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范府小说》 《龙门范府》故事梗概 范 富 勤 ?名门之后却上不了苏州望族范氏宗谱,范直重初出茅庐就遇窃贼,当铺的老奸巨滑,赌场的尔虞我诈,青楼的纸醉金迷,小小年纪阅尽人生苍伤。偶然的机遇抱得青楼头牌霁儿姑娘归来。幸运的直重还得到范家祖传宝物和不少的银子带着心爱的姑娘满载而归睦州婺州交界的上竺坞。 ? ? 直重路遇土匪却以两箱银子相赠四山里百姓度过春荒,两州交界置办四山书院,在睦州城重开外公家祖传的柴炭商行。受同行排挤、诬告,甚至被焚烧商行,直重百折不挠,终于闯出一番新天地。 ? ? 直重一介布衣由于身份特殊与官府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关系,协助官府剿灭盘踞在新安江上的土匪为霁儿报仇雪恨,又在宣和年间帮助官府在帮源洞大败方腊。绍兴年间帮助在朝亲戚脱离参与诬陷审判岳飞的组织。 ? ? 直重乐善好施义薄云天,倾全家之力捐助睦州跨江浮桥,金兵南侵设站接待苏州逃亡范姓数百族人,资助贫穷学生读书者不计其数。 ? ? 直重重义也重情,与霁儿和禾子间的爱情故事缠绵曲折可圈可点。 ? ? 直重在上竺坞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更注重后人的素质教养,范文正公的忧乐思想,范忠宣公的忠恕理念灌输的完美无缺。至南宋一朝直重后裔子孙中进士、举人,入流为官者数十人,特别出了一位“无地起高楼”的清廉宰相范钟。范钟晚年奏请蒙宸翰恩赐“龙门”二字以别各派。 ? ??本篇总数十八万字,分六章一百一十三节。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曲折离奇,精彩纷呈。是一部历史与文学完美结合的上乘之作,读来不忍释卷,回味悠长! ? 龙 门 范 府 范 富 勤 ? 第一章 ? ? ? ?一 ? ? 话说北宋熙宁年间,范纯仁因反对王安石变法过激被罢黜,心情郁闷的范纯仁赋闲回到苏州灵芝坊的范家大宅院里,几个回家过年的儿子毕恭毕敬地站着听范纯仁训话。五个儿子中只有四子范正路因父党籍案件牵连被驳取功名。不过这也正合他的秉性,崇尚自然在乎山水之间。范纯仁见范正路闷闷不乐,知道早上又和黄氏夫人吵架了。黄氏是朝廷重臣江东黄秉之女,官宦人家的女儿自然有些跋扈,这还是次要的,黄氏嫁入范家已有两年肚子总不见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成了范正路的一块心病,父亲也对此心生芥蒂,“正路啊!你喜好山水,浙江一带人杰地灵,景色锦山秀水,何不趁此年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父亲的话正中范正路的下怀。 ? ? 熙宁十年,顾不上春寒料峭,收拾简单的行囊,范正路踏上游学之路。乘船从苏州木渎出发沿京杭大运河在杭州武林门下船,饱览西湖的湖光山色,又去灵隐寺烧了高香,转了六和塔、保叔塔、雷峰塔,又去梅家坞老茶农家喝了碗茶。在杭州盘桓几日复转浙东当年祖父施政之地——绍兴府, 绍兴素有水乡水桥之誉,境内江河纵横,水道密布,因水而桥,因桥而景。水道上的乌篷船,乌篷船上人戴着的乌毡帽是绍兴府的又一大特色。临街的小饭馆里喝着花雕酒就着茴香豆,梅干菜扣肉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正路来到稽山书院,这是祖父被贬绍兴做的第一件事,自己出钱捐资办学为以后王阳明讲学和刘宗周浙学开创了先河。再来府衙的“清白堂”,默诵祖父的《清白堂记》倍感亲切。 ? ? 范正路返回钱塘江畔,在萧山闻家堰登上帆船准备逆钱塘江过富春江饱览黄公望笔下的“富春山居”,去钓台瞻仰了祖父修缮的严先生祠堂,又赴芦茨埠访问方干故里,接着想往祖父向往的“神仙地”睦州。 ? ? 船过七里泷,江水陡浅。“有风七里,无风七十里。”逆水行舟加上顶头风,船官长忙叫伙计降下风帆。江边打着赤脚浑身古铜色一丝不挂的纤夫头老远打着招呼,“喂,要拉纤吗?”船官长回答:“不拉纤我们在此等劫匪呀?”一听说劫匪满船的人露出惊慌之色。 ? ? 说曹操曹操到,真的怕啥来啥。就在众人惶恐不安时,岸边来了一伙持刀的人,脸上有一撮毛的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话没说完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说,说,说啥呢?河里哪有山呀树的,直接抢,抢就是了!”看得出结巴是这群二十来人的头。三五个土匪们手里举着刀脚下淌着水快速向帆船靠近,此时的船官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土匪并不急于搜钱,而是在桅杆上栓上绳子把船靠岸慢慢修理船客。 ? ? 果不其然,船一靠岸一撮毛便迫不及待地跳上船大声囔囔,“乖乖把钱给老子拿出来免得做刀下之鬼。”众人瑟瑟发抖,掏钱的手恨爹娘少生了一只。这时一个青衣打扮的后生跳出来,“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过路客船你们目中还有王法没有?”口吃不知啥时候也上了船,对着后生迎面就是一刀,“这就是老子的王法!”后生顿时一命呜呼,猩红的鲜血流向客官的脚下,传来女人的惊呼声。 ? ? “天下之大莫非黄土,朗朗乾坤就没了王法!”范正路声若洪钟。“又,又来了个不怕死的!”口吃打量着范正路,只见范正路器宇轩昂一身正气不由得心中一颤,“你,你是哪家河,河神爷管得那么宽,看你是读书人,再多管赏你个全尸扔进富春江里喂王八。”众匪哈哈大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范名正路是也!”一撮毛不耐烦了,“你走你的正路,我走我的歪路,你是井水,我是河水,我们犯不到一块,乖乖把银子拿出来花钱消灾。”范正路并不是心疼银子而是见不得劫匪如此嚣张,捂住包裹就不松手。 ? ? 土匪就没见过要财不要命的几个喽啰拼命来抢,范正路一个踉跄跌下江去,船官长喊一声“客官”就要下江救人,口吃举着刀阴森地说:“你下去也就不要上来了。”船官长停住了脚步,眼看着范正路随着湍急的富春江河水向下流走。 二 ? ? 窗外一缕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范正路的眼皮上让人很不舒服,浑身乏力懒得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个长梦自己一直在云头上飘呀飘,直到精疲力尽躺在了厚厚的洁白的棉花上,那棉花犹如天上的云彩般柔软。 ? ? “爹,他不会有事吧!昏迷了两天两夜还没醒过来?”声音甜美的像天籁之音,“这是谁?自家的黄氏可没有这般动听的嗓音,自家的丫鬟更没有如此美妙的喉音,我这是在哪呢?”范正路的头像要裂开般的疼,那仙音如魔幻般的吸引人,心里巴不得那人能多说几句话。 ? ? “放心吧,姑娘!后生只是呛了水加上患上了湿寒,等烧退了人自然就会醒来。”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洪亮如钟震得耳膜生疼。 ? ? “那我就放心了,爹,我到江边洗衣服去了,后生您自己照顾一下。”声音渐传渐远,忽地凭空消失了,范正路虽神志不清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昏昏然又睡了过去。 ? ? 等到肚子“咕咕”作响觉得肚子饿了,范正路的神志也变得清醒起来,睁开双眼,朦胧的灯光裁剪出一个窈窕少女靓丽的背影,范正路自己也想不到如此陌生的环境竟会有心潮悸动的感觉。 ? ? “姑娘,我这是在哪呀?”又饿又渴的范正路顾不得许多了。“哎!醒了。”听得出是惊喜的声音,转过来的脸庞果然皎洁清纯,眼睛深邃而明亮。“我给您端粥去。”姑娘风一般的走了,旋即又如风般的回来,手上多了碗热气腾腾的粥。“先不管这是在哪,先喂饱肚子再说。”看得出这家人并无歹意,范正路觉得自己是安全的,看来已经逃过一劫。范正路的嘴唇碰到了瓢勺,近距离面对着一个美貌大姑娘范正路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别动,您昏迷了好几天还有力气?等缓过劲来再逞强吧!”范正路心里一暖顺从地享受这短暂的上帝的恩赐。萍水相逢,说不定明日里就各奔东西了,心中怅然若失。 ? ? “吱呀”声响,外面疾步走进一男人,“后生醒了吗?”“爹,您怎么才回来呀,孤男寡女的在一屋多不好意思啊!”“家里不是有佣人在吗?”“我可对她们不放心。”“衙门有点事耽搁了,完了又去柴行转了转。” ? ??范正路从老男人嘴里得知自己被救的整个过程。 ? ? 离七里泷十来里的江面上,两只装满木柴和乌炭的帆船正顺风扬帆前行,因快到树木抽青的季节,睦州的“兴隆柴行”需抓紧备足货物。这次是钱掌柜亲自带队。船上的伙计阿旺是个机灵人,年轻眼力好,见十丈开外漂浮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掌柜的快看,那是什么?”船官长不想惹事,“要是头肥猪就好了好多天没尝到荤腥味了,可别弄个死人上来,晦气!”掌柜的打趣道,“几天没见老婆想荤的了?也是,这些天事多也没让你去分水找你的老相好。”船官长叹了口气,“老咯,你别说分水的那娘们水嫩水嫩的这些天真的有些想她了。”说话间船已到漂浮物那,掌柜的定睛一看还真是个趴浮在江中的一男子。 ? ? 等打捞上来人已没了呼吸,掌柜的在江边长大,“阿旺,快把人翻过来让他趴着然后压他的背。”大口大口的浊水吐了过后有了一丝气息。船官长拿来自己的粗布衣服换下了失水者的绸缎长衫。 ? ? 船过七里泷船上所有的人战战兢兢,幸好土匪得了财物早已散去,柴炭船在纤夫的“嗨吆、嗨吆”的吆喝声艰难地前行,出了岩石犬牙交错的七里泷浅滩柴船终于到了深水区。“起风了!”船官长用手试了试,扯开嗓子喊,“起——帆——喽!”是啊!使船人最开心的就是顺风船,不但快而且省力。 ? ? 一轮夕阳斜挂在南峰宝塔,柴炭船刚好靠岸,兴隆柴行的一行伙计早已等在南门码头。掌柜的吩咐店里的两个伙计抬着奄奄一息的范正路一路小跑抬进了柴行的后院。收留一个陌生人在店里这可不是一个掌柜的能做主的事,阿旺得了掌柜的吩咐一溜烟跑去府衙找老板去了。 ? ? 柴行的老板叫鲍大,祖上也是书香门第,也许是时运不济在衙门当个小吏,别人都叫他鲍大宣议。平时急公好义是个热心肠子,这天听阿旺一说急匆匆赶到柴行,马上吩咐伙计去请郎中。懂得麻衣相术的鲍大见躺着的后生虽面孔铁青但骨骼奇异,天赋异禀知是不凡之人,忙吩咐伙计将后生抬到柳树巷的家中医治。 ? ? 六曹巷的郎中听说是鲍大善人邀请忙不迭地匆匆赶来,把过脉,宽慰鲍大,“后生主要患了湿寒,加上溺水伤了些元气,喝些汤药,再加以静养慢慢调理,十天半月就能恢复。”提笔开了药方交给鲍大,鲍大封了银两给郎中做报酬。 ? ? ------ ? ??范正路想起身,“救命之恩晚生无以为报当受我一拜!”鲍大忙阻止了范正路,“后生莫急,来日方长,先静养身子重要。” ?三 ? ? 到底是年轻人的体质,不到七天范正路死活也不肯躺着了,换上自己的长衫更觉风流倜傥。鲍大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年方十六的鲍大宣议的掌上明珠雅儿自从见了范正路也是情窦初开芳心窃喜。正路感觉奇诡的是鲍大一直未过问自己的身世,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体贴令他大惑不解。 ? ? 正路身无分文,想开口借钱又说不出口,一个大男人在别人家总是吃白食脸上无光啊! ? ? 慢慢度步来到了兴隆柴行,店里的生意很忙,掌柜的把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没一丝空闲,阿旺也是满头大汗忙着发货。正路对于生意一窍不通帮不上啥忙,转到堆放柴炭的后院,见地上有把斧子,拿过来向着竖着的松木用力劈去,斧头偏了准头差点砍到了自己的脚。“嘻嘻,张飞的手拿绣花针,您一介书生哪是做粗活的料呀?”雅儿不知啥时进来的。正路羞红了脸,“姑娘见笑了,真的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想我堂堂一介男子只会吃些闲饭。”雅儿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让您干这种粗活也太埋汰人才了。” ? ? 晚上吃饭后饮茶,鲍大和范正路聊起睦州的情况,睦州地处浙江一隅山民脾气暴 ,动辄拳脚相加,自范仲淹贬此做知府,把自己俸禄捐出办校兴建龙山书院,教化山民,短短数月收效甚大,睦州社会风气大有好转。范公在此兴修水利排除内涝百姓赞不绝口,鼓励山民种桑养蚕掘地种茶取得很好效益百姓感恩戴德。 ? ? 范公百忙之余修缮钓鱼台严子陵祠堂,留下下不朽名作《严先生祠堂记》,还多次前往庐茨埠拜方干故里。“最值得称道的是睦州的锦山秀水被范公称为“神仙地”,一生写作的诗作中约六分之一为睦州所作,不简单哪!” ? ? 鲍大接着说:“公子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小女也曾读过些诗书,不妨让她给你当个向导,欣赏一下睦州的古迹!顺便还可以结交些当地的文人雅士。”这些正中范正路下怀,“正好向睦州的高雅之士讨教,游览睦州的大好河山。” ? ? 范正路、雅儿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三江口,只见江面辽阔,帆船点点。江水清澈,鱼翔浅底。三江两岸,青山如黛。眺望远处,南北双塔隔江相望。范正路侧面讨教雅儿“小姐可知双塔的来历?”雅儿轻启朱唇,“南北双塔始建于隋末唐初,七层空心砖塔。睦州人称为‘夫妻塔’。相传睦州城里有一樵夫爱上了新安江上的渔姑,两人海誓山盟愿结同心。不想渔姑她爹贪图富贵将渔姑许配给了睦州城里的大户人家,渔姑抗争无力找樵夫商量,樵夫一个‘穷’字写在脸上,万般无奈,双双投江自尽。后人感叹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建双塔以作纪念。公子快看那南峰塔就是‘渔姑’的化身。”果然,南峰塔顶长出的桂圆树恰如渔姑的发髻。 ? ? 转东关至乌石滩,又上乌龙王庙。博古通今的雅儿侃侃而谈,唐贞观初年,清溪人处士邵仁祥隐居蟠山学道,深得道德经真谛。是时有行巫者何立妄谈祸福蛊惑庶民骗取钱财,邵处士深恶痛绝,用栋柱般粗木头挑着两块千斤巨石搁置在何立巫师面前,并折断木头插入地中,断木立马枝繁叶茂,巫师大惊失色赶紧灰溜溜走了。后人将此木叫“龙杖”。邵处士虽有一身才学但为人耿直不事官府,竟为建德县令周光敏所害。死后三日,周光敏白天坐衙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邵仁祥灵魂大呼“纳命来!”县令惊叫口吐白沫而亡。 睦州百姓立庙祭祀邵仁祥,大旱之年在庙中祷告,灵异顿显天降甘露。五代后梁开平元年封贞应王,熙宁八年封广济王。 ? ?逛了乌龙王庙又转道另一处,但见?一座山门矗立眼前,眼看天色尚早,几人拾步而上来到玉泉寺。方丈见有香客来到笑脸相迎,“鲍姑娘,今日没与令尊大人一起来?”看得出鲍大宣议是寺里的常客。雅儿脸一红,“今儿个我陪远道而来的表-----表哥睦洲城里四处走走。”范正路连忙双手作揖,“拜见方丈!”雅儿将一锭银子作为香资递给方丈。 ? ? 方丈领着大伙在寺里四处走走,完了到方丈室饮茶稍息。太阳西斜,一行人等回到住处。 ? ? ? ? ? ? ? ? ? ### 四 ? ? 鲍大本来就是豪爽之人,不几日,慕名前来拜访范公子的书生络绎不绝,家里门庭如市。一帮人吟诗作词饮茶喝酒快意人生! ? ? 掌柜的不知啥时候进来了,雅儿怕打扰公子哥们的雅兴把掌柜的悄悄叫到一旁,掌柜的说,“天气转凉,店里的货出手太快,大雪封山前再不组织柴炭可能今冬明春供不上了。”兴隆柴行的销量占睦州城柴炭销量的六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第一位的,处在江边的睦州冬天冷得像冰窟窿,没炭烤火简直没法活。雅儿的眉头紧皱了一下,“掌柜的,你先回去,等我爸下班我们商量一下再通知你。”掌柜的转身而去。 ? ? 已是深夜,鲍大的书房里还是灯火通明。掌柜的、鲍大还有雅儿商量着进货的事。朔新安江而上达徽州界山林茂盛柴炭众多,价格也算公道,往年是兴隆的主要采购点。只是当地受旱灾影响农作物几乎颗粒无收,名不聊生,盗匪众多,一般的商船还真不敢进去。顺富春江而下,本来桐庐分水一带也是柴炭采购的好去处,奈何今年七里泷浅水滩弄出一帮劫匪来,时不时的还杀人,这风险太大了! ? ? 雅儿说,“那我们就逆兰江而上到大洋一带去采购。”鲍大说:“这不行,这一路目前虽说比较安全,但大洋主要的产柴炭区在四山里,那里到大洋埠头至少二三十里的山路,雇挑夫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成本太高,采购回来市面上没有竞争力。”掌柜的想了想,“要算成本,整船的柴炭让土匪劫了去更不合算,现在睦州城里其他的商家库存还不如我们多,他们出门采购成本也会高于往年,风险大看来今年的行情水涨船高是免不了的了。”父女俩陷入了沉思,鲍大说,“好是好,只是店里也抽不开人,掌柜的你更加的走不开了,几家大客户需要你亲自招呼,我有公干离开不了,雅儿一个弱女子单枪匹马出门采购有诸多的不便,我也不放心啊!” ? ? “鲍老板,您看我去帮忙合适不?”原来正路晚上喝多了水起身小解路过书房刚好听见了里面的谈话。“你?”三人几乎同时发声。“我不会做买卖帮助雅儿记个账啥的总可以的吧?”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更合适的人,只好这样了,“那要委屈公子了。”“我还没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呢,这点小意思算得了什么?” ? ? 兵贵神速,为了赶时间第二天天刚亮一行五人雇一叶小舟直奔大洋,到了大洋埠去了几家收购柴炭的商号都说生意难做,其中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临近冬天了卖柴的烧炭的都坐地起价,收高了贩运到杭州、睦州府要赔本,收价低了人家不买账死活不卖。”“那你们不到偏僻一点的大山里去收购?”雅儿忍不住问。“说得轻巧,四山里的柴炭便宜呀!可有拦马岭挡道,你加上运费算起来比外面还贵,不合算喽。”正路一行人面面相觑。雅儿说:“不管咋地还是要去四山里一趟看看有啥办法减轻成本。”雇了几匹马走过几个村庄,果然越往里走柴炭的价格越低,到了四山里价格不到外面的一半。 ? ? 山里人冬天比较空闲,以往的惯例是收购的人收好柴炭堆放大客户家,然后雇四山里人年轻力壮的后生赚“饭脚钱”挑到大洋埠。正路说:“我们何不在大洋设点高出一半的价格让利四山里人,但要写合约只能卖给‘兴隆柴行’,不论行情如何全年包购,而且要他们自行运到大洋埠交割。”雅儿想了想这法子还真可以试试。 ? ? 这样一来还真调动了山里人的积极性,连妇女儿童也动员起来了,男女老幼挑着柴炭去大洋成了一路美丽的风景。 ? ? ? ? ? ? ? ? ? ? ###?五 ? ? 忙过了这一阵,柴炭备足了,大洋埠雇船去睦州一路顺风,路上也没出现令人胆战心惊的土匪。 ? ? 眼看就要大雪封山了,鲍大多次探正路的口风是否嫁娶,正路均是含糊应答。其实心底里正路对雅儿是万分的喜爱,只是碍于家里有妻室不敢过于表白。雅儿对正路也是万般的欣赏,其实从见到正路的第一眼心口就像一头小鹿在撞,出于少女的矜持不敢过于表露。鲍大又不傻啥事看不出,请了衙门知府的幕僚做大媒。 ? ??正路开始还做推辞,“婚姻要遵父母之命啥的”。后来实在推辞不了只得和盘托出,“正路已经家有妻室。”当鲍大得知正路夫妻并不和睦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妨?”正路说:“那岂不亏了雅儿姑娘?”里屋的雅儿红着脸出来轻声说了句“我愿意”又捂着脸逃回房间去了。人家大闺女尚如此通情自己再不答应真的叫做作了,“一切但凭恩人做主。”“哎!还不快叫岳父大人。”正路腼腆地叫了声,鲍大“唉”的很甜。 ? ? 鲍大给他们风风光光地办了婚礼,睦州府衙、商界、文友高朋满座。 ? ? 洞房花烛夜,雅儿含情脉脉注视着郎君,“您真的不慕功名准备在乡野过一辈子?”正路说:“你情我愿,你侬我侬,惬意山野,诗情江南,这不正是我中意的人生吗?只是我还嫌睦州嘈杂想找个更僻静的地方研究学问。”雅儿说:“您想待的地方不正是我的老家吗?”正路楞了楞自语道,“老家?”雅儿说:“其实我们上次到四山里差不多已经跨进了我家的半个门。”正路一头雾水但心里一阵激动,“能在风景秀丽的大山里闭门读书也是一种享受啊!雅儿,我们不妨明天就出发,赶在大雪封山前住在老家。”雅儿说:“也不急在一二天,待明儿个禀报父亲。” ? ? 鲍大有些顾虑,“大山里不比睦州城,在那里只能粗茶淡饭了。”正路说:“苏州范氏家教极严,自祖父文正公起就无客不食肉,父亲也是秉承祖父遗志生活上待我们极其苛刻,我们平常也习惯了节俭。”鲍大放心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那你们选个日子和各位文友告别一下就走吧,不然等天下雪就难进大山了。”正路诺诺称是。 ? ? 辞别亲朋好友,这次选择从南峰过渡回家,雅儿坐着轿子,两个丫鬟紧随,正路则骑着高头大马沿着山垅前行,时而爬坡时而下岗,两边的山一律的青翠,鸟儿啼鸣泉水欢歌,正路心情大好诗兴勃发。 ? ? 到了四山里山势更为俊俏,怪石嶙峋古木参天。上次筹集柴炭来去匆匆也没心情好好欣赏,这次可不急不慌不错过了。到了塔塔岭前,石阶陡立如塔,台阶光滑,为防意外,正路下马,雅儿下轿,正路搀扶着雅儿攀爬石阶。到了半山亭双双歇息,仆人们就地席坐。 ? ? 等到了塔塔岭顶,虽是大冷的冬天众人也是大汗淋漓,坐在凉亭里冷风一吹雅儿打了一个冷颤,正路见状连忙脱下外套披在雅儿身上。雅儿一直暖到心里,“有如此丈夫此生何憾!” ? ? 雅儿指着下坡的方向,“跨过这个岭下去就是婺州地界了,属于兰溪管辖。”“好个鸡鸣两州,饭香两邑的塔塔岭!”下岭坡度较缓,两夫妻重新骑马上轿。过岭脚路坞口,往左一转拐进一条窄小的山拢,两边山高林密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逶迤前行。行不到半里地山势忽然开朗,没有了压抑憋屈,大山沟沟里竟有小片小片的田园,一溜弯弯的小溪蜿蜒而来。大概行走三里路忽有一座小山岗挡在面前,正路疑惑道,“无路了?”雅儿莞尔一笑,“沿山岗脚拐半个弯看见两颗大松树便是上山的石阶。”“如此隐蔽之地真是悠闲雅致呀!”正路发出由衷赞叹。 ? ? 拾阶而上,拐了几道弯,十几幢白墙黑瓦掩映在一片翠绿的竹林中,见有生人来,巷子里跑出几条黑的黄的花的狗大声狂叫,见了下轿的雅儿便不吠了,“去去去,你家的姑爷来了乱叫个啥?”几只白鹅度着将军步也来迎接了,老母鸡“咯咯丐,咯咯丐”的叫,不知是下了蛋骄傲还是欢歌迎接新姑爷的到来。正路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这才是我该居住的地方啊!” ? ? ? ? ? ? ? ? ? ? ?### ?六 ? ? 岳父鲍大虽读书不多,但祖上在汴京为谏官,因得罪权贵被朝廷罢免,因为官正直得罪人较多生怕报复故选择隐居在上竺坞。清官没有多少积蓄但给后代留下了十大箱子的书籍,这正中正路的口味。 ? ??大雪封山正是读书的好季节。大山里气温寒冷,雅儿早早备好火炉不让夫君冻着,晚上豆油灯里点亮两根灯芯,不论正路读书到几时雅儿伴读到几更。 ? ?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趁着艳阳高照雅儿带着正路沐浴在大山的春光里,爬上上竺坞后山心情忽然开朗,山下的农田星如棋布,远处青山如黛,村里的缕缕青烟冉冉升起,几声犬吠几声鸡鸣增添山村的宁静。白云如棉絮般洁净,几只盘旋的老鹰赋予天空更多的灵性与动感。正路陶醉在如诗如画的春光里不能自已。 ? ? 两人在山上转悠着,忽然,正路像发现了新大陆,“雅儿你快看那块地是绝好的风水宝地,后代定出贤人,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那不就是宰相吗?像您祖父那样的位极人品的高官!”“这里不但能出大官而且更适宜发丁”“发丁?能出高官就不错了,一个小小的上竺坞也住不下多少人呀?”“咦,这你就不懂了,这里是祖家,住不下可以向外发展呀,巴不得全国都有我的子孙后代,雅儿你可要努力呀!雅儿,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这里吧!”“呸呸呸,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年纪轻轻的说啥死不死的。不过这地方我记住了,嘻嘻!” ? ? “哐、哐、哐”,几声沉闷的钟声打破了正路无限的遐想,“哪来的钟声?”“咯咯咯”雅儿笑得弯下了腰,“这钟声不是每天都有的吗?只是您读书太用功没注意听就是了。这是白崖寺里的钟声,传说白崖寺是三国两晋时修建的古寺,比杭州的灵隐寺还早呢。听说寺里的方丈学问高着哩。”正路一听来兴趣了,“夫人你咋不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去拜访拜访主持。我们现在就去吧!”“咦!现在已经午时了,从这里出去到坞口岭脚再爬塔塔岭,到了岭顶还要爬白崖山,寺庙就在白崖的半山腰,累着呢?”“有没有别的捷径?”看来正路是迫不及待了。雅儿说:“有是有,可那是荆棘丛生的一条小道,只有樵夫才走的道。”说完指着右侧的白崖山说。“白崖山那不是就在眼前吗?”“看山容易走山难,即使走小道也要一个时辰,为省时间明天我陪你走一趟樵夫道。” ? ? 第二天一早白崖寺方丈室就有小和尚来报,说有客人来访。方丈有些纳闷,几十年来还真的没这么早来拜访的香客。来到大殿只见一对年轻夫妇模样的人,双脚的鞋上沾满了露水和草屑,男人裤腿上女人的裙摆上湿了一大片,还有被啥钩破了衣裳。望着满头湿漉漉的两个小年轻不解地问:“敢问施主从何而来,来此意欲何为?”正路夫妻俩各自望着对方彼此有些尴尬,正路对着方丈说:“方丈大师,我俩本是邻居,可惜无缘相见,今日里为早聆听大师教诲特地翻山抄小路来贵寺,衣冠不整有伤文雅尚请大师见谅!”方丈说:“好说,好说!只是尚有一事不解,老衲虽久住寺庙耳目不清,但临近几个村舍的人还是认识的,您家居何方为啥不是本地口音?”方丈边说边把人领到方丈室,小和尚敬上香茶。 ? ? “晚生本是苏州人士,范文正公是我祖父。游学浙东来睦州途中有重大变故,幸得睦州鲍大宣议相救又蒙垂怜将爱女许配于我,今生活在一山之隔上竺坞。”正路三言两语说明自己生世。“原来是范公后人,失敬失敬!范公是睦州百姓恩人哪!”方丈肃然起敬。 ? ? 初次见面两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快到了中午时刻,寺庙里的香客越来越多,不知是谁透露了消息,已故宰相范仲淹的孙子在此,香客拥挤着想一睹芳容。正路深为感动,祖父的功德声名在睦州甚至与此交界的婺州兰溪一带家喻户晓。 ? ? 人群中走出一书生模样的人,“在下不才是本地秀才徐文杰,愿每天来白崖寺聆听范公子教诲。”正路没想到大山里还有求学如渴之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方丈说:“范公子如蒙不弃就在寺庙住下省得劳累奔波,教诲当地愚钝学生!” ? ? 说真的虽说每日里有雅儿陪伴读书但时间久了也需要出来散散心,有与大师这样博学多才的切磋学问是求之不得的事,再是在寺庙弘扬儒学不正是自己想做的事吗?正路用眼望着雅儿,雅儿何等聪明之人,“夫君愿意我回家收拾衣物送来便是。” ? ? 范公子在白崖寺教学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月小小的白崖寺聚集了二百多人前来听学,忙得寺庙和尚团团转。但这也是方丈最开心,白崖寺自建寺以来也许这次是最热闹的了。 ? ? ? ? ? ? ? ? ? ? ### 七 ? ? 正路在白崖寺布道讲经整天与一帮求学的学生一起生活过得无比的充实,晚上与方丈品茗聊天另一番的惬意。雅儿也是三天两头的往寺里跑,不是送吃的就是来拿换洗的衣服。这样欢快的日子过了两年光景,元丰二年正月雅儿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正路按苏州家谱的排行取名范直重。 ? ? 元丰三年十月的一天中午,正路正在学堂给学生授课,在家服侍雅儿的丫鬟冬梅匆匆进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家里出事了?”丫鬟冬梅急切地说:“主母让您速速回家去一趟,苏州老家来信了。”正路一惊,三年多来自己一直与父母通信,因父亲官职升降不定居无定所没接到过回信。这次明确是苏州老家来信不知吉凶如何? ? ? 辞别方丈叫寺里的小和尚带路披荆斩棘从樵夫小路回家,不到一个时辰几乎是遍体鳞伤的回到了上竺坞家中。雅儿急忙将书信给了夫君,信是最要好的大哥正国寄来的,言辽国南侵近期有可能要南下苏州,叫他速速回家料理家事云云。 ? ? 正路看完书信面色凝重,不知苏州祖家可否安危,不知父亲在哪为官可否安全?还有黄姓夫人虽两人相阂但毕竟还是自己的正妻,是否安好?这边是恩重如山的老丈人一家,妻子恩爱远超正妻,儿子不到两周岁生的虎头虎脑人见人爱怎能狠心离开?别也难,留也难,只能哀叹连连! ? ? 望着夫君痛苦的表情雅儿心如刀绞。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分离,但夫君也有自己的大家庭,如今金兵南下不知苏州是否沦陷,亲人是否安康?雅儿是通情达理的人,“夫君您去苏州老家一趟看看啥情况,要是家中一切安好那您早早回来,我与儿子离不开您。万一苏州城有危险请把家人接来睦州居住,睦州城虽比不了苏州繁华但总比那里安全。”正路满眼泪水,“知我者雅儿也!”当即收拾行装。 ? ? 尽管情意缠绵,尽管爱儿心切,正路还得暂时忍痛割爱。 ? ? 雅儿把儿子交给丫鬟夏荷,自己一定要亲自送正路到大洋埠。两人牵着马一路步行,心里有说不完的话但此时选择默默地行走,很少有人过往的山路静寂的只听见“瑟瑟”的脚步声。翻越塔塔岭,路过四山里,穿杨村走里黄,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跋涉终于到了大洋埠码头。 ? ? 正路强忍着心中的不舍,“我要走了,先去睦州告别岳父大人然后趁船去杭州,水路走京杭运河到苏州。少则二月多则半年我一定回来和你们娘俩团聚。”雅儿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郎君是官宦人家,到了苏州不能无情丢弃我们娘俩呀!”正路同样泪流满面,“我正路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况且雅儿与我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此生不死就永远不负雅儿。”“呸呸呸,好好的说啥生呀死呀的,我信我家的郎君不是潘世美不是负心郎。”雅儿顿了顿,“只是,只是您回家咋面对原配黄氏夫人?”正路心里一阵温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处处为别人着想,“放心吧,我自有方法处理。”雅儿默默地紧紧抱着正路,生怕有谁抢了夫君。正路也用力紧紧抱住心爱的雅儿,嘴唇忍不住吻上了雅儿的樱桃小嘴。是啊!现在想起来有些愧疚,自打到了白崖寺讲学吃住都在寺庙两人少了些许温存,对娘俩体贴不够,如今想弥补来不及了。心里发誓:苏州回来后一定好好善待娘俩。 ? ? “您俩走睦州吗?准备开船了。”船官长在催促了。“稍等,我马上上船。”正路松开了抱着雅儿的手,从手上褪下一枚玉扳指递给雅儿,“我回苏州万一发生不测可来苏州木渎灵芝坊范家找我家,家父定会善待!”雅儿右手捂住正路的嘴。“又在说胡话了,不许说丧气话,我和儿子等您回家!到了苏州马上写信回来免得我们牵挂。” ? ? “小两口有完没完,一船人等着哩!”船官长又在催了。两人依依不舍,拉着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了,正路转身上了船不再回首,怕忍不住当众嚎啕大哭。雅儿望着木船渐渐远去,骑上马再眺望木船只剩下了一个黑点,最后连个黑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 ? 带着无限的惆怅,雅儿勒过马缰朝马屁股狠狠一鞭,马一声嘶鸣一路绝尘而去。 ? ? ? ? ? ? ? ? ? ? ? ?###八 ? ? 雅儿习惯了和正路在一起的生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别两个月像是过了好几年。为了方便起居,也为了收信方便雅儿搬到了睦州城里居住。雅儿每天坐卧不安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虽相信夫君的为人,但家教极严的范家是否承认正路的这个外室,雅儿心里一点数没有。平时也听正路说起过,范文正公原本范姓,随母改嫁姓朱,考取功名后为了恢复范姓也是费了不少的周折,应诺不要范家祠堂的田地,不要祠堂的片瓦,只求改回范姓。费了不少周折,两年后有了皇上的旨意才了结此事。自己是个外室连个妾都不如,以后儿子能否认祖归宗还说不定哪!想到这雅儿忍不住伤心地哭泣。 ? ?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等到了苏州来信,但信封上的字一眼看出不是正路的笔迹。雅儿狐疑地抽出信笺匆匆看过几行,见了鬼似的大喊一声“啊”一跤跌坐在圈椅上不能动弹,嘴巴一直长得大大的,信笺悠悠地飘落在地上。刚端茶进来的丫鬟冬梅见此情景吓得扔下了手中的托盘,一盅银耳倒了一地,碟儿碎成几瓣。丫鬟夏荷脚步匆匆来到大厅,“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出事了!”鲍大说:“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的,小姐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话是这么说,当爹的还是疾步走向雅儿的房间,看着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儿鲍大也是心里一惊,“雅儿,你这是咋的啦?”“爹!”女儿起身抱着鲍大大声恸哭。鲍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咋啦,女儿你说句话呀!”雅儿哭喊着说:“天塌了!”鲍大更是莫名其妙了,伸手试探女儿的额头。 ? ? 这时,一旁的丫鬟冬梅将地上的信笺捡起来递给了鲍大。鲍大大致浏览了一遍,紧邹眉头,接着又仔细看了一遍,满脸的凄切,也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鲍大自言自语,“女儿说的没错真是天塌下来了!”女儿是鲍大的掌上明珠,自小聪慧,知书达理,娇养惯了婚姻之事也由不得爹了,来说媒的不乏富贵人家,也有官场上的后生,雅儿就是看不上眼。父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好不容易遇上范公子,雅儿一见钟情,原以为从今往后两人白头到老,却等来了惊天噩耗。女儿精神垮了当爹的可要坚强呀!装也要装的坚强,否则女儿更要崩溃了。 ? ? 鲍大劝着女儿,“雅儿呀,信封上这字好像不是正路写的吧?或许来信他人代笔另有其因,你夫君也许并未亡故,分别时身体好好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说不定有其他难以启齿的原因吧。”当爹的分析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对于夫君雅儿是绝对信任的,但官宦人家规矩大也许身不由已,何况黄氏夫人的亲爹是高官,与公公同朝为官。公公拉不下面子也许不准儿子出来了也说不定,最坏的结果雅儿真的不敢想象,莫非真的夫君变心了? ? ? 雅儿不寒而栗,但目光坚定相信自己的眼力,不管如何总要把事情弄个明白,“爹,我想去苏州范家一趟!”“雅儿,你急糊涂了,范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万一,万一-----,嗨,我们没底气说呀!”“爹,您也老糊涂了,我去苏州又不是去争啥名分的,只是想见夫君一面,要是他真的变心了我立马回家,要是,要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我俩夫妻一场也该去吊唁一番。”女儿说的在理,爹也没理由反对,“那儿子放家里吧,苏州路途遥远带在身边出门不方便。”女儿说:“有冬梅夏荷相伴料无大碍,不管咋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况且直重目前是正路唯一的儿子,也要让他见见爷爷奶奶,至于能不能进范家祠堂只有到了苏州才会知道。” ? ? ? ? ? ? ? ? ? ? ###九 ? ??一行四人一路舟船劳顿,等到了苏州已是出门十天了。好在范家是大户人家,到了木渎灵芝坊一问便知。四人出门时也是挑了家中最好的衣服的,一路的鞍马劳顿衣裙有些起皱,走得急忘了带梳子,有些蓬头垢面,雅儿心想给夫君丢面子了,“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居然会看上不经世面的村姑。” ? ? 拍打大门上的铁环,门开处闪出一精干家丁,打量着一行人,不到两岁的小范公子一点不怕生人,对着家丁“额、额”直笑。门丁疑惑道:“你们找谁呀?”雅儿走向前去,“我们找范正路范公子。”家丁接着又问,“请问你们是谁?”雅儿想还是问到了最难回答的问题,灵机一动,指着直重说:“他是正路的小公子。”“我家老爷的儿子?”家丁显然被吓到了惊讶不已,“你们等着,我去禀报我家主母。”大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难道正路真的出事了,为啥家丁不说找主公呢?又或许正路有过吩咐见到睦州女人带孩子来苏州拒不相见!”“正路一定不会出事的,少了相公我娘俩咋活?夫君一定不会没良心不见我的,况且直重是范家的血脉,是正路的唯一儿子,他怎么会连自己儿子都不要呢?”雅儿的心里两个夫君的形象在打架,一阵眩晕袭来天地在旋转身子在摇晃,冬梅忙搀扶住。夏荷抱着的小孩放声大哭,仿佛在为母亲鸣不平。 ? ? 等到大门再开闪出一个贵妇模样的人,一步三扭,“吆吆吆,哪来的野女人呀?听说还给我家相公生了儿子,真的假的,冒认官亲可要杀头的呀。”雅儿也不跟她争辩,“请问范正路范公子在家吗?我想进屋同他见个面。”贵妇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哎呦呦,你以为范府是谁都可以进的吗?嗨!不提我家相公还好,提起我就来气,出门前好好的一个人三年后回家就病怏怏的了,敢情我家相公是被你这个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榨干了身子克死的!”这话从这女人口中说出可能夫君真的没了,但心里还是不死心,“正路夫君真的没了看在我为他生了儿子的份上让我进屋为他敬一炷香吧!”贵妇不耐烦了,“听清楚了,我才是范正路明媒正娶的正室,你一个乡下野女人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个外室,外室就不该来范府。你走吧!” ? ? 一顿抢白,雅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你,你,你------,好不讲理呀!”气得胸中一阵热吐出一口鲜血。“夫人,夫人。”夏荷冬梅急了,哪见过这阵势啊!