掉的并不是债主松山先生。”岩永琴子又问:“会不会是松山先生发现死者无力偿还,干脆将其杀害后骗取保险金?” “哇哦,从这样年轻的女孩口中听到如此富有资本主义敲骨吸髓风格的答案,不免让人对日本的未来感到绝望啊……”太宰夸张的抱着自己的手臂,“如果按照岩永小姐的说法,那此事必定是二人作案。” “……保险的受益人很可能是诗织小姐。”我说,“如果真有这个可能,那么诗织小姐很有可能也是共犯。可是诗织小姐和松山先生之间,看起来更像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完全掌控,诗织小姐可能无法反抗他。” “也就是说,伊君眼中最可疑的是松山先生和诗织小姐?” 未成年少女和债主一起谋害生父——我仍是对诗织抱有期望的,如此骇人惊闻的事不该是她犯下的。 于是我说:“和另外二人相对比之下,显得可疑罢了。” 太宰先生明知道我的怀疑是站不住脚的。 他没有否认,而是完全让我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推理。总觉得就像教导主任一样……是想给予我自行成长的空间吗? 要明晰事件的全貌,辉人和清小姐同样要成为怀疑的目标,在没有抓出犯人前,我应该对所有人保持同样程度的怀疑和警惕,而不是意气用事被感情操控,单方面认为谁不是凶手。 “太宰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松山辉人和女仆小姐的信……” 我的话还未说完,太宰口袋里的手机就疯狂的鸣响,他朝我说了声“抱歉”,就打开手机。 几乎是见到来电显示的同时,他就以极其吸引人目光的方式作出了应答。 “国木田君~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看来是找到了不得了的线索吧?” 太宰刻意提高声音,生怕在场的人漏听一般,甚至十分招摇的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个身—— “什么什么?能决定事情关键的重——要——线——索——”他成功的让全场生物的视线都不漏下,齐齐锁定在他身上,“我现在就来!” 我:……这就是所谓的钩咸饵直吧。 …… …… 太宰回到二楼,二楼的构造基本和一楼差不多,死者的房间在二楼第一间,而二楼除他之外唯一的住户就是住在最里头房间的松山研一了。 夸张过度的反应当然是他刻意的,既然新手和老手同时在场,新手听到他们发现了关键线索,肯定会沉不住气,连带着会让老手也发生纰漏。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演的。 “国木田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国木田正在松山研一的房间,因为是尽头的房间,所以空间比普通的客房要宽敞不少。 “完全被改造成个人房间了嘛。”太宰走到书架旁,随手点着上面排列的书本,几乎全是松山研一的个人作品,“完全没有其他的书呢。” 房间已经完全看不出是旅馆了,似乎重新装潢过,按照房间主人的喜好重新装饰了,就连日常家居也一应俱全,私人物品也整整齐齐的摆放起来。 违和感。 只要是进来的人,都会有种明显的违和感—— “床褥有两套。常年摆放在同一个位置,地板上已经留下印记了,如果是自己换洗用的床褥就算了……可从地上的痕迹来看……”国木田看向地上两道留下的痕迹,“这间房一直是两个人在住。” 太宰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不少临摹的手帖,和一些装订起来的稿纸。山田已经看过稿纸了,他说:“这些稿纸都是老师以前的作品。” 因为松山研一是当地出生的名人,就算是为了捧场,八原也有不少人读过他的书。更别提长年累月做着坚守规矩、缺乏刺激的工作的山田,他对松山研一笔下如梦似幻却扭曲非凡的爱情中,品尝到了虚拟文学能带给他的欢愉。 简单的说,他是松山研一的书粉,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稿纸的内容出自什么书。 “是老师的《禁猎地》上的内容,可老师为什么要用新稿纸重新誊写自己的旧书……等等!我在签售会上见过老师的手稿,这不是老师的字。那这到底是谁写的?” 太宰毫不意外:“和松山先生同居的人吧。” (啊啊,真相的味道已经朝我逼近了,虽然从一开始就能嗅闻到其中腐烂又令人作呕的气息,但是因为工作需要而不得不跳入真相的污水中伸手去捞出沉底的钥匙,实在恶心。) 他正站在古旧的衣柜前。 太宰知道自己打开橱柜会见到什么,他叹息着打开了衣柜的门。 (那是与现实相悖的、被扭曲的某个少女的意志,像地缚灵一样被日复一日的锁在这间牢笼里。) “……这、这是什么?” 山田在他拉开柜子的那刻,就见到了混在男性衣物中的女性服装。尤其是镇上的高中生那套他司空见惯的校服,正插在松山研一的服装中间。 “还不止这些。”太宰面无表情的蹲下去拉开抽屉。 那是和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更加格格不入的—— 山田脑子发懵。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用成年人的话说,是玩具。他曾经和自己的妻子,在身体方面的相性不怎么样时,也会寻找一些新的刺激来源,所用的就是这些道具、服装—— 与衣柜里的女生校服串联起来,真相几乎是摊在眼前了。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像是被雷劈后心如死灰的模样—— “是……他和……” (是松山老师……和……) “诗织……” (开玩笑的吧……) 天旋地转。 观看松山研一的书,对他来说是在性/癖的草原上放牧,因为他知道,这只是虚拟的故事而已。他虽然喜欢故事,但这万万不代表他会如书中的主人公那般,做出在常人眼中不可触碰的事,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 事业有成身怀巨富的丧妻中年男性。 天真烂漫如百合般清丽的绽放的少女。 长年累月同住一室,衣物混放。 甚至还有只会在亲密的情侣、夫妻之间会用到的物品…… (还有那些廉价、暴露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太宰合时宜的又补充道:“据我们了解,松山先生当年心慕的女性,是诗织小姐的母亲阿梅,可是最后却和她的姐妹结婚了,其中的缘由是年轻的靖彦先生横插了一脚,死皮赖脸的乞求当年的旅馆主人收留他,让他帮衬阿梅女士打理旅馆。” 青年的语气中似乎有不易察觉的叹息。 “……松山先生和阿梅女士没能在一起的原因,居然是他太过优秀了。阿梅女士的双亲认为他和阿梅在一起,会耽误他的事业。所以选择了只能依靠阿梅过日子的靖彦。站在男人的角度,我很能理解松山先生的愤怒与妒火,他设计靖彦跳入巨债的火坑,也是出于报复吧。” “想必是通过巨额的债务,又或者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把柄,来威胁靖彦先生,借机将诗织小姐牢牢握在手中——” 就像为了应征太宰的话,国木田在书架旁找到了了一张合影。 是年轻的松山研一,身旁的女性与诗织有七分相似。 太宰压根没看山田崩溃的表情,他继续说道:“他将诗织小姐,作为满足自己欲望的玩物,想将其培养成他记忆中的阿梅女士、不,应该说是将其培养成他所理想中的,符合他一切期望的‘完美的女性’。” (……还真是自欺欺人啊,说什么‘理想中的、完美女性’啊。) 太宰说完,自己开始自嘲。 (分明是怀抱自己污秽的欲望而不肯撒手,将她人的人性视作随时可以践踏的虫蠡的堕落垃圾大叔罢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伟大的培育人,实则不过是爱而不得的色老头一个。) 山田还不能接受自己尊敬的作家先生变成了因求爱不得而设计报复情敌,又对其女儿下手的毫无底线的禽兽,他正企图以自己的力量,强迫自己正视事实。 “所以……犯人是……” (对了,有老手和新手,是二人组。) “是松山老师和诗织……?” (是,为了掩盖自己做的丑事,外加早年的夺爱之恨,终于在今日忍不住了,于是杀害了靖彦?) “不。”太宰的眼底幽深无光,“正相反,松山先生是犯人的可能性反而减少了。” 清辉的月光透过窗挤进来,照在地上散落的手稿和高中生的笔记本上,笔记上的字迹,和刚才他们见到的手稿,是同一人所写。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被红色墨水圈圈涂涂,近乎面目全非的信纸,却又被人矛盾的裱起来,在月光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其中一二,太宰就能分辨出信笺的内容,是积极的、暖心的、充满着温柔的安慰的句子,醒目之处在于—— “收信人是小川诗织。”国木田也注意到了这封信,他从地上将裱好的信拾起,“……寄信人是松山辉人。” ——希望诗织永远自由,永远开心。 太宰阖上窗,不知怎么又说了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昨天,是阿梅女士的忌日。” …… …… “……不是的,这么一来犯人反而不会是松山研一先生。” 在络新妇听完墙角从楼上下来后,我们得知了背后不忍卒读的真相。 我原本疑惑之处如今茅塞顿开。 “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我说,“首先,他是债主,负债人死了对他毫无益处。其次,他大摇大摆甚至从不收敛和诗织同居的事,就连屋内的私密物品也不打算遮掩,分明对未成年人……那个是犯罪行为,证明他根本不担心败露的可能,为什么不会败露?因为小川父女已经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这种生活了,无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都已经习惯了。” 尽管说出这些话令我心里不太舒服,我也不得不承认—— “他几乎没有动机。如果是想报复靖彦先生,他一直以来做的慢刀子割肉的行为,才是复仇的上上选。” 岩永琴子叹了口气。 “又回到了原点啊……” 不…… 还有一件事。 夏目和田沼来拜访的时候,分明说过是因为诗织昨天是因为请了病假缺席了半天课。但我们到达旅馆的那日,诗织是怎么说的? 诗织说的是—— “和朋友一起去买教辅资料了。” 根本对不上。 那个“朋友”,是谁? 让诗织不惜请假,也要错开时间去和“朋友”一起做的事,是什么? “我去打个电话。”我说完就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拨通了今天夏目他们留给我的联系电话。 “抱歉,夏目同学,这么晚打扰你。” 电话那头似乎是有人在闹腾,过了两秒后听筒里才传来少年汗颜的声音:“没关系的……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昨天下午,小川诗织同学是请假了吧?”我问,“还有其他人也请假了,或者是下午没有去学校吗?” 我知道我的猜测全靠运气,万一诗织的朋友,根本不是和她同校的孩子,这条线索就陷入了死结,好在我的运气相当不错。 “隔壁班的松山辉人同学也请假了,理由是要去给母亲和姨母扫墓……” 原来我那日在诗织身上闻到的强烈的香气,是花香。 诗织和辉人一起去扫墓?扫墓的对象,也就是他们二人的母亲。 ——诗织和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未等我细细思考,方才沉寂的今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主公大人,这里有股奇怪的气息。】 【刚才被络新妇身上能遮掩气息的东西所影响,我一直感觉不到……是一股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充满了恶意。】 “——能感受到是谁身上的吗?” 【主人大人!那东西正在朝我们接近!】 本来靠在门边的我猛地侧头,正好对上一张娴静的笑脸。 ——是松山家的女仆,清小姐。 就像被晦暗的阴影所缠绕,变成沾满恶意的藤蔓似的朝外蜿蜒,仿佛立刻就会爬上我的脚踝,一路顺着朝上掐住我的脖子似的—— 她歪着头,朝我微笑:“晚上好,小姐。” ※※※※※※※※※※※※※※※※※※※※ 立刻变恐怖故事,所以今天放在上午更新好了,白天看就不恐怖了(喂) ———————————————————————————————————————————— 感谢在2020-08-16 11:28:33~2020-08-16 21: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仔 30瓶;菘葉 20瓶;cc 10瓶;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十一) 是捕猎者的眼神, 在她如墨色凝聚成的珠子瞳孔中,我看见了自己被凄惨的一分为二的死状。 ——我必须逃离这里。 “……稻井小姐?”手机中还有夏目逐渐急切的呼唤声。 我被清小姐死死注视着,我想,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一定是蜘蛛。 人类天生对危险的警觉就像隔空贴着脊椎骨的荆棘,在突发情况中,这根荆棘狠狠的刺中了我, 我的脑向我的身体传达了独一无二的最高命令——立刻逃跑。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立刻推开她, 她重如千斤, 到最后反而是我差点身子一滑, 我狼狈的往外奔跑, 走廊却像被人无尽的延伸, 眼前的终点之门, 变成了模糊的光点。 四周的风景突然变成浑浊的黑色,我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奇怪的异空间里。 【主公大人!请使用我——!】今剑大喊着。 不行。 我从来没有如此明确的能感受到今剑的力量, 他的灵力储备根本不足, 如果强行上阵, 会有极大的可能被折断。 只可惜他根本不打算被我阻止,哪怕用为数不多的灵力,他也立刻现形。 “主公大人!往这边!”他一把拉过我的手, 在变成迷宫的走廊里与我往黑暗中飞奔,“我明白主人大人的心情,我不会冒险的——我感受到了十分强大的、熟悉的力量, 正在朝这边奔来!” “是敌人吗?” “还不清楚!”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我不知道清小姐为什么突然动手, 是因为我距离真相太近了吗?清小姐说过, 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辉人少爷, 所以真正犯下罪状的是松山辉人?清小姐只是想包庇他? 我喘着气问道:“今剑, 清小姐是人类?还是妖怪?” “既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我分辨不出来,主公大人,对不起。”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可牵着我的手自始至终都很坚定。 “请退后——!”他骤然停下脚步,抬手将本体反握。 只见面前寒光一闪,银色的足刃就这么迎面劈下,却被今剑反手挡住,饶是如此,他还是向后退了半步。 (难道我那日夜里听到的爬行声是清小姐......?) 清小姐的和服下依然生出了几只锋利的足刃,如同蜘蛛的足一般让她快速移动,我与今剑正欲朝反向逃跑,她却猛地一跃,倒立在天花板上,用足刃插在墙上让自己不落下来。 紧接着,她从墙上一跃而下,足刃却连带着将天花板也拉扯得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落下了—— 却倏地收成一道影子,清小姐变成了原本的模样,立于我正前方。四周的黑幕像是我的幻觉,重新变成了古色古香的长廊。 灯光在她脸上忽明忽灭。 “小姐。”她说,“你有把好刀呢。” 我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这句话在我听来和明晃晃的威胁无异。 我握在刀柄上的手加大了力度。 “看来你不是除妖人呢。” 清小姐的声音似乎被隔绝在了这条深幽的甬道中—— “既然如此,你就稍微睡一会儿吧,做个美梦。” …… …… 十分钟前,太宰做出了提议。 “将余下的四人同时、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进行单独问话。”他整理着风衣的外扣,面无表情的主宰接下来的战局,“松山辉人就由我来负责。” 对搭档的脾性还算了解,国木田不置可否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所有人的人同时分开审问,说白了也是在施加心理负担。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说,“为什么比起清小姐,你选择了松山辉人。” “国木田君,不要明知故问啊。”他边下楼梯,一边发出无耐的哀叹,“比起经验老道的杀人机器女仆,还是辉人这样敏感又脆弱的少年人的嘴巴更好撬开啊。” “……杀人机器吗?” 早在发生案件时,太宰就委托社内的成员进行情报支援,清小姐是唯一一个履历与众不同的人,如果说是在和平的阳光下生根的国木田不能立刻判断,那么凭借太宰的嗅觉和天赋,这份被人篡改过的履历在他面前明显得过分。 履历上,曾就职机构,明面上是一家大型跨国贸易公司,实则经营着大型的研究机构。 (并且以人体实验相关的研究闻名,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太宰回想起自己热情的朝着清小姐发出殉情的请求时,握住她那双和她秀丽的脸庞完全不同,布满暴力的痕迹的手—— (从茧的位置判断得出,是常年用枪的人的手。除了枪,近战之类的想必也很擅长,虽然靠宽大的和服袖子掩盖了身材,但露出的一丁点手臂肌肉,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女仆会有的线条。) 太宰对案情的判断并不是割裂的,他虽然不分时间先后,在见到尸体的那刻就将清小姐列为了第一嫌疑人,但他不会忘记世俗的规矩和警方办事的章程,也就是说凡事讲究证据和动机。 (就算知道犯人也没用。) (还是得将全部的信息串联起来,按照寻常的方式去将案件“推理”出来,作为“善的阵营”中的“普通人”,只有依照这一套逻辑行事,才能算是“处理案件”。) (好想吃蟹肉啊。) 他下了楼梯,按照方才的计划将其余几人分开了。 岩永琴子见他下来,还以为是来找无伊实的,于是主动告诉他:“稻井小姐去打电话了。” “我知道了。”他说。 (现在这个时候?) (和谁打电话?) …… …… “刚才不是已经问过话了吗?”辉人见警方的人孜孜不倦的又要将调查过程重来一遍,清俊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烦躁,“就算是警察也没有权利将我们这些无关者拘在这里吧?” 他再次被单独领到了一个房间里,只是现在同他对话的,不是和蔼的秃顶警察山田,而是笑得春风和煦的太宰治。 “别这么说嘛,辉人君。”他叫的很亲切,辉人不知道从他端方的笑脸中看到了什么,本是像鼓气的河豚一般的他,立刻泄了气,太宰再接再厉,温柔的说道:“诗织小姐的生父,同时也是你姨夫的靖彦先生可是尸骨未寒啊,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表现得更伤心一点,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我和他关系不好’吗?” “……没有谁规定要尊敬自己的姨夫吧?” 他乌黑的眼睛在灯光下晕上浅淡的金色,辉人在对方鸢色的眼睛中见到自己叛逆又不耐烦的表情,他说:“你想问什么?” (从死亡时间上查不到任何端倪。) (即使再和我来上千百次的审问,我也不会让他窃取到一丁点的真相。) “辉人君,能别摆出一副根本不打算配合的表情吗?” 太宰此刻,就像面对在填写升学志愿时仿佛儿戏还屡教不改的顽皮学生一般,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循循善诱:“我也不喜欢做麻烦事啊……那就这样吧,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问起好了。” 松山辉人的心中仍是轻蔑的。 (来吧,让我看看他会问我什么?) “啊……那就从你父亲的事开始好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对诗织小姐施加伤害的?”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 换做是常人,也许会在如此凝重的空气中换一个询问方式,然而太宰就像对松山辉人恐怖的表情视若无物,继续说道: “嗯?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难回答了吗?那我换一个好了。” 太宰根本不看辉人的表情,继续抛下重磅炸/弹,“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清小姐为了包庇你,而杀害了其他无辜者的?” …… 对太宰治来说,从松山辉人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这难度甚至还比不上完美的从壳中取出蟹肉有挑战性。如果要用小说来比喻,整个事件的起因便是让读者心情沉郁的、大喊狗血的丧病故事。 松山辉人一直在失去,他本来所拥有的大家庭,逐渐变成现在这副扭曲的模样。 首先失去的是母亲,他本就没从母亲身上得到过多少爱,起初母亲逝世,他内心还不怎么伤痛,至少他还有父亲和诗织,再到后来,他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同时失去了他们。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自小作为榜样和成功的道标顶礼膜拜的父亲,原来只是个痴迷在旧爱的影子中无法自保的色老头,而诗织的生父又是个废物,为了债务就将女儿拱手让出,将其当物品一样折算价值。 在所有的信念折断后,辉人重新给自己寻找了生的意义。 诗织是我最后的亲人。 ——所以我必须要保护好诗织。 他过得很痛苦,他不是生来就那么有力量,又脾气专横到不敢让人忤逆的人。更何况父亲的光环总是压在他身上,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没想过要杀人,对一个高中生来说,人命还是太沉重了,但他不止一次妄想过用比他们所施加给诗织的还要恐怖的暴力去回报他们。 可是他做不到。 直到清小姐来到他面前。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他苦笑着,“阿清站在路边上,像个呆子似的任由雨淋在身上,我看不过去,就把伞给了她。阿清说,您能不能收留我,我说可以。我想着,反正这个家里已经全是疯子了,至少能来个正常人。” 太宰静静的听着。 “可是阿清给我的回报太多了。”他低下头,捂住脸低吟:“……我不敢再要了。” “阿清第一次为了我动手,是因为那人得知了我父亲做的腌臜事,想以此威胁他讹钱。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诗织被……”他说得颠三倒四:“他来我家找我,说有我父亲的丑事握在手里,他喝了酒,对我没什么戒心,我听到他的话那刻想了很多,全是关于诗织的……我知道我不能让他走。” “你杀了他。”太宰说。 “我杀了他,我趁着他神志不清,将他弄死了,具体的过程我不想说。”辉人说,“阿清买菜回来,很平静的告诉我:‘少爷,你这样会被抓走的。’于是我告诉她:‘阿清,我不想被抓去,你有什么办法吗?’,于是阿清将尸体切割好,重新伪装了现场。她做得太高明了,高明到根本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村姑……我原以为她手上的茧子是做农活留下的,那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什么农活?难不成阿清以前做过杀人的活计?” “后来我问阿清,她就全交代了。她说:‘我已经金盆洗手了,现在只是为少爷做事的女仆。’”辉人说,“阿清说我像她早夭的孩子,有七分像,特别是眉骨往下到眼睛的这部分,反正我是不懂这里怎么能看出来长得像的。” “鬼使神差的,我喊了阿清一声‘母亲’。” (母亲啊……) 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笔,听着辉人的自白的太宰,终于对故事有了感慨。 (就为了一句母亲,清小姐也和这家人疯到了一起。) 太宰问:“今天呢?” “……”松山辉人难得的沉默了。 其实在谈话中,他有那么一丁点儿期待在太宰的表情里看到类似同情、惋惜、哀叹之类的情绪,所以他总是时不时抬头,用余光窥探他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太宰冷酷得像块墙,就连回音也没有的那种。 他缓缓说:“……我姨夫想找我父亲借钱,他说:‘还债方式就用老规矩’。” 太宰只是一收手指,本来在空中打旋的笔又被他牢牢握回手中—— “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辉人君。” (已经是足够让国木田君写好报告书的程度了。还需要就是回收一些细枝末节的细节证据,将案件的经过填充完毕就好。) (接下来就是要问清小姐是如何抹掉犯罪证据的了。) 他从房间里离开,松山辉人依旧颓败的坐在原位。 其实他可以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毕竟太宰全是在猜测,但他的心理负担已经到了临界点,第一次杀人是过失,第二次,第三次杀人却是阿清为了庇护他,故意做下的案子。 (就这么坦白了吧,反正我也......)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让警察带我走吧。) (等姨夫和父亲都不在了,诗织就会幸福了。) …… 所有人又被从独立房间里放了出来,太宰倚靠在走廊的另一侧,等待着清小姐从房间里出来。清小姐出现后,主动找上了他。 从她美妇的脸上你是找不到任何恶意和杀意的,她不那么阴森森的笑时,就只是个正常的女性,甚至对太宰这个曾经邀请她殉情的异性也是和颜悦色的。 “对了,和您同行的那位小姐,似乎身体不适,方才晕倒在走廊了。”她轻声细语道:“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呢,您去看看她吧?” 太宰笑眯眯的说:“我知道了,谢谢。” 他和同事打了声招呼,说要去看看无伊实的情况,他们不可能两个人都同时离开,国木田只好任劳任怨的说“别太耽误”,就让他走了。结果途中又碰到了岩永琴子和他男朋友,没想到只是去往无伊实的房间这短短几步路,人数就翻了三倍。 岩永琴子本就打算去看看无伊实的情况,她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也太古怪了,结果遇上太宰,她实在不放心让太宰独自一人去往女性的房间,于是直说要同行。 无伊实的房间没关门,是半开着的。她已经躺在了床褥上,似乎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他们还没走到床边,她就已经醒来了。 然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清醒了没。 正当岩永琴子打算问问发生了什么,就见下一秒,无伊实直接扑进太宰怀里。 “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太宰先生……和服的带子到底要怎么系啊……” ※※※※※※※※※※※※※※※※※※※※ 普通人的破案流程:搜查,寻找证据,根据线索找到凶手 太宰治的破案方式: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为了工作报告和协助警方办案,不得不回头寻找证据和线索…… 无伊实做了个噩梦,好可怕哦(棒读) 清小姐荣获称号:[x梦制造者] 清小姐已经不是人了,但也不是完全的妖怪,她对樱川九郎完全没反应。 ———————————————————————————————————— 感谢在2020-08-16 21:19:46~2020-08-17 22:5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inbow wing 20瓶;人间理想 11瓶;情深 10瓶;叶礼庭 3瓶;夜寻月、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十二) 也许是对美梦的理解有了分歧, 当我陷入意识之海后,才发现清小姐口中的“做个美梦”,究竟是指的什么景色。 我依然是立于镜前, 穿着那件和服,如今它却不同了,有了详细的花纹, 似乎是蝴蝶和百合纠缠在一起, 变成了某种新颖的图案。 梦中, 我得到了一个明确十足的目标, 那便是我得将这件衣服穿好, 否则这个梦我无法醒来。 事实上, 在我脚下, 旁边的床上, 柜子上,就连镜子上, 还盖着不止一件和服, 全是样式繁复颜色艳丽的, 唯有我身上是寡淡的白色。 “又来了。” 我手中的绑带成了泥鳅,不仅抓不住,还会四处乱跑, 我连忙抓住它,可它又如一缕风从我手中飘走了,我意识到如果缺了它, 我就永远没法穿好这件衣服, 只能像故事中追着羽衣的织女, 跌跌撞撞的去追寻它。 它十分狡猾, 当我握住它的尾端, 我心中就喊着:我赢了!我抓到了! 结果它身上一定是浸入了酒,一股子浓得呛鼻的酒气,直接从鼻腔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晕晕乎乎的,却还记得要把衣服穿好。 眼前的景色有了两三道重影和散光,我本就不擅长系带,如今更是手忙脚乱,就连将带子绕过自己的腰都做不到。 这不行,我必须要穿好衣服,然后从梦中醒来。 带子一次又一次的从手里滑落,我就重复着将它抓起来,然后努力的打结,但无论如何这个行动都没法落实,我急得快要掉眼泪了。 我得赶紧出去,怎么能被一条小小的带子绊住。 上次呢?上次我是怎么穿上衣服的? ——对了,是太宰先生帮我穿上的吧? 我得去找他—— …… …… 他不知无伊实是否仍在梦中,就姑且认为她还没有清醒吧。她穿的分明是一条直筒的、没有突出腰线细节的简单连衣裙,可她用手在腰附近比划着,像是正握着什么东西,想要缠绕起来,手的动作很笨拙,还在发抖。 即使他尽可能的想要避免太尴尬的接触,事情也不能事事如他所愿。出色的感观和信息收集能力,对他来说是一种被动的天赋,以至于在感受到这个怀抱的第一时间,脑中就涌现出了许多信息。 不单单是身高,身型,还比如说他知道夏季的衣服很单薄,而无伊实身上穿的卖场廉价裙子布料更不厚实,又比如说她身上香波的气味很熟悉,是旅馆自备的。 “怎么办……我要把衣服穿好……”她仰着头,刘海有一小部分盖住了眼睛,露出的部分就像黑色的玻璃珠闪着剔透的光,“太宰先生,帮帮我吧……” 太宰见她似乎要哭出来了——不,貌似已经有眼泪了,但她特别专注的抓着手中虚无的腰带,他本以为无伊实在看自己,却发现她的视线很模糊,大约只能辨认出这里有个活人。 太宰也没将她推开——毕竟她分明是意识不清醒的。 (——这也是清小姐做的吗?) (无伊实到底看见了什么?) 另一旁,和女友在一起的樱川九郎,意识到此时并不是他们在场的好时候。 “我们稍微回避一下比较好吧?”他难得主动提问。 岩永琴子却是满脸耐人寻味的表情—— “好吧。”她说,“络新妇似乎从警察那里又听到些消息,我们去了解一下情况。” 走之前还不忘亲切的将门阖上。 虽然在无伊实落入他怀抱的瞬间,他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了—— “那么伊君,我要怎么帮你呢?” “带子。”她说,“请帮我把和服的带子系好。”她伸出双手,她双手是握着的,在太宰看来,应该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带子”了。 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并不妨碍他的动作,他说:“伊君,背过身去。” 无伊实就乖乖的背对着他,太宰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纤细的后颈。 “伊君,我教你系,可以吗?” “麻烦您了。”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征求其“同意”后,太宰引导着她、握住她的手——就这么假设她手中真的有一根和服的衣带似的,一步一步的将过程拆分。 “首先要这么做……然后……这么翻过来……” 他的手很灵巧,如果手中真有这么一条束带,想必他也能灵巧的系出好看的结来。 倘若此刻有第三个人,那么他所见的一定是十分奇妙的光景。 身穿长裙的年轻女性,正背对着青年,看动作,似乎是后者小心翼翼的在替她穿衣服,可空气中分明没有可供女性穿戴的衣物,所以侧面看过去,就像一个欲出又止的拥抱姿势似的。 “最后从这里穿过去,用力系好。”他说,“伊君,用力,把这个结系好。” 无伊实真的听懂了,她在虚空中用食指和大拇指握着这根本不存在的衣带的一端,按照太宰说的,将打好的结用力扎紧。 “做得很好~”太宰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如果他想的没错,无伊实马上就会从这个奇怪的幻境中清醒了。 于是他索性后退两步,然后又重新走到她正前方,保持了半米的缓冲距离。 再睁开眼时,她就如往常一般表情了。虽然说还没有立刻理解现状,但经过了两秒,她的意识似乎重新和现实对接上了。 “……太宰先生?” (啊,伊君回来了。) …… …… 梦境中,我将白色的和服完美无缺的穿戴齐整了—— 眼前的层层重影又重新归集在一起,逐渐从泛着白光的幻影,变成了夏夜里,真实的,我的房间的景色。 以及真实的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我仍然缺乏现实感,下意识的喊着他的名字想要确认。 “终于醒了啊,伊君。” 他的抱怨就像幼儿园的孩童对不守时的玩伴的指责,听完之后,比起生气反而会对他感到愧疚。 而这一声,是将我拉回现实的钩索。 手指、手背、还有不小心碰到的指尖全都在升温发热,身体诚恳的传达给了我的脑子,现在,我脑中将梦境中的信息飞快的提取出来,糅合成信息传达给了大脑。 将我的心比作一池春水,平日里的心动是打水漂那样层层节节的激荡,那么现在就是,天空中直接砸下来一块霸道的陨石,差点将我这小池子砸得水溢泉涌了。 “太宰先生——” (唔啊,我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悲愤欲死。) “请将刚才的发生的事全都忘掉吧。” (我的羞耻心已经要将我凌迟成碎片了。) 回应我的,是太宰先生迎着窗外流入的夜风,洋溢起的开朗笑容。 “可是伊君,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请你吃蟹,作为交换能不能短暂的失忆几分钟?” …… ……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认为自己多少有了些长进。即使心中还有疙瘩,但我能根据情况将这件事暂时按下头去,等到时机合适了再来和自己算账。 将尴尬抛之脑后,我连忙告诉太宰—— “太宰先生,清小姐也许不是人类。”我将自己的所见闻整理后告诉了他,“我要去找岩永小姐和樱川先生。” 我们快步从房间走出,他问我:“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么?” “不清楚,但至少比我们专业。”我说着。 “事实上,我也从松山辉人君口中得到了不少能够左右真相的线索。” 他方才还满载笑意的脸上,现在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在我看来,没表情就代表他如今很严肃。 “走吧,去找清小姐。” 在我们还没走到正厅,就听见头顶轰隆一声巨响—— “伊君,退后!” 我的身体忠实的执行着命令,却在前方的顶头,看见旅店走廊的天花板像被什么东西挖空,成了一个巨大的、松垮垮的虚洞。 “唔哦哦哦——!” 岩永琴子一手握着手杖,和她的男友一起从天而降——准确的说,是被樱川九郎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二人落地的。 头顶再次传来了重物的声音,下一秒又有一物重重的坠地——是络新妇。 她如人类女性般姣好的面容上全是伤口,看起来相当狰狞,似乎是被利刃割伤,而她的双足已经折了一只。 “开玩笑的吧?你们人类怎么造出那种恶心的怪物的?我绝不承认那是络新妇!” “即使你不承认也……九郎前辈!要来了!” 伴随着岩永琴子的大喊,樱川九郎再次抱着她躲避空袭。 而这次,无论是我还是太宰,都在天花板直通天空的大洞中,看见了倒挂在二楼的清小姐,比起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现在的状态更接近于怪物——身体相当庞大,有一层半楼那么高,如同一只巨型的蜘蛛,共有八足,且全是刀刃一样,只有上半身的人身还能辨认出她是清小姐本人。 “——清小姐?” 清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他们? 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暴露自己? “是为了包庇‘某个人’。” 伴随着太宰的声音,还有闻声而来的尚在这家旅馆中的其他人。 “喂!怎么回事?你们没事吧——” 离得最近的便是山田,他见到半层楼高的怪物的冲击,让他将还未说完的话彻底咽了回去,转为了不可置信的吞吞吐吐:“这是、什么东西……” “是、是阿清的脸——” 紧随在山田的脚步后的人是松山研一,在头顶巨大的阴影之下,他接着二层的壁灯,清晰的从半人半妖的身体上,见到了朝夕相处的女佣人的脸。 太宰不紧不慢的声音犹如剧场的幕前介绍—— “只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自己身上,就不会有人去关注她想要保护的犯人——清小姐大概是这么想的。”他说,“可惜啊。” 我很好奇他说的可惜指的是什么,然而眼下并不是适合闲聊的时机。 清小姐起初想必是将我错当成了除妖人,但是在发觉我并不是她的敌人后,她只是让我陷入梦境,并未对我造成其他伤害,照理说,就算真的遇上了除妖人,她也不像是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中来与除妖人战斗的类型。 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了作风? 一个猜想涌上心头。 “——太宰先生说清小姐在包庇某人对吧?” 他点点头,“我是有这么说过。” “听这句话的意思,太宰先生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对吧?” 他语调轻松的承认了,“我已经知道了哦。” 啊…… 清小姐多半是知道了自己想保护的真相已经被人探破,索性破釜沉舟,将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再加上是不合理的怪物一样的身份,她定是认为这样能够完美的混淆视线吧? 但还有一个可能,是我不愿意,也不希望发生的。 比如说,清小姐将除了她想保护的人之外的所有当事者,全部“肃清”在此处,同样是一种解决方式。 就像是为了印证我的预感,下一秒眼前就闪过一刀凛冽的白光,直直的劈向了松山研一—— “噫——!?” 旅馆的结实程度救了他一命,他如虫子般在地上翻滚了半圈,不顾形象的手脚并用,爬着拉住了一旁山田的裤腿,“救、救救我——!” “嘁。”山田虽然不怎么乐意,还是一把扯着他的后领,用力将他拽了起来,再怎么说山田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务人员,身体素质比早就被掏空的松山研一要好上太多,松山被他提着领子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背后。 在混乱中,我却没有看到诗织和辉人的身影。 她想包庇的是诗织?还是辉人? 对了,我听到爬行声的那晚,我也做了这个奇怪的梦—— 所以那晚清小姐就在我楼上? 可惜清小姐没有给我机会,她纵身跃下,却被樱川九郎用□□直接挡住,锋利的足刃刮在他的手臂上,直接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青年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十分有余裕的将怀中的女友往里侧身,保护她不被伤到。 【主公大人!小心头顶——】 “!” 房屋的结构被破坏,头顶的天花板失去了支点,外加清小姐毫不掩饰的施展力量,一楼的房间已经岌岌可危,刚掉头准备逃跑,头顶的隔板就直接垮了下来。 幸运的是,木板和横梁分批次倒塌,组建成了能让我们有余地呼吸的情况,其中一根横木将空间支撑了起来,上面的重物没有直接砸到我们身上。 但—— 我背靠在地上呈现出躺着的姿势,而太宰先生正因为空间的压迫,用手臂支撑着地面,在我正上方,一旦他没有支撑住,就会直接跌在我身上。 “疼疼疼……伊君,你没事吧?” 一颗石子粒从他头上滚落,我顺势望向他头顶—— 碎裂的刺木板和石屑已经倾斜,马上就要滑落,如果落下,一定会砸在他的头上。 “太宰先生。” “……嗯?” “头稍微低下来一点。” “欸?伊君——”他说,“你确定吗?” 如此逼仄的空间,只要他稍微低下头、俯下身子,我们的距离就会无比贴近。我没空关心这个尴尬的姿势,因为,太宰是背对着坠落物,所以他看不到身后摇摇欲坠的碎木块。而我正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着碎木就要砸在他后脑勺,我只好先斩后奏,一手扣着他的脑袋就往下摁—— “失礼了,太宰先生。” ※※※※※※※※※※※※※※※※※※※※ 无伊实:按头,埋胸,我主动。 ……开玩笑的,毕竟生命紧要关头,被砸一下后脑勺也不是闹着玩的,这种小事就不要纠结了。 日本有金爆玩空气乐队。 现有我写穿空气和服(喂) 总有一天会穿实体的和服! ———————————————————————————————————————— 感谢在2020-08-17 22:51:55~2020-08-18 23:3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可、七月 20瓶;鬓霜余生、古明地三鲜 10瓶;夜寻月、杯子、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十三) “失礼了。” 我想这算是我少有的强势的、先斩后奏的时候, 我右手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然后用左手的手臂盖在右手上,用胳膊挡住坠落物。 坠落物很快就顺着手臂滚落下去, 当我松了口气正欲挪开盖在他头上的手臂和手时,我从小臂感到了阵痛。 “嘶……”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粗糙不齐, 夹杂着木刺的方板和其他石屑击中我时, 我还是因为疼痛而倒吸了一口气。 但我最关注的, 还是他是否受伤。 “太宰先生, 你没事吧?” 他均匀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听得格外清楚——我这才意识到胸口温热的感觉, 是由于他的呼吸正打在我身上。 即使在我松手的瞬间他就把头抬起来了, 但由于方才头顶的空间下塌, 导致他也只能维持在距离我身前一拳左右的距离。 换做从前我想必会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露出一张无措的脸, 但我现在不可思议的平静。一旦我任由自己就这么心跳加速,我没信心不被他看出来。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光明磊落的盯着他—— (这么做, 就不会被察觉到了……) “嗯……我没事哦, 因为伊君保护了我嘛。”他看起来还很镇静,不过,随后又补充上一句:“抱歉。” (这句抱歉, 是因为不得不在这个糟糕的距离接触所以才道歉的吗?) 被空间压缩,他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太宰费劲的抬起头——这几乎是他能做到的最远距离了,好在他的手臂还能活动开, 继续用手肘撑着身体的重量。 “上面的重量, 推不开啊。”他以力试之, 得出了结论。 “状况不妙。”他说, “现在的情况太混乱, 没人能来帮我们出去。而且有二次坍塌的可能……” 我们被盖住的地点,差不多正在二楼走廊交接处,没记错的话,顶上还有一层置物用的杂货层,宅子的毁损情况如果不乐观,我们也许会被继续困在这里。 “附近的居民听到响声,也许会来观察情况。”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从这里要拨打消防电话,再到急救人员赶来的这段时间里……” ……谁也没法保证发狂的清小姐,是否会做出不可预料的破坏。 【主公大人,如果空间再稍微开阔一点点,我就能出来了……】 今剑担忧的说道。 就在这时,“——嚓”的碎裂声从太宰腰后的位置响起。 封闭的障碍物被人从外部拨开了一点点,本是厚重的积压物才会传出的闷响,逐渐变轻,我意识到是有人从外部将压着我们的重物搬开。 “你们没事——” 是络新妇。然而光线从太宰背后的扩大的缝隙透进来不到两秒,我就听见一阵络新妇专属的表达不悦的方式。 “……你们在做什么啊?!真是的,人类真是不可理喻!这种时候也在想这些事情吗?受不了——” 络新妇似乎从我们暧昧的姿势里误解了什么,即使我想辩解,她也已经气呼呼的掀开障碍物离开了。本因着只有我和太宰二人,我才能将尴尬的心情抑制到最低,可是被络新妇一挑明,我才不得不直视现实—— 除了这个令人误解的姿势(虽然除了络新妇,一般人类是不会误解的)外,还有我刚才什么都没想就将他的头按下…… (……哎。) 太宰先生是看不见她的,他顺势抬起手来,发现上面的重量已经是他可以推开的程度了,于是先往后探了探,紧接着将盖在上面的木板翻开,我们得以重见天日。 他看了眼旁边被挪开的重物:“——是其他的掉落物相互作用,于是将封死的空间撬开了吗?” 我没法告诉他真相,只好说:“是啊,真幸运。” 旅馆早已被破坏得不成原貌,面前的场景让我从旖旎的肥皂泡中醒来,仰天望去,夜幕之下除了皎皎明月,只余破屋空洞了。 ——大家都去哪里了? 岩永小姐和樱川先生、国木田先生、还有山田警官他们—— “到二楼来!她要在一楼织网!”国木田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正在二楼的墙边,墙壁已经完全破损了,看起来就像站在光秃秃的天台上似的。 没空去问他是怎么知道清小姐的打算,我们先从还剩半边的楼梯往上,才发现二楼的外墙有一半都已经夷为平地了。 “好有效率的拆迁手段。”太宰对着仿佛被动物啃咬过般参差不齐的墙壁吐槽道。 “清小姐呢?”我问,“还有诗织和辉人他们……” 他的表情并不乐观:“在那里。” 顺着手指向的位置,是一块被独立出来的高台,四周的空间全都被剜掉,只剩一小块孤岛,诗织和辉人正手牵着手坐在那片孤岛上——看起来,就像被清小姐放置在鸟窝里的雏鸟。 在高台的脚下,则是昏迷在地上的松山研一。 而清小姐正在一楼,与樱川九郎和络新妇周旋。 “没什么有效的制服手段。”国木田说,“枪对她的下肢不起作用。”他姑且将那蜘蛛一般多足的身体,称为下肢。 “想也是呢。”太宰呢喃道:“清小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 “嗯,让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所谓的自爆式保护法。”他若有所思的望向诗织和辉人,“国木田君不会喜欢这个故事的,对你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所以,你口中的故事……是指的案件的真相没错吧,太宰。”国木田说,“现在没空听详细的过程了,就直接将结果告诉大家吧。” “真是心急啊,国木田君……简而言之,犯人是松山辉人和清小姐,至于被你省略掉的案件过程,我口述过后就麻烦你写好报告啦。”说完,他话锋一转,“山田警察呢?” “他打电话联络局里了,但是……”他蹙起眉头,“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来,在那之前我们只能等待了……” 可是清小姐会让我们安心等待吗? 甚至,我们还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脑中已经有了好几种可能:比如清小姐要将诗织和辉人带走,三人一同远走高飞,又或者清小姐会对松山研一进行报复,而最坏的可能是,他会将除了孩子们之外的所有人全部“留在”这里。 ……如果清小姐是因为真相已经被人看破,才急切的想要做出应对,那么对她目前威胁最大的人,必然就是她最可能伤害的人。 ——我想,那就是太宰先生了。 显然,国木田与我同时想到了这件事。 更糟糕的是,清小姐也注意到了我们这边。 清小姐的声音如同在黑板上用指甲划过般刺耳—— 她说:“假使一个人失去了他重要的人,会怎么样?” “该死!” 伴随着国木田一边后退一边脱口而出的感慨,清小姐一支巨大的足刃已经重重甩起,钉在了颤动的墙壁上,被掀起的灰尘如灰白的浪花溅起,我捂着嘴咳了好几声。 “国木田君,退到后面去!” 利刃取代了切割工具,将我们中间的地板一分为二。 四周的风景骤然后退,不,甚至连重心的方向都改变了,国木田和我们被分开得远远地,他那处的地板直接塌陷了,我们已经被清小姐彻底分开成了不同的区域。 失去了重心的支撑,我们所站的这块地板在她的翻弄下直接倾斜,我一手抓着原本在此处的楼梯扶手,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电光石火间,络新妇将二楼客房的大书柜和钟,用蛛丝缠绕着甩到了清小姐身上。她的身体笨重得要命,而清小姐对如何操作这具身体也并不熟练。 她再次挥舞双足,我和太宰所在的这块地板被高高掀起,如空中立柱,孤零零的垂立在月下,我好运的是,楼梯的扶手在垂直的状态下,变成了半包围的护栏,我死死握住凸起的楼梯扶手,而太宰则是挂在木板的边缘—— 最糟糕的是—— 清小姐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所以她乘胜追击,直接掀起震动,本就脆弱的边缘地带,直接断开。 “太宰先生——!” 我本是双手抓着扶手,见青年的着力点断掉,连忙伸手去抓—— “!” 我从未料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甚至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逮住这转瞬即逝的时机——我成功的抓住了他,应该说,我是抓住了他的手臂,但在坠落过程中的惯性,又往下滑了些,他的风衣袖子又滑的要命,我半点不敢松懈,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 (对我来说,要负担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太勉强了。) 我用力的那只手腕仿佛立刻就要脱臼,在现在的情势下,我根本没法调整自己的着力点,只能死死的,不顾一切的去拉住他。 清小姐的足刃在地上发出尖利的声音,她似乎在挣扎。原来是刚才的震动中,歪倒的房梁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行动遏制住了,可我没法放松,因为她就在我们正下方,只要我放手,太宰先生就会掉进清小姐的狩猎范围。 在她方才废了不少力气的动作下,我和太宰所在的这块地方,已经被她和其余人完全隔绝开了。 (……手好痛,还有刚才被弄伤的地方,伤口扯着好疼。) 我一涌上这个软弱的念头,立刻更用力的握住他,生怕我被杂念影响而松开了手。还好我被拐角的楼梯扶手以半包的形式围住,另一只手扶在扶手上,防止两个人坠下去。 没想到比起如何自救,他却关心起我手臂上的伤口来。 “伊君,刚才在一楼时手受伤了?” “……太宰先生,别说话了。” 我怕我一分心,就无法集中力气了。 分明是一不小心就会坠入蛛口的险局,他的表情却很轻松,和平时相差无二。甚至被月光感染,说话的语气比平时还要让我感到温柔上几分。 “很辛苦吧,伊君。”他声音柔若静水,“放开我吧,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 我还不知道他有乌鸦嘴的潜质,刚说完,我脚下的楼梯扶手就隐隐作响,似乎要断开。 “啊……没想到会用这么别致的死法告别人间,现实和书本果然相差太多,希望《完全自杀手册》里也能收集‘坠楼后被正体不明的怪物杀死’这种死法。”没想到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这好像不算是自杀欸?” “……” (不,别说了,我不想听。) “别说了。” “嗯?可是伊君很辛苦吧,再这么抓着我不放——伊君,会死的。”他的口吻诚恳得要命,根本不像是为了安慰我才说的漂亮话,“我是真的觉得就这么死掉也不错哦。” 分明我头顶月光烂漫,清辉四射,那浅薄的光芒就像被完美的隔绝了,没有一丝能照进他的眼睛。 “……”我哑然。 “伊君,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 他说着,但我已经无暇去估计手臂上的阵痛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口中的殉情和死亡,都是他认真的愿望。不、只要今天这种极端情况没有发生,我还能抱有侥幸的心思,告诉自己“不要太刨根问底会惹人讨厌”。 ——我知道他很多时候是很温柔的,但今天是另一回事。他想让我松手,不仅是因为他不希望我也坠落下去,同时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就这么死了,也没有关系。 我试图阻止他,用一切我能想到的理由。 “案件的真相呢?我们还都不不知道——” “我已经将录音上传到了邮箱,只要国木田君听过就知道了。” “……我可是要请太宰先生吃蟹肉。” “虽然很可惜,但也没有办法了。” “我还欠太宰先生钱呢。” “死后烧给我也可以。” 清小姐还在努力挣脱压在她身上的横梁。 “真菰和锖兔还在等着你回去哦?” “嗯,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会很痛的。” “嗯,我知道。”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一件事——他远比我孤独,我的痛苦之于他,千分之一都不到。对他来说,活下来的信念也许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这么残忍的事实? “伊君已经做得很好了,就这么放开我吧,没有关系的。我消失的话,清小姐是不会对你们动手的,她原本就没这个意思。” (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回应他的,是我攥得更紧的手。 (好痛,手快要断掉了。) “伊君真是超乎想象的固执啊,分明我本人都说了没关系的。” 又来了,又是平时那种像在撒娇一样,孩童般可爱的语气。 更让我感到无力的是,太宰先生远比我聪明得多,如果他的智慧都没能给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仅凭我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临时想出来的救场方案,我浅薄的思想根本不会对这个心若磐石的男人起作用。再说,我也不可能说得过他。 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唯有一个—— 我伸出了另一只手。 我将自己原本抓着扶手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我抓着他手腕的位置,以双手合力的姿势,死死抓着他,然后依靠腰部的力量,将自己的重心向后仰,并且调整脚的位置,卡在楼梯扶手里。 “太宰先生。”我说,“我是不会放手的。” 所以,别再说了。 就算被讨厌也没关系。 我是不会放手的。 ※※※※※※※※※※※※※※※※※※※※ 来了,写太宰治这个男人必定是避不开的一件事…… 毕竟一直以来对她来说,太宰口中的殉情啊,zs啊,都是没什么实感的,这次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可是从无伊实的角度来说,这个危急关头她能做的事情不也只有这一件了吗? 不是讲大道理,不是辩论赛,不是哲学大法。 只是抓住他,仅此而已。 ……话!是!这!么!说! 希望不要被我作话影响了,大家按自己心中的方式去看待剧情就好。 以及,虽然那个但是,我是真的觉得我发糖了。 —————————————————————————————————————————————感谢在2020-08-18 23:34:59~2020-08-19 23:3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布鲁梅里亚、洛梨殇、莳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orale 60瓶;鹤久 30瓶;吴邪 20瓶;莳药、livisia、夜寻月 10瓶;闻竹有声 7瓶;过青山几重、堇子 5瓶;叶礼庭 4瓶;杯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日终焉(十四) 虽然嘴上说了逞强的漂亮话, 但我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极限是哪里,即使将全部的力量都汇聚到我们唯一的连接点上,对我来说负担一个成年男性也很勉强。 清小姐已经从坍塌的房梁中钻了出来, 她的身躯和庞大的下身形成强大的反差,我正对上她深邃的、将光芒全部吸入的目光。 她不灵便的移动着身子,一刃插进我们身下翘起的木板—— 下方不稳的支撑点再度摇晃—— “伊君。”他说, “松手。” 他说这句话时的情绪完全变了, 与先前循循善诱, 温和的、仿佛是为了让我没有负担的放开他的手时的态度不同。现在是强硬的, 严肃的, 甚至带点命令的。 (……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清小姐再度重击, 本就近乎坠毁的支撑点终于崩坏, 无处支撑的身体眼看着就要坠地,我恐慌中, 差点想要闭上眼睛, 此时, 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少年声音。 “稻井小姐——!” 一阵劲风从下自上袭来,空气中猎猎翻飞的银色兽毛在月华下熠熠生辉,穿着睡衣的少年正在这只凶兽背上, 这阵烈风便是它卷起的。 本该做自由落体运动的身体被它宽厚的后背托住,触感宛若抚摸犬科动物的背部,传来生物因呼吸而起伏的质感。 “你们没事吧?” 浅色头发的少年, 还穿着居家服, 只简单套了件遮挡夜风的外衣。 “……夏目同学。”还未享受到劫后余生的快感, 在身下的巨兽一个猛烈的侧身中, 我差点要滑落下去。我这才发现是清小姐正在朝它发起攻势。 “老师, 我们先到旁边将他们放下来!”他小声说道。 “知道了,小鬼。居然让我身上同时负担三个人的重量,回去之后可要给我买七辻屋的馒头。”他从鼻腔中发出抱怨的声音,但仍是任劳任怨的将我们放到远离清小姐的平地上。 “接下来……”他高扬起头颅,龇着一口锋利的兽牙,向清小姐投以远目,“喂,名取那小子还要多久?” “最快还要五分钟。”夏目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严峻,“在那之前,拜托你了,老师。” 被叫做“老师”的巨兽再度腾空而起,重新与清小姐角力。 借着这个空档,我终于喘了口气。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的握着太宰先生的手腕,连忙松开。 稍一放松,手臂上的伤口就疼得刺骨,外加方才承受了超乎我能力的重量,伤口又二次裂开,现在就像有人往手臂中插了一根长条的刀片似的。 “把手臂伸出来。”他说。 我只好照办。 太宰先生说了句“失礼了”,就用手掌拖起我有伤口的小臂,转而朝一旁的夏目问道:“请问你带了手帕吗?” 夏目见到我的伤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条洁白的帕子递给了他,太宰先生用手帕将我的伤口简单的包起来了。还问我“会不会系得太紧了?”,我连忙摇头说没事。 “现场太多碎木头和石头渣,伤口继续裸露在外会有可能沾染上异物,有感染的风险。”他说。 接着,他又转而向夏目道谢:“谢谢你,少年。伊君因为你获救了呢。” (……明明太宰先生也得救了,为什么只说我,而不说他自己呢?) 他镇定自若的态度反而让夏目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无处可用了。 ——毕竟在常人眼中,是看不见妖怪的。结果太宰根本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他更关心眼下的情况。 “非常感谢你。”我说,“夏目同学是因为电话……意识到可能这边发生了什么,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嗯。”他拿出手机,将通话记录调出来,“电话切断后,我又给稻井小姐打了好多次,全都是无人接听。老师说他感受到了一股……”他顾忌旁边还有太宰,于是只遮遮掩掩的说:“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让我通知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人。碰巧的是,他正在这附近。” “这样啊。”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又重新传达了一次自己的谢意。 其实我在意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无论是清小姐所背负的真相、还是太宰先生关于生死的态度,无一不是让我心弦震动的元凶,但这个关口下,我只能咬紧牙关,将心中所思死死压下。 趁着清小姐与“老师”纠缠的空隙,其他的余力尚存的当事人,都纷纷从房屋的各个角落找到了出逃路线,太宰远远的挥着手臂朝国木田示意,于是众人与树下的我们汇合了。 清小姐的嘶鸣声响彻于夜空,她的目光如穿云之箭,再度瞄准我们。 偏在此时,警务人员的部队赶到现场,小地方本身警备力量就不充足,在山田荒唐的报道下,能出警的限度十分有限。当他们来到这片废墟之前,首先是寻找自己同僚的身影,然而山田与他们隔绝得太远,又是视线的死角,导致他们以为对方已经凶多吉少。 清小姐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超乎常理、不可用道理丈量的存在了,一名眼尖的成员,发现清小姐背后的高台上晕倒的诗织和辉人。 “是老板的孩子和松山老师家的儿子!”他喊着,“这个怪物会不会伤害这两个孩子?” “该死!有没有办法保护那两个孩子!” “松山老师!松山老师也在!” “这怪物想做什么?!” 虽然理智已经被狂暴裹挟,但心中的逆鳞仍是辉人的清小姐,在听到这对她称得上是污蔑的话后,本能的燃起怒火,发出了“咿——”的惊叫,愤怒的想要攻击误解他的警察。 察觉到她的意图,夏目冲上前大喊道:“老师!阻止她!” “不用你说——!” 他以前爪使力的姿势攻击清小姐的下盘,将其远远推开,其势之凶猛,掀起的气浪就连我们也能感受到。本就在剧烈的运动中身体承受了不少的压力,岩永琴子的义肢居然就这么掉了下来,猛然失去支点的她身子后仰,还好被男朋友扶住了。 “谢……不好!前辈,带我去近一点的地方!” 樱川九郎只好抱着她往危险的中心靠近了一些。 “……不太妙。她似乎正在积蓄力量,我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力量都集中朝着某一个方向汇聚起来。” “不要说得像rpg游戏中要释放大招之前的蓄力条啊……” “不。”岩永琴子望向清小姐,“也许,就是在蓄力……” 她的话还没说完,清小姐就再度跃起,挣脱开了束缚,以一股要嚼碎一切的势头驱使着笨重的身子朝前,随后,她将先前在一楼移动时,一边移动一边织好的巨网高高抛弃,目标自然是在场的全部人员。 “跑!”岩永琴子立刻会意,“跑的越远越好!还有那边的警察——” “晚了!”山田见头顶网越来越阴沉,他喊道:“来不及——” 正在此时,空中以破竹之势斩入一道金色的流光,将清小姐密密织好的蛛网切开一个豁口。 “赶上了。” 伴随着这声切入战场的声音,紧接着的是一条条长长的,写满咒文的布条,从不知何处冒出,如锁链般将清小姐牢牢锁住。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布条收紧,将其惨叫也完全封锁了起来。清小姐的身体被金光闪闪的咒文制服住了,她的巨足变得瘫软无力,叫声也逐渐衰弱。 只是短短几秒,她就被削弱,控制了动作。 在这之后,又传来声音—— “你们没事吧?” 月下,两位青年朝我们走来,其中一名是容貌出众的金发男子。另一位则是一身和服,黑色短发的青年。 是夏目在等的人吗? “这不是……名取周一吗?”对流行十分了解的岩永琴子首先认出了对方。 太宰很是捧场的惊叹道:“真的诶!” 名取周一和我们打过招呼后,就向他的熟人夏目打听起了具体的情况。 樱川九郎问道:“那么他旁边的人是……” 和服青年却是直直走向我们,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展露了笑意。 “好久不见,太宰,国木田。”他对侦探社的二人道:“没想到你们又被卷入了麻烦事啊。” “那之后有两个月没见过了。”太宰说,“宏人先生出现在这里,看来不是什么巧合啊……” “不,这次的确是巧合。”他辩解道:“我本来就在八原附近忙别的事,太宰不知道就算了,国木田你是知道的吧?” 他点点头,“现在是处理好了吗?” “当然,茑子还等着我回去呢。”青年的目光又滑到我身上,“初次见面,你就是无伊实小姐吧?” “是的。”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富冈宏人,是茑子的丈夫,也就是说是义勇的姐夫。听说我不在的时候,无伊实小姐帮了茑子不少忙,非常感谢。”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侦探社的二位,继续说道:“至于职业,是除妖人。” “接下来的事,就由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 …… “阿嚏……唔……” 我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想是由于危险解除,我完全放松了下来,所以毫无防备的让冷气灌进来,才会感到冷。 在除妖人的富冈先生和他的熟人,同时也是大明星的名取周一到来后。本以为会因为人变多而让事情更复杂,结果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切安排好了。 因为除妖人的强大,清小姐就从无法对付的怪异存在,变成了任由他们宰割的盘中餐。清小姐被暂时封印了能力,再次变成了人的模样,但是要移交给专门机构看管。诗织和辉人,还有松山先生则是由警方负责。 山田警员已经和同僚一起回了局里做特殊报备,有除妖人的加入,已经不属于地方警察可以全权做主的范围了,所以后续的安排还要等待通知。岩永琴子情况特殊,她打算连夜回去,让我们用邮件再联系,而作为学生的夏目,自然是回了家,还要小心不被家人察觉他夜里偷跑出来。 我正坐在距离现场不远的石头桩子上,警车还在我背后亮着灯。 负责现场清理的警察、除妖人、以及侦探社的社员都在忙碌,而我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坐在一旁等事情结束。 至于我为什么要等他们,是因为警方许诺等会开车带我们去附近的其他旅馆暂时住一晚上,外加我现在浑身乏力,索性坐下来恢复体力。 “让我看看你的手。” 前来帮忙的医护人员替我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又嘱咐道:“明天最好去医院再看看。” “好的。” 头顶的月光已经从淡金色变成了暗淡的、泛着脏的色泽。 我望着被缠上绷带的手臂,听着背后嘈杂的人声、东西拖动的声音、摄像机拍摄的声音,坐在这里持续发呆。 今天,我欠了夏目同学和他的老师这么大的人情,却又只能草草告别,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我在等待的途中给他发了条长篇的邮件。 锁上手机屏幕,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富冈先生是除妖人,又认识太宰先生他们,看来太宰先生早就知道有妖怪的存在了吧?) (茑子姐的丈夫居然是除妖师,真是意想不到……) 我正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就见太宰先生从现场离开,独自一人坐在了层层警车背后,最靠在外围的石头桩子上,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 (第一次在烟火大会的时候,太宰先生也是故意和侦探社的各位分开了。) (那次也是这样望着天空深思。) (难不成,他其实不太喜欢呆在人多的、人群聚集的中心?) 在知道了太宰先生独特的生死观、以及我从未了解过的另一面后,我发现我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合适的对应方法。就如我先前所说,在智慧这件事上,我自认为是远不及他,外加世界上对自己最了解的人永远是自己,所以这两点结合起来,太宰先生依然没找到让他不顾一切的追寻“生”的理由,我又怎么可能大言不惭的上去出什么馊主意? 更何况,我根本不了解他人身上的痛苦,就连万分之一都无法感同身受,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对他的想法指手画脚?轻飘飘的说些不负责任的、自以为是对别人好的话,这才是最大的侮辱。 ……算了,越是刻意去想,越没有头绪,还不如遵从自己的本能和天性、不计较得失的去行动。 所以,我抱着受伤的手臂,走到太宰先生身旁……的另一根石柱上坐下。 我们间距一米,沉默不言,我也学着他抬头看天空中忽明忽灭的星。 (如果能就这么安静的一直坐在他身边,倒也不坏……希望他不要觉得我烦。) 期间我偷偷用余光瞄了他好几次,在确定他除了专注的看着星空,真的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后,我也放宽了心,低下头玩起手机来。 时间的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慢,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才听到身旁的太宰侧着身子,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好慢啊~身体都要僵硬成石头了,居然还没好吗?肚子好饿,好困——” (语调变了,是平时那个太宰先生。) 我看向他——正好他这时也朝我投来目光,我心中一动,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是,太宰先生真的很狡猾,他居然将视线放到我手臂上被绷带包裹的地方,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因为这伤口的形成,和它为何又裂开,都是与太宰先生有关的。如此一来,它就像是某种勋章,代表我今天豁出去的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走近半步,伸出自己缠着绷带的一只手臂。 “伊君。”他笑眯眯的说,“和我一样欸。” 我领悟了他的意思,于是也将自己那条被绷带缠起来的手伸了个笔直—— “嗯。”我说,“一样哦。” ※※※※※※※※※※※※※※※※※※※※ 虽然我无法设身处地的理解你全部的感情和孤独。 但我可以安静的坐在你身旁陪着你——只要你不嫌我烦的话。 ↑ 嗯这就是无伊实现在的想法,也是她现在开始尝试着做的事情。 ——————————————————————————————————————————————感谢在2020-08-19 23:30:40~2020-08-20 23: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2个;章鱼仔、无颜之月、银喵、夜寻月、菘葉、chora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21 160瓶;咔咔、菘葉 20瓶;白露、霁岫、情深 10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5瓶;夜寻月、游莳、燕萝、杯子、351642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一) 位于两条街中段的小路, 在狭隘的中口处有一扇门,门外高悬着灯牌,上面是不起眼的光芒, 在华灯初上的夜景中半点儿也不惹人注目。我的目的地便是此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充满秘密的地方,我推开门,里面两条细窄的吧台就投入眼帘。 太宰正坐在那里, 一手托着下巴, 目光定在酒保身后高矮低错的酒架上。 他四周无人, 我还是选择隔了一个空位坐下, 并没有在他身边。 “晚上好。”我说了必要的开场白, 然后问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喝酒吧。”他这么说。 …… …… 将时间再次跳转回那个晚上, 等现场的工作收尾结束后,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后的事情了, 我强撑着不被瞌睡打败已经十分辛苦,还要分出精神关心太宰先生的动向, 可谓是给自己增加多余的操劳。 再接着, 我们被警方托人送到其他位置下榻, 我差点就在车上睡着了。翌日,我们去重新认领了个人物品,本是无精神的我在找到那沓奇迹般完好无损的稿纸后差点像发条弹簧似的重新有了干劲。 将稿纸交给我是国木田, 他忙着和警方做交接,眼下满是疲态。 “能找到真是太好了。”我感激的抱起这卷稿纸,“国木田先生也要注意身体, 劳逸结合。” “不将工作处理到位, 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放松的心情。”他的话虽给人硬生生的感觉, 但我知道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意见, 他下一句就是:“你也是, 我听说不少人会因为写作太投入而废寝忘食,感情上虽然能理解,但我并不赞同。” “谢谢,国木田先生。” 看来,他比我还不擅长说好话呢。 另外,还有件事是出乎我意料的,宏人先生不仅是除妖师,还是位审神者。 “我麾下的刀剑暂时回到了时政那里执行特殊任务。”他说,“我虽然从石上小姐那里听说了你的事,不过,多少有点难以相信……” 他补充道:“并不是说我对你有什么偏见,只是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大多数刀剑选择主人时,虽然不会像人类一样将自己的要求言之于口,但他们心中是有对主人的评判标准的……更何况稻井小姐的确是普通人,所以才罕见。” “今剑的灵力消耗过度,是因为在刚才的混乱中现形了吧?” 不仅如此,他还替我挡下了清小姐的一次挥击。后来一直没听见今剑的声音,我就担心他是否因为消耗过度而自行沉睡了。 我告诉宏人先生后,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你是在等八原寺的住持回来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要是我没搞错,信物是他家的一把先人留下的剪刀,他与今剑的前主人交好,前主人留下的封印只能由他的剪刀解开。” 接下来事情便是一帆风顺,宏人先生一通电话将田沼住持唤了回来,借到信物后立刻给今剑解开了封印。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问。 没有像小说和电视剧中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心中不大有底气。 “回到横滨后,找附近的指定神社补充他身上的灵力就可以了。” 得到经验丰富者的肯定,我松了口气。 “宏人先生是审神者的话……拥有的刀剑是哪一把呢?”回去的路上,我突发奇想道。 说起自己的刀剑,宏人先生沉稳的脸上难得浮现喜色。 “是个有点麻烦,不过,挺可爱的家伙。”他笑着说,“虽然总说自己‘难用啊、难用啊’,可遇到事情比谁都积极……他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再见上一面吧——他啊,可是个很讨小姑娘喜欢的家伙。” 回横滨的路上,我私下问起过太宰先生,案件完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虽说没有面露难色,立刻拒绝,可他只是稍微抬起眉角,我就知道要从他嘴里撬出话来是没戏了。 本打算放弃,他却话锋一转,说:“过几天告诉你吧,现在不太方便,再怎么说也正在地方警察的地盘上。” “手臂上的伤口怎么样?”他问,“还是很疼吗?” 我微抬起缠着绷带的那只手臂,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绷带。 “不疼了。” 才怪。 “我可是就这么欠了伊君一个大人情啊。” 被他用如此平易近人的打趣,我不由得想得寸进尺起来,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是啊。” 他本是仰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在我说完后一个猛的打挺,将身子立起来,笑容清爽却不灿烂,问我:“伊君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意识到他这句话,等同于是变相的在说“有没有可以报答人情的解决方式”。 可是,听说太宰先生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都要赊账,如果是涉及到直白的钱财交易,还是免了。再说,让他用实体的器物之类的和我做什么人情交易,这中间的感情就变味了,最后,直截了当的对人说“我想要某某东西”也不是我的风格,不,应该说是没法说出口好吗…… 最后,我只好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绞尽脑汁搜索着还有什么别的方案,是我们双方都认可、并且对对方的交际习惯不产生侵犯和不快的。 我好像还沉浸在一种不可一世的自我满足中,这是由于我意识到,我做了超出我平时的勇气的事,在这么一两次的大跨步后,带来的满足感的余韵仍然没有消失。并且推动着我往前,试图让我跨出第三个大步。 好在,我还没无可救药到被自己的错觉所迷惑,认为自己真的能仅凭一两件小事就夺得他人青睐。 所以我谨慎的思考着,最后得出了一个方案。 ——只要一点,我就可以很满足的东西。 是时间,准确的说,是他在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中,能和我精准相处的时间。 下了决心后,我以自己都意外的行动力开始朝他发问:“太宰先生,你是喝酒的吧?” “伊君想要酒吗?”他懒洋洋的问道。 “我不懂酒。”我坦白道:“应该说,我正想开始学习酒。” “学习酒吗?过去的委托人中和造酒行业相关的也有那么一两位,想要了解详细的过程,可以帮伊君联络他们哦。”他说,“没想到伊君对酒感兴趣啊,是想积攒写作素材吗?难不成未来的努力方向是社会纪实文学之类的?” 又来了,太宰先生总是不经意间的、仿佛在开玩笑一样的迂回战术。 ——将别人推远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本能行为吗? 我明明—— “不是的。”我平复好心情,重新起航,说:“我想喝酒,但我对酒一窍不通。” “……哦哦?” “所以,太宰先生能否介绍我几个你认为还不错的,喝酒的好地方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伊君!”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但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语调高昂,又倏地坠落,问我:“只是这样就可以吗?” 不,怎么可以。 我远比自己想得要贪心,抓住过一次想要的东西后,就再也不想放开任何东西。这次也是一样。 我说:“那就这样吧——太宰先生请我喝一次酒,可以吗?” 说完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要黏上他似的,惹人讨厌极了。会给人以过度倾轧私人空间的感觉,搞不好使人相当膈应。更别提太宰先生这种时时刻刻,以本能与人保持距离的人。 我浑浑噩噩的想——这不行,太近了。 先前突飞猛进的势头,是时候悬崖勒马了。一直一直这么强烈的靠近,反而会令人想要躲开——因为,我自己也会有这种反应。 试图救场的我,添了一句:“只一次就行。” 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半晌他才说了句:“好啊。”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 …… 遗憾的是,我虽然做了功课,还在搜索引擎上模仿别人搜索“向初次饮酒的人推荐的酒”,却发现自己所做的无非是些没必要的心理准备。这种忐忑直到我走进他给的地址的那家店里,见到他的背影后,才落地消失。 他说:“喝酒吧。” “喝什么呢?”我说,“太宰先生平时都喝些什么?”我对酒全无研究,看着旁边的小黑板,酒的名字就像咒语似的列在上面。 “我什么都喝哦。” 我看着橘棕色的背景下太宰先生的侧脸,心想:真的是这样吗? “伊君是完全的初心者嘛……那就推荐特调鸡尾酒好了,不仅是夏日限定,还有女性特供版。” “……也就是说,按照‘推荐菜单’来,肯定没错吧?” ——就像之前教我选拉面时那样。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安全牌。”他说,“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取决于店主的胆大程度和创新精神。” “那就试试这个吧。”我说。 来之前,我在包里胡乱装了不少东西,就像第一次去春游的孩子,不知道该装些什么好,索性将自己喜欢的、认为能用上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但我毕竟不是孩子,装到一半就觉得太过臃肿,失了美观,这时才意识到,我居然把写了一半的稿纸也塞了进去。 ——我想做什么?让太宰先生看我写的东西吗?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的事了,在咖啡厅里,和雪村谈论时,我们聊到太宰先生过去的职业,最终不了了之。而在这次事件后,我越发好奇了起来。 太宰先生不仅知道鬼、甚至还认识除妖师,他的交际范围究竟到什么程度?和原本的工作相关吗? 也许是我想得太陶醉了,以至于酒调好了都没发现。 “伊君在想什么?” 被他一打断,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太专注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我回答道:“在想太宰先生以前到底是什么职业。” “啊啊,这个啊~”他颇为得意的说:“我的前职业,在侦探社的悬赏赏金已经到了七十万日元了哦,伊君也想瞄准奖金吗?” ……奖金倒是附带的。 “我可以今天再挑战一次猜职业吗?” 他手指一敲玻璃杯,像是打响了game start的信号,“当然可以——” “提问也是可以的吗?” “那么——伊君要问什么呢?”他侧身朝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嗯……一个个的猜,就是大海捞针,首先要缩小范围才行。 “……是有年龄限制的工作吗?” “没有。” “需要专业资格证吗?” “不需要。” “对身高、体重、视力情况之类的身体条件有要求吗?” “没有哦~” “工资是月结?日结?还是其他?” “……唔。”他这次没有果断回答,而是做出了思索的模样,两秒后答道:“工资的结算情况比较混乱,不过基本能做到月结或者季结。” “年薪……”这个方便问吗?我本想按照年薪金额提问,可是这么问不太礼貌,于是换了个问法,“比现在高还是比现在低?” “嘶——好尖锐的提问啊,伊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比现在高。” ……居然是比现在高吗? 通常来说,会辞掉薪水更高的工作,常规的理由无外乎那么几个——离家太远、加班太多、和领导相处有矛盾……也不知道太宰先生是什么原因而辞掉了更高薪的工作。 “伊君问得太多了。”他说,“只能再问最后一个了。” 如果能把行业搞清楚就好了,根据行业差异,工作时间也会有差别,甚至有的企业会因为要和海外的合作方对接,工作时间几乎都在晚上。 “那……请问是白天的工作,还是夜晚的工作?” ※※※※※※※※※※※※※※※※※※※※ 我终于憋不出作话了 大家自由发挥吧(泪目) —————————————————————————————————————— 感谢在2020-08-20 23:33:11~2020-08-21 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咔 20瓶;向挖坑势力低头.jpg 14瓶;诺亚 11瓶;猫尾巷 qing. 10瓶;苂鈅 2瓶;夜寻月、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二) “唔——” 他的表情迟疑了, 难不成我无意中的提问摸到了回答问题的关键?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昼夜来辨别出他的前工作。 “不能完全的分得那么清楚。”他说,“姑且就当做是夜间的工作吧。” 听他的意思, 算是昼夜参半,夜占居多? “时间跨度这么大吗?”我问。 看来是相当繁重的工作,所以离职原因是工作时间太长、加班太多?我只能想到一些新兴尖端行业, 可是他说过是不看重专业资格, 看来不是这一行。太宰先生分明年纪也不大, 可选择的职业范围就很有限了。 太宰摆摆手—— “提问次数已经用尽了哦, 可以开始猜职业了。” “跨国企业或者是国际贸易公司之类的吗?”有的企业会为了方便和外国的合作方配合时间, 而故意颠倒上班时间, 这么一来说是昼夜参半, 而夜晚更多也有可能。 “有一丢丢沾边了, 不过——不是呢。” ……猜错了啊。 既然如此,那就乱猜一通试试。 “夜车司机?” “不对。” “夜校老师?” “错~” “二十四小时连锁店的夜班工作员? “不对不对。”他否定道:“顺便一提, 侦探社的薪水已经称得上是丰厚了。” 言下之意便是, 这类工作不满足他先前所说的“前任职业薪水更高”的条件。 ……看来普通行业很难达到这一条件啊。那么娱乐相关的行业呢? “晚间电台主持人?” “bubu——”他模仿出问答节目中回答错误的音效, “我看起来像是会做电台主持人的人吗?” “那……酒吧夜场dj之类的?” “这两者也相差太远了吧!?”他活络的吐槽起来。 “啊……”的确,猜职业总要和个人经历和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相结合吧?那么总结一下,在我眼里太宰先生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在谈话中拥有极强的一套自我手段,并且处理信息的能力也颇为强悍,能够迅速的筛选归类有效信息, 想要有效的发挥这些能力, 又是以夜间为主的工作…… “美股交易员?” “啊!这个不错呢!”他高兴的夸奖道:“但是错了。” 不是将信息能力发挥的话, 难道是发挥交际能力的工作吗? “房地产经纪人?” “那个不完全算是夜间的工作吧?” “……也对。” 快想想, 还有什么工作是看重交际能力, 并且是夜间、高薪的—— 我思索时,目光本是一直汇聚在杯中的浮冰上的,如今灯光打下来,他的衣服投射到杯壁上,我沿着衣角的褶皱将目光上移,最后落在太宰清俊的面容上。 等等,相貌也是可以计入工作评分环节中的。 “艺人吗……?”我试探着发问,总觉得条条框框十足的演艺圈工作,好像太宰先生也不会喜欢,我这已经算是在瞎猜了。 “嗯!完全不对!”他开朗的点评道。随后将撑着下巴的手放下,轻松的说:“我看起来很像艺人吗?是在说我看起来kirakira~的意思吧!” 那么我能想到的范围就很狭隘了。 “难不成是男公关吗?”我自暴自弃的说。 他笑盈盈的看着我,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把玻璃杯里的浮冰按下去三番五次,我傻傻的想还好浮冰不会溺水。 “的确,男公关的入门门槛很低,又满足昼夜工作时间的规定,薪水的上限也比侦探社的高,伊君找到了符合全部要求的答案。” 可是没有点头,不就证明是猜错了吗? 实不相瞒,我刚才有一刻想过万一太宰先生真的点头了该怎么办。好在他没有给我这个想入非非的机会。 “不愧是七十万元悬赏金的问答环节。”我小声感慨过后,终于朝着今日的主题——我面前已经调好的呈现出玫红的酒发起攻势。 太宰在旁边撺掇起来,他已经把自己的酒杯移到了一边,说:“要试着猛——地来一大口吗?” “哪有人这么喝酒啊?”我虽然只喝过啤酒,果酒之类的,但也不能苟同,“如果是啤酒的话......豪迈的一饮而尽是可以的。” “不能这么说嘛。”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是没有那种引诱的意味的,他不会强迫我真的去试试,只是提出了一个他觉得有趣的建议。 我最后选择了择中的方式,喝了一口我认为是“一大口”的分量。下喉时是种气泡一般刺激的清甜感,目眩则是三秒后才抵达战场,我用舌头不自主的舔舐自己的牙后沾着酒液的地方。 在我一口下肚后,太宰也喝了口麦色的酒液,球形的浮冰撞得乒乓作响。他的动作是节制又文雅的,我决定将其作为是榜样。 “第一次喝酒的感觉怎么样?” 我缓过神来,将自己的感受如实道来:“并不讨厌。” “那就是也不喜欢咯?” “不能这么说。”我会喜欢上的,“要给我点时间。” 枯叶色的眼睛先是将目光落在我杯中的薄荷叶上,这片新绿已经是一叶孤舟。 接着,他“哎呀哎呀”的慨叹起来,口气慈爱极了,他跟我说:“因为伊君还是孩子呢,没办法啊。” 太宰先生说我还是孩子,这点我多少不太服气。按照法定饮酒年龄来算,太宰先生也不算酒龄很长。 我顺势问道:“太宰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很久了。”他说,“十几岁就开始了。” “那时候也来这家店吗?” “不怎么来。” 他望着玻璃杯中快要和杯壁融为一体的冰球,手指蜷在杯旁,拇指侧抚摸着桌上的木头纹路。我不禁怀疑他是否陷入某种沉思,某种关于过去的自我的漩涡中。 “对了对了——”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在闲聊中这是好的预兆——起码他对我们的对话还没有丧失兴趣。 他说:“伊君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太宰先生是说在坍塌的房屋下抢救出来的稿纸吗?” “只写了一半吧?”他说,“回来之后有继续写吗?” “还没有。”碰上了这些事,思路已经被打断了。我也意识到还有不少能继续完善的东西,“也许会重新修改一下内容再投稿了。” “其余的文章没有投稿试试吗?杂志社那边怎么回复?”他像是笃定我已经投稿了。 “还没有收到全部的回信。”我如实道来:“已经明确拒绝的有《风鸟花月》、《月刊文艺》、《新潮文艺》,基本都是老牌文艺杂志,会被拒绝也不意外。” “《新潮》收稿要相对宽松吧?不过,也可能是最近排的太满了。” 我继续说:“再就是《新月》,虽然没有明确拒绝的,可是从回复来看希望也不大。最后我寄托希望的基本都是中学生为主力的轻文学杂志了,毕竟凭我现在的水准,在严肃文学前只是班门弄斧。” “把目标定位通俗小说奖不也挺好吗?” 他指着吧台旁不起眼的架子。 上放着好几本磨旧了的读物,两三本通俗小说,和几本中流杂志,这类杂志多半是什么内容都提一点儿的,杂学杂谈或者是随笔趣事,是离大众生活更接近的东西,一般会有一两篇连载文章,作者也能吃的上饭。 “通俗小说奖么......”虽然太宰先生这么说,其实也很困难。更别提正统严肃文学奖的门槛太高,瞄准通俗小说的作者逐年递增的情况下越发是僧多粥少。 最后,我以总结的口吻说道:“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青空blue》和《少年风物》上了。还有一本《月刊奇妙物语》。” “贩卖机那本整体并没有什么生涩难懂的措辞,比起通俗,反倒是有点轻文学的味道,我认为投在怪诞故事相关的杂志也不错。只是这么一来,世人就会对伊君的印象定格了。”他说:“出道杂志相当重要,容易让世人的印象就此定格,考虑到以后的发展路线,《月刊奇妙物语》就不是个好的选择了,我认为《blue》是最优解。” “嗯,《blue》在高中生中销量也很好。” “这只是其中之一啦。”他说,“《blue》可是和《新潮文艺》是隶属同一家出版社的,作为《新潮》底下专门面对年轻部门的杂志,如果能刊登在上面,以后想以《新潮》为目标也会更合适。这么一来在世人看来,伊君就是‘出身正统’的作家了。太往轻文学靠近,出头虽然容易,可是转型起来也困难。” 他继续分析起来读者心理:“虽然高中生中也有不少偏爱文学的少年少女,但是谈论起文艺杂志来,在以初高中生为市场的杂志里最为推崇的依然是《blue》,这也是托了它出身名门的福啊。那个年纪的孩子自我意识极强,哪怕是看不同的书,也能成为他们将其余人划为三六九等的尺码,看《blue》的孩子会瞧不起看其他书的孩子——这种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不过,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分明是他自己开的头,漫无目的的说了一通之后,他又将水阀重新关上了。 他突然从杂志的话题切入到了青少年心理,我自然被吊起了好奇心。 “太宰的先生高中的时候喜欢读什么?” “我吗?什么都读。”他说,“那时候最喜欢青年漫画和儿童漫画。” 我饶有兴致的问道:“少年漫不行吗?” 他说:“少年漫的代入感太强了。” “代入主人公?” “当然不是。”他说,“在十几岁的年纪,比起代入热血故事中一往无前浑身是胆的主人公,那个年纪里自我意识过剩又多愁善感的少年其实更容易代入反派。” “唔。”他又说,“当然,我不是在说我自己,我是说那个年纪的、我见过的不少人都是这样,导致我看少年漫画时全无趣味,光是看了开头就对结尾一清二楚了,坏人的手段、目的、最后又是如何被主人公打败,看到一就能猜到十,对连载根本不会有期待。所以我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每周期待着新的连载,甚至第一时间跑到书店购买周刊。” 我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说自己的事情。 “那现在呢?” “现在也很难说喜欢上。”他说,“但是多少能理解一点为什么大家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了。” 暖光映在他的侧脸上,他的语气温柔得惊人。 “我想是因为——那样的主人公真的很帅气吧。” ※※※※※※※※※※※※※※※※※※※※ 因为,真的很帅气啊。 这章是二人絮絮叨叨的日常聊天。 希望能表达出他们的相处方式。 其实无伊实猜的跨国贸易公司也不算错(?) 以及这之后又八百年过去了,无伊实才知道这人读的是什么“高中”。 —————————————————————————————————————— 感谢在2020-08-21 23:59:26~2020-08-22 17: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畎子 144瓶;哔咔哔咔 9瓶;晓笙有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三) “……宏人先生是除妖人?” 餐桌上, 锖兔听到我的话后,瞪大了眼睛望向义勇,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义勇握着筷子的手一点儿都没停顿, 将鸡蛋夹进碗后,才淡淡的说了句“嗯”。 真菰早就出院了,恢复得很好, 但是医生嘱咐她吃得清淡点, 所以她的菜都是少油少盐的, 她慢悠悠的端起碗, 对着冒着热气的味噌汤吹了口凉气, 喝了一小口。 真菰说:“从没听茑子姐提起过。” “我姐姐也不大清楚。”他说, “姐夫很少提这些, 我是偶然撞见他工作时的样子, 他才告诉我的。”他又加了句,“不过, 姐夫是审神者我是头次知道, 原来他平日里的那把佩刀是付丧神啊……” 也许是因为有鬼这种古怪的生物存在, 他们对各式各样的怪事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真菰说:“反正都有鬼了,有妖怪和付丧神也很正常吧?” 锖兔一时语塞。 义勇已经吃完了,他将自己的餐具收拾好, 背上书包。 我问道:“鳞泷先生还没回来么?” 这已经是我从八原回来的第三天了,一直没有见到他。 “老师最近一直没时间回来落脚……”真菰也吃完了,她一边整理校服, 边说道:“高层那边有事要和他商量, 具体情况我们也打探不到太多。” “你们今天也太快了吧?”锖兔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 赶紧把碗里的食物清空。 在玄关换鞋子时, 真菰问我:“无伊实小姐今天就要带那孩子回来吗?” “嗯, 晚点带他和大家一起打个招呼。”我说,“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办完全部手续了。” 今剑的事我也和他们说了,反正今剑可以和我睡在一起,鳞泷先生也同意了。外加有宏人先生在其中做解释,大家没什么抵触的就接受了这个新成员,我也松了口气。 今剑在我回来后就被送到了附近的月峰神社,由巫女替他补充灵力。因为灵力常年亏损,所以补充的过程非常耗时间,大约是昨晚我才收到观月小姐的电话。 “今天就可以来接他回家了。”她说。 “辛苦您了,真的非常感谢。” 我备了两份茑子姐家的点心,一并带上作为谢礼。 当我到达神社时,已经有人先我一步抵达了。 “这么早就来神社,难道是赛前祈福么?” 我知道有的运动选手,或者竞技选手会挑个大早,去神社祈福以求上场时候的安心。当我走进了些,才发现是位清秀的少年,额前的头发分开,梳着侧单辫,造型复古中却意外让人感到时髦。 “啊。”看到我,他主动打招呼了,“那个,你就是无伊实小姐吧?” “您好。”我点了点头,重新打量起他来,见他腰间还有一柄刀,试探性的问道:“……请问,你认识我吗?” “唔啊,我家主人没告诉你吗?”少年明显一愣,虽说是抱怨,但听起来很是亲呢,“搞什么啊……” 他飞快的整理好表情,对我做自我介绍。 “我是加州清光,我的主人是富冈先生,这么说您应该能明白了吧?” “啊啊……” 这样啊,这孩子就是宏人先生说的“可爱的家伙”么?光看脸的话,的确是可爱的,至于宏人先生说的“讨小姑娘喜欢”,我暂时还没理解到。 “原来如此。” “嗯,我也不卖关子了。”他说,“主人说今剑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担心在重新唤醒他时可能会遇到问题,但是他本人因为工作的事情走不开身,就委托我来了。” “真是麻烦二位了。” “没事啦。”他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也很好奇今剑的事,再怎么说他可是时之政府编下唯一一个带薪休假的刀剑。” 来到唤醒池前,清光还和我说了不少事,基本是关于时政和审神者的。 “因为真正和我们签下契约的是政府,而不是审神者本人……所以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他说,“对刀剑来说,现在也许是个好时代,但也可能是个糟糕的时代。” “为什么这么说?” “刀剑和审神者的关系变得更加平等了吧。”