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道事9:黎明时代》 苗疆道事9:黎明年代 版权信息 书名:苗疆道事9:黎明年代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出版者: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8月 isbn:9787553520452 本书由上海牧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咪咕数字传媒有限公司全球范围内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一章 战后伤痛难消 第一章 战后伤痛难消 我从虚无中再次醒来,感觉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漫长的沉眠之中有无数的梦,然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床上,捆绑的手法,十分的专业,有着特勤局明显的风格,而后我下意识地行了一下气,发现自己浑身劲气消散,是用药物封住的,这是一种叫做寒冰散的玩意,特勤局高级特供,十分稀少。 我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发现根本没办法动弹,因为视线受限的缘故,我只能够瞧见明晃晃的天花板,而这时我听到有人警觉地对我说:“你醒了?” 我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朝着声源看去,瞧见了林豪那布满伤疤的丑脸,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手上还拿着一根粗大的针管,十分紧张。 瞧见他,我心中安宁了一些,因为我若是落在邪灵教手上,估计连命都没了,而在自己人手里,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坏事。瞧见林豪,我昏迷之前的记忆又一点一滴地涌上了心头,我想起了躺在停尸房里面的张世界,想起了失落在河道之中的张良旭,想到了被乱刀砍死的张良馗,想到了被弥勒揪住鱼尾、朝着地上猛砸的布鱼,想到了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风口吞没的努尔和张大明白…… 我眼前不停地浮现出他们的脸庞,回忆一直持续到我与心中那恶魔妥协,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当那东西飞速旋转起来的时候,我的意识就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我闭上了眼睛,有泪水流了出来,心中一阵悲伤,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对着林豪说道:“小豪,我昏迷有多久了?” 听到我的询问,林豪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朝我问道:“老大,是你回来了吗?” 听到这话我感觉到有些诧异,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被绑在这儿?林豪告诉我,我先前在战场上,陷入了癫狂,浴血混战,无差别地攻击,鲁东局协调的援兵抵达时,我也依旧悍然进攻,后来把孔府当代主人孔连顺给重伤了,要不是徐组长及时赶到,用手段将我给擒住,只怕我当时就要下狠手,将人家给灭了…… 听到林豪的讲述,我方才晓得当我失去了意识之后,闯下了大祸。 我跟林豪讲了几句话,他便急着要去外面通知人,告诉大家我回来了,然而我却还是叫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梁组长和张巍,后来找到了没有?” 我的苏醒让林豪脸上充满了笑容,然而当我问起努尔和张大明白的时候,他的笑容却突然黯淡下来,摇头说道:“没有,后来我们组织了人手,在黄河口镇方圆百里进行过了搜寻,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后来听崂山无缺道长说,他们有可能迷失在时空乱流之中了——至于时空乱流到底是什么,我也听不明白,不过听无缺道长的口气,梁组长和张巍大哥,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很少……” “不,他们一定活着!” 我立刻打断了林豪的猜测,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活下来,也一定会与我们再见面的,你不要乱说!” 林豪瞧见我的情绪激动,咬着嘴唇,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附和了我的说法。瞧见他这副模样,我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晓得我刚才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已经昏迷了三天。那天在我的意识陷入模糊之后,总局的许老亲自带队而来,有他在,崂山派以及孔府、岱庙都派了高手随行,而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我已杀了大部分的邪灵狂徒,陷入了弥勒、风魔以及无数蝗虫的围攻之中,援军中的高手齐出,当场就将受伤的风魔拿下,随后展开了对弥勒的追逐,却不料我与孔府主人言语冲突,双方大打出手。 在另外一边,崂山二老与总局许老追杀血面人弥勒,差一点就得手了,然而却没想到在海边,当今邪灵教最顶端的人物,天王左使王新鉴出现,双方交锋,许老重伤而归,天王左使带着残兵撤离。 留在河边战场的援军发现了阿厄勒蝗母虫的尸体,从伤口来看,显然是被我斩杀的,其余人蝗则被剿灭干净,所以突然爆发的东营蝗灾得到了遏制,随后通过飞机喷洒药物、人工以及家禽除虫等方法,此次蝗灾基本上已经安然解决。 现在的情况是鲁东战局牵扯着无数人的目光,总局三个特勤小组全部都驻扎在了鲁东东营,一组残破,我也被“监管”起来,由徐淡定代组长一职。目前已经处于收尾阶段,总局有意将此行动称为“东营大捷”! 林豪年轻气盛,忍不住郁闷,跟我讲起了一组被处处排挤的事情,我躺在床上没有说话,此番特勤一组或死或伤,能够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而身为组长的我则被绑在床上,唯一有可能帮我们主持公道的总局许老也身受重伤,拿什么跟别人争功劳? 我听着林豪讲述,这时门被推开了,徐淡定和小白狐一起冲了进来。小白狐一下子就扑入了我的怀中,呜呜地大声哭泣,而徐淡定则走到我的跟前,直视我的眼睛,冷静地问道:“大师兄,你是你,还是它?” 我坦诚地说道:“淡定,是我!” 不用说太多,徐淡定便眼圈一红,似乎有泪水流了出来:“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徐淡定帮我将身上的束缚解开,接着告诉我,说给我服用了寒冰散,目前的我暂时没有任何修为,要三天之后,方才能够缓缓回转。我点了点头,晓得这是徐淡定担忧“我”已不再是我,这才做的布置。我没有跟他说太多的话,只是问他,张良旭后来找到了吗?徐淡定点头,说后来在下游找到了良旭的尸体,泡了一天一夜,早就已经死去。 尽管能够预料到,但是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地猛然一痛,当下也是将头抬了起来,问他道:“王歆尧呢?” 徐淡定明白我的意思,愤然说道:“还活着——他游上岸之后,在路上碰到了及时赶来的援兵,将他们带到了河边战场,算是立了一个大功劳。我昨天对他提起了弹劾投诉,但是被判无效,上面说当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混乱和复杂,需要等案子结了之后,才能仔细地捋一捋,目前不能对有功之臣随意处置,恐怕伤了大家的心。” 我眉头一跳,讶然问道:“现在主事的人是谁?” 徐淡定说道:“卢拥军。” 我点头表示明白,卢拥军是华东总局的负责人,总局许老受伤之后,由他主持大局。卢拥军并没有特别的立场和派系,不过刚才林豪告诉我,说此事发生过后,总局将另外两队特勤小组都派驻过来,龙虎山还加派了几名长老,此刻恐怕龙虎山一脉的话语权,要更大一些,而王歆尧尽管有着让我们愤恨不已的劣迹,但是在上面看来,并不算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当然能够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不过我手下的组员一个个尸骨未寒,像王歆尧这样的人却逍遥法外,甚至还有可能在这一场事件中获得借以升迁的功劳,这样的事情,叫我如何能够容忍? 叫我死去的兄弟,如何能够瞑目? 第二章 实力受人尊敬 第二章 实力受人尊敬 我待着的这个地方,是东营市局定点医院的一个特殊的禁闭室,徐淡定之所以将我放在这里,就是担心苏醒过来的我发狂。就在我们重逢之时,房门被敲响了,我扭头过去,却正好瞧见赵承风和黄养神走了进来。这二位都是总局下属特勤组的领导,也是我的同事,赵承风满面堆笑地说道:“老陈,你醒了啊,怎么样,还好吗?” 我看了徐淡定一眼,而他则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我便晓得他并没有将我魔化之事讲给别人听,于是也就平静地说道:“还好,二位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天夜里!”赵承风笑容满面,与黄养神走到跟前来,仔细打量着我,然后说道,“这边的事情闹得有点儿大,连总局许老都受了伤,我们哪里还敢待着。你还好吧,我昨天来看了你一眼,听说你当时跟孔府的胖老头子发生了冲突,还动了手,后来给弄昏了。我瞧你师弟将你捆得扎扎实实,对那孔府这般负荆请罪,有些过了吧?” 他这般说着,我也晓得他恐怕所知不多,不过言语之间忍不住挑拨了一下徐淡定和我的关系,显然也是笑里藏刀之辈,反而是黄养神在旁边,默然不语,反倒显得实在。 我这里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随意聊了两句,便不再多聊。之后我让徐淡定带着我,前去探望与我在同一间医院的布鱼。 通过刚才的聊天,我知晓布鱼虽然显露了原形,身受重伤,但是并没有被弥勒杀死,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至于胖妞,小白狐告诉我,它最终还是跟着弥勒逃离了。 布鱼的病房门口守着两个青衣道士,上前一问,得知他们是崂山掌门派过来保护布鱼安全的。 这两个道士我曾经在潍坊见过,当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点头说道:“余师弟今天才醒过来,精神不是很好,陈道兄若是探望,还请控制一下时间。” 崂山派的道士倒是蛮讲道理的,徐淡定告诉我,说布鱼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是因为崂山二老拿出了压箱底的神丹妙药——金丹两粒,一粒护住了心脉,一粒回复了真元,要是没有这金丹,此刻的布鱼就算是活下来,只怕也是修为尽损了。推门而入,我瞧见了病床上的布鱼,他并不比先前被五花大绑的我好多少,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纱布,就跟一个木乃伊一般。 看过了布鱼,我又到停尸房去看了张良馗、张良旭的遗体。 再次看到手下弟兄的面容,我牙齿紧紧咬着苍白的嘴唇,久久无法言语。小白狐在旁边扶着我,瞧见我这难受模样,安慰我道:“哥哥,别看了,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士难免阵上亡,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这样的结局也是正常的,怨不得谁。” 随我一同来到停尸房的徐淡定、林豪和张励耘都纷纷劝我,我环顾四望,除了回京养伤的赵中华和刚才看过的布鱼,特勤一组的人可就都在这里了。 鲁东一役,我的副手和最亲密的好兄弟努尔神秘失踪,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我的师弟张大明白,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相继战死,赵中华和布鱼身受重伤,留下来的诸人,个个身上也都伤痕累累。特勤一组分崩离析。瞧见这副场景,我的鼻头发酸,难受得不行,徐淡定劝我道:“大师兄,你别难过,那天在你的手中,不知取了多少性命,有这些家伙狗命来祭奠,他们走得也不冷清。”我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没有将弥勒那狗贼给留住,要不然这事情也算是圆满了。” 徐淡定苦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连邪道最神秘恐怖的天王左使王新鉴都出现了,弥勒此人,命不该绝!” 在停尸房中,我没有对着手下的遗体,许必报此仇的承诺,我晓得我与弥勒之间,日后必然还会有许多的交集,此事过后,我们两个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我那天在停尸房待了好久,后来接到通知,华东局的卢拥军得知我醒了过来,问我是否有空,他想要见我一面。 特勤局除了各省各市之外,还按照以前大军区的编制,划有管辖数省的一级单位,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莫不是修为一流的人中龙凤。我与卢拥军的级别相差三个层级,听说卢拥军要见我,尽管心中并不是很情愿,不过却也收敛了悲伤的情绪,叫人带着,前去拜见这位管辖一方的地方大员。 卢拥军的临时办公室设在市局小楼的一处偏僻角落,当我被人领到里面的时候,他起身走到门前来迎我,表现得十分亲切。 我与卢拥军并没有见过面,电话里面有过沟通,现场一见,才发现他是个表情略微有些严肃、轮廓也极为硬朗的老家伙。传闻中他是个极为苛刻和严肃的领导,手段铁腕,不苟言笑,不过跟我接触,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是有一种温厚长者的风范。他先是了解了我身体的情况,接着又询问了我师父的身体近况,这才与我谈及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卢拥军为何会这般的客气,但是后来,我才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了解到了一个情况。 那天的河边一役,通过当事人的讲述以及事后的报告,卢拥军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有着远超出旁人预期的实力。这实力并不是夸出来的,尽管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从我的战绩,却能够细细品味到的。而且当天我与孔府主人的交手,也有无数人看到了,素传能够与崂山掌门无尘道长并肩的孔连顺,居然被大战力竭的我重伤,这样的实力,着实让人震惊。 后面的事情有些诡异,徐淡定虽然并没有将我有可能入魔的事情披露出来,但是像卢拥军这样的老狐狸,自然能够闻出一些味儿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硬道理,那就是有足够实力的人,都是会受人尊重的。 不管龙虎山如何上蹿下跳,但是卢拥军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儿底的,这边找我过来,除了给我通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我联络一下感情,也多一些交流。面对着卢拥军这般的示好,我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他讲起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说起如何发现蝗灾生出,如何猜测弥勒有可能利用龙脉行事,以及那天最后一战的诸般情形…… 对于我那天最后的超常表现,我并没有说实话,而是告诉卢拥军,说这是茅山一种秘而不传的神打术,修行十分艰难,而一旦请神上身成功之后,便能够有令人恐惧的实力。 唯一的后遗症,那就是极有可能走火入魔,伤及自己。 虽然也曾经听过旁人叙述,但是却远远没有我亲自讲述来得惊心动魄,听完之后,卢拥军肃然起敬,起身与我握手道:“陈志程同志,你和你领导的特勤一组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是有着大功劳的,很难想象倘若是让敌人得逞,后果是怎么样的。你们拯救了这片土地上面的人民。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你表达我最诚挚的敬意。” 卢拥军的话说得我心中激动,当下也是谦虚了两句,接着说起了失踪的努尔和张大明白,卢拥军表示他会尽可能地寻找,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谈话到了尾声,我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地说道:“我听说,当天临阵逃脱的王歆尧,似乎还在职,而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卢拥军沉默了两秒钟,这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王歆尧啊,总局来的苏冷巡视员很看重他呢!” 第三章 病虎需露爪牙 第三章 病虎需露爪牙 “哦?苏冷巡视员啊……” 我眯着眼睛,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却有个疑问——当我带着人奔走在东营大地之上,检查蝗灾的时候,他不在;我带着手下兄弟浴血奋战,为国赴死的时候,他不在;我被无数邪灵教徒围攻、身边兄弟或死或伤的时候,他不在;而现在,他们都来了——来干嘛,我真的有点好奇呢?” 听到我用这种极度平静的语气,说着怨气十足的话语,卢拥军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仔细地盯了我好久,这才说道:“陈组长,冒昧问一句,倘若王歆尧最终还是没有被处理,你会怎么做?” 我耸肩,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还能怎么做?不管怎么说,我相信领导总是能够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看问题的,我服从上级的安排。” 卢拥军摇了摇头,一语道破我的伪装:“是吗?为什么你身上会有腾腾的杀气呢,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晚上就会去将王歆尧给宰了?” 我坐在卢拥军对面的椅子上,向后仰了一下,平静地笑着说道:“卢局长,我什么都没做,你可别诬陷我。” 瞧见我如此作态,卢拥军叹了一口气说道:“陈组长,你是总局近年来少数能干事的年轻人,也是我们部门未来的希望,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很乐意看到你失去理智,不择手段地对王歆尧下手。事实上,我们都知道王歆尧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犯了大忌,但是总是有人想将他留下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恶心你,激怒你,从而获得扳倒你的机会……” 能够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卢拥军也算是尽到情分了,不过我却低眉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不过我死去的兄弟们,要是有一两个没有瞑目,去找到他,可怪不了我了。” 明人不说暗话,卢拥军既然都已经将话给挑明了,我也不给他猜哑谜,直接将我的态度亮在这里。 我素来崇尚和平,然而这并不代表我有多么软弱和好惹,恰恰相反,越是在特勤一组这般危急的时刻,我越是不能露出半分怯意,因为我不知道别人在背后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倘若是有半分的退让,只怕在某些家伙可以杀人的刀笔之下,我以及诸位兄弟拼死拼活挣下来的功劳,就要给人全部吞下去了,而唯有强硬到极点的态度,方才能够让他们有所畏惧。 我能够将孔府主人这样的高手给弄成重伤,未必不会对那些吃相难看的家伙下手,到了那个时候,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关键就是看谁敢吃亏。都不过是想过来弄点便宜功劳,有谁愿意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我与卢拥军对视十几秒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王歆尧先不要动,等过了这个关键的节点,我派他去卧底。” 我诧异地看了卢拥军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要晓得尽管王歆尧将我手下的队员给抛弃到了河水里,事后不但不承认,还临阵逃脱,但是无论从哪里说,他都罪不至死,顶多也就被开除公职而已。然而卢拥军却说事后派王歆尧前去卧底,这事儿可就有点妙了。要晓得,一般做卧底的,都是选择刚刚入行的新面孔,而且还是那种有着非凡意志的人,像王歆尧这样的前去做卧底,那便只有一个结局,也就是死。 卢拥军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诧异,刚才一直显得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事实上,我也不喜欢这种抛弃同伴,临阵脱逃的家伙。”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善茬子,我不知道卢拥军的用意为何,不过却很领他这一份情,当下起身向他鞠了一躬。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事儿,问他道:“孔府那边,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卢拥军摆手说道:“这事儿,你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请神上身,难免会走火入魔嘛,而且孔连顺那老儿自从崂山无尘道长被评为天下十大,一直都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总觉得自己是被屈了才,结果这回一交手,被你弄成重伤,顿时就没了脾气,灰溜溜地回去了。他就怕这事儿传出去呢,哪里还敢抓住痛脚不放?” 原来如此,我本以为这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毕竟是误伤了那般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不过既然人家想要偃旗息鼓,息事宁人,那么我自然是乐得其所。 与卢拥军达成了共识之后,我离开了市局,返回了当初暂居的宾馆。 房间依旧是当初我离开的模样,我的饮血寒光剑、小宝剑以及八卦异兽旗都被小白狐收拾好,放在了这儿,徐淡定等人在房间里等着我,询问我卢拥军见我的原因。我将我刚才与卢拥军的谈话告诉了大家,尽管这里面有着许多密不可宣的成分,但是我却晓得因为人员伤亡过重的缘故,特勤一组的军心基本上都散了,这两日想必众人都是心中惶然,也只有我醒过来,方才稍微安心一些。 我告诉了大家,王歆尧此人现在动不得,有人想用他来做饵,让我愤怒,从而做出他们所期望的事情来。不过此刻不动他,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够过上好日子,机关里面整治人的手法万千,不是只有一种。 我感觉到一阵疲累,徐淡定晓得这是服用了寒冰散的缘故,于是带着大家离开,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众人离去,连小白狐也没有停留,大白天,我拉上窗帘,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因为经费紧张的缘故,这个房间原先是我和努尔一同居住的,此刻他的东西依旧,但是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莫名信任我的哑巴大哥,却再也不见了人影。 我躺在床上,蒙上被子,试图让自己尽快睡去,然而脑海中却出现了一幕幕我与努尔相识相知、生死与共的画面,我们在龙家岭认识,又在西熊苗寨重逢,接着同入巫山后备培训学校,又一同奋战于南疆,紧接着我们一同加入特勤总局下辖的特勤一组,领导着这个最具有战斗力的团队,获得了一件又一件让人叹为观止的功劳。 我本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并肩战斗下去,然而此时此刻,却感受到努尔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从此之后,世界孤单唯我。 想到这儿,我的泪水就忍不住狂涌而出。 极度的悲哀中,我似乎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轻蔑的气息浮动,我晓得这是我心中那魔鬼的不屑,当下也是驱动意志,将其压了下去,尽管我能够感受到它的不甘和愤怒,不过却也晓得,尽管这东西厉害如斯,但是我倘若因为过于迷恋那种强大而醉心于此的话,那么我离被他吞噬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魔鬼的诱惑最是甜蜜,但是我必须要把握住自己,因为这世间,还有我留恋的东西。 次日,我接到了直属上司宋副司长打来的电话,仔细询问过我的情况之后,问我要不要回首都来养伤,我在思考了几秒钟之后,同意了他的提议,鲁东这边大局已定,我再留在此处也无益,而特勤一组死去的同志也得赶紧运回京中安葬,举办追悼会。决定之后,我们次日就乘飞机返回首都,布鱼并没有回去,躺在病床上的他告诉我,说他过两天会去崂山,一来休养,二来想跟着崂山派修行一段时间,学得真本事。 布鱼的决定我十分赞成,虽然他拥有癫道人的传承,但是毕竟太过于杂乱,倘若能够在崂山派中学得一二,无论是对他,还是特勤一组,都是一种福分。 我返回了首都,在总局做过汇报之后,便一直都在忙碌三位手下的丧事,并且给他们申请烈士待遇。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十分晦暗,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整个人也变得格外憔悴。忙完了张世界、张良馗和张良旭的追悼会,一直等到三人下葬到烈士陵园之后,宋副司长找到我,问要不要放我一段时间的假,我点头答应了,然后带上努尔的遗物,准备前往麻栗山报丧。 第四章 渺渺何处是家 第四章 渺渺何处是家 努尔的遗物并不多,除了几件总局发的中山装工作服之外,东西少得可怜。作为特勤一组的副组长,努尔无论是福利待遇,还是任务补助,都是十分可观的,只是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寄钱回山,补贴家用,自己过得颇为贫寒。 我带着努尔的遗物和慰问金返回了麻栗山,一路风尘,连龙家岭都没有进,便直接进了位于大山之中的西熊苗寨里。 努尔是个孤儿,从小被蛇婆婆抚养长大,我来到西熊苗寨,自然是找蛇婆婆,然而当我来到后寨最有名的蛇屋之时,却被告知蛇婆婆外出游历去了。这情形让我感到诧异,要晓得蛇婆婆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卧病在床,并不怎么与世人见面,就连与我,也没有见过两面,如此深居简出的蛇婆婆,突然游历去了,而且还不知道何时回来,着实有些奇怪。 告知我的是蛇婆婆新收不久的小徒弟康妮,我曾经听努尔说起过这个女孩儿,说是他师父晚年寂寞所收的关门弟子,机灵懂事,比他可人受疼。 康妮所说的话,我不得不信,当下也是将努尔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她。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被这消息给吓到了,不断地摇头,说不可能,要不是旁边有苗寨的族长跟着,说不定就将我给轰出去了。蛇婆婆这边就只有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我也没有办法,与西熊苗寨的族长和几个老人交代此事之后,给努尔在后山立了一个衣冠冢,然后给蛇婆婆留了一封信,将鲁东一战的经过给她仔细讲明,做完了法事之后,我留了点钱给康妮,然后离开。 离开西熊苗寨,我返回了龙家岭的家中,多年未曾归家,父母身体还算安好。姐姐姐夫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他们生了一儿一女,都已经十来岁了。两个孩子见到我这个舅舅显得很陌生,老大还好,在我姐姐的逼迫下怯怯地叫了一声“舅舅”,而小的那个,则躲在我姐姐身后,不管怎么说,都不露出头来。 我给两个小孩儿摸过筋骨,发现都没有什么资质,即便是将他们送到茅山去修行,恐怕终身也不能触摸炁场奥义,便也就打算让他们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这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 我在麻栗山待了三天,除了陪伴父母之外,便在房间里面推算神池大六壬,这才晓得李道子以及小颜师妹家里的那只大鹦鹉反复对我说过的大劫,应在了此次黄河入海口的河边之战中。尽管我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但是跟我最亲近的一群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我波及,特别是与我情同手足的努尔,更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说起来,这些人都是被我所波及的。 我并没有在龙家岭待多久,这个魂牵梦萦的家乡除了我的父母亲人之外,已经再没有我所留恋的东西了,第四日我前往五姑娘山的神仙府故地重游之后,决定不再留在这里,而是前往茅山。 我去茅山,除了心中太过于乏累和迷惘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将张大明白的遗物送回。此番回山,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徒步从龙家岭出发,一路经过了长沙、南昌、池州、宣城等城市,足足走了一个多星期,方才到达茅山。这一路走来,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数负面的情绪,不过瞧见沿途的风景以及人情风物,又似乎能够让悲恸的心得到洗涤。不知不觉,茅山便在眼前了。 进了山门,重回茅山,宗门之内依旧还是一片仙山宁静之色,符钧得到消息赶来迎我,在得知我的目的之后,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张巍可是茅师叔最得意的弟子,当作儿子一般……” 茅山与世隔绝,寻常事少有听闻,茅同真师叔不晓得张大明白之死,也属正常,不过凡事终须面对,我让符钧给我带路,一路来到茅师叔的火云殿中。 茅师叔在殿中修行,当得知了我的来意之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陡然变得无比锐利起来。 我讲述了当时的情形,他在旁边一直默默地听着,等我讲完之后,他突然说道:“大明白死了,为何你会没事?” 茅师叔一语直戳我的内心,我顿时一阵语塞,过了好久,只是沉痛地点头说道:“没有保护好张师弟,这是我的错。” 茅师叔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过了好久,他才缓声说道:“东西留下,你走吧……”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来,显然是有些迁怒于我了,我能够理解茅师叔失去爱徒的心情,也没有多做辩解,将整理过的张大明白遗物放在了殿前,接着起身离开。离开了火云殿之后,符钧在旁边颇为郁闷地说道:“茅师叔真是个一根筋的人物,当时倘若是有救,你怎么可能让他神秘失踪,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嘛?” 我摇了摇头,叹气说道:“错便是错。当初大明白与我一同下山,而如今我却只能带回噩耗,人家恼怒,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挑理呢?” 我们出了火云殿,下山的途中正好碰上了杨知修师叔,他好像是去找茅师叔的,瞧见了我,热情地过来打招呼,问我何时回山的,他怎么不知道呢?我说我刚刚回来,杨师叔立刻招呼我,说明日有空,可以去他那儿坐一坐。双方寒暄过后,不再多聊,彼此告别,而符钧瞧着杨师叔的背影,下意识地哼了一句道:“哼,得意什么呢?” 符钧是个老实人,难得有这般刻薄的时候,我有些诧异,问他为何会这般说,符钧告诉我,说师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逐渐放手教务,不理俗事,弄得掌门一脉权力丧失,老是受到各种压制和限制,十分难受,而这里面最让人恨的,莫过于这位杨师叔…… 有人在的地方,便有江湖,官方之上,尔虞我诈甚多,而宗门之内,也未必总一团和气,我能够理解,不过也不想多问,只是听着。 下山已是日暮,我从符钧那里得知师父近日在后山闭关修行,并不在竹林小苑之中,当即前往看护后山的尘清长老那儿,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帮我转交给我师父。折回之后,我在清池宫中住下,前来拜访我的师兄弟颇多,不过我却无心应酬,让符钧挡了大部分人。等到半夜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我打开一看,却是小师弟萧克明,他从后山带来口信,说师父要见我。 时间已晚,按理说留待明日也是正常,不过师父这番半夜召见,却凸显了他对我的重视,我当下让小师弟领路,朝着后山走去。 我这小师弟天资聪颖,不过性子却有些跳脱,给人感觉有些不太稳重,一路上不停地问我外面的世界,各种各样的问题,听得人头大,我的心情并不算是很好,勉强应付一番,总算是熬到了后山,尘清真人看守山门,瞧见我过来之后,让萧克明离开,接着带着我在阵中疾走,拐了无数弯道,突然推开一扇门,让我进去。 前面一片迷雾蒙眬,我推门而入,却瞧见是一处山洞,师父端坐在洞中岩石之上,朝我看来,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平淡说道:“孩子,你受委屈了!”仅仅是这么一句话,我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第五章 因为爱所以逃 第五章 因为爱所以逃 自从那日苏醒之后,我一直让自己处于一个很忙碌的状态,总是找点事情让自己做,无暇多想。然而当师父这般说起的时候,顿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师父也不拦我,平静地看着悲恸无比的我,良久,方才温言说道:“过来坐吧。” 我来到他跟前的蒲团前坐下,师父问我道:“老徐家的小子发了信回来,说起当日之事,谈到你当时以一人之力,与邪灵教无数人交手,甚至连风魔、孔府主人都在你手上吃过亏,这不是你的实力,那么,是它出来了,对吗?” 我点头,毫不隐瞒地说道:“对,它出来了。” 师父问:“为何?” 我低下头,眼睛不敢看师父的脸,接着低声说道:“因为恨……” 简简单单的对话,便将当日之事说了个大概,师父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问我道:“你茅师叔的弟子,和你的好兄弟努尔,听说是消失到了一个闪烁着黑色光芒的圆形风口中?” 我点头,然后形容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师父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崂山派无尘道长的判断应该有很大的可能……” 听到师父的话语,我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地坐直起了身子,问道:“他们,能够活下来吗?” 师父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也许吧,不过是与不是,都是看各人的机缘和造化吧——志程,以后的你应该能够发现,当我们知道得越多,便越能够明白自己的无知。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很多我们所不能够理解,也到达不了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抵达,但是不知道,并不代表着不存在,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保持对这个世界的期待,或许会比此刻浑浑噩噩要来得积极一些……” 师父说的话语太过于玄奥,我听懂了一些,但是还有许多东西却是把握不住的,而他瞧见我脸上露出了颓然的表情,于心不忍,点头答应我道:“好吧,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师父的承诺让我喜出望外,要晓得他不是一个喜欢乱许承诺的人,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还是有办法的。 谈完了这件事情,师父又问我,以后的打算是什么。 当着自家师父,我也没有太多隐瞒的心思,对他说出了我这些天来的困惑和不解,以及自我反省。听着我的心路历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实上,你当初横冲直撞的行为,反而是最合理的,倘若遇事畏首畏尾,只怕那人便已然成功了,而后面的所有人在利用了龙脉力量的弥勒面前,恐怕都活不成——只是委屈了你……” 特勤一组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成就了东营大捷,也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然而事后论功行赏,那功劳必然要分出一半,落到别人的头上。 当然这还是其次,失去了众多成员的特勤一组,此刻已然名存实亡。 面对着师父的提问,我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对他说我想要出去走一走。 是的,到处走一走,没有以前到地方做任务的目的性,而是遵循着自己的心灵,游历天下,用脚去丈量这天地之间的山山水水,用心去体会生活在这天地之间的碌碌人群。 因为我发现,唯有如此,我方才能够忘记心中的伤痛,不会每日每夜都在睡梦之中惊醒过来。 听到了我的想法,师父先是有一些诧异,继而抚须而笑,点了点头说道:“何为道,自然乃道——自然为本,天性为尊,法天心而无心弗志而为,以为无为而使人退欲消妄,削其物性,以己之虚无澄他人之妄心而为。你能够想到这里,也算是一种明悟,这些年来你在奔波忙碌,虽然并未落下修为,但是我们修道之人,一为术,一为道,唯有将自己对世间规则的感悟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方才能够不弱于人!” 得到师父的支持,我终于感到了一些舒心,询问师父,同一具身体,为何在那魔头用来,能够大杀四方,而我却在那些高手面前,那般无奈。 师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说道:“世间万物,在于一个‘悟’字,你能够修得临仙遣策,触摸天道,已是机缘,然而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这是事物的规律。师父领进门,我唯能领你走上这条道路,然而世间的很多事情,只能感悟,而不能交予、不能说,这事儿你以后便能体悟——我期待你有那么一天,也希望你能够扛起我茅山的大旗,继续走下去……” 这是师父第一次对我讲起日后之事,我总感觉他的话语里面有许多意味索然,连忙劝他,说:“师父正值盛年,何须多想?” 师父笑了笑,没有多说话,而是看向了远处,我循视线瞧去,却见李师叔祖就在前方不远的山洞前盘坐。此时的他相比当年,显得无比衰老,眉头垂落,给人仙风道骨之感。我连忙站起来向他施礼,不过他并无反应,师父对我说道:“他神游太虚,你叫不醒的——志程,你李师叔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你都不知道而已,希望你日后再次请魔上身的时候,一定要谨记自我,要不然,你会很伤他心的……” 李道子,素来对我不假辞色,不过我却晓得他对我是抱有很多期待的。这种期待,并不明显,然而却无处不在——宛若父爱。 那天我与师父整整交流了一夜,事后数天之内,我一直都在师父闭关的山洞中,聆听教诲,李道子在旁边,他偶尔会醒过来,不过仅仅只是翻了翻眼皮,紧接着再次闭目入定,并不与我交流,不过我却能够感到他是知道我回来了的。这几天里,我从师父身上学到了不少,这些东西并不是所谓的道经或者剑招、手段,而是对于道的感悟,对于这个世界,以及整个自然架构的存在和理解。 这样的经验,是最宝贵的。有这样一个天下间鼎鼎有名的人物做师父,当真是让人羡慕。 我在茅山待了整整七天,除了头几日与师父交流之外,其余的时间里,我见了许多师兄弟和熟人,然而我唯独没有去见小颜师妹,她数次过来找我,我也都避而不见。 我并没有变心,也没有移情别恋,之所以不见,是因为我在恐惧。 努尔以及特勤一组的四张皆因我而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很难想象倘若小颜师妹也被我牵连到,我是否能够不崩溃,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在我没有想通之前,我不敢再见她。 尽管我爱她。 此时的我,一想到小颜师妹,脑海里面并没有浮现出她甜美可人的笑容,而是无数血淋淋的画面,以及苏轼的《江城子》。 我不愿“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于是顾不得旁人的诧异,仓皇离开了茅山,返回首都。宋副司长瞧见我这么早归队,有些惊讶,问我事情都处理完了?寒暄没有两句,他便对我说,王总找我。 所谓“王总”,自然是总局的影子局长王红旗,这位我师父认为可称天下第一的强大修行者要见我,着实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要晓得,别说是我,就算是总局四个司的领导,也未必能够瞧见他老人家一回。 接到总局的召唤,我自然不敢懈怠,来到王红旗办公的红色小砖楼。第二次见到王红旗,他招呼我坐下之后,并不与我多聊,而是直接对我说道:“陈志程,两件事情,第一件,鲁东那件事情,干得不错,我代表总局向你道谢;第二件事情,特勤一组,今后该何去何从?” 第六章 今后何去何从 第六章 今后何去何从 我面前的这个光头老者,有可能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一个人。听见他说起这两件事情,我心中顿时一震,晓得尽管最近局里面风风雨雨,有着许多传闻,但是能够得到王总局这般的肯定,也就表示我们的功劳得到了上面的认可,至于后面一件事情,我不由得一愣,问他到底怎么了? 王总局端着桌子上面的杯子,又放下,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说道:“经过鲁东一役,你的特勤一组基本上已经是折损大半,目前局党委还没有讨论,不过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这里有两个提议,其一就是给你补充人手,无论是各地分局的骨干,还是各大门派抽调过来的精锐,只要你开口,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我都给你调令;另外还有一个建议,那就是另调他职,委以重任。” 听到王总局说的两条路,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事实上,我已经决定暂时离开这个职位,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天下间自由行走。 尽管这想法很自私,并没有顾及特勤一组剩余人员的感受,不过这么久以来,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陷入了罕见的低迷,根本无法完成大家的期待,与其如此,还不如好聚好散。瞧见我没有说话,王总局捏了捏手,说道:“从工作上面来讲,我自然希望手上有特勤一组这样的尖刀,所以很希望你能够选择第一个提议;不过我听说你的精神状况并不是很好,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可以提出来……” 我不想让这位看重我的总局大佬失望,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当下也不做隐瞒。当得知了我的想法之后,王总局陷入了十几秒钟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沉声说道:“你是想脱离特勤局这个系统吗?”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王总局,我累了,已经没有办法再胜任特勤一组组长的位置了,所以想着放空自己,不过却并不是执意脱离您的麾下……” 我说得很平淡,然而话语之间,多少也有一些意味索然的萧瑟,王总局听到了,叹了一口气,手指叩击着桌面,询问我道:“你走了,特勤一组这堆烂摊子谁来收拾,你们组里面的那些人员怎么安排,这些你心里面有没有一个底?”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是刚刚返回首都,还没有跟他们沟通过,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想法。 王总局抬起了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也好,你既然心意已决,那便暂且这么办着吧,你手下人员的安排,回头你理一个想法出来,至于别的,我们回头聊吧。” 王总局日理万机,我也不会不识趣地一直待在这儿,瞧见他端茶送客,当即离开了小红楼,回到了特勤一组的驻地。原本熙熙攘攘的办公室此刻空空荡荡的,除了张励耘在此值守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在,我一问方才得知,小白狐最近都泡在西郊的军事基地中,徐淡定孩子生病,林豪回家探亲,布鱼重伤休养,只有他没有啥大事儿,就在这儿给我们看家。 左右无人,我坐在张励耘的对面,说起了刚才王总局问过我的话,在得知了上面的态度之后,张励耘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当然是招兵买马啊,这么好的政策,怎么可以错过?” 张励耘在得知了我最终的想法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失望,而是对我说道:“老大,你不必多说,我明白了,事实上,风魔落网的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怨气和执着其实都已经消解了。我知道,梁组长和其他人的死让你很难放下,既然如此,那么不如就先放下一切,天涯海角去走走,读万卷书,走万里路,这样其实也不错……” 我问张励耘目前的打算,看他是否愿意留在特勤一组里面,等待上面新安排的领导,他却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老大,没有了你的特勤一组,跟其他地方,又有何不同呢?特勤一组,就是你黑手双城的特勤一组,倘若换了别人,半点意思都没有,我又何必待在这儿?其实我一直都有离职充电的想法,经过这一次的战斗,我也晓得了自己的软弱无力,我也像布鱼一般,暂且先离开吧。我那亲戚,有一天下间绝顶厉害的剑阵,我去偷师去。你何时竖旗,我何时回归!” 张励耘告诉我,北疆王有一套独特的北斗七星剑阵,需要七个彼此信任、并且绝对熟悉的人来练就,威力颇大,一旦布成,便算是天下间绝顶的高手,他此番退役之后,过去央求那亲戚,看看是否能够学得,然后随时等待我的征召。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也唯有表达感谢,有这样的属下和兄弟,我还能说什么呢? 与张励耘确定过后,已是下班时间,我拿着从茅山带过来的家书以及一应物件,前往徐淡定家中。自结婚之后,总局便给徐淡定分了一套三居室,福利待遇还算不错,我赶到的时候,徐淡定和妻子罗澜刚刚将女儿从医院接回来。我交代清楚徐淡定母亲交代的所有东西之后,我和他来到阳台,各自点了一根烟,接着我谈及了特勤一组的未来,我问他,我离开之后,他是否能够撑起特勤一组来? 徐淡定摇头说不行,一根烟,抽到了烟屁股,他方才将其丢在地上,用脚尖狠狠地碾灭,然后对我说道:“大师兄,我和你不同——你是天生的领导者,无论是气度还是胸怀,都能够让人愿意去信任你,然而我的性子却太过于平淡,辅助你尚且勉力,若是要独当一面,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徐淡定谈完自己性子里面的不足,然后指着传来小孩儿哭声的房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师兄,实不相瞒,我最近跟罗澜吵了好几架,都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女孩儿,在没有和你结合之前,所有的危险都是血色浪漫,真正走到一起之后,却总是担心这,顾忌那,一直想要我换一个稍微安全一些的工作。以前我也不会说,现在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也遂了岳父岳母和她的心愿吧。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徐淡定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与这位师弟相处日久,我自然晓得他的脾气秉性,晓得他平淡如湖水一般的表面下,有波涛汹涌的骇浪在翻滚,相对于别的文职工作,其实徐淡定更加喜欢冲锋陷阵的第一线,然而时至如今,他却萌生了退意。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襁褓里面哭啼不休的女娃娃,如此神奇,让我费解。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表达了支持,因为我晓得,这世间倘若还有什么最值得我们珍惜,恐怕也只能是亲情了。 当我找到小白狐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一句话,那就是天下之大,我去哪儿,她便去哪儿,这辈子,她都不想与我分开。听到小白狐的话,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她被弥勒制住的时候,闭上眼睛,奋力喊出“死也甘愿”的场景。 儿时的玩伴,胖妞已然追寻不回,世间只剩我和她,听到她的话,我也实在生不出独留她在首都的想法。 大家都做出了决定,至于重病的赵中华,我也没有想再去打扰他,然而最让我没有想到的,却是林豪的选择——当我赶到天津的时候,林豪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要给梁组长报仇。是的,他真的想要给努尔和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在天津的码头边,我们吃着麻花,看着繁忙的河道,满脸伤疤的林豪对我讲起了他进组以来,努尔、张大明白、张世界、张良馗、张良旭每个人对他的点点滴滴…… 太多美好的回忆,让人心伤,林豪说自从那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般无歧视的温暖,这样的兄弟,他需要用性命来报答。 讲完这些之后,林豪说出了一个让我都为之震惊的决定。 第七章 离别首都南下 第七章 离别首都南下 “卧底?你说你要去做卧底?” 面对着我惊诧的提问,林豪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而我却抓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小豪,你知道去做卧底,特别是邪灵教的卧底,将意味着什么吗?” 修行者比普通人更加强大,而邪恶的修行者也比寻常人更加蔑视生死,很多人甚至通过用人体以及残魂来融炼修行,所以从特勤局出去卧底的,绝对是危险性最大的职业,比去黑道、贩毒团伙以及其他组织的危险系数要高许多,先前临阵逃脱的王歆尧让我心中愤恨难平,而卢拥军提出让他去做卧底,这便算是一种极为苛刻的惩罚,九成的结果,便是死。 王歆尧因为间接致死了我的兄弟,所以我也没有对此多加阻拦,然而林豪我怎么可能把他往那个火坑里面推呢? 然而林豪似乎预想到了我会阻止,他坐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道:“老大,我最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是林豪第一次如此放松地跟我谈起这么一个问题,我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那你想清楚了没有?” 林豪摇了摇头,说道:“我以前在学校,整天家国天下,那种大道理让我沉醉,后来被开除了之后,跟着老鼠会的人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直到跟了你,加入了特勤一组,方才觉得自己真正活出了一个人样来,也知道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没有道德负担,充满刺激,而且还有着很强的荣誉感。不过在一组里面,我文武皆不通,跟大家差距太大,就是个小打杂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就连这一次的事情,我都只能躲在那个农家小院里…… “我想改变,想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给我那些尊敬的兄弟们报仇,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很痛苦,后来找宋司长聊过,他告诉我,有一个机会,总局近期准备打入邪灵教一批卧底,如果我想,他可以给我更改身份和容貌,打入敌人内部……” 我没有等他说完,就愤怒地骂道:“这个老宋,老子拼死拼活不够,他居然还把我的人往火坑里面推……” 林豪拦住了我,认真地说道:“老大,你别怪宋司长,是我要求的——我当然晓得这里面的危险,不过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去尝试、去挑战的,我一直觉得,那也许才是我想要尝试的人生,所以,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林豪说得异常坚定,我看着他清澈透亮的双眼,这个年轻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意志,这让我震惊,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贼头贼脑的小子,现在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林豪——哦,不,是陈子豪他变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但是当他真正做了决定,我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反驳他的理由。 在我跟陈子豪谈话后的第二周,他就消失了,这项行动的负责人告诉我,陈子豪被送到我们的某个秘密训练学校,同时接受整容手术,接着他将被派往指定地点进行卧底行动。对于陈子豪的离去,我表达了强烈的反对,然而终究还是无法挽回,而在他离开的第三天,我也正式向上头提出了申请,辞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职务,离开首都。 接到我的申请之后,总局的许映愚许老在医院召见了我,病榻上的这个老人显得格外虚弱,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抿了抿嘴唇,苦笑道:“当初提议将你留在总局的是我,所以你离开的时候,老王让我也跟你谈一谈。” 我端坐在病榻床头,望着这个为了国家和党奋斗了一辈子的老革命家,略有些不安地说道:“许老……” 许老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也不再留你。今天找你过来,也不是说一些依依惜别的话,我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个东西,你帮我拿出来一下。” 我照着做,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黑色的证件,在许老的指导下翻开,瞧见证件上的人像是我,而下面的职务一栏中,居然填着“副巡视员”。 这职称让我有些诧异,要晓得,尽管这是公务员的一种非领导职务,但它的级别可是副厅级,比我原来的职位高两级,像这样火箭速度的提拔,是非常罕见的。望着我意外的表情,许老缓声说道:“在我们的机关里,一直都有这么一个现象,那就是实干家大都没有嘴皮子利索的人升得快,庸者上能者下,这是病态的规律,是一定要打击的,你自担任特勤一组的组长以来,表现优异,上面并不是没有看到……” “可是,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该你身上的功劳,就应该给到你,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特勤局这儿,必定是一片净土。你离开了,但是级别在这里,日后在地方上碰到什么事情,有这个级别和背景,行事会方便很多,日后如果国家需要你,征召你回来,你一定不能拒绝,要晓得,无论是我,还是老王,我们这些人对你的期望,要远远大于黄养神、赵承风这些人!” 许老的话充满了上位者的果断,不过这却是他罕有的直接明了。他的器重让我没由来的一阵感动,要晓得以他的地位,能够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另眼相待,实属罕见。 与许老见过面之后,我回到局里办理相关的交接,东营一役特勤一组损失惨重,但是活着的人个个都得到了极大的功绩。随着我的离开,特勤一组的整个建制被临时取消了。我得到一个消息,我和努尔的好朋友,青城山王朋将会再次出山,组建总局下属的另外一个特勤小组,特勤四组,而一组,将被保留,留在二司的档案室之中。 特勤一组的建制被取消,我和小白狐将要离开,徐淡定的去处也已经确定,他将跟着自己的岳父前往浪漫之都巴黎,去大使馆工作,张励耘去了西北,赵中华返回沧州养伤,而布鱼从鲁东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正式拜入崂山门下,目前由无缺道长指导他,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行,方才能够归队。 至此,特勤总局二司最鼎鼎有名、战功赫赫的特勤一组,终于算是与众人告别,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临行的那天,行动处的黄养神和赵承风请我喝酒。我们三个人喝着酒,聊起了这些年彼此竞争和惺惺相惜的岁月,不觉颇多感慨,赵承风拉着我的手,不无遗憾地说道:“老陈,你走了,只怕以后行动处的工作就难办很多了……” 不管以前如何竞争,但是临别之时,总是有许多留恋,两人表现得特别动情,喝到后面,三个人都有些喝高了,谈及这些年来牺牲的弟兄,颇多泪水和共鸣,突然间黄养神抓着我的领口说道:“老陈,我听说应颜妹妹跟你是一对?” 黄养神的问话让我愣了一下,却见他醉眼蒙眬地打了一个嗝,接着说道:“妈的,你可要好好对待她,要是辜负了她,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弄死你……” 是夜,三人大醉而归。次日我带着小白狐离开了奋战多年的首都,东走天津,接着一路步行南下,走静海、青县、沧州、泊头、东光、吴桥,最后来到了鲁东的西大门德州,一路风餐露宿,不过城市,直走乡野。路途十分辛苦,但一路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却也颇有意思。到了德州的时候,小白狐却听说这儿的扒鸡天下闻名,本着狐狸对于鸡的热爱,非要缠着我去尝一下新鲜,没想到就是这么一馋嘴,却又惹出了一桩变故来。 第八章 老陈遭人讹诈 第八章 老陈遭人讹诈 我一生修道,克己禁欲,并不是什么贪口腹之欲的人,不过小白狐毕竟年纪尚幼,心性不定,这些天随着我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她既然这般说起,我也没有多加阻拦,于是出了吴桥之后,来到一个叫做二屯镇的地方,准备在镇上找一家铺子,尝一尝这闻名天下的德州扒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味道。 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鲁菜经典,德州扒鸡名声在外,相关的酒店也是繁多,我并不计划进城,便准备就在这靠近德城区的镇子上给小白狐解决一番,然而走了两家,那排队的长龙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小白狐不肯久等,于是我们来到了临市场的一家酒楼,但见上面竖着一张大大的广告牌,色红味香、肉嫩可口的烧鸡跃然牌上,牌子上面还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德胜斋”,看着颇为气派。 我先前在路上与人打听,晓得在德州有好几家烧鸡铺做得最为地道,什么“宝兰斋”、“福顺斋”、“中心斋”等,诸如此类者,似乎也听到过“德胜斋”的名声。时近黄昏,也不想再多走,便直接走进了店里。 与先前瞧见的那两家门庭若市的烧鸡店不同,这一家虽然门庭气派,但是人却不多,负责招呼的伙计挺热情,立刻迎上来询问,小白狐嚷嚷着来两只烧鸡,再给弄几斤馒头,然后配点小菜过来,那伙计瞧见只有我这么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少女,颇为惊讶,结果给小白狐眼睛一瞪,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朝着后厨大声报起菜来。 点过菜,我端坐堂中等待,而小白狐则流着口水四处张望,看着店里其他客人桌子上面的烧鸡,不停地吸着鼻子。这些扒鸡都是事先做好了再拿出来贩卖的,可以堂食,也可以直接带走,所以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伙计便端着菜上来,看着热气腾腾、形美色鲜、香味扑鼻的五香脱骨扒鸡,我正想伸筷,然而小白狐却皱起了眉头来,伸出筷子在上面东戳戳、西看看,就是不吃。 我有些不解,问她这是想干什么,小白狐不语,而是转头朝着刚刚端来那出锅馒头的伙计说道:“嘿,这位小哥,你家的扒鸡,可不新鲜啊?” 那伙计笑嘻嘻地回道:“可不?咱这鸡可是用花椒、大料、桂皮、丁香、白芷、草果、陈皮、三萘、砂仁、生姜、玉果、桂条、肉桂等二十多种香料熬制而成,时间忒久,自然新鲜不得……” 他这般断章取义,试图混淆概念,结果小白狐却本着吃货的精神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道:“不对,不对,我是说你们这鸡有问题,在做之前就已经很不新鲜了。肉质的臭味虽然被五香味儿给掩盖住了,但是闻起来还是有一点儿腥膻——你能带我去后厨看一看吗?” 那伙计瞧见这小姑娘这般认真,便料想这人定是过来找茬的啦,于是抱着膀子冷声笑道:“小姑娘,你要吃便吃,不吃付钱走人,可不要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我坐在旁边,捏着筷子不语,刚才我还只道小白狐太过认真,此刻瞧见这伙计一副街头混混的流氓态度,便晓得这里面真的有些猫腻。被那伙计拒绝之后,小白狐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后厨走去,准备硬闯。结果伙计一声招呼,从角落处蹿出了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我和小白狐给围住,一个满脸横肉、理着平头的大胖子闷声问道:“怎么着,怎么着,瞎咧咧啥呢?” 伙计似乎瞧见了救星,连忙说道:“老板,这小娘皮说咱们的鸡不新鲜,非要到后厨去看,拦都拦不住……” 大胖子听到,叼着烟,冲着小白狐嘻嘻笑道:“小妹妹,你从哪儿来啊?并不是不让你看,你不知道啊,这厨房重地呢,一般是不准外人随便进去的,一来材料太多,复杂得很,容易搞得一片乱。二来呢,油烟大,像你这样的小美人儿可受不了那一股气味,怪油腻的。这样吧,你若是想看,去楼上的雅间,大哥我专门做给你看,你说好不好呢?” 这老板话儿倒也顺溜,不过一脸淫荡笑容着实让人腻味,我瞧见他身边几个帮闲个个面露煞气,不像是什么正经的角色,估计是遇上了当地的流氓地痞了。 小白狐喜欢热闹,但是我却不爱多事,也没有时间跟这帮子街头混混打交道,于是站起身来,对着小白狐说道:“尾巴妞,天色快晚了,你要是想住一处有热水的地方,我们就早点走吧,不要惹事。” 我不愿多事,拉着小白狐要走,然而那胖子却来劲儿,手一挥,几人将我和小白狐围住,得意洋洋地说道:“嘿,瞧您说的,世界上哪儿有点了菜,不付钱就走的道理呢?” 我将即将处于暴走边缘的小白狐拉到我的背后,平静地说道:“好吧,老板多少钱,我付。” 胖子看了一眼旁边的伙计,使了一个眼色,于是那伙计便开始报菜道:“德胜斋五香脱骨扒鸡两只,一只二百七十二,去掉零头,两只五百四,算是给您打个折;御膳坊蒸出的大白馒头一笼,一笼一百八,运费免了;这秘制酒鬼花生二十八一碟,辣酱十七,大棚新鲜大葱二十二,加上餐位费、茶水费和服务费,老板,咱给客人去掉零头,来个整数,那就八百八,你看可准?” 胖子抱着高高凸出的肚子,笑得像个弥勒佛:“使得,八百八,八发八发,吉利!” 一听这伙计报账,我便晓得准是被人给讹了,一顿八百多的饭菜我自然也是吃过的,但可不是在这种地方。我临行前,带的钱不多,先前的工资奖金,除了一半寄回了家里,其余的,连同小白狐的都分给了几个牺牲兄弟的家人。而就算是我再不想惹事,却也没有多少钱给人这般坑,于是站起来的我却反而坐回了椅子上,安之若素地拾起筷子,挑了颗花生嚼了嚼,然后笑着说道:“不错,这秘制花生嚼起来口舌生香,确实值这个价!” 胖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说道:“那是,咱店也开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开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管?” 胖子黑着脸不说话,但是旁边的伙计却咧着嘴笑了:“这位大哥,您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孙爷的名字,那可是响当当的招牌。你也别委屈,若是出门气不顺,出门直走两百米就是派出所,你去那边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理你,能不能讨回这个场子来?” 这伙计说得嚣张,我表示明了,不动声色地吃着花生米,而其他人便在旁虎视眈眈地瞪着,我笑着说道:“怎么着,我还没吃完饭呢,非要我先把钱付了不成?” 我说得镇定,那胖子也不好紧紧相逼,只是干笑道:“哪倒不会,咱这儿可不是什么恶霸店子,没有这规矩!” 我既然表现出认栽的意思,他带的人也都散开一边,远远围着,防止我们跑开去。然而几人刚刚一转身,小白狐却是脚一蹬,化作了一道白影,朝着后厨的方向冲了进去。她这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要晓得若是逃,自然是直奔大门口才对,那胖子一边气急败坏地招呼手下过去堵住小白狐,一边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来,骂骂咧咧,准备将我给扣下。 我安坐于桌前,平静地笑着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准备吃完付钱走人呢,你难道还想驱赶客人不成?” 短短的几分钟里,店里的客人都停下了筷子,朝着这边围观过来,那胖子气咻咻地看着我,等着自己人将小白狐给揪出来。没想到一顿闹腾过后,小白狐手上却拎着一大堆被宰杀过的生鸡,重重扔在了地上,大堂围观的客人低头一看,却见这七八只生鸡表皮糜烂,竟然还有生蛆在上面钻来钻去,十分恶心。 瞧见这,所有刚刚吃饭的人都恶心得想要吐出来,而人群里面则蹿出了一个黑衣少女,愤怒地骂了一句,接着一把将我身边的胖子给勒住脖子,三百多斤的好肉,被她轻松提起,直接甩飞,重重砸到了桌子上。 轰,那桌子散成一堆。 第九章 他乡又遇故知 第九章 他乡又遇故知 这讹人的黑胖子砸落在地,自然是大快人心,要晓得这酒楼的招牌便是那五香脱骨扒鸡,哪位食客过来不得点上一两只来吃吃。谁想到这竟然是用生蛆了的死鸡来腌制。瞧见那散落一地的生鸡,鸡身上那一堆蠕动的蛆虫,再瞧见在一地碎屑之上叫痛的德胜斋老板,大家伙儿莫不是拍手称快。 小白狐丢了一堆生蛆的死鸡在地,还不罢休,从身后又拿出了一包香料摆在桌子上,大声说道:“除了这生蛆的病鸡,我还在他们后厨发现了这个——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罂粟壳!什么是罂粟壳?这玩意就是做鸦片的东西,吃了会有毒瘾!这家伙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做出来给大家吃的!” 小白狐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一个留胡子的中年人愤然说道:“难怪我总是觉得这家的扒鸡比别家的好吃,原来是这个东西作怪!孙老四,你他娘的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和鸦片、海洛因相比,罂粟壳内的有毒物质虽然含量不大、纯度也不高,但其成分同样包括吗啡、可待因、那可汀、罂粟碱等三十多种生物碱,吃过了之后,身体会自然成瘾,有一种吃了还想吃的感觉。 然而就在小白狐慷慨激昂,旁人群情激奋之时,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那个胖揍孙胖子的黑衣少女身上。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情,这个女孩子,居然就是我在潍坊参加慈元阁举办的拍卖会时,在众目睽睽以及天下几大高手的注视下,将价值等同于一亿人民币的飞剑抢走的黑衣少女洛飞雨。对,没错,就是那个自称洛飞雨,然后用血遁逃过一字剑追击的女孩儿,先前的她许是坐在角落,所以我并没有瞧见,不过当这店家被揭穿了的时候,她却站了出来,对那孙胖子进行了一顿暴揍。 她打得孙胖子哭爹喊娘,一开始大家还纷纷叫好,后来看到那孙胖子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都感到有些害怕,纷纷从酒楼离开,而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性命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当下也是走上前去,对那黑衣少女说道:“洛小姐,别打了,出了人命可不好。” 听到我说出了她的姓氏,那小女孩儿终于停手了,回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认识我?” 我拱手招呼道:“对,那日你在潍坊夺剑,我适逢其会,正在现场。” 洛飞雨秀眉一皱,扬眉说道:“怎么,你是想替慈元阁出头,将剑给讨回去吗?” 