夏荷比冬梅胆子大,冲着黄夫人喊,“范家是名扬天下的范家,夫人你也应该有怜悯之心吧,我家夫人为了探望相公不顾车马劳顿千里迢迢赶来苏州,不说饭粥茶汤就是连个歇脚的地方也不让进,这是你们范家的待客之道吗?”说出这番话连雅儿都惊呆了,这丫头平时好像笨嘴笨舌的。 ? ? 黄氏想不到这丫头会搬出范家的名声来压人,这倒有些麻烦,范文正公名扬天下,自己的公公也为朝廷高官而且官运如日中天,说不定将来也是个宰相。范家家规极严作为范家媳妇断不敢做出有伤范家名声的事,但黄氏仗着自己是正路家的正室,眼里还是瞧不上雅儿,“这样吧,范府你们今天是进不了的,但范家有范家的待客之道,离木渎三里地有个“范氏义庄”那里可以免费提供你们吃住,就是在苏州一辈子范家都可以养你们。”雅儿又急火攻心,“我们不是来苏州要饭的,我要见我的夫君!”“听不听随你,往东走到十字路口再往北走两里就是范家的义庄。”黄氏便往门里走边说,大门“哐”一声又关上了,关上的还有见夫君一面的希望。 ? ? ? ? ? ? ? ? ? ? ###十 ? ? 起风了,雅儿又饥又渴还有些寒冷,加上满怀的希望的破灭这会儿连死的心都有。看着饿的“哇哇”大哭的儿子,雅儿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一定要给儿子一个说法,“走!”冬梅怯怯地问,“夫人,我们人生地不熟带来的盘缠又用完了,我们要露宿街头了还往哪里走呀?”夏荷显然机灵些,“你耳朵聋呀?离此三里地有个饭庄可以免费提供吃住。”雅儿白了两人一眼,“都别丢人现眼了,那叫‘范庄’。是文正公捐助毕生俸禄办起的,凡范姓族人每年都有粮食布匹免费领取,结婚上学都可领钱,外地的范姓及家眷都可在范庄免费吃住。”冬梅露出羡慕的目光,“夫人你没来过苏州咋知道这么多呀?”雅儿说:“我也是平常听夫君说起的。”夏荷露出惊喜,“那我们不用露宿街头了。” ? ?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范氏义庄,儿子饿的连哭的力气也没了。雅儿与管家说明了来意,管家一句“欢迎您到家了”雅儿激动的热泪盈眶,是啊!到家了,这里是范庄,天下所有范家人的家。 ? ? 沐浴更衣,梳妆打扮,雅儿重新容光焕发。千事万事吃饭是大事,吃饱了饭的儿子可管不了大人的事呼呼直睡。天渐渐黑了下来,雅儿招呼大家先睡足了,这些天一直赶路也没吃好休息好。 ? ? 尽管感到身心疲惫雅儿还是没有一丝睡意。想家中急盼等着回信的父亲,想夫君的生死,想直重的未来,想------ ? ?等到了鸡鸣三更才渐渐进入梦乡。睡吧,睡吧,可怜的女人!好不容易有了真爱又匆匆别离,历经千辛万苦终究进不了范府家门,还有那心爱的夫君还是生死两茫茫。 ? ? 要不是夏荷的急急拍门雅儿可能会睡到日上三杆,“夫人夫人,小公子拉肚子了,而且烧的厉害。” ? ? 真是“屋倒连夜雨,船遇顶头风。”雅儿再沉着这会儿也冷静不了了,“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夏荷说:“要不去找找管家,看看他有啥办法?”雅儿有些迟疑,从昨晚管家的眼神里看出过多的热情。冬梅说一声“我去找管家”匆匆走了。 ? ? 不到一刻管家急急跑来,冬梅被远远甩在后面。管家气喘吁吁地问:“小公子咋啦?”雅儿说:“不知咋地昨晚发烧还拉肚子。”管家安慰道:“不急不急,我即刻派人去城里请郎中。”风一样转身走了。 ? ? 不一会,马车上驮着个长胡子背药箱的老头来了,焦急等在门外的一行人簇拥着老头来到大堂,老头仔细搭脉辨舌苔,一边开药方一边说:“孩子略感风寒加上暴饮暴食消化不良吃几幅草药谅无大碍!” ? ? 雅儿有些尴尬,带来的银子路上已用完,不要说抓药的钱就是郎中的出诊费也拿不出来,眼看郎中快要写完药方了,银子不知在哪?雅儿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在厅堂上急切度着步双手搓着眉头紧皱,口里念念有词,“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 ? ? 其实管家早就看出雅儿的窘态,对着热锅上蚂蚁似的雅儿说:“范庄有规矩,族人生老病死无力安置费用可由范庄承担,夫人不必操心。”范庄还有这样的好规矩,这下雅儿放心了。管家支付了郎中的佣金又派人骑马去城里抓药去了。虽是范庄的规矩但对管家的热情雅儿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 ? 吃了几服中药小公子果然好多了,管家也每天过来探望。 ? ? 孩子安顿了以后的路该如何走,雅儿一直想这个问题。借点盘缠回家,等于白来苏州一趟,这是雅儿最不愿意做的。继续呆在范庄虽然吃穿不愁但也是食不甘味哪!但除了等待机会还能做些什么呢?对,问问管家,范家的事他肯定清楚。 ? ? 雅儿从宿舍往大厅走,这次没带夏荷冬梅。管家平时见雅儿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冷美人样,孤寡多年的他虽有些想法想套近乎也难。今天雅儿的到来像是天女下凡大驾光临,管家忙迎向前去,“夫人今儿个有空闲光临寒舍?”雅儿回答:“我们每天吃范庄的白食,哪天有事忙呀?”管家说:“你们是寄住的客人很难得的,说不定哪天像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了。”听得出管家话中有些感慨。雅儿试探着说:“我倒是愿意常驻苏州呢,只是人家家里的门槛太高走不进去。” ? ? 管家也听得糊涂了,那天住进来只说是睦州的范家亲眷只是路过这里盘桓几日,“莫非夫人与苏州有亲戚?”这一问,雅儿积累在心中复杂的情感就像捅了个窟窿禁不住潸然泪下,“实不相瞒,我就是木渎范府家范正路范公子在睦州的外室,我不敢玷污范府门风,然事出有因,老家接信说夫君已故,且信笺上的字非相公所写,心有存疑故不远千里奔赴苏州探听事实,到底是夫君真的亡故还是另有它因。” ? ? 这一说管家吓了一惊,原来住在这里的是范府的亲眷,幸好没有怠慢她们。看得出这夫人是有情有义之人,“实不相瞒,范府的事我也知道不多,文正公立下规矩他的后代只能捐助范庄而不能参与管理范庄,范府与范庄交集并不多。但临近年关了,纯仁公也就是你公公吧会来检查账目,可能近段时间会来范庄,你再等等就是。”雅儿喜出望外,说不定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公公大名鼎鼎的范纯仁。 ? ? ? ? ? ? ? ? ? ? ?###十一 ? ? 心中有希望日子也过的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就在雅儿心里焦虑不堪时,外面由远而近传来了九声大锣声,雅儿也是小吏人家多少懂得一点,那是鸣锣开道的声音,有大官要来了。按管家的吩咐雅儿只能在房间里等。 ? ? 范庄的规矩由范仲淹亲手制定勒石立在范庄前,规矩多达六十五条,里面含有管理人员极严厉的渎职惩罚处理方法,因此管理者断不敢贪腐。范纯仁来范庄检查范氏义庄其实也只是个走过场,账薄上出租良田的租金收入,范氏族人粮食布匹的分配情况,婚丧嫁娶的领钱,来客接待开支,考取功名的路费等等一目了然。范纯仁满意的频频点头。 ? ??就当范纯仁准备起身回灵芝坊时管家请老爷留步。范纯仁面露疑色,“管家还有什么事吗?”管家有些神秘兮兮,“我想让您见一个人。”管家容不得范老爷迟疑拍了两下手掌,里面闪出一个端庄秀丽的少妇来。范老爷用手指指着管家,“你这是------”只见来人在范老爷身前跪了下去,“儿媳拜见公公!”任范老爷见多识广还是一脸的惊愕,心想,“哪来的儿媳,我为什么不知道。”管家见范老爷楞了老半天不说话,过去扯了扯范老爷的袖子,老爷感觉有些失态如梦初醒,忙说“起来说话!”老爷不怒自威,雅儿低垂着头不敢看着公公,也不敢乱说话。 ? ? 范老爷见雅儿久久不啃声忍不住问:“大白天的你为啥说梦话叫我公公,我记忆中好像并没你这个儿媳妇?”雅儿见老爷说话和气胆子也大了些,“我没有说胡话,我不但叫您公公,还有人要喊您爷爷呢!”说吧接过夏荷手上的孩子抱在怀里,可喜的是小公子认识范老爷一样一个劲地笑。虽说眼前的人有些不明来历,但见到小孩的一瞬间范老爷的心都化了,不知咋地心底涌出无限的柔情爱意。 ? ? 老爷伸出双手抱过孩子做到椅子上,对着雅儿说:“说说吧,咋回事?” ? ? 雅儿便把如何遇见正路,如何恩爱最后结为夫妻,又有了孩子的事详细地说给公公听。范老爷把孩子递给夏荷,叹了口气说:“这孩子命薄呀!”一种不祥的预感传遍了雅儿的全身,颤抖着问:“公公,我夫君怎么了?”范纯仁问:“你来苏州许多天了尚不知正路的情况?”雅儿说:“我得知正路的噩耗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千里迢迢赶来问个确切消息,可到了范府家门连门槛也进不了。”“正路儿去世我尚在外地任上,得知消息才赶回苏州的,听说是急火攻心又遇风寒暴病而亡。”雅儿得知确信夫君已亡故万念俱灭晕倒在地上。 ? ? 范老爷心里虽还有些疑惑但见人昏迷了又有些不忍,赶紧吩咐把雅儿一干人等用马车运回范府。 ? ? 等雅儿苏醒了只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坐在床前,老妇对着门外的人喊“把参汤端上来吧!”老妇接过范府的丫鬟端上参汤吩咐道“下去吧!”老妇用调羹搅动着冒着热气的汤水,慢慢地舀了一调羹放在舌尖试温然后喂到雅儿的口中,“儿媳妇喝吧,我是正路的母亲。”雅儿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娘,我的命好苦呀!夫君弃我娘俩而走了。”范老妇人也落泪了。 ? ? 在范府静养几日雅儿身体基本恢复了,趁着阳光在花园的亭子里坐着,思绪中尽是正路的影子,忍不住拿出正路临别时时赠予的玉扳指抚摸。恰巧被路过的黄氏看见了,“好你个乡下婆,老爷好心收留你你倒偷我家的东西了。”雅儿委屈,“我没有,是夫君临别赠予我的。”黄氏偏不信,“玉扳指是范家的传家宝,连我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都得不到怎么会平白送给你这个乡下婆?走,跟我见公公去!” ? ? ? ? ? ? ? ? ? ? ? ### 十二 ? ? 范老爷仔细把玩着玉扳指浮想联翩。玉扳指是父亲文正公传给他的,文正公一生清廉,自己一辈子的俸禄给了社会给了家族,玉扳指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传给了范纯仁。玉扳指是唐朝宰相范履冰的遗物,据传来自春秋战国时期的范蠡。范纯仁几个儿子中数范正路最聪明,但他不喜官场的勾心斗角,愿做一个身无羁绊无拘无束光做学问的人。范纯仁尊重儿子选择,并把家中的传家宝传给了范正路。渐渐地其他几房都有了自己的孙子,可惜的是四儿子正路成婚多年黄氏一直不见肚子鼓起来,这成了范老爷的一块心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如今天上掉下个正路的儿子,老爷打心眼里高兴。管他正室侧室外室内室能生出孙子才是正道。 ? ? 当着老爷的面雅儿将与正路在大洋码头分别夫君赠予玉扳指的经过详细地述说清楚了。黄氏还不服,“老爷,我是正路的正室,凭啥玉扳指要给她一个乡下婆。”范老爷有些恼怒,“在范府你有点素养好不好,一口一个乡下婆,如今她也住进范府了她还是一个乡下婆吗?再说了雅儿知书达理端庄大方你哪里看出她是一个粗俗的乡下婆了?”黄氏的父亲虽也在朝廷为官但口碑肯定比不上范家,她没资格在范府骄横跋扈,但心中还是不服气,低下头手指玩着裙角低着声音哆咙,“公公偏心雅儿!”范老爷耳朵不聋,“玉扳指传男不传女,我想正路的本意也是交给雅儿代为保管以后还是要传给我孙子的。”孙子两字说的特别重,“雅儿你说是吗?”范老爷朝雅儿眨了眨眼,聪明的雅儿连忙顺着说,“夫君也是这个意思。”黄氏“哼”了一声一跺脚转身走了。 ? ? 范老爷望着憔悴的雅儿心里也难受,“我过几日就要回朝廷上任了,你安心在府里好生照顾儿子,直重是正路唯一的骨肉呀,我明天就上范家祠堂拜见各位族老看看能否在明年的正月初二让直重认祖归宗!”雅儿奇怪了,“公公官做的这么大还不能做家族的主?”范老爷笑了,“官场跟宗族事务两回事啊!当年父亲范文正公改回范姓也是费了不少周折的。”雅儿若有所思,“这个夫君跟我说起过。” ? ? 第二天范老爷带着礼品去范家祠堂拜见各位族老,族老们罕见的态度一致,理由是“不是正室所出不能上谱”,范家历代的规矩不能变,除非有皇上的旨意!即使你对家族贡献最大一旦遇上宗族事务还是族长和一帮范氏家族的长辈说了算。 ? ? 范老爷悻悻然回家,雅儿从老爷脸上读懂事情的不顺。雅儿心意已决准备回睦州到兰溪上竺坞生活,夫君走了我也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 ? ? 当和老爷说起这事范纯仁大惑不解,“难道范府比不得穷乡僻壤的睦州?这里起码衣食无忧,服侍的人也少不了,苏州环境好将来对直重孙子的学习生活都有好处。”雅儿说:“这些我都知道,范府虽好夫君没了这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伤心之地。”老爷怕是黄氏作祟,“这里住不惯苏州河边还有一栋房子收拾一下派几个佣人过去也行。”雅儿知道老爷误会了,“家中还有父亲记挂着女婿,我家只有我一女,我不能丢弃老人要养老送终的。” ? ? 范老爷见雅儿去意已决,几个事吩咐雅儿望她切切记住:一、好生对待正路后人在上竺坞开枝散叶,如生活困难随时可以来苏州居住。二、待直重年满十六岁回苏州将父亲的灵柩运去洛阳万安山安葬在范家陵园,他曾祖文正公墓也在那。孝子扶柩入土为安也是家族的风俗。三、成年后随直重意愿居住苏州还是回老家生活。四、子孙后代谨记范氏家训。读书为要,知书方能达礼。五、范氏家族发扬光大,后裔如有能人官居高位可启奏皇上册封上竺坞范氏,上竺坞范姓回归苏州范氏宗祠。雅儿默记在心重复了一遍老爷点头赞许。 ? ? 次日一早范府早就雇了一艘帆船说是可以直达睦州,雅儿一行人收拾好行装带上公公赠予的银两坐上了船。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开船,雅儿忍不住问船公:“船官长,我们啥时候出发呀?”船公说:“再等等,老爷吩咐需等他的人到了才能开船。”说话间范府的马车到了码头,两个家丁抬着沉重的一个大箱子上船了,跟上船的还有范家威武的一条大黑犬,“开船吧!”船老大抽上跳板用长竹篙撑开船,帆船掉过头徐徐往江心划去。 ? ? 雅儿有些纳闷,范府的家丁为啥不下船回去了。瘦高个家丁看着雅儿眉头紧皱似乎猜出三分,“老爷吩咐送你们到家再跟船回来。” ? ? ? ? ? ? ? ? ? ? ?###十三 ? ? 这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就到了杭州,雅儿也没心思玩耍直接进入钱塘江,向岸上眺望六和塔的倩影美美地映入雅儿的眼帘,雅儿想,“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心事重重苏州没玩,路过杭州也没玩,下次有机会好好带儿子出来玩玩。 ? ? 船过富春江七里泷段雅儿的心绷得紧紧的,当年夫君就是在这里出事的。雅儿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要不是那一回遇上土匪可能这辈子也遇不上心爱的如意郎君。但愿这次不要遭遇土匪。 ? ? 谢天谢地总算平安过了七里泷,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傍晚时分到了睦州三江口,看见了久违的乌龙山,看见了久违的南北双塔,雅儿的眼睛湿润了,她想起了好些日子没有见面的父亲心里有点酸。 ? ? 船靠睦州西门码头,船老大熟练地摇着撸把握帆船航行的节奏,在密密麻麻的停船中见缝插针停稳了帆船。雅儿领着大伙鱼贯而下,范府家丁抬着大箱子下船跳板也被压弯了。 ? ? 雅儿想先到兴隆柴行看看老爹在不在这里,蒙黑的街上已经很少有人走动,柴行平时夜晚一着亮着的两盏招牌灯笼也熄灭着,远远望去大门紧闭,门上好像还有两条打x的白纸。雅儿的心跳加快了,顾不上跟大伙打个招呼撒腿就往前头跑,越跑越近,白色的封条刺得眼睛生疼,到了门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伙急急忙忙随后赶到,望着眼前的状况面面相觑。 ? ? 雅儿又领着大伙赶到柳林巷的鲍家,大门上也是官府的两条白纸x。“这到底咋的啦?”雅儿有些歇斯底里,刚走了夫君家里又遭如此变故,还要不要让人活呀?隔壁的张嫂听见是雅儿的声音忙跑出来,“雅儿你可回来了。”“张嫂,这是咋回事呀,我爸呢?”“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知府大人出事了,你爹是被连累的。”“那我爹呢?”“你爹被赶出府衙,家产被充公了,听说回塔塔岭那边的老家了。” ? ? 天黑的像锅底,乌云压的比乌龙山还要低,远处隐隐传来打雷声,冬天打雷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 ? 大伙眼巴巴地望着雅儿做定夺,“先上饭馆吃点饭,连夜出发去兰溪上竺坞。”冬梅说:“夫人,不算水路,光山路从大洋码头到上竺坞就有三四十里,况且天又快要下雨了,不妨我们明天天亮再走吧!”雅儿斩钉截铁,“不行,我们得连夜出发尽快见到我爸才放心,我怕他想不开,我已经失去了夫君不能再失去老爸了。” ? ? 大伙匆匆扒拉几口饭菜上了帆船竟不见了船老大,问船上的伙计吱吱呜呜的,逼急了只好说实话,“去睦洲城里逛窑子去了。”雅儿急得直跺脚,“冬梅夏荷,小公子先放船上,你俩快去妓院赶紧把船官长找回来。”“我!”两人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同时发声。“难道还要我去?”不轻易发火的雅儿真急了。“是!”两个丫鬟一路小跑进城去了。 ? ? 好尴尬,妓院并不喜欢女客进门,谎称是自家男人在里面才肯放进去。找了好几家最后才在一家叫“夜来香”的妓院找到船官长,船公喝了花酒趁着酒兴脱光衣裤刚准备挑灯夜战,眼看好事被两个丫鬟搅黄了,船公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 ? 听说要走夜路而且今夜的天特别的黑,船官长可不敢冒这个险,船翻了倒是小事,人淹死了可陪不起。雅儿是豁出去了,“除了苏州范家的佣金我另出十两银子。”有钱好事鬼推磨,船公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冒险出发了。 ? ? 雷声催促着雨点打在脸上生疼,大伙催促雅儿进船篷避雨,雅儿像座雕塑般一动不动立在船头,脸庞充满了刚毅。船老大趁着电闪的光亮及时调整航向,望着兰江两岸连绵的群山黛黑如魅船老大顿觉毛骨悚然。船到石壁宕,江水由于巨大石壁的阻挡在这里拐了个直角大湾,又由于石壁是凹陷的江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石壁宕还是当地有名的大洋风的风口,船到了宕里就像树叶般的在浪尖里漂浮,根本由不得船公把舵。剧烈的颠簸小公子大哭起来,一个大浪扑来,抱着孩子的夏荷站立不稳脱手抛开了小公子,小公子在空中画了条弧线落入破涛汹涌的兰江中。“重儿!”雅儿见状嘶声裂肺地喊,喊声足足可以盖住雷声。 十四 ? ? ?就在雅儿不顾一切想往江中跳时,只见一条黑影“唰”地跃入江里,原来是随家丁一起来的那条大黑狗。黑狗奋勇向前,不一会儿嘴里叼着小公子的衣服游向帆船,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小公子拖上船。 ? ? 帆船剧烈晃荡大有随时翻船的可能,范府的家丁神情紧张起来,脸色蜡黄,扶着木箱哇哇大吐。夏荷冬梅两人紧紧护着小公子,雅儿以前曾跟着掌柜出去收购柴炭也遇到过风浪,但似这般厉害还是第一次,“大伙儿沉着点不要走动,过了这五里宕到了白马岭那里就风平浪静了。” ? ??船老大掌舵,船伙计摇撸,五里路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出了宕口船老大抚摸着胸口说,“为了十两银子老子差点丢了性命!” ? ? 船靠大洋埠,风停雨止。人们早已进入梦乡,雷停了,电闪也躲了起来,天像浓墨一般的黑。漆黑的街上别说是人就是鬼也不见一个,静寂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深夜马匹不好借,就是借了黑灯瞎火的马也走不了。雇轿子吧,连个问信的地也没有。雅儿脑袋瓜急速的转转转,“有了,找收购柴炭的货栈!” ? ? 喊醒了掌柜的,开门一看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吓了一跳,“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昨晚的暴雨像水桶倒水般的大。”听说是从睦州连夜坐船过来的掌柜的惊讶地嘴巴张开合不拢了,“没有在石壁宕里翻船喂鱼真是天意啊!”雅儿不客套了,“掌柜的,给我们多准备点松明,我们还要连夜赶路去塔塔岭那边的上竺坞老家。”掌柜的刚合拢的嘴巴又张大了。 ? ? 路途遥远,雅儿对着范府家丁说:“要不箱子暂寄存在大洋埠?”家丁连忙说:“不行,老爷吩咐了里面是重要东西,一定要妥善送到鲍家,这里面是爷爷对孙子的一片心意。即使我们丢了性命也不敢丢了老爷的东西,我们是在老爷面前发过誓的!” ? ? 又是瓢泼大雨,掌柜的对着雅儿说:“要不在货栈里将就休息一晚,天亮一早走?”雅儿说:“不麻烦了,我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逗留。”雨太大,掌柜的怕雨浇灭松明火把又在松明上面浇了许多的桐油,又拿来两只准备今年过年用的大红灯笼。掌柜的拿了栈里仅有的两把雨伞,其他的人只好戴只雨帽了。临走,掌柜的从捞饭篮里拣出熟番薯装进了警报袋递给雅儿,“在路上充饥吧!”雅儿的眼睛湿润了。 ? ? ? ? ? ? ? ? ? ? ?###十五 ? ? 山路崎岖泥涅,两个苏州范家家丁抬着大箱子苦不堪言。拦马岭虽是个不高的山岭,但对于从没爬过山的苏州人来说简直是登天。雅儿歉意地说:“两位大哥辛苦了。”胖家丁说:“可别这么说,范府对我家恩重如山,我正找不到报恩的机会呢!”瘦高个也说:“老爷虽高居官位但从不把我们当外人,范府这么多人老爷选中我俩出这趟差也是老爷对我们最大的信任,即使再辛苦我们也乐意!”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连范府的家丁素养也高人一等,雅儿想。 ? ? 到了大头岩,天色渐渐放亮了,讨厌的大雨也难得骤停了。快到四山里,已有早起的人出门担水。也有勤快的女人到小溪里洗衣服。雅儿脑袋昏沉沉脚步机械地迈着,忽然不远处传来惊喜的叫声:“哎吆喂!这不是鲍家的千金吗?”雅儿记不起认得她。妇人可不管,拉着雅儿的手说:“走,到我家坐坐喝口粥,瞧你们是走了一夜的夜路了吧,个个憔悴的不像样。”雅儿有些尴尬,人家这么热情可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 ? 还有十多里的山路呀!再不休整一下大家的体力也吃不消。雅儿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热情的妇人走。她家三间瓦房,算得上是村里的大户了,雅儿记不得与她家有过交情。走了一宿,肚子实在太饿了,一大锅粥被大伙吃了个锅朝天。雅儿拿出碎银递给妇人,妇人有些生气,“鲍小姐是有些看不起人了,喝点粥还要收您的钱。那年山里人本来是愁着难过年了,幸亏小姐来到四山里收购柴炭,既卖了柴炭还赚了饭脚钱,村里人都记着您的好嘞!”原来四山里人这么念情,雅儿不禁哑然失笑! 妇人见大伙衣裤都淋湿了,赶紧找来丈夫的衣服给男人换,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夏荷冬梅穿,望着小公子妇人的表情有些迟疑,“我家孩子的衣服旧了点拿不出手呀!”雅儿说:“这有什么呀,有衣服换就感激不尽了,不然等到家小孩患了风寒不得了。”妇人望着雅儿说了声“您等着”然后匆匆出门来了,雅儿纳闷了,苦笑着摇了摇头。 ? ? 不一会儿,妇人拿着一件崭新的大红棉袄进来了,催促着雅儿快换下来。雅儿不相信是这位大嫂的新棉袄问:“大嫂,您哪来的新棉袄?”妇人说:“是隔壁刚结婚的仇家小媳妇的。”雅儿不肯换了,知道山里人做件棉袄有多难,需要好几担柴炭挑到三十里山路外的大洋埠才能换回一件新棉袄。妇人不高兴了,“别人家也是卖给您家柴炭才有新棉袄穿的,听见是您来四山里了人家二话没说就拿来了。”雅儿见推迟不过只好换上了。 ? ? 妇人的丈夫徐墨岩读过一点书,在白崖寺也曾听过范正路的课,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但心明镜似的。搬来火炉倒进黑炭炉火燃的红红的。家丁忙拿着自己的衣服烤,冬梅夏荷的衣服妇人帮着烤,等衣服烤干了已是日上三竿了。 ? ? 乌云渐渐散去,太阳露出了笑脸,雅儿准备出发了。 ? ? 村里的男女老幼见恩人路过四山里都来徐家看热闹。听说雅儿他们要回上竺坞几个小后生抢着抬箱子,徐嫂对几个准备抱孩子的女人说,“这孩子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人群起哄,“徐嫂,你老人家生得出这么俊的儿子吗?”徐嫂红着脸说:“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我抱着去上竺坞,谁也别跟我抢。”隔壁的王婶说:“还有十里山路呢,你一个人不怕累?还是我跟着去吧,路上好替你。” ? ?范府家丁虽听不懂山里话但能感觉出山里人的热情,雅儿也被真诚的四山里人感动了。 ? ? ? ? ? ? ? ? ? ? ? ?### 十六 ? ?苏州范府家丁徒步攀爬塔塔岭累得汗流浃背,心想要是自己抬着木箱会是多么的狼狈。夏荷冬梅空着手肩上只背个包袱说不上的舒适,脚步轻盈地踩着石阶上塔塔岭。直重小公子见有许多人一起爬山觉得好玩,一路呵呵笑个不停。只有雅儿心事重重,夫君走了心里空落落的像没了魂,父亲又天降大祸遭遇不测,用来营生的柴炭行没了,睦州的家也没了,好端端的一个家破败成啥样了! ? ? 十里山路雅儿是糊里糊涂走过来的,终于到了上竺坞,家里的那条大黄狗闻见陌生狗气息狂吠着跑过来。见是主人身边的大黑犬,说也奇怪非但不吠了还和黑狗咬耳朵。“畜生也通灵性啊!”雅儿想。 ? ? 父亲比原来出门前瘦了一大圈,原本挺拔的脊梁也变得有些佝偻。父女两各自述说着分别后的情况,众人听了唏嘘不已。父亲说,“没了俸禄,没了赚钱的柴炭行,光靠几亩看天吃饭的瘠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我可不愿意看着外甥受苦,他可是名门之后呀!”雅儿宽慰父亲,“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听天由命吧!” ? ??吃罢午饭,范府家丁说啥也不肯在上竺坞住一宿急着回苏州,临行前把大箱子的钥匙交给了雅儿,要雅儿清点箱中的货物并出具清单好回去交差。雅儿打开箱子,最上面是一封信,拿过先放一边,下面是几本手抄的苏州范氏家谱,那一手俊逸的毛笔字竟然出自公公范纯仁之手。揭开三本家谱的一瞬间雅儿觉得整个人都蒙了,下面堆码整齐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任鲍家当个小吏兼做着柴炭生意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鲍大宣议也是惊愕不已。 ? ? 雅儿数清了银两打了收条交给范府家丁并赏了银子,冬梅从马厩牵出两匹马交代家丁到了大洋埠把马交给柴炭货栈的掌柜便是。 ? ? 安顿好了,雅儿才认真看起信来。大意是正路邂逅雅儿乃天意作合,雅儿喜诞贵子为正路续后,范氏血脉本该登祠堂上宗谱,奈族规不允,只能容后徐图。今连夜抄写《苏州范氏宗谱》一部,直重如不回苏州生活可在上竺坞开枝散叶旺我族群。诸多事宜已当面讲清不再一一述说。乡下不比苏州条件艰苦,与正路几位兄弟大伙匆匆凑些银两供你等买些良田置办范氏家庙祠堂之用。对了,还有一只顾家懂事的大黑犬也送给你,防范山里猖獗的野兽。最后是期盼早日与孙子再次见面云云。 ? ? 购买良田建造祠堂的事自有鲍大管理,反正现在也不去衙门公干了。雅儿则一心放在儿子直重身上。 ? ? 长途跋涉的疲惫加上失去夫君的痛苦使得雅儿一蹶不振,茶不思饭不想,终日以泪洗面。虽有父亲劝解“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女儿就是油盐不进。直重幸而有冬梅、夏荷的悉心照顾。 ? ? 白岩寺里隐隐传来的晨鼓幕钟声声击打着雅儿柔弱的心灵,回想起正路神采飞扬地给十八社的书生讲解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雅儿时常选择在寺外静静地听,为的是不让夫君分心。睦州的三江口、玉泉寺、乌龙山、南峰塔、北峰塔还有熙熙攘攘的市井小巷,到处留下了两人美好的倩影。大洋埠、四山里、拦马岭、塔塔岭更是留下了他们创业的艰辛。一幕幕甜美幸福的往事竟成了最后的回忆,雅儿心灰意冷。 ? ? 雅儿病了。到睦州城里请来最好的郎中,郎中说“无药可救”,“心病还需心来治。”雅儿的心随着夫君死了,人还能活几时?! ? ? 一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雅儿要求抱抱两岁的儿子,哭着说:“娘要随你爸走了,你可咋办呀?”夏荷说:“小姐放心,我决定了终生不嫁留在鲍家照顾小公子。”冬梅也坚定地说:“小姐一直把我们当姐妹看待,直重公子我们会如同己出抚养。”雅儿感动地说:“有你们两个好妹妹是我雅儿这辈子的福气!” ? ??吩咐完儿子的事雅儿把父亲叫到面前,“我死后把我葬到屋后的堂上两颗大松树的位置,那是夫君看准的风水宝地能荫及后人。”接着又把公公在苏州范府吩咐她的事只能交代父亲处理了。 ? ? 正月廿的晚上,已经昏迷了三天的雅儿忽然开口说话了,“我见到夫君了,他来接我了。”雅儿带着笑容走了。 ? ? 鲍家一家人哭天抢地唤不来雅儿的重生,白崖寺的方丈得到噩耗亲自带着寺里所有的和尚前来为雅儿超度亡魂。鲍大按雅儿吩咐的位置将雅儿葬在堂上。堂上离村里有三里地,也许怕主人孤单寂寞,家里一黄一黑两条狗自打送殡上山后守在坟墓的一左一右“呜呜”低声叫着就是不肯下山,直到夏荷冬梅上山“烧七”才发现两条重情重义的狗已饿死在坟前,鲍大将它们一左一右葬在雅儿的坟墓旁,让它们永远陪伴守护在雅儿的身边。 ? ?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这里的后代真出了宰相,这里的范氏子孙繁衍了三十六个厅堂,成为当地一大望族。这是后话! 第二章 ? ? ? ? ? ? ? ? ? ?###十七 ? ? 光阴似箭,转眼间已是绍圣元年,范家小公子直重已经十六岁了,一副俊俏的身子有人说像她的娘,也有人说似他的爹。夏荷冬梅一直没嫁人在鲍家养育直重,直重喊夏荷大姨,管冬梅二姨,要是她们单独和小公子在一起谁都会认为是母子俩。直重从小在学堂经常受同龄人欺负,说他是没爹的人。回来找外公,鲍大看着外甥年龄太小说多了他也听不懂,只能含糊地说“你爹一直在外面做生意,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听多了知道外公没说实话,问不出来太多时间长了也就不问了。但他心里觉得父亲有不得已的原因还在外边,不然,坟墓里不会只有母亲一个人。 ? ? 生日那天按照当地风俗鲍大吩咐厨房炖了一头大公鸡给外甥补身子,吃完了大公鸡直重就是家中的大人了。鲍大把直重叫到书房,“从今天起你已经是家中的大人了,要承担起一个男子汉的责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直重立在外公身边毕恭毕敬地听,生怕漏掉一句话。 ? ? “你父亲是名扬天下的范文正公孙子,当朝宰相范纯仁的儿子!”外公的话震得直重几乎站不稳了,“他与你娘的认识来自你爹一场重大变故。”须发兼白的鲍大手捻着胡子思绪飞往到了二十年前。 ? ? -------- ? ? “那我们家为啥不搬到苏州城里去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住着多辛苦?”直重提出自己想法。“你还是太年轻啊!”鲍大说:“你爹苏州娶有正室未有后人,你娘当年也曾去过苏州,那时候你祖父也曾挽留你娘留下,那时你爹已经去世。你娘有志气不愿遭人世俗眼光,见苏州范氏宗祠没接纳你入宗谱死活要回家。无奈你祖父和你几个大伯叔叔凑了不少银子给我们家,朱家坞口的良田都是用苏州范府的银子买的,村里的祠堂还有这些年的开支。” ? ?“入不了范氏宗谱那我还是苏州范氏之后吗,难道宰相也没这个权力?”直重愤愤然。鲍大耐心解释,“国事与家事是两回事啊!当年你曾祖父原本就是苏州范氏,只因从小随娘改嫁变姓朱,后来为重新改回范姓也是大费周章。”说的急了点,咳嗽连连,茶水漱了口接着说,“你祖父是打心眼里接纳你的,你是你爹唯一后代,你娘出发前你祖父一夜没睡通宵达旦手抄苏州范氏宗谱带回。”“那苏州的范氏祠堂啥时候接纳上竺坞范姓?”“你祖父与你娘聊起过,你去苏州拜见祖父看看有何高见?”“我要去苏州?”“是啊!这是你成年后该做的第一件事。”外公严肃地说。 ? ? 鲍大把要去苏州将父亲遗骸扶柩去洛阳万安山范家陵园安葬的事告诉直重,准备外甥近期择日赴苏州木渎。直重最远到过婺州、睦州,从没出过远门,外公想叫夏荷、冬梅两人跟着也好有个照应,直重死活不肯,“我已经是男子汉了还要大姨二姨跟着照顾羞死人了。”鲍大还想雇个后生一路跟着照料外甥也没同意。 ? ? 临行前外公把女儿雅儿留下的范家传家宝交给外甥,说苏州范府都知道这个玉扳指,也是拜见祖父范纯仁的重要凭证。 ? ? ? ? ? ? ? ? ? ? ###?十八 ? ? 直重一路的风餐露行到了苏州已是傍晚时分,他想反正已经到了苏州也不急在一时,一身疲惫蓬头垢面去见大人物的祖父总不好,等到旅店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去范府不迟。主意打定找到一家靠街的悦来客栈住宿,掌柜的见有客人马上招呼,“楼上有单独的雅间,饭菜可端去房间享用!”直重说:“雅间可以,饭菜就不必了,我初来乍到想到街上转转顺便吃点苏州特色菜肴。” ? ?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繁华让直重眼花缭乱,十六岁的年龄毕竟心智还不成熟,正是贪玩的时期东转西转差不多已到子时,这才想起肚子咕咕叫了,找了家天堂饭庄坐下了。想起明天就要进大名鼎鼎的范府了精神顿时一震,“掌柜的,把你店里上好的招牌菜都上了,再来一壶好酒!”“来啦!”伙计见来了大主顾肩上耷拉着毛巾赶紧的过来招呼。 ? ? 沿途在船上好些天没有吃上可口的饭菜了,今天又是玩耍了老半天饥肠辘辘感觉饭菜特别的香,心情好酒也多喝了几杯,有点醉醺醺了,“老板,结账!”伙计一溜小跑过来,“一共二两银子。”直重手往身上一摸,“糟了,包袱还在旅店呢!”这下伙计不愿意了,“该不会是来吃白食的吧?”直重年轻血气方刚,“谁稀罕吃你的白食,我是木渎灵芝坊范府的公子!”没办法把底牌都亮了。掌柜的度步过来了,“哈哈哈,看你走路的样子都不像个公子哥,是那个圪垯的山里毛虫还来冒充范府的人,别玷污范府的名声了,冒充官亲要报官究办的。”店里的伙计围了上来。直重哪见过如此阵势,不能说范府了也不能给范家丢脸,“我真的不是来吃白食的,要不你们派人跟我去旅店去取银子。”掌柜的不乐意了,“你耍我呀,派人跟着去你飞也似的逃上哪去找你呀!要不,要不------” ? ??掌柜的打量着直重的衣服,直重手臂交叉护着衣服,“不行,这绝对不行!”衣服是出面前新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绸缎,只可家穷不可路穷,况且要见的是当朝的宰相。“动手!”掌柜一声令下伙计们像剥粽子糯叶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把崭新的绸缎衣服剥了下来,“滚!”直重灰溜溜的回到悦来客栈。 ? ? 直重在外公的眼里就是家中的宝贝,两个娘就是护宝的使者,那受过如此的窝囊气。气恼加上酒精作用直重一头倒在床上,连衣服也懒得脱了,房门也忘了锁。 ? ? 太阳射进房间暖洋洋的,想起昨晚的不快直重现在想起来还生闷气。没有了外面罩着的新衣服直重是不好意思去范府的,他盘算最多在旅店多住几天上街找家裁缝铺重新做套新衣服。拿过包袱准备取银子感觉手感不对,好像包袱轻了不少。这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彻底醒了,打开包袱,三部家谱还在,直重拍了拍胸口,庆幸庆幸,要不然无法面对祖宗后人。再翻,换洗的衣物也在。干脆把包袱全倒在床上,糟了,银子不见了。 ? ? 直重像被重棒击打了一样整个人懵了,怔在那里足足有半个时辰。怎么办?人生第一次流泪了。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处处难。”直重有些后悔要是大姨二姨跟着也许会出些主意。 ? ??外公远在故乡事到头上还是要自己解决的,况且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直重想。 ? ? 找客店老板理论,住在这里理应为房客失窃负责。旅店老板圆滑地说:“我见过你带了许多的银子进店吗?”直重无语。老板见直重身上无钱了客气地请出来旅店。 ? ? ? ? ? ? ? ? ? ? ?### 十九 ? ? 直重漫无目的的走在苏州繁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鳞次栉比的楼屋竟没有自己的容声之处,饭馆里溢出的肉香拼命的往鼻孔里钻。直重真的饿了,以前真不知饿肚子是啥滋味,原来这么的难熬。 ? ? 太阳西斜,两眼昏花。直重忽记得外公说起过母亲当年带着自己来苏州曾住过范庄,那是范家人的家啊!又一想,自己本来就是外室所出,就这样狼狈地走进范庄混吃混住不是给父亲给自己的祖宗丢脸吗?哎!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就出师不利。 ? ? 坐在苏州河畔的石头上思绪万千,想自己从未谋面的爹,想自己记忆中模糊的娘,想慈祥可爱的外公,想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大姨二姨,------- ? ? 直重落泪了,“外公,我该咋办哪?大姨二姨,我该如何做好?” ? ? 最后的一点残阳也被远处的山岗吞没了,夜幕就要降临,直重打了个寒颤,他的心更冷,感觉掉进了冰窟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饥寒交迫吧。 ? ? “哐、哐、哐-----”远处传来低沉的钟声,也许这是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吧!何不到那里将就一晚。 ? ? ?方丈是个慈祥的老人,一把飘逸的胡须比雪还要洁白。他接纳了这个不速之客,看着狼吞虎咽吃了好几碗斋饭的直重善意地笑了笑,“施主骨骼清新眉清目秀的书生何以落得如此地步?”直重把被人误解剥了新衣又被人盗窃银子之事一一说明,只是瞒住了要到范府的事实。 ? ? “方丈放心,等我事情办妥了定当重捐香资!”直重对着方丈说。方丈双手合十,“出家人慈悲为怀,出门人谁没个难处。施主不必挂在心上,施主一天辛苦了就在旁边的小屋将就一晚吧。”直重诺诺称谢! ? ? 躺在床上直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和方丈说好的就住一个晚上明天去哪呢? ? ? 忽然觉得有啥东西硌得腰疼,摸着衣角趁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出门前夏荷大姨缝进衣服的玉扳指吗?