他说,“有的刀剑喜欢这样,也有不接受的,认为自己只是武器,是主人手中的工具……就现在来看,刀剑也好审神者也好,不过都是给时政这个主人打工的,那个,人类不是经常说‘社畜’嘛,就是这么回事吧?” “听起来很复杂,以前不是这种模式么?” “嗯……以前是由独一人的审神者管理巨大的本丸,将所有刀剑收到麾下统一管理的,并且要安排日常行程、工作和出阵,但是后来出了乱子。现在就由政府统一管理了。” “清光更喜欢现在这样,还是以前那样?” “我没有经历过之前的情况。”他说,“我也没法比较谁更好,反正对我来说,只要主人能够一直疼爱我就够了。” 唤醒池重新准备好了,观月小姐才姗姗来迟。她穿着红白巫女服,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高挑又端庄的美人。 “早上好。”她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连忙将准备好的礼品送上,“麻烦您了。” 加州清光站在离唤醒池两米远的位置,静默的望着躺在中心的今剑。它底下还衬着一块柔软的红布。观月小姐告诉我已经可以重新唤醒他了。 “灵力的储备至少够二十天。”她说,“两周左右补充一次就可以了。” “补充一次灵力要多长时间?” “几个小时就够了。如果是更强大的巫女,我想效率会更高。”她说,“日暮神社据说是补充灵力最快的神社,据说就连大太刀、薙刀,也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将灵力补充满。” 加州清光听到了,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位巫女小姐实在太厉害了。” 观月小姐一拍手,示意让我快些去唤醒他—— “我想,他早就等不及了,想要来到稻井小姐身边了。” 我是初次这么正式的唤醒刀剑,从观月小姐手中接过人形的灵力符纸,我站在今剑面前,按照规定的动作将符纸贴在刀柄中央位置,呼唤起他的名字。 “今剑。” 这一次,我感受到与每次都截然不同的灵力威压。澎湃汹涌的灵气仿佛要成为实体,又在一瞬间收束到了刀身附近,原本空旷的面前,逐渐浮现出一个孩童的身躯,从头顶的帽子到脚下的木屐,渐渐从我面前化成了实体。 “终于可以以完整的姿态见到你了,主公大人!” 他的童音清澈如幼鸟,在显形的瞬间就兴奋的上前凑了一步,双眸中雀跃欣喜的神光熠熠生辉。 “嗯。”我轻轻拍了拍他头顶的发,“我们回家吧。” 离开前,清光又将几份文件和资料卡交给了我。 “这是今剑的身份卡。”他递给我一张卡片,上面的名字印着的不是今剑,而是“稻井今”。 “因为刀剑能够脱离主人行动,所以为了让我们在现世的行动方便,时政给每一把显形的刀剑都准备了单独的身份。通常来说冠的姓氏都是审神者的姓氏,也是为了出事后方便追责。”他说,“社会常识在刀剑现世的那一刻就被主动灌输过了,所以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在给我的资料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这上面是我和主人的联系方式,有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们。” 今剑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清光在走之前,又说了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 “其实主人让我来跑一趟还有一个原因……他说‘茑子跟我说,无伊实小姐太不会打扮自己了,反正接下来会经常见面,清光你就指导一下她吧’。” …… …… 我将信息卡给了今剑,既然他不需要参加时政的工作,目前在无关人士面前就以“稻井今”的身份出面就好。 “主公大人,时政安排的资料上说我们是姐弟。” 我们早已回到家中,今剑换上了我在八原时给他买的t恤。 “真要按照年龄算,我们是兄妹还差不多。”我看着时政给的不靠谱的资料,一边帮他找遮阳的帽子。 小短刀戴上我给他准备的棒球帽,后面的头发我用橡皮筋重新给他梳了一次,为了方便插进棒球帽里。 他站在镜子前,对头顶的藏青色帽子很满意,见我在往包里装东西,又问道:“主公大人,我们现在要出去吗?” “嗯,出去给你买衣服和生活用品。”毕竟只是八原一次采购,东西还不够全面。 听到要出去,今剑蹦蹦跳跳的“哦哦!要出去玩啦!” 我牵着今剑的手走到门外,他的手温度不高,在夏天里摸起来格外的舒服降温。 “在外面就不要叫我主公大人了。” ……因为我可能会被人误解成变态,会被抓进局子里。 今剑没问我为什么,而是苦恼的发出了“嗯——”的长音,随后提问:“那我要怎么称呼主公大人呢?”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普通的兄弟姐妹之间都是这样的吧?” “唔……阿伊?” 我点点头,“挺好啊。” ……话说回来,时政给他的名字是稻井今,读音念起来也太绕口了吧? …… 回到交通便利的大都市后,购物的方便程度一下子就上升了,百元店和连锁卖场的存在让我们的购物过程十分流畅。今剑虽然实际年龄比我大,但他对什么都热情又充满好奇的样子,让我总是不禁将他当做是年下的孩子。 换洗的衣服、睡衣、鞋袜都准备了好几套,还有些他感兴趣的书本玩具,我们也买下了,这趟购物之旅的终止,是由于我的钱包大破,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冲击了。一改最初的贫困后,我已经许久未有捉襟见肘的感受了。 “阿伊~我是有薪水的哦。”他说,“等到下个月,阿伊有想买的东西,就由我来付账吧。” “今剑把薪水存下来吧。这样碰上喜欢的东西,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了。”我说,“我会自己赚钱的,没关系。” “可是我已经和阿伊在一起了,我的钱也可以给阿伊用啊。”他说。 “这是不一样的。”我提了个建议,“那就这样吧,我们另外建一个账户,每个月我们将一部分薪水存进去,存下的这笔钱就作为我们的活动资金。” “活动资金?” “比如说,我们一起出去看电影、吃饭、去游乐园,就可以用这笔账户里存下的钱付款。” “我懂了,这样就是我们一起付的钱了!” 我不知道今剑会有多少收入,想必也不会太多。反正我也没说每个月会忘里面放多少钱,我悄悄多存一点就好了。 …… 从卖场出来后,我们又回到了炎炎烈日下。今剑把他的棒球帽取下来给我戴上了,他说:“阿伊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它。” 折服于艳阳的我没有拒绝,外加我两手已经提满了东西,也没有办法将帽子取下,就任由自己脑袋顶上扣着一个歪着的帽子了。 没想到才从卖场走到大路,在街边等红绿等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今剑聊着天。根本没注意到一旁停着的车缓缓降下车窗。 待到车窗完全暴露在日晒下,我才发现驾驶位上的人居然也是熟人。 是中原先生。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满满当当的一提提纸袋上,随后将头探出车窗。 “需要送你们一程吗?” ※※※※※※※※※※※※※※※※※※※※ 恭喜荣获服装搭配大师加州清光。 毕竟要谈恋爱还要开拓职场生涯,无伊实终于要学会打扮自己了。 看到评论区有小天使说怀疑本文的男女主角心甘情愿的牵手这篇文就完结了。 你们清醒一点(抓住肩膀猛摇),要有梦想啊!可恶! 两个健全的成年人只牵个手就满足了吗!就满足了吗!!!! 我也有个梦想,番外至少要结婚吧(点烟) 就算ooc我也要让他们()_!@q#$ew*udrihjop#_@)!e(因为语言过于激烈而被屏蔽) —————————————————————————————————————————— 感谢在2020-08-22 17:59:23~2020-08-22 22:5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花、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骨生 15瓶;叶礼庭 5瓶;阿芜想上天、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四) “好久不见。”我下意识的说起这句话, 但很快我想起我们阔别一周,实在和“好久”相去甚远。 中原中也不是个在这种小细节上纠结的人,他说:“那之后的确有段时间没见了。”他顿了一秒后, 说:“你现在不太方便吗?” 我意识到他说的不方便,是指的时间上的,而不是说我提着东西不方便。今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圈, 然后凑到我身边贴近了我。 “不, 事情都办完了。” “需要送你一程么?”问题又饶了回来。 我手中光是大大小小的纸袋就有七八个, 今剑也拿了不少东西, 他这么说着, 恰好头顶上一片阴云被风吹开, 灿烂的阳光就这么打下落在我的脖子和肩膀上。 “那就麻烦您了。”我说, “将我送到附近的……道场就可以了。” 他很体贴的没问我为什么不是直接送回家。 一上车, 我就通体舒爽——被他车上的冷气救了一命。车内十分宽敞开阔,方才开车门时我就发现这车价格不菲的事实, 若不是我对汽车品牌没什么研究, 一定能当场认出价格来。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压片糖果, 问我:“要吃点糖吗?” 糖果是青柠檬味儿的,坚实的口嚼硬糖,我想他是看见我带着年幼的孩子, 这糖果必定是给今剑的,我拿到糖盒,里面很空了, 只剩下半数左右的糖果。 糖盒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我给了今剑两颗, 自己一颗。 嚼碎时舌苔上过了一层凉气, 和车内的冷气相得益彰。 他已经发动了车子, 将糖盒重新收好,说:“抽过烟后,有时候需要这东西。” 在车内他是没穿那件厚实的黑色风衣的,背影看起来清爽不少,我们穿过这条街,很快又迎来一个红绿灯。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提起之前的事。 “最近还有在写文章吗?” 他的提问并不突兀,毕竟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是雪村同学,而现在她不是合适成为话题的存在,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合适。 我就将自己投稿的经历告诉了他,包括如何被拒绝,又正在等待最后几家杂志社的回信。 红绿灯已经过了,他说:“会顺利的。”他又说,“没有问题的,你写得很有趣,你等待的杂志社一定会给你想要的回应。” 我将他的话当做是不太熟悉的人之间客气的祝福,尽管我心中也惴惴不安的在等待着正确的、顺利的、幸运的那个答案,无论表现得多么平和,我也在畏惧第一步就被人否定的事实,出于这种羞耻心理,我甚至没将投稿的事告诉真菰和锖兔。到现在知道的人里只有太宰先生。 对中原先生说这件事,是因为我们并不熟悉,反而没有负担。到头来他居然是头一个信誓旦旦的对我保证,说“没有问题”的人。 无论是出于客气,是随手祝福他人的好意,我都承认这是我现在最想听到的话之一。 “借您吉言。” “这孩子现在和你生活在一起吗?” “嗯。”我说,“他现在是我的家人。” 也许中原中也还记得今剑抵御鬼的样子,他今天换了身装扮,太日常了,也许中原中也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只是个人类的孩子。 “他还在上学吧?” “请假了。”我说,“总有些不可抗力的原因。” “哦……”他谈话上是没什么目的的,很随意的接了一句,“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和同龄人一起相处比较好吧?怎么说……这样会更健全一些?”他又说,“我只是随口说说,毕竟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 好吧……如果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可是今剑的同龄人?那绝对不是和他看起来等量身板的孩子们,也许我该和他一起去参观历史文物,或者是被供奉在博物馆和神庙里的刀剑御物。 或者说,让他和清光多交流一下,至少他们身出同源。 车内很宽敞,今剑在座位上晃动着自己的小腿。我们已经到了道场前的那个路口。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说,“今天真的很感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我们下车后就顺着坡道缓行,路过道场的大门时我朝里面看了一眼,今剑抓着我的裙角,顺着我的视线也望向道场的深处,此时正有一两个穿制服的孩子从里面出来,他们还提着自己的木刀。想来是中场休息,想去外面买点零食垫肚子。 “阿伊阿伊~这里就是你工作的道场吗?”我想是因为他身为刀剑,所以对这类场所天生有种没法抵抗的好感也说不定,他望着孩子们手中的木刀,攥着我裙角的手微微晃了晃,像孩子在讨要玩具时撒娇的模样。 “我以后也可以去玩吗?”小天狗眨了眨眼,不掩期待的望着我。 “当然可以。”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玩吧。” 我们刚到家,将手中提袋放下,手机就叮叮的响起了邮件的提示音。每日等待杂志社回复的我一旦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打开屏幕想看看回信。 ——是出版社那边发来的信件,告诉我《blue》似乎有这方面的意图,想要和我谈谈,并且约了详细的见面时间。 当然,是和编辑本人。 …… …… “收到回信了吗?恭喜啊伊君,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以后会越来越顺利的。” 从太宰先生口中听到这么振奋人心的支持,我虽然有些惊讶他这幅“你一定会一帆风顺”的态度,但没人不爱听好话,我自然一样。 现在是我准备晚餐的时间,太宰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理所当然的翘班了,不仅如此,还提前来蹭饭。 我打开冰箱门,将里面两颗被硬盒包装的布丁取出来,放在太宰和今剑面前,告诉他:“刚才中原先生也这么说,这么说来,在中原先生祝福我没多久后我就收到了编辑的来信,难道说他是个自带幸运光环的人?啊,对了,吃布丁吗?刚才正好买了两份。” 他立刻露出像生吞了一只蜗牛的表情—— “你们刚才遇到他了?” 今剑将桌上的两颗布丁移到自己面前,用双臂将它们环住,然后低头看上面的标签写着什么口味,听到太宰的话,他抢先作答。 “嗯嗯,他是位亲切的人啊。”他一边分辨标签上的字一边说,“不仅把阿伊送回来了,还给了我们好吃的硬糖。阿伊~阿伊~巧克力和抹茶哪种口味的布丁比较好吃?” 我正在柜子里翻找围裙,回答道:“……我更喜欢草莓味,这两个布丁你们自己分就好。” 太宰眼疾手快的按在绿色盖子的那盒上,说:“我要抹茶味!” 被人虎口夺食的今剑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将两只布丁往怀中一揽。 “明明都是阿伊买给我的!”换做是一般情况,今剑也许会很大方的分享。可是太宰的动作太灵敏又太突然,今剑陡然生出敌意,他立刻抱着盒子往后挪了半寸。 “欸?给我一个啦~我们人类啊,在这种高温天气下不吃布丁可是会死掉的。” “你把我当小孩骗吗?就算要给,也是我和阿伊一人一份才对。”今剑对半路杀出来抢食的太宰非常不满。 我一边系围裙,一边在心里吐槽起来。 ——这画面实在是太微妙了。 成年男性居然会和一个孩子因为抢夺零食而耍赖起来……不,他们中到底谁是孩子也不好说……按照年龄来讲,今剑的确是更年长的一方,可是就在目前的表现来看,居然给我一种半斤八两的感觉。 当我正欲从这场孩子气的战争偷偷逃跑时,太宰本来是像q版小人一样将脸贴在桌子上,却被他一把拽住围裙角—— 他浅浅的褐色又泛着红的眼睛缀着渴望的光芒。 “伊君,不能给我吗?” ……需要为了布丁做到这一步吗? 不,在我看来似乎是有点出格的行为,但这种充满童趣又不会自持过高,随性洒脱的地方,也是他的优点吧? 正当我犹豫之际,就听见今剑用软乎乎的声音抱怨起来—— “啊啊,太狡猾了!我想留着和阿伊一起吃嘛。” 两道目光齐齐汇聚于我身,我才明白是他们在等待着我做出决定。这就糟糕了,我想。要如何不偏不倚的同时满足他们二人的愿望?我却犯起愁来。 “好吧。”我叹了口气,解下围裙,柜子里取出小瓷碟和两个勺子,在二人之中坐下,左右各看了一眼,像主持庆典的开局人,我说:“你们都想吃什么口味?” 太宰:“抹茶!” 今剑:“巧克力!” 看来他们的矛盾并不是在口味的问题上,而是今剑希望和我一起吃布丁,所以想将另一个布丁留给我,如果我大大方方的将布丁给了太宰,就证明我对他是无条件的全部迁就,这样一来会伤到今剑的心。 我舒了一口气,将抹茶的布丁倒在碟子里,然后用不锈钢勺子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 “我和太宰先生一人一半,然后今剑吃巧克力的布丁。” 回应我的,是今剑兴高采烈的打开塑料盖子的声音。 “……可是这样我就少了一半欸?”太宰一边用勺子舀下一块布丁送进嘴里,然后将勺子含住,“总觉得是我亏了……” “太宰先生。”我有点无语的吃了口凉凉的布丁,“你分明是在蹭我的布丁啊……?” 被他们缠弄了半天,我才想起来太宰先生分明是在吃白食,却理直气壮到让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实在是太自然了——我意识飘忽的吃着布丁,心里想着。 仿佛就像我早将他当做这个家庭的一员似的。 在这场小小的布丁风波过后,他俩就在房间里看起电视来,我路过时瞥了一眼,居然是特摄片。今剑蜷着腿两眼放光的望着屏幕里的新生代英雄,显然是已经被拥有新特效变身的英雄给完全俘获了。 等我再次为了拿食材从长廊的另一边走过时,他俩居然已经激情十足的挥着手臂,跟着电视上的假面骑士变身一起比划了起来。 “不对不对,手要先这样……” “姿势是这样的吗?” 太宰居然在指导今剑要怎么表演假面骑士变身。 这画面太精神污染了,我赶紧摇了摇头抱着白萝卜走进了厨房。 今晚是蔬菜沙拉和炸物,沙拉里还有撕碎的蟹棒。本来打算做烤鱼,但我担心今剑不太会挑鱼刺,就干脆选了儿童口感中比较受欢迎的炸物,配上卷心菜丝和白萝卜泥。因为早上吃了玉子烧,晚上就做了蒸蛋,最后是惯例的味噌汤。 总的来说,是并不豪华,非常普通的家庭晚餐。 炸猪排下锅没多久,太宰凑到了厨房外。被我用询问的目光一探,他就主动回答道: “隔着两个房间就闻到了这诱人的香气,我就追逐着本能来了。今天有炸猪排啊,真幸福,世上第一个发明油炸食物的人应该留名青史才对。”他两手插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品味着空气中油炸食物微咸的香气。 太宰今天对食物的热情简直一反常态的热情。、 ——难不成他中午没吃东西? “……太宰先生,中午吃的什么?” “中午啊?我真是超——级——倒霉,为了工作东奔西走而完——全没吃到东西,肚子早就扁得要凹下去了。” 我从冰箱里翻出独立包装的蟹肉条递到他手里,“先吃这个垫一下肚子,吃完不要喝冷水。” “好~”他撕开包装,一口将蟹肉条塞进嘴里,吃得太急,就像忙着在腮帮子里储存食物的松鼠似的。 这会儿我已经把萝卜泥削好了。 想起前几天他说案子的事当时不方便说,现在进度又怎么样了? “太宰先生。”我问,“八原的案子……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现在已经盖棺定论了,告诉你也可以。” 他将事情背后的真相,包括他推理出的,和后续的调查中补充进去的,细细同我说明了。简而言之便是,一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转而对其女儿下手,而松山先生的儿子与受害者诗织自小就是感情深厚的表亲,他无法容忍父亲的行为,最后,一心包庇他的女仆也被卷入其中,甚至还发了狂,为他屠杀无辜者,造成连环杀人案的假象。 “……杀害诗织父亲的人,是辉人,还是女仆清小姐?” “是辉人。”他一边用纸巾擦着手指,一边说,“当时诗织的父亲还没有完全死亡,辉人本来就没有经验,他跑了。是清小姐偷偷替他善后的。” “辉人对诗织的父亲下手,是因为无法对自己的生父下手?” 太宰说:“不仅是这个原因,他认为造成诗织的悲剧,这两位长辈都有不可推脱的罪孽。无法痛下杀手弑父,所以就先从叔父下手。我想他是在给自己灌输一种错误的勇气——一旦亲手终结掉叔父,就拥有了能弑亲的权威和勇气,这样他就能成功的杀掉松山先生。” “可是最后真正杀人的是清小姐,辉人最多算杀人未遂。”我感叹起来,“清小姐怎么样了呢?” “清小姐已经被特殊部门给回收了。” “这之后呢……?” 太宰无奈一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此时炸物已经可以出锅装盘了,我注意力全放在了食物上,等处理好这件事。今剑也从电视机的诱惑中脱离了出来,他闻到香气后扑在桌子上,两眼发光的望着已经沥干油的炸猪排。 见他如此期待,我又想起还有件事要处理。 “太宰先生,你对附近的小学了解多少?等等,今剑,不要用手去碰刚出锅的食物,会烫到手的。”我赶紧给他拿了双筷子,继续说:“要给今剑决定学校,很快就要开学了。” 太宰对今剑的由来很清楚,他的目光落在今剑头顶。 “……其他人有向伊君推荐吗?” “月峰神社的观月小姐朝我推荐友枝小学。”我说,“木之本的妹妹似乎也是这所小学的学生。” 他问:“今剑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说只要离家近就好。”就是因为他没什么要求,我才苦恼的。 “既然这样,不如请木之本君的妹妹帮忙,带你参观一下这所学校如何?”他说,“亲眼见过之后多少能放心一些吧?” 我点点头,“这主意不坏。” 在解决了大大小小的疑问后,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内容就是没有目的性的闲聊了。真菰他们发邮件告诉我会晚点回来,我就将她们的晚餐包好保鲜膜放到另一边的桌子上了。 起初我还以为太宰和今剑会相处不来,结果事实完全反转了。太宰身上孩子气的部分简直和今剑快活起来的童贞是隶属一个王国的,在餐桌上,我听着他们高低错落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午休时间进了小学教室。 “对了对了,听我说啊——国木田君简直是鬼啊,那个人心中简直只有工作——” “对哦,委托人居然说‘这里没有给你们准备的茶水’,让我们千里迢迢跑去现场,竟然连白水都不肯给上一杯,也太吝啬了。” “……然后我想到一件事,历史上某位教皇,在发表号召宣言时,喝了一口有苍蝇的水,结果被噎住喉咙而活活憋死了。如果委托人给我一杯水,里面又正好有一只苍蝇……” 他喋喋不休的讲了半天,我一边吃饭一边认真的听着。 而听到这里,我放下筷子,说:“……这种死法不会觉得有点,嗯……恶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其实我是因祸得福了。” 嗯?是这样吗? 逻辑好像有点不太对…… “伊君,和编辑见面是约在什么时候?” “就在后天。”我打开手机邮件,重新确认了一边,“地点就在这附近的某家咖啡馆。我想只是简单谈谈吧。” “按照职场来比喻,这就是第一次的面试吧?”他已经吃完了,将筷子放到了空着的碟子中央,“要给编辑留下好的印象呢。” “可是最重要的还是作品的质量。”我说。 他微笑着说:“是啊。” 不过太宰说得也很正确,即使对自己的作品质量有一定信心,我也给初次见面的编辑留下好的印象。这么一来,自然要在言谈举止方方面面下功夫,我不擅长说些太场面的客套话,所以未必能在嘴巴上讨人喜欢,那就要在别的方面也多努力一下了。 我脑中恰好冒出今日加州清光说,茑子姐希望他能教我怎么打扮自己。 既然和编辑见面中间还隔了一天,就在工作过后去重新选套新衣服好了。 等会吃完饭就发邮件问问清光有没有时间好了。 “怎么了?”太宰问我,“是有别的计划了吗?” “嗯。”我点头回答他,“最近认识了一位对时尚很有心得的男性,打算请他帮我参谋一下和编辑见面穿什么衣服好。太宰先生说得很对,第一次面试不仅看重工作能力,印象分也要多刷刷。” 太宰将餐盘推到一边,问我:“伊君说的这位是我认识的人吗?” 加州清光是宏人先生的刀剑……可是就连义勇都不知道宏人先生是审神者,太宰先生大概率也不知道吧? 不过太宰先生浑身是迷,我也不敢肯定的说他对此一无所知。 那我只好说:“有可能认识,也有可能不认识。” 太宰:“……?” ※※※※※※※※※※※※※※※※※※※※ 每一次我都希望自己下次撒的不普通糖,最好是撒喜糖…… 絮絮叨叨的日常(阿巴阿巴),写的时候有种分明没有确认关系但是已经提前过上了这个阶段的生活的感觉。 ———————————————————————————————————————— 感谢在2020-08-22 22:50:54~2020-08-23 22:2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戏定天下 20瓶;想和哒宰殉情 4瓶;25576928 2瓶;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五) 在我发出请求的翌日, 清光就抱着一摞时尚杂志过来找我了,几乎是囊括了市面上几大流行期刊,甚至连和服特刊都有。 他将这一沓杂志放到桌上, 信心满满的对我说:“我把有职场装主题的杂志筛了一部分出来,我们就按照这个标准作为参考,先在家里挑好想要的款式和搭配, 然后直接去商场买回来。这么一来也比较节省时间。” “换洗大约能配出三到四套衣服就行。”他坐下后, 看了眼我身上万年不变的裙子, 很体贴的加了一句:“你要不先说说预算多少?” “五万円以内吧……”我心里没底, 就随口报了一句。 “……这样有点吃紧啊。”他实事求是的评价过后, 又说:“鞋子呢?你有把鞋子的预算加进去吗?” ……完全没有。 清光看透了, 他说:“那就七万円内, 如果是平时我会推荐你去中古店……可是看你的情况, 平时应该也完全没考虑过服装方面吧?那就是说至少要先给你备下一些日常能穿的衣服。” 他一边将杂志快速的翻到专题内容的那页,一边说:“差不多要到九月了, 提前准备能在秋天穿的衣服也不错。啊……不过现在买新品很贵就是了。” “还有还有, 除了衣服之外, 包最好也要配一个吧?”他忘我的将每本杂志的专辑页找出来,然后摊开在桌上,一边做一边说, “……不过预算不足就没办法了。” 今剑就在一旁看着我们忙碌的将桌子用杂志铺满,他也兴致勃勃的在杂志上瞄来瞄去。 他指着一页黑色的连身裙说:“阿伊,我觉得你穿这个会好看哦。” 图片上是一件黑色的法式束腰无袖连衣裙。 “哪个哪个, 让我看看——”清光也凑上前来看着图片, 小声的赞叹道:“不错啊, 我也认为和无伊实小姐很搭。可是初次见面还是穿更柔和、容易让人亲近的颜色比较好……这件可以买下来以后穿。” 被他们一夸, 我不禁也想象起来自己穿上去是什么样的, 结果一瞟价格—— “一万三千円。”我说,“放弃它吧。” “欸、那个……不要灰心,还有很多便宜又好看的衣服。”清光立刻将这本杂志移到下方,将原本在底下的那本挪上来,“这件也不错,浅驼色的中款风衣,长度正好到大腿上面一点,和半身裙相性很好。” “不过总感觉有点眼熟……”今剑把杂志拿近。 清光不是很在意,他说:“这种颜色的外套很常见啊,也许你是在街上看见过别人穿吧?” “别说这个了,看看这双鞋子。”他指着某大型平价品牌标签的那页上的高跟鞋,“虽然没有很花哨的装饰,但是简单就是最好的。无论如何也要准备一双,方便应对各种场合吧?” “可是我没怎么穿过高跟鞋。”尤其是他说的这双鞋跟可不低。 对此,清光乐观的表示:“没关系,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我们对着杂志上挑选了半天,最后暂时定下了目标,用手机拍照保存后,就去了附近的商业街挑选计划的商品。 我本来以为今剑也会一起,毕竟他还挺喜欢人多的地方,结果他义正言辞的说:“等会要看假面骑士,我就不去了。” “那好吧。”我也不强求他,我告诉他冰箱里有水果,想吃的话自己拿就好。 到达目的地后,起初我们专注的沉浸在挑选商品中,在手中已经提了几个纸袋之后,我才发现今天在外面感受到的来自他人的视线比往常要热切,我很快就明白了了——是因为加州清光出众的外貌吧?外加他同我购物时又是十分有耐心,还不停的提出参谋意见,在好几家店和今天在附近购物的客人相遇过,也许是他们留下了印象。 不过,“好看”本身就是有个人主观色彩的,我们在挑选一件露肩的上衣时,出现了意见分歧。 本来我们预计购买的是这个品牌的一款泡泡袖的低胸上衣,结果销售人员遗憾的告诉我们这个款式卖的太好,已经售罄了,问我们要不要考虑其他的。 “或者要不要看看风格相近、同样卖得很好的其余款式?” 店员小姐将宣传册翻开,和销售一空的那款并列在同一排的,还有一件样式简单的露肩装,侧肩系带的部分设计得十分用心,整体看上去也很亮眼。 “像这款,从外观上看也是风格偏柔和,但在细节上有凸显活泼的地方,我认为这种小细节上的用心会显得小姐你更加可爱哦。”店员小姐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目光分明是在我和清光身上瞟了一圈。 “……不,你误会了。” 而清光数了数手里的纸袋,提出建议:“目前选择的都是打保守牌……虽然不会出错,但是有点单调,我想可以试试,出其不意也很重要嘛。” 我手中握着的是两件衣服的袖子,一件是浅杏色,而另一件是浅灰色。我认为灰色让我更安心,而清光则是坚持杏色。 “我觉得浅杏色更合适你啦。” 清光见我还不松手,又强调了一遍:“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杏色穿在身上会更好看。” 他言之凿凿,似乎是有什么根据,我松开手问他:“为什么?是有什么我还不了解的美学原理在其中吗?” 店员小姐微笑着说:“小姐你可以换上这件衣服试试。” 我将信将疑的去更衣室换了衣服,我现在下面是条短裙,上面这件露肩的衣服换上后,被商场的冷气一激,感觉凉飕飕的。 等我出来照镜子,我才大约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建议我选杏色。无他,灰色看起来显得人太颓废病气,尤其是肩膀和锁骨裸露在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缺乏精神。而浅色更提气色,给人外在感观更好。 “那就买杏色的这件吧。” 离开之后,我们在街边的公共椅子上将纸袋堆好,清点了目前的战利品。 “鞋子有两双、上衣四件、裙子也有两条……”他说,“目前预算还没有超过,均价基本在三千到四千日元,多的钱还可以选一些便宜的基础款,日后搭配服装的选择也会变多。” 清光可以说比我要积极多了,他大致算了下我们还能用的钱后,又带着我去附近的店寻找最后的补充品。 离开前,他还给这大包小包的纸袋拍了张照。 “为什么要拍这个?”我好奇道。 他抿唇一笑,“把这个发给茑子夫人,证明我今天有来过嘛。别看主人那样,其实他和茑子夫人一样都是爱操心的性格……我要是出门做点什么,要让他们都知道才安心,不过这也就证明我是被主人爱着的吧?” 我们边走边闲聊,我问:“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啊?那是很久以前,我刚到主人家的事了。”他回答得很利落,没怎么回忆,我想搞不好是这件事在他心中印象深刻,不用去刻意回想,也能记得一清二楚。 “在遇到未知的某种怪物时,不小心身负重伤,还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折断了,还好主人第一时间就将我重新修复了,不过我还记得,主人和他的妻子那时候的表情——就好像真的很害怕失去我,分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那之后他们就……像现在这样了。不是什么特别的故事。” 他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一家女装店门口,他倏地停顿,对我说: “无伊实小姐,这条裙子是我们刚才在杂志上见到的吧?” “……更贵啊。”看到价格近乎翻倍,我感叹道。 “要不要去试试看?”他眼睛尖,已经看到了我没注意到的信息,“这件是折扣商品,如果真的打算入手,价格虽然比我们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件要贵一些,但也在能承受的区间之内。” 我:“……你确定只是贵一点点吗?” 踏入店内之后,作为业绩的头号受益人,店员小姐明显比他还要积极上几个档次。她虽然说话温温柔柔,但每句话都恨不得把美好的词往上面堆—— “像小姐这样年轻有气质的女性,最合适这种复古修身的裙装了,这种版型非常凸显身材,可以将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是很不擅长应付热情的导购小姐的那种人,被她这么一说,差点打起退堂鼓来。还好清光也在场,他对店员小姐的描述兴趣不大,直接问我:“要不要试穿看看?” 我此时只想着摆脱这位热情似火的女店员,连忙点头,说:“麻烦给我个合适的尺码,我想试穿看看效果如何。” 裙子上身后,我才发现理想和现实又一次充满了差距。虽然效果看起来不错,但是尺码似乎小了,导致我身体不大活动得开,尤其是前胸后臀这种微妙的位置,被卡得僵硬。 “大一个尺码应该就没问题了……”我把头发全推到脖子后面,感慨了一句。 店员小姐显然是不这么认为的,她不仅大加夸赞,还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尺码绝对是最合适的,再大一号穿在身上就少了神韵。” ……我看着她,眼神就像写着“我怎么感觉你在蒙我”。 “算了,我先换下来吧。” 我正欲换衣,店员小姐又拉着我,她说:“小姐,你穿这件真的很好看。先生,你说对吧?” 清光很配合,就事论事的表示了赞同。得到鼓舞的店员小姐对我说:“您穿这件一定会回头率大大提升的,而且现在我们做活动……”接着又给我说了一通活动和会员卡,以及各种商场折扣,连给我拒绝的空隙都没有。 也许是我始终纹丝不动的坚定让她发现我确实没有要立刻下手购买的意图,但我的犹豫也被她捕捉到了,所以经验丰富的店员没有把话说死。 她反而是问我:“我是真的觉得小姐您和这条裙子是绝配,实在是有点可惜。我这边也有个小小的请求,能否拍下您穿这条裙子的照片,我想发给我的其他客户作为宣传,主要是您的上身效果真的太好了……” “……可以。”我只想赶紧离开这家店,我说:“记得用贴纸什么的把我的头像遮一下。” “一定一定。” 她心满意足的拍了照,我才换下裙子,心里大喊“溜了溜了”和清光一起跑路了。 他还意犹未尽的表示:“……这条裙子真的不错。”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理由:“太贵了,下次吧。” …… …… 今天是工作日,但是工作日并不妨碍与谢野晶子在“上班的时候不小心打开手机然后不小心在常去买衣服的那家店的店员小姐的状态中不小心刷到一条小广告”。 【今天店里的客人试穿的效果真的太好啦,分享给大家看看效果。这条裙子现在做夏季促销正在八折哦,心动的话欢迎随时来店里找我哦。】 【以及,这位小姐的男朋友真的很有耐心了,听卖场的其他同事说不仅一直陪着逛街,还全程都非常认真一点也不敷衍的提供意见……我也想要这种又帅又贴心的男朋友啊。】 我们可以从中看出,很显然有种十分烂俗的定律叫做“只要是看起来没有血缘关系年轻男女在一起必定会被店员当做是情侣”。 然而与谢野晶子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拉上一旁的直美,问道:“……觉不觉得照片上的人有点熟悉?”她一手托着下巴,把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心想难道是以前见过的委托人之一? 而直美可筛选的范围就小很多了,她也觉得眼熟,于是又拿着照片去问春野绮罗子,后者抱着文件正要从正门处经过,被直美拦下后仔细的看了一番,最终一语道破真相—— “这是稻井小姐吧?看身型和发型有点像。” “啊,真的诶?”听到这句话,与谢野恍然大悟的凑上前,“不过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直美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 结果她们就这么堵在靠门的地方针对这件事讨论了起来。此时已经快要临近下班,其余出门外勤的社员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其中包括因为特殊原因而难得和其他组员搭档出门的谷崎,由于处理一件特殊的委托,所以他和太宰还有国木田做了一次三人搭档,他见自家妹妹在门口热切讨论,他也习惯性的凑了上来。 他就听到了以下奇奇怪怪、让他摸不着头脑、支离破碎的对话。 “我觉得是道场的人可能性比较高,因为工作不是要一直在一起吗?再说道场男孩子很多吧?”这是与谢野,“有那么一两个试图追求她的孩子不是很正常吗,万一告白成功了呢?” “可是按照这么说,点心店新来打工的那位男高中生不也一样有可能吗?”这是春野小姐。 “……说不定使我们都不认识的人呢?”这是惊喜派的直美。 谷崎:……这又是在说谁,在说什么? 太宰双臂环在脑后,懒散的和国木田回到了侦探社,当国木田推开大门,就见到门口四人正在忘我的讨论什么。 本性正直的他,刚想告诉大家不要全堵在门口,而他的同行者已经先一步对八卦感到好奇,毫无违和感的插入其中—— “大家围在这里说什么很有趣的事么?” 沉浸在讨论气氛中的春野小姐说:“我们在讨论稻井小姐的男朋友是谁……” 而直美则是抬头看了一眼分辨了一下来人是谁,随后轻描淡写的说:“但是怎么都猜不中呢,对了,太宰先生知道是谁吗?” ※※※※※※※※※※※※※※※※※※※※ 是啊,是谁呢。 大家七夕快乐啊! —————————————————————————————————————————— 感谢在2020-08-23 22:24:22~2020-08-24 23: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仔 22瓶;咔咔、3321、太空鱼 20瓶;6的意志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六) 作为被提问者, 在短短一秒内就收到了群众投来的好奇视线。然而太宰依然表现出一副“状况外”的懒散模样。 “太宰先生没听说过吗?”直美将手机上的图片递到他面前,同时做出总结,道:“听说他自始至终都耐心非凡, 不仅一直陪着稻井小姐逛了半个商场,还一直给她建议。真好啊——” “欸——”他很配合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开朗一笑:“完全没听说过呢。” 春野绮罗子走到一旁将文件放下, 说:“我认为是年下的可能性较大, 你看, 他对时尚什么的很了解吧?现在年轻的男孩子里有不少都会看时尚杂志。” “我看未必。”见有人散开, 与谢野晶子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把手机往桌上随手一放, “只要是稍微会说话、懂得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也可以做到这些。” ——毕竟在他们侦探社不就有实例吗。 直美则是用手指抵着下唇, 若有所思的说:“……不过啊,毕竟稻井小姐又漂亮, 性格柔软又温和, 如果是年下的男孩子死缠烂打的追求她, 说不定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哦?” 她说这话时太宰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脱下风衣开始散热。闻言,他插了一句:“不是哦。” “欸?”直美看向方才还说自己不知道的太宰。 后者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笑容, 道:“别看伊君表面上很好说话……其实有的地方意外的很强势哦。” “什么什么?太宰先生果然是知道内情的吧?”闻言,直美两手撑在椅背上,转过身来, 双目冒光的望着他。 “嗯——”然而吊胃口这事, 还是太宰的拿手绝活之一, 他悠长的嗯了一声, 在直美看来, 就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似的。 却又在临门一脚的位置措不及防的停下,放松的微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秘密了呢。” 自觉被逗了一道的直美气得转过身:“什么秘密啊,看来太宰先生也不知道,啊啊,到底会是谁呢?” 最后终结话题的,是始终在一旁忙着自己的事情,却对妹妹的一举一动在意得不得了的谷崎。 “——既然这么好奇,亲自去问她不就好了吗?” 回应他的,是太宰一贯懒懒又无力的抱怨:“真热啊~” …… …… “初次见面,我是《blue》旗下编辑之一的小山,小山达郎。” 正在我对面坐下的中年男性编辑有着浑圆宽厚的下巴,头发在同龄人里还算是浓密。戴着一副精明的细框眼镜,结果是和他温厚的面容相衬显得矛盾,却在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下,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精明感。 “稻井小姐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呢。” 他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我也知道是客套中的客套。通常来说给《blue》这类面向青少年杂志投稿的写手,年龄偏轻的有不少,我绝对不是个例,甚至说我算是偏年纪大的了。 “接下来就开门见山的说说刊登的事吧。”他笑着说,“因为稻井小姐看起来很不安,那我们就直接说正题吧。负责选稿的虽然是我,但是会交到上方的副组长进行二次筛选,首先要恭喜稻井小姐,刊登杂志是没有问题的了。” “谢谢。”我喝了口冰冷的咖啡液。 也就是说我的短篇在几轮筛选后最后留了下来,证明不完全是运气成分。 他并不是很介意我不善言辞的事,我想也许是他编辑生涯多年已经见过了许多脾气古怪的创作人。小山先生继续说:“但是篇幅上希望能稍作调整,按照现在的稿纸字数划分,稻井小姐的《贩卖机》篇幅太少了,我们建议是扩写到八页的篇幅。” 一页400字,那就是要扩到3200字左右。 单张的稿费在4500円的话,换算过来就有接近四万円的收入。 “因为我们是面向年轻读者的杂志……所以和本部的《新潮》有很大差异,要迎合这个年龄层的喜好为主。”他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当然,我个人认为稻井小姐是很有潜力的,对你今后的作品也十分期待。”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最初以为自己会落选。”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初投稿者都会有这种心理。还是对自己笔下的作品多点信心比较好。” 接下来针对工作对接的事我们进行了一番详谈,期间不乏对我的多加鼓励。小山编辑可以说是经验老到,同他交流十分畅快。 在我以为主要任务已经谈好后,他突然提到一个我根本没想到的话题。 “对了,稻井小姐要不要尝试一下写恋爱小说?” “恋爱小说吗?”我略有些惊诧。 像是怕我误会,小山编辑双手置于桌前,郑重的解释道:“我提出这个建议,并不是说基于‘女性就该写恋爱小说’这种刻板印象,是我在看过稻井小姐的blog后深思熟虑的结果。稻井小姐有看过之前《blue》上连载的一篇热门恋爱小说吧?” “我知道,是宫本老师所写的,讲述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曲折相恋的故事吧?因为折射了不少社会现象,又对当下年轻人的心理剖析得十分到位,读者认为是一篇能引起强烈共鸣的细腻作品。”我说,“可是,恋爱小说部门已经有宫本老师了,我再试图去写什么恋爱小说……” 不就有点班门弄斧了吗? 还会被人说是想模仿她的成功路线吧? “你也说了这是在‘已经有宫本老师的’前提下。”小山编辑目光如炬,迅速将精髓矛盾提炼出来,“事实上,老师以后会转到《新潮文艺》上进行作品连载,而且是从中短篇开始。” “也就是说,《blue》现在关于恋爱题材的内容空缺了出来,为了避免读者审美矛盾,您建议我试着朝这方面发展看看?” “我有看过稻井小姐在blog上的短文。我认为您在这方面天赋更甚。”他不紧不慢的朝我分析利弊,“宫本老师的爱情作品在于她集齐细腻又温柔的笔触……但是稻井小姐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人说成是风格雷同。” 我问:“请问,在您的眼中我的爱情故事是什么风格呢?” “用两个词来说,就是‘鲜明’和‘强烈’吧。喜欢和讨厌并存,分明外表风波平静,可是在内心中却掀起巨浪。这一点很能引起人共鸣哦。”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编辑,就连总结时提炼信息也相当一针见血。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在暗恋的文章中,主人公的情绪是极端起伏的,犹如坐过山车。 搞不好就是这样,才会让他觉得很贴近读者的心吧? “简而言之,从‘能引起读者共鸣’这点来看,稻井小姐的天赋是不输于宫本老师的。嗯……说了这么多,稻井小姐也该有点自信了吧?”他温和的笑着,小啜了口咖啡,“不过,我的角度来说这些,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铜臭味吧?作为编辑的我首要考虑的是作品的人气和收益……毕竟创作者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是否擅长这个题材,如果稻井小姐在别的方向有计划,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 “不,您考虑得很中肯。”我说,“我本就有这方面的意向,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而搁置了。” 因为我心里清楚,一旦要写恋爱题材,必然会大量带入自我,最后会变成像私小说一样的东西。 如果按照小山编辑的意思,我的爱意是浓烈狂放的——至少在文字上会给人这样的体感。那么一旦写成文章,我的内心就暴露无遗,会被男主角本人所察觉。 这就有悖我的原则了——我是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冒犯到他的。 也就是说,想要靠写恋爱小说出道,就必须要将自己的情绪包装起来,放在一个完全无关的故事里,要下意识的避免自己和主人公重合,最后变成既不像纯虚构、也不像私小说的四不像。 那么,我就很有必要研读一下市场上所流行的作品是如何构建故事,如何丰满人物和安排情节的了。 “原来如此。”小山先生并不强求,他善解人意的说:“等稻井小姐想好了可以和我说说。” 最后,我们保留了联系方式,愉快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从咖啡店里离开后,我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小山编辑是好说话的性格实在是太幸运了。 “恋爱小说啊……” 我对自己不敢抱有太多盲目的自信,还好刚才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还是去书店逛一圈,了解一下市场上热门的作品,以及青少年所喜爱的小说风格再做定夺吧。 我走进书店后就直奔被摆的醒目的畅销书书架,不例外的看到了宫本老师的作品,她连载的小说已经发型成册,在恋爱这一数目的货架上稳居高位。 我选了一册,除此之外又将畅销榜上的榜首给买了下来。当我准备就这么离开时,在侧位的书架上看到了哲学类书目的货架,同样是畅销榜,上面贴了标签—— “最浅显易懂的哲学入门书”。 我立在这里,望着书架陷入沉思。 说起来某位作家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 而我在八原之后,已经深刻的明白了太宰先生口中的死是真的永别,自杀也不是挂在嘴边随口说说的。如果这是哲学问题,是否证明可以从哲学的角度来对他的疑惑进行探讨呢? 我走到书架旁拿下书,翻开样本,在绪论上提到本书将列出几个常见的问题进行讨论。其中就有“如何理解死亡”和“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瞬间,我似乎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首先,想要从他的过往经历入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条路已经全然被荆棘封死,只有等待他本人愿意撤下围墙,我才能探入其中。 其次,心灵鸡汤之类的东西也是要舍弃的,浅薄又看似富丽堂皇的话,实际只是在慷他人之慨,对一个真正痛苦的人灌溉这种毒药,才是恶毒又不经大脑思考的行为。 可在这一刻,我获得了灵感,如果无法从单一个体的角度来分析,那就从外部世界的整体来分析,追根溯源去探讨生与死和人生的意义。 讲义上一段废话总结一下就是——我觉得了解哲学,有利于我(饶了八百个弯并且废了一大堆不必要的力气)来了解太宰先生。 我离开书店时,原本只计划购买两册爱情小说,最后额外买了两本哲学,和一本给今剑的特摄杂志。 我提着一堆书,在黄昏下一点点的往家里走时,感觉双臂沉重如灌铅,才倏地感觉自己脑子退了烧。 我停在原地,望着手中的纸袋心情复杂的呢喃道:“……好像干了件傻事。” 这么想着,感觉双臂更酸了。 我已经行至平时经过的路段,远远的,在夕阳的残光之下。我见到太宰先生正坐在草地上,双腿随意的摆放着,用手撑在身后的地面,指尖没入青绿的草堆中,仰头张望苍穹的模样。 黄昏的余晖打在他的细软的发丝睫毛上,就连吹过的带起我裙角的风,都变得格外安静。 太宰先生偶尔会这样,一个人露出像是游离于世外,又在拒绝这个世界似的气质。每当这时,我会有种他与世界的联系其实非常脆弱的感觉,仿佛是从华美的锦布中抽出了三两根细弱的金丝,与他的□□挂在一起,支撑着他灵魂的重量。 然而这种支撑是十分脆弱的,甚至在我看来,是肉眼可见的不牢靠,具体就表现在我眼前的这幕场景中。 ——也许像这样幻梦又孤独的场景,上演过好多次,只是我都无缘得见罢了。 我无力的想到,如果我就这么站在外面,也许我会变得无能为力。可是主人没有邀请我,我更不敢妄自踏入他的花园。 我只是在风中站着。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分钟,当我打算装作没来过,默默走掉时,太宰先生回头了。 “伊君,晚上的风吹着真舒服啊。” 伴随着这句轻快的话语,他身上的疏离一扫而空,又变成了平日里大家眼中的“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我依然没有贸然迈步向前。 “嗯……被附近好心肠的大婶阻止了今天的入水,于是就干脆坐在这里游手好闲的等待天黑了。” “天黑之后要做什么呢?” “喝酒?” “喝酒之后呢?” “伊君,你问题好多啊~” “啊……抱歉。”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他说,“一直这么隔着说话也很累,稍微靠近一点也可以。” 得到他的允许,我提着书从旁边的台阶走到河堤下方,踩着软蓬蓬的草坪走到他身边坐下,将厚重的书籍放到一边,解放了我的双臂和肩膀。 “太宰先生。”我看着他,“刚才在草地上睡着了吗?” “稍微躺了一会。伊君为什么会知道?”他故意睁大眼睛,像是发自内心的在好奇似的。 我伸手指着他右侧耳朵上方的头发,“上面沾了草碎。” “啊真的……”他说着,两手拍了拍自己颅侧的头发,像松树抖落树叶似的,将草碎从头发中震落了下来。 “伊君今天和编辑见面了吧?”他问,“如何,还顺利吗?” “就我个人来说,是顺利的。编辑小山先生是位精通说话艺术的人,和他谈话不会觉得局促,在专业能力上也很很值得信赖。”我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小山先生建议我可以尝试一下往爱情小说的方面发展。” “为什么?”他问。 于是我就将小山编辑对我分析的一长串话转述给他,太宰始终保持他水准极高的风度聆听着。 最后,我说:“我打算试试。既然机会在面前,就断没有白白放走的道理。” “我也认为是个不错的机会。”他点头赞同,又说:“伊君今天的衣服,是昨天专程去买的吧?” 我今天穿得算是简约但不那么简陋了,至少有稍微搭配一下,上面则是件简单的米色浅口短衣,下身是雾蓝色的高腰长裙。 我和他开起玩笑,说:“看起来有没有像文学少女一点?” “比起文学少女,更像是旧书店的老板——很好看哦。”他评价道。 被他夸奖,我差点得意起来了。 “虽然和我一起的朋友认为更干练简洁一点的风格更好……但我觉得,既然是文字相关的行业,就努力往文系少女的风格上靠,效果说不定更好。”我说完自己就笑了,“结果对小山编辑这样八面玲珑的人来说,服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啊,你说的朋友,是前天跟我说的‘对时尚很有心得的男性’吧?” “是啊。清光真的很厉害。” 至少在搜集时尚情报的能力上,我这辈子都自愧不如。 “分明是刀剑,却在钻研时尚上下了功夫,虽然是个刃爱好,但换做是我,绝对做不到他这么精细。” “……刀剑?”他长长的睫毛微一颤动,“和今剑一样是付丧神?” “嗯,加州清光。” “是那个冲田总司的爱刀啊。”他笑了起来,“有机会的话真想见一面。” 他望向我手边沉甸甸的纸袋,我将纸袋提到我们中间,取出其中两本畅销的爱情小说。 “这是学习资料。”我说,“我还没怎么看过爱情小说呢,虽然小山编辑说让我试试,但真要立刻动笔,怕是很难。” “《我的喜鹊》和《请来参加我的葬礼》吗?后者的名字听起来真不像爱情小说。”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两本书,问我:“可以拆封吗?” “当然。” 他拆开了那本《我的喜鹊》。 他修长的、骨节清晰的手扯开书上薄薄的塑封层,然后将书页摊开在草地上,新书的油墨味儿和草垛子的芬芳混杂到了一起,变成了清新的信息素。 他美好的手指正落在扉页上的标语上,那是一行单独选用了不同字体的文字。 “我原以为我所期望的是一只永啼的金丝雀,我爱她又美又无依,可让我将她捧在笼中为我颂唱爱乐。没想到我的目光却追逐上了一只黑白斑驳、随处可见的喜鹊。只盼望着每日在窗前看见她惹人怜爱的尾羽,倾听她朝气蓬勃的啼鸣。” 我缓缓念完这段话,试图从中琢磨出作者想表达的意思。 我皱着眉头:“……这是说爱情中的个人理想和个人现实的差异?” 太宰却阖上书,笑盈盈的说:“也许作者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告诉我们——他更喜欢喜鹊。” ……他一定是在蒙我。 如果真的半点隐喻也没有,怎么可能被作者放在扉页,更何况这还是本恋!爱!小!说! 好吧,想不到太宰先生也有这么直男的时候,我还以为他铁定是妇女之友呢。 “其他基本也是恋爱小说吗?” “不。”我说,“是哲学相关的书。” 我将书一并取出,放在地上,太宰没有拆开,只是隔着塑封看了下上面的导读语和书腰上的介绍文。 最后他问:“为什么是哲学?” 饶是在刚才我就有预料会被问道这个问题,可真到了这一刻,我依旧做不到厚着脸皮直视他。 ……分明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和他讨论恋爱小说。 “嗯……”我吞吞吐吐,“原因说起来很复杂但也很简单……” 又到了我要字斟句酌,不让他察觉到我意图的时候了。 “之前在八原,太宰先生提到了很严肃的话题,关于生与死,是否要放弃生命这件事。” 我一边说,一边偷窥他的表情——遗憾的是,他还是保持良好的微笑,不露半点心思。 我只好继续说:“我想我是受到了启发,所以对这个充满哲理的,久远的论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吧。”我说着,用指甲划破塑封,然后指着书上的绪论部分。 “毕竟自古以来哲学家们都绕不开这个课题——生命的意义,以及死亡究竟是什么。所以我想,科学系统的了解哲学,也许有助于我理解这两件事……” 说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临场发挥全靠瞎编了。 “居然让伊君产生了这方面的兴趣……”听完后,他哭笑不得的说,“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难道说是在生死关头,突然觉醒了吗?” 面对他藏头去尾,只字不提他曾经认真的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件事。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他。 “也许是觉醒了……至少在探寻‘人为什么而活’这个问题上,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吧。” 我只好在心中连连哀叹,然后说着口心不一的谎话。 可我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办法中最合适的了,如果我冒昧的开口想要探知他的过去,搞不好只会让他对我的存在感到抗拒。这么一来就会更加疏远,我不愿意侵犯他的固地,破坏他的安全感。 所以只能用如此迂回又笨拙,见效甚微的方式去了解他。 我知道我不是第一个试图了解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但我想至少要是最有耐心的那一个。 我心中仍有一道晦涩又低劣的虚影,因为我知道太宰先生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的,所以我还有机会,只要不冒进,就不会被他讨厌。 这么说虽然很残忍,但他太特别了。 我禁不住会想——除非有神明相助,他在茫茫几十亿人口中与能和他分享未来人生的相遇的机会可能近乎于无。在那之前,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在这条举步维艰的恋路上攀爬试探,踽踽独行。 无论是最后他与命定之人相遇,又或者继续选择孤身一人游荡于世,我能所做的事,只是在神明将他手中的红线与其他人系牢前,拼命的做好我能做的一切—— 然后听天由命。 我想难道是有过路的神明听到我的牢骚,不然为什么吹动着草地沙沙作响的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夕阳的颜色更沉郁了,远处的河桥轮廓在化掉的焦糖一样的余晖下模糊了起来。 我将这两本寄托着我无限相思病的哲学书搁在腿上,等待着太宰先生的下一句话。 下一秒,我感到腿上的重量增了几分,又立刻轻了下去。 原来是他拿走了一本哲学书。 “借我一本吧。”他说,“伊君说得太认真,我也想看看了。” 凝视着他的笑颜时,我想他一定是没有察觉的,于是我点头说:“好。” 接着,然后他从一旁地上又拿起被他拆封的那本《我的喜鹊》—— “这本也可以借我吗?” “可以是可以……”但太宰先生居然会想看这本爱情小说吗? 可能是我这次完全没掩饰表情,太宰先生主动回答了我。 “伊君刚才念的扉页上的文字,让我不小心产生了兴趣。”他笑着说,“突然就很想看看‘我’和‘喜鹊’的故事了。” ※※※※※※※※※※※※※※※※※※※※ 首先恭喜解锁了新的约会地点[河堤旁]。 不觉得在夕阳下坐在河堤的草地上一起看书超级浪漫吗! 话说我想不到大家都以为这里是宰会先主动,我倒是觉得他会退缩。 越是接近对方的爱意就越是容易怯步,只要还没有完全得到,就不会担心未来可能会失去。看起来唾手可得,所以更加不敢去靠近吧。 不过伊君反而是在感情上很强烈的人……比起说是狂气,应该说是固执又有点一根筋吧,虽然当事人肯定是没有自觉的,她以为自己是胆小鬼来着。 至于男友风波……比起去澄清自己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喜欢上别人。 还是用从始至终的行为和陪伴来表达她的心吧? 毕竟,为了规避掉可能会触碰到太宰内心一切的敏感和不安的可能,她放弃了直接开口问,宁肯选择去买哲学书这种迂回的方法来追求别人。 我想就算是太宰就算明白她为什么买书,也会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这个骚操作吧? 虽然是骚操作,实则是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伊君搞不好才是不自觉中有了千层套路的人(摊手) 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胆小又被动,但是在对方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我觉得这章信息量还蛮大的,大家可以凭自己的理解扣糖? (疯狂暗示想要看到评论了,摩多摩多 这章我写的很满足,希望你们也能看得满足,mua! 还是那句话,ooc了不要打我! ——————————————————————————————————————————— 感谢在2020-08-24 23:40:14~2020-08-25 14:5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h.露 12瓶;一零 10瓶;骨生 5瓶;未知響應_ 2瓶;夜寻月、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七) 我放下笔时, 已经是晚上九半点了。今剑已经关掉了客厅里的电视,真菰也回了二楼的房间,男孩子们也散开去刷牙, 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了。 前几日我已经将要刊登的稿件彻底改好了,小山编辑接到后告诉我:“就这么办吧,我会将稿子递上去的。” “麻烦您了。” 今日已经告诉我, 一切都处理妥当, 就等着新刊发售了。《blue》是半月刊, 想必很快就能见到我的文章登载了。 后来, 他在邮件中问我“关于恋爱小说方面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只好说“已经在做尝试了, 下次给您看看。” 实则是只字未动的。 “阿伊还在写吗?”今剑刷完牙回到房间, 他t恤的下摆还沾了不少水渍。 “嗯, 你先睡吧。”我说,“明天还要去参观小学。” 我已经早早的给他把床铺好了, 他看了眼我桌上的稿纸, 说:“阿伊不要弄得太晚, 对身体不好。” 其实我只准备将上次写的文章做个简单收尾罢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再加上晚上的光线不算好,写东西又会发出悉索的杂音打扰他睡觉, 所以我想是不会写多久的。 今剑已经爬进了自己的床褥,我见他要睡了,正打算伏案继续动笔, 就听他像想起什么, 突然说道:“阿伊……” “怎么了?”我放下笔。 他眨了眨眼睛, 红玛瑙色的双目中流溢着期待:“我在电视上看到人类的小孩在睡前会得到一个吻。” 明白他话中之意的我, 笑着问他:“你也想要吗?” “哦……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他说, “所以不可以吗?” 这柄很有些年头的刀剑,此时的表现既孩子气又充满着未被污染的纯真,我问:“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可是你要告诉我——你希望我给你一个晚安吻吗?” 今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要阿伊给我晚安吻。” “好啊。”我从案边起身,在他身旁的榻榻米跪下,“那你乖乖躺下。” 小短刀已经将头发散开,乖巧的卧在床上裹紧了他的小被子,昏暗的光中,他的眸光晶亮剔透。 我拨开他额前的发丝,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晚安,做个好梦。” …… …… 回到桌前坐下,我再次将思路重新收束,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文章中。 我正修改的文章是《圣母》——是之前在八原的旅馆中撰写了一半的残稿。时隔多日思路已经被打断,好在当时的灵感还没枯竭,我还能继续写下去。 主角保枝子,作为娼妓之女的出身被村人诟病,而其母又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虽然她的出发点,是由于她深信自己身负罪孽,必须要赎罪,并将这条原则传递给了女儿保枝子,保枝子生来目不能视,所以更相信母亲的言论,这是因为她被神明惩罚。 而读书人阿信,连合他认识的一位江湖骗子,本来只打算讹点钱财,后者却做过了火,将保枝子推上了圣女的高台。这让受过一点教育的阿信心中反复煎熬,他害怕村民们得知真相后,将无辜的保枝子杀死。于是他帮保枝子掩饰,制造令村人信服的“神迹”—— 然而被村民们日日膜拜,又不知所谓的显灵是阿信的手笔的保枝子,真将自己是圣女一事信以为真。 她应下了不可能实现的重诺。 知道事情即将败露的阿信,鼓起最后的勇气,连夜找到了保枝子,告诉她自己要带她离开。 我将文章重新润色后,还是停在了这里,因为我对可能发生的结局无法做出最符合我心意的答案。 接下来可选的有三。 一是保枝子和阿信远走高飞。 二是保枝子留下,阿信离开。 三是他们一起留下。 选项一容易达成大众心理中的美满结局,可同样能峰回路转杀得读者措手不及。但我认为总体来讲并不有趣。二是常规意义上的结局,容易达成“读者心理中所期待的悲剧”,并不会有太大的惊喜。三……介于一和二之间。 那就先尝试着用“二人远走高飞”这个选项吧。 我提笔闷头写作,写了一小会儿手腕就发酸了,可怎么都没法满意。 【阿信带着目盲的保枝子,可保枝子无法接受自己被剥夺身份,始终对阿信不假辞色,竟是变得刻薄了起来。而阿信也未料到,不谙世事的盲女在被人捧上高位后,会变得如此刁钻难伺候。 说到底阿信也只是个贫民,他也不是心思沉静,能去做实事的,否则也不会因为偷东西被主人家赶出来,更不会和江湖骗子联合起来做套子了。 这样的阿信,起初是被自己的良知拴住了,被良知扎根在龋齿里的毒给吓蒙了,才有了带保枝子走的勇气。而如今,良知所日日在他耳边告诫的悲剧已经避免了,他的心就又野了。】 “……不对。”写到这里,我生气的想将稿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刚要动手,想起今剑还在睡觉,只能轻拿轻放,和自己置气起来。 我想写的不是这样的故事。 这个结局也很糟糕。我不喜欢,读者肯定也不会喜欢。最大的可能是编辑将我的稿子当做废稿,我的自尊心也跟着一起成了废纸一叠。 我已经断断续续写了一个半小时,稿纸已经被我划得像草稿纸了。 果然,写文章也是要看状态的。 ……我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如果见到太宰先生,就问问他从读者的角度会怎么看好了。 …… …… 翌日 我和今剑换好衣服出门,在约定的路口处和木之本君的妹妹见面了。她比今剑还要高半个头,一头蓬松的浅棕色头发,眼睛是纯洁的碧色。 “初次见面。”我微一鞠躬,“请问是木之本樱同学吧?” “初次见面!”她也连忙朝我行礼,“叫我小樱就可以了,您就是哥哥说的稻井小姐吧?旁边的这位就是你的弟弟……” “我是今。”今剑已经习惯了被人问起名字时的答复,他也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现在还在放假,这女孩却穿着夏季的校服来和我们见面。实在是太体贴了点。 “我带你们看看校园吧。”她说,“难得获得了参观名额。” 小樱就这么给我们引路起来。 “对了,稻井君今年是读几年级呢?” “我弟弟应该读四年级了。”我替他回答道。 今剑则是好奇的望着操场、教学楼,甚至在教学楼对面的两排树,他都感到新奇。 小樱边走边介绍,“这边是我们平时上课的教学楼,料理教室也在这边。旁边过去是社团活动中心,前面的是体育馆……” 我顺着她的动作一一望过去,然后在心中记下——以防以后来学校迷路。 “社团活动吗?”今剑望着远处的体育馆。 我问:“有感兴趣的吗?”不会是剑道吧? “足球、篮球之类的……阿伊,我想试试。”他说,“电视上真的很有趣!” 没想到他萌生出了新的兴趣,但这是件好事,我鼓励道:“你可以都试试的。” 就这样,我们一路听着小樱的介绍,差不多把校园转了个遍。从家到友枝小学,步行只需要不到十分钟,这么一来,今剑每天就有许多空余时间可以自己安排,最近他都和我一起在道场,我工作的时候,他就和那些孩子们一起打发时间。 到后来,他也不怎么和孩子们比试了,因为他告诉我:“他们又打不过我。可是在道场又不能玩别的……” 现在有了学校这个好地方,他就不会无趣了吧? 我们缓行至侧门,却发现此处还有人影。分明是大热天,这人还带着双手套,单手持一台小型录影机,正在拍摄风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居然就这么将摄像机架在面前转过头来。 “欸……”小樱率先出声,“好像是隔壁班的小林同学的爸爸……运动会的时候见过一次。”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容貌也称得上端正。只是略显疲态,见到我们后,他放下摄像机。 “你们好。”他的目光落在小樱身上,“我记得你是隔壁班的……” “是,我是隔壁班的木之本。”她问,“小林同学的身体状况好些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强颜欢笑道:“谢谢你还记得小葵……那孩子一直想念校园生活,所以我特地来拍下学校的风景,带回去想让她开心一点。” “小林同学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他笑得苍白,“……话说这两位是?” “我弟弟要来这所学校就读,我们提前来了解一下校园。” 小林先生的视线首先是落在了今剑的脸上,从侧脸到头发,然后又望向我,“……恕我冒昧,二位并不是很像呢,是重组家庭吗?” 这要是解释起来就复杂了,而且也没必要对陌生人说这么清楚。 “是的,我们生活在一起。” 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那疲惫的笑容又浮上脸颊,说:“像您这么年轻的女性独自抚养幼弟,也真不容易。我已经拍摄完毕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接着,他又看向今剑,亲切的祝福他:“祝你有段愉快的校园生活。” “……谢谢?” 等他的背影没入侧门离开,我才想起,他为什么会认为我独自抚养幼弟? 真是怪人。 保险起见,我朝小樱问了点这人的事。 “隔壁班的小林葵同学去年开始就一直住院……具体病因我不太清楚。” 我问:“那小林同学的母亲呢?” “似乎前年就因车祸过世了,之后小林同学一直和父亲住在一起。” 再问多的,她也不了解了,毕竟只是个不太熟的隔壁班同学。 告别了小樱后,我们回到家中,我重新征求了今剑的意见,这次他没再说“哪里都行”了,而是说“我觉得友枝小学就不错”。 “为什么?”我有点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转变。 结果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比划着,说:“因为操场和体育场很大!” 在此之前,我也对比了几所其他的小学,也征求过今剑的意见。他一开始一直抱着一种“哪里都行”的态度,弄得我无从下手。敲定友枝小学,单纯是因为学校组织的活动丰富,而且大多数室外活动和运动相关的活动,都很合适今剑。 其余工作由时政帮忙处理,我只用和今剑意见统一,选好学校就行。等到第二学期开学,他就可以直接去学校了。 我其实私底下有问过石上小姐,文化课成绩的事要怎么办。 而石上小姐拍着胸脯朝我保证:“刀剑们现世后被赋予的知识中,已经包括了一些基础的学科常识,至少小学的内容是问题不大的。”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担心,就问道:“那英语呢?” “……这……”石上小姐愣了,“……应该?” 我想,英语已经可以不抱希望了,作为家长,最好早点做好被英语老师拉去谈话的准备。 明天就开始准备上学要买的东西吧。 …… …… 当晚,发生了一件堪称稀奇的事。 太宰先生来蹭饭了,好吧,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居然迟到了。 他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要收拾桌子了。 见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靠近浴室位置的锖兔直接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还不忘吐槽:“太宰先生,你不会是从水里爬出来的吧?” 他把毛巾搭在头上,“是啊,钱包也被水冲走了。” 我和真菰端着空盘子,经过一旁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委托警察的话,能找到钱包吗?” “多半是不行吧。”真菰小声说,“太宰先生已经掉了至少四个钱包了。” “……都是被水冲走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 锖兔实在看不下去,提了个建议:“不是有那种带链条的钱包吗?你就拴在腰带上,钱包就不会丢了。” 真菰:“……” 我:“……” “我在网上看到街头随机采访,新宿那边一些牛郎很喜欢这样穿。”真菰压低声音告诉我,“……总觉得太宰先生如果这么做,该说奇怪吗……可是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大概能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但我想象了一下——走在路上,身上挂着链条叮叮当当作响的太宰先生。 没准还挺有趣的。 他如愿以偿的在我们收拾完之前赶上了一顿晚餐,晚餐过后,孩子们写作业的写作业,看电视的看电视。我们又闲了下来。 我进房间拿东西时,看见摊在桌上的稿纸,想起昨晚挠腮抓耳、怎么都不满意的卡文地狱…… 如果麻烦太宰先生站在读者的视角审读一番,他的建议会不会能给我带来新的启发? 于是我将这堆稿纸双手捧上,请他阅读,在他阅读时,我好几次忍住了想要屏息的冲动。待到青年放下稿纸,我才满怀不安的看向他。 他将半成品的文章先放到一边,“伊君现在烦恼的事,是故事要如何结局吗?” “没错。”我连忙将自己的列出的三个结局的可能性阐述了一番,然后告诉他我的烦恼:“我很担心这篇文章太平淡,没法在末尾抓住读者的心,结局可能缺乏意外性。” “太在意意外性就本末倒置了,这不是为了吸引眼球而刻意去制造噱头的怪诞惊奇小说。”对于我的烦恼,太宰中肯的给出了建议,“要是连作者本人都没弄清楚文章想传达的意图,读者只会更迷惑。” 被他一提醒,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走进了陷阱只中,只想着文章要如何吸引人,却忘记了小说的根本点是什么。 太宰继续问道:“伊君,说说你写这篇文章的初衷吧。” ※※※※※※※※※※※※※※※※※※※※ 好困啊!今天不写作话了!大家晚安! —————————————————————————————————————————— 感谢在2020-08-25 14:56:36~2020-08-26 23:1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3321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2个;银喵、首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塞包子的包子脸 78瓶;萧 20瓶;今天你更新了吗? 10瓶;夜雨 9瓶;三木子、@ 2瓶;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八) “文章的初衷么……”我将他话中的关键词拉出来咀嚼, 反思。 他耐心的等待着。 我在脑中将想说的话梳理一番后,道:“是因为雪村同学的事,但也不只是这件事。我想指出的是现实中暧昧不清的将他人送上神位的捆绑行为。” “嗯。这一点有很好的体现出来了, 是指的被村民奉为圣女的保枝子。” 他的手腕靠在桌角,稿纸还没有放下,“村民扮演的是‘民众’, 保枝子是‘人造神明’、‘人造的信仰’……阿信和江湖骗子所代表的, 是幕后推手?” “欸……等等, 这么说阿信有点像在影射娱乐经纪公司。”我说, “这篇文章不会被人当做是嘲讽当下的娱乐产业中的造星现象吧?” “不用这么敏感。”他安慰我, “优秀的作品会让人在方方面面产生共鸣, 更何况你动笔的时候是没有想要针对具体某个行业现象的, 不是吗?” 我点头, 然后将我的想法告诉他:“我认为在这种奇怪的高压环境下,无论是保枝子, 村民, 还是阿信都会逐渐崩坏。但是阿信作为对实情最清楚的人, 必然是最受到良心拷问的。” “阿信这个角色,伊君专门点出了他是受到教育的,这是想告诉读者什么信息?应该不单单是说受过教育, 所以对愚昧的行为无法忍受吧?” “毕竟他也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之一嘛。”我托着下巴,说:“受过教育的人说不定会做出更可怕的事,因为他拥有知识这种别人所没有的工具。” “嗯, 所以他联合外人一起骗人。” 我:“然后呢……他自以为的良知所带来的不安, 其实是有指向性的。” 太宰反问:“怎么说?” “他只是害怕事情败露后村民会杀了保枝子, 而自己会间接背负上人命这件事。”我说。 “也就是说, 他并不是在为自己伤害了他人而忏悔。”他说, “他想带保枝子离开,只是害怕保枝子死了,他会睡不着觉,而不是因为同情保枝子一直被蒙在鼓里可怜可叹的遭遇。” “没错。只要保枝子不是因他的骗局而死,他就不会心里难受,如果他真的救出了保枝子,他肯定不会再像先前那般柔和的对待她了。” 太宰:“我认为到这里,故事的发展都没有问题。看来让你无法下笔的原因是女主角要如何安排。” 我叹了口气,“是的。被村民们拥戴为圣女之后,每次的奇迹——虽然是阿信伪造的,但都显灵了,原本单纯的保枝子也逐渐对自己是圣女,拥有天地调和之力深信不疑了。所以她才会应下村民的请求,向他们许下‘今年一定会丰收’的承诺。然而她看不见,根本不知道今年是个大灾年,只要去过农田看过一眼,谁都说不出这种保证。” “抓住核心。”他再次强调,“你把你的核心,你的初衷,再延伸一下。” “……”我仔细思索过后,发现我漏掉了一个关键点,“我只写了现象,没有写结果。” 我的笔墨全都用在了描写这种现象上。 无论是保枝子深信自己是圣女、村民深信保枝子是圣女、还是阿信在从中的一系列行为——这都是现象。 “……所谓的结果,应该是我在看到现象时,所期待的结局。” 他说:“那就跳开这个故事,你只是用故事来向读者阐述现象,并且将其中的矛盾放大化。现实中,你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时,你期望发生什么?” 我期望发生的—— 在面对这种错误的、将凡人捆送,像祭品一样的奉为神灵,乞求从他身上得到一切的行为时,我希望的是…… “将一切结束。”我的声音骤然冷淡下去,“仅此而已。” “那就将它结束。”他说。 好吧,也许我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当晚我就伏在桌前,为故事重新撰写结局。 【我要带她走——这个信念清晰无比的刻印在阿信的神经上,今天的月光格外的清透皎洁,就像是看出来他要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了,故意落在他身上替他聚光。 可惜的是,保枝子是看不到这种美的,她只能看到黑暗和黑暗,以及黑暗。 “保枝子,我带你离开这里吧。”阿信说出了这句话,保枝子姣美的面容不似真人,他就望着她紧闭双目,死死抿住下唇的模样。他脑海里的虚影越发猖狂了,将他心中的爱与恨全部拧成了一根绳子,做成了货真价实的救命稻草。】 阿信将一切都告诉给了保枝子。 ……真可怜,他说与不说,我想结局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你在说什么?”保枝子的脸变了,从静谧绽放的洁白睡莲,变成了红枫一般灼热的模样,她秀美的美貌弯成了弓,怒意就在这张弓上,成了蓄势待发、要将阿信射死的箭。 她说:“我是圣女,要为村子祈福,别的你不必再说了,请回吧。” 接下来,无论阿信如何在门口哀求,她都不愿意再见他一面了。 阿信像在发泄,他啼哭起来,支支吾吾停停顿顿,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的淌着泪珠。 他说:“我知道你都能听到的!我要说啊,保枝子。你根本不是什么圣女,是我和赖头和尚一起骗了你和村子里的人。你看不见,我更要告诉你,农田早就枯竭了,全是土,就连种子都生不出头来,你向他们许愿丰收,你又怎么能带来丰收?” “他们将最好的食物供给你,是因为崇拜你,信任你吗?不是,是因为他们以为你会带来神迹,带来收成,他们宁肯勒紧自己的裤腰带,也要将你服侍好。” “你有没有想过,庄稼一天天这么烂死下去,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吃了那么多他们本该进入到自己的胃袋里的食物,却没能带来他们期望的丰收,他们会怎么对你?”】 【门再次打开,阿信以为这次保枝子终于改变心意,要同他离开了。谁料保枝子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本来就因着操劳和心病变得孱弱的阿信,差点被这一下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得身子一歪。 保枝子在阴影中,露出半张和月华融为一体的脸—— “你别再说这些冒犯我的蠢话了。” 她说:“我就是圣女。” 阿信望着被结结实实关上的门,他知道这次,门再也打不开了。 但他的心中,不知怎么涌现出一股畅快和轻松。】 写完了这段剧情,我放下笔,心里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在读者都以为要反转的时候,不反转,也是一种反转。 已经认为自己的圣女的保枝子,自然会倍加认真的履行自己作为圣女的职责,在加上她母亲灌输给她的观念,她已经将自己转化成了完美的圣女。 而阿信会就这么一辈子痛苦下去么?不,他已经告知了保枝子事情的真相,万一保枝子最后真的死于暴怒的村民之手,阿信也可为自己开脱——我早就告诉过她真相,是她不愿意与我离开的。 所有人都回到了他们自己的位置。 “最后在写个简单的收尾……应该就行了。”我抬起手臂,双手交握着伸了个懒腰,正当我要收起稿纸,才发现之前写的题目还未变动。 今天还有个小插曲。 太宰先生建议我将文名改掉。 他说:“《圣母无法获救》也太直白了,反而没有给读者的空间,不如直接就叫《圣母》或者《圣女》如何?” 现在我是很赞同的了。 我将原本拟定的标题划掉,在一旁重新提上名字。 《圣女》。 …… …… 又过了几日,今剑的入学手续已经交由时政去沟通了,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手里还提着一盒鸡蛋,就碰见了在河堤边,身上滴着水的太宰先生。他开朗的朝我打了个招呼,想着时间还很宽裕,我就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同他闲聊起来。 他告诉我,侦探社来了一位新人。 “新人么?” 侦探社现在不需要再添加行政人员了,这个节骨眼上能加入侦探社,就说明很可能是拥有异能的。 他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嗯……称为少年应该没问题。不仅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还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 听起来真是段不怎么美好的经历,让我回想起了刚来横滨时在网咖那个只能勉强伸展身体,每天醒来还浑身酸痛的糟糕时期。 我记得太宰先生说侦探社的薪水还不错,似乎还提供员工宿舍。那位少年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吧? “伊君今天不是去做学校参观了吗?”他问道:“拿定主意了吗?” “差不多定下了,不出意外就是友枝小学了。等手续正式开始办了,就可以给今剑准备上学需要的东西了……” 见我突然卡壳,太宰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完全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东西。” 虽然我不缺乏常识,但常识中也并不包含“送小孩上学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这条完整答案。校服和书包是学校统一的款式,可除此之外呢? 所以,我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除我之外的唯一人士身上。 感受到我不加掩饰的目光的太宰:“……” “……太宰先生也不知道吗?也是,毕竟你也没有养过孩子。” 说完,我没看他反应,就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起来,可惜得到的都是“具体看学校情况而定”这种答案,要么就是晒给孩子做便当的,或者晒出养孩子日记的。 “不行啊,几乎没什么有用答案。”我锁上屏幕,心想要不还是等学校发来通知,应该会有入学须知之类的文件,将家长要准备的东西列出来吧? “学具和各种小包吧。”太宰的回答姗姗来迟,“除了书包之外,还会用到不少别的小包,不论是装便当,还是装手工课的零碎杂物,至少要准备三到四个不同需求的小包。” 我回想起在路上见到的小学生们,偶尔会提着一两个别的包,应该是装的便当。 我收到启发,顺着说:“还有便当盒也要准备,说起来现在的便当盒实在是不得了,不仅种类丰富,功能也很强大啊。” 我们几人是换着做饭排班的,自然少不了做便当,他们带着去学校,我则是带去上班。在我来之前,真菰他们在超市买便当盒时有多送的一副,自然落到了我手里。 结果我至今没有体验过自己挑选便当盒的快感。 “对了,太宰先生平时午餐是怎么解决的?侦探社的大家也会带便当吗?” “不,吃便当的是极少数,谷崎的话偶尔会吃便当。不过多数人还是外食为主,侦探社的对面有家便宜又好吃的家庭餐厅,平常大家都会去那里解决。不过……吃了太多次,也有点腻了。” “有考虑过自己做饭吗?” “你觉得我像是会做饭的人吗?” ……不像。 我手里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太宰侧过头好奇的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两盒鸡蛋。看着他觅食的模样,我不知怎么的,下意识冒出一句: “鸡蛋一人限购两盒,如果太宰先生在,我就能多拿两盒了。有点可惜啊……”我说,“毕竟大家都很喜欢吃玉子烧,鸡蛋总是不够用。太宰先生喜欢吃玉子烧吗?” “喜欢。”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这一瞬间,我就像见到了救星。 “太宰先生,你每周二下班之后有空吗?” “……?” 我直直的望着他,问:“如果周二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买每周限购的鸡蛋?我可以给你做好吃的玉子烧!” 毕竟多一个人就可以多拿两盒呢!解放我的双手! ※※※※※※※※※※※※※※※※※※※※ 原来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让我帮你抢鸡蛋(bushi) ———————————————————————————————————————————— 感谢在2020-08-26 23:17:33~2020-08-27 22:2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不通呀 50瓶;26044256 2瓶;西瓜芒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九) 好事多磨(十) 今天其实并不忙, 马上就要开学了,道场的孩子们大多已经收敛了心思,或者红着脸告诉我们要回家赶作业, 少了这波吵闹的主力军, 道场清净了不少。 我出门时将两份便当都带上了, 一份自己吃,另一份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当我忙完上午的安排,已经快要十点了,回到房间的我对着便当盒发起呆来。 我有一个称得上是大胆的念头。 我打开手机,给便当拍了张照片, 然后发给了太宰先生。在我快要放弃时, 收到了他的回信。 【^^这是小熊吗?】 是轻松熊!下次我还想试试三○鸥。重获信心的我回信道: 【嗯, 我第一次尝试做卡通便当, 还不错吧?(emoji:得意)】 【还有别的图案吗?】 【小猫给了真菰, 小狗给了锖兔,小鸡给了义勇, 小狗给了今剑。】 【应该还有一份多的吧?】 我将自己的餐盒也拍照发给他了。 【啊,伊君的是小青蛙^^~】 这份是我一开始就打算给自己吃的,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小青蛙很可爱嘛。 【太宰先生今天午餐吃什么呢?】 【欸,不出意外又是那家家庭餐厅了。新出了针对办公室人群的四人套餐,价格便宜还有赠送的赠品。】 紧接着又补上一条。 【但是赠品送的小玩具,要连续吃上一个星期……饶了我吧, 每天都被乱步先生他们拉着去凑人数,我已经吃三天一模一样的午餐了, 佛也只能容忍三次啊。】 看到他的文字, 就像是专程为我打造的机会似的。可是, 便当要怎么交到他手里?总不能直接说给他送过去,一来是太冒昧了,二来是我也没有时间。 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太宰先生,方便的话要不将这份便当拿去吧?只要你不介意是卡通便当,味道的话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发完,我就将手机放下了。 只在发消息的时候用尽了力气,接下来等待的时间就再也挤不出半点勇气了。甚至还有点害怕听到手机消息的提示音——我害怕被拒绝,或者被他高明,巧妙的回避掉。 “算了。”我一拍桌子,就像在给自己壮胆似的,“等会再看。” 然后我就将手机放在抽屉里,继续去忙活了。我穿的不是私服,是道场的衣服,没有口袋。上身是白色,下面是藏蓝色的袴,为了方便,头发的发尾也扎起来了,然后推到一边,露出颈部,这样一来也比较凉快。 我在走廊上遇到关口,他居然朝我打趣道:“你今天是不是心情还不错?” 我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哦,可能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是人被赋予一种重大的使命时,会变得郑重似的。你嘛,今天有点轻飘飘的……”他说,“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不,也许你说的对。” 我不打算否认他,我想,原来我心里早就对这份便当如何处理有了答案——我从一开始就在期望将这份便当送到某人手中,可笑的是我以为自己没这么想。 但缠绕在我身上的欢欣鼓舞就像远方的海市蜃楼,隔着我远远的关口都看见了这般光景,而我还在一心的苦苦追寻绿洲的方位。 我按捺着这种不敢对外人言的悸动,结束了一小段工作后又打开手机,却还是没有收到回信。 ——我想他也许很忙。 “比如说要培养新人。”我说,“或者是突如其来的外勤工作,他总不可能一天都呆在那里等手机的消息。” 我喉咙干涩,在阴凉的道场里跑来跑去,还是感受到了缺水的干涸。 枯竭的感觉不仅是□□上的,还有精神上的,象征着我步履不停的在追寻某个目标时,因为患得患失而产生的紧张,反胃一样的紧绷。不,说是患得患失也不太对,这个词的前提是“已经得到过”,很显然我是不符合的。 后来我又在正厅碰到了关口,这次他给了我别的消息。 “锖兔他们要参加全国高中生剑道大赛。”他说,“老师的主意又改变了。” “不是说他们不会去和人比试吗?” 在知道内情之前,我也是很意外的,可得知了他们在做的事之后,我就对这一点想透了——杀鬼的剑术不合适与人比试。 我问:“是鳞泷先生的意思吗?” “老师说要考虑未来长远发展和道场的未来……还有他如果不在了,下一任继承人要怎么经营道场。”关口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抵触,他对鳞泷先生的改变没太大看法,“我最初是有点惊讶的。毕竟老师之前很坚持,但我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要将道场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知名度是必须的,老师以后应该是想让锖兔他们继承道场吧,那就必须要从现在开始给他们铺路了。” 他又说:“男子组和女子组的比赛时间不一样,应该是男子组先开始。” “具体的时间呢?” “还没定呢。”他说,“不过地点应该是在东京,到时候我们也许要一起跟着去。” “这不是什么问题。”我说,“我还挺想去东京玩玩的。” “可是无伊实你家今剑不是还在上小学吗?到时候要留他一个人看家?我记得鳞泷老师还没回来呢。” “可以请假一起去啊。”我理所当然的说,“他也很喜欢剑道,我肯定要带他一起的。” 更何况前不久今剑提到过,他有几个朋友也在东京,去了的话还能和他们聚一聚。 关口则是说:“我虽然也同意……等等,但是这样不会对孩子太溺爱了吗?” 他说得太现实了。今剑毕竟不是真的小学生,所以我不会往那方面想,但关口不知道啊!他反倒是替我担心起孩子的学业问题了。 他见我不说话,赶紧跟我解释事情的重要性:“现在的小孩光是补习班都要上一堆,就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虽然我不赞同做得这么极端,但我认为也不能对孩子太溺爱了,无论怎么说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吧?” 也不知道他一个毕业没几年的男生,怎么对幼儿教育这么挂心,难道是家中有年纪尚小的兄弟姐妹吗? 我说不过他,又没法解释,只好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重新考虑的。” 被关口一打岔,我原本揪紧的心也重新舒展,投入到工作之后,渐渐忘记了便当的事,结果一忙就到了中午。 和关口将最后一个纸箱归位后,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说:“到午饭时间了。” 我们往回走,他很是炫耀的告诉我,“我今天的午餐是烤肉便当,很不错吧?无伊实今天的便当是什么?” 我正要开口,他却猛一伸手—— “等等!让我猜猜,你们家肯定是玉子烧,土豆泥,炸鸡块……” 我被他逗笑了,告诉他:“那你可猜错了。” 而当我拉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心又重新沉静了下来。中午很热,我开了空调,但吹不走热气,因为热气是盘旋在我头顶的尘霾,似乎在给我的大脑神经加温。 我心里七上八下,我在抽屉里摸索着拿出手机,没有新的未读消息。 我给自己一万个可能发生的理由,譬如说网路不好,于是我重新刷新,可还是没有新的消息。 也即是说,这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结束了,卡在了这个点上。 “好吧。”我找到自己的便当盒打开,告诉自己:“这也很正常。” 我是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对谁给出回应,我大可不必对一次受挫感到不快。 总之就是——别想太多,好好吃饭。 我将另一份便当也取了出来,没有打开,而是放在阴凉的位置,希望他不要太快变质。关口之前说很想再添个冰箱,我还挺赞同的。 我用筷子将小青蛙的耳朵戳下来吃,调味很适中。 我把关口给我的剑道大赛的参赛资料放到桌上,一边吃一边看。 “……东京的高中也不少啊。”我对着表扫了一眼,其中还有不少贵族高中,我拿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其中几所学校。 “叩叩——” 木制的拉门传来敲响声,我起初以为是风声,并未理会。结果几秒后,又敲响了。 我只好放下手机和饭盒,走到门边。 难道是关口有什么急事? 我漫不经心的拉开门,心里想的还是去东京的事,结果门外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泄了进来,还有一半,铺在了门口的青年身上,近乎要和他风衣的颜色融为一体。 是太宰先生。 他的风衣上不知为什么沾了些草屑,头发上还带了些碎碎的草根,有一两缕夹在了发丝里。我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围墙,那里本来是爬满了一整片的藤蔓的,现在上面的叶子已经有些塌了,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挤压过,而底下的草坪处明显被重物压过,草已经弯了腰。 “……太宰先生,你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我望向他。 他的表情有一秒的卡住,然后说道:“一见面就是问这个吗,伊君?” “……所以你真的是翻墙进来的。”我就当他承认了,“为什么不走正门?” “走正门的话,被关口看到拉出去聊天的,那个人可是相当能说啊。” ——这点我赞同。 “总之先进来吧。”我示意他入内,然后关上了门,方才开门带跑了房间里不少凉气。他一进来,身上的草屑就全落在了榻榻米上。 “抱歉抱歉。”他脱下衣服,我注意到他衣服又是湿的。 “封闭的小房间里空调效果太好了,你这样会感冒的,太宰先生。”我从架子上找出一条没用过的毛巾给他,“擦擦吧。” 他很配合的吸了吸鼻子,搞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就怕他打个喷嚏。 “要不还是去太阳底下晒一下?” 他说:“伊君,我又不是小动物,哪有晒一晒这种说法。” 看来他真的很坚持。 我只好又找了一条毛毯给他,“虽然是夏天,但是经常泡冷水还是容易生病。” 不过……太宰先生过来做什么? 他明明没有回我消息…… 等等,难道是手机泡水了?我默不作声的偷偷打量他,然而没有勇气问出口。 没有面对面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拥有无尽的可能性,不管是勇气,还是别的什么。可一旦他在我面前,朝我露出他惯有的笑容时,我就像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地上,四肢不调,大脑僵化,想的全都是所谓的最优解。 我只是静静的与他隔着半张榻榻米的距离,看他将头上的草碎弄下来,还有衣服上的,他举起自己的衣服在空中抖了抖,最后用毛巾擦拭两侧的头发和脖子。 “那个……” 他却问我:“吃饭了吗?” “正在吃。”我只好转身指着我的桌子,准确的说是上面的便当盒,“太宰先生呢,已经吃了吗?” “什么啊,伊君。”他摆出一副说教的模样,下一秒又化为活泼的玩笑话:“这种事——不要明知故问啦,我今天可是下了决心不要吃家庭餐厅的工作餐。” 啊……果然还是那个太宰先生。 我将那份便当递给了他。 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絮絮叨叨的朝我抱怨起来: “家庭餐厅的便当真的太难吃了,每天都吃一样的午餐,就算是神明也会有怨言的。” “还有啊~为了集齐同款玩具就必须要连续吃上一周也太夸张了,就算是资本主义的工作一周也至少要一天休息吧?” 我被他带动,不自觉的问道:“……真的那么难吃吗?” “与其说是难吃,不如说是重复太多。那家店从我加入侦探社之前就有了,听说菜品就没怎么变过,很奇怪对吧?在这么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现代社会,居然不与时俱进,所以我至少要减少去那家店光顾的次数,要让他们产生危机感,才会去开发新品。”他说得信誓旦旦。 我说:“这还真是重要的使命。” “没错没错,伊君也这么觉得吧?”他开朗的回应道。 小熊的便当里还有蟹肉条削成的细丝,被我卷成了花放在一旁。和玉子烧并列在一起,点缀着萝卜做的雕花。就像关口吐槽的那样,我们家最喜欢做的主菜是炸食,所以还有几份炸鸡块。为了给小熊上色,米饭是被咖喱染过的。 他首先是将蟹肉丝吃掉了——这点我不意外。 