我耸了耸肩膀,摆着手笑道:“我可没有这般急公好义,你洛大小姐能够从慈元阁防卫森严的拍卖会现场将东西给夺走,并且避开了一字剑黄晨曲君的追杀,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够替他们出这个头?再说了,你不是说这飞剑是你外公送给你的嘛。既然如此,物归原主,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 我说得公正,那洛飞雨皱起的秀眉舒展了一些,手指朝着我点了一下,认同地说道:“你人不错,比那些喊打喊杀的混蛋强多了。” 能够在一字剑和无尘道长眼皮子底下逃脱的偷天大盗,而且还是这般小小的年纪,我自然是有兴趣与她结交,然而还没等我上前套近乎,旁边却走来一个摇着玉扇、温婉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来。 那人朝着我颔首笑道:“飞雨,你可别小瞧了当世英雄,你面前的这位大叔,可是当代茅山大师兄,特勤总局特勤一组的组长陈志程。斗过无数魔头,立下不世奇功,当年为了抢他做徒弟,茅山的掌教真人和邪道巨擘天王左使还曾经决战茅山之巅,最后那陶晋鸿先走一步,十年布局,他方才最后投入茅山门第。当今天下间年轻一辈的英雄豪杰,要细论起来,不能绕过他!” 听得那人介绍,洛飞雨恍然大悟,指着我说道:“原来你便是那个传说中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黑手双城陈老魔啊?咦,看着也不怎么凶嘛?” 我不由得苦笑,对那翩翩佳公子拱手说道:“原来是邪灵教四大公子中的依韵公子,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啊!” 原来这人便是当年我帮助白合转生的时候遇到的依韵公子尚晴天,当日我与他化敌为友,并肩携手,共同驱除了魔头转世。时至如今,一晃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他依然还是当年的那般模样,青春年少,神采奕奕,反倒是我,这些年来奔波忙碌,平添了几分风霜。听到我一眼认出了故人,依韵公子摆手苦笑道:“我可不是什么邪灵教四大公子啊,我正正经经的企业家。你乱讲,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近日来邪灵教活动频频,名声颇为难听,有一种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感觉,听到我这般说,他立刻矢口否认,撇开了关系。 尚晴天是宝岛府第一高手尚正桐的小儿子,而尚正桐则与邪灵教的天王左使有联姻关系,所以有人牵强附会地将称他为邪灵教四大公子。 不过此刻的我无官一身轻,也没有太多嫉恶如仇的态度,耸肩说道:“是吗?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有一点儿错的,那就是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特勤局的职员了,此刻也就是平头百姓一个。” 尚晴天并不意外,而是问道:“这样啊,是不是最近鲁东发生的那起蝗灾案?我听说你的人损失还是蛮严重的……” 他的语气平淡,不喜不悲,我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于是点头说道:“你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尚晴天说道:“想在大陆混,自然什么都得知道。不过你放心,我纯粹是好奇,别的什么都没干,我在南方省那边有工厂、有产业的,可不敢惹那么一身腥臊。” 我和尚晴天聊得热烈,旁边的洛飞雨和小白狐都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我这才将小白狐介绍给两人,相互寒暄过后,我问他们道:“人也给打了,你们若是想要等派出所的警察过来给你们做笔录呢,就留在这里;如果不想,正好我们也没有吃饭,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聊吧?” 洛飞雨这时终于可以插话了,叉着腰说道:“去,同去,刚才吃了一点,不过全部都吐出来了,我们赶紧走,别警察来了走不脱。” 四人不再理会酒楼的混乱,从正门离开。在我和尚晴天聊天的时候,洛飞雨和小白狐已将围上来的几名帮闲给打趴下了。我出了门口,打听到一家正宗馆子,四人要了一个二楼临窗的雅间,点了店家几个拿手菜,不过当小白狐再点了德州扒鸡的时候,洛飞雨和尚晴天却始终没有对那盘菜下一筷子。 看来他们这是对德州扒鸡有心理阴影了。 吃着饭,聊着天,相互探着底。很快我发现对方这一男一女,都是当世间罕有的聪颖之人,说话浑然无漏,没有半点破绽,如此小心翼翼,倒是无趣得紧,于是我便也收起了摸底的心思,将注意力转到了美食上。这一吃才发现,果然是号称“天下第一鸡”的佳肴,盛名之下,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吃起来五香脱骨、味透骨髓,连我这般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人,也忍不住频频动筷。 吃过饭,撤去残羹冷炙,我们喝了点茶,谈及当年分别之后的情景,尚晴天苦笑,说当日不过是一时好奇,跟着别人去看个新鲜,结果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家人责骂,灰溜溜回到台湾,禁足了两年,要不是学有顿悟,还得给关着呢。 谈及他父亲,我不由得心生好奇,问起了台湾修行者的状况。 第十章 谁都有辛酸事 第十章 谁都有辛酸事 尚晴天说起自己父亲的时候,并不是很客气,显然双方的关系不是很好。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我也不便细问。 接着我问起尚晴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跟这位让人惊叹的洛飞雨小姑娘走在一起,他便笑了,说他跟洛飞雨沾亲带故,有点儿亲戚关系,双方也是偶遇,于是相邀一同游玩而已。 问及我接下来的行程,我摇头表示不知道,按照我的想法,自然是有意前往更广阔的天地去见识一番的。 尚晴天听到了,当即对我发出了邀请,说倘若有一天我去了台湾,他便给我当导游,阿里山、日月潭、孔子庙、台北故宫……地界虽说是小,但是可玩可看的地方还是蛮多的,特别是台北的小吃夜市,以及热闹的街区,都是蛮值得一看的。 一顿饭谈了许久,不过大多时间都是我与尚晴天说话,那个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洛飞雨就像跟着邻居家哥哥出来混饭的小姑娘,除了偶尔与小白狐讲两句话之外,显得格外的安静。夜幕降临,尚晴天起身结账告辞,而我也没有多留,毕竟双方虽然颇为投缘,但毕竟并不是一路人,故而大家就此别过。 瞧见两人离开,在旁边一直都不怎么聊天的小白狐突然对我说道:“哥哥,我从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我讶然,问她道:“什么气质?” 小白狐挠着头说道:“我也不懂,不过这种气质我从你、那个坏蛋弥勒和努尔大哥身上也感觉到过,总结一下,那就是日后必然成为一代英雄、或者枭雄的气质……” 我摇头笑笑,并不说话,没想到小白狐那么道心通透,然而这话却是一语成谶,实在是让人诧异,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搁下不谈。 我们在德州待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踏上行程,事实上这一路走来,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基本上是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并没有详细的计划,而到了德州之后,小白狐提议说不如东进,重回东营,去祭奠一下牺牲在黄河口边的战友。她的提议得到了我的赞同,东营蝗灾一案是我人生的转折,从春风得意到分崩离析,仅仅只用了几天的工夫。 几天后我们重新回到了黄河口镇,来到了当日战斗过的那片河滩,经过这两个月,这里已不见当初蝗虫遍地的景象,荒凉的河滩上风声呼呼,海风从渤海湾中徐徐吹来,没有人知道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曾经有一群人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面的人们,将自己年轻的生命奉献出去了。 秘密战线便是秘密战线,它永远都藏在人们瞧不见的黑暗中。 隐秘而伟大。 我在黄河入海口待了三天,第一天祭奠死去的战友。第二天观海。第三日看沿途芦苇荡与漫长海堤,赏万鸟翔集。三日过后,心中隐隐有些许顿悟,却终究捉摸不得,便不再停留,逆流而上,沿河西进,过东营,走滨州,至泉城,南下泰安。 过了泰安,继续西进,差不多走过了鲁东大半个境内,一路上的山山水水给人无数的感悟,我和小白狐基本上都是靠一双脚走过来的,没有用任何现代交通工具,鞋都磨烂了两双,在野外餐风饮露,渴了就喝点儿生水,饿了就买点儿馒头,或摘点儿野果,实在馋了,便找一处不错的酒楼,点当地的招牌菜,可劲地吃。 不过这般阔绰的日子,到了八朝古都开封,便算是到了尽头。望着巍峨的古城墙,小白狐流着口水,非要拉我去吃那著名的棒棒鸡和开封拉面,然而我数了数钱包里面的钞票,却发现我从首都带来的钱基本上已经挥霍光了,别说是那有名的小吃,便是路边的面摊儿,我们都吃不起了。 小白狐花钱大手大脚,而我又不是一个会精打细算的人,自然也不曾算计这些,而行走江湖之人,钱财也从来不是无中生有的,都是有着一些生财之道,有的吃了官饭,有的则傍上了财主,便比如名动江湖的一字剑,他在擅做买卖的慈元阁那儿挂了个供奉职务。 不过这些我都没有想法,身为茅山大师兄,好歹也是一专多能,自然不会忘记了身上的手艺,琢磨了一番,我于是便用藏在鞋子里的那一点儿钱,去布店扯了几尺青布,用借来的毛笔写了两个大字“算命”,下书曰:“问财问喜,算命得知;结婚合年命,儿童取八字。” 落款依旧两行字:“铁齿神算陈,不准不要钱。” 写完之后,便在开封一处卖古玩旧货的街道上面挑旗行走,没想到这招牌刚刚亮出去,便有人找上了门来。 第十一章 明朝弘治浇黄 第十一章 明朝弘治浇黄 事实上因为我的面相并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故而一开始将这旗子挑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认可,走在那条叫卖古董、旧物和民俗风物的长街上,看的人虽多,但是过问的人并没有多少,大家都是抱着一种异样的目光瞧着我和旁边的小白狐。 不过他们奇怪,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一个风尘仆仆、身穿着老式灰色中山装的青年带着一个玲珑剔透的娇俏少女,再加上一面龙飞凤舞、几近画符一般的旗幡,着实是有些怪异。俗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连一点儿仙风道骨的飘逸胡须都没有,也好意思叫做“铁齿神算”? 怀着这样想法的人很多,故而连我保证的那“不准不要钱”都不管用,大家都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远远围观着。 小白狐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脸郁闷,终于晓得这跟着我出来,算是吃苦了。不过我却并不着急,挑着这旗幡在长街之上,来回走了三圈,也算是正式登场了。完毕之后,瞧见东门边古庙旁边,有好几个算命摊子,什么样的打扮都有,可谓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也不管了,自个儿找一地,便坐下去,闭目打起了坐来。 要晓得这算命可是一门真本事,不但需要能掐会算,而且还需要懂得察言观色,言语诱导。我初入行,虽有硬本事,但是需要学的还多着呢。 我一边打着坐,一边支楞着耳朵听旁边那些同行讲经布道。运行了两个周天,突然听到跟前有人絮絮叨叨,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矮个儿男人,小眼睛,塌鼻梁,一边眉毛粗,一边眉毛细,正一脸谄笑地看着我呢。当下一愣,扭头看了小白狐一眼,这小妞儿捂着肚子气咻咻地说道:“人家叫你大半天了,我价格都给你谈妥了,你倒是赶紧醒一下啊?” 价格都谈好了——多少钱? 我瞧了一眼那小眼睛,端坐在地,慢条斯理地问道:“求什么呢?问财闻喜,情感因缘,前尘往事,八字合算,子女取名……只管道来。” 街头摆摊算命的这些个路子,我闲暇之时,也曾经听刘老三讲过,所以倒也能够说得顺溜,然而那矮个儿男人却摇头说都不是,接着又讨好地问道:“大师,我就是有难了,想着您能帮着指条明路……” 我别的不问,瞧见他这么一副模样,继续缓声说道:“有难?我倒是有个好奇,这满大街的算命先生你都不找,偏偏光顾我这儿,这是什么原因呢?” 矮个儿男人虽然脸上带笑,但是愁眉苦脸的,一副倒霉样,拱手说道:“实不相瞒,老哥我叫李特医,就是这条街上的老商户,做古董捣腾买卖的,街上这些个算命先生,我个个都认识,几斤几两,心里面也大概有个数,我的难处,他们应该是解不了。不过我刚才瞧了一下,大师您这字儿,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底的,而刚才您在这儿一坐,我愣是看着好像是虚影一样,就晓得您这是有真本事的,这不就眼巴巴地赶过来了么?” 李特医竹筒倒豆子,倒是说得清楚,我看了他一眼,果然不愧是古董行,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倒是蛮准的。虽然不知道小白狐跟他谈了个什么价钱,但是我这“大师”的身份,谈钱未免落入俗套,于是便也不问,点头说道:“不错,头脑清楚,今天开张就你了,说吧,什么难处。” “好嘞!” 李特医欢快地应了一声,左右一看,然后对我说道:“大师,您这儿人来人往,说话都听不到声,小店就在前面几步路,不如您移驾,到我那儿喝杯热茶?”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小白狐便自作主张地替我答应下来:“好呀,好呀,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中午饭还没有吃呢……” 这话儿可是将我们的底细给露出去了,矮个儿李特医犹豫地看了我俩一眼,然后干笑着说道:“有,自然是有的,小师傅你要吃些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一会儿叫铺子里的伙计买去便是了。”他这也不过是句客套话,然而小白狐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不如你叫人去买点儿小笼灌汤包、桶子鸡、棒棒鸡、开封套四宝和拉面,各来双份就行了——啊,不麻烦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李特医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强颜欢笑着说道:“不麻烦,很方便的,两位先跟我回铺子,其余的事我叫伙计干就是了。” 在李特医的盛情相邀下,我们来到了他的古董店,店面并不算大。李特医在门面那儿招呼了一声,接着带我们到后面的堂屋饮茶,敬过一杯之后,开始对我说道:“大师啊,我这个问题呢,说起来有点儿复杂,长话短说呢,就是前阵子我去豫南的农村走村串巷,收购废品古物,结果从一个村子里收到一个瓷罐,看着好像是明朝年间的官窑,于是就用低价给买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则朝他拱手说道:“恭喜李老板捡到漏了,发财啊!” 李特医摇头苦笑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自己是捡漏赚大钱了,那个时候的物件,而且还是官窑,尽管卖相不好,但是这开张一下,也够我吃半年的了,所以心情特别高兴。没想到回来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夜夜都做噩梦,眼睛一闭上,就仿佛瞧见了一个银发邋遢老太婆在我的眼前晃悠,那老太婆满脸浮肿,眼球都要掉下来了,丑得让人都恶心,整晚整晚地对我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好冷啊,不孝之类的,弄得我都快要发疯了。” 我摸了摸下巴,不动声色地说道:“然后呢?” 李特医瞧见我反应平淡,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恐惧,特意解释道:“大师,我讲的是真的,要是一晚上,那我也就算了,就当是日思夜想吧。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几乎一睡着就出现,弄得我没日没夜地流虚汗,睡不着,整个人都快垮了。一开始我还不知道原因,后来找人一打听,都说是那瓷罐捣的鬼,这事儿一传开了,别人就都不敢买了——货砸在手上,也没所谓,关键是我都没打算挣钱了,直接把它扔到了野地里,奇怪的事情是……” 他脸上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想到,那东西在第二天早上,却又出现在了我的铺子里。大师,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别的都不求,就想睡一个好觉,踏踏实实的,眼睛一闭,什么梦都不要做,睁眼就是第二天的阳光照到屁股上!” 我应付地“哦”了一声,以表同情,接着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你觉得就是那个从乡下淘来的瓷罐儿给你带来的霉运了?” 李特医点头说道:“对,就是那玩意,自从我带回来之后,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它,还能是什么?” 对于李特医的话语,我不置可否,出声说道:“那么那瓷罐在哪里,拿过来,我帮你瞧一瞧到底是不是邪门的玩意儿。” 李特医点头认可了我的说法,回头喊道:“大昂,李大昂?你帮忙找一下,那东西现在回来了没有。” 他叫了两声,接着一个憨厚的伙计走进了房间,将那瓷罐放在了我们放杯子的茶几之上,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刚才在那堆书画里面找到的。老板,你昨天将它丢到哪儿去了,闻起来臭烘烘的。”我低头看,却见这瓷罐陈旧彰然,整器熟透,胎体匀称,金黄色之蛤喇宝光绽放,上面一对鲤鱼跃然而出,着实有些意思,我虽然并不是很懂行,但是却晓得这必然也是一不凡之物,瞧这模样,说不定真的就是明朝六大器种之中的弘治浇黄呢。 论古董,我自然不如那专门从事古董生意的李特医熟悉,不过当我伸出手,在这瓷罐瓶身上稍微地摩挲了一下,便感觉某个地方有些不趁手,仔细一看,却见那瓶颈之处,竟然有几点凝固的血浆。 我仔细一摸,浑身一阵冰寒,眼睛顿时就凝聚了起来。 好寒的瓷罐呢,这里面,恐怕并不正常呢。 第十二章 修道需顺自然 第十二章 修道需顺自然 我用手掌摩挲着瓷罐,心下明了,回头对李特医说道:“李老板啊,贪心惹大事儿,这罐子倒是真的有讲究,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老板完全没有主意,询问我道:“不是,大师,您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呗。我就是想将这玩意给送走,睡个好觉,别的怎么都成。” 我围着这瓷罐走了两圈,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呢,法子倒也蛮多的,我可以帮你将这瓷瓶给净化一下,将里面附着的阴灵给超度了。瓷瓶归你,至于是收藏,还是卖个好价钱,这些都随你;你若是感觉触景生情,我帮你将这罐子给处理了,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事实上,你直接将这罐子给碎了,估计也不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李老板连忙摆手,苦笑着说道:“不、不、不,做我们这行的,拿这古董物件当混饭吃的玩意,虽说迎来送往,买来卖去,但是这玩意能够传承几百年,留到今天不容易,我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毁在自己手里面不是。做人啊,心里面总是得对一些事情存着敬意,您说是不?” 我点了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李老板这一番话倒是让我心中略有感悟,当下也不纠结,让人将这房间四周的门窗给封起来,一切完毕之后,我让他供奉了三炷线香,静静等待那香熏十来分钟,将场中的炁场给锁定了之后,这才颇为严肃地念诵起了“祝香神咒”,尝试着与附着在这瓷罐上的阴灵沟通。 然而我尝试了好一会儿,没有感受到一点儿回馈,心中不由得有一点儿恼怒。 我们知道,这所谓的阴灵之物,实际上就是人死之后,心中的不舍和对这个世间的执念凝聚不散,寄托于某一处,最终形成的一种存在,这种东西有人称其为鬼,有人则把它叫做幽灵,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其实都是一种最基本的东西,便如同光、电和磁场一般,它一般会在不久之后自行消散,只有执念特别深重,或者人为而成的东西,方才会一直存留下来。 我摸过这瓷罐,上面阴气十足,显示这上面必然是有着这样的东西存在的,不过它不与我交流,一种可能是太弱,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鸵鸟战术,拒不交流。 无论是什么,都并不值得我太多的关注。我瞧见小白狐捂着肚子,一脸苦恼的模样,便准备直接施展手中雷意,将其湮灭了去。然而就在我准备下手之时,那上面却传来了一阵悲鸣,这种感觉让我心中一阵荡漾,不由得停了一下。旁边的小白狐瞧见我没有下手,有点儿奇怪,问道:“哥哥,你干嘛啊,赶紧净化完,我们就去吃饭啊……” 我摇了摇头,然后对李老板说道:“情况有点古怪,这样吧,我们等到晚上再看看,兴许会有别的发现。” 先前小白狐将牛皮给吹了出去,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活计,此刻瞧我一脸严肃,李老板顿时有些心虚,苦着脸说道:“大师,你别吓我啊,我这事儿是不是没得救了?要是,你可得趁早告诉我啊,我这一大摊子的家业,可得提前交待呢,不然那些臭小子将我的家产都给分光了,我找谁说理去?” 我摆手笑道:“事情其实很简单,不过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些故事,所以想等到晚上阴气稍微充裕一点儿的时候,好好寻根问底一番。” 李老板瞧见我说得轻松,脸上的忧愁方才减少一些,而这时他派去的伙计也将小白狐点的东西给带了回来,当下也是招呼我们吃饭。我吃得不多,倒是小白狐尽显吃货风范,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大分量的食物一扫而空,着实让人诧异。瞧见她这一副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的模样,李老板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怀疑我们的身份。倘若真的是大师,何至于像现在这般饥饿? 吃过饭,李老板便带着我们游览了这条在开封还算是比较有名的古货街,大谈自己发家的心路历程。我左右瞧了一下,发现这李老板虽说算不得这儿顶尖的一批店家,那规模也是中等偏上的,倒也算得上成功人士。 如此匆匆一天过去,到了晚上,李老板也不回家,陪着我们待在古董铺子里,几人在房间里面静坐到了深夜。子时刚到,我便站起了身来,洒落几滴净水在旁边,接着再次持咒念语,没多久,那端放在桌子上的瓷罐不停地摇晃起来,我伸出手,平放在瓷罐之上,念念有词,试图与其沟通,果然感受到一股胆小怯懦的意识附着于上,似乎想要与我交流,然而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十分恐惧。 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我才晓得这阴灵并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是有一些执念未了,方才会停留人间,我先前若是直接将其给泯灭抹杀,固然没错,却也难免有些粗暴,有违自然,然而当我尝试着与这股阴灵仔细聊一聊的时候,却发现它并不能与我沟通交流。 一般来说,阴灵分为很多种,宛如王木匠、白合那般有形有灵的少之又少,更多的只是一股意识,看不到、摸不着。 无从交流,我也并不着急,在差不多确定好了之后,我问李老板道:“那梦,你再讲来给我听听。” 那些噩梦是李老板不愿意回忆起来的记忆,特别是在这般静寂的深夜里,不过他依旧还是讲起了那个满头银发的邋遢老太婆,以及她哭哭啼啼的哀鸣声。我闭目想了一会儿,突然提议道:“李老板,从你不愿意毁掉这件明代的古物起,我就觉得你与普通的商人不一样,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这里提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李老板略微一愣,然后对我说道:“大师,你请讲。” 我点头说道:“其实这事儿也挺简单的,你梦里面的那个老太婆,或许并不是想要谋害你,其实她也有可能只是想让你帮忙传个信息,而因为某些原因,比如磁场相近的缘故,她也就只有认准了你。我是说,如果你想要一劳永逸,不如告诉我你收到这件古物的那个村子在哪儿,我们连夜赶过去,去那儿瞧一瞧,就什么都晓得了,你看行不?” 李老板犹豫了好一会儿,打量了我和小白狐几眼,这才艰难地下定决心道:“也好,反正我现在睡觉,也不过是做噩梦而已,还不如让您陪着,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两人说定,当下也不停留,李老板让自己的伙计李大昂去找来一辆车,也没有多做准备,就朝着豫南行去。 我和李老板坐在后排,一开始他还颇有些忐忑,然而没过一会儿,居然就睡着了。那鼾声震天,颇有一种打雷的感觉。我并不理会,一路闭目养神,村子离开封颇为遥远,车一直开到了凌晨六点多钟,停到了一处村庄的场院前。 李老板过去敲门。这时已是冬季,天亮得比较迟,不过也差不多能够瞧见一些景物,他敲得急,声音又有些大,而房间里面等了许久,方才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等等,作甚咧?敲死啊,家里死人了吗?” 这人说得不耐烦,而且开口就骂人,让人感觉不太好相处,我抱着胳膊,在门口等候,没一会儿,那院门打开了,走出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来。那男人个子不高,一脸横肉,而女人的面相则有些泼辣,不过虽然此刻长残了,但是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枝花的水平。 这两人开了门,骂骂咧咧地看过来,结果瞧见了李老板,大叫一声“妈呀”,慌里慌张地朝着屋子里跑去。 第十三章 桃花树下藏尸 第十三章 桃花树下藏尸 这两人瞧见李老板就跟看到鬼一般地慌张,二话不说就朝着屋子里边跑去,我便立刻感觉到有一些问题,当即扭头喊道:“尾巴妞!” 听到我的招呼,小白狐脚尖一踮,人便宛若一道利箭,跑得比这两人还要快,一把就堵住了那房门口。那妇人瞧见小白狐这细胳膊小腿儿的,浑身除了胸口之外,也没有几两肉,只以为她好欺负,于是就嚷嚷着朝小白狐冲去,结果那小妮子直接一脚飞踹而来,正中那妇人坦荡的胸口,妇人直接跌到了院子里面去。 那矮个儿男人瞧见自己媳妇被打了,顿时就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嘶吼,朝着小白狐大骂道:“哪里来的小浪蹄子,敢惹我屋里头的,看我不弄死你!” 他说得狠厉,结果刚刚一冲上前去,就被小白狐伸出脚来飞踹了一脚,跟着那妇人一同跌落在院子的泥地上。 这两人满地乱滚,而我则和李老板以及他的伙计李大昂一同走进了里面来,妇人一看我们这架势,顿时就撒起了泼来,坐在地上,也不起身,扯着嗓子哭嚎道:“哎哟,我的天啊,快来人啊,外乡人欺负我们这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呢,来人啊……” 大清早的,除了鸡鸣狗吠之外,村子里勤快些的人也都起床下地干活了,陡然间听到这么一嗓子嘶嚎,房前屋后的村民就都围了上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扒犁锄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过来打群架的一般。 瞧见这场面,李老板有些发虚了,他这走村串巷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以和为贵”,他便拉着我,低声说道:“陈大师,这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啊,这些村民要是都冲上来,我们谁都招架不住呢,不如先离开吧,回头再想办法……” 我瞧着陆陆续续围上来的村民,却微微一笑道:“不怕,这事儿不怕人多,就怕没人。一会儿要是出了事你就往后站着,我这边来应付就是了。” 这边说完话,我蹲在那个在地上撒泼耍横的妇人和矮个儿男人面前,笑嘻嘻地说道:“两位,我身后的那个人,你们都还认识吧?” 矮个儿男人扭头说道:“谁认识你们啊,大清早的,一上来就打人,你们真的当俺们董家村是没有爷们了是吧?各位大哥大嫂、叔叔伯伯、乡里乡亲们,你们看看,这大脚印子给踹得——哎哟,哎哟,我肚子疼,肯定是踹到内脏了……” 他在地上打滚装病,可把李老板给气坏了,拿着手上装着瓷罐的纸盒,打开盖子来,大声说道:“好你个董老二,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两个星期前我花了八百块钱从你家里买了这个瓷罐子,你还请我吃了一顿馒头加大葱,怎么了,现在就忘记了?” 李老板说得有板有眼,那妇人见瞒不过,便硬着头皮说道:“是我们卖给你的,那又怎么样?做生意嘛,买定离手,要是假的,也是你自己的眼光有问题,这找上门来算是怎么回事?” 她瞧见院子里聚拢了二十来个村民,觉得有了靠山,底气也充足了一些,跟矮个儿男人董老二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我们的面前,非要讨一个说法。 李老板被她这泼辣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朝着我无助地看来,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不用紧张,接着跃众而出,将我那面临时弄出来的算命家伙给挑起,朗声说道:“诸位乡亲,诸位朋友,在下姓陈,江湖人称铁齿神算陈,吃的是掐指算命的买卖,不过我师从茅山,懂些捉鬼断妖的本事。今天过来呢,不为别的,而是因为董老二卖给我这位朋友的瓷罐里面,有鬼,所以就寻过来瞧一瞧了……” 我说这一番话,倘若是在城市里面,必然是要被砸臭鸡蛋的。但是在农村,人们对于鬼神之事抱着很大的敬意,一听到我说的话,都不再往前挤,而是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妇人瞧见这般模样,赶紧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家的瓷罐可是从老董家祖祖辈辈那儿传过来的,大家伙儿也有人瞧见过,哪里闹过鬼?” 听她辩驳,我也不着急,不急不慢地将李老板这两个星期以来所碰到的怪事儿给大伙儿说了一遍,接着朝着四周拱手说道:“诸位乡亲,我们这次过来呢,也没有准备退那八百块钱——所谓买卖,正如刚才那大姐说的,买定离手,这事儿没的说;不过你们想想啊,李老板梦里面的老奶奶不断地跟他讲述冤屈,我们要是不过来瞧一瞧,调查一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说得和气,旁人纷纷都说有理,一个瘸腿大爷张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说道:“哎呀,小伙子,你刚才讲的那个老太婆,可跟董老二的老娘有几分像呢。” 他这一说,那妇人顿时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刻跳起了脚来,指着老头骂道:“拐子罗,你可别咒俺家婆婆啊,我家婆婆好得很呢,她现在可是跟俺们家大伯住在城里头呢,可比咱这又穷又破的村子强多了。” “哦?”我皱起了眉头,对着妇人问道,“是嘛,既然如此,那你把董老二大哥在城里头的地址给我们,我们过去看一看,没事就行了。” 瞧见我穷追不舍,妇人和董老二直翻白眼,气哼哼地说道:“你谁啊你?一破算命的,充什么警察啊,凭什么你要看,就告诉你?” 这两口子气呼呼地说着,我却不理会他们,而是转头朝着刚才说话的瘸腿老头作了一个道揖,然后说道:“这位老伯,我想问一下,董老二他老娘,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个村子啊?” 瘸腿老头刚才被那小辈指着鼻子骂,心中自然恼怒,本来畏惧董家婆娘的凶悍,不想多说,不过我这一问,态度又好,话头便打不住了,对我说道:“两三个星期吧,我们都不晓得,昨个儿还瞧见出来晒太阳呢,第二天就听说人被接走了——董家老大听说一直在南方打工,也没听说有什么出息,怎么就将人接走了?再说了,落叶归根,外面再好,可不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嘛,他娘是个半瘫子,临到老了,何必跑出去?” 听到这老伯说的情况,我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走到这对夫妻的跟前,沉声说道:“之前也没有啥风声,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再说了,接自己老娘去城里面享福也是件好事,你家大哥这么多年没回家了,怎么偷偷摸摸的,好像是怕人知道一样?” 两人被我问得理屈,憋了半天,董老二愤怒地骂道:“我们乐意咋地就咋地,你管得着么?” 我冷笑一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你猜对了,这事儿,我还真管得着——我怀疑你们两口子对自己的亲娘下了毒手,要不然一个老人是不会有那般的执着和怨念,一直都不肯离开人世的……” 听清楚了我口中的话语,董老二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起来,惊恐地大声叫道:“你在说什么?” 我挥了挥手,小白狐便直接冲到屋子里面开始搜寻起来,而这对夫妇想过去阻拦,我却挡在了他们跟前,推推搡搡之后,他们发现并不能动我分毫。很快,小白狐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一路找到院子里靠着土墙边的一株桃花树下,看着地上的浮土,对我说道:“哥哥,应该就是在这里啦……” 我左右一看,问瘸腿老伯旁边一个抽旱烟的老兄借了锄头,说要挖开来看一看。那人也不拒绝,递给我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董老二像疯了一般地朝着我冲来。我毫不留情地伸手一个擒拿,将此人给制住。紧接着我从那桃树下面的浮土里,刨出了一具尸体来。 第十四章 一生难有一笑 第十四章 一生难有一笑 被我刨出来的这具尸体,已经腐烂大半,但是却能够看得出来一个大概的模样,而围观的众人则发出了巨大的惊讶和议论声,我便晓得她就是董老二的亲娘了。瞧见这具面容依稀可见的尸体,李老板激动地对我说道:“对,就是她,我梦里面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她!” 我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将瓷罐上的阴灵给抹除,这事儿对我来说其实很简单,之所以连夜跑几百公里的路到这个地方来,我只不过是想要查验一下,它所表达的冤屈,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这般执着?然而我实在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会有这般的事情,难怪老太太不愿意魂归地府呢。” 我与李老板说着话,而那具尸体一被挖出来,董老二夫妇便被指指点点。突然间,那妇人往地上一滚,哭嚎着说道:“哎哟,我的老娘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好好地在城里头待着的么,怎么就跑来死到我家树下面了?哦,我晓得了,一定是你们两个搞的鬼,你们故意杀了我家老娘,然后埋在这里,事后又跑过来诬陷我们俩夫妻——你这挨千刀的哦,我的老娘哟……” 她这一撒泼打滚,顿时将场中的声音给遮盖住了,满场子都只能听到她扯着嗓子的嚎叫。 倘若先前他们还算挺有煽动力的话,现在董老太的尸体被活生生地刨出来,大家伙儿便差不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借锄头给我的那位老兄看着这对夫妇,冷笑道:“董老二、柳红妹,你们平日里对自家老娘又打又骂,还总是不给饭吃,这事儿村子里谁不晓得?村委会还给你们家协调了两次,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你大哥就来接人,连面都没露一下,原来你们竟然做了这种畜生行径!” 柳红妹指着旱烟老兄骂道:“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杀的人?就凭这?” 先前被称为拐子罗的瘸腿老伯也愤然说道:“董老二,你的良心真是瞎咯!你娘没瘫的时候,可是全村最勤快的人。你爹死得早,她起早贪黑的,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和老大养大,结果老大跑出去打工,从此没了音讯,你娘为了给你讨上媳妇,去采石场背石头弄成这副模样,你这狗日的不但不懂得感恩,居然,居然……” 那妇人柳红妹却并不管旁人怎么看,继续撒泼开骂,还怂恿着自家男人过来打我们,然而被无数骂声包围的董老二突然眼皮子一跳,脸上肌肉扭曲,抬手就朝着柳红妹“啪啪”来了两个大耳刮子。柳红妹自从嫁过来之后,哪里受过这待遇,顿时就嚎啕大哭,指着董老二骂道:“董老二,你个狗日的,乌龟王八蛋,你竟然敢打老娘,我不活了……” 她冲上去对董老二又抓又咬,而董老二却是一脚将她给踹到了地上,气愤至极地骂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天天在老子耳边怂恿,我他妈的能干出这畜生不如的事情来吗?老子这回要偿命了,先弄死你这个败家娘们!” 被打了的柳红妹毫不示弱地骂回去道:“这老乞婆不死,留在这里浪费粮食吗?你狗日的就知道打牌,家里面什么都不顾,这老的、小的,不都是我在操持?” 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不过言语之间却也将杀人动机等事儿给讲明白了,我不再与这村夫蠢妇多加纠缠,问了围观的人家谁有电话,帮忙报一下警,将这事儿给交到上面处理去。董老二顿时就急了,朝着院墙边窜去,一个不留意,人就翻墙跑了。虽说这事儿那妇人柳红妹是主谋,但董老二才是杀人的凶手,大家纷纷呼喝,说不要让这人给跑了,村支书也指挥着一帮年轻人过去围追堵截。 不过这事儿在我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小白狐脚尖一点,轻松越过了院墙,没多时,董老二像张面口袋一般地被甩到了院子里面来。 之后,叫来李老板,让他将瓷罐给放在了董老太尸体前,我念了一段“祝香神咒”,接着轻轻叹道:“老太太,你这不孝儿子,我定然会让法律制裁,希望你能够瞑目,早日魂归地府,再无牵挂……” 似乎听到了我的话语,那瓷罐在没有任何力量的作用下,就开始微微地抖动起来,就好像是人在点头。 接着我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经文,如此良久,我终于感觉到那瓷罐上有一缕意识在往上升,我下意识地眯眼瞧去,瞧见一个满面凄苦的老太太,朝着我小心翼翼地磕了一个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容,接着朝上方飘了过去,慢慢的、慢慢的不见踪影。 这当然只是幻觉,意识之中的景象。 感受着这远去的生魂阴灵,我陡然之间,似有顿悟,此刻却听到有人惊喜地喊道:“她笑了,董奶奶笑了……” 逝者已矣,如此也算不错。 因为是大案,乡上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很快就赶到了村子,在做过了笔录之后,我们准备离开。 此刻既然已经到了豫南,那便随缘,接着往下走。 李老板晓得我们这种“高人”向来都是居无定所,也不强求,将被我抹去血污的瓷罐放回了车上,奉上一千元的酬金,与我依依惜别之后,开车扬长而去。 我与小白狐步行离开,走了几里地,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看了小白狐一眼,她转身,从后面的草丛中抓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来,我仔细一看,却是先前在董老二屋子里露了一面的小孩儿。 大人犯事,最无辜的便是孩子,瞧见这小孩儿浑不畏惧地看着我,我不由得笑了,慈声说道:“孩子,你这是干吗?” 那少年答道:“我要跟着你一起走。” 我奇怪地问道:“我将你爹你娘送到了监狱里去,你不恨我?” 少年摇头道:“我干嘛要恨?我是捡来的孩子,他们又不是我亲爹亲娘,整日支使我放牛干活,连学都没得上,家里面最疼我的只有奶奶,可是她还被那对狗男女给杀死了,这样的家我没法待了。我看你挺有本事的,我就跟着你了。” 我感觉好笑,问他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董仲明!” 第十五章 历史如此相似 第十五章 历史如此相似 “董仲明?” 我重复他刚才念出的名字,然后笑着说道:“你确定不是叫做董二狗,或者董小明之类的?” 这么文气的名字,我很难想象是那满脸横肉、举止粗俗的董老二取出来的,然而少年郎却骄傲地说道:“仲是‘伯仲之间’的‘仲’,明是‘诸葛孔明’的‘明’。” 我有些诧异,怀疑地说道:“还会用成语和典故呢,你不是说你没有念过书吗?” 少年回答:“董老二没有送我去读书,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学吗?我亲生父亲是董家村以前的民办教师,他在我五岁的时候得了肺结核死了,董老二不能生育,又跟我爹沾亲带故,就把我过继到他家,我亲娘改嫁到别的地方去了——我爹留下一堆书,都归了我,这些年我一边放牛,一边也有看着呢……” 小白狐在旁边插话说道:“四五岁的事情,你倒记得清楚。” 这叫做董仲明的少年说道:“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懂事了,他们对我不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我一直没有改口叫他们,就因为这事儿,他们一直都不喜欢我——哼,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但凡是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叫他们叔婶。结果呢,他们根本就是拿我当童工一样使唤,我对他们心中只有恨,你把他们抓进去,我拍手还来不及呢!” 这少年思路清晰,逻辑明确,说话也不像寻常农村娃儿一般的哆嗦,倒是个好苗子,不过我却并不信他,只是笑着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对你来说倒也是解脱了,你知道自己亲娘改嫁到哪儿了吗?我帮你联系一下,将你送到你亲娘那儿去。” 少年摇头说道:“我去找她干吗?当初嫌我累赘,现在过去,也就是个小拖油瓶。”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他道:“那你有什么想法?此刻董老二夫妇被拘留了,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他们一离开,那房子、田地等家业都是你的,你住那儿也可以,不然就找个亲戚投靠,这都没问题。何必跟着我呢?” 少年盯着我,咬着牙说道:“我想跟着你,学本事,以后不会被别人欺负。”我摇头说道:“孩子,这收徒弟呢,是讲究机缘的。一来我还没有资格收徒弟,二来我现在四海漂泊,居无定所,也没有办法带着你流浪。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跟着别人四处漂泊,而是需要去学校学习,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少年似乎认准了死理,盯着我说道:“我就跟着你了,你可千万别赶我走,不然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这孩子可怜巴巴的,不过我却真的没有这个想法,先是劝了一番,见他还很执着,便不再理会,叫上旁边一脸好奇的小白狐,两人对着地图,朝着卧龙岗的方向走去。 我和小白狐这一路都是用脚步丈量而来的,并不觉得辛苦,不过小白狐比往日走得慢些,一个多时辰之后,她对我说道:“哥哥,那小孩还跟在我们后面呢。” 身后有没有人跟着,我当然知道,不过却硬着心思不理会,想着走到那孩子意志崩溃为止,然而当我转弯的时候,用余光瞥了一眼,却发现那孩子咬着牙,就是没有放弃。我瞧了小白狐一眼,笑着说道:“怎么,你想带着他?” 小白狐点头说道:“这孩子怪可怜的,咱们不如带着呗。反正跟着你这一路走着,怪无聊的,还不如拿他来操练操练,逗个乐子……” 我摇头苦笑,没有再理她。从中午一直走到了黄昏,我们来到了一条河边,那银亮色的河流蜿蜒向东,远山之上的晚霞像金子一般铺洒河面,波光粼粼,寒冷的大地在这一刻变得温暖无比。我停歇了下来,从随身的袋子里面摸出李老板给买的馒头,递了两个给小白狐。 小白狐拿着馒头朝后面走去,找到了步履蹒跚的董仲明,递了一个馒头给他,说道:“饿了吧,这个给你。” 那少年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连吃了好几口,这才嘴甜地说道:“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狐拂去额头的一丝乱发,讶异地问道:“你问我名字干吗?” 少年回答道:“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小姐姐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以后一定铭记在心,白天给你祈一百遍福,中午给你祈一百遍福,晚上又祈祷一百遍……” 他说得认真,小白狐却是噗哧一笑,十分受用地说道:“屁大点儿的孩子,一套一套的,懂得可真不少。我问你,你干嘛一定要跟着我们?” 少年指着我说道:“我想跟他学本事。” “学什么样的本事?” “学能够行侠仗义、不受人欺负的本事,这样子的话,我以后就能够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那样的本事,我也会啊,不如我教你?” “不行,不行!”那少年拨浪鼓儿一般的摇头,说道,“他的本事好大,能够跟我死去的奶奶讲话,我要跟他学……” 被这么大一点儿的小孩瞧不起,小白狐很生气,她站了起来,朝着小河冲去,但见这小妮子踏着河面的波光,几起几落,便飞跃到了对岸,接着又快速折了回来,骄傲地对着目瞪口呆的董仲明说道:“看看,我这本事,够不够你学?” 少年沉默了很久,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行,我还是要跟他学。” “为什么?” “我奶奶跟我说过,做人要专一……” 董仲明将得意洋洋的小白狐气得半死,而我听着这俩小孩儿斗嘴,却忍不住笑了笑。 这是我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事实上,兄弟和战友的离开,以及那十八劫一直都折磨着我,让我心情郁结,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祸星,稍不留意,便会害死别人,即便这些日子,我走马观花地游历,却一直都难以从那种痛苦中得到解脱,而此时此刻,终于感觉到了一丝阳光的温暖。 这世间,其实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想到了这里,我不再板着脸,而是回过头,将小白狐叫了过来,低声说道:“尾巴妞,你原路折回,去董家村探一下这个小子的底细和风评,我在卧龙岗等你……” 小白狐惊喜地说道:“哥哥,你是答应了?” 我摇头说道:“没有,我得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小白狐欣喜地领命离去,而那少年犹豫了片刻,没有随着她一起离开。我吃过了馒头,稍事休息,继续赶路,一直走到了夜里十一点,方才来到了卧龙岗武侯祠,在祠外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闭目不语。 董仲明一路跟随,不敢与我搭话,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找了一个地方,也坐着,然而这一路上十分辛苦,他没坐一会儿,人便趴倒在地,接着微微鼾声响起。 一夜无语,凌晨时分,小白狐赶到了武侯祠前,告诉我这孩子讲的话并无出入,董老二确实只是他的远房堂叔,对他也并不好。 我站起身来,看着夜里受冻,蜷缩成一团的董仲明,思量了好久,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第十六章 武侯祠中偶遇 第十六章 武侯祠中偶遇 这一天,尽管有意地控制了速度,但我们终究还是走了五十多里地,这点路程对于身上有着修为的我和小白狐来说,不过只是散步而已,然而对于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来说,却绝对是一件值得考验的事情,倘若是没有足够的毅力和勇气,估计半路就趴窝喊哭了,然而这董仲明不但没有讲半句苦,反而是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触怒了我,更多的时间选择了沉默。 看到他,我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当年在麻栗山后的山林中,我碰见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人,当初的他,心情是不是也如我现在一般呢? 当初李道子倘若只是给我驱除了身上邪灵,而并不收留我,那么此刻的我,是不是也跟龙根子、王狗子他们一般,要么就在家中蹉跎度日,要么就在城里面的工地上面挥洒汗水呢? 我这般想着,心中不由得一软,觉得不管怎么样,他能够遇上我,并且有着这般的坚持和意志,那也是一种缘分,既然小白狐开了口,我便留下他吧。 当年人度我,如今我度人,一饮一啄,也都是天注定。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董仲明跟前,将他给摇醒,瞧见睡眼蒙眬的他,温和地说道:“孩子,苦吗?” 整日奔走劳碌,风餐露宿,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少年来说,怎能不苦,然而董仲明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高声说道:“不苦。” 我又问道:“累吗?” “累!” 先前的不苦,是意志坚定,能够熬得下去,而此刻的累,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倒也诚实,没有为讨我欢心而故意说谎话。 他这样的回答颇合我的心意,我看了一眼小白狐,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我回头对这少年说道:“你跟着我走,我不拦你,也会教你一些本事,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会收你为徒。我的师门,对于传承十分讲究,在没有得到同意之前,我不能收徒——所以,这一路上,每天都会如昨日一般辛苦,而且还会越来越辛苦,又会有无数的艰辛和危险,这你还愿意吗?” 少年晓得此刻的谈话即将影响到自己的一生,也颇为紧张,抿了抿嘴唇,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我愿意!”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白狐说道:“既然是你提议的,那这娃儿就由你来照顾吧。” 有了新的玩物,小白狐自然是欢欣雀跃,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来,阴恻恻地说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一定会让他终生难忘的!” 小白狐说到“照顾”的时候,语气格外加重了一番,我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果然没一会儿,她便开始教董仲明蹲马步,迎接蓬勃而起的朝阳。我束手而立,望着远处武侯祠的三重牌楼,以及数百间殿宇房舍。 当年的武侯诸葛,躬耕于南阳卧龙岗,著名的“刘备三顾茅庐”,便是出自此处,书上得来终觉浅,如此一看,追忆千年前三分天下的雄韬武略,着实有些感慨。 而旁边的小白狐则对这董仲明颇感兴趣,一边教他练马步,吸气吐纳,一边跟他聊起了天来,然而那少年但凡有所分神,她便一脚踹去,毫不留情,颇有些严师风范。 据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好为人师”的倾向,喜欢在别人的笨拙和恭谨之中,找寻到某种快感,我感觉小白狐此刻,应该还是蛮享受的。 这两人聊天,谈到了称呼,小白狐让董仲明叫她“尹悦姐”,叫我“陈老大”,这称呼是特勤一组惯用的叫法,我晓得小白狐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对于那段叱咤风云的过往和那些可爱的战友,还是蛮在意的。而当谈到自己的外号时,董仲明却告诉了我们一个奇怪的称呼,那就是“床单”。 这小名叫我忍俊不禁,仔细一问,方知董仲明被过继到董老二家的时候,是披着他爹给他新做的一张床单去的。那床单跟一箱子书,是他爹留给他唯一的记忆,书化作了知识,留在脑子里,而床单则一直背在身上,别人笑他,便叫他“小床单”,这名字一路叫下来,便也习惯了。 “床单”,我和小白狐嘴上叫着,眼睛里面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了许多。 小白狐教了床单董仲明一上午的基本吐纳,而我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打坐,一直到日头正当头,我才买票进了武侯祠,以作瞻仰。其实可看的东西并不算多,当年的遗迹早已随风而去,此刻的建筑和殿宇,都不过是为后人瞻仰所建。我在正殿给武侯上了一炷香,不管如何,路过便拜一拜,也算是表达一下敬意。 烧完香,我准备离去,然而这时旁边有一个黄衣男子走上前来,对我深深一鞠躬道:“阁下可是茅山高足、黑手双城陈志程?” 这男人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庄严的胡子,穿着跟祠内的工作人员一般,目光精湛,一看便晓得是修行中人。我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有名,随便走在一处地方,竟然还有陌生人过来跟我打招呼,于是回身说道:“正是,我们认识?” 那人脸上立刻堆出了满满的笑容,扬声说道:“您这样的大人物,当然不认识我了,不过我倒是经常听我们家少爷说起您,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我诧异道:“你家少爷?” 这男人正式见礼道:“陈道长,在下荆门黄家门前行走孙敬逸,也是这武侯祠的管事,我家少爷便是与你一起共事的黄养神,我总是听他谈及你,说谈及当世年轻豪杰,总也绕不过您,今日方才得见,情不自禁,还请见谅。” 他自报山门,讲得又客套,我不得不应付一番,自谦几句之后,有些疑问地说道:“这武侯祠,是你黄家开的?” 孙敬逸摇头说道:“武侯祠是国家的,不过我荆门黄家的祖上,是传承自沔南名士黄承彦,而孔明先生乃黄家女婿,也算是黄门先祖,我就被派过来给先祖守灵,也算是一种职责。” 听他这般解释,我才明了一二,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连着点头称赞,说他们黄家倒也不忘祖,着实是个好传统。 嘴上这般说,我却有些嗤之以鼻,荆门黄家这般牵强附会地攀扯亲戚,人家诸葛亮可不知道乐意不? 不过由此也能够瞧出黄家的势力之大,竟然能够延伸到此间来,而这孙敬逸并不姓黄,却以荆门黄家的门下走狗为荣,倒也显现出了一代门阀的气象来。 如此寒暄一阵,孙敬逸邀我去内间用些素斋,以作招待,我本来并不愿意,不过一来正是饭点,二来我与黄养神抛除竞争的立场之外,关系还算是不错,多少也得给些面子,于是便应了,带着小白狐和董仲明前往,不免又多作了一番介绍。 祠中餐厅自有雅间,做的是全素斋,一席桌面鸡鸭鱼肉全都有,不过都是些香菇面筋、豆腐萝卜做的,神形相似而已,不过我素来对这种表面功夫并不喜欢,素便是素,又何必欺骗自己的视觉?所以这一席饭吃得没滋没味的。接下来的饭后品茶,也只是随便聊了一些事儿,谈及了当今行内第一世家的威风,那孙敬逸不免有些得意,多夸了两句嘴,听得我直犯恶心。 一番交往下来,孙敬逸给我的感觉是本事不错,但心机不足,略微有些虚荣轻浮,被派来守灵也在意料之中。 谈话到了一半,有人过来与他耳语,接着孙敬逸与我告罪,说有事得去忙,我便顺势起身告辞。刚刚离开这院落,突然听到小白狐对我说道:“哥哥,你看那个老头,好有气势啊,感觉很厉害哦!” 第十七章 河沟旁边出手 第十七章 河沟旁边出手 小白狐乃洪荒异种,天生自视过高,能够入得她法眼的,自然都是不错的高手。经历了刚才孙敬逸的结交之后,我便也晓得这处处都是江湖的道理,当下便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却发现那儿空空如也,除了一面墙,啥都没有。我以为是小白狐耍我,当下拧了一下她滑嫩的脸蛋,故作恶声地说道:“敢骗我,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我和小白狐常常开玩笑,也习惯了,然而此刻她却并不承认,而是坚持说道:“真的是一个很有气势的青衣老头,伛偻瘦小,面无表情,看过去的时候好像是虚影一样,这样的家伙,只怕是很厉害的角色呢。” 我打哈哈笑道:“好了,真的很厉害呢,行了,这武侯祠也逛过了,香也烧过了,咱们走吧,离开这里。” 小白狐见我不相信,顿时就气哼哼地说道:“我去找给你看。” 她说完这话,便朝着前面的转角追去,她走得颇快,眼看着人就不见了影子。我赶紧追了过去,结果过了转角,却瞧见刚才说有急事的孙敬逸正背着手在那儿呢。小白狐在跟他说着什么,不过他直摇头,我走上前去,却听到小白狐冲着他说道:“我哥哥来了,你跟他讲一下,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青衣老头走过去?” 孙敬逸一脸茫然地说道:“什么青衣老头,我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啊,什么也没有瞧见呢!” 他说得很真实,看样子不似作假,小白狐又急又气,那小姑奶奶的暴脾气刚要发作,我赶紧将她给拦了下来,然后笑着对孙敬逸说道:“老孙,小孩子耍脾气,你别介意啊,我这就带她离开。” 孙敬逸宽和地笑着摆手说道:“没事的,我刚才是去交代一下冬祭的相关事宜,现在忙完了,你们若是有兴致,我带大家游览一下武侯祠,亲自给你们讲解吧?” 我摇头说不用,我们这就离开了,不劳烦。 我扯着小白狐离开,出了门,小白狐气呼呼地对我说道:“哥哥,你也觉得我刚才在撒谎吗?” 这小妮子别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就关心一个信任的问题,我摸着她的头发微笑说道:“先前呢,我自然是认为你在跟我开玩笑,不过后来孙敬逸矢口否认的时候,我便晓得你刚才说的应该不会有假。之所以刚才不让你说话,是因为我晓得孙敬逸并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个人曾经出现在这里,又或者说他们之间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 小白狐刚才还满腹的怨气,这会儿听到了我的话,顿时就缓和了很多,问我道:“哥哥,那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看了一眼旁边茫然不知的董仲明,然后对她说道:“为什么要撒谎,我刚才已经分析原因了,至于那个青衣老者是谁,有可能是黄家宗族过来的长老,也有可能是孙敬逸结交的高手,当然,也有可能是……” 我一开始并没有往深处想,然而这话儿都快要说出口来的时候,却被我刚才的那个猜想给惊到了。 实力和气势,能够让小白狐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人物,在黄家,有三个,一个是当代的黄家家主,也就是黄养神的爹,此人最是神秘,基本上没有什么消息外泄;再有一个,则是身处国家机关的大人物黄天望,这人我认识,自然可以排除;而最后一个,则是……据说取代了舔菊右使聂武、成为现任邪灵右使的黄公望。 荆门黄家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名声,靠的就是黑白两道路子都通,这白道自然是坐镇机关,被誉为第一高手的黄天望,而黑道,则就是这位右使大人。 倘若真的是这个人,孙敬逸自然不会将他的底细告知我们。 我将自己的猜测讲给了小白狐听,她立刻兴奋起来,对我说道:“哥哥,右使诶,好大的官儿,你说我们要是把他给抓住了,送到特勤局去,那得是多大的功劳啊?” 这小妮子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然而我却报以苦笑,对她说道:“你晓得邪灵右使在江湖上的地位有多高吗?你知道那位传说中的黄门三杰之一到底有多厉害吗?那样的人物,说不定随便伸出一根大拇指,就能够将我们给碾碎了。别到时候人没有抓到,反而弄得一身骚,而且还有生命之危。” 小白狐听见我这般说,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的意思是,不管他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我摇了摇头,冷冷笑道:“按理说这事儿咱管不了,也管不起,不过你努尔哥哥、大明白哥哥还有其余三位张哥哥的在天之灵可都在上面瞧着我们呢。这时候认怂,只怕百年之后,我们下去了,都没脸面对他们。这样吧,你带着床单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搁下,我在这里监视着,只要发现那个人,我就尾随而去,将人和落脚点都查清楚,到时候再行商量。” 经过黄河入海口的河滩一战,我与邪灵教早已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了,若遇到的真是邪灵右使,我又如何能够什么都不做,便将其放过呢? 我这边吩咐着,旁边的小仲明倒是明白了,直接说道:“你们只管去便是了,放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这小孩儿机灵,我跟他说起路上经过的一庄子,让他在那儿等着我们,董仲明点头表示明白,于是我们三人便出了武侯祠,刚刚走过前面的树林子,便分道扬镳。我在东门,小白狐在西门,这是出入武侯祠的必经之路。至于那小屁孩儿,当真听话,拜托过我们不要丢下他一个人之后,便往回路走去。 董仲明这一点我挺喜欢,那就是懂得分寸,知道不麻烦别人,也难为他这么小的年纪,能有这么多的见识。 我们离开武侯祠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点多钟,而后我便在暗处蹲守,一直观察着祠内进进出出的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不过却并没有瞧见一个如小白狐描述的人。 我这些年来,别的本事没有练成多少,但是养气的功夫倒是颇有长进,此刻也并不急,缓慢等着,只当做是一场修行。 时间继续流逝,到了夜幕初上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冷雨,我瞧见孙敬逸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了出来,浑身顿时就是一阵激灵。放目过去,却瞧见那人的脸容基本上都被斗笠给遮住了,瞧他的体形,符合小白狐的描述,不过那衣服却跟孙敬逸身上穿的一样,却并不是什么青衣。 当瞧见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朝着前方的小树林离去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白狐看守的西门,犹豫了几秒钟,没有知会她,直接跟在蓑衣人的身后离开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晓得倘若此人真的就是邪灵右使黄公望,而我又稍有闪失被他发现了,恐怕是凶多吉少,还不如不让她知道的好。 这般想着,我便一个人跟在蓑衣人的身后,两人隔得遥远,一前一后,朝着城区走去。 大概走了十分钟,前面的蓑衣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脚步开始加快。当下我也奋力急追,然而那人越走越快,整个人如同一道魅影一般。我心中一阵咯噔,晓得自己很有可能被发现了,于是再也不藏匿身形,而是朝着前面猛跑。 这时我旁边有一条河沟,就在我准备加速的时候,河沟里面突然一阵异动,紧接着我发现自己突然跑不动了,低头一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脚下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七八只泥手,将我死死缠住。 什么鬼玩意? 我心中一惊,当下猛一跺脚,却发现这东西力量十分大,根本就没办法挣脱,我晓得此番算是遇到了高手,便将饮血寒光剑朝着地上的泥手切去。 仿佛热刀划牛油,数十只泥手全部被我轻松切断,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因为我发现身前身后鬼影重重,超过五十多头的恶灵骤然之间将我四周填满了,无数的泥手从我脚下的土地伸出来,而前面的那斗笠人也折了回来,将头上斗笠取下,朝着我甩了过来。 他这一甩,却是对周围鬼灵下了攻击的指令,一时间无数呼啸之声传入了我的耳朵,宛如血狱浮生。 第十八章 林边还有恶斗 第十八章 林边还有恶斗 来人气势汹汹,一招鬼魄齐出,便使我陷入了万劫不复之绝境,这样的态度着实让我怒火中烧,这般不明不白的下狠手,就算你是那传说中的邪灵右使,老子也咬着牙,跟你交一回手。 如此决定,我当即一个箭步踏出,饮血寒光剑冲天而起,一剑便将斗笠斩破,接着将手中长剑抡起了十几个大旋风,周围汹涌而上的凶恶鬼灵全数避开了去。倘若不是这些鬼灵颇为机敏,便已然被我这长剑给直接泯灭了去。 我这手段一出,朝着我下手的那人却是“咦”了一声,紧接着快步走到我的跟前来,朝着举剑向他劈去的我大声喊道:“陈志程?” 这声音颇为熟悉,我的剑在半空中陡然一滞,而我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面容来,惊声喊道:“梅师叔?” 这两方一照面,没想到竟然是熟人,原来这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神秘人,却是徐淡定的师父,也就是茅山十大长老之中的梅浪梅长老。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当即我将剑收了起来,肃然作礼道:“梅师叔,没想到居然是你,出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梅长老也颇为惊讶:“我刚才还在想到底是谁在后面一直跟着我呢,本以为是仇家,下手难免重了点,没想到竟然是你。好小子,多年未见,你的身手竟然这般厉害了,再过两年,师叔只能给你垫脚了。” 他说着话,双手一抓,重重鬼影以及诸般泥手皆消散一空,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笑容满满,然而我却不晓得这里面到底蕴含着几层意思,只是嘿嘿笑了两声,谦虚地说道:“梅师叔您过谦了,志程终究不过是晚辈,哪里能够跟您相提并论?不应该,真不应该……” 梅长老瞧见我一副谦逊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摇头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自古的道理,你不必惶恐。好了,我这当师叔的也不逗你,你讲讲吧,刚才为什么一路尾随我,弄得我怪紧张的?” 我低头看了一下坑坑洼洼的地面,不动声色地撇了一下嘴——我这师叔刚才的反应倒不是紧张,实在是有些过激了,也就是我,倘若是别人,来不及防备,说不定已被弄死了。身为茅山长老,在外面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茅山的形象,出手如此这般的不顾后果,着实是有些不妥当。 不过这话我也就腹诽而已,可不敢当着梅长老的面说,只是将先前的猜测讲出来,说怀疑武侯祠中有邪灵教右使的踪迹,于是就在此蹲守了一下,却没想到误会了自家人。 听到我的话,梅长老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不动声色地问我道:“哦,志程,你这是在执行特勤局的任务吗?” 我摇头苦笑道:“哪儿呢,我现在已经卸任了,平头百姓一个……” 梅长老这几年在外游历,停留在茅山宗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很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我当下将最近的变故都讲给他听,当得知张大明白离奇失踪之后,他不由得摇头长叹道:“大明白这孩子,又聪明又好玩儿,是老茅的心头肉,现如今不明不白地没了,那老东西不知道得有多难过呢……” 这话儿说得我一阵难过,不过他的语气陡转,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坏事,长年久居机关,容易耽搁修行,既然脱离了,天下之大,正可以任意行走。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当下将自己准备游历天下的打算和他提一提,梅长老颇为遗憾地说道:“本来可以与你相伴一程的,不过前几日你师父传信给我,让我返回宗门,所以不能如愿,不过你若是有什么书信或者东西需要带回山去的,可以让我代为转交。” 我说这自然是好,不过我在武侯祠那边还有一个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一个地址,我找到她之后,再过来叨扰。 梅长老说这自然没问题,当下将自己在南阳暂住的地址给我留下,与我告别。 我看着梅长老这地址,是南阳市内一处档次颇高的酒店,心中不由得一愣。我本以为梅长老这些年来游历天下,自然是与我一般,在山林乡野之中风餐露宿,修行意志,却不料衣食住行的标准这般高,也不知道他这钱是怎么挣来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念而过而已,一来我无权干预门中长老的行为,二来各人有各人修行的法子,条条大路通罗马,未必要每个人都如同苦行僧一般。当下与梅长老辞别,我转头往回走,又重新回到了武侯祠,来到了西门方向,然而并没有瞧见小白狐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难道她下午瞧见的那人并非是我梅浪师叔,真的是邪灵教的右使? 所谓“关心则乱”,我难免有些心慌,不过见惯了风浪,此刻的我较之以前,更加坚毅了一些,当下稳定心神,沿路搜寻,终于在一处塌落的砖墙边发现了几滴血迹,我用力闻了闻,有小白狐那种明媚阳光的气息,当下循着踪迹,一路找了过去。 我来到一处林子里,瞧见凌乱的现场里,有碗大的松木被一脚踢断的痕迹,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高手之间的较量。 