还好夏荷阿姨多了个心眼怕玉扳指路上被强人被小偷惦记缝进内衣里,不然和银子一道被偷,那自己就真的成了范家的罪人了。有了玉扳指直重开始了新的计划。 ? ? ? ? ? ? ? ? ? ? ?###二十 ? ? 苏州城里一个三间店面的“昌盛典当”当铺行里来了个小后生,当他把玉扳指交给柜上时掌柜的眼都绿了,我个乖乖这可是个大宝贝呀!拿在手上忍不住放手,看着小后生稚嫩的脸孔心生一计,“这位后生你想当多少银子啊?”直重想了想,做身像样的衣服要在旅店等两天加上吃饭的钱也用不了几个钱的,“就当十两银子吧!”掌柜的说:“十两,你拿这个宝贝抵押就当十两银子?少说也得八百两吧!”直重说:“唉哎,我是用来救急的,用不了几天就来赎的。”掌柜的说:“听后生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苏州好玩的地方多了,像黑虎弄里的赌场手气好一夜能赢几百两银子。馨芳街上的妓院姑娘个个水灵灵的,捏一把能掐出水来,哈哈哈!” ? ? 直重心想多放点银子身上也不错,“八百两就八百两吧,不过掌柜的可要把东西放好喽,不出几天我就要回来赎的,它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嘞!”掌柜的眼珠子一转,最好你赎不了最好,“小公子你的档期是多少?”直重想等到了范府就可以马上赎回来了,时间再宽裕一点十天半月总该可以了,“半个月吧!”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到底是小后生,嘴边无毛办事不牢,看来玉扳指他是赎不了了。”便开言到,“公子哥,你人生地不熟的要不叫店里的伙计陪你玩玩?”直重想,你也太小看人了,“不用了,我自己寻着玩便是。”掌柜的开好当票吩咐道:“公子哥当票收好喽,你可知道当铺的规矩?到了期限不赎当要没收的,不要到时说年轻不知。”直重嫌掌柜的啰嗦,拿起当票和银票转身就走。 ? ? 大街上见到一家规模较大的“杭州绸缎行”,进出的都是光鲜亮丽的人,直重选好料子吩咐三天后来拿。 ? ? 这次直重学乖了,去钱庄只兑付了三十辆两银子,其他的都存放钱庄票号放在贴身内衣里。还是找到上次的悦来客栈,掌柜的吓一跳,以为是来找麻烦的,“你,你,你这么还在苏州?”直重没好声气,“我事没办好去什么去,宿费少不了你的。”说着“啪”地一声一锭五两的银元宝甩在柜台上,“我还要住几天,走时结账。”掌柜的呆了,一个胎毛还未脱干的小后生哪来的许多钱?管他呢,有钱就是大爷! ? ? 昨天一天饥寒交加简直过了一年,今天酒足饭饱想起过两三天就要进范府了自己就是范公子了心情大爽,晚上躺在床上兴奋的睡不着觉,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两天该如何享受。猛然想起当铺老板的话,不禁心里砰砰直跳。鲍家对直重管得十分的严厉,吃穿十分的简朴,赌博更是不让沾,以前年纪小也不会往青楼方面去想,现在的直重如出笼的鸟想飞多高飞多远没人约束。 ? ? 直重还是要顾虑的,赢了没啥,万一输了怎么办?十赌九死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人生在世吃喝嫖赌是一大快事,只要自己掌握分寸还是可以一试的,进了范府可能这辈子想都别想了。 ? ? ? ? ? ? ? ? ? ? ?###二十一 ? ? 直重带着二十两银子嘱咐自己这是最后的底线,输光了就出赌场,这辈子就这一次。 ? ? 黑虎巷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牌九、麻将、押宝一应俱全,人头黑压压一片,嘈杂声震耳欲聋。直重并不懂这些,站在圈外发愣。管场的见状知道是个新手,“嗨!公子哥,想玩啥呢?”这一问直重有些脸红了,这里本不该是读书人该来的地方,“我不会玩。”管场的说:“牌九麻将不会讲的过去,押宝就太简单了,猜大小就是,三岁小孩也会。”说完,扯开嗓子喊,“让一让,让一让,公子哥进来了。” ? ? 临阵怯场,本来直重还在犹豫是否选择退出,这一囔囔人群退出一条缝来,“逼上梁山了”,直重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钻。 ? ? “押大,押大----”“押小,押小-----”尖叫声不断,直重拿着一锭五两银子不知往哪放。骰子在两只合着的碗中“哗啦,哗啦”的响,“押好了放手,要开宝喽!”直重最后在开宝前选择了一个大,结果宝只开出了三个一点,最小的那种,五两银子说没就没了,出师不利。 ? ? 手里还有十五两,运气最差也还能玩三把,直重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这次还是选择大,结果又输了。小后生年轻气盛,不相信运气会如此的差,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剩下的十两银子全压上了,一头筋的直重还是选择买大。这次再输起身走人,原本就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 ? “开、开、开-----”呼叫声此起彼伏,直重没有赌徒的歇斯底里,反正是最后一把了,输赢反而看得开。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赌风就连旁边的老赌棍也佩服,“小老弟,你如此沉得住气想必家财万贯,是哪家的公子哥呀!面生的很呢。”直重断不敢说出辱没门风的话,“我是来苏州投靠亲戚的,没想到亲戚搬走了,玩两天也就回去了。”独眼赌徒说:“别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来了苏州有钱就住这,也好经常来这里玩玩,人生如梦无赌不欢呀!”直重摇头哑然失笑,心里解嘲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呀!” ? ? “开宝喽,大!”一声“大”字直重精神为之一振,“总算赢回一把。” ? ? 几次输,几番赢,居然输少赢多。在赌场昏天黑地赌徒的精神都集中在赌桌上,没有时间,没有饥饱,只有输赢。直重感觉肚子饿了,问了管场的,“现在啥时辰了。”回答“酉时。”“酉时?”直重吃了一惊,从上午一直玩到傍晚了,赌场的时间真好过,不能沉迷在这里了,走吧! ? ? 赌场老板模样的人见小后生赢钱不少又是个外地人心中不爽,万一以后不来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小子,“小少爷,不要急着走哇,今天公子哥手气不错,要不我俩对赌一把,你赌上桌上的所有银子,我输了四倍奉上!”场子里的赌徒疯狂叫好,明面上看起来是直重占尽了老板的便宜,但万一直重输了输的是一文没有。 ? ? 直重倒是好心态,本来就是准备输了钱就走路的,现在赢了钱也是别人的,大不了输个精光可以脱身,不然人生地不熟又没背景吃亏的是自己,这种场合钱不能看得太重,花钱消灾。 ? ? “好呀!说好了就赌一把,输了我走人,赢了你也要讲信誉,兑现承诺!”直重破釜沉舟。老板说:“放心,苏州黑虎巷第一赌馆还差你这点银子!” ? ? 摇骰子的拼命的摇啊摇,想摇个老板要的“小”。碗落地,老板紧张的额上渗出了汗。直重一脸淡然的神情,这一局下来马上可以走人了,今后永远不会再踏进赌场一步,直重暗暗发誓! 结局是在场人永远想不到的“大”。老板也没想到,摇骰子的是刚换上的赌场里出老千的高手,这次“马失前蹄”了。直重是抱着输光的心态等待结果的。老板也不好当着大伙的面食言,毕竟里面大多是老熟客。 ? ? 经清点,直重押的是五十五两银子,老板赔出二百二十两,这次亏大了。老板恼羞成怒命人砍了老千高手的一只手并赶出赌场。 ? ? ? ? ? ? ? ? ? ??###二十二 ? ? 直重回到客栈美美吃上一顿饱饭,躺在床上想着今天虽然赢了银子但也高兴不起来,场景太过血腥残忍了,要不是老千高手难得的失误自己不输得精光走不出赌场,有失斯文的事以后不能干了。 ? ? 酒足饭饱,闲着无事,心里竟有了青春的悸动。直重自己也不明白从啥时候开始有想女人的想法的,大概两年前的夏天,在门前小溪的水潭里夏荷像往常一样脱光了衣服在水里洗澡。同样光着身子的直重发现大姨今天是特别的美,虽徐娘半老但丰硕的乳房还是那样的坚挺,尤其下面那黑黝黝的毛发更让人充满无限的遐想,直重的脸上红扑扑的下身也有了反应。夏荷意识到直重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陪他洗澡了,“直重长成大人了。”直重的脸更红了,他知道夏荷是他的大姨,像亲娘一样把他带大的大姨,他不该有任何邪念,哪怕想想也是亵渎。从那以后夏荷大姨再也没有陪他一起洗澡,他要求一块洗大姨也是找事推脱,直重心里说不出竟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 ? 那个少年不思春,那个少女不怀情。直重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明天还是去馨芳街上走走看吧,不进去在外面看看大城市里的美人儿饱饱眼福也好。 ? ? 满条街上尽是花枝招展涂脂抹粉的美人儿,真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重重看着看着咧着嘴傻笑。忽然从一个叫“馨香楼”的门内涌出三四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不由分说拽着直重往里推,“小哥哥,我们在里面观察您好久了,您那么腼腆不会还是个原装货吧?”直重的脸唰地红了,心也跳得厉害。这一来姑娘们看西洋镜似的闹得更欢了。 ? ? 老鸨听见欢笑声出来了,“女儿们不干活在这闹啥呢?”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妈妈,店里来了个原装货。”老鸨喜出望外,一般到这里的都是熟客老油条了想多收点钱不容易,整条街都是做人肉生意的这里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得罪不得。有时候说手头紧花钱得宽容几日还也无奈。 ? ? 来客不问来历名字是开店的规矩,老鸨见多识广,一听是外地口音年纪不大举止斯文羞涩便知道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主,“小公子来此地是喝花酒还是玩姑娘的?”直重实际上是半推半就进来的,“其实我一点不懂这里的规矩。”“没关系,谁没有第一次呢?喝花酒就是姑娘陪着弹唱吃酒席喽,玩姑娘这个你应该懂,档次不一样价钱自然不一样喽。”直重可不想把自己的童男贞操丢在烟花女子身上,但人进来了总不会让你白白走掉,“那就喝花酒吧!”“公子哥,这个也分档次的,光陪着说话喝酒便宜些二两银子就够了,至于姑娘赏钱就看您的心情了。如果是弹唱的、吟诗作赋的、绘画歌舞的那要五两银子,公子选一样吧!” ? ? 这几日在苏州路过茶馆倒是听见过琵琶弹唱,听说叫苏州评弹,“那就叫一个会‘苏州评弹’的吧!”“好嘞,看来公子蛮识货的。” ? ? 不一会儿一个长相俊俏楚楚动人的小姑娘低着头碎步走了进来,直重眼睛看呆了,心想:“好一个超凡脱俗的姑娘!”姑娘瓜子脸举止文雅,略施粉黛,柳叶长眉,一双眼睛水汪汪清澈迷人,怀抱琵琶略蹲施福,轻启朱唇,“见过公子!”声音如黄鹂鸟般动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直重心动了。 ? ? 姑娘轻调丝弦,接着娴熟地唱起了苏州评弹,直重沉浸在那美妙的音乐中不能自拔。一曲终了,直重忙请姑娘喝酒吃菜。细心的直重发现姑娘夹菜时藕般细嫩的手臂上有着细小的烫痕,于是关切地问:“姑娘不用干粗话能否告知手上的伤痕从何而来?”姑娘有些局促,“我们一面之交也许从今往后天各一方,问这许多又有何益?”直重打破砂锅偏要问到底,“我看姑娘言谈举止并不同他人甚合我意,你我又年龄相仿,不妨告知!”“本人也有同感,见公子举止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也不像寻常的寻花问柳之徒,心生好感,公子真想听小女子愿吐露详情。” ? ? 姑娘双目低垂,眼泪如断线珍珠往下掉,早已泣不成声。直重掏出自已手帕递过去,姑娘接过手帕擦了泪说声,“不好意思,想起自己的伤心事就要落泪,接着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 ? 她原本开封人士,今年年方十五,父亲关盛原是朝廷重臣有名的铁面监察御史,为人正派生性耿直,元祐三年因言语得罪哲宗皇帝被判重刑入狱,她八岁被人贩卖到苏州“馨香楼”,艺名“九儿”,老鸨叫人辅导她舞蹈弹唱、吟诗作词,如今她是馨香楼的名角,是楼里的台柱子。前几日苏州城里的年老富商钱懋要出高价开苞“梳弄”九儿,她坚持卖艺不卖身宁死不肯,老鸨用香头烫她还是不从,老鸨恶狠狠地告诉她,“过几日到街上找个最丑陋的乞丐奸了她,然后就像其他姑娘那样卖春。”直重十分同情九儿的遭遇,“梳弄是啥意思?”九儿脸色绯红,“您傻呀!就是女人的第一次。”这样的好姑娘真不该便宜了那个有几个臭钱的老头。 ? ? “要是把你赎身需要多少银子?”直重哪来的万丈豪气,是酒精作用还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有一种强烈愿望要救九儿于火海。九儿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来的人都为了她的艺、色而来,真想赎她的人一个没有。这位公子哥太年轻自己哪有许多钱财,官宦人家富商巨贾的家庭怕也不会接受青楼女子,“您疯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管多少你把老鸨叫来问问便是。”直重豁出去了,心里真的喜欢九儿。 ? ? 老鸨本来要把九儿当摇钱树,听说有人要赎九儿心想这小妮性子刚烈不好调教,要是能卖出个大价钱何尝不可?急急跟着九儿来到直重的包房,老鸨一下愣了,“我以为是那个富商呢,原来是个老毛未长齐的嫩仔,去去去,把你爹叫来吧!”直重想我爹早死了十四年了,老鸨也太瞧不起人了,“你不要门缝里看人,你说吧,九儿的赎身钱要多少?”老鸨见直重是个愣头青有点傻的可爱便说:“要是人家给五千两银子也不赎身,看在你对九儿一片真心要你两千两银子不算狠吧?人家梳弄一回都要八百两银子哩!” ? ? 既然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也不像个男子汉了,“可以,我先付一千两银票,剩下的十天里还清,只是在这段时间里再不要逼九儿啥个啥个梳弄了,好生对待九儿。”老鸨接过银票不知是喜还是哀,原本是吓吓小后生的,没想到真能拿出许多钱,屁股扭扭往外走,“这些年的心血白搭喽。”九儿背后啐了口,“我这些年给她赚的钱何止几千两银子!”直重吩咐九儿这些天就不要上台面了,这几天有事过些天就来找她。 ? ? ? ? ? ? ? ###二十三 ? ? 喝多了酒直重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冷水洗脸顿觉清醒许多。猛然间记起昨天发生的事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对九儿一见钟情这没错,但随后做下的事现在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一千两的银子从何而来,当铺的银子还不上传家宝玉扳指如何赎当?”直重不寒而栗。 ? ??从馨香楼出来已是次日的晌午,直重想起今天是拿新衣服的日子。套上从杭州绸缎庄取回的新衣,从铜脸盆的水中看到自己英俊的身姿有些自恋了。穿戴整齐,背上装着苏州范氏家谱的包袱自信地走向木渎灵芝坊范府。 ? ? 重击门环,出来个家丁,“请问您找谁?”直重回答,“麻烦通报一声,睦州范氏范直重前来范府拜见祖父。”家丁说声“稍等!”便进门通报去了。 ? ? 大门再次打开,家丁引直重走进范府,接待的是一位妖艳的半老徐娘。从朱红的嘴唇中发出声音,“听说你从睦州而来,该不会是那个山里外室所出的儿子吧?”直重听着刺耳,人在屋檐下不便发作。“这次你娘怎么没跟着来呀?”见直重不啃声黄氏又问了一句。直重没好声气,“我娘撇下我早走了。”“嗷,我以为儿子大了你们会来苏州居住不去那山里疙瘩啦。”“没人和你争房子的!”“长辈面前怎么说话呢?”“我要找我祖父。”“我公公在朝中当宰相岂止是你想见就能见着的?”遭了,咋没想到这事呢?“那我住在这儿等祖父回家!”“不行,鬼知道你是不是我家夫君的种!”直重气坏了,从包袱中拿出祖父的手抄本《苏州范氏宗谱》重重放在桌子上,“这下该相信了吧?” ? ? 吵闹声惊动了里屋的老人,丫鬟搀扶下一个仪态端庄面目慈祥的老妇走了过来,“你们囔囔个啥呢?吵得人家睡不好午觉。”“老夫人,是这个乡下人冒充正路的儿子。”恶人先告状。“祖母,我不是冒充的,我就是我父亲和我母亲亲生的儿子。”直重见黄氏叫婆婆定是自己的祖母了。老妇望着直重说:“你可有啥凭证说明你就是睦州的正路儿子直重?”直重捧着家谱给祖母看,“这是当年我母亲带回兰溪上竺坞的证物。”老妇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我的好孙子哎,过来好好让奶奶瞧瞧,当年还是你娘抱在手上的一眨眼变成大后生了。” ? ? “慢着,这家谱会不会有假?”黄氏不依不饶。范老夫人说:“我知道当年的事,是夫君连夜手抄的家谱,秋香,快去老爷书房拿信封比照一下家谱的字迹就知道。”秋香拿来信封一比照,“果然是老爷的笔迹!”老妇人抓着直重的手不肯放下,“在家好好住着,你爷爷前些天来信又被朝廷贬黜到了庆州,不日就将回苏州老家转转。”正当直重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黄氏又出幺蛾子,“老夫人,万一这家谱是偷来的或者是花钱买来的呢?”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说真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老夫人犹豫了,黄氏赶紧说:“不管是真是假家里肯定不能住下的,就叫他住在范庄吧,反正老爷这几日也快到家了,到时叫老爷定夺便是。”黄氏说的天衣无缝,直重百口难辩。 ? ? 老夫人发话,“那就先这样吧!”丫鬟搀扶着进屋去了。直重收拾好家谱悻悻出门去找范庄。 ? ? ? ? ? ? ? ? ? ? ###?二十四 ? ? 范庄的管家恪尽职守二十多年了还是范庄的总管家,从与直重的闲聊中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个令他魂不守舍的美人儿雅儿的儿子,“你娘还好吗?”直重叹了口气,“听外公说‘我娘从苏州回去后过度思念我爹不到二个月就去世了’,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我娘的模样,是大姨二姨带我长大的。”听说雅儿走了十多年管家唏嘘不已,“那年跟你娘一起来苏州的两个丫鬟真是重情重义的人,不简单!”? ?? 范庄招待客人只有普通的蔬菜,米饭管饱,也不备酒。好在直重在家也是节俭惯了的,因此并没感到不适。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还没有祖父到家的消息,直重度日如年,当铺要赎当,青楼要赎身,钱从哪里来? ? ? 到了第九天,直重急得焦头烂额了。回想出门来的一件件事,“还是太年轻了。”明天怎么办?怎么办?早春的苏州还是很寒冷的,但直重的额头上一直冒着汗。管家见状关切地问:“是否得了风寒?”直重苦笑着摇了摇头。 ? ? 晚餐吃得很少,管家再次关切是否得了病,要不去城里请个郎中来看一看,直重谢过。躺在床上,直重像鸵鸟把头埋进沙里一样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这样一个漫长的夜晚不要天亮最好,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真得不知道如何的面对! ? ? 话分两头。 ? ? 心直口快的范纯仁得罪权臣又被哲宗皇帝罢黜到庆州,父亲范仲淹也曾在庆州任职,也许这也是天意,纯仁苦笑着。出了京城纯仁并没直接去庆州,而是转道苏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缓解一下这几年的紧张神经。 一路的劳累奔波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苏州老家,范老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与惬意。头天傍晚到家由于劳累吃了点稀饭早早上床休息了,心情放松呼呼大睡一直到辰时才起床,伸了个懒腰问身边的老夫人,“最近家中没发生啥事吧?”老夫人想了想说:“没有呀!嗷,就是前些日子来了个自称睦州范氏的后生,还说是我们家正路的儿子,真是世上啥人都有。”老爷子愣了一愣,“他没说自己多大年纪?”“他说了今年十六岁。”“身上可有带着啥凭证之类的东西?”“有哇,有您十多年前的手抄家谱。”老爷子赶紧起床了,“夫人,你好糊涂呀!你把我的大孙子弄哪去了”老夫人也急了,“我也叫秋香拿来信封对过笔迹的确是您抄写的家谱,原本叫他在家等您的,黄氏又说恐怕是假冒的不敢留在府上,所以,所以叫他在范庄等着了。” ? ? 老爷子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孙子,其他孙子都在各自父母身边,只有直重在睦州乡下,心里着急,“管家,你马上备马车到范庄把我的宝贝孙子接到府上来。” ? ? “范公子,范公子,灵芝坊范府派人接你来了!”范庄的管家使劲拍打着房门,正在蒙着头装睡不知今日如何度过的直重听说范府来人接了一骨碌起床,“来了,来了。”赶紧的穿衣整帽弄整齐了才开门。 ? ? 范老爷望着一表人才的直重呵呵着拉着他的手不放,“大孙子,你娘一向可好?”直重鼻子一酸,“我娘那年苏州回去一个多月就追随父亲走了。”“那你是谁带大的?”“跟着外公,还有当年跟着来苏州的两个阿姨。”老爷吩咐今天买肉杀鸡为孙子接风。 ? ? 望着满桌的菜肴多日不见荤腥的直重也提不起兴致吃饭,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那瞒得过范老爷的眼神,“大孙子到家了还有啥心事放不下?”直重欲言又止,“没,没什么-----”老爷子慈祥地望着孙子,“说说吧,我们是一家人,爷爷面前还有啥不能说的事?”直重扑腾一声跪下了,哭腔着说:“爷爷,孙子愚昧无知闯下大祸了。”老爷子一怔,但随即冷静下来,“天塌下来有爷爷顶着呢,孙子不怕!” ? ? 直重便把来苏州后被人误解扒了新衣又失窃了银子最后流落寒山寺,没法生存了无奈典当了传家宝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祖父范纯仁。老爷子说:“当票在否,当期是否已过?”直重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当票交给祖父。老爷子的眉头皱上了,“为应急将玉扳指当了情有可原,为啥当这许多的银子?”直重坦言,“我也不懂许多,是当铺的掌柜说要如何如何的。”老爷子宽厚地笑了笑,“真是个老实人。那这许多银子去哪了?今天可是期限最后一天了,几天时间你一个后生应该也用不了许多的银子。”直重忽然大哭起来,“爷爷,孙子这次真的闯了大祸了。”老爷子怜悯地望着乳臭未干的孙子,“先说出来爷爷和你一起想办法。” ? ? 直重无奈说出一番话,不知会不会被赶出范府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 ? ? ? ? ? ? ? ? ? ###?二十五 ? ? 直重把自己不经意间误进青楼认识九儿一见钟情,老鸨逼九儿梳弄卖身,自己仗义出资为九儿赎身的事原原本本说给祖父听。祖父一言不发,在客厅里度着步走过来又走过去。直重大气不敢喘,低着头眼珠子随着爷爷走动的鞋子转。 ? ? 脚步在直重的面前停下了,“大孙子起来说话。”直重站了起来但眼睛仍然不敢与老爷子对视。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能挺身而出解救落难之人讲义气这没错,但孙子做好事也要量力而行呀!两千两银子你知道能给范庄买多少亩良田吗,大灾之年能救活多少个范氏族人呀?”直重重新低下了头,“孙子知道自己错了,出于自己的一己私利而鲁莽行事,我马上去馨香楼退了那一千两银子,再把‘昌盛典当’铺里的玉扳指赎回来。”说完就往外走。“慢着,孙子到底年轻了些想哪做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今天是赎身赎当的最后期限。” ? ? 老爷子向孙子招招手示意坐下,“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人无信不立,你和老鸨毁约则无信,对九儿姑娘非但无情更陷于无义,如此就连一个青楼女子也会看不上你,无情无义往后在世上何以立足?”直重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心想“我咋想不到那么多呢?看来今后向爷爷学的地方多着呢!”老爷子看着孙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语气稍微缓和些怕吓到没见过世面的孙子,“大孙子,你倒说说九儿姑娘有哪些过人之处能让你一见钟情而奋不顾身为她赎身?”说完,老爷子自己都笑了。直重挠挠头红着脸说:“就是看着好看,九儿家原本是官宦人家,原籍在安庆,只因父亲言语冲撞皇上才入狱的,九儿被人贩子卖给青楼。”老爷子一愣,“安庆,你知道他父亲姓甚名谁?”直重答:“听九儿说叫啥关盛来着。” ? ? 老爷子若有所思,“关盛,关盛。莫不就是当年与老夫有忘年之交的铁面御史关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当年还曾寻找过他的家人嘞!”直重听得一头雾水。老爷子传来管家,“家里还剩多少银子?”管家说:“按您的吩咐家里库存的银子差不多都买了良田捐给范庄了,老爷手上差不多已经捐了五千亩良田了。”老爷子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先退下吧!你把黄氏叫来。” ? ? 不一会儿黄氏急匆匆来到厅前,看见直重白了一眼,“公公有何吩咐?”老爷子问:“你能拿出多少私房钱?”黄氏一怔,“公公问这个干啥?”莫非是想给这个外室生的孙子的?狠狠瞪了直重一眼。老爷子不耐烦了,“别问那么多,就算我借你的,以后给你补上!”黄氏掰着手指数,“娘家陪嫁的金银器有几件,每年范庄领的例钱积存有一点,乱七八糟加一起差不多三百来两银子吧!”老爷子说:“很好,你抓紧送过来吧,有急用。” ? ? “管家,管家------”老爷子冲着匆匆赶来的管家说,“你抓紧叫几个儿媳妇都到大厅来,有急事。”大伙急急忙忙来了,老爷子还是吩咐借银子的事。直重心想,就是当过宰相的家里也不富裕啊!几户人家兜箱底的凑才凑足一千两银子。 ? ? 眼看太阳偏西了,直重心里难受极了,看着爷爷费老大的劲才凑足了一千两银子,还差一半呢!直重看着爷爷为自己忙碌自己又插不上手挺过意不去的,轻唤一声“爷爷”下文不知说啥好了。 ? ? 等各房儿媳的金银首饰送到了大厅掌柜的逐一登记在册,老爷子转身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几张银票,用算盘加了加连同首饰才值八百两银子。老爷子对着老夫人喊,“夫人,夫人。”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微微颤颤走了过来,“啥事呀?大惊小怪的。”老爷子急忙说:“快把您的老底子全部拿出来,我有急用。”老夫人咳嗽的厉害,“还不是都在那个紫檀箱子里,钥匙在老地方,自己拿就是。” ? ? 总算凑足了两千两的数,看着夜幕即将降临,管家早备好了双马快车。老爷子吩咐直重,“先去当铺,办完了事再去馨香楼把九儿接回家。”管家亲自赶着马车载着直重飞也似地直奔当铺。 ? ? ? ? ? ? ? ? ### 二十六 ? ? 昌盛典当行的掌柜看着太阳挂在远处的山岗上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再过半个时辰稀世珍品玉扳指就可以属于自己的当铺了,心里高兴不禁哼起了黄调“十八摸”。 ? ? “叮铃、叮铃------”,由远而近急切的马玲声在昌盛典当行门前戛然而止,马车上跳下的正是典主。掌柜的欺负外地的小后生,“小公子,时辰已过您失约了,东西已过赎期玉扳指已经是本行的了。”直重呆如木鸡。 ? ? “有谁欺负我家的范公子呀?现在酉时还未过吧!”范府管家出现在掌柜的面前。“哎呦!范府的大管家是那阵风把您吹来的呦?”掌柜的拼命的作揖,“我是跟这位小公子开玩笑的,见谅,见谅!”直重心想今天好险,要不是管家跟着来玉扳指今天可赎不回来了。管家冲着掌柜的喊:“快点,我们还有其他要事要办!” ? ? 取回了玉扳指,两人又马不停蹄地直奔馨香楼。老远看见整条馨芳街已是华灯初上,馨香楼的两只灯笼格外的显眼,马车未停稳直重早已跳下奔向楼内。见有客来姑娘们蜂拥而上,嘴里“少爷”“小公子”的左手拉右手拽的直重身不由己,急得直重大喊:“我是来找老鸨的!”挣脱了双手背着包袱登上楼梯。 ? ? 正不知道如何找老鸨和九儿,忽听得一个叫“碧翠苑”的房间传来老鸨的威逼声:“今天晚上你不肯梳弄就找只大狼狗来弄你,你不给我赚钱我养你何用?让狗弄死你算了。”一旁的白胡子富商钱懋淫笑着说:“九儿要乖乖吆,女人嘛总要有第一次的嗷!”九儿看着恶心的老头哭喊着,“我家的范公子今天会来赎我的,我死也不要和老头梳弄!”老鸨冷笑着说:“做你个春秋大梦吧!现在是啥时辰了,你家的范公子乳臭未干哪来的许多钱?就是前面的一千两银子都不知道哪来来的呢!再说了老头又咋样,老头有的是银子呀!哈哈哈-----” ? ? 老鸨对着老头喊:“钱老爷,您咋地还不上呀!”被绑着双手的九儿动弹不得,浑身扭动着不让钱老头脱衣服。老鸨见状向前帮忙,剥得只剩下了个肚兜,九儿丰硕的大奶呼之欲出。钱老头老鼠眼发亮垂涎欲滴呵呵着伸出干枯的双手摸向九儿的乳房,九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喊,“不要------” ? ? 眼看九儿就要落入魔掌,直重一脚踹开房门大喝一声:“住手!”钱老头吓了一跳,随之镇静下来,“我是花了800两银子大价钱来梳弄的,这是啥情况?”老鸨心里暗暗叫苦,本来的如意算盘是既然小公子不来赎人肯定是拿不出银子,拿不出银子则1000两银子的定金没收,九儿不赎身钱老头来梳弄又赚800两银子,做梦都要笑出声的节奏啊! ? ? 范直重的出现打破了老鸨的美梦,老鸨装着镇静反问直重:“小公子,你有规矩没有,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九儿不能赎身了。”直重在马车上看过契约,上面只写了日期并没写时辰,青楼妓院日夜生意不比其他行业到点了打烊,“不到子时应该都算今天吧?”老鸨有点下不来台。钱老头也急了对着老鸨咆哮道,“到底是给人还是退钱你倒是给个准信呀?”老鸨左右为难了,到手的钱拿回去比割自己肉还痛呀,“这,这这这------” ? ? 直重趁机解开了九儿手上的绳索,绳索勒得九儿白玉般的手臂道道伤痕,直重心疼不已,一边给九儿穿上衣服一面怒视老鸨,“还不快办手续放人?”老鸨说:“也不急在一时,女儿从这里出去从今往后就天各一方了,烧几个应时小菜喝点酒也算把女儿嫁了。”直重性子耿直加上没见过世面不懂老鸨那一套,听着在理也就答应了。老鸨向钱老头招招手两人退出了房间。碧翠苑里只剩下了直重和九儿两人。 ? ? 正当两人互叙衷肠准备吃点晚饭就此告别青楼的时候,楼梯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房门被粗暴踢开,老鸨带着妓院里养着的手持木棍的打手出现了。老鸨这回胆气足了,“好你个乡下佬搅乱了我的好事,看我今天不打折了你的狗腿!”五六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把直重和九儿团团围住,直重把九儿护在身后,眼看着直重就要吃亏,直重急中生智抓起桌子上的花瓶从花格窗口扔了下去,“哐当”声和直重的“管家救我”声几乎同时响起。这是直重和管家约好的,管家身为范府的管家不来这种地方只在门口的马车上等,约定如有不测发出声响管家便会冲进去施救。 ? ? 就在棍棒就要落在直重头上时管家赶到了,“住手,朗朗乾坤怎么可以随便打人?”老鸨仗着人多势众根本不吃管家这一套,况且只有管家一人。老鸨讥讽道:“你又算哪根葱,凭啥多管闲事?”管家见他们势强为不吃眼前亏不得不搬出范府来压他们,“听好了,我是灵芝坊范府的管家,眼前的这位公子是宰相范纯仁的孙子。” ? 老鸨一呆,没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乡下佬竟会是宰相的家人,虽说范宰相听说又被罢黜了但他的威势还在。脑袋瓜子又一转,好像不对呀!宰相的孙子怎么会来青楼找相好,还有官宦人家的仪表气度都与常人不同,而这个小公子简直就是个乡下佬。于是,抬起右手招呼打手,“别听这厮的胡言乱语,竟敢说是宰相的家人,那我还是皇亲国戚嘞!” 众打手哈哈大笑。 ? ? 众打手再次举起了木棒,这是管家始料不及的,原想搬出范府来压他一头没想到老鸨不吃这一套。眼看着直重和管家就要遭殃,九儿紧紧抱着直重一双眼睛死死闭着不敢看到这场难以避免的血腥场面。 ? ? ? ? ? ? ? ? ? ###?二十七 ? ? 一阵急急的楼梯嗵嗵响,跌跌撞撞闯进一个人,“老妈,不好了,官府的衙役已将这里团团围住。”还没等老鸨开口楼梯口又传来骂骂咧咧声,刀枪的碰撞声和靴子的落地声,听得出一队人马正向这里走来。人没到宏钟似的声音先到,“这里的老鸨呢?赶紧的给我爬出来,惹我生气一把火烧了青楼!”老鸨连忙到过道笑脸相迎,领头的捕快将老鸨推了个四脚朝天,青楼的打手们赶紧的放下手中木棒灰溜溜逃走了。管家和直重眼看着虽在老鸨这里解了围但心里来不及庆幸,不知衙役来妓院干啥来了? ? ? 捕快问:“你们谁是范家公子?”直重不管是福是祸挺身而出,拍着胸脯说:“我是,有啥事?”捕快连忙哈着腰做出请的姿势,“我奉知府之名前来护送小公子回范府。”直重与管家面面相觑。 ? ? 原来直重他们刚出门苏州知府张可侠上门拜见老宰相范纯仁来了,“老宰相,在下刚刚得知您还乡音讯上门拜见来迟,乞请见谅,罪过,罪过!”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老爷子说:“老朽在家休整一段时间以后就要赴庆州上任,一家老小要在知府大人的属下讨生活了还望多多关照!”知府说:“苏州有您范宰相是全府民众之福啊!” ? ? 寒暄完,丫鬟泡上上好的茶叶伺待知府。知府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见天色不早告辞相爷,老爷子说:“不嫌饭菜差就留着吃个便饭吧!”既然这么说了知府也不好相拒,官场上的人都知道范府对饮食上的开支是相当的吝啬的,到范府别想吃到好东西。 ? ? 这次是个例外,饭桌上居然有鸡有鱼有肉,知府惊愕不已,“莫非范公知晓我要来吃饭?”两人知己说话也随便,老爷子笑着说:“也许你还不够格呢!”知府再次愕然,“莫非是准备招待皇亲国戚的?”“非也,非也。是招待我的孙子的。”知府简直是惊呆了,“您的孙子总多半年不见也不至于如此隆重吧?”“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我有个四儿子叫正路的。”“是啊!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可惜黄氏夫人未曾为他生育也是件遗憾之事啊。”“非也,非也。正路有儿子,有儿子!”知府听得是云里雾里,老宰相不是在说胡话吧?但又才思敏捷条理清晰,“但愿闻其详!” ? ? 相爷把正路游学浙东邂逅鲍氏结婚生子之事大致与知府说了,知府唏嘘不已,“正路有后了,恭喜相爷,贺喜相爷!”提起正路儿子老爷子一下反应过来了,按时辰推算直重他们应该回来了,可能在青楼遇见麻烦了,直重未经人事管家独木难支,那里可不是讲理的地方是虎狼之地呀!知府问:“那您哪孙子在哪,不妨请出来相见一番?”老爷子担心孙子会遇到麻烦,“遭了,可能大事不好了!”知府说:“相爷安邦定天下从没见过您老人家如此慌乱,到底出了啥事?”相爷说:“具体来不及细说,麻烦贵府速派衙役前往馨芳街上的馨香楼把我的大孙子接回来!” ? ? 知府见事情紧急马上派贴身侍从快马加鞭通知捕快火速前往,终于在危机到来以前赶到了,捕快也暗自庆幸总算没有辜负老相爷和知府的希望没让小公子受委屈。 ? ? 捕快重新招来老鸨,直重把银两付给老鸨,老鸨也将九儿的卖身契交给直重,老鸨要招呼大伙吃饭,众人推脱了各自回家。九儿收拾完自己的简单行装跟着直重坐在马车上就像鸟儿离开了鸟笼,开心地大喊:“我自由了!”管家回头一望九儿紧紧依偎在直重身上。管家“驾”的一声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双马负痛飞奔,管家自言自语,“年轻真好!” ? ? ? ? ? ? ? ? ?### 二十八 ? ? 范府灯火辉煌,九儿随着直重款款进门,见一慈祥老人双眼睿智炯炯有神猜想这便是天下有名的范宰相了,到了跟前道个万福,“见过相爷!”老爷子见九儿乖巧又是挚友的女儿心生怜意,“哎,去掉相字叫爷爷便是。”九儿脸色绯红。又给老夫人道了万福,老爷子把几位儿媳一一介绍给直重九儿。 ? ??给黄氏请安不知叫啥好,情急中喊了声“姆妈!”虽只有蚊虫叫的声响黄氏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乐开了花比灌了蜜还甜。是啊!嫁给范家二十年了,范家虽待她不薄但由于自己不能生育或多或少的感觉还是有些异样,尤其是夫君去世后妯娌之间关系再好舌头还有碰到牙齿的时候。当年听说夫君在外面有了外室而且有了儿子,不能生育的她极为嫉妒。看见雅儿的一瞬间黄氏整个人几乎崩溃,雅儿年轻漂亮又落落大方完全不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如果在苏州住下凭她有儿子待人接物又得体肯定能赢得范府上下的欢心,到时候她这个所谓的正室肯定会失宠。后来,雅儿坚决要回睦州山里,除了对雅儿的敬佩还有心底里的彻底服输。一个能为家人而抛弃荣华富贵的人难道不值得尊重吗?想起近期对待直重的种种不端黄氏心中有些自责。 ? ? 家里人介绍完了老爷子才把直重九儿带到知府张可侠大人面前,“这位就是父母官苏州知府张可侠张大人!”直重连忙双手作揖,“小人得见知府大人,荣幸,荣幸!”九儿也连忙道个万福,“拜见知府大人!”知府望着青纯靓丽又懂礼数的九儿又把目光转向相爷,“范公,这位是------”老爷子黏着胡子说:“你听说过铁面御史关盛吗?”知府说:“朝廷里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只可惜了当年的冤案到现在为止还未平反。”范公说:“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呀,在位时虽说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多次上奏朝廷,皇上一句‘老黄历了不提也罢’也就没了下文。我也曾多次派人去安庆找他后人一直未果,没想到孙子一来苏州便找到挚友的千金了,真是天意!” ? ? ? ? ? ? ? ? ? ? ?### 二十九 ? ? 次日,直重见了老爷子说:“爷爷,我想尽早扶父亲棺柩去洛阳万安山安葬,早日入土为安。”老爷子长叹一声:“是啊!这一日等得太久了,一等就是十六年。现在好了,正路的儿子长大了,正路的儿子回来了。”直重掩面而泣,“爷爷您看哪天成行?”老爷子说:“此去万安山关山万重,需好好筹划,也不急在一时。”九儿住进范府后为跟过去青楼的日子决断根据老爷子的意思更名为关月霁,小名就叫霁儿。