我刚才因为担心他感冒,就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结果现在我倒是热起来了,只好稍微将袴束着的上衣稍微提上去一点,将上衣放宽松,好更多的接触凉丝丝的空气来降温。 我在一旁吃着自己的午餐,问道:“调味方面怎么样?应该和平常差不多吧?” 我想着是能稳定发挥就行。 “嗯,和平常一样好吃哦。”他说。 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了起来,明明还没接电话,太宰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啊啊,国木田君又要说工作的事了——” 他散漫的放下便当盒,极其不情愿的接了电话。 隔着一小段距离,我就听见了听筒那边国木田先生愤怒的大吼—— “太宰!你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下午的工作就要开始了,别给我翘班啊!” “好好——”他说这“我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工作真辛苦啊,中午的时间也这么紧迫吗?”我问。 他只吃了一半左右。 “毕竟有委托嘛。”他说得轻描淡写,“便当我可以拿走吗?” “啊,这没什么。记得把便当盒还给我。” 他将盖子关上,将披在身上的毛毯和毛巾也脱下来放到一边,身上的水也差不多干了。 “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他这次还是翻墙走的。 当我心满意足的吃完自己的便当后,关口敲了敲门,问我能不能进来。 他一进门就看见地上随意摊放着的毛毯和毛巾,榻榻米上还有水渍和草屑,他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本想是实话实说,又觉得这事说出去怪怪的,只好撒了谎。 “刚才有只浑身是水的流浪猫从墙边跳进来了,我给他擦了擦毛。” “流浪猫?”他说,“难道是肚子饿了进来找吃的……已经走了吗?” 我望向窗外,墙上被踩的歪歪斜斜的藤蔓。 “嗯,已经走了。” ※※※※※※※※※※※※※※※※※※※※ 解锁道具:吃了一半的便当盒。 道具状态发生变更:空了的便当盒。 道具位置发生转移:伊→宰 ……希望他记得洗便当盒! ———————————————————————————————————————————— 感谢在2020-08-28 22:26:40~2020-08-29 21:0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吃甜筒 80瓶;3321 40瓶;人间理想 10瓶;dazai 8瓶;今年十七明年十六、骨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十一) 今剑这次是真的开学了。 我给他准备了装各种东西的包, 一共有五个。夏季的校服是白色的水手服和黑色短裤,和他头发的颜色相得益彰,换上之后整体看上去清爽又有活力, 头发则是梳成了辫子,我还给他在包里放了几根备用的头绳。 “阿伊,那我们下午再见!”他将便当装好后, 挥着手和我道别了。 我表面上一片祥和,其实对他初次上学还是有不少担忧。很快事实就证明我多虑了,开学两天,他告诉我自己玩得很开心,和同学们相处得也很好。 我今天下班很早,就去学校门口等他, 然后回去的路上顺便买点东西。他背着书包朝同学打了个招呼,就蹦蹦跳跳的朝我奔来。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了每个家长都会问的问题:“课程方面跟得上吗?” “嗯,不过英语有点难。”他的答案在我意料之中,他又说:“对了, 阿伊, 我和木之本同学在一个班哦。” “和小樱交上朋友了吗?” 他歪着脑袋, 纯真的回答:“不知道……大概算是?” 我揉了揉他头顶软软的头发。 装便当盒的袋子是由我提着的, 走着走着我发现盒子里面有东西撞击着盒子边壁发出响声,我望了他一眼,他立马做立正姿势。 该不会—— “……青椒都留下来了。”打开他的餐盒,果不其然留下了几颗青椒。不吃青椒是不是身体某个年龄段的通病? 说好的千年老刃呢,怎么也不吃青椒? “可是阿伊, 我真的不喜欢青椒。”他捏着鼻子远远的站开, “不能换成别的吗?” “青豆或者番茄, 你挑一个。” “炸鸡块不行吗?”他苦着一张脸,但凭我对他的了解,这会儿他多半是在撒娇。 “不行。”我回答得十分坚决,“不是已经有别的肉食了吗?再说吃太多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 “阿伊,我可是刀啊,哎……那我要青豆好了。”他撅起嘴,用复杂的目光和我对视片刻,见我依然没有要改口的意思,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如果他不配合,我可能真的要去谷歌上搜搜“孩子挑食怎么办”了,那我要怎么搜,请问千年老刃挑食该怎么办吗? “说好了,青豆一定要吃哦。”我再次强调道。 ...... 我们走到附近的商业街,他说想要一根新的竖笛,本来已经将其余的采购品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只能折返回文具店。 路上,他得意洋洋的跟我说:“竖笛算什么,笛子我也会呢。” 笛子啊......莫非是因为义经公么?可是,望着他开朗的、毫无阴霾的笑容,我决定不将这个问题言之于口了。 “那下次给你买笛子如何?”我换了个说辞。 “竖笛就够了。”今剑摇了摇头,表现出对笛子兴趣不大的样子,“老师布置的竖笛作业的曲子还得反复练习才行。” 他还做出吹空气竖笛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不过,竖笛也有作业吗?” 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他得意起来,说:“有啊,阿伊不知道吗?我已经和木之本同学她们约好了,要一起练习呢。” 我恍惚的点了点头。 若是将时光倒流,我也没想到自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会带一个(表面上)是小学生的孩子,我很难将今剑定义成家人里某个具体的成员位置,不是弟弟、更不可能是儿子、如果说是后辈,这也太扯了,所以只能笼统的称之为家人、伙伴。 并非是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能用家人这个词一言一概之的。羁绊是如蛛丝般又细又绵绸的东西,无法轻易结缘,亦无法随意斩断。 我们进了店后,节约时间,就直接朝老板询问:“请问竖笛在哪边?” 老板看了一眼今剑身上的校服—— “是友枝小学的孩子啊。”他说着,就自己走到旁边的货架,给我取下了包装好的竖笛,“刚才也有位客户来买竖笛呢,人还没走,在里面挑别的文具。” 闻言,今剑凭着他良好的视力朝里面货架望去,然后拉着我的袖子说:“是小林先生。” 看来是给他女儿买文具吧。 今剑继续说:“小林同学一直都没来上课……也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 “小林同学和你应该不在一个班上吧?今剑怎么知道她一直没来上课?” 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置物架上新出品的文具上了,漫不经心的说:“老师让我们拍视频,祝愿小林同学早日康复。四年级的每个班都拍了。” 他伸手去够顶上的黏土盒子,却因为身高怎么也碰不到,只好由我拿下来给他。他捧在手里,对着说明书看了半天,然后朝我保证:“我会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只是黏土我还是买得起的。”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在他心里我真的很穷吗? 老板似乎是打算同时给我和小林先生把竖笛找出来,等到他拿到竖笛给我们一人一根时,小林先生要买的其他东西也已经买好了,走到收银台前,见我,他主动朝我打招呼。 “真巧啊,稻井老师。” “下午好。”我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迎上他今日尚且和蔼的笑容。 男人侧边的头发推了些,看起来很清爽干净,今日身上的疲惫不像是前几次见到的那么夸张——就像被痛苦缠身了似的。他还提着公文包,但我想现在不是下班的时间。而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今剑的身上。 小林先生俯下身笑盈盈的和他打招呼:“你好,你是上次的小朋友吧?适应这边的生活了吗?” “嗯!上学很有趣!” 话中的弦外之音想必是只有我知道了。 “小葵同学最近身体状况好些了吗?”我问。 “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起色。”他说,“没有变坏也没有变好。” “真希望能早点好起来,回来和大家一起上学。”我赶忙送出自己的祝福。 接下来就是家长之间的礼仪性社交,我们一边结账,一边说了些关于孩子的话,不过基本都是小林先生为主,我只负责听着。毕竟我不是为人父母,在养孩子这事上我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一开口就会暴露无遗。 提到对孩子的培养,小林先生正试图将他的思想传递给我,我不是不能理解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态,但我还是认为适度很重要。 “我认为在小时候就要给孩子培养兴趣爱好,多方面的挖掘她们的可能性。补习班和兴趣班最好都不要落下。” 我听闻大多数家长都对精英教育报以迷信态度,想不到小林先生身上也有点。说真的,我还以为编辑这类阅览文字无数,每日接受各种作者灌输的思想的人,会超脱传统一点。 我说:“这样孩子不一定快乐吧?而且费用上开销也不小。” “开销确实很大。”他避开了我前一个问题,“但是用在培养下一代上是很值得的,为此我也必须咬牙工作才行。” 我不大赞同他的想法,但我们又不熟悉,就这么当面反驳似乎也不妥当,我只好保持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总算熬到了两个街区之外,他朝我道别,而我对于终于能拜托这凌迟一样的气氛而一下子就松懈了。 临行前他还祝福道:“稻井老师这次的作品如果能获奖就好了,征文大赛的奖金很是丰厚呢。” …… …… “除了鸡蛋,没有什么别的要买的了吗,伊君?” 青年双手负在脑后,随意的和我一起踩在超市的地砖上,在两排整整齐齐的货架之间,我不敢直面他,只好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货架上,上面醒目的挂着一堆减价品广告,和一些进口食品的购买折扣。 “暂时没有了。”我将目光收回,手中的购物车里除了周二限购的鸡蛋外,就是写日常用品了。 “可是都在打折哦?”他从货架上取下一袋家庭装的饼干,上面标着七折的标志,然后他指着小字说:“买两件是五折,很划算欸?” “如果要合理计量家庭支出,虽然关注折扣也很重要,但是不能完全被折扣牵着鼻子走……暂时不需要的东西可以缓一缓。”我从他手中拿过饼干,然后又放回了货架上,说出了省钱金句:“不买是最划算的。” 他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这可是蟹香味的综合营养饼干。” 关键词:太宰治、蟹香味。不难从中提取出某人明晃晃的想要得手的心思,可我依然选择装作困惑的样子,我抬头看着他的鸢色的双眸,故意问道: “……太宰先生,你很想要吗?” 结果太宰立刻表示:“我可没这么说。” 他还用一种堪称此地无银三百两、刻意到过头的目光往货架上瞟了一眼,扫过一圈后,又落回我身上。 ——这就是想要吧!? 我看了一眼价格,外加包装的分量很满足,如果要吃是能吃很久的。要给他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约法三章才行。 于是我又伸手去够货架上的饼干,一边说:“……买了就一定要吃完哦?” 饼干是红白色的包装,上面还写外文,好像是泰文,我看不太明白。我拿下来一袋后,想再拿另一袋,而货架最高处堆得太深,凭我的身高是够不着的,如此一来也只能麻烦太宰先生了。 我只好将饼干捧在胸前,拜托他再拿一袋下来。 货物的摆放太过不便,哪怕是身高优势极大的太宰,也要贴近货架,然后挺直背板才能碰到包装袋,我看不见顶端,但是很快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伊君,除了蟹香还有其他口味——”他好像在拨弄上面的饼干袋子,我听到了塑料袋摩擦的响声,混杂着青年的声音,“黄油味和葱香味,你喜欢哪个?” 我却感觉被什么人盯着似的,有股森冷的视线从后颈爬上来,仿佛要扼住我的呼吸一般又冷又锐利。应激之下,我猛一回头试图找出这恼人的视线,却什么也没看见,附近只有还在挑选商品的家庭主妇,看起来没有可疑人物。 ……是我想多了吗? 货架如同栅栏,将人和视线层层阻隔住,我也不敢笃定是否真的有人在背后窥视我们。 没等到我的回复,他又问道:“伊君?” 我重新打量四周,怀疑是我多心了。 “那就黄油口味吧。蟹香味是咸的,那就选个甜口的中和一下。” 他攥着饼干袋子的一角,将黄色包装的饼干取了下来,然后将我手中的饼干也一起收走,放进了购物车里。 “走吧!” 他开朗的抢过推车的操作权,像渴望成为船长的孩子,在我的前方领航。 回去的路上,我提到《圣母》这篇文章送去投稿,被编辑拿去当做参赛稿的事情。我说我暂时不考虑能不能获奖的事情,就算没有入围,应该也有希望在《blue》上刊载。 “征文比赛啊。”他拿出手机,飞快的找到了信息页,上面还有制作精美的横幅,“第一名不仅有奖金,还有温泉旅馆两天一夜的非实物奖品呢。” “温泉?” “伊君不知道吗?”他说,“应该是和地方政府做的宣传活动,并不是特别有名的旅店,挂在旅游网站上满分十分但也能拿到七分了。应该说是口碑不错,但缺乏曝光度的小众旅店。” 我对旅店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上次在八原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冲击。温泉旅店听起来气氛虽好,还有热腾腾的温泉和美酒佳肴,但我脑中想的却尽是些阴暗恐怖的故事,比如午夜出没的血衣女鬼,深山里冰洁神秘的雪女(还好现在是夏天)之类的。 “仔细想想,如果是获奖作家去过之后,顺势邀请对方写个游记什么的,放在作者的插页或者blog中,还能当做软广告。”我将杂念抛开,接着他的话继续说,“前提是旅店的素质过硬才行,不过我有个问题。” “嗯?”他声音闷闷的,被风吹散在残暑里。 “两天一夜……只是泡温泉,要怎么玩这么久?” 几乎是在我问出来的同时,他非常不给我面子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低的,像是在压抑着,随后他才朝我解释起来。 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一。 “温泉旅馆之旅可不是只在旅馆里呆着,哪儿也不去啊。” 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被“温泉”两个字束缚住了。忘记了热门的温泉旅馆周边必然会有一系列的商业街,或者是伴生的自然建筑,有的偏僻点儿的地方更是极端——倘若是出了个有名的温泉,干脆大家就围着他建一个小型的商圈,然后当地人一起维护这块宝地。 “伊君知道吗,有的地方夏末的时候会举办庆典,高度现代化的地区受限,办起这类活动来反倒不如小地方有种返璞归真的人情味。” 我看着他翕动的睫毛,我想:太宰先生也会说人情味这个词,搞不好他是很喜欢的,但他碍于各种原因,无法言之于口。 “夏日祭吗……我想到的是苹果糖、捞金鱼、还有射击游戏这些传统的项目。” 回忆早就离我远去,它们在我心中如今只是单纯的名词,我对这类小游戏的新鲜感怕是比孩子还要多——因为我没有体验过的记忆。 我用手背擦了下太阳穴附近渗下来的一点点汗水,又问道:“太宰先生,有喜欢的庆典项目吗?”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要说的话,是‘在意’还差不多。” “哦?” “抬神轿。” 他言简意赅的回答,让我不由得发出了“欸?”的感慨,因为抬神轿这项活动,我自认为怎么也没法和他沾边,光是将这两项联系起来,我都觉得怪异极了。 我的反应太好懂了,结果他打趣起来:“很奇怪吗?” 唔—— 因为像他这样看起来苏玻璃一般的青年,和满是汗水和男性荷尔蒙的抬神轿实在是不搭。 说起抬神轿,那定然是挥汗如雨、热情似火的男儿们,肩挑着长杆发力,吆喝着、声音同神轿上的阵阵铃声夹杂在一起,搅和成一团乱麻,但又有种不可思议的节奏感,最为特别的,定然是那股勇往直前的气势,哪怕是我这么钝感的人,也能从这浑然一体的队伍中感受到名为生命力的东西。 对了,是生命力——一个叫人不爱挂在口边,但又放不下的词语。 “不。”我摇了摇头,“抬神轿很好,我也想看看。” 要是有机会和太宰先生一起,在一片黑魆魆的天空下,看着祭典上临时搭建的彩灯灯光,然后观看抬神轿□□多好。 他接着往手机上看,说:“第二名是商场的折扣券加奖金。” 我这才想起自己在小山编辑的怂恿下参赛的原因。 “我瞄准的其实是第二名的购物折扣券,因为是和商家合作的活动,所以赠送的购物券也特别划算。想要买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小山编辑给我的珍贵信息,狠狠的激发了我的竞争欲望——没错,为了买电脑。 他问我:“已经有看中的笔记本电脑了吗?” “有,但是要七万円多呢……”我说,“本来想买更便宜一点的,但又怕用不了多久就坏掉了。再说家里有正在上学的孩子,还是有电脑更方便一些吧?” 此时我们已经走过了两个路口,差不多快要到家了。 青年又问道:“新的小说构思得怎么样了,应该是中篇或者长篇吧?” 我意识到他指的是我先前放出说要写的恋爱小说。 “我将宫本老师的作品读了,怎么说呢……不愧是名列前排的畅销书作者,不管是情绪把控还是情节设计上都看成精妙无比。想要达到老师的水平,我还有的写呢。” 其实我本来提笔写了个开头,但自己看来看去就是感觉别扭,最后又全都撕了,打算重新开始。 “对了,太宰先生,看完那本《我的喜鹊》了吗?”当时他从我这里借走了一本书,可都没听他提起过阅读感想。 “嗯——” 每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时候,我就换个提问方式来猜。就像先前提到猜职业,尽管最后没猜中,但获得了条件信息的我,以后如果灵感乍现,也不是不可能猜到。 所以我改口问:“结局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他用手抵着下巴,像是在思索,随后说:“悲剧和喜剧全看读者主观判断吧?在我个人来看,是喜剧吧。” 到这里,他就不肯继续说了,我对太宰先生心中的喜剧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奇得心里挠痒痒,等书回到我手中,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翻阅结局。 “伊君已经想好自己的故事内容了吗?” “……有主人公的雏形了。” 他问:“主人公是什么样的人呢?” “英雄和见习天使吧。”为了避免被说俗套,我又赶紧补充:“这只是个大轮廓,不如说只是角色的核心部分,人物设定会重新更改得更时髦一点,符合年轻人群的喜爱。” “我还以为伊君会走写实派路线,竟然是幻想型背景下的故事吗?” “所以说还没定下来嘛……”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转眼间已经回到了家中。晚餐过后,我目送他离开,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记问便当盒的事情了。 “算了,下次再说吧。” 反正他总是要来吃饭的。 我没想到往后的一周,我几乎没和他见上一面,此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天气转凉,早秋的气息盘旋在屋外,怕是很快就要往里钻了,我不得不被迫多穿了件衣服在外面,早上翻起衣柜,才想起前不久清光他们一起买了件中款的浅米色风衣。 “再冷一点就能穿了。” 再后来,九月下了第一场雨,把湿气和寒气全都降了下来。就是这么一天,我还在道场里,收到了小山编辑的电话。 “一来是要祝贺老师,这个月的《blue》上,可以看到老师的作品《贩卖机》了,过段时间搞不好会有读者来信,还请您期待吧!” 我接电话时,正站在木制的外走廊,天空是一片浓郁的鼠灰色,两瓣乌云的缝隙中透出一点奢侈的白光来,我一边寻找着光的轨迹,一边听小山编辑在那头喜形于色的向我公布喜事。 “送去参赛的《圣母》目前入围了优秀作品前十,马上就要进行第二轮的筛稿了。”他尽心尽责的向我汇报进度,随后又说:“有新的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稻井老师的,对了,关于《圣母》是否刊登的事情,我想和老师约个时间谈谈可以吗?” “具体什么时间呢?” “等我明天确定一下工作安排,尽量在这几日和老师见面吧。地点还是约在咖啡厅,可以吗?” “好的。”我说,“多谢您了。” “哪有的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过小山编辑后,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居然入围了吗……至少闯过了第一关,我想还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在修改《圣母》的时候,太宰先生给了我不少帮助,于情于理我认为都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但他今日似乎非常忙碌,并没有来这边吃饭,我就给他发了条邮件。 【太宰先生,《圣母》入围十强了。】 但“太宰治”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回我的任何邮件。 …… 小山编辑从楼下上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这是已经分装好的信件,几乎都是读者寄给到他手下负责的作者们的,包含感情的信。他从中按照名字,挑选、分类好了信件。他前些日子虽然夸下海口,但更多是想要对无伊实表示鼓励,因为初次登刊的作家是不会有太多来信的。 “一、二、三……”他数着数着,自己先惊愕了,“有十来封吗?” 在如今这个比起手写信,大家更爱在网路上发表自己看法的年代,能收到十封手写信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更何况还是从未露面的新人作者。 “稻井老师看了会开心的吧。”他想着,就将纸箱往自己办公桌底下一放,正欲去煮一杯咖啡提提神,就见到小林迎面走来,后者看起来十分平静,小山就想当做没看见转身离去。 没想到小林根本不放过他,他笑眯眯的问:“小山编辑刚才是去拿信了吗?” “呃,是的。”小山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就好。 小林不为难他,他点头笑了笑,就像在路上偶遇同事,随口聊了两句那么自然,他朝着原来的方向离开了。 小山重新回到座位上,他本就体态丰满像只企鹅,但他五官生得柔和,令人很容易产生好感,也就是说他极具亲和力,即使是在偶尔硝/烟四起的编辑部,他也绝对是人缘很好的那一挂。 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打开网页邮箱,给无伊实回复邮件。 【稻井老师,这边收到了您的读者给您的回信,足足有十来封。明天下午五点我们约在咖啡店您看方便吗?信我一起给您带来。】 然后他被隔壁部门的人喊出去,商量下个季度的工作对接,结果对方拖拖拉拉,愣是弄了一个小时才办妥。 等到小山编辑回来,电脑上已经收到了无伊实的确认信,她表示时间安排上没有问题,明天见。 …… …… 我与小山先生约在下午一点,和上次差不多。我想是因为他们午休的时间很紧迫,外加今天聊的事情还没有到板上钉钉的这步,所以选在办公室之外也很合理,再说还有十来封信要交给我。 不过我今天本来就休息,时间约在几点都没差别。 前几日一直很冷,我穿的都是裤装,今天总算气温回升了点,我索性就穿裙子了。到了咖啡店门口,我却迟迟不见小山编辑的身影,我心想,难不成是中间有什么急事绊住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先去店里坐会儿等他,就听见了小林先生的声音。 “稻井老师,是在等小山编辑吗?”他从大楼的玻璃门出来,远远的同我打招呼,我点了点头,等他走近,他又说:“他刚才被上级叫住了,可能要麻烦稻井小姐再等一会儿了。” “谢谢,那我就在咖啡厅里等他好了。” 小林说:“老师可以到我们办公室去坐坐的。” “这就不必了,我们本就是约好在这里见面的。” 咖啡厅和编辑部的大楼是在一个直角上的,要拐过这个路口才行。我不太想过去,是因为我本来就想喝咖啡,所以坚持要等小山编辑来。 我们正僵持着,咖啡店的女店员已经看到了我们,她探出头来对小林先生打着招呼:“小林先生,中午好啊,不进来喝一杯咖啡提提神吗?对了,您身旁的这位是……?” 小林先生抢了我的话,“这位是稻井老师,是名作家。” 店员对编辑和作家的组合早就习以为常,她看了我一眼,也问我要不要进去。 但我想起之前小山编辑说起他和小林先生之间正处于有点尴尬的情况,我要是进店了,肯定会和小林先生一桌,这样等小山编辑来了,场面一定令人目不忍视,如果在门口,小山编辑来了还能说只是偶遇,然后聊了会儿天。 “不用了。”我微笑着拒绝了那位店员,她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能拉到生意自然好,拉不到也没事。 她对我们说“那我就去忙啦”。 和小林先生二人独处,我总感觉气氛难熬,而他又稳立于前,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模样。我只好再度尝试:“小林先生也很忙吧?不用在意我,我再稍微等等就好。” 本以为他会就此打住,可此时异样发生了。 ——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灌入鼻腔,随着呼吸一路朝下,像是有什么魔力,我感受到意识不受控制,变成了一片空白。 意识消失前我最后听到的,是小林先生的叹息。 “可是,我等不起了。” …… …… 我是被叮叮当当的锤击声吵醒的。 眼皮就像被人用粘性极强的胶水粘住了似的,又沉又难受,光是睁眼就废了我好大的力气。一睁眼,便是陌生的天花板。我正平躺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意识还未完全归位,但我努力感受着四肢,却发现手脚都被人用粗粝的麻绳绑了起来,而且系得很紧,稍一用力就能在身上勒出痕迹。 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我被人绑架了?是谁对我做了这种事? 前三个问题我还无法解答,但最后一个,我已经有了答案。 ——是小林先生。 我们之间有私仇吗?不,我想不出,甚至说我们就比陌生人要强上个一星半点,并且我每次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那就是工作上的事?不,这也不对,按照小山编辑的说法,小林的敌人是他才对,那我这算是被殃及的池鱼么? 算了,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从这里离…… “!” 冰冰的—— 我刚侧过脸,就在身旁发现一具没有温度的身体。我的身体的部分正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 看起来是小学年纪的女孩,她的身份不言而喻——是小林先生的女儿小葵。 她分明已经没有了生机。 “小葵已经离开了我。” 绑架我的始作俑者,手中拿着一柄结实的铁锤,正站在房门口,他望向女儿的目光中充满了每个慈父都会有的怜爱和不舍。 也许我是缺乏同情心的,我此刻对他父女情深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更生不出一丁点对死去的小葵的怜爱,我只想赶紧从这里逃走。 我注意到他手中拿着钉子,所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是他在钉什么东西? ——不正常。 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了。 我竭力克服恐惧,望向小葵的尸体那侧的窗户——被人用木板从里面钉上了,甚至钉子锤得乱七八糟,根本不考虑美观,钉钉子的人只想赶紧将这一切封闭起来罢了。 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得吓人,空调被打开了,我合理猜想是为了保持小葵的尸体不要腐烂,但我穿得单薄,在被束缚而感到浑身的细胞紧绷的状态下,又被冷气双重折磨,好不容易从药物中复苏的意识又快要有点不清醒了。 我要逃跑才行——可这个念头简直是天方夜谭。 力气、工具全都没有,还被人以近乎无解的方式捆绑了起来。 小林先生已经在我旁边坐下,他温柔的将锤子和钉子放得远远地,就像是在担心我会害怕似的,分外体贴。他甚至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然而他的“好意”在我品来就是砒/霜,一碰就感觉自己会立刻暴毙。 他说:“这是小葵练钢琴的房间,装修的时候特意将隔音效果做到了极致。我建议稻井老师保留力气,不要做无畏的求救。” 说完,他话中像是有一丝怀念,却又逐渐染上疯狂:“曾经,我和我妻子时常在钢琴房约会,多半是夜晚。” 我不敢也不想去琢磨他话中的深意,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我问他:“小林先生,你带我来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看向他唯一的孩子,早已死去的小葵。他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然后俯下身,拨开小葵的额头,在上面落下一个晚安吻似的轻吻。 “我唯一的女儿,她也是我世界的全部。我找银行贷款,我将房子抵押出去,我四处筹钱,也没能阻止死神的脚步,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行,他还是将我的天使夺走了,不论我这个父亲是如何的哭喊和乞求,小葵也已经离我而去了。” 他的精神一定很糟糕。我想,他根本不需要谁来认同他,他也不是想向谁倾诉这个故事,他只是陈述他哀痛的、恨之入骨的情绪。 “小葵从去年起就说过,想要一个性格温柔的新妈妈。可我一直没能满足她。”他用手梳理着小葵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强迫我听他的故事:“我想要的是——美丽、温柔、对孩子充满耐性、又热爱文学的女性……” “就是像老师您这样的。”他说着,自己笑了,“如果不是小山那家伙,老师您就是我负责的作家了,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本来想循序渐进的追求稻井老师……可是小葵已经等不了了,她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医生束手无策,我只好带她回家,每天都想着怎么多陪陪她。” “这么粗暴的方式不是我本愿,还请老师不要见怪。” 小林的笑容就像是被人雕刻的一节腐木,被虫蛀蚀后又被湿浪重刷,变成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样子,在这脆弱的幻想所带来的虚假笑容中,我只能读出一层又一层被包裹着的绝望。 女儿重病、职场失利、身负外债,全都是将他的脊梁敲断的铁锤。 他说,“老师,和我一起去见见小葵吧——见到你她一定会开心的。” 他想做的,是将房中最后变出三具尸体,就像一家三口那般。 小林根本没给我机会,他的情绪已经宣泄得足够多了。接下来驱使他的便是犯罪时一鼓作气的气势,他跨坐在我身前,伸出手就要扼住我的脖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我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火盆——看来他本意是想烧炭杀人。 ——我会死。 我悲哀的、无法挽回的意识到了这件事,求救的方法已经被堵死,这座房子甚至被他从内部用木板钉上了全部的出口,在这万籁俱寂的恐惧中,我有几次都觉得心如死灰。 我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和根本没见过几面的人,死在一个房间里,看起来就像自杀一样,被迫用死的方式加入这个家庭,扭曲我的本愿。 前不久我还没有找寻到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生活才刚刚走上正轨,想不到要这么结束了。 他从我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通讯录。 “我记得……是叫‘太宰’对吧?”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两个字,我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更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疼痛的感觉令我意识清明了几分。 “你要做什么?” 他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只是之前撞见你们一起买东西,我就记住了他的名字而已。既然要把你从他身边抢走,怎么说也要给他留个信吧?” 他当着我的面,拨通了电话。在一阵漫长的等待中,我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电话的嘀嘀声,间隔都让我觉得比平时长,就如同在心脏叶上蹦跶,而最后是无人接听。 自动转换为了留言模式。 小林先生很无奈的是表示:“看来,老师您的运气真的不太好,只能语音留言了。” 他脸上爬满笑容:“——和你的男朋友道个别吧。” ※※※※※※※※※※※※※※※※※※※※ 收藏快破4k了,加更大章。爱你们! ————————————————————————————————————————————感谢在2020-08-29 21:08:56~2020-08-30 11:4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visia 33瓶;情深 20瓶;星夜烟火 17瓶;千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十二) 小山编辑正在会议室听着隔壁部门的同事念令他昏昏欲睡的计划书, 说到底这项目和他关系并不大。拉他来很可能就只是凑数的,他无聊得要命,心想还不如回去审稿,或者偷偷和老师们聊聊天。 他一手放在桌下, 索性打开手机进入邮箱, 他想起前不久和负责的某位年轻作家谈论稿件的事情只到一半, 那条邮件他不知自己是否发出去了, 于是打开已发送邮件重新确认。 在长长的一条列表中, 他看了一条自己没什么印象的讯息。 是发给稻井老师的。 “奇怪……”他抬头看了眼台上的同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接收到了错误的反馈,他打开那条邮件反反复复查看。 他和稻井老师约的时间分明是五点。 可邮件上他写的是—— “抱歉, 时间有所变动,和老师见面的时间调整在下午一点可以吗?” 无数种可能在颅顶狂跳, 他只觉得心惊肉跳——这根本不是他发的信息。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一秒也没法慢悠悠的在会议室坐下去,好在这只是个小会议室, 没有领导, 他立刻起身,动得太急了, 凳子发出一身巨响, 同事们纷纷看向他, 他脸都涨红了,说了句“抱歉, 十万火急”就从椅子上扯起自己的外套夺门而出。 他离开会议室, 不停的给稻井老师打电话。 “无人接通, 怎么会是无人接听?该死。”他胖胖的身子从楼梯快步奔下, 发出了哒哒的响声,他毫不在意,他希望只是对方正在忙而没听到他的电话。 鬼使神差的,他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铃声在办公室内响起,他脸色唰的褪色,闻声而望——小林的手机在他的桌上不停的震动、发出刺耳的铃响。 “小林编辑呢?”他问向他身边的人。 对方本埋头读稿,被他这么一问也抬起头来,回想一番后告诉他:“……这么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不会是跑回家照顾小孩了吧?” 一种灾难来临的预示降临在了小山编辑的头上,他不停的拨打电话,依旧没人回复。 直到他笨重的身子奋力的来到警局门口。他的衣衫已经全是汗,他手臂上还搭着他的外套。 他正承受着一条生命的重量,他本来就不直挺的肩塌了下去,看起来有些颓势。 “——我要报警。” …… …… 我有想过,如果电话拨通了,我就立刻求救,什么别的也不说。可如今只能留言,那么求救就无法在第一时间传达到了。 我想是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的生命注定要终结在此了。 留言已经嘟了一声响,这种催促很是恼人,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就先喊名字。 “太宰先生。” 说些什么,不如说是能说些什么。 我的大脑以我从未想过的运转速度飞快的运行起来—— 首先,表白是绝对不可以的。在生死关头留下的死亡信息中居然是示爱?太下作太令人作呕了,堪称卑鄙无耻。这对活着的人来说绝对不是值得怀念的东西。除非我恨极了他,这可是对生者的怨毒诅咒,会对他纠缠不清直到进入坟墓,我还没这么怨毒,所以表白什么的我肯定是不会说的。 我又想到,即使我死后他也一样会受女人喜欢,所以还是算了,别让他记得我——等等,这想法可真够自大的,他干嘛要记得我? “太宰先生。”我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我念着的这几个字就像一种魔咒,将我从深陷无力的边缘扯了回来,让我做自己最后的告白。 那就随便说点什么。 我想,就像平常那样就行。 我提醒自己,别说些让人感到负担的话,那就说些令人听了开心的、值得庆祝的好事算了。 “《圣母》入围了比赛作品前十,在修改过程中太宰先生帮了我很多,如果获奖了……”我想着自己是瞄准二等奖去的,“购物折扣券有一万元多呢,太宰先生拿去买想吃的东西吧。” 他喜欢吃蟹,喜欢酒,除此之外还对一些垃圾食品情有独钟——他其实吃的很少,可我就知道他喜欢。他身上有种孩子气的跃跃欲试,就像是在保持一种对外的矜持似的,刻意远离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可我只要察觉到一丁点苗头,就忍不住想溺爱他,想把他喜欢的都送给他。 “温泉旅行我想是没什么希望了,第一名真的很难啊。”我吸了吸鼻子,朝他抱怨:“夏天也快结束了,今年的祗园祭是已经错过了,如果其他地方还有庆典可以赶上就好了,但我想大概率要等到明年了。” “被太宰先生那么一说,我也想看抬神轿了。” 要是明年,有人能陪他去看一趟神轿的游/行就再好不过了。灯火通明的夜幕下、泛着淡影的山峦下,吆喝着的游/行队伍,抬轿人们闪耀着人的光辉的、能够像活水一样灌溉给每个围观者的生命力,也给他一点吧,希望他不要嫌弃全是汗涔涔的男人味。 “好想去京都旅行,想去清水寺。马上到秋天了,好想去枫林簇拥的湖畔,在如火如荼的枫林之湖中悠闲的曳舟,我实在是憧憬水波荡漾的船上眺望远山和寺庙的感觉,想必是朦胧又浪漫至极的——曾经我还想要定居京都呢。其实去大阪也可以,说来惭愧,我连天守阁都没去过。”我大胆了起来,说平常很少说的长句子:“我想可以拍很多照片,还可以当做是给下一本小说取材。” 他好些时日前还问我小说构思如何,我没脸告诉他自己还压根没动半个字,不想被他当做是怠惰散漫的人,这么说能不能稍微挽回一点形象呢?至少我有努力在考虑自己的未来,思考如何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我试着总结道:“开着留言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对了,便当盒不要忘了,因为是我找锖兔借的,是要还给他的。你从我这里借走的那本书可以留着,我又买了本一样的。” 其实没有,我觉得那本书他怎么处置都行,他要是愿意留着,我会铭记五内。 遗憾的是我没机会知道他认为的喜剧结局是什么样的了,不提还好,现在想起来我却在意得不得了——分明是生死关头,我还在惦记一本恋爱小说的结局,像什么样,蠢到无以复加了。 我以为自己会哭出来呢,我早就做好了会有凉凉的液体从脸上淌过的准备,但我此刻一直在想一些能给我勇气的,令人愉悦的事情,就像害怕打针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会在一旁安慰他们,告诉他们“想一些好玩儿的开心的事情”,我以前对这种行为是嗤之以鼻的,现在我明白了,这是的确了不起的一种精神逃避法。 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他的事,导致对恐惧的感觉都变得迟钝了。 我可太丢人了,别的事情一件都没想起来。竟然老老实实的全都在想这一个人的事,甚至还意犹未尽,兴致盎然,看来我的精神上早已酩酊大醉。 我还在查漏补缺,我又说:“还有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 这次是我要爽约了,得提前告诉他。 “超市的鸡蛋限购,这个月已经取消了。” 当然是假的,据说还要卖完整个九月呢——但我想他不会知道的。 “可以不用等我了,之前真的很感谢。” 人们聊天时还会说什么?天气吗? “近期天气反复无常,入水什么的还是请太宰先生克制一下,不要生病吧。” 真遗憾,我想说我希望他别再这样了,但我是没有资格管教他的,也没有资格管教任何人。我说得很委婉,希望他别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但他这人性格太好了,就算讨厌我了,估计也会顾忌我的面子不说出口的,等等,这不是道德绑架吗?你可太糟糕了。 我的语言开始混乱,词语变得贫瘠匮乏,如果可以我想把全世间最好的祝福语都送给他,希望他的人生永远是日光明媚的。 不是我也没有关系,谁都行,至少能和他成为朋友,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恋人也行,爱人更好,如果他快乐,那就让他长寿一些,把曾经的不愉快全都补偿在后续的人生里,让他长长久久的能绽开笑容,不是对我笑也没关系,谁都好,总之别让他伤心了。如果可以,请谁来把我身上的幸福收走送给他吧,他看起来总是很难尽情开怀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臆想的,其实只要他过得好些,怎么样都行,没有必要循规蹈矩的过下去,但是至少,我希望有人告诉他“你真是个很好的人”这件事。那个人千万别像我这样裹足不前错过时机,别像我一样胆小懦弱,要聪明一点,别像我总是猜错他的心思,别像我给他添麻烦。 我说得很慢,吞吞吐吐的。原来语音留言的时间这么长,足够我将所有的碎碎念都吐出来。 我的归纳能力真的很差劲,前言不搭后语,只会在心中大放厥词,嘴巴上说不出伶俐讨好的话来,纵使有万般念头和祝福的话,溜到嘴边就全被压缩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希望太宰先生能一直保持好心情,再见。” 如果可以,真想和你一起去看夏日祭。 ※※※※※※※※※※※※※※※※※※※※ 看似稳如老狗,其实慌得一批。 内心活动又杂又乱,可以体现出当事人如今的心情了。 四舍五入就是告白了(?) 好事多磨嘛。 想来想去还是断章在这里吧,今天拆开发。 我发现我的营养液居然超过收藏了,你们太猛了吧!?!? ————————————————————————————————————————————感谢在2020-08-30 11:42:50~2020-08-31 21: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佳 2个;一颗孤独的柠檬精、章鱼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rla 140瓶;在世界中心呼唤冷cp 50瓶;轻轻巧巧秋秋 49瓶;北迹 40瓶;livisia、翠翠midolili 30瓶;萧 25瓶;chorale、p仔、米佳、阿璃、伍佰、ages 20瓶;哔咔哔咔 15瓶;将名白骨祁连成、巧酱、cielo一条琉星、山火、酒酒屋、ki 10瓶;崩溃的一天、今年十七明年十六、千代岚 5瓶;@ 4瓶;章鱼仔、llily2333 2瓶;甜滋滋、烂咸鱼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事多磨(十三) 小林等不到我的下文, 挂断了电话。他问我:“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不想同他说话。 他很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他说:“我还以为至少会说一句表达爱意的话呢。难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那就在死前,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吧。 我用干涩的声音说:“他是我男朋友, 但我觉得没必要把爱啊喜欢啊挂在嘴边。” “不愧是稻井老师, 真是充满着文字创作者的那股子含蓄呢。”他可能是在笑, 也不知道他是否察觉了什么,他说完后就背过身去,去将炭火盆搬到房间里。 “我本来想用别的方法,但是怕死后身上留下伤痕,会吓到小葵的。果然还是烧炭最保险, 毕竟要给小葵一个完整无损的新妈妈嘛。”他自顾自的说话, 然后往火盆中加木炭块。 不是这样的, 我还有好多话想说。给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但凡是在我这短小的人生中同我有过交集的任何人都是。 我死后会怎么样, 大家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今剑要怎么办,他会被人重新送回时政吗?会被重新封印起来?继续在黑暗中度过余下的无尽刃生吗?我觉得非常的对不起他,胡乱的给他的未来增添了我的颜色实在是太抱歉了,他有许多比我更好的选择, 回想起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让他摒弃了刀剑的本职,和人类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写作业、参加社团活动、练习竖笛。他会不会因为我被其他刀嘲笑? 很遗憾,我无法成为令他骄傲的存在。 我的葬礼上真菰会哭吗?最好还是不要, 我知道她看起来娇小,实则内心比我顽强坚韧太多,如果我的死让她如此悲痛,那我是何等的罪人啊!我的葬礼还有谁会来呢?离得近一点的想必很快就知道了, 夏目他们也许就没办法了, 说不定我要离世几个月, 才会被察觉到异样。 好不容易重逢却是在我的墓前吗? 还好我们交情不深,不需要他浪费太多心思替我神伤,只需要给我一束百合花就好。 小林将我的手机关机,点燃了炭火。房间里很快就飘起了一股燃烧物的异味,我被束缚着身体,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几分钟,我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应该早早写下遗书,用文字记录下我浪涛般汹涌起伏的情绪,不管是爱意也好还是什么别的,我敢肯定至少能写成一本中篇小说——其实我所拥有的记忆不足以支撑我写出这么多篇幅,但我在抽丝剥茧的从记忆中剥削出一条又一条关于他的事情,每一个微表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他说下的每个句子。 不仅是他偶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还有身上那股子天真烂漫的像春日里被风吹到眼前的叶子那般令我的视线紧随其后的魔力。 我想光是絮絮叨叨的写这些,我能写上自己也想不到的篇幅。 好了,但是遗书也会被人看到,所以不行,以上都是废话。写出来了要是被人烧掉了也很可惜。 就算我有再多的想说的话,最安全的还是封闭在心里——这是对谁都好的最优解,当我离世,我便不会有遗憾。 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火舌卷起木炭的边缘,将他舔舐得焦黑。 可我好想活下去。 和你一起。 在我的意识被吞没前,这是我最后的祈愿。 …… …… 黑发青年的眸中倒映着远处的发电风车,白色的影子骨碌碌的转着圈。一阵季风从大衣的底部钻了过去,没引起他注意。工作和生活这两件事在他身上是不分家的,是伴生而行的两条轨迹,总有人会将它们汇集到一起。 手机湿哒哒的,好在是防水款,和它的主人一样不被水害困扰。 全是未接来电。 他对这种屏幕提醒是习以为常的,通常来说都是国木田的工作催促。 中岛敦在天台上找到他时,他正在检查手机上的电话留言。前者急急忙忙的跑上楼,手还搁在门把上,与此同时太宰已经举起了手机,一条条的听着自己的留言。 “怎么了,敦君,慌慌张张的。”他说,“又被国木田君教训了吗?” “太宰先生,侦探社来了一位小学生找你。”他一口气攀至最高层,还没喘过气来。 等中岛敦重新抬眼,就看到青年的表情与平日里有着他不需要刻意观察就能察觉的差异。 本是一潭只映着一轮央央明月的深不见底的池子,如今有人从外部捣进来几根枯枝,放肆的将水中的月影打碎个凌乱,将笼罩着水草的寒潭给搅出了波澜。 竟是连一丝朦胧的月影也不肯留给他。 “走吧。” …… …… 小山编辑承受着非同寻常的压力。 那条邮件是从他的手机里发出去的,万一稻井老师遭遇不测,他必然有责任,哪怕从法律上来讲和他的瓜葛是清算好的,但他做人的良心底线是无法承受这种可能性的。 他面前的青年相貌端正优雅,一双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山编辑,后者嘴唇翕动,什么话也说不出。 被对方找上门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武装侦探社,在了解到是稻井老师关系者后,他跌宕起伏的心更加不安了。 在以为会面对对方的怒火和盘问时,青年却什么话都没说。太宰治抛出一串车钥匙,小山编辑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的车钥匙,什么时候到了对方手里? 他心中百感交集,而太宰已经拿着钥匙走到了车边,自顾自的插入了钥匙。 小山说:“警方的人已经去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了解了前因后果而一起前来帮忙的中岛敦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更重要的是,他野兽的敏感已经让他察觉到太宰身上与平时不大相同的气氛。 小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连忙说:“请,请您随意使用。” “你能感应到她吗?”太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身旁的今剑。 首先向他求助的便是今剑,而他在听到那通堪称复杂的电话留言时也瞬间明白了—— 无伊实有生命危险。 她今天唯一的行程就是和编辑见面,结果他们找到小山时对方才报警没多久。 今剑的感觉很模糊。他和无伊实没有正式的契约关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感应是否正确。好在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去寻找了合理的外界条件进行帮助——也许这得多亏了学校带给他的教育。 他咬了咬下唇,说:“阿伊现在很痛苦。” 他无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只能凭借细丝一般风吹就倒的联系来抓住她的生机。 “救救她。”今剑说,“阿伊那么努力的活着,她不应该死。” 回应他的只有提速的码表和开车人的呼吸声。 …… …… 警察就比他们先到了几分钟,看着包围在外的警车,小山心中不停的喊着阿门——他根本不信教。他想,万幸的是房子没有冒火,如果用火烧那就一切都完蛋了。警车的声音没能刺激到房间里的任何人,他立刻精明了起来,担心起了更恐怖的的事情。 “该死,房间被从里面钉死了!” “门也一样。” “能找到在哪个房间吗?” “联络消防!” 现场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所有窗户都拉上了窗帘,他们根本没法判断无伊实在哪里。今剑早就从车上蹦了下来,他跑到紧闭的窗前,大声喊着:“在这里!” “等等,小朋友,这里很危险!犯人可能持有武器,会劫持人质!”警察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校服后领,却被他灵巧的躲开。 今剑对着后面的同行者笃定的大喊:“打破这里的窗户!” “敦君!”太宰的指令来得极快。 被喊道名字的少年一秒会意,将窗户和定死的木板一起打碎。玻璃的震响将所有在场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而他在闻到屋内的气息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是烧炭!” 他运用异能,立刻将周围的房间也打碎玻璃,让人从其他房间进去,让内部的空气尽量疏散。 “请叫救护车!” 太宰治则是说:“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这句话等于说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不想再迟一步了。 就在中岛敦面前,摆着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在钢琴背后还露出了人的身体,那是成人的男性躺在地上。其余人一进来,就闻到了令人不适的气味。再接着,就见到屋内一男一女、以及和一位早已死去的幼女尸体。 太宰率先一步将无伊实从室内搬了出来,她双目紧闭,刘海服帖的搭在额前,四肢已经因为捆绑而留下了红痕。不知道吸入了多少一氧化碳,即使被搬动也毫无知觉,唇色也显出的樱桃红。 他用小刀划开她身上的绳子,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保证呼吸顺畅。 太宰只是又一次的感受到了“人是脆弱的”这个无法控制的事实,无论是智慧、权势还是金钱,都无法改变这一铁则。 只有无伊实尚在微微起伏的胸膛能给他实感。 闪着红灯鸣笛的救护车如约而至,全程观望的中岛敦松了口气。 可被送上担架的无伊实毫无睁眼的迹象,中岛敦又心里揪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站在远处,望着太宰治的背影,伴随着孤独和忧郁的影子,简直快和空气中压抑的气息融为一体。 他心想——希望那位获救的女性一定要平安无事。 三人在医院的急诊室门口,今剑始终站在路中间,望着顶部的指示灯。中岛敦作为完完全全的局外人,除了祈祷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可能在这时说什么不负责任的乐观话。当他从急诊室的大门移开视线,依靠在墙后,却发现太宰同样背贴着墙壁—— 他正将手机贴在耳边,一言不发,看起来不像是在接电话。 “……太宰先生?” “嗯?” 少年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在些许明亮的灯光下,太宰的表情明暗难辨,足足有好几秒,中岛敦才听到他的回答—— “在听刚才没听完的留言。” ※※※※※※※※※※※※※※※※※※※※ 警方办案什么的我瞎编的不要深究不要深究! 今剑和无伊实是没有签订契约的,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另一种很特别的、并不稳定的感应。 就像是蓝牙吧,离得越近效果越好(?) 这个烧炭效果不太行主要是小林没把门关牢,总之是苟住了。 ……这算是发糖了吗,算? —————————————————————————————————————————_———感谢在2020-08-31 21:21:44~2020-08-31 23: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砖豆腐 145瓶;winnine6699 10瓶;请君入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一) 春宵苦短(二) 春宵苦短(三) 【a先生曾经做过英雄, 具体是什么英雄,是什么内容,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为什么他会变成罪人, 我们依旧不知道原因。他身上被烙下了十条印子, 全都是在被抓捕时留下的。然后他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精神嘛,看起来似乎是没有的,但精明嘛, 是尚且存在的——在他的眼睛和脑海里,因为是出生时就有的东西,所以不会衰竭。】 【再来说说, 他要怎么赎罪这件事。】 【a先生觉得,自己是从天上,或者某个什么异空间来的, 他能聆听天启,灾害和灾难他总能先人一步察觉, 这也造成他活得很孤僻。其实他很多年前是不穿这种太年轻又潮流的衣服的, 他穿和服, 剪短发,十分传统, 甚至还有点儿土气,总之,就是和他那略孩子气的脸不太衬。】 【他当时在某个小地方教书,教的是语文。这时候他还没获得倾听天启的能力,他只是个文弱的教书老师, 甚至会被淘气的乡下孩子用石头砸到小腿, 由于体质问题, 淤青总会留下很久,他认为这是有点儿有损他男子气概的,一开始还为此暗自神伤过。】 【直到后来,他……】 我放下了笔。 作为故事的开头,这里一定要好好刻画主角的形象,并且要给后续故事留白的空间。 “还是再想想吧……”我将稿纸收进柜子里,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消磨时间,要不要干脆跑一趟道场,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的房间距离玄关很近,所以听得很清楚。 “有人在吗——” 爽朗的少年声音,是清光。 我打开门,就见他笔直的站在门外。 他立刻松了口气:“太好了,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请进。”我拉开门。 清光脱了鞋,玄关的花篮太过显眼。他边进来边问道:“这个,是探病送的吗?” “是哦。”我走到厨房,“要喝茶吗?今天还有点心。” “茶就可以了,零食还是留给今剑吧。”他在茶几旁盘腿坐下,我将茶递给他,他吹了吹后赶紧喝了一口,“终于喝到水了,我一路赶来是真的口渴了。” “不用这么急吧?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我也在他对面坐下,他虽然说不要,但我还是将上次买的黄油饼干拿了出来,“放心,这不是今剑的零食。” 他眼睛发亮,从篮子里取出独立包装的饼干:“那我就吃一个试试。” 我也抿了口茶,然后吃了口黄油饼干,味道不咸不淡,有股浓浓的奶香。 方才拿饼干的时候,我在柜子深处看到了当时购买的另一袋,是蟹香味的,太宰先生点名要吃的。没想到买来大半个月了,竟是连拆封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来吃饭了。眼看着九月只剩下最后一周,吃着黄油饼干的我,嘴里荡漾着一股甜甜的奶味,心里却泛起了相思的愁苦。 “身体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也料到他差不多是来探望我病情的,就说:“挺好的,很健康。” 他愁眉苦脸的说:“我知道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怎么说?人的身体真的很脆弱。不过看到你现在没事,我也就松了口气。” “我恢复得很好。”我饮了口热茶,想冲淡嘴里的甜味,“烧炭中毒只要抢救及时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吧?” “抢救很及时。”我强调了一遍,“放心吧。” 他将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放进嘴里,听着他的咀嚼声。被刚才的饼干调动了心思的我,在清光的观察力面前很快就被察觉到了心事。 “有什么心事吗?”他说,“和这件事有关?” “……算是有关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的那则留言想必是早就送到了。我当时脑子不太灵光,没察觉到自己说得很露骨,我事后好好回想了一番自己话中的内容,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太宰先生听不出来就有鬼了。可他从那之后,根本没提过留言的事。 虽然我也有不想被他知道的心思在里面,但事情过后,他若是真的半点反应也没有,我也认为自己该将不切实际的期待扔进垃圾桶里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要放弃喜欢他这件事,我依然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好感和慕爱,也一如既往的祝福他有坦荡的、温馨的未来。 但是我认为自己可以不要老想着“有朝一日会得到对方的回应”这个结果了。 我又有点儿犹豫不决,我想的是他给我送百合花,那时候他应该听过留言了吧?那为什么还要送我百合花? 一旦认为自己有了盼头,想放弃的决心就不那么坚定了。这种犹豫简直将我打败——我是真的想早点和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态一决胜负的。 “清光。”我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一旁,拿出一袋饼干放在手边,我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等等。”他没有满口应下,而是狐疑的看着我:“是关于什么的问题?” “……恋爱吧。” 清光:“那你说吧。对方是我不认识的人,对吧?” “嗯。”我说,“所以我也没几个人能商量,抱歉啦。” 于是我将这件事委婉的,又稍加改编的转述给了加州清光。 “我认为我那已经是含蓄的告白了。”我抚摸着桌子的花纹,心情很是复杂,“可是,我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是告白,那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个?”清光叹了口气,随后他接着说—— “我说,不要想当然啊!对方搞不好也想重新确认一遍你的心意——你想想,被人告白这种事情,万一猜错了有多尴尬?”他蜷起食指,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毕竟你说得很模糊啊,人在生死关头本来就很混乱,将你的话理解为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囫囵话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得对。”我说,“是我太想当然了。” “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觉得他在感情上主动吗?”他说,“这一点很关键,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告诉我。” 太宰先生么? 他的主动我认为通常不是在感情上,在接触一个陌生的感情个体时,他不是冒进的类型。所以我也才一直小心翼翼的,敏感对他来说是种拷问,因为敏感代表着对好的情绪和坏的情绪都一视同仁的清晰感知,然后会从这些情绪中陆陆续续的受到伤害自己的东西。 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过,眼下要回到加州清光的问题。 我说:“他应该……不是那么主动的类型。” 他又问:“你觉得你自己是主动的类型吗?” “当然不。”我苦笑道。 我不是,更何况我也不敢是。 “啊……难办了。” 他一说到“难”,我就有种自己是不是要被判死刑的感觉,立刻忐忑的看向他。 他说:“双方都不主动,又都是内敛的性格……如果谁也不踏出第一步,大概会一直在现有的关系上无限循环下去吧。” 我问:“可踏出第一步本身就是个值得商榷的过程,谁也没法保证得到的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万一比现在关系更远了怎么办?” “所以就这么一直憋着?”他不赞同的蹙起眉头,“又不是包办婚姻,全靠相亲的旧时代,大家都含蓄过头还怎么发展关系?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退缩的心情,但我也没说让你横冲直撞的去表达感情。” “请说。”我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很简单,你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设身处地的思考一下,假如你被人电话表白了,而且对方说得特别委婉,你会怎么对他?” 答案呼之欲出:“……我会和他先保持一段时间距离,重新思考一下对方对我的感情。”我本来陷入低谷的心情,在清光的引导下似乎又找到了一丝光明。 “就像你所说的……如果对方是个同样含蓄又不敢轻易向前迈步的人。我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对自己现在猜想的结论,也就是‘无伊实喜欢我’这个结论并不自信。” 我正要开口,清光立刻伸手做出个“打住”的姿势,然后接着说:“这种人通常比较缺乏安全感,换做是你,不也一样吗?有不敢确定的事情,你会怎么做?” ——我会反复确认。 直到我明白,这份感情不是虚无的,不是连握住都没有机会,就直接消逝的东西。 是不会让我寂寞和恐慌的,一直会在那里,被我反复确认也不会离我而去的东西。 ——我应该继续‘含蓄’的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吗? 不会让对方觉得这种行为逼得太紧? 说实话,我自己也有想确认的事。 无论是百合花,还是别的什么。 清光喝了口水,说:“含蓄的表达,如果只有一次,那可能只是错觉。有两次,也许是巧合,有三次,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可是有四次、五次、六次……总会变成令人无法质疑的‘真实’吧?” ※※※※※※※※※※※※※※※※※※※※ 今天第二更。 嗯,毕竟令人不安的话,就反复确认吧。 —————————————————————————————————————————— 感谢在2020-09-02 22:16:51~2020-09-02 23: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意粉森林 66瓶;骄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四) 清光说的, 我似乎隐约摸到了些门道,又像是什么都没摸到。我还存在一个重大矛盾,那就是——即使太宰先生知道了我的心意, 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讲时, 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离开后, 我又感觉像在雾里探花,虚虚实实不敢妄自跨步了。 连带着的后果就是,那本从他手中换来的纯白封皮的《我的喜鹊》,拿到手里,我一次都没翻开。我冥冥中想到的是——他将书给我时, 和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吗?我对可能发生的两个结局, 已经开始感到恐惧了。 这两个结局, 一个是《喜鹊》的结局,惟恐它不得我意,或者是某种委婉的拒绝。 另一个结局,是我在看完后,对自己和他的未来的结局。 我烦恼得如同上课前还在补作业的孩子, 畏惧面对老师的目光和抽查, 因为这会让我的劣性暴露出来。但救了我的,还是清光的那句话。 ——双方都畏惧踏步的话,关系只会永远停留在原地,好的结局和坏的结局,总要二者择其一。 所以我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然而—— “……我真是被打败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本该是结局的位置,用一整页印刷着如下的句子: 【致直接翻到最后页的读者:跳过过程的感情会索然无味, 即使你硬是要下口, 也只会觉得是鸡肋, 不如找个能静下心来的午后,从头到尾看看这个故事吧^^。 ps.如果你真的要看结局我也没办法阻止,但是友情提示会丧失很多乐趣,不建议这么做。】 “这也‘体贴’过头了。” 我只好将书重新关上。 “下次再看吧。”我将它放在了我书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时刻提醒自己。 …… …… 等到太宰先生送我的那株百合已经完全枯萎,我终于和他再相遇了。 这天我正心里烦闷,创作方面也不太顺遂,就外出散步。正值残阳西下,街道被染成橘红,远方的云全是阴影,在太阳下天空和云层交接的位置呈现出由暗青色到橘色的混合渐变。我正在神社前的小路踱步,太宰先生就出现在了前方。 他正站在斑马线前远眺不知何处的风景,我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寻找目标—— 竟然是一群白鸽。 那群白鸽在远处一个平房的楼顶,说是群可能也不恰当,大约是三五只吧。在房顶蹦跳着,一只踩在边缘的鸽子正探头探脑的朝外张望。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鸽子?’——伊君,你是想问这个吗?” 在我凝目张望时,太宰先生双手插在口袋里,信步朝我走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危险的屋檐的边缘。 “嗯。”我淡淡的应了声,“所以,太宰先生知道原因吗?” “从这边转弯,直行五百米后再转过一个路口,原本是有一个公园的。”他说。 我立刻领悟:“这是从公园过来的?” “嗯。”他说,“公园附近发生了命案,现在被封锁了。啊……不知道这群白鸽是不是已经饥肠辘辘,饥不择食了。” “饥饿的鸽子会去袭击行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随口应道,“伊君在散步吗?” “呆在家里总觉得会变得怠惰呢。”我说,“最近气温也很舒适,稍微没控制住,就会在家打起瞌睡了。” “在家里休息都做些什么呢?” “写点东西之类的吧。”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太宰先生呢?” 他笑了笑,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我们的对话还是很普通的。 这会儿我有点儿后悔自己怎么说鸡蛋限购取消了,原本可以定时定点的邂逅如今被我自己亲手推开。 说着要接近他,这不是更远了吗? 本来我是想要试试所谓的“含蓄的让他确认我的心意”的,可我完全想不明白我该怎么做,感情上的事又没有个可以跟着执行的说明书,寻找感觉就像在茫茫海中打捞细沙,好不容易手上感受到了那小小的、粗糙的块体,又被一阵浪花冲走了——叫人沮丧总是多于欣喜。 “太宰先生,刚下班吗?”我方才注意到车展上的灯牌显示着时间。 “嗯。” “要回家吗?”我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随口问道:“还是去吃晚餐?” “唔——要不去喝酒吧,差不多也要入夜了。” 现在? 空腹喝酒?我可不赞同。 我急中生智,冒出一句:“太宰先生,我的便当盒还在吗?” “啊——” 他拖了个仿佛要证明肺活量似的长音。 “我留在侦探社了。”他说,“要回去拿吗?” 回去还是不回去?侦探社距离此处步行不到十分钟,很快就能拿到了。就这么增加步数和时间,能不能让他少喝两杯?不不,要不还是请他去吃个饭吧,至少不要空腹饮酒。 我脑内的选项一个又一个的蹦出来—— “我们去拿吧,太宰先生。”我还是坚决的选择了回去。 “好~好~”他轻松的说。 我心中大喜,转头刚走没两步。在背后隐约就听见他说:“伊君,你真的是……”话到一半,又止住了,他跟着我的足迹,他步子比我大,自然是走两步就跟上了我。 而我对他未言尽的话动心不已。 我真是怎么样? ——‘你真是像以前一样,从未改变对我的感情’吗? 我们一路扯东扯西,就这么到了侦探社楼下。乘电梯上去后,门早就锁上了。他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就说。 “我去喝杯水。”然后用纸杯接了两杯温水,另一杯放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他坐下,背后的夕阳就照在他身后,连带着椅背都发出明光了。现在的季节,过了午后就气温怡人了,他那件风衣也没脱下,就继续搭在身上,他一手撑着下巴喝起水来。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静默无言,光用水润了润嘴唇,也没有喝。 “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他突然说。 “……嗯?”我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真的吗?” “应该是放在桌上之后,被春野小姐或者直美收走了吧。”他也有点不确定了,放下喝了一半的水,走到他身旁的一个置物柜旁,跟我说:“伊君麻烦你在右边的抽屉里找一下,我看看这边柜子里有没有。” 旁边的几个桌子我顺着望过去,桌上还放了些文件和私人物品,我问道:“这边都是社员的桌子吧?我不太方便动别人东西。” “右手的第三个抽屉,是用来放杂物的,不只是直美,其他人的杂物也大多放在这里。” 我按着他的指示,翻到那个抽屉。抽屉里被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东西,不仅有女性扎辫子的头绳,还有回形针、大头夹之类的办公用品,被折叠多次的报纸也塞在了里面,堆积得满满的。 我用手沿着空隙往里面探,摸到了像是便当盒的滑溜溜的东西。 “太宰先生,应该在这里——我摸到了。” 上面被一本书盖住了,我将书先拿了出来,然后取出了便当盒。 “找到了就好。”他说着看到被我翻到桌面的书,“什么什么,伊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太宰在旁边的桌上坐下,他将那本书摆正,我望过去,书上空白一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笔记本。可在中间,用浅色的印刷字写着《遗》。 “是小说吗?”我好奇的望着这简约过头的封面。 “大概是某个社员的吧。”他说。 我就这么随手将书翻开,随便挑了两页。太宰坐的位置正好卡在了光源,我只好请他挪挪身子,他索性从桌子上跳下,和我并排站着。 “这本书可真奇怪。居然全篇都不用汉字,只用平假名书写……”我粗看一眼,感到惊异。我想起今剑来到我家时也是这样,几乎只用平假名,汉字还是上学后不得不写,他才改的。 我不自觉的轻声念道:“她浓密的睫毛中藏着一种令人火热的幻想,还有饱满高挺的鼻梁,一旦亲吻就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然后探入她的……” 我念到一半,才发现这居然是本官能小说! ……而我居然念出来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我们二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有什么听不到的? 太宰均匀的呼吸声还在我耳边,可没什么能形容此刻让我恨不得以头抢地的的冲动,不对,我甚至乞求这一刻给我个异能,让我立刻能让他忘掉这一切—— 啊啊啊不对,异能对他没有用啊! 我为什么要手贱去好奇这本书! 到底是谁把这本书放在这里的?! 思来想去,我决定主动化解尴尬,我故作平静的将书关上,一手按在封面上。呼吸好像变成了一个小规模的夏天,我不自觉向后缩了缩身子。按在封皮上的手蜷缩成拳,故作镇定的开口—— “……真没想到原来是官能小说呢。而且全是用平假名书写,还真是本特别的书啊。” 在我刚才的轻声阅读时,我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到了后续的文字。官能小说作为能调动人情绪和欲望的试金石,从来不会使人失望。别看我表现的很平静,但我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勇气都丧失了,生怕自己露出异样。 就比如说我会情不自禁的幻想,要是在他秀气的额头落下一个吻会怎么样? 要是在他的睫毛和鼻梁上落下吻呢?还有后颈和喉结呢? ——光是想着,我就感觉头脑发热起来,像思春期的少年一般被欲望之神牵着鼻子走。 我赶紧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出格的念头,强迫我回到现实中来。 “嗯,的确很神奇。不过,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他主动给了我一个台阶下,半开玩笑的问道:“在办公室明目张胆的放上官能小说的人,伊君觉得会是谁?” “……太宰先生,这可真是个死亡问答啊。我把侦探社全员的名字念一遍的话,就当我说过正确答案了吧?” 他眉毛一挑,对我不争气又不八卦的保守行为给予批评—— “伊君,这样和作弊有什么区别?猜谜要的就是第一时间的直觉,这样在得到意外性的结果时才是最有趣的啊。”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眼神,我怎么有种在给我挖坑跳的感觉…… “太宰先生,不如说说你的猜想吧?”我说,“毕竟和侦探社的各位朝夕相处,你给出的答案一定更接近正确结果。” “欸,不要——”他嬉皮笑脸的否决了,“我说的话,伊君一定会立刻当做是正确答案吧?” 我:“……别小瞧我啊。” “好了好了。”他打断这个可能会引起无限循环的话题,“把抽屉关上吧,再不走就真的要天黑了。” 我只好将东西一股脑的又放进这个小抽屉,心里却惦记着那本害我出了洋相的小说。 到底是谁的书啊?! …… …… 我们从电梯里出来时,正门朝里吹进来一阵凉风,九月底的夜风已经没了八月的温顺劲儿,我下意识的抱着手臂,身旁的太宰却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 出来的路上,我问道:“太宰先生,着凉了吗?” “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问我:“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被他的提问吓了一跳,这么问我,是要和我同路的意思?还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只是想问问我后续的安排呢? “太宰先生吃过晚餐了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 此时外面的风已经大得要把我说话的尾音都卷走了,我问:“去吃点东西吗?我请客,先前还欠太宰先生一顿饭钱呢。” 为了要和他在一起,我已经无耻到在记忆里一条条的寻找可以用到的事件了。 他没有驳回我的建议,而是和我就近找了一家家庭餐厅入座。一进门,窗外呼啸的冷风就被隔绝起来,在位子上只坐了几分钟,我就暖和起来了。 “欸,这不是太宰先生吗?”女服务生拿着菜单和点单本走到桌边,看见太宰略显惊讶,“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因为肚子饿了嘛。”太宰先生笑盈盈的摊开菜单递给我。 “最近太宰先生都没怎么来呢。” 太宰也难得露出了苦笑:“天天吃商务套餐来积攒赠品的活动还是请饶了我吧,和我的性子不搭啊。话说回来,美幸小姐,最近有什么新品推荐吗?” “新品的话我推荐这款汉堡肉哦,最近大受好评呢。”美幸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用笔指着菜单上的图片。 打从美幸和太宰先生打招呼起,我就进入了一种观望的状态。我找不到自己可以切入谈话的地方,只好抱着菜单听着他们的对话,分明来来回回没有几句,可我就感觉时间过得漫长了。 “伊君,伊君——” 太宰的声音将我从埋头菜单,实则发呆的行为中解救出来。 “你想吃什么?” 我说:“什么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他哭笑不得的说:“这不是挑食不挑食的问题吧?喜欢的食物或者讨厌的食物之类的总会有吧?” “我想想……喜欢的食物应该是面包,讨厌的食物可能暂时没有。” 太宰:“除此之外?” 我:“没有了。” 最后我们点单的内容和话题完全没关系,既不是面包,也不是推荐的新品。只是一人点了一份咖喱饭而已。 店里这个点没什么人,除了我们之外的客人都已经上过餐了,正在吃饭。美幸小姐将点单表送给厨房后,就在我们一旁聊起天来。 “这位小姐是侦探社的新成员吗?”她说,“很面生啊。” 我否认道:“不,你误会了。我——” 我卡克了——我是什么? 我只是太宰先生的朋友?他可没承认过。 我只是一个他所不知道的追求者?别开玩笑了,这肯定也是不行的。 原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 我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攥住了衣角—— “我只是和太宰先生认识,正好来吃点东西罢了。” ※※※※※※※※※※※※※※※※※※※※ 想要“确认”的不只是宰,无伊实也抱着微薄的希望想要得到确认和鼓励啊2333 宰:(1/1) ps.至于这本官能小说为什么把无伊实坑到了,我形容一下就是你打开了一本书,结果这本书全是拼音写的,你有点好奇,就下意识的念了出来,结果这本书居然是本小黄书!然后你喜欢的人还在你旁边! awsl!社会性死亡现场! —————————————————————————— 最后说点题外话,也算是坦白最近的心态问题。 首先是关于日六,还是放弃算了。 怎么说呢……因为感觉自己可能写得不是很主流,而且也有很多缺点,可又想要让自己成绩更好,所以有点焦虑,想知道日六能不能给这篇文带来进步。 今天日六,写着写着感觉非常不如意,全都删了,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会让我喜欢的这篇文章变质。 这两天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问题,回想了自己开这篇文的初衷和触动。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日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并且努力自始至终保持这篇文的特色。 所以是真的真的很感谢每个愿意看我的文的小天使,看到大家的评论和讨论我就觉得自己还有无穷的动力,我之前开文的时候还和亲友吐槽说这篇文一定会扑,因为当时是想自割腿肉,写点给自己爽的东西,就连预收都没有,直接裸开的,没想到是我成绩最好的一篇(话是这么说我也就只写了两篇而已)。 总结一下,每天更新字数还是单章随缘了,反正我一般是不会低于3k字的,大部分时候的日更基本还是有5k上下徘徊的分量。 其实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上个月居然写了这么多,入v之后平均一下也和日六差不多了。咳咳,所以大家就当我是日六了吧! ————————————————————————————————————————————感谢在2020-09-02 23:44:50~2020-09-03 21: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2个;黛西詹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visia 20瓶;夏夕 10瓶;雪菲亚 2瓶;阿琉、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在期待什么呢? 大概是期待他反驳我吧。然而我的期待没有如约而至,我的心再度下沉,潜入沙中。我就像将自己埋在沙堆底下的寄居蟹, 在两层包裹之中守着这颗心。 太宰的目光同我交汇—— 当我注视着那双闪耀着光芒的眼睛时, 我捕捉到了某种既像是试探, 又像是在渴求的情绪。 我如同通电一般,自以为领悟了其中的渴望——就像有人将我从海滩中捞了出来,在我的壳上轻轻敲打,将我置于面前, 小声问我“你为什么不出来”。 “我们只是认识罢了。”我这次, 却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说道:“若是能和太宰先生亲近起来就好了。” ——我是不是,稍微主动一点了呢? 服务生美幸小姐则是打趣的说道:“想和太宰先生亲近起来的女孩子可是很多的。” 我笑了两声当做回应。 “不过,最近太宰先生没怎么来, 店里的女孩子都很失望啊。”美幸小姐俏皮的开起玩笑,“谁让她们都抢着值上午的班,没想到好机会却被我碰到了。” 平时这时候,我说不定就开始内心复杂了。可我从那个眼神中得到了太多超乎我预料的东西,导致我的心思、我的视线全神贯注的集中到他身上了。 “嗯,太宰先生真的很受欢迎啊。”我没什么感想的称赞了一句。 青年放下勺子,幽幽道:“伊君居然说我们‘只是认识’呢, 老实说我还以为我们早就亲近一点了。” 我说:“和最初认识的时候比起来, 的确亲近了不少。” “伊君和那个时候比起来, 变了不少啊。”他喝了口水, “点餐什么的已经不需要我教了。” 我无奈的说:“太宰先生, 也只有吃拉面那一次吧……” “那次的拉面真的很好吃嘛。”他笑眯眯的说。 他盘子里的咖喱已经空了大半, 比我吃得快多了, 对比之下我简直迟缓如蜗牛,时间都用在讲话上了。这可不行,不能拖后腿,我想着,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结果理所当然的又被他开玩笑了—— “伊君吃得这么急,是因为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他说,“好奇怪啊,我自认为还算受欢迎的不是吗?难道说……伊君其实很讨厌我?” 我差点被他这么一出给呛得噎住。 简直想大喊一句“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逻辑不通的话啊!”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没想到替我解围的,是在我们互动之后就沉默不语的美幸小姐。 她瞪了太宰一眼,后者已经放下了餐具,双手交叠然后将下巴枕在上面,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美幸小姐说:“太宰先生这招未免太狡猾了,被您这样的美青年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质问,普通的女孩子谁忍得下心说‘讨厌’啊!” 太宰爽朗的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他说:“是吗?可是美幸你也说是‘普通的女孩子’,伊君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也许她不这么想哦?” “太宰先生是个很好的人。”我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更何况,我到底哪里特别了? 我已经有点搞不懂他了。 太宰先生的提问是什么意思呢? 结账的时候是我付款的,美幸小姐又一次吐槽道:“居然是让女孩子请客……拜托太宰先生在这件事上有点进步吧,不要仗着自己招人喜欢就为所欲为啊。” 太宰夸张的往后退了半步:“等等!美幸小姐——不要说得像你见到过好多次这种事情似的啊!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很受伤的!” 结果美幸小姐满脸无语的转头离开了。 我正在收拾零钱,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好奇的望向太宰:“所以,太宰先生和很多女孩子在这家店吃过吗?” 他笑得很温和:“当然没有,除了侦探社的成员之外,伊君是第一个。” …… ……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今剑稚气的声音念完作业本上的课题,干脆整个刃放弃刃生,趴在了桌上,“完全不知道怎么写了。” 我们仨坐在矮桌旁,像定点的三角形似的,将作业本围在中间。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古怪的局面,就要从中间这本作业说起。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将时间稍微倒退一点,回到一小时前吧。 今天我下班也早,太宰先生在那之后破天荒的来蹭饭了,我本是想继续压抑,装出一副自然又淡定的模样,最终还是作罢,将喜形于色的一面表露在了他面前。 在那日离开家庭餐厅后,我冥思苦想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宰先生总是在担忧一些事,他也许潜意识里认为没有人喜欢他,那我至少要表现得耿直,让他明白他的到来是被人所期待的。 他在玄关脱鞋,见到我外露的情绪,嘴唇微动,最后说—— “伊君,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是啊。”我大大方方的承认。 他说:“……我猜猜,难道是因为今天的晚餐特别丰盛?” “太宰先生今天猜错了呢。” 他继续问:“欸,难道是小说奖发表了?” “也不是哦。” 他略一停顿,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他像是用平常一样、却又略有些不同的口吻朝我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事是值得伊君这么开心的?” 当然有的,我在心里说。 这个房子就像一个度量尺,当他还在门外徘徊时,我是一心渴望爱的幽灵,当他踏入门内,我就成了欲言又止的胆小鬼。 他重新走进这扇门,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又重新回到了绝佳的平衡上,在这个平稳的支点上,我有更充足、更勇敢的去推进关系的执行力。 “因为,太宰先生来了。” 不去看他的脸色,我抛下这么一句,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进了客厅。 “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惜的是接下来没有发生什么粉色的、瑰丽的情节,而是我们被同一个烦恼给锁住,一齐坐在了矮桌旁集思广益,帮今剑完成家庭作业。 作业的内容是很普通的小学作文,可难就难在题目上,主题是“将来的梦想”。 “老师说可以写长大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可是作为刀剑的我,所能想到的都是和大家不一样的东西。”今剑用笔杆子撑着下巴,困扰的说:“所以只能向阿伊求助了。” 而我也头疼不已,就将太宰也拉过来,三人一起烦恼。 太宰说:“你是想借鉴伊君的答案吗?” “可是突然让我说,我也想不到有什么梦想……”我说。 他们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太宽泛了,比如说一夜暴富也能算是梦想,但这不合适写进小学生的作文里。” “我觉得不错!”今剑兴致勃勃的说,“这样阿伊就不用辛苦上班了,可以每天陪我玩。而且还可以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听起来虽然很美好,但每天只是玩而完全不工作的话,我做不到心安理得啊。”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饼干分给大家。 这次我终于有机会拆开太宰买的那包蟹香味饼干了。 “伊君还真是认真啊——”太宰和今剑发表了类似,但又不同的意见,“有钱的话想要的东西全都能买到,喜欢的食物也能吃到腻,也可以住进大房子……这样的人生难道不幸福吗?” “听上去的确很幸福啊。”我不置可否,“这样我也可以不用蟹棒而是新鲜的高级蟹来招待太宰先生了呢。” “光是听到这一条我就心动不已了!”他捂着胸口高声道。 我反问:“不过每天吃不会腻吗?” “不会~完全不会~就算吃到死前那一刻也不会对蟹肉感到厌烦吧?只会觉得死前也能品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简直是人生最高的幸福啊。” 见他说话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我眉毛一挑,随口就说:“难道太宰先生体验过这种每天吃着高级蟹的生活吗?” “嗯——有没有呢——” 说不定有。 我心中荒唐的想到。 太宰先生之前的工作可是比侦探社的薪水还要高,如果加上高级蟹都能随便吃的话,到底是什么工作啊? “好了,还是回到作业上来吧。”他拍了拍作业本,然后将我给他的那袋饼干开始拆封,一边拆一边说:“我们先将所谓的‘梦想’细化一下好了,拆分成不同类型的标签,回答起来就不会觉得宽泛了。” 他说:“将‘想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拆分成想要拥有多少存款、想要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想要拥有什么程度的收藏品、想在工作上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想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等等,目标就立刻明晰了。” 我托着下巴耐心的听着。 “太宰先生说的这么细,我想不需要借鉴我,今剑也能自己作答了。最后将答案综合起来,就能写出一篇作文了。” 我说着,正要起身,就被今剑一把扯了扯裙角,让我别走。 “阿伊,你不陪我一起写作业吗?” 我哭笑不得的说:“今天晚上我要负责做晚餐啊。还是说你不想吃炸虾了?” “炸虾也是要吃的。”他撅起嘴。 “让今剑一个人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太宰出来解围,“他对‘正常人’的梦想的理解,也许和普通人的理解是有偏差的。” 闻言,我只好乖乖坐回原位。 太宰又说:“这样怎么样——我向伊君提问,今剑以伊君的答案为大众眼中的正常人蓝本进行模仿参照,然后加入自己的元素,写成作文。” “也行。”我想他说的也对,在座的三位中,和“普通人”的身份契合度最高的就是我了。 我说:“那就请太宰先生提问吧。” 今剑赶紧抓起笔打算记笔记。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未来的存款预期是多少呢?” “……对小学生来说这个话题也太犀利了吧。” “伊君,别小瞧现在的小学生啊。”他说。 我问:“太宰先生这里的存款预期,是指我在什么阶段的呢?单身阶段、婚后有孩子和没有孩子,我想这几个阶段我给出的答案都是不同的。” 太宰:“那就将伊君你能想到的情况全都说说吧。” “……根据厚生省的统计数据中值,让自己保证不在下游就差不多了吧。假使是要抚养小孩,家庭存款在五百万円就已经算还不错了,从长期来看,将目标定在七百万円上下是比较实际的。”我说,“当然也要考虑到男方的父母,那就六百万到七百万円左右吧。不过如果要做好最坏的可能,是单亲母子家庭的话,能有存款就已经叫人欣慰了,大部分单亲母子家庭都过得很拮据……” “等等等等——”他说,“伊君,你这说的根本不是梦想,甚至说完全没有梦想啊?充其量只是‘对未来定下的目标’而已。梦想是更加闪闪发亮,势不可挡,甚至带点天马行空个的东西。就算你说要有一个一亿円的存款梦,我也不会吃惊的。” 他又说:“再说连单亲母子家庭的假设都考虑进去,未免也太缺乏对未来的幻想了吧?” 我语塞。 “抱歉,一不小心就……果然还是将梦想设置为一个亿更好吧?”我看向今剑,“稍微缩水一点点,一千万怎么样?” “唔……那就一千万吧。”今剑不情不愿的在草稿本上记录下。 我转头问:“太宰先生,第二个问题呢?” “想要在工作上取得什么成就?” 我疑惑的问道:“家庭的话题不继续了吗?” 他说:“因为‘家庭’的话题放到现在来说,太远了啊……” 我愣了一秒,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太宰将吃完的饼干袋子扔到垃圾篓里,解释起来:“……对今剑的老师来说,小学生在作文里写希望用有多少家庭存款、和爱人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对生儿育女有何展望,实在是太遥远,又太实际了。” 我用眼神质问他:分明是你提起的,现在也是你说不合适? 他只好说:“我也不是完人,这件小事还是请原谅我吧。” “好吧,那我回答第二个问题。”我说,“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入围新人奖、然后入围大赏、文艺奖,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作品,知道我的名字。总而言之,想成为能在文坛上留下姓名的大作家。” 说完,我自己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是不是太自大了?” “不。”他说,“自大的是成日将梦想挂在嘴边却不肯付诸行动去实现的人。” “正在朝着梦想挣扎着、却踏实的前进着的伊君,可是和自大最不沾边的那个人。也许很快就有幸运的事会找上你了。” 天啊,我快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他竟是摆出一副全然没察觉的天真模样,继续说:“我想了想,还是要尽量保持童真,所以换做更可爱一点的提问方式好了。比如未来想要每天能吃到什么食物、每天能做什么游戏……” 这不就是换着法子在说喜欢的食物、喜欢的游戏、喜欢的工作吗…… 太宰笑眯眯的合掌:“总之,为了今剑的作业,就要拜托伊君好好回答啦。” …… …… 太宰的话一语成谶,翌日我就收到了小山编辑的电话。 “稻井老师,前五名的入围作品公布了,您排在第三呢!”他在电话里雀跃的告知我,并且还附上了一件事:“接下来就是面向读者的公开投票环节,投票评分占比百分之五十呢,如果读者喜欢,排名还有前进的可能!” 隔着电话,我就能想到小山编辑胖胖的脸上欣喜非凡的表情了。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新潮》在东京的本社正打算邀请各位参加一个小型的交流会活动,稻井老师这边有参加的意向吗?” ※※※※※※※※※※※※※※※※※※※※ 如果这是一道阅读理解题,问题一定是:请问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本章发生了几次感情上的变化,分别是什么变化?