我心中的担忧沉重,当下深入林中半里多地,右边的方向似乎传来了打斗和喧闹的声音,在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娇喝之后,我不再犹豫,一个箭步飞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我脚步飞快,很快就到达了那场中,但见小白狐与一个穿着貂绒袍子的女子正激烈地打斗着。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青春正盛,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一品美色,不过脸色却颇为冰冷。她与小白狐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十分激烈,但却能够瞧得出来,她的手段,比小白狐高出不止一线。 这情况让我惊讶,要晓得小白狐可是洪荒异种,自有顿悟的一套修行手段,此时已然修炼出了四尾之力,瞬间的爆发力恐怖无比,连我都有些难以招架,很难想象她竟能够弄得小白狐这般窘迫。 前有那位能从天下高手眼皮子底下盗剑逃离的黑衣少女洛飞雨,后有这将小白狐给压制得死死的貂绒女子,天下间隐藏的高手何其多也,当真是让人不敢小视。我瞧见小白狐手握着银箫,不断抵挡,有些吃不消那女子一双素手的进攻,当下一跃而出,拦在了两人中间,大声喊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再打了!” 那貂绒女子颇为凶悍,见我插入场中,当即朝着我碾来,我空手接下,感觉宛如千钧之力。不过我有深渊三法,临仙遣策,并不惧她,三两下便将她给逼了回去。瞧见她终于停住了手,我当下颇有些怨气地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那女子指着小白狐手中的银箫,气势汹汹地说道:“那是我娘的东西,我找她要回来,她不给。既然不给,那我就自己拿回来咯……” 她话儿还没有说完,小白狐便气呼呼地对我说道:“哥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姑娘,上来就要拿你送给我的银箫,我当然不肯给,还想跟她好好说呢,结果她就仗着自己有些手段,直接动起了手来。你这个臭女人,你说是你娘的,它就是你娘的吗,有什么证据,你叫它一声,它会应吗?” 第十九章 相约博格达峰 第十九章 相约博格达峰 小白狐瞧见我过来了,胆气也壮了一些,说出来的话语里,也多有调侃之意。 然而她这话也太有挑衅的意味了,那银箫虽非死物,但属于无主之法器,小白狐这些天来的温养,使得它自然与她更加亲近一点,那女子如何能够拿出什么证据来呢,当下也是一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意思,是不给对吧?” 我瞧见好不容易被我分开的两人,此刻又有凑到一起来撕扯的架势,赶忙将小白狐拦在了我身后,然后朝着那女子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我妹妹手上这银箫,是我当日从一位叫程杨的大学教授手中所得,本来就是无主之物,谈不上是谁的。这器物辗转漂泊,已经没有了线索,不知道它对姑娘到底有何特别的意义。如果可以,我们坐下来一起商量,再从长计议,你看如何?” 那冰山女子冷冷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蔑地说道:“谁要跟你坐下一起聊聊,你是不是看上了本姑娘的美貌,想要追我?” 我被那女子雷得说不出话来,而这时牙尖嘴利的小白狐却立刻顶上去说了:“拜托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呢,长得那一个寒冰模样,看着都冷,哪个男人会看上你?跟你说吧,我哥哥可是有一个很爱、很爱的美人儿在等着他呢,他的女朋友要比你美上一千倍、一万倍,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对你动心?” 我刚才脑子疙瘩一打结,没有回过神来,然而此刻听到小白狐的这一番话,顿时就知道坏了。 我们本来或许还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但是此刻小白狐说的话太刻薄,如此便是,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果然,那冰山女子杏眼一瞪,嘴唇轻轻一咧,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来,悍声说道:“你这小狐媚子,如此辱我,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她这狠话儿一撂下,立刻箭步飞奔而来,从怀里飞出了一道银光,犀利无比,宛若璀璨星空之上的一道流星划过。 我心生警兆,将小白狐往后推了一把,大声喊道:“小心!” 小白狐被我推到了一旁去,刚好躲过了这道银光,让过之后,我陡然伸出了右掌,朝着那银光猛然一拍,试图将其逼开,结果那银光陡然一转,朝着我的脖子抹了过来。 我当下跃起,再次避开了这一击,想着难怪小白狐刚才一直被她压着,我若是不尽上全力,只怕也得在这阴沟里面翻船,便将饮血寒光剑拔了出来,挽了一个起手的剑花,与其较量。 叮、叮、叮…… 金属的交击声不绝于耳,我能够感受到剑尖传递过来的巨大压力,晓得这道银光想必也是一件犀利的法器。一剑凶过一剑,我猛然举剑斩到了银光,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声来。只觉浑身一震,一阵如潮劲气从那银光之上传递而来,要不是我立刻运用起了深渊三法的土盾,只怕就要出丑了。 我这边将将稳住脚步,而全神贯注地指挥银光与我拼斗的冰山女子则一个踉跄,向后退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也不好受。 她的右手往前轻轻一挥,那银光往回陡转,最后落在了她的指间上。我眯眼瞧去,见那道让我震撼的银光,却是一根剑形的长簪,凤尾剑身,尖端一点星芒乍现,我下意识地问道:“飞剑?” 那冰山女子冷冷一笑,平静地说道:“飞剑算什么?我这凤尾银簪可是传承了四百多年的宫中之物,比你手上那把粗制滥造的大剑和这小狐媚子偷的白山银箫可要厉害多了。不过你的身手不错,我说她怎么一下子骄傲起来,原来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汉子,你一身魔功,又使的是道家的手段,可敢留下名来,让我天山神姬知晓一番?” 天山神姬,这个……是名号吗? 世间能有如此身手的人,还这般年轻,想必都有着十分厉害的背景,尽管此人的脾气极为古怪,但凡事都得以和为贵,人家都报上了名号,我也没有扭扭捏捏,直接将剑尖朝下,拱手说道:“在下陈志程,师出茅山宗门下,还敢请教……” “哦,原来是茅山宗门下的弟子……” 天山神姬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然后朗声说道:“青山不见,绿水长流,姓陈的,我先前已经在那个狐媚的小妖精身上种下了寒毒,每天子夜时分必会发作,痛不欲生,倘若一个月内不能得治,便会浑身血液逆转,肌肤凝霜——到了那时候,你背后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可就会变成一具冰雕玉琢的摆设了……” 什么? 我听到她的讲述,猛然回头瞧了一眼小白狐,瞧见她面无异色,连忙与她确认,这小妮子扭了扭头,轻声说道:“她放屁!” 得了小白狐的肯定回复,我心中依旧有些不安,朝着那女子拱手说道:“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们……” 然而那天山神姬根本不理会我的话,继续说道:“你若是不想看到她变成那副模样,那就带着她手中的银箫,到天山祖峰博格达,来换解药吧!” 这话儿说完,她不再多言,而是一扭腰,朝着身后的树林飘了过去,我箭步去追,大喊“姑娘等等”,却没想到其身影宛若鬼魅,根本就追之不及。我跑了一百多米,因为担心小白狐,赶忙折回,瞧见她也匆匆赶了过来,焦急地抓住她的胳膊,大声问道:“尾巴妞,你没事吧,我看看?” 小白狐挽起袖子,让我抓着她的素腕把脉,浑不在意地说:“那个凶巴巴的小娘皮打不过你,故意说大话,你还真相信了啊?” 我用气行于手,给她把了一下脉,发现脉息正常平缓,并无大碍,心中方才安宁了一些,揉了一下她额前的黑发,溺爱地轻声骂道:“你啊你,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自己那小姐脾气,跟人家好好说一下,事情哪里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白狐噘着嘴巴,满腹怨言地说道:“哥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娘皮,一露面就凶巴巴的,上来就抢我的银箫——这银箫可是哥哥你送给我的,我哪里能够不明不白地就给人拿走,当然不肯了,结果她就直接开打了。对了,哥哥,你刚才干嘛去了?” 我将刚才遇到茅山梅长老的事儿讲给她听,小白狐皱着眉头说道:“那老不休,下这种黑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宗门长老,我也不便妄议,想起孤身一人的董仲明,便不在此久留,赶回了约定的村庄,瞧见那小孩儿躲在人家屋檐下,冻得直哆嗦,显得好可怜。我赶忙过去将他叫来,看到时间也晚了,便不再去叨扰梅长老,于是就在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借宿,房东十分热情,不但提供了晚饭,而且还烧了一大锅的热水,我让董仲明先洗过澡,然后想去找小白狐说银箫之事,结果突然听到她房间里传来了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 听到这动静,我心中一惊,赶忙推门而入,但见床上的小白狐一脸苍白,嘴唇青紫,脸上竟然有冰霜凝结。 真中毒了! 第二十章 尹悦冷若冰霜 第二十章 尹悦冷若冰霜 床上的小白狐蜷缩成一团,冻得直哆嗦,瞧见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一片冰霜,我顿时晓得不妙,箭步冲到床前,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发现小白狐意识模糊,整个人就像一大冰块儿一般,赶忙掐了一下她的人中,被我刺激过后,小白狐终于睁开了眼睛,忍痛叫道:“哥哥……” 这一声喊出,泪水就从眼角流了下来,还未等我去擦干,那眼泪就已经凝成了寒霜,我摇了摇她的身子,焦急地呼道:“尾巴妞,尾巴妞,你感觉怎么样了?” 小白狐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搂着我的腰,无力地说道:“哥哥,我冷,好冷,感觉快要死了!” 我急忙安慰她道:“你别急,事情没有这么坏!” 说罢,我用右手的三指定位,以指腹按触脉搏,仔细感受小白狐体内的动静,然而刚一接触,便被吓了一跳,但见小白狐的脉象凝而不急,浑身流动的精气血脉都停住了,死尸一般。不过小白狐此刻的心跳和呼吸都还有,自然不可能死去,所以我很快就找到了潜伏在她体内的罪魁祸首。 一滴冰寒至极的精元,在她心脏附近潜伏着,此刻阴气一重,便被激发出来,以脉冲的形式,一波一波地冲突,而当我的气息与其接触的时候,它便收回所有的寒力。然而这玩意太靠近心脏了,一旦集中,小白狐立刻就受不了,双眼翻白,眼看着就要闭过气去。 瞧见这般,我不敢再唐突,赶忙将劲气收了回来,小白狐方才好受一点,不过依然是寒霜挂脸,十分可怖。 “哥哥,我冷,抱紧我……” 小白狐小声地呢喃着,可怜巴巴的,我晓得这种极度的痛苦,也不敢不管,当下将她抱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怀里的冰块。此刻的小白狐虽是幼年,但却是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女模样,尽管我们如此熟悉,但是难免也有些尴尬。 如此持续了几分钟,小白狐依旧还是喊冷,我突然想到隔壁屋子里的董仲明还在洗澡,我们借宿的农家给准备了很烫的热水,说不定能够稍微缓解一番,当下将小白狐给抱了起来,朝着隔壁的屋子冲去。 走到门口,我才发现董仲明插上了门栓,叫了两声没应,心里着急,一脚就踹开了门,将门踢开之后,我瞧见董仲明光着身子,坐在木盆里面一脸诧异地望着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可不管这机灵的小孩儿会想到哪儿去了,朝他喊道:“床单,你尹悦姐姐中了寒毒,我要用你这热水,先给我起来。” 这水盆挺大的,倒也能够将身材并不算高挑的尹悦给装满,热水迅速地弥漫住了她的身躯。我掬了两把水,往她冻得铁青的脸上浇去,寒霜方才收敛了一些,我瞧见小白狐睁开眼睛来,紧张地说道:“怎么样,好点吗?” 小白狐如此难过,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还好,不过没有你的怀抱温暖……”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跟我开玩笑,我笑了笑,看着一脸痛苦的小白狐,心里面像是滴了血一般的刺痛。 胖妞已然离我而去,倘若是小白狐再出个三长两短,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害了她,我现在才回过神来,我送给小白狐的银箫,固然是从金陵大学考古系的程杨教授手中夺来的,但是黑寡妇曾经跟我说过,这玩意是传闻天山神池宫出身的银姬之物,而那自称天山神姬的冰山女子,估计与那银姬有着很大的联系,甚至可能就是银箫主人的女儿。 想到这儿,我满腹难过,而这时仓皇换过衣服的董仲明走上前来,对我说道:“陈大哥,要不要加点热水?” 经过他的提醒,我低头一看,却见原本还热气腾腾的木盆,在小白狐进来之后,水温顿时就变低了很多,虽然还算热,但是小白狐却又开始抖了起来。 我想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了一百块钱,递给董仲明,然后告诉他道:“我来添水,你去找房东爷爷和奶奶,让他们帮着生一下灶火,再烧两锅开水,然后把炉子给烧一下。” 董仲明十分懂事,也不多问,赶紧去院子里叫人去了,而我则一瓢一瓢地给小白狐添水,让盆里面的水保持温度。 经过董仲明的招呼,我们借住的农家老夫妇也起了床,手忙脚乱地生火烧水,我又将小白狐连盆带人端到了炉火边,度日如年地熬过了子时。 子时一过,一直迷迷糊糊的小白狐终于清醒过来,她抿着被冻得发紫的嘴唇,满含歉意地对我说道:“哥哥,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先前也有给你把过脉,并没有感觉到那一滴冰寒精元,你是什么时候着了她的道?”我摸了摸她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问道。 小白狐回忆了一下,犹豫地对我说:“可能是后面追逐的过程中,她喊了一句狠话,我便感觉身上一冷,有些刺痛,不过行气于身的时候,却发现并无大碍,所以就没有理会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间林林总总的手段颇多,备不住会生出什么奇门之术来,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用懊悔了,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解决便是了,那天山神姬所要的,不过就是那根银箫而已。实在不行,就还给她,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们经过金陵的时候,找南南做一把——听说他继承了爷爷的手艺,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呢。” 我故意说得轻松,而小白狐则苦着脸说道:“可问题是,我们去哪儿找恶婆娘呢?难道真的要跑到什么天山祖峰博格达去吗?” 我点头说道:“嗯,那天山神姬可能是神秘的天山神池宫中传人,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们照做便是。” 小白狐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问我何时出发,我站起身来,让她换一身衣服,接着又来到院子里,跟农家老夫妇道谢。等到小白狐换过了衣服,我便带着她和董仲明连夜出发,赶到了市区梅长老下榻的酒店。 深夜造访,梅长老并不是很热情,尽管是套间,但是我闻到他客厅中有一丝不属于男人的香水味儿,实在蹊跷。 不过我这次过来,是跟他求救的,所以也并不多想。 梅长老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识自然要比我强上许多,此刻的我有些迷茫,所以还是想要过来找他请教一番。 听了我的讲述,梅长老也是一头雾水,沉吟了一番,缓缓说道:“天山神姬,这名字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但是银姬,我却听过,好像在西域挺出名的,后来为情所困,被人出卖,在岷山被人围杀了。这个人据说跟天山神池宫有一些联系,不过她出现的时间太短暂了,就像流星一般,就不怎么留意了。” 我点头,听他继续讲:“至于这寒冰精元,我感觉好像跟失传了的生死符有点像,但是如你所说,这玩意太过于凶险,除了下符之人,旁人很难解开。”我问道:“连我师父也不能吗?” 梅长老思考了一番,点头说道:“陶师兄学究天人,修为超脱,不过并不是什么都能够解决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估计他也没有办法帮你……”听到梅长老的话,我陷入了沉默,晓得这天山之行,我是必须要走一趟了。不过要去天山,我必须得解决一件事情才行,当下朝着梅长老深深一躬,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梅长老,志程这边有一事相求,还请您一定答应……” 梅长老一愣:“你说?” 第二十一章 抵达边疆府 第二十一章 抵达边疆府 梅长老面露疑色,而我则指着旁边的董仲明说道:“这孩子是我在南阳遇到的,身世可怜,人却颇为机警,是好苗子,本想带在身边磨练,不过现在事情有些变故,我得去天山一趟,可能就不能带他了,可也不能就这样把他扔在这儿。这不是碰到梅师叔了么,就请你帮忙给我暂时带回山中留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梅长老有些疑惑地说道:“志程,我没听过你能开堂授业啊,这事儿你跟你师父商量过没?” 我摇头说道:“我不是说收他为徒,只是暂且搁茅山而已。您,或者是我们茅山宗其他有资格收徒的长老,若是觉得他是那可造之材,那当然不错;如果没有,那我日后再帮他找一位师父,您觉得可以吗?” 当下我将董仲明的出身和来历给他讲明,听得他一阵感慨,接着朝董仲明一招手,说道:“来,给我看看你的根骨如何。” 听到梅长老的召唤,董仲明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催促道:“你快过来,若是让我梅师叔看上了,你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犹豫什么?” 听到我的话,董仲明这才走到了跟前,我感觉梅长老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心中似乎有一些不愉快。 走到跟前,梅长老让董仲明将上衣脱掉,接着将袖子一挽,给他摸起骨来。 这摸骨术乃中华五术之一,为相学的一种,它是从接触、抚摸一个人的头颅、手骨和身体骨架等,判断一个人的个性、喜好、能力、专长、格局以及未来成就等的一种学问。玄门中所讲的灵根,以及根骨精奇,说的便是这事儿,它也叫做摸手光,熟悉之人能够摸出麒骨、狮骨、豹骨、鹿骨、熊骨、猫骨、鹏骨、鹰骨、雀骨、鲸骨、鱼骨、龟骨等诸般骨像,虽然世间变故颇多,但是就修行一事而言,却也有十之八九。 根骨精奇之人,事半功倍,而倘若天生毫无灵根者,就算是出身于顶级宗门或者世家,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似乎是给我面子,梅长老摸得很仔细,从头上到胯下,无一处放过。如此许久,突然卧室里面推门走出了一个时髦女郎来,气呼呼地冲梅师叔骂道:“你这老不朽,难怪刚才努力了这么久都办不成事儿,原来好这一口,老娘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不做你这单生意了,变态!” 说完话,她蹬着高跟鞋、拎着包包,满腹怨气地推门而去,弄得屋子里面的我们颇为尴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了几秒钟,梅长老让董仲明穿上衣服,略微尴尬地搓手对我说道:“咳咳,志程,你知道的,师叔平日里也修行一些双修之术,这个事情也是难免的,你是男人,应该懂的……” 我点头说道:“师叔不必介怀,我上清派茅山宗可以婚丧嫁娶,而师叔您也是为了修行,这都是应有之事,不必介怀。” 听到我如此明白事理,梅长老长舒一口气,点头说道:“难得志程你这么明白事理,我就放心了。师叔也只是偶尔为之,无伤大雅,你日后回山,还请千万不要对别人提及。” 我点头,说这是自然,然后又问起董仲明之事,梅长老这才表明,这孩子根骨一般,即便是修行,也不能成就多大的本事,他是没有想法收这么一个徒弟的,不过他可以帮我带回茅山宗去,至于其他的师兄弟有没有收徒的想法呢,他也干涉不了,不过会尽量游说,帮忙推荐的。 得到了梅长老的答复,我当下也是放了心,便不再久留,向他告辞,说我此番估计要前往天山,还请他回山的时候,代我将情况告知师父,若是有办法,通知一下他徒弟徐淡定便好。 梅长老满口答应,我便起身告辞,董仲明想跟我离开,我将此刻的情形给他讲明,他不情不愿地留在了酒店。 我们下了楼,我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来到前台,借用了一下电话,直接拨给了远在边疆的箫大炮。 当年南疆一战,我前往茅山拜师学艺,王朋、努尔和萧大炮各自返回了地方,后来王朋和努尔都上调中央,唯独萧大炮在边疆扎下根来。我当年竞争特勤组长的时候,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 边疆的时区比我们用的首都时间要晚两小时,一夜忙碌下来,此刻已然是四点多,而那边才两点多,正是熟睡时分,不过我这边有些着急,便直接拨通了他住处的座机号码,响了好久都没人接。我有些着急,在前台一脸丧气的注视下,又拨通了萧大炮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萧大炮那浑厚的声音便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两人好久没有通过话了,上一次还是我通知他努尔失踪的事情。寒暄了三两句,我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萧大炮告诉我最近不太平,他也是忙得不行,说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儿快点讲,他一会儿还要去开一个动员会。 我便不再绕弯,直接将事情给他讲明,然后说我有可能要到他那儿,还得让他帮忙。 萧大炮明白了,立刻安排了一个女同志帮我订票。 我当下启程。 到了边疆机场,先前给我订票的女同志便来接我了。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维吾尔族人,人长得很漂亮,有异国风情,名字很复杂,一长串,简单说叫阿依古丽,也就是月亮之花的意思。阿依古丽很抱歉地告诉我,萧队长去吐鲁番出任务了,暂时过不来,特意交代她要将我给招呼好,千万不能有闪失。 阿依古丽将我和小白狐接到了省局招待所,问我有什么需求,我说我想去局里面的档案室看一看。 这边疆女孩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说如果想要去档案室查资料的话,必须说明理由,还要得到上面领导的批准,程序有点儿麻烦。我瞧见她这副为难模样,晓得我这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便不再要求,索性等萧大炮回来再看。 不过萧大炮也没有让我久等,傍晚时分,他便找上门来,见面就是一顿熊抱,我瞧见他走路有些不便,问他怎么回事,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今天出任务的时候被两小子给弄的,不过没事,他一个反手,直接将他们给弄上了天。 萧大炮便是萧大炮,还是当年那个豪爽的汉子,只是他乌黑的头发已然夹杂着许多斑白,显然这边工作的压力并不小。 来到边疆,自然不能不吃烤全羊和大盘鸡,除此之外,还有烤羊肉串、抓饭、那仁、拉条子和酸奶疙瘩以及大碗大碗的烧刀子酒。萧大炮要给我们接风洗尘,便带我们到附近的一家餐馆,点了一大堆,瞧见这么多美食,一路上有气无力的小白狐立刻眯起了眼睛,大快朵颐,而我在与萧大炮连干了三碗之后,便匆忙地谈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萧大炮喝完第三碗烈酒,打了一个饱嗝,这才眉头紧锁地说道:“志程,这事儿可能有点麻烦了。” 第二十二章 尹悦染上酒瘾 第二十二章 尹悦染上酒瘾 萧大炮这一句话出来,小白狐自顾自地拿刀子削着烤羊肉,而我却是心中一阵拔凉,紧张地问道:“什么麻烦?” 这位老大哥看了一眼旁边胡吃海塞的小白狐,吸了一口气,说道:“昆仑山上,有瑶池、阆苑、增城、县圃四大仙境,所谓天山神池宫,便是瑶池的一部分,而这昆仑秘境,据说是天人之间的边境,是道教神话中最常出现的地方,它只出现于神话典籍之中,而不存在于现实,唯独那天山神池宫,历朝历代皆有出世,然而依旧秉持神秘,故而很多人猜测这些人跟昆仑秘境之中的天人有着联系,或者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愤愤不平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个伤了尾巴妞、给她下毒的恶女人,有可能是天仙喽?” 萧大炮哈哈一笑,从桌上端起了那酒碗来,与我一碰,一口饮尽,接着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融,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我读书少,不过也曾听闻过这首词,待听他和酒朗诵之后,扬眉说道:“我可不管她是天仙还是凡人,我只要她将我妹妹身上的寒毒给解了,如果不然,我便去当那大闹天空的孙猴子,让这天山神池宫也瞧一瞧凡人的愤怒!” 萧大炮用手背豪爽地揩干唇边酒液,然后低声说道:“实不相瞒,特勤局之前组织了三次探秘险境的行动,一次东海蓬莱岛,两次天山神池宫,都没有得到结果,第三次甚至铩羽而归,还损失了好几名南征北战的大拿;志程,我赞同你的勇气和意志,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你有心求和,也未必找得到人家的大门,知道它是朝着哪边开的。” 说到这最实际的问题,我终于哑火了,实际上我此番前来联系他,最头疼的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天山神池宫坐落于何处,所以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实在不行,我带着尾巴妞直接到那天山博格达峰上去转悠,说不定能够找到呢?” 萧大炮喷着酒气说道:“要是这样都能让你找到,那么多比你高明无数的前辈又何至于铩羽而归呢?再有一个,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月份,十二月底了,现在的博格达峰大雪封山,人迹罕至,进山之路的雪都有半米厚,你怎么进去?” 萧大炮这一盆冷水泼得我透心凉,而作为当事人的小白狐却表现出了浑然不惧的态度来,一边大口嚼着盘中佳肴,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哥哥,你别着急啊,不是还有一个月嘛。咱多问问,说不定不用那个恶婆娘,我们也能够找到根治的方法呢?” 萧大炮拍掌大笑,给小白狐也倒了一碗酒,然后说道:“对咯,姑娘,你晚上若是觉得冷,喝几碗我这儿的烧刀子,保管你从心底里一直热到外面来。” 他给小白狐倒酒,那妮子倒也来者不拒,一口便将碗中酒液给干了,喝第一口的时候她直皱眉头,不过喝完了,缓过了那一股酒劲的时候,眉头却舒展了起来,小脸儿红扑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弯弯,端着碗给萧大炮讨酒喝:“大胡子叔叔,再给一碗,真神奇呢,喝过之后,浑身暖洋洋的……” 萧大炮又给她倒上,一边倒,还一边说道:“对咯,这些天你们先住我这儿,夜里若冷,酒管够,招待所全天都有热水和暖气,我呢,帮着找认识的医道名家和高人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能够治这事儿的。别着急,等过些日子,咱们再说。志程,别看你在总局特勤那儿干着,全国各地地跑,威风凛凛,但是真的要锻炼人,还是得来我这儿,生离死别见多了,你就懂得全面思考,运筹帷幄,而不是太过于注重一城一地的损失了……” 这家伙语重心长,然而做的却是哄骗小女孩儿喝酒的勾当,着实让人怀疑他的用意,我让小白狐不要再喝了,容易醉,萧大炮满不在乎地嚷嚷道:“怕什么?来到我们边疆这儿,喝点酒,算个什么事儿?还记得白天接你的那姑娘吗?阿依古丽,月亮之花,这么柔柔弱弱的女孩,一个人能喝倒四五个大汉,这也算是事儿?” 小白狐眯着眼睛笑,小脸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地看着满脸不高兴的我,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舔酒液,然后可怜巴巴地对我说道:“哥哥,喝了这个,不冷!” 我听她说得可怜,便不再阻拦,接着萧大炮与小白狐这一对刚认识的忘年酒友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不多时,叫的酒喝完了,萧大炮又叫了一坛子,那酒兴来了,简直拦都拦不住。我没有办法,只能少喝,怕都喝垮了,没人料理这两个家伙,而小白狐虽说一身修为,但是这个对酒却并不管用,她初次喝这么多的酒,没一会儿,便趴倒在了桌子上面,微微地打起了鼾声来,已然睡熟了去。 没人陪着喝酒了,萧大炮又来找我,我不情不愿地跟他喝了两杯,瞧见这位老哥也已然喝得有点飘了,便劝他今天到此为止,别喝多了误事儿。 我这也是好意,结果萧大炮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喘着酒气说道:“陈志程,你实话告诉我,你他妈的是不是在和我小妹搞对象?” 我说这老小子为什么一定要将小白狐给灌醉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明人不做暗事,虽然找了朋友的妹子当对象,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埋汰,但是我也不介意,当下也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大炮气呼呼地说道:“我咋个不知道?巧姐给我来信的时候提到过你,说你有事没事就跑我家里去晃悠,还说家里面给小妹介绍了几回对象,其中还有豪门大户,结果都给她挡回去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茅山修道,可也不会灭绝情欲,该搞对象搞对象,该嫁人嫁人,谁也不耽误。她都二十来岁了还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心里面有人了,我想来想去,整个茅山上下,能够迷住她的,也就是你小子了……” 呃……这家伙的推测,算是抬举我吗? 面对着萧大炮的神推测,我无言以对,而他还气呼呼地对我说道:“你看看桌子边的这姑娘,要脸蛋有脸蛋,要咪咪有咪咪,简直就是个小狐媚子。你既然跟我妹妹有一腿,怎么又成天带着她到处晃悠呢?老子刚才当着姑娘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你,现在你倒是给我掰扯掰扯,弄清楚!” 萧大炮这三堂会审的架势让我郁闷,当下也是解释道:“忠哥,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小孩子嘛,就是妹妹,绝对没别的关系!” 面对未来的大舅哥,我不敢马虎,连忙赌咒发誓,萧大炮回想起当初小白狐还是嘤嘤的时候,那小屁孩儿的乖巧模样,觉得倒也是,于是敛容一笑,将此事揭过,不再提及。 次日醒来,我头疼欲裂,找到小白狐,却得知她夜里过得蛮好,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寒冷,一觉睡到天亮。 萧大炮工作虽然忙碌,却也抽时间陪我跑了几处医家,又联络了好多人,询问此事,而我也打电话回到首都,让徐淡定托些关系,帮我问一问局中大佬,以及诸般名家,有没有能治此病者。如此一轮打听过后,七八天便蹉跎过去了,好在小白狐夜里饮酒,倒也能够度过那严寒。第十天,萧大炮兴冲冲地过来找我,问我认不认识慈元阁的方鸿谨,或者别的高层。 第二十三章 我已不在江湖 第二十三章 我已不在江湖 “方鸿谨?一面之缘,他就是一个圆滑的商人,算不上多有交情,为什么谈到他?”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萧大炮则对我说:“我得到消息,这个人神通广大,居然勾搭上了天山神池宫的人,偶尔能够弄出一些失传已久的法器或者宝贝来,使得他名下的慈元阁越发壮大。所以要找天山神池宫,或许可以从他那儿突破,不过我偏居一隅,向来都在西北边疆这活动,在中原一带的影响力还不如你,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萧大炮的消息让我陷入了沉思,这些天来我们见过了不少医道名家,不过他们遇到的情况与我一样,都是因那寒冰精元离心脏太近,稍微一刺激,小白狐就受不了了,故而最终还是不敢下手,免得加重病情。 不过天山神池宫如此神秘,那慈元阁的方鸿谨或许机缘巧合,能够跟那些家伙搭上一条线,但是不管怎样,他未必会卖我的面子,将自己财神爷的底细给兜出来。 一边是过气的前特勤局某特勤组组长,一边是炙手可热的神秘金主,这种选择题无论是让谁来做,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 然而看着小白狐一天憔悴过一天,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等待了,倘若真的三十天过去,小白狐成了冰雕,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当下给远在首都的徐淡定打了电话,让他帮我查一下方鸿谨平日里一般都是在哪儿待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动,徐淡定转到外交部的工作已经确定了下来,不过要过完年才会赴法国上任,此刻依旧留在首都的他能够帮我许多事情。中午联络过后,到了下午,他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慈元阁的总部在江阴梁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作为阁主的方鸿谨一般都是待在太湖东港镇的大宅中。 江阴梁溪,那儿离金陵倒是蛮近的,我当下是没有多做犹豫,让行动不便的小白狐原地等待,由萧大炮照顾着,而我则坐最近一班飞机,周转前往梁溪。 我属于行动派,第二天的黄昏到达了金陵,接着坐车前往梁溪东港,按照徐淡定提供给我的地址,一路寻到慈元阁。 这是一处坐落于太湖湖畔的大宅门,有着明清两代的历史渊源,十分难得。瞧见那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宛如公园一般的庭院,我便晓得慈元阁能够被江湖人称为最会赚钱的修行组织,倒也名不虚传。 我一没预约,二无名帖,不过当我敲开慈元阁的门房,报上自己的名号之后,没多久,那慈元阁的主人方鸿谨便亲自出门来迎,礼数做得让人心中舒坦。 此时已是夜里,方鸿谨引我来到客厅饮茶,香茗珍稀,整套的红木家具低调且奢华,尽显豪富风范。 方鸿谨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理来,两人在客厅饮茶,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先是从潍坊拍卖会说起,然后说到了一字剑与我们之间的交情,又说起了慈元阁起家,凭借的压箱之物,却是我茅山李师叔祖的符王符箓。说到这儿,方鸿谨颇为动情地谈道:“当年先父遇到符王他老人家,一见如故,有幸得赠两套符箓,方才能成就如今家业,说起来,符王他老人家对我方家可是恩重如山……” 我看到这温和良善的胖子说得动情,眼泪花儿都挤出来了,心中便有些意动了。等到谈及了几句李师叔祖的健康问题之后,我这才起身,拱手说道:“方阁主,实不相瞒,志程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 方鸿谨慌忙起身拦住,按着我坐下,满口答应地说道:“有什么可以帮助陈同志的,只要鸿谨能够做得到,但讲无妨。” 我松了一口气,将我在南阳武侯祠遭遇到那冰霜冷艳的天山神姬,并且与其发生冲突的事情一一讲来。完毕之后,我再次拱手说道:“方阁主,江湖传闻慈元阁与神秘的天山神池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想求方阁主牵线搭桥,找个门路和解一番,这事儿都是误会,实在没有必要酿成大祸……” 我言语恳切,然而方鸿谨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一脸无奈地对我说道:“陈同志,不是我不帮你,实话告诉你,我们慈元阁,真的不认识那天山神池宫!” 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我倒是有些诧异,疑惑地问道:“那这几年从你们这儿出去的那些法器……” 方鸿谨低头饮了一口茶,沉默了两秒钟,这才对我说道:“陈同志,你是茅山上面的真修,又是黄供奉的忘年小友,有的事情,我也不好瞒你。的确,江湖上面确实有我慈元阁和天山神池宫有所牵连的传闻,不过这些都是我们借用了天山神池宫在江湖上的名气,做的营销计划,并不为真。如果因为这事儿,让你产生了误解,鸿谨真的抱歉!” 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感觉不似作假,这才摇头苦笑道:“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方鸿谨无奈地笑了笑,又抬头说道:“自家人,我也不敢瞒您,不过出门之后,还请您帮忙隐瞒一二,毕竟生意艰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我点头,表示理解,这时他又说道:“鸿谨在江湖这么些年,倒也认识不少名医,尹小姐的病情我且记住,回头也帮忙联络一下,集众家之力,说不定能有帮助。” 我又表示了感谢,没有再与他多作交流,便起身告辞了。 方鸿谨送我离开慈元阁,态度十分谦恭,然而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慢走到了前面的阴影角落,左右观察一番,然后从院墙的角落翻了进去。 刚才两人相谈甚欢,而且彼此都颇为诚恳,但是方鸿谨的表现在我从边疆出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刚才的言真意切,都不过是彼此做戏而已。方鸿谨久在商场,然而他却低估了我,只以为我是那很好忽悠的愣头青。 或许在半年之前,我的想法不会这么多,但是此时此刻,经受过太多的磨难,我不得不多想一步,甚至几步。 先前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慈元阁的防卫布置。我避过好几处明哨暗哨,突入到了原先的客厅之处,从角落的窗外朝里看去,瞧见我原来所坐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真丝长袍的妇人。 这妇人却是当天在潍坊拍卖会现场被洛飞雨挟持过的旗袍美妇,也就是慈元阁的二掌柜。 那二掌柜似乎刚刚赶过来,听完了方鸿谨的讲述之后,满脸不爽地说道:“就凭他一区区茅山的二代弟子,就想要将我们慈元阁的秘密掏出,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 方鸿谨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人其实是个可以结交之人,你别看他年轻,三十多点,但是一身修为业技,不输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而且战功赫赫,黑手双城的名声在外,虽然此刻潜龙在渊,但是必有一飞冲天的时候,若不是这个秘密关乎我慈元阁的生死存亡,我倒是真的想卖他一个面子。” 二掌柜诧异地说道:“这小子到底哪里厉害了,就这么值得你看重?” 方鸿谨一脸严肃地说道:“瑾言,九月末鲁东的那场蝗灾,你还记得吧?据说那是邪灵教弄出来的风波,听说有人还改动了龙脉,但是最后被人给镇压了,你可知道是谁?” 二掌柜道:“难道就是这小子?” 方鸿谨认真地点头说道:“对,不但如此,这一役邪灵教损失惨重,花门的山门护法耿传亮战死,十二魔星风魔惨遭生擒,邪灵神秘高手逃遁,甚至已成传说的天王左使王新鉴也在那一役出现了……而所有的这一切,搅动风云的,便是这黑手双城。有人告诉我,此人一役斩杀了近三十多名邪灵高手,还生擒了风魔,一力化解了那场灾难——你自己想一想,若是有的选择,这人怎么能够得罪?” 二掌柜听得满身寒气,口中呢喃道:“黑手双城,黑手双城——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第二十四章 雪夜林中烤狼 第二十四章 雪夜林中烤狼 方鸿谨叹声说道:“可不是,这天下间高手无数,但是能够谈得上顶尖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若是评说天下第一,陶晋鸿和王新鉴,自然都是最有力的大拿,而这两个人当年为了争夺这陈志程当徒弟,在茅山顶峰大打出手,你就晓得他究竟有多吃香了;再有了,这人的人缘不错,青城山、白云观都有交情,神秘的麻衣世家刘伯成,我们的靠山供奉黄晨曲,可都是他的朋友……” 二掌柜听到方鸿谨如此赞叹,不由得担忧地说道:“既然如此,此人日后必然不好惹,你这回撒谎骗了他,日后若是追究起来,我们岂不是要倒霉了?” 方鸿谨摇头说道:“那倒不会,这事儿我并没有说死。一来那人是不是天山神池宫的,我们自己也不确定。二来他即便是,陈志程与天山神池宫的恩怨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插手得了的,我保持中立,这也说得过去。日后那陈志程找我们麻烦,只需找黄供奉斡旋一番,倒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你说是不是?” 二掌柜是个美艳少妇,吃吃地笑着,点了一下方鸿谨的胸口,然后说道:“你呀你,心眼可真多……” 方鸿谨得意地说道:“那是,我凡事若是不多想一点,这偌大的家业又如何能够撑得起来呢?” 两人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突然间那二掌柜说出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来:“鸿谨,对了,都说天山神池宫是当年天下间的三大修行秘境圣地之一,它到底在哪儿啊,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谈及过?” 方鸿谨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想要在这女人跟前露一脸,这才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上次套了一回那黑鸦的话,好像是在天山祖峰,天池后面的一处洞穴中。不过那洞穴跟几大修行宗门一般,也是洞天福地之处,门户森严,十分难进,而且山上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人家要是不想让你知晓,就算是翻遍整个山峰,一寸一寸寻找,也未必能够得见……”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似乎不经意地朝我这儿瞥了一眼,我不动声色地藏好,心中一动,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我,而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说给我听到的。 若是,我还真得领他这一份情呢。 果然是生意人,这做人的境界当真是滴水不漏。方鸿谨说完这一晚上最有价值的话之后,便不再停留,而是与美艳的二掌柜相扶前往后院歇息。我则原路返回,从墙里翻了出来,仔细琢磨刚才方鸿谨最后所说的话,越发觉得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他这话里面有两层意思,第一,天山神池宫就在天山祖峰博格达,人家若是想要见我,我去,自然会有人现身。第二,若是人家没有兴趣见我,我就算是借助了国家的力量,人家也有本事让我找不到。 不过天山神池宫的人,到底想不想见我呢?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却晓得倘若这银箫对于那个天山神姬真的重要,她就一定会现身,要不然即便小白狐中了她的手段,身死魂消,她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反而结了一番冤仇,这和她邀我前往天山神池宫的初衷不符。 既然如此,我想我终究还是需要去走一趟的。 想明白了此节,我当下跟远在西北边疆等待的萧大炮通了电话,将这边探知的情况告知了他。仔细聊过之后,萧大炮也认同我对方鸿谨的猜测,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角色,犯不着这般背后夸人,而且重重作态,估计也算是卖了我一个人情,而且谁也不能说他不是。 这人做到这个分上,真的就是个人精了,难怪能够笼络到黄晨曲君这样心高气傲的顶级高手,为他效劳。 我在梁溪待了一夜,次日便转乘班机飞回了西北边疆,下午赶到招待所的时候,发现几日不见,小白狐整个人又憔悴许多。仔细一问,方才晓得这寒毒一日重过一日,现在即便是饮酒大醉,到了子时,人也会被冻醒过来。即便是泡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面,都能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寒冷,情况越发得严重。 我与萧大炮商量着准备前往天山祖峰博格达的事宜,他起先是反对的,而后实在是拗不过我,便提出请假,与我同行。 我拒绝了萧大炮的提议,萧大炮在与我相争不下之后,终于勉强同意,不过还是打点了我们前往阜康境内的行程,并且还安排阿依古丽一路相伴。 经过了一晚上的准备,次日清晨,也就是在小白狐中毒之后的第十五天,我们踏上了前往天山东段最著名高峰博格达的路途。时间已过了一九九七年的元旦,新年伊始,大雪纷飞,路途十分艰难,行到博格达峰脚下,便已然无法再继续前进了。我将阿依古丽留在山脚下的一个镇子,带着小白狐开始进山。 此刻大雪封山十来天了,不过山脚下却还是有许多岩石裸露,我身上除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相关法器之外,还有阿依古丽给我准备的行囊,包括防寒睡袋和补给,以及登山绳、锁扣、滑雪板等登山设备,而小白狐虽然饱受寒毒困扰,但是白天倒也精神些,除了穿得颇厚,还带了满满一壶酒。 两人进山缓行,瞧见此处千峰竞秀,万壑流芳,入目处有那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和风光如画的山甸草原,虽说草原此刻已被积雪覆盖,但是想来夏天时,必是极美的。 我往昔也见过不少名山胜景,然而此刻真正来到了博格达峰的山脚下,仰首望去,方才感觉到为何这里会被人说成是昆仑仙境,王母故庭,因为这儿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雄伟寥廓了,一眼望去,好像整个世界就是这巍峨的高山和雪海一般。 然而就是这般一望无垠的雪白之下,这冻得仿佛绝境之地,却孕育着诸多生命的迹象,我瞧见那原始森林的树木百年屹立,林中还不时传来马鹿的呦鸣,隐现着狍鹿、棕熊、猞猁和岩羊的身影,远处的雪线处还能偶尔瞧见雪豹出没,雪鸡栖居,蓬勃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倘若那天山神池宫就是坐落于这样的山域之中,想必也应该如传说中一般神奇。 我与小白狐步履缓慢,而天色又黑得早,没多时便已然黑了下来,我来到林中,便在一处背风处暂时扎营歇息。 一到晚上,小白狐的状态便有些差了,我去搜集了一些柴火,在林间生出了一堆篝火来,摸出怀里的干牛肉和大饼。我估计小白狐并不喜欢吃,正犹豫间,突然感觉到林中有某种东西在朝着这边望来,一开始我并未留意,而后仔细注视,却发现竟然是一头全身灰白的野狼。 这么寒冷的地方,居然还有野狼,我有些惊奇,当下有意以自己为诱饵,过去勾引了一番,而那野狼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猎物很少,似乎也颇为饥饿,我稍微一撩拨就冲了过来,接着我一剑,终结了这头恶狼的性命。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展现出了我年少时就擅长的手艺,一条整狼给我抽筋剥皮,接着将其架在篝火上,由这几天吃惯了烤羊肉的小白狐指导着,开始烤炙起来。 此番前来,阿依古丽给我们备齐了补给,不但有盐巴、香油,孜然和辣椒粉也都有,我这么多年的手艺没有落下,一根木棍将这被剥得精光的野狼串起,不断地翻转着,没多久,烤肉的香味就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口水都流了下来。 眼看着这狼肉开始变得焦黄酥脆,油脂滴落篝火中,窜起缕缕火苗来,小白狐一双眼睛眯成了缝儿,也顾不得寒冷了,不断地催促我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吃呢?” 我溺爱地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说道:“不急,狼肉好吃,但是略显干燥,等烤好了,稍冷些再吃,会好一点儿。” 尽管如此,但是小白狐还是忍不住伸手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这肉烫,她忍不住张着嘴哈气,不过嚼过之后,眯着眼睛,幸福地笑道:“好吃呢,哥哥你做得真好吃……” 我微微一笑,正想说话,突然眉头一皱,猛然转过头去,却见林子那边有一个黑影缓缓走来,朝着这边高声喊道:“烤肉的朋友,老夫这儿有美酒,有好烟,跟你换点吃的可好?” 第二十五章 领路人北疆王 第二十五章 领路人北疆王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我绷得紧紧的身体松弛下来,面露笑容,朝着来人高声喊道:“田前辈发了话,自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来人是个又高又壮的黑胖子,一把大菜刀般的单刀斜背在身后,嘴里叼着一根手工裹制的烟,踏着雪,缓步走来,却正是天下十大之中的北疆王田师。 我与这北疆王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而他的远房侄子张励耘也曾在我麾下做事,双方的关系不错,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防备的。听到了我的大声招呼,那黑胖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喜,快步走到篝火跟前,一把将我给搂住,豪爽地大笑道:“陈小兄弟,我刚才也就是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循味而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故人,真的是这大雪天里面唯一让人惊喜的事情啊……来,抽烟!” 这话儿刚刚说完,他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根卷烟塞我嘴里,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便给我点了上来。 北疆王这卷烟是自己卷的——这玩意叫做莫合烟,最早是从苏联带回来的,俄语叫做“玛合勒嘎”,抽起来后劲挺大,风味十分独特。我抽了两口,给这烟劲儿呛得接连咳嗽了好几下,旁边的小白狐不满意了,噘着嘴巴说道:“吸烟有害健康,不准带坏他……” 北疆王是个向来豪爽、粗糙的西北大汉,刚才见到我太高兴了,忽略了旁边的小白狐,这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我道:“这位是……弟妹?” 这一句话儿将小白狐可给逗笑了,金黄的篝火将她勾勒得颇为娇艳,我苦笑着对这大大咧咧的黑胖子说道:“田前辈,还记得当日我们在九曲黄河石林那儿的时候,跟着我的那个小女孩儿嘤嘤吗?就是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已经长大了呢!” “哦?” 北疆王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如释重负地说道:“我说嘛,难怪看这妹儿长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当初的那个小拖油瓶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当年的小乖乖,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时间真快啊,哈哈……” 北疆王说话惯来的豪爽,我与他相邀坐在了篝火旁边,他便从身后的背包那儿拿出了一个小羊皮袋子,递给了小白狐,热情地说道:“好,我不带坏他,这是蒙古牧民珍藏的马奶酒,你尝一尝?驱寒保暖的……” 尹悦这些天已然被萧大炮培养成了一个小酒鬼,一听到有酒,立刻就眯起了眼睛来,接过来,毫不在意地拔开酒塞,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有点酸,是不是坏了?” 北疆王十分不悦地接过来,倒了一口在嘴里,咂巴了一下,然后享受地说道:“嗯,味似融甘露,香疑酿醴泉——这酒是人家牧民为了谢我斩杀群狼,给我备下的最好的酒,口感圆润、滑腻、酸甜、芬芳,而且这酒性温,驱寒、活血、舒筋、健胃,好处多着呢,你不懂得享受,可别瞎说啊?” 小白狐一把抢过来,学着他喝了一口,不屑地说道:“温吞吞的酒,跟个娘们儿一样,有啥好喝的?” 她这话儿将北疆王惹火了,在背包里面掏了一圈,摸出了另外一个牛皮囊子来,扔给小白狐说道:“嘿呀,你这个小女孩子,口挺重的啊!我这里有五粮液原浆,上次一个朋友从西川寄过来的,一直不舍得喝,泡了点小玩意,你若是敢喝,我老田就算是服你了。” 小白狐这些日子以来酒量见长,毫不在乎地一拍胸口,打开酒塞就灌了一口,结果将她给呛得满脸通红,连那牛皮囊子都差点洒落在地。北疆王一把接过来,埋怨道:“这里面可泡着一百斤黄河鲤鱼精的鱼胆,有一股龙气,珍贵得很呢。你若是洒了,老田我可得跟你拼命!” 小白狐脸上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红布,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半天才理顺那打结的舌头,气呼呼地埋怨道:“你这哪是酒,根本就是一团火!” 瞧见这小妮子服了软,北疆王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这龙胆五粮原液,酒精度数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样的天气抿上一口,保管你感受不到冷,不过寻常人若是喝了一口,一整天都不爽利,哈哈……” 这两人斗嘴的时候,我已切下了许多烤肉,放到两人跟前的盘子上,北疆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龙胆酒,然后趁着这热乎劲儿,嚼裹了两下,拍手大赞道:“小陈,你这狼肉烤得不错,肥而不腻,脆而不焦,嚼起来满口留香,而且还有油脂于唇间萦绕。这味道,真的是妙极了!” 北疆王十分自来熟,就着烈酒和烤饼,吃掉了大半分量的狼肉。直到这时,他才爽利地打了一个饱嗝,后知后觉地问起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 这话我一直都想说,结果在北疆王这个气场强大的家伙面前,从头到尾都没有办法说出来,此刻他终于主动问起,这才将话头挑了起来,将小白狐与那天山神姬的恩怨一一讲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茫茫雪林之中碰到北疆王,我的第一感觉就认为他或许知晓一些天山神池宫的事情。 果然,听到我这般说,北疆王眉头一皱,有些意外地对我说道:“不对啊,按理说神姬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啊?” 听到这话,我感觉宛如仙音妙语,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当下也是激动地对他说道:“田前辈,你认识天山神池宫的人?” 北疆王饮了一口烈酒,笑着对我说道:“倘若是在山外,我必然矢口否认,不过既然已在峰下雪原,我可以告诉你——当然。” 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中了百万大奖一般,满脑子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兴奋,感觉到终于否极泰来了,抓着北疆王的手说道:“既如此,还请田前辈做一个中间人,帮着斡旋一番,让我们和那天山神姬完成交易,救得我妹妹的性命啊……” 北疆王无奈地看着我,一脸苦笑:“小陈,虽说我被评为天下十大,威风凛凛,但是在这博格达峰之上,便有三人可以胜过我。第一是天山神池宫秘境之中的守护,天生祖灵。第二是神池宫首席教谕大长老。第三则在神池宫当代宫主,而那神姬便是当代宫主的女儿。你自己想想,在人家的地盘,如何能听我的话?” 我有些焦急了,指着北疆王身后的单刀说道:“可是凭着你这一身本事,难道他们就不会给点面子吗?” 北疆王撕下一大块狼肉,嚼在嘴里,过了一会儿,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志程,天山神池宫并非人们传言中的地仙聚集之地,但曾经也是天下修道者的中心。现在的末法时代,越来越少的人能够得入昆仑神域,得悟大道,然而滞留在此处的人却从来没有忘记旧日荣光,总觉得自己比天下间的修行者出身都尊贵,又有一个可以清晰感知的山神罩着,天生贵胄,如何能够瞧得起别人?” 我一脸不理解地讶异道:“啊……” 瞧见我很难理解,北疆王语气陡转,说道:“这样告诉你吧,往昔的天山神池宫,或许能够得证大道,然而今时今日,不过就是一个后台极硬、背景极深的修行秘境而已,我与神姬父亲有些恩怨,插手不得,不过或许你能够凭着自己的手段,闯出一片天来呢……” 我点了点头:“自然,这事儿是我惹下的,终究还是要我自己来解决,只不过还得求田前辈给一条门路。” 北疆王望着旁边可怜巴巴的小白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既与你们两位有缘,自然会冒着危险,带你们进入——正好此间也有一场盛大的交易会,至于你们能否通过天山祖灵的认可,一切就不可知了……” 第二十六章 神秘的神池宫 第二十六章 神秘的神池宫 北疆王的话语让我们都有些诧异,被那五粮液原浆呛得一肚子酒气的小白狐咂舌说道:“不是说这天山神池宫神秘莫测,外人莫入,为何还会弄出什么交易会来?” 北疆王将手上的油渍往雪地上面抹了抹,然后笑道:“鼠有鼠道、猫有猫道,偏安一隅,即便是洞天福地,最终也逃不过没落的归途,天山神池宫虽然在世人眼中极为神秘,也不怎么跟当世间的修行门派打交道,但并不表示它与这天下就隔绝了。事实上,无论是天山神池宫,还是东海蓬莱岛,都有代理人在世间行走,只不过有的身份,秘而不宣,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这世间是存在着一个又一个圈子的,譬如普通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跟修行者打交道,或者打过交道,也并不知晓,而修行者跟修行者也是有圈子的,如果没有交集,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对方。 天山神池宫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它最让人称道的并不是修为多么强大厉害的修行者,而是那些有着底蕴传承和历史渊源的能工巧匠,这一堆人里面往往就有几个惊才绝艳的大师,或者炼器,或者制符,或者锻造,或者布阵排兵,诸如此类的旁门左道方才是天山神池宫真正的立身之本,而炼制各种东西的材料颇为繁复,并不仅仅只是靠着天山特产便可以了的,所以这样的交易会则应运而生,只不过参与的人员都颇为隐秘,知晓的人并不多。 恰巧,北疆王便是其中一个。 听得北疆王这般娓娓道来,我们不禁颇为感慨,先前为了寻找天山神池宫的入口,我满世界寻找,甚至还跑到了江阴梁溪去找慈元阁方鸿谨询问,却从未想过这世间知晓这个地方的,却是这般的多,只不过与我的生活并无交集而已。 北疆王愿意带着我们进入秘境,我自然是喜出望外,而三人将这头烤狼吃得差不多时,北疆王左右一看,皱着眉头问我道:“你们今夜,打算在这里凑合?” 此时虽然并不飘雪,但是莽莽雪原,温度低得可怕,倘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成了冰棍,听到北疆王的询问,我点了点头,他则摇头苦笑道:“看来你们真的是有些无知者无畏了,特别是这小妮子身上还有寒毒,哪里受得了这冻劲?行了,别在这儿待着,你们跟我走吧。” 北疆王一声招呼,我们没再多停留,收拾好了行李,各自持着一根火把,朝着山上继续行走。 大雪封山十几天,积雪颇深,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雪虽深,但是却也结实,人踩在上面并不会下陷太多,所以穿着雪靴行走,并不会很困难,北疆王带着我们走出了这片林原,一直来到了一处厚实的山壁处,接着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东摸摸、西敲敲,那冻满了坚冰的山壁突然分出了一条缝来,里面还有微微的光芒。 我看得诧异,走到里面的北疆王回过头来招呼我,让我跟着进去,别在门口待着,一会儿山壁闭合了,把我压成肉饼,他可不负责。 这家伙爱开玩笑,我也不作理会,跟着走进冰缝中,七八米过后,瞧见这里是一处倒扣的碗状山洞,地方并不大,跟个土窑一般,里面桌椅床榻虽然简陋,倒也俱全,而且当我们全部走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冰缝虽然合上了,但是却并没有感到封闭的憋闷,反而平添出许多温暖。 瞧见这神奇的一幕,小白狐问道:“田伯伯,这是你家吗?” 北疆王将身上的残雪抖了抖,然后把背包丢在了左边的床榻上,笑着说道:“要是我的便好啦,可惜不是。这儿是天山神池宫的前辈开凿的,是给自己人巡山在外的时候备用的,这整个祖峰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的地方,但若不是自己人,是绝对找不到的……” 床榻一左一右,是直接用岩石砌成的,上面铺了棕垫,十分整洁,我瞧见墙壁上面有许多古怪的发光符文,伸手摸了摸,感受到上面有着隐隐的力量存在。 这种力量很浅,就好像微风,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根源处的伟大。 北疆王瞧见我一副惊奇的模样,一边铺着床榻,一边说道:“怎么样,很神奇吧?别惊讶,你感受到的那股力量,应该是天山祖灵的意识残留。唉,对了,小陈你知道什么是山神吧?” 我点头,然后说道:“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所谓山神,便是指能够融得山阴地煞的意识,无论是大妖、阴魂、修者还是畜生,皆可成山之灵体,护翼一方。” 北疆王点头说道:“你知道得挺多,这山神与人界,虽都在同一区域,但并不处于一个维度,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此处却不一样,天山祖灵似乎太眷顾这神池宫,意识一直笼罩此处,使得他们能够经常地联络到自己的祖灵——当然,能够与祖灵接触的,也只有神池宫中有限的几人而已。” 我不由好奇地问道:“北疆王,这天山神池宫,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里面又生活着多少人呢?” 北疆王摇头说道:“你问我,我也不能回答你。据我所知,神池宫分为外宫和内宫两片区域,外宫可以让外人出入其中,但是内宫,却有且只有神池宫一脉相承的诸人方才可以进入。内外宫以神池相隔,我去过外宫,那儿是一座巨大的冰雕城,但常年温暖如春,生活着数以千计的匠人和平民,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一辈子,都没有去内宫或者外面的世界看过一眼——就好像囚犯一般。” 听到他的描述,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悚然,原来这人人向往的修行秘境,居然和那囚笼一般,当真是让人惊讶不已。 当夜北疆王在左,我和小白狐在右,一夜聊了许久,不过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对于神池宫的细节部分,他一直都不愿意多加提及,只是让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观察。而谈到了张励耘,他表示已经见过那小子了,他要求的北斗七星剑阵图,也全部交给他了。 谈到张励耘,北疆王还是蛮感激我的,说自从跟了我之后,那小子学到了很多东西,可省了不少的心。 到了子时,小白狐照例寒毒发作,然而不知道是近在天山的缘故,还是喝了北疆王那龙胆酒的原因,并不算厉害,只是搂着我直哆嗦,呢呢喃喃一阵,一夜便也过去了。 次日清晨醒转,北疆王早已盘腿在榻上打坐,接着带我们离开了洞穴,朝着峰上行进。 上峰之路积雪深厚,大风呼呼,人的体力消耗得格外迅速,而且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途上去,显得十分艰险,要不是有北疆王这识途老马,我和小白狐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山主峰博格达,山域十分宽广,主峰之上的道路错综复杂,我们走了一天,终于到了山腰上,接着绕过峡谷,来到了一处断崖下,北疆王带着我们再次找到一处洞穴过夜。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我们来到了接近峰顶位置的一处崖口,发现这零下几十度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几米见方的寒潭。绿幽幽的潭水,周边一片银装素裹,北疆王来到潭前的山壁,扒开积雪,露出了一行字来。 身居天山神池宫,俯瞰人间万里雪。 好大的气魄! 北疆王卓然而立,盯着这十四颗仿佛含有无限神光的字眼,轻轻呢喃着,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有期待、有痛苦、似乎也有某种近乡情怯的感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冰壁说了一句秘语。 他说得很轻,根本听不到他的话,然而说到后面的时候,我心生警兆,刚要动弹,北疆王却示意我不要妄动,而这时我们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五彩霓光,直接照落到我们三人的头顶上。 我没有抬头看,但总感觉那道五彩霓光之中,似乎有一对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们三人,谁都没动,不过我瞧见北疆王的背影,居然有些紧张。 他紧张了,这个天下十大之一的男人也紧张了。 这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者仅仅过了几秒钟,那山壁在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中缓缓打开了,我看见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人走了出来,对着北疆王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鬼话。 第二十七章 宫中景色如画 第二十七章 宫中景色如画 高鼻梁、蓝眼睛,以及这白皙的皮肤,明显就是外国人,然而我虽然不能流利地说外语,但是当年在巫山后备学院也曾经学过一点儿日常的英语、法语,这叽里咕噜的东西,明显就不是那些话,反而有点儿像是咒诀一般的语言,颇为古怪。 我瞧见北疆王跟这两人交涉一番,往来似乎颇为激烈,那两个家伙还频频朝着我这边望来,显然是对跟着闯入其中的我和小白狐心怀戒备。 北疆王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而我语言又不通,当下我也只有硬着头皮,拉着小白狐在旁边等着。 双方还在交涉,而我的目光则穿过了这两个高大的外国人,朝着裂开的山缝里面望去,里面传来一阵明晃晃的亮光,有种西下夕阳的暖意,给这滴水成冰的山崖平添了几分温暖。不过那里面的景物过于恍惚,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来,想来这里离那外宫,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也只有低下了头,不敢给那两人太过好奇的坏印象。 大概过了五分钟,那两个人终于妥协了,气呼呼地走到我跟前,拿一种类似手电筒一般的法器扫描了一下我和小白狐,接着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懂,北疆王在旁边翻译了一下:“两傻缺问你,身上有没有带蛊毒或者降头之物?” 我平摊着双手,耸肩说没有,两人便发给了我和小白狐各一牌子,接着转身离去。 我拿起牌子瞧了一眼,发现是块玉牌,婴儿巴掌大,那玉质虽然颇杂,但是雕工却十分精美,我的这一块正面雕了一个“1024”的繁体编号,背面一片碧波粼粼的池水,而小白狐这一块则是“1025”。我翻来覆去,发现这玉牌上有一丝气息,仿佛就是一个印记一般。北疆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对我说道:“这个东西好生收起来,别丢了,它可是你的身份标识——任何没有这标识的人,神池宫的走马队都可以随意击杀的……” 听到他这话,我一愣,问道:“什么是走马队?” 小白狐在旁边插嘴道:“估计就是守卫。” 北疆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差不多,这走马队是由内宫子弟为骨干,外宫修行者为羽翼的机构,跟外面的警察差不多。” 我又问北疆王道:“田爷,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啊,都讲了些什么?” 北疆王解释道:“刚才那两个家伙说你们没有玉牌,是不能进入神池宫的,我告诉他们,既然祖灵都承认了你们的资格,还给我们开了门,他们有什么权利阻拦我们?据理力争之后,他们终于同意了给你们确定身份,不过这临时玉牌有颇多限制,一会儿我告诉你们在里面的忌讳。先走吧,这门户洞开,维持不了多久的。” 山缝中雾茫茫的,行走其间,有一种宛若仙境的感觉,不过走了五十来米,身后的空间似乎闭合上了,那雾气也就淡薄了许多。我们前面出现了一条蜿蜒的银带,是宽约五六米的河流,河流上有石拱桥,每一块青砖上都有繁复精美的花纹,而在拱桥之前,则立着一块碧玉石碑,上面写着三行字:“止杀、公正、规则。” 这三行字写得方方正正,十分规整,北疆王站在跟前,看了好久,这才对我说道:“小陈,这三行字,就是神池宫的信条,切记,切记。” 我点头称是,接着跟他一起上了拱桥,刚一过去,突然头顶上面传来一阵风声,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却见一只翼展四米的丹顶仙鹤从头顶上飞了过去,丹顶赤目,赤颊青脚,体态优美,鸣声高亢,着实让人惊奇不已,而随着它的身影,我的目光一直朝前移动,便瞧见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草地。