霁儿不简单每日操琴将曾祖父范仲淹的许多诗词歌赋用琵琶演唱,使得范府更添热闹景象。 ? ? 又过了几日直重又去催促去洛阳万安山的事,爷爷还是那句话“再等等”,直重无精打采坐在花园的鱼池边看着锦鲤发呆。霁儿顽皮地捡起一块小石子投进鱼池,锦鲤“哗啦”一声全逃没了。霁儿关切地问直重,“重哥哥,为啥事发愁呢?”直重把爷爷老是推脱去万安山的事与霁儿说了,霁儿要直重分析有啥原因。直重把到苏州以后的事原原本本说给霁儿听,当说到范府上下集资筹款为九儿赎身时霁儿忍不住热泪盈眶,“这辈子欠范府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 ? ?“会不会是盘缠的事难住了爷爷?”霁儿说,“你想爷爷为我的事差不多调动了范府所有的银子,爷爷是天下有名的清官,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银子都捐给了范庄。”直重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家里没钱爷爷不可能跟外人说怕别人借机行贿来利用爷爷名声求做事。”霁儿说:“光为银两的事好办,我这些年虽为老鸨赚了不少钱但自己也有些私己留着,金银首饰啥的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够去洛阳万安山一趟的盘缠。”直重连连摇手,“一个男子汉我哪能用你的钱,你赚来的辛苦钱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霁儿噘着嘴不高兴了,“我俩萍水相逢你都能挺身而出不惜花巨资为我赎身,我为你做这点事难道不应该吗?你大老远来到苏州不就是尽孝为父安葬吗?你应该尽早去做这件事。”说完,拉着直重的手一起去找爷爷了。 ? ? 老爷子正在书房练习书法,见两人进来忙丢下笔站了起来。直重向爷爷说明来意,老爷子呵呵着对霁儿说:“姑娘见笑了!”霁儿说:“爷爷有再多的钱也不经花呀,爷爷的脑子里尽是天下事百姓事家族事,何尝会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啊!”说完,霁儿将包袱打开所有的私己呈现在爷爷面前,“爷爷您安排重哥哥去万安山吧!”老爷子连说几个好字,“就算我借你小妮子的。” ? ? 直重父亲的遗体虽是骨骸也放在两头红的黑漆棺木中,棺木用楠木打就相当的沉重。还有一块采自天平山祖茔的青石,上有王寿卿碣铭并序吴兴刘处善书写的墓志铭。 正路公墓碣铭并序 孟子曰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夫岂衣冠禄佚之富而道德义礼熏汲浸灌子弟皆敬戒雍睦法象其贤此天下国家之所由慕也范氏自文正公载显其列骞翥清规嘉绩铭在太史传其子孙孝悌忠信为世隐括称其所谓巨室者矣君太师文正公之孙相纯仁公之第四子也讳正路字子遵明爽不群幼不戏弄能自谋学不烦提谕造次颠沛未尝废书不观一展肖辙弃去后终不忘自六经史记浮屠老子医方地志阴阳图纬方言诂训无不骇览学皆通达专门名家有不逮焉尝奉规亲于外缓急无书遇其欲有据援质疑使君诵记无所遗误为文初不经意据按熟寐既寤涉纸笔就停涵蕴蓄尸居渊静及其大放风雨溟渤电击雪駃忽焉澄霁而山川姿秀轩豁呈露一时流辈敛手屏息莫敢与较而谦恭善下不自为有闻圣愈隆朋友益附君皆与之磨砻砥砺穷杵端缕见有道理可行功名可指取概然有经纶之志除为儿时侍行四方虽童仆之贱咸异所为貌有奇古称为丑相谓其材终可为相云呜呼使天假之年得用其所学于世将必有大过人者而无不幸死矣乃元丰三年七月三日也春秋二十有一原配黄氏无子忽诣兰而天缘配鲍氏生一子直重友人王寿卿为碣其墓以昭令德又为之辞以哀其不遇茗云兰之茁兮中含章業之薄兮不掩其香将采而佩兮杂珩璜风萎绝兮众感伤索畹夫而问过兮辞莫当彼生冥冥兮孰有存亡居物之尤兮人欲其长百年一息兮终古茫茫谓贤者有其后兮必其可常 为节省开支由管家带着六个壮实家丁跟着。原本霁儿也要跟着去,老爷子说:“一个小女子跟着有诸多的不便,而且两人没成婚到了坟墓祭拜也就没了名分。这次出门来回少则两个月,路途遥远爬山涉水困难重重,霁儿还是待在府中等待大伙凯旋回家。”霁儿见爷爷想得周到也就准备安心在家等候。? 卅? ? ? ? ? ? ? ? ? ? ? ? ? ? 选定出丧的日期,范府的范氏家庙举办隆重的出殡仪式,霁儿陪着老爷子亲自送到京杭大运河码头,分别时霁儿两眼泪水汪汪,老爷子嘱咐直重一路小心行事有事多找管家商量。直重熟记于心。 ? ? 从京杭大运河走长江又转道陆路,复转道黄河,再上陆路,路上的艰辛一言难尽。经过二十多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洛阳的万安山,但见此山在层峦叠嶂中魏然耸起,东接嵩岳,西达伊阙,为洛阳之屏障。 ? ? 时近中午,管家去附近道观请来道士为墓基选风水,又请来附近村庄入殓师傅将棺椁入土。听说是范文正公孙子安葬于此,主动前来祭祀的百姓络绎不绝,整个坟场三牲、果品等祭品排满,烟雾缭绕鞭炮经久不绝,范文正公坟上更是烛光摇曳清香冉冉纸钱灰烬漫天飞舞。 ? ?“为民之乐者,民也乐其乐。为民之忧者,民也忧其忧。”一代贤相范仲淹的形象普天之下家喻户晓! ? ? 直重安葬完父亲,祭祀了高祖母墓、曾祖范文正公曾祖母合葬墓,原本想马上回苏州,不料当地族长和一帮乡贤硬生生挽留他们住了三天,盛情难却。完了,直重交给当地族长部分银两委托他们清明冬至代为祭祀。族长说:“即使范公子不吩咐当地人在节日里也会自觉祭祀。”直重千谢万谢!管家看着直重办事老练心里赞叹不已。 ? ? 不提一路的风餐露宿有多艰辛,回到苏州范府已是两个月后了。 ? ? 直重向爷爷详细汇报安葬的整个过程,尤其当地乡民对曾祖的崇敬和爱戴,对自己一行的热情和厚爱。管家在一旁盛赞直重的少年老成办事周到,霁儿对直重暗暗翘起大拇指,直重腼腆地笑了。老爷子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直重欣慰地摸着胡须,自言自语道:“正路儿子,安息!” ? ? ? ? ? ? ? ? ? ? ? ? ?### 卅 一 ? ? 完成了一桩大事范公的心情大好,将直重叫到书房,“我的好孙子,今后读书考取功名走仕途还是另有打算?你的好多个堂兄如今都在衙门里做事。”直重说出的话让一代贤相惊愕,“我想回睦州,回兰溪上竺坞的老家!”老爷子说:“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乃人之常情,苏州自古富庶,市井繁华非其他地方所能比,睦州虽锦山秀水风景如画但土地贫瘠、民风彪悍,比之苏州差之千里。孙子为何舍弃苏州而择居睦州?”直重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之地人人向往,我生为范家之后本也应生活此地孝敬长辈,然而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还是选择回上竺坞居住。” ? ? 老爷子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基本知道孙子的秉性有点像他娘,当年也是无论如何相劝总是不肯留住苏州,但他想听听直重的心里真实的想法,“大孙子能否向爷爷详细说说你是如何考虑这个问题的?”直重整理了一下思维,“说实话本人非正室所出难得到大家族认可难上宗谱,非本人自卑常驻此地心里总有芥蒂;其次,为人子女养育之恩不能忘,虽父母双双早已仙逝但抚育我的外公还有为了我终生不嫁的大姨二姨需要有人照顾,我不能做无情无义之人。其三,可能我承有先父秉性也有可能生长荒野山地懒散惯了无意博取功名,还是羡慕田园生活。孙子不思进取怕有辱范府门风故激流勇退还望爷爷成全!” ? ? 一番话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十六岁小毛孩口中,老宰相也叹服他对世上的庸俗偏见洞察分毫,为人处世的成熟老道,心里想,“像个范家的子孙!” ? ? 直重见爷爷许久沉吟不语不知自己说错了哪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低垂着头等待爷爷的奚落。 ? ? 其实爷爷心中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自己最钟爱的四儿子过早去世,白头人送黑发人使得他消沉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天降喜讯得知正路外面有了儿子做爹的当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啊!原想留着雅儿和孙子在苏州生活省得在乡下受苦,怎奈雅儿性格刚烈一心回到老家,从此正路的骨肉又与范府分离。终于等到孙子长大成人,得悉子正路的最爱雅儿也早已追随夫君英年去世。孙子直重为人正直品行端庄有他父亲的影子,千里扶柩安葬父亲,本想孙子留在苏州多些见面机会,没想到的是孙子不慕荣华和他当年的娘一样毅然决然地要回到睦州乡下生活,做爷爷的该做如何的决定?!家事不比国事好决断呀! ? ? 老爷子的思绪还在千里驰骋。宗族的规矩不是你当了多大的官做了多少的善事就可以改变的,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孙子离开苏州再次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多了,自己很想去睦州走走,上次去还是跟着罢黜的父亲一起去上任的,那时自己还不到十岁。记忆中一家十来口人在狂风巨浪中的木船上颠沛的情景,大家哭作一团,只有父亲镇定地宽慰大家,“不要害怕风浪,我们肯定能顺利抵达睦州城!”父亲的镇静给大家带来莫大的勇气,最后一大家子人几乎是死里逃生到了睦州城。 ? ? 上任后的父亲范仲淹几乎每天不着家,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睦州城地势低洼一下雨出不了门,父亲带着衙役亲自疏浚东西两湖,用明渠将水排出到新安江;睦州地处偏僻乡民性情暴躁动辄拳脚相向,父亲捐出两月俸禄在睦州最好地段建造“龙山书院”教化乡民,短短数月时间民间风气大有改观;数次奔赴桐庐严子陵钓台建严子陵祠堂,写下不朽文章《严先生祠堂记》;多次赴庐茨埠方干故里祭拜大才子方干;每天怀着满腔热情吟诗作赋叙写睦州的美丽河山,将睦州描绘成人间的“神仙地”,令朝廷无数同僚无限的向往。半年后调往苏州家乡任职。虽在睦州半年时间父亲的政绩却永远的刻在人们的心中,自己为国效力处处效仿父亲为人,以天下为己任,不谋私利,鞠躬尽瘁。 ? ? “爷爷,爷爷-----”直重的叫唤将老爷子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 ? ?爷爷慈祥地看着孙子,“九儿,不,是霁儿,你打算如何安排?”直重回答:“霁儿虽吃了不少苦但没有离开过繁华的苏州城,睦州不比苏州,兰溪上竺坞比之苏州更是天壤之别,我不想让霁儿跟着我吃苦。”老爷子大为感动,孙子花了大银子并不是仅仅为了男女之欢,处处为他人着想是心中有大爱的人。“此事霁儿知道吗?”“我还没想好如何跟她说。”“你喜欢霁儿吗,你真的舍得离开霁儿吗?”“这,这这-----”直重的脸唰地红了,“我舍不得霁儿,但真的不想让她受苦。”“哈哈哈,此事交给爷爷来处理吧!不过你有心理准备,爷爷频繁调动居无定所可能去不了睦州去看你们了,你就好好陪着爷爷在苏州安心多玩几天吧!”“一切听从爷爷安排。” ? ??? ? ? ? ? ? ? ? ? ?### 卅 二 ? ? 范府的几个大伯正民、正平、正思、和叔叔正国及堂兄弟陆陆续续从各地官任上告假回府,听下人们说好像范府要办喜事,具体是哪位公子哥一时还说不上。直重打心眼里为哪位堂兄弟高兴,也庆幸能在范府见证堂兄弟的婚礼。 ? ? 半个月后的早晨,范府披红挂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吹鼓手一直卖力地不停的吹。直重忽然觉得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爷爷了,霁儿这丫头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 ? ? 午时刚过,范府开始热闹起来,送礼的络绎不绝,司仪在门口唱礼,“苏州知府张可侠大人花瓶一对,唐代古画一幅。”管家一一记上。“荣昌布行何老板绸缎一匹纹银十两。”管家的笔飞龙走凤。------ ? ? 正在呆着看热闹的直重正恨自己这么笨范府做这么大的喜事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气恼间走来了黄氏,一把拉着直重的手,“我找死你了,原来在这看热闹。”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直重诧异。黄氏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我的儿子。”直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啥事糊涂了,黄氏啥时候把我当儿子了?难道是我这些天无所事事脑袋真的玩坏了? ? ? 这时黄氏的两个丫鬟秋香和春桃捧着崭新的衣服进来了,由不得就将新衣服往直重身上套,直重大喊:“黄姆妈,你们弄错了,我又不是啥新郎官!”黄氏笑眯眯地说:“没错,错不了,你就是今天的主角新郎官。”直重像做了一场梦,“肯定是弄错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事先没人告诉我呀?”王氏说:“没错,老爷子说了要你带个娘子回睦州。”直重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心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霁儿呀!这死丫头好几天不见面了。 ? ? “时辰已到,新郎新娘入场!”司仪大声呼叫,司仪的嗓子确实宏亮,连隔着几间屋子的房间都听得明明白白,丫鬟秋香春桃连忙架着恍惚中的直重进入大厅。 ? ? “良辰吉时已到,两位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直重机械地牵着红绸缎跟着丫鬟秋香走向陌生的房间,一路上直重的脚上像灌了铅迈不开部,心里在哭,“霁儿呀,你这个傻丫头到哪去了,我今天就要成为她人的夫君了!” ? ? 丫鬟春桃扶着新娘坐在床沿就急急出门了,出门并带上了门。 ? ? 屋里只剩下新郎新娘两个人,直重并没有去揭盖头,而是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的小桌子上唉声叹气,“爷爷呀爷爷,你一世英名也会做糊涂事呀,婚姻这种事也好拉女配的呀!” ? ? 等丫鬟秋香进来点灯直重看着窗外已经蒙黑了,丫鬟春桃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搬上桌子,两人轻手轻脚出去了。直重看着端坐在床上的新娘百感交集,新娘是无辜的,但要违心去爱她自己的心做不到呀!直重摇了摇头苦笑着抓起酒壶往酒盅里倒,然后一饮而尽。直重本来不善饮酒几盅过后已是头脑昏沉,干脆直接拿着酒壶往嘴里倒酒,一壶酒喝光了,直重也醉了,不知是人醉了还是心碎了。 ? ? ? ? ? ? ? ? ? ? ###卅 三 ? ? 房间里响起了鼾声,蜡烛也不知何时熄灭了,直重走入了梦乡------ ? ? 直重走在茂密的深山老林里,外面的太阳照不进密不透风的树荫,树林阴森恐怖,忽然一阵阴风“瑟瑟”吹来顿觉浑身发冷,远处隐隐传来霁儿的哭声,直重想奔跑向前,无奈脚上像上了镣铐别说跑就是迈步也艰难,好不容易见到了霁儿,却不料一只大虫虎视眈眈准备扑向霁儿,直重说时迟那时快奋尽全力赶在老虎扑食前紧紧护着霁儿,老虎一口咬着直重的脖子就走。霁儿在后边凄厉地喊叫:“重哥哥,重哥哥-----” ? ? 听得霁儿的惨叫直重奋力挣脱虎口,只觉得脖子一阵疼,疼醒了直重。直重睡眼朦胧,但霁儿的声音是真真切切的,“重哥哥,重哥哥。”直重全醒了,莫非是霁儿在窗外叫我。打开花格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连门口的灯笼也熄灭了,只有天上的星星在向他眨着眼睛似在嘲笑。 ? ? 直重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无比疼爱自己的爷爷,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揭了头盖生米做成熟饭了却爷爷的一番苦心,还是在桌前坐等天明,怎么办,怎么办?直重也学爷爷那样遇着问题来回度步,但黑灯瞎火的一脚踢上了凳脚,“哎吆吆!”直重猪嚎起来。 ? ? “重哥哥,您咋啦?”这一次直重听得真真切切,不是梦里。直重毛骨悚然,难道是霁儿被人害了幽灵来这里找他?“你到底是人是鬼,房间里怎么会有霁儿的声音?”“我就是霁儿呀,我的重哥哥。” ? ? 这一下不但吓醒了直重的瞌睡就是酒意也全消了,“来人啊,有鬼!”隔壁房间的秋香春桃连忙提着灯笼进来,“小公子,家里好好的哪有鬼呀?”在灯笼的照耀下房间里除了还盖着头巾的新娘子根本没什么鬼,直重的脸腾地红了,幸好灯光不大没人看见。秋香说:“范公子,你想让新娘子一直坐天亮呀?”春桃也说:“人生三大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有他乡遇故人,洞房花烛可是排在第一位的。”直重说:“不满两位姐姐了,其实我有苦衷,早已有自己的心上人,如果这样仓促行事对霁儿不忠,对新娘子不公。”秋香说:“假如新娘子貌若天仙公子又当如何处置。”直重答:“就是天女下凡心里也容不下啊,霁儿已经沾满了我整个的心房。”春桃说:“真是个痴情汉!那明天你如何回复范公?”直重迟疑道:“趁着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另行嫁人。”春桃又说:“人家姑娘名声已经玷污了如何再嫁?”直重一时语塞。 ? ? 秋香还是劝着直重,“还是揭开盖头看一眼吧,兴许新娘子倾国倾城,是貂蝉,是西施,是王昭君,是杨玉环,你会动心的!”直重把头扭向一边,“我不看,我只要我的霁儿!” ? ? 春桃说:“打开看看,也许盖头下就是你的霁儿呢?”直重哭丧着脸说:“我的好姐姐,人家愁死了你们还有心跟我开玩笑。”秋香说:“既然小公子态度这样坚决我们偏要他让看一眼新娘子,然后求我们也不嫁给你了。”直重没好声气说:“既然不爱她爱嫁谁嫁谁!” ? ? 秋香春桃真的打开了盖头,直重再次把头扭向一边,趴桌上的头颈落枕了一阵痛,直重倒吸一口凉气“嘶嘶”的发出声。“重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见鬼了,怎么这姑娘的声音都和霁儿一样,鬼附身了。“重哥哥,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直重再也熬不牢了,慢慢转头去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 ? 这一看不打紧,不但声音像霁儿面容也和霁儿长得一模一样,吓得直重双腿发抖了,“你到底是人是鬼,天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新娘子慢慢走到直重身边来,直重颤抖着声音说:“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怨你饶了我吧!” ? ?“哈哈哈,大孙子不要怕,她切切实实就是霁儿姑娘,看来这玩笑还是开大了。”啥时候爷爷呵呵笑着走进了洞房。房间里重新燃起了大蜡烛,一片灯火通明中直重终于看清眼前的新娘子就是霁儿,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霁儿就亲,众人哈哈大笑! ? ? 次日,两位新人去给爷爷请安。爷爷对着孙子说:“我们将要分别了,以后天各一方能不能见面也很难说,临走我想考考你的人品,还有就是霁儿姑娘的意思,你要把她留在苏州她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爱霁儿,所以瞒着你做了这一出戏,委屈你了我的好孙子。”“只要是要霁儿姑娘成亲受啥委屈都行!”爷爷霁儿都放声大笑。 ? ? ? ? ? ? ? ? ? ? ###?卅 四 ? ? 要准备离开苏州了,范府大院内摆了几桌家宴,算是为直重饯行。几位特地赶回来的伯伯小叔也要回去公干了,堂哥堂弟一大帮与直重亲热的不得了,都说有空去睦州山里去看望这位堂兄弟,直重感动不已。 ? ? 筵罢,爷爷把孙子和孙媳叫到书房,爷爷有些不忍泪水充满了眼眶,直重更是舍不得离开爷爷竟呜呜哭了起来。爷爷说:“男子汉不哭,回到睦州后有几件事要交代。家族与宗族有区分,族有族规,家有家法,宗族没有让你上谱自有他的道理不能埋怨迁怒,此事只有徐图,后人当有智慧解决。在家族来看你是正路后裔,我们家族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就是黄氏现在也在转变看法。你等回去睦州繁衍生息,遵崇曾祖教诲,不得作出有辱范氏门风之事。”接着从画缸中拿出一轴画说:“这是曾祖在仁宗朝当宰相时宫廷画师用猿人血画得当面容,千年不会褪色,和玉扳指一样是我们家族最为珍贵的传家宝。明日带回上竺坞妥善保管,非重大节日不予张挂。”絮絮叨叨一直到子时方休。 ? ? 管家的儿子何钦这次亲自带队带了范府精壮家丁八人护送直重夫妇回家,爷爷怕离别伤感没到码头送别,各位大伯小叔悉数送行,嘱咐在睦州好好生活,如有不测投奔苏州老家。刚要开船,岸上匆匆赶来黄氏,霁儿忙上岸迎接,黄氏喘着粗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支老玉簪递给霁儿,“儿媳,此去一别万重关山可能这辈子见不着了,这点小东西就留着个纪念吧,有空想想我!”霁儿在青楼啥好货没见过知道这玉簪的价值,“姆妈,您为了我赎身已经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这点老底子您就自个儿留着吧!”一声姆妈黄氏的心乐得开花,黄氏是有家教的人,只是有时出于嫉妒而做些欠周祥的事,其实直重从心里早就原谅她了。黄氏见霁儿不收急了,“我无儿无女真心把你们当家里人你们怎么能拒绝为娘的一片心意呢?”黄氏掉泪了。霁儿连忙接过玉簪,“姆妈,别伤心了,我收下就是!”黄氏破涕为笑,“这才是为娘的好儿媳,不对,是好女儿,也不对。你看我都让你们搞糊涂了!”岸上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 ? ? “开船喽!”船官长一声令下,手下的抽去跳板帆船缓缓向下游行走,岸上的人也跟着往下游跑,帆船渐行渐远还见岸上的人在挥手致意,此情此景感动的让直重真想大哭一场,“这就是重情重义的范家人啊!” 第三章 ? ? ? ? ? ? ? ? ? ? ? ?卅 五 ? ? 帆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到了杭州拐入钱塘江,又逆流而上进入风景如画的富春江流域。青山如黛,碧水似镜。船在水中走,人在画中行。最新奇的是霁儿,自打六岁以后就像鸟儿进入鸟笼很少有出来透气的时候,更别说是出门了,霁儿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对着直重问个不停,“重哥哥,您家就在江边住吗?”“听外公说,原先是在睦州城里住,出门就是江。不过睦州城可有三条江哦,一条比一条漂亮。”“重哥哥骗人,一条江都美成这样了,三条江那还得了,简直是做神仙了。”“是啊!曾祖在这里做官就称睦州是神仙地呢!”“好,好,好,我要做神仙喽!”直重看着霁儿兴奋的样真不忍心告诉实情,但也是瞒不住的,不如现在就告诉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可惜,当年外公的一桩冤案到现在还没昭雪,住房没了,连做生意的房子和货物都没收了。”霁儿乖巧连说话也讨人喜欢,“没事,有哥哥的地方哪都是神仙地!” ? ? 江水最浅的地方七里泷到了,江中水牛般大的礁石横七竖八的挡在航道上,即使顺风也得把船帆降下来,怕船速过快碰上礁石。由于船上人多加上货物吃重船搁浅了,管家的儿子何钦见状自己跳下江见江水只有齐腰深便招呼范府的家丁悉数下船帮着推。直重也想跟着下,小何说:“少爷还是顾着船上的行李吧!”直重看着船舱大大小小的箱子沉默了。 ? ? 六七个人在水中推着船加上船官长的竹篙,还有船上的伙计摇撸帆船在缓缓前行。本想雇着岸上的纤夫,不过几班纤夫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主顾没得空闲。隔壁的船有纤夫拉纤,船上看着像个商人模样的人颇为得意,看着这边的狼狈相讥笑道:“世道不同了,别人拉纤在岸上,你家拉纤在水中,好玩,好玩!”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冲出一队衣冠不整的人马,看上去都上了五六十的年纪,不过他们手上的大刀倒是晃眼的很。不知谁喊了声:“不好了,有强盗!”一时哭喊声从不同的船上传来。 ? ? 纤夫像没耳朵的动物仍然躬着身子向前拉,强人不会抢他们,因为他们不论大小纤夫干活时都是赤条条的。强人感觉很没面子,为头的公鸡嗓扯着嗓子喊:“停,停,停下来,我们劫财不害人,自觉一点,只,只要钱财不要命。”手下的癞头手起刀落砍断离得最近的一条船的纤绳,一队纤夫跌成一团,土匪们哈哈大笑。隔壁船上的商人趁人不备偷偷撸下手指上的金戒指放入口袋中,船被土匪拉到岸边。商人自作聪明掏出一把碎银子上交,公鸡嗓精得很,上手就是一把银子肯定是条大鱼。商人说:“我就这些银子,你们饶了我吧!”公鸡嗓一努嘴几个喽啰向前就搜,当搜出沉甸甸的金戒指时商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面如土色,而土匪则喜笑颜开打了商人几个嘴巴子,“叫你不老实。” ? ? 土匪说好只劫财,众人在快刀面前只有选择屈服。清洗完一船的旅客放一船,纤夫像是麻木了眼前的处境继续的干活。 ? ? 直重暗暗叫苦,听外公说当年父亲就是被强人从这里逼下水差点淹死的。船上都是各位大伯还有小叔子家送的银子,还有结婚送来的礼物爷爷变卖成银子也在这里,再是几箱子贵重的书籍,最重要的曾祖的画像也在船上。难道今天也要步父亲当年的老路?直重脑袋一片空白。 ? ? 霁儿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中露出恐惧,钻在直重的怀中不敢动弹。 ? ? 轮到直重的帆船了,船头系了绳子岸上的土匪一声喊,“嗨吆,过来吆,铜钱银子快上交吆!”船离得近了土匪们发现船上还有个美娇娘顿时兴奋起来,“路过的船儿千千万,还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姑娘儿!”癞头起哄,“给绑了当压寨夫人得了。”公鸡嗓说:“讲好劫财不害人的。”癞头说:“又没说过不怯色的?大哥不要我要了。”刀疤脸,“那不行,这么俊的姑娘凭啥给你?”独眼龙说:“依我说大家都别想独吞伤了弟兄们的和气,我倒有个好主意。”公鸡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别耽误大家发财!”独眼龙说:“嘻嘻,每晚轮着来,大家都能尝上鲜。”“好,好,好!”众匪沸腾了。 ? ? 独眼龙第一个上船来想抓霁儿,直重血红着眼想拼命了。这时从船舱里走出八九个官兵来,独眼龙一惊,直重霁儿也吃一惊,心想,啥时候船舱里还埋伏着一队官兵? ? ? “大,大,大哥,大事不好了!”独眼龙紧张的结巴了,朝岸上的人喊。公鸡嗓气不打一处,“你,你,你不想活了,想,想学我的口吃。”当看到独眼龙的头颈上架着一把雪亮的钢刀时公鸡嗓的脸也像雕塑一样凝固了。 ? ? 七里泷属于杭州睦州交界处,属于桐庐、分水、富阳三不管地方,平时最多府里的衙役出面管一下,土匪有眼线,得到情报衙役一出动土匪就蛰伏不动销声匿迹,衙役一回去土匪又死灰复燃,几路知府头疼不已。 ? ? 今天公鸡嗓一点没收到消息,而且出动的不是一般的衙役而是官兵,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有点屁滚尿流了,“军爷,好好说话,我们也是穷人出生,不要杀我们,我们从今以后不出来害人就是。”人命关天为求保命反而不结巴了。官爷说“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了,今天把大伙解散了就留你们一条狗命,不然,不然---”举起大刀装作要砍。独眼龙大喊:“大哥救我!”过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就这样解散了土匪公鸡嗓有点舍不得,但见官兵真要杀独眼龙使得他不得不下决心,“且慢,官爷,我,我,我们答应就是。”众匪作鸟兽散。 ? ? 一场危机解除了,为头的军官却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吓死我了,我个娘唉!”褪下衣服竟然就是管家儿子何钦,难怪刚才说话还奶声奶气的,还好没露馅。直重说:“官兵服装哪来的?”小何说:“老爷子早知道七里泷是个龙潭虎穴,同一个地方总不能摔倒两次,故这次在出门前老爷子向驻军借来衣物和兵器藏在箱子中,果然今日派上用场了,老爷子真神人也!”众人收拾好东西继续推着帆船走,一个时辰后江水渐渐深了,又赶上顺风,船官长扯起风帆帆船快速向睦州进发。 ? ? ? ? ? ? ? ### 卅 六 ? ? 三江交汇处江面辽阔,江水像蓝天般清澈,平静的江水中倒映着连绵碧绿的山峦和南北双塔,一轮夕阳挂在远处朦胧的山岗古树顶上,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众人沐浴其中全身带着红,一片温馨。 ? ? 南门码头船帆点点,几十艘一字排开,船官长见着两船之间有一间隙小心翼翼地撑进去靠上码头。船上有宝,何钦等人得守在这里,直重带着霁儿去山城睦州好好享乐。 ? ? 乌龙山脚的小城就像小家碧玉的女子比起苏州城别有一番风味。街面不宽铺着青石板倒也整洁,两旁的店面房子透着古朴,看来有些年头了。太阳刚下山精明的生意人早早亮起灯笼招徕生意,招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直重带霁儿来到一家装饰考究的饭庄,见旗蟠上书写“范公饭庄”颇为惊奇,问掌柜的,“您家老板姓范?”掌柜的红着脸说:“取名范公只因睦州人人敬仰范公,只为招徕生意而已,没有亵渎之意。先生是外地人吧?睦州不光我一家,范公钱庄、范公典当、范公绸缎庄等等,就连个做豆腐的也取名‘范公作坊’。” ? ? 掌柜的介绍说:“鲈鱼是本店的特色菜肴,原本睦州也没多少人在意的鲈鱼因范公的一首‘江上渔者’火了,每天供不应求。”霁儿注意到山城人真会做生意,墙上挂着范公捻着胡子看江州后生出没风浪里打渔的画面,那首“江上渔者”的诗作书写的也是飞龙走凤。 ? ? 直重点了睦州干菜鸭、睦州毛蟹、睦州鲈鱼,掌柜的还介绍了“国太豆腐”,据说是三国时期东吴孙权母亲发明的,而睦州又是东吴国太的居住地。霁儿听了“噗呲”一笑,“浙江人会做生意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这道由陈年猪爪炖石磨豆腐加工而成的菜肴确实酥香醇厚鲜嫩可口。 ? ? 按约好的晚上就在城里过夜了,次日,直重一早带着霁儿上街吃睦州有名的鸡子粿和豆腐花。看着街上卖的麻糍、印粿、酥饼----,霁儿啥都想尝尝,可惜小肚子由不得她。直重是个细心男子,每样买了几个带在船上慢慢吃。霁儿说干菜鸭好吃,直重向饭店订了几只并买了几壶上好的严东关五加皮带上船大家分享。 ? ? 苏州范府的人难得来一趟睦州,直重霁儿上船后霁儿极力怂恿他们上街玩玩,把个睦州山城说得天花乱坠甚至比苏州城还好,弄得范府家丁心里痒痒的,眼巴巴的望着小何。小何一咬牙,“好吧,去玩两个时辰回到船上吃饭,船官长也一道去玩玩吧,大白天的应该没事,何况船上有公子和霁儿姑娘在。”船官长经不得诱惑也带着几个伙计跟着小何一大帮人去城里玩了。 ? ? 闲着无聊霁儿舀了江水学着烧水煮茶,阵阵茶香盈满船舱,连站在船头观景的直重也闻到了茶的气息。“好香的茶,应该是苏州的好茶洞庭碧螺春!”说话的是隔壁船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直重说:“先生好厉害,这是爷爷送我的。”后生纳闷了,“洞庭碧螺春产量很少,是皇上的贡品,你爷爷如何能得到?”直重知道自己失言了,本不应该说是爷爷送的,如今如何回答是好?“既是皇家贡品那先生又如何知道这贡品的滋味的?”霁儿走过来问。“这,这这-----”后生一时语塞。 ? ? 大概是双方都是陌生人不方便吐露太多,直重是耿直之人,看过麻衣相术的他知道后生面目清秀非不良之辈,有意结识,“先生贵姓,是何方人士?”其实后生也有结识之意忙抱拳作揖,“鄙人免贵姓方,婺州兰溪纯孝乡清口人士。”直重说:“不才姓范,也算半个睦州人士。”方公子纳闷了,吞吞吐吐难道范公子对自己有所戒备?“我还以为范公子是兰溪香溪人士。”直重说:“此话怎讲?” ? ? 方公子说出的一番话有见教,对直重的以后人生产生重大影响。 ? ? ? ? ? ? ? ? ? ? ? ### 卅 七 ? ? 方公子名启先,拜香溪范文渊为师。范文渊兄弟六个,自幼嗜学,笃志求道,虽家中五个兄弟进士登科,而他绝无仕进之意。凡六经、国史、诸子百家无不研究精详。朝官数次引荐,但他鄙视奸相秦桧弄权朝纲混乱坚持不就,在香溪书院设帐授徒,传播扬理学思想,关注国家大事,远近求学者有上百名之多。 ? ? “范老弟,兰溪香溪范氏人才济济名扬天下,我以为你姓范也是香溪人。”方公子对着直重说。直重说:“听我爷爷谈起过范文渊的事,言后生可畏。原来范文渊先生家离我们家并不远。”方公子问:“恕我冒昧,老弟说的也算半个睦州人啥意思,还有你爷爷到底何许人也?”直重有点扭扭捏捏,“我家原本住睦州,十几年前一桩公案没收了所有财产只好回塔塔岭那边的兰溪上竺坞祖家居住。”方公子有些惊讶,“哦,原来睦州也有范家,不知和当年知睦州的范公有无瓜葛?”直重只好表明身份,“惭愧,不才正是范公后人,爷爷就是当过宰相的范纯仁,爷爷送我的茶叶是皇上赏赐的。”方公子嘴巴张开老大,“有眼不识泰山,只是鄙人愚钝老弟不住繁华的苏州反而蜗居山野?”直重说:“此事说来话长,------” ? ? 直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方公子说了,方公子说:“范公子有雅兴也可求学香溪范先生。”直重回答:“正合我意!”“老弟回家有空可来清口找我。”“老兄也可前来上竺坞一玩。”因见一行人等回船了两人匆匆结束谈话,意犹未尽。 ? ? ? ? ? ? ? ? ? ? ? ?### 卅 八 ? ? 升起船帆,船随风逆流而上兰江。直重对着霁儿说:“三江口往右便是新安江,上游是安徽的徽州府,源头是黄山。三江口上游为兰江,从婺州府兰溪而下。我们从杭州上来的那条江便是富春江,三江聚拢睦州河面开阔水产丰富,这里产毛蟹、鲈鱼、翘嘴鱼、满口胡等特色水产,可惜我们无缘睦州城了。”直重不由感慨。霁儿说:“山里也有山里的好处,清静、优雅,远离城市的浮躁、喧嚣,这不就是你们读书人追求的理想之地吗?况且山里有各种野味,味道不比水产差。”霁儿说话永远都是善解人意的,直重给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 ? 船过石壁宕,虽还是风高浪急,这次船舱重加上船头有苏州范府带着的笔架状压仓石镇着,帆船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宕口驶入风平浪静的大洋段,不一会,帆船靠上了大洋埠。 ? ? 大洋埠是一个小镇,几百户人家,沿街的店面也是清洁幽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分门别类样样俱全。 ? ? 直重和船官长就此别过了,几日的相处使得两人不忍分离。直重邀请船上所有人去饭店摆一桌也算是大家的分别筵,以后相见的机会很渺茫了。 ? ? 大洋埠的酒店不大但店名抬头不小,酒蟠上居然也叫“范公饭庄”,掌柜的说也是蹭范公的名做生意。看来范公的名已深入睦州人的心中。酒席上大洋的菜肴有别于睦州,炖柴鸡浓香四溢,爆炒黄麂让你领略啥叫野味风采,红焖野猪蹄胖叫你知道与家猪的风味不同在哪。还有那碧绿的野山葱炒鸡蛋黄绿相间,南瓜饼金黄中透出几丝青绿,就是那汤也是做的五彩缤纷,黄的玉米,绿的蚕豆,红的火腿丝,白的豆腐丁,---- 掌柜的报出许多的酒名,让苏州客人目瞪口呆,更让见过大世面的霁儿大感意外。缸米黄、甜酒酿、蜜酒、高粱酒、莲子酒------ ? ? 直重虽长这么大了外公很少带他出来玩,平时除了读书很少有应酬,作为东道主的他有点出洋相了,“那就每样来一壶吧!”霁儿“噗呲”笑出声来,觉得不妥连忙说:“这样最好,每人喝适合自己口味的酒。” ? ? 还有不到四十里路就要到家了,直重的心也放下了,这顿饭吃了两个时辰。何钦小管家吩咐船官长在大洋埠耐心等一两天,把东西送到上竺坞会即刻与他们会合。 ? ? 山道弯弯崎岖不平不通马车,直重雇了一乘小轿给霁儿,又雇了四匹马载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进在去往四山里的小道上。山势越来越高,小道越来越窄,最后望不见尽头的两边大山夹的人喘不过气来。忽然坐在轿子中的霁儿发现前面没路了,只有一股湍急的河流不知从哪冒出的,“重哥哥,前面没路了。”直重跑到跟前说:“前面有崖石挡住了去路,到跟前拐个弯能看见路。” ? ? 拐过弯去果然有路,但不到一里路又发现一座山岗挡在了面前,直重对着人疲马乏的众人说:“这里是拦马岭,过了这个岭四五里就是四山里了,我们到了那里再休整。” ? ? 正当众人气喘吁吁快到岗顶时,冷不防闯出一路人马来,为头的长出满脸的络腮胡,声音洪亮如钟,“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直重吓了一跳,心想“我去苏州没多少日子呀,这里咋就冒出一股土匪来了?”一看人数还不少,除了为头的还有十来人,但他们个个脸上都涂抹着黑炭看不出真面目。 ? ? 范府家丁张八悄悄地问小何管家:“要拿家伙什吗?”小何冷眼打量着这股山匪,除了为头的有把钢刀,其余的都是拿着农用工具来的,有种田的锄头、打柴的尖头棍等等。“不用,等会见机行事就是,但不可要他们性命。”小何吩咐道。霁儿的轿子停在岗上的路中间,霁儿下轿子的一刹那,围着的土匪眼睛都发亮了,“世上还有这等美人,是七仙女下凡了吧!”络腮胡看见一帮流着口水不争气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哎哎哎,你们是为啥来的,是来看美人的吗?”众人回过神来上来就想解马背上的绳子。 ? ? ? ? ? ? ? ? ? ?### ?卅 九 ? ? 直重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强人要动手卸箱子也无计可施。霁儿逃回扑向直重的怀抱,轿夫早已溜之大吉了。“且慢!”小何大喝一声。解绳子的马脸楞了一下,络腮胡不干了瞪了一眼马脸,“他叫你不干就不干了,没想自己干嘛来了?”马脸继续动手,范府张八一拳打在马脸上,马脸顷刻鼻血如柱,爹呀娘呀哭做一团。络腮胡望着楞在一旁的土匪大喊,“他们人少,你们手里的家伙什是吃素的。”亲自提着钢刀一步步逼着向前,小何向六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迎着土匪走去。管家何钦则亲自向前赤手空拳对付络腮胡子。 ? ? 络腮胡一刀劈来管家一个箭步避开,趁势来了个扫堂腿,络腮胡一个狗吃屎扑到在地,一个回合见分晓。那边家丁以一敌二,以一敌三,打的很轻松,不到一刻钟,满地躺着的都是土匪,家丁的一根毛也未伤到。 ? ? 