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没有正确答案(你) ——————————————————————————————————————————————感谢在2020-09-03 21:45:38~2020-09-04 23:1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wu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幽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梨殇、一颗孤独的柠檬精、困困、米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丞飞呀 78瓶;醉方恋。 71瓶;甘笙 64瓶;呐呐呐你个头啊呐呐呐 40瓶;wu 34瓶;犬系少女拯救世界 20瓶;未来 14瓶;努力加油再奋斗、哔咔哔咔、天下一期、马猴烧酒麻辣鸡、朝颜、夏夕 10瓶;蝶殇 8瓶;小香理 6瓶;徐静女、请君入瓮、甜滋滋 5瓶;雪菲亚 2瓶;夜寻月、阿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六) “好重……”白发的少年虽然力气不小, 但抱着一堆东西爬上矮坡,力气也渐渐消耗。他怀中捧着好几个盒子, 看起来全是转送给人的礼盒。在他身旁的青年的悠闲的提着几个纸袋,二人一同往目的地走去。 ——他们受社长所托给鳞泷先生送些东西过来。 “谁让这是社长的委托呢?敦君,稍微忍耐一点吧,对年轻人来说这是必要的承重啊。” “太宰先生明明也是年轻人的范畴,为什么只提了几个轻飘飘的纸袋啊……” “这就是职场前辈的特权吧。” “这种职场听起来未免太过黑暗了吧?” “搞不好敦君现在接触的只是黑暗的一角。”太宰笑眯眯的走在前面。 昨日夜里下过一场雨,今天的空气凉丝丝的透着水汽,中岛敦闻着湿润的空气,隔着好远就闻到了花香。 “这附近新开了一家花店。”看出他的小动作, 太宰解释道。 开朗的少年笑着回应他:“如此一来,每日早上经过这条路上班的人都能闻到花香,心情也会变得轻松吧。” 百合的香气远在半条街外,竟是隐隐能感受到这股芬芳。 “太宰先生?”中岛敦见他不语,侧头看向他。 “是啊——是这样就好了。”他笑着走在前面。 …… …… “打扰了——” 在敲过门后,却没有得到房屋主人的应答,不敢冒自向前的中岛敦为难的看向太宰。后者轻车熟路的开了门就要往里走。 “太、太宰先生?” “敦君在这里等我一下。”他直接越过门槛进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 “——伊君?” 无人回应。 青年的视线逐一扫过房间, 她卧室的门正大开着, 里面是没人的。想来多半是在主厅,但为何没有听到他的呼喊? 他快步走向客厅, “唰”的拉门而入。脚已经踩在榻榻米的边缘, 垂头就见黑发的女性双目紧闭,身子摆成“く”型睡在地上, 她侧歪着上身, 刘海垂到一边露出秀气的额头。 桌上还摊着几封信, 有的已经拆开, 有的还牢牢封着, 上面写着“致未良老师”。 原来是在看读者来信,太宰心想。 散落在读者来信旁的,还有那日今剑的笔记草稿,稚嫩的字密密麻麻的记满了“稻井无伊实”的喜恶和一个个的小心愿。 她喜欢柔软蓬松、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 虽然不挑食,但她其实没那么喜欢青椒。 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没有讨厌的颜色。 希望未来能够拥有几套称她心意的和服。 想要住在古典风情的房子里,想要拥有一个复古的大书柜,然后装满喜欢的书、将值得纪念的照片用小相框装裱起来置于柜子上,想要记录下每一个“在未来回味时,只要看一眼就会充满幸福”的时刻。 然而提到家庭,她就没有那么自信了。她说:“对婚姻和家庭的憧憬也要建立在现实考虑上,住什么房子、房子选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小孩……这些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如果轻率的给自己的家人定下未来的条条框框,是不是太不尊重对方了?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太宰将目光从那张纸上收回来。在香恬的睡梦中的无伊实呼吸匀称而平稳,给他一种温润的安全感。 “……唔。”她眼皮动了动,似乎是要醒了。 啊……要不要捉弄她一下呢?青年愉悦的想着。 …… …… 我睡得很安稳,直到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才在梦乡中找回自己的意识。在我困睡中,有人在我头顶上喊着“伊君~伊君~”,这声音比起将我唤醒,反倒是让我更安心得想合上眼睛,就在他身旁沉沉进入梦乡。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一睁眼,就见太宰先生蹲在我身旁,风衣都拖到了地上,旁边还放着几个色彩斑斓的手提袋。 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我呢喃了一句:“太宰先生?” “下午好。”他说,“伊君终于醒了啊。” “我睡了很久吗?” “在我来之后有半个小时了吧?”他笑眯眯的说,然后扯了扯自己风衣后面带子,我却发现我手中有什么东西像被牵动,我摊开手心,上面是他风衣带子的末端。 “伊君一直抓着我的衣服,我哪里都没法去呢。”他可爱的抱怨起来,然后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我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我手里攥着的衣服带子。 一时间不知道纠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还是“太宰先生居然半小时没动”。 最令我浮想联翩的是,太宰先生居然和我共处一室,就在我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在旁边等了有半小时之久。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轻飘飘,软绵绵了起来,像一团绞化的糖丝,随时都要粘腻在一起,变成糖分的结合物了。 是真的吗?我恍恍惚惚的想道。 “所以太宰先生……一直在等我醒来吗?”我不太好意思的松开手,将衣服带子递到他面前。 “是啊。”他说,“维持了半个小时一动不动,总觉得身体都僵硬起来了,啊啊——肩膀好痛!” “……肩膀不舒服吗?” 我再度望向他,可是太宰先生的表情太真挚了,看得我怀疑的念头顿时飞走,一心只剩下愧疚。 我一心想着要补偿他,就说:“要不我帮太宰先生揉一揉肩膀吧?” “可以吗?” “太宰先生你坐好就行了。” “那就麻烦伊君了。”他挺直后背,我在他背后用膝盖撑着跪下,然后试着给他揉了揉肩膀。 “力气会不会不够?”我很担心这点。 “啊……这样就正好。”他惬意的说,“说起来我最近一直肩膀不太舒服呢,难道是工作太辛苦而患上了疲劳症?” 难道说平日里要在办公桌上工作的时间变长了,所以导致的吗? 我顺口问道:“最近文书类的工作比较多吗?” “不,那倒也没有。但我想可能是因为……” “太宰先生?” 另一道声音从走廊传来,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扶着门朝外望去,就见中岛敦正在玄关,还抱着一堆东西。 “啊,稻井小姐,下午好!那个……请问太宰先生……” 不明所以的我则是让他先进来,我问:“敦君怎么来了?” “太宰先生说让我在门口稍等一下,自己就进去了。我等了五分钟还不见他出来,就害怕是不是……呃,那个……”他声音渐渐弱下去,“我担心是不是有入室抢劫或者是瓦斯中毒之类的事发生来着。” “敦君比我还要杯弓蛇影啊,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安全的啦。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而已……等等,‘五分钟’?” 中岛敦毫无察觉的继续说:“嗯,太宰先生五分钟前就进来了。” 我立刻扭头,太宰竟是发出了喟叹:“敦君……” “欸、欸……?怎么了?”敏锐的中岛敦立刻浑身毛毛的。 “没什么。”我的声音搞不好在颤抖,我说:“只是太宰先生的恶作剧被发现了罢了。” 中岛敦更迷惑了:“恶作剧?” 太宰已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太宰先生故意将风衣带子塞进我手里,骗我说等了他在旁边等了我半个小时……” 我有点难过了,毕竟半小时和五分钟在我心中所酝酿出的甜蜜和遐想是截然不同的分量,但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只想着自己满足,就渴望他真的在我身边守了这么久呢? 我又怎么说得出口——为此在心中沾沾自喜的我,岂不是像笨蛋一样? “因为伊君睡得太香了,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你。抱歉抱歉~”他说,“但是肩膀僵硬这件事没有骗你啦。” 我声音发闷:“……嗯。” 随后我像是逃跑似的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你们坐,我去给你们泡茶。”就扭头往厨房走。 一到厨房,我就将门拉上,然后靠在门上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 三秒、五秒、十秒……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平静下来。 “伊君?” 我感受到背后的门板传来一阵重量,像是有什么东西靠了上去,接着就是太宰先生的声音——我意识到我们正同样的以背靠的姿势压在门上。 他问我:“伊君……生气了吗?” 我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其实是生气了吧?” “……没有。” 才怪—— 当然有啊! 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在意你吗? 可是我又不能大声质问他,干脆闭口不谈,自己生起气来。结果到最后比起生他的气,更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了。全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才犯了混,我并不能都怪在他身上。归根结底是我那该死的爱慕之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才让我心里发堵的。 “我没有生气。”我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太宰先生才是,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发脾气吧?” 隔着门传来他闷闷的笑声—— “所以伊君还是生气了。” 我此时冒出不甘示弱的心,转身拉开门就说—— 嘴上正要反驳他,说着“我没有——”,却在门这层隔阂消失后,撞上他盈满笑容的眼睛,我的苦闷和怒意就被他的目光打散了,我实在没原则,被他夺人心神的鸢色眼睛注视着,我就说不出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话了。 “抱歉。” “……我真的没生气。”我只好又一次重复这句话。 现在我也冷静下来了,我问他:“太宰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是因为想和伊君亲近起来。”他的声音轻如羽毛,在我的心弦上抚动,“所以……” “所以才把衣服的带子塞到我手里?” “嗯。”他说,“想知道伊君的反应。” 你看,太宰治不说长篇大论,用温柔到能融化冰川的声音去说这么些简单的句子的时候,就显得他格外的真诚。 是我变脆弱了吗?还是我真的被他折服了呢?一种全新的想法覆盖了我的心—— 原来他的行为,是证明他在朝我靠近吗?他会对别人开这种玩笑吗?不会吧,仔细想想,这已经算有点暧昧的玩笑了。 我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拳,回忆着握住他那根滑溜溜的衣带的感觉——啊,这衣带就像太宰先生一样,很难抓住,太狡猾了。 可是刚才,他主动来到了我手中。 我们的距离,有没有稍微靠近了一点? 无法明说的心情在胸口怦怦跳动,燥热的幻想仿佛要乘着这股强烈的快乐一齐升天。 而罪魁祸首则是笑得柔软又灿烂—— 他再度绽开笑容,问我:“伊君,不生气了吗?” “……不生气了。” 这次是真的不生气了。 …… …… “鳞泷先生现在在东京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们了,还专程跑一趟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刚才的失态和小插曲被我埋进心里,这次好好的拿出了茶水和点心来招待他们。 “没什么,这也是社长安排的工作。”中岛敦的回答中规中矩,随后又问道:“稻井小姐最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已经过去很久了,早就调养好了,我现在很健康,谢谢你的关心,之前敦君也帮了很多忙对吧?我还没有朝你正式道谢过,真要说来是我失礼了。”我说,“我烤了一点饼干,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尝尝吧?” 饼干之前就被我用小袋子分隔装好了,现在正好一人一小袋。 “伊君最近对烘培感兴趣了吗?”太宰问,“因为喜欢面包?” “这也是其中一点原因。今剑他们学校有料理课,饼干、蛋糕之类的都会做,所以我自己先尝试一下,等他做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他诀窍了。我现在也不算熟练,只能做点最简单的小饼干。” 中岛敦吃了一口饼干,称赞道:“稻井小姐的料理水平很好啊。” “还差得远呢。你看到的只是成功品,还有完全不能下口的失败品。”我抿了口茶,刚才连吃两块饼干就已经感觉有点过甜了,对中岛敦的称赞我无法心安理得的接下。 太宰吃完饼干后问道:“对了,伊君刚才是在看读者来信?” “嗯。不过只看了一点点,中途休息了一下,结果不小心就睡着了。” 状况之外的中岛敦问道:“读者来信?” “敦君还不知道吧?” “什么?” “当然是——伊君是作者这件事啊。”他说,“伊君的短篇小说已经在《blue》上发表了。” “欸欸欸欸欸?!”中岛敦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夸张,“也就是说,稻井小姐原来是位作家老师!?” “敦君~对着女性这么大喊可是很失礼的哦。”太宰提醒道,“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大概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白发少年一瞥身旁的青年,吐槽道:“而且太宰先生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呢。” “说是‘作家老师’感觉叫人挺难为情啊,我不是伟大到足以被这么称呼的人,敦君还是像平时那样对我就好了。太宰先生应该是我周围的人里第一个知道我有在写文章的,换言之就是一号知情者。” “啊~我是一号~”太宰开心的吃了一口饼干,“对了对了——伊君,征文比赛有新的进展吗?” 我双手撑着下巴,说:“小山编辑说很快就要进行社会投票了,投票的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我现在名次是第三位,投票之后搞不好有前进的可能。” 太宰问:“投票已经开始了吗?” “还没有。入围的五位作品全都会刊载到下期特刊上,然后在官网上开展为期一周的投票。” 太宰算了算时间,说:“下期特刊……也就是这周五,倒也没有几天了。” “侦探社的大家一定会支持稻井小姐的!” “这算是拉票吗?”我笑着说,“投给自己喜欢的文章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大费周章还要劳烦大家。” 我又想起一件事—— “下周我可能要去东京一趟,《新潮》的本社有一场活动要参加。” 太宰:“具体的出发时间和回归时间定下了吗?” “下周四出发。回来的时间无法保证……慢的话也许要超过一周。” 太宰已经将小饼干吃完了。 他也随意的一手撑着桌子,眼神飘向我背后幽长的走廊,嘴里重复道:“要一周啊……” “我会很快回来的。” 所以,请不要发出这么落寞的声音啊。 ※※※※※※※※※※※※※※※※※※※※ 伊:qaq…… 啊,这个宰宰真是太坏辣!快rua他!! 你们快点给我在一起啊!可恶!! —————————————————————————————————————————— 感谢在2020-09-04 23:17:03~2020-09-05 21: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nchan00、我没在睡觉、未入画 40瓶;一颗孤独的柠檬精、珍珠奶茶不要珍珠 10瓶;夜雨 6瓶;静水流深、今年十七明年十六 5瓶;阿琉、柠檬精(ov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七) 编辑部告知我参加活动的时间和剑道的友谊赛时间错开了, 我只能一个人先出发。掐算着时间,编辑部的活动就要一周,大概两日后剑道部的大队又回来, 如此算下来, 搞不好要花上十天左右了。 我对剑道比赛的概念很模糊, 那日问了关口,我才知道自己搞错了,原来不是现在就去参加全国大赛。他告诉我:“九月份是不会有全国规模的大赛的,七月已经错过了。我们瞄准的目标是来年三月底,全国高等学校剑道选拔大会。” “那这次去东京呢?” “鳞泷老师给安排了和其他学校的练习赛啦。”他说, “可能是我没解释清楚, 让你误会了。” 当晚我告诉今剑, 不是全国大赛的时候, 他也发出了“欸——”的声音。 “可是已经在老师那里请假了。”他抱着枕头闷闷不乐的坐在床上。 “那就还是去吧。”我也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要去见你曾经的朋友们吗?” “嗯……但是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还在东京了。” “那就希望他们在东京好好待着好了。”我说完,又想起还有其他事情要嘱咐:“零花钱记得好好收着,不要弄丢了。” 他得到想要的答复, 立刻钻进被子里,古灵精怪的应了声:“是~” 然而我刚准备躺下,他又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今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爬到我旁边,在我耳边问道:“阿伊阿伊,明天的运动会要怎么办?阿伊去了东京,谁替阿伊来学校?” 我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问道:“难道就在明天吗?” 他点点头, “……我把这件事忘记告诉阿伊了。” 运动会应该是有需要家长参加的项目, 我躺在被子里想了想,问:“……让清光或者宏人先生他们帮一下忙吧?一定要有人到场吗?” “我也不太清楚……” 也对,毕竟他也是头一次嘛。 “或者让其他你认识的人来帮忙可以吗?” “我没关系啦。”他说,“我是担心阿伊有顾虑,如果阿伊觉得谁都可以的话……” “也不是谁都可以。”我赶紧说,“至少是和你关系还不错的……而且要确认对方有没有时间。” 我说完,一想到他认识的人我几乎都认识,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时间不一定好安排,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明天打电话通知他的熟人去参加,真的来得及吗?要知道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你自己来安排就好。”我叹了口气。 …… …… 此刻我正在前往东京的途中,从横滨到东京车程不长,在车上打会儿瞌睡就过去了。刚坐下没多久,我突然不太适应这种安静过头的感觉。 打开手机,我给太宰先生发了一条邮件。 【太宰先生,我已经上车了,预计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到东京了。】 正当我想着旁边的座位不会没人吧,就有一位带着发箍,短发的年轻女孩来到了我身边。 “那爸爸就一个人坐在后面吧。” “真是的……” 与她通行的,是年龄分布差别很大的三人。中年男性、黑色长发的女生,和一位戴眼镜的小男孩。黑发的女孩子领着那男孩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那位中年男性则是在我后面的座位。 我正欲靠窗闭目养神,旁边的短发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好意思,请问……小姐也是trapnest的粉丝吗?” 我疑惑的问她:“trapnest是什么?” “因为看见你的包上有trapnest的周边……所以想着小姐是不是也喜欢trapnest。”被我这么一反问,女孩大大方方的朝我解释起来:“trapnest是现在正当红的摇滚乐队的名字。” “抱歉,我对这些不太了解。”我感觉自己这么说有点太冷冰冰,又说:“看来小姐你是这个乐队的粉丝吧?你说的周边,难道是指的我包上这个挂件吗?” “这是我认识的人送我的,其实我不了解是什么意思。”我取下挂件,上面印着艺术体的花字,这是道场的孩子送给我的,据说是他姐姐要专心复读,把买的周边全都送出去了。 女孩亮眼发亮的点点头告诉我:“嗯,因为这是地方场限定的周边!多少有点罕见。” 然而我对摇滚乐队什么的完全不了解,如果是太宰先生在,搞不好还能在这个话题中聊上两句。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然后问她:“被我这种人拿着也没什么意义,要不这个就送给你吧?” 说着,我就要从包上解下来。 她连忙阻止我:“不要!不是自己努力收集来的就没有乐趣了!……既然我和小姐遇上了,而我又恰巧是trapnest的粉丝,恰巧认出了乐队的周边,证明这也是一种缘分。” 我被她的活泼传染了,也感觉轻松了下来。 “嗯,这也是缘分。如果不是正好遇上小姐你,我也不会认识trapnest这个乐队了。” 我们交换了名字,女孩名叫铃木园子,是名高中生,今天是和朋友还有朋友的父亲一起返回东京。她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同她聊天对我这种不擅长找话题的人来说是很舒适的,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很快时间就过半了。 “大约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东京了。稻井小姐是去东京出差吗?” “嗯,工作需求。可是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我想也算不上‘出差’吧?”我笑着说。 “欸……稻井小姐方便说一下从事的行业吗?” “一言以蔽之就是‘文字工作者’吧。”我说,“对了,能和我介绍一下那个乐队吗?” 园子见我主动问起她心爱的乐队,立刻给我讲乐队的组成、发售的专辑、成名曲和流行曲目全都介绍了一遍。只是说到最后,她又想起一些其他的新闻,一只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但是最近听说了不少绯闻……基本都是男女交往上的……比如说乐队的主唱和吉他手、或者是和贝斯手谈恋爱啦,或者是和其他的明星私下有男女交往啦……” 说完,她立刻收回:“抱歉!我说这个是不是太八卦了?” “人之常情吧。”我回道:“媒体总是很关心这方面……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似乎总是更能吸引大众视线。” 园子摇了摇头,不太赞同的说:“可是有些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之前还有一支乐队出道,据说主唱是trapnest的吉他手的女朋友,因为这件事那位主唱在网上被骂的很惨呢。” “为什么?吉他手的人气太高,所以粉丝不希望他谈恋爱,因而仇视起那位女性?” “通常来说是这样理解……可是恰好那支新乐队,我记得是叫blast吧——还没有出道,所以被trapnest的粉丝认为是他们利用自己喜欢的乐队的人气来给自己打响热度。连带着将那位女主唱的过往经历都挖出来了。” 我想了想,说:“这种被挖出来的故事,想必很多都是不实消息吧?为了泼脏水,必然有许多只是为了吸引眼球而写的很夸张的假消息。” “我讨厌她们那种否定一切的态度。我相信一定是有两厢情愿的爱情的。”她说着说着,竟是自己生气起来,“用家庭背景、出身的好坏、学历、存款这些东西来衡量两人是否合适,本身就是错的。” 我望着年轻的少女还带点稚气的面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她自己都想不到的笃定。其中饱含着对爱情的渴望和纯真的向往,是值得一辈子被人呵护的明珠。 “是啊。” 一无所有的我,对她这句话同样给予莫大的赞同。 “最近我也开始这么想了。” “‘最近’……是指的之前的想法略有不同吗?还是说,稻井小姐在感情上存在着令你困扰的地方?”她敏感的抓捕到了我话中遗留出的遗憾。 “嗯……思想转变了吧。”我微笑起来。 “具体是指的?” “铃木小姐,你想啊,面对自己心爱的、憧憬的人,是不是只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呢?” 铃木园子歪着头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这没么问题。只是你刚才说‘不应该用条条框框来衡量两个人是否合适吧’?我想的是——当我希望以最美好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是否同样是在下意识的认为‘我在某种地方配不上他’?比如说我学历不够优秀,或者说我在出身上不好,分明你说过这些因素不该是阻扰两个人在一起的原因,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我,如果自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退缩了呢?” “这么说好像也是……”她似乎是被我说糊涂了,她说:“也就是说,稻井小姐之前因为这种原因,而不敢靠近自己喜欢的人?在稻井小姐眼中,你的心上人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人吧?” “啊——”我笑着说,“这点毋庸置疑。” 在我心中,怎么可能有人超过他。 还是女高中的园子问出了定番的问题:“稻井小姐的心上人长得帅吗?” “相当英俊,是常规意义中的美男子。”我诚实的说道:“个子很高,头脑也很好。” “光是占了这三点就已经让人想见他一面了。可是这样的男性通常会有不少追求者吧?”园子合理推测,“喜欢这样的人会不会很辛苦?” “最开始的时候是的,不过这不是他的问题,完全是我太敏感了。” “现在呢?” “现在啊……” 列车穿过树荫,光影投在我身上。 “——我好像稍微大胆了一点。”我从窗户上看见自己微笑的表情。 在差点死亡之后,我能想到的事就如小山一样多。无论是电话留言里那一个个想要实现的奢侈的愿望,还是不想再给自己留下遗憾的心。 我在那时放弃了告白,是因为不愿意用这种死亡信息去束缚他的未来。而现在我活得很好,对太宰先生来说,面对我的告白就像面对他习以为常的异性示爱罢了。 园子问我:“稻井小姐会朝他告白吗?” 挑个时间告诉他吧。 让他光明磊落的拒绝我。 我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敲打着我的心扉。我害怕这声音,因为他一点儿也不害臊,他分明又弱又小,但我听得到他在喊的是“万一他没有拒绝你呢?”“对他来说,难道你一点也不特别吗?” “嗯。”我回答园子,“我会告白的。” 手机邮件的提示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from:太宰治】 【[图片][图片][图片]】 他发来的全是图片,竟然没有文字。我好奇的点进图片加载,居然是今剑穿着沾了点泥土的运动服,和同学一起的合照。第二张是骑马战,今剑在顶头的位置一把抢走对面的头巾的抓拍。而后面一张是拍摄的学校操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学生和家长。 ………………等等? …………运动会? 太宰先生去参加了今剑他们小学的……运动会? ※※※※※※※※※※※※※※※※※※※※ 想不到吧!.jpg —————————————————————————————————————— 感谢在2020-09-05 21:56:25~2020-09-06 23:1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2个;中也真是个好男人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呦呦 300瓶;是沐沐啊 96瓶;平平无奇哥谭市民 86瓶;菘葉 34瓶;p仔 22瓶;还剩下一半奶油奶酪、紧那罗 20瓶;虾不演鱼 14瓶;山火、上衫珩、洒水车、27883154 10瓶;莲京 6瓶;想吃甜筒 4瓶;自渡、阿琉、柠檬精(ovo)、杯子、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八) 我看着照片发起愣来, 不知道该回点什么好——我根本没想过今剑邀请的人是他,话说回来,他们之间已经感情这么好了吗?我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我在回复框中输入了“感谢”, 然后又删掉了。平时说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转化成文字, 才意识到自己总是客气过了头, 这种客气本身就象征着一种疏远。 换成“辛苦了”会不会好一点?不……我看也是半斤八两。 【真是让人心情变好的照片。太宰先生也参加了运动项目吗?虽然已经快十月了, 太阳不再毒辣, 但运动过后也要注意补充水分。】 早上出门前我给今剑准备了两人份的便当, 叫他和今天来帮忙出席的人一起吃。 我看了看手机, 也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 【便当还合胃口吗?】我发了这条, 就先将手机收起来了。是因为我听见车上突然有其他骚动的声音,方才全神贯注投入到邮件中了,我侧过身问身旁的圆子:“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她也从座位上探出头朝外看,“工作人员过来了。” “列车并没有紧急停止,应该不是什么重大事故吧。”我说。 铃木园子从杂乱的人声中整理出了现场信息,她对我说:“好像是有客户食物中毒倒下了……” “车上有医生吗?” “已经有人上去急救了, 是不是医生就不清楚了。” 手机已经传来了太宰先生的回信。 “抱歉, 我有消息。”我给园子打了个招呼,低头看向回信。 【太宰治:[图片]】 这次是在校园的草地上, 大家铺着餐布正要吃午餐的照片。他将双层便当盒摊开放在中间, 今天便当我做得比较匆忙, 所以在外形上没花什么功夫,只求味道好吃就行。从中间排开的是一条分界线,左侧是蔬菜, 右侧是肉食。又担心饭团不好消化, 主食干脆全是做的三明治。 希望分量够吃。 太宰先生又发来一条。 【太宰治:今天的三明治口感很特别, 是用了和平常不一样的做法吗?还是说换了常用的材料?】 【我:前不久在网上看到有让三明治的口感更加松软美味的帖子,借今天这个机会正好用上了,运动之后还是尽量吃一些柔软的食物会比较好吧?】 早知道今剑会把太宰喊来,我应该将食物做得更合适入口一些的。 【太宰治:[图片][图片]】 【太宰治:肉食相当丰富呢^ ^~】 【我:体力消耗过后我想大部分人都希望吃点肉食?但是激烈运动之后可能肠胃会对一些食物有抵抗,所以我有尽量将肉食做得软一点。比如用软的香肠卷而不是整块小香肠……这样会比较好入口。】 【太宰治:的确,肉丸也比平时要做得小,这样反而更花时间吧?】 【我:虽然时间成本提高了,但是看到成品的幸福感也等比例上升了。对了,味道如何?】 【太宰治:自然是让人流连忘返~】 我正想着下一步要说些什么,就被异样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不对,这不是食物中毒——” “爸爸?” 原本以为要结束的骚动在这一刻又一次被点燃,事件的发展有了新的转折——在我前方的,园子朋友的父亲正闯入了受害者的范围,我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只能透过座位的缝隙看到这些了。 身旁的园子如同花朵枯萎下去一样乏力的吐槽道:“不会又是杀人事件吧?” “又?”我看不到现场,就只能和园子聊起来。 “不,没什么。小五郎叔叔身边总是聚集了各种杀人事件呢……”她翻了个白眼,靠在椅子上,“难道说这也是某种超能力?” 我也配合她的吐槽说道:“要是真有这种超能力,我想早就被政府控制起来了。那位‘小五郎’先生也许只是运气不好吧?” “……但愿吧。”她摆了摆手,“再怎么说也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真有超能力早就被政府注意到了。” 我诧异的问道:“那位先生原来是有名人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人称‘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这名号听起来真厉害。” 为了不显得孤陋寡闻,我赶紧拿手机谷歌起来——没想到还真是位名人。在粗略看过他的丰功伟绩后,我关掉了页面。 我对园子口中的名侦探的话题兴趣不大,索性又给太宰发起信息来。 【我:车内出了一场命案,还不清楚是自杀或者是他杀。照这个情况,列车到站后想必是不会让乘客立即下车的了。】 我阖上手机,就听见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从旁边掠过—— “小兰姐姐,我去给叔叔帮忙!” “等等——!”坐在我前面的黑长发的女孩立刻站起来,“柯南你好好呆在这——” 她声音已经颓了下去,想来是那孩子已经跑远了,最后留下的只有浅浅的抱怨:“柯南这孩子真是……” “我还以为兰你早就习惯了,那孩子真是性格奇怪。反正有小五郎叔叔在那里——”园子潇洒的靠着椅子预言道:“他很快就会被你爸爸赶回来的啦。” 我也倚靠在座位上,方才和太宰先生聊了许久食物的话题,我饥肠辘辘的身体早就快负担不住了,本来计划的是准点下车后就近吃点东西,现在怕是无法如愿了。 我困得要命,最近总是想着多睡一会儿,可怎么都睡不够。如今饥饿和困倦一并朝我袭来,我在园子和她朋友的谈话声中微微合上眼睛,打算浅眠到下车为止。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有人抓着我的肩膀摇了摇,我才从假寐中觉醒。 “稻井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是园子,她的一只手还搭在我肩上,另一只手则是指着我的包,“从刚才起就没有停过,我担心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擅自做主将你喊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谢谢你。” 手机上已经有了好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是太宰先生。 我赶紧回拨过去—— “啊,接通了。”那头率先传来的是他俏皮的声音,说是俏皮,但又在平时的那种欢快上有所削减,倒是更接近他平日里那种语调,“伊君?” 他只喊了我名字,却只字不提做什么,或者是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我领悟不出他的来意,却又莫名从他喊我的名字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中体会到了一种重量,我只好简单的回应他。 “嗯……太宰先生?”我就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不说话,我还以为是今剑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运动会发生了什么问题,我呼吸都差点要咽回去了——毕竟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身上出了点问题。 太宰对怎么让我提心吊胆这事已经展现出了轻车熟路的娴熟。 在我对沉默忐忑不安时,他又说:“就像是现在的伊君这样吧。” “什么?”我差点咬到舌头,“什么意思,太宰先生?” “我在等待伊君接电话的时候,也是像伊君现在的心情一样啊。” “什——”他这句话激荡下来的波浪,可不是让我只咬到舌头那么简单啊? 他抱怨道:“在明知你身处发生了命案、而且凶手还没被找到的封闭空间里,想要打电话来确认你的安全是很正常的吧?” ……然而我却因为睡过去了而没有接到电话。 “……是,是的。”我脑子里像被人灌了黏黏稠稠的液体,被他这句话给彻底溶解了,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只能说:“抱歉,让太宰先生担心了。” 又来了——那种将希望的花朵送到我手中,却让我时时刻刻担心着是我的幻觉所描绘出的海市蜃楼的感觉。我对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而沾沾自喜,又担心这全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消我用名为“告白”的小石子掷入池水中,就立刻化作波涛碎了。 我真想告诉他——请不要再让我的心一点点的膨胀下去了。 “太宰先生,我现在很安全,请不用为我操心。”我说,“但是一直没吃东西,肠胃跟着我在受罪。” “这句话听起来仿佛将肠胃和你分成两个个体似的。”他笑起来,随后问道:“距离到站还有多久?” “我想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停靠之后就会有警方人员前来处理了吧?”我说,“太宰先生,这种情况是不是整辆车的人都要被警察留下?” “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不过,我听说车上有位很有名的侦探先生,叫做毛利小五郎,你有听说过吗?” “沉睡的名侦探?”他似乎没什么兴趣——我想也是,武装侦探社头顶就有那么大的“侦探”二字,且不提还有能力卓绝的乱步先生,在太宰先生眼里侦探并不是什么有传奇色彩的职业吧? 我不太好意思的说:“如果那位侦探能早点将问题解决……我就能准点吃上午餐了。” “如果是那位沉睡的名侦探在场,我想伊君很快就能吃上午餐了。”他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问:“太宰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他说,“下午的安排我完全没看呢……不过放心吧,吃过便当的我已经精神抖擞了,就算是马拉松也不在话下!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如果真的有那还是请放过我吧……” “这样吗?”我笑了两声,眼前浮现的却是太宰那种得意的微笑,“有点可惜,如果能将你们今天的表现都记录下来就好了。” 我可是非常想看到太宰和今剑一起参加协力项目的场景。 想起他们刚认识没多久时,在客厅的电视机前二人兴致勃勃的商量假面骑士变身的场景。 ……实在是,太可爱了! “记录的话,木之本君的父亲似乎替我们录像了。” “……欸?” 他笑着说:“可以给伊君看哦……但是!有交换条件!” 我感觉面前有人给我放下了一串勾好的鱼饵。 “条件?”我问。 “毕竟就这么轻易的让伊君拿到珍贵的录像我会很受打击嘛……再怎么说只有来自不易的东西大家才会更珍惜不是吗?” ※※※※※※※※※※※※※※※※※※※※ 条件你随便看,给不出来算我输(doge 这下是真的亲子档了(喂) 至于告白,当然要挑个气氛好的地方啊! 这两天有点忙,更新好短小,泪喷了出来.jpg ————————————————————————————————————————————感谢在2020-09-06 23:11:25~2020-09-07 22:5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吉加 15瓶;人间不直的 12瓶;马猴烧酒麻辣鸡、三日月和曦、夏夕 10瓶;川上富江 2瓶;燕萝、bo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九) 对于他给出的耐人寻味的回答, 我展现出了好奇心:“那么条件是什么呢?” “这个就暂时保密吧。”他神神秘秘的说,“录像就当是从我手中提前预支的——作为交换,伊君要答应我一件事。嗯, 这件事不会让你违背自己的良心和道德, 也不会是超过你能力范围的事, 可以吗?” “我知道了。”我答得很干脆。 但我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做的, 也许只是替他做一餐好吃的罢了。 手机里传来背景音, 是校区广播的声音, 略有些嘈杂, 我听不清内容。 太宰说:“下午的项目就要开始了, 有百米短跑呢。”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列车已经驶入站台, 我只好说: “我这边车子也要进站了。太宰先生, 比赛加油啊。” 挂断电话后, 我虽然目光仍然聚集在站台外被树荫盖住了一部分的轨道上, 心思早就化作韦驮天, 一刻不停的跑回了横滨, 跑到运动会上了。 园子的打趣使我得以从这种幻想中脱身, 她眯着眼睛朝我开玩笑:“刚才通话的——难道是心上人吗?” 我也没必要对她隐瞒什么, 大方的承认了:“嗯,他今天代替我去出席我弟弟的运动会了。”放在前不久,这样的举动只会让我的担心像气泡一样连绵不绝的涌出来,可现在占据我心情的大多是欣喜和满足的酣畅, 我现在对太宰先生的靠近有实感了,并且我毫无招架之力。 整个人就像在花海上徜徉, 闻着怡人心脾的香气, 精神和身体全都轻飘飘得像气球。 园子的反应则是比我想象中激烈许多, 她双手握拳置于下颚之下,仿佛听见了什么使她浮想联翩的故事。 “——所以说,他其实也是对你有意思的吧?” 在谈论感情的事上她比我勇敢又大胆许多,她对我说:“要是完全没有好感,怎么会代替你去参加运动会?他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的……是我弟弟找到他去帮忙的。”我甜蜜的狡辩起来,“没什么别的含义。” “——即使明知道去了会被人将你们判定为亲密关系?” 她的问法太直白,我竟是答不上来了。 太宰先生在讨人喜欢这件事上不仅是天赋,更是拥有聪慧和机敏的,具体体现在他对人的言行和心里的揣摩上,多半是不会走偏的。也就是说他大可不必和我扯上关系,参加什么运动会。 “他是不是对你也——” 她未说完的话被粗暴的打断,执法人员已经上车了。 我庆幸自己不用面对这个要直面自己内心的回答,另一方面又难免惋惜起来——被人误解,其实我心中窃喜着,甚至头偷偷祈祷这一切都会发生。 …… …… 太宰先生的预言再度实现,毛利侦探以十分高效的方式将案件解决了,我饱受折磨的肠胃终于能有机会得以填满,下车之后我和园子交换了联系方式,临别前她还送上了专属于少女的祝福—— “告白一定要成功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只能将她的祝福铭记于心中,等待着未来揭晓篇章的那刻。 下车后我拿着行李,去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然后前往安排的住所赶紧收拾下来,光是忙完这些就已经快要三点了。小山编辑发来邮件,喊我去一趟总部,同其他老师一起了解活动的章程。 我只好赶紧收拾自己,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场地。 我到达会客厅时,已经有三位坐在那里了,我心中暗想自己差点就成了最后一个到场的,不会让人误认为性子高傲而故意迟来吧? 到场的是穿着夏季制服的男学生、看起来三十上下的活泼女性和一位两鬓发花的中年西装男性。 我在一旁环形的沙发坐下,刚一落座,那位女性就同我打起招呼来—— “您好?请问你就是未良老师吗?”她轻快活泼的口吻中足以坦诚的告诉我——她不介意我来得迟这件事。 我连忙垂首再抬起,同她做了自我介绍:“您好,我是稻井,笔名是未良。请问您是……紫苑老师吗?” 从小山编辑处我以得知,前五中唯有两位女性,除了我便只有紫苑老师了。 “紫苑是本名,也是笔名。”她笑着说,“我们几个今天本来就有事来这里,所以你没有迟到哦。”她温柔的安抚让我放松了不少,我也回以腼腆的笑容。 紫苑老师的作品是《风幕》,以诙谐幽默的口吻将女主角与外子的生活中啼笑皆非又发人深省的小事娓娓道来,看似是讲述夫妻关系,实则也是折射现代关系中使人们畏手畏脚,又不得不面对的种种现象。 今日一见,给我一种文如其人的感觉——轻快活泼之下又不掩心细,这样的人能写出好文章实在是没什么奇怪的。 我们相互聊了一会儿,我才得知她已经结婚五年,同丈夫感情如胶似漆,并且已有一女。 作为在场唯二的女性,我们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紫苑老师相当健谈,我只消安心听着她讲趣事即可。 接着,我们理所当然的聊到了作品。 “虽然大家都认为我的小说是参照了我先生才写出来的……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先生是个相当古板的人,一板一眼得可怕,才不会像《风幕》中的男主角一样跳脱。”紫苑老师脸上浮现出少女般俏皮的神色,秀气的眉毛淘气的飞舞。 我说:“也就是说,《风幕》中的丈夫是一个完全虚构的角色咯?” “不,并不是。”她笑着说,“虽然不是一个类型——可归根到底,男人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会做些令你捧腹大笑又觉得他简直可爱到无法言喻的行为,在这点精髓上,我先生和我笔下的男主角没什么两样。不如说……那个应该叫做反差萌吧?不是显得我先生更可爱了吗?” 她叹气先生时的目光满含珍爱,任谁看都知道她们是一对爱侣。 她的话嘛,我自然是代入了身旁唯一能代入的男性人物。 太宰先生身上有种值得被人呵护的童真,我坚信这不是一种普天之下的共性,否则为什么我唯独只在意他一个? 不过,关于“可爱”这点我无法反驳。 “稻井小姐呢?应该还是未婚吧?”她问我,“和男友有计划过未来的生活吗?” 我用牙齿里尖尖凸起的部位按压着舌头,对她跳过问我是否有男友而直接默认我已经有对象的印象感到不踏实。 她说:“没有计划也没关系,我觉得结婚晚一点比较好……啊,我这么说不会被你男友误解吧?如果说你认为他很合适,那早点结婚也是很好的。我和我丈夫就是还没做好规划,就匆匆忙忙结婚了,结果他正赶上工作繁忙的时候我又怀孕了……别提有多辛苦了。” 谈到这里,我基本就是只能硬着头皮答话了。 ——看样子,紫苑老师是打算将她的婚前经验与我细说一番,否则是不会放我走的了。 “那会儿我没有工作嘛,就一直在家里。当时我们没做好准备,积蓄除了日常开支之外完全不够用,我丈夫经常加班压力也很大……一想到没有多久我腹中的孩子就将落地,他也只好眼睛都合不上的去工作,我真是又感动又心疼……” 她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时光,我也听得入神了。 “所以,婚前一定要计划好,无论是房子的事还是给孩子攒下的钱。我们当时都用在婚礼和蜜月上了,根本没计划好,结果孩子就来了,真叫人措手不及啊……”她口吻老成的说:“稻井小姐可要以我为戒。” 她长篇大论过后,我又不好干巴巴的说两句“嗯”和“啊”之类的话,只好说:“……我会注意的,考虑好经济状况之后再考虑孩子的事。” 其实我心中窘迫得很。 就连告白都要不敢大步向前,婚后计划和子嗣离得我实在太远了,远到不切实际,甚至连妄想都不敢。 “嗯,不然会吃大亏哩!”她感慨起来,“像我丈夫那种谨慎的人也和我一起中了圈套,果然感情冲上脑子的时候,大家都爱说些大话。” “可是,紫苑老师和您的丈夫不是好好的撑过来了这段时光吗?这就不能说是‘说大话’了。” “你说得也是。反正、总之、绝对……要孩子前一定要三思!” 哎,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那句“我还没有男朋友”怎么都说不出口——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坦白啊。 “不过编辑怎么还没来?”她又说,“木村老师还是高中生,等会还有补习班要上,时间很紧张的。” 一旁的高中生本在低头看书,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也抬起头望向我们—— “紫苑老师,女人之间的话题已经结束了吗?”他表情正经,看来不是在调侃我们。 “啊?女人之间的话题可是说不完的!我说稻井老师,我们交换一下联络方式吧?”她拿出手机就要和我交换邮件地址和line。 我也拿出手机,我的line上联系人很少,我也鲜少用line。大多数时候我还在用邮件。 “木村老师才是真的很厉害啊。”她说,“高中生就已经有超过五十万卷销量的畅销书了。” “紫苑老师就别再往我脸上贴金了,我也是为了吃饭才写书的。不如说我的书卖得那么好才叫人感到悲哀。”高中生不咸不淡的说。 高中生木村所著的书名为《孤儿》,据说是他的真实经历改编的半自传小说。题目已经很露骨,实际上却要更悲痛一些——他是被父母所抛弃在公共厕所的,说是孤儿,不如说是“弃儿”。 在他十六岁那年发表了这本书,造成了空前的社会反响。 他曾在签售会上说过:“造就我孤苦伶仃的半生的是我的父母,但给了我生命的也是他们,所以我不想在书中给他们太多笔墨,只想写我出生后遇到的其他人,我和他们的邂逅足以支撑这本书。” 现在,这位少年放下手里在看的书,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 “我对紫苑老师的话很赞同。若是没有做好成为他人父母的准备,就不要轻而易举的给他生命。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却能选择自己的未来——这真是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当你无法选择出身的时候,想要选择自己所期望的未来只会遭遇更大的阻力,不是谁都有这么幸运的力量能撼动这块阻碍你改变的巨石的。” 他小小的脸上严肃、却无表情。 “至少我还算是幸运的。”他说,“虽然对初次见面、又比我年长的稻井小姐说这些有些失礼,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合适的时候孕育下一代。我话中绝无贬低稻井小姐的意思,只是……” “好了好了。”紫苑赶紧阻止他,“女孩子对自己的身体最有发言权了,我想稻井老师也不会随随便便对待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 虽然他们说的话我是赞同的,可看着他两一唱一和的模样,我不禁思考起来——话题是怎么急转直下,甚至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的? 甚至我还没谈恋爱啊? 在他俩一人认真、一人热烈的注视下,我只好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好在负责活动的编辑终于赶出来救场,他将活动章程文件递给我们每个人。 “五郎老师今天可能来不了,我就先说其他的。”他拿着文件朝我们解释,“明天是投票开始的环节,但那个是网上投票,和我们没关系,老师们只用自己去官网看公示情况就好了。我说下这几天的其他安排……” 简单来说就是作者之间的谈话活动,然后是和读者的一个交流活动,最后还要拍一支简单的宣传视频。 “宣传视频是《新潮》创刊百年的特别企划,这次要拍摄大约七十位作家老师……所以需要老师们配合。其余部门的老师都已经完成了拍摄,没关系,每个人大概只有几分钟的镜头,而且最后有可能用不上,不需要紧张!” 这位负责人的话可以说是诚实到让人有些啼笑皆非了。 不过,本身就只是个小型交流会。我想,放松心态就可以了。 …… …… 从大厅离开,我就要往酒店回去。一些琐事又拖了些时间,我看手机差不多已经到六点了。 十月初的夜色降临更早一些,天空已经是蓝紫相交的颜色了。今天似乎要下雨,几片乌云势不可挡的高悬头顶,怕是很快就要挤出水来。 “不会现在就下起来吧……” 我快步跨过红绿灯,已经开始焦躁起来。距离酒店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若是雨下下来,我必然淋个透湿。 然而越是担心,坏事就越是如期而至。 我刚过斑马线,淅沥沥的雨水就从我头顶盖了下来,我只好将包顶在头顶拔腿就跑,一路飞奔回酒店的房间后,命都要去了半条。 我浑身湿透,只好立刻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睡衣坐下擦头发,结果刚坐下没几分钟,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是今剑。 他发来的是视频电话,于是我将手机架在桌前,网络一连上,就看见了他的笑脸。 “阿伊阿伊!你在做什么?” 我说:“刚洗完澡。你呢?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注意到他背后是陌生的背景,难不成他现在不在家里? “听我说听我说!”他将下巴搁在桌子上,双手敲打着桌子,“我在太宰家里哦!” 我:“???” “唔……我今天运动会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又不想错过假面骑士的播放时间。”他垂头丧气的告诉我,“只能在这里看完假面骑士,然后等锖兔他们回家之后我再离开了。” “钥匙怎么会弄丢?”我诧异的问他。 “这个嘛……”今剑把头一歪,半张脸压在桌子上,摆出一副不打算告诉我的样子。 太宰先生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 “说出去也不丢人吧?” “不——要——”今剑大声抗议起来,“不要告诉阿伊啦!” 我看着他们在屏幕另一头吵吵闹闹,实在是太好奇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我都忘记责备今剑把钥匙弄丢了。 “不过锖兔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们今晚大概不会回去了。”太宰慢悠悠的在旁边坐下。 “欸——?!”今剑猛地立起身子,抓着他的衣角问道:“那我今天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太宰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否,而是抓了一件自己的t恤丢给他。 “先去洗澡吧。” 今剑的目光在我和太宰身上来回瞅了瞅。 我见他衣角还沾了些灰尘,只好说:“去洗澡吧,等会七点半不是还有假面骑士的特辑吗?” “!”他头发简直都要束起来了,“我现在就去洗澡!” 然后咚咚的踏着榻榻米跑走了。 太宰把手机扶正,看了眼状态栏,说:“已经快七点了。” “嗯。”我一边回应他,边将放在一旁的毛巾搭在手里,然后侧着头在底下擦自己的发尾,“你们吃过晚餐了吗?” “点了外卖。”他将自己手机置于一旁,“还有半小时才能吃上,老实说我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打了个哈欠,“伊君在擦头发?说起来刚才东京下了场大雨,难不成是淋雨了?” “完全变成落汤鸡了。”我笑着说,“今剑要麻烦太宰先生照顾了。” “哪里。”他说,“今天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是指的运动会吗?”我问。 太宰盯着桌子,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我的话,我擦头发的手不自觉停下,身子往前探了探——明知道隔着屏幕这是无用功,但我还是做了。 最后,他一敲桌子—— “决定了!还是等伊君回来再说吧。”他吊足我的胃口之后,笑盈盈的表情显示他心中有多满足。 他将手机稍微挪远了些,我能看清他的上半身了。包括他的房间,几乎没什么东西,看不出什么个人色彩,像是随时都能搬走的出租房似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罐啤酒,在一旁开罐。嘶啦的气体声没有逃过他的耳朵,我就将易拉罐举起来放到屏幕前晃了晃。 “第一次和伊君见面的时候,伊君也在喝酒。” “……真叫人怀念。”那会儿我还窝在网咖,喝的是促销商品,“似乎也没过去很久。那时候我还打算给太宰先生分享一瓶啤酒来着,但是被拒绝了。” 他眨了眨眼,“哎呀哎呀”的说了两声,然后说了声“稍等一下”,就自己跑去屏幕外,几秒之后,手中拿着一瓶还在滴着水珠的冰啤酒重新坐了下来。 他打开易拉罐,我注意到他已经将风衣的外套也脱下了。 夜风这么凉,我怕他生病。 结果太宰先生举起易拉罐,对我说:“要一起喝一杯吗?” “乐意至极。”我也学着他将酒杯靠近屏幕,“要干杯吗?” 他问我:“要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值得干杯的事情那也太多了。”我将方才因为低头而垂下来的头发缕到耳后,“庆祝运动会圆满成功……?” “……噗。”他举着啤酒瓶挡在面前笑了起来,“不过我们成绩的确很好啦。” “不要笑啊太宰先生,我想不到别的了。” “不是还有别的吗?”他说,“伊君小说入围前五。” “这也只是一般……” “伊君,其他入围的四位选手可都是有出版过中篇长篇小说的经验者。将对手的强劲程度作为参考,伊君在别人眼中也是不得了的新人作家哦?”他扬着笑容鼓励我,“嗯,虽然以前就知道伊君有妄自菲薄的坏习惯,但是这个坏习惯又伴随着极强的自尊心,所以我不认为是坏事,可是过度自谦在他人看来也是一种自负——还请对自己的作品多点信心吧。” 唔……他说得没错,我这麻烦的性子是要根治,最好来一把锉刀给我快准狠的解决掉。 “为了伊君的小说入围而干杯。” “那我就为了太宰先生和今剑参加运动会取得好成绩而干杯。” 隔着屏幕碰杯看起来实在好笑,啤酒的味道都要爽口了几分,竟是下肚后让我精神抖擞了起来。 “说到作家,木村老师还是高中生,写出那么一针见血的作品相当的不得了。”回忆起今日的见闻,我同他分享起来,“我在木村老师那个年纪,十有八/九是在死记硬背教科书的内容应付考试吧……太宰先生高中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 他放下啤酒,易拉罐的底部在桌子上发出响声。 “十几岁的时候似乎什么事都做过,回想起来我真是个问题儿童。知道吗,伊君,不良少年和暴走族之类的在我面前完全是小儿科,连幼稚园孩子打闹的水准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小猫小狗手脚并用的挠痒痒罢了。” 我满以为他说这话时,是像开玩笑一样夸张、又带着炫耀的,没想到屏幕那一侧的太宰十分认真的陷入对过去的思考—— “要概括的话——我就是‘现代教育中的缺失’吧。”他的笑容这一刻竟是相当的矜持,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 “木村的《孤儿》我也有看过。那位少年就‘抚育下一代’这个问题作出了沉重的思考。” 我不是不想去探究他笑容背后的意义,和那句“现代教育中的缺失”的含义。只是他已经将话题引开,我再抓着不放就不识好歹了。 “说到这个,今天我和木村老师还有紫苑老师也聊过。”我说,“紫苑老师一直在跟我强调婚后一定不可以头脑发热就将决定将孩子生下……在无法保障下一代的生活时,就仓促的让他诞生,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即便如此……”他摇了摇头,说:“除开因不可抗力而导致的意外,还是有不少人会自主选择在自己无力背负时,诞下子嗣。” “‘自己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甚至是错误的’——对一个孩子来说,这种告知是何等惨厉的酷刑啊,不啻于是最高等级的恶意了。”我叹气起来,“两位老师说的虽然离我还很遥远,但也是种警醒。” 我将毛巾甩到一边,说:“抱歉,话题好像被我弄得太严肃了。” “不。”他说,“作为社会话题的确发人深省。” 太宰先生对这个话题似乎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我很难从他脸上解读出什么含义,他也许认为这是很有道理的,也可能还有些自己的其他见解,却不打算表露出来。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将他引到一个错误的话题上了。 这种话题容易让人想得太深,人一旦想得太深,就喜欢结合自我情况,然后层层递进。我绝无冒犯他,也绝无想让他不开心的意思。 我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股突如其来的困意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他看着我问。 我如实相告:“最近很容易犯困,今天也是……可能是气温太舒适,我就不自觉的想睡觉。” 太宰已经将易拉罐完全推出了屏幕范围,他房间里灯光不亮,黯淡得很有诗意,我想他是不是经常在这种恍惚要消失的灯下一个人喝酒和品味孤独。 他看着他的眼睛,他说:“我和伊君恰好相反呢。” “相反?” “从……起……” 他这句话中前半部分正好被咚咚的敲门声所盖住,以至于我只能听见后面—— “我总是睡得不太好。” 我下意识的说:“太宰先生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你刚才说的……” “啊……外卖到了。”他站起身,笑眯眯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朝着屏幕这头的我道别—— “可惜——没听清楚的话就下次再告诉你吧,伊君。” ※※※※※※※※※※※※※※※※※※※※ 这章两个人聊了很多呢…… 喝酒这个算是和第一章前后呼应了,和当时的关系相比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感谢在2020-09-07 22:52:29~2020-09-08 22: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佳 5个;稚名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姜隅 140瓶;初绛 60瓶;alisa 16瓶;以意伊 5瓶;杯子 2瓶;始皇、长夜昭昭、川上富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十) “稻井小姐在写小说?” 直美坐在凳子上探出头来, 中岛敦说的是侦探社的众人都未曾涉及的领域,作为学生的直美反倒是对面向她这个年龄段的杂志更了解一些。 今日,侦探社内除了行政人员外, 只有谷崎兄妹、与谢野晶子、中岛敦、泉镜花和太宰治在社内。率先是中岛敦将这个话题引出的——因为今天是投票日。 对无伊实非常陌生的泉镜花自然是朝她的伙伴询问:“‘稻井小姐’是谁?” “啊……”中岛敦发现三言两语很难将这个问题描述清楚, 他只好粗略的总结道:“是侦探社的熟人。”说完, 他又觉得这个范围太宽了, 就又找了个重要特征添上去, “太宰先生经常在她那里吃饭。” 泉镜花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 也可能是理解成了别的什么, 她扭头就正对上太宰无辜的脸, 然后她朝着中岛敦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中岛敦很想问她——你明白了什么? “我有看过那篇——”直美从抽屉里拿出上个月的月刊,上面登载着“未良”的作品。 “原来《贩卖机》是稻井小姐写的啊?”与她亲密无间的兄长谷崎润一郎打开新潮的官网, 在投票上找到了未良的笔名, “稻井小姐是正在参加征文比赛?已经开始最后一轮的投票了。” 与谢野晶子饮茶后将茶杯再次放入托盘, 她打开手机找到了界面, 随意往下翻了翻, 说:“啊……紫苑老师的作品我也很喜欢啊, 一个人只能投一票吗?” “稻井小姐有说大家投自己喜欢的作品就好。”中岛敦转达着当时的谈话内容, “这本身就是竞技。” 一旁的太宰凑到中岛敦的后方, 盯着他的屏幕上投票界面。 太宰拍着手称赞自己绝妙的猜谜水平,他笑着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敦君投给了木村老师呢。” 这结果对太宰来说是可以预料到——前不久看见中岛敦在阅读《孤儿》,想必是主人公的遭遇让他这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有不小的感触吧? 太宰笑了, 他说:“换言之,敦君只是单纯的想给木村老师投票罢了。” 他摆了摆手, 中岛敦窘迫的为自己辩解起来:“……可是木村老师参赛的这篇短篇我也很喜欢。” 太宰从椅子上跳下来, 拍了拍少年的肩, “敦君在紧张什么,我有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伊君也说过在文字评选上进行拉票是无意义的行为不是吗?” 少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 另一边,与谢野和春野小姐正在看网站上公布的紫苑老师的文章。 春野绮罗子原来也是紫苑老师的粉丝,她将网址发给直美,小型女子会又一次拉开序幕。 紫苑老师的这篇短文讲述了一对不同寻常的夫妻,二人虽然恩爱,却始终对对方有所隐瞒,二者皆是对对方一见钟情,然后打听出对方的喜好,来扮演对方心中的完美角色,身为职业杀手的男方谎称自己是医生,却因为熟知人体知识而未曾露馅。女方是一名黑客,却在丈夫面前扮演全职太太。 为了保证不露馅,二人只好一次又一次用滑稽的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身份。 “总而言之,是一篇恋爱喜剧。”春野绮罗子说,“从篇幅上来说是参赛作品里最长的了。” 谷崎也跟着妹妹一起看完了这篇小说,他发问:“读的时候虽然觉得有趣……但夫妻双方真的能一直隐瞒一辈子吗?” “的确……”与谢野晶子转动椅子,她是最先读完这篇小说的,“短篇小说的优点就在于给读者留下了遐想的空间,前面读起来虽然轻松又好笑,可读到故事的结尾,二人又选择继续隐瞒身份,还真是让人替他们担忧起未来的事。” “但是结合故事的剧情来分析,男方被拆穿的可能性更大吧?只要女方去他工作的地方探班不是立刻会被察觉到吗……?”在她们谈话的过程中,中岛敦也读完了,并且发表了自己的疑惑。 太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指—— “所以才要将女主人公的职业设置为‘黑客’——为了不让丈夫发觉,她必然只能在丈夫工作外出时才能进行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她根本无暇去关心丈夫的工作、更别说在丈夫工作的时候抽空去探望了。”他说,“但是真要隐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小说的部分看起来是很甜蜜也很幽默啦……可是代入到现实就不怎么笑得出来了。”春野绮罗子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只是将自己塑造为对方心中的‘理想形象’,这样的爱情是真实的吗?更别提对自己真正的一面深深隐瞒,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吧?到那时候会怎么样?” “果然还是要像我和哥哥大人这样坦·诚·相·待~”直美亲呢的抚摸着谷崎的下颚,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侦探社的众人早就习惯了这幅光景,竟是连个吐槽的声音都没有。 “那太宰先生肯定是投给稻井小姐了吧?”受不了急转直下的气氛,干脆重新点燃话题的中岛敦反问看起来悠闲的拿着水杯走向饮水机的青年,后者还在哼着歌,往水杯里接水。 他润了润嗓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今天的桌面上空荡荡的,没有文书,看不到工作的痕迹——虽然平时也相差没有太大,但至少会有些整理好的资料、报纸一类的信息来源叠放在那里。 太宰也没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用手机投票,于是中岛敦根本没机会看到他的投票界面。 太宰慢条斯理的用水润好了嘴唇之后才说:“敦君认为呢?” “我认为……”中岛敦侧歪着脑袋,看向前辈捉摸不透的表情,“果然还是投给稻井小姐了吧。” 太宰坐在桌子上晃动手中的杯子,水溅出来了他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而没有回话。 …… …… 见面会的活动已经让我开始头疼了,地址是书店外的露天空间,编辑说顺便给我们拍个视频素材回头剪辑用,大家只好并排站在一起面对镜头微笑,在他说了句“好”之后,就要正式进入活动了。 虽然对我们称是小型读者交流会,其实是《新潮》的创刊百年特辑的销售会,我只是附带上来捧场的。编辑事先给我们戴上了名牌,紫苑老师已经被她的读者两三个围了起来,木村也是。 相比之下我就清闲得很了,本来想偷偷玩手机,一考虑到还在活动中只能作罢,干脆在会场附近的花坛边悠哉的绕圈圈。 这么走了一小圈,就被一位棕色短发的女孩子拦住了去处。 她捧着一本从旁边的摊位上买来的特刊,问道:“……请问是未良老师吗?” “你好,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孩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我这才注意到她还穿着校服,红色的领结因为她的动作而轻微颠起,“请问未良老师可以给我签名吗?” “可以是可以……” 但是,找其他几位比我又名气的老师不是更好吗? 也许是我这句话几乎要写在脸上了,面前的少女连忙说:“我是专门为了未良老师来的!” “诶?” “其实我以前也有在老师的blog下留言。”她说。 那就是老读者了,我心想。 “我一直都很喜欢未良老师的文字,所以今天是专程赶来想要见老师一面的。希望老师以后能创作出给更多优秀的文字!” 她一鼓作气的说完,然后将书递给我。 我取出笔翻开白页,问她:“名字要写什么?” “给‘笹川京子’就好。” 我飞速写下,等墨水干后就关上书还给了她。 “哈咿——”在她背后,穿着不同学校制服的马尾辫女生匆匆跑来,也将书朝我面前一递,“小春……正好……哈……赶上了……未良老师,那个……请……签名!”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旁边的笹川京子扶着她拍了拍她的背。 “……你没事吧?”我借过书,一边问道:“要去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会儿吗?” “小春没事的!” 原来这孩子叫小春啊。 “那签名就写‘给小春’可以吗?” “当然!小春正是为此而来的!” 我还在签字,旁边的笹川京子就发现了问题,她担忧的看着黑发少女,问道:“膝盖是刚才摔到了吗?还在流血啊。” “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找书店的店长借点消毒和包扎用品。”我将书递给小春,说:“麻烦你们在长椅上等我几分钟好吗?” 小春丧气道:“……哈咿,实在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笑着安抚道。 我从书店老板那里借来了碘伏和棉棒,以及胶布。再回去时他们旁边又多了位少年,少年一头棕发招摇的蓬松而起,在他身旁还有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位的造型太抓我眼球,以至于我走来的这几步路都在偷偷打量——居然是奶牛服和爆炸头的造型。 小春从我手中夺过消毒用品,说了句“太感谢了”,然后开始自己处理伤口。我只好用眼神朝这位少年投来询问,他被我直勾勾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了,捋了一把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 “是……笹川京子同学和小春同学的朋友吗?” “是!”他说,“我是沢田。” “这两个孩子是?” “是寄住在我家的……呃,亲戚的孩子。” 接下来的谈话中,我得知了少年全名是沢田纲吉,与这二位女生是朋友,但少年人的情愫和慕爱根本无法隐藏,只消看上几眼就知道在他心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 沢田纲吉对特刊并不感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买了一本,并且希望我也给他签上字。 我刚要落笔,却发现笔前面的珠子掉了,我说:“我去旁边换一只,沢田同学就在这里等我吧。” 两个孩子已经闹起来了,绕着花坛玩起了你追我赶。我经过他们旁边时,他们正打得火热,扎辫子的那女孩跑得快些,绕到了电线杆后头,小奶牛则是东张西望,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到了柱子,摔在了地上。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算将他扶起来,结果他已经坐在地上流出了泪水。 “呜呜呜——”小男孩揉着他的头发哭起来,我对孩子的眼泪没有办法,只好靠近他一些打算将他抱起来。 结果我刚蹲下来,就正面迎上一个奇怪的柱状物,看起来似乎是游戏里的火箭筒。粉紫色的烟雾从我面前腾空而起,又倏地消散,等我视线重新恢复,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不是销售会场了。 “咳咳……”我吸入了烟雾,呛出了一点生理泪,随后我扫视周围,发觉我完全被转移到了别处—— 我站在一片青绿的草地上,泥土裹挟着芳草香纷纭袭来,四周还有清新的花香飘溢,可在这怡人的风景中我完全笑不出来,不只是因为我突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方,而是我周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石碑,刻着人名。 ——这里是墓地。 ※※※※※※※※※※※※※※※※※※※※ 敦:镜花酱你明白了什么? 镜花:(不可说) 太宰现在的心态我感觉还是挺纠结的。 然后今明几章我感觉信息量应该还蛮大的……会有一些伏笔,关于阿伊的过去和两个人的未来什么的。 害,甜文写手不发刀子,大家安心看,安心看(战术性安抚) —————————————————————————————————————————— 感谢在2020-09-08 22:42:12~2020-09-09 21:4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流 32瓶;专注炖鸽一百年 30瓶;沉默寡言黄少天 25瓶;camellia 24瓶;chousora 7瓶;川上富江 5瓶;骨生 2瓶;大可爱、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十一) 我立在原地,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这里看起来是市内的开放墓园,远眺丘陵之下还有一座教堂。 在我面前的墓碑上刻着名字——iori。 我蹲在碑前。 “iori……是‘伊织’吗?没有姓?”我盯着碑上的字,不知为何从心底里泛起莫名的忧愁, 如同一片乌云缠绕在心脏上。 啊啊, 这股无名而起的悲与涩究竟是什么? 即使反复观看, 我也无法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这块墓碑深深吸引。我想让自己从这股情绪中解脱出来, 于是重新站起身子, 打算在这片公墓走走看。 “沙沙”的鞋子踏着草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下意识的回头, 就在几个墓碑之外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钟声敲响震起白鸽飞舞而上, 散落漫天扑翅之声。 青年的半边身体被日光孕育出的树木阴翳所覆盖,但一开口依旧是令我安心的声音—— “……伊君?” 我愣住了。 不仅是因为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罕见的、我极少在太宰治身上听到的“不确定”。 还有则是——当树荫下的青年超前迈步逐渐露出全貌时, 给我带来的惊诧。 是太宰先生, 又不像是太宰先生。五官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只是似乎更内敛沉静了, 但又有种向外扩张的静谧盘踞在他身上, 那种忧郁的气质像从树梢顺着树干爬进了根系, 虽然还在, 但不是时时刻刻强调其存在感了。 这么一来, 我也变得不笃定了—— “太宰先生?” “啊……果然……是十年前的伊君吧?”他泰然自若的走上前来,“这幅模样真叫人怀念。看来是被十年火箭炮击中了,现在的你大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简而言之——你现在身处十年后的世界,不过五分钟左右就会回去了, 所以不用担心。” 他没有穿风衣,只穿了一件衬衣和马甲——在这个季节显得有点儿单薄了。 “也就是说您是十年后的太宰先生?” 这也太荒谬了。我只记得自己是被一团奇怪的烟雾包围了, 没想到竟然是进行了时空旅行。 “突然用上了敬语吗?会让我有种‘原来我真的很老了’的感觉诶……”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然后我问出令我在意的事:“对了, 太宰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生者来到墓地能做的事通常只有两件吧?扫墓或者是给自己挑选墓地。伊君认为我是哪种情况?” “……是扫墓吧?” 如果是十年后,太宰先生也才三十岁上下,这么年轻就给自己挑选墓地……结果我抬头就对上他的笑眼—— “嗯,我就猜到伊君会这么回答呢。”他说,“搞不好是二者皆有呢。” “太宰先生……是来给朋友扫墓吗?” “嗯。”他淡淡应了声,朝我走来,然后在“伊织”的墓前停下,“那边已经结束了,所以过来看看,哇……上面居然都积了一层灰啊。” “太宰先生,这是谁的墓?”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以一种动画人物似的夸张口吻道。 太宰伸手在上面随意掸了掸灰尘,我被扬起的灰呛得打了个喷嚏,他笑着说“抱歉抱歉”。 “伊君认为是谁呢?” 喜欢把问题又抛回去这点,十年后的太宰先生和他现在也没区别啊——我心里想着。 “咳……”方才的灰尘还呛在嗓子里,我半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墓碑上有没有我遗漏的其他信息,“……是朋友?” “朋友吗?也不能说错。” 他蹲下来,将覆盖到墓碑上的杂草往旁边拨了拨,在阳光晃动之下我才注意到他胸前戴着一串项链,说是项链,不如说只是将一枚戒指挂在了胸前。 我也在他旁边蹲下,注视着这块让我不自觉心跳加速的墓碑。 我问:“难道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风扬起榉木叶子的芬芳,我竟是不敢直视眼前,心中又莫名其妙的忐忑着——就像在等待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我只好将目光投向远处,被风撩拨得波光粼粼的水面,阳光如同金沙同波浪一起摇荡、散开。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很重要的人。” 忧郁就像被太阳晒干的露水,转瞬即逝。他又说:“五分钟应该快到了。” “我要回去了吗?”我紧张起来。 他猝不及防的问道:“很困扰吗?” “啊?是说穿越到十年后这件事吗?可是既然知道自己能回去就不会觉得困扰了……” “不。”也许是时间比较急,他难得打断了我,太宰先生问我:“我是说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你正在困扰的、要不要下决心去做的一件事。” 我闻着扑面袭来的芳草腥香,一瞬间晃神了。 目前困扰我的,只有那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向太宰治这个人告白,将我的感情传达给他。 等等,如果是十年后的太宰先生,一定知道我的告白是否成功了吧? 他会告诉我答案吗? “是。”我紧张的握拳,指甲都要扎进手心了,“我……应该去做这件事吗?我不是很确定,我其实很害怕。” “我是想鼓励你的,无论结果如何。总比事后回想起自己因畏惧而不肯向前,最终遗憾收尾要好不是吗?”他笑盈盈的将草编了个手环递给我,“带上看看?” 我带上去,他说“果然很合适”。 “况且——”他话锋一转,“现在的‘他’也许正在和你想着差不多的事。” 他站起来拍拍衣角的灰,说—— “把你的勇气也分给他一点吧。” …… …… 我再度从烟雾中回过神来,已经又变回了原来的场景。 太宰先生最后似乎还说了些什么,我却已经听不见了。只是在我心中最后的一点摇摆也被遗留在了十年后。 我虽然豪言壮语的说自己要告白,但心里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担心会失败? 在得到了未来的太宰治本人隐晦的鼓励(在我看来是鼓励)之后,我更是心中像有涓流涌过那般舒畅。 但只要我回想起那块墓碑,我就惶惶不安。 后来的活动我都有点心不在焉,这种无名的忧伤在我离开墓碑后越发浓厚,像被拔掉了水阀的出水口,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墓碑。 回到酒店后饭也没吃,洗漱之后就倒头大睡。 迷迷糊糊中我还在想—— “伊织”到底是谁? 第二日,我彻底清醒了,决定将那个不知是谁的墓碑抛之脑后。今天是投票公布的日子,我一大清早就连吃早餐都不安分,到下午,我机械的吃着晚餐,坐在椅子上,给太宰先生编辑短信。 【我:太宰先生,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侦探社的大家都给谁投票了?】 我知道,几个人的票数对最终结果的选定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我这会儿是不讲这个道理的,只想用谈话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我了—— 【太宰治:据我所知,谷崎兄妹、与谢野医生和春野小姐都投给了紫苑老师,敦君则是投给了木村老师,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呢。】 我叹了口气。 【我:其实紫苑老师那篇文章我也很喜欢……虽然是爱情轻喜剧,但是思考起来意外的是个严肃的话题。】 【太宰治:伊君对紫苑老师的作品是怎么看的?】 我咬了咬吸管,思索片刻后回道: 【我:恋人、夫妻之间也有对彼此隐瞒的事情我认为很正常……不如说事无巨细全都分享给对方的反而是少数?不过我又不是当事人,没法评价这些。】 【我:不说这个了,可以问问太宰先生将宝贵的一票投出去了吗?】 【太宰治:伊君就不要明知故问啦。】 ——所以是投给我了吗? 我用吸管吮吸着饮料,看到他的回复,感觉舌头上品尝到的糖分都上涨了三个点。 很快,我就收到了编辑发来的邮件。 【恭喜稻井老师!综合评分和投票两项分数,最终的排名前进了一位!您这次的最终结果是第二位呢!】 “第二位——也就是说有高额的购物抵用券了!” 我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饭都不顾吃了,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被我加入购物车但因为价格而踟躇已久的笔记本电脑们。 我激动的将消息转发给了太宰,然后打开购物平台,一样一样的看我心仪的电脑,嘴上还说着:“买哪个呢……” 刚看了不到两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本以为是太宰,打开手机却发现是紫苑老师—— “下午好,稻井老师!首先要恭喜你啦!” 编辑后来的一封邮件已经将所有人的排位公布了,紫苑老师是第一名,但她送上祝福的声音十分恳切,绝对不是故意来找我炫耀什么的。 她接着说:“……那个,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就是……征文大赛的第一名奖品不是两天一夜的温泉旅行吗?实不相瞒,这家旅店我和丈夫已经去过了,外加我丈夫前几日抽到了商店街的大奖,是南方小岛的旅行券……” 我听她说了半天还没到重点,已经开始疑惑了。 不过我还是说了句:“恭喜您。” 接着紫苑老师说:“所以,两天一夜的温泉旅行我这边想转赠给稻井老师——” “什——”我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瞠目结舌的模样。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安慰奖之类的小奖品,而是温泉旅行啊?! “总之,我已经跟编辑解释过了,将我的奖品赠给稻井老师就好。稻井老师唯一要做的,就是回来之后写一篇游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那家旅馆是真的风景宜人又颇有情调,我就提前祝稻井老师玩得开心了。” 说完,她就像是怕我反悔似的把电话挂了。 还不到两秒,编辑就给我发来信息告诉我旅行券已经在总部了,让我晚点记得去取。 我整个人都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自言自语道:“……还有这种好事?” 当我去编辑手中拿到双人旅行券,回到酒店的床上,我仍觉得自己恍惚在梦中。 ——不仅得了二等奖,拿到了购物券,居然还被人白送了一趟温泉旅行? 附赠的宣传册子中,印着红枫山林之中方形的温泉池,有一小半亭子遮盖,另一半则是在露天之下,头顶只有澄净的青空,而间隔在篱墙之外的巨树层层叠叠,枝叶高低成趣,沿着山峦铺满——待到十月是绝佳的观赏枫林之时,这必然是令人窒息的绝景。 我简直立刻就想投身于这美景之中。 “双人温泉旅行……”我抚摸着册子上的小字。 这不就是我等待的机会吗? 我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振作起来,然后开始编辑信息,期间有好几次,我都因为打了错别字而停停改改,又生怕自己问得太不自然,最后删繁就简发了出去。 【我:[图片] 紫苑老师把第一名的奖品转让给我了。】 【我:京都温泉旅行,我想邀请太宰先生一起……可以吗?】 ※※※※※※※※※※※※※※※※※※※※ 看!我真的没发刀子! 宰这会儿已经给织田作扫墓完了。 这会儿只有无伊实不知道十年火箭筒是“和未来的自己进行交换”,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去了十年后。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刀呢! 她明明在墓地外面嘛,又不是一炮进棺材了(你) ——————————————————————————————————————————感谢在2020-09-09 21:41:35~2020-09-10 22: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情深 13瓶;姬泽 10瓶;长夜昭昭、bo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十二) 十月秋高, 我本以为红叶还未完全染色,没想到现实中漫山遍野的枫林早已是如炎鲜艳了。头顶还未凋零的树叶一部分是枫树, 一部分是其他的什么常青树木的,眼前的色彩红绿斑驳,将石阶也盖住了。 “太宰先生?” 我手里拿着旅馆的宣传册,随意的翻看着。在不真实的感觉中,我试图喊他的名字,以证明我不是在做梦。 他的眼睛和枫叶的颜色太衬,我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他温柔的回应我。 “不,没什么。” 在我面前的, 是真正的太宰先生,不是我的臆想和幻觉——他真的答应了我的邀请。 那天我发出信息,只过了不到一小时,就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信。我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回了家开始准备,那时今剑已经要去东京了,我告诉他要和他暂时分别几天,他就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似的。 “别把我当小孩啊, 阿伊。阿伊想做的事我是知道的。”他说, “希望阿伊心想事成。”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直接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紧接着一切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约好时间见面, 收拾东西出发—— 此刻我们已经到了京都,正站在入门的石阶旁, 白日里的太阳照下来将石子路打开一条光带, 两旁的栅栏将低矮的灌木围住, 灌木全都被剪成了可爱的圆顶。 随后我们被领入了房间, 店员离开前还说了句:“两个人住空间很充足。” 我背在身后的手不好意思的握拳起来—— 邀请异性一同进行温泉旅行, 实在是我做过的最大胆的行为了。本来太宰先生没提这件事,我还能装作平和,被店员这么一点醒,我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羞耻心又开始作祟。 “房间很大啊。”带领我们的店员拉开纸门,太宰的视线绕着看了一周,他说:“窗边还设置了椅子,其实明明室内有可以盘腿坐下的和式矮桌和椅子,是为了照顾外国游客吗?” 我走到窗户旁,将窗帘拉开。 我说:“正好可以观赏枫树和夜景,从这里望出去视线很好,一小部分街景也能纳入视线。”我想了想,又说:“可以坐在这里喝一杯。” “那就晚餐过后吧。”他将共饮的时间敲定。 我其实没带什么行李,换洗的衣服要不了几件,所以东西往柜子里一收就没什么要做的了。 比起这些—— “伊君有计划旅行路线吗?”太宰问我,他似乎还有些困,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只好从手机里调出在网上看到的推荐路线,对他说:“先去清水寺,然后沿清水寺一路下行至风情街漫步……午餐也可以在这里解决,然后稍微休息,再去祗园和神社。一路上安排很满,而且几乎都是步行,也许会比较辛苦。” 太宰说:“只是游玩和闲逛,倒也不会觉得累。但是……” “但是?” 他笑着说:“我还以为伊君会去游船泛舟呢。” 我耳朵发烫——因为这是我在那次命悬一线时在电话留言里说过的。 我不好意思的说:“……明天的话,可以。” “嗯?”太宰笑盈盈的反问我。 我小声说:“本来我是想在岚山或者比叡山二选一的……既然要在湖上,那就还是岚山吧。” 出门前我们清点东西,结果除了手机和钱包之外,我们没什么别的必要物品了。作为实用主义者——不如说是贫穷限制了我,拍照工具当然只有手机。 我们下车后步行十余分钟就到达了清水寺,在闲逛和拍照之余,我们还有许多漫无目的的、零碎的聊天。 再就是拍照,拍了很多照片。我们从高处下来,太宰走在前面时,我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他的侧影,快门声惹来他的视线。 “伊君难道是在拍我吗?”太宰早在我按下快门时,就已经回头了笑眯眯的看着我了。 “是啊。”我坦荡的说。 “那伊君可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 就像是为了回应我,他孩子气的把外套下摆一甩,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帅气模样。 “太宰先生本来就很上镜。”我笑着说,“怎么拍都很好看的。” “快看快看,那个人难道是模特?” “真的欸……看起来好帅气!能不能找他要个合照?” 年轻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就在我左手边,我虽然同样醉心于太宰先生的魅力,心中却不甘和吃味——他分明是和我一起来的。 换做是平时,我一定会假装大度,可唯有今天我不想这么做——我也有自己的占有欲和小心思,至少让这两天的快乐时光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吧? “太宰先生。”我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询问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他一声闷笑,我却在想他是否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好啊。”他说,“那我们继续去下一个地点?清水寺的御守要求一个吗?”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预感—— 也许这两天,会用尽我全部的胆量吧。 也对,毕竟连主动邀请异性参加二人温泉旅行,就连当面吃飞醋我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我恍恍惚惚的想着,就和他并肩来到了别处。 清水寺这里也有求御守的地方,但销量最好的似乎是开运樱铃。 “外观的确很好看……”我将购入的樱铃至于手心,“据说是开运招福的吉祥物,能够驱除厄运、祈福好运连连。” 我们走下台阶,太宰听着我摇着手中的樱铃的响声,笑着说: “毕竟是限购产品,除了外观上别出心裁之外,想来口耳相传之中也留下了灵验的传说。搞不好伊君真的会变得幸运呢。” “那太宰先生呢?”我问,“太宰先生什么御守都没有买。” 他摊了摊手,本是悲伤的话却被他以无所谓的口吻说了出来—— “对我这种人来说,这个分量的‘好运’就像滴入沙中的一滴水,无法改变整片荒芜的沙漠。” 什么“你这种人”啊…… “太宰先生。” “嗯?” “这个樱铃还是给你吧。”我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再拿着也是浪费。” 太宰对我斩钉截铁的回答表现出了犹豫,他看向我:“真的要给我吗?” “嗯。”我将铃铛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就算是沙漠也无所谓吧?哪怕只有一两粒沙子想要得到滋润,这份好运就能派上用场。” 太宰将手伸进口袋里,和我还没来得及抽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我连忙将手缩回来。 “伊君——”他眨了眨眼睛,“是我的了哦?” 我还像怀春少女一样心思浮动,听到他的话只应了一声“嗯”,然后就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们走吧,太宰先生,今天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呢。” 从清水寺离开,便是步行去了二三年坂,设计这条旅游线路的人必定早就将其奉为经典了,无他,只是从古寺延伸的道路下来很快就是另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 站在街道中远处便是塔顶,将正午的太阳劈开了半边,致使光芒倾泄成了两部分。我们站在明暗交接处,太宰先生站在阴影中。 街道两旁不仅有京都风情十足的建筑,更吸引我的是各式各样的小商品、伴手礼,以及特色甜品。我顺着看板望去,还见到了一家租赁和服的小店。 店主人见我投来目光,便问我:“小姐是想要租套衣服吗?” “可是……”我们刚才也见到了不少穿着和服的女孩,清水寺附近也有几家租赁店,但考虑到归还并不方便,我又没有提前预约,就压下来心思。现在被店主这么一问,我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担忧的说:“我没有预约,应该不太好安排吧?而且归还可能不太方便……我们接下来还打算去神社……” “没关系的,神社那边也可以归还我们店的衣服。”店主人说,“而且现在正好前面没有客人,不需要排队。” 我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宰先生,然后又问道:“大约要多长时间?” “半小时左右就能准备好了。” 我还在踌躇不决,太宰却鼓励我:“去吧。” “但是要太宰先生要等我半小时……” “只是半小时,没关系的。”他说:“我也很想看看伊君穿和服的样子嘛——” 最后我选了件极淡的粉色——近乎于白色的和服,袖口衬有桃粉色的樱花图案,和绿叶枝条的花纹交缠在一起,整体相当素雅。我的头发也盘起来扎上了头花,后颈没了头发的遮掩顿时有点凉飕飕的。 我身上没有口袋,只好将东西让太宰帮我保管。因为不会折返回来,所以用纸袋将换下的衣服装了起来。 我一出来,太宰就让我伸出手,说有东西要给我。 他将一柄京扇子放在我手中,我将扇子一挥,黑色的扇面上是白色的夜樱,我轻轻抚摸扇面,然后将扇子重新在胸前合拢,就听见他柔声说—— “果然很合适呢。” 我难得生了些想与他调情的大胆心思,于是问他:“这样好看吗?” 太宰很配合的演戏来,以一种夸张的口吻回答我:“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姬君呢~” “哎呀,两位要不要拍张合照呢?”店主人没问我们的关系,但她对待客户肯定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否则也不会说出让我这么心里窃喜的问题了。 我们站在店门口,背后是古朴的矮房,我们在看板前拍了一张合照,二人的距离就像早有默契似的,相隔一拳,他没有穿自己的风衣。 太宰看向照片,问我:“伊君不觉得这张照片很有旧时代的感觉吗?” “因为太宰先生看起来太现代了……那就勉强当做是大正时代的照片吧。” “那我们看起来是什么关系呢?” “嗯……”我思忖片刻答:“太宰先生看起来像富人家少爷,并且是很早就接受了先进思想的贵族。” 太宰兴致勃勃的说:“那伊君就是公卿家族的小姐了。” “我这种粗人距离公卿家的小姐还差得远呢。”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开心,不免得尾音都翘了起来。 沐浴着微凉的风,我们再度回到街上,装着我衣服的纸袋由他提着,当我偷偷用余光瞥向他时,这份日常感所带来的幻梦使我也像朵染得红彤彤的霞云一样羞怯了起来。 我太贪心了,有了一就想要十。 我想要知道他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翻滚的岩浆,就将我蒸发掉吧,我会成为带着他温度的水汽。如果是浑浊的泥巴,那我就做柔韧不拔的芦苇,死死扎根在这片沼泽之中。我就怕这扇门永远的朝我紧闭上,连门缝也不给我漏光了,那我就只能徘徊在房子之外,永远的做个幽魂了。 我的思绪戛然而止,这是因为我们来到一条坡道前,从这往下是一道很长的台阶。我穿着木屐和和服,本来就不是很习惯,外加石阶这么多年早就被人踏得光滑,我竟有点怕自己踩空滑倒。 正当我打算用最慢的速度一层一层的下台阶时,太宰先生朝我伸出手来—— “请问——能否由在下带领姬君走完这条台阶呢?” 