我们竟然从那白雪皑皑的雪峰顶,陡然间来到了一处依山临水的生机勃勃之地。 这是一大片的湖边草地,万物如春,有梅花鹿、狍子、野马等动物繁衍生息,而那宛如海子一般的湖泊之上,则有一大片瑰丽绚烂、冰雕玉琢的建筑。这些建筑宛如冰雕一般,不过仔细看,却能够发现它并不是一览无余的冰城,每一间房屋都有些模模糊糊,可以挡住外部的目光,而城中光芒泛起,微微薄雾笼罩其间,显得这一片的冰城,剔透绝伦,宛若是沧海明珠,人间奇迹。 瞧见这瑰丽之景,我忍不住摆手称赞,好一个天上人间、神池仙境。 北疆王瞧见我看直了眼,嘿嘿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傻小子,别看呆了,这玩意看着高级,其实只是这洞天福地里面所产的半透明水晶,要比普通岩石多许多,用来做建筑材料正好而已。” 我们从桥上走下,踩在柔软的青草地上,旁边有一只梅花鹿一点也不怕生人地从我们身边跑过,小白狐欢喜得想要去追,被我一把拉住了,因为我瞧见远处有一队骑着矮脚马的白衣人策马而来,他们一队六人,领头的是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汉子,他在我们面前十米处停下了马,接着翻身而下,朝着北疆王伸出了双手,大声喊道:“老田,好久不见了……” 北疆王与那汉子紧紧相拥,然后笑着说道:“迦叶,又长胖了!” 他这独特的问候让人忍俊不禁,中年汉子狠狠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没好气地笑道:“你这个胖子,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应该是老相识了,一阵寒暄过后,那叫做迦叶的中年汉子才看向了我和小白狐,北疆王在旁边介绍道:“陈志程、尹悦,他们是赴神姬公主的约定,前来参加神池宫十年一度的交易大会的,刚才也获得了祖灵的认可,我正好与他们认识,就带路过来了。” 我们跟天山神姬明明有着很深的恩怨,然而北疆王这般一介绍,那迦叶顿时就敛容说道:“哦,原来是神姬公主的客人,失敬失敬,需要我们给安排住处吗?” 我看了北疆王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他们跟我一起吧。放心,我不会把他们给卖了的,对了,神姬公主回来了吗?” 迦叶摇头,说:“没有,不过也就在这几天了。” 几人正聊着天,这时从右面的林原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宛如虎兽的嚎叫,那迦叶脸色一变,翻身上马,冲着我们说了一声告辞,接着便策马扬鞭,带着一队人马飞快离开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北疆王,他也摇头说不知道,接着继续带我们朝着湖边的冰城走去。 看着不远,然而从桥下走到湖边,却足足花了我们二十几分钟。 冰城前,没有守卫,但是进口却供奉着一颗齐人高的红色宝石,顶端还有一根锐角,北疆王让我们在进城之前,男左女右,将自己的中指在锐角上面划破,滴血到那红色宝石上,然后将宝石上面所刻的文字念一遍。这文字有十几种语言,当然也有中文,我照着做,念到后面的时候,却有一股明悟浮上心头,晓得这是一种以鲜血为咒言的保密契约,任何人倘若在对外人透露出了天山神池宫的事情,必将受尽折磨而死。 这是一段恶毒的诅咒,而且以鲜血为承载,必然是极具有威慑性的,难怪那些出入天山神池宫的人,对这个地方只字不提。 只不过北疆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够对我们讲出来而不受到惩罚呢? 我看向了北疆王,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瞧向了冰城里面。 这段仪式完毕,我便瞧见了冰城里如同一个正常的小镇,有人沿街叫卖,有人在店子里面招揽客人,吃食店、裁缝铺、药店、典当铺等店铺应有尽有,十分繁华,而就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却有一个冰冷如铁的男子快步走到了我们跟前,眉毛一挑,恶声喝道:“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还有胆再回到这儿来?” 那人是冲着北疆王来的,不过作为天下十大,北疆王体现出了高手所特有的云淡风轻,淡然笑道:“怎么,龙公子,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不敢来?” 龙公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北疆王,不过他似乎并不能拿北疆王有什么办法,当下将注意力往旁边移了一下,结果瞧见了我旁边的小白狐,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淫荡的笑容来:“哎呀,唐突佳人了,小美人儿,刚来吧,要不要哥哥给你做个导游啊?” 第二十八章 神池宫有两宝 第二十八章 神池宫有两宝 刚才还跟北疆王气呼呼地针锋相对,此刻瞧见了小白狐,却又流露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公子哥形象,着实让人摸不清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而眼看着那白衣雪衫的龙公子伸出手来摸小白狐的脸,我当下一步踏前,挡在了前面。 直到此时,龙公子方才发现了我一般,眉头一挑,瞪着我说道:“你是谁,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跟先前瞧见的守门人和那一支走马队不一样,这个龙公子倒是与我们的面貌并无区别,他长得颇为英俊,只不过一对三角眼将整个人给弄得有些戾气横生,面对着他的责问,我平淡地拱手说道:“在下陈志程,刚来贵宝地,还请多关照。” 龙公子琢磨了一番,突然朝着身后大声喊道:“走马队,走马队,快过来,这里有两个私闯神池宫的外人,还不赶紧过来拿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瞥着小白狐,显然是有许多龌龊的想法,北疆王示意我将玉牌拿出来:“龙公子,你可别闹,他们两个是神姬公主请来的客人,都是得到过祖灵认可的,你可以质疑我,但是你敢质疑你们永世敬仰的天山祖灵吗?” 当我和小白狐各自拿出玉牌,龙公子仔细确定了真伪之后,悻悻地指着北疆王说道:“哼,一个贼也敢如此嚣张,你等着……”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去。 我望着这个麻烦的男人离开,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疑惑地问道:“田爷,这个傻缺,到底是干嘛的啊?” 北疆王摇头苦笑道:“他啊,宫中驸马的侄子,算是神池宫中的权贵吧,在这宫中横行霸道惯了,也没有人管教,弄成这副模样——我跟神池宫驸马有些仇怨,他是专门过来找我麻烦的,所以倒是连累你们了……” “驸马?”我豁然开朗,“原来他叔叔是那天山神姬的男人啊,难怪……” 北疆王被我脑洞大开的联想搞得啼笑皆非,摇头笑道:“你想什么呢,神池宫驸马是当代神池宫主人的丈夫——神姬才不到二十岁,哪里可能有丈夫呢?怎么样,你也见过她的模样了,我看你也是当今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若是有意,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呢……” 北疆王的玩笑话弄得我颇为不好意思,旁边的小白狐也极力表示了反对,恨恨说道:“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性格乖张又暴戾,一言不合就杀人,有什么好的?” 北疆王叹息地说道:“她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唉,不说了,我们进去。” 我们漫步走在这座巨大的“冰城”中,两边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和那些穿着白色或者灰色长袍的居民,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天山神池宫除了一部分长着国人脸孔的人外,阿拉伯人、印度人以及高鼻蓝眼的西方人也比比皆是,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皮肤使这处神秘的冰城充满了异国风情,就好像是某处国际小镇一般。 不过我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衣服上面纹着雪山标志的内宫子弟,基本上都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国人,显然神池宫的主流,还是华夏传承。 除了这些,这儿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西域语调的汉语,还有一种,则是先前那两个守门人跟北疆王说的语言。 北疆王称之为神语,是神池宫祭祀、念咒以及供奉时说的语言,也是这儿特有的。 冰城颇大,一眼望不到边,左边的区域是生活区,由普通人或者修为普通一般的修行者居住,右边是繁华的商业区和豪宅地,鲜衣怒马的内宫子弟主要在这儿活动。 繁华、神奇、大气以及颇有异国风味,这是我对这个神秘洞天福地的第一印象,它与我出身的茅山宗有着同一种构造,但是却平添了许多繁华的城市气象。一路走来,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出尘之气。 北疆王带着我们一路来到了一处十分开阔的广场,指着那高高的牌楼说道:“看到这儿了没有,在以前天山神池宫还赫赫有名之时,无数签署了血誓密约的代理人从中原、西域、南疆、北国以及中东地区,不远万里而来,参加五年一度的神池宫交易大会,他们带来了矿物、宝石、珊瑚、玄铁、陨石以及无数奇奇怪怪的动植物、药物,又带走了兵器、法器以及各种修行的法宝、符箓,那样的场面,熙熙攘攘,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起起落落,交易大会从五年改成十年,人也越来越少了……” 他追忆着往日的荣光,而我则仔细观察着这足有两个足球场宽阔的广场,上面无数摊位林立,想着天下间居然有这么一个去处,而世人却罕有得闻…… 眺目远望,交易场的尽头是一处长桥,那桥横跨湖面,一直蔓延到迷蒙的雾气之中,北疆王告诉我,这是月桥,是连接内宫唯一的途径,因为这天池十分神奇,湖中心的水密度很大,什么船都会直接沉下去。 那就是传闻之中的弱水,天山神池宫的内宫中据说有两个得天独厚的东西,一个是弱水,一个是三昧真火。 我想要走上桥去见识一下传说之中的弱水,却被北疆王一把拦住:“都跟你说了,这个地方贵贱之分特别明显,外宫或者客人倘若是擅闯内宫,走马队是可以格杀勿论的!”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而小白狐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狗屁规矩,田伯伯,你也没有去过?” 北疆王敛容一笑,不再说话,带着我们往左边走,来到一处专门供外来客商暂住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却是一处又一处的大院子,主楼有三层高,十分热闹。这客栈门口有一个小亭子,北疆王从里面领了三副描绘着鬼怪图样的木壳面具来,让我们戴上,然后往里走,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北疆王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这儿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从世界各地来参加交易大会的客商,大家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面貌和身份,故而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咱也入乡随俗,不要搞特殊。” 不过即便是戴着面具,北疆王似乎在这地界也十分出名,一进大厅,纷纷有人朝他施礼招呼,就连柜台后面的掌柜,一个白胡子的犹太人也走了出来,用汉语说道:“904您来了,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还是老地方?” 北疆王点头称是,伙计过来接过我们身上的行李,掌柜的打量我和小白狐一番,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北疆王挥手说道:“他们是我的小朋友,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哦,对了,你们把玉牌给老尤登记一下。” 我和小白狐照做,掌柜的检验过了我们的玉牌之后,递还回来,热情地说道:“欢迎来到神池宫,希望你们能够有一段愉快的时光。” 登记过了,伙计帮我们拿着行李来到离主楼略远的一处院落,依旧是冰雕玉琢,不过仔细摸那墙壁,却是一种粗糙的岩石质地,房间里面跟百年前的布置差不多,格调很不错。院子里三间厢房,我们三人各挑了一间,北疆王检查了一番行李之后,出来告诉我,有事外出,要去找一些老朋友,让我待在这里适应一下,倘若饿了,可以摇铃,让伙计送些吃食过来。 望着北疆王远走,我一肚子的疑惑,一边打量着这院落里各种新奇的玩意,一边想着这儿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结算的,是用人民币吧? 要是,我兜里的八百块,不知道够不够房费? 然而北疆王还没走多久,那院门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踢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就直接冲了进来。 第二十九章 志程从来不忍 第二十九章 志程从来不忍 一帮穿着走马队白袍的家伙直接踹开了院门,凶神恶煞地闯到了院子里面来,领头的人,正是那个三角眼的龙公子。此人一身戾气,左右一顿扫量,瞧见了戴着木壳面具的我,恶声喊道:“这人是私闯神池宫的家伙,给我将他拿下;另外应该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给我拿下,不过不可伤了那小美妞,细皮嫩肉的,碰坏了,玩起来可就不爽利了!” 他大声地招呼着,那帮走马队白袍便朝着院子这里走,往我这儿冲来,我赶忙将怀里的玉牌拿出,高声说道:“我们有通关玉牒,我是1024,别误会!” 那帮走马队白袍的为首者是个满脸络腮的粗鲁大汉,狞笑一声道:“错不了,龙公子抓的就是你!” 此话说罢,他手一挥,身后八个白袍便一齐冲了上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五色棒,舞动之间颇有章法。 当年曹操在洛阳当武官的时候,就在大门两旁各悬五色棒十多根,有犯禁的人,不管是谁,都用棒打,颇有震慑性。我瞧见这些棒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如雨点一般,砸落下来,晓得那龙公子是铁了心地要欺负人了。 我左右一打量,晓得此事断然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当下也是一震拳头,一边后退,一边凛然笑道:“龙公子,你也是神池宫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记得这神池宫最重要的道理是什么吗?” 龙公子瞧见我躲闪得颇有章法,脸上生出了几分焦急,一边喝令着走马队白袍,一边朝着我喝问道:“你说是什么?” 我扬声说道:“那石拱桥前,写着三行字,止杀、公正、规则。第一点就是止杀,不可妄动干戈;第二点则是公正,阁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拿人,便是违背这份信条;第三点,规则,我们手上有祖灵认可的通关玉牒,你却视若不见,想要强行拿下我们——如此三点,全都违背,如此的不忠不孝不信不义之徒,陈某人,便代替神池宫的诸位管事,代为教训一下了!” 言罢,我不再后退,快步跨前,穿过那棍棒挥舞出来的残影,一脚飞踹到了其中一个露出了明显破绽的家伙胸口。 这一脚用足了劲,那人哀鸣一声,被我一脚飞踹到了院子外面,而得手之后我也没有多做停留,拳打脚踢,在这一帮人的跟前不断腾挪跳跃,不一会儿便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牵制住了。 如此一交手,双方都有些顾忌,对手不知道我竟然如此扎手,而我则在一开始偷袭得手之后,发现其余八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反应过来,相连成阵,彼此勾连,组成了一套攻守兼备的棒阵,将我的身形给牢牢封死,不让我能够再次伤人。 龙公子瞧见我刚才的手段,不免也有些心惊,左右招呼道:“大家伙赶紧拿下这家伙,免得让他逞凶啊!” 说着话,小白狐从里屋走了出来,瞧见这副场面,大声喊道:“哥哥,要我帮你吗?” 小白狐这些日子受那寒毒侵蚀,身体亏损,修为也提不起来,并不适合激烈的打斗,我有些担心她动用劲气,引发了心脉旁边的寒冰精元,当下也是出声招呼她退回屋子。然而还没等我吩咐完,那龙公子便阴笑嘻嘻地朝小白狐的方向摸了过去。 我瞧见他那张泛着淫邪光芒的脸,晓得他的来意不善,哪里能够让他接近小白狐,当下对着围住我的走马队白袍喝道:“各位朋友,再不给我让开一条路来,兄弟我就得罪了。” 我好话说在前,而那些走马队白袍却充耳不闻,攻势反而更加凌厉了,一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瞧见这副模样,我晓得自己再也不能忍气吞声下去了,当下猛一抬手,伸手揽住了一根势大力沉的五色棒,猛然一拧,那人便拿捏不住松开了手,而我则顺着棍势一挥,与领头的那个络腮胡硬生生地拼了一记。 砰! 明明是五色硬木,却偏偏发出了金属一般的铮然之声,那络腮胡手中的五色棒应声而断,接着我一个走马如龙,将其余八人悉数砸翻在场。 我一番酣战之后,浑身气血翻滚,而小白狐终于逃到了我身边,跃到了我的背后躲藏着。龙公子追到跟前,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帮手此刻都已经躺倒在了地上,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恶狠狠地对我说道:“小子,身手不错啊,你是那黑胖子的真传弟子,对吧?” 我拍了拍手,将手上残缺不堪的五色棒扔在地上,轻松地说道:“不是,朋友而已,龙公子,还打吗?” 这家伙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阴森森地磨着牙齿说道:“你以为打倒了几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走马白袍,就能够得意了吗?不管你是哪路小鬼,老子都要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这话说完,他从身后一招,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寒光乍现的青锋宝剑。 他这般的一亮相,我便晓得这个家伙别看着脾气秉性不咋地,但是无论是手段,还是这剑,都不是寻常货色。 天山神池宫之所以能够闻名于世,除了那精湛高超的炼器手艺之外,还有足够厉害的修行手段和层出不穷的高手大拿,身为天山神池宫宫主驸马的内侄,龙公子必然是有着足够厉害的传承,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不过他越是如此,我那颗悸动不安的心却越发期待,嘴角一咧,从怀中掏出了传承自李道子的小宝剑,与其遥遥一指。 对手越强,我越是有征服他的欲望。 即便是在这神秘的天山神池宫,我也不惧一战。 两剑相对,空气陡然一凝,而在此时,从那院子外面却走来了三人,一人正是先前离去的北疆王,一人是这客栈里的掌柜老尤,还有一人,是一个白衣铠甲的白胡子将军。看到我与龙公子对峙的场面,那将军用冷得能凝出水的语气沉声说道:“都干嘛呢,神池宫的规矩,还讲不讲了?” 龙公子瞧见这三人,脸色微微一变,将剑收起,对那将军拱手说道:“阿史那将军,这家伙私闯神池宫,被我抓到了,我正打算将他擒下,押到镇虎台呢!” “哦?”阿史那将军微微一挑胡子,朝我看来,缓声说道:“是这样吗?” 我和小白狐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将手中的玉牌高高举起。瞧见这场景,阿史那将军吹着胡子骂道:“龙小海,你是狗改不了吃屎了,对吧?丢人现眼的东西,带上这帮废物,给我滚回内宫去,要是再敢胡作非为,信不信我让宫主直接给你禁足!” 被这白胡子将军一顿喝骂,龙公子不敢多说半句话,扭头就出了院子。而就在我想要上前与三人攀谈的时候,北疆王却好像此事无关紧要一般,与阿史那将军、掌柜老尤拱手谈笑几句,然后离开了此处,留下一地的伤员唉声叹气。 初到此地,我不敢胡乱走动,于是不管院子里的这些人,带着小白狐来到了房间里。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北疆王方才酒气醺醺地回返而来。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我,问我吃过饭了没有,我告诉他吃了点干粮,不敢胡乱走动。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旁边神情恹恹的小白狐,一招手,对我说道:“走,我带你到一处好地方去,吃喝玩乐一条龙,保准你对这个地方,换一个好印象!” 第三十章 威武总也不屈 第三十章 威武总也不屈 北疆王说要带我们去吃喝玩乐,然而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里,而是数着一月之期越来越近,心中焦急惶恐。我焦急地问他:“田爷,不知道你打听到了么,那天山神姬到底有没有回来?若是回来了,能不能帮我牵一下线,早日将尹悦身上的毒给解了?” 感觉到了我心中的焦急,那北疆王摇摇头说道:“神姬没有回来,不过能够解这寒毒的,并非只有她一个。这神池宫中也有高手,你别着急,我多年没有回到神池宫,许多关系还需要联络一番——譬如今日你们见到的阿史那将军,他便是走马队的统领,也是神池宫的高层之一。小陈,记住我一句话,越是泰山崩于前,你越是要面不改色,如此方才能够成为让人敬畏的人物……” 听到他的话,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北疆王与我曾经有过并肩作战的铁杆情谊,他的话,我自然是不敢不听的,当下随他出了客栈,一路曲折,最后来到了一处温泉客栈。 这温泉客栈坐落于“冰城”的西北角,是靠近湖水的一片区域,与夺天地造化的冰城不同,这儿更多的用上了木头建筑的工艺,精美的手工以及那华丽唯美的古中国园林风格,使得它在一片冰雕玉琢的建筑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温泉客栈临水而建,大部分的建筑都落入水中,而被圈入其中的水池与周围绝对不一样,热气腾腾,有着高出湖水数倍的温度。 瞧见这热气腾腾的池水,我终于晓得北疆王为何会带我们来这儿,不是因为这里独特的精致,不是因为那些拎着裙角、花枝招展的妙龄女郎,也不是因为这人来人往的热闹繁华,而是想用这温泉水给寒毒侵体的小白狐多一些温暖。浸泡在这里面,每到子时就冻得直哆嗦的小白狐,应该能够睡上一个好觉吧? 来的路上,北疆王一直在跟我们讲解。这天山神池宫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驸马为首的保守派,他们觉得神池宫内宫天生贵胄,就应该谨守祖宗家法,闭关参悟,早日飞升轻灵之界,一切外来诱惑都不过是先祖考验;而另外一派,则是如阿史那将军一般的开明之士,他们觉得在这末法时代,飞升的时机已然不再,还不如融入世界,走出去,利用神池宫的资源和手段,打造出自己的江湖地位,海纳百川,吸收他人之长,再来参透秘境之事。 这两派都不过是理念争论,但是关乎神池宫的未来,所以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又各有一众支持者在后面摇旗呐喊,倘若不是地位超然的宫主和首席教谕大长老在上面压着,恐怕早就已经动起了手来。 北疆王谈到自己跟阿史那将军这一派关系不错,不过至于是如何结交的,并没有细致深入地说起。 天山神池宫占地颇广,常住人口只有一千多人,使得偌大冰城除了正街的商业区之外,十分宽敞。我们来到这温泉胜景,开了两个相邻的房间,脱去厚重的衣服,直接下池泡澡,感觉那池水灼热,与寻常的热水又有许多不同。瞧见我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北疆王得意地说道:“我给你介绍的地方,没错吧?这温泉的水是直接引用那三昧真火热脉烧制的,刺激穴道,活血化瘀,这可是别处都没有的地方。” 说是两个房间,但不过就是两个相邻的池子,上面架着漂浮的木屋而已,小白狐在旁边也能够听得到我们的交谈。在池子里面畅游的她惊喜地叫道:“哥哥,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呢,好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无忧无虑!” 小白狐如此开心,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们是过来治病的,这天山神池宫虽好,但终究不是自己家,自然不可久留。 我有些好奇这神池宫的交易是如何结算的,北疆王摆手说道:“关于钱财问题,你们不用担心,这些天来你们所有的开销,都算在我头上就行了。不过若是想要买东西,这个可能就要自己想办法了,一般来说,神池宫是使用最古老的贝币,但更多的时候则是采用以物换物的办法,具体的讲起来很难解释,你们有空了,自己去问尤掌柜吧。” 泡着温泉,还点了餐,一大份由各种红肉和鱼肉做成的拼盘,少许米饭和许多认不出名字的蔬菜,接着食用方法居然是直接在池子里面烫着吃,有点儿像是涮火锅。只是自己就在这池子中,吃起来颇有些不习惯,不过北疆王倒是不介意,他还点了酒,一边涮着肉,一边喝着小酒,倒也逍遥自在。 我吃着吃着便习惯了,拼盘里面有七八种肉,我每样都吃一点,感觉颇为爽口,风味也独特。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吃完过后,有衣着颇少的妙龄女郎过来收拾,这些女孩子欧亚非拉各族都有,让人觉得当真到了天上人间。 我怕自己定力不够,当下眯上了眼睛。然而就在我闭上眼睛没多久,温泉里突然一阵寂静,一股极为强大的压力从上面传递过来,让人心头憋闷。 我有些诧异地睁开了眼睛,瞧见那些妙龄女郎已然不见了。此刻岸上站着的,却是一个与龙公子长得颇为相像的威严中年人,两撇胡子,穿着汉衣华服,拄着一根绅士杖,正冷冷地盯着池子里的北疆王和我。我有点摸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最注重私密性的温泉客栈里面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大男人来,不过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气势,却不亚于任何一个魔星甚至天下十大给我带来的压力。 如此修为的男人,到底是谁?是北疆王所说的那三个,能够胜过他的家伙之一吗? 我满心疑问,而这时那个威严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了:“田师,你不应该再回神池宫的……” 他说得很平静,然而言语之间却充斥着淡淡的恨意,反而是光着身子躺在温泉里的北疆王显得自在许多,他淡定地笑道:“驸马,我是受过祖灵认可的交易者,出入神池宫,是祖灵赋给我的权利,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 那威严中年人摇头说道:“祖灵并不是时常都醒着的,但我却会一直盯着你。听我一句话,在交易会没有举办之前,你识趣的话,自己离开吧?” 躺在我旁边的北疆王随意地伸展四肢,温泉水面上浮现出了他茂盛的胸毛和一身肥膘:“龙在田,你这么想要我离开,是在害怕小银见到我吗?” “住嘴,小银也是你叫的?”神池宫驸马龙在田愤怒地骂道,然而北疆王却当做没听到,将双手枕在自己的脑袋上,根本不理睬他。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神池宫驸马气得直咬牙,然而对他却并没有什么办法。那人目光一转,朝我看了过来,在沉默了两秒钟之后,他用自己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说道:“陈志程,对吧?你妹妹身上中了神姬布下的寒冰精元,想要找她解毒,我说得没错吧?” 神池宫驸马的话让我心中巨震,要晓得在这天山神池宫之中,知道我来意的人有且只有北疆王、尹悦和我,对其余的人,北疆王一律的说的是我乃神姬公主的客人,而龙在田是怎么知道我这事儿的呢? 我脑子里面转了一圈,没有想明白,不过却也没有再拖,而是微笑着说道:“您说的没错,如果能够给我解毒,我立刻离开,毫无二话。” 神池宫驸马拄着手杖,说道:“神姬这寒毒,十分凶险,能接的人不多,不过如果你能离开旁边的这个黑胖子,我答应你一定找人将毒给解了;而要是不肯的话……” 我的眼睛一瞬间就眯了起来,平缓地说道:“我要是不肯,又当如何?” 天山神池宫内,第一点就是“止杀”,我还真的不怕这位威风凛凛的爷,更何况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满怀敌意的人,与北疆王分道扬镳,于是口气直接转得生硬,算是拒绝了他的拉拢分化。而听到我这么说,那神池宫驸马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变得无比冰冷,说出来的每一颗字都透着一股冷意:“神池宫中,不可杀人;不过这茫茫大雪山,却也是个埋尸的去处……” 堂堂神池宫驸马说出这般威胁的话来,可想而知北疆王对他的刺激有多大,而这时那北疆王又抓住时机地故意说道:“小陈,你怕了吗?” 我身子往水下一沉,闭上了眼睛,慵懒地说了三个字:“怕个鸟!” 第三十一章 藏经阁中买卖 第三十一章 藏经阁中买卖 我果断而且坚决的态度让这位相貌威严的神池宫驸马陡然变色,他的双眼宛若一对利刃,似乎想要将我给扎死一般,不过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温和地笑道:“年轻人,勇气可嘉,我听说老田在外面的绰号叫做北疆王,而且还是那劳什子天下十大高手之一,难怪你这般舍命抱大腿。不过他是否跟你说过,当年的他,不过就是我龙家的门下走狗而已?” 门下走狗?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北疆王,他面色淡然,似乎并不为所动。 虽说都不过是虚名,但是能够成为天下十大,从来没有一个是轻易为之的,莫不是走过一段艰辛到极致的路途,但是这并不能抹杀他们的聪慧与悟性。天下间的修行之士多矣,能够脱颖而出者有几个? 北疆王到底什么出身,我不明白,不过却晓得自己跟面前这个比我读书时那个教导主任还要严肃的男子,终究不是一路人,就敛容笑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听到了我的话,那神池宫驸马脸上露出了平淡的笑容,叹了一口气道:“当我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天真啊……那么,你的这个小妹妹,就等着变成冰棱子吧!” 我毫不客气地回嘴道:“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一定会有人为此陪葬的!” 我和神池宫驸马两人针锋相对,原本的主角北疆王反而成了局外人,而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娇笑着走了进来,一双雪藕般的玉臂缠住了神池宫驸马的胳膊,甜腻腻地喊道:“哎哟,龙爷,您来了也不招呼我一声,害得媚娘到处好找呢。您别生气,我这里来了几个俄罗斯的姑娘,带您瞧瞧去……” 龙驸马哼了一声,接着甩手离去,留下一脸诧异的我和北疆王面面相觑。过了好久,北疆王愤然骂道:“这个狗日的,现在居然这么肆无忌惮了,真的不知道小银为何这般纵容他……” 而我则被刚才那老鸨所说的“俄罗斯姑娘”给震撼到了,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居然也有那种产业啊,真的是……刺激! 北疆王愤愤不平,一墙之隔的小白狐倒是说话了:“田伯伯,他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恐怕跟那神池宫的宫主夫妻生活并不和谐吧?那宫主,就是您老人家口中的小银,跟你又是什么关系,我好想听啊,你能给我们讲一讲吗?” 北疆王被小白狐说得有些脸红,气呼呼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泡你的温泉就是。” 这边说着话,突然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满面笑容的掌柜,对我们说整个温泉客栈被人包场了,让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听到这话,我便晓得是那龙驸马在使坏,想着他跟自己那侄子龙小海真是一个德性,做的事情让人恶心。 我正要发怒,北疆王却从池子里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说道:“我也泡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北疆王并不争,这让我有些诧异,北疆王回过头来,低声对我说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小陈,不要在这种小细节上面与人争斗,这口气,我们以后再出。” 北疆王带着我们离开了温泉客栈,回到了住处,特地给小白狐带来了一小壶酒,供她夜里驱寒,十分体贴,我也不再多言,闭目睡去。 次日清晨,我早起修炼,在院子里面练了几个回合的套路,北疆王也出来了,对我说他需要出去一趟,办些事情,而我若是无事,便去到处逛逛,不过需要小心一些,不要让人钻了空子,给骗到些什么。 至于客栈里,他已经跟掌柜老尤和走马队的统领阿史那将军交代过了,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找麻烦。 吃过早餐之后,我想要出去看看,然而小白狐却显得十分慵懒,不肯出门。我有些为难,她却笑着对我说道:“你去呗,这客栈里安全得很,你总不能把我当做一件饰品,绑在裤腰带上面,对不?” 我想想也是,让她有任何事情都找这里的掌柜老尤,那是一个十分厉害的高手,跟北疆王又是朋友,他能够帮着解决的。 与小白狐告别了之后,我往中心大街走去,一个人漫步在这神秘的修行秘境之中,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大街上有许多店面,除了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的项目之外,最多的就是与修行相关的店铺,有符箓、炼器、丹药、功诀、兵器……种种而立,让人惊叹这里的修行文化如此繁荣昌盛。我有意去找那医馆,一共去了四家,不过在我询问过之后,他们纷纷摇头,表明冰魄精元唯有内宫嫡传方才可以传承的,若是想解,只能求助于宫主,或者大长老。 然而这两位都在百米冰窟中闭关修行,寻常是不会见外人的,除非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动心的东西。 这说法让我一阵郁闷,想着也只能等到神姬回宫,与她交换了。 这条路走不通,我便也不再纠结,到处逛了一下感兴趣的店面,发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东西,譬如有储物功能的法宝囊、能够日行八百里的纸甲马、驱邪防妖的水银镜、捉鬼聚灵的宫灯……诸如此类的,不过这些器物不但有着诸多限制,而且功效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有吸引力,并不是完全的法器。 真正的好东西,估计要等到明日的交易会上,方才能够出现,然而我根本拿不出什么可以置换的东西,着实有些遗憾。 等等,这儿是不是有收购功法、秘诀的地方? 天山神池宫素来都以盛产精品而闻名于世,我此番前来,若是不买点东西回去,着实有些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我当然不能拿茅山的诸般秘法来置换,但是刘老三给我的《圆灵掌心雷秘解》和师父下山时传授给我的《神池大六壬》,两者我都已熟记于心,而且也不担心太多的问题,倘若是能够拿出来换点小钱花花,岂不是十分划算? 这般想着,我便开始有意寻找这样的去处,很快我在交易场附近找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店面,叫做“藏经阁”,琢磨着相去不远,便走了进去。 一入其中,果然瞧见店子里有密密麻麻的木牌挂在货架上面,明码标价,而且价格不菲。 我扫量了一圈,那原本出产自天山神池宫的《神池大六壬》居然没有,着实有些惊讶。逛了一圈之后,我心中也有了些底,找到掌柜,说要跟他谈一笔生意,对方倒也客气,恭敬地问我有什么,我便将那两样功法的名字报给了他,听到《圆灵掌心雷秘解》他是面不改色,但是《神池大六壬》一说出口,他顿时就瞪圆了双眼,左右一看,将我拉到角落,低声说道:“阁下说的可是真的?” 我将这两本册子拿出来,沉声说道:“是不是真,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那掌柜瞄了一眼,赶紧将我请到了内间去,接着又去叫人,没过一会儿,走出一个脸色焦黄的老头子来,与我见礼,说是这藏经阁的老板,再次将两本书检查了一番,确定之后,询问我准备出多少价钱,才可以转让给他们。 我本来只不过是想换点小钱,然而瞧见他们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当下也是不着边际地说道:“这东西呢,你们也见着了,什么价钱,你们估一下,若是可以,咱们就成交,若是不成,我另找别家就是了。” 听得我这般说,黄脸老头和掌柜对视一眼,接着那掌柜试探地问我道:“十万贝币?” 我这几日根本不花钱,哪里晓得这十万贝币值多少啊,当下也是不确定地皱眉说道:“哦,似乎不多啊……” 听到我这略有怀疑的语气,那掌柜苦着脸说道:“阁下,这《圆灵掌心雷秘解》虽说独辟蹊径,颇有参考价值,但是神池宫同类功法多不胜数,并不值钱,我给您出个一千贝币,算是公道了;至于这《神池大六壬》,我晓得它是内宫的不传之秘,历来只有宫主和大长老才能阅览的东西,但是风险太大了,我们出九万九,也算是足够诚意了。这笔钱,可是小店半年的收入,再多的我们也不敢出了。不过你放心,阁下身上有这《神池大六壬》的事情,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听他讲完,我没有再说话,满脑子只剩下:“唉呀妈呀,发了,发了!” 第三十二章 宫外林原凶险 第三十二章 宫外林原凶险 我即便对神池宫的货币再没有概念,但是当那掌柜的说起这十万贝币抵得上藏经阁半年的收入,我就晓得这一回算是赚到了。要晓得这藏经阁在城中同类店面之中,算得上是比较不错的,半年的收入,应该够我在明日的交易会中随意挥霍,采办足够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兴奋,要晓得这《神池大六壬》虽说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既然已经了然于心,拿来卖钱,也算是废物利用,想必我师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而兜里面有了财物,我也就能够直着腰杆子,不再劳累北疆王了。 毕竟情义归情义,也不能欠得太多了,总是要还的。 我心中笑开了花,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咱们就做了这份买卖吧。” 我的豪爽让那黄脸老头大为赞赏,他站起身来,让掌柜的去备足钱物,然后与我拱手说道:“1024,客人您爽快,小老儿自当铭记,明日交易会上小店也有珍品展出,你若是有需要,一律九折。” 我刚才在外面瞧了一圈,有各种修行、炼器和炼丹的功法秘录,不过分有紫、蓝、白三级,分别对应内宫、外宫以及可以带出宫去的三种等级,而第三种我仔细瞧看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太多吸引力,所以对他所说的承诺倒也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欣喜,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表示了感谢。 掌柜去而复还,带回来了一个钱袋,巴掌大,然而却能够从里面掏出一大堆的纸币来。 纸币足足堆满了一桌子,我晓得这钱袋也是内有乾坤,而瞧这纸币,也同样分为三种颜色,紫色的纸币为一百一张,总共九十张,蓝色的为十块一张,总共九百张,另外还有白色纸币五百张,有零有整。 掌柜的告诉我这是为了我在明日的交易会中方便,而这钱袋经过工匠妙手曲折,能够放下超出它体积五倍以上的东西,算是个小玩意,也送给我了。 对方的态度不错,也让我晓得了这专供内宫秘传的《神池大六壬》的珍贵之处,不过所谓交易,就是互通有无,对方对其趋之若鹜,而对我却不过是娱乐生活中的一种小玩意而已,当下便收起了钱袋,朝着两人一拱手,转身离开了藏经阁。 我大摇大摆地出了店子,来到了街拐角的一处角落,赶忙拿出了钱袋,抽出里面的三色钱钞来看。这些所谓的贝币,的确是采用那贝壳研磨成粉之后绘制而成的,上面用了特殊的工艺,说是钱钞,反而更像是某种符箓,也是经过能工巧匠用某种模具印出来的,十分具有辨识度。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向来没有钱财意识的我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暴发户的感觉,先前胡乱逛了一圈,也没有留意那价格,这回再进店子,一问方才晓得物价极低。一块钱的贝币能够在馆子里面吃顿大餐,我们住的那个大院子,一天也不过两个贝币,至于这里的居民平日里都是用零碎的角子来买卖的,那是一种特殊的植物果实,只有内宫里面才有生长,一块钱的贝币,能换九十到一百个角子不等。 身上有钱,我倒也不在乎太多,去附近的首饰店里挑了一大堆的金银首饰,虽说没有什么法术效用,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样子货,但耐不住人家神池宫的工匠手艺天下闻名,精美之处,让人赞叹不已,然而不论做工,光那材质,在外面也得卖个十几万块钱的金银珍珠,我总共也只花了两千多贝币。 这物价,真心是让人停不下来的节奏。我一直逛到了中午,有用的、没用的玩意买了一大堆,直到连我自己都感觉拿着吃力了,方才折返回了客栈。 我提着一大堆的东西兴冲冲地回到了院子里,结果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北疆王没有回来,小白狐也不见了踪影。 满心欢喜的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我就焦急起来。我将东西扔在房间里,冲出来,找到客栈的伙计,一打听,才晓得小白狐竟然是跟着一个白衣女子,朝城外的方向离开了。 白衣女子? 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要晓得这天山神池宫中的服饰颜色并不算多,主要偏爱白色与浅灰,光听他说一白衣女子,很难判定出到底是谁。我问他认识不,伙计直摇头。 小白狐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跟着人出城去了,这事儿听得我浑身发寒,再一打听,方才晓得小白狐出去并没有多久,也就一袋烟的工夫。 当下我也没有久留,只是托付那伙计,倘若是北疆王回来了,将此事转告给他。完了之后,我便快速跑上主街,一路打听,跟着出了城。 我离开了巨大的水上冰城,来到了湖畔边,瞧见湖边田园处有人在劳作,走过去一问,得知在不久前的确是有我所描述的一个少女跟着人朝林子那边走去了,不过两人之间似乎并不和谐,一追一赶的,跑得飞快,一点都不曾停留。 听到这话,我更是担心,要晓得小白狐中了寒毒之后,修为受限严重,这般强行驱动劲气,很有可能让寒毒入体,提早发作。 而且两人似乎有所冲突,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想起昨日那神池宫驸马的威胁,我便再也无法淡定,朝着那农人指点的方向飞速奔了过去。 我脚尖轻点,健步如飞,很快就穿越了湖畔边缘,一直来到了靠近林子的河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呼哨,接着一队人马从右边呼啸而至,我没有再动,抱着胸口往来人瞧去,却见领头那人,正是昨日与我有一面之缘的走马队头目迦叶,他立于马上,居高临下地说道:“1024,对面是神池宫外的修炼密林,那里有很多猛兽以及极不稳定的空间断层,你可不能过去!” 因为北疆王的关系,他的语气倒也还算客气,不过我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拱手说道:“迦叶老兄,那儿我不得不去……” 说完这话,当下我也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给他听,当他得知身受寒毒的小白狐被人诱拐到了林子里去,也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他对我说道:“这件事情,有点儿复杂,我需要请示一下上面,才能够决定是否介入……” 他这么做,是程序,不过我可拖不起,拱手说了一声谢,然后一个助跑,直接飞跃了那五米多宽的河流,落到了对面的草地上,接着朝林子里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了迦叶的喊声,是善意的提醒,林中十分危险,有许多凶兽蛰伏,不过我却也没有太多担心,一边朝着里面疾奔,一面大声疾呼小白狐的名字。 这密林占地颇广,比茅山宗的诸般山谷还要辽阔许多,我一路疾呼,却根本听不到半点儿回馈,心中不时有些抽痛,恨意逐渐浓烈,然而就在路过一片荆棘地的时候,我心中警兆顿起,脚尖挑起一块石头,手掌一拍,朝着前方的矮树林甩了过去。 “哎哟!” 石块正中那藏在暗处观察的一人身上,那人痛呼一声,起身就朝着后面跑去,我哪里能够放过这人,当下箭步冲了上去,贴着那人追了几十米,待距离拉近了,一个飞身直扑,将那人给扑倒在了草地上。 被我扑倒之后,那人奋力反抗,屈膝来顶我的肚子,结果被我伸手擒住,直接一巴掌,抽得那人口鼻流血,脑袋嗡嗡直响。 这是个昆仑奴,一个黑人模样的家伙,我揪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骂道:“你们引来的那女孩儿,在哪里?” 这人闭口不答,我也不客气,抬手就扇他了好几个大耳刮子,弄得他终于崩溃了,无力地朝西面指去,口吐血沫道:“那边,两里地。” 我一个手刀,将那人给直接砸昏,接着往西边快步冲了过去,很快到了昆仑奴说的地方,瞧见那儿站着几个人,一个白衣女子,还有一个身形如狼的家伙,而小白狐,正被那白衣女子擒在身下。我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结果那如狼的家伙摆开架势,用怪异的腔调说道:“黑鸦,见过阁下。” 第三十三章 现在满意了吗 第三十三章 现在满意了吗 黑鸦?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思索着自己到底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当初我偷听慈元阁方鸿谨和他们二掌柜的交谈,方鸿谨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说与他们接触的人,就叫做黑鸦。想通此节,所有的一切我都豁然开朗了起来,我终于晓得那神池宫驸马为何知晓我前来此处的目的,为何能够晓得我并非神姬公主的客人,以及后面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黑鸦此人定是知道我的底细,不管他是从慈元阁那儿听到的,还是别的途径,总之我们的底细对方都清楚了然,所以才会这般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恐怕就是我会来得这般快速。 黑鸦摆开架势,想要跟我论道一番,然而我却在陡然之间将气息挪移,使得那炁场突然变化,紊乱无序。 深渊三法,风眼。 拦在我跟前的那黑鸦威风凛凛,却不曾想我一点儿停留都没有,直接从他的身边晃了过去。因为视线的关系,所以那白衣女子并没有瞧见我陡然间突破了防线,而我则在那一刻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巅峰状态,所以当我冲到她跟前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发现了我,慌忙地伸手来挡。 茅山掌心雷。 轰! 我用碾压一切的凶恶气势,直接闯入阵中,刚刚费劲擒住小白狐的白衣女子被我一掌击出,猝不及防之下,双手格挡,结果一声闷雷鸣响,她连翻带滚地朝着坡下面摔落而去,而旁边还有两个白人硬冲上来,结果被我一人一个鞭腿,直接给踢开了。 将场面暂时稳定住,我俯身将还没有来得及被捆住的小白狐抱起,她陷入了昏迷,我赶忙掐了一把她的人中。 指甲印在了唇上人中穴,小白狐微微一眨眼,终于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小白狐见到了我,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哇地一声哭道:“哥哥,对不起。” 说实话,惊魂未消的我在那一刻对这个不省心的小妮子着实有些埋怨,不过却也晓得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下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白狐指着滚落坡下,此刻缓缓站起来的白衣女子说道:“她长得很像那冷冰冰的臭娘们,我看到之后,就忍不住了……” 我点了点头,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小白狐,发现她之所以被擒住,只是因为她用劲的时候寒毒入体,昏迷了过去,此刻身体的情况也好多了,于是放心下来。环目四望,发现场中除了被我一掌轰飞的白衣女子和如狼男人黑鸦外,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白人、一个穿着西方修士服的外国老头和两个骑着雪豹的印度人,后两者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从林中飞奔而出的,一出现,便遥遥地将我给围住,不让我离开。 是高手,便有着一定的炁场,我简单地扫量一番,发现场中除了那两个白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十分棘手的家伙,特别是黑鸦和修士老头。 我简单地估算了一下,黑鸦估计有闵教三雄红蝎、蓝蛇和黑蚁这样的实力,至于那个修士老头,我则根本看不透。 凶险,十二万分的凶险。 我抱着小白狐这个几乎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病人,被这么一大帮子的人虎视眈眈地围着,心中凛然,而那黑鸦则一脸阴郁地走上前来,冷冷地说道:“堂堂茅山大弟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不懂得礼貌的玩意,真的让我小看你呢。” 他说得气愤,显然是在介意刚才与我报上名号之时,我根本没有理会他的事情,而我则冷笑道:“在天山神池宫的地盘里,居然有人敢玩这样的猫腻,你们当真以为没人管吗?” 听到我抬出了天山神池宫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露出了嘲讽的笑意,黑鸦四处一望,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真的是搞不清楚状况啊,不知道是谁要对付你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难道这神池宫就真的是那龙在田的天下了吗,那么,你们当宫主、大长老和天山祖灵都是什么?” 黑鸦冷然一笑道:“这修炼密林跟神池宫可不是一个地方,它本来就是时空裂缝的灰色地带,混乱而无序,就算是天山祖灵的意志,也蔓延不过来。杀了你,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所以你就不要挣扎了,乖乖地受死吧。”接着直接一挥手,便叫众人一齐冲将上来了。 众人一拥而上,最早冲上前来的是远处那两个骑豹阿三,这两人气势凶猛,我左手扶着小白狐,右手拔出了饮血寒光剑,瞧见一头雪豹已经扑到了我的跟前来。仔细一看,那畜生额头上居然三眼并立,不怒自威,赫然不是世间之物。 我抬剑去刺,结果没想到雪豹无比敏捷,挥爪格挡了去。我挥剑躲闪,避开了那畜生的扑杀,结果刚缓过来一口气,旁边却又是腥风一阵,另一头雪豹也扑了过来。 扶着小白狐的我在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可能要死在这儿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小白狐突然将身子猛地一蜷缩,对我说道:“哥哥,我们突围出去,到了林子里,我藏起来,你再放手跟他们打!” 小白狐虽然性子冲动,但是受过最专业的战斗训练,晓得如何才能逃脱陷阱,所以在一瞬间反而比我更有决断,身子陡然一缩,显现出了自己的原形。此时的小白狐比刚才的人形小了许多,对我也再无任何妨碍,当下我将她放入背包中,朝着后面的林子里边打边撤。 小白狐的陡然变化让场中的所有人都大为吃惊,而我也趁机与众人拉开了距离,箭步疾冲,突围的方向,正是刚才被我一记掌心雷给突袭到的白衣女子的方向。 我孤身入林,冲出了重围,而身后的那一堆人眼看着煮熟了的鸭子就要飞了,立刻大声呼喝着,想要将我再次拦住。 小白狐回复了真身,一入林中,待我刚刚甩脱了跟得最紧的那两个骑豹人,立刻从我身上一跃而下,钻入了草丛中。没有了这甜蜜的负担,我顿时就胆气十足,也再无牵挂,闪身躲入了一棵参天巨树的树干之后,静静地等待着。待到其中一头雪豹从我身边越过,我猛然一跃,直接跳到了豹子的背上,将上面的印度阿三给直接拽了下来。 这高速的战斗使得我和那人在地上连连翻滚,阿三是个瑜伽柔术高手,反应迅速,落地之后,竟然想将我缠住,让我来承担伤害,结果我将身子猛然一挺,左手往怀里一掏,小宝剑在手,回手一抹,那空有一身手段的阿三哥便喉结开口,气管处鲜血喷涌而出,双眼翻白。 别人是华丽绚烂的招数,而我则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练就出来的杀人技,简简单单,但绝对奏效。 当我从地上翻起来,一脚踩中那人脑袋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杀人了。 我杀人了,在这天山神池宫中。不过瞧见阿三黯淡的眼神,我心中并没有后悔,反而生出了几许莫名的兴奋,右手的饮血寒光剑刺入了这人还在跳动的心脏,而当我拔出来的时候,则是一剑斩落了那头雪豹的头颅。 偌大的雪豹身首分离,扑腾在了满是落叶泥浆的丛林之中,大片大片的蓝色血液开始蔓延开来,而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的兴奋之中。 我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因为我已经开始从猎物,变成了黑暗森林之中的猎手。 很快又一头雪豹和它身上的阿三哥被弄死了。这一次依旧是大大方方的一剑,连人带豹。第二次开张之后,我开始在丛林中反向追踪起来,很快那两个空有一身搏击术的白人都死在了我的剑下,最后我宛如幽灵一般地出现在了黑鸦的身后,把饮血寒光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平淡地说道:“现在呢,你对我的表现有什么看法呀?” 第三十四章 神秘组织出现 第三十四章 神秘组织出现 我的剑,稳稳当当地架在了黑鸦的脖子上,他稍微一动弹,那脑袋便会与自己的身体分家了。 为了说出这一句话,我拼着黑鸦有可能逃脱的危险,在树干后藏匿良久,方才寻得这么一个良机,而这种突如其来的一下,效果也是显著的,刚才还胜券在握的黑鸦浑身一阵颤抖,两脚一软,嘴唇发苦地喊道:“怎么可能?” 我卓立于黑鸦的身后,持着剑,缓缓地转到了他的跟前,凝视着这充满侵略性的男人,淡然说道:“我说过,天下间并不只是这咫尺之间,它有波澜壮阔的高山和一望无垠的大海,在山与海之间,孕育着无数生灵。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比你、比你身后主子厉害的人数不胜数,你不能惹的人物也多如繁星。恰好,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黑鸦如狼一般凶恶的眼神在这一刻充满了慌乱,然而却仍然装作淡定地说道:“你不杀我,到底想要干吗?” 我不杀黑鸦,自然不是留下来跟他讲道理,然后感化他的,而是想要将其当做人质,威胁他身后的神池宫驸马给小白狐解去寒毒,不过这主意我自然不会跟他直截了当地说,而是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能找你背后的那人谈一谈吗?” 黑鸦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以,你想怎么谈?”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树林中人影一闪,虽说仅仅只有一刹那,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得出来,扬声说道:“那位外国和尚,出来吧,咱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如此笃定地说着,然而几秒钟之后,站出来的却是先前擒住小白狐的白衣女子,她双手各倒拿着一把绣花刀,脚步轻快,显示出了不俗的轻功身法。 那绣花刀长不过一尺,狭长如月牙,在她的手上十分袖珍,不过我却晓得这女人定然是一个刺客型的修行者,讲究的是那一击必杀之术,当下也是用长剑拍了拍黑鸦的脖子,威胁道:“站住,不要再上前了,不然这只小乌鸦,可就没命了。” 那白衣女子站定,秀眉微蹙,冷冷地盯着我,不仔细看,发现她跟那冷若冰霜的天山神姬,倒有七分相似,随后她开口说话了:“一个奴才,你杀便杀了,何必废话?” 这话儿的口气颇大,此刻我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刚才明显已经靠近、但是却将自己给隐藏起来了的外国修士之上。 那个家伙之所以不肯露面,必然就是潜伏在暗处想阴我。 我一边防范着随时有可能的突袭,一边踢了黑鸦一脚,对他说道:“那外国和尚不肯出来,你来跟自己的同伙说!” 黑鸦并不是“威武不能屈”的角色,能活下来,他当然不愿意死,当下对着白衣女子扬声说道:“龙小姐,他想跟老爷谈一谈,不如你回去禀报一下老爷,看看能不能抽空过来聊一聊,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说对不对?” 他满面笑容,那龙小姐则横眉骂道:“好你个贪生怕死的狗奴才,我叔叔岂是任何人想见就能见的,你若是对我龙家还心存感激,现在就转过身去,将那狗贼给缠住!” 她刚才吃了我的亏,恨得牙痒痒,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然而黑鸦也是脸色一变,扬声喊道:“龙小姐,若是你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有刚才所说的勇气吗?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黑鸦为了龙家当牛做马,奔走天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我的命在你的眼中这么不值钱吗,我操,老子倒是想要跟你好好理论一番……” 黑鸦说得慷慨激昂,一副想要上去跟那白衣女子理论的架势,我将剑一沉,寒声说道:“别动!” 然而就在我出声提醒的那一刹那,我身后突然一阵阴寒袭来,而神情激动的黑鸦也将身子一矮,想要躲开我的攻击范围。 这就是配合,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偷袭加闪避,可以完美地化解这一场惊天巨变。 不过黑鸦终究还是太天真。 能够悄无声息地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我怎么可能就这般让他从我手上逃脱? 深渊三法,风眼! 一招扭转乾坤之术,黑鸦捂着喷血的脖子跪倒在地,而我则滑到了一旁,与从我身后偷袭而来的那个外国和尚对拼起来。 这个穿着基督修道士长袍的外国老头手上是一把又细又长的刺剑,然而却并不比我的饮血寒光剑轻上多少,两人你来我往,剑尖交击,拼斗得十分激烈,对方的剑法宛若出洞之毒蛇,不断地从不可思议的位置出现,并且直指要害,凌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而他强大的炁场也让我脸色凝重,晓得他的修为,真的不逊于我梅浪、茅同真等几个师叔。 我当下便以稳为主,用那真武八卦剑小心应付。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交替,护住我的周身。 双方剑势绵密,都在伯仲之间,突然这外国老头退开,跃到了黑鸦的跟前,用左手堵住了黑鸦脖子上面的伤口,冲着白衣女子喊道:“龙小姐,给我还魂丹!” 那龙小姐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过那外国老头的地位仿佛颇高,她最终还是听从了吩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来。 还魂丹? 黑鸦脖子上面被我划出了婴儿嘴唇般大小的伤口,血流如注,已然咽了气,它都能够救活吗? 我心中惊讶,而就在这时,从旁边的草丛中蹿出一道白光,将龙小姐手中的瓷瓶给夺走了。 这道白光是恢复真身的小白狐,她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为诧异,白衣女子气得大叫一声,跟着追了过去,结果小白狐尾巴一甩,又钻入了草丛中,不见踪影。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只剩下那外国老头抱着黑鸦的尸身,冷冷地朝我瞧了过来。 我并没有急着与他纠缠,通过刚才的交手,我晓得面前的这个家伙修为极高,我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讨得什么便宜,而走马队的迦叶去叫人了,北疆王也随时可能赶过来,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还是越有利,所以我也不着急,指着黑鸦微笑着说道:“他还能救吗?” 外国老头将黑鸦的尸身丢在地上,遗憾地摇头说道:“不能了!” 我拱手说道:“在下陈志程,阁下贵姓?” 外国老头挥了挥剑,用剑尖在黑鸦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天平的符号,一脸虔诚地念了声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回答我道:“鲁道夫,鲁道夫哈布斯堡。” 好奇怪的名字! 我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似乎很珍惜黑鸦的生死,刚才为何不采用稍微温和一点儿的方法呢?现在看看,这个世界,谁也不比谁愚蠢,你说对不对?不过事已至此,我们放下过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能跟你身后的主子谈一谈吗?” 外国老头鲁道夫摇头说道:“龙不是我的主子,我们不过是合作对象而已。东方人,你很强,当我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而你却能够与我势均力敌,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及我身后的团队很乐意跟你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不过你得罪了龙,得罪了这个秘境之中权势最大的人,我也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这话,身子微微一动,竟然成了幻影。我一步冲上前去,想要留住这人,却不想一剑斩了一个空,接着那人就凭空消失了。 幻术?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当下也是感应炁场,发现一股气息朝着林中飞速撤去,我紧追两步,发现已来不及,赶紧朝着小白狐刚才消失的方向冲去。 五分钟之后,我找到了藏在草丛中的她,一问方才晓得那龙小姐也消失到了密林之中。 一场处心积虑的围杀,变成了主导者身死,高手逃离的闹剧。 我惊魂未定,而这时听到林子外面有人在呼喊着我和小白狐的名字,当下也是高声应下,没多久,瞧见北疆王、阿史那将军和迦叶队长匆匆赶了过来。两边会合之后,我将此事说给众人知晓,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我便将他们领到了尸体旁,结果走到跟前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躺倒在地的死人此刻居然只剩下了一个燃灰烧尽的黑色印子。 这个,难道就是刚才鲁道夫在黑鸦额头上面画的那个符号,所引发出来的力量吗? 鲁道夫,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十五章 大清仓大甩卖 第三十五章 大清仓大甩卖 就在我满心疑惑的时候,阿史那将军与迦叶队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对我说道:“1024,对于你反映的事情,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便不多做评价了。这修炼密林一到了夜里就会十分危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那就赶紧跟着我们回去吧!” 我听到这话,一脸诧异地说道:“你们不找那个鲁道夫,还有将尹悦诓骗到这里来的龙小姐吗?别的不说,这个龙小姐,绝对是龙驸马的家人……” 白胡子将军瞪了我一眼,声音陡然提高了起来,对我厉声说道:“没有证据,这便是捕风捉影的话,你不要乱讲,知道吗?” 眼瞧着面前这几道已然成为灰烬的黑印子,阿史那将军却置若罔闻,吹胡子瞪眼地挥袖而去,而跟来的一众走马队则在迦叶队长的带领下,呼啸而走,留下了北疆王、我以及恢复人形的小白狐。 我哭笑不得,看着北疆王说道:“田爷,你不是说阿史那将军跟神池宫驸马龙在田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这会儿却是指鹿为马,当做看不见?” 别人可以当做看不见,但是北疆王却不能熟视无睹,他望着老友的背影离去,摇头苦笑道:“小陈,虽说阿史那跟龙在田分属两派,但是对于天山神池宫来说,你我终究才是外人。有的东西,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将盖子揭开来,为什么?因为如果将这些龌龊给摆在台面上来,大家就没有缓冲的余地,就会斗得你死我活——而这种情况,无论是谁,都没有勇气看到的……” 北疆王的解释让我疑惑稍解,原来阿史那将军并非蠢人,只不过是采用了那绥靖之策。 北疆王见我并不意外,晓得我对于这种事情已然见怪不怪了,也不再解释,仔细盘问起了我刚才的遭遇来。 我先前跟走马队的人所讲,都是有保留的,此刻一一讲来,不再隐瞒,当北疆王听到我谈及一个又一个的人物,眉头越发皱得紧了。我晓得他对这一片地界还是颇为熟悉的,便问道:“田爷,别人我便不问了,就是那个自称‘鲁道夫哈布斯堡’的外国和尚,手段实在怪异得很,我闻所未闻,不知道你可晓得是哪位?” 天下间有名有姓的高手就这么几个,一个萝卜一个坑,但是像这样的家伙,当真像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让人摸不着一点儿踪迹,这才是我所担心的。 北疆王用手摸着自己下巴粗糙的胡子,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小陈,你说他在黑鸦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具体是什么样的?” 我回忆了一下,伸手在空中比划道:“一个三十度的斜角,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中间好像是一个字母,是……英文字母g! ” 听到这儿,北疆王的手突然一阵颤抖,诧异地说道:“啊,他们的手居然伸到了这里来?也对,也对,天山神池宫百年来虽然不与中原道门来往,但是跟西亚、印度、北疆都有瓜葛,他们混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这些家伙狼子野心,远远没有表面那般无害……若是如此,这一次的交易大会,可就有颇多变数了……” 北疆王如此说,我则一头雾水,对他说道:“田爷,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这黑胖子脸上露出了一种极诡异的愁容,犹豫地对我说道:“小陈,你在国家特勤局,应该了解一些国际政治形势,也应该了解当今世界格局下的诸多事情,那么想必你也了解光明会,以及它身后所代表的东西——这个鲁道夫,应该是来自于会中十三豪门的哈布斯堡家族,也就是那帮该隐的子孙……” 北疆王说到这儿,我心中立刻明了是怎么回事了——所谓十三豪门,指的是十三大世袭的国际性豪族集团。 这十三豪门,代表着当今全世界最有钱和最有权势的家族,控制着全球的金融系统、军事科技系统、军工系统、医疗系统、意识控制系统、宗教系统、大众传媒及体育系统。 与我们这些秘而不宣的修行者一样,他们同样也是潜藏在冰山之下,从来不对外人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而即便是会中,也维持着最高的神秘。 他们自称是该隐的后裔,是操纵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 北疆王的判定让我忧心忡忡,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修行秘境桃花源里,居然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而且只是一个人,便已经让我心神不宁。 与我一样,在回去的路途中,北疆王的脸色也一直很难看,他似乎猜测到了什么,接我们返回客栈之后,便又匆忙出去了,一刻都不曾停留。 北疆王离开,我开始跟小白狐清算起了刚才她独自赴险的事情,质问她为何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就直接奔着安全区外面去了。 面对着我的疑惑,小白狐没说话,就流出了眼泪来,紧接着她说出了让我诧异的话。 小白狐告诉我,她有一套种族天赋,天生灵觉敏感,能够把握命运脉络,而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天山神姬将会是我生命中的一种变数,她的存在将让我的人生道路偏离方向,甚至有可能身败名裂,所以她有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当下也是鬼迷了心窍,一路就追踪过去了。 听到小白狐的这一套说辞,我哭笑不得,虽说我们辗转万里,从南阳卧龙岗来到这天山深处,而小白狐又受那寒毒之痛,吃尽了苦头,但是这天山神姬毕竟是此间的公主,我们若是指望着她来解毒,就得将心态给弄端正了,不然事情还得弄砸。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在认知了错误之后,我便也不再多加纠缠,将其放过之后,我将采买的那些首饰和诸多小玩意拿了出来。 