络腮胡趁大伙不注意一个箭步冲到直重面前硬生生将霁儿抢了过去一把钢刀架在了霁儿脖子上,“今天要是不见银子我就要了美人的人头!”马脸见有人质要挟便又神气起来,对着地上哭爹喊娘的土匪说:“别丢人现眼了,你们家中还等着米下锅呢,有美人在我们手里量他们不敢胡来,还不赶快搬东西?” ? ? “慢着!”小何见霁儿在他们手中还真的投鼠忌器,“好汉能不能留个大名?”络腮胡见小何他们老实了颇为得意,“可以,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山里仇三是也!”“四山里,难道淳朴善良的四山里人也出强盗了?”直重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小何来到直重跟前小声问:“四山里在哪?”直重忧心忡忡,“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啊!”“有了!”小何跟直重耳语几句,直重狐疑地点了点头。 ? ? 管家对着仇三说:“好汉,我看你们过日子也不容易,要不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霁儿姑娘我给你一箱银子,划算吧!你们一辈子碰不上的好事。”仇三想:箱子里果然是银子,大洋埠猴二的情报蛮准确的,看来要好好重赏他,这次他立功不小。望着七八个箱子只给一箱心里不服气,要是要多了他们跟自己拼命就是杀了眼前这个美人到头来也捞不到好处,况且今天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干这个,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真杀人也怕!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不行,起码再给一箱银子,要不然,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人的。”仇三讨价还价了。 ? ? 管家心里发笑,世上还有如此的强盗,“好好好,一言为定,就这两箱大的给你们,放人吧!” ? ? 土匪们抬着两个大箱子走出老远络腮胡子一把将霁儿推开,和马脸两人一溜烟跑了,生怕有人追还一路回头张望。 ? ? 历经千辛万苦运回的银子说没就没了,直重心疼不已,为了救霁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 ? ? ? ? ? ? ? ? ? ? ? ?###四 十 ? ??四山里是个必须停顿的地方需要养精蓄锐,再往前就是高耸入云的塔塔岭了。 ? ? 打听到徐家是大户,一行人等牵着马,霁儿也是范府家丁抬着进入村子。当徐家媳妇看见直重时一个劲地瞧,弄得直重的脸都红了,“大婶,我脸上有啥呢?”徐嫂也不好意思了,“我看着你像一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直重纳闷了,我只是偶尔路过四山里去过睦州,在这里没谁认识呀?徐婶也是一头筋的人心里放不下事,“小公子,你跟睦州开柴炭行的鲍家有何关系?”不提起直重差点忘了自己家曾经开过柴炭行,那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外公和我娘曾经在睦州开过柴炭行。”徐婶一拍大腿兴奋了,“我说呢,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直重说:“徐婶,抓紧给我们做点夜饭吃,我们吃完了好赶路。”说完递给了徐婶一些散银。 ? ? 徐婶并没有接拿银子面露难色,“不瞒各位,要是往年你们这么难得来一趟四山里不要说银子,就是没银子我家也会招待。只是,只是,去年四山里干旱歉收如今青黄不接,四山里交通不便就是有银子一时也没地方买粮食啊!要是不嫌弃家里还有一点玉米面,熬点粥给大伙垫垫肚子,银子也就不收了。”直重说:“那能不能到别家借些来?”徐婶说:“我家没有别人家就更难了,要不是没办法活了谁会想到去做强人-----”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 ? ? “徐婶,能帮我把村里管事的人找来吗?”小管家和颜悦色地问。徐婶看了看大伙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去找人了。 ? ? 来了个六十多的老头看着挺绅士的,见面就双手抱拳作揖。管家单刀直入,“老人家,您村里民风一向可好?”老头一愣,随即平静下来,“我村虽地处大山但民风淳朴村民心地善良。”管家锐利的眼光直刺老头,“杀人越货也叫淳朴善良?”老头一下急了双手乱摇,“讲不得,讲不得,杀人是闻所未闻,越货是----”老头一时语塞。管家晓得老头肯定知道村里人打劫的事。“实不相瞒,贵村的人劫了我们两大箱银子,要不还给我们就报官了,那样对您对你们村都没好处,看你也是知书达礼的人肯定知道官府对待杀人越货者的罪名!”管家威逼利诱。“说不得,说不得,我只听说只是两箱古旧的破烂书,----”老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可能,在拦马岭上明明打劫的是两箱银子怎么‘眼睛一眨老母鸡就变鸭了’?” ? ? 老头为证明村民的清白叫来了络腮胡子,络腮胡子见了直重一行人又气又恼,“你们诓人!”管家觉得太好笑了强人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还好是两箱书籍,假如真劫了这许多银子报官还不是杀头的罪?”仇三说:“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劫了银子给村里人买粮食吃,不然村里人怕挨不过这个春荒要饿死了。”听说自家老公出事了,仇三老婆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拉着络腮胡子的手说:“我叫你不要去不要去偏不听,这下好了银子没抢到倒落下了强盗土匪的名,你以后叫孩子怎么做人呀?”络腮胡大大咧咧不怕死的种,“我不后悔,可惜我太老实让他们骗了,不然两大箱银子村里人一分这个饥荒年就过去了,村里不饿死人杀我一个人的头算个啥?” ? ? 老秀才徐文杰出来打圆场了,“各位客商,看在老朽的面上,叫他们把两箱古书还给你们,你们也没有啥损失,就不要报官追究此事了。”管家说:“话是不假,今天的东西归还我们,但谁能保证你们明天后天不去抢?” 围着看热闹的村里人都低下了头。是啊!一日不吃饿得慌,三日不吃下不了床,五日不吃估计得见阎王了。为了肚子谁能保证不铤而走险呢! ? ? 络腮胡子和马脸他们抬回了不能当饭吃的古书籍。徐婶拉着仇三嫂的手指着直重说:“这位就是当年鲍老板的女儿雅儿的儿子,那时你不是还和我抢着抱上他爬塔塔岭的呢!”“对的,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把新棉袄给他娘临时换来着。”仇三嫂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 ? 仇三嫂突然跪下了,“我们不是人呀!当年雅儿一家是山里人的恩人,如今山里人却打劫了恩人的后代,这话传出去我们如何做人呀!”话音刚落,门里门外的人跪倒了齐刷刷的一片。山里人原本善良,是贫穷把他们逼上了绝路。直重的眼湿润了,霁儿更不想这是事实,世上还有吃不饱饭的人! ? ? ? ? ? ? ? ? ### 四十一 ? ? 直重问管家如何处理此事,管家小何说:“范公平常最喜欢讲‘忠恕’两字,我看我们也就宽恕了人家吧!”直重点了点头,“大家起来吧,既然没有损失我们也就不追究这事了。” ? ? 村里人低着头各自回家了,直重的心却异常的沉重起来。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升起,只是过于太大胆不得不慎重考虑。首先外公不在场没法商量,爷爷又远在苏州,此事只有霁儿和管家三人一起斟酌相商了。 ? ?“霁儿,我想分两箱银子给四山里人度过饥荒,不然他们真得熬不过这段时期,由于饥荒而让他们走向犯罪道路我于心不忍。”直重又对着管家说,“这样做爷爷不会怪罪我吧?”霁儿说:“夫君悲天悯人,霁儿没有看错人,家里的事您做主就是。”管家也说:“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范公子所救的是整个村子里的人呀!功德无量的事你爷爷范公又咋会反对呢?只是范公本意是有了银子作保障子孙不为饥饱而愁生活专心熟读圣贤之书,搏取功名为国为民出力!”直重叹了口气,“火烧眉毛救眼前,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这样定了。” ? ? 范公后裔要在徐家分发银子的事传的比风还快,霁儿、管家、直重往箱子外面搬,老绅士老秀才徐文杰负责记账。徐婶则把各家集中来的玉米粉做成玉米糊,这已经是村里最高的待遇了。村里人有了银子明天一早,不,也许等不了明天了,半夜就得举着松明火把出门了,金田猫头饿着肚子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有了这些银子看来四山里人起码今年春荒是饿不死人了。 ? ? 霁儿吃着不太好咽的玉米糊,想着这还是村里许多人家省下的口粮做的饭也就不觉得难吃了。 ? ? 村里人也像当年送直重娘一样送他们,选出四个最强壮的男人抬霁儿,络腮胡子原本不算后生了他一定抢着抬大伙也没办法。还有些帮忙牵马的,说是塔塔岭太陡怕马失蹄跌落山沟。一行人举着火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欢快的长龙,笑闹声在万籁俱静的山垅里久久回荡。 ? ? 到了兰溪上竺坞已快戌时,鲍大听看着外甥回家了连忙起床,见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十分的开心,听说四山里人饿着肚子送他们回家鲍大大为感动,吩咐杀鸡宰羊煮大锅饭。四山里人本来就勤快,女人们帮厨,男人帮着退羊毛,两桌酒席不到半个时辰做好了。不知多少天没吃过白米饭的四山里人这回也不做客了,连锅底的锅巴也吃完了。差不多子时四山里人才告别上竺坞走向回村的路。 ? ? ? ? ? ? ? ? ?### 四十二 ? ? 次日,范府的人离开上竺坞赶往大洋埠与帆船上的船官长会合顺水回苏州不提。 ? ? 鲍大失去了女儿外甥是他最大的精神寄托,自从直重出门去苏州每天把心提到嗓子眼,一个才十六岁从没出过远门的人真让他担心。收到来信说已经见到爷爷这才让鲍大放心,当然直重并没把自己遇到的许多曲折说给外公听。一人出门两人回家带回了外甥媳妇着实让鲍大开心,虽说两人已在苏州完婚鲍大非要在上竺坞风风光光再办一次酒席,鲍大的意思是让亲戚朋友瞧瞧外甥从大城市带回的姑娘有多俊。 ? ? 酒席定在三日后,直重想到了新结识的朋友方公子,一大早与霁儿和外公告别前往清口。直重信马由缰问信到了清口村口,懂得堪舆之术的直重环顾村局布置心里暗暗称奇,“这里是风水宝地啊!能出文官武将。”再仔细瞧瞧村子对面的朝山,村子后面的靠山,左面的青龙山,右面的白虎山,手指一掐算一拍大腿,“一百年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应该就出在这里!” ? ? 方公子父母早亡,幸留下不少家当。方公子知道直重好茶,拿出家中珍藏的洞庭碧螺春茶末对着里屋的人喊:“禾子,家里来要客了快煮茶给范公子喝。”,“来啦!”门帘开处闪出一高挑少女,额上留着刘海,两只眼珠子黑的清澈,深不见底,贴身的衣裙恰到好处的显露妖娆身材,酥胸傲立,臀殿微翘,令人有触电感觉。直重绝非好色之徒,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见如此美人也是移不开眼帘。那个叫禾子的姑娘见着直重也好像是在哪见过一样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悸动,心儿像有一只小鹿在冲撞。方公子看在眼里,心中叹息范公子已有家室。不然也是个理想的妹夫。? ? 有美人作陪,有良茶品尝,两人谈古论今忘了时辰。日幕西斜,方公子想留直重过夜,直重心里惦念着新婚的霁儿坚持回家,双方约好三日后见。直重跃上马背回眸一望恰好与禾子四目相对,双方久久凝视,站一旁的方公子用力往马屁股一拍,大白马嘶鸣一声向前跑了,直重的眼还在往后瞧着。禾子的眼睛一直看着马儿不见了踪影人还傻傻地呆在那,哥哥的一声“禾子妹妹的魂被勾走了。”禾子才两腮绯红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 ? 上竺坞鲍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最开心的要数冬梅和夏荷,从今日起又多了一个人叫她们“大娘、二娘”了。上竺坞农村的风俗霁儿按儿子辈叫,管鲍大外太公,又升了一级,鲍大哈哈大笑不止。酒席上霁儿落落大方弹起琵琶唱起苏州评弹令山里人耳目一新,到底是大城市里出来的人。方公子喝得酩酊大醉,原本说好要月夜单骑回清口的也只能作罢。 ? ? 第二天直重陪着方公子喝酒到傍晚,方公子问起去香溪求学之事,直重稍一沉吟,“待家里安排妥帖五日后去清口相会。”方公子起身告辞。 ? ? ? ? ? ? ? ? ? ? ? ?###四十三 ? ? 明天就是第五日之约,直重躺在床上抱着霁儿说:“从明日开始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半年为期,每月回家一次,平时在家多多照顾外太公,孝敬大娘二娘。”霁儿有些不忍但也不愿违逆夫君意愿,“放心吧!我会按您的吩咐去做的,您认真做好学问便是。”“霁儿真懂事!”直重安心睡觉了。 ? ? 有方公子引荐,范文渊听说直重是范纯仁孙子感到格外亲切。本来直重从小在外公家诸子百家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在范文渊点拨下学业突飞猛进。 ? ? 直重按以前和霁儿所约每月回家一趟,霁儿每次欢心相迎,但直重总感觉霁儿的热情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从霁儿的琵琶声里隐隐听出一丝的忧虑与寂寞。是啊!霁儿是个从没寂寞孤单生活过的人,和几个陌生的人一起住在深山老林不说憋屈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 ? 终于半年过去了,直重告别范文渊老师,老师问起直重的前途,“是考取功名还是和老师一样开帐授徒?”直重说:“我是范家独子理应在家奉养双亲,虽父母早逝,但春秋两祭断不可少,外公年迈,大娘二娘为了养我终生不嫁,为人子养育之恩不能忘。故我不能出仕外地只能选择就近谋生!”范文渊大加赞叹:“不愧名门之后,做人做事光明磊落!” ? ? 回到上竺坞,直重与外公商量能否在睦州城重开柴炭行。鲍大一惊,“你一书生放弃学业去经商,需知‘士农工商’商为末等行业,恐为读书人所不齿,也会使你爷爷失望名门家族蒙羞。家里不缺钱,爷爷的钱也是为你的子孙读好书考取功名而准备的。”直重说:“外公说的都对,是我有些事还未与外公说透彻。”直重又把与范文渊说过的话说与爷爷听,“我这辈子是不想考取功名了,只能留给下一代人了。但我还是想设帐授徒,柴炭行可以交给他人管理,霁儿在山里不习惯有了柴炭行也可以住到睦州城里去。外公有经营经验有您把关再找些老伙计估计生意能火起来,这样也能顺便为四山里人多做点事。” ? ? 外公想,还是外甥少年老成想得周到,自己虽年过花甲但耳不聋眼不花应该还能做点事。霁儿听见这件事也是欣喜万分,睦州虽比不得苏州但好过上竺坞万倍。 ? ? ? ? ? ? ? ? ? ? ?###四十四 ? ??临时抱佛脚到睦州城里租房子想找好地段也不容易,在偏一点的西湖边的双井街租到三间矮房,后面的院子够大以后可以堆放许多的货,可喜的是院里还有两间平房可以住人。 ? ? 一阵紧锣密鼓的准备终于万事俱备了,掌柜的是四山里的徐墨岩。对,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徐墨岩。直重说了“我们做生意要讲诚信经营,不弄奸耍滑。老实巴交的人做掌柜客人最放心。”至于店名还是跟风一下,就叫“范公柴炭商行”,一来用范公的名招徕生意,二来自觉诚信买卖不做辱没祖宗的事。匾额是直重亲手书写,遒劲大方入木三分。 ? ? 货源还是以四山里为主,贫瘠的山峦种出的松木生长慢结疤处松明多,是点火做饭的上等柴火,松明掰下来穷苦人家可以当灯点着,走夜路的人可以当火把。乌炭选用四山里高山上的钨钢柴烧成,乌炭坚硬如钢似铁,敲打一下“叮叮”作响,是各种作坊的好燃料,有钱人家冬天烤火的高档货。“好酒不怕巷子深”,范公柴炭商行虽地址偏僻但生意是出奇的好,点子还是直重想出来的,“试营业期间半价出售,质量不好还可以退货。”生意人都精的有便宜谁不沾!一次用好了下次的生意还能逃得掉? ? ? 还记得络腮胡仇三吗?他成了四山里的运输队长,组织货源然后号召大家肩挑背扛的弄到大洋埠的仓库,等货够一船就发货睦州,四山里人是又卖货又赚“饭脚钱”,人虽辛苦些但可以多赚些铜钱。 ? ? 不到一个月时间范公柴炭商行的生意占到了睦州城柴炭销量的三分之一,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占据睦州柴炭行业的半壁江山。鲍大捻着胡子笑了,“没想到这小子做起生意来还蛮有一套的。” ? ? 霁儿是在柴炭行生意转入正常后才来睦州的,为了起居方便脑袋瓜灵光一些的夏荷跟着来到睦州伺候霁儿。虽说夏荷冬梅是直重娘的丫鬟,但那时她们年纪小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出头的人。直重为了弥补霁儿半年多来对她的“冷落”经常带她上街吃些睦州特色的菜肴、糕点和小吃。 ? ? 一日,直重正与霁儿在街上的饭庄品尝鲈鱼,自家店里的伙计跌跌撞撞闯进来,“不,不好了,衙门的几个衙役要传公子到堂听询。”直重听了哪还有心情吃饭带着霁儿匆匆离去。 ? ? 到了大堂,已经中过举人的直重不用给知府大人下跪,抬头间望见知府大人好像在哪见过。直重重重摇了摇头否认自己,“不可能,我咋会认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倒是好眼力,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在苏州范府见过的范宰相的孙子。大堂上不便明言,只能按程序走,“大胆范直重,作为读书之人应有廉耻之心,做生意讲究诚实经营,你为何以次充好?松柴浸水增加分量,乌炭没烧透也出卖致使人家作坊烧饼有了烟火味造成损失?”直重知道一定是同行使坏,自家的产品质量还是可以放心的,这个月的货都是四山里人家的。 ? ? 直重胸有成竹,对着知府大人说:“知府大人,这是何人所告,所告之人是否有证据?不然我反告他诬陷好人!”知府指着站在边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猥琐男子,“就是他,原告麻五!”直重厉声问:“我与你今日无仇往日无怨,你为何要诬告我?”猥琐男麻五说:“我没有诬告,这就是证据。”地上果然放着两块松木柴和两根漆黑的乌炭。 ? ? 直重虽不是行家但心里有数,“你凭啥说这是我家的柴炭,上面又没刻着字。”麻五对着知府大人喊:“范公柴炭商行的老板不讲理,谁家的柴炭上面有刻字?”知府也觉得直重的话说的有点过了。直重也看出知府的不以为然,“知府大人,我想跟这个原告打个赌,要是我输了愿意赔偿他一百两银子,要是这个不是我家的东西那么他也要赔我一百两。双方愿赌服输!”猥琐男麻五心想,“反正我一口咬死就是他家的东西看他如何狡辩?”主意已定,“我愿打赌一百两银子!”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叫好,这下有戏看了。知府望着门口黑压压的人群说:“这很公正,就是这柴炭他说是你家买的,你说这个不是你家的东西,这柴炭到底如何识别?” ? ? 直重见猥琐男已经签了字画了押,“知府大人可以派人拿着这东西到我家仓库对比,不要说有一样的就是有相似的也算我输!”知府说:“可以,原告可跟衙役到范公柴炭商行随意抽检对比,事毕快速前来禀报详情。”一声“得令”衙役压着猥琐男走向西湖边的范公柴炭商行。 ? ? ? ? ? ? ? ? ? ? ###?四十五 ? ? 任衙役翻遍仓库也找不出这等劣质的柴炭,猥琐男傻眼了。一干人等重新回到大堂上,知府从猥琐男的神情中看出直重赢了。知府问猥琐男一百两银子如何交割?猥琐男“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冤枉呀,大人冤枉呀!”直重气不打一处来,“你诬陷好人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好还喊起冤枉来了!”知府大人说:“愿打服输你有啥冤枉的,签字画押用的都是你自己的手。”猥琐男还大哭起来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知府喝住了,“这与本案有啥关系?”猥琐男急忙说,“有,有大大关系,这次不是我要告官,是隆庆柴行的老板朱时来要我来告的!”知府听不下去了,“他要你去杀人你也去?”猥琐男又开始狡辩了,“这与我八十老母有关系,要不是她生病我也不会贪图十两银子来告官。”知府说:“你娘有病就敢受人钱财去诬告?看来你不是个良民,着打三十大板!” ? ? 一顿大板打得皮开肉绽。衙役押着隆庆柴行的朱老板来大堂,看着裤子血肉模糊的猥琐男朱老板知道事情败露了。知府大声喝问:“大胆刁民朱时来,自己生意不善经营却嫉妒他人,纵容无良麻五诬陷好人该当何罪?”“我有罪,我有罪!”朱时来忙不迭地认罪。知府当堂判决:朱时来雇佣麻五诬陷范直重,判拘押六个月,麻五无力偿还打赌一百两银子由雇主朱时来当堂兑现。门口众人齐声叫好,混在人群中的范家伙计早跑到商行向女主人霁儿报平安去了。 ? ? 案件结束直重准备回商行,刚走出衙门只见一个衙役悄悄跟了上来,“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直重跟着衙役到了知府大堂后面居住的屋子从边上的小门走了进去。知府张可侠张大人笑呵呵迎了上来,直重连忙抱拳作揖,“原来睦州新上任的知府是您老人家,知是熟人原本该早来拜见大人,望乞恕罪!”知府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客气,新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在最好不过了。最近有你爷爷音讯吗?挺想念他老人家的。”直重说:“前两天刚接到老人家的来信,他在庆州身体很好,叫我不要惦念。”知府说:“那就好!” ? ? 知府问起直重为何不求功名倒做起生意来了,是否家里碰到难处?直重把原因一一说明了,并说:“开办柴炭行主要外公熟悉这行业做起来熟门熟路,赚钱补贴家用只是原因之一,其二有了柴炭行就有了落脚点,霁儿也可住在相对条件较好的睦州城。其三,老家附近的山区穷人多,但山里人特别的淳朴善良,开设柴炭行能帮助到他们。第四,也是主要原因,我想在婺州睦州交界的上竺坞开一书院,收一些天资聪颖却没钱读书的学生。赚钱可以补贴书院。”知府还是关切直重的前途,“是你亲自打理生意?”直重说:“柴行里雇了掌柜的,生意走上正轨我就准备回家设帐收徒!”知府疑惑,“设帐收徒在睦州城里不好吗,何必舍近求远到山里去?”直重说:“我方便了读书人可就不方便了,城里开支大恐有些书生家负担不起。”知府面露深深敬意,心想,“年纪轻轻心里总想着别人,不愧为范公后人呀!”知府说:“人各有志,范公子有何难处不妨直言。”直重说:“我准备明日就去老家忙教学的事,睦州柴行的事和家眷还请知府多多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 ? 知府问起今天的公案,为何对自家的柴炭质量如此的自信。直重说:“四山里与我老家一岭相隔,来睦州必走四山里,那里群山连绵,山高林密,历来是柴炭资源丰富的好地方,是重要的输出地,不光睦州,就是婺州的兰溪一带也用四山里的柴炭。四山里人与外公、母亲历来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况且今年春荒时节我们家对他们有------”直重对人有恩不好意思说出来。知府说:“在这还有啥不好说的话?” ? ? 直重把苏州回来路过四山里遇见强人,后又施舍银两帮助四山里人度过饥荒的事都说了,“实不相瞒,现在店里的许多伙计还都是半年前的强人嘞,他们的头头现在是我店主要得力之人。”知府哈哈大笑:“真是不打不相识!有你的善举难怪四山里人对你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你这是福报啊!” ? ? 知府想留直重吃晚饭,直重怕霁儿担心,跟知府道一声“后会有期”便自个回家了。 ? ? ? ? ? ? ? ? ? ? ?###?四十六 ? ? 听说是老宰相范纯仁孙子开帐授徒,睦州婺州的许多寒门学子前来兰溪上竺坞求学。直重除了诸子百家孔孟之道四书五经外还大力宣扬范公“先忧后乐”精神和祖父的“忠恕”理念,鼓励大家考取功名不止是为了光宗耀祖应以天下为己任。 ? ? 直重讲学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名声大振,不到两个月家里已有三四十人,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了,直重想到了清口的方公子。同时也想起了方公子的妹妹禾子不禁怦然心动,但心里又有一个直重在反抗,“不能这样,自己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 ? ? 方公子见范公子光临大为惊喜,询问分别后的事,直重把开柴炭商行、开帐授徒的事一一说了,方公子惊讶的不得了,“范公子还是个多面手,不像我要是没祖上的积蓄可能要饿死了。”直重说:“方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是更好吗?年纪不大已经中了举人就等着大比之年开科考进士了。”方公子问:“范公子百忙之中偷闲来看兄长,我好有面子啊!”直重说:“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方公子说:“我一介书生能帮得上范老弟啥个忙?”“别谦虚了,你来授课吧,我独木难支了。”方公子略一沉吟,“好吧!我收拾一下这几日便去上竺坞。” ? ? 直重左顾右盼有些失意,“禾子姑娘今天不在?”“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方公子哈哈大笑。直重红了脸,“方公子这玩笑开不得,你妹妹冰清玉洁我一个有家室的人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只是今天缺了茶味。”“你小子爱屋及乌吧,难道我煮的茶叶味道不如我妹妹?”“不说笑了,倒是你自己,年长我四岁还不急着成家?”“我没你运气好遇不上心爱的人,等中了进士再说!”“也是,凭方公子的学问大比之年肯定能中进士,说不定还是状元探花之类的被皇上招为驸马!”“别贫了,你也好回去了,我妹今天去兰溪城里的亲戚家去了,今日不回家,你是见不上了,哈哈哈!”直重没见着禾子心里真有点小失落,无奈分手告别。 ? ?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的穷学生,白天在祠堂里授学还可以,晚上住宿成了大问题。虽说学生不怕苦说睡在祠堂不要紧,但祠堂有天井,冬天寒风刺骨围着地垫床上垫着稻草顶个屁用。直重急得团团转,方公子说:“要不搬到清口去?”直重摇了摇头,“那儿离家太远,外公照顾不到。” ? ? 外公可能年轻时吃的苦头太多近期衰老的快,看着心疼吩咐冬梅把苏州宰相府带回的別直参蒸给外公吃。外公得知直重为了自己不肯迁往清口教学深为感动,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 第二天,鲍大带着直重、方公子前往白崖寺拜见方丈。方丈看着直重隐隐约约好像在记忆深处有这个人的影子,便试探着问鲍大:“鲍施主,这位公子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莫非我们前世有缘?”鲍大说:“正是!”一声正是便没了下文。令聪明绝顶的方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这------” ? ? 鲍大说:“他就是我外甥,当年在您这里讲学的苏州范正路的儿子!”和尚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老喽!难怪瞧着脸熟,像他爹的睿智,像他娘的俊俏,一个好后生啊,鲍施主好福气!” ? ? 方丈把大伙儿请进方丈室,直重捐上十两银子的香资。方丈开口了,“尔等一行来寺里不是为了拜见菩萨那样简单,也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吧?”鲍大哈哈大笑:“看来啥事都瞒不了聪明的方丈。”鲍大便把直重在家上竺坞授徒的不便之事和方丈说了,“大师能不能像当年直重他爹那样在贵寺另辟房子供学生读书之用?” ? ? 不知方丈能否同意,直重手里捏着一把汗。 ? ? ? ? ? ? ? ? ? ###?四十七 ? ? 没想到的是方丈一口答应,“相传白崖寺始建于三国两晋时代,沧海桑田,寺庙屡毁屡建,最晚一次由附近十八社信民在唐初重建,四山里算四社是本寺出资最大的施主。范公子能在本寺开帐授徒是本寺的福音是各地求学学生的福音啊!”方丈接着说:“范公子的学生到时中了举人中了进士老衲也有一份功劳啊!哈哈哈--- ,出家人无欲无求,但范公子为国家栽培人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值得老衲高兴。只是书院要取个名字,以后出去出息了也好有个说头。”方丈把目光注视着直重。直重说:“院在寺中,寺在山中,山为白崖,四山之首,我看就简单取名‘四山书院’,通俗易懂,简单易记!” 大家纷纷叫好。 ? ? 直重和方公子击掌相庆。众人在方丈室品茗聊天,方公子是品茗高手,“方丈大师,这茶茶汤清澈、香气浓郁、滋味甘醇,不知是哪里的好茶?”方丈又是哈哈一笑,“此茶采之寺院对面的白崖山顶,传说是陈抟老祖所栽,清明日采的茶叶瞎子喝了眼睛也会睁开。”方丈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方丈还是一脸认真地说:“不是老施主我还不拿出来煮,此茶可宝贝了。” ? ? 方公子是喝过不少贡茶的人,对方丈的话觉得是故弄玄虚,“大师,这茶还没选上贡茶吧?”“哎唉!选上贡茶我就没这口福喽!”大师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呼啰啰,呼啰啰”久久不忍咽下,一脸享受的样子,“白崖山顶非一般人上不去,有人为采茶而摔断手脚,我寺里一百六十和尚也只有两个武功最高强的人才上得去采茶,你说比贡茶珍贵否?婺州知府睦州知府来白崖寺我就没有煮这茶给他们喝。”直重好奇,“这是为啥?知府来寺里也是寺庙荣光的事,为啥舍不得茶叶?”方丈狡诈一笑,“万一知府上贡皇上我以后屁也喝不上了。”原来方丈也自私,众人大笑不已! ? ? 三天后的下午,直重领着众人过坞口、穿岭脚、翻越塔塔岭然后再爬白崖山到山半腰的白崖寺。方丈早已组织和尚收拾好了。 ? ? 白崖古寺位于睦州的建德和婺州的兰溪两交界,自古香火旺盛。传说里面的送子观音灵验非凡,求子得子,求女得女。加上得道高僧主持方丈医术高超许多疑难杂症手到病除,更有求医者趋之若鹜。香客、求医者、僧人、读书人把个清净的山寺弄成人声鼎沸场所。但他们杂而不乱,直重的授课地址在离寺庙半里路的僧舍那边,朗朗读书声与僧众的诵经声互不干扰。 ? ? 白崖寺的名声更大了,当年是宰相(范纯仁)的儿子老宰相(范仲淹)的孙子范正路在白崖寺授课讲学,如今是老宰相的重孙宰相的孙子在这里施教授学,一时间“四山书院”的名声风靡睦婺两州,求学者纷至沓来,最多时聚集两百余人。 ? ? ? ? ? ? ? ? ? 四十八 ? ? 话分两头。睦州到底还是比不得苏州的,仅有的几条街玩几次就觉得没了新鲜感,刚到那会儿霁儿觉得睦州的东西啥都比苏州好吃,吃不上一个月心里还是会怀念苏州的美食。令人不会感到厌烦的就是自己的夫君直重,夫君虽离的不算远但也是聚少离多,引得霁儿不时的发出感慨。但霁儿是个明事理的人,大丈夫岂能终日卿卿我我缠绵女人,好男儿当志在千里! ? ? 一日,霁儿草草吃了晚饭心中百无聊赖早早上床休息了,心里想着直重已经快两个月没来睦州了,自己实在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去寺庙男女同宿是万万不行的,去上竺坞乡下的生活难以适应,在睦州免不了形影孤单------ ? ??直重忙着授学,晚饭时方公子说:“你好几个月不碰霁儿了,霁儿这么年轻美貌你就不怕她给你戴顶绿帽子呀?”虽是句玩笑话直重心里一动,“是啊!霁儿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自己冷落了这么长时间太对不起她了。”直重从马厩牵着大白马牵着走下陡立的塔塔岭石阶翻身上马,策马从里黄往左进入大狼坞。 ? ??皎洁的月光下大山里的群山更显得沉寂,疾奔的大白马发出“呱嗒、呱嗒”清脆的铁蹄声惊扰了野鸟的清梦,成群的鸟儿惶恐地鸣叫着飞离树林。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终于隐隐约约望见了南峰塔,到了渡船码头,船上并不见一个人影。 ? ?从白崖寺到南峰少说也有五六十里地,平时并没多少人过往,大狼坞山路两边山势壁立,山崖怪石嶙峋面目狰狞,原始的林木野兽经常出没,道路也是异常的崎岖。据说从里黄到南峰短短三十里山路聚集了好几路山贼打家劫财,因此出门到睦州的几乎没人会选择这一充满危机的山路。直重今天一时心血来潮,从大洋埠到睦州晚上已无船只只能走这条道,自己身上不带银两山贼也劫不了什么,一个大男人他们也劫不了色,幸运的是今晚并没碰上强人。 ? ?“隔江千里”这话一点不假呀,不到二十丈宽的新安江你就是奈何不了,直重站在南峰塔下的渡口望着睦州城里的绰绰灯光,想着自己多日未曾缠绵的可人儿急得跳脚,“船官长,你在哪儿哪?”万籁俱静的群山发出阵阵回音久久回荡,夜游的鱼儿也被惊得潜入水底,岸边柳树上鸟窝“嘎、嘎----”飞出两只大乌鸦似两条黑箭射向远处的天空。辽阔的三江口似一面大镜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更显得洁净、宁静、祥和。? ? ?“船官长,你在哪儿哪?”直重心里发誓,再不见人就不喊了,和白马一起度过这个难捱的夜晚。 ? ? “是谁在叫魂扰我美梦,刚抱着的美人让你给叫没了,扫兴!”声音是从离岸两丈远的渡船上发出的,听得出发音时喉咙哆咙着似乎还能读出酒的味道。直重兴奋了,“船官长,渡我过去,铜钱好商量!”月光下渡船上摇摇晃晃站起个人,“老婆病了还是老娘死了急着去睦州城?铜钱好商量,商量个屁呀?好不容易在梦中遇见个美人正要办事你给惊醒了你说赔我多少钱?起码得赔个去青楼找姑娘的钱。”看来这船官长是个光棍,昨晚酒喝了不少到现在还在说胡话! ? ? “你把我渡过去铜钱你说就是!”直重一心早到城里与霁儿相见不和酒鬼理论。“那起码,起码一两银子。”船官长伸出一根手指,身体还晃了晃。真是活见鬼了,平日十个铜钱的渡钱今晚敲诈要一两银子,“行呀!看你走路都不稳有些不放心,得等你渡了江再给银子。”渡船慢悠悠撑过来,船官长照例的骂骂咧咧,“打我从十五岁跟着我爹撑渡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渡过新安江的人千千万,除了我爹早死了还没一个过渡客人淹死的,你是皇亲国戚呀,怕死个逑呀!” ? ?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直重不再理睬他,牵马上船。渡船摇摇晃晃,不会水的直重抓着船舷的手心出汗了,大白马倒是威风凛凛地站在船上纹丝不动。 ? ? ? ? ? ? ? ? ? ? ?###四十九 ? ? 西门码头上了岸,幸好守澄清门的城门官阿亮平时与直重交好,见是老友回城吩咐开了城门。街上已是冷冷清清,店家已打烊,只有门外的招牌灯笼还闪着昏暗的光。直重并未翻身上马,怕铁掌马蹄声响扰了人家的好梦,船官长那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重重苦笑着摇了摇头。 ? ? 直重和大白马拖着长长的身影终于在商行的门前止步,磕响门环,马脸揉着眼睛开了门,见是老板欣喜万分,“要不要通知掌柜的来商行?”肯定有要事,不然老板不会半夜突然来这里。直重说:“不必了,你休息吧,我到夫人那去了。”马脸扰了扰头不明白。 ? ? 轻轻磕门,睡在外屋的夏荷警惕地问:“是谁?半夜三更的来这里敲门!”屋外的人捏着鼻子说:“开门哪,你家夫人貌美如花独守空房,我一介书生风流倜傥貌似潘安,今儿个良辰美景何不同床共眠共度良宵!”夏荷点亮了灯,一个俊俏的男人的倩影照在纸糊的窗格上。里屋的霁儿因思念直重本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的对话早听见了,大声呵斥,“哪来的大胆狂徒出言不逊,再不走喊人了!”外面的人似乎肆无忌惮故意欺负这屋子里没人,“你喊呀!来人了我就说夫人耐不住寂寞是勾引我半夜来这里过夜的。” ? ? 霁儿想不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喊了人们围观过来就出洋相了,一时没了主张。夏荷眼珠子一转贴着夫人的耳朵耳语了一会儿,夫人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于是对着门外的人说:“你在门外稍加等候,我梳妆打扮一下,毕竟除了我家男人我还未碰过其他的男人,既然先生是读书之人此事得讲究情调不可草率。” 夏荷“噗”地吹灭了灯,外面的人急了,“夫人咋地灭灯了?”夏荷说,“我家夫人害羞!毕竟人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吗?” ? ? “来了,我来开门!”霁儿按着砰砰直跳的新房轻轻打开了房门,皎洁的月光下男子的一只脚迈进了门槛,早已躲在门后的夏荷借着月光一棒槌打在来人的脑壳上,来人“哎吆”一声应声倒地。霁儿心惊肉颤地抖着手点亮了油灯,夏荷正扯着嗓子喊:“抓贼呀!”第二声没发出被霁儿紧紧捂住了嘴颤着声音说:“大娘,我觉得这人这么像夫君呢?”夏荷摸着霁儿的额头,不发烧呀,怎么说起胡话了,或是真的想男人想疯了? ? ? 夏荷拿着灯凑近一看,“啊”了一声油灯“哐”地一声掉地上碎了,屋子里重新陷入了黑暗。 ? ? 霁儿的脑袋一片空白,夏荷摸索着找来蜡烛重新点上,后悔这一棒槌敲得太重了,原想和夫人来个捉贼报官不让玷污名声,没想到主人家会开这样的玩笑。要是主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即使自己碎尸万段也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啊! ? ? ? ? ? ? ? ? ? ??五 十 ? ? 霁儿夏荷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主人抬上床,夏荷冒出汗珠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头的忙得不亦乐乎,霁儿拿来热毛巾给直重擦脸,嘴里哭喊着:“重哥哥,您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见没有回音便对着夏荷说:“大妈,要不去找个郎中过来瞧瞧。”夏荷应声去了。 ? ? 霁儿伤心地用手摸着直重的脸不无伤感地说:“夫君啊夫君,您一连两个月不回家知道我有多想您吗?