注视着青年的鸢色双眸,我简直要被他俘获得不知东西南北。说不定这会儿我连心都在颤抖,心房中海浪激荡澎湃,被各色异想填的没有一丝缝隙。 我“唰”的抖开他送我的那柄京扇子,像位淑女似的捂在面前只露出眼睛——恰好遮挡住我快要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就拜托了。” ※※※※※※※※※※※※※※※※※※※※ 这两人终于正儿八经的约了个会。 至于前面一章无伊实和伊织的关系以后会解释的,我就吊个胃口吧。 ————————————————————————————————————————— 推个好基友的文!编推上就能找到~ 《渴望一百亿的我攻略了帽子君》by七切 我被一个乙女游戏绑架了,说打出he就给我一百亿,但可能会死。 挣扎之际,对方甩了一排美男的照片供我挑选。 我:哦、哦呼。 我发誓我真的不想妥协的,但是他们都太帅了,特别是那位戴帽子的先生。 不过他看起来有点凶,可能不好攻略。 于是我选了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绷带先生。 十分钟后我回来了,满脑袋的血哭着喊着换了攻略目标。 换了目标的我靠着系统的帮(dao)助(mang)终于踏上了正轨。 我:你能不能给我搞个金手指什么的?我感觉对方都不吊我。 系统:抽奖活动来一发。 [恭喜您获得道具“梦蝶”,抽取后即可生效。] 我:听起来好厉害,那么它的作用是什么? 系统:成为攻略对象的春梦主人公。 我:……草 我赤城律就算是攻略失败,死在这,不要那一百亿,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数天后。 看着橘发少年红着脸躲闪的目光—— 我(沉思):这个道具……好像有点好用?还有吗? 系统:……? …… 后来我发现,原来我最大的金手指是每次打完be后的满血复活。 ——————————————————————————————————————————感谢在2020-09-10 22:54:37~2020-09-11 10: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银喵、livis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方小蜡烛 10瓶;易 7瓶;大可爱、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十三) 我的手只是搭在他手指的部分, 并未大胆的置于他的掌心处。他也就着我的动作,只用手指包裹着我手的前端,他每次只走在我前面的两层阶梯, 接着等我下来到他身侧, 我们反复这个过程。 太宰:“听说在三年坂不慎跌倒, 三年内也许会死去。不知是否也能算入一种自杀方式……” 我:“我头一次听说,可是这要三年才能见效吧?更何况我们现在牵着手,是不会摔跤的。” 太宰悠悠道:“那伊君可要好好牵住了——” 我被他在前领着一路下了台阶, 越往台阶之下,四周的人声就愈加沸腾,然而我已经全然投身进了美妙的绮梦之中, 只巴望着这条路再长一点。我就像被百年前的古人附体, 踩踏着石阶时恍惚以为自己就是位真正的小姐, 在自己风度翩翩的同心上人漫步于古道。 我从最后一层阶梯下来, 他耐心的等着我站稳,随后问:“接下来要去哪里?” 再度回到平整的地面,两侧便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商业街,各式各样的牌子和小旗立在店子的上方,在短矮的屋檐下是各式各样的特产店。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们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什么, 我就继续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吃一点零食点心稍微补充一下,等从这边的观光街出去后去附近挑一家电再好好吃饭, 可以吗?” 太宰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已经是快到一点了,他说:“在附近闲逛然后吃饭……时间上差不多在傍晚左右, 十月天黑比较早, 然后继续去神社和河川附近看夜景吗?” “那么得吃饱一点才行。”我说, “要一直走路了。” 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好几家抹茶食品的店, 于是当我们再碰到时就停在了面前,看着菜单板上的可购项。 在店门口挂着一张抹茶色的帆布,太宰念出来:“超浓茶冰淇淋……” “看来是招牌产品。”我说,“店门口还有一个巨大的抹茶冰激凌雕像。太宰先生要尝尝吗?”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冰淇淋雕像,然后用手戳了戳雕像的尖端—— “‘超浓’实在叫人好奇到底有多浓厚啊。” 我被他跃跃欲试的眼神所打动,立刻就说:“那就买吧。” 等到冰淇淋拿到手里,我才知道店家自信满满的原因。抹茶的颜色太浓郁了,就像是从松树上取下来的色,我竟然有点不敢下口。 太宰已经把冰淇淋顶上的尖尖给吃掉了,看着他舔着奶油的舌头,我口干舌燥的低下头,心中大喊着“摒弃杂念”。 见我拿着不动,他说:“伊君不吃吗?这个季节冰淇淋虽然不会很快就化掉,但是不小心弄到衣服上就糟糕了吧。” 我问:“太宰先生觉得味道怎么样?” 他咬掉一块冰淇淋,说:“的确称得上是‘超浓’。” 我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很快冰冰凉凉的感觉就沿着舌尖一路传递到身体,浓郁醇厚的抹茶味也被奶油包裹着进入口腔深处,我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太宰居然专心的看着我初次品尝,见我下口,他好奇的问:“怎么样?” 我用残留着抹茶奶油甘甜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将残余的味道全部吞下,然后看着他的鸢眸回答道:“……比起‘超浓’,我看是‘超超超超——浓’才对吧?” 太宰笑嘻嘻的评价道:“伊君表情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比我想象得刺激不少。”我说。 店家在一旁说:“那是因为小姐你的动作太秀气了,要像小哥一样一下子吃一大口,把舌头上全部用抹茶奶油覆盖住才行。” 我用双手举着甜筒的部分,苦着一张脸看着这颗迷你松树一样的冰淇淋。 “伊君不如按照店长先生的建议试试看?” “那我试试……” 我用右手将头发缕到耳后,然后低头从冰淇淋奶油的根部往上舔了一大口,并且尽量让奶油均匀的分布在舌头上,这一口直接将螺旋奶油山给抹平了一道痕迹。 舔了一大口冰冷的奶油送进嘴里后,爽快的感觉让我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伊君的舌头全都变成绿色了。”太宰一边吃自己的冰淇淋一边说,“好吃吗?” 抹茶的香味在口中化开,我不得不屈服于美味,说:“……好吃。” “不过,还是从上往下吃比较好吧?”他建议道。 我没觉得自己的吃法有什么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按照他的方式去吃。 “伊君,把手给我。” 我单手持握冰激凌,将空着的那只手递过去,他将纸袋放进我手里,对我说:“等我一下。” 然后太宰先生走到不远处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旁,那两个学生看到他过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半步。我这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那个男生把手机掏出来给了太宰,太宰打开他手机按了两下还给他们,接着就回来了。 此时我已经将冰淇淋吃得差不多,在嘎嘣嘎嘣的咬下面的甜筒了。 我问:“那两个孩子怎么了?” 太宰取出一张纸巾给我擦嘴巴,跟我说:“他们在偷拍你吃东西的样子。” 我:“……???” 那俩孩子早就像受惊的鹌鹑跑远了,回到了修学旅行的队伍中。 太宰笑得春风和煦—— “我好好‘教导’了他们,视频也删掉了。” 我称赞他:“谢谢,太宰先生很帅气啊。”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教导的了,望着落荒而逃的孩子的身影,我竟然幸灾乐祸了起来。 没想到我的手机传来了邮件,是园子发的。 【铃木园子:远远的就看到稻井小姐了!今天的打扮真的好漂亮啊——!我和小兰正在参加修学旅行呢~还有刚才替你上前教训那两个蠢货的是稻井小姐的男朋友吗?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无可挑剔的帅气啊,有这样的男朋友也太幸福啦~(大哭)】 “怎么了?”太宰见我停下步子,“有什么很在意的事吗?” “太宰先生还记得前几日我去东京时乘坐的列车吗?我在车上与邻座的女孩子交换了联系方式,没想到刚才那两个被太宰先生教训的男学生是她的同校。” 太宰朝队伍瞥了一眼,淡淡说:“修学旅行啊。”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太宰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我站在原地等他,正好又收到园子的一条信息—— 【铃木园子:等等等等!难道说稻井小姐旁边的这位先生就是你的告白对象吗?也就是说你们还不是恋人?既然还没有给我发成功的消息,就证明告白还在进行中对吧?今天搞不好是个绝佳的机会哦!】 【我:我本是打算明天再告白的,如果成功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铃木园子:一定会成功的啦!拿出从清水寺纵身跃下的勇气,菩萨也会保佑你的!】 太宰接完电话回来,我见他身上气氛有些不同,问道:“是什么很急的事吗?” “一些关于日后工作的情报。”他说,“不用担心。” 我们漫步在人来人往的砖石路上,好几次同穿着校服的学生擦肩而过。 我问:“太宰先生有参加过修学旅行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哦,伊君呢?” “……也许有过,但我并不记得了。”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半斤八两嘛。” 唔……倒也没法反驳。可是高中一般不都会有修学旅行吗?难道是什么比较特殊的学校? 他从未和我提起过他的过去,在今天这个让我感觉我们的距离空前靠近的时刻,我大胆的朝他提问。 “太宰先生的高中没有修学旅行么?” “没有哦。” “欸……”我可真是太好奇了。 刚走两步,他突然抛下一个我从未设想过的答案—— “伊君,我没上过高中。” “——咦?”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倏地转移到他明朗的笑脸上。 他早就看破我的震惊,于是重复了一句:“你没听错——我没上过高中。” 这是太宰先生初次将他的人生中某一段轨迹以陈述的方式展现在我的面前,要形容的话,就是我的手中正拿着一本名叫“太宰治”的书,而这本书我每次只能轻轻的抚摸书脊,爱抚封面上印着的他的名字,感受这本书的重量,甚至连对他诉说爱语的勇气都匮乏得要命。 而今天我终于打开了这本书的目录。 “嗯……难道是因为身体的关系吗?”我开始猜测,“比如说身体状况不合适上学之类的……” 好像有点矛盾……就我所知,他还是个生命力很顽强,体能也相当不错的成年男性。 “其实没那么多原因啦。”太宰说,“只是没有去上学而已。” “那太宰先生十几岁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就算没有去上学想必也通过其他渠道掌握了相当充分的知识吧?难不成是自己在家读书之类的……因为太宰先生很聪明又懂得很多的样子。” 他无耐的笑了笑:“我哪有伊君说得这么好啊?小心——” 我光顾着和他讲话,一不小心踢到一块形状凸起的石砖差点就要摔倒,还好被太宰先生一把扶住了。 “真是千钧一发啊,在三年坂摔倒可不得了。”他说,“不要看我啦,看着前面。” “谢谢……还好太宰先生接住我了,否则我中了三年坂的诅咒,就只有三年可活了。” 他说:“看来我牢牢的握住了伊君的生命线呢。” “是啊。”我笑了笑,“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我的人生经历……”他的声音轻柔下来,变成了缓和的强调。 他说:“十几岁的我二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寻找和彷徨,剩余的二分之一时间里,又有一半时间是在失去、失去各种各样的东西。无论是我主动抓住的东西,还是那些被动朝我靠近的东西,到现在为止几乎什么都没留下。” 我听得心里难受,就像是洪水被堵在了一个小小的水阀门口,就等着倾泻而出,那种压力和难过让我想要将自己能感受到的快乐全都给他。 我小心翼翼的问:“那最后还是剩下的四分之一时间呢?” “自杀、喝酒和失眠。” 分明是平日里不会令我有多么痛苦的词汇,如今就像玻璃碎片插进心脏一般疼痛,更别提作为当事人的太宰,那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而他的笑容就好像再说自己对一切都没所谓一样。 “伊君明白了吗——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人啊。” 我再也无法从这种悲伤中跳出来,就连照在身上的日光都成了加剧我情绪的元凶。我否认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最讨厌的泪水就这么盈满眼眶,不等我下令就流了出来,我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软弱的心,可现在是藏不住了。 我无法看清他是否方才有一丝惊愕,或者是其他强烈的情绪,因为我的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了。我伫立在原地用手擦着自己被泪水湿润的脸颊,我完全丧失语言能力了,只记得自己还要倔强的反驳他。 在“对太宰治这个人的看法”上,我与他是绝对的对立方。 “……不是这样的,太宰先生。” 太宰将手绢递给我,期间他叹息了一声,我发誓这是我听过的最温柔的叹息。 “明明在说我的事……为什么伊君反倒哭起来啦?好啦好啦,难得穿上这么可爱的和服,又打扮得这么漂亮,不要哭啦……今天应该是笑着的才对吧?” 我擦了擦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 如果从清水寺纵身跃下,真的能够让菩萨听到我的乞求的话—— 那么,请快一点让这个人幸福起来吧。 ※※※※※※※※※※※※※※※※※※※※ 我:阿伊吃冰激凌的搞法好涩哦,对不起是我思想太肮脏了。 我基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哈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在2020-09-11 10:43:56~2020-09-12 22:0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未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3个;银喵、雪菲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路不修 42瓶;籍月为眠 37瓶;专注炖鸽一百年 26瓶;何来共鸣、25576928、夏夕 10瓶;二汪姐嘎吱一声挡住秤、骨生、不想画眉毛 5瓶;麻薯 3瓶;雪菲亚、长夜昭昭、黛西詹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春宵苦短(十四) 我们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事, 就连我泛红的眼角也像是领悟了我的心思,不着痕迹的消匿了。我们拍了些照片,我将照片随手传了几张到line上。之后从二三年坂离开后就去吃了饭, 慢悠悠的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前往八坂神社,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了。 从朱红色的正门而入, 我们先是去池边洗了手。紧接着并未去本殿,而是先去了舞殿——灯笼点燃了黑夜,橘色的灯光通透明亮, 我们站在灯笼之下,暖黄的光芒就悬在我们头顶。 “真漂亮啊。”我不由得感慨起来,“这里是举办庆典的场所吧?” “舞妓们从花道过来也不要很长时间。”他说, “这个月月初举办过观月祭, 很快就是秋季祭了。” “……啊, 十一月还有‘七五三’呢。”我笑着说, “如果明年能来看祗园祭就好了,整个七月都沉浸在祭典的快活中,据说在西门楼前会集合三辆神轿,一定会很壮观吧。” 灯笼的灯光朦胧又柔软,像一层轻纱在夜幕下忽明忽暗。 太宰的睫毛上有折射上去的浅浅的光芒。 他说:“明年一起来吧。” 我本只期望有一个明年, 他这么一说,我就开始奢望无数个明年。 太宰噙着笑意, 朝着南东方向投去一瞥, 然后征求起我的意见:“本殿附近还有不少其他的神社,要去看看吗?” “祀奉三女神的美御前社据说相当受女性欢迎呢。”我来之前在网上有查过资料, 也有所了解, “似乎是鸟居旁的‘美容水’格外有名, 所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虽只说是‘美容’, 但是在描述中也说是能洗涤心灵,净化污秽的的神水。” 我心想,这种说法全国上下的神社水都差不多。 “那我们去看过之后,再来买绘马吧。”我说。 没想到刚走出去没几步,还没彻底离开正殿范围,头顶就下起了雨,我们只好跑到有遮挡物的地方之下。万幸的是京都早在多年的旅游文化之下高度商业化,附近也有商业街,然而夜晚的游客人数不少,僧多粥少,我们赶到杂货店时已经只剩一把透明雨伞了。 他撑起伞,我尴尬的发现这柄伞要容纳两个成年人还是太拥挤了点。 “稍微靠近一点可以吗?”太宰的表情依旧是从容的。 “不好意思。”我也客气了起来——这样显得我比较自然。 太宰环视四周,伸手去接了一下雨水,方才的毛毛雨肉眼可见的变大了些,但还不到令人困扰的程度,他没有展现出特别的兴趣,只是跟从我的安排,结果这次他主动问我:“还要去看其他神社吗?” “唔……”我吸了吸鼻子,冷空气让我往后仰了下脖子。 气温骤降,我本来就不是很热的手已经开始发凉了。 “只穿一件和服很冷吧。”他的目光落在我肩头,“去把衣服换回来吧。” “可是换衣服就要离开神社了……”我突然有点儿不太情愿,也许是我矫情,没想到一场小雨就让我们的夜游计划夭折了大半。 我只能做出最后的挣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硬币,摊在手心里,颇有些可怜兮兮的,然后用乞求的目光望向他:“太宰先生,我们写了绘马再走好吗?” 太宰则是伸手取走了我掌心上躺着的硬币,他的手指抓起硬币时在我的掌心留下一道属于他的温度。 “好。”他说,“不过在那之前……” 他将雨伞和手里的东西给了我,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 “这样应该不会感冒了吧?”他笑盈盈的说。 我们靠在一起,并不算太紧。在冰冷的雨天,我隔着衣袖摩挲的距离感受着他的温度。越是这种若有似无的接触,越令我心怦怦直跳。 穿上他衣服的我,身上会不会留下他的气息呢? 太宰将硬币交给神社的工作人员,选择绘马的时候,他问我:“想要什么样式的?普通的还是心形的?”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怂的很。心形的绘马是恋爱相关的,我只好选了普通绘马。拿到绘马后,我问:“太宰先生呢?” “啊~”他慢悠悠的说:“我和伊君一样就好。” 我们一个人写,另一个人拿东西撑伞,等全都写好之后就去将绘马挂起来。我写的内容是“希望太宰先生心想事成”,真是简单又俗气的祝福。我用手偷偷遮着内容,太宰也一样,最后我们谁都没看到对方写的心愿。 我去附近的租赁店将和服归还了回去,头花也拆了下来,原本盘好的头发干脆放了下来,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本计划去鸭川河岸悠闲地漫游,也在逐渐降低的气温和渐渐猛烈的雨水下泡温泉了,我们索性回旅店洗个热水澡,早早休息。 …… …… 我们虽然是二人房,实则是可以容纳三到四人的大客房。我们提前将床铺好——当然是分在客房的两头睡的,中间是隔板门,外侧中通一条过道,而我是睡在能直接进到院子的那一侧。 我喝着热茶,说:“突然有种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在神社的时候,伊君的手很凉呢。”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自然的说到。 ……太宰先生有摸过我的手吗? 他主动解释道:“拿硬币的时候,我碰到了伊君的手不是吗?” 我双手抱着杯子,用宽大的杯口将脸遮住一小半,让氤氲的热气挡住我的表情。 “只穿了单件和服,这也没办法……还好太宰先生将衣服借给我了。” “毕竟是伊君期待已久的旅行嘛——要是因为生病而错过,你会很难过的吧?”他说,“分明才吃过东西没多久,竟然又感到有些饿了呢,没想到体力消耗这么大啊……” 太宰夸张的伸了个懒腰,发出慵懒的声音,衬衣被他的动作带起来半截,我这个角度恰好看见他微微露出的一点点侧腰,我连忙转移了视线,紧接着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开始接他的话。 “过去了也有差不多三小时。”我看着钟心里算了下,“再加上一路都在走,最后又遇上一场不巧的雨,总觉得身心都疲惫起来了。” 黑发青年的声音宛如池中清水,却又被人掬起一捧时沾染了人的温度—— “是快乐的一天,对吧?” 我的心摇摇荡荡,落入这汪清泉中,浸润,充盈—— “嗯。” 太宰将沾了水的风衣反放在和式的矮椅子上,他拉开门,原本隔着一层的雨水声顿时清明了起来,葱翠欲滴的院落中被雨水打得歪歪斜斜的叶子就这么引入眼帘。 “雨还在下啊。”他不带任何感情的感慨了一句。 “今晚看来只能在旅馆内度过了。”我担心他无聊,赶紧说:“旅馆内的设施也很丰富,游戏机、扭蛋机还有桌球一应俱全,内部正连着一条小型商业街,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嗯——这样也不错。” 青年凝视着雨景,虽然应了我的话,我却依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得最近的太宰先生有点不太一样。 仔细想想,平时日那种欢声笑语和插科打诨的姿态似乎更加收敛了,玩笑和轻佻的语气出现的频率大幅度降低了,将太宰治身上对外表露出的最为“戏剧化”的部分,在我面前大量削减了。 除掉那张诱我至深,仿佛神造的身躯和容颜之外,他坦露在我面前的心,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青年。 ——一个在人生这条单行线上苦于前方无路而踟蹰,最后伫立在路中静静的感受四季变化、生死无常的太过聪慧的“普通”青年。 但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说平时的太宰先生是他对外的伪装。 两种他都是他,而我有幸窥见了第二种他——那种萧瑟和孤独就像一根遗世独立的刺,深深扎根在他的灵魂上。 如今被我看见了。 “太宰先生。” 我出言,是想打断他这种快要和雨景融为一体的孤独,我没有力气将这种扎根在他身上的刺拔除,那我就将自己当做是温水,能将他软化一点点就好。 “嗯?”他的声音几乎快被雨声淹没了。 如果将这个人放着不管,他是不是会被雨中走出的什么妖怪带走,去往黄泉比良坂? 我放下杯子,走到他旁边,将庭院前的门稍微拉上一点,正色道:“我们去泡温泉吧?把身上的寒气一扫而空,然后去迷你商业街买好吃的小零食。对了,还有扭蛋机,我看到有今剑想要的限定款式呢,要不要比比看谁运气更好能抽到稀有限定?” ——不放过今天的一分一毫,用微不足道的‘快乐’将其填满吧。 “伊君要和我比赛吗?”他说。 “也可以啊……” “不过我在这方面的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哦。”他得意的表情渐渐浮上来,“比赛的话总要添点彩头不是吗?” “说起来我还欠太宰先生一个人情……不对,是我还欠太宰先生一个条件。”我说,“这次就赌一样的东西吧!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伊君,如果你输了可就欠了我两次哦。” “纯粹拼运气我们的胜负几率可是一样的。” 再说……万一我赢了,岂不是可以让太宰先生答应我一件事? “那就先去泡温泉,半小时后在休息区碰头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没问题。” 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去领了洗浴用具和浴衣。男性的浴衣是深蓝色,上面绣着浅色的树藤花纹。女性的则是浅粉色,印着圆形的小花,看起来比较年轻朝气。 在进入男女分门前,我有些好奇的问道:“太宰先生,绷带不拆开吗?” “这个啊?”他举起手腕,将前面的头部拆开了一点点,“进去之后既然要脱个精光,绷带当然也要拆掉,伊君很好奇吗?” “从来没见过太宰先生绷带底下的样子……而且每天缠绷带不会很花时间吗?” 要说起来,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他缠绷带的原因。 “什么事都是熟能生巧的吧?”他笑了笑,“那就半小时后再见啦。” “嗯,晚点再见。” 先去沐浴处将身体清洗干净,沐浴露的香气似乎是某种调制出的花香。沾到热水的瞬间,从外面一路带进来的寒气终于被彻底驱散,洗净身体后,便是去了温泉池里,惬意的享受温泉带来的放松,今天的疲惫在池中一扫而空。 本来一切都是完美的,可我出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大腿外侧撞到了假山石上。我泡温泉忘了时间,几乎是掐着点出来的,所以这个小插曲就被我遗忘在了脑后,赶紧换上浴衣去和太宰汇合。 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买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我,问道:“要吃点什么?” “我想吃拉面或者炒面……太宰先生呢?” 他喝了口咖啡:“炒面吧。” 兜售的炒面单份分量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太宰说他没有那么饿,也吃不完一整份。我们一拍即合,于是我们找老板又要了一个空盒子,将这份超大的炒面分成了两份。炒面是超辣口味的,我就在旁边的店里买了些散装的水果糖。 太宰是真的不太能吃辣,他一边吃一边说:“真的好辣啊——伊君你不觉得辣吗?” 此刻我正在猛灌咖啡,喝完还不忘吐出舌头去感受冷空气。 “……好辣!” 也许是因为洗完澡的关系,他脖子下方重新绑上去的绷带有些松垮垮的。而颈部喉结往上的部分,在辣椒的作用下泛起了微红,就连耳根也被迫染上了粉色。 他的盘子已经全空了,这个人分明不能吃辣,为什么还吃得这么快啊?!太宰吐出舌头,用自己的手扇风,想要将这无法忍受的激辣给克服过去。 见他这模样,我也停下进食,将刚才买来的水果糖拆开糖纸递给他。 “吃点糖吧。”我说,“也许会好受一点。” “唔——” 结果他伸出舌头,俨然是一副要我喂给他的样子。 我只好将糖纸捏紧,以免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舌头,将那颗圆润的糖果送入他口中。 他吃下去的是一颗蜜瓜味的浅绿色糖果,我问:“好一点了吗?” 太宰将糖果嚼碎,然后舔了舔嘴唇—— “好甜。” “那就好。” 其实不用他回答,我也知道这种散装的廉价糖果一定是很腻人的味道,可好在它能解点辣,这就达成我买它的目的了。 我也加快速度将自己的这份炒面吞吃干净,然后我们就去了那一整排扭蛋机旁。 方才在机器边换了不少零钱,外加今天买东西找零的钱币,够我们转上好些次数了。 假面骑士的周边扭蛋机前,我们俩正在猜拳决定谁先抽。 “果然是我赢啦~”太宰挽起袖子,我将零钱递给他,猜拳三连败的我只好看着太宰得意的笑容,在一旁等他先抽扭蛋。 没想到第一发他就中了最难出的那款——也就是今剑天天在我耳边唠叨的那款。 “我说过,我这方面运气很好。”太宰自信的将挂件拿在手中晃了晃,“这么一来,伊君就欠我两个要求了。” 我居然还没发力就没机会了,真是万万没想到。 可是零钱都换了,就这么空手而归也不是我的作风,于是我们就开始攻略其他扭蛋机。我看上了一款家养宠物造型的扭蛋,于是蹲下来抽取,打开盒子后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太宰弯下腰看着我掌中的兔子,他说:“只有一只吗?”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我只抽了一次,太宰先生想要吗?”我将挂件递给他,他举起来看了两眼又还给我了。 然后他一边投币一边说:“伊君知道‘兔子太寂寞会死掉’这个传闻吗?一直以来都在各类作品中被反复使用、消费,就连出处也众说纷纭。” “可是,兔子不会真的就这么死掉吧。”我见他拆开扭蛋,很可惜不是兔子,是一只小猫。 “是啊。实际上并不会,不过也不好说。”他丧气的拿起小猫的挂件,“是猫啊……” 我见他不怎么满意的样子,问道:“不喜欢吗?” “我还以为自己会抽到兔子呢。”太宰将小猫放进蛋里,“看来我今晚的运气就到此为止了。” “有两只兔子就不会寂寞了。”我想安慰他,就开始扯歪理:“小猫也可以成为兔子的伙伴吧?小猫也很好啊。” 他说:“分明不是同类?” 我说:“不是同类也可以替对方排解寂寞吧。”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挺满意,将零钱又收了回去,接着将他抽到的小猫塞到我手里。 “那么,小猫也交给伊君啦。” 太宰亮晶晶的眼睛里仿佛有我没能参透的诉说,我只好将他给我的小猫和我的兔子放到一个袋子里。 “现在回去吗?”我说,“时间也差不多了。” “走吧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正在将刚才剩余的糖果和他平分。前面一个孩子横冲直撞的跑过来,正好被太宰撞到,结果那孩子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女孩的本能正在和自尊心作斗争,可我眼看着她泪水已经在打转,马上就要哭起来了。 “这可真是……”太宰叹了口气,蹲下来问他:“还能站起来吗?” 我也俯下身子,看着那孩子。 “嗯……”小朋友奶里奶气的说。 “这样吧,给你变个魔术!” 太宰夸张的一拍膝盖,将我刚才给他的水果糖放在手中,然后依次摊开两只手,竟然全是空空如也。 小女孩见到这一幕,打转的泪水竟是戛然而止。 下一秒,太宰又将手握拳,这次再松开,糖果出现在了右手。 小女孩已经开心的鼓起掌来了—— “好厉害!” “好啦好啦~把手伸出来——” 他将糖果放在那孩子的手中,告诉她:“你也很厉害,没有哭呢。以后走路的时候好记得好好看着前面,知道吗?” 他哄孩子的语气我也是初次见到。 那孩子高兴的点了点头—— “嗯!” 待那孩子远去,目睹了这一幕的我也有种心房被填满的感觉。 “太宰先生,很温柔啊。”我们朝着房间的方向继续回去,我说:“以后会是个耐心的好父亲吧。” “唔——伊君说出了定番台词啊,这不就是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吗?在帮助了孩子之后必然会被人说‘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或者好母亲’——” “还真是……”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也认为他说得对:“但我的感慨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哦。” “好~好~” 回到房间后,我们又简单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就去各自的床铺睡下了。 半夜,我翻身起来想要喝水,刚从床上起身,就感觉大腿外侧一阵肿痛。 “嘶……” 我拖着身子先是去喝了点水润嗓子,本想开灯,又怕太亮把太宰吵醒。洗手间也在他的隔板那一侧,偏偏我的手机也在他那一侧充电,只要过去一定会弄醒他。 我最后想了个馊主意,因为连接室外的门是在我这一侧的,我就将门轻轻拉开,借着庭院里的月光照明。 我坐在榻榻米上,蜷起正在感受疼痛的那条腿,将浴衣稍微松开一些,发现大腿外侧好大一片淤青。我这才想起是几小时前在温泉里撞到了假山,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青了好大一块才开始觉得疼。 用手轻轻按了一下伤处,我又吸了一口凉气。 “伊君?” 青年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太宰还是醒了。 他没开灯,而是走到我旁边,月光的清晖洒落在这块榻榻米上,我正好能看清他的脸。 我连忙将浴衣宽松的下摆扯紧,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把你吵醒了吧?” “我睡眠向来很浅。”他说,“怎么了?” 我不想让他担心,“泡温泉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腿……不是什么大事。我正准备去休息了。” “有淤青?” “……有一点。” “稍等一下。” 他去盥洗室里用热水烫出一条热毛巾给我,“热敷一会儿再去睡吧,白天再擦药。” “太宰先生,稍微转过去一下。” 我扯开浴衣下摆,将热毛巾宽松的系在大腿淤青位置,然后重新阖上浴衣,告诉他:“可以了。” 我扶着拉门,而他则是靠在门框上。不约而同的望向空中的这轮明月,月光没有温度,纯粹像是个照明的物件高悬于夜幕之中,风吹来,庭院里的小树窸窸窣窣的响了一会儿,又静止了。 我所见的,并非是空中那轮央央明月,而是倒影在青年的眸中的,月亮的残影。 仿佛沐浴够了月光,太宰悠扬的声音自光明中响起—— “伊君方才沐浴着月华时,就像随时会被月亮上的人接走似的,又或者是要乘着月光,被夜风劫走——” 他眨了一下眼睛,眸中的月影立刻破碎了。 他说:“——就像是要在这黑暗中永远消失似的。” 在夜色和月光的投影下,他漂亮的五官轮廓清晰可见,鼻梁下投出一片阴影。鸢色的眸中竟像是照不进半点月光,仿佛是一块永远无光的墨石。 我再次近距离的感受着这种脆弱的孤独感,这根刺又出来了,他张牙舞爪,在月光正好时变成了更巨大的怪物。 此刻,我只想排斥这孤独。 我再也不愿自欺欺人,也不打算将一切都交给时间了。 “太宰先生。”我的声音在颤抖,我自己清楚得很,但我还是要说—— 什么深思熟虑、什么计划好的完美告白、精心算计下想要露出的最好面孔——全都见鬼去吧。 “我不是辉夜姬,不会被月亮上的人接走的。” 我哪有辉夜姬的美貌和才情,更不会留下闻名遐迩的传说故事。 我不过只是一位极其普通、随处可见的、恋慕着你的女性罢了,如同每一个故事中成千上万数不清的、同你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丝毫不显眼的角色。 “我有喜欢的人在这里。”我说,“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 长久以来如积攒砂砾一般汇聚起来的勇气,在此刻铸成了随时会崩坏的沙堡,我凝望着我心中这块小小的、朴素的沙之城,用力一推—— “我喜欢你,太宰先生。” ——哪怕这可能是无望的爱。 ※※※※※※※※※※※※※※※※※※※※ 终于告白啦。 今天算是加更的二合一。 ———————————————————————————————————————— 感谢在2020-09-12 22:09:45~2020-09-13 23:4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颗孤独的柠檬精、戏定天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不留行治痛经、别玩游戏了吧、犬系少女拯救世界、何来共鸣、米佳、不死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yu十四 62瓶;浅川满 40瓶;qqma 20瓶;以意伊、人间理想 10瓶;夏夕 5瓶;长夜昭昭、bo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一) 月华如水。 我的告白并非是向他索求的愿望, 而是向上天,向天上的神女们的乞求。我的大脑是没有对未来的一丝一毫的设想的,也就是说不存在成功与失败了。 “嗯。”他说, “我知道——” 啊啊—— 我的爱已似朝露, 剔透到他一窥便能见底。 我分明早就给自己打过气, 可这会儿无论是庭院里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是树叶被风吹动时沙沙的杂音,都将我这点勇气死死包围在其中。 “我知道。”他又这么说了一遍, 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说:“还有一些事——” “——一些我必须要处理的事,不只是关于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要如何协调,还有许多我必须要做出的决定, 除此之外, 还有些要将他们归于无的不和谐音。” 太宰顿了顿, 他说:“可以等我将这些全部处理好, 再给你答复吗?” 我感觉自己鼻子发酸—— 我想,一定是因为腿上伤口作疼。 往好处想,至少我没有被拒绝。 太宰先生只是还有必须要在这之前处理的事情。 ——他并不是讨厌我,对吗? 一直以来是什么行为给了我力量,让我不自量力的想去抵挡他的孤独? 是他这么久以来对我的行为吗? 他一定不会对其他人也像对我一样吧?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我开始胡思乱想——比如说他有设想过我和他的人生产生更多的交集,他要处理的是会影响到我们双方未来的事, 又或者说是他不得不解决的障碍。 我似乎真的在进行一场豪赌, 我宁肯他干脆的拒绝我,让我死心, 让我永远相思着他。 我大概是哭了, 有液体从里眼睛里流了出来。 “抱歉, 我……” “伊君。”他打断我, “还记得你欠我的两个条件吗?” “……记得。” “现在,我想用掉一个。” 我就像是一个精密仪器,而他就是唯一的操作员,我的眼泪伴随着他的话不再汹涌,太宰明亮的眼睛与月色相比毫不逊色。 “首先你要明白,太宰治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美好的人。”他说,“并且在这个基础之上,我将要提出一个也许会超出你能力范围的条件,你完全可以拒绝我。” “在我回应你之前——” 他的忧郁、那种和深夜融为一体的忧愁、变成了战战兢兢的,甚至还带一点乞求的声音。 “伊君,可以请你……不要喜欢上除我以外的人吗?” 我在他的回答中忘乎所以,眼泪也戛然而止,除了凝视着他的面容外什么反应也给不出。 没等到我的回应,太宰则是变成了像在自嘲的表情—— “即使无法立刻回应你,也希望你喜欢的人只有我一个——很差劲吧?”他说,“就像我们先前约定的,如果你认为这个要求不合理又过分,你可以拒绝……” “我知道了。”我生怕他反悔,生怕他再说些贬低他自己的话,“太宰先生要解决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吧?” “……嗯。” 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我也明白,对他来说要走出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 至少在太宰治的人生蓝图里,我不再是“无意义”的,而是在他心中已经有了分量的存在,我说过——我很擅长等待也很擅长忍耐。 他只是还没有做好让其他人踏入他这座岛屿的准备。 “太宰先生……”我的声音里好像还带有一点哭腔,但我明白这次是不一样的,我的泪水不是因为纯粹的悲伤或者失望,而是种下了一颗欢欣的种子。 “可以让我提前支取一样东西吗?” “伊君想要什么?” “我……能抱你一下吗?” 青年先是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他朝我张开双臂。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就连呼吸都快忘记了,我向前走了两步,甚至连系在腿上的热毛巾滑落也毫无察觉。 我上前抱住了他。 太宰先生很瘦,我隔着单薄的浴衣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线条,无论是和我抵在一起的腰腹处,还是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因为均匀的呼吸而不小心贴的更近的身体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温度,他的态度我无从得知,只是这么亲密的接触就已经让我快要遗忘呼吸的方式。 他伸出手回抱了我。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敏感了起来,身体每一寸都像在沐浴日光,均匀的发烫。 “太宰先生……很暖和。”我说,“是人的体温。” 我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他在笑。 “当然啦,难道伊君以为我是哪来的妖怪吗?” “关于‘太宰治’这个人的事,以及给伊君的答复,我会一并交出。”他说:“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真好啊。 我伏在他身前,任由最后的一点泪水濡湿了两颊。 ——让我快一点去往那个梦寐以求的未来吧。 …… …… 我从睡梦中醒来,侧身躺在床上,被子的一角还被我掀开了一点,冷空气从缝里灌进来,顺着浴衣的开叉向上滑去。 “唔……” 我才想起自己没有定闹钟,居然睡到自然醒了。 刚要爬起来,就感觉腿上的疼痛扯住了身体,还未清醒的意识没能很好的操控身体,外加被伤痛一耽搁,起身的动作不稳,直接摔回了地上,慌乱间我手一伸扒住了凳子,结果凳子也被我拉倒了。 发出了“砰——”的巨响。 天、天呐—— 我被自己搞出来的一连串动作给彻底弄清醒了,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 “伊君?”太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没事吧?” 我赶紧将凳子扶好,然后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没事。” 他已经换了衣服,穿上了自己的衬衣,看样子似乎已经洗漱好了。 我试着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他说,“活血化瘀的药我放在桌上了。” 我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太宰先生……” 对我这幅不太灵敏的样子,太宰评论道:“伊君现在就像放空了电的电池似的。” 我不太好意思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抓起自己的衣服,也不看他,就说:“我先去换衣服。” 走进卫生间,将自己关进这个完全封闭的房间,我才从忐忑中彻底找回自我。 是的,昨天晚上我告白了。回想起来昨夜的气氛的确很好,我只是被他枯叶色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就情不由自己,做出了计划之外的举动,可我知道,再让我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我摸了摸自己眼下,似乎是因为昨夜流泪而有些干干涩涩的。我觉得很好笑,我平时不是个爱流泪的人,没想到昨天哭了好几次,全是因为他。回想起来实在是羞人。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胡思乱想,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侧身时就想起昨晚那个距离近到不可思议的拥抱——我清晰的感受到了他。 啊啊啊快别想这些了! 换好衣服,就要处理腿上的淤青了。我穿的是裙子,所以擦药还算方便。我今天没勇气看他了,索性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擦完药,洗漱完之后才清清爽爽的出来。我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太宰先生……或者说,在他回应我之前,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了,我能想到的只有顺其自然。 这会儿太宰在电视机前站着看新闻了。我喝水润着喉咙,走到他旁边,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奇怪的新闻。 我念了出来:“同一片区域的居民,大量出现失忆症状……” 我似乎是昨晚哭得有点儿伤,嗓子居然有点点哑了。 “这片区域的居民每个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记忆丧失,丧失的都是人生中某一段随机的记忆,并且他们彼此之间毫无联系。”太宰说,“人的记忆突然消失——就像从一整面墙中抽出了一块砖,外面看起来十分明显,可又不会立刻损坏墙壁的牢固性。” “这样的集体报案会被受理吗?” “会有专门的部门接管。”他说,“我个人倾向于是是异能力者犯案。” 太宰最后对电视投去一瞥,然后按下了关闭键。 “我肚子饿了。”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甚至像在撒娇了,他提议说:“伊君,我们去吃早餐吧,这家旅馆有提供自助的早餐哦。” 感受到腹中空空,“正好我也饿了。” 我们走在去往餐厅的路上,他突然说:“好久没吃到伊君做的玉子烧了。” “运动会的便当里我没有放吗?”我不太确定的问道。 “没有哦。” “话说回来,运动会的录像……太宰先生还没有给我。” 甚至他已经使用过这个交换条件了,作为筹码的录像我却还没看见。 太宰先生可真是太狡猾了。 我们走着走着,又聊起刚才那个新闻。 “太宰先生,让人丧失特定的某一段记忆又有什么用?” 同为丧失了记忆的人,我对这条新闻的兴趣很高。 太宰说:“伊君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比如说不是‘丧失’,而是被人‘掠夺’呢?” “犯罪者从受害人那里抢走了一段记忆?”我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记忆是无形之物吧?无形之物要怎么被人‘掠夺’?” 更何况,要掠夺,那么被掠夺的东西本身就一定是具有某种价值或者作用的。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身上的一段记忆,究竟有什么值得被掠夺的必要? “这就是警察和相关部门要考虑的了,太过深入的讨论这个话题总让我有种会被抓去工作的感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散的走在前面,“就算是我偶尔也会需要一些私人时间的。” 我还当他在说侦探社的工作。 “果然平时很忙啊。” 太宰在情绪的收放上不知道比我要高明多少,就譬如现在,我偷偷打量他,却也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被人表白后的尴尬和不自在。 昨日缩回被子里后,我猛地想起还有十年火箭炮这一茬。 我遇到了十年后的太宰先生,他当时对我说的那番话,倘若我没理解错的话—— “怎么了?”太宰问我,“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不……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露骨,我连忙转移话题,“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对了,还有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十年后的太宰先生扫墓时,墓碑的主人。 “太宰先生,你认识一个叫‘伊织’的人吗?” ※※※※※※※※※※※※※※※※※※※※ 这是个有太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说点什么,但是又不想空着的作话。 其实太宰要处理的东西还挺多的,不仅是他还从未坦白过的过去还是他正在做的事。 不过这一阶段算是画上句号了。 话说回来我觉得这个拥抱很涩(。) ———————————————————————————————————————— 感谢在2020-09-13 23:46:36~2020-09-14 22:4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火 2个;别玩游戏了吧、顾语、中也真是个好男人啊、何来共鸣、甘笙、半生、银喵、梨子与爱丽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呦呦 88瓶;阿trap 60瓶;月琉璃、花火缠绵 50瓶;凝炎爱 44瓶;千阳遗韵、锤 34瓶;听风 30瓶;蝶殇 15瓶;狮子座sherry 13瓶;p仔、典典、虾不演鱼、米哈什么维奇、25576928、珍珠奶茶不要珍珠 10瓶;王不留行治痛经 9瓶;徐静女、a安a、不想画眉毛 5瓶;livisia、阿琉 3瓶;boon、长夜昭昭、柠檬精(ovo)、始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二) “‘伊织’……吗?” 听到我的提问后, 太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说是重复,我倒觉得更像是在咀嚼。在两秒等待之后, 我才听见他说:“不,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照理说, 我应该是没什么反应的才对。 可听到他否认的答案,我竟是心里抽了一下,是一种与悲伤近似, 但又不那么强烈的情绪。就像一个早就积灰的盒子,突然被人打翻,虽然惋惜, 但不会为此嚎啕大哭。 “这样啊……” “为什么这么问?”他一眼看穿我的情绪, 追问起缘由来, “你很在意这个名字吗?” 我在脑海内组织着语言, 比如说我莫名其妙的去到了十年后,又遇见了未来的太宰先生,而他正在扫墓——就是这个叫伊织的人的墓碑。听起来可真荒唐,就像国外的时光旅行电影似的。 在我短暂犹豫的间隙,我们已经来到了餐厅, 没想到已经完全错过了早餐时间。我哑然看着门牌上的供餐时间,又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睡过头了呢。”我说。 “睡过头了呀。”他也点点头。 太宰问我:“出去吃吗?” “也可以。” “今天的计划呢?” “岚山。”我简单的说, “难得在秋天来京都, 不去一趟岚山实在说不过去。” “岚山啊……”他说,“要将寺庙全都看一遍吗?” 这我就不太确定了, “具体视情况而定吧。” 不过, 我原本只计划了半天的行程……而且是打算早起之后下午就退房的。 只能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最初是担心计划在今天的告白如果失败, 我们可以早点分开化解尴尬,但我也没想到自己昨晚脑子一热,就什么都说出口了。 既然这个问题已经化解,外加今天本来就起晚了,那就干脆将时间延长,悠哉的度过今日好了。 “这么一来两天一夜的计划就要拉长——至少今日还要再泊一夜,房间是必须要续订一晚了。” 太宰表示理解,他也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去续订房间,然后去吃饭,接着再去景点。” 我们所居住的是编辑提前定下的特殊活动套房,再加上之前也没有续订的打算,所以这座房间已经有人预约了我们之后的时间。 服务人员温和又不失礼仪的微笑着询问我们:“那么,帮二位换到其他的房间可以吗?虽然不是大套房,但环境也相当不错。” 工作人员将印着房间模样的小册子递给我们——当然,只有一份。于是我将预览图摊开,是和式的单间,只有我们先前居住的房间的三分之二大小,没有隔间,自然也没有大庭院。 但只是用来洗漱和睡觉的话,我认为已经够用了。 “太宰先生可以吗?” “就这样吧。”他抬起头对工作人员说,“麻烦帮我们办手续。” 此处还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小插曲。 这家旅店不知为出了故障无法刷卡,我们只好用现金付款,然而昨天留下的现金根本不够——本来我是打算今天出门之后再去取钱的。 我们像一对贫穷搭档,上演了一出搞笑的喜剧——打开自己的钱包,将里面的零钞全都翻出来凑在一起续订了房间,整额的钞票已经凑了大半,可还差一点点零头。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台词。 “伊君,我这里还有一枚五百元的硬币!”他从上衣的内口袋里翻出一枚硬币交给我。 我如获至宝,继续鼓励他:“太宰先生,再努力一下,还差一千元呢!” “哦哦?!又找到一枚!” 我都不知道他身上哪来那么多硬币,更神奇的是,都藏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最后,我们将口袋里的零钱翻了个遍,终于凑够了。 ——这画面实在太凄惨,办完手续后我又想笑又想哭。在此特别感谢收银的工作人员,自始至终保持着良好的礼仪,以和蔼可亲的笑容面对我们古怪的行为,走之前,还微笑着说—— “二位真是十分恩爱的恋人呢。” 听到这句话,我更是羞得不行,拉着太宰就赶紧跑路了。 “伊君,在别人看来我们是很恩爱的恋人呢~”太宰被我拉着走出了前厅,在往房间走的路上,他俏皮的眨眨眼,说着让我心动的话。 “什么啊……”明明说让我再等等的人也是他,“太宰先生也太狡猾了。” “有吗有吗?”他很快乐的反问我,接着然后又独自“失落”道:“是啊,我就是这么狡猾的人嘛。” “现在说这种话就更狡猾了。”我一针见血的总结道。 不过刚才我们上下翻零钱的样子实在很狼狈,我没办法忘记。我的口袋里不少还是整的钞票,太宰先生身上几乎都是硬币,不知道他的薪水都用到哪里去了。但是这问题没法说出口啊……问别人口袋里的钱,也太失礼了。 没想到我的心思立刻被他看穿,太宰笑嘻嘻的问我:“伊君是不是想问我的薪水都去哪里了?我记得我有和伊君提过,侦探社的薪水相当丰厚对吧?” 没等我回应,他又皱着眉头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嘴里还叨叨:“是啊……去哪里了呢?” 他主动提起,我也就放心大胆起来,问道:“太宰先生不是说上一份工作比侦探社的薪资待遇更好吗?” “嗯——”太宰一提到之前的工作,就立刻化身成了q版小人似的,他一手托着下巴,斟酌措辞之后说:“和之前的老板彻底谈崩了——不是很常见吗,和顶头上司理念不合于是跳槽的情况。” “欸……不过薪水他还是有发给你吧?” 不然这老板也太无良了。 没想到我的回答令他更苦恼了,太宰用完全是抱怨的语气说—— “因为那个人很过分嘛,一直拖欠工资——” “太宰先生。”我直勾勾的盯着他“老实说……是都被你用掉了吧?” “……………………是。”不过下一秒他又精神起来痛骂他老东家,“伊君你听我说,他真的个超过分的上司……” 看着他,我担心的倒不是储蓄危机,而是他在上一份工作中有没有留下什么创伤。 薪水比侦探社高的话,危险程度是否也倍翻呢? 此时我们已经回到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往新房间搬,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他: “太宰先生,身上绷带缠着的地方是上一份工作留下的伤口吗?” “伤啊……”他转动着手腕,注视着下方缠着绷带的位置,“不全是,也许有一部分是。伊君很在意吗?” 我将行李箱整好,拉着轮子到他身边,同样将视线投在他身体上缠着绷带的位置:“伤口现在还会疼吗?” “嗯?伊君到底在说哪里?”太宰伸出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皱起了眉头——我意识到他这句话中一个奇怪的点。 “难不成……太宰先生,身上有很多地方都受过伤吗?” 对我颤抖的声音发出的疑问,太宰用轻盈的笑容作答—— “我这样的重度自杀患者,一点伤口都没有才不正常吧?” 我想我已经有点糊涂了,伤口的来源我已经不想计较了——不管是自杀留下的,还是工作留下的。总之他是承受了这样那样的疼痛,才在身体上留下痕迹的。我突然开始害怕了,害怕我看到他遍体鳞伤的样子会立刻变得软弱,变得想哇哇大哭。 又或者说身体上的苦楚是一方面,更让他陷入沼泽的是心灵上的窘境。 “不过。”太宰很是自豪的说,“已经很久没有增加了。” 面对他亮晶晶的眼睛和像老师索要表扬的表情,我心中五味陈杂。 “……再接再厉。” “伊君的表情真是僵硬啊,难不成以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吗?”太宰微微抬头,然后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嗯,当然是骗你的——再怎么说往自己身上平添伤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要么就是受虐狂,难不成我看起来很像这两种人吗?” 我哑口无言。 他这话连欲盖弥彰的都算不上。 “所以说,都是骗你的。别露出这种表情啦——抱歉抱歉,是不是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我并不生气,我只是觉得他的模样实在是……反常。 哪怕再荒唐,我心中也冒出一个猜测。 ——我的表白是不是让他相当的动摇,甚至说在某些地方产生了奇怪的焦虑? 太宰先生刚才的举动,就像是故意要揭开伤疤,用一种反复无常、古怪的态度告诉我—— “看,你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你真的要喜欢这种人吗?” 要说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就像我刚刚见到他时,对自己心底里的感情充满了不可置信,又想极力掩饰似的样子,用奇怪的伪装给自己和对方制造一个安全距离,时时刻刻用最坏的打算来警醒自己。 这可真奇怪,现在就像我们的立场完全对调过来了似的。 患得患失的人不是我,也许是他。 “太宰先生。” 我看着他,我不知道他与我对视时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回答。 “……如果你觉得疼的话,可以说出来的。” ※※※※※※※※※※※※※※※※※※※※ 嗯……其实对宰来说乱七八糟的阻碍不仅仅是主线剧情里那些重要事件,还有他自己这关要过去。 ——————————————————————————————————————————感谢在2020-09-14 22:48:28~2020-09-15 22:4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0个;米佳 3个;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og 24瓶;请君入瓮 4瓶;无言、千代岚 3瓶;boon、夜寻月、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三) 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痛是可以说出来的。 只是人们随着年龄增长似乎逐渐忘记了, 或者说有的人生性内敛,又或者说有的人耻于将疼痛说出来,人们似乎默认了将疼痛诉说给他人是一种软弱的行为, 尤其是在性别偏见之下, 成年男性似乎更没有这种权力。 对太宰来说, 我分不清他是哪种情况,也可能哪种都不是——他总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我伸出手,掌心向上,对他说:“能把手臂放上来一下吗?我不会解开你的绷带的。” 青年将他的手臂放在我的掌上,我还没说话, 他就率先感慨起来:“这样对比下来, 伊君的手真小啊。” “男女性别差异所导致的正常现象。”我说着,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这里就很好的体现出了他的话, 太宰的手臂其实也很瘦, 但我是无法完全握住的。 他说:“很久以前有伤口留下了, 就在这里——距离现在究竟有多少年头我也说不清。伤口好了一次之后, 又会添上新的伤口, 到最后就难分先后了,就像在树皮上用刀刻字, 到最后只会变成斑驳丑陋的痕迹,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太宰的表情平常得就像在和我讨论接下来要吃什么, 不, 甚至讨论食物都比这要来得有情绪波动, 他只是在陈述, 在告诉我:他做了这么一件事, 仅此而已。 我另一只手隔着绷带, 从他手臂弯折的位置往下抚摸, 直到手腕处才停下。我就像在隔着一层绷带感受他过去的人生。我想我现在一定表现得很低落。 太宰对我说:“我其实超讨厌疼的。”接着他又变成了璀璨的笑颜,“不过,没什么人会喜欢疼痛吧?啊……受虐狂、疯子、需要依靠疼痛清醒的人除外。” 我轻轻捏了捏他手臂的两侧,然后抬头问他:“这样会疼吗?” “不会。”他飞快的回答了,“疼痛是积累得越久就越迟钝的,尽管我还没能完美的做到对疼痛麻木,但至少……”太宰好像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他又立刻改口了,“如果我说痛,伊君会怎么做?” 我下意识的问他:“有什么可以让人忘记疼痛的办法吗?” “伊君还说我狡猾,分明狡猾的人是你吧?将我提给你的问题又原封不动的抛回来,是想等着我来给出完美答复吗——”太宰说,“这样……那就这样吧……” 他偶尔会陷入一种自言自语的思考状态,我安静的等着他。 太宰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一条绝佳的妙计。 “伊君,说‘痛痛飞走——’看看!” ……他、他说什么啊? 是、是让我说那句“痛いの痛いの飞んでいけー”吗? 眼看着他的表情就要从欣喜转到失望,我赶紧轻咳一声清清嗓子—— 学着我曾经见过的模样,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盖在上面,然后轻轻拍打两下,将这只手一翻,仿佛真的将疼痛甩出去了似的。 嘴里还振振有词的说着:“痛、痛痛飞走啦——” 唔唔……感觉好丢人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耳朵发烫,说不定红到滴血。 太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兴奋的说:“这边也来一次吧!”然后换了只手送过来。 “这……这边也……”我说,“痛痛飞走!” 我做完后,他抽回自己的手臂双手合掌,像拜见神明一样两眼水汪汪的放着光对我大加赞赏。 “真厉害!完全不痛了呢!难不成伊君真的是菩萨吗?” 我觉得我们的对话水平从二十岁变成了十二岁,不,十二岁的孩子也不兴这一套了。 只是,被他这么一逗弄,我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我把手放下,正经的板起脸,提醒他我们还有正是要做。 “太宰先生,我们现在要去把行李搬到新房间,然后还要去取现金,去吃饭……时间很紧张的。” 在这件事上他充分表现出了“极度缺失紧张感”,但是态度十分良好的向我保证。 “好~” 我们转移好行李之后,就去银行取了现金,我们从银行出来后在街上随便走了两圈,寻找合适的地方填饱肚子。 “今天要走不少山路,体力支出一定会比昨天还大。外加景区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吃晚餐……那么现在这顿饭就不能按照早餐的规模来处理了。”我说,“就当做是午餐吧。” “午餐的话,方才左手边路过的拉面店怎么样?” 我也不喜欢麻烦,干脆就直接选了:“那就拉面吧。” 这家拉面店是自选配料和面条那种,在机器上按下自己的搭配就行了。我破天荒的选择了最辣的辣度,等餐齐了之后,太宰看着我面前红彤彤的汤汁,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取出一个味碟,舀了一勺辣汤放进去推给他。 “你想试试吗?” 他举起小碟子就直接满口饮下—— “咳咳、咳……”他动作又急,很快就呛到了,耳根子都红了。 我赶紧想把水杯递给他,可水杯里的水还在冒热气,我只好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给杯子吹凉气,然后才把水杯递给他。 “水很烫,慢点慢点……” 他伸出舌头试了下水温,我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他此时气已经顺过来了,居然转头来看着我,还说:“……不烫了诶。” 我:“……赶紧喝水。” 我不敢移开视线,等他喝了水,已经完全无恙了之后我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彻底顺下来,看着味碟上参与的一点辣汤,心想我要是不递给他他也不会呛着了。 太宰没说什么,而是举起将味碟,将上面喝了一半的辣汤又喝下去了。 我:“!” 不过这次他没什么反应,也就是喝完了喝了两口水,然后吐出舌头像是这么做就能将辛辣的感觉从身体里排出似的。 不等我发言,他又一次率先抢到先机:“原来伊君喜欢吃辣的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 我说这话,一边望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平静了。 “只是偶尔会想吃一次辣的。最近都吃得很清淡,想换点口味罢了,每天都吃辣的我也做不到。” 在我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拆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筷子,搅和了两下碗中的面条,在红汤中已经渡上了一层亮亮的油光,我夹起来一小撮面吃了下去。 吃拉面的回忆要追溯到好几个月以前了。 “之前也是太宰先生提议吃拉面呢……”我说,“难不成太宰先生其实很喜欢拉面?” “就像伊君偶尔会吃辣一样,我也谈不上喜欢拉面——偶尔换个口味罢了。”他将碗里的叉烧一筷子按进汤里,把底下的面条翻上来,他白色的骨汤看起来令人食欲大振。 他说:“不过,哪怕是我也有坚定不移的喜欢着的食物啊。” “果然还是蟹肉?” “没错,蟹肉最棒了。” 我们吃完出来,正要往车站去,太宰突然对我说:“伊君的嘴唇好红。” 听他这么说,我还以为是刚才吃拉面的辣汤没擦干净,赶紧掏出镜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唇,发现还是一片饱满的红色。 我舔了舔嘴唇,无奈的表示:“……只能等它自己消了。” 他安慰我:“没关系,这样也很好看。” “烈焰红唇和秋日红枫更配吗?”我忍不住也开起玩笑来。 “真是个天才的想法。”他说,“等会儿可以多拍几张照来验证这个结论是否正确。” 我们中途转过一次车,这期间他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工作上的,我记得昨天他也接了个电话,看来是真的忙。 到达岚山之后,我们先是去了几座有名的寺庙观摩,现在正值旅行季,人不少。即使是被开发得十分完备的景区,人一多,山路走起来就不那么舒坦了。没想到正赶上老年旅游团,我们的处境越发“雪上加霜”——这条最热门的游玩路线,道路太窄了! 为了避免被冲散,我们这回谁也没纠结,牵起了手往这条主线之外跑。 “……呼。” “真可怕啊。” “是啊。” 这短短几步逃跑路线,竟是被我们跑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我们和大部队错开,跟着往上找到的攻略往一条人不那么多的小路走去。我们前面有位带着耳机摇头晃脑的男学生,山间幽静,只有人的脚步声、鞋子踩到树叶的声音,于是那男生唱歌的声音就格外的……清晰。 “stay with me~oh~” 他的歌声甚至称得上是婉转动听,我隔了好几步已经听出来是平成某歌姬的大热曲。 听着听着,这歌声就到达了我右耳,我猛地感觉哪里不对,就看见身旁的太宰也跟着哼了起来。 我承认,我已经被他可爱的样子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结果我一看他,他又立刻按下了off键,一个字也不唱了。 他还得意洋洋的看了我一眼。 我:“……” 我们走在不平整的山路上,太宰突然说:“这条路真长啊……话说电影、小说之中不是经常会出现这种剧情吗——在山路上走着走着,背后的路就消失了,眼前的风景也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异界之景。” “怪谈故事偏多吧。”我说,“比如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的巢穴,又或者是山间捉弄人的精怪的恶作剧……‘通往异界’应该是这几年才流行起来的新题材吧?” “说是‘异界’,搞不好是冥界呢。” “太宰先生,说到冥界,京都不正好就有这么一则怪谈吗?” “怪谈?” “就在清水寺附近,据说有一座连接着黄泉的古井。” 他听到“黄泉”这个关键词,就哇哇大叫了起来:“还有这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啊?” 早料到他的答案,我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啊……据说小野篁就是通过这口井进出黄泉的。” “啊……”太宰像泄了气的皮球,“这可不行,如果小野篁进出的黄泉之井,岂不是还有死后的世界?我可不要。” 我信誓旦旦的说:“如说太宰先生的话,去了黄泉搞不好也会被抓去工作的。” “哇哦——这句话杀伤力太强了说真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伊君!” “不如说太宰先生是有多讨厌工作啊。” “总之就是不要!坚决不要!” 我们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山中的平路,前方架着一座平面桥,其两侧立满枫树,树叶垂落,在漫山遍野的红色之中依稀还有几抹葱翠,繁茂的红叶将我的视线填得满满当当。山林中偶尔传来一声鸟儿的啼啭,却在枫叶荡漾之时被沙沙的摩擦声盖住。 “……真好啊。” 要是按照原定的计划,现在就是合适我告白的场景。 但我看向身旁的人微仰着头,同我注视着同一片红叶林,这些细细碎碎、收拾不好的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我刚收回视线,就听到身旁的太宰说:“伊君原本计划的……场景,是在这里吗?”他隐去了“告白”两个字,但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太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气氛很重要。”我说,“反正现在也已经……说过了。” 而且我也明白不是什么都要讲究仪式感,有些事一切由心说不定会更好。 阵风拂过,葳蕤的树林将我们包围在其中,叶子被风吹落,在空中打着旋坠落了,我伸出手,这片尖型的叶子恰好躺在了我的掌心。 太宰嘟囔了一句:“有点可惜啊。” 我放下手里的红叶,问道:“什么可惜?” “我想听听——” “伊君原本计划在这里要说给我的那些话。” ※※※※※※※※※※※※※※※※※※※※ 给我写得肚子饿了…… —————————————————————————————————————————— 感谢在2020-09-15 22:40:53~2020-09-16 23:1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云 60瓶;咖喱味龙虾、人间不直的、p仔、松鼠 10瓶;长夜昭昭、boon、燕萝、夜寻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四) 原本计划要在这里说的话吗……那必然是我倾注于全部不可告人的私心的爱之语。 而眼下, 被他映着枫叶深奥的红色的双眸所注视着,我全然没了那日晚上不顾一切的勇气,就像在樱花树下向亲爱的前辈告白却支支吾吾的思春期少女似的, 张了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是……那个……” 原来电视剧里能把人急死的告白场景都是真的。 “嗯嗯——?” “我……” 我深吸一口气。 “我、我喜欢太宰先生。” 说完, 觉得四肢都通透了。 太宰则是一副饱含深意、暧昧不清的笑容。 话又说回来, 这人分明没给我个明确的回复,却又想让我再告白一次,说完后我也开始自省——我怎么就脑子一热乖乖听话了?是不是被他吃得太死了? “真好。”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又说了一遍:“真好啊……” 我还在这难以言喻的气氛中说不出话来, 正想开口同他说些什么, 背后就传来脚步声——是其他的游客已经走上了这条路。 太宰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他说:“我们也走吧。” 他翻开从车站取来的小册子,对我说:“等会要不要去猴山看看?” “猴山?” “岚山地区据说有上百只野生的日本猴。”他指着册子上的图片递给我,上面是只看起来还算温顺猴子, 我却联想起其龇牙咧嘴的模样。 我的犹豫表现得太过明显,太宰问:“……难道说是不喜欢猴子吗?” 被他戳穿心事,我索性坦白:“有点……也许是以前留下过什么不好的回忆?”我描述起这种感觉,“我一看见猴子,心里就不踏实。太宰先生,要不我们别去猴山吧?” “原来伊君不擅长应付猴啊。”他收起小册子,说道:“好吧, 我们换一条路线。” “话是这么说……”我探过身子看他手中摊开的平面图, “好像没什么其他地方可去了……” “那就先跟着别的游客走吧。”太宰随性说道, “走到肚子饿了就去吃鳗鱼饭。” “鳗鱼饭啊……”我想象了一下在美味酱汁下炙烤过后的鳗鱼, 盛装在精致的餐盒里令人食指大动的样子, “这个主意不错, 鳗鱼饭对补充精力有大作用呢。” 说着,我用蜷起的食指关节抵住下巴—— “如果晚上回去时间仍然充裕,还可以有多余的体力可以再玩一会儿。” 接着,我们就按照他计划的跟着大部队,没想到还挖掘出了几个小册子上没有写明的小型景点,游览和拍照之后,我们便从山路往下。 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评价不错的鳗鱼饭店。此刻还不是饭点,却已经客户排满了,我们取了号码就在门口的等待位置坐下,望着前方的石子路上来来往往的游客。 我发现旅客中除了穿和服的女性外,男性竟然也有不少。 “是租的吧。”太宰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服装,“男性可选的颜色都很朴素呢。” 我朝路过的穿着浅褐色和服的男性投去一瞥,随后说道:“有点想看太宰先生穿和服的样子了。” 提到这个话题,太宰像是来了兴致,他问我:“伊君觉得我合适什么样的和服?” “款式什么的我不太清楚……”我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颚,“那就只说颜色好了。” “哦哦?”太宰从椅子上猛蹿起来,双手插在兜里,转了个圈晃到我身前,“伊君伊君!什么颜色才能衬出我的帅气?” 他一这么说,我就下意识的回答:“太宰先生这样就很帅气了。”紧接着才回到正题,“和风衣一样的沙色就不错……再来就是黑色吧?或者是接近黑色的墨蓝色也不错,沉稳又优雅,给人感觉相当的端正呐……” “端正?”太宰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我吗?” “啊……” 我差点忘了,在其余人眼里,太宰怕是和这个词不怎么沾边,但那都是旁人的看法,在我心中太宰先生颇有旧时代文人身上那股风雅,这风度是潜藏在他荒诞又令人难料的行动之下的骨骼。 我再度用笃定的语气说:“是的。” 太宰嘟囔道:“被人这么说倒是头一次呢。” 我问:“有什么感想?” “感想就是——新颖!”他说,“原来在伊君心中我是如此高雅的形象,这可不得了……为了维护这份形象,看来我也要适度做些努力了。” 我哭笑不得的说:“比如将‘尽量避免被水泡的皱巴巴’作为小目标如何?” “这可是两码事。”太宰摆出一副“这你就不懂”的表情,“我常去的那条河,十月之后水温就冷的彻骨了,作为入水地点可以说是最差的选择了。” “既然要维持高雅……”我说,“不如将入水换成健康的泡热水澡如何?我们那附近不是有挺多澡堂的嘛。” 他瞪大眼睛:“去公共澡堂也风雅吗?” 我:“再怎么风雅名士,也是要洗澡的嘛……” 不对,话题到底为什么变成洗澡了啊,一开始不是还在讨论和服吗? 我回味这段对话后,竟说不出究竟是我们谁更能带跑谁一些。 这时已经叫到了我们的号,很快一顿美滋滋的鳗鱼饭下肚,我们便乘车回了旅馆。今天一趟旅行过后,也才不过七点多钟,时间早得很。 本来豪言壮语说要在附近游玩,结果一天山路走下来,我已经没力气了,一到旅馆就恨不得往床上扑。 而且昨日撞到淤青的位置还未完全化瘀,沉浸在游玩的乐趣中时还没什么感觉,完全放松下来后,大腿侧位就开始隐隐酸痛起来。 “……去泡澡吧。” 他笑着反问我:“不去街上了?” 我彻底放弃了:“……不去了,就在房间里玩吧。” 去舒舒服服的泡澡出来后,我们路过杂货摊买了副扑克牌回去打发时间。然而我牌技烂得无与伦比,连输三把之后,太宰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将牌洗好,“来玩猜大小怎么样?” “猜这一整套牌吗?”我问。 太宰从其中抽出来12张,然后在我面前摊开,说:“只猜这其中的,现在我将它们堆在一起,从最上面开始往外翻开,猜下面一张牌比这张牌大还是小。” 伴随着他的动作,我也开始答题。 “high。” “high。” “low……” “可惜,这张比前面那张数字要大。”他笑盈盈的将我猜错的两张牌翻开,排列在一起。 我死在了第九张,距离胜利已经差的不远了,我也没失望,而是从他手中接过扑克。 这次换我来选牌,太宰来猜牌。 选牌自然是完全随机的,在亮过牌之后我按照他的做法,一张张将牌面翻开。 “high,low,low……” “low……high……” “high。” 直到我翻开最后一张—— “太厉害了。”我看着牌面上的数字,他的猜测准确无误,“太宰先生每次都又快又准的给出了答案,请问有什么可以学习的诀窍吗?” 我也想这么厉害! “简而言之就是‘计算’和‘记忆’吧。”他轻描淡写的说,“将牌的纹路和褶皱记下来,并且辅以计算,自然是百分百的成功。” “……这是可以做到的吗?”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且不提计算能力,单说记忆力,太宰先生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可以哦。”太宰把桌上的纸牌全都拢在一起然后洗好,重新变成一堆完整的牌山,“方法得当的话——这一整付牌都能猜出来。” 我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虽然知道太宰先生很厉害,但没想到他的“技能”和“能力”也太强了吧? 已经语塞的我只吐出一句:“……真厉害啊,太宰先生。” 面对我的赞扬,他得意的说“哪里哪里。” “在我知道的人里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倒也有几个人。”他说,“所以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是太宰先生朋友吗?” 他把牌装进纸盒里,“完全不是哦,对我来说是敌人还差不多。” ……敌人吗? “总有一天会和他对上吧。”他说,“……说不定不会很久了。” 他这句话应该是带有“太宰治”钦定的预见性的。 就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一件大事。 …… …… 京都之旅终于画上尾声。 我们一直同路到靠近我家的几个路口才分道扬镳,不过大几日没走这条路,我就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陌生感,这种漂泊的感觉在我到家后才彻底消失。 这之后又过了快一周,生活重新回到了轨道,三日前孩子们就从东京回来了,告诉我过段时间搞不好还会去一趟关西。 当晚在餐桌上,锖兔提到了这件事。 “听说有个叫服部的高中生,水平在同龄人中相当不错。”他说,“去关西的话一定会遇上的。” “还是由鳞泷先生安排吗?”我问。 “唔……”他不太确定了,“据说是练习比赛,让我们多多了解一下其余高中生的水平。” 这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我立刻就领悟了。 毕竟他们学习的剑术和一般高中生大相径庭。 “晚上好!我来晚了呢……” 玄关处传来太宰的声音。 真菰惊讶的说:“已经快吃完了才来吗?” 锖兔说:“我刚才看了一眼电饭煲,米饭的分量还够吃。” 真菰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 “还有留给我的分量吗?”太宰拉开门,一边说着边到桌旁坐下,“今天的晚餐是鱼啊……” “你来得正好。”今剑见他坐下,直接把他面前装酸萝卜的小碟子推到了太宰面前,“全都送给你。” 太宰:“……谢谢。” 我还在吃饭,已经吃饱喝足的真菰很体贴的替太宰盛了一碗饭。 “哇,谢谢。”太宰说,“听我说啊,今天明明就要下班了,突然来了一条委托,我刚迈出去半步就被国木田君扯着领子拽了回去,很过分对吧?” 真菰:“拽领子?” “哇这里是重点吗?!重点明明是我被强制加班了!” 今剑和锖兔用眼神给了一个“你继续说”的表情。 收到信号的太宰继续愤愤道:“前不久新闻里提到的大规模失忆事件你们了解多少?” 真菰:“嗯……据说是同一个地区相当一部分人丧失了记忆,但丧失的记忆毫无共同点。” 锖兔也吃完了,他喝了口水补充道:“并且他们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丧失了记忆,而是在接触到和丧失的记忆相关的物品后才惊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对。”太宰的嘴巴吃得鼓鼓的,他吃完后也啜了口水,说:“比如说一个叫杏子的女孩,直到打开衣柜搬出自己的玩偶时,才发现她完全丧失了自己和父亲购买玩偶时候的记忆。” “会不会只是隔得太久而忘记了?”我问。 太宰摇了摇头,“这只是两周前的事,更怪异的是她能正常记得自己是哪一天和父亲出门,去了哪家店,甚至连两人在回家路上的谈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唯独缺失了‘在店购买’的记忆——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同一片住宅区的几十户人家身上。” “这类棘手的案子在警察近两周的调查无果后,终于到了武装侦探社的手上。”他说。 如果记忆丧失是异能力导致的,太宰先生是否能将其无效化呢? 我一边吃一边想。 “说起来,我刚才遇到关口了,他让我把上次你们和东京的学生比赛的录像带送过来,这是男子组的。”太宰从口袋里取出关口给他的带子,“给你们放在哪里?” 真菰说:“给我就好。” 说完,她看了锖兔一眼:“这是锖兔和义勇首次和除了我们的‘同伴’和‘敌人’之外的人比试呢……锖兔当时心情格外兴奋,对吧?” 本是极其正常的对话,锖兔在听到她的发言后,眉头突然蹙起。 “……怎么了?”真菰问。 “真菰,能把录像带给我一下吗?” 真菰一头雾水的将录像带递给他。 锖兔凝视着手中的带子,又过了几秒,他紧锁的眉头愈发凝重了,意识到不对的真菰连忙问:“怎么了?” “……不对。”锖兔将录像带放下,“我想不起来——真菰说的,那场让我格外兴奋的比赛到底是什么样的了,我的记忆就像被人从中间剪掉了一块……你说我当时很兴奋对吧?” 真菰点点头。 锖兔神色严肃:“那种强烈的兴奋感也荡然无存了。” “这可头疼了啊……”太宰放下筷子,“受害者又增加了。按照犯人的作案习惯,通常是一片区域同时中招……” 他和锖兔的目光同时投往房间里其他人身上—— 真菰立刻说:“我去自己的房间一趟,看能不能通过私人物品判断出自己有没有缺失的记忆。” “我和你一起。”锖兔紧随其后。 今剑则是豪爽的喝了一大口牛奶,问:“异能力对我也有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太宰说,“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吧?” 今剑“欸——”了一声之后,就跳下凳子往房间里跑。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房间顷刻间只剩下我和太宰两人。 他叹了口气,问我:“伊君的记忆有缺失的吗?” ※※※※※※※※※※※※※※※※※※※※ 是的,新副本来了。 这次你们一定猜不中接下来的走向。 ———————————————————————————————————————————— 感谢在2020-09-16 23:19:23~2020-09-17 23:2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羽川 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7个;羽川 2个;稚名优、一颗孤独的柠檬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川 30瓶;上衫珩 20瓶;滍泽 8瓶;25576928、冉芜漾 5瓶;阿琉 2瓶;长夜昭昭、杯子、bo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五) “我的……记忆吗……” 被突然这么问到, 我也没有头绪。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所拥有的羁绊和记忆本就是单薄的,若是其中缺失了一块, 岂不是非常不自然?我不可能不会察觉。 我十分确定的说:“我想是没有的。” 太宰委婉的劝了我一句:“还是去房间检查一下个人物品吧。” 我没有拒绝, 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剑这会儿正对着他的迷你展架, 露出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 “唔……”他从展架上取下一个假面骑士(我不知道名字)的人偶,“这个,阿伊记得是我什么时候得到的吗?” “我想想——是上周山田同学送给你的吧?他说是为了感谢你……”话说了一半,我顿觉其中的不自然之处,“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了。”他将模型放回去, “为什么身为付丧神的我也会被异能力影响, 真奇怪啊……” 但他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今剑问我:“阿伊呢?” “我正要确认。”我说, “稍微等我一会儿。” “好~我就在旁边陪着阿伊!” 我的主要活动场所是我的书桌附近,除开我的手稿、和最新买来的电脑之外,就是一些书,哲学的、虚构小说和一些参考资料,它们的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来历还是我得到它们时的心情。 打开抽屉, 里面是我个人认为有纪念价值的东西,譬如太宰先生送我的那本书,我抚摸着书皮,生怕自己遗漏了这段美好的思念,好在它牢牢地仍然扎根在我心中。 最后我检查了自己的背包, 随身物品。 将自己的个人物品一一检查之后,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处, 为了避免失误, 我又重复了一次, 依然没有异常。 见我从书桌旁离开,今剑问道:“怎么样?” “我一切正常。” 我们重新回到了正厅,真菰和锖兔也已经回去了。 …… 无论听上去有多离谱,可现实的的确确是发生了——记忆无端的消失了。 除了锖兔,真菰也同样遭受此难,她拿出一个绒布盒子,里面有一块歪斜变形的胸针。她解释道:“我的胸针上周不小心坏掉了,我很喜欢这个胸针。但我完全想不起来它是怎么变成这幅惨状的……” 她捧起盒子里的胸针,说:“喜欢的东西无法还原了,我应该会感到悲伤,如果是被被人弄坏的,照理说我就该愤怒。” “可是现在……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继‘快乐的记忆’之后,‘悲伤的记忆’也消失了吗……”太宰呢喃道。 “我也是!”今剑说,“学校的同学送我礼物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 太宰:“收到礼物时,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想——是开心吧?毕竟我一直想要这个,但是自己怎么也抽不到。”说完,他又像是怕我们觉得厚此薄彼,添了一句:“你们从京都带回来的也是我一直想要的!” “也就是说,两人是正面、积极情绪的回忆,另一人是负面情绪,看来对方在挑选记忆这方面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太宰又问我:“伊君呢?” “我一切正常。”我说,“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情绪的记忆,全都稳稳当当的存在脑海里,没有被人抽走一星半点。” “唔……”太宰应了一声。 他转过身子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置在椅背上。 “目前来看毫无规律可循。根据作案人的行为习惯,他通常是直接对一片区域内的所有人进行收割,可以合理推断这片区域也已经遭到毒手了。” “这就奇怪了,我的活动区域也是在这个范畴。”我说,“为什么我就成了漏网之鱼。” “是啊……”太宰摇了摇头,他说:“为什么偏偏造成这种奇怪的现象我也说不出来。” 在这件事上,除了尽可能的回忆最近发生的事,回想一切可能成为线索的细枝末节之外,我们似乎给不了他什么帮助。 太宰不是很在意,他说:“案件调查就交给专业人员吧。” 我想起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现在他口中的“专业人员”已经是他自己了。 对我来说唯一可以预见的事是太宰先生接下来又会有一段忙碌的日子了。 “今天也谢谢款待了。”在他说出这句结束语后,就同我们告别去玄关换鞋子,我也赶在后面跟了上去。 “要出门吗?”他问我。 “去买点调味料。”我从口袋里取出小钱夹,确认了身上的钱足够之后,就换上鞋子和他一起出去了。 我们几乎是同路的。 “太宰先生接下来就要专心调查集体失忆案件了吧?那些被夺走的记忆最后还能回到主人身上吗?” “如果方法得当,一切是可以恢复原状的。”他说,“让军警头疼了近半个月,最后才选择将委托交给侦探社,想必是相当油滑的对手,对老实古板的军警而言这种泥鳅一样的敌人也太为难他们了。” 我懂,所以这不就委托侦探社出手了嘛。 我们走在夜风习习的街头,一阵秋风从裙下奔了过去。 被爽朗的风吹得头脑清明,我边走边问他:“说到底记忆是无形、又很难衡量的一种东西,我无法想象有人会大范围的狩猎记忆。得到了记忆之后,这些记忆又如何保存?保存下来又有何用?” “嗯……错了。”他说,“首先从根本上,伊君要建立一个观念——‘异能力本身就是没有逻辑和道理的一种存在’,既然已经将其定性为异能力者犯罪,用常规的想法来揣测必然是不准确的。” “这样啊……” “就好比你说记忆是无形的,倘若犯人的异能是将抽取的记忆转化成有形之物呢?虽然不合常规逻辑,但是有极高的可能。”他说着,突然笑了:“不要和犯罪者讲究逻辑、社会道德。” “按照太宰先生的思路,如果犯人能将他人的记忆转化成有形之物,那么记忆对他来说就是‘物品’……‘物品’是可以被使用、储存、交易的。而且犯下案子一定有一个坚定的动机,比如说钱和权这两个亘古不变的追寻。难不成是将记忆拿出去贩卖吗?” 说完,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给无语到了。 这可太扯了。 “不错呢。”太宰居然根本没吐槽我,反而是充满了赞同,“不用怀疑自己,其实伊君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高的,并且也有过类似的案件。” 我目瞪口呆:“随便将别人的东西取走再转手卖给别人,这不就是小偷行径吗?” “而且是一位手法相当高明、并且强横又蛮不讲理的盗贼。”他无奈的说道:“至于他大发善心的可能性自然是微乎其微,只好由武装侦探社来为维护社会治安做出贡献了,相对的我的个人时间也要被大量‘贡献’出去了……” “是工作就没办法了呢。”我说,“就算是工作忙碌,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等等,话题怎么突然到我的身体上来了?” “因为太宰先生你说处理这个案子要花时间……” “欸……” 此刻我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要分别了。 他说:“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是可以早一点结案的。” 我好奇道:“那为什么还说需要很多时间呢?” 太宰耸了耸肩,“因为我们需要走一趟‘正常的、完整的办案流程’,得收集合理的证据才行,要我说,这才是阻碍结案的最大绊脚石啊。” “那就祝太宰先生早点完成工作,恢复自由吧。” 他转过身正要踏出路口,却突然扭头回来问我:“伊君,是真的没有消失的记忆吗?” “我很确定没有。” “是吗……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哦。” “路上小心。” …… …… 翌日,我正清闲的坐在书桌前摆弄我的新电脑,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我打开屏幕,上面的名字是“铃木园子”。 【from 铃木园子】 【好久不见!那之后过去近半个月了吧?稻井小姐的告白情况如何?因为一直没收到消息我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了……今天正好要来一趟横滨,地点是xxxx附近,稻井小姐是在这附近工作吧?要出来一起喝杯下午茶吗~】 地点确实是这附近。 【我:好的,那我们约个时间吧?正好我也想找人聊聊,给我一点建议。】 【铃木园子:下午三点在xxx咖啡馆见面吧。】 等我到了那里,园子已经先我一步入内了。她今天穿着淡草色的针织上衣和裙子,在深秋里显得清新十足。 我们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就进入了正题。 “如何?你向那位先生告白成功了吗?” 面对她炯炯有神的双目,我只好如实相告。 “我朝他告白了,但是太……但是那位先生告诉我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无法立刻给我答复,希望我能再等一阵子。” 在我个人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可园子听完眉毛都要翘起来了,可见是非常的不赞同。 我意识到我的说法也许会引起她的误会,连忙又说:“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等,什么叫‘我想的那样’?”园子说。 “因为他还对我说,希望在我等待的这段期间,不要喜欢上除他以外的人……” 园子本来激动得身子都探出来了小半,在听完我的话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惊骇至极的发言,立刻往后缩了回去。 “那个、我是说……”她字斟句酌后,用一种白痴也能感受得到的委婉态度,朝我问道:“你喜欢的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句话说就是——优点极多的美青年?” “这也太笼统了吧?”她吐槽道,“我换个问法,他是不是很有女人缘?” “是的。据我了解,想要追求他或者已经追求过他的女性有不少的样子。”我说,“心情上不是不能理解啦,毕竟他性格好,又体谅女性,幽默风趣就算了,还细心又温柔,就连工作条件也不错,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会拥有大量追求者的那种男性。” “这、这样啊……”园子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的说:“但是,他说让你等着他的回复……你不会觉得他在……那个……” 我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问:“觉得什么?” “……”她好像无语了,很认真的问我:“你就没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吗?” “没有。”我斩钉截铁的说。 园子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彻底对我无语了。 她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做什么精神斗争,随后她摆正坐姿,背板挺直然后轻咳一声—— “条件优秀、年轻帅气、女性之友……并且还拥有大量的追求者,面对异性的告白比起直接拒绝或者接受,而是说让你‘再等等,我去处理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复你’这种话吊着你,最后还用‘希望你不要喜欢上别人’这种堪称大杀器的甜言蜜语来稳住你的心——” 等等,被她这么一描述,好像怪怪的……可是好像也没错,毕竟这些是从我口里说出去的原话,难道说是我的描述令她误会了? 园子:“我没有要贬低你喜欢的那位先生的意思……但是单从你给我的这几个句子拼凑出来的信息,不觉得很像渣男模板吗?”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表情,我心里大喊: 完蛋了,这下误会大了。 ※※※※※※※※※※※※※※※※※※※※ 园子:就……?你不对劲.jpg?!? 宰:……????? 阿伊:淡定的rua他 ———————————————————————————————————————— 感谢在2020-09-17 23:27:09~2020-09-18 23:4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7个;银喵、安于现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蝶殇 80瓶;12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六) 铃木园子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渣男坑了感情的无辜受害者。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说什么, 只好先否定了她。 然而我的举动似乎给她造成了更大的误解,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就真的没觉得他有点问题吗?” 我要怎么挽回太宰先生的形象呢? 我心中连连叹气。 如果只是将这几个句子组合起来, 真的很有渣男模板的感觉。 我必须得转换思路, 否则会越描越黑。 “我认为我们彼此一定是有什么误解的……”我话一出口, 园子就是一脸“你在帮他说话”的复杂表情,但她没有打断我,我也尴尬的咳了一声, 接着说:“只是这些条件拼凑起来会让你觉得有违和感,对吧?那么不如我们一条一条的来分析……” 我:“首先,长相是父母赐予的, 拥有一副好的外表是幸运的, 但这不是他决定的。优秀的外表必然会吸引异性的追求, 对吧?” 园子:“这一点我不反驳, 是很好理解的因果关系。” 我:“再来说说性格,对外展现的性格是很复杂的,实际上我的语言是没法将一个你素未谋面的人的形象彻底描述出来的,你得承认这点。” 园子:“……是这样。” 我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风趣幽默、温柔体贴、尊重女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品质对吧?退一万步说, 园子小姐在进行择偶方面的考虑时,这些应该也是加分项吧?” “虽然我对帅哥的包容性很强, 但这几点确实是……嗯……”她好像被我说服了, 不情不愿的说:“是很不错的。” “那么,这样的人会拥有大量的女性追求者也并不奇怪吧?” “好吧。”园子扶额, “不奇怪, 这太正常了。” “我想是因为园子小姐会从以上特征, 加上拥有‘大量追求者’这个极端特征, 联想到了脚踏多条船的男性,并且产生了不安全感。”我说,“仔细回想一下,我并没有说我的心上人有‘和大量异性都走得很近’的特征吧?” 她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的确没有。” “也就是说,他虽然深受女性喜爱,但他并不是沉溺于玩弄女性情感的人——我指的是同时交往几位女性,并且以此为乐这种。”我说,“园子小姐想批判的‘渣男’也是这种人对吧?” 面对我的连连问句,园子说:“也是啦……因为这类男人很容易让人产生这种联想。再说对女性谁都很好的话,也有可能手机里存了大量的女性联系方式什么的,虽然实质上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想到这种事不会不舒服吗?” “我能明白你的担心,但……那个人我想是不会的。” ……想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我也不认为他会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太多人。 我望着咖啡杯里冒出的热气,说:“但是有一点我们可以得知,他身边并不缺追求者,也就是说,有同其他女□□往过的可能性——只是可能性而已。我们假使每一段感情都是有始有终的,那也称不上是‘渣男’吧?只能说是人生的感情经历中必定会存在的必然结果。” “稻井小姐很成熟啊……”园子说,“真的不会吃醋吗?” “我和成熟不沾边啦。”我说。 更何况,在太宰先生完全不知道我心情的情况下,我不是还目睹过他和咖啡店的女店员谈笑风生吗?虽然那会比起吃醋,更多的是一种始发自内心深处的自备和暗恋的苦涩罢了。 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会吃醋啊。 我的解释已经成功的让园子有了一定的改观,那么针对最后两句话—— “他说现在无法回应我,并不是故意要吊着我……他可能还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处理,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想他还有一些事需要重新考虑。” 况且,我也不可能将太宰先生的全部信息如实相告。 他是那么复杂的一个人,我只是站在他身边,根本无法一眼窥透其内心,又怎么能在园子面前去失礼的剖析他? 园子已经接受了我的说辞,但她有些担心的问我:“可是……你不会觉得失落吗?毕竟等待的过程实在令人不安。” “唔……搞不好反过来才对,若是他立刻就应下了,我才会觉得不安。他如此郑重的向我说明了情况,我反倒是认为他在很认真的考虑未来的事情,想通之后我反而安心了。”我笑了笑。 我说:“所以,我会等到他能够正面回应我心意的那天的。” …… …… “稻井小姐前不久去京都旅行了。” 正从其他行政人员手中接过一沓文件,直美抱着厚厚的文件“唰”地堆在谷崎面前,随后抱着她最爱的兄长大人的脖子开始撒娇:“真好啊~直美也想和哥哥大人一起去嘛!最近不正是赏枫的季节吗?京都一定很漂亮吧!” “京都吗?”一旁路过的国木田听到关键词,也附和了一句:“的确,现在临近十一月了,枫叶已经完全染红,可想而知是多么壮观美丽的景色。” “真罕见呐,国木田,你不是和太宰一起调查集体失忆案吗?”与谢野从旁边扭头问道。 “现在正要去和他汇合,太宰说有了重大发现。异能力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能力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要正式和警方的人一起进行搜查了。”国木田看了一眼手表,说:“那我就先走了。” “啊,祝你好运。” 一旁,直美还在抱着自己的兄长撒娇。 “人家也想去京都嘛——” “这个……”谷崎感受到颈部传来妹妹的体温。 他在摇摇晃晃中保持着理智,说道:“京都旅行好是好……且不提旅费和住宿费什么的……还有重大工作要处理,你看,最近的集体失忆案还未侦破……” 与谢野晶子此时正打开手机,翻到了无伊实发送的京都旅行的照片。 “基本都是风景照呢。”她将照片一张一张的点开,“或者是她本人的单人照片,没有其他的同行者入镜。” 听完她的话,直美也打开手机检查,很快她也感慨道:“真的诶?” “有点可疑啊……” 面对妹妹的感慨,谷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难道说是男朋友?” “男朋友?” “你们之前不是说,稻井小姐有一位男朋友嘛。如果是家人肯定会大大方方的让对方出镜吧?”他说。 直美:“男朋友吗……男朋友啊……男朋友可是分很多情况的,既然不让对方出镜,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与谢野晶子已经关上了手机,将椅子转了个圈正对着座椅,然后一手托着下巴道:“一般来说,无论男女,想要隐藏自己的恋人无非是那么几种理由——认为对方和自己并不般配,或者是正式公布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余人的目光已经汇集到了她身上,与谢野继续说道: “再将‘不般配’这种情况细分——如果是自己配不上对方,那么不让对方入镜,可能是担心自己被对方的追求者报复。如果是对方配不上自己,那多半是虚荣心作祟,认为被周围的人知道自己的对象条件太差会丢人,又或者说自己的对象是被她身边的人看不起的人。” 谷崎听完后,说道:“我想稻井小姐不是那种虚荣心作祟的人。” 直美也是同样意见,但是她又说:“但是啊……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男友的条件比她好,担心被男方身边的人知道而遭受打击报复,不也挺奇怪的吗?假使真有这么一个男性,对方肯定也知道自己和稻井小姐交往她会受委屈,这种事情稻井小姐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我不认为她会这么简单的就和这种男□□往。” 与谢野听完,用手指比了个数字二,说道:“所以,这里我认为可能第二种情况——对方可能职业比较特殊,被曝光的话会给二人同时带来麻烦。” 谷崎豁然开朗,他说:“我懂了,比如说警察、军人之类的吧?” “哥哥大人,除了正派职业之外,反派职业也有可能哦。比如说是黑手党什么的……男方出于保护她的心理,也不会留下合照的吧?” “黑、黑手党?”谷崎震惊的看着自家妹妹口出惊人之语。 直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说:“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吗?之前我们猜测稻井小姐的男友应该是一位对时尚有研究的男性……” 谷崎还沉浸在妹妹说的黑手党三个字中,他赶紧说道:“等等,黑手党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 直美:“军警更不可能吧?稻井小姐根本不认识军方的人或者是警察啊?!” “等等,那黑手党她也应该不认……” “她认识的黑手党……” “看起来对时尚很有研究……” 本来还在听着他们讨论的其他社员,在听到这两个关键词后,脑中浮现出的是曾经特意跑来侦探社约见无伊实的某位黑手党的身影。 谷崎:“我、我觉得不是的。” 直美:“……我想哥哥大人应该是搞错了。” 其余人也立刻低下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只有与谢野晶子叹了口气,然后又拿起了手机。 “……京都啊。” ※※※※※※※※※※※※※※※※※※※※ 你不对劲.jpg 不知不觉收藏快破5k了,孩子没见过这种大世面……总之土下座感谢! 其实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但是社畜真的太忙,我嘴巴又笨不知道回点什么,但是我每条都有好好看,不管怎么说,感谢每个追文的小天使xd 我也没想到会写这么长…… 说了这么多,正题是:这几天大概会加更 ————————————————————————————————————————————感谢在2020-09-18 23:42:13~2020-09-19 21: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琉璃 108瓶;boon、夜寻月、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七) 温泉旅行之后, 我写了一篇类似游记形式的文章发表在了blog上。一时之间收获了不少评论,但比起往常大家关注文章本身,这次多了许多令我惊讶的评论。尤其是“请问老师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吗?”之类的评论尤其之多。 我去小山编辑的办公室取走我的信件时, 同他聊到了这件事。 他的表情很是暧昧, 透着一点成年人大家应该心会神领的笑容。我想得亏了他那副憨厚敦实的长相, 稍微细眉细眼一点的人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都会有几分猥琐。 “哎呀,这个嘛……前不久的见面会上, 有人拍了照片上传到网路呢。当然,出版社这边本来就有出宣传视频,所以老师的长相就为众人所知了。”他说,“这也很好理解——其余的老师要么是已婚人士、要么是未成年, 又或者是成名多年,身上已经没什么新闻性的东西了, 这时候稻井老师你就出场了嘛!” 他掰着指头一条一条的朝我说道:“年轻、漂亮、而且还是未婚!初次参加短征文大赛就在老牌文艺杂志下拿了第二名……” 听他的语气,我似乎是为众人在八卦之心上早已疲软的状态扫除了沉珂。 像是担心我不愉快,小山编辑立刻说:“但是, 大家更关注的当然还是老师的作品!您看,这次的读者来信足足有这么多封——” 他将装满手写信的纸箱子抱起来, 确实比上次多了倍翻, 可经他这么一说, 我不禁怀疑其中是否有一些过多涉及到我私生活的读者来信了。 “……只要大家别过度关心我的感情状况就好。”我干笑两声。 小山编辑用纸袋将纸箱里的信往里面填,嘴上还说:“认命吧,娱乐至上的时代会有这种事也没什么新奇的。老师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将作品写好才是长久之道嘛。” 我叹了口气。 “对了, 之前和您商量的, blog上有两篇未发表的短篇很符合选稿条件。”他说, “稍微提炼一下语言,修改过后,我想刊登是没什么问题的。” “在下月吗?”我瞠目问道:“这样我就连登几期了。” “是啦。”他说,“主要是我在等稻井老师的长篇连载嘛,请问什么时候能满足一下我焦急的等待呢?” “我想……这个月月底吧。大纲和头几章我再给您看看。”我说得模棱两可,是因为我担心作品质量不过关。小山编辑看起来对我给予厚望,万一我呈上去的稿件令他摇头晃脑又叹着气,对我说“不行啊,不行啊”我该怎么办? “那就等着您的好消息咯。”他将鼓囊囊的纸袋递给我,为了防止纸袋崩坏,还在把手处多贴了几层黄色的胶带固定,看起来略丑。 “对了,新潮的周年庆还做了个好多限定礼盒,老师这边我给留了好些份,您看要不要送给您的朋友?”他将宣传册递给我,“您可以把这个拍照给他们看看,不过……学生之中会更受欢迎吧?都是些限定的文具用品。” 我周围还是学生的人,又或者说对文具用品有特别的喜好的人,并不多。 小山编辑一说完,我就在心里算着:除了锖兔真菰和义勇之外,夏目和田沼我想能算,直美我记得也还在读书,还有打工的木之本君…… “那就麻烦帮我先留几份吧。”我说,“我回去问问我的朋友。” 在我正要转身离开前,小山编辑又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问道:“……所以,您真的没有男朋友?” 我“唔”了一声,问:“这是出于对我未来的形象规划,还是单纯是您的好奇心而发出的提问?” “哎呀……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但我身为老师的责任编辑,就想着是不是有点特权能知道第一手消息嘛。”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后脑勺上的头发。 我想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就说:“没有,是我单方面的在追求对方。” “这、这样啊……”他似乎是想不到什么话了,只好说了句最朴素的祝福:“那就,祝老师能早日和心爱的人心意相通吧。” “谢谢。” 到家后,我打开手机对着联系人开始检查,然后分别发送了邮件问他们是否需要这套文具礼盒。 夏目前不久还发邮件恭喜我的文章评选获奖,就在联系人的前排,所以我率先给他发了消息。 三分钟后,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抱歉,请问您是……?虽然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我的联系方式,但如果是推销学具礼盒的话,不好意思,我这边并不需要,请另找别人吧。】 …… …… “资料已经确认下来了。” 国木田手托一本薄本文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文件摊开,翻到上面的档案页。照片上是位年纪不大的青年男性,茶褐色的头发和无辜的下垂眼,看起来和集体失忆案件的主犯者完全扯不上关系。 “嫌疑人柏木正太郎,年龄二十七岁,自由职业,不过大多数时候以打工为生,总而言之就是个普通的年轻人。”太宰坐在椅子上,他懒散的靠着椅背,单手举着文件念着:“二十七岁了还在靠打零工维持生计,没有长期稳定的工作和合同,哪怕是本人不焦虑,家里人也会有意见的吧?” 与谢野指着报告上的亲族资料,说道:“父母对他的未来很担忧。并且父亲在外背了一屁股的赌债,连带着柏木正太郎也要跟着一起偿还债务,话说这种垃圾父亲,有什么资格说‘替儿子的未来担忧’啊?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吧?” 太宰一边用旁边的空白纸张折飞机,一边说:“这样的他突然觉醒了异能力——将他人的记忆抽取,并且结晶化。” 贤治举起手来开朗的发问:“我有问题!结晶化的记忆能做什么呢?” “是贩卖,柏木正太郎通过搜刮记忆结晶狠赚了一笔,如果不是流水和交易记录异常,他也不会被注意到,不过这也多亏了他父亲,通过网路在境外的非法赌场频繁交易,被洗钱系统追查到了,没想到反而暴露了柏木正太郎的异常流水。” 国木田将开会的资料钉在白板上,“将记忆结晶当做商品出售给有特殊需求的客户,因为商品的特殊性、独占性以及新奇性,在有钱人和政界人士中相当受欢迎,听说黑道中也有他的客人。” “诶,好厉害~”太宰发出毫无灵魂的称赞,“一定狠赚了一大笔吧?” “起初只是几十万、几百万的进账。”国木田说,“前几日突然进账了一笔八位数的金额。” 谷崎听到“八位数的金额”,拿着笔的手一抖。 前不久还只是个穷学生的他哪怕是梦里也没见过这个数量的钞票,联想到柏木正太郎前不久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甚至前途未卜的青年,他咽了咽口水。 “不过,记忆结晶买来能做什么呢?虽然我知道是很稀有啦……” “‘可以被收藏’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太宰笑着说,“古往今来,人们对藏品的追求虽然条件颇多,但‘稀有’这一条绝对是可以上榜的。对位高权重、有钱有闲的人来说,珍藏一块他人所没有的宝石,本身就是一种满足,而并非是需要日日夜夜将其佩戴在身上。” 说完,他话锋一转:“但是,根据购买者的证言,柏木正太郎制造的记忆结晶确实有些特殊功效。比如说能被当做食物服用……啊,别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嘛?结晶块说到底只是一种能量体,既然是从人身上抽取的,理论上也是可以被人吸收的。” “可是,吃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谷崎苍白着脸,满是不好的联想。 “听说就像魔法书中能给人带来不可思议体验的魔法糖果一样。”太宰将折好的飞机扔出去,被国木田一把拦截在半空中,他说:“啊,可惜,本来可以飞得更远的诶国木田君!啊……好了好了,回到正题,通俗的说就是携带不同情绪的记忆结晶,可以品尝出不同的味道。” 太宰:“这种味道自然是区别于我们平时舌头品尝到的酸甜苦辣的。证言提供者说他吃过一块‘充满着幸福记忆’的结晶,幸福的口感就像是软绵绵的云朵在口中……整个人也变得轻飘飘的,像对这种幸福感同身受了似的。不觉得这种形容听起来很微妙吗?” 谷崎说:“……就像麻药?” 与谢野对他委婉过头的说辞给予矫正:“换言之就是对人体无作用的‘新型毒/品’对吧?” “对。”太宰肯定道:“一种安全无害、不会有后遗症、就算尿检也不会被查出异样的新型毒/品,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高昂——但这并不是问题。柏木正太郎的能力让他赚得盆满钵满是可以预料的。” 国木田敲了敲桌子,“以上,就是近几日我们收集到的全部信息。接下来……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从口袋里取出电话,开始还只是说了几句“是”、“好的”,到后来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会议中断。”他说,“军警那边发来了联络。” 他看向自己的搭档:“太宰。” 后者对马上就要出去的外勤则是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兴致不高,只应了声:“好……”那尾音拖得老长。 待他们走后,暂时没有安排又正好到了餐点的众人,挪动着积攒了半日疲劳的身子也往外离开。 “今天还去那家店吗?”谷崎小声问,“乱步先生不在……其实可以换个位置吧?” 与谢野遗憾的告诉他:“但是今天是我积攒印章的最后一天。” “……好吧。” 来到店里,早就人满为患了。他们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大家稍微挤一挤也勉强能坐下。负责点单的美幸小姐一边替他们呈上菜单,嘴里下意识的提了一句:“最近没看到太宰先生呢。” 与谢野一目十行的扫过新版菜单,嘴上还在回答问题:“正在为了重要的工作奉献青春呢。你很关心他吗?”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美幸笑着澄清道:“但是店里的其他女孩子总是放不下心思,只好让我来问问了。” “……太宰先生真是有人气呢。”谷崎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笑得也不尴尬,他选好菜品后就将菜单还了回去。 美幸小姐突然问道:“说起来,上次和太宰先生一起来这里吃饭的那位女性……最近也没有见到了。” “那个太宰……?”与谢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今天我吃咖喱,帮我记一下,谢谢。” “欸?”这是谷崎。 向来是有问发问的贤治则是直白的问道:“请问是什么样的女性呢?” 说到八卦,美幸立刻来了兴致,正欲侃侃而谈—— “那是位——”刚要描述其记忆中对方的容貌、却像被人剪断的磁带突然停止,“……那是一位……” 她秀丽的面容在她努力回想当事人的模样时,终于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奇怪……”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我突然怎么也想不起那位女性的容貌了……真奇怪啊……” ※※※※※※※※※※※※※※※※※※※※ 诶嘿——) ———————————————————————————————————————— 感谢在2020-09-19 21:25:00~2020-09-20 23:0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0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上秋。 20瓶;酒酒屋 10瓶;taysi 6瓶;零零、青阳云鹤、贰赋棠、夏夕 5瓶;红豆年糕汤 2瓶;长夜昭昭、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八) 今日是我从太宰先生口中得知集体失忆案件的第四天, 我正好休息在家,但并不是闲暇无事可做的。 “怎么办呐……” 我虽然在小山编辑面前满口应下了要在月底前将稿件和故事内容告知于他,但我打开电脑文档, 就陷入了一筹莫展、大脑空空的局面。 这种糟糕的状态自然是写不出扣人心弦的文字的——更莫说我连故事设定都马马虎虎, 自己也不满意。 另一方面, 一想到要写爱情小说,我就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身上套。 譬如说去想太宰先生的事、太宰先生的事还有太宰先生的事…… 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令我心烦意乱的事不止这一件,还有昨日给夏目发送邮件时他陌生的态度。我望着那条刺目的邮件, 将自己的下嘴唇都虐待破了皮,最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过去一通电话,依然是令人沮丧的结果。 并不是我打错了电话。 在我听见少年澄澈的声音困扰的朝我说道:“……抱歉, 请问您是哪位?”时,我手忙脚乱的挂断了电话, 事到如今我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这之后我也也做了许多联想,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集体失忆案件的始作俑者会去八原那么远的地方犯案吗?作案成本也太高了吧?” 我思来想去, 竟是有点不知道怎么朝身边的人说出这个烦恼。 “还有太宰先生……” 我知道找他商量是最快有成效的,但我也不想老是麻烦他, 或者说让他以为我只有在遇到困难时才会想起他。再说他最近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重案在身, 我也不敢厚着脸皮去打扰他。 算了, 这件事就先放置一会吧。 我在心里自暴自弃。 事情又回到了“我缺乏写爱情小说的灵感”这件事上。 我索性躺在榻榻米上放空自我, 开始思考有没有可以改变现状的对策。在我对着天花板发呆长达十分钟之久后, 我才想起抽屉里还有太宰先生送给我的《我的喜鹊》。 “话说回来……这本书分明一开始是打算买来研究爱情小说的。”我一手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用膝盖将自己挪到抽屉旁, 抽出那本封皮干干净净的书。 “……来看书吧。” 《我的喜鹊》在书店的推荐语可是相当的不得了, 什么“交织着梦幻、纯情和欲望的三重奏, 都市男女的爱情圣经”, 总之,夸张过头到看起来令人害臊的程度。 我只知道大概是本都市爱情故事,也有人说这本书介于纯爱和禁忌领域之间,对角色的心理世界掘地三尺,是当代男女的爱情故事,却又极其“不典型”的故事。 带着学习进步的心,我翻开了这本书。 【泷川润哉出生于豪门。 说是豪门,但也是家人自称的,似乎是从旧时代下来一直积攒的财富让他们终于踏步迈过了“有钱人”的这道门槛,祖父就一拍巴掌,拿出不知何时的族谱来,说自己的兄弟在本地是位有影响力的政客,虽然英年早逝,但深受大家敬重。 “更前头一点说,我父亲那代还有‘侯爵’的位置……”老年人浑浊的眼珠子里的追忆就像生锈的齿轮,转不动了,只能留住那一刹那的光景,“可是突然就不争气了。” 在润哉的心里走了一遍之后,他终于领悟了祖父的意思,那便是——我们家曾经很显赫,先前穷了一阵子,现在又有钱了,所以我们还是豪门。 他心里嘀咕——那就当做是豪门吧,祖父心中的豪门。】 读到这里,我还没法立刻将这个老气横秋的故事和“都市爱情”挂上边。 所谓的旧豪门、政客、侯爵什么的旧华族,就像是和服上的绣花,只是让人看着,但没法立刻领悟到其中奥妙的东西罢了。 我继续读下去。 【因为时常要照顾祖父的心情,润哉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善解人意”的小孩。 十岁之前的他时常感到寂寞,祖父的偏执让全家人不得不照着他记忆里(甚至可能是完全错误的)贵族少年的模样来培养润哉。 然而润哉将其做得完美无缺——光是从外表上,他生来白皙的面容和清秀的五官就给人以脆弱、梦幻和矜贵的形象。他脑子也很好,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当他的脸上覆盖着虚无缥缈,又疏离的笑容时,祖父完全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是夸他“是个不得了的美少年”。 唯一的不足,便是他父亲总觉得润哉太过阴柔——他父亲崇尚的是种传统的阳刚形象,所以父亲和祖父为此暗自较劲。 他本是将完成家人的期望当做一件目标,一种挑战去做的。 可是祖父对他的大加赞赏,不但没有令他心满意足,反而空虚了起来。 “太容易了。”他想,“我只是稍微放慢说话的声音,用些文绉绉的句子同祖父交谈,并且稍微学习了仪态,就让祖父认为我是了不起的美少年了,难道说在祖父心中,伟大的豪门、华族不过是我一个十岁孩子就能扮演出来的角色吗?” 他意识到祖父的心在不停的膨胀,于是他转而投向了父亲的那方。他像身旁的孩子们一样去做运动,譬如踢足球,他甚至还在校队里拿了奖。这下,父亲也满意了,称他是“值得褒奖的大和男儿”。 只有润哉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对他来说,揣测父亲和祖父的心思就像喝水一样容易。他心想,自己才不是什么伟大的美少年、伟岸的大丈夫,如此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并不值得被给予厚望。在这个过程中,他深刻的明白着一件事——那就是他和身边的人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孤独感。 他越是发现自己能够轻易的成为任何人心中期待的样子,这份孤独就愈发膨胀。 直到他十四岁。】 我放下书,喝了口水。 看到这里总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男主人公的成长环境看似一帆风顺,不如说有些压抑。 “什么都能做到的话……不会觉得什么都很无聊吗?将设为挑战和目标的东西一个个轻而易举的击破,很快就会产生一种‘无论什么事对我来说都很简单’的念头吧?”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本爱情小说。 我记得扉页中多次提到金丝雀和喜鹊的对比,搞不好与男主角有感情纠葛的女性角色并不止一位。 “……不知道他最终会为什么样的女主角着迷。” 【 十四岁的润哉从祖父手中得到了一只羽色优美的金丝雀。这只小东西的羽毛像麦穗打上了阳光是投影出那种黄金和绿棕之间的颜色。 祖父坚持认为金丝雀的饲主必须是品德高贵、不沾淤泥的清透之人。润哉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偏见,但他脸上做出“强忍着笑意”的“含蓄”表情,从祖父手中接过了鸟笼。 这只啼啭清亮,羽毛柔软的金丝雀立刻俘获了少年的心。 他对着鸟笼呢喃:“比起我,它才更像是华族。” 后来,他试着用水彩的颜色调制出完全和金丝雀的毛色一样的色,却怎么也达不到满意的效果。 可惜的是,这只金丝雀不过两周就离世了,原因是祖父和下人们都喜欢逗弄它,又喂了过量的食物,就这么死了。 不过,润哉想起祖父的那句话 ——金丝雀的饲主必定是高洁之人,那么,正因为这座宅子里的人都是虚假的“高贵”,所以才养不活金丝雀的吧?当然,也包括他。 反倒是祖父将这句话表现得抛之脑后了,甚至还因为这只鸟死得不知好歹而生了会儿闷气。 这件事在少年心中埋下了种子。 他想,等到自己离开这座宅子,离开这个伪装出来的“豪门”,他一定会拥有一只自己的金丝雀。】 ……金丝雀代表的是少年时期心中的一种幻想吗? “不,不对。这里反复提到祖父,以及祖父口中的话,和男主角心中‘虚假的豪门’。也就是说,男主角心中的金丝雀是一种真正高雅的象征,他认为自己是伪装出来的,所以对这种真正的高贵抱有向往。” 我翻着翻着,很快就看完了男主角的少年时期。 再往后,便是主角进入社会之后的事了。 第二卷的卷名叫做“海理和香穗”,看来便是两位女主人公的名字了。 【海理是润哉在一次出差途中邂逅的女性。 那日的海风又咸又热,穿着连衣裙的海理正光脚踩在沙滩上,潮水正在退去,逐渐露出了她白皙的小腿。淡泊的目光下,海理目视远方地平线,脸上是冰冷冷的表情。但是,也正是这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自然的蔑视,让润哉发现了这位别具一格的女性身上所独有的光芒。】 【香穗就比较普通了。 下班后和同事们喝到第二巡,身子不爽想要逃开这无休无止的应酬,润哉作势要吐的夸张模样,被同事们赶跑了。他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跃进居酒屋旁的小巷子正打算抄近路时,正碰见要去丢垃圾的香穗。 她穿着尺码不合适的衣服,带着塑胶手套,提着垃圾袋站在路灯下。 可以说样子极其普通。】 【润哉和这样的两位女性相遇了。】 看到这里,我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本来只打算调整心情好重振旗鼓,没想到看入迷了。 “不过,看了这么久才只看到女主人公出场……我也速度够慢的。”我嘲讽起自己来。 “所以海理小姐是金丝雀,香穗小姐是喜鹊吗?”我说,“但这样会不会太普通了……” 但是今天我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书虽然有趣,但还是适度吧。 而这本书我连三分之一都还没看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读完。 接下来就该工作……虽然我是想这么说啦,但要到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等我到了厨房,才发现食用油的储量令人堪忧。 “……这可糟糕了。今天晚餐准备的几乎都是炸物,临时换菜单大家一定会失望的。”我看油量几乎见底,心里埋怨自己怎么没注意到这件事。 只能快马加鞭的去超市跑一趟了,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 …… 另一方面,太宰和国木田正在走访一位关键证人。 他自称是记忆结晶的购买方之一,同样也是受害者,他的妻子因为食用了情绪极其强烈的记忆结晶,身体不适,过世了。 “如果不是这东西出现了副作用,您也不会想到要曝光他,不是吗?”太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打量着房间的装潢摆设。 房主人拥有大额财富这件事自不必说,但是从藏品上来看,品位不敢恭维。 “你说得对。”他也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要不是发生了这件事,那些替柏木正太郎保驾护航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对他避之不及?” “能说说您的情况吗?”国木田担心话题偏离,他重新稳住场面,并且拿出自己的本子和钢笔做出记录的姿势,“所谓的副作用到底是……” “我们圈子里有的人有些……特殊癖好。”他斟酌过后,用缓和的词语说:“譬如说体罚下人,又或者说在床笫之事上有一些暴力倾向,老实说,我认为这种爱好不是很体面,但大家一般也不会去指责。” 他说:“柏木正太郎抽取记忆的选择条件,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无法指定抽取某一段记忆,而是一种模糊筛选。” 国木田:“您请说,这是十分珍贵的资料。” “抽取以自身为中心,半径某公里以内的人身上几个月内最快乐的记忆。”他说,“具体的半径大小,我们不太清楚。具体的时间范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但是,也可能抽取的是痛苦的记忆。” “痛苦的记忆所生成的结晶起初自然是比较便宜的。”他敲打着凳子扶手,说:“直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买下来这些痛苦结晶拿去喂给……呃……你懂的,然后看他们服下之后痛苦的样子,来满足一些自己的特殊癖好。” “柏木正太郎将痛苦的记忆结晶当做甜美的记忆结晶卖给了我,而我的夫人食用之后当场逝世。” “……节哀。” “我能提供给你们的消息就只有这些了。”他说,“不过,我听说柏木最近弄到了一个‘高级货’。” “……高级货?” “据说是一块通体铁红的痛苦结晶。”他回忆起友人告诉自己的情报——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才能抽出如此可怖的记忆结晶。” ※※※※※※※※※※※※※※※※※※※※ 加更要过几章,有一个内容我想一口气放出来,小天使们可能要等几天啦。 ——————————————————————————————————————————感谢在2020-09-20 23:03:20~2020-09-21 23:3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2个;顾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z 30瓶;云云、墨玉 20瓶;情深 10瓶;夏夕 6瓶;taysi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九) 那枚稀有的结晶很快就要交易, 对侦探社来说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柏木很宝贝那块结晶。”他们的这位“线人”,将一只腿搁在另一条大腿上说,“至少也能让他有八位数的进账, 是我我也会将这颗摇钱树看得紧紧地, 将它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哪儿也不去, 直到交易日的到来。” “听您的意思——” 在先前的对话里, 太宰一直表现出一副沉稳安静的模样, 如今他一开口, 用的也是尊敬又谦逊的口吻, 甚至让国木田都有些不自在的程度。 “是对柏木接下来的交易,有头绪吗?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些珍贵的线索呢?” 国木田虽然不爱迂回的作风, 但他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他立刻接上一句:“侦探社必定会找到犯罪者, 与军警配合工作, 将犯人绳之以法。” 不得不说,单有口袋里的钱财, 却没能成功跻身上层圈子的这位线人, 对他们放低姿态,谦恭有礼的态度十分受用。 “当然。”他让自己看起来很慷慨的、露出和善又体贴的笑脸,“我知道他们的交易。” 太宰“喜形于色”的说:“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 …… 超市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 在经历过主妇们的浪潮之后,第一批下班的工薪族, 又或者是独居的打工人士,总是窝在同一个时间购物。我买了小壶油, 跌跌撞撞的逆着冲去挤限购商品的人浪,跑到了收银台前。 今天值班的是位和我脸熟已久的阿姨, 她扫了条形码后, 问我:“请问这位小姐有会员卡吗?” 我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 这个年纪的阿姨有一种方圆十公里内所有女性客户的八卦信息都能收入囊中的技能,在这种事情上她们的记性向来是不差的。 我之所以会古怪,是因为我的会员卡是在她手中办理的,通常我们的对话是“麻烦将会员卡出示一下”、“今天的会员折扣商品不需要吗?”之类默认我是有会员卡的前提之下的。 她今天居然会问我有没有卡。 就像将这件事忘记了似的。 我虽然心中费解,但为了不影响到后面的客户结账,还是赶紧出示了卡,然后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从平静到露出一个官方式的笑容,在会员卡积分成功之后,也只是说了句“谢谢惠顾”罢了。 果然……不太对劲。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继夏目之后,收银员的阿姨是第二个表现出异常的人。这份异常,就是指将我忘记的事。 我刚到家没多久,今剑就回来了。 “阿伊阿伊,我带朋友来玩了哦!”他背着书包,领着自己的小伙伴在玄关脱了鞋子。与他在一起的是同班的山田,“阿伊——家里有零食吗?” 这会儿我刚围上围裙,听见他的话就从厨房里探出身子,告诉他:“很快就要吃晚餐了,不可以吃太多零食哦。” “我知道的啦~是要给山田君的!” 他搬出了小伙伴来给他顶锅。 山田立刻说:“才没有,是你自己想吃嘛!”说完,他似乎想起这里还有我这个大活人在,连忙低下头行了个礼,“打扰了!那个……” 他突然疑惑了起来,然后不确定的问道:“请问您是稻井同学的……姐姐,还是?” 今剑把书包往旁边一甩,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伙伴:“你在说什么啊?阿伊是我姐姐,你不是知道的嘛。” “欸?原来是姐姐,可是我是初次见到她,搞不清楚也很正常嘛……不要生气。” 今剑听了更惊诧了:“你在说什么啊?山田君和阿伊见过好多次呢!?” “……真的吗?”山田被他这么一说,面露难色,悄悄瞥了我一眼。 我意识到了问题的大条,又担心他们会因为这个话题继续纠结,于是安抚道:“也许是忘记了。对了,冰柜里有布丁,你们可以一人吃一个,但是再更多的零食就不可以了。” 一听得到有布丁,今剑高兴的喊着:“阿伊最好啦!” 等孩子们去了房间,留我一人在厨房时,我才感觉自己浑身有些脱力。 锅子正在烧热水,水已经开了,发出了咕噜噜的滚水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久,急忙将切好的蔬菜扔进去炖煮。 只有一个人,还能说是巧合。两个人,还能安慰自己是意外,三个人就令人感到害怕了。 更使人对未来恐惧的,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锅中的白汤静静沸腾。 白气在我面前散开。 …… …… 搜查的过程可以称得上易如反掌。 虽然国木田知道,这其中和军警的努力、以及他们东奔西走的寻找可靠的线索脱不开干系,但找到罪魁祸首的“老巢”时,哪怕是他也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是典型过头的犯罪分子标配。 ——废弃工厂加吃了一半的便利店便当。 他们顺着线人给的交易地点提前盯梢,没想到柏木似乎是打算对交易人做些手脚,提前出现在了交易现场做了布置,于是他们尾随柏木,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哇哦,好大的灰尘……”太宰吸了吸鼻子,一只手在面前扇了扇。 特务科从柏木身上找到的残存的记忆结晶只有几十块,然而丧失记忆的人绝对不止这个数。 被问到那些记忆的去想,柏木只简单吐了两个字:“卖了。” 他脸上表情麻木,对自己的下场没有一丝的意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清点在柏木身上找到的结晶,都是些红色的晶体,颜色深浅不一。 “按照线人提供的消息……红色的通常是负面情绪较重的、痛苦的记忆所凝聚成的晶体。”国木田回忆起线人的话,“但是作为交易品的‘高级货’看来不在其中。” 太宰耸了耸肩:“毕竟是颜色如铁锈一般瞩目的高级货。相比之下,这一堆只是红色的小石头罢了。” 国木田又想到一件事,他小声问太宰:“我是说……之前那些被卖出去,被人‘食用’的记忆晶体,还能物归原主吗?” “国木田君。”他解释道:“说到底我能做的行为只有三样,一是用我异能力触碰柏木本人,二是直接触碰这些已经被晶体化的记忆……” 他故意将话停在这里,国木田问道:“三呢?” “……在我触碰柏木之后,如果那些已经被使用过的记忆晶体没有回到原主人的脑海里,也许就要进行第三种举措——那便是我对每一个‘购方’使用异能力。” “万一三种都不起效,记忆就彻底回不来了,是吗?” “所以最好是触碰柏木,就能解决问题。”太宰说,“我可不想那么麻烦。” 在解除了手中的这堆晶体之后,望着在空气中消弭的红光。警方前来一同办案的搜查队员也在工厂找到了一个上锁的小盒子,在太宰用他精巧的□□解决了这个难题后,匣中那块通体猩红的晶体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国木田感慨道:“要什么程度的痛苦才能提取出这样的晶体……” 太宰像方才一样,轻轻触碰到了结晶的表面。 棱形的晶体表面光滑冰凉,在他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就同他的异能产生了化学反应,迅速瓦解在了十一月的空气中。 国木田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想着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于是转头和警方的人简单交接了工作,几分钟之后,他收起自己的记事本,却发现他的搭档仍然站在原处安静得不可思议。 换做平时,太宰早就兴高采烈的喊着收工了。 不,更过分的时候他回头已经见不到人影了——国木田心想。 工厂屋顶半开的窗户正对着头顶还未完全显形的月亮。黄昏的光扑在月亮的正脸,让他看起来就像个黑不黑灰不灰的钩子架在空中。 太宰依然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安静。 “怎么了?”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国木田问道。 足足过了有两秒,他才得到同僚一句回复:“没什么。” 在国木田以为他是否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出了状况,正欲问问他时,太宰立刻双手一拍,像平时一样狡猾的嘴上说话,脚底抹油跑了个干净利落。 “对了对了,国木田君我想起有件急事——明天见!” “……”国木田为自己上一秒仍有的那一丁点担忧而感到愤怒,“你这家伙!好歹给我把现场报告做完啊!!!” 太宰从现场离开后,很快就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那条路上。 一些需要确认的东西让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如果在他碰到的结晶里看到的东西是真的。 那么他必须现在就用自己的眼睛去亲眼确认这一切。 …… 真菰在厨房里洗碗,当她听到玄关的开门声时,下意识的问了句:“是有东西忘记带了吗?” 没人回应她,只有脚步声朝她靠近,她迷惑的扭过头,就看见太宰的脸。 “太宰先生?”她惊讶于他这个时间的到来,“要吃点东西吗?” “不了。”太宰问:“她出去了吗?” 不用问,真菰也知道他指的是谁。 “五分钟前出门了。”她说,“她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刚才说要出门散步透透气。” 太宰温柔的笑了笑:“谢谢。” …… …… 说来惭愧,在吃完晚饭过后,我实在受不了自己在餐桌上装作没事人似的傻样,拿上手机耳机和钱包,说了句“我出门散散步”就一个人跑到附近闲逛。 话又说回来,我分明什么错事都没错,却落得个惶惶不得终日的下场,这其中到底是那根弦搭错了位置,才会发生这种偏差? 从家里离开,到谁也不认识我的街头时,我的心中得到另一种近乎于解放的快感。 在人人都认识我的地方,我就不得不担心人人都将我遗忘——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但我一想到上一秒可能还在餐桌上同你闲聊谈笑的人,下一秒就陌生的问你是谁,我就双手冰凉。 人一到夜幕下,被星星和月亮注视着,就容易东想西想,最后全是些平时绝对不会做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就在这一刻,我冒出一个古怪,又合情合理的念头。 ——我想去比平时稍微更远一点点的位置。 就像是短期的离家出走,仅限一夜时间的离家出走。 我这么想着,脚下就像有风扶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地铁站。 “去远一点的地方。”我对自己说,“不,但也不要很远。现在才七点多,甚至能看一场电影,然后去旁边找一家旅店睡上一夜,做一些和平时不一样的事,转换一下心情。” 那就这样吧,就这么做吧! 我下了地铁站,刚进了闸机,就接到了太宰的电话。 他最近都在繁忙于工作,我不敢打扰,现在他主动联系我,证明是工作告一段落了。我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情就莫名的变好了几分。 “太宰先生?” “伊君,现在在哪里?” 我很少听他用这种简洁有力的句子,要知道一个人的行为反常,多半是有原因的。太宰的这种“急切”突然赤条条的出现,我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了担忧。 地铁站内报时的声音响起。 “……你在地铁站?” “嗯。”我说,“怎么了?” 他的声音让我越发捉摸不透这一切了,我只好反问他。 “伊君,不要上车。”他的声音后面还有噪音,像是风声。 “……嗯?可以是可以……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放慢脚步,走到了下行的扶梯旁乘上。 他突然这么说着,我都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恐怖事件,譬如说地铁站遭受了不法分子袭击,劫持了人质。 然而我环视四周,一片平和。 “你现在要去哪里?”他在电话里问我。 “从这里出去两三站的位置。”我说,“其实没有明确目的。” 因着和他说话,我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这会儿才刚到站台,而进站的提示音已经响起。 “已经到站了吗?” “嗯。”我站在站台边,“……我没有上车。” 来往的行人都低着头在忙自己的事,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上没上车。 这会儿人流量意外的比我想象中要大,我想是由于这附近的几家外资企业的下班时间全都挤在这附近所导致的。 “你在哪里?” 听筒内再次传来他的声音,而背景里的脚步声、细细碎碎的人声,似乎正与我现在所听到的是完全一样的。 我意识到太宰先生和我正处在同一片空间。 “……在站台附近,能看见我吗?” 我举着手机张望四周,试图找到青年的身影。 “嗯。”他的音调缓和又平静,“我看到你了。” 可是我还没有看到他。 “你往右转,走三步,然后回头。” 我一丝不苟的按照他所说的执行,然后在穿梭的人影缝隙中,见到了在我几米开外,同样拿着手机的太宰。人群如一张疏密不均匀的网,在我面前摇摆晃动,让我看不清太宰的表情。 然而,只是和他同样做着举起手机的动作,却能给我一种穿越了空间的安全感。 “太宰先生。”在灰色、棕色的抽象人影之间,他的存在对我是那么的强烈,“我看到你了。” 手机的降噪效果很差,这几步路的过程里我听到的全是杂音。 对面反方向的地铁响起进站提示。 人们小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的声音。 高跟鞋和皮鞋鞋跟践踏在地板的声音。 加班过后的上班族在手机里抱怨的声音。 以及我的心脏传来的夸张的、躁动的声音。 “嗯。” 他的手机没有放下,每一步都像是未曾改变的步距,平稳的穿过人流,没有半分偏移的朝我走来。 太宰治鲜明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垂落着的那条手臂上感受到了抓握的力道,这力道朝下,一路滑入我的手心——他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伊君离站台太近了。” “——到我这边来。” ※※※※※※※※※※※※※※※※※※※※ 宰:伊君过来一点,站台好危险! 今天只比平时肥一丢丢。 感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阿巴阿巴真的吗) ————————————————————————————————————————感谢在2020-09-21 23:32:41~2020-09-22 23:1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尾巷 qing. 19瓶;不知 17瓶;悠里 5瓶;子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十) 像这样的、情绪强烈、手掌贴合得那么紧密的牵手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我想着, 在我们二人的交往过程中,所有的一切举动都是寡淡、含蓄又让人没法在心里下定论的,像这样能让迟钝的我当场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之下热涌的波浪还是头次。 我就像第一次站在人行道前, 即使看到亮了绿灯, 也踟蹰不敢向前的孩子。 首先开口的人是他。 太宰先生的表情是一种控制得当的笑容——不管多一分还是少一分, 都会让我感到担忧。 “要出去吗?” “嗯。”我想着, 我们刚才说过这个话题了, 但我不介意再和他解释一遍:“想去离家稍微远一点点的地方散心。” “有计划好的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 他又问:“要去多远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握着我的手的力道似乎加大了一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听到“远”这个字, 但我的确没有要离开的想法,我望着他的眼睛诚实的告诉他:“……地铁三到四站路的距离吧?” “……噗。”他从鼻腔里发出笑声, 我敢说他笑起来的时候没人比他看起来更纯洁了。 他说:“那还真是很远呢。” 在与他认识至今的交往之中, 我逐渐领会到太宰是有些自己奇怪的脾气的人, 要我用语言来形容, 是没办法说的, 但这种奇怪之处并不会令人觉得不适, 只会叫人更爱惜他这份纯真又真挚的部分。 就比如说现在, 我能感受到近乎于别扭的挽留。 ——他似乎想从我身上索取什么, 无论是一个猜想,还是一个安心。 这种认知简直令我欣喜若狂。 我问他:“太宰先生呢?” 我的疑问都在嘴巴里打转,我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来找我”,这句话饱含着另一种意思“你会给我那个我一直等待着的, 确切的答复吗”。 但我的如意算盘在他身上从来都是哑的,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我嗅着站台的风, 等待他又一次拐弯抹角的回答。 “——因为想见到伊君。” 即使“想见”这个词几乎要被这时突然进站的列车噪音磨平了, 我的耳朵也好好的收录到了这个句子。 他说想见我。 这个句子和列车进站的噪音一并在我耳蜗打转。 我耳朵嗡嗡, 脑袋化作一团糊泥,思考的能力已经全线崩坏,最后只留下我的眼睛,我的视觉,让我将他的脸、表情刻印在目上。 “我们走。” 他拉着我的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小声在耳旁说了句“抱歉”,然后扶住了我的肩—— 列车的门打开,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太宰搬上了车。 车门缓缓合上,将站台的人影隔绝在外,我从玻璃上的反光看见他的表情,我回过头看着他。车上没有空着的座位,大家都在埋头处理自己的小世界,只有我们注视着彼此,我呼吸急促,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 “我们去哪里呢?” 老实说我满脑子都是那句“想见你”,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转移话题时,我感觉自己腿都在发软。 “哪里都可以。”他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有。” 车子进入隧道时微一震动,他发丝顶端也跟着轻颤。 “伊君想做的是什么?” 想起我方才脑子发热时的幼稚宣言,大脑还没来得及判别要不要将这句话说出口,身体就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我木木的说:“……离家出走。” 不过,现在又不想了。 如果我想要的与世隔绝是将太宰先生也推得远远的,那还不如不要。 “离家出走?”他问我:“是说今晚不回去吗?” “……是。”我难为情起来。 我们二人靠在车门旁边,面对面的站着,他轻轻笑了起来,在咫尺的空间里无限放大,他似乎挺开心的——我想。 “就这么漫无目的离家出走吗?像赌气离开家的孩子一样呢。”他低声笑了起来。 “不是的。”我说,“我计划去看电影,然后在外面住上一宿。” “这就是伊君能想到的最叛逆的行为吗?” “太宰先生——”我捏了捏他的手心以示不满,“我又不是和父母赌气的青春期少女,就不能换个说法吗?” “比如说成年人心血来潮的自我放松?”他说,“四站之后下吧,那里有一家大型影院,营业到深夜,这样一来无论看什么场次都不会受到时间限制了,如果想看怀旧电影,我知道附近还有一家深夜影院。” “太宰先生去过吗?” 毕竟在我心里他已经摘不掉熬夜达人的标签了。 “去过啊。”他笑着说,“睡不着的时候什么都会做,比如在深夜影院里对着屏幕上怀旧电影中的女影星的脸发呆,或者将爆米花泡着可乐吃掉一整盒——” 他细数着他独特的夜生活方式。 “不过我很少在外面闲逛,夜里的街道比白天的街道还要无趣得多。黑夜之下无聊的家伙们就无所遁形了,遗憾的是其中大多是些生活乏味的家伙……所以还是在家对着天花板认认真真的失眠是最好的。” 听他说完,我说:“……我以为太宰先生深夜会去酒吧呢。” “不。”他说,“我很少在酒吧喝到太晚。不如说我总是去的太早——” “比如说?” “比如说睡不着的夜里在床上想着自己到底有多少根头发、想着我的冰箱顶上有多少灰尘、想着啤酒瓶上印着的菱形图案究竟有多少数目……想累了就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然后专心致志的失眠。”他说,“早晨四五点起床,然后再去喝酒。” “经常这样吗?”我属于作息比较规律的人,熬夜的情况甚至都很少,像他这样的使用自己的身体在我看来是无法想象的。 “经常这样。”他说,“也许吧。” 虽然现在年轻,身体底子好,但这样挥霍身体,我实在担心过几年他就开始自食恶果。可是就这么说出来好像在说教一样,我心里干着急,又不知道怎么把握分寸。 他对我的不安一眼便知,安抚道:“要注意身体,对吧?” 我想起之前他在电话里曾经说过,自某件事之后他的睡眠状况就更差了。 “太宰先生之前在电话里提到过,影响你睡眠的事情……当时说下次再告诉我的。”我说,“现在能说给我听了吗?” “欸?我还以为伊君早就忘记了呢……不过……果然还是等到下次吧!” 他这么说,倒是令我越发好奇了。 话又回到原点来。 太宰先生为什么如此突然的主动来找我,我还是想不出个理由来。 他是否遇上了什么事?但端看他表情,我看不出端倪。 这件影响他的事情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他本就是收敛情绪的高手,凭我怎么可能看得出破绽? 算了,不想那些了。 不过…… “太宰先生是刚忙完工作吧?晚上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有,从现场离开之后就一路过来了。十一月的寒风可真是让我感受到了雪上加霜,光是在风中行走就感觉能量又被抽掉了一大截,说真的肚子已经完——全——扁——了——好想吃点热腾腾的食物——” “那么,下车之后选好电影票我们就去吃东西吧?”我也微笑着提议。 不如说,晚上那顿饭我也吃得食之无味,最后也没嚼下几口,被他这么一说,馋虫也开始作祟了。 “好。” …… …… “看来我们来得时间很是不巧。”我望着滚屏上的字幕和旁边的看板,“居然只有三部片还有排场了……” 其中两部都是爱情片,还有一部是动作片,但动作片的时间在两小时后,我想着那也太晚了,时间并不合适。 “现在是七点一刻。”太宰看着看板上两部时间距离都不远的爱情电影,“一部是经典翻拍,另一部是小说改编,伊君要看哪一部?” “时间呢?” “时间差不多。” 本着经典片不容易出错的原则,我下了决定:“那就经典翻拍吧。” 电影票的时间在四十多分钟后,我们现在去旁边吃点东西还来得及。 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感,太宰认为吃得简单点就行,点餐的时候我又感觉自己没那么饿了,于是想点一份带米团的红豆汤垫垫肚子。 他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给我们一份套餐a。” 套餐中主食是亲子盖饭,并且配上了腌菜和栗子大福,最后还有一碗红豆汤。 这几样都不那么耗功夫,上餐后,他就将冒着热气的红豆汤推到了我面前。 太宰拆开筷子:“我开动啦~” 我用勺子舀起红豆汤吹了吹,口中率先感受到的便是厚重但不会令人腻味的甘甜,热腾腾的食物顺着喉咙下肚,没几口下去后身体也暖和了起来。香香糯糯的米团口感厚实,但是嚼起来费劲,所以我吃得特别慢。 好不容易将这口米团咽下,又盛上一勺子红豆汤的我,对上了太宰的眼神。 “伊君伊君,红豆汤好喝吗?米团的口感怎么样?顺便一提亲子盖饭的鸡肉超滑嫩的,和米饭的口感相得益彰。” 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像他这样生动的形容,我只说了句干瘪的:“……很好喝。” 不过,还是亲口尝到其中滋味,这份美味才能被传递出去。我这样想着,一手用纸巾接着,然后将勺子举到前面一点—— “……要尝一下吗?” ※※※※※※※※※※※※※※※※※※※※ 他a上去了。 难得写一次夜间约会,兴奋搓手。 …至于太宰之前看到了什么我会单独放个幕间出来,和后面的剧情也有关。 不过评论区里也有姐妹猜出来了,其实应该还蛮好猜的,不过可能会和你们猜的有一点点偏差。 之前答应大家的一定会补上,看这几天工作,不忙的话我就多写点(吐魂) ———————————————————————————————————————————— 感谢在2020-09-22 23:19:08~2020-09-23 22:3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3321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21 75瓶;初绛 40瓶;羽川 20瓶;情深、松鼠 10瓶;雪之下ゆきのし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十一) 我握着汤匙的手还悬在空中, 方才什么也没想就做了,这一刹那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间接接吻吗?这时候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太不自然了吧? 我连忙进行补救:“抱歉……我重新给你拿个勺子。” 说完就要将手缩回来。 “别动。” 太宰用轻重适中的力道握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他朝前探出身子,就着我喂食的动作毫不介意的将汤匙中的红豆汤吃了个干净。 吃完还不忘用舌尖舔了舔上唇。 鸢色的眸中浮着亮光,如同夜间渡海时见到灯塔之光,令我竟是有点回不过神来。我僵硬的缩回手,故作平静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青年一抿唇,简单利落的回了一句:“很甜。” 我终于找回神智,假装自己并未害羞,甚至大大方方的又用勺子满上一口红豆汤送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想:快把那该死的间接接吻忘掉。 我本是不太爱吃甜食的, 可一勺一勺的红豆汤如同浇在心上,让我彻底服软。 “甜的东西我也喜欢哦。”太宰突然说道:“尤其是吃完咸味的食物之后, 口感甘甜的餐后甜食能很好的将舌头上残存的味道给换掉。” “如果是红豆汤的话,我也可以做给你吃。”我说, “冬天窝在暖桌里喝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观看红白歌会……” “这也太传统了吧。”他开心的笑起来,“红豆汤的话倒是大欢迎, 不如说只要是伊君做的,我都会一口不剩的。” 可是我看着他的碗, 那份亲子盖饭已经吃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竟是一筷子也不肯动了。 “已经饱了吗?” “嗯。” 按照我对他食量的评估,其实他是还能吃下一些的。 “是下午的工作发生了什么吗?”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 “越是这么说,才会越让人担心的, 太宰先生。” “欸……那就‘请你尽量多多担心我吧’!”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在撒娇似的。 不过我还是笑着回答他:“我会一直关心太宰先生的。” 他看起来对我的回答十分受用, 夸张的做出捧心的姿势, 左右摇晃着身子,就像一颗被和煦的春风吹得摇摇荡荡的芦苇。 “——真的吗真的吗?!”他说,“多么令人高兴的回答啊。” 我被他的样子彻底逗笑了。 最后,我们擦干净嘴巴,收拾好东西结账走人了。 离开店门口,太宰又一次主动牵起了我的手,他今天的主动程度简直令我怀疑自己幸福到会遭天谴,无论是他在站台前靠近我,还是像私奔一样拉着我冲进那个小小的车厢,又或者是如今这般—— 他是不是又在害怕,在担心我会离他而去呢? 我们牵着手走到扶梯旁,面前正有一对情侣,亦是郎才女貌。女孩娇小可爱,正抱着男友的胳膊摇来摇去,死命对着他撒娇,但望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任谁都只会觉得她太可爱,值得一切的美好。 她挽着男友的胳膊,甜甜的问道:“我说,平安夜的晚上有空吗?人家想和你一起嘛……去年你就说工作太忙没空陪我,不会今年也要爽约吧?” “怎么会?”男方亲昵的低下头碰了碰女孩的额头,“一直让小美惠失望,我这个男友也太失职了。” “是哦,一直让我失望的话,我会跑掉的。” ……因为这场景对我这种毫无恋爱细胞的人来说太过别扭,我甚至低下了头。 这个扶梯为什么这么长! 也许是这种气氛会传染,导致我也抬起头来看身边的人的表情。 如果……我是说,我要是也会像那个孩子一样甜蜜又可爱就好了。 原本对我来说,牵手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没想到人的欲望比滚雪球的速度要快上千万倍,除了牵手,我还想要更亲呢的接触,只是这些念头全都是怀春似的心思。 缓慢上行的扶梯终于到了终点,前面的情侣的笑声已经离我们远去。 我们牵着手在光洁的米色瓷砖上踏着步子,太宰突然说—— “我一直让伊君失望呢。” 我下意识的反驳:“没有这种事。” “即使是我做得不对,伊君也要帮我说话吗?”他无力的笑了,“一直让女性等待着回应男性很糟糕吧。不如说男女关系中仗着自己是被喜欢的那一方而肆无忌惮的令对方失望,放在哪里都是过分的。说真的如果不是伊君愿意忍着我……” “……我早就被发到女性论坛上被唾沫星子淹死啦。”说完,他又长叹了口气:“这方面的自觉我还是有的,女性之友和女性公敌有时候只隔着一张薄纸呢。” 我:“……” “但是……我也在害怕,我不是伊君想象中那样无所畏惧又无所不能的人。比起让你彻底讨厌我,我更畏惧的是你消失。所以我再一次推翻你对我的想法——我并不是圣人,至少在让你等我这件事上,我自私得很大方,说是无耻也不为过吧。” 他说到这里,反而笑得开朗至极。 我们穿过室内的一条灯光走廊,橘色的小灯缠绕在门上,光芒打在脸上。我被他牵着走在这条光道之中,心中却因为他的话而骤雨不歇,狂风大作,行驶在海中的小船近乎翻过去。 我知道今天便是知道答案的时候了,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希望。 可是,倘若他就这么拒绝我呢? 我意识到他还有未完的话,于是静待他的下文—— “……即便是我,也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这件事上我列不出无数个备选方案,所能想到的未来的可能性也少之又少。”他说,“我犯了一个错误——计划和意外总是后者先来到,我没有自信让自己永远做到百密而无一疏。” “比起意外先到来而后悔,不如由我来自己选择。” 他的声音穿过灯光,穿过我的心房。 “我从没做过这种事。”太宰说,“所以……我会尽力去试试。” 我呼吸一滞,身体似乎都要被他的话引发出共鸣了,我停在原地,怎么也不肯走了。我在等着,等着下一句话,究竟是送我入天堂的天使还是使我坠入深渊的钢叉。 他也跟着停了下来,用前所未有的郑重,朝我说道: “……尽力试着去成为你的恋人,可以吗?” 我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幸福如同台风肆虐,席卷过境,将我的最后一点理智和成年人的体面全都卷走到了海岸的另一边,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回来了。 身体中的空洞生出了新的枝条,欣欣向荣,春意盎然。 我甚至没有去想,他为什么选择今天,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时刻。 “就算是给我设置试用期也是可以的,要是对我厌倦了,或者明白了我是多么不值得被你去爱的人想要离开我……我都会接受。”他说,“啊,说出这些话真的需要勇气啊。” 骗人,这个人之前还说希望我不要喜欢上别人。 他明明想说的是—— 来靠近我吧。 来喜欢我吧。 我鼻子涩涩的,走上前一步,手不知往哪放的我索性抓住了他的风衣。 “你的答复是?”然后又像是在自我调节似的,说道:“不答复也无所谓,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就这么拒绝我,再也不和我来往,将我这个差劲的家伙的联系方式删光,去寻找一个能够对你坦荡的说出‘喜欢’的人——” “……我同意了。”未免他再说出这些扎人心刀子的话,我小碎步朝他又靠近了一些,我想告诉他——我就在这里。 我问:“试用期从现在开始吗?” “嗯。”他应道。 我从口袋中取出电影票,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那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以目前的身份来说——是第一次。” 他璀璨的笑容再度绽放。 恋人啊……光是想着这个词,我就足够欢欣了。 …… …… 在往上一层,便是电影院了,占地两层的影院这个点人依旧不少。我们站在门口,他问我:“要吃爆米花吗?” “可是分明刚吃过东西。”我提醒道。 他说:“没关系,我有留一部分胃的空间给爆米花。” 想起他今天吃得比较少的我:“……那就买吧。” 他买了双拼口味的爆米花和两杯饮料,一杯是橙汁另一杯是可乐。我们进了电影院,发现这一场观众意外的少,弄得我都担心自己不小心选到了烂片。 电影还未开场,坐在我们后面的孩子年纪很小,正在和母亲闹腾,她母亲正在给他剥开糖果的包装。 “奇怪,竟然还没开始……”我站起来整理裙子下摆,防止坐下的时候被压到不舒服的位置。 太宰坐在椅子上喝可乐,听到我的话后看了眼手机给我报时:“还有不到半分钟。” 后面的孩子和母亲的博弈彻底升级。 “等等,俊彦,把糖纸给我!不要乱丢——” 下一秒,正准备坐下的我,就看到被捏成球的玻璃纸甩到了太宰那头蓬松的头发上。 我:“……” “太宰先生,你别动……”我想替他拿下糖纸,右手就扶着他椅子的椅背,然后微微俯下身子,结果偏在这时候,电影院灯光熄灭,荧幕上亮起片头来。 寻找糖纸的那只手停留在半空中,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我什么也看不到,动作完全停住了,想等几秒之后缓过来再帮他拿下糖果纸。 “……伊君?你在做什么?” ……啊,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头发上沾到东西了。 “你头发上有东西。”我解释起来,“等几秒钟,我马上就能看见了,帮你拿掉就好。” 我听到冰块浮动的声音,似乎是他将饮料放下了。 “唔……我还以为伊君是要亲我呢。”他说,“看来我完全错了。” 我的左手本来还在他蜷曲的发尾旁,正试图向上寻找糖纸,在听到他的话后,顺着他脸颊朝下…… 然后在他的脸蛋上轻轻一捏。 哇哦,手感真好。 “唔——” 我正胡思乱想着,电影片头的公司名已经播完了,骤然变成浅色的荧幕照出的光芒让我看清了青年的表情。 我期待的未来中,每一个夕阳西沉的暮色,都在这双眼睛里了。 我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我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 荧幕暗下去的那一秒,我低下头,轻轻的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你没猜错。”我说。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 后面还有一更。 最近真的好多雷好多营养液我努力加更(吐魂) 今天真的爆seed了! 虽然迈出了这一步,不过这个试用期也算是他给自己设置的安全锁吧。 ————————————————————————————————————————————感谢在2020-09-23 22:33:22~2020-09-24 23:4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久久久久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不留行治痛经 45瓶;暮里秦川 40瓶;一七…… 24瓶;千阳遗韵 10瓶;妄令饮瓶 3瓶;红烧鸽子 2瓶;阿琉、长夜昭昭、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幕间·其之二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准确的说——是他在“自己”的身体里, 体验这一段故事。 ——就像vr游戏似的。 不过,在他睁眼前的一秒,耳畔此起彼伏的声音是陌生又习以为常的人声、脚步声, 所有人都在忙碌的奔走着, 就会发出这种有节律但又混乱的“哒哒”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瓷砖墙壁, 低头脚下的是灰色和白色的方砖, 旁边有黄色的、凸起的盲道。前方是整齐排列的检票机器, 过往的人看都没看他——或者说根本没人注意到地铁站的某出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太宰治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动。 他的身体仰起头, 念出上面的站牌文字。 “……新宿站。” 为什么他触碰了无伊实的记忆结晶后, 会看到这样一段记忆? ——从反光的瓷砖上他看到的确是是自己的脸没错。 他跟着人流走了几步, 期间故意撞上了一位忙碌的上班族,对方却完全没理会他。 触感是真的,但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就像是下意识的将他忽略了。 可是, 如果是异能力的环境,他按理说是不会中招的。 地铁两旁的广告牌上,有的内容他能看见, 有的内容却是一片模糊, 就像是刻意对他屏蔽了似的。 “真奇怪啊……”他嘟囔着,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缓缓绕圈子。 太宰走到自动贩卖机前, 尝试购买东西,然而硬币和纸钞全都不作数。他走到站内的便利店, 店员对他视若无物。 这很有趣, 他想。 毫不夸张的说, 他知道自己是很吸引人视线的那种类型, 被所有人无视的经历是前所未有的, 堪称新奇。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仔细聆听来往的人说话声,店员收银时结账的声音,像是嗡嗡的杂音,什么也听不清楚。周围的景色像是撕裂的,是不是断开,又连接上。换句话说,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可能已经开始陷入恐慌了。 太宰仍然站在结账处附近,他站在队伍的旁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那个……?请问你是要结账吗?” 女性正疑惑的站在身后,距离队伍还有几步路的位置。她头发披着,穿着白色的毛衣和南瓜色的长裙,外面穿着一件深色羊角扣的呢绒大衣,看起来颇有些乖巧。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相比甚至还多了一分稚嫩。 但,无疑是无伊实。 事件的女主角出现之后,四周的一切声音变得正常了,不再是沙沙的噪音和撕裂音,而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面对无伊实的提问,太宰治听见“自己”说:“嗯,手指不小心划伤了,想买创口贴。结果付账的时候发现钱包弄丢了。” “……那还真是不幸。” 她看了一眼已经空下来的队伍,对他说:“给我吧,我帮你付了。” 太宰注意到她说话时是带着口音的,这一点上和他认识的无伊实又有出入。 “照理说我不该占女孩子的便宜。”太宰说,“但我的确很需要你的帮助,所以,谢谢了。” 然而对方并不是很在意他的态度,从他手中拿走创口贴后就替他付了账,他们一齐走出了便利店的门后,眼见就要各奔东西,太宰注意到她带着一个行李箱,他一边撕开创贴覆盖在手指上,一边问道:“是要出去旅行?” 没想到会被他提问,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用她那不算非常熟练的日语回答道:“是去出差。” “小姐看起来很年轻啊,原来已经工作了吗?” “嗯。” 她话不多,但不会给人以冷淡的印象。这是由于她身上那种柔和平静的气息而至的。从安全角度来说,她不和陌生人聊太多是正确的。 她只当自己随手给他人帮了个小忙。然后她说:“再见。” 太宰望着她转身就要离去的方向,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撞了一下,对方说了句“抱歉”,就步履匆匆想要离开,而太宰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对他喊停了。 “走之前把那位小姐的东西还给她吧。” 被人戳穿的小偷也不胆怯,怎么说也是熟手,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乱了阵脚。 “你有证据吗?” 在听到骚动的同一刻,无伊实就回过头来,太宰的话让她立刻反应过来,开始搜自己身上的东西,很快她皱起眉头:“我的钱包不见了。” 太宰笑得人畜无害,他笑盈盈的望着穿着连帽卫衣和宽大的冲锋衣外套的小偷,又重复了一遍:“将这位小姐的东西还给她。” “你们真是奇怪。”被人拦下,经验丰富的小偷也不会迫于太宰这两句话就招了,他只重复着那句:“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偷东西?” 他们就在便利店门口没多远,从店里出来的客人有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并不热衷于凑热闹,却还是朝着这里投来打探的眼神。 太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揣在口袋里的手取出——他的手上握着两个钱包,一个是白色的小皮夹,坠着女性风格强烈的小挂件,另一个则是破了几个口子,上面还有不少划痕的牛皮棕色两折钱包。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对吗?” 小偷在看见他伸出手的那刻就舌根一抽,因为太宰手中的两个钱包,一个是他刚才从那位女性身上顺来的,另一个自然是他自己的。 无伊实已经拖着箱子走到了太宰身边,太宰将钱包交给她,说:“我帮你拿回来了哦~” 本来只用说句“谢谢”便可,但无伊实听到他的语气,先是愣了愣,任由对方将钱包塞进她手中,最后才缓过神来—— “……谢谢你。” 小偷意识到自己被人用同样的手法给戏弄了,他红着脸反问:“你才是偷我东西!这两个钱包都是我的!我看是你和这女的一起一唱一和给我下套。” 太宰将小偷的钱包在自己手里晃了晃。 “很不巧,我只是个路过的好心人。”他很没所谓的态度在对方看来简直是最高级别的挑衅,太宰说:“我的职业嘛……差不多是魔术师,所以你的这点小伎俩在职业人士面前被识破也是必然。至于怎么证明钱包的主人是谁……” “监控。”无伊实看了他一眼,“刚才我在便利店买东西,监控有录下来我的钱包。” 太宰说:“至于另一个男性钱包嘛,应该是我捡到的,请问要怎么证明是你的呢?” 小偷:“……” 最后,在好心群众帮忙报警后,这位扒手就被带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无伊实礼貌的朝着太宰鞠了一躬。 “真的太感谢您了。我的钱包里有不少证件和卡,弄丢了会非常麻烦。”她说,“请务必让我答谢您。” 说完,就作势要开钱包。 太宰的目的当然不是她的现钞,于是他轻咳一声,温和的提了个建议:“一顿饭作为答谢就够了,本来正要去吃东西的我才发现找不到钱包了,这实在是……”他根本不饿,“如果小姐时间上不方便就算了,我所做的本就只是举手之劳。” 无伊实这会儿没想太多,甚至没有去戳穿他显而易见的“钱包被偷”的谎言。 “旁边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的家庭餐厅,您看可以吗?” “麻烦你了。” 二人在店内就坐,点了餐后,这才简单交流起来。 太宰很确定她就是“无伊实”,但是和自己所认识的“无伊实”有些出入。目前的无伊实比自己所认识的还要寡言。 他想着这一方面是她和陌生人相处本来就不自在,二则是和她的语言系统有关。 太宰以津岛修治这个名字撬开了对方的嘴,按照他的谈话水平,想让对方接受他的节奏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就得知了对方名叫绫塚伊织,是一民普通的外企员工。至于她奇怪的口音从何而来,太宰也得到了答案。 伊织小口喝着麦茶,说道:“我妈妈是外国人,我小学的时候在日本呆了半年,除那之外就一直和妈妈在一起。前不久她病逝,我爸将我接到日本来,所以日语还在学习中……所以口音比较奇怪吧?” “不。”太宰昧着良心说,“已经很自然了。不过绫塚小姐的情况,照理说不会单独被派去外地出差吧?” “这个……”提到这件事,她眼神暗了下去。 “如果是不方便的话,还请不要勉强。”太宰立刻给她台阶下。 然而在谈话中,询问的一方越是诚恳,被问到的那一方就越是有种想要将真相告诉他的欲望。伊织在和自己的脑做挣扎,最后,她说:“其实是因为stk。” “stk在我家附近租了房,还经常尾随我到公司,就算是报警……警察也不会给出什么帮助,最后都是和稀泥结束。”她显然对警察的做法感到不满,说到这里时,眉头都微微蹙起了,“目前我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不能保证未来也安全。” “您父亲那边呢?” “他在国外,正在着手一个重要项目,经常联系不到人。”她说,“我也有朝他求助,但他都只让我报警,只能靠我自己解决。恰好这时关西分部有位与我同职的员工离职,我就向领导申请去关西分部工作,我想跑到那么远,stk肯定也会消停一点吧?” “衣服是每天带一件给同事,让她帮我收起来,然后将行李箱也邮寄到她家。伪装成自己并不打算出远门的样子。” “原来如此,和stk打时间差作战吗?”太宰说。 “……只要一想到今天之后就能远离stk的骚扰,我就觉得未来一片明亮,心情也分外开朗。” 太宰问:“您帮助我付账时,也是因为今天心情好吗?” “是的。”伊织说出这件事后感到很痛快,“津岛先生最后帮我夺回钱包,不也正是证明日行一善是有回报的吗?说起来……你真的是魔术师吗?” “姑且算是个三流魔术师吧。”他说,“很好奇吗?” “因为我身边从没见过魔术师。我的父母也是很传统的人,对魔术表演没什么兴趣……”她回想起对方反将一军,将小偷给制服的场景,越说越兴致高涨起来,“很厉害呢,津岛先生!” 太宰说:“只是手比较灵巧罢了。”他将魔术师的职业贯彻到底,说完又开始给自己加人设:“不过,我真正憧憬的职业是小说家。” “小说家可不容易呢……尤其是出版业不景气的现在,想全职为生要考虑的难题太多了。”她感慨了一句,随后意识到泼人冷水不好,又说:“但是,是很伟大的梦想。而且津岛先生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太宰知道她日语不好,能说到这个份上对她的词汇量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对她的祝福感到欣慰。 只是伊织还觉得有点过不去,她说:“等我一下。” 然后从行李箱中取出几本书,全都是崭新未拆塑封的,书店的小票也被伊织随手折到了旁边。 “请让我送您一本书作为赔礼吧。”她说,“全都是我刚刚买的,并没拆开过的新书。” 在花花绿绿的封皮中,唯有一本是纯白的书引起了太宰的注意。 他拿出这本纯白的小书,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封面封底也是一片空白。 他问:“这也是你在书店买的吗?” “我在书架上看到的,我以为是书店出的特典文具,结果付账的时候老板说他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书。”伊织将这件怪事重复给太宰,见太宰对别的书没看一眼,却对这本空白小书很有兴趣的样子,就对他说:“你要是喜欢,就把这本也一起带走吧。” 太宰看到记忆中的“自己”,选择了这本书,并且告诉伊织:“我只要这本就可以了。” 随后,他从书中撕下一页纸递给伊织。 “这个给你。”他说,“可以放在口袋里当做便签纸。” 太宰看得出来,伊织肯定是满腹疑惑——哪有人还单独撕下一张纸留给别人的?然而她还是照办了,将这张纸折好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那么,我要走啦。” “我送你一程吧。”太宰说。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耽误你吗?” “没关系的。” 他不知哪来的钱居然买了车票,也跟着一路下去了,太宰陪着她走进站台,一路上又闲聊了几句。伊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路陪着自己进到站台里,只是下了电梯,太宰就只远远的站在那里,并不往前了。 伊织明白这是要告别了,恰好列车即将进站的提示音开始播放,她连忙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 “再见!” 太宰所站的位置是他能走的最近距离,并非是他想选在这里,而是前面他再也无法更近一步,有一堵无形的墙横在面前。 “列车即将进站——” 伊织已经站在了站台旁,她松开握着行李箱的手,想用手把后颈的头发弄到衣服外面去。 只在这一个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恶意凝聚在两只手上,从背后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往前推去—— “去死吧!” 列车的灯光照亮通道,人群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又突然沸腾。第一时间拉响的警报和停止的列车,还有匆匆忙忙赶来的工作人员,最后响起的是一条并非提前录好的站内紧急广播—— (摇晃。) “刚才发生了一起事故……” (坠落。) 太宰站在几米开外,他亲眼目睹了一切,没有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撞击。) 他看着人群拥挤又散开,最后归复于平静。 行李箱静静的立在原处。 …… …… 记忆戛然而止。 ※※※※※※※※※※※※※※※※※※※※ 前面还有一更别忘了! 绫塚伊织和无伊实的关系就像是……三次元的文豪本人,和被压缩成纸片人的文豪的关系吧。 看完记忆的宰会想什么,会怎么做呢。 当局者迷(十二) 触碰到他额头的我的双唇, 如同在亲吻一个绮丽的梦。我害怕这个梦一碰就碎,于是不敢更深的品尝其滋味。 在太宰晶亮的眸子注视下,我装作平静如常, 一手扶着椅子重新坐下, 当我正想扭过头去看屏幕, 将此事揭过, 太宰却扯住我正要收回的那只手臂的袖子, 对我撒起娇来—— “伊君, 糖纸已经拿掉了吗?”说完, 还故意晃了下脑袋,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这个样子?” ……不小心忘记了。 可是此刻电影已经开场,我不好再站起来, 会影响后面的观众观影, 只得扯了扯他的袖子, 对他说:“麻烦太宰先生靠过来一点。” 我也挪动着身体往旁边靠了些, “可以稍微低一下头吗?” 他毫无怨言的配合着我的动作, 经过方才的几番摇晃, 原本还能掌握糖纸的大致方位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坐标, 只好借着荧幕上明暗交替的光, 探出手去摸他的发丝。 太宰的头发又细又软,我生怕指甲带到他的头发让他不舒服,只好缓缓的探索这片地带。 太宰在我耳畔细声呢喃道:“总觉得伊君的动作就像在抚摸小动物——” 在电影院我们不好大声说话,只能低声嗫嚅, 在忽明忽暗的光照之下,就连我们的窃窃私语都染上了几分异色。 “……真的吗?”他低着头, 我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只好说:“那太宰先生也许是被小孩子的恶作剧所不小心沾上了糖纸的小猫吧。” “原来我是小猫吗?” 我想象着太宰先生喵喵叫的样子, 不妙不妙。 在彻底被糟糕的杂念淹没之前,我终于找到了糖纸,将其取下来放进旁边的塑料袋里。 我用手指替他拢了拢被我弄乱的头发,然后轻轻压了压。 “唔......” 我说:“接下来就认真看电影吧。” 否则,我的心就快要跳得坏掉了。 也许是他听到了我的烦恼,太宰也轻轻的“嗯”了一声。 ……等等,他说的是“嗯”还是“喵”? 此时音乐已经响起,我看向荧幕,电影中正播放着女主角孤僻又寂寞的童年,时间一晃而过,她成长为了一个大姑娘,她感受力强,富于幻想,却又心态乐观。因他人去世而感受到人生命之脆弱,于是在机缘巧合下她决定去帮助他人,又邂逅了同样爱好古怪,性格独特的男主角。 她被他深深吸引。 看到这里时,一种奇妙的代入感油然而生。 女主角对她感兴趣的人的好奇,一点点的试图观察他,靠近他,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打动,这份如履薄冰又小心翼翼的喜欢,真叫我看得手脚发麻。 ……偏偏我还是和太宰先生一起看这部电影。 我连忙拿起橙汁喝了两口,喝完又觉得酸甜得发鼾,又去摸巧克力口味的爆米花。 结果正碰到他的手,我连忙将手缩回来,像犯了错的幼稚园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握拳放在自己大腿上。 旁边太宰似乎是看见了我的动作,又在轻声笑着。 女主角的暗恋之路并不顺利,她并不擅长交际,碰上喜欢的男孩子也不知如何面对,在爱情这条路上患得患失,经常被自己的幻想干扰,会因为对方可能不喜欢自己而失落。她一方面想象着对方在靠近自己,另一方面又忍不住落寞。 她帮助他人,能直面苦难和困境,能正面应对许多事,却在尝试触碰爱情时畏畏缩缩,又期待又畏惧。 看到这里,我已经完全被电影迷住了,我只想知道男主角最后有没有明白女主角的心意。 男主角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大家的帮助,终于找到了女主角家门口。电影至此,两颗孤独的心终于靠近在一起。不再需要任何言语,影片的最后,伴随着浪漫的音乐,以女主角的一吻为这一切画上了句点。 电影院里已经亮起了灯,荧幕上还在播放制作人员名单。 我这才意识到整场电影观看中,我们就真的格外认真的在看电影,甚至连爆米花都没碰几口。 从电影院出来后,他主动问到我对电影的想法。 我们在电梯里,这会儿只有我们二人,我想了想,说道:“总觉得……两个孤独又独特的灵魂的相遇,不仅奇妙,而且美妙。就好像两座游离在外的孤岛突然发生了碰撞,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至少电影中展现出了的是最美好的那种可能性。” 我又说道:“……我还担心太宰先生会觉得无聊。” “为什么?” “因为是爱情片?” “所以说伊君你的刻板印象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他哭笑不得的说,“不如说我还挺喜欢爱情片的。” 这下换我不可思议了。 “诶,等等。我指的并不是肥皂剧那种‘爱情片’,高质量的电影我并不讨厌。不如说我对故事的安排和走向是抱有期待的,这是一种对人际关系的推测和模拟,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之间会演奏出什么样的旋律,两个孤独的灵魂撞在一起究竟会越靠越近,还是同性相斥直至分离……”他说着就停下了。 我问:“也就是说,太宰先生好奇的是其中的‘可能性’。” “也可以这么说。” 伴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边走边呢喃道:“……可能性啊。” 这一点放在我身上不也是一样吗? 几个月前,我们不过是最简单的调查者和被调查者的关系,我们相遇在网咖狭小到让他舒舒服服的坐下都困难的空间里。 几个月后的现在,我们正在进行第一次约会,我想,这么超脱些寻常的发展,就算是太宰治也绝对想不到吧? 我也肯定想不到—— …… …… “……几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关于这一点,我也……阿嚏!”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太宰猫猫如今已经成了落水猫猫,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坐在床上,我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起来,将他湿透的风衣脱下来甩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一路把他拉到浴室。 ——不是我有什么歪心思,而是这家酒店的吹风机是被固定在墙上的。 “先把身上的水稍微擦一擦,我给你放热水洗澡。”我将新的毛巾摘下来给他,方才他手中的那条已经全是水了。然后转身打开浴室的热水,“太宰先生赶紧用热风维持一下温暖,等水放好就赶紧洗澡。” “伊君不帮我吹吗?” 他从我手里接过吹风机,一脸乞求的看着我。 “我去给你买睡衣。”我说着,拿过吹风机打开,帮他吹了下身上的水,然后递到他手里示意他继续,“我很快就回来,太宰先生赶紧去洗澡,十一月的晚上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他不情不愿的开始吹头发。 事情回到我们刚看完电影出来时。因为一系列的好事发生让我原本郁结的心情已经完全消散了,所以我放弃了外宿的打算,准备回去。 这会儿我开始思考另一件事——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要不要告诉太宰先生?我并不想对自己的恋人有所隐瞒,更何况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我一个人烦恼要来得容易。 只是刚走到附近没多远,在我还犹豫要不要开口时,鞋带散了,我停下来系鞋带,再一抬头就看见太宰被一桶从天而降冷水盖满了一身—— 原来是一对中年夫妻吵架,妻子本提着水桶,没想到和丈夫吵起来,一气之下将整桶水泼了出去,本是想泼他丈夫,结果全都泼到了太宰身上。 准确的说,是本该我们两个人都遭殃的,而我当时正在低头系鞋带,他几乎是直接挡在了我身前。 看着他瞬间变得水淋淋,我整个人都懵了。 那位阿姨反应很快,立刻跑进家里拿出一条赶紧毛巾递给太宰。 “真的太抱歉了,都怪我家那个死老头子——” 我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三秒,太宰一声中气十足的“阿嚏”声立刻唤回了我的神智,我立刻上前牵着他的手,对那位还在道歉的阿姨说了句“我们先走了”,接着就拉着太宰往旁边走。 他单手擦着头发。 “伊君——?” “去酒店。”我边走边说,“全身是水在十一月的夜里行走肯定会生病的,从这里回去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今天不回去了,就在附近找地方住下,方才我们来的路上我记得就有家店,我们去开个房间,然后太宰先生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我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宰先生千万别生病”,以最快的速度找客房服务人员要了间房,服务员问我只有一间双人房可不可以,我想着大不了我再去别处开个房价,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他可能会生病的危机,就直接办了手续。 一直到刚才把太宰送进浴室,打开热水器的那一刻我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幸好他们家有提供睡衣售卖,买好衣服后我回到房间,听见浴室里的水声,说了句:“衣服我放在门口了。” 然后又匆匆跑下楼第二趟,去药店备了些预防感冒的药,和应急感冒药还有退烧贴。 我回去时,太宰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睡衣在他身上松垮垮的,刚吹过的头发也很蓬乱。 “我把药买回来了,我先给你冲一点吧。”我说,“空调要打开吗?” 对我如临大敌的举动,太宰表示:“我哪有那么娇气啊,伊君。” “万一生病了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将冲剂撕开倒进去,然后将热水倒进一次性纸杯里开始用搅拌棒进行搅拌,“而且太宰先生是为了我才被水淋到的……” “不是哦。”他出言打断我,“站在那个位置,我本身就会被水泼到。” 我将搅拌均匀的药汁递到他面前,满怀歉意的说道:“要不是我在低头系鞋带,太宰先生完全可以避开那桶水的,或者说也可以拉着我一起避开,不是吗?” “伊君这种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 他还想说什么,但在我的目光之下,还是选择了先喝完这杯药。 眼见这只猫猫终于从满身是水,变得重新清爽蓬松起来,我的心才算是彻底落地了。 “既然如此我就去给自己订房间了,药就给你放在这里,如果感觉身体不对就叫我。”说完,我就打算下楼去办手续。 “我感觉头好晕,伊君。” 我立刻望向他—— “肠胃似乎也不舒服。” “嗓子好疼。” “身体好冷。”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朝我走一步—— “伊君,真的要离开我吗?” 被他这样一双湿润的眼睛注视着,我怎么可能说得出离开两个字,我立刻否定—— “不是的,我只是认为你一个人睡会比较舒服……”刚才来回奔波我已经出了些汗,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后,一冷一热的空气交替,终于让我也露出了松懈,话说到一半,我也打了个喷嚏:“阿嚏……” 太宰方才那副可怜的模样立刻收起,动作堪称一个赶紧利索。 “不好了不好了伊君万一生病了怎么办!”他说着就把我往浴室里推。 “我没有生病……” “就怕万一!”说着,他关上浴室的门,“我去给伊君买睡衣!伊君先去洗澡!就这么定了!” 紧接着,我就听见房门猛地关上的声音。 太宰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我站在浴池前,打开水龙头。 ……这不都是我刚才对他做的事吗? 于是我看着还在放水的水龙头,一时间想不出到底要不要脱衣服洗澡了。 ……我果然是被套路了吧?! ※※※※※※※※※※※※※※※※※※※※ 对于现在的宰来说,只有阿伊真真正正在他面前,才能给他安心感。 毕竟刚看完对方的死亡回放,所以会患得患失,至少在这么一段时间内,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她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吧。 这部电影是捏他的某个真实的电影。 —————————————————————————————————————————— 感谢在2020-09-24 23:57:46~2020-09-25 23: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别玩游戏了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42个;银喵、云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飞的木鱼 80瓶;妄想贝 53瓶;polvere 49瓶;岚羽q 48瓶;木晚、柯馨语 40瓶;lasombra-k 27瓶;呀呀呀呀西、今天打宰了吗 20瓶;p仔 19瓶;kikichu 14瓶;皎、云云、米佳 10瓶;珏莫也、上衫珩 6瓶;无言 3瓶;燕萝、阿琉 2瓶;长夜昭昭、y.s、子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当局者迷(十三) 虽然难以启齿, 但是我最后的挣扎也完全失败了。 “偏偏这就是最后一间房了呢。”太宰陪着我去了前厅询问,接待人员告诉我已经没有空余的房间了,我们只好回去。 现在, 我们正睡在同一张床上, 值得庆幸的是这张床足够大也足够舒适, 在我躺上去的那一刻舒适所带来的快感已经要淹没理智了。 我们面对面躺着,他的头发软踏踏的铺在枕头上。头顶的小夜灯正照在他头上,将他的头发渲染成渡着柔光的栗色, 此时此刻,那种近乎于神明一样的光环如退潮一般再也不剩分毫,他躺卧在床上时,所流淌出了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罕见的“普通”。 