瞧见这些,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小白狐情绪立刻好转,看着这一堆金银珠宝和新奇的小玩意,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兴奋地对我说道:“哥哥,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我摇头说道:“你一个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多?有几样是我给小颜挑的,其他的你若喜欢,自己随便选,至于别的,到时候咱们拿去卖掉,换点人民币花花。” 虽说在总局,工资和补助都挺丰厚的,我们也不愁钱花,不过钱这东西,谁都不嫌少,有了这些,我可以拿来补贴那些牺牲了的战友家属,也可以帮助努尔实现西熊苗寨致富的梦想,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被那鲁道夫扰乱的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这鲁道夫固然是个麻烦,不过他最终也是神池宫的麻烦,至于我,等到天山神姬给小白狐解完寒毒之后,我拍着屁股离开,他能奈我何? 北疆王一夜未归,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来,戴上木壳面具,拉着小白狐出门,发现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清的冰城陡然间变得无比热闹起来,无数的人流朝着交易场那边涌去,大街上的店铺家家张灯结彩,好似过年一般,平日里捂着藏着的好东西,也一齐都摆了出来。 我带着小白狐一路来到了交易场,偌大的会场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小白狐拿着我给的两千贝币,有一种暴发户的阔气,看到什么都想买,而我则显得冷静许多,漫步在会场之中,准备挑选一些适合自己的东西。 正走着,我突然听到有人叫卖道:“瞧一瞧,看一看,道家正宗遁世环,绝对珍品,独一无二……” 第三十六章 花钱宛如流水,有钱就是任性 第三十六章 花钱宛如流水 有钱就是任性 这人喊得热闹,然而围上来的人却并没有多少,我抱着胳膊在旁边瞧着,瞧见他叫卖的物件是一个青铜手环,模样并不好看,但是却透着一股古朴之意,显然并不是现代产物,感觉有些意思。待听到那人介绍这遁世环的用处时,我不由得眼前一亮,拍手称赞道:“好宝贝!” 我们知道,在炁场中,人和世界其实都是关联为一体的,真正的高手,只要通过炁场的涌动和变化,就能够觉察出附近藏匿的人,而这遁世环则能够将自己与一定距离的活物气息掩藏,除此之外,佩戴这遁世环的人还能够减少自己的气息外露,让人无法通过命运之线的梳理,也就是算命来弄清底细,从而达到那“遁世”的效果。 这样的东西,最适合东奔西逃的弱者,或者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刺客杀手,而它对于我来说,却有着另外一种重要的意义。那就是将我身上的魔气给敛藏起来,不让人感受得到。 这些年来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戾气形成了一种浓烈不散的气息,笼罩在我身上,使得寻常人看到我,便有一种沉重的心情,而高手瞧见我,能够一眼认出我。 这遁世环,能够在我修炼至返璞归真的境地之前,给我短暂的庇护,不至于被人瞧穿了底细。 如此思索之后,我决定将这东西买下来,于是上前盘问道:“老板,询个价。” 正扯着破锣嗓子叫卖的那老板是个落魄中年,看模样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店家,摊子上零零碎碎的东西,除了遁世环尚且值得一观之外,其余的几乎可以用破烂来形容——一张颇有些年头的红木椅子、两副古旧的山水画以及一堆面目精致的陶俑…… 扯呼了大半天,终于来了一个客人,那老板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来,咧嘴说道:“阁下好眼力,我这遁世环传承自两百年前,那可是咱神池宫最辉煌的时候。是当时的炼器大家马老六的精心作品,绝对是潜匿身形远遁千里的不二之选,我看您面善,啥也不说了,来比划比划!” 说着这话,他一卷大袖,伸手过来与我相握,我有点弄不明白,双掌接触,隐没于袖子里间去,结果他便弄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用指骨顶着我的手掌,然后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道:“阁下,这个价您看合适吗?” 这落魄中年人是个老烟枪,嘴一咧,一口黄牙,我明白他这什么意思了,原来是首都鬼市讲价的那一套。不过他这手势是天山神池宫的规矩,我哪里能懂,当下将手收了回来,拱手说道:“老板,初到贵宝地,不懂规矩,多少钱,您直说便是了,不用故作玄虚。” 听到我的话,他的笑容更盛了,伸出两只手,转了转,然后说道:“大兄弟,还是那句话,您面善,我给个实诚话儿,一口价,一万贝币!” 一万贝币? 昨天的我并不懂这神池宫中货币的价值,然而经历过了典当之事后,我哪里会不晓得这家伙在狮子大开口?还面善,我带着木壳面具呢,谁看得清楚谁啊? 按理说这样的价格基本上是没得谈了,奈何我是真的喜欢这件东西,当下也是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不舍地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这么贵?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先告辞了……” 果然,我一招欲擒故纵,对方顿时就着急了,上前过来拉住了我,低声说道:“哎,大兄弟,别走了,东西不要了?” 我摇头说道:“想买,可是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老板说道:“别啊,难得看你这么顺眼,咱这可是缘分对不?这样子吧,瞧你这么喜欢,你看你身上有多少,咱们归置归置,看看还有没有得谈?” 我直接拦腰砍一半:“五千,多了我也真没有。” 这话儿说得对方嘴唇一阵哆嗦,抬头看着我说道:“大兄弟,你这价讲得也忒不讲究了,我这遁世环可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好几代单传呢,这个价格,是有些低了……” 我不置可否地说道:“这玩意不过就是掩藏一些气息,这样的价格,需要的低手没钱,高手又用不着,鸡肋而已,你卖不卖?” 这落魄中年人看样子是极其缺钱,一早上都没有人询过价,我是第一个诚心想要的人,当下犹豫了几秒钟,这才点头叹息道:“行,过手吧。” 当下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老板唉声叹气,而我则将遁世环直接戴到手上,仔细感受了一下,颇有些爱不释手。然而这时旁边的小白狐皱眉说道:“哥哥,我感觉这东西并不值那么多,还没我身上这符箓好用呢……” 小白狐的符箓,是当初幻化人形的时候符王李道子给的,效果自然不错,不过虽说李道子是我的师叔祖,但是他画符完全凭灵感和心情,产量极少,连茅山子弟都没有几人能够拥有,我香囊里面的那一张祈福符箓,也是小颜师妹求了许久,方才得到的,自然没有可比性。不过当我刚刚一走远,便又听到那家伙高声叫卖起来:“瞧一瞧,看一看,道家正宗遁世环,绝对珍品,独一无二……” 什么情况?? ? 说好的绝对珍品,独一无二呢? 这开张的第一笔生意做成这个鸟样,刚刚砍价成功、沾沾自喜的我顿时就有一种心里面塞了一团稻草的感觉,看着似笑非笑的小白狐,羞愤欲死。不过我即便再窝心,这交易场就是这样,讲究的是一个眼力劲儿,买定离手,就不要再多加纠缠了,我也没有回去找那个家伙理论的想法,当下铁青着脸,带着小白狐在集市中继续逛。 很快我们就在一个品质颇高的店面处停下了。 与别的地方不一样,这儿的货物甚至没有询价,而是采用暗标的方式来竞买,也就是说倘若喜欢这东西,缴纳一定的订金报名,然后写入一个价格,放在这东西下方的展柜中,候时公示,价高者得。 聚宝斋,这是店面的名字,我在大街上瞧见过,是整条街最大的一家,据说是内宫的官铺,不过琳琅满目而又极具诱惑力的商品,才是它采用这种模式的底气。 我看中了两样东西,一个叫八宝囊,一式三份,是普通的钱袋模样,材质非金非丝,一根复杂的红线串上古铜币收口,样式陈旧,但是里面却通过纳须弥于芥子的神奇手段,将空间折叠,能够容纳超出这钱袋十几倍的空间。 这样的东西极具诱惑性,要晓得我平日里所带的饮血寒光剑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需要做一些伪装。 最重要的,这东西是内宫藏品,制作的工艺已然失传,有一件是一件,以后一定绝版。 我缴纳过了一百贝币之后,沉默了许久,给出了一个四万的暗标价。 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写得我一阵肉痛,不过抱着势在必得的想法,我写完之后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反正这钱财得来也容易。 除了八宝囊,我还看中一套东西,这玩意是一套玉玦,名曰羽麒麟,共八块,一大七小。这八块形状相似的玉,产于同一块胎石,并以白孔雀之翎、鳄雀鳝之鳍、紫晶蟒之鳞三种法物混合焚烧,留下的灰掺入无根水,将八块玉玦浸泡其中七七四十九天便成。 此物乃子母法器,母玦统御,子玦连心,玉玦之间相互感应,能使佩戴者彼此心意联通,倘若是用来布阵,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八块彼此勾连,还能够让境界沟通,产生出叠加的功效,十分神奇。 这个东西,订金得两百贝币。 我沉默了许久,毫不犹豫地将怀中剩余的五万贝币,直接写了上去。 买东西,最怕就是碰到想要的,因为再贵,也挡不住一颗疯狂的购买之心,我瞧见了这羽麒麟,立刻想到了当初在青城山下瞧见的那七人剑阵,想起了张励耘给我提过的建议,填写数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倘若老子麾下集齐了七个人,这东西,就是我给他们的见面礼。 所以它越贵,越能代表我的诚意。 买,老子买定了! 第三十七章 土豪变成穷鬼 第三十七章 土豪变成穷鬼 这没一会儿就花了九万五千贝币,加上昨日用来采购金银首饰和珠宝的两千贝币,即便加上小白狐手上还没有花完的钱,我们的手上也只有一千八百多贝币了,当真是花钱如流水,万贯家财骤然之间就挥霍一空。 不过花钱就是痛快,我对那八宝囊和羽麒麟套件志在必得,所以也没有敢离开这聚宝斋多远,就在旁边泛泛地看,发现聚宝斋之所以能够采用这般霸道的营销手法,倒也不是没有底气,它店铺里面的东西,品质比旁边的明显高出一筹。 行走在热闹的会场中,那柜台展品之上,各色法器齐全,琳琅满目,让人看着目不暇接,简直是一场前所未见的盛事。 除了成品,从各地赶来的秘约行商也带来了各种矿物、宝石、灵药、胚胎以及种种材料,这些和我们一样带着木壳面具的人们摆摊售卖,等待着天山神池宫中各方采购过来光顾,好换得贝币,再买到自己心仪的物品回去。 当日让我叹为观止的慈元阁拍卖会,跟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麻栗上外的那个小县城与繁华首都的对比。 震撼,简直是太让人震撼了。 不过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我草草浏览了一番,发现这些东西对我都没有太多的吸引力,毕竟极珍贵的东西要在后面才摆放出来。 我们从交易会场的东面逛到了西边桥边,一边走一边摇头,而最终却在一处奇香四溢的鼎炉边停下了脚步。 这摊位是一个白眉老头和几个体格精壮、光着膀子的汉子守着的,这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黑压压一片。小白狐拉着我的手挤到前头,发现白眉老头正带着人炼丹呢,瞧这架势,丹药快要出来了。 受人追捧的,自然就是好东西,我拼着自己的身体优势,带着小白狐牢牢站住了前排位置。 我刚刚站定,旁边有人议论起来,最先说话的是个身材宛若竹竿的家伙,他疑惑地说道:“这个白眉老头到底是谁啊,咋围上这么多的人来?” 旁边的一个胖子商贾扬声回答道:“药石狂人李大昂,当今天山神池宫排名第一的炼丹高手,这世上能够练得那洗髓伐骨金丹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狂人他老人家平日里的药物可是只供内宫贵胄所用,这一回得了我们这些行商进贡的药材,方才勉强开了这么一回,炼上三回洗髓小还金丹,一天一次,手快有手慢无,错过了就只有等到下一个十年之期了——这么讲,你就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夸张了!” 哦,洗髓小还金丹? 我听过那洗髓伐骨金丹之名,对未入门中的少年人有着极大的促进功效,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一个人的修行资质,我师父那儿便有,当初小师弟入门之时,便曾经赐给过他,如此珍而重之,可见是十分珍贵。 小白狐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一脸期冀地对我说道:“哥哥,我们买一点给小床单吧!” 我点了点头,这洗髓小还金丹既然是拿在街头公然售卖,想必也比不上那洗髓伐骨金丹,不过被这么热捧,自然也是有其独到之处,我买一点来,拿在手上,无论是董仲明,还是什么后辈,都是用得着的。 当下我打足了精神等待,与小白狐一左一右,抢占好了有利地形,随时等待着抢购。 那鼎炉巨大,足有两人高,下面炉火正旺,三个光着膀子的学徒在给扇风,而白眉毛老头则在掌握火候,我们待了半个多钟头,那香气更加浓郁了,似乎马上就要出炉,而这时候从石桥那边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阿史那将军和迦叶队长,除此之外,还有四五名穿着精美长袍的中老年,一看就知道在宫中的地位颇高,修为也厉害得紧。 阿史那将军带着一帮走马队,将这摊位和围观群众给隔离开来,一帮人你推我,我推你,群情汹涌,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白眉毛的药石狂人一声高呼:“祖师保佑,开炉了!” 他一声招呼,立刻有人将礼炮准备好,九发一响,惊天动地,而在这般的喧闹中,药石狂人挥舞着旗子猛然一敲鼎腹,一滴一滴的金色浆液从敲裂的口子处自动滴落下来,而鼎的下方有用大盘装着的冷却液,那是一种带着松脂和食用蜡香味的清亮液体,金色浆液滴落其中之后,先是猛地一沉,紧接着受力自动成为圆形的丹丸,外面包裹一层胎衣,玲珑剔透,精致可爱。 药石狂人用一双碧绿玉筷轻轻拨动,将成型了的丹丸拨到一边去,旁边守候的徒弟,接着用那黄色小葫芦将其装入,十颗为一份,用蜡纸一封,便算是完成了。 金色药液不断滴落,一开始断断续续如连珠,而后变得缓慢,最后几近于无,我仔细地计算了一番,发现偌大的一个丹鼎之中,竟然就只有四百多滴药液,去除残次品,竟然只有三十来只葫芦。 不过即便如此,那药石狂人也依旧兴奋得面红耳赤,宛如喝醉了酒一般,而旁边的阿史那将军以及其他地位颇高的内宫贵胄,则纷纷朝那药石狂人拱手祝贺,庆祝他旗开得胜。小白狐瞧见这副场面,不由觉得十分诧异,悄声问我道:“哥哥,这般简单的事情,他们怎么高兴成这样?”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整理葫芦的狂人门徒,低声说道:“炼丹之术,是与天偷力,不但要避开苍天耳目,而且还要求拜四方神佛,这是天时,而后还需注意用料、配比、火候、时机、力度以及种种因素。棋差一招,要么就是满炉尽毁,要么就是大半废品,今天能够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这位大师手段厉害,运气使然了,自然高兴。” 茅山之上也有炼丹之术,不过此法最为艰难,不比符箓之道简单几分,故而我能够懂得这其中的艰辛。 这边出了丹,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整理完成了,而那药石狂人和旁边几位贵胄商议一番之后,这才高声说道:“为了恭贺十年一期的交易会圆满成功,小老儿特地献丑,给诸位不远万里而来的客商炼制了一炉洗髓小还金丹。今天出炉一共四百四十五颗,抛去一成废品,总共得三十九葫。小老儿与众人商议一番之后,为了答谢大家,这一葫便卖两千贝币,谢绝议价,若是有兴趣购买者,可以到这里,跟小老儿的徒弟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听到这价格之后,我与小白狐互看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惨了,居然差了两百贝币? 小白狐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说道:“哥哥,怎么办,买,还是不买?” 我瞧见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汹涌的人群,哪里还敢有半点儿犹豫,当即从怀里掏出二十张百元贝钞,大声喊道:“我要一葫,我要一葫!” 抢购,在一瞬间进行,那场面,后世也不多见,不过最终我还是靠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抢到了一葫,而这时小白狐一脸苦相地对我说道:“哥哥,怎么办,我们有两百块的缺口,怎么补?” 我倒没有这种的担心,对她说我们的暗标不一定能够中,接着带小白狐回到了那聚宝斋的店面,等待着暗标结果的公示。 等到中午,三个八宝囊、一套羽麒麟,居然最终都中标了。 我一打听才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开市第一天,有许多外地来的行商还没有将手上的东西给处理出去,暂时没有什么购买能力,要不然以八宝囊这样的宝贝,什么样的天价,都有可能炒起来。 我和小白狐都傻了眼,还差两百贝币,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三十八章 两百贝币闹局 第三十八章 两百贝币闹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两百贝币,真的就让人有些头疼了,看着暗标的结果揭晓,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叹息声,无数人追悔莫及,而有一个人简直就崩溃了,一下跪倒在地上,呢喃道:“怎么会这样,四万?我出了三九九九九,原以为是个好兆头,结果就差了一贝币?” 那八宝囊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出身行商的这些人倘若是有上一个,自然也不用这般的辛苦,所以许多人都有志在必得之势,而这时聚宝斋也适时宣布了中暗标者的编号:“1024! ” 听到卖家热情洋溢地说出了我的编号,旁边的人纷纷猜测,这个编号好新,一听就知道是今年才来的新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巨款呢? 带着这样的猜测,那些落标的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停留在了原地,等待着结果最终的揭晓。 第一天上午的暗标投放,总共有二十多件物品,而那八宝囊和羽麒麟套件则是本场次的最高价,我瞧见那些被点了名号的买家陆陆续续走上前去,凭着自己的玉牌,与店家进行交易,心中不由略慌,而这时小白狐拿出了刚才采买的一堆东西,可怜巴巴地对我说道:“哥哥,要不然咱们把这些东西都给当了,换点钱吧?” 正说着话呢,上面又叫了一回编号,是在催促我赶紧过去与之交易,显然我报出的高价也让聚宝斋一方感觉有些不太靠谱。 叫了两回,我当下也是不再纠结,举起手中玉牌,高声地应了一下,接着就上到前台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效率并不算慢,所以之前的那一堆物品很快就交易完成了,交易额在几千到数万不等,而这时那些人交易完毕之后却没有走,都转身朝着我看来。 聚宝斋主事的是一个满面笑容的山羊胡老头,他颇有架势地朝着我微微一拱手,然后说道:“多谢阁下照顾小店的生意,这能纳一米见方空间的三件八宝囊,八块拥有合体连心之术的羽麒麟玉玦,一共作价九万贝币,承惠了!” 他将那两样引人注目的物品包裹精美,让旁边的伙计拿到我的面前,然后朝着我望来。 众人瞩目,我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手往怀里伸去,不慌不忙地拿出了藏经阁赠送的钱袋,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掌柜的,这数额有些巨大,不如我们到旁边去交易?” 我刚一说起,旁边看热闹的人就不乐意了,纷纷嚷道:“这怎么行,要是你们在角落里搞些什么猫腻,岂不是让我们这些落标的人白白陪着了?不公平,这不公平……” 这事儿无论怎么扯,都谈不到公平上去,不过不知道那山羊胡是怎么想的,居然就从善如流了,朝着我客客气气地拱手说道:“客人,小店的伙计别的不行,在数钱上面,倒是不比旁人差,您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当众交易,也免得别人说闲话,您说是不?” 这话儿都说出了口,我也是骑虎难下,当下也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此也挺好,那就这么办吧……” 说着话,我将钱袋里面的贝币给取了出来,瞧见这一大堆的贝币被我变魔术一般地拿了出来,旁边群情激愤的围观群众立刻哑火了。 不过瞧见这么多钱,旁边依旧还是有人非议,羡慕嫉妒地说道:“哎呀,这1024不知道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居然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钱来,也不知道卖了些啥玩意,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唉哟唉哟,我可心疼得要死!” 这话儿说起来有些占便宜了,不过我却并不理会这种满满酸意的话儿,而是略紧张地看着旁边点钱的伙计,晓得不管如何,人家总是不会数错的,而少的这余额如何补上,还真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呢,说不定就要被这伙好事之徒给搅和黄了。 而就在我考虑着如何找山羊胡掌柜搭话,看看能不能打个折什么的,那伙计却已然将钱给数完了,抬起头来,扬声说道:“共计八万九千八百二十四块贝币,公子爷,数额不够呢!” 这话说出来,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幸灾乐祸,而那山羊胡掌柜则摸着胡子,与我询问道:“客人,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贝币补足,不然我们这交易便有些不合法理了?” 我当下也是坦白地说道:“掌柜,在下刚才倒是还有些,不过这一圈逛下来,不知不觉就少了许多,还真的是有些抱歉啊,不过咱生意做到这个分上,谁都不差那一百多块,不如您打个折,咱们就将这事儿给了结了吧?” 我说得合情合理,那掌柜摸着胡子沉吟,正要答应,然而这时刚才差了一块贝币而落标的行商突然高声喊道:“不公平,一分钱,一分货,你既然是用整数竞标成功的,那便用这数额来买。若是能够打折,你叫我们这些仅仅凭着几块贝币落标的人情何以堪?胡掌柜,这事儿不公平,你若是答应了,我就算是将这官司给打到内宫去,也得争了这口气!” 他这话儿说完,原本有些意动的胡掌柜此刻又犹豫了起来,而他的起哄也引起了旁人的共鸣,看热闹不嫌事大,旁边的家伙纷纷附和道:“对啊,我也就是差了二十多贝币,要是能打折,我这个算是什么?” 瞧见这情形,胡掌柜晓得若是答应了我,这生意就没办法做下去了,当下也是很为难地对我说道:“客人,不知道您左右有没有朋友,若是有,还请你跟他借上一点周转,咱们将事儿做得漂亮一点,也不会让众人诟病,您说是不?” 他这话说得我一阵苦笑,在这天山神池宫中,能够借钱给我的交情,也就只有北疆王这独一份,除了他,其余人都是泛泛之交,且不说找他们借钱合不合适,就算是我开了这个口,别人也未必理会我。 而就在我沉默的这片刻,先前那人又得意洋洋地高声说道:“胡掌柜,我听说聚宝斋的规矩,是暗标揭晓的一刻钟之后交易,倘若不成功,这东西就算是流拍,由剩下的人对其进行再次投标,你说是不是这样的?若是,我这里倒是准备充足了,随时等候。” 又有几人附和,这时胡掌柜听着也烦了,冷淡地回应道:“1024也就是欠了不到两百块钱,他完全可以选择先买这八宝囊,贾和尚你的算计未必能够成功,还是消停一点吧。” 对着那人表明态度之后,胡掌柜这边又躬身跟我说道:“客人,你看怎么样?” 我突然想起来一事,将小白狐招了过来,从她手上拿过那装着洗髓小还金丹的小葫芦,给众人展示一番,然后对胡掌柜说道:“我这里有药石狂人李大昂刚刚炼制的洗髓小还金丹十颗,一葫两千贝币,我出让一颗,作为抵押给聚宝斋,您看如何?” 胡掌柜苦笑着说道:“李长老炼制的洗髓小还金丹,价值自然不止两百贝币,不过小店有规矩,不收任何货物,而是靠贝币交易。不过您若是能够将这洗髓小还金丹卖给现场任何一位,我们倒是可以将交易给完成了。” 经过胡掌柜提醒,我便拱手朝着场中数十人朗声说起,然而这些家伙似乎纯粹只是想看热闹,原本一出现就遭到哄抢的洗髓小还金丹,此刻却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唯一一个过问的,却是想要占大便宜,要用两百贝币,将我手上所有的洗髓小还金丹,连着葫芦一起买下来。 这是趁火打劫,我如何能够答应,一时间成了僵局,那被叫做贾和尚的家伙瞧见时间一点一点地逼近,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不如卖给他吧,不然一刻钟马上就要到了!” 这人的话语让我一肚子的火气,正待发作,然而这时却听到一声宛若天籁般的声音出现:“不就是两百贝币么,我给了!” 我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高冷而倨傲的宫装女子越众而出,一路走到了台前来。 天山神姬! 第三十九章 身陷权力旋涡 第三十九章 身陷权力旋涡 这个害得我们辗转奔波的女子走到了我们跟前来,抛出了一个钱袋子,那数钱的伙计接了过来,都没有数,只是掂量了一番,便冲着胡掌柜高声说道:“今收到编号1024支付的货款九万贝币整,钱货两讫,成交咯!” 胡掌柜朝着天山神姬遥遥拱了一下手,然后将包裹着八宝囊和羽麒麟的两个袋子递到了我的手上,拱手说道:“承惠了!” 一场因为两百块贝币引发的闹剧终于在这时候结束了,一众看热闹的人群一声叹息,纷纷退场,留下刚才那个一直不断发声的贾和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天山神姬,充满了不甘心。他以为自己这般一闹,说不定能够捞点好处,结果被这女子突然插一手,弄成现在这般模样,如何能够释怀? 不过他还想发言,旁边比较识相的朋友赶紧过来拉住他,低声说道:“这位小姐是神池宫宫主的女儿,公主殿下,你可别犯浑!” 听到这背景,贾和尚终于泄气了,转身就走,一刻儿都没有多留。 我这边刚刚接过了装着货物的袋子,旁边的小白狐却撇嘴说道:“谁要她的臭钱,哥哥,这东西咱别要了,也别买她这人情。” 小白狐人小,她可以斗气犯浑,但是我还指望这天山神姬给小白狐解去寒毒呢,当下朝着面前这位明丽女郎拱手说道:“神姬小姐,陈某人如约而至,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方便,将约定的事情给办了?” 天山神姬似乎惯来严肃,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对我说道:“不急,此处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话!” 这话说完,她转身离去,小白狐气得直翻眼皮,而我则想着此刻的主动权到底不是在我们的手上,倘若不能施展手段逼迫这女子,那也就只能顺着她的心意,伺候好了,于是便强行拽着小白狐跟在后面,如此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就出了交易场,走到了湖边。 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交易场,天山神姬临湖而站,微风徐徐,湖面波光粼粼,身穿一身素净宫装的她显得格外清冷。 静立一会儿,那天山神姬方才开口说道:“陈先生,你来神池宫这几天,可有什么感想?” 我不知道说什么话会让这个性格怪异、阴晴不定的女子高兴,当下便只是泛泛而谈道:“还不错,风光秀美,景色宜人,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听到我这般说起,那神姬回过头来,眉头却是已然蹙起,颇有些不满意地说道:“就只有这些?” 我刚才说的是好话,然而瞧她这态度,显然是并不喜欢,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地方是好地方,不过在一个人人对我都有敌意的地方,我确实也没有什么观赏美景的心情。” 天山神姬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想到了:“你是说我表哥和父亲?哦,他们并不是真的对你有意见,而是因为引荐你来天山的,是那个姓田的家伙。” “北疆王?”我明知故问道,“他们跟北疆王有仇吗,人挺好的啊?” “什么好?那个死胖子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当初我母亲就是因为他,方才在岷山被人陷害,要不是她有我天山神池宫金蝉脱壳之秘术,说不定早就被人烧死在了岷山之中,而这个男人呢,他根本就不闻不问,反而凭着我天山神池宫的手段,闯下了那么大的名声北疆王,哼哼,好大的口气!” 我瞧见天山神姬一脸愤恨,不由觉得可笑,低声说道:“前尘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天山神姬脸色一冷:“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最重要的是,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一个好男人,都是混蛋!” 我不由觉得想笑,指着跟前这个冰山美女说道:“拜托,你谈过几个对象,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对,说句实话,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那个什么表哥龙公子,真的不是什么好鸟,但是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条船啊。姑娘,这天底下好男人遍地都是,请你不要那么极端好不好?” 天山神姬秀眉一扬,却朝着我看来:“你呢,你是好男人吗?” 我回答得干脆无比:“那……当然!” “呸!” 天山神姬轻蔑地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老家还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却整日跟这个小狐狸精待在一起,你还好意思觍着脸,说自己是好男人?你知不知羞啊?” 我将小白狐拉到跟前来,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尾巴妞是我妹妹,我照顾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天山神姬疑惑地看着我说道:“你这辈子,就真的没出过一次轨?” 我坦然说道:“当然……” 这话儿说完,我就一阵心酸,说起来我是最早跟小颜师妹确定关系的,结果现在徐淡定的孩子都快一岁了,老子却还是孤身一人…… 听我说出这样的话,天山神姬也有些震惊,以至于她盯着我看了许久,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就是让我对着一个玉玦说一句话,然后用左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捏着它。 天山神姬告诉我,这个玉玦叫做验心配,倘若是对着它说了假话,就会有红光亮出,给说谎的人一个明显直接的警示。 她问我敢不敢,我觉得无聊,问她我们的交易何时能够进行,那银箫我们带来了,而且来历我可以说清楚,保证我们跟当年在岷山暗算她母亲的那一伙人,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有关系,我们也算是给她母亲报了仇。 然而神姬却显得十分执着,目光清冷地盯着我,平静地说道:“我从来不跟骗子做交易,你就说自己敢不敢吧?” 这话赶话的,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退缩的了,当下也是一把将那手环一般大的验心配拿了过来,气呼呼地对她说道:“说什么?” 那冰山美女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来:“你说——‘我还是个处男’! ” 我原本以为那天山神姬要我说什么呢,结果竟然是这种话儿,顿时就是一股怒火冲出心头,冲着她恶狠狠地骂道:“操,老子早就不是处男了……” 这边说着话,结果那名为“验心配”的玉玦顿时就从里到外地散发出一大蓬的红光出来,瞧见这红光以及脸上露出极度尴尬神情的我,无论是天山神姬,还是旁边气鼓鼓的小白狐,都不由得爆发出一阵没心没肺的大笑来,气得我将这还散发着红光的玉玦直接扔到了天山神姬的怀中,一股恶气在心中徘徊不消,生硬地说道:“你满意了吧,怎么样,可以给我妹子解毒了吗?” 笑得花枝乱颤的天山神姬忍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别急嘛,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立刻冷起脸来说道:“神姬小姐,你到底有没有诚意,是不是不想要令堂的旧物了?” 天山神姬耸了耸肩膀,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不要也无妨啊,那银箫不过是她当年还没有传承授业之时所用的法器,如今她早就已入化境,这东西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累赘而已……” 还在为我刚才失态的表现笑得肚子疼的小白狐收敛笑容,喝骂道:“那你给我种下那寒冰精元,让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耍我们?” 天山神姬一年难得笑上几回,心情看来并不错,摆手说道:“之前呢,只是误会你们跟谋算我母亲的那帮人是一伙的,再加上你言语尖锐,就种下了那手段,而你们既然能够找上门来,也算是缘分,我自然不会坐看你寒毒发作。不过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沉声说道:“什么条件,你且说来!” 天山神姬对我说道:“我刚回山,听到了一个消息,说你凭着自己一个人,竟然将黑鸦以及好几个高手全数除掉了,这事可真?” 我沉默了三两秒,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 天山神姬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定然也是不错的高手,那么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如果成功了,我立刻给这小姑娘解毒!” 我问:“什么事?” 天山神姬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我身边来,附耳说道:“帮我杀了我父亲!” 第四十章 约定城下之盟 第四十章 约定城下之盟 “龙驸马?那可是你爹啊!” 我一脸诧异,不知道这冰山美人到底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有意试探我,当下表达出了自己十二分的不理解,而那天山神姬则撇嘴说道:“他可不是我父亲,这世界上,有串通外人谋夺自己家业的父亲吗?” 听她说出这话儿来,我的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左右一看,这才低声说道:“你知道光明会的事情了?” 天山神姬脸色一变,当下露出了几分凶相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对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是……” 我摆了摆手,淡然说道:“如传言的一般,我昨日除掉黑鸦等人的时候,跟那外国和尚鲁道夫交过手,他那一股子石匠味儿,我又不是闻不出来!” 天山神姬眯着眼睛说道:“既然都是明白人,咱们就不要藏着掖着了,简单说吧,你干不干?” 我猛摇头,一脸晦气地说道:“我又不傻,干嘛要掺和到你们神池宫内的斗争里来?” 我这一表态,天山神姬当即也表示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是谈崩了呗,那好吧,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也别在我这里耗时间了,大家都挺忙的……” 美女耍无赖,我有些无奈了,在这天山神池宫的地盘,横不能将人给绑了,或者拿剑直接比在对方的脖子上硬逼,而旁边的小白狐耐心早已被磨得没有了,当下也是恼怒地拉着我说道:“哥哥,别听这个妖女再说了,好像没有她,我就必须得死一般,天下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没有人能够给我解毒!” 天山神姬冷笑着说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寒冰精元之毒,天下间能够解开的不出一只手,其中三人在神池宫内,一人是我母亲,一人是我老师,还有另外一人,就是我。你出了这秘境,就算是有人可以帮你解毒,但是你必定熬不到那个时候!” 她说得这般胜券在握,小白狐更是铁了心要走,而我则没有迈开脚步,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这话儿说完,小白狐立刻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儿,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冲我说道:“哥哥,我都说了,你别管我,不要上这臭女人的当!” 我看着旁边优哉游哉的天山神姬,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尾巴妞,你还记得自己当日在黄河口,被弥勒生擒之时所说的话吗?” 小白狐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而我则动情地说道:“当日你曾说为了我,便是死了也甘愿——这信任就是一份恩情,当年我、你和胖妞在五姑娘山上相依为命,这也是一份情谊,为了这些,我就算是做再多的事情,也是情愿的。你我曾经说过,一辈子都不要分开,而这世间能够分隔你我的,只有生死,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倔强的小白狐终于不再坚持了,而我回过头来,看着旁边眼圈微红的天山神姬说道:“我们接着说,这神池宫之中,有几人支持你?” 天山神姬的脸色略微有些黯淡,摇头说道:“一个也没有!” 我讶异地说道:“你堂堂一个神池宫公主,未来的继承人,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这怎么可能?难不成真的就指望我这个外援啊?驸马爷勾结外人,你娘和大长老肯定不答应吧,只要你将这事儿说给她听,哪里还用得着我?” 天山神姬平静地说道:“我娘和我老师两人此刻正在那百米冰窖之中闭关修行,神游太虚,坐忘生死,根本就没办法出来,这也使得我爹能够与外人勾结起来——他就是被权力欲望冲昏了头,竟然想勾结外人对她们动手,好将这天山神池宫纳入自己的手里,我曾经劝过他,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赌咒发誓,说没有的事,然而要不是我这几个月在外面多方打探,却不晓得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天山神姬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她真的不是神池宫驸马龙在田的女儿,在驸马与宫主成婚之时,她娘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突然间,我终于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造反了,能憋二十年才发作,他倒也是非常之人。 天山神姬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来源如何,我并不知晓,但是倘若果真如她所说,那么成功征服这天下第一秘境宫主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北疆王那个又黑又壮、豪爽的西北大汉来。 我又不是蠢人,结合诸般线索,不难发现这些秘闻背后的真相,当下也是哈哈一笑,对着天山神姬说道:“本来这事儿我啥把握都没有,毕竟龙在田此时的修为已然绝顶,不过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了九成的希望。” 天山神姬眉头一挑,然后对我说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我摆出孔明三分天下的满满信心,故作玄虚一番之后,方才朗声说道:“要想整治你现在的假爹,请你真爹出马便好,哪里还用我这样的小角色出面?” 提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天山神姬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无比严肃,冰冷地说道:“那个负心人,他能抛弃我娘和我二十年,心中哪里还有我,求他?我若是有能力,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天山神姬怨念十足,我晓得这是多年积怨造成的,也不指望一时半会能够化解,只是好好开导道:“你不能这么想,你恨他,但是此刻能够帮助你的,也就只有他了——北疆王跟阿史那将军关系不错,想必在神池宫中也有一帮朋友,若是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龙在田的戏也就唱不了多久了;再说了,这事儿是他欠你和你母亲的,就该还这份情了,可不能便宜他,你说对不?” 沉默了许久之后,天山神姬还是抹不开面子,冷冷说道:“我可不想见他!”我笑嘻嘻地说道:“不用你见他,这事儿就由我来负责斡旋,你给我一个信物,让他相信我没有胡扯就好,行不行?” 天山神姬终于认可了我的说辞,将刚才让我洋相尽出的验心配丢了过来,说道:“我亲爱的处男先生,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也许是诸事豁然开朗的缘故,这冰山美人竟然噗嗤一笑,而我则恨得牙痒痒,将这玉玦给收了起来,拱手说道:“定不辱使命!” 两人谈完,天山神姬也不敢久留,当下扭身准备离开,而我则“哎呀”一声,慌忙伸手将她胳膊抓住,焦急地说道:“忘记谈正事了,既然我们已经和解了,出于信任,你是不是该先将我妹妹身上的寒毒给解开了啊?” 我一着急怕天山神姬离开,结果一不小心之下,抓到了她的手腕,天山神姬好似触电了一般缩回手去,受惊地叫道:“你想要干吗?” 我颇有些尴尬,不过却厚着脸皮当做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强势地说道:“对待盟友,你好歹也表现出一些诚意来,对不?” 天山神姬说道:“比如?” 我指着旁边的小白狐说道:“我妹妹身中寒毒,日夜都受那寒毒之苦,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这叫我如何能够尽心尽力地帮你做事?” 天山神姬犹豫了一阵,看着她难以抉择的模样,颇有些小儿女姿态,而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了小白狐跟前,冷声说了一句话:“不要动,随我引气!”这话儿说完,她的手便直接抵在了小白狐的胸口,微微一震,小白狐脸色一红,吃力地呻吟了一声,接着闭上了眼睛。 我瞧见两人似乎正在导气,晓得这得有一阵子工夫,当下站在两人旁边,为其护法。 两人气息纠缠凝结,忽高忽低,彼此勾连,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天山神姬的手掌终于离开了小白狐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对我说道:“我将那寒冰精元拖离了你妹妹的心脏位置,藏在了会阴穴中,她日后便不会再受寒毒发作之苦,修为也不会受到影响了,而且一年之内绝对不会发作——你别急着说话,我知道这寒毒并没有彻底解开,不过没有点手段,你转手将我卖了,我找谁说理去?” 话都说到这里,我也算是认可了这个折中的办法,与天山神姬商议了之后的事情,接着分道扬镳,各自离开。 结果临走之时,那女子却又悠悠传来一句话:“你这冤大头,刚才买的那两样玩意,至于花那么多钱吗。你若想要,事成之后,给你一打又如何?” 这话儿说得我有点喷血,当下也是暗自记住,冲她说道:“这话我可记得了,到时候你要是不给我一打,我天天跑你们家白吃白喝去!” 天山神姬竟然妩媚一笑:“欢迎!” 第四十一章 深夜喝酒密谋 第四十一章 深夜喝酒密谋 天山神姬飘然远去,而我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濒临心脏位置的寒冰精元被挪开之后,小白狐终于能够放心运用自己身上的劲气,此刻也是活力十足,一扫先前那恹恹的状态,瞧见我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顿时就叉着腰,冲着我说道:“哥哥,你是不是被那狐狸精给诱惑住了?” 我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瞧见小白狐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还说别人是狐狸精,那你自己是什么?” 小白狐挥挥小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我这可是在代小颜姐姐看着你呢,你瞧那恶女人平日里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临走时说的那话儿,却这般的暧昧,我看他们天山神池宫勾搭男人的招数都是有遗传的,不得不防呢!” 我摸了摸小白狐的小脑袋,带着她往回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低声说道:“我刚才在做一个实力推演。” “什么推演?” “你想啊,为什么龙在田能够成为天山神池宫的驸马,而与银姬公主郎情妾意的北疆王却得在外面游荡二十年呢?神池宫的内宫之中,除了宫主和大长老之外,还有无数豪门贵胄,这些人哪个被龙在田收买说服了,哪个又是忠于原来宫主的,这个必须得搞清楚,才能够明白敌我双方的筹码。这些神姬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她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子而已,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世间的险恶、人心的恐怖……” 小白狐十分赞同我的这个说法,很肯定地点头说道:“嗯,她别看长得漂亮,人却傻不啦唧的,哥哥你可千万别喜欢她啊!” 呃……小白狐说什么都能够绕到感情之事上来,着实有些让人头疼。 逛了一早上,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们也没有再参观交易会的心思,带着一早上的收获往回赶,到了客栈的时候,发现平日里一到中午就显得十分热闹的大堂里面,人数稀少,想来是都去参加交易会的缘故。回到小院,北疆王依旧没有回来,于是我就将手上的包装打开,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 虽说天山神姬说我们买得实在是太划不来了,不过那是她见惯了好东西的缘故,就我觉得,这东西倒是大大地赚了,特别是当我将饮血寒光剑给放入八宝囊之中的时候,更是有着十二分的满足。 一直以来,我都为如何隐藏这长剑而头疼,平日里都是将它的剑匣伪装成规划院装规划图的那种画筒,弄得自己跟文艺青年一般,现如今将八宝囊纳于怀中,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那潇洒劲儿,可是爽利得紧呢。 我将一堆行李和随身之物都放入了八宝囊中,而旁边的小白狐则眼巴巴地看着我,瞧见她这可怜模样,我不由得笑了,递给了她一个,然后说道:“我一个,你一个,还有一个,我留给小颜,你没有意见吧?” 对于这样的“分赃”办法,小白狐表示出了十二分的赞同,眉眼儿都笑弯了,而我又把玩了一番羽麒麟套件和小葫芦里面的洗髓小还金丹,爱不释手,苦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将这一半的洗髓小还金丹拿出来,上贡给师父,也算是报答他当年的赐书之情。 如此盘算一番,心中当真是甜兮兮的,美得很。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人有些忐忑了,我们在客栈等了大半天,北疆王依旧没有回来,心中担忧不已,当下又去交易会找了两回,都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我和小白狐猜测,这家伙可能跑到那个所谓的修炼密林中去了,要不然我们差不多转遍了大半个冰城,怎么会看不到人呢? 又或者,他跑到神池内宫里面去私会银姬宫主了? 我头疼欲裂,找得烦躁不堪,眼看着到了傍晚时分,便不再去管,返回到房间里,双腿盘坐,闭目养神,准备以最好的状态,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一直打坐到了深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推开门,却见到一个黑影从院墙那边如狸猫一般翻了过来。 我认真一瞧,却见此人就是我找寻一天的北疆王。 北疆王也瞧见了我,略微一愣,笑着对我说道:“长夜漫漫,怎么半夜跑到院子里来吓人?” 我笑着说道:“田爷,等候一天,有事商量,可有时间?” 北疆王提起手上的油纸包,哈哈一笑道:“我这儿带得有酱牛肉和烤羊腿,房间里还有酒,你若是不怕消化不良,便来我房间吃个夜宵便是。” 我拱手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北疆王一边张罗吃食,一边问我道:“小丫头情况怎么样,若是太冷,我这里还有点药酒。” 我看差不多收拾妥当了,左右一看,低声说道:“房间里面说话,可安全?” 北疆王将酒杯倒满,一口饮尽杯中琼浆,接着傲然说道:“这世间,只有我偷听别人谈话,能够偷听我说话的人,少之又少,而在天山神池宫这个地方,除了地下的那个老家伙,没有谁敢来招这晦气。” 得到北疆王的承诺,我当下拿出神姬的信物,将今天碰到天山神姬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他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这事儿关乎到很多人的命运,在北疆王面前,我不会绕弯子。 北疆王原本还在一口酒、一口肉,心无旁骛地吃着,结果听到后来,那酒也不喝了,桌子上面的菜没有再动,而是期期艾艾地说道:“神姬她真的这么说?” 我点头,开诚布公地说道:“她嘴上虽说恨不得杀了你,但是最终还是委托我过来找你寻求帮助,想来对你这个亲爹还是认可的——田爷,我说你行啊,连天山神池宫的宫主你都泡上了手,而且还让人家给你生了一个女儿,这手段,能教教我不?” 听到我话语里面的调侃,北疆王的笑容变得极苦:“小陈,你刚才的担心并没有错,有一个情况你也许不太了解,这里边地位最为超然的大长老,便是龙在田的娘亲……” 北疆王这一句话说出来,我所有的疑惑都豁然开朗了,原来如此,北疆王和神池宫宫主之所以分离,龙在田之所以能够娶得美人归,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 虽说不知道大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和立场,但是有着这样的背景,龙在田能够横着走,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于现在的难题,我有些苦恼,对北疆王说道:“田爷,这事儿其实跟我无关,不过你女儿既然非要将我给搅到这里面来,并且以尹悦的性命作为威胁,我就不得不插入其中,但是我对这神池宫的状况并不了解,心里面也没有底,您说说,这内宫之中,到底有多少人会站在龙在田这一边,有多少人会听从神姬的号令,拿起武器来跟龙在田和鲁道夫这伙人干仗呢?” 北疆王苦笑着说道:“神姬这孩子许是自小没有受到过什么父爱母爱,性子格外的孤僻和冰冷,使得她虽然在神池宫中地位超然,但是并没有什么可以倚重的亲信,即便是阿史那将军,跟她也没有什么情分,而她唯一的优势,也只有此刻的身份了,然而即便如此,这点优势也有可能被龙在田一帮人给抹杀掉。至于龙在田……” 我抬起头,期待地看住他,结果北疆王却还是说出了一个让人气馁的事实来:“除了大部分的中立派,龙在田在内宫之中的死党便有四成之多!” 四成的死党,而其余明哲保身的人只需要稍微撩拨和威胁,天平也就百分之百地朝着他那边倾斜了。 听到这儿,我喝了一杯酒,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马上就收拾包袱离开这儿吧,若是时机合适,我便能够避开这一场风波,至于小白狐身上的寒毒,一年的时间,我有的是办法解决。” 北疆王看我打了退堂鼓,当下也是笑了,接着说道:“你先别急,我这两日奔波忙碌,也不是瞎逛,天山神池宫的内宫横行霸道,不过外宫却并非没有高手,尽管被严格封锁,但是人员基数在那儿,如果联络得当,胜率也不小——这两天我一直头疼两件事情,不过既然你加入进来,倒是了却了我的许多麻烦。” 听到他话语严肃,我当下也是拱手说道:“北疆王,以你我二人的交情,无须多言,你尽管吩咐便是了。” 北疆王倒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指沾了点酒,对我说道:“揭露龙在田勾结光明会的事情,需要两个重要步骤。第一就是防止他狗急跳墙,利用亲信封锁百米冰窟;第二件,则是怕他解开修炼密林的时空裂缝……” 第四十二章 道一声你珍重 第四十二章 道一声你珍重 天山神池宫内宫的权力交织,复杂无比,各方势力都有自己的诉求,十分难平衡,这是神池宫数百年、几千年繁衍生息下来的结果,此刻也只有维持表面的平衡局势,即使是神池宫宫主,恐怕也无法号令所有人。当然,作为一个修行秘境,人们最高的精神诉求却是如何修成正果,踏破虚空,到达彼岸,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闭关苦修,即便是修为最恐怖的宫主和大长老,都是如此。 与茅山宗最为神秘的后山一样,身处天山祖庭秘境之中,那百米冰窟也是神池宫闭关之所,此处最是紧要,关系着神池宫大部分闭关高手的身家性命,所以从来都是由宫主之属来掌握,而因着神池宫驸马的身份,龙在田同样掌管了百米冰窟的秘匙。 现在北疆王的担忧,便在于到时候一旦闹将起来,龙在田陷入绝境之后,说不定就起了歹心,直接将那秘境给封掉,或者弄毁。 倘若是如此,里面修行的诸位大拿固然不会受伤,但是短时间内,是出不来的,无法救援。 而相反的是,倘若我们能够掌握百米冰窟,联络到神池宫宫主,那么狐假虎威的龙在田所有的权势都将冰消瓦解。 除了这个问题,还有一个,就是修炼密林。 顾名思义,那是一个用来给神池宫年轻一代试炼的广阔地域,那儿有着从时空裂缝中误入而来的极恶猛兽,也有着十分恐怖的鬼灵,还有诸般阴物,这些才是真正刺激神池宫长盛不衰的重要存在,神池宫并没有想办法将那些时空裂缝给封堵,而是建立走马队,定期清理在外围游荡的猛兽,并且每隔一两年就会组建高手前往林子深处搜寻有可能存在的恐怖角色,将其斩杀,一来是去除威胁,二来也是给工匠们提供原料。 这修炼密林对于封闭的神池宫来说,意义自然是最重大的,然而倘若龙在田被逼得狗急跳了墙,使用手段将空间裂缝给炸开,那么从未知的领域奔涌而出的猛兽,对于此刻的神池宫来说,将是一场最为恐怖的灾难。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也不晓得神池宫还能否存在。 或许它就如同一颗飘飞的气泡,飞到了天际,消失在云端之上。 北疆王耐心地跟我解释完了这些事儿之后,我毫不犹豫地说道:“田爷,你说吧,到底安排我什么任务,只管讲!” 相处日久,北疆王也知晓我的实力,当下也是颔首说道:“前面一个问题,需要神姬来做——看守百米冰窟的高吉贵虽说是龙在田的人,但应该还是忠于神池宫宫主的,此刻也只不过是被蒙骗,只要神姬能够前往百米冰窟,通知宫主,此事便无大碍;至于你,我之前还在犹豫,因为要与龙在田正面对峙,我必须在场,那么就必须有人守住修炼密林,现在想来,只有你最合适了。” 我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说,我,一个人?” 北疆王摇头说道:“是,也不是。一旦对峙发生,内外宫冲突生起,那么我们大部分的力量就得在冰城月桥前牵制龙在田的势力,而作为神池宫的武装力量,走马队则基本上瘫痪了,不过如果龙在田真的丧心病狂地动了修炼密林的主意,动手的一定就是光明会那一帮人,所以到时候迦叶和几个手下会以私人身份来协助你!” 我说道:“明白了,这个不同于田忌赛马,不能容忍半点儿差错,所以必须兵对兵、将对将,一环扣一环,对不对?” 北疆王点头说道:“大体的计划,我这两日已经与人商议得差不多了,不过与神姬的沟通事宜,这个得你来做,应该没有人能够想到她的立场,所以应该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和北疆王当下将细节盘算清楚之后,夜已深,菜冷杯残,我拱手告辞,回房睡去。 次日我与天山神姬再次相约于湖畔相见,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我将昨夜与北疆王商议的事情和盘托出,当得知北疆王早已有了全盘的打算、并且已经联络了各方势力之后,她顿时就觉得自己作为神池宫公主,实在是太失败了,人家两方玩得如火如荼,结果身处其中的她却被蒙在了鼓里,恨声说道:“这些老狐狸,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好言安慰道:“龙在田什么心思,我也不清楚,但是北疆王那可是真的为了你好,要不然,人家何至于跑来蹚你这趟浑水呢,对吧?”天山神姬浑不在意地说道:“你不是也过来帮我了吗?” 我耸肩说道:“拜托啊小姐,要不是你对我妹妹下毒,你以为我会脑子进水了,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当打手?” 天山神姬气恼地瞪了我一眼,说道:“混蛋,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呃,是不是我的错觉啊,这话儿说的,怎么颇有些情意绵绵的感觉呢? 陡然间感觉到有些不适的我甩了甩头,试图将这样的想法给抛开去,接着与她商量道:“北疆王的想法是,你最好能够想办法混入百米冰窟里面去,将你娘给唤醒过来,把事情说清楚,到时候由你娘出面控制局面,这样子造成的损害和伤亡最少;如果不能的话,也要保护好你娘修行的秘境不要被封锁——你可以吗?” 天山神姬摇了摇头,为难地说道:“看守百米冰窟的高长老跟我并不是很熟,我怕我说服不了他!” 我严肃地说道:“神姬,你现在要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你父亲,哦,就是龙在田他勾结的,可不是一般的心怀不轨者,那可是一帮自命为神的家伙,在他们的眼里,一切都不过是浮云蝼蚁。神池宫在别人眼中是最为神秘的修行圣地,但是在这些家伙的眼里,只要是挡路石,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有多远,滚多远——这是一场生死恶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绝对没有半点妥协的空间,明白吗?” 听我说得严肃,天山神姬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我道:“需要什么时候动手?”我很满意她的态度,当下低声说道:“先别打草惊蛇,交易会的第三天下午,当大部分客商离开之后,将会有阿史那将军联合外宫诸位大商家首先对龙在田进行质询,到时候冲突一起,你立刻前往百米冰窟去联络你母亲,而我则为你们守住修炼密林,防止最危险的情况发生。现在的情况,势均力敌,但是我们并不晓得鲁道夫那一帮人到底来了多少,所以胜负的关键,就在于你什么时候能够带着你母亲出来……” 天山神姬盯着我,认真地点头说道:“为了你,我一定会将我母亲给带出来的!” 我苦笑着说道:“拜托啊小姐,你要搞清楚一点,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你们神池宫的家业,至于我,弄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将我妹妹身上的毒给解开了,到时候我就离山而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也不回来。” 听到了我的话,天山神姬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低沉地说道:“你,就不能留在这儿吗?”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可不行,这又不是我的家。” 天山神姬的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叹声说道:“也对,这个地方,不知道的外人羡慕,而来过的人才知道,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囚笼而已,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没滋没味的,人人都去追求虚无缥缈的仙境,而几百年来却没有一人能够得道,有个什么意思呢?你啊,离开天山之后,是不是要去找你老家的那个恋人?” 变得柔弱起来的天山神姬颇有些让人怜惜,而我想到了还在茅山苦等的小颜师妹,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不,不会。” 天山神姬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怎么能够不在一起呢?” 我当下便将自己命中将犯十八劫、必会祸害身边人的命格讲给她听:“我爱她,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想着要一直守护她下去,一辈子,但是如果因为我,她将会受到伤害的话,我唯有让自己相思苦等,哪敢与她长相厮守,祸害人家。” 天山神姬使劲摇了摇头,认真地对我说道:“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即便只有一年、一天、一秒钟,也是快乐的,虽死又如何?若我是她,我可不管这么多,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笑了笑,摇头说道:“你是你,她是她,这事儿怎么能够混淆呢?” 听到这话,刚才眼睛里面冒出明亮光芒的天山神姬低下了头,闷声说道:“好了,我明日会按计划行事的。至于你……请珍重!” 这话说完,转身便走。 第四十三章 变故陡然而生 第四十三章 变故陡然而生 天山神池宫十年一次的交易会为期三天,基本的流程就是行商们不远千里、万里地将各种材料带到此处来,第一天,各处店面和内宫对此进行收购采买,而第二天钱包鼓胀的行商们开始有钱逛交易会,将前一天所得的贝币置换成自己需要的诸般法器和丹药,第三天则交易量锐减,各位行商陆陆续续地下山。 这天是第二个交易日,所以交易会场上的人流更加密集,我大概看了一下,没有瞧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当下便是带上了小白狐,出了城。 此刻的山门之外,大雪封山,严寒能将人冻得寸步难行,然而这洞府秘境之中,却是一年四季都宛如春日,尽管头顶上的太阳显得并不真实,但那天我所说的话,倒也不假,抛开别的,这里当真就是一处天上人间。 湖畔这一片土地辽阔,而远处的修炼密林重重叠叠,各种珍贵的木材都有,得天独厚,我们越过了湖畔大片的土地,进了林子,旁边的小白狐便再也掩不住心中的喜悦,纵身跳上了高高的树枝,跳来跳去,欢乐极了。 我刚入林中不久,便听到西面,也就是冰城方向传来了一阵轻灵的马蹄声,当下将身子掩藏在了树干之后,谨慎地观察着。 没多久,走马队的迦叶队长便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他纵马冲入林中,快到我附近的时候,突然间从马身上抽出了一把短矛来,左右观察一番,显得十分的警戒。 我此番前来,就是要与他接头的,于是从树干之后闪身而出,朝着这人遥遥拱手说道:“迦叶老兄,志程这厢有礼了。” 瞧见我的身影出现,他长舒一口气,将短矛收回,驱马到了我的跟前跳下,与我拱手说道:“刚才我还道心中为何如此恐惧,原来是陈兄弟在此,失敬失敬。” 两人寒暄一阵,迦叶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来:“陈兄弟,不是我夸口,我巡视了这修炼密林二十多年,自以为了若指掌,任何动静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为何你刚才却能够收敛气息,一点儿波动都没有散发出来呢?” 说到这儿,我将手中的遁世环展现给他看:“这东西,是我昨日在交易场上面用五千贝币淘来的,能够收敛气息,用着方便。” 迦叶当下也是吃了一惊,扬声问道:“卖这东西的,可是一个浑身落魄的中年汉子?” 我点头称是,迦叶摇头叹了一口气道:“马二这狗日的,当真是个败家子,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竟然只卖五千贝币,实在是……” 听他这么说,原先还觉得心中有些亏的我不由诧异地问道:“这东西很值钱吗,我怎么感觉那家伙手上有一大堆呢?” 迦叶说道:“这东西是两百年前神池宫的炼器大师马老六最为得意之作,只要使用得当,就算是下面那一位来了,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你,你说厉害不厉害?这东西,除了流传出外去的和收藏于内宫的,马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总共就十件,价值不可估量,只可惜那马二跟着印度阿三学坏,染上了吸食鸦片的臭毛病,不停典当家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 迦叶也只是好奇,解释清楚了之后,便不再言,而是与我简单地介绍起了这修炼秘境来。 环绕着这一片东边湖畔的修炼密林别看着并不算大,但若是往深处走,范围并不比整个博格达峰,也就是天山祖庭小上多少,外面这一片林子属于灵气比较充裕的地方,栖息着大部分的食草动物,只有偶尔才会有少量的豺狼虎豹窜过来猎食,危险并不算大;而往里走,有四处险地,一为蛇窟,一为鬼林,一为虎啸野,还有一个就是野人林,这四个地方分别连着四处紊乱的空间裂缝和乱流,结构最不稳定,也非常容易出现恐怖的魔物来。 平日里走马队会经常对四处险地之外的密林进行清理,而那里的凶物也颇有领土意识,寻常是不会乱串门子的,所以平日里倒也相安无事,不过宫主、大长老等人每隔两三年就会用大六壬推测一下,倘若气机不对,便会进入其中,斩杀某些魁首,免除隐患。 最早发现龙在田与外人勾结的,正是这位外宫出身的走马队队长迦叶,不过他选择了谨慎,只是将此事报告了统管走马队的阿史那将军,并没有妄动。 走马队是神池宫的武装力量,平日里有一百五十员名额,总共有六位队长,一位将军和两位副将,不过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阿史那将军真正能够使用得上的,除了外宫出身的迦叶和他属下的走马队之外,只有几个贴身亲信,至于其他,反而还要防着两位副将的掣肘,所以并不能在此次事件中借用到太多的力量。 而且为了让走马队保持中立,此番争端,那一队人马也不能动,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其他队伍,所以迦叶和几名亲信只有以私人的方式过来援助。 正因为人手紧缺,所以迦叶对我的加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与我交谈良久,临别的时候还紧紧握着我的手,与我相约事成之后,痛饮庆功酒。 此刻的迦叶是借着巡查的名义过来与我私会的,不能久留,情况介绍完毕之后,便匆忙离开了,而我则和小白狐对这林子又熟悉了一番,从东边走到西边,南来北往,大概地摸清楚了迦叶所说的四处险地,感觉那儿果然有些不同,雾气弥漫,空间的结构并不稳定,影像分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然后将人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若是这样的地界朝着外面扩散,一直蔓延到了冰城乃至内宫中去,即便没有兽潮,这处修炼秘境也算是彻底给毁了。 其间我瞧见无数猛兽凶物,有体长三米、毛若钢刷的猛虎,也有那天我瞧见的三只眼雪豹,有十几米的巨蟒,还有四只手的飞天猿猴。以及凶气四溢的孤魂野鬼……这样的异物根本就不是这个世间所有的,也让我相信那险地背后,的确有所谓的空间裂缝,连接着别处未知的世界。 这些家伙并不好客,对我和小白狐这样的不速之客,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不过每当如此,我便稍微施展了一下魔威,也算是有惊无险。 一直逛到了日头落山,黄昏时分,我方才对这一处修炼密林有了大致的了解,与小白狐施施然返回了冰城。 夜里与北疆王见过一次面,他便又不见了踪影,而我则没有太多紧张的心思,早早地睡去。 经历过了无数大战和变故,我的心态比寻常人要好得多。 次日清晨,交易会依旧火爆,而我则和小白狐早早地潜出了城,前往林子里面去,依旧是巡查,防范有人在此处动手脚,一直到了中午,我和小白狐吃过简易的午饭,她朝着远处潜去,而我则爬上了一棵高高的龙血树,眺望湖畔冰城,想着大概再过几个时辰,神池宫将上演一场十分难得的撕逼大战,只可惜我不能在场,感觉颇为遗憾。 就在此时,小白狐出现在远处,示意我跟过来,我当下滑落下树,一路跟随她走,潜行到了一处凹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道:“……那傻缺以为凭着她公主的面子,就能说动高长老,却没想到高长老转手就将她卖给了叔叔。小甜,除掉了她,你就是这神池宫里唯一的公主了!” 听完这话,我心中一紧,因为我听出来了这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前几日与我发生冲突的龙小海,也就是神池宫驸马龙在田的侄子。 这么说,天山神姬已然落入了他们手上? 第四十四章 半路拦腰截杀 第四十四章 半路拦腰截杀 “哥,你别拿我和那个胸大无脑、整天冷冰冰好似谁欠她十万贝币的女人相提并论,好吗?我龙家祖上可也做过六任宫主,要不是他们卫家出了一个天山祖灵,何至于如此?那老东西当年跟邪教右使交手之后,百年来再无动静,此刻不过是残留意识,谁还理它?我们龙家早就应该将这宫主之位给夺回来了,而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说话的正是那日生擒小白狐的白衣女子,这女人虽然长得颇似天山神姬,眉目之间却有些阴厉,嘴唇很薄,一副倨傲刻薄的模样。 说到胸大无脑,那龙公子便嘻嘻笑了,舔着嘴唇说道:“说到这,我就有些迫不及待啊——那女人整日冷得像坨冰,自小便不理我们这些孩子,不知道解开衣服之后,那身体是不是和脸一样冷呢?哈哈……” 他说得淫邪,有些得意忘形了,连自己的妹妹都看不过去了,一脸嫌恶地说道:“恶心死了,你们男人除了裤裆里面那点事,就不能有点别的出息?” 两人边说边走,从我面前经过,朝着野人林的方向走去,我开启遁世环,藏在那草丛中,心中颇为郁闷。 我实在没有想到,那天山神姬年纪轻轻,身手如此厉害,本以为是个十分靠谱的角色,没想到她为人处世却如此幼稚,居然对那守护神池宫百米冰窟的高吉贵毫无保留,连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神姬一落网,情况就变得无比棘手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对龙在田一帮人透露出详细的情况,但是北疆王等人的计划绝对已经曝光了。 