回来了就回来了怎么会想出这一曲呀!”霁儿的整个身心都在直重身上。 ? ? 忽然,霁儿觉得有只大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臀部。真是见鬼了,霁儿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桌子上的油灯弱小的火苗摇曳着犹如神灵在昏暗的房间里晃荡,霁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后悔叫夏荷去喊郎中,叫店里的伙计去不好吗? ? ?“哐当”一阵风吹来,夏荷没关严的门被风打开,油灯的火苗突然窜亮了一下歇灭了,霁儿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黑暗中一双有形无形的大手竟然摸向了霁儿的胸前,霁儿再也忍住了,自己的清白岂能玷污,管你是人是鬼,“啊!”霁儿几乎整个人疯了。突然,有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别喊了,是我,是你的夫君重哥哥。”霁儿以为是在梦中,黑暗中摸索着夫君,四手相握果然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 ? ??“您回家干吗要装神弄鬼的,吓死我了!”霁儿埋怨夫君。直重也认为自己玩笑开大了吓着了霁儿,“我还从没这么晚回家过,开始只想逗着玩,没想到霁儿会出这一招。”霁儿还在数落丈夫,“您也忒损了,我要喊人您说是我勾引真的唤来大家脸上有多难堪!”直重赔着说好话,“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真诚道歉就是了。”说完,一把把霁儿粗鲁地按在床上,“来吧,良宵苦短!”霁儿连忙说:“门还没关呢,再说二妈差不多请郎中回家了,到时看你如何说!”“我不管!”直重疯了一样去撕剥霁儿的衣服,------ ? ? ? ? ? ? ? ? ? ?? ### 五十一 ? ? 日上三竿了直重还懒洋洋地在床上躺着,霁儿幸福地依偎着他,“重哥哥,您这次准备在睦州住多少天?”直重说:“四山书院少不了我呀!人家都是奔着考取功名而来,寄托着全家人的期望。同时我也发现不少好苗子,期待着他们以后为国效力。计划今天去拜访一下知府,明天再看看店里的生意运转情况,准备后天就回去白崖寺。嗷,对了,过几日就是冬至了,你也得回去一趟上厅堂祭祀父亲的神位上坟祭祀母亲。”?霁儿应允一道回老家住几天。 ? ? 直重霁儿两人上街吃了早点分手,直重把方丈送给他的宝贝似的茶叶带来几两准备给知府尝尝,顺便买了点睦州有名的“知味坊”的糕点带着来到知府府上。知府刚好退堂,故友相见格外亲热,见直重道来此茶之珍贵急欲品尝,家中三都老妈子告假回家,夫人平常不善饮茶倒是宝贝女儿喜欢学着老爹的样品茗作诗吟词。里屋的女儿听见有人带来好茶急切跑出来,“让我也尝尝到底是啥好茶?”一把拿着纸包的茶叶进去煮茶了。 ? ? 知府指着女儿的背影对直重说:“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名唤蕙儿,原本能像蕙兰般幽雅文静,不想平时宠坏了不像样,这样疯疯癫癫怕要找不到婆家喽!”知府女儿来得快去的急一阵风刮过一样,直重来不及看清模样不好乱加评说,只好说:“这倒很想知府的风格,做事雷厉风行。”知府哈哈大笑。 ? ? 不一会儿蕙儿端着刚煮的白崖尖顶茶上来,未饮先闻其香,知府打开茶盏盖轻轻刮去浮沫饮一口满齿留香润喉生津,连说几声“好茶、好茶,比起一般的朝贡茶更胜一筹。”直重趁着知府品茶的档口稍稍打量了一下蕙儿,并没知府说的疯癫倒是觉得端庄秀雅,一颦一笑很招人喜爱,这样的人和方公子很派对,只是方家没落了怕不是门当户对了。 ? ? 知府见直重不说话看着蕙儿发楞,心想,要不是直重没结婚倒是一个好女婿。“晚了一步了”,知府傻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直重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对知府大人说:“白崖寺的方丈对茶痴迷千万嘱咐不要告知知府大人更不可让知府大人喝上白崖尖顶茶,怕您将此茶上报朝廷作为贡茶。”?知府疑惑道:“作为贡茶能提高当地名气,朝廷也有相应的补偿,何乐而不为?”直重把此茶难以采摘数量不多的情况告知了知府,但传说中此茶为陈抟所栽一事没说,知道了说不定真会上奏朝廷将白崖尖顶茶列为贡品茶,这样对不起对自家恩重如山的方丈大师,白崖尖顶茶是他的半条命啊! ? ? 知府说难得来一趟睦州要在城里好好请他喝一顿,直重说:“还是在家小喝点好,在饭庄喝酒知府在场太注目,清场太张扬。”知府感觉在理,“只是夫人不善烹饪,三都老妈子告假未回,女儿平时不喜女工对吃食倒是喜欢捣鼓,要不就让她试试?”直重说:“如此甚好!” ? ? 蕙儿头扎毛巾身穿围裙下厨做菜,不一会儿便端出四个小菜,鲫鱼豆腐、红烧螺丝、油焖虾、清蒸毛蟹。“哇!都是水产唻。”知府大人说。蕙儿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三江边的人还能吃啥?”好个伶牙俐齿的蕙儿。蕙儿转身又去厨房拿来了严东关五加皮酒,“这酒好,有蜂蜜的甜、有药材的香、有白酒的醇,在常年雾气腾腾的睦州城就应该喝这样的酒,对脾胃对关节驱寒活淤有好处。”直重说:“没想到蕙儿刚来几个月比老睦州人还懂得多。”知府说:“蕙儿平时就是喜欢琢磨点东西。” ? ??两人一边小斟小酌,一边高谈阔论,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古今中外,好个忘年之交,喝酒聊天都是畅汗淋漓!这顿酒不知喝了多少时辰?临别,直重约知府得闲去白崖寺玩,那可是一个三国两晋时的古寺啊!知府连声答应,为了见见性格怪异的方丈也必须去! ? ??告别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好一个繁华的睦州城! ? ? ? ? ? ? ? ? ? ? ?###?五十二 ? ? 柴行的事基本不用直重操心,知道有知府大人做靠山城里的同行再也不敢暗地里搞小动作,街上的地痞流氓也不敢惹是生非,除非他的皮痒痒了想吃府衙的棍棒。但出门采购柴炭还要防备土匪的袭扰,富春江的土匪主要集中在七里泷的那一段位置,新安江的土匪主要在浙皖边界的清溪那一带。兰江这边主要匪患在三都洋尾一段,因靠睦州城近官兵多次围剿土匪作鸟兽散,对过路船只基本不能构成伤害。 ? ? 出门采购最安全的就是兰江这边,缺点是靠兰江边的山势比较平缓,柴炭没有高山质量好,最好的就是四山里,但一个小小的四山里满足不了柴炭行的十分之一的量。况且大洋埠上去不远就是婺州兰溪的管辖范围,兰溪欠缺柴炭还要从大洋埠采购部分。这条最安全的航路基本没啥保障了。 ? ? 富春江那一条航线冬季里七里泷段江水特别的浅,雇一趟船装少了不合算,装重了容易在七里泷搁浅,另外雇纤夫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 ? 新安江江水深船能吃重,雇大船合算。主要是新安江两岸山高林密柴炭的质量相当的好,特别是清溪往上的歙州境内柴炭资源丰富而且价格便宜,运回来相当获利,就是怕土匪拦截船只。 ? ? 要想生意做大打通新安江航线是必须要做的事。直重权衡利弊思虑再三决定联络各经营柴炭的商家联合采购,这样船多船上的伙计多量沿途的土匪不敢轻举妄动。 ? ? 众商家一听建议高兴的不得了,有些资本少的商家远赴歙州采购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只要出钱出人到时就可以在西门码头分高质量的柴炭。这事一呼百应,直重把具体事交给掌柜的办,文稿交由四山里的老秀才徐文杰起草便是。 ? ? 店里的事处理完了,直重再想明日回家的事。从南门码头坐船到大洋埠回家还是西门外过渡到南峰回家?考虑到大白马坐船到大洋埠有些麻烦,决定还是从大狼坞走。 ? ? ? ? ? ? ? ? ? ###五十三 ? ? 一乘四人小轿,一匹大白马,行进在冬日的暖阳中。 ? ? 霁儿用手挑起帘子望着两山相峙仅容一条羊肠小道和一条几尺宽的小溪,轿夫行进的很困难,霁儿在轿中感觉很摇晃,几次差点失去平衡,弄得霁儿惊叫不已。轿夫一个劲地赔不是,在前面开道的大白马也几次失蹄差点掉进小溪。直重真不相信前几天的晚上大白马是如何在崎岖山道上奔驰的,也许是大白马晚上不如大白天看得真切盲目地向前奔跑。 ? ? 翻越赤水岭,轿夫气喘得不行了,直重招呼大伙儿一起休息会儿。直重领着霁儿去偏僻处的草丛中小解,正在岭上观景的直重忽听得霁儿“哎吆”一声,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是霁儿被蛇咬了,是一种被当地人叫蕲蛇的毒蛇咬的。直重把霁儿背到轿子上,一个叫张进的轿夫说:“这种蛇狠毒,不马上排毒有生命危险。”直重看着霁儿的呼吸越来越急,脚上蛇咬的地方越来越肿,肌肉也越来越发黑,来不及多想俯下身子就用嘴吸。吐出的血都是漆黑的,一直到吸出的血变红直重才停止。撕破衣服将伤口包扎,招呼轿夫抓紧赶路,直重知道白崖寺的长老懂得蛇药。 ? ? 直重忙碌了一阵子只觉得浑身乏力,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勉强爬上马背摇摇晃晃地坐着。幸好出了大狼坞路口眼前忽然开朗了,从里黄往四山里走算是官道虽也不好走毕竟比起大狼坞的路是天壤之别的。直重虽眼冒金花但仍然打起精神,嘴里还是不时的问霁儿的身体状况。 ? ? 到了四山里三里路就到白崖寺了,直重的心一放松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从大白马上摔了下来。霁儿听见“嘭”的一声撩开帘子一看不得了了,“重哥哥,重哥哥,您这是咋啦?”轿夫头子张进看了看直重发紫的嘴唇说:“他已经中了蛇毒了。”“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霁儿六神无主了。 ? ? 张进说:“你认识村里的人吗?或许他们有懂蛇药的人,山里人一般都有人懂。”霁儿说:“你看我急糊涂了,四山里村里的人许多是我家的伙计,我这就去问问。”张进他们帮直重扶在轿子上,霁儿刚下轿走了一步“阿吆”一声喊出来,走不了路了。张进俯下身子示意霁儿上背,“来不及了,我背着你找人。” ? ? 找到徐婶,徐婶得知状况马上说:“我村有个叫雷老五的是湘西迁居过来的懂各种蛇药,我马上去找他。”麻利的徐婶临走不忘招呼村里的后生把直重抬回家来。 ? ? 雷老五背着药篓急匆匆赶到,看到脚上的伤势马上说:“幸好及时排出毒素,不然救得了命也要残了一条腿。”雷老五从背篓中选出几种草药,又从背篓中拿出小石臼将草药捣鼓烂了敷在伤口上。一丝凉意直冲霁儿心头,“好舒服!” ? ? 这边弄好了直重也抬到了,雷老五望着病人紫黑的双唇紧紧闭着,脉象已经十分的虚弱,“这是我见过的最重的病人了,能不能治好没有把握呀!”霁儿急了,“老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的夫君,哪怕要最多的钱!”老五说:“夫人误会了,治病救人是郎中的天职,这与钱没有关系。况且您家夫君是四山里人心中的活菩萨,能救哪有不救之理!”说完从药篓中的小木箱中取出一颗黑黑的药丸撬开直重的嘴用白酒灌了下去。 ? ? 雷老五说:“这是师父留给我的解毒救命丸,即使湘西最毒的蛊毒也能解,可惜只有这一颗了,要是有两颗就是世上最大的毒也能解,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的个人造化了。” ? ? 一席模棱两可的话说得霁儿云里雾里,又说能解湘西最毒的蛊毒,又说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个人的造化。想起今天的遭遇要不是自己被蛇咬,要不是重哥哥及时吸出毒汁,嗨!重哥哥为了我真是不要自己的命了。想到这,霁儿轻轻哭了起来。 ? ? 雷老五走了,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他把最后一颗保命的解毒药丸都给了直重。 ? ??霁儿给了银子给睦州的轿夫嘱咐他们尽早往回赶,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南峰塔,也就过不了渡回睦州城了。 ? ??徐婶决定不管如何把两人快速送到白崖寺的方丈那里最保险,村里人不用吩咐早准备好了担架送他们到白崖寺。 ? ? ? ? ? ? ? ? ?###五十四 ? ? 方丈搭了霁儿的脉象除了一丝的紊乱其他并无大碍,赞叹药农的高明,开了几副汤头药说调理个三五天就好了。直重还是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气息如游丝命悬一线。霁儿只有啼哭,心想:“万一夫君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面对,结婚一年多了自己肚子就是不争气也没给范家留个种。说起来自己太自私了,要是这次夫君能跨过鬼门关一定让他娶个妾回家。” ? ? 方丈把早年一个东北云游和尚送给他的千年人参熬了汤给直重灌下,人参只能暂时保命,要彻底祛毒还得配置特殊的解药。时辰就是性命,直重的病耽误不得,尽管已经天黑,方丈还是指派寺里的和尚手拿照明的松明火把分别去四山里的天雷尖、尖坞山、白崖尖、横路尖四座高山去采集新鲜的雪青、金丝吊葫芦、七叶一枝花、一粒珠等解毒草药。 ? ? 路途遥远加上黑夜寻找草药不方便,直到太阳爬上白崖山顶各路人马才聚集方丈室交上各种名贵药材。方丈是彻夜未眠时刻关注直重动态,霁儿也是和衣坐在床边等天亮。方丈配伍好药材交给和尚去煎药汤,霁儿颇着腿跟了进来,轻打着蒲扇扇着炉子里的炭火,望着吱吱作响冒着热气的药罐心里暗暗祈祷:“但愿夫君能药到病除,愿折寿十年替代夫君早日康复!” ? ??黑夜再次降临寺院,天上没了一丝的光亮,星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紧闭的山门外边挂着两盏随风摇曳着的灯笼给寺庙带来些许生机。呜呜的寒风时不时的折断大树上的枯枝“噗哒”声响又几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方丈毕竟上了年纪,料定直重不会有事了关照霁儿等病人醒了再喊他。霁儿没一丝睡意眼巴巴地盯着直重期待尽早睁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 ? 偌大的方丈室只有两个人,油灯微弱的亮光犹如旷野上的鬼灯,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呼啸着像是鬼哭狼嚎,霁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霁儿,水,水-----”霁儿镇定下来,不像幻觉是夫君的声音。“霁儿,水---”是夫君,“重哥哥,我在呢!我找方丈去,看能不能喝水?”霁儿忙不迭地点上小灯笼去找方丈了。 ? ? 和尚打着大灯笼搀着主持进入方丈室,方丈见直重蜡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嘴唇的紫黑色完全退却了,方丈露出了笑容,对着霁儿说:“再过五天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 ? ? ? ? ? ? ? ? ?###五十五 ? ? 直重完全康复了,站在寺庙前的山坡上指着远处山下的村庄说:“从这里下去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转道坞口要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带把刀劈出一条山路从这里来往。”霁儿隐隐听见自家的狗黄毛在狂吠,“黄毛想我们回家了。” ? ??冬至大如年,冬至是祭祀祖先的重要节日。 ? ? 直重一大早起来准备祭祀物品,与霁儿一起在范氏家庙祠堂弼祖堂大厅祭拜父亲正路公的灵位。完了,直重挑着箧盒走在前面霁儿在冬梅的搀扶下向后山的塘上母亲的坟地走去。坟墓离村有三里路,都是陡立的山势,直重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这点山路算不上什么,霁儿一个苏州大城市出来的女人显得万般的力不从心。尽管有冬梅的大力搀扶霁儿还是站立不稳,直重干脆一个人抓紧上山,到了坟场卸下胆子又返回路上将霁儿连拖带拽拉上山去。 ? ? 气喘吁吁的霁儿问:“为啥要把娘埋在这么高的山上?”直重说:“父亲是堪舆高手,望气说这里是风水宝地能繁衍众多范氏子孙。”霁儿心情黯然,“夫君您应该找个二房太太了。”直重说:“我知道你想啥,我们还很年轻,慢慢来就是。”霁儿说:“这是根本大事,不能等呀!”直重耐心劝解,“不急,来吧,我们求娘保佑早生贵子!”霁儿供上清香虔诚祭拜。 ? ? 等下了山回到家中早有白崖寺的和尚在等着,门口还有一顶四抬轿子,和尚说,“寺里来了贵客点名要见您!”直重吩咐霁儿好生在家休息过两天再送她去睦州城。 ? ? 原来贵客是乔装打扮的睦州知府,府里的公干不多知府便想起了直重的白崖之约,知府不想兴师动众只想带个跟班,不想此事被小姐蕙儿听见了,一直纠缠着要一起出门逛逛。知府想,女儿自小随身带着上任,一个地方多则三四年少则几个月换了不少地方,原想在苏州多呆几年屁股没坐热又调到睦州来了,睦州屁股大的地方转两圈没了,所以女儿无所事事在家煮茶学烹饪。也好,这次就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 ? 船到大洋埠雇了两乘轿子直奔白崖寺。讨信来到白崖寺外,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读书声,知府便知那就是直重说的“四山书院”了。知府想,先见直重然后叫他引见方丈。注意打定吩咐轿夫先去寺里歇息父女两人径向书院方向走去。 ? ? 出来接待的是一名长得标致的后生,看年龄比直重年长几岁,儒雅的举止给了蕙儿一个极好的影响。知府并未道出官家身份,只言自己和直重是忘年之交特来拜见朋友的,方公子见是直重睦州城里的朋友自然热情接待,看见蕙儿的一刹那浑身为之一振,从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靓丽的姑娘!”四目相对蕙儿也是心灵悸动。 ? ? 方公子说:“今日冬至节直重去给先人祭祀了,恐怕要明天回来。”知府说:“你先忙着教学,我先去寺庙拜见主持方丈。”知府有些遗憾地离开了书院。 ? ? 来到寺庙门口,但见一座好寺。白崖寺建在白崖山的半山腰,这里地势开阔犹如一只巨大的簸箕,高大的红色围墙昭示着寺庙的庄严。寺后古木参天,寺门古旧森严,从“白崖寺”牌匾的沧桑可以看出该寺有着悠久的历史。知府信步走进寺门,也许知府的气度不凡早有和尚走向前来接客,知府大方递上一锭十两的银子,和尚有些意外,心想,“好长时间没遇到大方的香客了”转身赶紧去请方丈贵客到了。 ? ? 方丈把香客迎进方丈室,“居士光临山寺蓬荜生辉。”知府说:“白崖寺闻名睦婺两州,大师更是名声在外,晚辈仰慕已久今特来拜见,顺道来看一知己朋友。”方丈纳闷了,“施主在偏僻的白崖寺还有古交?”知府回答:“非也,是四山书院的直重,我们是多年的忘年交。”方丈频频点头,“直重的朋友都是正直之人,他家离这里只有一山之隔,要不您亲自前往一趟?”知府说:“冒昧求见甚为不妥,要不你派个和尚带路用我的轿子把他接来可好?”方丈满口答应。 ? ? 等直重与知府见面方丈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大方香客就是大名鼎鼎的睦州知府。方丈再舍不得也还是要拿出他宝贝的白崖尖顶茶来招待贵客的,一辈子也难遇上一二回的事。当和尚端出香气浓郁的茶碗时知府故意的问方丈,“大师哪得来的好茶,未喝先闻其香?”方丈含糊道,“是四山里山上的普通茶叶,一座山野寺庙哪得好茶?”“不是,这很像重哥哥送的那茶叶!叫啥来着?白崖尖顶,对的,就是它!”蕙儿快人快语。知府白了女儿一眼,方丈一愣,知道是直重搞的鬼狠狠瞪了直重一眼,好像说“都是你多嘴”!知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大笑三声,“哈哈哈,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这茶每年只有区区几斤,方丈您就放一百个心吧,皇上也没口福喝这么好的茶喽!” ? ? 方丈简直要感激涕零了,有了知府这句话主持放心了,以后没人来争这个茶了。 ? ? 第二天知府父女要回睦州,直重这些天耽误教学不少想让霁儿随他们一道回睦州省得直重又要跑一趟。知府当然满口答应,用轿子去上竺坞接来霁儿与蕙儿同坐一顶轿子,只是轿夫辛苦些,知府答应另加钱轿夫欢喜不已,多出点汗能多挣银子何乐而不为! ? ? ? ? ? ? ? ? ? ###五十六 ? ? 范公柴炭商行出面组织了十艘大型帆船逆新安江而上直达歙州境内采购柴火和木炭。果然价格比本地低三分之一多,运回睦州城各商家喜笑颜开。 ? ? 霁儿又有好些天没见着直重了,心情有些郁闷便和夏荷一起出外走走。那天刚好走到西门码头但见十艘大帆船一字排开,卸货的码头帮成群结队忙得不亦乐乎。欢笑声、嬉闹声连成一片。霁儿看见忙碌的掌柜急着问:“哪来的这许多货?”徐掌柜说:“这还不是老板的功劳,歙州地界果然是个柴炭的宝库呀,趁着年前大雪封山前多进几趟货。”霁儿若有所思没等掌柜说完匆匆走了,夏荷“夫人,夫人”的喊着追了上去。 ? ? 霁儿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何不跟着帆船去歙州城里玩玩?睦州城里的糕点师傅都是歙州那边过来的,那里肯定好玩好吃!”当把这一想法告诉夏荷,夏荷吃了一惊,去一趟歙州也不是容易的事,来回得差不多半个月,况且这事得和老板商量得到他的同意。 ? ? 霁儿找到徐掌柜说了要跟船去歙州府的事,徐掌柜是表面木讷心底聪慧之人,平时把霁儿夫人的寂寥看在眼里的,“夫人真要去也需计议一番,就是不知道主人意下如何?”霁儿说:“来回也就半个月的事啦,说不定我从歙州回来他还没来睦州,这不已经快一个月里还不见他的人影呢!”掌柜的见霁儿去意已决便暗地里准备着船只和考虑一路上可能遇到的事,夫人出远门毕竟是件大事。 ? ? 考虑到帆船上都是大男人而且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掌柜的另外租了一条快船夹在船队的中间,快船上有船官长和两个水手,霁儿和夏荷住在船舱里,为了解除路途的寂寞霁儿把琵琶带上了船。 ? ? 新安江水道狭窄,船队在峡谷中穿行,水流湍急加上不顺风船队走了五天才到歙州城。歙州城果然一处好去处,青砖黛瓦马头墙,青石铺就的石板路古旧的不得了,也许古时候这里的进士名人多街上有不少的牌楼。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吃店也比睦州多了不少,尤其是糕点同样的品种吃出不同的味,“还是这里的正宗!” ? ? 听说睦州人又来收购柴炭了,歙州人兴高采烈,肩挑背扛的队伍从各条山垅里涌出,计划七天装满的十条帆船五天不到就收购停当了。霁儿嘟着嘴说:“还没玩尽兴呢!”掌柜的哄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歙州府还不是外婆家一样。”霁儿想想也对。 ? ? 船队昼行夜宿,一般选在有码头的集镇过夜,抛锚后船上的人一律不得下船自由活动,吃住全在船上。夜里船上也是戒备森严,伙计们手提钢刀分班轮流值夜。歙州的深渡过来了,到了睦州地界的淳安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夜。掌柜的不敢有一丝的放松,临近年关了劫匪不是一般的多,好在船队人多一般的土匪可不敢轻易下手。 ? ??早上天刚蒙亮,帆船上就升起袅袅炊烟。船上人吃得就是稀饭配腌萝卜条。霁儿的船上掌柜的特意给她配了豆腐卤和油炸花生米,这已经是霁儿这辈子吃过的最差的早点了。中午米饭和腊肉,还有不易变质的梅干菜鸭,蔬菜不方便带上船也不方便烧,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了。 ? ? 船队浩浩荡荡到了清溪地界,这里是有名的九道湾,江道在这里弯弯扭扭差不多几十丈就是一道大湾,前后帆船互不相见。两边的山势笔立,山上树木稀少东一撮西一撮像个癞头婆,崖石面目狰狞,掌柜的绷紧心弦嘱咐大家小心防备山上的滚石和弓箭的射杀。 ? ? 夕阳渐渐西下,掌柜的用手帕试了试风向,“起风了!”要大家升起风帆,不然天黑前赶不到清溪镇码头过夜了。快船夹在船队的中央就像老母鸡翅膀下呵护的雏鸡,掌柜的很得意自己的安排。扯起风帆航行不到半个时辰快船上的风帆突然“哗啦”一声往下掉,船官长检查了一下发现是桅杆断了。这下麻烦了,快船慢慢落后了船队。 ? ? 最后一艘帆船上押运的是掌柜的,他见快船落后船队了隔着距离喊:“船官长,啥情况?”船官长说:“船上的桅杆断了修不了了,要是缆绳断了可以接一下。”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了,掌柜的急得要命,整个船队的活可不是开玩笑的呀!他对着前面一艘帆船喊:“往前面的船传话,大家抓紧一点到清溪码头集合,我可能稍晚一点到。”接着对着快船喊:“快,把你船上的缆绳扔过来,我的帆船带着你的快船走!” ? ? 装满货物的帆船拖着快船前行,一场危机正悄悄逼近! ? ? ? ? ? ? ? ? 五十七 ? ? 天渐渐暗了下来,原本露了脸的月牙儿不知何时藏到云中去了,“月黑风高夜可不是个好兆头呀!”船舱中的霁儿深深陷入恐惧之中,紧紧抱着夏荷不松手。夏荷宽慰道:“有大娘在霁儿不怕!掌柜的就在前面的帆船上嘞!”??? ? ? ? ? ? ? ? ? ? ? ? ? ? ? ? ? ? ? 船官长点上一盏灯笼挂在断了一截的桅杆上,灯笼随风摇曳着把个船官长的人影弄得东倒西歪的。 ? ? 夏荷其实心里也怕得好命,望着水道两边的山崖黑夜中雾蒙蒙的恰似那魑魅野鬼张牙舞爪地向船扑来。为了打破沉闷压抑的气氛,夏荷说:“霁儿,不妨弹个琵琶唱个曲心里会不怕些。”霁儿微调弦音后唱起了心中最爱的苏州评弹。船官长和两个水手坐在船舷手托着腮静静地听,“这美人人长得好看曲还唱的好听!” ? ? 就在霁儿弹着琵琶唱着评弹之时,几艘快船在暮色掩护下悄悄靠近。帆船拉着快船的缆绳啥时候被人割断了船上的人却浑然不知,只感觉船越来越慢了。等船官长感觉不对劲快船上已经爬上了四五个土匪,“打劫!把值钱的东西乖乖交出来。”船官长和掌柜的平时一贯要好,夫人在船上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各位好汉行行好,你看我们就是赚点运费的主,到了睦州城老板才会给我们银子,现在实在拿不出来呀!” ? ? 为头的刀疤脸正是原七里泷的老土匪,那次被苏州范家小管家遣散后投奔到清溪的方枭大土匪了。刀疤脸把脸转向霁儿她们,问船官长,“那她们的银子呢?”船官长答:“她们,她们只不过是掌柜的家眷,银子在前面的船上呢!”刀疤脸脾气可不好,“妈了个巴子,你当我玩呢,说实话我们已经跟了你们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个机会你说没银子,真的假的?”土匪翻箱倒柜只找到十两银子。 ? ? “今儿个晦气,就拿这两个女人开开荤转转运!”刀疤脸满脸横肉说话一抖一抖的令人胆寒。船官长原想花钱消灾,没想到这股土匪是江洋大盗这点小钱根本看不上眼,眼看就要欺负到雇主头上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盗亦有道,匪也得讲点江湖义气的,抢了钱怎么还要糟蹋女眷似乎道理上讲不通了吧?”“草你个娘,啥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坡脚土匪上来就是一巴掌。两个水手见老板被打也就动起手来,两人一左一右将坡脚按在船板上。“好呀,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刀疤脸举起右手,马上冲上来两个扛着刀的土匪,船官长刚说“不要了!”土匪手起刀落,可怜两个水手一命呜呼。血流进了船舱流到了霁儿身边,霁儿不禁大叫:“啊!” ? ? 刀疤脸没事似的将两个水手的尸体一脚一个踢进滚滚的新安江。水手同岁今年才十八岁,两人从小失去父母八岁就跟着船官长生活,船官长没娶过老婆,在他眼里两个水手就是他的儿子。见儿子没了船官长也发疯了,操起竹竿就乱抡,竹竿太重用力过度反而自己摔了一跤惹得众匪狂笑不已。船官长又起身到船尾拿了把菜刀拼命,土匪摇了摇手中的钢刀蔑视地说:“来呀!菜刀能碰见我身上的毛就算我输。”船官长扔下菜刀蹲在船上嚎啕大哭。 ? ? 刀疤脸用舌头舔着脸说:“要我饶命未尝不可,你把船舱里女主人的衣服扒光了就饶你不死,否则,哼哼-----。”船官长几经绝望的眼神望着霁儿,又望着夏荷。霁儿、夏荷的眼神更绝望,可怜巴巴地望着船官长,“不要,不要------”船官长做了件谁都猜不到的事,对着霁儿、夏荷说了声“保重”便投进了湍急的新安江。 ? ? 短短一会儿三条人命就被悍匪夺走了。霁儿、夏荷浑身瑟瑟发抖,夏荷知道今晚的厄运是逃不掉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顶替霁儿的身份不让霁儿受到玷污。刀疤脸的眼神落到霁儿身上,半个琵琶遮住霁儿的脸。刀疤脸想弹琵琶的必定是俾人丫鬟。眼珠子转到夏荷身上,夏荷本来就长得不错又还是没嫁过人的黄花老闺女,加上长期在有钱人家长大还加上有文化人的熏陶,流露出来的气质自然与众不同。 ? ? ? 刀疤脸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好生伺候好了,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了你们。”夏荷忍辱负重一定不能让霁儿受伤害,“大哥,你说啥叫伺候好了?”刀疤脸高兴了,没想到这娘们这么听话,“我们边做叫你家婢女边唱边观战,这样才叫刺激!哈哈哈------”众匪疯狂大叫,“大哥威武,大哥威武!”夏荷慢慢退去外面的棉袄,又脱去里面的内衣,最后只剩下红红的肚兜儿,丰硕的大奶顽强地挺立着。刀疤脸的眼睛都直了,旁边的土匪在流口水。霁儿的心比刀割还难受,她何尝不知大娘的良苦用心,但即使是死也不能让土匪玷污大妈的圣洁清白之身! ? ? 霁儿这时反而不知道害怕了,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对着刀疤脸说:“大哥,你不是要刺激吗?麻烦大哥把灯笼拿过来,这样看得清楚不是更刺激吗?哈哈哈-----”笑声使得夏荷头皮发麻,啥时候一贯有修养文静的霁儿变得像个荡妇了?而船上的土匪围在快船边上的几条船上的土匪把霁儿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他们都巴不得围过来瞧西洋镜。土匪笑疯了,霁儿的心碎了。 ? ? 刀疤脸看见夏荷呼之欲出的丰乳终于忍不住兽性大发,一个猛虎扑食压在夏荷身上,一把扯去最后的防线两个雪白的大奶弹了出来,一张臭烘烘的嘴就想往上拱。眼看大妈就要被强暴,霁儿猛地将灯笼扔向船篷。冬季天干物燥,船篷腾地冒出大火,加上船都是用过桐油油漆的,快船瞬间成了火球。霁儿在火势蔓延的一刹那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大妈拉至船尾,看着刀疤脸和土匪在熊熊大火哭爹喊娘脸上露出微笑,就在大火蔓延到脚下的瞬间霁儿抱着大妈投入冰冷的新安江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十八 ? ? 夜幕下的徐掌柜心急如焚一心想早点赶到清溪镇码头,堆积如山的柴炭挡住视线并不能看见后船的情况,船走在九道湾里即使后面的快船燃起熊熊大火帆船上的人也是浑然不觉。 ? ??终于看见远处隐隐拢在一起的灯笼,掌柜的知道清溪码头快到了。 ? ? 船靠岸边,每个船领队的走向甲板,仇三眼见,“哎!掌柜的,夫人的快船呢?”徐掌柜说:“不是在后面拖着吗?”回过头来看哪里还有快船的踪影。徐掌柜急得尿都出来了,吩咐大家在船上戒备,自己带着仇三还有马脸去镇上租船寻找霁儿的下落。 ? ? 小船进了航道狭窄的九道湾,仇三、马脸举着松明大火把照亮着不宽的江面,掌柜的和大家扯着嗓子喊:“夫人,夫人---”只有山谷两旁此起彼伏的回响。小船拐了一个大回湾眼看就快到三道湾的地方了,还是仇三的眼睛好使,“徐掌柜快看,那儿似乎有烟。”掌柜的说:“该不是雾吧,山里水道上本来就雾多。”小船边流过烧过的木板似的东西,马脸手快顺手打捞上一块,“掌柜的看看这是什么?”掌柜的接过一看意识到快船出事了,“快,快快,去上游找!”又拐了一道大湾终于看见了快船的残骸,只剩下几块舢板,船上的人一个不见。 ? ? “夫人她们遭劫了!”掌柜的心情异样的沉重。事到临头了不能乱了方寸啊!掌柜的告诫自己。 ? ? 重新回到船队已经东方露出鱼肚白了,夫人她们生死未卜掌柜的决定封锁消息,此事只有仇三、马脸知道,有人问起就说“快船坏了在抢修,马上就能赶上。”帆船上货物的事交由各船头头自个打理,昼行夜宿防范土匪。自己则在清溪镇借一匹快马火速向县衙报官,通报夫人失踪一事,并简要说出自己的船队远赴歙州采办柴炭的事。要求县衙着力调查夫人的下落,调动当地驻军围剿土匪。 ? ? 知县是个五十多岁原籍济南府人,一看就是老于世故的官场老油条,“一介平民凭啥要求俺做这做那的,俺公事繁忙衙门不是单单为你家开的。”掌柜的说:“救人如救火,事成之后,可以这个。”知县知道这是个大主顾有油水,先看看他出啥价吧!掌柜的豁出去了,拼着这辈子白干也要把夫人救出来,对着知县伸出个大拇指。知县眼睛一亮,一个大拇指可是一千两银子呀!知县笑着说:“俺是百姓的父母官,儿子出事了当爹娘的哪有不管之理嘞!”马上着捕快带着所有的衙役出门寻找霁儿的下落了。 ? ? 掌柜的问起剿匪的事,知县不高兴了,“事情还没弄清剿个啥匪,况且调兵我也没这个权力。”掌柜的毕竟是山里人对官场上的事知之甚少。这里的事交给知县办理,掌柜的又马不停蹄地从陆路赶回睦州求救知府大人,又派快马告知在四山书院授学的直重。 ? ? ? ? ? ? ? ? ###?五十九 ? ? 直重、掌柜、知府一起在府衙紧急商议,掌柜的汇报了快船失事的前后经过和在淳安县报官情况。知府决定亲自前往县衙督战破案,为防霁儿已遇难直重雇十艘快船沿新安江江道搜寻“遗体”,并沿途发布布告寻找快船上人的线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许诺重赏!管家在睦州做好船队接收准备并维护商行的正常工作。大家各司其职。 ? ? 话说清溪知县齐峰见知府不辞辛苦鞍马劳顿亲自前来督战知道事主与知府的关系不同寻常,真怕说出受贿之事不禁头上冒出粒粒汗珠,知府不知内因问知县,“寒冬腊月为啥冒汗,身体有恙?”知县忙说:“非也,非也,俺有一习惯一紧张就冒汗。”知府问起案件进展情况,知县又冒汗,“昨天派出去的捕快到现在还没回来,俺也正等待消息呢。”知府紧皱眉头在屋里度来度去,这也是他学的范纯仁的做法据说很有效,诸多难题都是在度步中想出对策的。 ? ? 县衙内静寂的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噗、噗、噗------”知府的脚步如踩在知县的心口那样的难受。 ? ? “报-----”,捕快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扑进来,知县像来了救星,“快说,快说!”知府倒是沉着也不急在一时示意捕快先喝口水,捕快很尽责连喝水也是急匆匆的,“额嗨!”喝急了水差点噎死。稍稍平缓了一下气息便把一天多来掌握的情况作了详细报告。 ? ? 捕快接受任务后找到线人,线人利用钱财买通当地土匪,土匪之间内部信息灵通很快弄清了这股强人的基本情况。这股土匪由一个叫方枭的为头领,有三百余人的悍匪,不是一般的图财害命,盗得是大财主,抢的是大船家,足迹遍布歙州、婺州、睦州、衢州。朝廷虽无夺取江山之忧但也不堪扰民之苦。朝廷也曾发动几次清剿但都被土匪跳出圈外,朝廷偃旗息鼓土匪便卷土重来。 ? ??知府问:“可有当天快船上的消息?”悍匪的事一日二日解决不了,那是朝廷的事,快船遭劫船上的人啥情况这是知府最关心的事。捕快抓起桌子上的冷番薯狠狠啃了两口接着说:“睦州的船队早已引起方家悍匪的注意,只是碍于船队戒备森严不敢轻易动手,但他们每次都派有快船尾随见机行事。”可能真饿急了,捕快不怕知县的白眼又大口咬了冷番薯,没嚼完咽下又开始说话:“这次刀疤脸带来五条快船,每条船上六人。见船队后面拖着一条孤单的快船,刀疤脸喜出望外借着夜色掩护在九道湾的第三湾处下了手。”大概番薯太噎捕快又抓起茶壶喝上了凉水。 ? ? 知县急了一把夺过茶壶,“到底咋了,俺急死人?”捕快还是不急不躁地说话:“刀疤脸首先杀死了两个水手,后逼着船官长给女的脱衣服不知为啥他自己跳江死了。船上的两个女人吓坏了,刀疤脸没人性要那个抱琵琶的一边弹唱一边看他们淫乱,那个抱琵琶的施计叫土匪拿来灯笼说看得真切刺激,刀疤脸和土匪信以为真狂笑不已,就在刀疤脸将要得逞之际那个拿琵琶的婢女用灯笼点燃了船篷,最后快船焚烧殆尽。”知县拍着桌子说:“人呢,人呢,我的大哥,你真的要气死我,人呢?”捕快接着说:“据说刀疤脸来不及逃跑烧死了,一起烧死的还有两个土匪,还有三个烧伤后跳水被土匪救起。”这次真的轮到知府白眼了,知府的脾气有名的好这次也急了,“土匪死多少有何相干?最后那两个女的到底咋样了?” 捕快见知府发火只能挑简要的说了,“据内线报告逃回去的土匪说‘两个女的抱在一起双双投江自尽了。’” 知府半天不说话心里明白“霁儿凶多吉少了”。知县和捕快大气不敢出,发生在自己境内的事罪责难逃呀!齐知县的额头上再次冒汗了,这次是豆大的汗珠一串串的往下掉。 ? ? ? ? ? ? ? ? ? ### 六十 ? ? 话分两头。 ? ??直重领着快船成箭状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新安江水流湍急江中的暗礁也多,经常有船触礁发生船沉人亡的事。发出的布告也有成效,不过都不是要找的人。直重为了提高寻找人的积极性明码标价,找到霁儿的赏金一百两银子,找到夏荷的五十两银子,找到船官长的二十两银子,找到水手的十两银子一个。趁着冬闲睦州城里的人也出动寻找了,更有认识船官长的打鱼的渔夫看见这活比打渔划算也纷纷加入到寻人的队伍里。一时间整条新安江只看见帆影点点,下水捞的,用渔网兜的不计其数。甚至晚上江面上也是火把绰绰。 ? ? 功夫不负有心人,首先在铜官被发现漂浮在江面上的是快船上的两个水手,两人的脖子被砍得只剩下连着的一点皮,浑身浮肿的不见了人样。直重赏了打捞人并用快船雇人先运回睦州,自己则继续上游寻找。开始,直重还抱有一丝幻想,霁儿人长得漂亮土匪不忍心下手可能会被掳走。在清溪码头知府派来的衙役告诉他霁儿可能遇难的消息一度让直重不能自已,宽慰自己,“也许霁儿会游泳,也许霁儿被好心人救了。” ? ? 直重带着坚强的信念继续往上游寻找霁儿,希望找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霁儿。到了九道湾的第一湾了,直重远远看见岸边的灌木丛中浮着一个影子,心里不禁狂跳,既想是霁儿总算可以接回家了。又怕是霁儿,没了霁儿自己以后的生活不知咋过?终于靠近船官长的竹竿戳过去看清了是一头死猪,直重的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哀! ? ? 到了二道湾,船官长发现靠近江心的礁石上搁浅个模糊的东西,远远望去像个人形。直重挨近一看虽面部浮肿的不得了但轮廓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船官长,我虽不知道你的名也不知道你的姓,但我们打交道也有两年时间了,这次遭遇劫难我发誓定当为你报仇雪恨,现在我先送你睦州老家。”直重指挥后面跟着的快船将船官长的尸体拉上船先送回睦州。 ? ? 太阳西斜,山谷中夜幕来得早,现在回去顺水加上风帆作用能赶到清溪码头过夜。直重心烦,一去明日一早再回来需耽误许多功夫,况且身边还有八条船,船上雇的都是练家子,都带了刀枪武器的,即使土匪来了也不怕。直重招呼大家先行靠岸吃点睦州酥饼和茶水,准备挑灯夜战了。 ? ? 八条船一字排开几乎排满了航道,沿着水道船上的人举着松明火把把个江面映红了天。拐过了一道道江湾直重记得已经到了第五个大湾了,霁儿是在第三个大湾出事的,再走两个湾找不到就要前功尽弃了,新安江水流湍急尸体不可能逆流而上的。船队刚拐过一个大湾,靠边行走的快船发现江边的鹅卵石上似乎有躺着的人,所有船上的人都精神一振,大伙把眼看向直重。直重急忙说:“快,快快,所有的船都停靠岸边!”? ? ? ? ? ? ? ? ? ? ? ? ? 江边的人半个身子在水里,看样子是被拐弯的激流冲向岸边的。直重老远就认得这两个人是霁儿和夏荷,心里想着她们还活着,只不过是昏迷或者睡着了。直重抱着霁儿的身体放声恸哭,那哭声响彻山谷激荡出阵阵回音。?? ? ? 直重把霁儿和夏荷都放在自己的船上,还有那把一直陪伴着她的琵琶,在岸边找到时琵琶已断了弦。 ? ? ? ? ? ? ? ? ###?六十一 ? ? 直重买了上好的棺材又买了南峰宝塔山下的墓地将船官长和两个水手安葬在这里,这里面临三江口,三江陪伴了他们一生,死后的灵魂也将在这里安息! ? ? 直重派轿子接来了外公和二妈冬梅,得知外甥媳妇去世的消息鲍大也是伤心不已。冬梅见着夏荷的尸首啼哭不止,她们情如姐妹从十四岁开始就在鲍家当丫鬟,但鲍家从没把她们当下人看。如今自己的好姐姐惨遭土匪迫害恨不得可以自己去替代。 ? ? 如何安置霁儿和夏荷的墓地直重第一次与外公有了分歧。外公说:“外甥媳妇是自家人应该葬回上竺坞,如葬在睦州城万一以后范家在睦州城不做生意了或去外地当官了清明冬至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太可怜了!。”直重的意见是霁儿从小在大城市生活习惯了喜欢热闹,葬在上竺坞大山里怕她孤单寂寥,范氏后人不在睦州心存孝心清明冬至也会前来祭祀。两人相持不下。 ? ? 睦州知府张可侠张大人前来祭奠,直重穿着孝服答礼,祭祀毕,把知府请进屋里。直重把霁儿安葬的为难之事与知府说了,知府当着鲍大、直重的面说:“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不便参与,但确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事不能未卜先知霁儿也不可能预先知道自己的不测,不然早就会交代后事了。如今我们只能揣测霁儿的意愿而行事了。”直重、鲍大瞪大眼睛仔细听。“鲍大老人也有鲍大老人的理由,霁儿虽未曾生育但终究是范家媳妇,鲍大愿意葬在上竺坞是对霁儿的大爱。”鲍大看了直重一眼,好像说“你看,知府还是偏向我的意见吧!”知府又说道:“按照霁儿生前的生活习惯可能喜欢睦州一些,她是一个比较喜欢热闹的人,上竺坞地处大山比较荒凉。”直重看了外公一眼,像是在说“知府倾向我的意见呢!”外公也看了外甥一眼意思是“知府还没最终决定支持谁呢!” ? ? 知府望了望两位一时心里也难以定夺,说出来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话,“既然这样我看由天意来决定吧!扔铜钱铜钱正面朝上霁儿安息在睦州城,反面朝上霁儿回上竺坞安葬。”看似有些荒诞的决定没想到的是双方竟会一致同意,她们都尊重霁儿,还是由霁儿自己来决定吧!冥冥之中霁儿的魂魄已经附在知府捏在手中的铜钱上。 ? ? 知府口中喃喃:“霁儿呀霁儿,你就告诉我们最后的归宿吧!”说完将铜钱往上高高一抛铜钱落在桌子上骨碌骨碌一阵乱转,好长时间才开始慢转,最后停止了,铜钱显示“绍圣通宝”! 直重自己精通堪舆之术亲上乌龙山踏勘,在山上转了两天才确定风水宝地,又出重金向山主买了墓地。 ? ? 直重在睦州城为霁儿置办了一场异常隆重的葬礼,玉泉寺的和尚为霁儿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 ? ? 夏荷大妈的墓地就在离霁儿不远的地方。 第四章 ? ? ? ? ? ? ? ? ? ?###六十二 ? ? 鲍大参加完霁儿的葬礼回家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直重是他唯一的血脉,寄予厚望的外甥媳妇走了给了他沉重的打击。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把直重叫到面前吩咐后事,“世间万物皆是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守孝三年再续妻室这是重中之重。记住你是范家子孙是宰相后人,谨记范氏家训不做辱没先祖之事,教育后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像先祖那样出将入仕为国为民做事。”说完,咽下最后一口气。 ? ? 刚脱下孝服没多少天的直重又重新穿上孝服,直重悲痛万分,父母早逝是外公把自己抚养成人,心爱的女人走了,爱自己的外公又走了,把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大妈也走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直重身边走了三个最亲的人,直重的心好痛呀! ? ? 鲍大原本就是白崖寺的老施主,白崖寺的和尚为鲍大敲木鱼念经超度了三天三夜。鲍大的墓地选在离自己女儿雅儿不远之处。 ? ?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个大家庭一下走了三人变得冷冷清清了,直重见物思人悲痛欲绝。小妈冬梅成了家里唯一的长者,劝说直重要振作精神。 ? ? 临近年关,这年睦州下了一场三尺厚的大雪,乌龙山脚的风像会吃人似的“呜呜”的狂叫,缺衣少穿的穷人家开始有人冻死了。有些柴炭行抓住有利时机拼命抬高柴炭价格牟取暴利,徐掌柜征求老板意见,直重思考了一会儿指示徐掌柜:一、大寒之年“范公柴炭商行”任何商品一概不涨价。二、困难家庭可以先支付半价,其余年后结清。三、特困家庭可以赊账购买柴炭,价格不变,年后结账只收本钱。 ? ? 消息一公布范公柴炭商行门庭如市,特别那些大冬天穿着单衣的人家可以赊些乌炭烤火免得冻死了。城里那几家“趁火打劫”的商家也许良心发现偷偷把挂在门前的价格表改回了原来的样子,路人看了哈哈大笑。 ? ? 腊月里家家忙着过年的准备,直重吩咐徐掌柜好生经营柴炭行,自己骑着马踏着雪化后泥涅道路从大狼坞回家。天上虽有难得的大太阳高照着,但直重的心犹如冰冻似的凉,别人家热热闹闹准备着过新年,而自家却冷冷清清暗伤神。到了上竺坞只有大黄狗还是照例的一路吠叫着来迎接,到了家里只剩下二妈一个人含着泪花等自己,直重长大后第一次抱着二妈哭了,“二妈,家里面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冬梅强忍住泪,“重儿是男子汉,坚强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屋倒偏遇连夜雨,船漏又遭顶头风。”就在直重百无聊赖心情郁闷之时,一个更重的打击迎面击来。 ? ? ? ? ? ? ? ? ? ? ###六十三 ? ? 夜幕降临,徐掌柜也和往常一样上了沿街的门板准备打烊。店里过年需要有人看守,徐婶也被接到睦州城里住,不过他们另外租屋在三板桥弄里住,店里晚上由马脸一个人值班守夜,嗷,还有一只大花狗。 ? ? 后半夜的寅时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刻,天上没有一丝的光亮,黑得像墨,四周寂静得像个死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让人知道城里还有些生气。巷子里“嗖”地闯出两条黑影急速奔向位于西湖边的范公柴炭商行,尽管轻手轻脚还是被里面的大花狗发现了,“旺,汪汪----”屋子里传出叱骂声:“叫啥叫,你个瘟狗,吵得人睡不好!”大花狗不依不饶,“汪,汪汪汪”。里面的人发火了,不知抓起什么扔向花狗,“哐党”一声,“呕,呕呕呕-----”听得出花狗被砸疼了,呜鸣着负痛从狗洞中爬出来。花狗闻到生人气息正想狂吠,瘦高个忙从怀中掏出馒头夹肉扔向大花狗,花狗闻到肉香一个纵身接住了馒头。要知道这几天大花狗是饿坏了,以前都是夏荷喂的狗,一天三餐吃得白白胖胖,自从夏荷走了由徐掌柜喂养,男人总归粗心些,有一顿没一顿的经常让大花狗饿肚子,今天生意特好干脆忘了没喂。 ? ? 大花狗吃着吃着感觉不对劲了但也来不及了,整个馒头连肉都吞进肚子了,无力地“呜呜”几声看着两条黑影慢慢倒下了。“得手!”廋高个轻声对着胖子说。“走,上仓库!”看来胖子是头。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后面看着高高的围墙一时没了主意,胖子扰了扰头俯下身子示意廋高个踩着他的身子爬上围墙。廋高个借着胖子的身体一纵身终于翻上围墙,又轻轻落在商行的围墙里。仓库的位置是这几天冒充顾客早就踩点好了的,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从腰间弄出了铁丝勾对着门上的锁一捣鼓开了,廋高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快速走进仓库。一排排整齐堆放的柴火,一篓篓码得像山一样的乌炭,连他这个享名睦州城的大盗也嫉妒生恨。“水上漂”是他的绰号,轻功了得,来无影去无踪,专盗商号富户,官府多次组织缉拿都让他漏网。 ? ? 范公柴炭商行本来早就盯上了,但见老板心地善良处处为穷人着想原本想放过这个,只因几天前去了“发发发赌坊”输光了老本还欠下一大笔债,赌坊要他一只手,这不是要他的命吗?眼看刀子就要落下,“水上漂”痛苦地闭上眼睛。“慢着!”一声大喊喝住了赌场打手将要落下的快刀,“水上漂”认得是“隆庆柴行”的老板朱时来,哭喊着,“大哥,救我!”胖墩墩的朱时来慢吞吞地对着发发发赌场老板说:“他欠的钱我来还。”小小睦州城有头有脸就那么几个人谁不认识,打手马上放了“水上漂”。 ? ? “水上漂”望着幸存的手跪着对朱老板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您叫我干啥就干啥!”朱时来要的就是这句话,否则他花五百两银子买他的手当他是傻瓜呀! ? ? 朱时来对范公柴炭商行恨之入骨,雇佣麻五诬告不成反害他自己坐牢罚钱,大雪封山堵路正是赚钱好时光范直重又偏偏反而低价供应柴炭。这个还好理解他想在睦州装好人图名声像个范公的后人,千不该万不该还允许穷人赊账买柴炭,这是亘古未有之事,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草你妈个逼!看我不一把火把你烧个精光看你拿啥来嘚瑟!”心里是这么想但知道自己没这个能耐,今天刚好路过赌坊听得里面人声鼎沸进来凑热闹,看见“水上漂”的窘境知道自己的计划就要实现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出心中的这口恶气出五百两银子值。 ? ? “水上漂”在黑暗中摸索着打火石,引火的松明这家伙都早备好的,范公柴炭商行本来就信誉好柴火干干的,加上冬季天干物燥,“水上漂”一下子点燃了整个仓库,火势蔓延的很快差点连他自己葬身火海。 ? ? 围墙外的朱时来见阴谋得逞那还管“水上漂”的死活在就一溜烟跑了。 ? ? 浓烟熏醒了马脸,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知道大事不好了。喜欢裸睡的马脸顾不上穿衣了赤裸着身子手里拿着铜脸盆一边敲一边喊:“快来救火呀,范公柴炭商行着火了!” ? ? 大火映红了半个睦州城,附近的人全都跑出来救火了,尽管商行的边上就是西湖,湖里的水也是满满的,但整个仓库的柴火和木炭燃烧起来神仙也难救呀!躲在人群中的“水上漂”脸上露出了微笑,“明天可以去‘夜来香’销魂了!”这是说好的朱时来对他的奖励,就挑那个最好看的小桃红姑娘玩她三天三夜。 ? ? 当掌柜的从睡梦中惊醒赶到商行整个仓库的柴炭已烧了个精光,马脸光着身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掌柜的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徐婶也赶到了。“这也许是睦州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火灾了。”人群中一位雪白胡子的人说。“这火是咋着起来的,蹊跷呀!听说里面还有人看守。”“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得查个究竟呀!”------ ? ??掌柜的脑袋一片空白,柴炭商行在他手上付之一炬,接下来该做啥事他一时六神无主。 ? ? 徐婶叫老公退下条裤子来扔给马脸遮羞,“哭有啥用?保护好现场天一亮就去报官!”掌柜诚惶诚恐,嘴里喃喃自语:“商行没了报官有啥用?”徐婶发火了,“你个猪脑袋,这火无缘无故着起来你不觉得蹊跷吗?商行没了事总得查清吧,不然你更对不起恩人了!” ? ? 西湖上空弥漫了烟雾,与乌龙山的云雾连成厚厚的一片,犹如黑云压城,压得整座睦州城喘不过气来。天已经透亮,太阳的光线穿透不了厚重的烟雾。围观的人群久久不忍离去,“多好的老板,多好的范公柴炭商行,怎么会遭此劫难啊!”一片唏嘘惋惜。 ? ? 马脸哭丧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府衙走去。 ? ? ? ? ? ? ? ? ? ? ###六十四 ? ? 街上的人声鼎沸知府昨晚也早听见了,只是这几日公务繁忙整个人实在太疲倦也懒得起来。一早便有人击鼓报案,听得是范公柴炭行整个的一把火烧了,知府惊呆了,心想:“范家刚遭遇了劫匪死了好几个人如今又遇上如此重大变故,直重这副还稚嫩的肩膀能扛得住吗?”问马脸大火如何发生的,马脸也是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 ? ? 马脸也是快四十的人了父母早亡是个光棍,原本在村里就是个混混,上一年跟着仇三打劫遇着直重,直重看马脸无所事事就给他在柴炭行谋个事做。平时也还尽职,就是兜里放不得钱,这不,年前提早发工钱是为了让大家提早办年货的,马脸无家过年也简单。兜里有钱心里就想女人了,虽然他和四山里的张寡妇有一腿,但城里的女人就是好看,白白嫩嫩的一把能掐出水,平时就是心里想想,这下有资本了也该享受享受城里女人的滋味了。 ? ? 马脸在掌柜的回家后便急速的往“夜来香”跑,暗地里看好的小桃红已经进入人家的怀抱,马脸只得将就一个叫小杏花的姑娘。马脸迫不及待进来就啃,小杏花杏眼圆睁,“你个乡巴佬这么粗俗,是哪个山头的土匪出生呀!”马脸不乐意了,“你个出来卖逼的还管人家的身份?”伸手就从兜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拿在手上,“我就是土匪你怎么着吧?”小杏花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马上喜笑颜开,“这位爷,我是跟您开玩笑的。”边说边伸手一把将银子夺了去,马脸则一把抱起小杏花向床上走去。 风月场上的女人跟张寡妇真的大不一样,小杏花看在银子的份上百般献媚马脸,把个马脸的魂都弄到天上去了,直到精疲力尽一泻千里才罢休。马脸本来想干完了事就走,不知道真累了还是舍不得小杏花竟抱着光溜溜的裸身子睡着了。 ? ? 还好尿急起来发觉睡在青楼里,马脸惊出一身冷汗,听得外面已经敲三更了,马脸连忙穿好衣裤匆匆回到商行。这也是后来马脸听见大花狗叫懒得起床的原因了。 ? ? 知府见马脸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吩咐仵作带着衙役前往勘查。 ? ? 仵作拿出银针刺入花狗颈部拔出来银针漆黑,“大花狗中毒死亡,大火恐有人有意而为。”马脸的心一沉,心想听见狗叫我要是当时爬起来可能能避免这场灾难了,出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嘴巴。仵作在仓库后面的围墙上又发现了一个浅浅的脚印,地上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深一个浅。 ? ? 知府听完仵作的勘验知道有人祸害直重不禁勃然大怒,着令捕快限期破案。捕快根据仵作的勘验情况知道罪犯是翻越围墙进去作案的,而当地能自由进出丈高围墙的定是“水上漂”。但“水上漂”以往作案以盗取钱财为目的,不做杀人放火的事,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参与?那个脚印深一些的是“水上漂”的同伙还是幕后指使人?根据以往的经验,“水上漂”都是跑单帮的从没和人联手过,凭他的能力也不需要帮手呀?要是真的是“水上漂”所为,他与柴行无冤无仇犯下如此重案图什么? ? ? 一连串的问号在捕快的脑海里转动,他始终不明白“水上漂”为啥会犯下如此重罪,哪个和他一起的又是谁?要是真的是“水上漂”作案这个人真的不好抓呀!几次出动衙役围捕都让他逃脱,这次该想个万全之策了。 ? ? 知府吩咐捕快破案需要的银子可以放宽使用,捕快发动所有的内线甚至丐帮都用上了,一连好几天了连个“水上漂”的踪影都没有。知府也是一天一问弄得捕快怕回府衙,干脆说出外寻找线索去了不见知府的面。知府虽说限期破案,真的破不了还能杀了捕快?知府派人传来画匠叫认识“水上漂”的衙役描述然后将布告贴满大街小巷,连乡下的每个村子都贴出,发现“水上漂”的赏金也是从未有过的一百两银子。 ? ? 这次“水上漂”真的成惊弓之鸟了,城里住不得,乡下的亲戚不敢留,就是住个山上的野猪铺也怕被人发现,一百两银子谁都会眼红的。 ? ? 就在半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令捕快精神为之一振的好消息终于来了,据丐帮报告“水上漂”就隐藏在乌龙山上的五龙庙里。五龙庙是一座早就已经荒废了的破庙,当捕快带着衙役包围破庙时“水上漂”正在那里啃带着泥巴的生番薯,那还是白天不敢出门天黑趁着月亮影子拿着把破锄头到地里找来充饥的。 ? ? 这次捕快只在必得,连弓箭手都带上了,活的不好捉死的也要。“水上漂”见这阵势也不反抗了,因为他没力气反抗了,这些天体重轻了十几斤,连走路都带漂了。 ? ? ? ? ? ? ? ? ? ? ? ?###六十五 ? ? 直重也是在大火过后的第二天晌午知道的,是掌柜的派人快马来报。直重刚失去几位亲人不久又碰上如此重大变故终于承受不了打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方公子见状马上背着直重来到方丈室。方丈问明情况,给直重搭脉是气淤肝脏、急火攻心所致。 ? ? 二妈冬梅整个家庭需要打理分不开身来护理直重,方公子快马加鞭接来妹子禾子来寺里帮忙料理。 ? ? 直重昏睡了三天三夜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霁儿坐在床沿上,“霁儿,这些天你去哪了,找得我好苦!”说着一把抓住了霁儿的手。“范公子,您醒了,我去叫方丈!”禾子挣脱了直重的手,直重怅然若失,原来不是霁儿,但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记不起来了。 ? ? 姑娘带着方丈来了,方丈仔细搭脉对着姑娘说:“范公子病情虽好了些但还不宜下床行走,饮食以清淡为主,言语不宜刺激。方姑娘受累了!”姑娘说:“大师不用客气,范公子与我兄情同手足,我来照料也在情理之中,本分之事。”方丈又对着直重说:“凡事自有定数,天命不可违,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望范先生放下包袱重振家声。”直重轻轻点头。 ? ? 方丈走了只留下姑娘,望着姑娘那双黑不见底的清澈眼珠子直重一下明白过来,这不就是方公子的妹妹禾子小姐吗?那种一见面让你记得一辈子的模样,一年多没见面了照样还是那样的妖娆妩媚,直重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 ? ? 方公子不知啥时候进来了,见直重醒过来了狡诈地眨了一只眼睛。直重装着没看见,“这些天我不在授课的事你费心了。”方公子说:“啥时候我不费心了?说不定病情好些了又要去睦州重振旗鼓了。”直重黯然伤神,“家中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重开柴行了。”禾子白了哥哥一眼,“不会说话少说一点,重哥哥才苏醒过来就提伤心事。”方公子双手摇着说:“好好好,我不会说话影响范公子心情还是让妹妹来照顾快些让他好起来,不然我一个人快忙疯了。”?直重说:“我们不能误人子弟,等我好一些我们一起物色两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授课。”方公子说:“如此甚好,这样我也能腾出些时间准备两年后的京考!”? ? ? 方公子回到四山书院宿舍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父亲当年家境贫寒苦读诗书,进京赶考幸得头名状元,慢慢从知县、知府一直做到六省巡抚,可谓荣极一时。兄妹跟着父母过着充裕的生活,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前父亲的一场恶病夺走了他的性命,三年前母亲也追随父亲走了,只剩下兄妹俩。 ? ? 本来中举后父荫也能做官,但心高气傲的方公子一定想要凭自己本事考取功名。四处求学问道,得到香溪范文渊启发学业大有长进。后又遇见范直重,两人意气相投成异姓兄弟,一年前又来帮助直重在四山书院授课。妹子禾子天性聪慧、知书达理,家中本有些钱财可以雇人,但生性倔强的禾子偏要过农家生活,下人做的洗衣做饭之事一律自己解决。当哥的开玩笑“你这样的村妇当心找不到好婆家”,禾子笑笑说:“不遇见自己喜欢的就不嫁呗!”真拿他没办法。做媒的踏破门槛横竖看不上,一句“哥哥不娶我不嫁”噎死你。? ? ? ? ? ? ? 方公子早已二十出头了,差不多大的人孩子都会走路了,心里话看见直重娶的老婆自己心里也很想娶老婆了,但他一定要等考取功名,哪怕三十岁不考取也不娶,再是没遇见心爱的。不,不,前些天就遇见了一位,但那是知府的千金门不当户不对,自己只能像只懒蛤蟆想想而已。除非,除非自己中了进士托直重说说话也许有可能。这可是这辈子第一个第一次遇见就有怦然心动有感觉的姑娘,想着好事自己哑然失笑,还不知道这姑娘有婆家没有呢! ? ? 想完了自己的事再想妹妹的事,妹妹的年纪在村里已经生娃了,谁都看不上好像只对直重有意思,原先不可能现在倒是现实的事,等直重三年守孝期满就可结婚。假如三年后自己当上知府或知县啥的娶上睦州知府的女儿到时兄妹俩一起结婚哪有多好呀!想到开心处方公子不觉哑然笑了,笑得很开心惬意! ? ? ? ? ? ? ? ? ? ?###六十六 ? ? 抓捕了“水上漂”是睦州城里的大事,没多大的功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捕快将他投放牢房后知府下令任何人不许探监。 ? ? 第二天上堂,知府威严坐在大堂上,两边的衙役“威武”声喊得山响,木棒敲击的地面颤动,自视极高的“水上漂”也不免胆寒。饿得饥肠辘辘的“水上漂”有点站不住了对知府说,“能否让我先饱餐一顿!”知府说:“你准备现在就杀头那我能满足你的要求。”“水上漂”说:“那还是不要了。” ? ? 知府把惊堂木重重一拍,“跪下!大胆狂徒偷盗成性,今又纵火焚烧柴炭商行造成财产损失惨重社会影响恶劣,你知罪否?”“水上漂”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横竖一个死,干脆一声不吭。知府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只能跟他斗智斗勇,“你可有同伙或指使人?交代清楚能从宽处理。”这个有诱惑力,“你能饶我不死?”“就看你的表现!”“水上漂”还是不相信,不说这次的大火就是以前犯下的就是个死罪了,只是以前官府没有这次抓捕的力道,看来这次是失算了,还不如当时在赌坊失去一只胳膊好,不至于现在丢了性命,后悔! ? ? “水上漂”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意思是“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知府知道对付这种人用刑是没用的只好先行收监。 ? ? 晚上,昏暗的监舍里“水上漂”躺在冰凉的稻草上听着左右邻舍受过酷刑人的惨叫声不知该为自己庆幸还是该为自己悲哀?受点皮肉之苦好过杀头死命呀!“水上漂”九死一生心里从没有过像现在一样怕死。 ? ? 忽然,一阵锁链声响牢门打开了,“水上漂”一骨碌爬起来脑袋转得飞快,“难道有人救我来了?”“难道要夜审我弄点苦头吃吃?”猜不到的是狱卒提着菜盒子进来了,一张破旧的小桌上马上摆上了红烧猪肘子、梅干菜鸭还有鲈鱼,看样子这些都是睦州最有名的“状元坊”的菜肴。酒也是睦州好酒严东关的五加皮酒。“水上漂”的口水流下来了,“嗨!半个多月肚子里没进油水了!”抓住大肘子就啃,肉到嘴边突然又放下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来历不明的酒菜即使再饿也不能贪吃呀! ? ? “吃了这顿酒肉是否要送我上路?”“水上漂”问狱卒。狱卒对他说:“你想多了,是你的一个老朋友托我带进来的,知府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原来是这么回事,心想,“看来朱老板还没有忘记自己,说不定他家有银子或许有路子会救自己出去。” ? ? 这下放心了,重新抓起桌子上的猪肘子猛然啃起来,啃几口肉灌几口酒,吃相难看得像个饿死鬼投胎的。 ? ? 啃完肘子伸出去抓鸭子的手忽然僵住了,喉咙一阵难受,胸口气闷,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水上漂”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指着狱卒,“你、你、你-----”狱卒双手乱摇,“不是我,不是我,-----”一边向门口退去,看来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 狱卒急忙向监狱头报告,监狱头知道“水上漂”是府衙的重犯自己责任重大连夜禀报知府,知府着仵作火速前往。仵作赶到时“水上漂”早已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仵作见多识广马上断定这是一种叫“三步倒”的剧毒药,无药可救! ? ? 知府、捕快沮丧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抓到了“水上漂”,本指望他能供出幕后指使人抓住罪犯,好了,这下线索又断了。 ? ? ? ? ? ? ? ? ? ? ? ? ###六十七 ? ? 四山里的风俗“先生不过十五,长年不过廿五。”意思是教书先生放假在腊月十五前,长工干活也不会超过腊月廿五。直重虽人在白崖寺心却早就飞向睦州城牵挂那里的案件进展情况,腊月十八那天方公子兄妹决定陪直重走一趟。考虑到直重身体虚弱方公子雇了两顶轿子,自己骑着马一路前行,走大狼坞需要翻越好几个岭加上道路崎岖,轿夫走走停停卯时出门到了午时才到睦州城。 ? ? 直重在睦州没了落脚的地方干脆直接去了知府那里,知府得知一行人等没吃午饭吩咐厨房重新开火做饭。蕙儿出来看见除了直重外还有上次在白崖寺碰见的俊俏公子,一朵红晕飞向脸庞。这微笑的细节被知府捕捉到了也不说破。 ? ? 饭桌上直重问起案件进展情况,知府大致做了说明,“大火为‘水上漂’所放,但他可能被人利用了,到头来他自己也被人毒死了。”直重说:“牢狱戒备森严外人如何进得去投毒?”知府说:“罪犯很狡猾,他花钱托乞丐买通狱卒将酒菜带进去毒死‘水上漂’。”“那找到乞丐就是,丐帮也有捕快的眼线,这事查起来应该不难。”“可惜的是见过罪犯的乞丐今天早上发现死在了富春江畔,那里可能也不是第一现场。”“我们已经被罪犯牵着鼻子走了。”“此话怎讲?”“罪犯知道我们会顺着狱卒找到乞丐,而杀死乞丐就断了线索,罪犯以为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了。”“理是这个理,但真正寻找起罪犯的线索比较难。” ? ? 知府问起睦州城可有冤家结仇,直重说:“我做人一向秉承祖父的‘忠恕’原则,宁愿自己亏些也不与人争长短。”“那会不会有人出于嫉妒而为?”“也不太可能,心眼太小之人也不敢冒杀头之罪而恣意妄为。” ?一直没发声的方公子说:“古语云‘同行是冤家’,出于嫉妒也罢损害了他的利益也罢同行作案的可能性较大。”直重和知府都点头表示同意。 ? ? ?方公子问知府“水上漂”被人毒死城里有多少人知道?知府告诉他只限捕快和牢狱里的人知道,方公子建议“水上漂”的死讯暂时不让外界知道。知府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与大家轻声说了众人都说可行。 ? ? ?次日,知府将睦州城所有经营柴炭的老板集中在大堂,名义上是柴炭是易燃物品,范公柴炭商行已发生重大火灾损失惨重,临近年关各商号一定要吸取教训防范此类问题再度发生云云,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 ? ? 人群中有一个人心里暗暗窃喜,事情总算过去了! ? ? 突然,知府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原本和颜悦色的知府忽然变得异常的严肃,“大家都知道‘水上漂’的事了,对,他就是火烧范公柴炭商行的罪魁祸首!”知府看着每个人的脸继续说:“想不到的是‘水上漂’放火是有人指使的,还想在狱中杀人灭口。没想到吧!‘水上漂’命大,多年的江湖生活养成了他多疑的性格,只吃了一点感觉不对就不吃了,替人做了事还想杀人灭口激怒了‘水上漂’,如今他已供出谁是指使人了,大家请看他的供词。”知府把案桌上的纸向大伙挥了挥,眼尖的看见上面有血红的指印。 ?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知府又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说:“罪犯就在你们中间,还不从实招来!” ? ? 从各人脸上的表现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是谁了,“衙役何在?”“威——武——”衙役今天特别有精神,木棒敲得地面震天响。知府又一次厉声喝道:“再不站出来上奏朝廷将实行腰斩!” ? ? 这时,一个人浑身颤抖淅淅沥沥在往下流尿棉湿了裤淋地上还有一大滩,大家定睛一看是朱时来。知府喝问为何如此狂妄心凶?朱时来将上年被判坐牢又被罚款还被棒打怀恨在心,又在今年直重不趁大雪天很赚一笔还弄出啥赊账买卖使得朱老板少赚一大笔钱,他的本意是烧了范家柴炭行群龙无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操纵市场赚大钱。朱老板精心算计估计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将一劳永逸地铲除范家势力让范家彻底退出柴炭行业。 ? ? 知府宣判,收监朱时来明年秋后问斩,沿街三间店面补偿范直重,朱家所有柴炭归范家所有,朱家所有银子补偿范直重损失,因所有财产不足以赔偿范直重之损失,朱家男性充军800里,女性卖到青楼为妓。 ? ? ? ? ? ? ? ? ?###六十八 ? ? 朱家的隆庆柴行也是睦州城数一数二的百年老店,店面在西门街,祖上一直口碑很好,到了朱时来手里就不按规矩做事了。买家都不傻知道货比三家,因此朱家的生意越做越差。不思自家原因反而怪人家比他能干出于嫉妒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那叫咎由自取。 ? ? 直重摘下了百年老店“隆庆柴行”的牌匾,换上了知府张大人题写的“范公柴炭商行”新匾,在农历廿四那天重新开张。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睦州城里有头有脑的都来了,知府的到来更为商行的名号增添分量。 ? ? 直重还是用徐墨岩当掌柜,徐掌柜感激涕零,自愿罚薪一年,直重说就扣两个月薪水作为惩戒。马脸是一把鼻涕一把脸的求直重不要开了他,哪怕不要工钱给碗饭吃也行。直重想这样的光棍到了四山里算不定又会犯下啥事,但不惩罚又怕下次还得松懈因此重罚他半年薪水,马脸是千谢万谢的在地上磕头。心想,只要老板不赶我走以后存了银子还可以去找小桃红,嘿嘿!其实小杏花也不错,只是太贵了点,张寡妇几个铜钱就能搞定。 ? ??由于朱家没有参加范家的统筹歙州购货,库存的柴炭并不多,质量也是次于范家的柴炭,直重不想以次充好的卖,将朱家所有的柴炭按范家原来价格的七折卖,两三天时间货物告罄。 ? ? 到了年底店里的伙计都已结算薪金回家了,只留下徐掌柜夫妇和马脸。这里的店铺比西湖边的宽敞多了,后面除了几间大仓库还有几间供人居住的屋子,徐婶说他们两口子和马脸就住店铺里了,范家再不能出乱子了。 ? ? 安排好这里的一切,方起先、禾子、直重带着祭品前往乌龙山墓地祭祀霁儿和夏荷,在坟前烧了许多的纸钱,告知霁儿明天就要离开睦州回老家过年了。坟山回来已近傍晚,三人去往睦州府和知府告别,知府又留他们吃了晚饭,蕙儿见是心上人方公子来了喜上眉梢又是煮茶又是亲手烧菜的,看得禾子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大小姐做事可真大方这样露骨我可做不出来,不过真有这样的嫂子才好呢! ? ? 方公子还是要直重坐轿子回家,直重笑着说:“我身体已经恢复了哪能再像个娘们儿坐轿?”看一眼禾子觉得说得不妥脸一下红了,“我还是骑马回家吧,跟你有个伴。” ? ? 两头一红一白的高头大马,禾子趁着一乘小轿,后面还有两个挑夫挑着睦州城置办的年货,一行人等行走在大狼坞山垅里。 ? ? 到了塔塔岭的隘口,直重和方起先从挑夫的担子里拿出些糕点准备上白崖寺给方丈,禾子留在轿子上等他们下来。方丈见直重精神焕发知道事情已经解决,可喜的是直重的身体已经完全的恢复。直重感谢方丈的数次救命之恩,还有留出寺舍置办四山书院。方丈道:“佛渡有缘人,这是前世就命中注定的。哈哈哈------”大家约好元宵后再见! ? ? 一行人到了坞口,直重该和兄妹俩分手了心中有些不忍,“一年多来承蒙方兄的大力鼎助,大恩不言谢!”方公子说:“我们俩是啥关系,不必文绉绉肉麻了,要谢还是谢谢我妹吧!”禾子在轿中出来了,“哥的脸皮真厚,哪有人自个讨谢的?”范直重赶紧的双手作揖对着禾子说:“禾子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禾子原想听着范公子是如何夸她的,没想到一向正儿八经的范公子会来这一手,连方公子也料想不到,一时间仿佛空气也凝固了,接着是禾子“咯咯咯”笑弯了腰,方公子是拍着大腿狂笑,“范老弟呀范老弟,结识快两年了没想到你还有怎么幽默的一面,想不到呀,哈哈哈!”直重也为自己的幽默弄笑了。 ? ? ? ? ? ? ? ? ? ? ?###六十九 ? ? 自从外公鲍大去世霁儿、大妈走了家里只留下一个老妈子了,冬梅二妈真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直重到家,家里祭祀的三牲祭品二妈早已准备完妥。除夕日上午,直重亲自挑着箧盒来到弼祖堂范家祠堂,正中悬挂着曾祖范文正公的真容画像,供桌上供着父亲范正路的灵牌,直重虔诚祭祀,愿曾祖保佑上竺坞范氏子孙满堂、进士及第、高官厚禄。祭毕,又挑着箧盒攀登在村后高山的山坡上祭祀自己的母亲鲍雅儿。 ? ? 除夕夜,家里屋外灯笼一片亮堂,菜还是往年那么多,酒还是往年的缸米黄,碗筷也还是往年的那样多,但座位上的人却少了三个。直重触景生情,对着冬梅喊了声:“二娘!”便压抑着声音哭了。冬梅强压着心中的悲伤,她是长辈直重毕竟还是个孩子,“重儿,事情过去了不要悲伤,外公走了往后你就是家中的顶梁柱了,霁儿知道你是这般的爱她她在那边也会欣慰的。霁儿有大娘陪着不会寂寞,你自己保重身体。”直重重重地点了点头。 ? ? 看着立在一旁服侍自己的老妈子直重站起来一定要她坐下,“王奶奶一年到头辛苦了,自我懂事起就记得您在我们家了,今天我们一家人不分尊卑就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您老年纪最大就坐在上横头。”王奶奶惶恐想挣脱早已被直重按坐在上横头的太师椅上。 ? ? 清口方家,两兄妹对斟对酌互打着乐趣。禾子对着方起先说:“知府家的千金对你蛮有意思的,八成看上你了吧?”“不,不是,是我看上了她,怕,怕门不当户不对。”方公子喝多了大舌头了。“要是父母在就好了,我们家比他家要高一截。”“此一时彼一时,我,我要为方家重振家声!”“对的,哥后年去京城中个进士获个状元郎当皇上的驸马。”“我不当驸马,‘伴君如伴虎’,我就要蕙儿!”“不知道那时蕙儿会不会已经进入哪个郎君的怀抱?”“不会,应该不会,我自信!”禾子想,看来哥真的喝多了。 ? ? 睦州知府一家人坐在桌子上,知府说:“兵部尚书黄文友又来信保媒了,说公子是工部尚书的三儿子,名字叫------”“我不听,我不听。”蕙儿一听保媒的事就急。“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十七岁的女孩子早就嫁人了,难道你想在家做老姑娘?”夫人真的有点急,过了这晚明天就是十八岁了。蕙儿双手摇着娘的胳膊说:“娘,女儿肯定是要嫁人的,但我不想嫁个不认识的人呀?”知府说:“你是知府家的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况且我们又是三年两头的搬家你能接触谁认识谁?”愣了一下,知府用一个手指点着蕙儿说:“哦!我明白了,你老实交代,是看上范直重了还是方起先了?”一朵红晕飞向蕙儿的脸庞,“娘,听爹乱说!” ? ? 说实在话知府对两个人都满意,直重智慧敦厚,起先聪明俊逸,才智不分上下,直重为宰相之后更是名满天下的文正公后裔,起先家世也不差,父亲状元出生六省巡抚也是显赫的名门之后,简直不分仲伯。任长相也是各有千秋只看青菜萝卜各人所爱了。知府自嘲道:“姻缘本是前世定,由命吧!” ? ??大年初二,直重骑马去了方公子家拜年,禾子已经和直重相处了一段时间不再忸怩,大方地为直重和哥煮茶聊天,又下厨为他们做下酒菜。天南地北地一顿瞎聊,最后聊到正题,准备明天一起去香溪拜见范文渊老师。这顿酒一直喝到太阳挂在西边的山头上双方才依依惜别,错了,是三方不忍分别。 ? ? 初三的一大早范文渊门上就来了两位骑马的俊俏后生,范文渊一眼就认出来了,“族亲来的好早!”直重和起先双双跪下行大礼,“祝老师福寿安康!”范文渊拉两位起来。范文渊与两位接触时间虽不长但影响深刻,两位才思敏捷,博学多才,学富五车,融会贯通,特别得到范文渊的点拨见识更是独特。师徒相见甚欢,把酒聊天促膝相谈,当直重要求范文渊举荐两位先生去白崖寺四山书院授学,范文渊沉吟片刻举荐了婺州的白云子和处州的张处仁,直重当然信得过老师,范文渊表示有空会亲自去四山书院讲学,直重感激不尽。? ? ? 晚霞映红了香溪,师生挥手道别!策马扬鞭数十里到了清口已是暮色霭霭,禾子已在村口张望多时,直重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失去了霁儿上竺坞没了牵挂,加上一天的劳累奔波确实累了,这一晚直重住在了方起先家。 ? ? ? ? ? ? ? ? ? ? ? ###七十 ? ? 过了元宵节,直重赴婺州请来了白先生,赴处州请来了张先生。