太宰温声唤着我的名字:“伊君。” 我只当他睡不着, 还想找我陪他聊天,于是我也撑着倦意“嗯”了一声, 问道:“怎么了?” “说起来, 伊君对我的过去完全不了解呢。”他的声音软乎乎的, “也从来没有问过我。” “关于这一点, 太宰先生也清楚吧?冒然打听他人的过去本就是很失礼的事情……这种进攻式的刨根问底最后到底能得到什么呢?”我说, “不过,太宰先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知道太宰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会突然这么问,必然是有原因的。 “我可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罪不可赦的欺诈犯或者冷血惨厉的刽子手……”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比如说,你完全被我骗了——这种可能性不也是有的吗?” “倘若太宰先生真有你说的这么无可救药, 也不会成为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吧?”我从常理角度分析, “倒是可以从太宰先生的态度中进行猜测, 我所能想到的是:你曾经有过一段非常不健康、或者说并不那么值得宣扬的过去。并且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一道轨迹,虽然太宰先生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的,但我不认为一个人的心可以坚硬到不在乎任何事情,那就不是人,而是真的神了。” “对伊君来说,比起神明更希望选择人类吗?”他的声音更轻了,轻到让我以为他已经犯倦了,然而灯光下他的双眸依旧闪亮,我在其中看见我的身影。 我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人可是以感情为粮食的生物,比起无悲无喜的神明,我还是觉得人是最好的。” “即使并不完美?” “谁都不可能完美啊。” 我知道他并不是想在我身上寻找什么哲学性的答案,我们的对话是没有目的性的。 他一只手放在我们之间,于是我伸出手将他的手翻过来,戳了戳他的手心,问道:“太宰先生一直认为我会对你失望呢……这和你的过去有关吗?” “嗯。”太宰反手捉住我正在捏着他手掌的那只手,“要听我的过去吗?” “你要告诉我吗?”他主动朝我提出这个话题,我自然是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高兴,所有的疲惫和倦态一扫而空,只希望他立刻单刀直入,让我更多的了解他。 在我以为他要爽利的坦白时,他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不,果然还是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他声音厚重起来,变成了平日里欢脱朝气的口吻,“向他人诉说自己的过去,简直是件堪称二次自杀的极端行为,至少也要拿出从二十楼一跃而下的勇气!” 我被他毫无先兆的反应吓得一怔,停顿过后,小心翼翼的问他:“……如果是很难以开口的话,不说也没什么。” 太宰就像个精打细算的商人,立刻诱惑道:“不过,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下决心说出的事。伊君确定不要听听吗?” 我:“……要听。” “啊呀,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距离现在有好些年了,但是谁让我的记性该死的好,就连一些想忘记的细节都还全部镌刻在脑海中,如果大脑也可以像电脑一样进行磁盘整理该多好……”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就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似的,我耐心的听着他琐碎的话,直到他切入主题,“那就来说说我的上一份工作吧……” 没想到,第一句就让我差点惊掉下巴—— “我的上一份工作,是港口黑手党。” 原来如此…… 所以之前猜工作才怎么都猜不到,不过竟然是黑手党……作为普通小市民的我对他们的威名自然有所耳闻,不如说对他们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和闻风丧胆的行为,没有哪个横滨市民是不知道的。 太宰先生居然是那个能治小儿夜啼的港口黑手党的前任成员吗…… “……” 他无言的捏了捏我的虎口。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自我猜想之中,还没给出回应。太宰说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肯定是想知道我的反应的——不如说他早就认为我会对此顾虑,并且成为厌恶他的理由之一。 “嗯,让我想想。” 一时半会,我这个口齿并不算伶俐的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可是在太宰面前,漂亮话和场面话都是会被他一眼看穿的薄纱,无论是给他还是给我都起不到遮羞的作用。 “不害怕吗?”他似乎不愿等待,直接向我发问了。 “如果你说‘港口黑手党’,我当然是怕的。”他捏着我的手,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有所松动,像是要抽回去,我则是先他一步将手抽出来,然后回握住了他—— “可是,你现在是‘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分明也很清楚,我喜欢上的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你的过去。当然,你的过去依然是构成现在你的重要元件……我无法轻飘飘的说出‘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的过去’这种骗人似的漂亮话。但我无疑是喜欢你的,是现在的你,在我面前的这个你。” “好狡猾啊……也就是说是‘过去的我’就不行吗?”他睫毛翕动,一双鸢色的眼睛中还有着不安的余韵。 “因为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诚实的说,“更何况我对过去的你一无所知,我也无法想象出我们会有什么交集,然后发生什么故事。” 太宰则是说:“我倒是可以想象。” “是什么样的?”我好奇的问。 “那个时候的我绝对会惹你生气吧。”他说,“会想让你扇我耳光的那种。” “……???” 等等,我想我还是没有胆量干这件事的?那时候的你可是港口黑手党哦?! 还有,那个时候的你到底会做什么让我生气啊??? “啊……开玩笑的。”说着他又哼哼起来,“伊君不要岔开话题,我们明明在说黑手党的事。” 看来他是真的要得到个答案了,其实我也没理清楚这到底算什么。以武装侦探社的背景来说,太宰能行走在如今这个光明的世界,自然是他自己和其他势力一起做出了努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人的转变定然是有契机的。 万一,那份契机是使他受挫、甚至说是悲痛的事…… 我更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很奇怪。”我说。 “嗯?” “就是,比起害怕或者别的什么,我只是震惊了一下——对于太宰先生愿意朝我提起自己的过去这件事。” “诶诶诶?不是黑手党的身份更劲爆一些吗?”他看起来就要跳起来了。 “所以我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无可救药了。”我说,“不过,我也坦诚的表示我对港口黑手党还是想避开就避开的小市民心态。但是和太宰先生聊着聊着我突然想到以前读书读到的一句话了。” 我握着他的手往上移,放在靠近胸前的位置。 “‘既然上天对一个忏悔的罪人比对一个没有瑕疵的正人君子更加喜爱,那就让我们尽力讨上帝喜欢吧。’” 他眼中噙着我看不懂的感情,我想也许是他在思考,或者说在回忆——那个他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 良久之后,他才再度开口道:“事情的转折源自于我的一位友人,若非是他,想必我现在依然在做着黑手党的工作。” “……他告诉太宰先生要向善吗?”我就事论事。 “差不多吧。”他说,“所以,我并未忏悔,只是在完成友人的遗愿。” ……遗愿吗? 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这个词我还是心头一紧。 “你认为我是忏悔了吗?”太宰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可你现在在做的的确是向善的事情,无论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的行迹中却大多是善举。我知道自己说自己在‘做善事’是说不出口的,所以我来说——太宰先生做了很多好事,帮助了很多人,无论你的动机和初衷是什么,无论你的想法是怎样的,这都是不可否定的事实。” 我想让他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珍贵,又有多么美好。 “太宰先生,至少在我看来,帮助他人可比伤害他人要难得太多了。” “是吗?” 他在这短短的半小时内,每一个情绪对我来说都是难懂的。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胸口—— “能感受到心跳吗?” “嗯。” “对于曾经是黑手党的太宰先生来说,拥有着能轻易夺走这份心跳的能力吧?无论是武器或者是其他暴力的形式,对我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死亡结局。但是我邂逅的太宰先生,却是即使这颗心快要停止跳动,也要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人——” 太宰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被他炙热的视线所注视,我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有点语无伦次。”我抿了抿下唇,用舌头舔了舔,“太宰先生今天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因为我还在‘试用期’嘛。”他眼睛里噙着笑意,“伊君完全可以就这么将我推开的。” “你也说了是‘试用期’。” “所以这一次,决定权可是在我手上哦。” …… …… 昨晚本该是一夜好梦,极端一点哪怕是春梦旖旎我都不意外,偏偏全都不是。 我做了一个又长又难受的梦,一早上起来感觉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当我睁开眼睛,这流于身体的复杂的疼痛就像刺激到了某根神经,打开了阀门似的,脑海中零零散散的碎块整合成了完整的记忆—— 我掉下了站台。 ……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些? 我把头捂在被子里,想起的事情一点点的填满某些空着的匣子,现在有的匣子填满了,有的依然是空着的。 那么,我在十年后的世界所看到的墓碑到底是……? “太宰先生,能陪我去一趟墓地吗?” 有一件需要确认的事情。 ※※※※※※※※※※※※※※※※※※※※ 看到大家都在猜……其实是因为后面这个记忆还有一段剧情。 无伊实在十年后看到的宰的确就是武侦宰,这个毋庸置疑。 简单的说就是无伊实因为书页的效果,从三维世界掉进二维世界了,所以苟命成功。 然而二维世界必然是不能完全装载三维世界的信息的,所以她的一些记忆就理所当然的被剔除了。 解释一下几个伊织的关系,我就用文豪做比喻了。 记忆结晶中所看到的三次元的伊织=三次元的真实的文豪 被降维打击(喂)后成为的无伊实=文野世界中的文豪 隔壁首领宰那篇的伊织,则是“当伊织存在于二维世界的无限个可能性之一”=if线文野世界中的文豪 我怎么感觉我越说越复杂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到我这个表达废人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周围的人会忘记她……是接下来的事件了。 阿伊对太宰说的这句话来自《茶花女》 ———————————————————————————————————————————— 感谢在2020-09-25 23:02:15~2020-09-26 22:4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61个;米佳 3个;小阳春、晴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与正义 186瓶;花火缠绵 50瓶;黄金脆皮九 30瓶;倪妮亚 20瓶;玖流 13瓶;程予书 10瓶;不才 5瓶;livisia、夜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 如同细纱似的流淌在地毯上。我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任谁看都是思绪抽空, 整一个在发呆的模样。 只有我知道,在我半梦半醒之间究竟整合了多大的信息量。 我想起了一些事。 关于我的名字、我从何而来、我是谁。放到现在看仿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不再像之前一样对自己的人格和真实性耿耿于怀——我对自己是人类的事实心知肚明,并且我依旧拥有去爱他人的权力。 只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渐渐忘记了我的过去呢? 太宰本来是躺在床上的,他并未入睡,想必是在我之前就已经醒了。见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又半天一言不发,似乎是担心我的状况, 伸出手来扯了扯我的衣角。 “伊君可以告诉我, 为什么想去墓地吗?” 我这才想起我的恋人是位敏感细腻, 又时常陷于不安之中的青年。 太宰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往我身旁挪了挪,一手撑着床朝我凑近过来, 他温暖的掌心覆在我的额头, 我这才意识到我额前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 “毕竟,一起床就听见‘墓地’什么的, 就算是我也会觉得吃惊呢。”他说,“伊君刚才一直在做梦吧?” “说是梦也不准确……我也不明白怎样解释才是最合理的。” “嗯,因为伊君现在看起来也很混乱嘛。”太宰就像对我五里雾中的情况早有预料,唇角勾起, 绽放出无比璀璨的笑容来,“我应该稍微有些头绪。” “欸?” 太宰笑吟吟的迎上我的疑惑:“让我告诉伊君也不是不可以哦~但是……” 他隐去的未说完的话肯定是给我挖了个圆坑。 太宰这种挖了个坑就等着我跳进去的表情我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看着他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模样, 不知为何我竟是想反其道而行之, 同样给他逗弄回去。 那么, 当然是说做就做——! 我直接弓起膝盖,将身子支起来,然后推着他的肩膀往后一倒,直接将这只和我讨价还价的太宰猫猫按在床上。 “诶诶诶?!伊君——你你你要做什么!”太宰摆出一副良家妇男的模样,“惊恐”的看着我。 如今,我两腿膝盖支撑着自己,太宰则是乖乖的躺在床上。 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和“明明是装出来的惊讶但就是很可爱的表情”,我心里泛起阵阵异样的情绪……怎么说呢,还挺爽的。 偶尔也要让我占占便宜嘛。 “太宰先生,告诉我答案吧?” “哈……败给你了,想不到伊君居然会如此大胆。”话虽如此,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不甘和不服输的表情,“之前那个小心翼翼,含蓄又不谙世事的伊君去哪里了呢?” 我用手撑着,从上至下注视着他,将自己的心路挖开来给他看: “大概是因为被太宰先生三番五次的‘锻炼’之后,我也逐渐有了胆量吧。更何况,太宰先生没有拒绝我的告白……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若是依旧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畏手畏脚又不敢触碰你的话……”我满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昂首挺胸的将自己的爱高声说出,可是说到这时,我还是被自己害羞的本性所致而压低了声音—— “那还怎么能让太宰先生知道‘我很喜欢我的恋人’呢……” 躺在我身下的青年温柔的替我将垂下的头发拂至肩后,然后用他宽厚的手掌顺着我的颈部朝上,最后覆上我的脸颊。他亲昵的触碰几乎带来触电一样的质感,我本能的想侧过头,他却又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正好触到我的耳垂—— “伊君,耳朵都红了。说这么动听的情话,自己先害羞了可不行。”笑意浮上眼角,青年温声道:“……没想到就连说情话的水准,伊君也更胜我一筹。” “我又不会对别人说这些话……真是的,太宰先生完全把话题扯远了。” 被他这样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差点忘记自己要办正事了。 太宰也终于收了逗我的心,他收回动作,转而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卷着我的发尾玩。 他说:“先从墓地说起吧,伊君要去的是哪里的墓地?” 我一手托起下巴,仰天望向床头的灯。 “背后有一座教堂,前面是一座小山丘,正面朝着横滨海……”我向太宰描述着我在十年后所见的墓地的模样,“抱歉,我只知道这些特征。” 他认真的听完之后,告诉我:“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了。” “请问可以带我去那里吗?”我连忙俯下身子问他。 在听到我的发问后,太宰目不斜视的看着我,随后歪着头流露出疑惑的情绪。这会儿他还穿着睡衣,一头碎发随意的搭下来,晨间的慵懒还没完全散去。 “满足恋人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当然不在话下,可是……”太宰伸出一只手捂唇,满眼忧虑:“能告诉我你想去墓地的原因吗?伊君又是如何得知这个墓园的特征的呢?” 太宰乖巧得就像一只可以任我rua的猫,我没控制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太瘦了,都没什么肉,基本上一碰就是颧骨了。 见我失望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太宰顿时不满的反抗道:“明明被占便宜的是我?” “咳咳……”我别开脸去,“还是接着说墓地,不、墓园的事情吧。我前段时间不是去了东京吗?机缘巧合之下我看到了十年后的世界,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 “十年后吗?让我猜猜看,伊君是被直接送到了墓园吧?又或者说是特定的某块墓碑之前。” 太宰听到“十年后的世界”,竟是半点惊讶也没有,他接着说:“并且伊君遇到了十年后的‘太宰治’吧?” “对。”我皱着眉头回忆当时的场景,“十年后的太宰先生看见我也没有惊讶呢。” “再怎么说那个人也是‘太宰治’嘛。对了对了,十年后的我怎么样?还是这么帅气吗?” “和现在有些出入。再怎么说也过了十年,有种更平滑和内敛的成熟感吧……”说完,我看着身下正挑着眉角两眼放光的青年,莫名有种超常的感慨翻滚至心间,“原来太宰先生十年后会变成这样啊。” 太宰的声音像化开的巧克力,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个事实:“十年后的伊君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十年后的太宰并未说过任何关于我的事。 “我不知道。十年后的太宰先生完全没提起我。” 太宰意味深长的扯出一个微笑,继续问道:“你和十年后的我见面的场景是怎样的?”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座墓碑之前,然后太宰先生就出现了……那块墓碑上都是灰尘,看起来鲜少有人扫除,四周也长满了杂草。” “墓碑上的名字伊君还记得吗?” 被他问到这个问题时,不知为何感觉心脏漏了拍数,当我竭尽全力想从脑海中挖掘出墓碑上的名字时,眼前就像被云雾覆盖,我伸手去拨开面前的雾霾,直到感觉脑子刺得疼了,才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找到了答案—— “i……ori……”我下意识的喃喃道。 寂静的房间内充盈着青年轻薄的叹息,他低声道:“伊织吗……果然是‘伊织’啊。” 记忆的墙轰然倒塌,眼前的光景柳暗花明起来,我的声音从不确定到渐渐有了自信,“伊织是我的名字,太宰先生。” 在我说话的空隙,他已经用手肘趁着身子向后挪了挪,成功的从我的身下支起身子,在得知我已经有了答案之后,太宰送上了祝福的笑容—— “嗯。”他说,“恭喜你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伊织小姐。” “等等——”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简直想用力摇一摇,这人是不是偷看过剧本,怎么什么都知道? “太宰先生为什么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明明作为当事人的我也只是刚刚知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但是我现在肚子饿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怎么办呢……”他身子一歪倒下去开始耍赖,“好——饿——啊——” “那我们先去吃东西。”我从他身上下来,去旁边的沙发抱着自己的衣服打算换掉,当我回头看他时,太宰还是躺在床上。于是我将他的衣服抱起来然后扔到他身上。 “要起床咯,太宰先生。” 他双眼紧闭闭,嘴上还喊着:“我不想起床!” “不起床怎么吃东西?”面对反复无常的太宰先生,我也使出看家的本领强硬起来,像对待孩子那样走到他身旁坐下,掀开他的被子。 看着他懒洋洋将自己摊成大字的模样,我心中所渴望的部分就像得到了满足。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经历的平淡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正是我所渴望的不熄灭的光。 正当我沉浸在幸福之中,太宰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一只手握拳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因为方才的跃起,后面的头发都要翻到前面来了,总之就是非常滑稽。 “伊君,今天是工作日啊!” 他的这番话就像精准无比的闹钟,打出了一种预兆。下一秒他的手机就猛地响起铃声,太宰闭着眼睛一脸嫌弃的去摸自己的手机,然后打开屏幕,将来电显示对着我—— “是国木田先生呢。”我念出来,“要工作的话就没办法了,太宰先生把墓地的位置告诉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等等等等等等——”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等字,“伊君,难道我的意图完全没有传达到吗?!就是那个啦!你帮我接电话,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翘班啦!” “可是翘班不好吧……”对上太宰感情丰富的双眸,我差点就要没原则起来了,“万一国木田先生是有什么急事……” 没等我说完,太宰就灵活的从床上跑下来,按下了拨通建,然后将电话递到我身边。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我以为的国木田先生的咆哮,而是一声不太确定的询问—— “太宰先生?” “是敦君吗?”我下意识的回道。 中岛敦发出惊呼:“是我……等,等等?太宰先生变成女孩子了?!” “冷静点,小鬼。不管怎么听都不是太宰吧?这声音……”这次是国木田的声音了。 “这里是稻井。”我自报身份,“太宰先生现在和我在一起。” “诶——?!是稻井小姐吗?!”中岛敦的悲鸣更加刺耳了,我赶紧把电话往旁边推了推距离,保护自己的耳朵。 “是的。” 对面的少年似乎还在消化我话中的信息,良久才回复道:“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是工作日……不没什么打扰了不好意思再见!” 中岛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这段对话。 我:“……” 太宰已经跑回床上捂着肚子大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现在说是上班时间,其实也才九点左右。太宰的电话为什么是我接,这就已经可以让敦产生许许多多的联想了,想明白了中岛敦急急忙忙挂电话的原因,我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我们现在的确算是在……交往……吧? 我虽然迟钝,但又不是傻子。会被误解到什么程度我心里有数,见太宰垂着眼睛无辜的模样,我突然感觉自己特别的冤枉。毕竟感情的进展又不是坐火箭,我们还有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至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循序渐进走过来的。 多亏了这通电话,现在已经变成了“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在第五层”,其实我还在第一层。 在大家都以为你们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其实电饭锅的插头都没插上,请问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我冲过去举起枕头一把按在他身上然后发泄似的锤了两下:“太宰先生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用枕头死死压住的太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伊君想啊!我可是太宰治啊!” 我举起枕头,免得真把这只好不容易到手的猫猫压坏了,然后故意板着脸做出“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的表情。 他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无论是谁都想象不到,那个太宰治居然也会有这一天吧?”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一段完完整整的恋情,拥有一个会担心他碰到冷水感冒、会给他做好吃的爱心便当、会和他一起在收银台不顾面子的找零钱、会全心全意满是爱意的望着他的恋人。”他的口吻就像是早已对孤独习以为常的患者那样平静,话到最后,才有了一丝如树叶被风带动时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个太宰治,居然有了这样的恋人。” ……不是的。 早在他说道一半时,我就再也板不住脸了,方才被我当做作案凶器的枕头已经被我远远甩到了床下。他鸢色的双目浮动着一层脆弱的光,就像是在怀疑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虚构的真实。 我不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征求他的同意,我俯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 因为我们是恋人,如果每一次的触碰都要像办手续一样生硬,那我们的距离根本就没有缩短。 “伊君?” 太宰先生没有赶我走,我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声。 对太宰先生来说,他一定是收到过许多异性的“爱”的。我的爱和她们之间也许没什么不同,我的爱不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真正让我的爱变得闪闪发光的原因自然是太宰先生。 “不是这样的。”我在他胸口闷声说道:“无论我走出九十九步还是九百九十步,只要太宰先生不走出最后一步,这一切就不会改变。是因为太宰先生选择了我,选择了我的感情,只有得到了回应的爱,才变成了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的存在。” ——美梦成真的那个人,分明是我才对。 “选择我,明明是太宰先生吃了大亏……比我好的恋人怎么想都有很多……”想来想去,我郁闷了起来,又词穷了,最后吐出两个字来:“笨蛋。” “伊君才是笨蛋。”他有样学样,也戳了戳我的脸颊。 我满脸幽怨的看着他。 青年唇角含笑,他又道:“因为还在试用期,所以接下来有件事必须要征得伊君的同意才行。” “什么?” “……想要让大家知道伊君是我的恋人,可以吗?” “……笨蛋。” 这种事,想说就说出来啊。 “伊君~所以是同意了吗?” “——笨蛋!” 我怎么可能不同意啊。 ※※※※※※※※※※※※※※※※※※※※ 这个阿伊实在是太膨胀了。 歪楼小能手太宰治。 情话十级高手小伊。 想象一下这样的两个人要是辅导孩子写作业,最后整栋楼会歪成什么样啊! —————————————————————————————————————————— 感谢在2020-09-26 22:45:54~2020-09-27 21: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2557692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麻衣 233瓶;233333 207瓶;西瓜皮不皮 40瓶;枫烨 20瓶;小眼镜娘、七夜 10瓶;25576928 6瓶;路过的旺仔 5瓶;黛西詹森、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二) 在晃动的列车上, 我们并排坐着。我的心满载烟火,蓄势待发, 唯一能点燃这根引线的人,正双手环在胸前,头顶冒出打瞌睡的“zzz”符号,然而他坐在最里侧的位置,车厢摇晃时,我就担心他的脑袋撞上旁边的护栏板,只得紧张兮兮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感觉自己像只风向鸡。 幸福的轮廓就蕴藏在他摇摇欲睡时摇摆的弧度中,我悄悄抓着他左边口袋的位置,以防他真的撞到脑袋而我来不及挽救。 我拿出手机, 找到联系人中的某位对我的恋爱给予了积极应援的少女。 【园子小姐,我和我的心上人在一起了。】 发完, 我又嫌自己说得太平淡无味,加了一长串可爱的表情包, 加完又感觉过于做作,全删掉了。 【(猫猫开心)】 太宰先生主动提出希望将我们是恋人的消息公之于众, 无异于在我的心上敲响了钟声——原来我还可以更幸福。光是将这份幸福攥在手中还不够,甚至可以大大方方的炫耀出去。 看—— 我的恋人是那么独一无二的美好, 再也没有比他更和煦的春风和更柔软的夜色了。 然而如今, 这份世间仅有一份的人间仙境却将我收入其中。 我该是多么幸福,幸福到下一秒就死掉也乐意至极。 “……伊君?” 他的声音像一道光束,将面前褪色的风景重新染上鲜活的光辉。 “我在。”我说,“太宰先生,醒了吗?” 太宰睁开了眼睛, 列车内的杂音和车厢的震动让他这个浅眠者从假寐中醒来, 枯叶色的眼睛中并无倦意——他清澈的双眼就是我问题的答案。 我想也是, 他是不会在这种地方睡着的。 那双清明的眼睛中情绪并不强势,太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随后问道:“伊君在做什么?笑得很开心呢。” 我按下锁屏键,将息屏的手机挡在嘴前——生怕被他看见我听到他的话后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我也学着太宰先生惯用的表情,微微侧着头,以最大程度的无辜汇聚在目光中,然后向自己的恋人发射纯洁的电波—— “——当然是开心的事情,太宰先生不如猜猜看?” 面对我对他拙劣的模仿,太宰就像运动会上看见自家孩子一路奔跑得到第一名的家长一样,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然后将双手合起放在面前,轻轻的拍了两下。 “我们家伊君真的太厉害了!模仿什么的也完全做得来!将来的职业规划要不要考虑一下搞笑艺人——疼疼疼!” 我轻轻戳了戳他腰侧—— 怎么一点软肉都没有,太瘦了吧? “不要用家长对自家孩子无条件溺爱的口吻夸奖我啊……”我收回手,将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告诉他事情的真相:“我只是将我们交往的消息告诉了某个很关心我恋情进展的女孩子罢了。” 不过,园子先前的对话中对我的感情,以及对太宰先生多少有些误解。这也是我第一时间就像告诉她我好事来临的原因——我们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走到这一步的,尽管先前并不是被人看好的组合,但此刻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份无价之宝呢? 然而太宰先生的套路永远走在我的前端,他眯着眼睛,目光中染上一丝狡黠。 “不觉得只是发邮件太平淡了吗?”他凑到我耳边细声建议道:“不应该发照片吗?” 我受宠若惊的问道:“可以吗?” “完全没问题!”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我虽然被喜悦的洪水冲垮,但理智尚且保有少量残存。 合照太高调了,基于恋人的工作特殊性,还是尽量避免在社交平台太过高调。那么就尽量选择隐晦一点,个人特征不那么明显的照片好了。 我从京都旅行的照片中翻到一张,是我们举着还未写字的绘马牌子,以亮着灯笼的舞殿做背景,只露出了手的合照。 ——就这张吧,看起来还挺有气氛的。 我在line上更新了一条状态。 【[图片]】 【我有男朋友了。】 发完我就锁上了屏幕。 不知道这条消息会有多少人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应,我可不管了。 太宰全程围观我的屏幕,见我三言两语极其单薄的状态,瞬间不满:“这也太太太太简单了吧?!” 我为难的说道:“……我也是头一次写这种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的东西,总感觉控制不好会写得太花哨。” 太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结果报站的提示音打断了他:“啊,要下车了——” 我们从车厢出去,脚刚沾到站台,没踏出去两步,太宰就牵起了我的手。 “没事的,太宰先生。”我安慰道,“这里很安全。” 太宰对于“我”和“站台”有着强烈的耿耿于怀,不过这件事,我打算等会到了墓园和他坦白时再细谈。 他却摇了摇头,柔声道:“唯有这件事我不想听伊君的意见呢……电车站台可是危险高发地带。” 太宰先生立刻化身为幼儿课堂中的安全教育小卫士,一边牵着我一边说:“伊君看这里,如果是穿着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不平整的地面可是会很危险的,搞不好会重心不稳跌下站台……很可怕对吧?” “可是这是盲道……”我被他牵着,对他郑重其事的模样瞠目结舌。 “还有还有,人格不健全的犯罪者啦、精神疾病患者啦……又或者是其他的极端性格的行凶者,在车站作案也不是没发生过……”他手指抵在下唇,敲了敲唇下的位置,脑袋上像冒出了一个灵感小灯泡,赶紧补充道:“还有穷凶极恶的港口黑手党,会在列车内轰炸乘客。” 我:“……” 这条新闻我还真见过。 不过,我还是很配合他,压着声音学小孩子说话:“请问太宰老师,哪里比较安全呢?” 太宰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语气深沉古板得像从哪里挖来的教导主任。 “这个问题,需要同学自己回答,老师不可以提前透露答案。” “好吧……”我微微叹气,“如果答不出来会怎么样?” 太宰挤眉弄眼:“答不出来的同学,就要参加老师特别的课后辅导了——” 我彻底折服于他过于“清新脱俗”的小剧场了。 这会儿我们已经上了扶梯,我摇着胳膊问他:“太宰先生,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奇奇怪怪的小剧场啊。” 他立刻将脸板起来,像在训斥一个没大没小的学生一样对我说:“要叫‘太宰老师’!” “好好……太宰老师。” …… …… 从地铁站出来,我们又在深秋的日光下进了街边的小路,踩踏着无人问津的小路,最后从夹着铁丝网墙的不知名小路走了出去,面前便是豁然开朗。 远处的小丘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对比下自动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柔光,在我们身旁不远处便是教堂,鸽子在教堂的钟顶上盘旋又落下,宝石红的眼睛将每一个踏入墓园的人收入视线。微风吹来,整座墓园的草都像活了起来摇曳着高矮不一的身体,一种清冷又与世隔绝的气息铺在我们面前。 “和我记忆中的地方完全一样……”海风灌入裙底,我嗅闻着空气中咸咸的味道,低声呢喃。 “在这里可以看到不错的海景。”太宰熟练的朝我介绍起来,“尤其是从小丘上过去,从左数的第三棵树,是最佳的观赏地。” 一个人对某个地方为何如此熟悉,自然是因为他来过许多次了。 可是太宰先生为什么会频繁来到这片墓地? 我问:“太宰先生的那位友人,是葬在这里吗?” 话音落地,风就将我头发吹起来,斜飞到了脸上,可我右手牵着太宰,不想伸手去理头发。 太宰出手温柔的帮我把乱掉的头发重新拂回肩后,同时展开笑容:“伊君是怎么知道的呢?” “太宰先生说过,是友人的‘遗愿’吧?我就大胆猜测太宰先生那位重要的友人是葬在这里了。” 我等着青年的回答。 他早在我提到遗愿时,就将目光送到极远处,不知是在看地平线,还是在看远方空中的海鸥。太阳悬在头顶,将我们的影子拉得短短的,阴云被风推着覆盖在这篇土地的头顶,记忆如同凝固的流沙,只要一触碰,就能再度将人卷入其中。 青年的眸光仿佛瞬息万变的幻彩,在情绪的糅合之后,最终又归于平静—— “是,他就在这里。” 我轻声问:“我可以一起去拜访一下他吗?” “可以哦,这是伊君的自由嘛。”太宰的情绪如同夏季的阵雨,又急又快,来时强烈,退去时又戛然而止,“不过伊君的事不要紧吗?” “没关系的。”我说,“只是确认一下‘伊织’的墓碑,要不了多长时间。” “那我们走吧?” 虽是问句,但他已经开始行动,正迈出了第一步,而我一把将他拉住—— “太宰先生,果然还是稍微等一下吧。” “……怎么了?” “第一次去拜访你的朋友,两手空空也太失礼了。” “——我们至少去买束花吧。” ※※※※※※※※※※※※※※※※※※※※ 小伊:大家好我脱团了。 搞不好会收获一片ffffffff ————————————————————————————————————————————感谢在2020-09-27 21:39:17~2020-09-28 23: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扫落叶不修 120瓶;山火、kage 20瓶;叶子? 10瓶;无言 3瓶;燕萝、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三) 东奔西走(四) 细软的触感流连在唇瓣上, 像在亲吻一块软化的巧克力。 我松开手,感觉自己这时一定脸在发烫。当我正要从他的怀抱中脱身时,太宰却俯下身, 从正面抱住了我。 我埋在他怀中, 在温暖的体温中整个人都有几分恍惚。 “这就是关心则乱吧。”我头顶传来太宰的声音。 我正欲仰头看他, 就感受到他的手从我耳旁的发间插入, 顺着耳朵的轮廓一路抚上额头, 太宰温柔的梳理着我因为方才不连贯的动作而乱掉的刘海, 最后烙下一个万分柔软的吻。 “……太宰先生?” 青年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眉眼间全是流淌的温情。 “伊君, 十年后的‘太宰治’没有提到你的事,对吧?” “是的。”我说,“不仅如此……” 太宰眉梢微挑, 又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我略微沉思, 道:“他鼓励我去……呃,追求你。等等, 所以说十年后的我其实——”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动作打断了——太宰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就像是老师要讲解重要习题时让学生集中注意力似的。 “现在的我和十年后的我, 终归是‘太宰治’这个人。这十年间无论是发生了什么,十年后的我依然是乐意促成这段关系的,光是这一点, 应该可以让你安心了吧?”太宰笑着说,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还记得伊君你描述的墓碑的情况吗?‘看起来长期无人打扫,长满了杂草’, 怎么想都是很久没人光临了——” 他声音收住, 紧接着用哀怨的口吻反问道:“难道说在伊君心中我是薄情到这个份上的男人吗?” “当然不是。”我下意识的否定。 “除此之外, 我还有件想要得到应证的事。”他说,“伊君是如何去到十年后的世界的?” 我自然是将那日活动会上发生的事以语言重新描述给了他。 我说到一半时,就听见头顶发出了“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声音,就见太宰宛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见我看他,他又倏地停止动作,似笑而非的看着我。 “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说,“是一个能够将人送往十年后的装置。由此可见未来的我可真是性格糟糕,故意模糊了信息。这个装置真正的作用是‘与十年后的自己进行交换’。” 太宰轻快的说:“按照这一‘交换’原理来说,十年后的伊君大概正在给‘伊织’扫墓,所以伊君被交换过去后,正是站在墓碑前的。” 我这会儿已经没空去震惊太宰是怎么知道这个装置的具体情报了。 “十年后的我那时候正在给自己扫墓?”我说出结论,“为什么要给自己立个墓碑……啊……我知道了。” 话说到一半,我彻底回过神来了。 太宰说出残忍的事实:“——‘绫塚伊织’已经死于事故了。若是出于想要将这段过去完全了结的心理,给逝世的‘自己’立碑也完全说得过去。” “这样么……”我在他怀中小声嘟囔。 未来的某一日,我会给自己立碑来祭奠已经身亡的前世吗? “伊君已经想起来了吧?”他说,“绫塚伊织的事、以及她是如何死亡的事——” 不仅如此,我还记起了太宰先生替我夺回钱包的事。我依稀记得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我还能勉强回忆起些许我原本世界的事情,然而伴随着我在这边世界的时间越来越久,所建立的缘如数增长,对绫塚伊织的记忆就越来越淡。 ——甚至快要完全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我似乎曾经在网路上搜索过太宰先生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如今我怎么也想不起缘由了。 还有一件矛盾的事情,我问道:“太宰先生以前如果见过还是伊织时候的我,那为什么和现在的我初次见面时完全是陌生人呢?” “伊君回到正常状态了啊。”太宰故弄玄虚道:“一时半会儿我无法解释清楚这件事。” “为什么?” “我尚且存在疑惑,和需要验证的部分。通俗的来说就是‘现在不是揭露一切真相的时机’吧?”太宰笑眯眯的将我的问题重新掷回原处,我知道他通常这么说,就是真的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我怏怏的应了一声:“哦……” 我本是一直被他抱着,被动的姿势。 在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不禁主动抬手环住青年的腰身,迎合他的拥抱。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是无伊实了。一昧的纠结于过去也没有意义。” 太宰蹭了蹭我的头顶,声音中满载着满足—— “我说,伊君完全不好奇十年后的我们会是什么关系吗?” 说不好奇自然是骗人的,然而当时我无暇多想,甚至没有足够细心的去观察十年后的太宰先生。若是那会儿仔细观察他手上有没有戴戒指就好了……但我记得他带着一条项链,上面穿着一只戒指。 “太宰先生。”我闷声问:“戒指你一般会戴在哪里?” “手指上吧。”他不假思索道,“为什么这问?” “没什么。” ……我也觉得这是个蠢问题。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满脑子想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将下一个阶段性大目标设置为结婚,那我是不是要做好十年爱情长跑的准备? 百感交集的我更用力的抱住太宰。 任重而道远啊。 …… …… “伊君——” 青年粘腻的靠在我身边,施展出十二万分努力的撒娇,声音后面简直可以打上一长串波浪号了。 太宰用湿漉漉的眼睛全身心投入的注视着我。别误会,尽管此刻他眼中的含情脉脉并非作假,可一想到他马上就会脱口而出的话,就让我只想伸手摸摸他柔软的发丝,然后说—— “太宰先生,翘班是不好的。” “可是,这是我们刚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哦?!不是应该去做恋人该做的事情吗?上班可是妨碍都市青年幸福生活的最大阻碍!”他理直气壮的向我细数上班的缺点,“上班简直是最最最浪费时间的事了!” 基于现实,我不得不为难的看着他:“太宰先生,不工作的话就没有薪水……没有薪水的话……” 虽然他一路都在朝我抱怨不想工作,并且使出浑身解数想让我陪他一起去玩耍,都被我婉拒了——毕竟我也是要工作的嘛,我也想约会,但是只能定在休息时间。 太宰百般撒娇的姿势,让我感觉自己面前躺着一只风姿阔绰,不停的换着姿势求爱抚的猫猫,而我就是个那个铁石心肠,坚持不撸猫的无情工作狂。 ……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们已经一路走到了侦探社旁的那条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青年男女之中,我认真的思考起关于未来的事情。 存款,我是没有多少的。 ……听说太宰先生还经常赊账,我想他大概、也许、可能也并不宽裕。 所以,我还是多赚点钱吧。 我们距离侦探社越近,太宰的眼神就越发幽怨。 “伊君,阿伊,伊织,伊伊——”他变着花样叫我的名字试图吸引我的注意,“我不想上班嘛……” 被他花式撩拨,我真是差点就要把持不住了。 最后,我只好说出大实话:“与其说是希望太宰先生去工作,不如说我是在强迫我自己去工作。” “我没有什么存款。”我不希望太宰误会,只好将自己的难处掰开来说:“太宰先生也知道我的经济状况很一般吧?对我来说工作是必须的,心情上我虽然也希望能多和太宰先生在一起,可是不赚钱就没办法维持生活了……” 更何况谈恋爱也是有不少开销的嘛。 真是现实到将肥皂泡泡全部戳破的辛酸话啊。 “我其实并不希望自己强迫太宰先生做不喜欢的事。”我叹了口气,“如果我能赚到更多的钱就好了,这样太宰先生不去工作也是可以的……每天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在我这番掏心掏肺的话之后,原本还活跃得像春游儿童的太宰摸了摸鼻子,皱着一张脸对我说道:“听到这么露骨的包养宣言,我竟是不知道该表现得高兴还是平静一点了……”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 太宰发出最后的挣扎:“不管怎么说我至少也正做着一份高薪工作,要这么说的话,也应该是我养你才对吧?” 我:想起京都旅行时太宰先生干净得可以称之为空荡的钱包。 显然,他从我这幅一言难尽的表情中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我俩可是为了几个钢镚把全身都翻遍了。 恰好这时街边的电器店门口摆满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怪盗基德的新闻。看着昂贵的天价宝石成为他的目标,我虽不是宝石爱好者,在看见荧幕上宝石的实拍图后,也轻声感慨了一句:“真漂亮呢。” 太宰摸了摸鼻子,撅起嘴小声嘟囔起来:“只要我认真起来,挣上几块宝石的钱可是轻轻松松哦——” 我被他的发言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扯着他风衣的带子,牵着他往前走,嘴上说:“好~好~” “等等,伊君的回答太敷衍了!我懂了,是因为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吗……”太宰继续在我耳边叨叨,我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已经习惯了他在多种模式之前切换自如的语言风格了。 “我已经是不值得伊君花心思的男人了……” 我对这个男人真的没辙,我说:“我想,我还是用行动来证明吧。” …… …… “大家——下午好!” 作为调查员在翘班了一整个上午之后,高调的打开大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手中提着好几袋东西的太宰治。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放在桌上。 “什么下午好啊,你这家伙直接翘掉了整整半天的工作。”国木田虽然对搭档的习性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见对方朝气蓬勃的嚷嚷着出现在面前,还是有种神经被人弹了一下的不爽感,“收尾的工作直接走人,消失了大半天后又突然出现……” 中岛敦和泉镜花则是从一旁探出头来,看着太宰从礼盒包装中取出的点心。 “这是……” “是下午茶啦。”将汽水饮下一口,坐在不远处的江户川乱步直接道破事实。 “太、太宰先生请大家吃下午茶吗?”中岛敦不可置信的盯着拆开的点心礼盒,就连表情鲜少的镜花,也挑着眉毛看了一眼太宰。 后者正拖着长音,一句“当————然————”说了半天还没下文。 “不是啦。”乱步根本不给他故弄玄虚的机会,从椅子上跳下来笔直走到礼盒旁,将淡粉色的和菓子送入口中,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是太宰的恋人给侦探社的大家送的慰问品。” ※※※※※※※※※※※※※※※※※※※※ 阿伊:我要写小说,我要一夜暴富。 宰:我呢我呢! 阿伊:等我有钱了就可以包养你了。 —————————————————————————————————————————————感谢在2020-09-29 22:29:08~2020-09-30 23: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未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忻 58瓶;alex-nyx、夜_仁 50瓶;虫眠 38瓶;苏尔菲 20瓶;夜雨、wllll、云云、溧、还剩下一半奶油奶酪 10瓶;啊 9瓶;墨白 8瓶;王不留行治痛经 5瓶;白芷【小1】、燕萝 4瓶;45200231 2瓶;燕去初心、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五) 东奔西走(六) 我绞尽脑汁的回想之后, 依然没能找到夏目这个人的相关记忆。这封邮件使我耿耿于怀,最终我没有删除它,任由它静静躺在我的手机里了。 这件事没有阻碍我去购买冬季用品的脚步, 我去店里选了些颜色并不花哨, 整体朴素而且合适冬日的毛线回来, 同时还顺手购买了不少其他的手工材料, 这样冬日里足不出户, 在家也能打发时间——哦, 我是说写小说之外的时间。 结账的时候, 收银的小姐问我:“只要这些颜色吗?” 我挑的是灰色、白色、米色, 我自认为还算满意, 于是点了点头。 她说:“我给您装起来。” 她帮我包装时, 我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展架上,上面有毛绒小熊的制作套装, 内含一大一小的亲自款。 我鬼使神差的有了冲动消费的欲望,我单手放在身前,小幅度的伸出手指, 朝前台的工作人员问道:“能帮我拿一份毛绒小熊的材料吗?” “好的。”她转过身踮起脚摸上头顶的礼盒,“有两种款式的,蝴蝶结款和领结款, 您看想要哪种?” “领结的吧。” 结完账后,在回去的路上我思考起织围巾的工期。这真的是全看我空闲时间有多少, 我算了算, 剔除掉上班的时间,回家处理家务事的时间和写小说的时间, 可以说是所剩无几。就在这么魔鬼的时间我依然脑子发热买了毛绒小熊的制作套装, 我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路过几家西点店, 有的店竟然已经在橱窗上简单做了圣诞节的装饰。 镂空的铃铛形状贴花和简单的彩带,夸张一点的甚至贴上了泡沫的白雪和染色的小圆球,虽然并没有圣诞节全套装饰那么华丽过头,可依然令我咂舌。 “这也太早了。” 要知道距离圣诞节至少还有二十多天。 但我转念一想—— “……也才只有二十多天吗?” 围巾我打算作为普通礼物赠出,而并非是圣诞礼物。那么圣诞节要买点什么送给他呢?除了食物和酒,我对太宰的喜好一概不知,哪怕是酒,我想他也该有个人偏好,但我却完全不了解。零食什么的他虽然挂在嘴上,但距离“喜欢”还有极远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我若是直接问他,岂不是一点儿惊喜也没有了? 这种时候,就只好借助外力了。 我打开手机,给侦探社里我有联系方式的几位女性都发了求助邮件,恳请她们帮我留意一下太宰的个人喜好,我也会旁敲侧击的打听——虽然不见得能瞒得住他。 为了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他,我要用最舒适的爱意来筑巢。 直至冬去春来。 …… …… “阿伊阿伊——你回来了!” 当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家时,今剑已经脱掉了校服换上了居家服出来迎接我了。他穿着浅葱色的连帽套头衫和短裤,长长的头发用发生扎起来,咚咚的踏着地板跑到玄关,好奇的打探我买了什么东西。 “全部是手工用品啊。”他一扫过后,努起嘴巴道:“没有零食。” 回想起某人开口撒娇找我指明要吃新上市的零食,我对今剑的欲望也发出了感慨。 我哭笑不得的揉了揉他头顶的碎发,吐槽了一句:“怎么天气一冷每个人都找我要零食吃。” “因为冬天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家里窝着嘛——” 太宰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 我回头就看见他和还穿着校服的真菰、锖兔一齐走了进来。狭窄的玄关因为人数剧增而变得格外拥挤,我赶快换好鞋子给他们腾出空间来。 太宰还在说:“说道冬天的标配,那就是暖桌、橘子、零食……还有红白歌会。” 锖兔把书包推到远一点的位置,然后蹲下来解鞋带,听到太宰的话后他发出了年轻人的吐槽:“不觉得太老派了吗?” “去年我们有看红白吗?”真菰动作最快,她穿的是不用系带的鞋子,所以率先踏上了走廊,她说着就已经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锖兔在原地想了两秒,最后不太确定的说:“好像……没有?” 在场的,除了我不是在日本长大,对红白没什么兴趣之外,就只有身为刀剑的今剑完全没看过红白了。 “红白歌会?”他将手揣进连帽衫前面的口袋里,然后拱起口袋来,嘴上问着:“就是分为红组和白组的歌唱比赛吧?” 太宰抖了抖衣服,他的拖鞋一般是放在鞋柜最下面一层,最里面的位置,所以他通常是等其他人都换好了鞋子之后他才拿自己的鞋子。 他说:“对,据说是来源于剑道中红白对抗的概念。” 今剑耿直的发出疑问:“唱歌要怎么对抗?” 太宰笑着解释说:“与其实是对抗,不如说是投票赛。在投票阶段用自己的手机就可以给喜欢的分组投票,节目组统计过后,最后电视上会播放出胜利标语。” 今剑问:“……这很有趣吗?” 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与其说是节目本身是否有趣,不如说是它的形式设计上更符合合家欢的基调。 我说:“红白歌会的内容有不有趣我不清楚……但是大家一起窝在被炉里吃好吃的节日食物和零食,喝着热气腾腾的红豆汤和七草粥,一边聊天一边观看红白歌会,不觉得很温馨吗?” 太宰笑吟吟的总结道:“大抵是这样。” 见今剑依然一脸不理解,我只好说:“反正马上就要过元旦了,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可以一起看红白。”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有好吃的零食对吧?”今剑问我:“元旦我是不是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只是放纵一两天还是没问题的。” 我顺势问道:“太宰先生,今年要一起过新年吗?” 他将外套脱下来,然后解开胸前的领结,扯了扯领子,将我的邀请满口应下,笑眯眯的说:“好啊。一想到新年是和伊君一起度过……还真是从今天就要开始期待了。” 被他这么一调侃,我差点就想当着众人的面抱着他rua一顿了,然而下一秒太宰脸色骤变,似乎是想起一件极为抗拒的事,他撇着嘴角,真诚的告诉我:“……七草粥什么的就免了,我发誓是真的难喝到了极点。” 其实我也对七草粥兴趣不大,于是我改口提议道:“烤年糕怎么样?撒上黄豆粉,或者泡在红豆汤里喝。” “烤年糕的话,我家里还有专用的酱料。”太宰兴致勃勃的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容量,说:“这个分量至少够用到新年过完了。” “哪吃得了那么多啊。”我握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重新合上,问道:“你是准备每天都吃年糕吗?” 太宰嘟囔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嘛。” 我们收拾好东西往客厅移步,今剑这会儿已经跑在我们前面,拐角进了房间里去橱柜找零食了,我只好在后面大喊:“马上就要吃饭了,不可以吃太多零食——” 我和太宰还在后面,我转头问他:“年底的最后一天你是过来吃饭吗?” 下一秒,温热的呼吸就打在我耳侧,太宰低下头在我肩旁蹭了蹭,反问我:“我还以为伊君要过来呢。” 见我没回答,他委屈巴巴的问我:“……不行吗?” 我:“……也不是不行。” 照理来说,那会儿我们都交往快两个月了,去恋人家里共度新年是完全正常的,并不需要为此而感到窘迫。没有交往的时候我反倒对这些细节不那么介怀,可如今成为恋人之后,再提到要去他家,我就有种语言无法描述的紧张感。 “嗯……不愿意也很正常。” 脖子上的重量一轻,方才紧贴着人的体温消失后,如今我的脖子处感觉凉飕飕的,太宰在我头顶说:“毕竟我只是个还在试用期的见习恋人嘛……抱歉,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眼看着这只猫猫就要明晃晃的将失望摆在脸上,几经太宰的洗礼之后,我自以为对他的套路已经有了了解,可以坚守自我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定力。 仿佛有水汽的鸢色双目,眸中恍如隔着尘世的一座孤岛静静悬浮,当我好不容易踏上了这座岛屿,悉心栽培出了属于我的花朵,又怎么忍心让他再次染上哀色? 哪怕明知道—— 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了。”我缴械投降,嘴上还轻声抱怨:“太宰先生怎么总是这么狡猾啊。” 可我偏偏还很吃这套,我有预感这套即使他用上成百上千遍,我每次都会像初次见到那般为之动容,可见我栽得很彻底。 在我还囿于前途无果的单恋时,我就无法忍受他沾染上一丁点惆怅。当我好不容易将敏感又细腻的恋人引入我替他铺好的软巢住下后,我更是奢侈的盼望着日日只用见到他欢愉的颜色。 简单地说,我想要溺爱他的这份心已经由暗转明,并且越发不加收敛了。 在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复后,太宰哼着奇奇怪怪的调子,嘴里的歌词似乎是“年糕~红豆汤~”,然后也奔向了装零食的橱柜——今剑已经拿到想吃的零食,跑去隔壁房间看电视了。 太宰将上次我们一起买的饼干取出来一袋拆开,然后送到我面前。 “伊君,张嘴。” 我一张嘴,他就将掰成小块的蟹香味饼干送了进来,剩下半块进了他的嘴里。 蟹香味的饼干口感格外鲜甜,吃得我舌头都快尝不出味儿了。 太宰又掰开一块饼干,开始孜孜不倦的对我进行投喂。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口。 “对了。”他吃完饼干,伸手抹掉我嘴边的碎屑,问道:“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摇头,“没有啊。” 他手上沾的全是饼干渣,我只好顺手从桌边抽了张纸巾,将他指尖沾到的饼干粉末擦干净。 我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顺势问道:“怎么了?” 太宰将空掉的饼干袋子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再转过身来时已经是平常那灿烂的笑容。 “没什么。” ※※※※※※※※※※※※※※※※※※※※ 阿伊:怎么圣诞节和新年挨得那么近,礼物要怎么准备(懵逼) ————————————————————————————————————————————感谢在2020-10-01 21:30:43~2020-10-02 22:0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1个;鱼头真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子? 10瓶;黎子 4瓶;夜寻月、燕去初心、长夜昭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七) 真菰去做饭了, 我就去院子里浇水。 我们浇水的频率不高,几天才一次,没想到刚好轮到我就出了问题。水管一接上, 我就像平时一样想也没想打开了水阀, 紧接着管子上的水就从小洞里四处溅射, 本该是紧密封着的水管成了溅射喷头, 把站在这片区域中的我浇了个透湿, 我视线被水蒙住想去关掉水龙头, 手忙脚乱的却没寻到, 在我气急败坏时, 水终于停下了。 我用袖子在眼睛上一抹, 睁眼看见的就是同样水淋淋的太宰先生, 他的手还在水龙头上,将其拧上了。 “谢谢。”感谢完他的鼎力相助, 我强忍着怒气将胶水管往地上一扔。 太宰把额前的头发用手往上捋,水滴从太阳穴顺着皮肤流下来。他蹲下,将水管的“尸体”举起来给我看—— “上面钻了不少洞。有大有小, 看起来像是毫无章法的恶作剧。”太宰用手指按住被钻破的位置,捏了捏胶管,然后甩到一旁, 无奈的朝我笑道:“每次和伊君在一起都有水难呢” 我:“……” 无法反驳。 前几天今剑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不会就是在给水管戳洞吧? 这时候我们都狼狈得要命, 真要对比起来, 我这次看起来更糟糕点。 好在他还有手绢,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水, 扶着我进去了。我去橱柜里取了两条干毛巾, 递给他一条, 然后我开始擦头顶的水和脖子上的水。 “吹风机在这里。”我手上不方便,就用脚指了指衣柜最底下的隔间,“我先去换个衣服。” 等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来,却没有听见吹风机发动的声音,推门而入,就看见太宰横卧在榻榻米上,闭着眼睛。 他原本就是偏白的肤色,此时双目紧闭,被擦得半湿不干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还好他身上溅到的水不算多,否则这么一小会儿就足够变成生病的诱因。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旁坐下,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吵到他。看着他起伏的胸膛和均匀的呼吸,我才松了一口气。 是太疲惫了吗? 太宰先生说他经常失眠,睡眠质量怕是也不太好。虽然现在年纪轻可以仗着身体好来挥霍,可疲惫翻上来了,也有无力抗拒的时候。他在我面前露出如此无防备的一面,是不是证明我已经划入了他心中的安全地带呢? 太宰的头发还是湿的,哪怕我想放纵他小憩一会儿,又担心他生病,只好顺手从旁边抓了一条毛毯先给他盖上。 头发要怎么办? 我盯着他英俊的脸,发起愁来。 要不用纸巾一点点的擦?不行,这样效率太低了。我还是去找找有没有供暖的装置,在旁边用热气烘一烘好了。 “……唔?” 我还未踏出半步,太宰就睁开了眼睛,他神光立刻清明了起来,好似刚才的困顿才是我的错觉。 太宰从榻榻米上起来,张着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扯住我的裙角,俨然是一副不打算放人的模样—— “伊君要去哪里?” “去找东西帮你把头发弄干。”我说,“距离晚餐还有段时间,太宰先生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把枕头和床垫拿来吧。” “不要。”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需要床垫和枕头,这架势太夸张了吧?我只是有一点犯困而已,稍微闭上眼睛休息几分钟就好。” 太宰揉了揉眼角,可他这么说我就为难了起来,难道就真让他躺在冰冰凉凉的地面上? “至少要把头发弄干吧?”我试图做最后的挽救,“我去弄个供暖的东西过来……” 不等我说完,太宰再次截住我的行动,他一只手的掌心揉着眼睛,露出另一只鸢眸,理所当然的说道:“伊君帮我擦不就好了?” “那好吧。”被他抓着裙角的我再次蹲下,改为跪坐的姿势在他旁边,“……你过来一点。” 太宰十分配合的朝我旁边拱了拱,然后说道:“可我还是很困……” 这个男人黏人起来的时候也太不得了了,我飞快的转动脑子,思考有什么能让他接受的万全之策。 “要不……” 我把毛巾盖在腿上,试探着问道:“太宰先生要不躺在我腿上?然后我帮你擦擦头发。”我这话说的时候没什么想法,说完之后浮现出了想象的场景——这不就是膝枕吗? 我瞬间改口:“不过这样睡觉不舒服,擦头发的动作太大了……”说完,我就一手撑着榻榻米打算起来。 “好。” 太宰根本不给我收回前言的机会,他趁着我还没起身,直接在我腿上躺下,我的大腿和他的头发之间只隔一层毛巾。 “……我要稍微闭一下眼睛。”他声音轻轻的、浅浅的,“我没有在睡觉,所以不用担心会吵醒我。” 他的话说完后,我捧着毛巾两侧的手不由得放轻了动作,用我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力道将他的头发包裹在其中,然后轻轻擦拭起来。 “这个力度可以吗?”我问,“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他说,“这样很舒服……伊君身上很暖和。比起供暖设备,人类最原始的体温所带来的安心感可是无法替代的。” 太宰翻了个身,又说道:“如果一直依靠着这种体温,会因为满足和幸福而变迟钝吧。” 他这个人身上天然存在一种浓墨不化的惆怅,这种忽然冒出的充满哲思的台词就是墨汁飞溅出容器时的具现化表现。即使我们之间仅仅隔着一条毛巾,他骨子里被不安的枷锁缠绕的部分却依旧在隐隐作痛。 我拨了拨他的头发,问道:“这样的幸福不好吗?” “啊——也不是这么说,哎,我说了很不对劲的话。”他攥着我铺到地上的裙角,说:“要抓住幸福就得时时刻刻握紧拳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它才行。越是庞大的幸福就越要费尽力气,这么一来,到最后获得的到底是成就感还是幸福,就变得很难分辨了。” “嗯……”我思忖片刻,道:“要刻意去经营的、拼命去抓住的东西,真的是幸福吗?我以为幸福是更简单的东西。就比如说,有只小猫在我面前打呼噜,我光是看着也会感觉幸福。” “是啊,我本来就对幸福这东西的原貌并不了解。”他说,“也许你说的才是对的。” 他不再说话了,这次是真的阖上了眼睛,陷入静默了。 我松了口气。 晚餐之前,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 …… 给他擦头发是个技术活,我费了不少心思。完事后我又不敢乱动,到最后我竟然就这么坐着打起瞌睡来。 前厅拉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才将我唤醒。 我和太宰差不多是同时睁开眼睛的,他翻了个身,侧面朝着我,我低头将手插入他的发丝,用手指轻轻替他梳理着头发,我略微侧低着头,问他:“还很困吗?” 他还没有回到平日里那种精神充沛的模样。太宰隔着毛巾在我腿上蹭了蹭,然后抓住我玩弄他头发的那只手,递到他唇边,碰了碰我的指尖。 “……不困了。”他说。 这种亲密却不放纵的接触,让我心里发痒。 我避开指甲,用手指的指腹点了点他的唇,问道:“要再睡会儿吗?” “伊君腿已经麻了吧?”他笑着说,“我还是起来好了。” “你要是困的话再歇会儿也没关系。” “不,已经够了。再这么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我琢磨着他这句话。 其实他方才根本不能称之为睡,最多是眯着眼睛歇了会儿,即使这样晚上也睡不着,那失眠程度已经超过我的预估了。 太宰没给我反应机会,他起身后问我:“还起得来吗?” 我试着站起身子,刚想发力,却发现从大腿一路向下全是麻的,根本使不上力。太宰发现了我的窘境,于是他再度蹲在我面前,对我说:“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照做之后,他竟是直接抱着我的腰,把我整个人往上提—— 然而我脚一触地,双腿无力找不到支点,直接撞进他怀里,早有预料的太宰自然是将我好好的接住了。 被他这么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折腾之后,我在他怀里,差点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太、太宰先生……”我刚想说“我没事可以放开我了。” “太宰先生,你们在……咦?”真菰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房间的门是半开着的,我们根本没想过要关门。我们这紧密到难舍难分的拥抱完全被看了去。 身为现役女高中生外加超会读空气的真菰,目光只停留了短短一秒,然后往后退了半步,小声问了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太宰依然笑吟吟的没有松手,见他不打算解释,只好我来开口了。 我摆出正儿八经的表情,淡淡道:“没事……刚才只是我没站稳。” 真菰听完我的话,竟是出手将房门微微合上了一些—— “那个,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她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还有就是……最好记得关门。” 我被这句话噎住——等等,什么意思? 我满头问号已经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真菰这才相信她没有不小心打断什么奇怪的事。她重新将房门打开,说道:“鳞泷老师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孩子回来。太宰先生应该知道这件事。” “啊。”他说,“是那对失去亲人的兄妹吧?看来妹妹已经康复了?” 真菰:“……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我想最好还是见面之后再说。听老师的意思,应该是要将他们兄妹接过来住。” 太宰按在我腰上的手略微用力,他问:“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真菰摇了摇头,说:“倒是还有一间,就是不知道老师会怎么安排了。” 太宰话锋一转:“开饭了吗?” 没想到太宰突然改变话题,真菰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后腰上的力道松了下去,太宰说:“听听鳞泷先生的计划。” …… …… 和鳞泷先生好久没见,外加我们之间本就不那么熟悉,时隔已久的见面竟是让我有点不敢直视他。好在餐桌上人不少,我的这点小拘谨自然没有被放在心上。 他带回来的少年名为灶门炭治郎,妹妹祢豆子正在二楼的房间里躺下休息。听说是一家遭了鬼的袭击,最终只剩下兄妹二人活了下来,惨案浓缩成话语也不过寥寥几语,可施加在受害人身上的切肤之痛却是我难以想象的。 分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鳞泷先生说:“我本意也并非是想把气氛弄僵。灶门兄妹接下来也会在这里住下,转学手续也已经安排好了。” 他潜在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多多照顾这对兄妹,可如今只有身为兄长的炭治郎下来吃饭,搞不好妹妹的病情依然不乐观。 “可是房间要怎么安排?”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太宰却把我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 虽是兄妹,这个年纪也不好同住一屋。如果房间重新分配,我可以和真菰睡一起,让今剑和锖兔一起,这样就能腾出一间房来,但这样真菰未必愿意。 说到底我本来就只是借住,凭我如今的条件出去租房应该也能找到合适的,已经没理由占着房间了。 我放下筷子,说道:“要不我搬出去住吧。” 没想到真菰率先反对:“我们可以住在一起的。况且租房的押金和礼金也是笔不小的开销……马上就到新年了,还有不少需要添置东西的地方,支出也不会小。” 她考虑得很体贴,又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还是过几个月再说吧。” 真菰说的都是些很现实的问题,我也得正视起来。 一旁今剑也说:“而且这边上学也很近,阿伊要找房子还得考虑到上班和学校方面的问题,我虽然不是很懂,但应该没那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吧?” 一旁,正吃完一块厚蛋烧的太宰放下筷子,双手合掌,拍手的声音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 他微笑着问道:“既然如此,要不搬来我这边住一段时间?” ※※※※※※※※※※※※※※※※※※※※ 阿伊你怀里这不正好有一只在打盹的猫猫吗 虽然这只猫猫可能也许大概有点…… 我最近还是挺甜的了。 ————————————————————————————————————————————感谢在2020-10-02 22:03:51~2020-10-03 20:4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1个;稚名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勾曼君 28瓶;北迹 20瓶;稚名优 8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八) 他在餐桌上公然提出这件事让我条件反射的吓了一跳。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 除了今剑,在场的人并不了解实情。不, 真菰看到了,那就当做她是知情人,女孩子在这方面有种不用言语的默契。所以当另外两位男性观众投来费解的目光时,太宰第一时间解释了。 太宰的表情正经得像正在参加第一轮面试的新社会人,他甚至握拳做出轻轻的咳嗽。 “——我们正在交往。” 每次和我说的时候都是拿着试用期三个字挂在自己头上,时时刻刻提醒我他还没转正。 但对外时,他又和我非常一致,从不犹豫的说我们是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 见众人的目光又朝向我了,我腼腆的点了点头。 自然是又收获了一波恭喜。 晚餐过后, 他准备离开了, 我换上鞋子出门跟了他一程, 我还是想和他谈谈租房的事情。 冬季里的晚风吹得脸上干干的, 我将手缩在口袋里,走在他身边不到一拳的位置。我当时没直接同意, 我又怕他多想, 结果一顿饭下来心里莫名其妙的全是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等到他要走了, 我才有机会和他独处。 “好冷啊,今年什么时候会下雪呢?” 他迎着风扬起下巴,头发被斜着吹到一个方向,糊在脸上, 太宰显然不想把口袋里的手伸出去拨弄头发,他索性头一扭往另一个方向准备负负得正, 让风把头发吹回去。 “伊君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太宰在这种事情上不怎么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 换言之, 他不会在这种事上问“为什么”, 他如今将这个关□□给我,让我来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传递信息。 “……租房的事。”我说,“我还是试着先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吧。” “其实你可以直接住过来,嘶……真的好冷啊。”太宰说着,摊出自己的双手,十足乖巧的模样朝我摆出暗示。 一听到他喊冷,我就没辙,把自己捂热的手去握他的手,我的手自然包不住他,最后变成他反过来将我的手包裹住了。 “我怕我住过去会打扰你。”我实话实说,尽量说得委婉:“我对你的作息并不了解……就这么直接进入你的居住空间,反而会给你带来困扰。” 太宰浅笑着陈述事实:“我睡得很晚,睡得也浅,起床很早。准确的说是我的作息会影响到你的休息。不过我希望你住过来有别的原因。一是恋人之间同居是普遍性行为,就实际状况来考虑还能省下房租,原因二嘛……暂时不能说。” “怎么还有隐藏项目的……” “我的邀请随时有效。”他说,“至少我认为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谈恋爱这件事又不是照本宣科,是否同居还得看状况,和是否是普遍性行为没什么关系吧?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分别前,他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最后还恋恋不舍的在我身上蹭了蹭。 这让我心情略微回暖了些。 …… …… 几日后,没想到我真的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房东,虽然其中也有熟人牵线,但无论是房子的位置还是价格,都称得上是最符合我心中期待的,我和房东敲定时间,明天下午就见一面谈谈这事。 这日下午,我终于将小说大纲交给了小山编辑。 他愁眉苦脸的翻着我的草稿,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看来是很悬了。 “稻井老师……”他放下稿子,鼻腔里的叹息呼之欲出,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在袖子上擦拭了两下。我懂得暴风雨来临之前是格外平静的,所以小山编辑的行为无异于在我心头悬着巨石。 这本是幻想风的恋爱故事,其中包含了天使恶魔英雄一类算不上时髦但是经久不衰的元素。身为男主角的a先生是被贬黜的前任英雄,做过许多工作,自然是拥有丰富的人生经历,此时他正在经历一场考核,考核的结果决定最终判决——他是恢复光明之身,还是被宣判为永无翻身之日的罪人。 负责监视他日常行为的则是女主角,身份安排上是一位见习天使。 见习天使如果没有通过实习期,则会被天界统一收回进行销毁,而a先生的考核则是一场早已定下结果的无用功—— 监视期结束后,见习天使女主角就会将这份“早已提前准备好的罪状”和审判意见交给高层,a先生他必定会判为罪人,饮下这份冤罪。而实习期结束的女主角则会升格成为真正的天使。 “故事还是缺乏一些吸引人的东西。”他说,“框架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男女主角之间的冲突在一开始就埋下了。” “具体是指的哪方面还有缺乏?”我问。 “角色的设定上,男女主角是否有些太平板了?虽然a先生你下了不少笔墨,的确,脑海中能构建出他的角色形象,可是对于这个人本身我们一无所知,简单的说——除了优点之外,他有什么缺点?角色在性格上缺陷的部分反而更容易让读者记住。” “缺点啊……”我拿起自己的稿纸,开始进行补充说明:“也就是说要让角色趋近于一种不完美的、矛盾的状态更好吗?” “可以这么说。”小山编辑点了点头,将稿子重新推给我:“不如趁这个机会重新完善一下。” “我知道了。” 稿子被打回来,我倒也不气馁。 之前还有几篇短篇也交了过去,选稿也通过了,所以曝光度还算可以。只要我不过于拖延,连载很快就赶得上档期。 我从编辑部离开时已经过去了近两小时,打开手机上面是太宰先生发来的消息。 上面说他中午吃饭的时候抽奖抽中了双人餐的限免券,不过只在今天有效,问我要不要去侦探社旁上次和他一起去过的那家家庭餐厅吃点东西。 【[图片]新品的甜点大受好评,在女孩子中的支持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他还附上了图片。 甜品啊…… 我在食物上虽然没什么强烈的个人喜好,但是在甜品上,我更偏好于和式的传统口味,西式的甜食兴趣相对不那么大。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他下班的时间了,这个时间约我吃饭无可厚非。 我回道:【我刚从小山编辑那离开,大约二十分钟后可以到。】 …… …… 家庭餐厅中弥漫着一股甜食的香腻味,我推门而入时差点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店里今天生意不错,百分之八十的座位都塞满了人,尤其是年轻女性,她们大多带着女伴,我一进来就听见了相机的喀嚓声——想必是在给食物拍照,上传ins。不过也有情侣一起来的,通常来说在年轻女性中形成风潮的,大多是卖相极好的甜品,从太宰发给我的那张图上,依稀可见不少深受女性喜爱的元素。 太宰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托着下巴,正在和一位女性服务生攀谈。 在他旁边相隔两个座位远的地方,一位女性看似在拍着自己的食物,实则是在偷偷拍他,没有快门声,她是直接录视频的。 我是从她这边的位置过去的,过去的时候十分刻意的背朝她,挡住了镜头的位置。我瞥了她一眼,她就将手机收起来放了下去。 “晚上好,伊君。”我离他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太宰就放下举着的手,笑容璀璨的挥手朝我打招呼。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人偷拍……应该是发现了吧。 我绕着几个方桌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说:“晚上好。” 旁边的女性服务生似乎是和他认识的,也正常,侦探社的人经常在这家店吃饭。 “美幸小姐,麻烦将新菜单给我们两份。”太宰对着身旁笑容满面伫立着的女服务生说道。 女服务生背靠着矮柜,她蹲下身从柜子里取出两份菜单,和我上次来时见到的已经有不少出入了,她递给我们一人一份:“真稀奇,太宰先生居然会单独和女孩子来吃饭。” 太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笑。 我拿不定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翻开菜单,快速的往后浏览了几页之后将菜单往面前推开半尺,身子朝后一仰,抱怨起来:“新品几乎都是甜食啊。” “这是我们店长的主意。”名为美幸的服务生小姐解释道:“将特定的女性群体作为目标客户,专门为她们打造的产品。味道和相貌并存的甜食,在ins上稍微宣传过后,客流量就明显提升了。”她说话期间,目光一直朝着我这边飘,一点掩饰的心思都没有,在说完这段不走心的解释之后,她就切入了正题,问道:“这位小姐是侦探社的新人吗?” “不是。”太宰抢在我前面回答了——以一种生硬又没什么情面的口吻。 这和他一贯的、对谁都和颜悦色的作风大相径庭。 女服务生美幸小姐略怔一秒后,以为自己惹他不悦了,低头道歉:“抱歉。” “太宰先生?”我小声喊着他的名字。 “没什么。”他又恢复了清隽的笑容。 直觉告诉我他不太对劲,可我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个节点。 “对了对了——”他本来是放在水杯旁的手扬起来,然后蜷起成拳,用关节处抵在自己下颚的位置,“伊君和美幸小姐是初次见面吧?” “是啊。”我不假思索道。 “嗯。”他认真的盯着我,都把我弄迷糊了,他说:“对美幸小姐来说,侦探社的各位都是熟人。毕竟一周至少会有三天都来这家餐厅吃饭,甚至‘全勤’都有可能……”太宰叹了口气,语气柔和起来,他说:“也难怪呢。” 我应承道:“所以美幸小姐将我误认为是侦探社的成员也很正常。”我用手指点了点下唇试图缓解心中的异样感,我说:“实际上我们是恋人关系。” “是,是恋人吗?”美幸小姐睁大了眼睛,她双手本来是一手握着点单本,另一只手攥着笔的,就像是被情绪调动,举着纸笔的手都往上提了几度,点单本几乎快到她下巴的位置了。她磕磕绊绊的说:“是,是这样啊……我可要替店里那些女孩子们流泪了。” 我啜了口热水,将一次性纸杯抱在手中取暖,我看了太宰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去。 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太宰摸了摸鼻子,他说:“在恋人面前还请给我几分薄面。” “是的。”美幸小姐说,“太宰先生和那些单方面追求她的女孩子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不如说他拒绝得太干脆,反倒让女孩子们受伤呢。” 太宰笑眯眯的,软绵绵的回道:“总归是不会产生交集的人生,拒绝得干脆一点比较好吧。” 美幸干笑两声,她说:“我今天格外多嘴,说了不少多余的话……抱歉。” 我发誓这气氛古怪得很。 “我们先点餐吧。”我笑脸以对,将菜单翻开,“先填饱肚子吧。” 最后,这顿饭在微妙的空气中结束了。 我点了甜食,硬着头皮吃完了。 我们从店里出来,外面狂风大作,我冷得腿都要发抖了。我们站在十字路口旁,太宰从后面抱着我,他替我挡下不少风,我从街边的路镜里看到自己冻得嘴唇颜色都泛白了。 “太宰先生。”我问他,“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没有哦。”他又把我搂得紧了些,太宰说:“只是突然意识到有件事必须要尽快处理,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紧迫程度了。” “是侦探社的工作吗?” “不是。” “……有危险吗?” “唔……”他停了半晌,说:“大概是没有。” 我发现,自从我朝他告白后,我们之间的肢体接触直线上升,尤其是太宰,肢体接触对他来说像是一种寻找安心感的确认性行为,时常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就像是怕我从他身边离开,所以每次都在竭力的感受我的存在。 这个狂妄的想法令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伊君,找到房子了吗?” “……我明天去和房东见面。” 他今天比往常还要不安。 这个拥抱的力度足以证明。 最后我听到他喃喃道:“……真的不搬过来吗?” “好吧。”我说,“如果没谈妥的话……我就去你那里住。” 他低头在我耳后落下极轻的一吻。 “嗯。” ※※※※※※※※※※※※※※※※※※※※ 我来给大家换碟了!换个口味! ————————————————————————————————————————————感谢在2020-10-03 20:43:27~2020-10-04 19:2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0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簿哭菌 20瓶;小甜饼宰宰 10瓶;黎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东奔西走(九) 东奔西走(十) 我正在厨房做自己做在网上看到的圣诞菜谱——雪花形状的豆沙面包。 我对自己在烘焙方面的天赋可太了解了, 哪怕我严格按照菜谱,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做出来的东西虽然距离黑暗料理还尚有些距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得不提前练习上几次,免得节日期间想做一份合心意的甜食却当场翻车,那就不美了。 我的首次面包制作以失败告终——卖相真的不太好,里面的豆沙歪掉了,花纹散乱,看起来狰狞得像被人用手拧过的抹布。 ……要怎么处理呢? 正当我发愁要不要悄悄吃掉这份骇人的初成品时,太宰循着香味儿从客厅跑了过来。 “好香。”他说,“房间这么小, 食物的香气立刻就散开了。我可是苦苦忍耐着提前和它见面的时间……” 我耸了耸肩, 将惨不忍睹的失败品装进盘子里推到他面前, 说道:“闻起来香是它唯一的优点了, 车祸现场也许都比它的模样体面些。” 太宰用手撕下一块我的失败作。 他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阻止, 嘴上喊了一句:“很烫的!” “嘶——” 就见他迅速松开手指, 那一块松软的面包再次坠落到盘子中心,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腹不出意外的泛起了红色。我只好就近抽了张厨房纸打湿, 然后帮他擦手。 “你要是想吃……得等等。”我说,“吃太烫的食物对食道和口腔不好。” “哦。”他恹恹的说。 趁着我给他擦手,他还偷偷捏了两下我的手。 小孩子似的,我心想。 我去橱柜里取了把叉子, 然后叉下来一小块,稍微吹了吹。 “你要是真的想吃, 就小一口。”我说, “过十分钟, 稍微凉一点了再吃。” 他探出头将我手中的这一小块面包咬下,然后指着盘子里形状模糊的面包问我:“伊君做的是什么图案?” 介于我的自尊,我没能说出“这是雪花形状的面包”这句话,我转而朝他提问:“……你看它像什么?” 雪花形状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只是有几个普通的菱角,外加豆沙装饰线又不均匀,就连我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这是雪花。 我想着,太宰说这是什么,那我就承认好了。 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指在面包的边缘位置比划了一圈,像是在做儿童画的描边。 “……难道是爱心?”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对,就是爱心。” 太宰举起盘子仔细端详上面花纹和豆沙的走向,他眼睛一转,随后得出了一个神奇的结论—— “所以,豆沙原本写的字是‘love’吗?” 我:“……是。” ……下次写love好了。 他将面包撕碎又吃了一口,然后捧起脸颊满脸烂漫的笑容,就像是在品尝着世间最高的美味,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终于塌下去之后,太宰明朗的将手比作心形放置在胸前,然后做了个朝我投来的动作。 嘴上还开朗的唱着:“love~收到了哦~” 话说,这是什么流行歌曲被他即兴改编了歌词啊? 十分钟后,这份卖相堪称糟糕的面包被他一口不剩的吃下了。 既然说到了这里,就必须要向诸位解释——我们开始同居了。 说来也是怪事,在那通电话之后我就像丧失了全部的运气。合心意的房子要么一打电话过去就已经有了租户,要么就是根本联系不上房东。 收到的稿酬和零零散散的其他报酬加起来,我的经济状况并没有真菰想得那么糟糕。至少负担得起我理想中的房子的房租需求,不过考虑到圣诞节礼物和新年礼物,外加新年的这样那样添置东西的开销,又感觉自己紧巴巴的了。 ……说到底还是没钱。 我承诺过他如果没谈妥就搬去他那里住,所以在我“走投无路”之际,他欣然同意了。 今剑却提出要和锖兔住在一起,他告诉我还有事要处理,锖兔那边也没有意见,这是我们头一次分居。 将时间倒回今天早上。 我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他一起来到他家门口。 这是我第二次来他住的地方,地方不大,单人住还是可以的,双人住有点挤了。我进门的时候在窄小的玄关发了会儿呆,第一次我来他家的时候,就在这个位置见血了。 他看着我半天没动,也扭头看着我。 我指着地上,我鞋尖压着的位置,说:“是不是在这里?” 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是这里,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看起来简直和命案现场没什么差别了。” “我们来收拾行李吧。”他拉着我从这块地方挪开。 太宰绅士的将我的行李箱提进去放到宽敞的位置,他问我:“可以打开吗?” “麻烦你了。” 我将密码告诉他,很快行李箱里的内容就呈现在了他面前。 “基本都是衣服。”我说,“笔记本电脑我也带来了。”我将衣服放到榻榻米上。 “冬季的衣服很少啊。”太宰说,“这是伊君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冬天呢……” “所以买新衣服的支出可不少。”我叹了口气。 随后又问道:“衣服我要放在哪里?” 他领着我来到房间的橱柜旁,告诉我:“房间的前任主人似乎做了不少改造,放置衣服的位置扩充了近乎一倍。”上面是挂衣服的位置,底下是抽屉,他说:“我倒是没什么衣服,中间隔断开的部分作为分界,我们一人一半也完全够用。” 他说得不错,不过我其实也没什么衣服。 太宰朝我展示他的衣橱,可以说是单调过头了。我还以为自己进了批发店,清一色的衬衣马甲长裤,全是些简单到称不上“款式”的衣物,然而在衣柜的最深处,有一套黑色的西装显得格外显眼。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取出里面的西装,我这才发现尺寸并不合身,小了一大截。 “是以前的旧衣服,已经很久没穿过了。”上面还缠着根领带,太宰将领带取下来,补充说明道:“下次拿去丢掉吧,反正也不会再穿了。” 我对这件衣柜中唯一不同的服装有种自然而然的好奇,我托起西服的下摆,料子摸起来很不错。看尺寸,应该是好几年前穿过的旧衣服了,我顺口问道:“难道是初入社会时,为了求职特意买的正装吗?” “不,其实是反过来的。”他说,“是之前某份工作的公司发的衣服。” 我会过意来,将那条领带取下来缕平,问道:“……是港口黑手党吗?” “嗯。”他应了声,就要将这件衣服放回去,嘴里还说着:“还是丢掉吧。 “等等。” 我虽然对港口黑手党的工作毫无兴趣……不过,我还挺好奇太宰穿上正装是什么样的。 “稍微低下头来一点。”我说,“太宰先生太高了。” “诶?好啦好啦——”他稍微弯下腰,刚到合适的距离,我就将领带套到他脖子上,继我的动作后,太宰瞪圆双眼—— “伊君是不是太大胆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哪种事情?”对他的戏精本质我视若无物,继续手头的动作。 我迅速的拆掉他胸口领结,将那条黑色的领带端端正正的给他打好,然后将衣领重新翻了翻,调整了领带的位置之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青年柔软的头发和黑色的领带相得益彰,平日里那副轻佻的气氛就像被这根黑色的领带牢牢束缚住了。真有趣,不过是一条领带而已,他要是穿上黑色的西装,又会是什么样的? 他神气的一扯领带,然后一手握拳至于唇边,双眼阖上,轻咳一声,做出大人物发话前那般夸张的前置。 “贵社的营业额在十一月出现了巨大亏损,关于从我行融资一事……还需要重新商量……” 我扯着他的领带笑起来,问他:“为什么突然扮演起银行员了啊?” “轻点轻点……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有正规的经营资格的,就算从银行融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遇见过一位颐指气使的银行员,分部公司出示的财务报表漏洞百出,但想要获得几亿日元的融资,就不得不将资料做得好看些……啊……偏偏是我赶上这些无聊的工作。” “看来那位银行员给你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资本主义的官僚气息?”他说。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松开了领带。 “我突然想起这条领带似乎是别人送给我的……”太宰翻开领带背面,在底下正印着某奢侈品品牌的名字。 他说:“……那这个就不丢了,卖掉怎么样?” 我:“……不了吧。” 而且这个估计也不保值的样子…… “那就算了。”他把领带松开,然后随手塞进柜子的角落里让它继续吃灰。 “话又说回来,我要是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不就是普通的工薪族吗?” 我说:“有点想象不出来太宰先生过着朝九晚五,偶尔加班,下班后和同事去居酒屋喝上两三巡,然后醉醺醺的回家这种生活……” “别说是你,我自己也想象不出来。”他将我方才翻开的领结重新重新系好,“听上去不错。” 我好奇的低声问道:“哪里不错?” “喝得醉醺醺的回家这点不错。”太宰开朗的说。 我瞥了他一眼,又开始当画外音做补充说明:“喝得醉醺醺回家之后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还能做些什么吗?” “这要分情况,比如说这个人是一个人住,还是和别人住在一起。再然后,住在一起的这个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我们就要分不同情况来进行讨论了。”