胜算十分渺茫,若不是事涉北疆王和小白狐,以我的想法绝对会第一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弄成现在这个情况,我也只有跟随着这一行人,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这一行人里面,除了龙家兄妹之外,还有三人,皆作黑鸦那般精干打扮,显然也是龙在田的属下,看着十分棘手,我小心翼翼地行走,然而没有百米,那白衣女子龙小甜突然回头,厉声喝道:“不对,有情况……” 她这一喊,我顿时就心中发愣,想着难道我被发现了吗? 就在此时,那三名随从陡然转身,朝着我这个方向扑来,我不想放弃跟踪,当下便身子伏地,不作动弹。 那三人呈品字型冲来,其中一人手一抬,朝着树上射去,却见一头凶悍的四手猿猴坠落下来,他脸上松了一口气,回头说道:“小姐,是只猴子!” 一个随从冲到近前来,俯身想要拾起那只死去的猴子,结果正好瞧见趴在死猴子身边的我,不由得惊叫道:“什么鬼……” 他一句话没讲完,我已然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手肘猛然击中了这人的胸口处。 我蓄势待发,宛如猛虎出笼,一击之下,那人便吐着血,朝着后面倒退而去。 对方也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接着立刻有两人冲上了前来,一人持剑,一人持刀。 这两人战意浓烈,出手果决,我没有再对刚才那人赶尽杀绝,而是抽身后退,避开这锋芒。 我往后退开两步,那龙家兄妹又冲上了前来,瞧见是我,都大为惊讶,左右招呼道:“杀了这人!” 这五人都不是寻常角色,我也不与其硬拼,且战且退,利用林子里复杂的地形,与他们绕圈子。 双方若即若离地交上了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而就在这时,却瞧见一袭白影从角落冲将出来,猛然一挥手,立刻魔音缠绕,呼啸连连,将炁场风云搅动。 那人正是潜伏许久的小白狐,当日的她修为受损,只有逃命的功夫,此刻寒毒被压住,能够发挥实力,一出现就朝着那白衣女子龙小甜猛攻,显然是要报当初那一箭之仇。 小白狐不擅久战,但爆发能力极强,她一出手便将那银箫的诸般手段给用了出来,在场的所有敌人脑袋顿时一滞,脚步沉重,她一点儿停留都没有,直接将自己那四尾之力陡然释放,蛮横地一番横扫,众人立刻东倒西歪,难以抗衡。 就在小白狐出手的那一刻,我也是血劲狂涌,启动了临仙遣策。一剑“依然秋水长天”,将持刀的那个随从的胸口破开一道硕大的裂口。接着一记掌心雷,打在那持剑男子的手腕之上。 长剑跌落,而我则一个过肩摔,将这人给直接撂倒在地,他还要反抗,猛然一嚼舌头,吐出一口锋利的血箭来。我微微一偏头,那血箭直接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射出了脑袋大的黑窟窿来,吓得我后背生汗,又是一记掌心雷,封死了此人的心脉。 陡然之间,两人死去,覆雨翻云。 这五人若是论综合实力,要胜过我们许多,不过生死交战便是这样,稍有差错,便是命丧黄泉,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而瞧见我出手这般凶悍,那被小白狐逼迫得颇为狼狈的龙小甜赫然叫道:“你们这些狗东西,通通都给我死!” 她从脖子上面猛然拽下一物来,瞬间激发,接着朝小白狐这边抛了过来。 我瞧见那东西似乎是玉佩,红芒微动,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心中不由得产生出十二分的恐惧来,当下将地上的尸体拖拽着,冲到了小白狐跟前,用那尸体挡住玉佩,接着拽住小白狐的胳膊,猛然用力,一个箭步飞跃到了林子后面去。 还没有等我趴下,便听到一声惊天的巨震发出,恐怖的气浪朝着四周飙起。 我气劲用足,也提不起第二股的气息,只有将小白狐给紧紧抱住,然后蜷缩身子,护住心脉,躲在一棵大树之后。 轰! 漫天泥土血肉洒落而下,巨大的震响让我浑身血气震荡,罡风吹拂,一切仿佛人间地狱。 我硬着头皮顶着,等到这一波爆炸平歇过后,我陡然从那大树之后跳了出来,却见我们刚才所待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巨坑,上面余烟袅袅,一股刺鼻的硝磺味充斥在整个空间,而就在此刻,小白狐从我身后探出了一个头,对我说道:“哥哥,九点钟方向,那女人想要逃了……” 我抬头望去,却见造成这恐怖场面的白衣女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林子深处踉踉跄跄地跑开去,当下也是没有二话,奋起直追。 那女人在刚才一波的爆炸中也受了些伤,一身白衣破破烂烂,拿去给叫花子穿估计都会被嫌弃,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儿,便追上她,飞起一脚,踹中了她的屁股。 哎哟,这脚感还挺不错的! 龙小甜被我这飞脚一踹,立刻摔了一个狗吃屎,倒在地上,而我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冲上前去,将她那被熏得黑黄的衣裳撕扯,三下五除二,就将她给捆成了粽子。 这女人被我捆住,破口大骂,而跟上来的小白狐“啪、啪”给了她两耳光,她终于算是老实了。 擒住了龙小甜,我让小白狐看住她,接着返回爆炸现场,想要找寻龙公子的踪影,结果转了半天,除了两具尸体和被炸成了碎肉的一人,却并没有瞧见他的踪影,想来是刚才趁乱跑了。 作为神池宫最有权势的龙家侄子,他厉不厉害还在其次,跑路的功夫倒是一流。 我折回了龙小甜被擒的地方,发现她粉嫩的锥子脸已经被小白狐抽成了小笼包,小白狐正在审问天山神姬的下落,然而这个骄傲的女人却有着比她兄长坚毅执拗的脾气,咬着银牙,宁死就是不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小白狐掐着这女人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再不交待,我就把你的脸给弄花了,让你死都没办法见人。” 龙小甜回复道:“既然死了,不过烂肉一堆,我怕什么?” 这样坚毅的性子,弄得小白狐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过她倒是个机灵古怪的小家伙,眼睛一转,嘻嘻笑道:“美女,你还是处子吧?” 这一句话说得龙小甜陡然一惊,尖叫道:“你要干吗?” 小白狐朝着我一指,嘿嘿笑道:“我这哥哥,外号可叫做玉面小淫龙,你要是再不交代,我让你今天就领教什么叫做房中三十六术,嘿嘿……” 第四十五章 林中香艳盘问 第四十五章 林中香艳盘问 小白狐把我形容得不堪入目,简直就是当代西门庆,连在旁边听着的我都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情,而随着她的述说,原本慷慨赴死的白衣女子龙小甜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了,咬牙切齿地骂道:“来就来,本姑娘若是说半个不字,我就不是龙家的女儿!” 小白狐在龙小甜的身后瞪我,示意我配合一点,为了盘问出龙在田的计划和布置,我当下也是硬着头皮,学着龙公子刚才的语调说道:“嘿嘿,小姑娘,瞧你皮滑肉嫩的,味道想必不错。别看你现在嘴上说不要,一会儿办完了事,知道了哥哥我的厉害,那你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我伸出双手,笑盈盈地朝着龙小甜的胸口抓去。 她先前被我捆得紧紧的,越挣扎越紧,将胸口位置给突出了来,龙小甜见我的手即将触到她的胸口,当下闭上眼睛,开始尖叫起来。 小白狐晓得玩笑不能开得过分,一本正经的我到底也是扮不了淫贼,当下取了一条破布带,将吓得脸色发白的龙小甜眼睛蒙住,轻轻拍开我的手,自己动起了手来。 这小妮子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将白衣女子饱满的胸口揉来揉去,跟搓面团儿一般,弄得那龙小甜尖叫连连。 十几秒钟之后,尖叫变成了娇喘,喘息之间,竟然还有一丝妩媚,弄得我在旁边看傻了。 这根本就是道家双修里面的房中术,通过穴道刺激达到生理上的冲动——这东西我自然有所耳闻,但是小白狐到底是什么时候学到的? 这场景十分香艳,但是看得我脸色一片黑,而小白狐却并没有在意我的感受,而是得意洋洋地说道:“刚才嘴上还犟,这会儿给我哥哥摸上两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哼,你要是不讲天山神姬那恶女人给你们抓到哪儿去了,信不信我哥哥现在就办了你,让你成为他的女人,服服帖帖的?” 原本表现出十二分无所谓的龙小甜被小白狐这般一弄,顿时就崩溃了,哭着大声喊道:“别摸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一个自谓天生贵胄的女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亵渎,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上下其手,我没想到小白狐居然这么快就把到了她的命门,当下沉声说道:“好,我欣赏你的态度。我问的事情也不多,告诉我,天山神姬在哪里?” 龙小甜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我哥哥是出来采药的……啊!” 她的谎言被小白狐重重地一捏直接打断,而我则恶狠狠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再说一句谎话,我立刻将你给办了,然后将你剥光,扔到冰城门口去,让所有神池宫的男人都过来看看,内宫龙家最尊贵的女儿,到底长着什么模样,而如果他们要是乐意给我一贝币,我不介意让他们弄上你一回!” 我一旦将气劲行于全身,自然就多了一股凝重如同实质的凶气,那龙小甜被我这恶毒的手段给吓傻了,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不能这样,我警告你,我叔叔马上就要执掌神池宫了,你若是冒犯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事,等我死了,那个时候的你估计都已经再次投胎了,我等得起,你呢?” 我这边说着,小白狐也在旁边嘻嘻笑道:“龙小姐,你别着急啊,其实我们之间有误会,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之所以来到神池宫,就是因为神姬那恶女人给我下了寒毒,我们找她呢,只是为了解毒而已,并无他意。解完毒,我们立刻离开这破地方,而你呢,接着做你的大小姐,你看如何?” 这一红一黑的脸唱得龙小甜将信将疑,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她终于颓然说道:“她早上被高长老移交给我叔叔,叔叔怕留在宫中有变,派人把她藏在货车里,运出了城,我就是被我那精虫上脑的哥哥撺掇着,出来看她的……” 我冷声问道:“人在哪里?” 龙小甜说道:“在野人林。” “都有谁?” “有……鲁道夫那一帮人在那儿,还有我叔叔的两个得力手下,一个叫做李茂,一个叫做戴银,负责监督鲁道夫这些人。” “鲁道夫带了多少人?” “十八个冠名大骑士,其中十二人潜入城中配合我叔叔行事,六个人待在野人林中守备,加上他,林中总共七人。” …… 一番谈话,我问她答。通过询问,我得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龙在田并不知道北疆王的全部计划,但是已经晓得有人要对付他了,也是十分防范,极有可能会提前发动。 这些东西都不是龙小甜和她哥哥所能够知晓的,至于那鲁道夫,她反而清楚得多,从她的口中,我知道龙在田之所以能够与鲁道夫勾结到一起来,龙公子没少牵线搭桥。 北疆王曾经跟我说过天山神池宫中分为两派,而龙在田是保守派的领军人物,然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立场而已,当修行之路到达瓶颈之时,龙在田对于权势反而产生了更加浓厚的欲望,而鲁道夫开出的条件是,如果龙在田能够带领神池宫加入光明会制定的人类清洗计划,他们将分出整个大中华区的势力范围,让龙在田成为新东方的王。 在鲁道夫的描述中,神池宫将在龙在田的手上重新恢复千年前的荣光,成为东方修行界的统治者。 戴了二十年绿帽、卧薪尝胆的龙在田对于这种君临天下的美好愿景没有半点儿抵抗力,终于同意了借助光明会的力量,成为神池宫真正的统治者。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真相却是那么恐怖。 我了解到,所谓的冠名大骑士,来源于亚瑟王圆桌骑士的传说,都是实力超群之辈,这样的力量加入到龙在田的队伍里,立刻对他夺取神池宫的实际控制权,增添了巨大的筹码,如此看来,北疆王他们倘若是毫不知情,一定会吃大亏。 鲁道夫的人是通过龙在田的秘密手段,瞒过天山祖灵混入这秘境之中的,一直都躲藏在天山祖灵都无法关注的修炼密林里,他们在野人林开辟了一片临时的居所,龙在田顾忌天山神姬的身份,不敢在内宫审问她,便将其弄到了这城外,龙小甜和龙小海两兄妹,其实是作为信使,负责过来探查消息的。 在了解过这所有的一切之后,我沉思了几秒钟,一记手刀,将龙小甜给打晕了去,然后吩咐小白狐,让她现在立刻返回冰城,找到北疆王,将这边的变故说与他们知晓。 战场的情形瞬息万变,除了实力,情报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小白狐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离开之时,还是有些犹豫,望着我说道:“哥哥,我走了,你不会……” 瞧见她那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气得笑了:“你想什么呢,放心,我对这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回去通知北疆王,我带着她去野人林,看看能不能救出天山神姬来——我知道你对神姬心怀不满,但是你要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要解寒毒,就必须依靠她,她若是出了什么变故,跟着受罪的是你!” 小白狐听到了我话语里面的关心,当下也是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哥哥,我走了,你保重。” 小白狐离开之后,我将地上昏迷过去的龙小甜背在身上,用布条绑紧,又堵住嘴巴,接着朝着野人林的方向快速飞奔而去。 经过昨天的巡查,我对这修炼密林的地形和道路多少也有了些了解,一路穿行于林间,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危机四伏的野人林畔。 我眯着眼,观察人为活动的痕迹,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背上的龙小甜突然醒了过来,奋力地扭动起身体来。 情绪这么激动,难道是…… 我将她从背上放下来,掏出小宝剑比在她雪白的脖颈间,然后恶狠狠地说道:“我拿出这布条,好好说话,你若是敢贸然喊叫,这剑可不留情!” 龙小甜猛地点头,我拔出布条,瞧见她脸色羞红,眼睛里面泪水涟涟,用细不可闻的话语说道:“我、我内急……” 第四十六章 直入敌人巢穴 第四十六章 直入敌人巢穴 女人,真麻烦。 龙小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估计她是憋得受不了了。按理说我可以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让她直接尿在裤裆里,不过此刻我还要她帮着找到鲁道夫在野人林中开辟的老巢,为了避免她使坏,将我给引到什么凶物的老窝里面去,必要的甜枣还是要给的,于是警告了一番,接着给她稍微松开了手脚,让她直接去草丛中解决。 我如此的配合,并且充分尊重了个人隐私,这行为获得了龙小甜的好感,她朝着我深深一躬,然后揉了揉被布条捆得淤青的手脚,踉踉跄跄地朝着草丛中蹲去。 女人如厕,这个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为了防止她逃离,我终究还是用炁场监控着她。 我感觉到龙小甜蹑手蹑脚地在草丛中越走越远,心中冷然一笑,走到跟前,然后缓声说道:“龙小姐,我们见过两次面,也交过两次手,你应该能够了解我是个什么人,对于杀人这事儿,说实话,我比你专业,也下得来手,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犹豫半分。忘了告诉你,我来自茅山宗,天下间少有的顶级道门,也去过茅山后院,野人林什么模样,我并不是毫无所知,所以你还是收起自己的小聪明,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女俘虏,这样比较明智。” 听到我的话,刚才还准备往一处迷雾挪动的龙小甜浑身僵直,没有再走一步。 在那一刻,她绝对想起了黑鸦,想起了那两个骑豹阿三,想起了一身硬派功夫的雅利安人,当然也想起了刚刚死去不久的三名精锐属下。 想起连自己家传珍宝自爆都无法伤及我的分毫,绝望的情绪终于浮上了心头,她嘴唇苦涩地哭道:“你这个恶魔!” 我负手而立,平静地说道:“世界上本来没有恶魔,逼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恶魔。” 对话结束了,龙小甜终于放弃了利用那迷雾的空间多变性来逃离此处的打算,而是开始专心地释放起了自己生理上的压力。 听到那淅淅沥沥的雨打芭蕉声,我背对着她,不为所动,一直到她结束,确认已然穿好了还算完整的衣服之后,我才回转过身来,走到龙小甜的身前,看着脸上红霞密布的她,淡然说道:“张嘴!” 龙小甜对于我的命令并不理解,不过出于恐惧,又或者别的什么,她下意识地轻启朱唇,而我则出手如电,从怀里掏出一粒红丸,送入她的口中,手指在她锥子一般的下巴上面轻轻一点,龙小甜就不由自主地将其咽了下去。 这红丸呛得龙小甜一阵咳嗽,接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愤怒地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然后微笑着说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解放你的双手,就是选择了信任。可是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危险。然而我信任你吗?想一想我们之间的立场,我觉得答案不言而喻,所以必须要有一些限制手段才行——隆重介绍一下我喂你吃的东西,九虫噬心丸,此物由蜈蚣、蝗虫、蚯蚓、毒蛇等九种毒虫,以及十余种配料炼制而成,最为珍贵,三日之后若无解药,就会毒发,你全身会长出成百上千的长虫,将你的心肝脾肺全数吞噬,连续七日痛苦而亡……” 我详细地介绍着这红丸的功效,每一句都听得龙小甜娇躯一阵颤抖,脸色苍白,听到后面,她无力地闭上双眼,泪珠滚滚而落:“你这个恶魔……”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龙小甜哪里见过人世间这般的险恶,一番言论下来,那恐惧的情绪更加浓烈。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所谓的红丸,不过就是一粒普通的辟谷丹。 被我吓得失魂落魄的龙小甜选择了乖乖带路,按理说出身神池宫的她在丹药、炼器之术上面的造诣应该也不差,见识也远远比我以前吓唬的那些人要高许多,然而她的抗压能力到底还是有些弱,身处于这样一个环境,又几度面临崩溃,饱受言语和精神折磨,成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弱者思维,也属正常。 不过她虽然迷糊,但是却能够记住野人林的路,一边认真地梳理着四周的环境特征,一边找寻着树干或者突兀山石上留下的符号和标志,朝着林中深处进发。 为了避人耳目,我让她走的,自然也不是正道,此刻的我们分工明确,她负责带路,而我负责观察四周,确定到底有没有明暗哨。 野人林中有着许多天然法阵,这种类似于鬼打墙一般的幻阵是秘境千百年来自然演化的结果,常人定然早已迷路,龙小甜显然是来过这儿数次,所以倒也能够熟知,至于我,拥有了临仙遣策这种逆天功法,无论是对那些迷雾和幻阵,还是隐藏在其中的危险,都能够了然于心,也算是除了龙小甜之外的另外一层保险。 艺高方能胆大,我若是没有一定把握,绝对不会硬着头皮闯入这处险地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在林子中深入良久,避开了好几处充斥着危险和暴戾的凶地,终于瞧见了第一处暗哨。 那是一个潜伏在树林之上的家伙,他藏身在二十多米的龙血树冠上,茂密的枝叶将他的身影给遮挡,仅仅露出一小团的黑影来。我趴在草丛中仔细地观察着,良久,又在相隔三十米的另外一棵参天巨树之上,发现了另外一个暗哨。 龙小甜同样趴在我的旁边,一脸紧张地说道:“不对,他们平日里在这儿就只安放一个暗哨,一个流动哨,今天怎么安排了两个?” 我在旁边冷冷一笑道:“你忘记了吗,你那胆小如鼠的哥哥可是将你给抛下,独自逃走了,想必此刻鲁道夫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我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通,龙小甜的脸色数变,阴晴不定,而我没有给她多余思索的机会,冷静地问道:“一定有什么可以避开他们的方法,对吗?” 龙小甜艰难地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鲁道夫说过,他们居所的西面有一片天然的雾林,那儿的空间法则十分混乱,所以不用担心什么魔物过来,也可以当做一处天然的屏障,但如果真的有精通阵法推演的穿过来,也只有认命了——不过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厉害的家伙?” 我不由一笑:“不巧得很,我便是其中一个。” 我自然不是什么法阵高手,不过有着临仙遣策,那混乱的雾林倒也是有底气可闯的,当下也是顾不得龙小甜惊诧的表情,用手指顶了顶她的背脊,示意她小心带路,千万不要被树上那两个鸟人给瞧见了。 雾林在龙血树群落的西面方向,我们用匍匐前进的方式,穿过了一片荆棘丛,终于进入了那儿。 一入其中,我立刻明白了龙小甜刚才所说的担忧,原来这儿的浓雾凝如实质,一片一片,一团一团,宛如薄纱,又似棉花糖,随风飘荡,看似无害,然而当它滑过空间之时,却出现了强烈的割裂感,仿佛能够撕裂所有的一切。 雾林之中寸草不生,只有碗口大、旗杆般的“铁树”根根竖直朝天,树皮表面万般刀削斧劈的痕迹,正是这千百年来被那薄雾切割的效果。 瞧见这副场景,闯入我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如何安然度过,而是在想要是能够弄得一根铁树回去,做成木剑,绝对堪比钢铁。 不过此处凶险,任何小小的动静都会引起一场空间裂变,想必就连让北疆王称道的神池宫宫主和大长老,也没有来过此处,要不然鲁道夫也不会落足于此。 林中极度危险,稍有差池,身首分家,我不得不拉着龙小甜的手,开启临仙遣策,缓慢地向前行进。 我不敢急,生怕那薄雾一齐笼罩过来,那时候就算是我有再大的本事,估计也得死在这儿。 正是这一个极为考验心智的过程,不过我却终于一步不差的穿过了雾林。 当眼前的视野陡然一清,瞧见了一排简陋小屋的时候,龙小甜惊诧至极地看着我,眼神里情绪复杂,五味杂陈。 我并不理会她的感受,而是让她带路,走到了小屋旁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我发现鲁道夫并不在。 这儿的人并没有龙小甜讲述的那般多,即使刨去明哨暗哨流动哨,也不可能只有那么几人。 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龙公子来了这儿求援,鲁道夫派人去搜山了。 没有人注意雾林这边的情形,我小心翼翼,隐匿身形,倒也一路畅通,来到一处构造最坚固的小屋外,还没有来得及打探,便听到龙公子的淫笑声:“……表妹,让我摸摸你的大白兔好么?” 第四十七章 屋外有人求见 第四十七章 屋外有人求见 听到龙公子说出这样的话,不但是我,就连跟着我的龙小甜也勃然变色,脸上露出了羞恼至极的表情来。 我能够理解龙小甜的愤怒,自家妹子落入敌人手里,生死未卜,结果他跑这儿来报一个信便算了事,而且还趁着鲁道夫带人出去搜查的时候,对囚禁于此的天山神姬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还是人吗? 我瞧见龙小甜脸上露出的神情,颇觉得可怜,至亲之人竟然对她的安危熟视无睹,转身便找人宣泄淫欲,这事儿无论换了谁,都难以理解。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着这木屋,示意龙小甜不可轻举妄动,走得近了,才发现龙公子在做事之前,已经有过了安排,老巢附近的人都被驱赶到了前面防备,没有人能够妨碍他的好事。不过这事儿对我也很有利,毕竟比起其他人来说,一个龙公子,对我的威胁倒也没有那么大。 木屋造得仓促,隔音不好,墙壁上也有裂缝,我藏身在北面的角落,透过缝隙朝着里面看去,但见一身素净的天山神姬站在屋子中间,身后一根承重柱,五花大绑,而刚才惊魂逃脱的龙公子则光着膀子,背对着我,站在天山神姬的跟前,伸出那禄山之爪,朝那天山神姬被勒得无比饱满的胸口摸去。 为了凸显出凌辱的效果,他特意做得很缓慢,一点一点地,试图挑起天山神姬惊慌的情绪来。 然而天山神姬的冷,是从骨子里,由内而外的,她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而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龙公子,就好像对方只是空气、流水或者树木一般,丝毫不理会。 这般死人模样显然调动不起龙公子的情趣来,他指尖点在了天山神姬的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亲爱的表妹,你个小野种,此刻的你可后悔当年对我的不屑一顾,可曾想到过,你连搭理一下都不乐意的家伙,此刻却能够将你绑在这里,随意蹂躏?告诉我,你后悔了,这样的话,我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一定会轻一点,让你感觉不到疼痛的……” 然而天山神姬却只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她根本不在乎面前的这个男人,即便这男的掌握着她的生死,随时能够对她做出侵犯。 最大的蔑视,就是置之不理,天山神姬便是表现出了这般的态度来。 天山神池宫既然有温泉客栈那样的靡奢之地,龙公子自然并非是那最单纯的好色之徒,他之所以对天山神姬念念不忘,更多的是要满足于自己心中的征服欲,而不仅仅只是一场单纯的性欲发泄,故而天山神姬这样的态度让他格外生气,脸色变得铁青,继而又桀桀地笑了起来:“你依旧如此高傲,不过不要紧,我特地找药石狂人要了最烈性的五石更生散,还找戴银长老学习了双修术,待会儿药效发作了,你就会发浪地叫我老公了!” 瞧见他那变态的笑容,天山神姬冷声笑道:“你这个勾结外人的叛徒,尽管笑吧,不过你的好日子,终究不会长!” “勾结外人?” 龙公子像斗鸡一样地跳了起来,冲着天山神姬奋力地嘶吼道:“谁勾结外人?田不二那下贱的狗奴才才是外人,还有你找来的那个相好陈志程,这些才是外人,而我龙家,可是内宫贵胄,这天山神池宫,本来就是我龙家的!” 在这样的私密空间里,还是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天山神姬面前,多年夙愿得偿的龙公子表现得像个神经病一样,梗着脖子,破口大骂,而被擒于此处的天山神姬反而表现出世家子所应有的气度,只是撇嘴,冷冷一笑,不再与他多说,闭上眼睛,淡然讲道:“你动手吧,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忍一忍就过了!” “你想得倒美,若说女人,我龙小海尝过的甜头何止千百,哪里缺你这一个?今时今日,我可是很有耐心的,我要等那药效发作,等到你全身血液沸腾,像只小母狗发春一般,跪在地上求我,到时候我再……” 龙公子的话语淫邪,说得越来越不堪了,我回过头去,瞧见连龙小甜都扭开了脸去,似乎不想听到。 我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去门口那儿敲门,龙小甜摇头不肯,我不得不扬起了手中的小宝剑,她咬着嘴唇,不情愿地走到了跟前,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了龙公子十二分不耐烦的回复:“谁啊,我不是说要审问犯人嘛,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跟着龙小甜身后,用小宝剑顶住她的后背,点了点,龙小甜这才不情不愿地喊道:“哥,是我!” 听到这话,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龙公子一边披了上衣,一边过来开门说道:“小甜,鲁道夫先生找到你了呀,姓陈的那魔头没有伤到你吧……” 龙公子一开门,还没有瞧见自家妹妹,便感觉到了一把非金非石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锋刃虽然并不尖锐,但是上面传递过来的凛冽却让人打心底里面感到发寒。 事情如此顺利,我倒是有些没有想到,想来也是因为龙公子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些心虚,又或者出于对龙小甜的愧疚,故而没有太多的防范。 龙公子被长剑架住了脖子之后,浑身一阵僵直,刚要抽身后退,结果我适时说话道:“别动,不然吃饭的玩意就要掉了。” 若是别人,龙公子必然趁着大局未定搏一把,抽身后退,但是听到我的声音,整个人就好像吃了定身丸一般,僵立在了当场,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关注到这边的木屋,当下带着龙小甜推门而入,躲入了这屋子里,关上门,然后瞧着龙公子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笑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看来惊扰了龙公子的雅兴了。” 龙公子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我,而是瞪着一双大眼睛,恨恨地朝龙小甜望去,低声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婊子,没想到你居然会联合外人来阴你哥?” 龙小甜在我面前老实听话,但是在自家哥哥跟前,倒是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秉性来,当下也是针锋相对地还嘴道:“我哪里有这么一个哥哥,自家妹子身陷囹圄,他却还有心情在这里霸王硬上弓?” 龙公子解释道:“我不是在这里审讯这臭娘们么,鲁道夫他已经带着人赶过去救你了……” 对于这样的解释,龙小甜只用了一个字来回击:“呸!” 这两兄妹针锋相对着,我看了天山神姬一眼,手上用了点劲,压了压剑锋,然后说道:“先别吵,弄得老子心情不好了,黄泉路上再说话,有的是时间聊……” 这话一说,愤怒不已的龙公子立刻哑火了,脸色陡变,赔着笑说道:“陈大哥,有话好说,别这样。” 我没有说话,掏出刚才捆龙小甜的布条,熟练地将龙公子给捆起来,确定安全之后,这才转过头来对绑在柱子上面的天山神姬说道:“没事?” 天山神姬双眼清明,脸上露出了略带歉意的表情道:“对不起,事情我给办砸了……” 她还待说些什么,我摆摆手,摇头说道:“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了,不要说这么多,先逃出这里再说吧。” 这话说完,我一挥剑,绑住她全身的绳索应声而断。 绳子一断,天山神姬身体立刻瘫软,我伸手接住,将她扶起,然后说道:“怎么,受伤了?” 天山神姬摇头说道:“没有,被下了封住劲气的药物,解药在龙小海那畜生的怀里面,你帮我找一下。” 我走到躺倒在地的龙小海跟前,伸手一摸,找出了三个瓷瓶来,天山神姬让我将紫色瓶塞的瓷瓶给她,打开之后,掏出两粒丹药吞服而下,接着她又盘腿打坐,不一会儿她脸上恢复了许多神采。 天山神姬在恢复修为,而我则大约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发现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面码着一堆整齐的黑色铁木,伸手摸了一下,冰冰凉,敲击之时还有金属之声,我朝着龙小海望去,他立刻识趣地说道:“陈大哥,这是鲁道夫他们费尽功夫,从雾林中弄出来的铁木原胚,这东西用来做木剑,是绝佳的材料,为了这,他们可是折损了两个好手……” 我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将这十来块品相俱佳的玩意,纳入囊中。 收拾完这些铁木,我正待向龙小海询问龙在田的反击计划,突然这时屋外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中音:“公子,德拉古伯爵求见!” 第四十八章 神秘刺客伯爵 第四十八章 神秘刺客伯爵 德古拉伯爵? 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得一阵疑惑,先前龙小甜告诉过我此间的人员配置,鲁道夫为光明会在这儿的领头人,他的手下有十八个冠名大骑士,其中十二人潜伏进了冰城,此间留了六人,另外龙在田还派了两名听命于自己的长老李茂、戴银带着亲信驻扎于此,算是起到一个监督防范的作用。 然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德古拉伯爵是什么鬼? 外面喊话的那人语气低沉,声音浑厚,显然也是一个厉害角色,我朝着闭目而坐的天山神姬望去,她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疑惑,用口型对着我说道:“宫中长老戴银。” 我心中咯噔一下,长剑扬出,比在了龙公子的脖子上,扬起下巴,示意他将此人给打发开去。 龙小海是个珍惜性命的人,远远做不到天山神姬那般的淡定自若,连他妹子那慷慨赴死的勇气都比不了,被我这锋寒一逼,当下也是腿软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告诉伯爵,说我这里正忙着呢,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一会儿再说吧……” 听到他的话,外面的戴银长老心领神会地说道:“嘿嘿,公子,那雏儿的活肯定不好,你未必能够拿得住她,要不要老朽过来现场指导啊?” 他说得恶心,我下意识地将剑往下压了几分,龙小海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喊道:“不,不要!” “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你放心,我搞得定,不要你画蛇添足了,你去前面问一下,看看他们找到我妹子没有……” 外面的戴银长老应声而去,我趴在地上听了一会,感觉脚步声逐渐转远,立刻一跃而起,将长剑抵在了龙小甜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这个德古拉伯爵到底是谁,你刚才怎么没有对我提起?” 龙小甜很无辜地摇头说道:“你别乱动,我真的不知道!” 我瞧见她面容不似作伪,估计她并不是很了解这里面的内情,转身朝着地上的龙公子看去,被我这般狠狠一瞪,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德古拉伯爵,他是、他是……” 这般含糊两句,我心中突然一跳,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从头上倏然落下,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一剑朝天刺去。 叮! 毫无防备之下,饮血寒光剑与一物在空中陡然相遇,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响声,接着我的炁场感应中,有万般光芒洒落其间,朝着我周身要害刺来。 我一声闷哼,用真武八卦剑护住周身,心中叹道:“好厉害的角色!” 来人劲气细碎而尖锐,古怪异常,我与其交锋几个回合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瞧清楚那人的脸面,便瞧见龙小海兄妹被他给搂住,从屋顶上面陡然出现的大洞中飞跃离开,就在我准备追击之时,这木屋的四周突然传来一阵巨震,哗啦啦,偌大的墙面全部都倒塌了下来。 我的余光朝着天山神姬盘腿而坐的地方瞄了一眼,发现她倒是回过了气来,从门中闪身而出,心中稍安,当下将手中长剑猛然一抖,化作一道屏障,将无数散落而来的碎木块给尽数击飞开去。 轰隆隆! 一剑而过,那木屋在四方的受力之下终于土崩瓦解,我瞧见四个身高两米的金发巨汉出现在我的四周,穿着半身锁子甲,一把两掌宽阔的剑双手举起,比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朝着我狂声大喝道:“圆桌骑士暴风……” “圆桌骑士深渊……” “圆桌骑士无尽……” “圆桌骑士荆棘……” 四人异口同声地呐喊着自己的姓名,然后冲着我大声吼道:“见过阁下!” 西方人有着西方人的决斗礼仪,瞧见他们一副正式的模样,而且还说了汉语,我便也装模作样,将饮血寒光剑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朗声说道:“没马腿儿的骑士罗大根,见过诸位!” 那四人如此整齐划一,显然是练了一段时间的,吼完之后,长剑前指,虎视眈眈地瞧着我,倒是旁边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阴沉沉地说道:“哄鬼吧,谁不晓得你就是卫神姬找来的姘头陈志程?你倒是好手段啊,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这里,还差一点就将我家公子和小姐劫走了,不过你以为这点伎俩,能够逃得脱我鹰眼客戴银的法眼吗?” 刚被我捆绑起来、乖得跟一只小绵羊般的龙公子被人救走之后,解脱了束缚,当下也是怒气冲冲地大声喊道:“戴长老,德古拉伯爵,帮我将这小子给活捉了,老子非要找几个猛男来弄死他不可!” 他说得恶毒,一脸扭曲,被我押解一路、受尽委屈和惊吓的龙小甜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反而是一脸迷惘地朝这边看来。 不知道是不是担忧那所谓的“九虫噬心丸”,她半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紧紧咬着嘴唇,眼神空洞。 我学着这四个肌肉发达的壮汉做完那报名的礼仪之后,余光不断地扫量场中,发现除了这四个圆桌骑士和神池宫长老戴银之外,旁边还有几个身手稍逊一筹的黑袍人,这些家伙都是戴银的属下,至于刚才赫然出手,将龙家兄妹救出去的那人,却一晃而过,消逝在了黑暗中。 那人应该就是德古拉伯爵,之所以没有出现,估计是一种习惯,毕竟藏身于黑暗之中,要比光明正大地站在我面前,来得更有威胁。 倘若这四个浑身劲气外露,宛如人型坦克的圆桌骑士是正面战的话,他走的路子,估计就是一击必杀的刺客之道。 刺客,顶尖的刺客。 当视野中瞧不见对方的身影,我的心中止不住地发虚,然而就在龙公子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后,那四名有着专属冠名的圆桌骑士猛然一抖手中的大剑,便朝着我冲了过来。 一开始我并不在意,毕竟修行者修为的高低,并不取决于身型如何,而是在于对能量、手段的利用和控制,这样的四个傻大个儿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威胁,反而是那藏于暗处的德古拉伯爵对我的威慑性更强一些,当下也是猛然一抖手中的剑,朝着最先冲上来的那个暴风气势一剑斩去。 我魔功大成,即便是不论剑法,单说气力也是罕有人所能比拟的,这一剑本来想着将对手给猛然震开,接着回剑杀人。 然而这一剑与对方拼到了一起,轰然作响,从剑身上面传递而来的力量震得我手臂发麻。 他们让我想到了张良馗、张良旭两兄弟,不过与金钟罩、铁布衫的硬派气功不一样,这些家伙更专注于肉体的锤炼,那肌肉坚韧得宛若岩石,不知道蕴含了多大的力量。 双方一交手,我一剑落下,那人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子,明面上看是我赢了,然而我速杀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一剑之后,反而是被这四人阵给团团地围住。 身处敌营,一旦被这般重重围住,基本上就能够判定我的死刑了,我交手几个回合,虽说也能够在这种异国修行者的手中游刃有余,但是却深深明白这样的道理,当下也是左突右冲,试图闯出这四个圆桌骑士的圆阵。 深渊三法,风眼! 深渊三法,土盾! 我熟练地运用起这两种来自魔域的法门,当下将那牢不可破的圆桌骑士阵给弄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已,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能够将我牢牢掌控,而几个回合之后,戴银和龙公子也带着人冲到了我跟前,辅助着这四人,见缝插针,试图想要将我斩杀于此。 我身陷重围,然而被我解救出来的天山神姬却不见了身影,我来不及找寻她的踪迹,边打边退,朝着右方的雾林那边退去。 龙公子瞧出了我的意图,扬声大叫道:“不要让他逃入雾林,他就是从那儿过来的!” 他说的是汉语,而戴银则及时将这话儿翻译给了四个圆桌骑士听,紧接着他又高声喊道:“那狗日的将你们费尽千辛万苦收集而来的黑铁沉香木给全部顺走了,可别放他走!” 这一番喊话,让那四个圆桌骑士顿时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大叫,挥着剑朝我劈砍过来。 一阵硬战之后,我心道不能久留,当下一记清池宫十三剑招的最强式,破开缺口,逼开众人,准备去雾林之中暂避,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到后背一痛,炁场感应之中,一记锋芒毕露的利剑直刺向我的后心窝子。 那个潜藏已久的德古拉伯爵,终于出手了! 第四十九章 落败遁入雾林 第四十九章 落败遁入雾林 刺客一生之中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在出手行刺的一瞬间,所展露出来的锋芒。 一击,必杀。 尽管我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德古拉伯爵将是我在此间最大的威胁,但是面对着眼前这四个冠名圆桌骑士的步步紧逼,以及神池宫长老戴银、龙公子等人疯狗一样的冲击,急于突围的我最终还是没有防范到他这突然的袭击,一直到那尖锐的剑尖抵达我的背脊,我方才感应到。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尖锐而细碎的剑气将我浑身冻得一阵冰寒,血液凝滞。 那一剑,是冲着我的脊柱来的,只要是捅实了,我立刻就报销在这儿了,一点活路都没有。 就是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那种神奇的感觉又浮现到了心头,我整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九十度弯曲,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不但敌人没有想到,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不过尽管如此,那剑尖依旧贴着我的皮肤一划而过,我感觉到腰部以上的位置瞬间极度灼热,接着火辣辣的疼痛就蔓延到了我的全身,充斥着我的整个脑海。 我受伤了,我受伤了! 不可原谅! 剧烈的疼痛不但没有让我颓然,反而变得狂躁起来,当下有无数的力量集结在伤口处,将那鲜血给制住,接着我挥出一剑,将行刺欲遁的家伙缠住,睚眦欲裂地狂吼道:“不要走!” 长剑绵延,宛如疾风骤雨,那个像是一束淡烟的身影陡然一滞,无法再次逃遁,于是便也索性不走,手腕不断抖动,剑势如雨,朝着我倾泻而来。 这剑疾,与中原的招式有着极大的区别,更多的手段是刺、挑、戳、点,十分简单,但是宛如骤雨,极为凶险,反而形成了让人一刻都不能停歇的紧迫感。 我与其奋力交击,同时还要承受着周围之人无所不在的压力,不过此刻,我终于瞧见这个德古拉伯爵的容貌。他是一个穿着华贵礼服、皮肤苍白、眼睛通红的欧洲老贵族,搏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显得十分严肃,然而眼睛里面,却不时晃过几许疯狂的光彩来。 此人,绝对是一个疯子,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诡异角色。 对手疯狂,我也打得兴起,弥漫在背上的剧痛刺激得我根本停不下来,手中的长剑与那伯爵不断地较量着,他剑势飘忽不定,与我几乎没有硬碰硬的地方,不过一旦场面对他有利,他那细剑之上便立刻有强大的力量狂涌而来,如惊涛拍岸一般的凶猛。 被这般步步紧逼,我心中骇然,晓得我这般贸然而来,着实有些唐突了。 他的手段似乎比那个鲁道夫还要厉害一些。 我在敌人的包围圈中不断挥剑,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越发沉重,晓得我若是拖得越久,危险的程度就会越大,一旦等到搜寻龙小甜的鲁道夫一行人折返回来,事情恐怕就会变得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当下便一咬牙,将血劲朝着右眼涌去,接着左手平平往前一击,口中怒吼道:“魔威!” 一击而出,空间的炁场陡然变化,无边的魔威凭空生出,使得这儿的空气一下子就特别沉重起来,人们的脚步变得凝滞,宛如走在沼泽之中一般。 魔威临世,震慑世人。 一招直接加诸于精神和灵魂层面的手段陡然而出,所有人的身体都为之一凝滞,而我则顺着那黑白世界的线索,一剑朝着左边斩了过去。 这一剑,并没有走两点之间的直线,反而是划了一个优美到了极致的弧形。 我第一次被这样的弧线所感动,它美得宛如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饮血寒光剑终于沾血了,它斩在了无尽骑士的脖子上面,强大的劲气瞬间破开了这个冠名圆桌骑士宛如岩石一般的肌肤,接着宛如恶鬼一般饱饮鲜血。 我第一剑,就好像斩到了一块坚固得厉害的石头上面。 然而当魔剑饱饮鲜血之后,红光大盛,那坚固得好像根本无法斩断的脖子立刻变得无比的脆弱起来,我手中再一用劲儿,一颗人头腾空飞了起来。 无尽骑士,命亡于此。 他的灵魂还没有来得及离体,便被那满是孔洞的魔剑吸收,而就在这鲜血漫天挥洒的一刻,一道强大无匹的剑光从我的身后斩来。避无可避。 既然无法避开,我只有陡然转过魔剑,挡! 巨震传来,我扑倒向前,一剑朝前挥去,却见是那暴风骑士为了给同伴报仇,全力斩来的一剑。 他这是在围魏救赵,但是终究晚了一步,不过这全力的一剑竟然产生出了巨大的罡气,我虽然用剑挡住,但是却浑身都在发麻,气血运转不畅,就在此时,自我发威之后就一直在旁边游走的德古拉伯爵再次出手,迈着诡异的步伐,从我的面前游绕到了左侧,接着一剑陡出,朝着我的心脏刺来。 我见到他冲了上来,顿时凛然一笑,喊道:“来得好,正等着你呢!” 斩杀无尽骑士的那一刻,是我最虚弱的时候,同时也是实力陡然爆发的最后节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饮血寒光剑终于开张了。 饮血寒光,这魔剑之所以叫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实力倘若是想要爆发,必须要有鲜血、要有人命来做引导。 它是一把有态度的长剑。 德古拉伯爵趁乱而来,想要将我的心脏绞碎,然而却不知道我早就藏有心思,魔剑陡然一拍,将他这一剑给直接挡开,接着一记掌心雷,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这个烦人刺客的胸口上。 劲气勃发,我要封住此人的心脉。 轰! 成功了吗? 我迫不及待地瞧过去,却瞧见自己这一掌竟然只拍在了对方那件华贵的衣服上,而里面的人,却化作无数的黑点散落开去。 这是什么东西?我震撼莫名,然而就在此刻,无数黑点瞬间凝聚成了又一个德古拉伯爵,而且他的嘴唇上却生出了两颗修长的尖牙,一脸阴沉地朝着我猛然一抓。 我下意识地回剑来挡,结果剑却给荆棘骑士压制住了,根本回不来。 我只有挥动左手过去挡住。 然而我最终没有挡住,那宛如兽类一般的利爪在我眼前一停留,接着陡然消失,下一刻竟然出现在了我的胸口,将我胸口的衣服撕得粉碎,五道深刻的抓痕抓得我,血肉模糊。 “啊……” 我一声厉叫,浑身血液冰冷,下一秒被那伯爵一脚踹飞了去,那欧洲老贵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拿下他,抓活的!” 我跌落在地,感觉气血凝滞。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旁边疯狂叫嚣的龙公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众人回头瞧去,却见到他浑身鲜血淋漓,左臂从肩膀上面脱离,不过这脱离并不算彻底,上面还黏连着许多血肉残丝。 我们在这里激烈交手,到底是谁在一瞬间将他弄成这般模样? 在一阵麻木之中,一个名字陡然浮现了出来。 天山神姬! 从木屋被毁的那一刻,夺门而出的天山神姬就消失不见了,从我与四个圆桌骑士交手,一直到此刻我被那德古拉伯爵诡异的手段给击倒在地,她都没有露过一面,莫非龙公子现在的伤势,是她弄出来的? 我心中计较着,而意识则变得略微模糊,就在此刻,我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拽而起,接着旁边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吼叫,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消失了,连周围的景物都陡然一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便传来了天山神姬急促的声音:“我听说你是从雾林中潜过来的,你知道穿过的方法吗?” 我看不到天山神姬,直感觉自己被一团气给托着,不过此刻是逃命之机,也顾不得寻根问底,当下开启临仙遣策,给她指路。 如此持续了十来分钟,突然我感觉到胸口处一阵剧烈疼痛,气息混乱不已,不由惊叫道:“不好,中招了……”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章 春宵一梦有无 第五十章 春宵一梦有无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新恢复知觉的我睁开眼睛,瞧见自己平躺在雾林之中,原先德古拉伯爵注入我体内的古怪劲道已消失不见了,身子感觉怪怪的,但是仔细一运气,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的脑子有些打结,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四下一看,却见天山神姬就端坐在我的旁边,左手指天,右手结成兰华印,平端在胸前,隐隐之间有一股气息循环,结成屏障,将雾林中的无尽罡风给挡住,不让那些宛如尖刀锋刃的浓雾伤到我们。瞧见我醒过来之后,她羞赧地对我说道:“你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这女人平日里要么冷冰冰,要么凶巴巴,就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此刻骤然温柔起来,我倒有些不习惯,应了一声,感觉有些不自在,又加了一句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龙公子对你用了手段?” 听到我这么一说,那天山神姬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咬着银牙说道:“你忘记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纳闷道:“什么事?我刚才中了德古拉伯爵的一爪,那狗东西爪子上面有一股阴沉的力量,一开始我还没有察觉,结果陡然引爆,我就直接晕了过去——对了,我们还是在雾林之中吗,那些人有没有追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天山神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我没有深入过这雾林,所以你一晕倒,我也无法离开了,好在我娘曾经教过我抵挡这雾气侵蚀的方法,方才能够活到现在。你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出去吧……” 她这般说着,我越发觉得古怪,当下也是凝视着面前的这位神池宫公主,俯身一闻,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脂粉香气,眉头一皱,当下出声问道:“我们不会……”“没有!”天山神姬回答得很坚决,恶狠狠地瞪着我道,“你别想多了,那伙人既然能够在这林子深处采伐那黑铁沉香木的木胚,必然就有进来搜索的法子,拿好地上的剑,我们赶快走,要是让他们找到了,谁也活不成!” 天山神姬催着我启程,而我俯身拾起在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饮血寒光剑、八宝囊和八卦异兽旗,没有检查,只是疑惑地问道:“你没有趁我昏迷,动我的东西吧?” 天山神姬呸了我一口,对我恨得牙痒痒:“你这混蛋,谁稀罕你那点破玩意?”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间我的心中一跳,伸手将天山神姬的胳膊给抓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然而我却带着她趴在了地上,低声说道:“别动,有人追上来了。” 天山神姬紧绷的胳膊这才松了下来,侧耳倾听,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从东南方向走来,不过因为这边的浓雾游荡,看不清楚都来了谁。 我左右一看,示意天山神姬跟着我走,两人猫着腰,来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凹坑之中,刚刚躲入其中,开启了遁世环,追兵便已然冲到了旁边几米远的地方,因为隔着雾团,双方都瞧不到对方,我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紧接着传来了龙公子愤恨不平的骂声:“鲁道夫,有没有找到那对奸夫淫妇的踪迹?” 骤然听到龙公子的声音,我不由得有些诧异,记忆中他好像是被天山神姬给重伤了,连左胳膊都断了,此刻的他即便不死,不是也应该躺在床上等待治疗吗,怎么还能够追到这里来? 就在我疑惑万分的时候,先前与我交手的鲁道夫用他那独特的怪异口音说道:“没有,他们估计已经逃出去了。” “不可能,那陈志程中了我的血蚀毒炎,绝对熬不过十分钟,没有那个小子,卫神姬是根本不可能一个人逃出此处的,一定要找到他们,不然我们的计划就要走失了!” 说话的应该是刚才偷袭我的德古拉伯爵,他的语气十分倨傲,言语之间也自信满满,显然是对自己的手段有着充足的把握,吓得我赶忙再次运了一回气,发现伤口凝结,他的气息早就已经被驱赶开了。 我冷笑了一下,这个狗日的,真会说大话,你那血蚀毒炎这么厉害,老子可不还在这里好好地活着吗? 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神池宫长老戴银:“公子,你要不然先回去吧?这雾林危险,空间结构十分不稳定,千变万化,虽说鲁道夫有平衡石,但稍微有个什么差池,我可跟驸马爷交代不了。再说了,你的身体状况,可并不是很好啊……” 龙公子含恨说道:“怕什么?我龙家乃不死凤凰的后裔,而我又是凤凰血统的觉醒者,别说是断了一只胳膊,就是命根断了,也能够重新长出来。待老子融合之后,天下间谁能比拟?我不走,不亲手弄死那个小婊子,我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鲁道夫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三块平衡石,我一颗、伯爵一颗,还有龙公子你一颗,各自带着手下兄弟搜寻,以半个小时为限,若是遭遇了凶险,放出这道信箭,若是找不到,我们便返回先遣营中商量后续的对策,你看如何?” 众人商议妥当之后,朝着三个方向离开,而我和天山神姬则趴在那凹口处,不敢动弹,足足过了五分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天山神姬才低声问我道:“怎么办?” 我刚才留意了一下三支搜索队伍的方向,却是囊括了西、南、北三处,唯一的缺口是我们刚才过来的林中营地,我不知道这搜索队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都有联络手段,一旦被人缠住,其他队火速赶来,我们依旧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如此说来,反倒是重回营地,逃离的希望更大一些。 我将这道理分析给天山神姬听,她思索了一下,随即对我说道:“即便是重回林中营地,那里想必也留着足够的力量,你刚才受了伤,一会儿若是遭遇他们,能够应付那场面吗?” 我伸展了一下筋骨,信心满满地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总感觉状态好得出奇,若是那个狗屁伯爵再站在我的面前,我必然不会再栽在他的手上。” 天山神姬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走吧。” 两人蹑手蹑脚地从石坑中爬了出来,绕过前面的白雾,朝着原地返回去,一开始我走得十分小心,不断地注意四周,而走了几分钟之后,我便也不再犹豫,拉着天山神姬的手,大步流星地箭步狂奔。 路上,我回忆起昏迷前天山神姬从众人包围中将我救起的情形,好奇地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告诉我,那是一种隐身术。 隐身术? 我听得一阵好奇,要晓得这东西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真正了解的人才知道不过就是心灵幻术的一种,但是能够在这么多修行者的跟前玩这么一手,那绝对是一门惊世骇俗的手段,当下还待再问,结果才知道这并不是她修行的功法,而是通过一种法器实现的。 哦,原来如此。 不过刚刚想明白这事儿之后,我又被另外一个问题给难住了——天山神姬被人出卖,惨遭被俘,想必是被人搜过身了的,那么她这法器是如何留在身上的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没有再问。 路上总共也就说了这两句话,很快我们就走出了雾林,重新返回林中营地,瞧见有人在木屋收拾东西,被我斩杀头颅的无尽骑士被人收殓,供奉在一个台子上面,暴风骑士正单膝跪在地上,不断地唱着镇魂曲,给自己的同伴送行。 我瞧见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七八个长得跟德古拉伯爵差不多的家伙,也作贵族打扮,正在四周戒严,瞧见这架势,我才晓得龙在田藏在手里的筹码,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些。 如此说来,他倒是蓄谋已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突然前面的草丛中浮现出一张脸,诧异地叫道:“神姬?” 天山神姬扭过脸去,失声喊道:“李长老?” 一听这名字,我顿时就明白这人是和戴银并列的神池宫长老李茂,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在外围放哨,当下一剑递了过去,气势汹汹,而那李长老则扯着嗓子大叫道:“他们在这!” 第五十一章 天山福灵雪豹 第五十一章 天山福灵雪豹 这老家伙一声大叫,音量贯彻整个野人林上空,然而最先回应他的,并不是两百米开外的林中营地,而是从林子深处几个地方传来的兽吼。 嗷呜…… 几种兽吼,有的如狼,有的似虎,有的像鹰,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充斥着恐怖的力量,让人颤抖。 野人林,其实也是修炼密林之中的四大凶地,尽管鲁道夫一行人为了避免被天山祖灵觉察到,在这里开辟了营地,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已经将这儿给清理干净了,所以当神池宫长老李茂一声呐喊过后,传来的阵阵兽嚎此起彼伏,将我们双方都吓了一跳,而对于这我凶猛一剑,李茂长老并没有选择上前来与我交手,而是下意识地往草丛里面退去。 他并没有战斗的意志,显然是因为听说了我先前在林中的战绩,晓得自己即便是拼死阻拦,左右也不免一死。 我没有往前追,而是指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妈的,你要是敢跟过来,回头老子就弄死你!” 这话儿说得杀气腾腾,颇为霸气,那老头子竟然就像一只土拨鼠般,一回头就跑得没影了。 我生怕林中营地的那一帮人赶来,当下也是跟天山神姬转身就跑,一边往外面的林子猛冲,一边忍不住嘲笑道:“神姬,你们神池宫的长老,都这副模样吗?” 这话儿讲的是李茂,然而同为神池宫的一员,天山神姬听在耳中,多少也觉得有些刺耳,恨恨地说道:“内宫的世家众多,因为权势,所以不思进取的家伙也不少,这些个酒囊饭袋,反而没有外宫的那些商家厉害。不过就凭李茂这狗杀才,你就这般侮辱我神池宫,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是没来由的怒气,我感觉自己有些失言,不再回嘴,又瞧见天山神姬走路略有些异常,一跛一跛的,于是关心道:“你脚受伤了吗,有没有事?” 天山神姬白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道:“要你管?” 我不说话了,两人埋头朝着外面跑,然而冲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身后有追过来的人,反而感觉到有一物从深处一路冲锋而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藏在林间草丛中,就是不露面,似乎想要如同德古拉一般,突然袭杀我们。 被这样的东西惦记着,任谁的心中都有些发虚,我当下一边走,一边回头,等待着对方一出手,立刻反应过来,将其斩杀了去。 天山神姬对自家后院最是熟悉,虽然脚有些受伤,行走倒也宛如疾风,她在前带路,我在后防备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快步到林子边缘,然而就在此刻,一声怒吼从林间陡然传来,接着腥风一阵,一条大虫从林间草丛中一跃而起,朝着我横扑了过来。 我早就防备良久,当下也是一剑斩去,想要将其开膛破肚。 然而这畜生的爪子与饮血寒光剑陡然相撞,竟然发出了金属一般的铮然之声,接着它一跃而起,先是落在了树上,接着又几个腾跃,停到了我们跟前。 这是一只雪白色的大豹,与先前那两个阿三所骑不同的是它拥有着健硕修长的体型,肌肉匀称而结实,两肋之下有古怪的隆起,仔细一看,却是一对折叠起来的肉翅,粉色的鼻尖处有宛如章鱼一般的软肉,一共八根,分立两旁,四足是乌黑的金属色,眼睛宝蓝,一张脸庞显得十分的威严圣洁,眯着眼睛,就好似一位智者。 “天山福灵豹?” 我正观察着,旁边的天山神姬却失声喊了起来。我一边与雪豹对峙,一边后退:“这畜生很有名?” 天山神姬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凝重之色,点头说道:“对,它本名叫做格答穆乌,传说是西王母的灵宠,洪荒遗种,有代王母巡守天下之职,我的先祖曾经有过一头,后来他融灵成神,那福灵豹就失踪了,这个只怕就是它的子孙,只不过,它若是在野人林,为什么我母亲以及先祖没有人发现过?” 我一脸惊喜地说道:“既如此,你跟它好好谈一下,咱祖上可沾亲带故,就别把咱当食物吃了吧?” 天山神姬摇头说道:“是了,它一定是从空间裂缝之中返回来的,如此已经过了数百年,相隔这么多代,它如何能够认得我们?” 听她这话,我一阵郁闷,左右一看,对天山神姬说道:“既然如此,我留在这里拦住它,你赶紧回到城里去,有你这个神池宫继承人坐镇,想必北疆王等人的胜算还会强一些……” 我催天山神姬离开,然而她却执意不肯走,两人正在争执间,那雪豹突然一声长啸,两肋之间的肉翅一展,朝着我们扑来。 这畜生来势汹汹,我也不敢大意,将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然后大声叫道:“自己人,别动手!” 这话儿说着,手中的剑却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 铮! 剑刃再一次地与雪豹宛如金铁一般的爪子交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天山神姬却一个腾身跃起,脚尖在树干上面轻点几下,跳上了雪豹的背。 身上突然多出了一份重量,那雪豹顿时就感觉到十二分的不适应,当下横冲直撞,试图将天山神姬给甩脱下来。 我在旁边看得一阵心惊,朝着那傻女人大声喊道:“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我心急如焚,然而天山神姬根本就没有听我的话,反而双腿紧紧夹住了那雪豹的背。 我看得担忧不已,然而任凭雪豹或者翻滚腾跃,或者背部撞地,天山神姬却总是能够黏在那畜生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不被甩脱。 好厉害的骑术! 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般出神入化的骑术呢? 瞧见天山神姬在那雪豹身上精湛的表现,我从担忧变成了欣赏,而过了一会儿之后,雪豹终于消停了下来,从空中重重砸落在林间落叶上,不断喘气,不过当我瞧过去的时候,发现它的额头上,多了一点红色印记,而双眼之中的凶性也几乎消亡。 直到此刻,被颠得快要散了架的天山神姬终于从它身上爬了下来,将手放在它的脖子上面摸了摸,这畜生居然伸出舌头,舔了天山神姬一脸口水。 瞧见这和谐的场面,我愣住了神,不知道她刚才到底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将这般暴躁凶悍的猛兽给降服了。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情况,走上前去与那畜生示好,结果我刚刚走近,它柔和的眼神陡然间就变得凶戾起来,脖子上面的毛根根竖起,闷吼出声,充满了敌意,要不是天山神姬在它耳边低语两句,说不定就扑上来了。 好吧,我承认,这根本就是一头好色的豹子。 将这福灵豹给哄好了之后,天山神姬翻身上了豹子的背脊,抹去脸上的唾液,一脸欢喜地对我说道:“我们走吧!” 这话儿说完,福灵豹纵身朝着前方飞跃而去,我满腹的疑问没有办法说出口,当下硬着头皮在那畜生的屁股后面紧追,很快就到了密林边缘,前方出现数个人影,正是走马队的迦叶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弟兄。 瞧见我们的出现,迦叶等人也惊诧莫名,特别是看到天山神姬胯下的那头雪豹,犹豫了几秒,竟然伏地跪拜道:“恭迎神女!” 他们的态度让我诧异,因为我晓得天山神姬虽说是神池宫的继承人,但是深居宫中的她,并不得人心,迦叶等人怎么会行如此大礼?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需要考虑的,当下也是赶到前去,想要赶紧将林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们。 而我这话儿还没有说几句,只听到迦叶语气苦涩地说道:“城中,已经闹起来了!” 第五十二章 神仙洞府,百米冰窟 第五十二章 神仙洞府,百米冰窟 迦叶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就在中午时分,龙驸马以宫中尊宝丢失为由,下令关闭了冰城的四门,无论是神池宫外宫的自己人,还是外地过来的行商,一律不得离宫,交易会已被停办,全城戒严,所有的行商都被劝回客栈休息,并且随时等待着配合调查,除此,驸马爷还拿出了宫主的手书,宣布阿史那将军涉嫌勾结外人,盗取宫中气运尊宝,立刻卸职,等待审讯,而他的职位则由内宫龙家的龙飞扬担任。 龙飞扬是龙公子和龙小甜的父亲,也是驸马龙在田的亲哥哥。 听到迦叶的表述,我整张脸完全黑了,原本我也晓得龙驸马必有后招,却没想到他做事竟然这么彻底,一击致命。 我心中疑虑,又问城中的情况怎么样了,阿史那将军有没有就范,北疆王现在人在哪儿? 迦叶告诉我,说将军并没有屈服于龙在田的淫威,以国之重器,不能儿戏言之的理由拒不承认手书的真实性,说一定要得到宫主的确认,才会认可这一份任命。 双方在交易场对峙,现在城中大门紧闭,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而迦叶只收到这一封信,后面便再无消息,此刻的他们心中惶然,见到了我们,特别是骑着传说中福灵豹的天山神姬,终于找到了组织,几个大老爷们就眼巴巴地瞧着我们。天山神姬沉吟一番,然后说道:“不如我去城中,将我爹的真面目给揭穿?” 迦叶苦笑道:“这怎么可以,公主您虽说是神池宫的继承人,但是在城中的威望终究没有驸马爷高,若是他以您生了病,胡言乱语为由,将您软禁内宫,别人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天山神姬皱起了眉头,晓得迦叶说得有道理,不过此刻却又不晓得如何是好,而我则在旁边插言道:“既如此,我们就去那百米冰窟,将你娘亲给请出来吧?” 迦叶惊讶地说道:“百米冰窟是神池宫的禁地,除了宫中长老,其余人谁也不能进入,平日里法阵森严,机关重重,而那儿看守门户的高吉贵已经倒向了驸马爷,城门又封锁了,如何能得入其中,这不是送死吗?” 我指着赖在神姬旁边的那头雪豹说道:“城门关闭,这畜生能飞,便不是问题;至于法阵森严,机关重重,还有高吉贵那老贼,自然是危险,然而我们不去试一试,难道就在这里等待着阿史那将军和北疆王落败被擒?” 听到了我的反问,迦叶也不再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自家的公主,天山神姬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在外围防备修炼密林,随时等待机会,我们去百米冰窟!” 这般决定之后,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让那头福灵豹愿意驮我。 这事儿神姬也很为难,那头畜生她也是刚刚降服不久,脾气暴躁得很,而且刚才我与它交手,斗得真凶。 然而没有我陪同,天山神姬根本搞不定那个看守禁地的高长老,这事儿棘手,时间又紧急,我一发狠,当下陡然施展出了魔威。 这气势陡然一涨,那畜生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地跳了起来,身上毛发根根竖立,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与我四目相对,不过我并不示弱,而是恶狠狠地瞪着它,如此僵持一会儿,它终于低下了身子,趴在草地上,尾巴摇了摇,表示出了屈服的态度来。 果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个欺善怕恶的畜生。 我和天山神姬一同骑上了那雪白色的豹子,与迦叶一行人辞别,接着福灵豹将肋下的肉翅一震,向前一阵疾冲,腾身一跃,直接飞了起来。 空中风声呼呼,这福灵豹速度极快,我感觉自己一下就出现在了云层中,这儿雾气弥漫,空气稀薄,与外面正常的世界不一样的是,这神池宫秘境和茅山宗一般,都是一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洞天福地,虽然也有风雨冰雪、烈日皎月,但却恍如隔了一层薄膜,我抬头看那阳光,总感觉越发不真实。 这般看久了,我突然感觉到梦中的那位魔尊于九天之上,俯瞰而来,我看不清它的容貌,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它的目光,直视我的内心。 啊…… 我感觉到一阵恐惧,下意识地大声喊叫,这时在前面引导雪豹的天山神姬猛地掐了我一下,恨声问道:“你干吗?” 我晃了晃脑袋,再次瞧过去,才发现阳光依旧明媚,但是刚才的幻觉却已然消失了,当下便岔开话题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呃,对不起,我恐高。” 说话间,我们已然飞跃过了修炼密林,越过了冰城以及有着三千弱水的神池,来到了内宫顶上,而雪豹没有一点儿停留,不断向前飞,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寒冷,却见内宫之后,竟然又是一座巨大的冰峰,巍峨而高耸,直插入云中。 在天山神姬的控制下,福灵豹来到了挂满冰霜的雪林前,这儿在冰峰的半山腰,风雪呼呼,与外面终日的春光不同,寒冷而空寂。 福灵豹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雪林前方,我从那畜生的背脊上面跃下来,疑惑地问道:“我们到了吗?” 天山神姬点了点头,指着前方说道:“百米冰窟就在这雪林的后面,上空有九层雷罡,豹子越不过去,不然会触发感应,让人觉察。” 言下之意,就是这儿只能我俩步行而入,我点了点头,拍了拍雪豹的背脊,笑着说道:“嘿,伙计,刚才受累了,你在这儿先歇一会儿,一会儿再带我们出去。” 这畜生就像一匹骏马一般,打了一个响鼻,一脸嫌弃地转过了头去,舔了舔天山神姬的脸。 神姬嘻嘻笑,对我说道:“小家伙告诉我要小心,呵呵,真有意思。” 两人辞别福灵豹,开始往这满地积雪的林子中前行,神姬对这儿十分熟悉,不断地提醒我哪儿有机关,哪儿有预警的防备,我跟着走,倒也没有惊扰到这里面的人,一直走到了林子深处,神姬方才拉着我躲入一棵大树之后,朝前指着说道:“看到没有,高长老和他门下几个弟子便是住在这里。” 我顺着她莹白的手指看过去,却见林中的确有几栋小屋,此刻看去,倒也颇有些美景,不过想到里面住着的人,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问人在里面吗? 天山神姬摇了摇头,说他应该在洞口看守。 我点头,与她绕过了林中雪屋,然后一路过了雪林,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崖前,却见那崖前有一山洞,上面有八个古色古香的篆书“神仙洞府,百米冰窟”。 洞口有一扇红色大门,上面钉着上千颗铜钉,宝相庄严,天山神姬回头瞧了我一眼,咬着牙说道:“就是这里,里面有无数洞窟,我母亲、大长老以及许多神池宫的前辈,都在这里闭关,有的人一进入其中,就终身没有能再出来,所以它不但是神池宫的闭关之地,还是埋葬我神池宫无数先人前辈的墓地!” 我点了点头,瞧见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走,去见你母亲。” 我说得淡定,就好像是串门一般,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两分半钟,方才来到了那洞前。 我望着这洞门,它虚掩了半边,露出了一条供人通过的缝隙,当我们走到跟前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公主,你不应该来的。” 第五十三章 任你法阵凶险,我自一剑破去 第五十三章 任你法阵凶险 我自一剑破去 铜钉红门之后露出了半张脸来,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瞎了半只眼,一说话,门牙都没有几颗,身子伛偻,头顶上梳着一个孩童般的冲天辫,十分古怪。 这老头从门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昏花老眼中流露出了不舍的神采,再次重复刚才的那一句话:“公主,你不应该来的……” 此人应该就是看守禁地百米冰窟的高长老,天山神姬瞧见这个转手将自己卖给了龙在田的老家伙,立刻恨得牙痒痒,冷然说道:“好你个高吉贵,我卫家待你不薄,你为何出卖我母亲?” 天山神姬姓卫,这姓氏是跟随着她母亲而来的。 高长老平淡地看着神姬,并没有理会她的问话,或许在他看来,所谓的背叛能够说出一万种原因来,但是以他的身份,何必与这样的小孩子辩解? 高长老不理会她,而是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皱眉说道:“你是……外人?” 这老头子久居雪山禁地,即便是神池宫,恐怕也不常去,不过我与神池宫中的诸人在气质上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所以也不隐瞒,拱手说道:“末学后进陈志程,见过神池宫长老!” 高长老脸色陡然一阵严肃,朝着天山神姬质问道:“神姬,你居然敢带一个外人来到我神池宫禁地,该当何罪?” 被他这般一问,神姬怒极反笑,恨然说道:“龙在田勾结西方光明会,谋夺宫中大权,你不管,反而管我带个陌生人过你这狗窝来?你这个老糊涂,实话告诉你,我是过来叫醒我娘亲的,我打不过你,这是我请来的帮手,在外面的世界里可是大大的有名,你若是识相,让出一条道来,如果执意一条道走到黑,那么我也不拦着你!” 高长老听到天山神姬夸夸其谈,仔细打量了我一回,然后对我说道:“小子,你很厉害?” 我谦虚地拱手说道:“一般,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一会若是交起手来,还请前辈多多包涵,手下留情,不要欺负晚辈才是……” 高长老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历史何其的相似,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难道这事情,也遗传吗?” 我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疑惑地再次问道:“前辈,您说什么?” 这边刚一问,那高长老却自顾自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既然到了我跟前,老夫便不能让悲剧再发生。小子,我有一甲子未开杀戒,如今为了你,我就破了这一回戒……” 他说着话,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面令旗,口中大喝道:“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仙都昆仑,十方俱灭阵,起!” 这一道诀咒,一气呵成,令旗招展之间,我脚下的山崖陡然转变,雾气将前面的洞府遮掩,将四周的景物给遮盖了去,我心中一跳,回手抓住天山神姬的胳膊,免得两人离散,被分而歼之。而就在我们两人的手抓在一起的时候,前方的浓雾之中传来了高长老冷漠的话语:“神姬公主,前左坤卦,踏步而行,离开那个男人,要不然,你便只有和他一同赴死了!” 他所说的那个卦位,想必是这十方俱灭阵的生门,他虽说已然归附了龙在田,但到底不敢在这神池宫禁地,在诸位闭关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将神姬击杀,然而天山神姬转头瞥了我一眼,接着冷冷地回答道:“与其坐看龙在田勾连外人,神池宫旁落他手,我宁愿今朝便死!” 她说得坚决,那老头子一声叹息,接着前面的雾气陡然一卷,此人将生门挪开了。 此阵一变,空间顿时就被封锁成了一处凝滞之地,紧接着无数的雾气在天地之间游绕旋转,诡异而古怪,天山神姬瞧见这场面,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掌,忐忑地说道:“你可以吗?” 她素来坚强,此刻一声疑问,却道尽了心中柔弱,我舔了舔嘴唇,手往怀中一摸:“看情况吧,大不了陪你死咯!” 我说着话,却是捏动了八卦异兽旗,将里面的阵灵王木匠给催了出来,这老东西从我怀中浮现出来,瞧见旁边冷若冰霜的天山神姬,不由得眼睛一亮,嘻嘻笑道:“哎哟,这姑娘可水灵呢,小陈,你哪儿拐来的妹子啊?” 王木匠性子向来如此,我也不理会旁边一脸诧异的天山神姬,拽着它的胡子,指着旁边说道:“十方俱灭阵,老王,听过没,给支个招儿?” 听到我的请求,王木匠左右打量一番,不由得大叫一声“苦也”,吹胡子瞪眼地大声骂道:“陈小儿,你娘咧,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好久没出来透口气,结果一来就是死地,你狗日的要是想自杀,拜托别拉上我好吗?” 素来自傲的王木匠如此表现,我便晓得这阵法了得,当下也是苦笑着说道:“老王,别讲废话,说重点!” 王木匠悬于空中,哇哇大叫道:“你知道吗?这十方俱灭阵,据说是从封神时代的十绝阵演化而来的,最是凶戾不过,号称天下十大阵法之一。分为天绝阵、地烈阵、风吼阵、寒冰阵、金光阵、化血阵、烈焰阵、红水阵、落魂阵和红沙阵十阵,各阵的破解之法都不相同,我也晓得不多,你若是问我的建议,我只能告诉你,趁着法阵还没发动,你赶紧拔剑抹脖子,图个痛快吧!” 它说得凶险,而浓雾之外的高长老则“咦”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这儿居然还有如此懂得阵法的角色,既如此,那我就先请诸位领教一下这寒冰阵吧!”这话音一落,周围那不断旋转的雾团立刻化作了漫天风雪,豆大的雪珠纷纷扬扬,飘落而下,世间变得雪白一片,场景十分凄美。 我持剑而立,与天山神姬背靠着背,刚才说尽丧气话儿的王木匠则不断地挥舞双手。在它的破解之下,在我们身边方圆几米之内,总算是有了一处安宁之地,没有那胡乱卷起的雪花。 瞧见这满口没一句好话的怪老头竟然有这般本事,天山神姬不由得欣喜异常,欣然喊道:“好厉害啊,我们能破阵吗?” 这话音一落,却瞧见那飘飘洒洒的雪花陡然变得沉重起来,化作了一根根尖锐的冰棱子,朝着我们飞射而来。 那冰棱子宛如根根利箭,以极快的速度飞射而来,陡然之间,万箭齐发,王木匠瞧见了,面不改色,手往我胸口一抓,然后厉声高喝道:“鳌来!” 一声令下,那八卦异兽旗便出现在了它的手中,一只巨大的鳌形气囊将冰棱子皆数抵挡在外,冰棱在鳌壳上碎成粉末,滑落而下,陡然间凝成了十个冰甲力士,个个身高三米,伸出双手,将异兽旗上的旗灵紧紧抓着,往四周撕扯。 笼罩着我们的这头巨鳌体型巨大,一开始并不碍事,然而随着那漫天冰棱如箭雨般洒落而下,逐渐地凝结在了那十个冰甲力士身上,便有些受不了了,发出了喧天的哀鸣。 王木匠瞧见这巨鳌受之不住,赶忙临阵换将,走马观花地使出了咬钱蟾蜍、狮子、鹿、马和貅来,然而都只能支撑一会。 就剩下龙和麒麟没出了,他一脸痛苦地朝着我大声喊道:“陈小子,你再不出击,我可就坚持不住了!” 听到王木匠这句话,我晓得此刻我若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怕就得死在这儿了。 要晓得十方俱灭阵除了这寒冰一阵之外,还有九种,若是不能釜底抽薪,只怕我们就真的折在这儿了。尽管我这天已经使用过数次临仙遣策了,但是事关性命,即便是有着巨大危险,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鼓动血劲,将右眼中的神秘符文给激发出来。 临仙遣策,世界回复本我,简单如一。 所谓法阵,不过就是诸多幻象推演,规则累积,然而当落于实处的时候,万物归元,便再也不能遮住我的眼睛。 饮血寒光剑陡然而出,依次刺中了那十头冰甲力士,接着我一剑斩破天,身子一阵罡步陡转,接着又是一剑斩去,将一条胳膊给卸了下来。 白色的世界骤然消失,我的眼前出现了一脸震惊的高长老,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可能?” 第五十四章 以自由的名义 第五十四章 以自由的名义 我斩落的,正是高长老掌握阵法令旗的那一只手。随着这手与令旗落在地上,漫天的风雪陡然消失,又回复了山崖前的雪地模样。只有高长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这十方俱灭阵端的厉害,若是按照高长老往日的经验,一旦施展起来,阵中千变万化,即便我能够熬过那寒冰阵,自然还有天绝阵、地烈阵、风吼阵…… 如此多的法阵运转,自然会有弄死我的一刻,然而他根本无法想到,拥有了临仙遣策的我,在与利苍一战之后,已然领悟了些许规则之力,尽管这领悟还十分浅薄,但是已经拥有了掀翻棋盘的能力。法阵千变万化,玄奥无比,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要掌握了归本还原的能力,最简单的办法即是并不按照他划定的框架行事,而是一剑将主持法阵的他给斩落在地。 按道理说,高长老的修为并不弱于我,而老辣之处,更有甚之,不过我剑出突然,他终究猝不及防。 我一招得手,倒也并不步步相逼,而是持剑站在了两人的安全距离之外,一脸谦虚地劝道:“前辈,承让了。晚辈这里有一言相劝,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事儿跟咱的关系都不大,您在这儿待着也好好的,何必干预进来,不如带着我们将那宫主唤醒,其他事情,便也不要再管了,可好?” 被我这般一说,刚才意识还在游离的高长老终于回过神来,盯着我说道:“你当真以为,就凭我一个人,就能够做出如此的决定吗?” 我有些搞不清状况,摸着头笑道:“怎么?” 那高长老脸色阴晴莫定,突然间似有感应,回转过头去,用左手捂着右臂伤口,躬身说道:“您来了?” 红色铜钉大门的阴影中,有一个驼背老太拄着拐杖,缓步走了出来。 这老太七老八十,脸皮如松木,老眼昏花,蓬松的乱发,深凹的眼窝子里面堆积着没擦去的眼屎,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人味儿,颤颤巍巍的,看着弱不禁风,然而当她缓步走出来时,却给我一种如山移动的巍峨感。我心中一跳,却听到旁边的天山神姬惊讶地叫道:“奶奶,你不是在闭死关吗,怎么出来了?” 奶奶? 听到神姬的叫喊,我利用有限的情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终于得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答案。 我眼前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跌倒爬不起来的白发老太,居然就是北疆王口中那三个有可能胜过自己的神池宫顶尖高手之一的,首席教谕大长老。 北疆王对此人的评价犹在神池宫宫主之上,认为她是除了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天山祖灵之外的神池宫第一人。 神姬之所以叫她奶奶,是因为她除了是神池宫的首席教谕大长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龙在田的母亲,同时也是神池宫宫主和龙在田成婚的重要推手。 这个人的阴影,笼罩了神池宫一百年。 想到这些,我的心终于有点慌了。 这样的老怪物,我区区一个末学后进,拿什么来跟她拼? 那白发老太走到了高长老的身旁,手指挽如兰花,沾了点唾液,在他受伤的手臂上面轻轻点了几下,慈祥地说道:“小高,你受委屈了。” 那看模样并不比白发老太小多少的高长老竟然眼圈一红,躬身说道:“没什么,吉贵愿为老师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得慷慨激昂,然而白发老太却并不领情,而是淡然说道:“态度够,但是手段差一点,让一个小娃娃将我神池宫历代先祖智慧结晶的十方俱灭阵给破了,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你先退下,去治一下伤吧。” 她说得一点儿情面都不留,那高长老略有些尴尬地捡起地上的断臂,退入了红色大门。这时白发老太才抬头看向了我,叹声说道:“百年来,能够破得这十方俱灭阵的,只有一人,而如今,又多了你一个。小子,这件事情,足以让你骄傲终生了。” “哦?”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头看了天山神姬一眼,然后装作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乖孩子,谦虚地说道:“碰运气而已,前辈,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方才掺入这浑水之中,而你和神姬既然是祖孙,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最好说清楚点,别闹得不可开交才是。” 白发老太用眼睛瞥了一眼天山神姬,慈祥的脸上露出了几许冷厉,沉声说道:“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好说的?” 首席教谕大长老既是天山神姬的祖母,同时也是她的师父,被自己这么亲近的人如此对待,神姬受到的打击不言而喻,她一脸震惊地对着自家奶奶说道:“奶奶,谁吃里扒外,谁勾结外人?你没有瞧见,我爹他都叫了哪些家伙来神池宫,一帮乌七八糟的西方人,在修炼密林中为非作歹,肆意杀人,而他们还要将阿史那将军给罢免了,这事儿——您平日里不是一向都主张我神池宫隐居于世,得悟天道的吗,现在怎么……” 那白发老太双手拄着拐杖,叹气说道:“的确,以前的我,一直都在穷尽毕生之力,想要参悟天道,得入昆仑化境,抵达仙界之上,然而直到我在关键时刻被出卖了之后方才明白,为何这几百年来,神池宫无一人能够登入仙灵之地,原来所谓的昆仑化境,早已不过是一个虚伪的谎言了……” 天山神姬失声痛叫道:“怎么会?” 白发老太突然勃然大怒起来,挥着手中的拐杖大声叫道:“怎么不会?我告诉你,卫神姬,你们卫家的祖宗,我神池宫最敬仰的天山祖灵,它已经不再是它了。这是一个末法时代,随着深渊中的黑潮袭来,被黑暗意识侵染过后的它已经不再是我们崇拜的祖灵,而是这天山最大的魔头。抛开你一切的美好幻想吧,我们的道路,已经被它终结了,要想重新登入仙灵之界,就必须毁灭这个旧世界,打破所有的一切!” 首席教谕大长老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这时方才感觉到在她那宛如山岳的气势之中,其实有许多细小的裂缝存在。 这些东西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觉察不到的,然而在我眼中,却晓得恐怕是她冲击仙灵之境失败时,留下来的暗伤,可想而知,首席教谕大长老原本应该是一个很超然的角色,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闭关失败之后发生了改变,龙在田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并不是因为他手下的力量以及勾结的外人,而是因为在他背后,站着这位天山神池宫第一的权势人物。 人一旦没有了追求,那么对于权势的迷恋就会更加凸显。 听到自家祖母的这一番话,天山神姬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嘴唇哆嗦了几下,艰涩地说道:“那,我娘亲呢?” 白发老太脸色变得格外阴寒,冷然说道:“那贱人,自然还是在神游太虚,参悟生死之中,不过有着那六亲不认的祖灵阻碍,只怕她就算是逃过了一场劫难,也无法再有作为。都说女人无才就是德,这些年她与你爹关系一直不睦,若是修为减损了一些,倒也能够甘心做一个幕后的女人,多在床笫之间伺候,让在田走上高位来,说不定能够挽回一些感情呢。” 这话儿说得天山神姬浑身冰冷,指着白发老太说道:“奶奶,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背后主使的?” 白发老太傲然说道:“自然,我龙老雪受尽了谎言,自然要有自己做主的一天。” 这祖孙俩儿相互摊牌,我瞧见天山神姬一副信念崩塌、摇摇欲坠的模样,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捏了捏,示意她不要激动,紧接着一脸严肃地拱手说道:“前辈,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东西,不过却晓得一点,无论是谁,都不能主宰别人的命运,宫主她既然在闭关,您最好还是等她醒过来,再做决定,可以吗?” 那白发老太好像看怪物一般地瞧着我,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哦,我就要主宰别人的命运,你待如何?” 我坚定不移地将长剑插在雪地上,然后朗声说道:“既如此,那么茅山门下陈志程,就以自由的名义,与你一战,让我看一看,你这个老东西,到底有什么资格!” 来,战吧! 第五十五章 志程以卵击石 第五十五章 志程以卵击石 其实就在别人都议论神池宫首席教谕大长老地位超然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着神池宫宫主和北疆王不能走到一起的缘由,晓得这个风轻云淡的大长老有着极强的控制欲,而在她表明身份的那一刻,我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缘由,一个冲击仙灵之界无望的高手,疯狂起来,足以毁灭一切。 这样的人,与她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可以讲的,越是心魔严重的人,越是迷信自己手上拥有的力量。 她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一切。 然而我却以为,得失心和控制欲如此强烈的人,即便是真的有仙门,也不是她能够前往的,此时此刻,将生还的希望寄托于这白发老太的仁慈心,显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求饶既然无望,那么就拿起手中的剑,与她拼了吧? 然而尽管这白发老太冲击境界失败,她依旧是天山神池宫的大长老,依旧是让天下十大高手之一北疆王所敬畏的顶级高手。我不认为我能够破得了那十方俱灭阵,便有资格对这位传说中的老人提出挑战,这样的决斗无异于唐吉诃德去与风车决斗,但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既然是死,不妨死得有尊严一些。 听到我提出了的挑战,大长老也是愣了一下,接着她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笑容来,哈哈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少年人,你真的以为自己有点小本事了,就能够蔑视主宰这个世界的力量吗?懵懂无知,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大长老对我根本不屑一顾,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盘算着后续之事,这让我心中的愤怒叠加,而这时那个被我压制在心海之中的意识似乎笑了起来,它在引诱我,让我交出身体的控制权,让它来给我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力量,让面前的这个老乞婆,晓得什么叫做“少年人,不可欺”! 然而魔鬼给出的果实虽然甜美,但是终究有毒,我陈志程,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闯出我的一片天来。 这般想着,我将怀中的八卦异兽旗扔给身后的王木匠,伸出了长剑,朗声说道:“茅山弟子陈志程,前来领教!” 一言方罢,箭步冲出,长剑宛如奔马,直指那老婆子的眉心,大长老不闪不避,就像一个吓傻了的老太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看着我,不过她的双眼之中,毫无畏惧,只有猛兽对于猎物的玩味和蔑视。 我咬牙,根本不管其他,将力量集中于剑尖之上,眼看着就要刺到了对方的额头,心中不由觉得有几分疑惑。 这么容易,就能够刺中了? 不对! 这想法一生出来,我这剑招立刻变成了虚式,轻轻一点,便见眼前的老太如同破碎的玻璃,化作了无数的碎片,而随着这碎片的飞扬,我感觉身后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陡然出现,下意识地将留着的那九分力用在了脚下,脚尖轻点,猛然飞跃到了巨大的木门前。这时方才敢回头望去,却见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两三米宽的巨大手掌印,积雪带着冻得硬邦邦的泥土一齐向下沉了半米深。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有着这么恐怖的效果? 我余光扫量,朝着那白发老太望去,却见她一扫先前那副病殃殃的模样,银发四散,朝着上方飞扬而起,枯树皮般的老脸上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来:“呵呵,有多少年没有跟人交手了,你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不过小孩儿终究只是小孩儿,就算是再厉害,那又能如何,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终究无法突破自身的极限,而唯有以这天地为容器,方能超脱于物外,成为顶天立地的恐怖存在——比如这个……” 她说着话,手突然朝着前方一抓,我便立刻感受到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汹涌而来,余光扫量过去,却见雪地上凭空多出了一只巨手,朝着我的后心抓来。 我举剑去斩,那积雪凝聚的巨手在这一刻居然变得如同岩石一般坚固,我受不住这巨力,朝着后面飞跌而去。 然而这并没有算完,她不断地挥舞着双手,或者爪,或者掌,或者拳,无数风霜雨雪飞旋,然而我又根本没有感受到这里面有着半点法阵的气息在。 也就是说,我面前的这个老太婆,她已经能够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仅仅只是调动一点儿力量,四两拨千斤,就让我疲于奔命,濒临绝境。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在极度危险的边缘,我心中不停地呼唤着,我明明能够感受得到,这大长老别看威风凛凛,但身体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只要我能够接近她,便能够一剑斩落,将其头颅割下。 然而事实上我从开始,就连她的一片衣角都不能沾到。这大长老宛若天外飞仙一般,举手投足之间,便有天地之威,我怀疑若不是在这神池宫的禁地,怕毁坏了基业,我则早就已经被埋在石下。 酣战良久,我不断地深呼吸,心中已然明了了,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尽管神池宫大长老并没有下死手,但是我却晓得我绝对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我没有再刻意地去追逐大长老的身影,而是在这漫天汹涌的攻击之中,寻找着一种平衡。 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又能奈我何? 我依然还是我,掌握着临仙遣策精髓的我,对于这世间诸般变化,有着更加清晰确切的感悟,能够化繁为简,趋利避害,在漫天的攻击之中,我依旧能够保证自己不伤分毫。 我的心一旦沉静下来,表现就变得优秀很多,而大长老的脸色则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然而场中不是只有我和她,还有另外两人。早在决斗开始的时候,我已经将八卦异兽旗抛给了王木匠,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在旁边看着,到了后来,我与神池宫大长老斗得正酣,谁也顾不得谁的时候,它便悄然带着天山神姬,闪身闯入了那木门之后,进入了百丈冰窟。 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唤醒在此闭关、神游太虚的神池宫宫主,不是过来与这大长老决斗的,这事儿我可没有忘记。 面对着这世界上最顶尖的力量之一,我不能战而胜之,但是拖住一个曾经走火入魔、神元受过冲击的神池宫大长老,我还是勉强有些把握的。 一开始我宛如蟑螂一般顽强的斗志和古怪的手段,让这白发老太终于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收起了玩耍的心情,与我全力交锋,然而战至后半段,在她各种层出不穷的攻击之下我显得颇为疲乏有些勉力维续了,她才发现天山神姬已然不见了踪影。 这大长老是什么人,眼睛一转,便明白我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讥讽我道:“小子,神姬自小做事就十分不靠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信心,居然敢将自己的性命这么轻易就托付在了她的身上?”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咬着牙说道:“信念!” 我这话儿说得慷慨激昂,然而那老婆子却嗤之以鼻地说道:“别假模假式地跟我扯这些,我看你是跟那妮子睡了吧。只可惜,这么好的修道胚子,若是能够留着做个鼎炉,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她一脸惋惜地摇头,轻声叹道:“一切都结束了,孩子,你看,死亡在向你招手呢!” 这话儿说着,大长老的手朝天一张,我便瞧见漫天光明都消失于无踪,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 死亡! 第五十六章 神符王李道子 第五十六章 神符王李道子 要死了吗? 我感觉到周遭的空间都化作了黑暗,力量依旧在,但是却避无可避,万物都化作了一个点,这是最终的归宿,简单的终点,已经完全超脱了我的理解,这才晓得她之前的所有手段,都不过是为了掩盖此刻的这一招。 就在我的世界即将陷入死亡之际,我心中一股精元浮现,有着李道子的气息,那是当年他滴入我额头的精血,接着当初的咒言在我的耳边恢弘响起来:“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勒令护法四门尊者运教成本经集、勒令奸贪枉魔神显灵光气霾除退……” 这并非幻觉,我明确地感受到,千里之外的茅山之中,一个静坐于山洞的老人,一手指天,口中疾言,而我的心中一动,忍不住跟着他一同念诵起来:“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 你这老乞婆。 没听到我先前有报过名号吗? 茅山弟子! 天下符王李道子,人间传奇陶晋鸿,在我的身后! 有这么两位道门巨擘,想用这种办法弄死我,你可曾问过他们的意见? 口中金言玉律,叠叠陡然而起,一开始细不可闻,然而随后这跨越空间的共鸣传递而出,我突然有一种境界被陡然拔高的感觉,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我,而是站在师叔祖李道子肩上的一个修行者,这样的高度,已然是能够并肩神池宫首席教谕大长老的境界。 就在此时,我毫不犹豫地结起了印法,用出了一个我在实战之中罕有使用过的手段。 茅山神打术! 直拳前出,缓缓而行,势如山岳,感受天地,接着我口中朗声诵道:“弟子起眼看青天,众位师父在身边,十八尊罗汉、二十四味诸天,扶助弟子,教尺拖刀,拖刀化为鹅毛,铁尺化为灯草,卷心石头化为水泡,一身化为铜皮铁骨,头带铁帽十二顶,身穿铁甲十二重,铜皮包三转,铁皮包三重,众位师父,众位大将,扶助弟子快寄打!” 所谓神打术,便是请神上身,这门功法我虽然曾经学过,但是因为我本身的特殊性,一般都不敢用,怕自投罗网,引来祸端,然而此刻我却是通过一滴精血,与师叔祖的意识跨越空间连接。 值此生死存亡之机,我也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当这咒诀诵念完毕之后,陡然间我感觉一股意志贯入了我的身体里,却听到有一人在我耳边低喝道:“志程我孙,且看老道来与这神池宫老儿相斗!” 这意志是我师叔祖,但是又跟我印象之中的李道子有着许多不同。 记忆中的他是个严肃刻板的老道士,也从来未叫过我这样的称呼,然而此刻的他却多了几分豪放,一声低喝之后,却是平平伸出手掌,朝着前方轻轻一拍,接着用牙齿咬破中指,挤出鲜血,在半空中画出了一个简单的符文来。 符文一成,整个空间陡然一震,万般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接着我瞧见了神池宫大长老难以置信的脸容,她失声叫道:“怎么可能,你没死?” 我,或者说李道子将手一挥,冷然说道:“还以为是什么角色,龙老雪,你这个老不死的恶婆娘,当真和他所说的一般模样,还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不过就是区区一个黑暗深渊术,当真以为能够碾压一切吗?” 我这声音都变了,那白发老太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一咬牙,恨声说道:“我道你怎么没死,原来是用了请神上身的法门,不过这天山祖峰境内,除了地下那老鬼,怎么可能请到别的什么东西?你不是那老东西,那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口中的那个家伙,又到底是谁?” 附身在我身上的李道子有着与他平日极为不同的性格,也不理会这大长老的一连串问题,而是斗志昂扬地说道:“当年的他,孤身闯入传说中的神池宫秘境,才知晓那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修行三大圣地,不过如此;而如今,你竟然胆敢欺负我的门人,就休怪老道我有样学样,再将你神池宫给打穿,让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家伙看一看,自命清高、遗世独立的你们到底有多么的不堪一击!” 此话说完,他保留了我诸般观感,却直接控制住了我的身体,然后陡然向前一跃,冲到了大长老的身旁。 大长老的身法已经快若鬼魅了,自然不能让我接近,正要闪开,结果李道子却提前用我流血的中指在衣服上面画了一道符文,紧接着倏然撕下,朝着她闪开的方向猛然一掷,口中大喝道:“土地神符,缚!” 布条落地,立刻有巨大的力量将这一片区域的东西往地上拉扯,大长老的身体顿时就变得缓慢,难以逃离。 李道子便也不再停留,将手中的魔剑微微一抖,朝着前方的那老乞婆一剑斩去。 他用的是茅山入门剑法中最简单的一式,就这般简简单单的一斩,却有一种大巧若拙的沉重,让人凭空生出了无可抵御的畏惧感来。 所谓高手,便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落叶飞花,皆可伤人,再平凡的手段,都是神迹。 然而神池宫大长老终究不是寻常角色,即便是被那符箓给束缚了周身,她也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中的拐杖,平平一拍,将李道子这一剑给抵挡开去。 她手中的那拐杖十分特别,看着宛若木质,但实际上却有金属之声。 我仔细一看,这才晓得是用那黑铁沉香精选的树胚做成,上面似乎经过神池宫大师级能工巧匠的炼制。 在随后的战斗中,李道子给我上了一场活生生的教学课,让我晓得了什么叫做化繁为简,什么叫做大巧不工,所谓的运用天地之力以及如何在战斗中凌空画符,使用道法来限制对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迷醉,不在此间的人瞧不出这里面的美妙。 算上这一次,我曾经被人上过两次身,前者是心中的魔头,它诠释了什么叫做霸气,什么叫做杀戮和死亡之中的永生,李道子这一回,则给我诠释出什么叫做智慧之美以及对道的体会和境界。 这两场上身,都让我获益匪浅,受益终生。 我只恨这过程太短了,然而任何拼斗,它终将有结束的一刻。这老太见打不过,吃了几次亏后,竟然吐着血就朝着山下一阵疾奔,临走前还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别走,我还会再回来的……” 神池宫大长老负伤远走,附身在我体内的李道子却是一声告辞都没有,便宛如潮水一般地退去,显然这一通拼斗,对于千里之外的他来说,也是十分勉力的。 我终于感觉到浑身一阵虚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面来。 四周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却见天山神姬一脸焦急地冲过来,瞧见我独坐雪地,又惊又喜,流着泪喊道:“你没事吗,她人呢?” 我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给我打跑了。” 我瞧见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十分可爱,正想开两句玩笑缓解气氛,突然瞧见天山神姬的身后,居然有一个宫装美妇跟了出来。 这人,莫非就是神池宫宫主? 第五十七章 谁能横刀立马,唯我天山神姬 第五十七章 谁能横刀立马 唯我天山神姬 跟着天山神姬一起出来的宫装美妇脸廓与她很相似,两人就宛若姐妹花一般,不过仔细看,却能够发现那宫装美妇的眉目之间,有着许多岁月的沧桑,这份成熟的味道并不是天山神姬所能够比拟的。果然,缓过神来的天山神姬给我羞敛地介绍道:“这个,就是我娘亲。” 听到了天山神姬的介绍,我晓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也不敢怠慢,当下拱手说道:“茅山陈志程,见过宫主。” 这宫装美妇自出现起,就一直用那双杏仁一般的美目盯着我瞧,当我拱手问好的时候,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疑惑地问道:“我刚刚醒来,听到小囡囡说起这事儿。年轻人,我那婆婆可是天下间顶端厉害的角色,即便是冲关受伤,也不是你所能够匹敌的,她到底在哪儿,你快些说来,不可胡言乱语!” 刚才面对天山神姬,我还能够轻松自在地回答,而在这神秘的神池宫宫主面前,却只能收起笑容,沉声答道:“刚才我请来千里之外的祖师,与龙老雪交手,她最终受伤不敌,退往了内宫中去。” 听到我的这番解释,宫装美妇将信将疑,不知道我是故意在她女儿面前拔高自己,还是真有其事,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不过她到底是做宫主的人,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回头与自家女儿确认:“小囡囡,你刚才对我所说的,可真?” 天山神姬在外人跟前清冷如雪,在自己母亲面前恢复了小女儿的情态,娇嗔着说道:“娘亲,我怎么会骗你,现在城外的野人林中,龙在田勾结的那一帮西方人都在那儿呢。还有城里面已经乱了起来,龙在田和阿史那将军以及那个男人在月桥的交易场那儿对峙呢。我们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到底是怎么样,只有赶紧过来通知你,让你出面,才能化解危机了。” 宫装美妇不再磨叽,回身一招呼,从门中走出八个长老来,有男有女,高矮不一,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每一个人的炁场都无比强大,瞧见这些,我方才感受到神池宫作为三大修行圣地,果然不是徒有虚名,比之茅山,到底还是厉害许多。 宫装美妇带着手下八位长老,来不及与我们多说什么,便朝山下匆忙离去,临走的时候倒忘不了交待我一声,让我照顾好她家女儿。 这九人下山,每一个都宛若一道青烟,在雪地上面踏步而飞,不一会儿就瞧不见了身影。 此刻的我已经回过了气来,瞧见天山神姬在旁边泪水涟涟地看着我,不由得苦笑道:“你哭什么?” 天山神姬擦去眼泪,摇头不语,旁边的王木匠倒是拿着旗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你小子挺能的啊,我们都以为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只能是一具死尸,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将那老妖婆给打跑,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我一边将它和旗子都给收起来,一边说道:“这个啊,都是意外,我也以为自己会死的。” 冰城之中还有诸事烦扰,并不是神池宫宫主出现就能够迎刃而解的,我催促天山神姬赶紧与我一同下山,两人穿过了雪林,神姬一声唿哨,那头福灵豹便一副不耐烦地蹿入我们的视线中。 两人再次乘坐福灵豹上天,越过雪山和内宫,飞过天池,一直来到了月桥尽头的冰城外宫,瞧见交易场那儿已然没有人群汇聚,不过却有一队人马,仓皇地朝着城外逃去。 我让天山神姬将福灵豹的飞行高度放低一些,眯眼瞧去,却见这队伍约有百人,领头的正是那神池宫驸马龙在田。 龙在田一逃窜,我便明白了一件事情,想必是宫主及时赶到了现场,揭穿了他所谓的手书和印信。我先前听北疆王说,内宫之中,支持他的豪门贵胄足有四成之多,此刻一看,应该是有好多人都选择了调转枪头,改变了立场。 如此说来,将这百人给拿下,或者逼降,此间诸事便算是了结了。 神池宫一片混乱,虽说神姬娘亲的出面让形势陡然转变,但是一时之间,却也组织不出多少力量过来追击,跟着龙在田一起逃离的,便有好多走马队的队长和骨干,这使得走马队这个神池宫的常备武装力量被不可避免地削弱,反而是由那一帮子外宫商户组成的反抗团体,成为追击力量的主体。 福灵豹越飞越低,我瞧见了神姬她娘和手下的八大长老,瞧见了北疆王,瞧见了阿史那将军,就连客栈掌柜老尤、藏经阁黄脸老头和胡掌柜都出现在视线中…… 我瞧见了对方,而城中的追兵也瞧见了飞在天空中的我们,当然第一眼瞧见的自然是那福灵豹,而随后又瞧见了自家的神姬公主。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家公主骑着传说中的天山灵兽出现在空中,对于士气有着怎样的鼓舞,于是乎全城都出现了歇斯底里的喝彩,无数普通的修行者、凡人都通过呐喊,来表达自己对于倒行逆施的龙在田强烈的不满,表达自己对拨乱反正者竭力的支持:“神姬公主,万岁!神姬公主,万岁!” 起初还只是几人欢呼,随后这阵势开始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全城,接着整个冰城都传来了这整齐划一的呼声,呼声喧天。 人们欢呼,并不是因为天山神姬比下面的追兵厉害,而是因为她已然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信仰。 人们在为自己的信仰欢呼,在为自己欢呼。 在这样汹涌热烈的气氛之中,我明显地感觉到神姬的身体在战栗,她的侧脸上面一阵酡红,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就在我想要提醒她一句的时候,却听到这小妮子猛然一夹双腿,朝着福灵豹下了指令道:“走,我们去截住龙在田!” 这一声令下,福灵豹这傻乎乎的畜生当下也是得意地一声嘶吼,紧接着俯冲而下,朝着那百人团的前方落了下去。 我被这两个二愣子的表现吓了一大跳,倘若是有得选择,我恨不得现在就直接跳下去。 天啊,有没有搞错,神姬大小姐,那一百多号人里面不但有龙在田这种只比北疆王相差一线的顶级高手,还有他手下的一众精英,这些能够团聚在龙在田麾下共谋大事的人,必然都是神池宫中的精英之才,这样的人凝成一支夺命狂奔的队伍,别说是我,就算是神池宫宫主、大长老来了,都挡不住,我们现在过去是闹什么,螳臂当车吗? 然而还没有等我制止,那福灵豹就傻乎乎地冲了过去,径直在队伍前面的三百米处落了下来。 天山神姬一下子就跳上了那雪豹的脑袋上,踞高而站,朗声说道:“龙在田,偌大神池宫,再无你藏身之处,你不束手就擒,还待做什么?” 这话儿说得我就要栽落下豹身去,却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厉声回道:“你这个小野种,不知道从哪儿拐来一头雪豹子,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以为我输了吗?想得美,实话告诉你,教谕大长老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另外我们还有世代友好的外族兄弟,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我们一定能够卷土重来,到时候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死!” 这话儿是龙在田在给自己的属下鼓舞士气,然而神姬却凛然不惧地扬声说道:“大长老?呵呵,她若是还在的话,我怎么能够从百丈冰窟中将我娘亲给唤醒?她早就被我们打败了,现在可不比你们好多少,至于那帮西方人,也被我们斩杀了不知多少个。你们都给我听着,天山祖灵觉醒了,我脚下的这福灵豹就是它送给我的礼物,所有人原地不动,表示归降,我用神池宫公主的名义,赦免你们不死。如若不然,你们就承担祖灵的怒火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神姬误打误撞,还是心中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出于对世代信奉的畏惧,那一百多人之中,竟然有大半都停下了脚步,将信将疑地仔细打量前面这一头雪豹。 这不看还好,一看方才晓得竟是传说中的天山福灵豹,十几个极为虔诚的家伙居然就直接跪倒在地,大声地忏悔起了自己的罪过来。 即便是没有这般激烈的,但是队伍整体的速度都在减缓,逃离的意志变得不再是那么强烈。 瞧见这副场面,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样也行? 第五十八章 密林兽潮来袭 第五十八章 密林兽潮来袭 天山神姬一言可当千军,逃亡的百人队伍里面有大半人陷入了猜疑和恐慌中,有人冲着她大声喊道:“公主,你说话可做得准?要是银姬宫主和阿史那将军他们追究起来,反悔了怎么办?” 这是一个绝对值得深究的问题,然而那平日里冷冰冰的天山神姬却如有神助一般地扬手说道:“我身下的福灵豹,它代表的,是祖灵的意志,你说呢?” 这不要钱的忽悠让很多摇摆不定的人下了决心,然而就在众人准备举手投降的时候,刚才追问天山神姬的那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我放眼望去,却见那人的头颅冲天而起,而下手的却是一个长得跟神池宫驸马有七分相似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龙驸马的兄长龙飞扬,他一剑斩落意志动摇者的脑袋,厉声喝道:“摇摆不定者,死!诸位,跟我一起冲出去,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够杀一个回马枪的……” 他歇斯底里地振臂高呼,原本想着从者如云,却没想到周遭却传来一片憎恶的目光,恰巧在这个时候,整合完城中诸般势力的神池宫宫主赶来了,在远处扬声喊道:“谁能就地诛杀逆反元凶,本宫赦其无罪!” 这一句话就像掉进了油锅里面的火星,一点即燃,逃亡者听到这赦令,立刻朝着龙在田、龙飞扬一伙骨干之人投去热烈的目光。 “兄弟们,杀了这几个狗东西,我们还是神池宫的人!” 不知道是谁喊出这么一句话,立刻从者云集,无数的刀剑从四面八方刺来,瞧见这副场景,自知再无退路的龙在田、龙飞扬一伙人脸色大变,也不再约束手下,而是扔下七八具尸体,带着十来个最核心的骨干,朝着修炼密林方向逃去。 他们不走神池宫门户,而是朝着密林逃去,显然是将希望寄托于鲁道夫这些外援的身上,我领教过那些人的手段,当下朝着天山神姬大声喊道:“不可让他们逃走啊!” 天山神姬哪里不晓得这个道理,当下振臂高呼,与众人一齐朝着那十几人追逐而去。 我和天山神姬正好堵在了逃亡队伍的正前方,首当其冲,他们若是想通向密林,必然就要从我们这儿冲将出去。虽说我这一日奔忙,已然疲惫,但也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从豹身上一跃而下,拦在了那龙驸马的面前,一剑封住去路,凛然说道:“龙在田,当初给我放狠话的时候,可想过你自己会有今天?” 尽管不明白百丈冰窟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银姬宫主为何会突然破关而出,但是龙在田却晓得我必然在这里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特别是我随同他那个便宜女儿一同乘坐福灵豹降落的时候,更是猜测自己之所以失败,极有可能就是因我这个变数,所以出手凶狠,当下一拳化作飓风,朝着我这儿轰来。 龙在田是神池宫中有名有数的高手,他这盛怒一拳,自然是威力十足,我也没有硬拼,一边后退,一边用剑将这气势分割。 我一退,以龙在田和龙飞扬为首的小队便立刻冲锋。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力敌这般群雄的劲力了,不过却也能够做一个不怕狂风的劲草,当下扎根在前路上,手中一把长剑,与这些人来回周旋,尽量拖延。 我这一人面对龙在田造反派最精锐的一帮人,看着有些螳臂当车,龙在田自然兴奋,非要将我给斩杀了,以报心中之仇怨,然而与我交手几个回合,却发现我十分难啃,根本就不给他一点儿机会。他心中不服,还想再与我战,这时那龙飞扬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厉声喊道:“二弟,他们追来了,你快逃,不然就要在这里玉石俱焚了!” 龙在田疯狂的神志终于清醒了几分,抽身而走,我一剑刺去,想要留住他的人,结果那龙飞扬一剑袭来,将我的剑给荡开了去。 这个龙飞扬是龙家推选出来替代阿史那将军统领位置的人选,修为自然也是十分厉害的,然而经历过了李道子大战龙老雪的战斗之后,我对于次一级的高手,心理上多少也有些优势,便也不惧身上疲惫,将魔剑一抖,然后又递过去,将其缠住:“他既然走了,那你就且留下来吧!” 我手上的剑法已然没有套路,或刺或点,或搭或挥,羚羊挂角,天马行空,皆是从李师叔祖身上所学的招数。 不过这招数虽然简单,却管用得很,它使得我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还能够将这龙飞扬和后面的七八人给拖住,不让他们逃离。 龙飞扬难以逃脱,气得哇哇大叫,朝着周围的一众手下大声喊道:“诸位手足,随我斩杀了这个狗日的家伙!” 众人对我这个拖延大家逃生时间的家伙恨得牙痒痒,一听命令,便放弃了逃走的机会,朝着我全力围杀而来。 我这一天奔波周折,到底还是有些疲惫了,应付一两人还好,这么多人一起冲将过来,当下也是有些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胳膊和背上便各中了一剑,虽说并无大碍,但是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持续性的流血,却让我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龙飞扬一瞧见我受了伤,当下哈哈大笑,一脸扭曲地怒喝道:“好,今日老子就杀了你,也算是够本了!” 他左脚一顿草地,整个人陡然之间高大起来,身上有熊熊的红光冒出,宛如火焰一般,他将这功法催到了极致,当下拨开众人,一剑朝着我的头顶斩来。 这一击有着恐怖的气势,我被左右给牵制着,根本就没有腾挪的空间,只有一剑平挡,结果感觉那剑上传递过来的力量宛如山岳,顿时受不住,朝着后面滚落。 我朝着地上翻滚,那龙飞扬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再出一剑,想要将我了结。 我浑身发寒,感觉自己有可能避不过这一剑,然而就在此时,一抹极速的刀光浮现,与龙飞扬重重拼了一记——铛! 惊天的巨震响起,两相交击之下,就宛如凭空而起的飓风,我翻滚回望,见到出手救援我的是叼着一根莫合烟的北疆王。这黑胖子手上提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用最粗犷、最暴力的方式,一刀一刀地往下剁,硬逼着龙飞扬与他硬碰硬。 他这气势十分恐怖,龙飞扬但凡往旁边一退,北疆王顺手就是一刀,将龙家同党给剁成两截,这般凶悍的打法让龙飞扬有些吃不消,想要逃,一时间脸色变得铁青。 然而世界上终究还是没有后悔药的,北疆王一番疯狂砍杀之后,瞧着摇摇欲坠的龙飞扬,凛然说了一句话:“投降,还是死?” 龙飞扬厉声说道:“你这个贫贱出身的小厮,当初不过就是……” 北疆王懒得听他絮絮叨叨,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是选择死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这话说完,一刀将龙飞扬的剑斩断,便将人从中间剖开。 北疆王的力量大得出奇,这一刀从龙飞扬的头顶一直斩落到了裆下,宛若一道疾光,我瞧过去的时候,那人已分成了两半,血浆飞溅而起。 就在北疆王斩杀了龙飞扬的时候,跟上来的追兵也将其余党羽或擒或杀,陪同着龙在田逃入林中的,只有两三人。 北疆王斩完了人,回过神来,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辛苦了!” 这时阿史那将军过来询问北疆王,问追不追,北疆王皱眉不语,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先停留在林边的迦叶等人却从龙在田的那个方向跑了过来,疯狂地挥手:“兽潮,兽潮来袭!” 第五十九章 我自挺身而出 第五十九章 我自挺身而出 迦叶和他手下的几个兄弟,是被安排在密林旁监视里面情况的。 听到这话儿,阿史那将军箭步冲到跟前,然后冲着迦叶遥遥喊道:“到底怎么回事?” 迦叶朝着后面指去,气喘吁吁地说道:“蛇窟、虎啸野和野人林中分别被人用手段给破开了口子,无数魔物从裂缝中钻了过来,就在刚才,有人将它们朝着这边引了过来。将军,赶紧叫大家退回冰城中防御吧,我瞧见好几个恐怖的魔物,实在是……” 他话音未落,却见一头沧澜巨虎从林子一跃而出,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这巨虎身长四米,额头上长了七八只眼睛,上面泛着邪恶的紫色光芒,张开的大嘴上尖牙森森,留着绿色的口涎,十分古怪。 阿史那将军一脸震撼地说道:“天啊,这是十目虎?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迦叶绝望地叫道:“那些狗日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修炼密林的空间裂缝给扩大了,要是我们抵不住这一波兽潮,神池宫只怕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两人这般一说,跟着过来的追兵顿时就群情激奋起来,谁也没有想到那龙在田并不仅仅只是想要谋权篡位。在失败之后,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使出了这玉石俱焚的手段来,实在是太可恶了。天山神池宫的宫主带着手下八大高手赶到了我们身前,接着林子里不断地蹿出了各种猛虎、雄狮、斑斓花豹、长嘴鳄鱼、十米长蛇、公猪、野熊和灰狼来。 这些畜生与我们平日里所见的,又都有些区别,分明就不是此界的物种。 我甚至瞧见了一头又高又壮的黑色公猪,居然跟当年我在安南境内与小观音初次相见时的黑亥一模一样。 我想起来了,这些畜生的鲜血大都是蓝色的,它们来自于一个人类陌生的领域。 那个地方,有人称之为灵界,有人称之为深渊,总之就是一个将弱肉强食放大千百倍的世界,在那儿的兽类,普遍都有着远远超出此间同类的凶猛。 瞧着这无数不断飞跃而出的野兽与魔物,银姬宫主绝美的脸庞上皆是冰寒,冷冷地说道:“龙在田,你这个畜生!”当下她回头吩咐手下所有人,留一部分精锐在此阻击兽潮,其余的人都返回冰城防守。 经过极短的商议,银姬宫主留在了这儿,而神姬公主则带着修为稍微薄弱的一部分人离开。 我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疲惫,所以也在撤退的人员中。 我离开的时候,正好瞧见那十目虎一马当先,冲到了人群里,而与其相接的,却正是刚刚斩杀了龙飞扬的北疆王。 一个男人将潘多拉的魔盒给打开,而另外一个男人,则用自己的肩膀将这个崩坏的世界给撑了起来。 北疆王霸气无比,拎着手中的巨大斩马刀,朝着那十目虎冲了过去。 他用最霸道的方式,与这头凶猛畜生硬拼一记,一刀削断了十目虎的前爪,再一刀,他跃到了那头沧澜猛虎的背脊之上,将这刀刃从猛虎柔弱的后颈处直接插入了脑髓里。 那猛虎朝前冲了十几米,嗷呜一声凄厉悲鸣,这才不甘不愿地躺倒在地,身死魂消。 然而十目虎只是这兽潮最前面的一波,随着大批的猛兽魔物从密林中汹涌而出,负责抵挡的那些人立刻被兽潮分割,化作了巨浪之下,一个又一个的孤岛。 我随着众人返回了冰城,刚刚走入城门,大门立刻轰然关上,喧闹之中,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回过头去,被我差遣返城的小白狐出现在我的面前。 瞧见她并无大碍,我心中欢喜,连忙问她到哪儿去了。 小白狐告诉我,她返回的时候,城门紧锁,不得不翻墙而入,与城内戒严的走马队还发生了冲突,后来终于找到了北疆王,将信息传达完后,就藏在了人群中,等待回林中找我。 我正和小白狐说着话,这时有一个白眉老儿过来找我,问我是不是陈公子。 这称呼有些怪异,我认识这白眉老头,他就是神池宫中的炼丹长老,药石狂人李大昂,拱手应了,一问方知是神姬公主差他过来找我的。我问什么事,结果这老儿塞给我一个瓷瓶,对我说道:“这里面的广陵金丹能够极快回气养体,一瓶总共十颗,公主让我带给你服用。” 这个一颗洗髓小还金丹卖两百贝币的黑心商人,我瞧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晓得他口中的广陵金丹绝对是比那洗髓小还金丹要珍贵许多倍,自然也不作推辞,接过来之后,打开瓶塞,顿时闻到一阵馥韵悠长的药香,宛如凝脂入喉,赶忙抖落出几颗。广陵金丹晶莹剔透、碧绿如玉,我正想一口服下,却听到旁边的白眉老儿李大昂心疼地叫道:“哎,别都吃了,这是金丹,不是花生米,一颗就管用!” 我瞧见这药石狂人一副肉疼抽搐的表情,心里越发地畅快起来,放入口中一颗,其余的则毫不犹豫地倒回瓶中,收进了八宝囊。 占了便宜的我喜滋滋的,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药力从胃部陡然升起,凶猛程度让我都有些站不稳了,身子一晃,赶忙盘腿而坐,行那周天引气之法,过了好几分钟,方才将这股药力给转化了。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几近枯竭的丹田气海之中,竟然又回复了充盈,蓬勃如初,似乎还有溢满将出的感觉。 这广陵金丹如此神奇,根本就是让人满血复活,倘若是在激烈的拼杀之中,有这么一颗补充,无异于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回复精气神的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捏捏拳头,发出啪啪的声音来,小白狐似乎嗅到了什么,走到我跟前来,而这时那迦叶队长找了过来,对我说道:“陈兄弟,公主让我过来跟你要宫主当年使用的银箫,你可带在身上?” 我回头看向了小白狐,瞧见了我的眼神,尹悦不情不愿地从腰后抽出了银箫,递给我,噘着嘴巴说道:“那恶女人还没有给我除毒呢……” 经历过了今天并肩而战的情谊,我自感与天山神姬之间亲近了许多,给小白狐解毒一事,已然不在话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两句,然后对迦叶说道:“神姬公主在哪,我拿过去给她。” “城头上呢。”迦叶领着我朝着城头上面走去。 在迦叶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城头,瞧见天山神姬被众人围在当中,如众星捧月,举目朝着远处眺望,似乎在商议着什么,都没有顾得上我们的到来,倒是旁边的福灵豹瞧见了我,嗷呜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舔我的手掌。 福灵豹一动,大家都转过了头来,被几个长老簇拥着的天山神姬越众而出,走到我跟前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娘亲有些危险,此刻安抚那些发狂的兽潮,需要用这银箫,你给我,我送过去。”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见留在湖畔处阻拦的几十人之中,北疆王和阿史那将军一拨,银姬宫主一拨,这两拨人被汹涌而来的兽潮分割,各自为战,不少人已经葬身于野兽魔物之口,剩下的人且战且退,而那兽潮已然越过了阻击的人群,朝着冰城这边扑来。 辽阔的湖畔上到处都是飞奔腾跃的兽类,十分恐怖。 相比于往日的那种毫无存在感,经过今天的变故之后,神姬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她说要亲自赴险之时,立刻有长老反对,躬身说道:“不可,公主你看,那兽潮不止地面,还有好多蝙蝠、禽鸟在空中飞腾,倘若是伤到了你,那可不行!” 众人纷纷反对,我也看出了迦叶队长为何见到我跟过来如此欢喜,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广陵金丹一给就是一瓶,我此刻也只能当仁不让,将递出的银箫又拿回来,口中说道:“既如此,我来走这一趟吧!” 第六十章 箫声咽安魂殇 第六十章 箫声咽安魂殇 我一言既出,颇合众人心意,唯独小白狐不乐意,噘着嘴说道:“哥哥,外面这么危险,你出去不就是送死吗?” 我摸着她的小脑袋,摇头笑着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兽潮袭来,倘若大家都只为自己的人身安危着想,还不如马上离开这里,逃到外面去。神姬公主,我去了,不过你要记得要给我妹妹解毒,好吗?” 天山神姬点头说道:“自当如此,辛苦你了。” 得到她的点头,我心中无忧,又看向了旁边的福灵豹,朗声说道:“豹兄,我此番要去赴险,你可愿与我同行?” 那福灵豹似乎能够听懂人语,根本用不着我使用魔威,便一声嗷呜,将身体低伏在了我的跟前。我跃上了雪豹背脊,朝着城头的各位拱手致意,然后双腿一夹,那福灵豹引吭一声,肉翅一展出直接从墙头飞跃而下,朝着湖畔处的兽群之中滑翔而去。 福灵豹的速度很快,肉翅一阵拍打,很快就来到了银姬宫主的上空,一大群黑鸦瞧见我们,拍打着翅膀,纷纷扑来。 这些黑鸦有着油黑的羽毛、坚硬如铁的鸟喙和利爪,每一个都有篮球那般大,倘若是被这些扁毛畜生给缠住了,那肯定是十分难受的事情,不过骑在福灵豹上面的我却也有办法,双手结了一个印法,朝着前方虚拍而去,魔威施展,带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恐怖震慑,使得这些扁毛畜生“呱唧”一声,受惊一般地四散开去。 不过这魔威虽说能够震慑群鸦,但是也引来了一只翼展五米的巨大岩鹰,在空中不断盘旋,似乎想要与这福灵豹一较高下。 福灵豹素来高傲,眼中罕有能容之物,被那岩鹰不断挑衅,立刻跃跃欲试,想要与其交战,我赶忙叫它先将我放下,免得被带着在空中极速转圈,弄得头晕目眩。 在那岩鹰的刺激下,福灵豹飞抵到了离地面五米处,把背一拱,将我抛下之后,口中发出一声厉吼,便朝着天空中的挑战者杀将过去。 福灵豹和那五米岩鹰的天空霸主之争,到底谁是胜利者,这个我已然不再关心,从五米高空跳下的我找准了一个落脚点,那是一头浑身长满青苔的双角巨犀,携带着极大的重力势能,我重重地踩在了它宽阔的背脊上,巨大的压力让这头畜生悲鸣一声,双脚跪倒在了地上,轰然倒下,而我则顺势冲到了银姬宫主跟前,将怀里的银箫掏出,递给了她。 尽管我们在城头看着危险,然而真正来到跟前,才发现这凶猛的兽潮对于顶级的高手来说,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稳住阵线之后,银姬宫主的身边,除了两位长老陪同神姬离开之外,其余的六人,倒也是各自结阵,牢牢地立在原地,并无死亡。 然而虽说游刃有余,但是银姬宫主对于杀戮一事,并不热衷,此刻的她正皱着眉头与兽潮交锋,接过我递过来的银箫,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还下意识地朝着附近正在大开大合的北疆王那边望了一眼。 这银箫,是银姬宫主当年出外闯荡江湖时所用的成名武器,然而坊间传闻银姬宫主为情所苦,被人伏杀于岷山之中,兵器也随之丢失。 传言终究是传言,当我真正来到神池宫时,方才晓得江湖人并不怎么了解的银姬宫主她所拥有的实力到底有多可怕,这样的人,当年的事情未必如别人所说,但是这里面的变故肯定与北疆王有关,所以旧物重新回到手上,睹物思人,不由会多几分追忆往事的感慨。 不过在这危急的战场上,她倒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缅怀过往,当下将银箫在手中翻飞一下,接着把它竖立在了唇间,开始吹起来,接着我听到一缕幽幽的箫声从她口中传了出来。 一开始这缕箫声凄清而婉转,在喧闹嘈杂的战场上被掩盖,罕有人能够听闻,这箫笛丝竹之音,毕竟不如战鼓浓烈,然而一阵腥风吹过,那箫声便乘风而起,夹杂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旋风卷过,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如此一来,那箫声便扶摇直上。 这韵律抑扬顿挫,法度森然。 明明温婉的曲子,却给银姬宫主吹得博大深厚、意境开阔、气韵沉雄,又带有悲凉之气,让场中疯狂的气氛一下子就陷入了凝滞。 而就在这箫声响彻湖畔之时,手持一把奇形斩马刀的北疆王突然慷慨高歌起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这词简单,然而北疆王仿佛吟唱,低沉而悲凉,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语句陡转之间,又有慷慨情怀,热血激越之时,两者相映,竟然使得整个湖畔战场浮现出了几许雄奇和悲凉。 一首《安魂殇》,一曲《箫声咽》,两者配合得天衣无缝,胜过万千咒言,那些疯狂的猛兽魔物在这样的炁场笼罩下,终于逐渐地收敛起了暴戾的性子,变得安静起来,虽然偶尔还会有一声嘶吼,但却是在响应着这曲子里面的悲凉。 我站在那头死去的双角巨犀身上,被震撼得不能自已。 一曲镇千军,那银箫在银姬宫主的手上,没想到会有这么恐怖的效果。 我如有明悟,受益匪浅,听着银姬宫主一遍又一遍地吹着银箫,而北疆王那黑胖子则踏着拍子与其呼应。曲调吹了三遍之后,整个湖畔,再无一处争端,遍地的猛兽都将爪子低伏,趴在草地上,仰头听着这安抚人心的曲调,杀戮不再,而冰城的方向,则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显然是在庆祝自家宫主的手段。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吗?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却听到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阵激昂的号角,那些原本趋于平静的猛兽突然开始不安起来,张开爪牙,朝着旁边嘶吼,眼珠子里的凶光又重新浮现出来,瞧见这副场景,场中人个个都是脸色一变,而平静吹着银箫的银姬宫主则突然发声道:“不好,林中有人在操纵兽类,挑唆战争,不将那些人除了,难有安宁!” 她嘴唇在吹着银箫,这话语却是跟努尔一般,通过腹腔共鸣出来的,声音不大,但是响彻全场,北疆王不再唱了,而是将长刀扛在肩膀上面,对她说道:“龙在田勾结西方光明会,一击不得,便是玉石俱焚,倘若不能够阻止他们,将裂缝给封印住,只怕事情难了,我且去,将这事儿给办了!” 银姬宫主没有瞧他,依旧吹着箫,不过过了两三秒,她却淡淡地说道:“密林很危险……” 北疆王将嘴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恶狠狠地碾熄,没心没肺地说道:“我不怕!” 银姬宫主突然说道:“会死的!”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但是北疆王却似乎很认同她这一句话,不过这个黑胖子的脸上却毫无惧意,淡然说道:“我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辜负你这么多年,时至如今,一切都应该还你了!” 我欠你的,该还了。 情到浓时浓转淡,北疆王这个粗犷的西北大汉,心中纵有万分情丝纠结,无数懊悔存在,但是说出口的,终究只是淡淡一语,两个曾经彼此相爱的人,此刻再度重逢,再无柔情蜜意,一切平淡如水。 然而真的就如水一般平淡吗? 我不知道,却瞧见了银姬宫主脸色虽然一片肃穆,但是娇躯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抖了一下。 你因情而受伤,但我又何曾是那薄幸郎? 北疆王一言方罢,发出了一声爽朗的大笑,举刀高喝道:“有谁愿意随我一同斩杀奸邪,赴汤蹈火?” 我瞧见这笑容里面,有隐隐泪花,心中一阵激越,高声应道:“如此慷慨赴死,岂能少了我陈志程?” 第六十一章 我非无名小卒 第六十一章 我非无名小卒 银姬宫主需要在湖畔安抚猛兽,不能抽身离开,故而需要有人领队,前往密林,将被鲁道夫、德古拉伯爵等人撕裂的空间裂缝给封印住。这绝对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要晓得林子深处不但有来自西方光明会的神秘高手,而且还有无数潜伏在密林以及从空间裂缝跨空而来的恐怖异种。 正是因为感知到林中存在着太多的恐怖气息,银姬宫主方才会对身为天下十大的北疆王说出那般丧气的话,然而北疆王却根本毫无畏惧,执意领队,一番话语说得让人动容,我怎么可能不一同前往呢? 人便是这样,很容易被气氛给感染,尽管我晓得这并不是一场属于我的战斗,小白狐的寒毒已解,我不远万里来到这天山神池宫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然而人之所以为人,终究还是因为我们心中有人性,北疆王一直都是我尊敬的长辈,无论是在黄河石林,还是在这天山祖峰,都是他带着我一路走过,今天他要赴险,我怎么能够不鞍前马后的追随? 没有北疆王,说不定一直等到小白狐冻死,我们都找不到这神池宫的入口。 人总是需要感恩的,故而当他一声招呼,我便挺身而出,与我一同的,还有阿史那将军、迦叶队长和走马队的二十名精锐兄弟,除此之外,银姬宫主身边的四位长老也一同随行。 这些人代表着神池宫中除了三位绝顶人物之外,最强大的力量,有着他们随行,多少也有了一些保障。 就在我即将出发之时,从冰城那儿出现了一道白线,快得宛若一道烟,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精神焕发的小白狐,她咬着嘴唇说道:“哥哥,既然是要去险地,怎么能够丢下我?” 小白狐执意要随行,我也没有阻拦,因为我晓得身为洪荒遗种,真正成长起来的她未必比我们将要面对的那些恐怖存在差,她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太过年幼,虽说此刻的小白狐长得如同十六七岁的人类少女,但是在九尾妖狐漫长的岁月之中,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婴孩而已。 然而洪荒遗种就是洪荒遗种,她也有着足够凭恃的强大实力,在这样的战场中,反而会比我们更加自如一些。 我纵身跃上了福灵豹,那畜生一声嘶吼,盘旋了两周,方才朝着林中飞去,而地上的北疆王和阿史那将军以及四名神池宫长老,则化作了三股箭头,分别朝蛇窟、虎啸野和野人林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这三处险地之中,蛇窟长蛇蔓延,虎啸野猛兽横行,唯有野人林最是诡异,北疆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野人林,我自然随他,而阿史那将军和迦叶队长则带队前往蛇窟,四大长老前往虎啸野,各自为战,相互驰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敌人在暗我在明,所以越是如此,我越是焦急,不断地催促着福灵豹加快速度,朝着那号角升起的地方冲锋而去。 此时此刻,龙在田不过就是个可悲的丧家之犬,真正让人愤恨的,是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西方人,我摸着自己身上那还未愈合的伤痕,心中有无尽的战意,而在我的催促之下,福灵豹也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先是陡然冲上了罡风凛冽的高空,接着就像导弹一般,朝着地上俯冲而去。 嗖…… 这一声就像是利箭破空,我的心脏都要停止了,而就在离地十米的时候,那畜生违反物理常规地陡然停在了半空,巨大的下坠力拉得我浑身疼,就在这时,我瞧见那一道号角声从我身下的树林中传了出来。我目光稍微一扫量,立刻瞧见在一棵树冠上面,有一个身穿锁子甲的冠名大骑士正骑在树杈上面,鼓着腮帮子吹动着黑色牛角。 这人是谁?暴风还是深渊,又或者其他的骑士? 我对西方人有些脸盲,当下来不及仔细观察,便顺着这一股冲势,飞身一跃,将树上的那个家伙一扑,从树上直接扑到了地上。 潜伏在密林之中的敌人直以为我们还在为那些兽潮而奔波拼命,并没有想到我们会直接杀过来,更没有想到袭击会从天而降。 我死死制住了这个拼死反击的家伙,让他落在了下面当垫背,重重砸落林间。 轰! 没有一点道理可讲,被我偷袭的这个大骑士空有一身本事,直接在林地间砸出了一个凹坑来,就在他气血翻腾之际,我扬起偌大的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砰! 