他表现出略有些兴奋的样子,“就好比说,同居人是他的长辈,肯定会领着他的领子将他教训一顿,但这个情况太无聊了,再或者说,这个人是他的恋人,又或是他的妻子——” “那会怎么样呢?”我认真考虑过后,问道。 然而他一摆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的角色是醉醺醺回家的上班族,而不是他的对手戏角色。” 再然后,这个话题就截止到这里了。 我收拾了东西,就去厨房研究料理了。 结果当晚,就碰上了我们讨论的这种情景。 他晚上说要离开一会儿,我就一直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喝茶,看书,看手机,看电视,临近午夜,我困意翻上来,就这么躺在地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中被人弄醒了,是太宰,他正打算把我抱到卧室的床褥上去。 我在他怀里摇摇晃晃,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回来了。” “……伊君?”他低头问道:“你一直在等我吗?” “嗯。” 我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儿,很淡。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大概是两三点了吧。他衣服上还有夜露的湿气,摸起来又凉又滑。 他帮我把被子盖上,然后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 “……下次,不用等我了。” ※※※※※※※※※※※※※※※※※※※※ 和我一起念:磨合期........................ 东奔西走(十一) 东奔西走(十二) 云消雾散(一) 云消雾散(二) 的确, 我只记得好像太宰和我说过要弄个面包机,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一时起意想要面包机。 是因为这位导购小姐朝我推销的吗? 我心中一团乱麻, 将本子收好后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超市。很快就找到了我本子上记载的那位导购员小姐,她身上有工牌,和我本子上记录的名字一样。 我上前同她打招呼,她一见我,问道:“您好,请问您有我们超市的积分卡吗?现在正在进行积分兑换促销活动……” 看她的架势,应该也是第一次见我。 “您好。”我举起手中的本子,问她:“你是说这个兑换面包机的活动吗?” 她望着我齐整的小字, 说:“是的, 您已经知道我们的活动了吗?” 我再度确认她和我是初次见面。 将她的名牌和我本子上记载的名字反复看了好几次后, 我还是未能理顺自己的情绪, 但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于是硬着头皮选择了兑换。 我买了别的蔬菜和其他东西, 这个十几斤的面包机我的确没本事自己拿回去, 只好呼叫援兵。在等待太宰过来的这十几分钟里,我蹲在面包机前同它大眼瞪小眼, 心中不停回味着这两件怪事。 算上关口说我忘记要和新来的学生见面,在加上今天本子上记下来的这两件事,一共我忘了有三件事了。这是极其不自然的,我仔细梳理后, 发现准确来说我忘记的是我接触的人。 “首先是关口说的新学生,那孩子也不记得和我要见面的事。再来是白鸟小姐, 我们彼此都认为是初次见面, 小山编辑却说我们先前见过一面, 甚至还交换了名字……” 如果说这两件事都是巧合,或者说的确是工作中有偏差,或者对接上的问题所导致的错误,那如何解释我和导购员小姐的事? 我们分明不认识彼此。 我不认为我会刻意把“一定要在xx导购员处兑换”都记下来在本子上,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导购员为了给自己拉扯业绩,找客户说好话,让客户一定要在她这里办理业务才会发生的情况。可她明显也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忘记了他们? 他们为什么也将我忘掉了? 在我做记录之前,我是否还发生过类似的事,但我并没有意识到它发生了。 首先这些被我遗忘的,并且也将我遗忘的人,是和我关系非常浅薄的人。如果这个症状继续加深,搞不好会逐渐蔓延到我周围那些和我关系更深的人。 遗忘这个词是比什么都可怕的恐吓,我思维已经发散—— 我会被更多人遗忘吗? “伊君?”正当我烦恼之际,头顶传来了太宰的声音。 他每次走进我的人生都是游刃有余又赏心悦目的样子,我不忍心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颓废的一面。 于是我勉强扯起出笑容同他打招呼:“面包机拿到了哦,虽然还稍微加了点钱,不过还是值得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因我不想被他发现我的异状,就提议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买点材料?这样明天就可以吃到新鲜的面包了。” 太宰看了我一眼,就在我以为要被他看穿了,他却眯起眼睛微笑起来,“嗯”了一声。 “明天会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吧。”他说。 我心中略微诧异了一下。 这句话在我的理解中,就像是在期待明天的到来似的。 我像被人推进了一床绒毛充足的软垫,但是嘴里喊着一口黄连。听到他这句让我心头泛酸的话,我的烦恼就变得难以启齿了——毕竟在他情绪这么好的时候,我这虚无缥缈的烦恼该有多扫兴啊。 我的心情也是割裂成一块一块的,我说:“那我们就去买材料吧,明早的早餐就是松松软软的新鲜面包了。” 我们一起折进超市,买了黄油、面粉、牛奶和酵母之类的材料。一路上我试图活跃气氛,不停的问他要不要这要不要那—— “这个面包机可以自动投料,太宰先生,要不要葡萄干或者果干之类的?” “我觉得什么都不加就很好吃了哦。”他说,“有黄油或者果酱就够了嘛。” 路过折扣区,我又说:“说起来牙膏正在做活动,要不要买一些呢?” “牙膏不是还剩很多吗?”太宰就像在回答一个进了超市后吵吵嚷嚷要买东西的孩子那般满怀耐心和温柔。 “……想吃荞麦面吗?” “可以买一点。” 说着说着,我感觉曾经我们也经历过数次这样的场景——一起购物,其中一个看到什么就说想买,另一个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 我们的立场颠倒过来了。 几乎是每路过一块区域,我都会喋喋不休的说上半天,将收入眼帘的一切事物都当做话题来展开。他也不嫌烦,每次都认真的回答了我,他这种态度让我的不安略微减轻了些。我们最后还是没有买太多超出预算外的东西。在回去的路上,我依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太宰大概已经察觉了我的情绪不对,他没有笑笑闹闹,而是平和温柔的同我聊天,说些让人宽心的话。 我心事重重的去收拾东西,然后做晚餐。其中等待的间隙,我就对着厨房的瓷砖发呆,什么也不敢去想,怕万一多想就触动情绪,多余的情绪就会给这座房子里的所有人带来千钧重的哀伤。 当我的目光扫到房间的阴影和拐角处,我就揣摩那道罅隙中会不会在我转过头时蹦出一个黑魆魆的鬼怪,将我一把网住,让我悄无声息的离开,不安的念头像笼罩在头顶的黑纱,只要我低下头,就会将我完全盖住。 一个人独处时,一切都变得恐怖了起来。 “伊君?” 那片黑暗的阴云即将触碰到我时,我听见耳畔边响起太宰先生平稳的声音。 他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干净手,一边甩干水珠,一边问我:“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帮我取几个鸡蛋出来打匀可以吗?” “好。”他说完就打开冰箱,然后在我旁边活动起来。 有他在身边,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身上的不安从一个繁殖到了十个,甚至会变成百个千个,立刻变成藏不住的东西,我只好用繁茂的叶子将它们统统藏起来,喂养这些叶子的,让他们蓬勃生长的是我尚且能自给自足的爱意。 我时不时偷瞄他,见他的动作稳稳当当,又放心不少。 太宰说:“只是打个鸡蛋,不用这样看着我吧?难道说伊君觉得我连打鸡蛋都做不了吗?” “我对太宰先生的料理水平不了解嘛。”我说,“稍微站远一点,我要炸东西了。” 太宰抱着他怀中的鸡蛋碗,在旁边得意的说:“我可是有拿手菜的。” “比如?” “我将其命名为‘活力清炖鸡’。” “听起来不像是日本的菜色……” “比起这些——”他得意洋洋的说,“这可是吃上之后能让人三天三夜保持精力充沛的补品。” 我微怔后,疑惑道:“……这么厉害?” 他笑眯眯的接上一句:“不过也有人说吃完过后会丧失记忆呢。” 我:“……” 我现在真不想听到“丧失记忆”几个字。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说到记忆丧失……电影啊、小说啊都很喜欢这个元素呢。前不久不是还有一部当红偶像出演的电影嘛。” 他将打均匀的蛋液放到旁边,说道:“我知道哦,女主人公丧失记忆之后被带到了不可思议的国度,差点要和这个国家的王子结婚,却被男主角克服重重阻碍后将她带了回来,期间丧失记忆的女主人公又一次重新爱上了男主角……嗯,好像是这么个故事吧?” 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甚至剧情比我知道的都要详细。 “不过在我看来剧情就是大杂烩啦。”他伸了个懒腰,吐槽道:“男主人公遇上的仙女皇后告诉他带着女主人公回去的路上绝对不可以回头……还有不可思议的国度……” 我笑着说:“俄尔普斯和爱丽丝漫游仙境吗?” 太宰说:“还有一段,是仙女皇后的试炼。她将女主角变成了各种东西,老鼠、鳄鱼、烧红的烙铁……并且告诉男主角在她变回人身之前决不可松手,她就答应帮男主角找到离开的路。” “这个啊……我恰好知道。”我说,“我在一本小说中有看到提过这么一个苏格兰童话。一个叫珍妮的姑娘爱上了一位名叫坦林的武士,而坦林被仙女皇后带走,珍妮要去救他。” 他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珍妮将坦林从马上偷走,仙女皇后气急败坏的施法将坦林变成各种东西……”说到这里,我笑了起来,“将他变成了野兽,毒蛇,还有烧红的铁棍。只有珍妮紧紧抱住他不松手,直到……” “直到?” “直到他变成一个,呃……‘赤身裸体的男人’——这是书上说的。”我说,“坦林就永远属于她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他好像还在回味这个奇妙的故事,“……这居然是个童谣?” “小说里的主角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我说:“还不是童谣里老一套,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又说,“那本书里还说这首童谣有个后续,我觉得后续更有趣。” 我将天妇罗装进盘子里,我知道他在旁边等了很久想尝尝还在冒热气的食物,于是切了一小块装进碟子里递给他。太宰将炸得酥脆的面衣咬出响声,我满足的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 他盯着我说:“伊君还没说后续是什么。” “哦……后续是仙女皇后气急败坏的说:‘你带走的是我骑士团中最好的武士。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今天的事,我绝对会挖出你的两个灰眼睛,放进泥土,要是昨天我早知道今天的事,我绝对会挖出你的你的心脏,放入一个石头制的心。’” 我想,我原本心情有所回转,在说完这句话后,却又下沉了几个幅度。这是由于这本书原本的内容所致,当时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书中的主角说这句话不只是怨毒的诅咒,而是也蕴藏着一种保护。 泥土的眼睛和石头做的心,是能让人从一切悲痛中隔绝的手段。 ……倘若我的消失会来带不可逆转的伤害,那还不如永远从这种不该拥有的不幸中隔绝出来。 太宰闻言,先是蹙起眉头,然后又在双唇微启后舒展了眉头。 他问我:“伊君是在什么书上看到提起过这个故事的?” “我不太记得书名了。”我说,“我想想这本书的内容……男主人公的妻子从树上坠落而亡,他们家的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为了搞清楚妻子为什么从树上坠落,他决定教狗说话。” “那只狗最后会说话了吗?”太宰说。 他和我一样,我第一次拿起这本书时也在想这只狗最后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不记得了。”我说,“我只记得是个有点悲伤的故事。尽管男主人公认为自己已经用了全部的爱意给自己的妻子,他们之间依旧没法完全理解,最后她依然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时候,我脑子里尽是些不该出现的想法。 太宰拖长了声音:“唔——”他说,“伊君说这是个悲剧吗?” “对男主人公来说他永远失去了所爱的妻子……只能在回忆中寻找她的身影。”我说,“可对女主人公来说,已经结束的生命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也不会再受到心灵上的煎熬,如果这是悲剧,到底要用他们谁的视角来定义?” 说到这里,其实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宰。 他会离开我吗?他还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太宰学着我的样子,将炸虾切下一块,他将头部肉质最丰富的部分用叉子递到我面前。 “你会离开我吗?”他说,“就像坦林被珍妮带走,离开仙女皇后那样?” 我一怔。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反问我会不会离开他。 我吐槽道:“你怎么把自己代入仙女皇后……” 结果他撒起娇来,“回答我嘛——” 我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将头发撇开,然后吃掉他递给我的食物。 我说:“我不会。” 太宰高兴的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后说,“我可不想换上泥土的眼睛和石头的心。分明我讨厌疼痛,但我却不忍心让自己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 “只要这种事不发生,我也不需要这诅咒一样的祝福。”他说着,难得改口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别离开我。” “嗯。” ※※※※※※※※※※※※※※※※※※※※ 童谣是坦林的故事。 然后这本书是我个人还挺喜欢的一本书,书名是《巴别塔之犬》,主要内容就是阿伊说到这些。 因为这章还挺多挺隐晦的所以我说下自己的小论文: 机智的宰已经猜到阿伊知道自己的问题了。 两个人都把自己代入了“失去”的那一方。 阿伊将自己代入的是小说中的男主角,他无法理解妻子最后为何自杀。 太宰则是将自己代入了那个失去了自己武士的仙后(摊手)。 但是他后面那段话是他知道阿伊已经察觉了她自己的问题,外加之前有过电话留言那么一出,按照他对阿伊性格的了解,他很容易就知道在阿伊看来“泥土的眼睛”和“石头的心”是一种看似诅咒的保护——对他可能会面临阿伊消失这件事的所面临的痛苦提前做出保护。 他对此的态度是:宁肯记得这种感觉,也不要失去这种感觉。 不过嘛,只要这件事圆满解决,就皆大欢喜了。 我说换碟,就是真的换碟啦!(神父换碟——!) 不过糖分还是会确保的,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 感谢在2020-10-09 21:24:10~2020-10-10 21: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与追寻、何来共鸣 10瓶;一位不留名的读者 5瓶;夏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消雾散(三) 我开始事无巨细的都用本子记录下来, 还不到三天,本子的厚度就直线上升。但这并不能让我感觉到安心, 只会提醒我我忘记了更多。 手机通讯录里我将每个联系人都做了详细的备注,以备不时之需,这两件事着实耗费了我不少的精力。 前几天,我的blog底下盖起了评论高楼。 那是一个关于平行世界理论的话题,你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所面临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衍生出新的平行世界,未来并不是一尘不变的。 他们举了个经典的电影作为例子,比如说一个人去到了未来,知道了未来的某件事a, 然而回到过去之后他的某项举动影响到了未来, 导致他所知道的未来事件a不会发生了, 那么发生了事件a的未来, 和没有发生事件a的未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未来了。 “也就是说,哪怕是见过十年后的世界也是不保险的。”我说, “得考虑到悲剧发生的可能性。” 考虑到bad end的可能性, 接下来我还做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我重新弄出来一个笔记本, 把一些我知道的简单的菜色和生活小常识记在了上面,包括一些治疗醉宿的偏方,以防我突然从某人的生活中消失后,他又开始毫无规律的生活。 这几天我借着各种名义, 让太宰帮我打鸡蛋,或者做些简单的打下手的活计, 我发现他在料理上其实天赋不错, 加上他学东西也很快, 一些简单的菜谱想必没有我他也能自己做了。 “能做出活力清炖鸡这种听起来就不简单的菜……多少也是有些料理能力的吧?” 做完这一切,我将这个本子塞进了电视底下的柜子里。 …… 他今天还是很忙,我想想,自我们同居开始满打满算过了差不多一周,这一周我们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比如说我知道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有种说得好听是毫不做作,说得难听是叫人担忧的不良习惯,他对食物的迟钝表现在方方面面,譬如他好几次徒手去碰还是热着的,温度并不适合直接用手触碰的食物。我实在搞不懂他那颗聪明的脑瓜里有时候装的到底是什么,也许不完全是超脱常世的智慧,可能还是剩下些位置放着奇怪的不谙世事的部分。 “螃蟹~螃蟹~”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包装好的蟹肉礼盒,兴高采烈的将两只蟹钳拿在手里然后顶在头顶。 “玩弄食物不太好吧。” 我抬手想从他手中拯救两只可怜的蟹钳,却被他一个灵活的转圈闪开。 “事实上。”他神秘兮兮的说,“我正在和螃蟹之神做加密通话。” “那你们说了些什么呢?”我看着他顶着蟹钳在厨房里饶了个圈,我问他:“比如保佑可以你吃到更多新鲜好吃的螃蟹吗?” 他好像玩腻了,将两只冷冻的蟹钳放到我手里,说:“保佑我们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螃蟹。” 他说的是“我们”——真是叫人开心的说法。 当晚我们吃的是火锅,热腾腾的清汤沸煮过后还冒着青菜的香味儿,蟹腿是拿在手里涮的,晚餐满足之后,他又要出去了。 这一周内我已经适应了我们这种没什么相处时间的生活,但失落依旧是无法逃离的情绪。 除开每天晚餐和早餐的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其他的时候可以见面了。 对了,还要算上睡觉的时间。 …… …… 按理说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不该在深夜出游,一般有人看到这一幕,还会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困难,才会让一个孩子出现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快餐店里。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今剑将薯条扯开包装,倒进盘子里。 和他会面的文质彬彬的青年,则是将麦○劳的冰可乐推了过去,说:“因为许多人的道德心比他们心中所认为的要强。在深夜撞见未成年人在外,并且是和明显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平时里不会冒出来的道德心就浮上了水面。” “我知道。”今剑说着雷人得要死的句子,他眯起红色的眼睛:“比如说将你当做是有‘正太’趣味的怪人……” “了不起,付丧神大人对时髦的词也有所涉猎。”太宰啪啪鼓掌,像是由衷的在对今剑的词汇量发出感慨。他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不咸不淡的说:“不过,熬夜可是违背你这具身体的生理天性,小孩子的天职之一就是‘舒舒服服的睡觉’。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那就长话短说,切入主题吧。”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顺便一说,这场谈话的发起人是今剑,而不是他。 今剑在盘子的垫纸上均匀的涂抹番茄酱,他问:“你去找过‘店’了吗?” “找过。”太宰说,“由力量强大、通晓万物,能够穿梭时间和空间的次元魔女所掌管的能够实现愿望的‘店’。” 今剑将嚼碎的薯条吃下,他审读着面前笑容满面的青年。 “你没有找到。”他得出结论,“否则你不会和我现在,在我该睡觉的时间把我约到快餐店吃垃圾食品。” 太宰不说话,今剑当他默认了。 后者的红眸点缀以深幽的暗光,在太宰沉默的态度下越发深邃—— “为什么你看不到‘店’?”他放下一只手发出诘问——太宰知道,他手已经握在了本体上。 “如果不是心怀愿望,或者有必然的可能性的人,是无法看到那家店的。” 今剑目光灼灼:“——对你来说,阿伊不值得一个愿望吗?”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是表象,还有一种掩藏在孩童的躯体之下作为武器本身的锋芒。即使他久不出鞘,镌刻在刀锋之上的杀气依旧不成衰退半分。 太宰没有和他针锋相对的意思,他笑容稍有收敛,是为了不刺激到对方。为了谈话融洽的进行,他将自己双手置于桌上以表示他没有敌意,今剑在看到他的动作后,也松下了那只扶着本体的手。 只是他的眼神意思写着“让我听听你怎么说”。 太宰勾起唇角,他的心中淌出怪异的情绪,像夏日里温度适中的潮水,缠绕上血管和肺部,退潮后将余温残留在其中,让他觉得呼吸的温度都提高了。 他故弄玄虚的说:“如果你早点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你说得对’。”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要再度回归前,青年耸了耸肩,他的声音轻快得像只小鸟,他说:“你看,不想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我是抱着这种准备去迎接所有可能的未来的——对未来随时会到来的离别有这种悲观的心理打底,我就能在那一日真的到来时克制住这种痛苦的追求。” 这一点上,他和自己的恋人有不小的共鸣。 “现在……我也许说不出直白的表达,啊,没错,就是自古以来刻在人类求偶观念中必须使用的那个求爱的句子。说到底,是谁规定这句话必须要说的?”他说,“撇开这些肉麻的,形式化的东西。我的的确确,真挚的希望这种值得我追求的幸福,能够长久的延续下去。” 今剑在听到‘求偶’二字时,眼皮微跳。 太宰像没察觉到他的表情僵硬。 他继续说:“如果说未来我身边会有什么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选项。”说完,他自己又开朗的笑了起来,他重新展露笑颜的样子让今剑僵硬的表情也解开了。 太宰说:“我不会让她从我的人生中消失。” “——这就是我的愿望。” 空气中的沉默只滞留了两三秒。 今剑好像被他说服了,但很快他意识到问题回到了原处。 “……你的心意听起来很不错。但你怎么解释,店没有出现在你面前这件事?” “经过这几天的寻找,我想通了。”他说,“是‘必要性’,也许是店判断我还差一些其他拼图,只有达到了条件,它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今剑吸了口冰可乐,问他:“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说,“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既不会让那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书出现,无伊实也不会消失的完全的办法。 …… …… 我今天上床后辗转反侧,最后怎么也没法睡着,对着枕头上的花纹发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钟了,不出意外的话太宰很快就要回来了。我爬起来喝了点水,在灯光下我注意到我的指甲劈了,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 “这可不行。”我想起太宰总喜欢往我怀里钻,我的指甲会刮到他的。 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指甲刀,然后我什么也没找到,只好穿上外套跑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去买了指甲剪回来,没想到我开门的时候,门没锁。 “……太宰先生?”我进门后一边脱下衣服,一边试探着问道。 青年居然就在客厅里,他坐在电视机旁,电视机底下的柜子开着,我那本写满文字的小册子就摊在他腿上,他一边看嘴上还振振有词:“原来如此……所以做出好吃的厚蛋烧的窍门是……啊,伊君,你回来了?外面很冷吧?这么晚出去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我才刚开工没几天的小册子就这么被他发现了,我应该找个更合适一点的地方保存的。 大意了…… “我去买指甲剪了。”我坦白,“你看,我指甲劈了,万一把你弄伤就不好了。” 太宰朝我走来,他用自己的手托住我的手,然后垂下头—— 以唇吻之。 “等等——”我被他毫无铺垫的举动惊到了,可是碍于指甲还离他很近,我投鼠忌器不敢将手抽回来。 他的上唇摩擦着指甲断掉后不平整锯齿处。 “不可以动哦。”太宰笑得没心没肺的,“指甲会割破我的,伊君忍心吗?” 说完,他用唇轻轻含住我前端指尖。手指的温度被冰凉的唇卷走,我的心也随之摇曳,恨不得立刻卧倒在这一叶孤舟之中,任由浪花将我耸入云端。 当他抬起头来,我又竭力佯装自己完全没有被他撩拨到。 他轻轻笑了两声。 我说:“……太宰先生不去洗澡休息吗,已经很晚了哦。” “嗯,等会就去,不过在那之前——”他抬起头,然后扬起手中写满字的小册子。 “伊君不准备告诉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些吗?” ※※※※※※※※※※※※※※※※※※※※ 预计下周正文完结。 然后就是各种各样的后日谈和番外了! 不过目前后日谈和番外的内容还没完全想好(除了要交代一些正文没有全部写进去的支线之外的那种全新剧情)。 写多少看心情和有没有有触动的梗和情节吧。 ——————————————————————————————————————————————感谢在2020-10-10 21:42:11~2020-10-11 21:4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消雾散(四) 我毫不慌张的选择和他对视。 我一直认为自己在“对他撒谎”这件事上不得要领, 紧要关头我却蓬发出超乎平时的伶俐,我的嘴角不受我的控制自己扬了起来, 还有我的眼睛,我眯起来朝他微笑着。 “写笔记当然是为了日后的生活方便。” 这可不算是假话。 “为了生活方便啊……”太宰乍看之下像是接受了我的说辞,他原本逼人的前倾姿势解除,然后他轻松的翻开手中的本子,念道:“油锅烧至七成热、混合好的蛋液一定要记得过筛、刷油时如果控制不当就用厨房纸吸收一部分——” 青年将本子“啪”的一声合上。 “你知道吗?说谎的时候两大要素,一是心态放平,切忌不攻自破,啊,这一点就给伊君打九十分吧。第二点则是对既定的事实用尽全力的去狡辩, 并且要让一切合情合理,这点伊君完全是——零——分!”他叹了口气, “本子上记录厚蛋烧的做法和诀窍完全是面向初心者的,对料理熟手的伊君来说到底哪里能提供‘方便’了?” 我苦笑着。 “伊君的话, 省略了主语呢。”太宰眼里没有笑意,他说:“是为了让谁生活方便?让我对吗?” “嗯, 很可惜,你的算盘完全落空, 你所期待的事情不会发生, 不会有什么‘生活节制,作息规律的太宰治’出现。” 太宰说着,绽放出甜美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给我一种慢刀子割肉的感觉—— “我这个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如果喝到酩酊大醉, 也许会就这么倒在街头哦, 穿得稍微单薄一点就会被雪夜的冷空气捎上通往极乐世界的特快车吧, 所以不用给我写什么醒酒汤和治疗宿醉的偏方——” ……别这么说啊。 “伊君写的东西,我不会用的哦——一·个·都·不·会。” 面对他的追问,我能做的只有咬紧嘴唇,绷紧唇线,我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要不要将情绪的闸门打开,于是按照我一贯的经验做自己的保守派反应。 他托起我的双手,问我:“看来,要让伊君改掉这个自我饮痛的坏习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还是说,你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退幕的结局了?” 心甘情愿的从他的人生中退场? 我怎么舍得? 我深吸一口气——就连吸气的动作都在发抖。 我说:“可是我……” 不等我开口,太宰又喋喋不休起来:“也就是说,无论我以后怎么败坏自己的身体,无论是入水还是吊颈、又或者是酒精中毒都无所谓了。” 他越说越离谱了。 每个音节拆分开来,都变成尖锐的锥子,音节结束后垂直降落在我心中,最让我痛苦的是我分辨不出哪些是气话,哪些是可能真的他会这么做的事实。 “不要。”我抬起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太宰反手拦住我的手,继续说着更刺痛的话:“嗯,爱慕我的女性那么多,有那么一两位志趣相投,愿意和我一起共赴黄泉的我看也是有可能……” “……别说了。”我像咬破了胆囊,舌根都是苦涩的,“太宰先生早就知道了吧?关于我可能会被大家遗忘,我也会将所有人都忘掉的事……” 像是一处峰回路转,他本是高亢的情绪倏地收拢,变成一句温柔的:“我知道。” 房间的灯光就像被他坚毅的态度给撼动,在我头顶,我感觉有一群飞鸟,他们吵吵闹闹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我面前像落下了数千只鸟的羽毛,织成了一道帷幕,我透过帷幕从中看见太宰的样子,就是我心中最美好的模样。 ——包括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我逐渐不感到痛苦,我开始走向喜悦。 我心中遮天蔽日的忧思,好像在他孩子气的怨言前云消雾散。 我压着声音,道出素爱逞强的我罕有的真心话—— “……太宰先生,我也很痛苦啊。” “一想到在某个明天,我睁开眼睛之后,变回那个一无所有,在街头徘徊的‘无意义’。哪怕建立起再多的羁绊和缘分,都是无用功,反正最后我还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接下来全都是说的没有经过大脑的话。 我突然满怀一种“今天就是最后一天”的悲剧女主角的心态,我压下舌根,没空去斟酌自己的词语。 “可是,我是个偏执又死心眼的人,唯独被太宰先生忘记这件事,是彻头彻尾、比什么都绝望的噩梦。” “我也不想自作聪明的去麻痹自己,做些掩耳盗铃的事。” 可我要是不这么做,不就只剩下绝望和丑态了吗? 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是被绑架差点死掉那次都没有。 假使谎话说一千遍就能成真,那为什么我每天都将自己表现成不在意的样子,如今还是会感到恐惧? “太宰先生。” 我喊着他的名字,抬手用袖扣去擦拭眼下,我也不清楚我是不是流出眼泪了,但我感觉眼下的皮肤是干涩的。 ——我要做一些大胆的、出格的事情,这个想法占据了我的头脑,并且将我所剩无几的理性被挤到了墙角。 我扬起手臂,是朝上举起的,并不是索求拥抱的姿势,我希望他能靠我近一点。 “……我想吻你。” 没想到我也能说出这么直球的话。 他向前半步,然后前倾身子,俯身下来让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修长的脖颈形如白鸟,我稍微改变姿势就将其勾住,他倒也没拒绝我。太宰只是低垂下头,我便主动迎上,当双唇触碰上时,起初只是轻轻的啄吻,紧接着就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庄重又不失圣洁,唇部的贴合犹如天合之作。 我的后颈处被扶住,像是在巩固这个完美的角度。 ——他在回应我。 “唔——”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垂泪,但我的声音如同在铁轨上颠簸那般不平整。 感受到被抽空的空气重新回到我们咫尺间的距离,我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被我拒绝。 “……可以抱我吗?” 他一言不发的低下头,以吻回之。 这个距离仿佛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让我明白,这不是在我臆想的梦境中才有的相会。 心中的情感正在复苏,在这关掉了灯的屋子里,在没关紧的窗户中漏进来的几丝呼啸的夜风里。 云彩拥抱朝阳,云朵深深浅浅的每一层都被晕染上色,不曾遗漏分毫。最后,当整片天空转入昏黄,朝霞与云衣融为一体,我们便是藏着共同秘密的共犯。 而我在心中,千百次呼喊着他的名字,生怕被我不小心忘记。 “太宰先生。” “……嗯?” “太宰先生。” “嗯。” 最后,他睡在我怀中,在我以为今日就将这么收场时,太宰爬起来,然后在我侧颈落下一个吻,我不自觉的弓起了身子。被我的反应逗乐的青年又在我额头上落下亲吻。 “很困吗?” “……很困。”我老实说,“我有点累了。” “现在可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青年温声笑道:“伊君,还没见过凌晨三点的横滨街头吧?” 脑子还没退烧的我差点没回过神来他话中的意思。 现在?在这之后?出门? “好啦,起床起床——” 太宰扶着我,把我拉起来,帮我整理衣服。 我揉着眼睛,困到面前的人都快出现重影了,我含糊的问道:“……现在是要去哪里吗?” 太宰亲呢的揉了揉我披散的头发,对我说:“去一个能实现我们愿望的地方。” 我虽然意识还不很清醒,感觉自己还尚在云端,但察觉到他语气中笃定和认真的部分,我也强忍着困意开始收拾自己,任由他领着我出了门。 凌晨三点的横滨街头孤独得只有街灯,除此之外就只有我们。 身体的毛孔感觉还是放松的,一出门我就冷得直接清醒了几个度,抱着他的手臂就往他身旁缩。 ……我没好意思说自己腿软。 太宰领着我往前走,两侧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我的倦意也开始消退,疑惑却逐渐增长。 “这条坡道……” 是从侦探社朝外走的那条坡路,对了,我曾经来过这里。 “能实现愿望的地方……是‘店’吗?”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 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件事? “到了。” 太宰无需回答我的话,眼前伫立的宅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内的是粉发和蓝发的少女,还穿着睡衣风格的长衫,其中一民手持一盏小灯。 持灯的少女打着哈欠,看得出她尽力让自己振奋起来,招呼道:“有客人来了~主人大人~” “有客人哦~请进!”另外一位则是挥舞着袖子,示意我们进去。 也是,这个时间应该是睡觉的时间才对啊…… “走吧。”太宰牵着我的手。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收到鼓励的我点了点头。 “嗯。” 庭院的绿松在夜幕下投出宽厚的阴影,我们踩着阴影和石子路走进了房间。 就在今夜,让这一切结束吧。 ※※※※※※※※※※※※※※※※※※※※ ……嗯,先主动的人是她。 ————————————————————————————————————————————————感谢在2020-10-11 21:41:33~2020-10-12 20:5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稚名优、何来共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家的机智岩 245瓶;悠里、稚名优、十年 10瓶;闻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消雾散(五) 我太困了, 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双腿像没了骨头,我就这么一路抱着太宰的手臂, 然后任由他搂着我往里面走,越是踏入这座宅邸, 我就越发困倦,像被人施了沉睡的咒语。我迷迷糊糊的想,万一自己就这么睡着了,会有真爱之吻将我唤醒吗? 屋内香气萦绕,轻盈的窜入我的感官, 在房中间,穿着像是宽松的睡袍的黑色长直发女性正慵懒的依靠在沙发旁,对我们的来访似是早有预料, 她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还带着神秘的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她的声音轻懒得像只黑猫。 “您好。”说起来, 我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像是看穿了我想法, 她闭眼一笑。 “名字可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说,“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稻井无伊实。” “我建议还是用原来的名字比较好哦。”她说, “名字也能说是一种言灵,还是谨慎点更好。”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是让我用自己原来的名字吗? 她温柔一笑, 将烟斗置于桌旁, 朝我们问道:“那么……是有什么愿望?” 方才进了她的房间时, 我还感觉自己清明了几分钟,可被她这么一问,困意又翻涌上来。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 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几时几分了, 外加晚上额外的折腾一番后, 更是精神和身体全都不振,只想立刻倒头大睡。 在外面就这么闭眼睡下,那也太丢人了。 “抱歉。”太宰温声说,“我的恋人身体有点不舒服,能否向您借一处让她稍微休息片刻?” “当然没有关系。”女人向方才领路的两个孩子吩咐道:“可以去隔壁的房间。” “非常感谢。”太宰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却不肯松手将我交给别人,他说:“我陪你过去。” 我点点头,要不是他扶着我,我可能早就直接倒下了。 这种不同寻常的倦意绝对不对劲。 和平日那种睡眠不足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甚至害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醒来。 太宰陪着我来到隔壁的房间,他轻手轻脚的将我放到床上。我一想到他要从我身旁离开,就下意识的拽住他的袖子,问他:“要很久吗?” 他在我眉角安抚的落下一吻。 “很快就回来。”他说,“伊君只用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好。” 我相信他。 在暗金色灯光的房间里,我沉沉睡去。 …… …… 人们总是对自己失去的东西记忆得更深刻,但在太宰治这种记忆力强到只能用来折磨自己的人心里,将得到和失去的东西做一比一的对比,最后发现还是失去的更多。 就好比现在,他看起来比谁都轻松,比谁都不失风度,但这是潜藏在躯壳之下的那颗负债累累的心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所表现出的保护色。 青年就连眼睛眯起来的弧度都是令人舒适得仿佛计算过的。 他说:“这么晚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了,次元魔女小姐。” 不过,尽管他看起来表现得完美无缺,但今天并不是个合适将谈话的时间延长的日子。 “我一直在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太宰突然开始自言自语,“结果居然是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壹原侑子也并不打断他,直到太宰说完,她才进行总结式的发言。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太宰厚着脸皮笑眯眯道:“那就还请您实现我的愿望,报酬在我拿到那样东西之后就付给您。” 对太宰的话,壹原侑子只是说: “——那么,请跟我来。” …… …… 太宰治再次来到了地铁站内。 和观看记忆不同,这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当事人了。 “果然,在结晶中看到的记忆,是未来的‘太宰治’。”他按照记忆中自己的行走路线开始步行。 在记忆结晶中看到的记忆,是未来的太宰治为了拿到这本书,借助了次元魔女的力量去到了无伊实的世界发生的事。 虽然早就猜到了一些,但这件事就算是在太宰治看来也是很离谱的。 他来到记忆中车站的便利店前,站在结账处等待着这个时间点上的伊织。观看记忆的感觉和现在亲身经历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记忆中模糊得如同马赛克画质的画面清晰的排列出来,耳旁的嗡嗡声也变成了人们交谈说话时的嘈杂声。 记忆中他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冷或者热。 现在他知道了,其实今天相当的冷,所以无伊实才会穿着羊角扣的呢大衣,地铁站的灯光是白色夹杂着浑浊的黄光,这些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太宰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记忆中的再度重演还原。 他将永远记得没有风的空气中无伊实朝他说“谢谢”的声音,记得在飘着食物响起的餐厅里她诚实的向自己这个陌生人诉说烦恼,记得她弯下身子去行李箱里拿书时垂下的头发盖住半边脸蛋稚气的模样,记得她用不熟练的日语向他赠予书时的样子。 他记得自己说:“我送你一程吧。” 原来这时候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 ——像是被绑上石头沉入海底,坏掉的通信机最后的故障音。 再后来的事和记忆中一样。 他站在站台不远处,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处理这类坠车案,运送,清洗,安排轨道重启时间。太宰没有移开过目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列车重新恢复运行,站在远处见他一动不动的路人,在电光石火之间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着一个哀伤的故事。 也许是青年周身的气质太过独特,引得路人开口问道:“……是你认识的人吗?” 就像在守着一个恢弘的秘密,杂乱的人声和列车重启在轨道上滑动的刺耳悲鸣将帷幕合上。 太宰站在候车区,呼啸而过的列车盖住了他回答时的声音。 “——是我的恋人。” …… …… “现在,所有的谜团全都揭开了。” 太宰再度回到壹原侑子的店内,在店内的亚空间里,手握纯白的书的青年打开书本,再度撕下一页,然后将整本书递了过去。 一本来自异次元的“书”——这就是他支付给次元魔女的代价。 “我所生活的世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本书,但是在这个与我的世界没有完全重叠的店内,这本来自异世界的书可以不受影响的存在。”太宰露出一抹苦笑道:“可谓是浅显易懂,简单又粗暴的道理。” 无伊实是被抽取记忆结晶时抽走了书页,所以他触碰结晶,才会看到未来的太宰治去无伊实的世界和她相见的画面。 而离开了书页的力量,她自然无法维持在这个世界的存在,那么解决的方法就很简单明白了——找新的书页添补进去,那么书页又从哪里来?自然是来自无伊实的那本书。 这是一个绝妙的循环。 太宰举起手中那张单薄的纸,问道:“接下来只要将这张书页重新融合进她的身体里,一切就会结束了,是吗?” “是的,不过……”壹原侑子卖了个关子,“会有一些副作用。” “是好的,还是坏的?” 次元魔女修长的手指抵住下唇—— “我想,是好的变化。” …… …… 我的意识又一次沉入水中,上方的水压着我不得动身,从我的耳朵鼻子灌入我的身体。我清晰的明白自己正在睡梦之中,但我可不曾听说有谁在睡梦中溺亡的,睡美人在陷入沉睡时是否还有意识呢?如果有,那未免也太痛苦了,日复一日的清醒着却不能醒来,不能再感受这个让她欢喜雀跃的世界。 额头传来干燥的、柔软的触感,这温暖的感觉触动心弦。紧接着,脸颊的皮肤也收到了同样的鼓舞。我像被海底的浪花卷起,并不是狂风骤雨中的波浪,而是像在朦胧的月光吸引下,变成温暖的余波将我推上岸。 最后,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像被人呼唤,睁开了眼睛。 我睡在我们家的床上,天空已经蒙蒙亮,灰白的光闯入房间窗户,放肆的踩在榻榻米上。在这道蒙昧的光芒之中,是太宰鸢色的双眸汇聚满情绪的凝视。 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不安和希冀的眼神,却在黑暗中发着光。 那种不确定的感情似乎要在此刻原形毕露。 “……你回来了。” 我屏住了呼吸。 他的声音像在发抖—— “能唤醒睡美人的,果然只有真爱之吻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击中,无法回神。我终于想起自己还要呼吸,我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伸手握住他上衣的衣襟,他先是微怔,然后微笑掠上面容,垂下头来再度同我接吻。 与此同时,横亘在我们之中的不安终于在呼吸的交错中一扫而空。 我扶着他的肩膀,飞散的思绪在这一刻牢牢收拢,他从床和我后颈的空隙中探出手来,然后向上扶住我的脑后—— 厚重的幸福终于落地,包围着我们。 ※※※※※※※※※※※※※※※※※※※※ 正文完。 说个题外话,我科目二一次过啦!开心!正文完结也正好破6k收,双重开心 坚持日更到完结,我超棒的! (给我自己敲锣打鼓.jpg) 然后昨天看到其实大家有对这两个人的感情和其中理智的部分的想法,我来说下我自己的想法,正好正文也完结了嘛(我还有超多超多超多想说的,有耐心的话可以看看) 先声明先声明,这个不是我个人盖章的阅读理解,只是一些写文中的思考。大家每个人看文得到的感想和体验都是不一样的,以你们自己看文的感想为准。 唔,首先站在两个人的角度来看是不一样的。 阿伊是清楚的知道她的感情是爱情,所以希望得到的是爱情方面的回应,然后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在爱情这个基调中添加了其他感情。 但是对于太宰来说这是涵盖了爱情和其他感情的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然后他从这个复杂的感情中来提炼“爱”这种感情。 他们在感情变化的步骤上是反过来的,所以会给大家有种温差。 所以在需求上两个人的体现是不同的。 阿伊的最终需求就很简单,我喜欢你所以我也希望你喜欢我。 太宰就比较复杂了。 为什么说太宰是从对阿伊的这一系列复杂的感情中来提取“爱”这种感情,是因为之前一直和基友在聊这么一个问题。 太宰这个人懂爱吗,会爱吗,或者说当他真的爱上某个人,他能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吗? 我个人的理解是,他肯定是拥有这种感情的,但是对他来说这种感情是混杂在各式各样的感情之中,一种陌生的体验。 他可以通过自己的智慧,反过来意识到“我似乎爱上了某人”,但是会对自己这种陌生的感情产生逃避,或者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表达这种感情。 所以比起说“我爱你”(我觉得对他来说,这几个字真的很要勇气,要突破心理屏障),他的感情诉求是直接跨越到后面一步的——就是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太宰看起来很理智,主要是因为本文第一人称,所以都是阿伊的视角,感情共鸣上会更容易和阿伊靠近。 我倒是认为真正清醒的人是阿伊,在这段感情之中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得到什么,也许会失去什么,只是因为习惯于隐忍,才看起来像是孤注一掷的那个。 对太宰来说,喜欢上一个随时可能会消失的人,并且愿意伸手去抓住她,愿意承受可能会失去的痛苦,甚至愿意在明知道埋有这么多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还要让关系更进步,这一个个“愿意”就已经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了——这是违背他胆小鬼的习性的。 所以,当阿伊再也不会消失,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之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的占有欲了。 接下来要连续上班十天……祝福我吧,我会尽力放番外的! —————————————————————————————————————————— 感谢在2020-10-12 20:53:46~2020-10-13 17:2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何来共鸣 2个;北迹、稚名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迹 28瓶;琢月未成 20瓶;谢清焰 10瓶;闻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日谈(一) “那个……稻井老师, 虽然说我对您的工作效率深感欣慰,但是还请您注意身体。” 小山编辑正和无伊实视频面谈,电子稿已经全部发给他了, 不到一天就无伊实收到了他的回复,老师这么高产他自然是心里舒服的。 至于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古怪,这是因为无伊实在消失一个月后一口气给他发了一大堆的成稿。 ——说真的,他都要担心对方过劳了。 “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无伊实拿起旁边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热咖啡,解释道:“最近我时间很充裕, 可以专心处理这件事。” “不, 那倒是没有。”他说, “我就是来和您说一下定稿的事。” 他们简单谈了会儿, 事情终于落地。 下月开始无伊实的恋爱小说就会进行连载, 小说名为《死告天使的恋爱定律》。 ——这个槽点很多的名字还是太宰取的。 结束了和小山编辑的对话后,无伊实望向窗外—— 今天也是个灰色的阴天。 现在是十二月下旬,临近平安夜。距离上次的事件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这大半个月她几乎没有出门,只能请假闷在家里写稿子。至于为何不方便外出, 原因过于特殊, 据太宰所说是融合书页所导致的“副作用”, 等效果稳定下来后,就会停止了。 问题就在于这个副作用……也太不得了了。 取下头顶的帽子,脑袋上毛茸茸的黑色猫耳朵就跳了出来, 因为跪坐而无法伸展的尾巴也得到了解放,舒舒服服的卷起弯来。 在融入书页后, 无伊实的身体一直在发生转变, 像现在这样能维持人形的情况已经很是幸运了。 无伊实昨天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 早上太宰掀开被子, 发现自己的恋人静静的窝在床上,一开口只能发出愁人的“咪咪”声。 然而太宰一觉起来见到大变活猫,简直两眼放光—— 顿觉大事不好的无伊实赶紧咪咪叫。 最后,太宰温柔的将自家恋人抱在怀中,虽说平时睡在一起,但这两种拥抱是截然不同的。青年细心的给变成猫的恋人顺毛,无法抗拒动物的生理本能的无伊实顺从的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的舒展身子。心愿达成的太宰趁她不备,掏出手机就是一顿猛拍。被rua得精神恍惚无力反抗的无伊实只好任由他摆拍。 无伊实挣扎着想说:“不要把照片发出去。”然而话到嘴边,就是小猫咪奶声奶气的喵喵声。 哪里猜不到恋人的想法,太宰笑着说:“当然,只会好好存在我的手机里,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伊君身上发生了多么离奇的事。就算是爱丽丝漫游仙境的体验也不会有你新奇了。” 出门工作前,他还恋恋不舍的撸了半天猫。 十二点后,变回人身(虽然是长着猫耳和尾巴)的无伊实,对着床上那一撮猫毛陷入了沉思。 …… …… “我回来了——” 恋人开朗的声音自玄关响起。 究竟是猫咪留下的后遗症作祟,还是她今天本就心情雀跃想要同恋人亲近,自听到太宰的声音后她就忍不住出去迎接。可是一想到自己还是猫耳猫尾的模样,她又犹豫了,就在她踌躇时,太宰已经先一步进了卧室。 “伊君伊君,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难道是又变成了不能说话的……”他的尾音在看到端坐在地上的女性身后长长的黑色猫尾后戛然而止,与其说是太荒谬了,不如说是—— “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太宰感叹连连,他在无伊实身旁坐下,“我可以摸吗?” 无伊实下意识的就想后退拒绝,对上恋人熠熠生辉的双眸,煞风景的话全部咽入喉中,她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嗯”表示允许。 得到允诺的太宰立刻上手,青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捏揉那根细长的猫尾,顺着毛发的方向以恰到好处的力度抚摸。 “……等、等等。” 逐渐感觉不妙的无伊实想挪着身子退后,就被太宰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去路——他探身向前,揽着对方的腰不让她继续拉开二人的距离。 “欸——”太宰拖长尾音,俨然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侧歪着头天真无邪的说道:“所以猫的尾巴真的很敏感?” 说完,还停下抚摸的动作,改为用手指轻轻捏揉。 太宰则是在欣赏自家恋人的表情。 白皙到略显病态的面颊泛着微红,平日里那种看起来那种单薄到近乎脆弱的质感大大削弱,与之成反比增强的是太宰心底的踏实感。光滑的脖颈因为微微仰头而更显纤细,其中几缕黑发扫在锁骨处,色彩的对比上更凸显其优势。 “别乱碰啊……” 被rua的那一方简直悲愤了,无伊实恨不得用尾巴去驱赶这个得寸进尺的讨厌鬼,没想到尾巴则是不听话的缠上了恋人的手臂—— 太宰简直要大笑起来,他揉着眼角并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笑着说:“身体的反应忠实于本能吗?” 眼看着无伊实真的要发作了,他才万般不舍的停下盘弄尾巴的动作。 无伊实赶紧顶上帽子,把头顶的耳朵给遮住,就怕这人再次转移目标。 太宰则是对着帽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原来伊君不喜欢被我这样做吗……” 就在无伊实以为他又要靠撒娇来争取第二次机会时,这人居然掏出了早上出门前拍的小视频——视频中,还是黑色小猫的无伊实被太宰全方位rua了个遍,舒舒服服的躺在他怀中蹭蹭。 “明明是猫的时候很喜欢……” “太宰先生。”无伊实说,“你明明也很沉溺与和小猫玩乐。”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你说我很喜欢,但我看你明明也很爽嘛”。 “唔,我不否认。”太宰笑眯眯的说,“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猫都会摸的人。” 无伊实迟疑了一秒,然后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这是在说情话吗?” “难道不是吗?”太宰一副“我不管我要闹了”的表情,将充满期待的视线投向无伊实头顶,无伊实感觉他的目光透过了帽子的隔离,直勾勾的在头顶两只猫耳上。 “伊君~伊君~阿伊~让我摸一下吧~” 无伊实也很为难。 她不是真的很抵触被rua这个行为,但是她意识到现在的自己状态很不对,太过敏感了,再这么放任太宰动手下去,不知道还会给出多少让自己羞赧到钻地洞的表情。 然而太宰深知她的软肋在何处。 太宰眨眨眼睛,继续乞求道:“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再说也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真的不可以吗……?” 最终,这场毫无意义的博弈以无伊实向自己屈服告终。 她撇着嘴扯下头顶的帽子,这对毛茸茸的耳朵就回弹起来。 正当太宰要伸手,无伊实突然举起帽子挡在二人面前。 “在这之前,太宰先生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她看向自己的恋人,说:“太宰先生去找过侑子小姐了吧?要摸耳朵可以,但是要拿情报交换。” 太宰也不意外,他说:“这件事我本就打算说,那么就趁这个机会解释明白吧。” 青年收回手,端正的坐好。 太宰最初怎么也找不到店,是因为没有达成合适的条件。他想要将书和书页从店带出,带到他自己的世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天方夜谭。所以明白了这一点后,他直接将无伊实带去店里,随后,找到书,取出书页,将书页融合给无伊实的一系列举动全都是在“店”这个独特的空间完成的,这本书并没有被判定“带出了店外”,而书页已经被成功融合,也不算是被单独带出了店。 太宰要明说的,是关于副作用的事。 在融入书页的第三天,无伊实的身体发生了改变。 “说实话,就算是我也被吓到了。”太宰说,“身旁的人消失不见,低下头发现只有一条金鱼。就算是小成本电影也不会选这么荒谬的剧本。” 无伊实也觉得太离谱了,难得吐槽了一句:“……我甚至无法验证我的记忆里是不是只有七秒。” 每天无伊实的身体都会发生变化,或者是获得某些奇怪的能力。 朴素一点的,比如变成某种动物,除了猫,还有幼犬、鹦鹉、文鸟等等。又或者是获得一些奇怪的能力,空间移动、意念力之类的都不在话下。 太宰光速适应之后,甚至每天拍照记录自己的女友到底变成了什么。 对此太宰表示—— “我好像可以写一本纪实小说,就取名为《我的百变女友》吧?” 无伊实听完简直两眼一黑,操控着变成动物不方便的前肢在便签条上写下“这个名字真的太过时了”,然后贴在了太宰的枕头上表示抗议。 至于后来他真的写了,还去投稿了,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太宰安抚性的一笑:“那位魔女小姐意思是——你的身体正在适应这个世界,所以会进行一部分的合理化行为。” “我原来的世界可没有异能力。”无伊实说,“所以,我最后会发生变化吗?” “这就说不准了。”太宰说,“她还和我说了些有趣的东西,假使在其他的平行世界也有‘绫塚伊织’,你的变化最后会趋近于她们。” 无伊实点点头,问道:“她有说过变化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吗?” 太宰摇摇头。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去工作,还有日常采购也都做不了。”她一想到生活息息相关的事,就又开始头大了。 头顶的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 太宰摸了摸她垂下的耳朵,在一旁轻声安慰道:“不方便的话,交给我来做吧。好不容易从试用期转正了,请不要剥夺我作为恋人的乐趣啊。” “可是一直不结束的话……”无伊实望向太宰毫无杂质,情感充沛的双眸,流出的抱怨也带上了直白的真心话:“不就没法和太宰先生一起出门了吗?” 好不容易成为了心意相通的恋人,她也有着自己小小的期待。 没想到正式在一起过去大半个月了,连门都出不了,这像话吗?! 只能在家里牵牵手,亲亲嘴,做做恋人该做的事,不能出门还是很遗憾啊! 况且,平安夜临近…… 猫尾巴再度缠上自己的恋人,她垂头丧气的说:“平安夜果然还是想出门约会。” 对恋人的主动邀约太宰欣然允诺,并且以不可思议的乐观回答道:“一定可以的,平安夜的时候好像会下雪哦。”太宰想起无伊实趁着没变成奇奇怪怪的小动物时争分夺秒的织围巾的样子,他问道:“到时候就可以戴上围巾去赏雪了,平安夜的街头会很热闹吧?人来人往的青年男女携手约会,路边闪闪发光的彩灯和漫天降落的雪花……真期待啊。” “嗯。”脑海中浮现出太宰勾勒的蓝图,无伊实也露出了笑容。 “听说还有偶像团体会做街头演出。”太宰忽然扯开话题,然后冲着无伊实可怜兮兮的说:“伊君会只看我一个的吧?” “当然。”无伊实想也没想就说,“太宰先生是最帅气的。” “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吗?”太宰语气又软下去,“说嘛说嘛。” 在太宰满嘴开火车的爱语下,无伊实此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这次她率先欺身向前,她仰起头以注满纯真的爱意的视线看向自己来之不易的恋人。 “不会看向别人的,我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太宰先生一个哦。” 得到了期望的答案,就像晃动的浮光找到了轴心,揽着身子的动作由单手改为双手,距离再次贴近。 双唇相依。 她攥住青年胸口的衬衣: “唔……” 太宰发现自家恋人的耳朵尾巴简直都要竖起来了。 “等、等等,现在还是算了。晚餐还没准备——” “那就出去吃,或者叫外卖吧。” “……别碰尾巴!” ※※※※※※※※※※※※※※※※※※※※ 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吧(会心一笑) 接下来预订的番外还有一个日常。 一个之前提过首领宰穿过来的,其实我在想大家都有,要不要给黑时宰也来一个(陷入沉思) 结婚和孩子应该也会写吧。 提前说下,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不会获得异能力,身体愈合力会变强,不那么容易死了。 虽然没有像其他平行世界的伊织一样变成亚人,但是也获得了一些相关的身体优化(哪里相关了啊!) 前面有提到过,这里我再提下 死在地铁站的绫塚伊织=三次元文豪本人 小野狗主世界的无伊实=二次元小野狗主世界里的文豪 隔壁首领宰那篇平行世界的伊织妹妹=二次元小野狗if线里的文豪 嗯就是这样的关系我不知道介绍清楚没—— 其实想象成fgo那种也很好理解! ——————————————————————————————————————————————感谢在2020-10-13 17:26:40~2020-10-15 22:5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佳、摸鱼大师、青梅煮酒、何来共鸣、银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吟鲤 100瓶;阿能 70瓶;叶呦呦 50瓶;虾不演鱼 32瓶;澜燧 25瓶;叶忻、别玩游戏了吧、云云 20瓶;向挖坑势力低头.jpg 13瓶;建筑其实是个好专业、不问归期、汀虞、alisa、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七点、丸子 10瓶;无言 5瓶;燕萝、可可、江湖路人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日谈(二) 后日谈(三) 太宰治是被雨声吵醒的。 雨点击打在隔壁的遮雨棚上, 声音顺着窗沿爬进他们的卧室,他自睡梦中醒来。 (不对劲。) 身下舒服柔软的触感明显来自于床这种东西, 他不是没有令人舒心的软床,而是大多数时候他都将就着将睡眠时间压缩,所以对睡眠地点的记忆反而更深刻了—— 太宰治、准确的说是某个在其他平行世界窥探到了书中的世界的首领宰,在被窗帘遮盖得死死的房间里睁开了眼睛。此刻他正侧躺在一张舒适的双人床上,在他正对面的是一位双目紧闭,均匀的呼吸着的女性。 他不认为自己会迷糊到在睡梦中被人劫持,更何况以他部下的能力是不会允许这种没品味的绑架发生的。 他脑中想着一些不那么紧张的事—— (我的人头在黑市上可是值不少钱,就算是要躺在舒服的软垫上——那也只会将这颗头颅放下当做战利品来炫耀,而不会让是让我在安逸充足的睡眠中自然醒。) (但是——自然醒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然而,这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卧室。 “……”躺在对面的黑发女性睫毛翕动,像是要从睡梦中醒来了。 太宰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早上好。”她仍有些半梦半醒。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 太宰对着面前和他同床共枕的陌生女性也友好的说道:“早上好。” 黑发女性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 走到椅子旁取了一件针织外套披上。因为服装简单,所以看得出她身材削瘦,外加个子也不高, 显得整体脆弱感十足。 房间里几乎没有光,无伊实打开台灯,正准备让太宰起床, 然而这回在灯光的照射下, 她清楚的发现了异样。 “你……” 她话说到一半,像突然承受了某种从身体里上涌的痛苦, 捂着嘴推开房门就往外跑。 被留在原地的首领宰:……? 然而他从对方推开的门中看到了更多的场景—— 从卧室的地毯朝外走, 是一条同样铺满地毯的走廊, 衔接着宽广的正厅通道,从两侧来看能够判断出这是一座以白色和米色为主色调的现代风住宅。 (水声。) 太宰从床上起来,顺着声音走去。 在经过走廊时,他在置物架上看见了一张照片—— 准确的说,是结婚照。 他压住心中异样的感情继续沿着水声走去。 方才还面色平常的女性此刻正在盥洗室的池子前止不住的干呕,肠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还是无法停止呕吐,她打开水龙头不停的漱口,到最后眼角已经泛起了微红,泪水似乎正要夺眶而出。 等到干呕停止,她闭着眼睛用冷水拍脸,然后扯下干净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动作熟练。 无伊实已经从方才剧烈的干呕中恢复过来,然而早孕期间的反应一回生二回也没法熟,她还是感觉自己眼冒金星,不太舒服的撑着洗脸台然后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见“太宰”正站在她背后靠门的位置,她勉强撑着身子问道: “……你是谁?” 首领宰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和这个“太宰治”的确相差很多。 他眯起眼睛笑道:“初次见面,我是‘太宰治’。” …… …… “所以……”无伊实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热水,孕期她对一切东西的喜好都变了,只能喝水,她望向面前这个比自己的丈夫快要小了半个尺码的“太宰治”,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感慨道:“你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先生?” “嗯。”首领宰大方承认,并且直接说出无伊实最关心的问题—— “我暂时不知道‘交换’什么时候能结束。” 此外,针对“太宰治居然结婚了”这件事,首领宰的反应也是耐人寻味。 “没想到‘我’居然结婚了,并且……” 无伊实知道他省略的部分是指怀孕的事。 她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一看就不健康的黑眼圈,仿佛加了一个世纪的班才会留下这么社畜的烙印。瘦得夸张,比她见过太宰最瘦的时候还要瘦上半圈,要不是知道他的脑子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无伊实都会以为他是不是被绑到国外去做免费苦力了,但是以她对太宰的了解,能把他折腾成这样的,肯定是他自己。 ……不知道面前的“太宰”究竟遭遇过什么,才会看起来这么的……嗯…… 以她的角度来说,这个太宰也太让她怜爱了。 简直想让人把他立刻喂胖。 首领宰双手交叉置于桌前,微笑着问道:“请问‘妻子’小姐,你和太宰是认识多久之后开始交往,又是多久之后结婚的呢?” “……你很感兴趣吗?” “再怎么说,这可是‘太宰治’啊。”他轻飘飘的一笑。 无伊实放下杯子:“这句话的确很有他的风格。告诉你也没什么,我想想……大概是认识三到四个月左右开始交往,交往三年快四年结婚,现在是我们婚后一年半。” 对自己突然来到异世界接受良好的首领宰比平时放松了一些,在听到无伊实的回答后,坦诚表示:“我有点意外。” “身为当事人的我们也经常感到意外。”无伊实问他,“你饿吗?我去做点吃的吧。” “麻烦你了。” 在离桌前,无伊实微妙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不是我的‘太宰先生’啊……”无伊实面对这个太宰,不由得感慨道:“自从我怀孕到现在,他简直什么都不敢让我做,小心翼翼到让我以为自己是颗一碰就碎的生鸡蛋。做饭、家务和采购基本都被他包了。” “而且……”她顿了顿,“在我孕吐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比我还难受——他太操心了。” 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的首领宰:“……真厉害。” “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份上。”无伊实也真情实感的表示自己的惊讶。 “我能到处看看吗?” “随你,不过我建议你换套衣服,我要开暖气了,你穿这么多会很热的。” 无伊实去厨房了,在听到动静后,太宰站起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走动起来。 他好奇在方方面面:比如说“太宰治”为什么会结婚?“太宰治”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也根本不会去设想的情况。 从无伊实的话中他不难判断出“太宰治”对她非常在意。他没法想象出“太宰治”全心全意的呵护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在他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从未勾画过未来妻子的模样。他感到好奇——这种好奇是纯粹的,没有其他感情的。 在一些置物的矮柜或者桌子上零零散散摆着相框,大多是二人合照,偶尔会有单人照。就算是对感情再笨拙的人,也能看得出他们感情极好,大多是些生活中的琐碎抓拍,而并非是艺术写真。 是真实的、沉甸甸的重量。 在书房里他看到了一些奖杯和奖状,其中还有一个书柜摆满了同一个作家的书。 他从中抽了一本出来,坐在客厅随手翻看起来。 无伊实把早餐端来时,就见到这个太宰正在翻她的书。 “吃点东西吧。”她说,“我做得都很清淡。” 毕竟面前的人看起来平时不像是好好在吃饭的样子,十有八九肠胃不太好。做点清淡的吃食他们俩都能吃。 于是太宰就一边看书一边用勺子喝粥。 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的无伊实:“……这本写的不好,你要不看本别的?” 太宰阖上书,问道:“‘妻子’小姐是作家?” “嗯,勉强糊口罢了。”无伊实随口说,“‘妻子小姐’听起来很别扭……” 太宰摸着书脊上她的笔名,提议道:“那么喊你‘未良’小姐可以吗?” “可以。”总比妻子小姐听起来舒服多了。 孕期在家也没什么别的事,太宰今天本来也是休息,所以吃过早餐之后,他们也只是在家里无所事事。 于是无伊实陪着太宰在家里参观。 在他们家电视机旁的柜子上放着一只小熊,太宰拿起这只做工并不精湛,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玩具问道:“是你做的吗?” “亲子款,有一大一小两只。”无伊实顺手理了理小熊胸口的领结。 “……另一只在哪里?”太宰很自然的顺口问道。 无伊实:“在我弟、不对,我哥……那里。他们之前还为谁要大号谁要小号吵了一架,很幼稚对吧?” “很有趣。” 他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一个和他的未来轨迹截然不同的太宰治的人生中。 “不过……”无伊实用手指抵着下巴,想起后来发生了更多鸡飞狗跳、哭笑不得的事情,不由得带上笑意—— “说到有趣,果然还是太宰先生向我求婚的时候,他居然在电视台做路人随机采访的时候突然求婚,而且是在新闻里……对了,那段新闻被侦探社的各位录下来了,我这里还有带子。”提到有趣的事,无伊实就来了兴致,她找到当时的那盘录像,然后打开电视放给他看。 宛若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藏。 作为知名度还算不错的作家,这则撒狗粮新闻播出时她自然也被认了出来。其实她当时有提过要不要让新闻给太宰打上马赛克,结果这人态度一改从前,无所畏惧的表示—— “当然要露脸,不然怎么让那些至今还对伊君有非分之想的人死心。”说完他又补充道:“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求婚现场,首领宰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自己的冲击。 那个含情脉脉的在雪夜里求婚的人,和自己长着一样的脸。 (果然,我们很不一样。) (——太宰治也能成为幸福到简直要让人嫉妒的家伙吗?) 无伊实见太宰沉默不语的样子,使她想起他们还没交往时,自己下意识的揣摩对方每一个动作背后潜藏的心理活动。她想——也许每个太宰身上都有复杂的共性,她似乎、大概、也许能猜到一点点,面前的“太宰治”在想些什么。 黑发女性温柔的笑了。 “然后,我们从大家那里收到了超出预料的、庞大的祝福。” “——从来自全日本的粉丝那里、从侦探社的各位那里、从我们有交情的亲朋好友那里。”她说,“我当时想‘幸福原来比我想象中还要简单就能握住啊’。”她说,“再这之后,就是正式的结婚和举行婚礼了。” 就像是要用这些梦幻到不切实际的句子去撬开他的心扉,无伊实继续说道:“结果患上婚前恐惧症的是他而不是我。这个人结婚前夜紧张得不行,直到凌晨都没合眼,在被子里抓着我的手小声问我‘要不我们偷偷私奔吧’——” “可是,这算哪门子的私奔啊?”她自己都说笑了。 “婚礼的规模并不夸张,也算是小而精致。反正来场的宾客几乎都是互相认识的,对了对了,他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被大家塞了一碗红豆饭,然后众人围着他像在弄什么神秘仪式似的拍了一张令人啼笑皆非的照片发给了我。” “于是那段时间他一直跟我说:‘就算是走在路上,也会被人突然打招呼说恭喜,这一周以来听到的祝福简直是这一辈子的分量了,耳朵要长茧啦’。” “对于不知道如何接受他人好意的太宰先生来说,这个程度简直称得上脱敏疗法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句话倾注了她胸腔中全部的温柔,就像是要将所有人对他的喜欢都传递出去一般。 她微笑着说:“——毕竟大家都很喜欢太宰先生啊。” 太宰一字不漏的听着。 就像站在海滩,脚踩湿软的沙子,被微热的海水没过脚趾时痒痒的感觉。 这些句子就像是一种咒语,咒语是可灵也可不灵的。 (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 (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存在。) (至少,有那么一个他,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在这一刻,他心中感受到某个征兆来袭——他要离开这里了。 “说来惭愧,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吧?”在告别前,太宰发出了另一个问题。 无伊实默契的察觉到了他话中告别的气息。 走之前,那就交换个名字吧。 “我有两个名字。”她说,“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是无伊实。但是结婚的时候冠夫姓……‘太宰无伊实’的寓意不太好,就改掉了。现在嘛……是夫姓,名字是以前的旧名字,听起来也不错。” 在被交换回去的最后一秒,他听见对方的回答—— “伊织,太宰伊织。” ※※※※※※※※※※※※※※※※※※※※ 就……不要深究时间线bug(抱头乱窜 ——————————————————————————————————————————————感谢在2020-10-16 23:34:40~2020-10-18 00:0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于江南凭栏意、栏杆拍遍、洛飞离、何来共鸣、苏娘、青梅煮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碗糖糕 40瓶;按爪君 20瓶;chousora 19瓶;洛飞离 10瓶;ahahaha 5瓶;布里茨、无言 3瓶;闻刀、始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日谈(四) “您家的孩子成绩一直很优秀。” 鼻梁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女老师望着面前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大一小, 以她认为能够让学生家长最舒服的方式进行谈话——首先要夸奖,然后再将要改正的地方细细说来。 太宰治摆出公事公办的笑容。 坐在他身旁的是他和妻子的儿子,目前正就读于该小学的一年级。那头柔顺的黑发和他母亲完全一致, 稚嫩乖巧的脸蛋上嵌着的五官也有近乎七成与无伊实相似,但若是他笑起来,谁看了都会说“这孩子还真像他父亲”——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六岁的千织正坐在椅子上,因为身高不够, 所以两条腿悬空。他穿着短裤和白色衬衣, 校服的外套是小西装。 他眯起眼睛在太阳下微笑时, 就像画册里走出来的小绅士, 除了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外, 他脑子也是上层的那一批,无人怀疑他自小聪颖的事实。 ——谁都能能看出他未来可期,换言之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哦,然后这位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六岁儿童就被请家长了。太宰心想。 老师看着面前的父子,莫名感到一股压力, 咽了口唾沫后继续说道: “太宰同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和同学们关系融洽, 就连运动神经也出类拔萃,简直让人挑不出任何错的优秀。” “您过奖了。”太宰也给老师回了句场面话。 妻子前不久录制的节目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放送,只想赶紧回家的太宰切入正题:“请问, 是我家孩子做了什么让您困扰的事吗?” 老师神色复杂的看了千织一眼。 后者以不变应万变,从头到尾以春风和煦的笑容回应对方。 千织知道老师还有话想说。 在前不久, 老师私下问过他:“太宰同学, 你和大家相处得还开心吗?” “我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哦, 老师, 您不用担心。”千织的回答没有漏洞。 然而老师见过各式各样的学生,对千织的糊弄也不在意,反而是继续问道:“太宰同学虽然和大家看起来关系都不错,但是有没有交上一两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呢?” 在看见他那双黝黑的眼睛时,她不由得想了太多。 (太宰同学虽然很聪明,看起来融入了大家,但也正是“看起来”而已,事实上他在学校真的过得快乐吗?) 这些没有根据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只捡了今天的重点说。 老师说:“是这样的……太宰同学最近一直在申请跳级,这件事他有和您或者您的妻子提过吗?” “可以请您详细说说吗?” “太宰同学认为一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说挑战性不够。”老师将千织的原话转达,说完后她顿了顿,有点复杂的继续道:“……小学的课程可能不太合适他。” 对自家儿子别扭的性格了若指掌的太宰,了解他的想法不是什么难事。 对此,他淡淡道:“关于这件事,我回去后会和他沟通的。” 听到沟通两字,千织悬在空中的双腿有一秒的僵硬。 …… …… 他们从学校离开,在走出校门没多远的位置,千织蹲下身来系鞋带,太宰就放慢速度在前面走,等他赶上来。 千织重新站起来时,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又被异性搭讪了。 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太宰的魅力依旧从未衰减,夫妻俩在被人搭讪的次数上不相上下。热衷于看好戏的千织做了个记录板,目前在被人搭讪上,父亲比母亲还要多出一个正字。 见怪不怪的他小跑着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甜甜的喊了句:“爸爸。” 还在搭讪的人看到他孩子都有了,立刻收敛了心思,趁着红绿灯变色赶紧逃离了尴尬现场。 千织:“我又帮你一次。” 太宰:“嗯。” 千织:“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太宰:“谢谢。” 千织:“……” 他知道了,他爸还在生他的气。 前几天他不小心把电视架旁边那只有点年头的玩偶弄坏了,里面的填充物都掉了出来。不明所以的他就将坏掉的玩具收了起来,这只熊似乎是他出生前就有了,一直在他们家最显眼的地方,分明线头都崩出来了,却没人把它收走,所以他怀疑有特殊的来历,打算晚上父母回家再问问要不要丢掉。 无伊实回家后看见凄惨的玩偶尸体,简单收拾了一下填充物,然后将坏掉的地方用夹子夹起来。 就是从那时候起,他爸就对他不怎么理睬了。 对……就像在……生气? 结果从他妈口里得知了真相。 黑发的女性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告诉他:“这是我和你爸爸交往之后送给他的第一份手工礼物。” 完全没想到这个制作水平不怎么样的熊居然出自自己心灵手巧的母亲之手,千织惊愕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是小熊?” 无伊实不太好意思的说:“我本来是去买织围巾的材料的,结账的时候看到了亲子小熊的制作套装,就顺势买了……你就当是我脑子一热冲动消费好了。” “亲子小熊?”千织问,“可是我们家只有一个熊……” “另一个在今剑那里。”无伊实被他这么一提醒,又问道:“剑道课你这周还去吗?我正好有些东西要送去道馆,你要是去的话就帮我顺路带过去吧。放心,东西很轻,你一个人也拿得动。” 最后,提着一大堆从园子那里寄来的礼物的千织走进了道场。 骗人!哪里轻了! 将时间回到现在,千织看着他爸无可挑剔的侧脸,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变回原来那样。 他想,要是不改变他爸的态度,跳级的事肯定也免谈。 …… …… “所以,爸爸在生你的气对吗?” 五岁的皋月对这几日餐桌上异样的气氛同样有所察觉。 “他肯定生气了。”千织说,“放学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没见过他生气。” “……我也是头一次,所以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生气。” 千织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学好玩吗,哥哥。”皋月正拿着一本立体连环画,用手指探进册子里的空隙玩,她好像对这种小游戏乐此不疲。 千织:“一般吧,我感觉不怎么好玩。” 但他知道,这不是别人的问题,这应该是他自己和大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所以导致了这种结果。 对小学生活还抱有一丝憧憬的皋月瞪大眼睛看着他:“可是小学要上六年呢!如果不好玩,岂不是要无聊整整六年。” “然后还有国中、高中、大学、研究生……”例举未来的学习道路,千织就觉得跳级这件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他其实可以单独去找母亲谈谈,但是最后依然要征得父母双方同意,不过父亲那一关还是没用。 他不知道太宰是怎么想的,最近他都不想理他,千织完全找不到机会。 皋月说:“你向爸爸道歉了吗?” “当然道歉了,我还给他买了一箱蟹□□。” “然后呢?” “然后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没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也就是从0到了0.2的进步。”千织对此颇为无奈。 “我有个主意。”皋月从床上爬起来,将画册收起来放到枕头底下,“给爸爸赔一个一样的小熊吧。” 千织皱起眉头,“这不一样——我弄坏的小熊是妈妈做给他的第一份手工礼物,在意义上完全不同。他不是因为我把熊弄坏了,而是因为我将这份保有他美好记忆的归属地给破坏了。” 皋月说:“我认为你说的不对。”她说,“你可以自己做一个手工小熊送给他,不也是很有意义吗?” 领悟了妹妹的意思,千织说:“那我试试吧。” …… …… 太宰看着被无伊实放在收纳盒里一分为二的小熊,时间太久,又外加没怎么刻意去保存,外面已经有不少起球,看起来早就不复新鲜出炉时的可爱了。 他从背后抱着自己的妻子抱怨道:“很过分吧?那可是伊君送我的手工礼物,我收到的第一份手工礼物诶?” “我尽量把它修好。”无伊实从盒子里取出小熊,又问道:“那孩子说什么了吗?” “他朝我道歉了。”太宰说,“可是他还没有朝你道歉。” 无伊实打开针线盒,“我倒是没所谓。” 太宰反对道:“这是两个概念。他朝我道歉,是因为我是玩偶的主人,他破坏的是我的个人物品。但是伊君是制作者,付出了劳动和心血,作品遭到破坏也应该得到道歉。” “……要细到这个程度吗?”无伊实静下心来想了想,最后只好说:“虽然你总是说着‘不知道要怎么教导这两个孩子’,但是在这种小事上你比我细心很多。” 突然被夸的太宰轻飘飘的说道:“没有啦~” “对了,今天老师喊家长过去是做什么?” “千织说想跳级。” 以无伊实对自家孩子的了解,她完全没露出惊讶。 “他想跳到几年级?” 太宰说:“我不确定,也许他认为自己可以直接毕业。如果只是单纯的将学力作为测试标准,他的确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但是社会并不是由纯粹的‘知识’构成的……” 他的确聪明,但这种聪明仅限于对知识的学习上。在人际交往上他俨然没有开窍,更不用说刻意去注意这些了。太宰完全能想到,如果他立刻应下千织的跳级申请,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削减自己在学业这条道路上所用的时间。 可问题就在于,他在“学习知识”以外的“学习”上,简直是白纸一张。 无伊实坦诚的表示:“他应该向你学习这方面。” 太宰矢口否认:“哎,别了别了,可别学我。学我干什么,你还记得我成年之前都在做什么吗?” 回想起太宰过去的无伊实:“……” 他说:“再等等吧。” …… …… 人生顺风顺水的千织首次尝到了挫败的感觉——在制作手工小熊这件事上,让千织明白了自己完全没有动手天赋。 据说他爸能一根铁丝撬开全横滨的锁,他可能完全没有遗传到父母的手巧。 在家做会被发现,于是他带去上学,在休息的时候争分夺秒。 (我真的能做完这一堆棉花吗?不会等我做完这个学期都过完了吧?) “太宰同学,你在做小熊吗?”同班的女生好奇的看了过来,然而在见到他不得要领的动作后,忍不住说道:“你这样不对。” “那应该怎么做?” “你等等,我叫我几个朋友过来,她们很会做手工。” 于是在同龄的孩子们呼朋引伴之下,加入“帮太宰同学做玩具小熊”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莫名其妙的增加了不少。 再加上他本来就在同年级中有着堪称金字塔顶端的人气,这个消息的不胫而走,甚至荒唐到上厕所都会碰到人问他“你的小熊做的怎么样了”这种话。 起初他还有点自尊心作怪,怀疑这是一种新型的挖苦人方式。然而所有人都是不带任何嘲讽,真情实意的关心他时,千织逐渐习惯了这种好意。 在走廊上遇到老师时,他都感觉老师的笑容和善了几分。 (不过。)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在艰苦奋斗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还勉强看得过去的粗糙成品。 这学期也已经过半了。 (……跳级的事,那就等过完这个学期再说吧?) …… …… 千织做完小熊,放学回家的那天,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家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月曜○未央的录播。 皋月见他回来,跳下沙发朝他跑来,然后把他拽过来—— “哥哥快看快看!”她指着电视机上正放映着他们熟人的面孔,“是园子姐姐!” 一边放下书包,千织一边说:“真的诶。” 这期又有月曜节目组的定番,采访街头路人问他们最近有哪些“个人新闻”。 画面上园子被问到后,托着下巴思索了几秒,然后说:“朋友终于和她爱情长跑的男友完婚了算吗?这个应该也算是‘个人新闻’吧……虽然不是我自己的啦。” 随即,画面又切换,没想到在几个来回之后,居然又切到了熟人身上。 太宰:“哎呀,这不是敦君嘛。” 画面上白发青年不太好意思的说:“前不久清理办公室,前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官能小说,让我替他拿去丢掉……结果不小心被其他的同事看见了,他们都以为是我的书。” 主持人问道:“那位前辈怎么说呢?有替你解释吗?” “……他说‘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摆明让你背锅了呢。” 原本安安静静看电视的无伊实扭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丈夫一眼。 两个孩子也爬上沙发,倚靠在父母身旁看电视。 寒冷的季节依偎在一起,彼此的体温带来的舒适令人昏昏欲睡。 就在皋月开始犯困时,画面上再次切换。 “是爸爸!” 太宰正在街头漫步,被节目组拦下问道:“请问这位先生,可以分享一下您最近有什么个人新闻吗?” “个人新闻啊……”太宰微抬起头,目光注视着一旁的路灯,“要说的话,倒是的确有一条,是关于我家孩子的。” “您这么年轻已经有孩子了吗?” “嗯,正在读小学。” 主持人:“看不出来啊……还请您继续说吧。” 太宰的目光此时从路灯移开,转而盯着摄像头的方向,这个角度正对着观众,给人一种视线相交的感觉。这让靠在母亲身旁的千织莫名感觉心中一紧。 电视上的青年说:“我的孩子似乎正在偷偷给我准备礼物……但是我一直等到现在,他也没有动静,难不成他已经放弃了?” 没有得到陈述句,而是得到了反问句的主持人同样回以反问:“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的个人新闻是……” “‘因为一直等待孩子给我的礼物而处于忐忑之中的父亲’——就这么帮我在屏幕上打上标语吧。” 千织:“……” 他打开书包,取出他呕心沥血外加众人帮助后制作的玩具小熊。 走线惨不忍睹,但看得出已经尽力,即使外观略有些粗糙,但按照他目前的水平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他把玩偶递给笑吟吟的看着他的父亲:“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虽然和妈妈做的比要差上很多……但是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愿意收下吗?”在同龄人中游刃有余又老成的千织,在面对自家父亲时和大部分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 “我收下了。”太宰接过这个粗糙的玩偶,轻轻拍了拍小熊耳朵,给了一句夸奖:“手感很好。” 见他收下礼物,千织松了口气。 又转头对母亲说:“还有一件事——对不起,妈妈。我把你做的玩具熊弄坏了。” “没关系。”无伊实温柔的原谅了他,“不过,以后在家里玩也要注意安全。” 千织点点头。 太宰将这个新鲜的玩偶放到原来那个玩偶所在的位置,替代了它。 “你现在还想跳级吗?” 没料到会被突然提问,在父母和妹妹的注视下,千织垂下头。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样也不错。” 男孩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中有着超乎往常的轻松,于是又添上一句—— “……等这个学期过完再说吧。” 看穿了一切的太宰走到他们身边。 他温声道:“好。” ※※※※※※※※※※※※※※※※※※※※ 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好像又没什么想说的。 总之,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这个故事在此就画上句号了。 爱你们,下篇再见吧(鞠躬) ———————————————————— 下本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首领宰(我放在文案的)那篇了。 专栏里其他几本预收看情况,我就不赘述啦,如果感兴趣可以点个收藏。 预收1:《首领宰每天都在劝我珍爱生命》 伊织一觉醒来,发现世界都不对了。 虽然不用被关在实验室了她很高兴,但是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每天罚她写作业的文化课老师绷带精会变成港黑的首领? 为什么每天给她读故事书的红发看管员会变成侦探社的调查员? 更奇怪的是她还被绑定了一个【珍爱生命】系统。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死得太多,系统让她珍惜生命,结果系统命令是: 【目标人物一周睡眠不足40小时,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失明。】 【目标人物一周进食不足三十次,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味觉丧失。】 【目标人物一周饮酒量超过系统设置数值,您将会获得负面效果:胃疼。】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负面效果后,她意识到系统口中的目标人物不是她自己,而是她那个美强惨的首领老师。 伊织:还好我是经验丰富的亚人,死不了。 ◆ 预收2:《满级大佬在虐文搞基建》 伊利斯穿进了一本男频爽文里。 她在千年前众神还未陨落的黄金年代,艰苦奋斗后终于成了一代法神,在她看着自己建起的法师塔,心满意足的打算摸鱼养老后,她又穿了。 这次她穿进了这本男频文同人中。 女主在经历了被青梅竹马背叛、被表哥出卖送去联姻、被校草鄙视她粗俗拜金、被太子当成白月光替身、被圣子哄骗抽血掏心之后,终于和他们he了的故事。 原女主为了讨好心上人,把她的法师塔给拆了。 被偷家、被傻x降智,满头问号的法神决定手撕虐文剧本。 对了,还要从这些人身上讨点利息,重建法师塔。 当青梅竹马故作抱歉的告诉她不能带她去首都学院进修时。 伊利斯:“没关系,首都学院已经聘请我去做教授了。” 当表哥带着族老请她委曲求全,为了炼金秘方嫁给某高级炼金师时。 伊利斯:“你说的是那个扯着我的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我收他为徒的老头子吗?” 当圣子请她献出心脏作为上古法神的祭品时。 伊利斯眉毛都没抬一个:“找法神?我就是。” ——————————————————————————————————————————————感谢在2020-10-18 00:03:21~2020-10-18 23: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佳 3个;青梅煮酒、何来共鸣、王不留行治痛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次科二过行不行qaq、麻衣 50瓶;狮子座sherry、王不留行治痛经 20瓶;想和哒宰殉情、今天打宰了吗 10瓶;猫咪桑、骨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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