左脸,右脸;右脸,左脸! 这大骑士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手段,肉体坚硬如石头,我一拳下去,指骨都有些疼痛,来不及抽出小宝剑,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这样的组合足足持续了十几回合,直到身下那具狂暴的身体失去了反抗,这才低头一看,却见这人被我打成了狗脑袋,一对眼珠子都被捶得脱离了眼眶,十分可怖。 直到此刻,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左右一看,却见周遭都是灰背长尾的恶狼,放眼望去一丛一丛,像是秋天待收割的麦子,不过我刚才可能是太暴戾了,使得这些以凶残著称的畜生都不由得夹起了尾巴,在远处静静围观着,不敢上前。 我顾不得满手的鲜血,将手指放在口中吹了一个唿哨,那福灵豹便如兽中王者一般冲入了狼群,落在我跟前,脑袋低伏,让我上去。 用同样的方法,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又抓到了两个躲在林中吹号角的家伙,其中一个是位大骑士,而另外一人,则是神池宫的长老李茂。后者的实力非常厉害,在我冲下来的那一刻,便已发现了我,不过从福灵豹身上俯冲而下的我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没瞧清楚我朝他挥过来的拳头上面,居然还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宝剑,一下子右手便被齐肘砍断,直接被我结果了性命。 一直到死,李长老都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脸色,他没有想到身为神池宫长老的自己,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结束生命。当全身手脚的筋骨都被我挑断的时候,他望着旁边双眼冒着绿光的兽群以及缓慢收起了凶器的我,咬牙说道:“老夫怎么可能,死在你这样的无名小辈手上?” 我拍了拍旁边趴在地上的福灵豹,翻身而上,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无名小辈,茅山首徒、黑手双城陈志程,便是在下。这个名字,你出去一打听就知道,很有名的——不过杀死你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些……” 我回手指向了周围那些流着口涎的凶猛兽群,冷然说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既然请别人来了,总得管饭不是?” 这话儿说完,我一拍福灵豹脖颈上面的软肉,腾身飞起。 当三处的号角相继停歇之后,藏在林子里的其他敌人终于意识到有人已经开始针对他们,不敢再次发出声音。我循着最近一处消失的号角声追了过去,刚刚落在林中,翻身下了福灵豹,便立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心中凛然,晓得自己应该是被那个德古拉伯爵给盯上了。 同一条沟里面,我能够栽倒两次吗? 第六十二章 道术博大精深 第六十二章 道术博大精深 我先前身陷四名冠名大骑士和一堆神池宫精锐的重围中,方才失手于德古拉伯爵,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不过却也领教了此人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手段,晓得这种人最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倘若是让他活下来,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此刻便装作毫不在意地左右观看,装作以为吹号角者,依旧还在树上一般。 密林之中,自然有诸多猛兽,我不知道鲁道夫手下这帮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如此大张旗鼓地吹起号角而不被围攻,但是从前面三人身上隐隐闻到一种尿液的味道,想必与其有关。 我身上没有尿液,但是福灵豹本身就是猛兽之中的王者,散发出来的气息令旁边的猛兽都有些畏惧,而即便是个别有些挑衅心理的猛兽,在感知到了我身上陡然而出的魔威之后,也都没有胆子围上前来与我有任何冲突。 畜生就是畜生,有的时候看着愚蠢无比,但是有时却聪明得很,晓得哪些生物可以进攻,哪些根本就不能够随意招惹。 我平静地搜寻着,然而却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了那种能够将自己融入兽群的尿液之中。 这种尿液的味道十分淡薄,不过却散发着兽中王者的气息,我闻不到,但是却难不倒福灵豹的鼻子,短暂的时间里,我跟这畜生虽说达不到极为默契,但是它却对于同样巅峰的同伴有着本能的厌恶,喉咙里面不断地嘶吼着,如鹰一般的眼神不断在林中巡视着,想要将那个“同类”给揪出来。 德古拉伯爵将自己藏得很好,即便是福灵豹,也很难在一众济济的猛兽之中找到。 难道,他真的跑了吗? 当然没有,那个家伙对自己的手段有着强烈的自信,肯定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我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当下将手印一结,朝着前方猛然一拍。 魔威一出,万物回避,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藏于猛兽腹下的德古拉伯爵藏无可藏,便将杖里剑化作万点寒芒,朝着我的周身覆盖而来,有要将我一举刺死的气势。 前回是无暇他顾,方才让其得手,而此刻整暇以待的我,又如何能够让德古拉伯爵再一次逞凶? 饮血寒光剑,一剑斩出,宛如满月凌空。 长剑从德古拉伯爵的身子硬生生地斩过,然而我的手掌上却没有收到有力道的反馈,晓得这个家伙又是在用虚化的招数,我尽管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当下手中一结印法,使出炼妖壶观术,朝着这万般黑点猛然罩去。 说到降妖除魔,天下间能够与我茅山并肩的,又有几处? 炼妖壶观术,是专门应对诸如阴灵诡奇诸物的手段,被我猛然使出来,那屡试不爽的黑点立刻凝固在了半空之中,我能够感受到其中有一股强大而不屈的意志,试图将其融合成人形,但是却被我用这观想术给牢牢控制着,飞速地耗损着。 两相争斗,那家伙到底还是一个不错的厉害角色,最终挣脱了我这炼妖壶观术的束缚,勉强恢复了人形,不过与之前那风度翩翩的欧洲贵族不一样,此刻的他衣衫褴褛,青灰色的秃头上眼窝深凹、利齿密布,耳朵尖锐如狐猴,却是一副鬼怪的模样,我瞧见他上嘴唇突出来两颗尖锐牙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吸血鬼的传奇,德古拉伯爵?” 我想起来为何德古拉这个名字这般熟悉了,当初在总局作国际局势培训的时候,给我们上课的专家曾经讲过西方灵异史。其中特意提及一个著名的吸血鬼,也是被无数外国影视剧和文学作品提及的家伙,来自罗马尼亚地区的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他曾经将两万奥斯曼土耳其人插在长矛上,任其腐烂,通过仪式将自己转化成一种传说中的不死生物。 显然是感知到了我的想法,这个露出原型的伯爵咧了咧嘴,然后说道:“是血族!我自然跟先祖不能比,他若是在这里,你就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 我无所谓地耸肩说道:“很厉害吗?死在我手上的老鬼可也不少,并不多他一个,他若是胆敢前来我国冒犯,左右不过是赏他回归死亡而已。我明白了,你应该就是他的后裔,对吧?一个将自己藏身于黑暗的家伙,就不要顶着贵族头衔来招摇撞骗了。来,先前时间有限,这会儿,我倒是能够陪着你好好玩玩……” 被炼妖壶观术折磨得摇摇欲坠的德古拉提着杖中剑,一脸屈辱地叫道:“你这个手下败将,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将我的雾化分身给控制住?” 我举剑刺去,淡然说道:“中国道术,博大精深,没有三两下子,就不要过来这里招摇,你中国话说得这么好,前辈没有告诉你这儿很危险吗?” 两人手中长剑开始再次相遇,然而在明白了德古拉的身份之后,我出手的方向有了许多变化。我朝着他的脑袋和心脏部位进击,围绕着这一步骤,我步步为营,让这个以速度为凭恃的家伙怎么都发挥不了自己的优势出来,用密不透风的剑势将其给完全笼罩住。 若说玩剑,自然是这西方人的手段要凌厉一点,但是若说杀人,别人不说,德古拉要差我好几里地。 终于,感觉到十二分难受的德古拉被我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决定抽身后撤,不再与我正面交锋,然而他刚刚往后一退,旁边观战的福灵豹便猛然扑将上来,一把将其给踩在脚下,伸嘴过来。 受惊的德古拉下意识地又将自己的身体雾化,然而刚刚转变到一半的时候,却瞧见了再次拍手而来的我,顿时就是一阵尖利的惨叫。 炼妖壶观术! 一番折腾,先前宛如神使一般的德古拉被我像条死狗般地揪住脖子,抵在了一棵大树上,毫无抵抗之力,而我则并不急着弄死这位差点结果我性命的家伙,而是沉声盘问着林子里面的情形。 作为能够与鲁道夫平起平坐的高手,德古拉即便是不了解全盘,也应该晓得大部分的计划。这个才是我最想要知道的,然而这个家伙却是个老顽固,虽性命落于我的掌握,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倔强,咬着牙,就是不就范,只是拿一对枯黄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囔囔着说先祖会为他报仇的。瞧见他这不合作的态度,我从八宝囊中拿出了火引和灯油,浇在了他的身上,在最后的确认无果后,将他化作了一团火炬。 轰…… 冲天而起的火焰里传来了一阵古里古怪的诅咒和谩骂,我听不懂是哪国的语言,也无法知晓,我能够感受到有一股血誓的力量朝着我扑来,想要附着于我的身上,不过我哪里能够让这个家伙如愿,当下用那炼妖壶观术微微一挥,将其转移到了旁边的一头长牙野猪的脑门上。 我不知道这血誓有劳什子作用,但是你们家的长辈若是想来复仇,就尽管找这头猪吧,我可没有时间招待,不管饭都不成。 将德古拉伯爵给烧死,林中潜伏的敌人便终于晓得吹号角实在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终于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动静。而这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动静,我快步冲了过去,却见北疆王从林中匆匆而来,瞧见我和不远处的火人,朝着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他,这是一个吹号角鼓动兽潮向湖畔涌去的家伙,不过现在被我解决了。 北疆王点头,不再多言,提着手中那把奇形长刀往野人林方向飞奔,而我也不再理会被烤得焦臭的伯爵大人,骑上福灵豹,在后面跟随。 高手对于不稳定的空间结构,有着比寻常人更加敏锐的感知,故而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兽潮的发源地。这是一处宽约十米的狭长裂缝,突兀出现在离鲁道夫营地不远的地方,瞧见从那裂缝中源源不断涌来的魔物,北疆王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封印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啊,你且为我护法!” 他挽着袖子准备上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林间,恶狠狠地说道:“姓田的贱人!你想拯救神池宫,夺回银姬吗?做梦吧!” 第六十三章 莫非因为爱情 第六十三章 莫非因为爱情 拦在我们面前的,正是先前狼狈逃入修行密林之中的神池宫驸马龙在田。 一日之前,他还是这个修行界中最为神秘圣地的实际掌舵人,在宫主和教谕大长老都闭关修炼的当下,他控制着天山神池宫大部分的秩序和交易,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然而此刻的他却如同一只仓皇惊恐的老鼠,身边只剩下了两三个追随者,连他最坚实的支持者龙飞扬都在湖畔,被北疆王一刀斩成了两半。 人生如此大起大落,也难怪他会丧心病狂地与鲁道夫这伙西方人将空间撕裂,想要与这偌大神池宫玉石俱焚。 若说恨,龙在田自然装着满满一肚子的怒火,而且还不光只是今时今日的伤痛,而是这二十年来的陈年遗恨。 名义上是宫主驸马,但是银姬宫主这二十年来除了神姬一个女儿,再无所出,便能够瞧得出这夫妻两人之间的关系。而龙在田光明正大地出入烟花场所,从俄罗斯妞儿到乌克兰大洋马,来者不拒,就我自己的猜测,估计他都未必能够沾得自己名义上老婆的半点儿荤腥。 也就是说,戴了二十年有名有实的绿帽子,这叫龙在田心中如何不愤恨?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龙在田出现在了那狭长裂缝的前方,披着一件兽皮夹袄,周遭滚滚而出的魔物和猛兽对他熟视无睹,反而是对我和北疆王龇牙咧嘴,表现出无比的攻击欲望。 北疆王从背上取下他那把宛如菜刀一般的奇形长刀,没有说话,就是眯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是在瞧案板上面一头待宰的猪。 龙在田憋了一肚子的狠话要跟面前这个情敌撂出来,结果对方却用那人生赢家的态度,根本就不理会他,让这前驸马着实火大,冲着北疆王喝骂道:“老子将这空间裂缝给弄开了,神池宫即将毁于一旦,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愤恨吗?” 这话儿说得有点儿幼稚了,并不像是龙在田这样的枭雄在说,反而有点儿像是小孩子斗气,不过适逢大变,倒也可以理解。我翻身跃到福灵豹的身上,在周遭游弋了一番,让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上来的猛兽消停一点,然后回头去看北疆王如何说。 相比于龙在田的狼狈,北疆王显得十分豁达,笑道:“我有什么好愤怒的,这神池宫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的家在北疆,在西域,在那万里绵延的昆仑和天山山脉,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和沙漠,在甜得出蜜的河套平原和牛羊满地的那拉提大草原,每一个尚武的草原部落都在传颂我田师的名字,每一个蒙古包中都备有招待我田师的美酒和烈烟,这样的人生,比起坐井观天的一个区区神池宫来说,有什么好讲的……” 这家伙说得恣意,龙在田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扭曲了,他恶狠狠地冲着面前的黑胖子怒吼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回来,将我所有的一切都毁去?” 北疆王平静地说道:“因为你。” “因为我?” “对,若不是听到消息,说你有心对付银姬,我又如何会违背当年发下的毒誓,重返神池宫。实话告诉你,自入神池宫,我的血誓已然进入了心脉,左右都是死,不如找你一同去,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一个伴,到时候喝酒抽烟,也不无聊……” 北疆王说得淡然,然而我心中却是惊骇莫名,没想到北疆王返回神池宫,竟然会触犯这般恶毒的誓言,这几日我瞧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哪里会晓得他其实已经没有几日好活? 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这个男人抛下自己功成名就的一切,前来神池宫慷慨赴死呢? 难道是,因为爱情? 龙在田也显得很惊讶,难以置信地说道:“果然。我听我母亲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回到神池宫,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为了那个女人,你值得吗?” 北疆王淡然一笑,显得十分超脱:“二十年前,我怕死,不敢面对,所以觉得不值。而如今,历经悲欢离合,仔细琢磨了一下,才发现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想要找一个心中有她、她心中有我的人,实在是太难了。所以若是拥有,即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也是胜过世间一切,所以我回来了,只是想告诉她一句话,我当年负了她,不是因为不爱她,只是因为我太爱她……” 北疆王轻轻呢喃着,将憋在心中二十年的话对着这个情敌缓慢讲出来。 他与银姬宫主时隔二十年重逢,刚才都没有讲过一句体己话,此刻却这样缓缓说出来,奇怪的是,这般肉麻的话,从这个黑胖子的口中说出,我竟然没有半点儿不适,而是鼻头一酸,有一种泪如雨下的冲动。 不过到底是在战场上,北疆王的真情流露并没有泛滥,陡然间他的神情转冷,朝着龙在田冷然说道:“除此之外,我还要感谢一下你,当初若不是你和你母亲龙老雪,我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的爱她,这让我用一生的时间认清楚了自己。除此之外,我还要感谢你一点,神姬我见过了,很不错,帮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着实让我感激……” 这话儿说得实在是太伤人,龙在田的怒火陡然间就被点燃了,从旁边一抓,摸出了一把青色的长剑,咆哮着朝北疆王冲了过去。 北疆王并不惧怕此人,将长刀插在土上,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到来,然而龙在田刚刚冲出几步,前方便凭空浮出了一个穿着黑色修道士长袍的家伙来,却正是龙在田外援的领头人鲁道夫,他拦住了怒火中烧的龙在田,厉声喝问道:“冷静,龙,你是他的对手?” 暴躁中的龙在田愤然吼道:“他不过就是一洒水小厮,如何能够与我相提并论?” 而就在此时,从附近的林子里却是蹿出来十个身披重甲的大骑士来,在龙在田跟前围成一堵重墙。瞧见这副场景,刚才还有些失控的龙在田这才明白了此时谁才最有话语权,恶狠狠地咬着牙,没有再说话,而鲁道夫此时却越众而出,朝着我们这边说道:“刚才狙击我们号角手的人,是谁?” 北疆王没说话,瞥了我一眼,而我则弱弱地举手说道:“是我,怎么了?” 鲁道夫问道:“德古拉伯爵被你怎么了?” 我指着身后的方向说道:“他说自己是吸血鬼,哦,不,血族,然后就被我用火油给点着了……” 我说得轻松,鲁道夫和他身边的众人脸上却齐刷刷地变得阴寒起来,鲁道夫摇头说道:“不可能,你绝对干不掉德古拉的,他可是传奇伯爵的后裔!” 我扬起了手中的剑,凛然说道:“事实胜于雄辩,男人行不行,就看自己的拳头硬不硬,来吧,各位,别掰扯了,一切恩怨情仇,一战了结!” 这不断涌出魔物的空间裂缝比那火山口还要危险,在这个地方聊天,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要么生,要么同归于尽,哪里有那么多恩怨情仇。我将长剑一举,便开始骑着胯下福灵豹冲阵出去,而就在我向前冲击之时,北疆王也一脚将泥土里面的长刀踢出,紧握在手上,随着我一同向前。 两人一豹,意志坚决,即便是前面有那刀山火海,爷们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福灵豹拥有着恐怖的爆发力,四脚一阵狂奔,瞬间抵达,一对前爪朝着首当其冲的鲁道夫扑去。 这外国和尚并不与我硬拼,而是闪身躲入了那由十名大骑士组成的战阵之中。这十人彼此相连,构建成了钢铁长城,将我这一冲击赫然顶住。 我当下忘却了生死,脑海里不断地回忆起了在百丈冰窟之前师叔祖李道子与神池宫大长老的交手,下意识地去模仿对方的手段,有模有样地学着,在战阵之中,配合着福灵豹左冲右突,斗得畅快。 我拖住了一众光明会的顶尖高手,而北疆王则找上了龙在田。 这是一对老冤家、老情敌的战斗,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宿命一战。北疆王一出手,完全展现出了他身为天下十大的恐怖之处来,第一刀全力格挡,若垂天之云,第二刀罡风扬起,将龙在田的后路了断。就在两人在瞬间展现出自己毕生的修为和参透之刻,北疆王斩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一往无前,如流星霹雳,将他所有的爱恨情仇、悲伤欢乐,化作这一刀飞星。 斩! 第六十四章 秘境危在旦夕 第六十四章 秘境危在旦夕 “喝!” 高手之间的较量,有的时候磨磨蹭蹭,你来我往,然而有的时候,胜负在呼吸之间,就见分晓了。 三刀而出,一刀挡,一刀断,一刀斩出毕生的恣意妄然,情仇爱恨。 龙在田抽剑来挡,他全身凝如金色,如同纯金一般耀眼,显然是将劲气催生到了巅峰。他如同传说中的金身罗汉一般,用手中的青锋长剑护住自己的周身。 他全身紧绷,随时准备着暴起反击,只要他能挡住北疆王的第三刀,精气倾泻之后的北疆王就难以抵挡他缠绵而往的汹涌剑势了。 然而他能够挡得住吗? 一时间,场中所有拼斗的人,包括我、鲁道夫、十大骑士一众人等,都不由自主地被这一幕吸引了心神,忍不住用余光瞥看过去。 我瞧过去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都集中在了北疆王那把宛如菜刀的奇形长刀之上。 砰! 这响声仿佛从我心底陡然升起,紧接着我瞧见龙在田手上的青锋长剑化作了万千碎片,而后这位神池宫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一世枭雄,便和他兄长一样,被北疆王从天灵盖,一路劈到了胯下,劈成了两半。 与之不同的是,这一刀劈得实在是太快,所以这两半并没有立刻分离,而是紧紧地黏在一起。 被一刀灭绝了生机,龙在田却仍能够拼尽所有的意志,陡然说出来:“我就算死,也要拉所有人陪葬!” 这已然不是用喉咙说出的话,而是用生命和灵魂在怒吼,可见此人的心结和积怨是多么深重。面对这样的怨力,一刀施展尽了毕生精华的北疆王长吸一口气,又横斩一刀,将龙在田的头颅斩下,并将其魂魄湮灭,然后淡然说道:“黄泉路上,就不拉你一同离开了;当今之世,也不劳你再费心惦记……” 将自己毕生的情敌斩杀于此,北疆王的脸上并无半分欢喜,无喜无悲的他站在原地,仿佛思索着什么。旁边的鲁道夫觉得机不可失,便箭步冲出,抬起手中的修士杖,骤然朝北疆王偷袭而去。 尽管并非专业刺客,但是鲁道夫倏然间展现出的手段,并不比德古拉伯爵差上多少。 然而北疆王终究还是北疆王,尽管刚才那一刀,他倾尽了毕生的精华,但是却并不会被轻易偷袭成功。北疆王立即伸脚将龙在田的尸体踢向鲁道夫,而鲁道夫丝毫不顾此人之前还是自己最重要的合作对象,将修士杖猛然一卷,龙在田的尸体便化作了万千血肉,他在如雨如瀑的血肉之中,朝北疆王胸口要害处猛然戳去。 鲁道夫表现得越是凶狠,说明他心中越是害怕,害怕这个黑胖子再展现出逆天的恐怖力量,将他以及他的手下给全部清除掉。 北疆王没有再出刀,而是伸手抓住了鲁道夫刺来的修士杖,然后平淡地说道:“你们输了,再不走,即便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会成为这些饥饿的猛兽的盘中餐!” 鲁道夫的修士杖被北疆王死死抓住,他一边铁青着脸,一边咬牙说道:“四处凶地,在龙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打开了三处,源源不断的暗生物,这里充斥着源源不断的暗生物,不日这空间薄膜就会被撑破,到了那个时候,世间便再无神池宫,这样你们中国人,再也没有这个可以制造出无数神兵利器的兵工厂了,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北疆王双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就这么执着于毁灭人类吗?” 鲁道夫摇头说道:“不、不、不,不是毁灭人类,只是消灭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劣质人种,从而让这个地球上的精英阶层获得更好的生活空间,留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地上的神……三十三级光明会长老的想法,岂是你们这些低劣人种能够领会的?” 两者僵持着,这时北疆王也已回过气来,右手上面的长刀已然横着挥去,鲁道夫被刀的气势吓得不敢露头,缩着脖子逃回了骑士阵中。在双方即将再次打成一团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脱离了战阵,策动着福灵豹朝后方跳去。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见裂缝中突然伸出一条长约五米的巨大粗腿,直接踩在了两个大骑士的身体上。 那两个身体如法宝一般灵肉合一的大骑士,被粗腿一踩,一声不吭地就化作了肉糜。 紧接着整个空间陡然一暗,我看到一个牛头人身的巨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它身高十米,拖着沉重巨大的铁锁链,像极了民间传说中勾人魂魄的牛头。不过我感觉,这巨人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生物组合而成。 除了这个牛头巨人,还有一只浑身燃着烈焰的巨鸟和一头三只腿、宛若犀牛的巨兽。那巨兽一出现,便朝湖畔方向狂奔,一路所向披靡;火鸟则陡然冲天,继而带着剧烈的火焰俯冲下来,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火海;至于那牛头巨人,则拖着手中巨大的铁锁链,不断挥甩着,无论是高大的树木,还是修为绝顶的高手,都挡不了一击,纷纷折断当场。 这三个恐怖的东西从空间裂缝中相继出来,让人着实震撼,其后更有无数带着火焰和毒雾的两脚畜生踩着飞快的脚步,朝林中扩散而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恩怨都抵不过生死,无论是鲁道夫一伙,还是我和北疆王,都尽量避开那恐怖牛头的视线,朝远处夺命狂奔。我与福灵豹足足狂奔了三分钟,与北疆王在林中相遇,望着擦身而过的宛如恐龙一般的奔兽以及到处都冒着浓烟的密林,我惊魂未定地说道:“田爷,刚才那三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北疆王一脸漆黑,舔着嘴唇说道:“不知道,不过那玩意儿就连我都感到震撼莫名,这些东西出来,神池宫只怕要完了。” 我顿时打了一激灵,下意识地喊道:“这样的话,不如我们趁机离开?” 他摇头说道:“我活不过几天,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小陈,你若是能活下来,帮我照顾一下神姬好吗?她虽然本事不错,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成熟……” 我苦笑道:“田爷,你别临终托孤啊。神姬、神姬她娘,还有神池宫上下的遗老遗少,咱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北疆王朝回处望去,说道:“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将空间裂缝封印住……” 我诧异地说道:“田爷,你还不放弃吗?” 北疆王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即便是死,也要有追求对不对?我想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绕过那个牛头巨人。” 他说得坚定,我想了一下,那三只凶物一出,整个神池宫都不安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舍命一拼,便执意要与北疆王结伴而归。他并不拒绝,或许他已经认可了我的能力,觉得有我相助,似乎胜算更大一些,于是两人便寻隙而返。原来一片汹涌的空间裂缝处竟然变得颇为荒凉,远处不停地传来恐怖的嚎叫,显然是这一大波兽潮已然朝天池那边进发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解决几小股零零散散的猛兽后,终于来到了空间裂缝之前。这一道裂缝呈四十五度角斜立在半空,最低的地方离地面半米,高的则在树冠之上,还有零星的小兽从中跳出来。一只小兽瞧见我,试图要攻击我,结果被福灵豹一口咬断了脖子,其余的蹦蹦跳跳地逃开了。 北疆王刚抵临跟前,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粉,朝前方使劲一挥洒,那宛如无形的裂缝便实实在在地显露出来,接着在金粉的构建下,我可以看到无数的符文在边缘处不停地流动着,而中间则有万千世界浮现,仿佛这裂缝通往无数个世界一般。 我实在没有想到这黑乎乎的裂缝口子,被北疆王这般一勾兑,居然这般美丽,放眼瞧去,感觉如同天边的彩虹一般,越仔细看,越发觉得瑰丽无比。突然间,我浑身一震,在裂缝中瞧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天啊,怎么可能,竟然是张大明白? 第六十五章 二十年一句话 第六十五章 二十年一句话 天啊,真的是张大明白! 我起初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然而仔细打量一番,却发现在这万千世界里面,竟然真的有一个画面是张大明白的,只见这小子正在暗无天日的长河之畔穿梭,身后跟着一堆凶神恶煞般的野猴子。那些东西长得无端丑恶,湿淋淋的,不时有受伤者直接将阳劲灌注于腹中,将自己引爆,筋骨皮肉化作漫天污血。 不过此时的张大明白却厉害得很,仿佛身后有眼,总是能够纵身飞跃,避开这伤害。 我瞧得真切,心中自然是欢喜得发狂,要晓得之前我以为这小子已死,此刻瞧见他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能够不开心? “大明白,大明白……张巍,我操你大爷!” 他仿佛就在我面前一般,我伸出手去唤他,然而他虽然听到了什么,还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过终究还是转头就跑开了。 我瞧见他听不到,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将他叫出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肩膀被人紧紧一抓,有人朝着我的后脑轻拍了一下,一声厉喝道:“陈志程,你回来!” 这一拍将我整个人都唤醒了,我使劲儿摇了摇头,却发现那空间裂缝依旧只是空间裂缝,旁边的北疆王则死死地将我拽住,厉声喊道:“小陈,你别中了幻相,那空间裂缝的背后,可不知道是什么世界,你若是走过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经北疆王提醒,我终于醒悟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才感觉自己浑身汗出如浆,冷风一吹,整个人凉飕飕的。 北疆王瞧见我这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用指甲在我的手腕上面猛然一掐,弄出几滴血来,在我的额头上面画了一个印子,这才附在我的耳边说道:“你刚才中了邪吗?” 我摇头,将自己刚才瞧见的东西说给他听,北疆王沉默了几秒钟,对我说道:“那个应该不是幻相,估计你迷失的兄弟都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在这大千世界的哪个领域之中。但是你就这样跨越过去,根本无济于事,不但不能与他相逢,而且自己也会迷失。你若是想在今生今世再见到他们,必须让自己拥有神游太虚的修为,方才可以尝试。要不然,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千万不要胡乱尝试。” 此言说罢,然后北疆王转身瞧了瞧这道巨大的裂缝,叹声说道:“这裂缝,应该是被一种奇妙物质给干扰了,你刚才与我说的平衡石,在此间是镇定混乱空间之物,然而投入那头,却立刻化作了撕裂空间的罪魁祸首。如此看来,倒是我要去那儿走一趟了……” 北疆王此话一出,我立刻反手把他抓住,大声喊道:“田爷,不可,那边危险至极,你若是去了,这裂缝固然能够封印得住,但是你却未必回得来了!” 他苦笑着说道:“我本就不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我依旧摇头,对他说道:“你固然是慷慨赴死了,但是刚才那三凶物呢,那样的家伙,神池宫有几人能够制得住?你倒是一走了之了,那三头畜生在这儿为非作歹,将神池宫给翻个底朝天,你的牺牲不依旧是白费?” 我正劝着他,林间突然传来一阵动静,我和北疆王都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刀剑握紧,转身瞧去,却见身后熊熊燃烧的火场之中走出了一个宫装女子,正是在湖畔吹箫坐镇全场的银姬宫主,她的出现让我们都大为惊讶,北疆王望着她说道:“小银,你不是应该在安抚凶兽吗?怎么出现在这里来了?” 银姬宫主一脸悲切地说道:“三凶兽一出,那些魔物便再也镇不住了,我让人用天罗地网大阵死守外城,然后过来瞧瞧,若是不能将这空间裂缝封住,只怕神池宫今时今日,即将消失于世了!” 这宫装美妇略有些惶然,然而北疆王却满是欣喜,对她说道:“你来得真好,原因我已经和小陈一同找到了,便是那平衡石被反向转化,成为了混乱之源,我决定过去,将此物一刀斩破,终结混乱,不过小陈不懂如何封印这空间裂缝,无法配合,有你在,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银姬宫主与我一般震撼,连连摇头说道:“这怎么行?” 北疆王很坚定地说道:“小银,别妇人心思、婆婆妈妈了,越是在这样的困难面前,越要冷静。你想一想神池宫的列祖列宗,想一想你们卫家诸多英灵,想一想你宫中的亲人与朋友,为了他们,你都要让自己坚强起来……” 这话儿实在是有些好笑,若是论上修为,银姬宫主未必不如我面前这黑胖子,地位也比他远远高出许多,然而北疆王这一番话,就好像是哥哥在对一个柔弱少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当事者双方都觉得十分自在,仿佛事情就应该如此一般,于是我瞧见银姬宫主艰难地点了点头,接着北疆王一剑朝天,缓缓地朝着那裂缝劈去。 他劈得是如此的艰难,就好像前方有着万般阻力,使得他手中的长刀无法往下移动一寸。 然而他终究还是将长刀,一直劈到了水平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他回过头来,对做好封印准备的银姬宫主说了一句话,当然,他也只有一句话的时间。 分别二十年,今日重逢,他终于有了这一点时间,可以述说出藏在心中的话语。 “小银,倘若有来生,愿与你相知相识,重结连理,永不分离!” 这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虽然它是从一个黑胖子的口中说出来的,但是里面孕育着的浓烈情感,却让人潸然泪下,而就在最后一个字说出的一刻,北疆王的身体化作了虚无。他那一剑居然斩破了虚空,也斩破了裂缝之中的万千世界,找到了平衡石所在的混乱之源,于是北疆王消失了,那狭长的裂缝骤然之间,开始肉眼可见地往回缩小…… “田郎……” 原本威严的神池宫宫主此刻泣不成声,手中一边不断结印,朝着前方拍动,将那裂缝给封印住,无数光华从她手中飞出,而同时,她的眼睛里面泪水止都止不住,就宛如那月亮之泉。 两个分离了二十年的恋人,今日重逢,所面临的竟然是离别,而且还是生死永别,这样的情形,无论是什么人,处于什么位置,都是忍不住伤悲的。 银姬宫主出手了,封印的场面是如此绚丽,然而我的心里面却是一阵抽痛,扭过了头去,不忍再看。 我不忍看她那悲伤欲绝的面容,不忍瞧她脸上那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也不忍揣测分离二十年,心中蕴含的浓烈情愫已经到了极点,然而相逢之时又是离别的此刻,听到北疆王刚才那一句朴实无华的情话,银姬宫主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悲伤,是难过,还是欢喜,或者解脱?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话儿是真的吗? 然而现在这情为何这般苦? 我脑中一片混乱,而这时却听到银姬宫主对我说道:“小陈,可否借福灵豹一用,我要赶快去其他裂缝处看一看!” 我转过头来,瞧见银姬宫主的脸上泪水已干,露出了极为坚毅果敢的神情,此时此刻的她,方才是我先前瞧见的神池宫宫主,一个传奇而伟大的女性。当她朝我问话的时候,我脑子咯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点头说道:“呃,好。哦,不,这是神姬降服的坐骑,怎么能说是借,物归原主而已,只不过那畜生……” 我还想说福灵豹太过于暴躁,不知道肯不肯被陌生人骑,结果这畜生居然早就已经屁颠屁颠地拱着脑袋,往人家胯下钻去。 银姬宫主翻身上了福灵豹,对我说道:“小陈,谢谢你的出手,如果有可能,请你返回外城去,看看能不能帮助我女儿……”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急不可耐的福灵豹便一飞冲天,朝着蛇窟方向飞去。 北疆王和银姬宫主一前一后离开,此刻的野人林中除了一些不敢上前的魔物,再无其他,我瞧见那消失不见的空间裂缝,心中空落落的,感觉今天的遭遇实在是太过奇特,有些消化不了。 我走出了野人林,来到林子外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惊叫声,下意识地望过去,却见小白狐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而在她的背后,则是那头身高十米的牛头巨人。 天啊…… 第六十六章 城头一丝希望 第六十六章 城头一丝希望 那牛头巨人就好像是地狱里面放出来的恐怖魔物,手中挥着一根巨大无匹的铁锁链,虎虎生风,周遭的树木但凡被碰上一点儿,就直接当场折断,而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瞧见了小白狐的身影,居然就盯着她,大步流星地跨越过来,而小白狐则凭着自己敏捷的身手,在密林之中飞速奔走,不让这魔物碰到。 说句实话,无论是谁,瞧见这样的东西,都不会有一战的勇气。 我瞧见小白狐陷入了危险,心中焦急如焚,不过也晓得如果就这样冲上去,林间身手还不如小白狐矫健的我根本就不够那恐怖的牛头巨人填牙缝,所以只有从侧面绕行,最终与小白狐相遇,然后大声问道:“尾巴妞,那鬼东西干嘛要追你啊?” 一阵夺命狂奔,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白狐瞧见我欣喜万分,不过对于我的这个问题,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半路碰上了,就一直追到这儿来了……” 说着话,那牛头巨人已拨开了一片高耸入云的龙血树林,朝着我们这边跨步奔来,这家伙的一只大毛腿有五米多长,要是比速度,还真的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它。小白狐一脑门子的汗水,显然也是疲乏至极,于是我将怀里的遁世环丢给了这小妮子,催促她赶紧离开,由我来想办法对付这大家伙。 小白狐对于我的话将信将疑,不过被我一瞪,她不再犹豫,朝着我认真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朝着林子外面跑去。 遁世环一经开启,小白狐的气息立刻湮没于林间,那牛头巨人顿时就失去了目标,环目四望,一下子就瞧见了在林中等待的我。 人与兽类终究有着许多不同,它显然也是认得出来的,当下也是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哞”,接着朝我这边狂奔而来。 听到那牛头巨人真的发出了老水牛一般的叫声,我感觉一阵古怪,不过此刻也是顾不得许多,朝着林子最密的方向一阵狂奔。身后的树林一阵折断,无数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来越近,这时我才晓得小白狐刚才的痛苦,不过此时的我刚刚服用了那广陵金丹,正是精血充裕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疲惫,便借着茂密的丛林将自己的身影遮藏了起来。 因为前两日我曾经和小白狐在这一片区域巡视过,所以对于路径我也十分熟悉,从林子边缘又绕行到了蛇窟,瞧见那儿无数花花绿绿的蝮蛇翻滚,白花花的蛇皮充斥天地,我结起魔威印法,驱赶这些冷血长虫。接着听到一声巨大的怒吼声,回头瞧去的时候,却见那巨人被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巨蟒给缠住了身子。 我心中一阵狂跳,想着这莫非是天助我也,然而瞧见这巨蟒只能缠住那牛头巨人十几秒,接着那巨人陡然间一阵溃散,化作无数指甲盖大的黑色蠹虫,巨蟒顿时就缠了一个空,紧接着那无数的黑色蠹虫附着在巨蟒上,不多时地上便只剩下了一条巨大的骨架。 巨蟒一死,黑色蠹虫重新凝结,竟然又化作了那牛头巨人,张目四望,找寻着我的身影。 此刻的我藏在林中,收敛气息,连望都不敢望,尽量低伏着身子,不让它发现,而就在我埋着头当鸵鸟的时候,却听到旁边传来阿史那将军诧异的喊声:“小陈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抬头看去,见到阿史那将军和迦叶带着人从我身边路过,瞧见我这副模样,十二分的不理解,我下意识地问道:“裂缝封印了?” 阿史那将军点头说道:“对,蛇窟这儿本来就不是重灾区,刚才宫主亲自过来,所幸能够封堵,只可惜损失了十来个弟兄!” 他一脸遗憾,显然是在为自己手下走马队的兄弟而伤心,然而我却突然想了起来,朝着他低声喊道:“小心,大家分散着逃……” 我这话儿一出,众人都还是一阵茫然,而远处的牛头已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地飞奔而来,我拉着大家离开,而阿史那将军和迦叶发现了这头恐怖的魔物,也吓得魂飞魄散,朝着四周散开,不过终究还是有人没有能够逃过这魔物的追杀,被它一脚踩中,惨叫一声,化作了肉糜。 我与阿史那将军一同逃离,他一边狂奔,一边冲着我大声喊道:“这东西是索魂牛头,只不过这玩意怎么可能这么高?” 我不知道所谓的索魂牛头到底应该是什么模样的,当下问他道:“将军,对付这样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阿史那将军对我说道:“阳光!这东西乃冥河索魂的幽府使者,乃至阴至柔之物,唯有真正的阳光方才能够将它湮灭,只是我神池宫乃洞天福地,根本没办法拥有真正的阳光,所以……” 我被他启发,继续问道:“比起阳光,雷法可是比阳光刚烈无数倍,这个可使得?” 阿史那将军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对于这样的大家伙,若是没有化境的雷法,或者惊天的引雷术,对它来说不过就是小伤,动不得根本。我听老田说你是茅山弟子,你可学得那神剑引雷术?若是如此,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我摇头苦笑道:“神剑引雷术乃掌门之法,我哪里能够学得,不过我倒是会一门茅山掌心雷法,每年天雷勾动,惊蛰时分,我都有引雷入体,积攒了些雷劲……” 阿史那将军摇头说道:“不行,这点雷劲,恐怕不但灭不了它,还会被忌恨,追逐致死。对了,宫中曾经有一张茅山符王李道子的雷符,我们现在赶回去,将那雷符激发,或许能够消灭此物!” 我们两人说着话,阿史那将军麾下走马队便已被那牛头巨人给灭了四五个,他此番带来的人马已然损失了四分之三,心中愤怒得很。他叫来迦叶,让他带着我突围出去,找人要到那雷符,至于他,则带着这魔物在林中多绕一会儿圈子,因为如果将这货放到湖畔边,冰城的天罗地网阵未必能够挡得住它,反生祸害。 我点头同意了他的计划,临走前阿史那将军问我,与我同行前往野人林的北疆王如何了,他感觉宫主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我当下简单地将野人林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当得知龙在田被北疆王三刀斩杀,身受血誓重毒的北疆王与银姬宫主诀别之后,冲入了空间裂缝之中,这个老将军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痛苦的面容,摇头叹息了一声,猛地一跺脚,身子陡然高了几分,然后一声长啸,引着那牛头巨人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阿史那将军一走,迦叶便带着残兵与我一同出林,刚刚走出蛇窟,便与尾随而至的小白狐会合。一路上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巨兽碾过的痕迹,而远处不停地有浓烟飘散而来,显然是那巨大火鸟散发出来的毒火,迦叶的眼泪不停地流,不断地喃喃自语,痛苦得不行。 同行的人,也是一脸热泪,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家园被毁的伤痛,所以脚步越发的快疾,一行人宛若一道利箭,很快便冲出了林子,来到湖畔。 原本以为湖畔边会比密林中好多,结果一冲出来,才发现遍地的农庄和良田都化为乌有,无数的焰火冲天而起,满目都是汹涌的兽潮,而那头三脚巨犀正率领着无数猛兽,在汹涌地冲击着冰城城墙。城墙之上,有无数身高三米的金甲武士,手持长戟,奋力维持着阵势,不受冲击。而那头火红色的巨鸟已经带着无数飞禽,越过外宫,越过神池,朝着内宫和雪山的方向飞去。 那火鸟倘若抵达雪山,将峰顶上面的冰雪融化,只怕雪水能够将整个神池宫都给湮没,瞧见这场面,好几人都瘫软在地,陷入了绝望。 迦叶瞧见这副场面,晓得即便我们能够拿到雷符,杀死那牛头魔怪,只怕也未必能够拯救神池宫。 他的眼中满是绝望,我也在扪心自问,难道谁也救不了这修行圣地了吗? 然而此时,我瞧见在摇摇欲坠的城头,宛如一朵小白花的天山神姬屹立上面,无论多么的危险,她都没有一点儿退缩。 她是那么的坚定,就算是会死,也不眨一下眼睛。 真的没有救了吗? 每一个人的心底里都浮现出了绝望,但是瞧向倔强屹立城头的神姬公主,却又浮现出一丝希望来。 第六十七章 天山祖灵之威 第六十七章 天山祖灵之威 就在这万马齐喑的时刻,天空中,突然变得有些明亮。 这是光,一缕明艳动人的光芒。 我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到,然而旁边的迦叶却突然跪倒在地,激动地举起了双手,大声欢呼了起来:“祖灵保佑,祖灵保佑!” 当听到他的呼喊之后,我终于反应过来,这阳光是最真实的光芒,没有一点儿杂质,完全不像是洞天福地里那种蒙上了一层灰的阳光。它从我们的头顶上洒落下来,让人觉得温暖在心头,而更加让人激动的,还有林中传来的震天的嘶吼。 这嘶吼、这咆哮,并不是发泄怒气时的狂妄,而是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的声音,尽管隔得远,但是我却能够在脑海里面勾勒出阳光洒落在那牛头巨人身上时,它冰消瓦解时的情形。 这牛头自从出现,就所向披靡,追了老子几十里地,现如今终于算是被消灭了,我的心中一阵兴奋,同时也晓得这应该就是那个沉睡了百年的天山祖灵,终于觉醒,露出了自己的手段来,而且一出现,便是一锤定音,用最简单的手段,将这攻入神池宫的恐怖敌人给弄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这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手段,绝对堂堂正正,简简单单,但是使用出现的效果,却让人不得不服。 就在这滔天巨吼刚刚消停的刹那,一声穿刺入云的鹰啼声陡然出现,我循声望去,却发现原本冲向内宫的巨大火鸟此刻正仓皇地向我们这边逃来,然而它飞得虽快,却终究抵不过身后的一抹雪线。 这是一道近乎于透明的光芒,晶莹剔透,就好像是随意从冰洞中掰扯下来的一般,然而上面却充满了让人血液发僵的冷意。 一眨眼的工夫,浑身都是黑红色火焰的巨鸟被这雪线追上了,接着在一瞬之间,那黑红色的火焰陡然间就凝固了,然后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我们前方百米处。我顾不上旁边跪倒的迦叶和几名走马队弟兄,快步冲了过去,却见这头翼展几丈的巨鸟居然冻成了冰坨子,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 我走到跟前,能够感受到这晶莹剔透的冰雕之中,蕴含着澎湃至极的热意,但是这热意终究抵不过这深寒。 终于,我感觉到那强大到了极点的灵魂被冻住,封印在了自己的冰身上。 好强! 站在冰雕旁边的我惊骇莫名,而这时原本兵临城下的一众猛兽魔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发疯一般地朝着林子退去,宛如潮水一般,而带头的就是那头巨大的三足巨犀。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体型庞大的畜生居然朝着我径直过来,远处的小白狐朝着我大喊,叫我让开,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在见识过那天山祖灵之威后,心中也莫名多了几分好强,站在了原地,等待着那头畜生的到来。 轰隆隆,轰隆隆…… 马踏联营,蹄声如雷,那三足巨犀宛如坦克群一般地冲锋而来,而就在它即将靠近的时候,我一个箭步冲上了那冰雕的脑袋上,足尖轻点,翻身避开了这一冲锋。落地之后,脚在兽群上轻点,最后又落回了那冰雕的脑门上,没有预料之中的攻击,三足巨犀没有了之前的暴戾,仓皇而走,然而就在我目送它带着群兽逃进林中时,原本如同死物的林子竟然活了过来。 是的,真的活了过来,无数竖直朝天的树木突然变得柔软,树根从泥地里面拔了出来,缠绕在了经过自己身边的猛兽身上,而那头宛如重型坦克的三足巨犀,被十数棵参天古树给包围着,纠缠着,不断绞杀。 我就在远处瞧着,瞧见这头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怖魔物宛如铜墙铁壁的皮肤被无数植株穿过,最后被活生生地绞死。 那样的场面,叫人一生都难以忘怀。 天地之威。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之威,自然之道。我站立在这巨大的冰雕上,望着林中无数的杀戮与拼搏,心中略有所悟,方才晓得当初我学剑法时,师父并没有太过于赞赏,而是对我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讲诸般妙法,不过入化境者拈手而来,此番想一想,那“依然秋水长天”再精妙,又怎么敌得过天山祖灵展现出来的这三式? 这才是人世间最顶尖的力量,让人为之臣服的威力,难怪神池宫之人会像祭拜神灵一般地供奉着自己的天山祖灵,原来到了这个境界,也就真的成神了。 我呆呆地站在冰雕上,望着密林之中的绞杀,一直过了很久,才听到小白狐在唤我,扭过头来,看见阿史那将军血肉模糊地来到了我的跟前,慌忙跳下火鸟冰雕,迎上前去,拱手问好,问他伤势怎么样? 阿史那将军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欢欣得很,挥着手说道:“无碍,原本以为这条老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与神池宫一同殉葬了,结果祖灵发威,在最关键的时候落下了阳光,终究还是将魔物灭了,老夫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真好,真好啊,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遭的所有人也都宛如癫狂一般,又跳又笑,激动得不知所言。就在这时,从城中走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是骑着白马的神姬,此刻的她英姿飒爽,被人众星捧月地围着,走上前来与阿史那将军问好,将军与她交代几句,便被人搀扶着入城治伤了,而神姬则走到我跟前来,盈盈施礼,对我躬身说道:“神姬在这里,代表神池宫的所有人,感谢先生高义以及援手之情。” 在一帮长老和众人跟前,她脸色肃然,一脸庄重,我也不敢多说什么,也是礼数尽到,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将功劳都归功于天山祖灵之威。 谈到这天山祖灵,神池宫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发言,不过神姬倒是问了我在林中的境遇,我自然毫不隐瞒,当得知北疆王孤身进入裂缝、银姬宫主出手封印之时,她那清澈的眼睛里面掠过了一丝明媚的哀伤,然而又迅速收敛,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套话,对周围的人讲,此番慷慨赴难的所有宫外人,都是神池宫的贵客云云,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原本十分孤冷高傲的神姬,由原先的一个冷冰冰的小姑娘,骤然之间就蜕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领导者。 这种变化在别人的眼中自然是一种成熟和进步,然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几分怅然若失。 神姬讲完这些之后,又问了龙在田所勾结的那些西方人,听我的说明之后,咬牙切齿地对身边的长老和走马队几名队长说道:“这些家伙,才是此番兽潮宫难的罪魁祸首,一定要严办,一会儿祖灵的森林之怒完毕之后,我们就要立刻成立搜查小组,去林中进行拉网式的搜查,一定要将所有人都给抓到,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她说得无比愤恨,而旁边的人更是恨得牙痒痒,表示一定不负公主所托,将那些家伙给全数捉拿归案,让他们感受到神池宫的怒火。 双方说着,这时头顶上出现一片白影,接着福灵豹与银姬宫主落在地上,众人齐声问好,而神姬则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来,冲上前去,与自己娘亲紧紧拥抱,终于表现出了生离死别之后的轻松和解脱。银姬宫主慈祥地抚摸着自家女儿的头发,脸上露出了悲苦的笑容来。有长老问那空间裂缝都封印住了没有,她点了点头,告诉众人,被龙在田打开的三处裂缝,她都已经亲手封印住了。 众人一片欢呼雀跃,兴奋莫名,而我也感觉死里逃生,多少有些欣喜。 远处的林子依旧汹涌,激烈的兽嚎和悲鸣无处不在,大家也大意不得,银姬宫主委派任务,让众人先将内外宫和湖畔之地的漏网之鱼给清理干净,然后准备预案,做好进林搜查的事宜。 此刻大局已定,我便不再多言,准备与银姬宫主告罪一声,然后带着小白狐返回湖畔冰城。然而当我找到这位神池宫的宫主告辞之时,她却突然叫住了我,屏退众人,问了我一个问题。 第六十八章 百废待兴之时 第六十八章 百废待兴之时 “陈先生,你是否愿意留在我神池宫?” 听到银姬宫主的话,我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而瞧见我这副表情,这位宫装美妇嘴角微微扬起,平静地说道:“今日一战,神池宫遭受重创,无数建筑和树林被焚毁,修炼密林一片混乱,死伤无数急需补充人手,进行重建,我觉得你人不错,若是有想法,不如来我神池宫高就,别的不说,长老之位,虚席以待。” 听到这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银姬宫主是想要招揽我,让我加入神池宫。 的确,在这一场权力纷争之中,神池宫的教谕大长老飘然无踪,势力最大的龙家家主被一刀劈成了两半,神池宫驸马同样也被一刀劈成了两半,宫中的精锐力量或者死于内乱,或者死于兽潮,能够活下来的人并不算多,而除了人员的损伤,还有神池宫最为辽阔的修炼密林被毁,城外农庄和农田一片狼藉,这还不算内宫中处处烟火的损失。 显而易见,这一次神池宫算是伤筋动骨了。 说句实话,能够加入神秘的天山神池宫,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绝对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人总是有例外的,这事儿对我来说,恰恰又没有什么吸引力。 并不是说我对于修行之道没有野心和远望,而是因为我想起了北疆王与龙在田在决斗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当龙在田说起毁灭神池宫,北疆王会不会愤怒的时候,北疆王回答他,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北疆,在西域,在这整个世界上,而不仅仅是在偏安一隅的天山祖峰之间。 那句话说得荡气回肠,相比于窝在一个角落看世界,寻求那虚无缥缈的道家真义、仙灵述求,我还是觉得把握自己想要的幸福,更加重要。 倘若加入了神池宫,在这个注定就会自我封闭的秘境里,我想必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何况,这里没有小颜师妹,没有我师父和李道子,我一众的师兄弟们以及我虽未常见、但一直在心中的家人们。 我是一个肩上背着无数责任的男人,而在野人林重见张大明白之后,我晓得自己又多了一项任务,即无论有多么艰难,我都要找到在黄河口一役中走失的张大明白和努尔。 我自己遗失的兄弟,自己要一个一个地找回来。 能够得到银姬宫主本人的邀请,这绝对是一件莫大的荣幸,然而我却终究还是婉拒了。 当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脸上掠过一丝意外和冷淡,不过她还是强忍住自己心中的不快,继续劝解我道:“陈先生,神池宫虽说在江湖中已经久未闻名,但是比之世上诸多门派,依旧还是顶尖的,你若能来,长老之位自不必说,若是积攒几年威望,这走马队统管与教谕大长老之职,也是任你挑选,你看如何?” 她对于让我加入神池宫一事,十分的热心,这般的许诺都说出了口,不过我的心根本不在神池宫,当下只是拱手推辞,直言家中有父母,门中有长辈,不可抛下他们,孤身来投,此事心领,不胜感激。 我说得谦逊,但是拒绝的意思却明确无疑。当听到我的表达如此坚决的时候,银姬宫主的脸变得有些冷了,最后又问了我一句:“就连神姬那傻丫头,都不能让你改变主意吗?” 我莫名一愣,不知道她的意思,还是继续推脱道:“这个……” 我没有说出话来,但是银姬宫主却也明白了,她冷淡地说道:“懂了,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我本以为你与那个胆小鬼不一样,原来在情感上面,都将我神池宫当做了青楼之地,也罢,这样难以担当的人,又如何能够承担得起我的寄托?行了,先生自去,银姬打扰了。” 这话儿说完,银姬宫主便离开了,留下恍然若失的我,停在原地很久,一直到小白狐叫我,方才心思沉重地返回城中。 我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伙计晓得了今日我和北疆王的表现,对待我的态度好得出奇,鞍前马后不说,还整了一大堆的吃食,弄得旁人都嫉妒了,闹将起来,结果那伙计眉头一瞪,大声说道:“1024今日在我神池宫生死存亡之际,忙碌奔走,出生入死,而诸位则在客栈中安享清茶看戏,就请不要多言了。” 这话儿说得众人无语,不过继而又回过神来,纷纷向我打听今日之事,试图找到一些秘闻八卦来。 能够前来神池宫的行商,都是外界的厉害角色,虽然大家都戴着木壳面具,不敢透露身份,但是如果能够结交一二,也是不错的事情。不过今日银姬宫主对我说出那一番话来之后,我的心情莫名沉重,也没有了交际的心思,简单吃了点饭,然后回到房间里,什么也不管,洗了个澡,便蒙头睡觉。 次日醒来,来到客栈大厅用早餐的时候,我才听人谈及,说此次神池宫蒙遭大难,罪魁祸首虽是那教谕大长老和神池宫驸马母子,但与宫主多少也有些关系,于是银姬宫主发布了罪己诏,并且拟定让神姬在三日之后接受祖灵灌顶,成为新一代的宫主。 对于这个决定,神池宫的人们表现出了两种情绪,一是舍不得银姬宫主,二是对于在此次事件中崭露头角的神姬的期望,希望她能够带领大家,重建神池宫,并且借此机会,消除内宫外宫之间的隔阂。 一天之前,神姬公主还是一个手下没有半个心腹的寡人,此刻却是拯救全宫的英雄,天山祖灵的代言人,地位天翻地覆。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银姬宫主准备此番事后,便去勘破死关。 所谓勘破死关,其实就是闭关修行,出关之日,要么死,要么成就仙灵之身。 我对于这事了解不多,但是却晓得这其中危险,而且要勘破死关,必然需要神游太虚,历经无数苦难,而银姬宫主之所以这么做,就我心中猜度,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想去无尽时空中,找寻那个慷慨而去的黑胖子。 如有来生,共结连理。 大劫过后,百废待兴,神池宫到处都是一片忙碌,而停留在客栈里面的行商则因为戒严的解除,归心似箭,纷纷去办了手续,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与小白狐吃过早餐,回到小院的时候,遇到走马队的迦叶,他正在指挥手下搬运北疆王的行李,我一问,方才晓得是银姬宫主的交代。 我表示理解。北疆王此番赴死,虽说他两人之间并无约定,但是此刻最有资格处理他遗物的人,应该就是银姬宫主了。想到众人的离去,我于是与迦叶谈及了自己也准备离开的想法。听到我这么一说,迦叶一阵诧异,说神姬公主的就任典礼,早上的时候执礼长老准备发布观礼嘉宾,在此次大劫中立下大功的我便在其中。 我摇头,说如果可能,我尽早下山便是了,这大典,终究还是神池宫的事情。 迦叶也不多劝,而是与我谈及了昨日后面的收尾工作,说昨日在林中盘查,斩杀了九个脸色铁青、尖牙利齿的异类,并且抓获了四个身强体壮的野蛮人,这些家伙投降了,要求按照什么公约,给他们应有的待遇,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找到那个主谋鲁道夫,不知道他是死在了林中,还是进入了时空裂缝里。 我问难道不可能逃离神池宫么,迦叶笑了,说事发之后,神池宫的出口已经派了重兵把手,他不可能溜出去的。 我想到一事,问有没有抓到龙飞扬的一对儿女? 迦叶告诉我,龙飞扬那个纨绔儿子龙小海目前一直失踪,倒是他的女儿龙小甜,走马队在野人林附近的一处树洞中找到了她,现在正羁押在内宫,至于如何处理,则自有上面的人操心,他是没有办法干预的。 我本想出言为龙小甜求情,然而一想自己并无资格,便不再言。 迦叶离去之后,我在房间收拾行李,没多久,门被推开,我回头望去,瞧见神姬公主半面柔美的脸庞。 第六十九章 相送不如怀念 第六十九章 相送不如怀念 “要走?” “对,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交易会也结束了,下山,说不定还能赶回家过年。” “不多留几天?” “啊?” “三日之后便是我继任神池宫宫主的大典,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够在场,可以吗?” 面对着去除了素净装束,穿着一身红黑相间正统宫装的天山神姬,我多少有点儿不太适应,而当她抬起头来,向我发出邀请的时候,我沉默了一下,想着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急需要去做,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在不在场,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对你不重要,对我重要。” 我瞧见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一定来。” 瞧见我答应了下来,神姬白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微笑,然后又问我道:“你跟我娘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感觉她似乎不太喜欢你?” 我想起银姬宫主昨日招揽我时的情形,不觉有些尴尬,讪讪地笑道:“都是误会,误会……” 天山神姬此番过来找我,倒也不是单单为了向我发出邀请,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问我北疆王的情况以及昨日他为何突然消失。 我问神姬,她母亲是怎么告诉她的,神姬摇头,说她一提起这事儿,娘亲就显得特别严肃,也不理她,让她心中一阵好奇,所以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赶紧过来找我了解。 对于北疆王,神姬的感觉十分复杂。当她真正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其实对他恨意大过于亲近,觉得这般不能担当的男子,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娘亲,也做不了她的亲生爹爹。然而所有的印象,都在这几日发生了改变,当她名义上的父亲龙在田大举叛旗的时候,是北疆王撑起了整个局面来的。 若是没有北疆王,便联络不到阿史那将军和外宫诸多掌柜,也无法让我真心相助,而当北疆王一去不返之后,神姬的心头,方才真正地升起了思念。 这情绪并不浓烈,淡然如水,然而却渗透入骨,让她午夜梦回之间,心中一阵疼。 听到了天山神姬的述说,我决定将我知道的北疆王告诉她。 一个真实的北疆王,好抽烟,喜烈酒,行事大大咧咧,无所顾忌,有着西北汉子的慷慨直爽,也有着大男人心中那难以表达的小小柔情。他在外界,是名震天下的北疆王,是无数草原部落的守护神,是坐镇西北的刀客,而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却是一个身负枷锁的单纯男人,在得知银姬宫主可能会有危险,明知道自己有血誓在身,回归必死,却也怀揣着对爱情的信仰和救赎,依然决绝地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北疆王,自回到天山主峰博格达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此生便要了结于此了,然而他却没有半点犹豫,也不愿意说给他人知晓。 要不是生死时刻,我甚至都不知道三刀斩破天下的北疆王,其实是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而如今,北疆王离开了,他一刀斩破虚空,将那恐怖的平衡石给破了。 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此刻虽然满目疮痍、但终究还是充满生机的神池宫,换来了余下人的生存机会。 我复述着北疆王与龙在田的对话以及临终时对银姬宫主的表白,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天山神姬,则哭得就像一个小孩子。 没人疼、没人爱,孤孤零零的一个小孩儿,在这冷漠的世间哭泣着…… 我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然而伸到了一半,终究还是僵住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一些漂亮讨巧的话。 神姬走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很久,不吃饭,也不睡觉,小白狐叫门我也不回,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会儿想逝去的北疆王,一会儿想或死或散的一组兄弟,一会儿又想神姬和小颜,一会儿却又想在神仙洞府中与李道子疗伤的时候。 整整三天,我都没有出门,而是盘腿在床上,静静地思索着自己的人生,想起了无数的过往,这是在以前行走之中所没有想过的事情,无数的悲欢离合、人间感悟都涌上了心头,感觉那酸甜苦辣咸,都化作具象一般地出现在舌根,又缓缓地散于百骸之中。 那几天我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的重要,不光是对自己,也是对于别人。 我认真地思索着生命的意义,思索着无数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过客,他们在我的世界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是道,什么是我? 我起初似乎想通了,后来又迷失了,如此反复,乐不思蜀,不知不觉,昼夜过去,我的奇经八脉陡然间就汇通了。等到了第三日,小白狐在门外叫我,说神池宫派人过来请我观礼,问我到底要不要过去,我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小白狐在门口一脸惊诧地望着我,我不由摸了摸下巴,含笑说道:“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小白狐拧了拧我的胳膊,不敢确信地说道:“哥哥,我怎么感觉你跟前几日,有些不同了啊?” 我笑着说道:“哪里不同?” 小白狐摇头说看不明白,不过总感觉我少了几许锋芒,多了一些圆润,总体上给人的感觉温润了,不再像以前那般锋芒毕露,让人感觉不舒服了。 我微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这是《道德经》上面的道理,我自小学得,而直到今时今日,方才真正有所领悟,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难以一言而概之,大道三千,各走其途,然而唯有真正近乎于道,方才能够学得自然,比别人更先抵达彼岸。” 小白狐不明白我说的道理,她到底还是太年幼。 两人不再多言,随着亲自过来邀请我的迦叶队长前往神池宫的内宫。 神池宫内宫是豪门贵胄的禁地,外宫人除了每一任宫主继任大典之外,是绝对不能进入其中的,而至于外人,则似乎从来没有先例。当然这所谓的规矩,向来都是被人给破除的,作为大功臣,我的出现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不过让他们失望和疑惑的是,就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家伙,怎么可能逼退教谕大长老? 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我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只是在嘉宾席上静静地看着天山神姬一步一步地完成了诸般法典陈规,一直来到了祖灵大殿的正中,接过银姬宫主的白雪冠冕,然后跪倒在那巨大水晶镜面磨制而成的法阵之中,三拜九叩之后,陡然间我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法阵里升腾而起,周遭的所有人都朝着那法阵跪倒,口中高呼“祖灵”的名字,而我在无数跪倒的人群之后,冷眼瞧着这仪式的整个过程。 我瞧见一道七彩虹光出现在法阵之上,朝着天山神姬的身体里灌注,接着我感受到神姬的修为就像是爆炸了一般地陡然增长,一级一级,让人震惊。 接受这样的力量灌顶,无疑是极度痛苦的,而我则瞧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上,一瞬间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她在苦苦忍耐着。 而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欢呼,齐声拜倒在地,高声迎接自己的新宫主。 再之后,便是银姬宫主宣布闭关,追查余孽的事情,则交由新宫主和阿史那将军以及几位资深长老来完成,不过全程她都没有提及神池宫另外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教谕大长老。 继任大典的第二日,我离开了神池宫,神姬宫主没有过来送我,这让我有些失望,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情绪左右,我离开的时候,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 然而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却并没有人。 也许真的只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