因有范文渊亲笔信加上范文正公是两位德高望重的先生的崇拜偶像,而直重又是范公后人,所以两位先生欣然前来。到了白崖寺,见此地景色优美环境幽静正是读书好去处。 ? ? 还有两年多就是大比之年,方启先在四山书院一面配合两位老师授学一面自己用功读书,常常夜深半更还油灯未息。直重在学生中弘扬“忧乐思想”和灌输“忠恕”理念,为维护书院的正常运转不得不抽出部分精力经营商行。 ? ? 大洋埠仓库储存的部分柴炭大多来自四山里的优质产品,这部分柴炭原来计划是在春季万木抽青不宜砍伐柴火时应急之用。范公柴炭商行被一把火烧了原先的茂盛柴炭行又库存不多,新的范公柴炭商行“无米可炊”了。直重雇帆船将这些柴炭运往睦州销售。 ? ? 范家缺少柴炭销售的消息传到了四山里,老秀才徐文杰动员大家将家中的柴炭先拿出来卖给范家,山里人上山随便捡捡也能搞上烧饭的柴火。徐婶还特地回了一趟四山里在家里开了个动员会,“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四山里人家眼看就要饿死人了,是范家大仁大义将大把的银子施舍给大家,扪心自问,我们四山里谁家没有得到过范家的恩惠?如今范家有难难道我们四山里人就看着不管吗?”“不能,不能!”大家一致认为。 ? ? 老秀才说:“别看每家每户能拿出的柴炭并不多,但‘聚沙能成塔,滴水能成河’,四山里的柴炭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山!”大家的热情很高,约定第二天一早挑柴背炭走大狼坞去睦州。 ? ? 从四山里走大狼坞去睦州要翻越几座山岗,走过几条峡谷,一趟有五六十多里路。为了能当日赶回村民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出发,火红的火把映红了山垅,像一条火龙在游动。 ? ? 等到了南峰塔下的渡口,船老大看着好几百人的队伍要过渡喜得嘴巴合不拢了,“发财了,发财了!看来今天是财神爷驾到了!” ? ? 过一渡连人带货只能二十来个,先过的人在徐婶的带领下来到西门街范公柴炭商行,徐墨岩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回事?”徐婶笑着说:“他们走了老半天的路草鞋都已经换了好几双,你还让他们挑着担站着嫌不累?赶紧带他们进仓库去。”马脸赶紧的领着大伙望后院走,徐婶又去码头迎接第二渡的人了。 ? ? 直重刚从知府那里回来见着一帮人挑着柴背着炭往仓库走,忙拉着徐掌柜问:“这是咋回事呀?”掌柜的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贱内说乡民自发的是四山里人的一点心意。”直重似懂非懂忙跟着去仓库,二十几个小伙正卸下肩背上的柴炭坐在地上休息。直重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拉着老秀才的手含着眼泪说:“老秀才,直重何德何能让您老吃许多的苦为我运柴送炭?”老秀才说:“比起您的大恩大德,我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呀!”直重望着一双双稚嫩的眼睛,“多好的乡亲啊!”对着正在忙绿的马脸说:“快去掌柜的那里拿来纸笔叫老秀才把各家的名字和柴炭的数目记下来。”老秀才说:“太多了人家记不下来喽!”正说着二渡的人员又挑着柴炭进来了。 ? ? 直重招呼大家,“地上凉,我们一起去街上的饭店吃饭。”老秀才说:“恐怕街上没有这么大的饭店嘞,我们有好几百号人哩!”老秀才把前几天大伙的决定说给了直重听,直重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对着马脸说:“状元楼、清心饭庄、德胜楼、潇洒饭庄全包了,坐不下给我开流水席,饭菜管饱,酒水管够!”“好嘞!”马脸带着先到的人快速离去。 ? ? 有了大洋埠库存的柴炭加上四山里村民送的大概能挨到柴火的砍伐季了,直重去掉了一桩大心思。 第五章 ? ? ? ? ? ? ? ? ? ? ? ? ###七十一 ? ? 范公柴炭商行生意兴隆,四山书院书声琅琅。直重和启先行影不离时而在白崖挑灯夜读,时而聆听范文渊教诲,时而又去睦州知府那里品茶饮酒。不知不觉方启先到了该启程去京城会试的日子了,直重也离除去孝服的日子不远了。 ? ? 春意盎然的日子,方公子带着禾子找到在睦州的直重,说明天就准备进京会试了一起去拜见一下知府大人。知府留他们在府中用餐也算是为方启先饯行。蕙儿见方公子要远行,从不饮酒的她端起酒杯对着方公子说:“祝方公子一路顺风、旗开得胜、高中状元。”方公子也站起来端起酒杯说:“承蒙小姐抬爱,方某定不负此行,夸下开口状元不敢当,取个榜眼探花回报蕙儿知遇之恩!”众人大声喝彩。知府说:“大丈夫就当有此英雄气概!”方公子又说:“范公子才学当在我之上,只是有诸多羁绊不能前往,惜哉,惜哉!”直重说:“人各有志,范家祠堂在此,祖茔在此,不敢远行,此生只图授学经营,繁衍生息最为重中之重!” ? ? 方公子对着知府说:“知府大人,本人有一不情之请,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禾子一个人留在家中不放心,不知如何安置为妥?”直重想说“留在商行”又觉不妥,毕竟男女有别怕被人背后说坏话玷污禾子清白,故不啃声了。知府没回答蕙儿却拉着禾子的手抢着说了,“我看就留在府衙里好,没人敢欺负我又多了个伴,你说呢?”禾子没见知府应声只好尴尬着不说话。知府说:“既然蕙儿答应了也就是我的意思,谁叫她是我的宝贝女儿呢?只是不要把禾子小姐带坏喽!”蕙儿撅着嘴说:“娘,哪有这样当爹的,当着众人的面贬自己的女儿。”夫人哄着蕙儿,“好了,好了,你爹是跟你开玩笑的。” ? ? 当晚禾子就留在府衙里了,方公子和直重住商行。临行知府送了五十两银子给方启先做盘缠,启先客气说自己带着银子够花。知府说:“只可家穷,不可路穷,路上多带点银子没错,会试结束了还要等一个月再殿试,在京城闲着也要花银子的。”方公子只好收下,这份沉甸甸的情方启先记下了。 ? ? 方启先带着银子一个人出门直重不放心特地叫仇三跟着,仇三面目粗鲁正好壮胆,方公子想直重老弟想得真周到,不然住宿或上茅房如何存放银子的确是个大问题。 ? ? 两人晓行夜宿一路艰辛终于到了京城汴京,仇三东张张西望望对啥都感兴趣,问方公子:“这里有睦州十个大吗?”方公子说:“估计五十个不止,我们抓紧找客栈不然到时住街上了。”仇三不信,“太阳还在半天就要找客栈?”方公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喜来客栈”说:“你以为进进出出的人都是玩的?”仇三扰了扰头,“听方公子的没错,这里不是睦州。” ? ? 从东大街走到西大街路上路过好些客栈方公子都没让进去,仇三纳闷了,“方公子为啥要住那么远的地方?”方公子说:“你咋不说住近的地方?”见仇三还在挠头方公子说:“我们是做啥来的?”仇三总算明白过来了,“嗷,这里离考场近!”方公子哈哈大笑! ? ? “魁星客栈”里住着好多天南地北来京会试的书生,方公子两人住在靠街的房间,虽吵了点但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也好的。仇三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方公子一直没答应,怕语言不通走丢了找不回来,自己也不想结交陌生人省得惹出麻烦。两人没事就闷在房间,方公子浏览带来的诗书,仇三则躺在床上想老婆。 ? ? 终于挨到会试的日期,方公子嘱咐仇三好好守家,吃饭也叫掌柜的送来房间,等他回来晚上让仇三去青楼放松一下,仇三开心地差点跳起来,“还是方公子知道我的心思!” ? ? 方公子信心百倍走进考场,笔墨飞龙走凤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三天后放榜,张榜处人声鼎沸拥挤的不得了。仇三说:“方公子这么沉得住气也不过去看看?”方公子微笑着说:“人家会来报的!”仇三摇摇头表示不信。 ? ?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大街上“哐、哐”的敲锣声由远而近,到了“魁星客栈”门口锣声戛然而止,掌柜的领着报喜官员径直走上楼来,来到房门口大喊:“浙江举人方启先会试成绩第一名,是为‘会元’,一个月后上殿面君参加殿试。”方公子打开房门脸上并无半点惊喜之样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方公子双手接过喜报放在客栈桌子上,又从袖中摸出包着红纸的一锭十两银子给报喜官,报喜官欣然接受,“贺喜会元,愿您殿试高中状元!”方公子双手作揖回礼。 ? ? ? ? ? ? ? ? ? ? ?###七十二 ? ? 进殿面君,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哲宗皇帝亲自出题“君与臣”。方公子略一思索便洋洋洒洒在宣纸上写起来,博古引今阐述君与臣之间关系对外御强敌、对内维护天下稳定之重要。不到半个时辰交卷,皇上都有些不可思议,接过考卷文如其人俊秀,内容丰富多彩,尤其是做臣当如范仲淹一段深得皇上喜爱。在他人尚未交卷情况下用红笔朱批一甲第一名。问起家源,方启先说:“家父方弘儒乃前朝状元,蒙皇上隆恩曾任六省巡抚。”皇上惊愕不已,“原来是贤臣之后。” ? ? 宰相章淳接过考卷细细看了也是赞叹不已,“恭喜皇上为国觅得栋梁之才!”两个时辰之内皇帝终于审阅完了所有的考卷,果然里面没有更好的文章。 ? ? 皇上调来吏部官员缺员之地,指着处州、歙州两地对方启先说:“愿往哪里?”方启先不假思索,“歙州!”皇上感觉好奇,“江浙为富庶之地,歙州虽富裕但比之江浙之地差之千里耶,为何选歙州?”方启先说:“臣认识睦州知府,境内方贼生乱,每每伤及无辜,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睦州知府虽多次组织官兵围剿,方贼流窜歙州继续为非作歹,民不堪其扰。臣愿往歙州与睦州知府合力剪除方贼救民于水火。”皇上大为赞赏:“后生可畏,未出仕却早有破敌韬略在胸,看来方贼气数已尽也!” ? ? 皇上当场取出上方宝剑交于方启先,“着予可随时调动睦州、歙州两地所有官兵早日剿灭方贼!”方启先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尚方宝剑,“臣肝脑涂地不敢忘皇上教诲之一二,极尽全力剿灭方贼!”哲宗皇帝慈祥地望着方启先,“可有家室?”方启先一愣,真怕皇上搞啥驸马之类的事,别人巴不得方启先可不喜欢。皇上见方状元半晌不搭话估计是已有妻室了。“已有!”方启先知道在皇帝面前说谎是要杀头的,但心里就是舍不下蕙儿。皇上摆了摆手,“退下吧!”方启先松了一口气。 ? ? ? ? ? ? ? ? ? ? ###七十三 ? ? 一日,睦州知府忙完公干和直重在后院喝茶聊天,聊性正浓,远处传来“哐、哐”的大锣声,知府对锣声特别敏感但不知发生了啥事?眉头紧皱。直重心里猜测但也没十分的把握,自语道:“难道是方启先真得中了状元?但也不应该到睦州来呀,他的家在兰溪的清口。”正想着,“爹,来了,来了!”门外跌进个人不用猜也是蕙儿。知府嗔怪道:“没个姑娘的样儿,整天疯疯癫癫的。”禾子微笑着走了进来。知府对着蕙儿说:“瞧着人家,笑不露齿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学着点!”蕙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耶!” ? ? 大锣声一直到了知府大堂门口才停下,有衙役来报,“歙州知府求见!”睦州知府大惑不解了,自己和歙州知府并没交集更不用说故交了,有公干也没必要大老远的跑来见面,平级相见哪有鸣锣开道的道理?去看看闷葫芦装的是啥药了! ? ? 到了大堂分明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的背影,正想询问那人忽地转过身来,“恩师向来可好?”知府面对同样穿着知府服的年轻人仔细一看果然是方起先,不觉放声大笑:“好你个启先,果然中了状元。”方状元说:“有一事未征得知府大人同意启先擅作主张了还望谅解!”“好说,好说!”知府道。方状元说:“还是到后院说吧?” 直重一直待在后院不知大堂上发生的事,正在屋里度步方状元一步向前抓住了直重的手,直重猛一愣,这个穿着官府的人认识自己?把头摇了摇看清了果然是方启先,“方兄好才华果然高中状元!”方状元道:“假如你范老弟前去京考我也只能屈居榜眼了!”直重说出心中的疑虑,“别贫了,说说你为啥不去兰溪老家显摆一下,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方启先坦言:“我妹妹在此,家里就没啥人了,所以我就奔这里来了。从这里朔江而上可直达歙州,你足智多谋到时你陪我走一趟。”直重说:“你新官上任要我去干吗?”方状元说:“你还记得霁儿被害的事吗?”直重咬牙切齿,“做梦都想亲手剁了刀疤脸的狗头!”方启先沉重地对着直重说:“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捣毁方贼老窝,彻底干净地剪除方贼余孽!”说完,一拳砸在桌子上,弄得桌上的茶杯一阵乱颤。 ? ? 接着把他在皇上面前的表态细细说了一番,皇上委以重任赐尚方宝剑,这次方启先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睦州知府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一点不假,我当极力配合一举捣毁匪巢。”三人密谋许久。蕙儿则一声不吭文静得不像蕙儿,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状元看,禾子用手掌在她面前晃被蕙儿一把抓住,用一个手指放在口中“嘘”了一下,禾子笑了。 ? ? ? ? ? ? ? ? ? ? ###七十四 ? ? 方知府租了一条大船在前面,后面是直重赴徽州采办柴炭的十艘船组成的船队,真个叫浩浩荡荡。直重坐方状元的船,两人在甲板上品茗观景。新安江的江水碧绿的让人陶醉,大江两岸的青山翠绿的让人心悸荡漾。 方知府说:“要是没有土匪的骚扰生活在这里的黎民百姓生活得比神仙还舒坦啊!”直重深有同感,“土匪不灭百姓永无翻身之日,要不是土匪霁儿也不至于------”方知府怕直重伤心忙把话题岔开,“三年孝服可除你准备啥时候娶我妹妹呀?”直重从思念霁儿的痛苦中拔出,想起禾子对自己的种种好而且人也老大不小了,孝期满后是该考虑自己的婚事了。但现在大敌当前哪有心思儿女情长啊! ? ?“等剪除方贼马上成亲!”直重说,“对了,你跟蕙儿的事啥时候办呢?蕙儿已经二十岁快成老姑娘了。” ? 方状元说:“刚接手歙州府百废待兴,而且工作重中之重首先要拿下方贼。此事做成了再请人向知府家保媒。” ? ? 不知不觉船队到了九道湾,江道变得狭窄,两边陡立的高山倒映在碧绿的水中使得江水深得变成墨绿色,直重的心情也随着一下子沉重起来。三道湾地方是霁儿遇难之地,直重把从睦州带来的香烛点燃放在纸糊的小船上随着江水飘走,一边在船舷边焚烧纸钱捎给冥冥之中霁儿的魂魄。 ? ? 帆船走了五天才到歙州府,状元郎首降歙州城当知府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事,城里的百姓像过年一样燃放鞭炮来欢迎新知府,方状元想一定要勤政清廉来报答百姓对自己的爱戴。 ? ? ? ? ? ? ? ? ? ? ###七十五 ? ? 元符元年,睦州知府差密使知会淳安知县约定四月十八攻打匪首方枭老窝清溪山。 ? ? 四月十七日刘将军带领睦州官兵进驻离清溪山二十里地安营扎寨,原本驻扎在遂安的李管带也结集步兵枕戈待旦。清溪山派往睦州城、遂安城的细作早已把这一消息传到山寨,官兵围剿方枭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刀疤脸却忧心忡忡,“大哥,好像这次官兵行动与以往有所不同,这次纪律严明四面合围恐怕凶多吉少。”大麻脸接口道:“上次想玩女人一把火把你烧脱了一层皮,想玩鹰却被鹰啄了眼,哈哈哈-----”刀疤脸轻蔑地说:“哪跟哪呀!官兵来了你殿后不要尿裤子,哪次你不是脚底抹油逃得快,真刀真枪的干还是要靠老子的!”?方枭傍边站着的军师廋高个竹竿捻着胡子说:“我们虽有三百好汉且个个能征善战,但一拳难敌四手,官兵志在必得,我们就避其锋芒想法跳出合围。”方枭说:“睦州好像没有这许多的官兵,一下从那冒出来的两万之众,他们这是杀鸡用牛刀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 ? 众匪冷静下来了,硬拼是鸡蛋碰石头,不拼逃不出去,逃出去了往哪走? ? ? 商量到了鸡鸣二更才有些眉目。众匪刚睡下不久山脚传来三声炮响,官兵开始进攻了。刀疤脸胡乱穿了衣服来到寨门上观望,天刚蒙亮,山里雾气弥漫,看不真切的山腰里树林里也不知是山雾还是马队扬起的灰尘茫茫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刀疤脸再凶残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对着守兵说:“寨门紧闭,没有允许不得开门迎战。”然后急匆匆跑到聚义厅上向大哥禀报去了。 ? ? 方枭、竹竿、大麻脸早就人心惶惶等在那里了。刀疤脸将见到的情况作了汇报,“到底有多少人马?”大哥问。刀疤脸一脸的委屈样,“一片山雾看不真切!”方枭听了没责怪反而狂笑不已,“哈哈哈,天助我也!”众人愕然。方枭说:“大麻脸,你快去城门上作安排,守寨门的全换上假人,所有人马上撤!”刀疤脸惊奇地问:“撤!往哪撤,到处都是官兵围的密不透风的。”竹竿捻着胡子说:“遁,跟着大哥地遁!”刀疤脸一脸的茫然。 ? ? 刘将军与李管带汇合将清溪山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路口均有军队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来这股土匪这次是插翅难飞了。刘将军布置好阵势然后带着李管带带着一千人的大部队进攻山寨。一路并没有像样的抵抗,土匪布下的平时猎户捕兽用的野猪夹、陷阱、飞竹枪等倒伤了不少的兵卒。等攻到山门,只见大门紧闭,寨楼上几个土匪手里拿着枪也不见动作。管带下令士兵放箭,“嗖嗖嗖”,一连好几批箭射过去土匪硬是不倒,管带毛骨悚然,难道方匪懂邪术刀枪不入?刘将军命令放火箭!绑着油火的箭头又是“嗖嗖嗖”往上射,这次露馅了,只一会儿稻草人烧了个精光。刘将军又命令撞开寨门,粗大的木头在士兵们的用力撞击下终于撞开了。士兵嗷嗷着往里冲。 ? ? 山寨里到处不见人影,刘将军急了,这次是立了军令状的,两万士兵围剿三百个土匪竟然一无所获传出去人家牙齿都要笑掉,以后咋做人?命令所有士兵搜山。 ? ? 刘将军老家山东德州府人,调来睦州也就两个来月时间,平原地带带兵打仗跟大山里完全不一样,况且清溪的地势地貌特别的复杂,不然朝廷几次动用大量兵力难以剿灭匪患。 ? ? 清溪山有三十六个溶洞,而且洞洞相连,比诸葛亮的八卦阵还要复杂好多倍,这不派出去的几百士兵从帮源洞进去后在众多的溶洞里迷了路,像个无头苍蝇转来转去转不出来了,刘将军急得冒汗。李管带献计:找个当地的猎户过来!刘将军说:“我们一路来哪见过猎户呀?不是避开土匪搬走就是被土匪杀了。要不你骑马去一趟县衙问问知县有何高招?” ? ? 清溪离遂安县衙并不远,“救兵如救火”,李管带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赶到,知县忙问战况如何?李管带说:“一言难尽,我搬救兵来了!”“救兵?我这里只有衙役!”知县道。李管带着急,“哎,不是,我急糊涂了,官兵攻进清溪山不见方贼官兵倒自己陷入溶洞出不来了。”知县右拳砸在左手心,“嗨!咋会这样。”知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俺个老娘哎,俺还在知府面前夸下海口不让一个土匪从遂安境内逃脱,这可如何是好!”管带更急,“知县,你转转转没用,当兵的在溶洞找不到出路要饿死人的。”知县没想出办法以前还是得转两圈。 ? ? “有了,县衙的捕快是清溪人,也许他有办法!”知县一拍脑门。管带说:“那你快点呀!”知县说:“俺心里比你还急唻,我做遂安知县五六年了也不见提升,这次是好机会谁不想抓住?捕快还在乡下办案呢,鬼知道啥时辰回来。”刚燃起的希望又扑灭了。知县只好差所有的衙役出去找。 ? ? 两个时辰后捕快终于回来了,还饿着肚子的李管带和知县连忙简要地向捕快说明情况,捕快说:“我小时候放羊有一天突然下大雨进洞避雨,没想到羊群进洞了乱跑,我追着追着后来连自己也弄不灵清了,是凌云观的吴道长带人进洞找到我的。”知县急急地说:“那你抓紧去吧,官府的兵误进溶洞出不来了。” ? ? 捕快不敢含糊带着李管带直奔凌云观,见着道长顾不及礼节连忙求救。“救人如救火”,道长二话不说手里拿着一袋黄豆带着三个人往清溪山而去。 ? ? 到了溶洞管带举着火把听道长指挥往里走,道长过一段路放几颗黄豆。转了四个洞碰见几个兵举着火把沮丧地坐在地上,看见有人进来像看见了救命稻草,道长吩咐沿着有黄豆的路走就能出洞口,士兵举着火把走了。 ? ? 一路走一路碰见士兵,按照原来的方法士兵们都走出去了。 ? ? 刘将军感谢道长的救命之恩之后对着道长说:“吴道长,还有一事不明,土匪明明进洞了咋会无缘无故消失呢?”道长略一沉吟,“想必从通天河溜走了!”“通天河?”几个人同时发问。“是啊!你们不是看见溶洞的河流了吗?逆着河流走十来里路,出口就在九道湾那里!” ? ? 九道湾在清溪与遂安之间,土匪只能往遂安那边逃,遂安已无兵可调,一帮衙役根本不是如狼似虎的土匪对手,看来土匪要往歙州方向逃跑了。刘将军想起临行前睦州知府的吩咐拆开知府的锦囊,“事情如不顺利将随身带着的两只鸽子放出去,你带兵回来在铜官码头等。”看来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刘将军打开了鸟笼将两只鸽子放飞天空,一只往南,一只往北飞走了。 ? ? ? ? ? ? ###七十六 ? ? 睦州知府看见鸽子回来了知道剿匪不顺利,决定按第二套方案执行。叫来禾子吩咐去一趟范公柴炭商行叫徐掌柜可以发船去歙州了。又派快马带密信去遂安县衙。 ? ? 船队临出发前换了便衣的睦州捕快上了船,到了铜官码头捕快将知府的意思说给徐掌柜听,调用帆船有军事行动具体的是机密,请掌柜的谅解,所有的伙计全部下船换上军衣回睦州不许走漏消息,兵卒换上水手伙计衣服前往歙州。 ? ? 帆船船队照旧一路逆新安江而上,第二天到了九道湾的拐弯处,并没见到土匪的影子。拐了六道湾了刘将军有些沉不住气了,问睦州捕快,“消息会不会有误?”捕快说:“一般不会,知府有时候很有先见之明。”正说着话,前面三只快船拦住去路,一个廋高个竹竿样的人指着帆船上大大的“范”字旗,说话很和蔼:“范家船队很出名的,也很讲义气平时也很愿意帮助人,这里谁是掌柜的?”穿着徐墨岩衣服的刘将军说:“找我啥事?”竹竿说:“这样的,我们是遂安的老百姓,这里实在混不下去了准备结帮去歙州做活挣点钱回家,听说那边很需要民工。”竹竿见掌柜的不说话马上接着说:“当然,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们白带的,出来混大家都要吃饭的!这样行不行,帮我们带到歙州每人出一两银子!”到歙州每人一两银子不是土匪哪有如此大方的民工! ? ? 刘将军装作见钱眼开的样子,“那好呀!空船放过去也是放,请问你们有多少民工呀?”“三百人!你们有几只船呀?”捕快想,你们装得真像,范家每次出船你们比谁都清楚呀! ? ? 掌柜的似乎很看重钱,“那这个运费啥时候交呢?当然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竹竿一心想早点离开遂安地界,到了歙州地界又是逍遥王了,“这是100两银子作为定金,其余的到了歙州再结算。”边上的大麻脸递上了十只银元宝。掌柜的嘻嘻说了:“那好吧,每只船上三十人。”竹竿心想,等到了歙州城不要说两百两银子不给你就是这一百两也得乖乖给我吐出来,否则,哼哼! ? ? 船队继续出发,上来的人都不苟言笑闷坐在船舱里,掌柜的叫他们出来透透气也不愿意,等出了遂安地界船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有说有笑的似乎放松了起来。江面越来越宽,刘将军在视线的尽头看见几艘大船在一直尾随着帆船船队。 ? ? 到了歙州的深渡码头已是傍晚时分,掌柜的想停船明天一早再走,竹竿和一个叫大哥的人耳语了几句,“可以,明天一早开船,我们还想早点到歙州府做工呢!”船上原本有吃的,但多了许多人库存的食物早就没了,掌柜的说需要到镇上置办。竹竿怕掌柜的报官,自告奋勇地提出由他们出人出钱采办。掌柜的答应了。 ? ? 三百多号人的吃食不是很容易置办的,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回来,除了现成的烧鸡烧鹅花生米卤豆腐干还带回了两坛子好酒。当然别的船上的人休想喝酒,酒鬼大哥已经好几天没喝酒了,酒瘾上来没酒喝直打哈欠。坐人家的船光自己喝不好意思,竹竿出面请掌柜的也去喝两盅。也许是快到歙州了方枭心情放松了,或许好几天没酒喝今晚要补上,两坛酒除了竹竿、掌柜的象征性地陪了几盅其余的都是方枭喝。喝完了也是酒醉如泥。 ? ? ? ? ? ? ###七十七 ? ? 方枭醒来已是万道霞光,狼狈逃窜加上食物的简陋已经好几天,如今已经摆脱官兵的围攻差不多可以说是前途光明了,没有了顾虑所以能一醉方休。但一觉醒来还是有些后悔的,毕竟这里离睦州地界并不远还没有深入歙州内地,叱责竹竿,“咋就没有一点警惕性嘞,你想大家死呀?”竹竿指着站在船头的掌柜说:“是他说要等你醒来后再开船的。”“喝酒真误事,说不定还害命!”方枭自言自语,“吩咐船家开船吧!”竹竿跑到船头去了。 ? ? 起风了,天上的乌云慢慢遮挡住了和煦的阳光,而且黑云越聚越多越积越厚像要往船队压下来。风也越刮越大卷起巨浪拍打着船头溅起的浪花湿了刘将军一身,帆船一阵摇摆,方枭几乎站立不稳。逆水加上逆风船走的很慢很吃力,掌柜的对着方枭说:“这位大哥,马上就要下暴风雨了,要不我们回深渡码头避避雨?”方枭脑袋瓜飞快得转,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至于是什么一时说不清,是他多年来养成的直觉,很灵验,好多次帮他躲过官兵的追杀。昨天在船队的后面好隐隐约约有几艘大船的影子,虽看不真切但脑子里觉得有。昨晚他已吩咐在后船的刀疤脸叫弟兄们加强戒备才敢放开喝酒的,准备卯时开拔不想睡过了头,不然已经到了坑口码头了,离睦州越远就是离安全越近。 ? ? 方枭皱着眉对掌柜的说:“告诉各船家全力开船,到了歙州城重重有赏!”掌柜的也皱着眉,“狂风暴雨的天气有船毁人亡的风险,大伙几乎用命在赌啊!”就在方枭想着船公不会同意船队继续行走时不料掌柜的来了句“您能加多少钱?”方枭差点笑出声来,你们的小命都拽在我手心里还想着钱的事,“每船赏五十两银子!”掌柜的眉开眼笑一个劲地说“好、好。”对身边的捕快使了个眼色,“往下传,通知各船继续行驶,到了歙州府每船赏银子五十两!” ? ? 狂风夹裹着暴雨肆虐地击打着帆船,逆水行舟本来就不易,逆水加上顶头风任水手多么努力帆船还是蚂蚁般往前挪,方枭心里急得要命,因为脑子里的影子大船如影相随,仿佛就在船队后面幽灵似的跟着阴魂不散。 ? ? 方枭的预感没错,不过大船就在前面。 ? ? 前方江面一字排开五艘官方水军大船,上方红旗猎猎,战鼓擂擂,甲板上布满了兵卒,刀剑寒光闪闪,弓箭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方枭见状也不掩饰自己是土匪了,“竹竿,马上打旗语,所有船只马上后撤!”掌柜的不愿意了,“后撤,不去歙州了,我们的船钱咋办?”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钱,“不会少了你们的钱,每船再加一百两银子!”“一百两?”掌柜的马上说:“好,好!马上掉头,但大哥这船到底去哪儿?”去哪?方枭顾不得体面了咆哮起来,“鬼知道去哪呀!扯上帆顺水而下到哪下看情况。” ? ? 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掌柜的懒得理他,慢条斯理地指挥着水手去扯帆布,帆布扯上一半滑落了,水手说:“掌柜的缆绳断了。”方枭面对着步步逼近的水军官船几乎绝望了,“竹竿,快叫刀疤脸的船上来顶一阵子,向官船放箭。”刀疤脸看见头船的旗语差点骂娘,“又让我去做挡箭牌!”方枭的命令不敢违,这家伙心狠手辣,不遂他意随时可以挖了你的心肝爆炒下酒。 ? ? 官船见匪船竟然不管死活的冲上来,中间官船上的人命令放箭,“嗖嗖嗖”,官船居高临下帆船上的人死伤好几个。刘将军示意睦州捕快敲响大锣大喊:“不得了了,打仗了。”一船一船往下传,这也是约定好的暗号,刘将军见时机已到装作怕死的样对着船上的水手说:“大家逃命吧!”水手原本都是睦州的水军装扮的,得到指令纷纷跳入新安江潜水游向约定好的官船。竹竿打着旗语指挥后面的船只往上顶,其他的船只少了船公土匪胡乱的撑着竹篙过来救驾。方枭和竹竿跳到另一艘帆船上扯上风帆往下游逃,刀疤脸见主子暂时安全了也扯上帆顺水而下。 ? ? ? ? ? ? ? ? ? ? ?###七十八 ? ? 官船上的方知府和直重哈哈大笑,旁边的歙州府捕快不解,“知府大人何不趁胜追击一举捣毁?”知府说:“土匪虽说只有区区三百人不可等闲视之,不然不会两万官兵围捕而不得手,只等睦州遂安知县合围,这次晾他插翅难逃!” ? ? 方枭放弃的头船上来不及逃走的土匪成了瓮中之鳖,但顽抗到底拒不投降,官船射箭他们躲入船舱。不得已,知府下令官船上放下小船接近帆船消灭土匪。十多个士卒上了小船接近帆船,不料仓里的土匪冲上甲板就是一顿射杀,小船上的士兵死伤大半,不得已退还官船。直重说:“这股土匪真彪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方知府说:“慈不掌兵,打仗总要死人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范老弟,你鬼点子多看看有啥好办法?”直重想,办法倒是有,得权衡利弊呀!不管了,为了给霁儿报仇什么损失都值得!直重对着方知府说:“船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人?”“对呀!明知故问。”方知府说。直重咬着牙说:“那好呀!烧了它!”知府惊讶了,“为了几个土匪竟要烧了一艘帆船?”直重重重点了点头:“比起拿士卒的命拼搏宁愿烧了帆船,钱没了可以再赚,士兵的命没了他们父母该有多心疼!再说了不烧船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知府不再言语,对着身边的裴将军说:“下命令吧!放火箭烧船。” ? ? 一阵“火箭雨”过后,帆船燃起熊熊大火,土匪在大火中鬼哭狼嚎,这是他们想不到的事,只有疯子才干得出的事,为了灭他们不惜毁掉一艘船。 ? ? 再说方枭领着船队顺风顺水一路下来并没见后面的官船步步紧逼,暗暗庆幸,“老子吉人自有天相,原本想小打小闹劫些钱财朝廷也不会派大兵压境,大不了派当地的官兵前来清剿,利用有利地形这些人好对付。这次不知得罪哪家大神了,官府竟动用大军围剿。不过跟我方枭斗还嫩了点,这次上山围剿的人说不定已经饿死许多在山洞里嘞!再说了即使不当强盗隐姓埋名这些年余下的金银财宝也够吃上几代人的了。” 九条帆船快退到深渡了,竹竿眼尖看见远处隐隐约约也有五条大船挡在江道上,渐渐靠近了方枭大吃一惊,眼前的船如何长得跟歙州的船一样?莫非见了鬼了!在前方开路的大麻脸的船停下了,后面的船也在慢慢减速,竹竿发现后头的官船呈一字长蛇阵赶上来了。方枭后悔没有在歙州方面派人打探消息,不然不会如此被动。这次官府破例地集中两个州的兵力兴师动众的两面夹击,看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 ??方枭原本是个秀才,也想考取功名做大官,无奈时运不济屡试不举,一时心灰意冷,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书籍,发誓“不读书不做官也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人刮目相看。”说说容易做起来真难,做官难挣钱更不易,做啥赔啥不是这块料。直到有一天在新安江的货船上被清溪劫匪打劫了,土匪见方枭身上没有多少银子便把他绑了票押到帮源洞,绑匪要他向家里要赎银一千两。方枭哈哈大笑,“我家要是有一千两银子我一介书生也不至于落魄至此!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方腊在漆园给人做工,就是把我兄弟俩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呀?”劫匪见方枭胆子大不怕死邀请他入伙,方枭见自己一生毫无建树说不定在山上入草还能做出一番成就也就答应了下来。方枭是个有心计的人,一旦入了寇岂能委屈在他人之下?干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清溪山的头领杀了,众匪见方枭心狠手辣尊他为大首领,从此方枭在新安江上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专事打劫过往商船。这些年确实积累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没想到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两军相遇勇者胜”,方枭决定破釜沉舟了,命令帆船三艘为一组,大麻脸为组长组成敢死队从官府的大船间隙中冲过去,冲不过去点燃帆船撞击官船力争同归于尽。第一组得手第二组乘胜顺江而下,第一组挫败,第二组准备用火箭进攻,到近处向官船投火把趁乱冲过去。杀出一条血路,不成功便成仁! ? ? 双方的船到了箭能伤人的距离,双方的弓箭手相互对射,官府的船上有盾牌手保护加上船比帆船高出一大截土匪一下死伤了十五六个,这是土匪不能接受的,大麻脸像输红了眼的暴徒命令将帆船点燃,亲自把舵欲将船撞向中间最大的官船。官船上的遂安知县吓坏了,李管带左手拿弓右手搭箭一松手一箭贯穿大麻脸的喉咙。舵失去了方向燃烧着的帆船从官船旁擦过,船上的土匪手脚慢的被活活烧死,手脚快的跳下了江,知县命令尽数射杀不留活口。知县惊魂未定拍拍胸口,“俺个老娘嘞,差点见不到你嘞!” ? ? 另外两条帆船的土匪为头的叫大毛和二毛,见大麻脸死了不但不畏惧反而更加的丧心病狂。他们知道主船上有神箭手,便选择向主船边上的官船进攻,为求成功大毛二毛采取双船夹击的方法。眼看两条火船似箭飞来想避让是来不及了,官船生生被撞,瞬间燃起大火,官船上的水兵跳江逃命。 ? ? 第二组的刀疤脸见拦路官船被撕开一个口子,便带着三艘帆船直扑过来,土匪平时训练有素分工明确,前面的射火箭,后面的拿着火把等机会投掷。双方互射箭矢土匪死一个补上一个前赴后继,官船上可倒了霉,土匪用的是火箭,官船上乱作一团。就在官船上忙着救火时船上又被扔进了火把火势更猛了。又有两条官船被毁,船上的人跳江后爬上了剩下的两条官船上。 ? ? 方枭正在观战,见大疤脸得手大叫,“好、好,回去赏黄金十两!”正当匪首得意时竹竿回头一望大惊失色,“不好了,歙州的官船赶上来了。”? ? 后方有五条官船,前面还有两条,方枭心里发怵,“后面的追兵似乎更狠,死命往前冲可能还有一条活路,与后面的官船缠斗必死无疑!”还没想好,后面的火箭已经飞来了。竹竿大声呼叫:“大哥快走!叫另外的两艘船过来挡一挡,我们先赶上刀疤脸他们,估计到时还能留下三四十人的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 方知府直重并不会手下留情,命令所有船上的所有弓箭手装上火箭不说万箭齐发也起码几百箭齐发,走得慢的两艘帆船顿时成了火船,土匪不被烧死也被赶下水,裴将军命令官船上的水军放下小船去江中斩杀落水的土匪。 ? ? 方枭的帆船幸好逃得快趁知县手忙脚乱之际杀出重围追赶刀疤脸去了。 ? ? 直重眼睁睁看着匪首逃出心里很不是滋味,方知府宽慰道:“放心吧!孙悟空再厉害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我们抓紧追赶吧! 七十九 ? ? 方枭杀出重围,刀疤脸在前方十里外的江中央抛锚等待。细点人数,刀疤脸的三艘船只剩下四十人其中十来人还带着箭伤,方枭的船上慌乱中被火箭射死四个,烧伤三个,幸好帆船还好,不然早死在新安江里喂鱼了。加在一起能喘气的总共四十六人,方枭无比伤感,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能挺过去将重新招兵买马誓与官府抗争到底,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地方狗官还要杀到京城去夺了那鸟位!方枭豪气倍增。? ? ? 重振旗鼓,帆船成二二队形顺江而下准备在九道湾秘密的溶洞出口潜回清溪山,神不知、鬼不觉。 ? ? 刚进入一道弯进口,“我个娘哎!”刀疤脸叫出声来,原来又有五艘官船挡住去路。九道湾江道狭窄,官船二三配置,前面两艘船挡道,后面三艘并排督阵几乎挡住了整个水道,真个叫水泄不通了。方枭想“以前的老办法行不通了,除非-----”这个除非的后面方枭实在不敢想象,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老婆已有身孕,还想光宗耀祖扬名立万,一个快要做父亲的人真的不想这么早死啊! ? ?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想成为一代枭雄的方枭第一次知道啥叫害怕了。以前自己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挖人心割人肺炒着当下酒菜,根本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就是世上独来独往的王。今天真的陷入绝境了! ? ? 睦州知府张可侠带着何、杨两员水军副将亲自赶来了,这次围剿土匪用的主要是水军,用步兵将领刘将军这招是“敲山震虎”,派出船队是“引贼上船”,等到船队到了歙州地界动手使方匪意想不到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下游设两道防线是预计方贼肯定会走顺水路,而遂安知县那一道关口最为薄弱,知府是“亡羊补牢”来了。 ? ? 竹竿平时自诩自己是“智多星”“诸葛再世”,到了这时成了技穷的黔驴,刀疤脸打打杀杀只有匹夫之勇出谋划策指望不上。方枭身边没高人呀! ? ?“天要灭我也,看来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祭日了!”方枭仰天长叹。刀疤脸说:“大哥不要丧气,我用原来方式杀开一条血路,即使我粉身碎骨也要保大哥平安出去!”方枭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不自信:“没用的,也许能冲破第一层包围网,但后面堵住河道的三艘船如何处置?”刀疤脸一时语塞。 ? ? 双方剑拔弩张但谁也不先出手,就像高手过招。 ? ? 竹竿终于想出一个“丢卒保车”的办法,但是方枭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让他如何对得起为他死去的弟兄们哪!“大哥,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能全军覆没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方枭第一次在人前流眼泪,第一次向人双手抱拳作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假如有未来咱们还是磕头好兄弟!” ? ? 要想成功攻破第一道防守必须采用大麻脸的做法,同归于尽,生机让给后面的船。刀疤脸自告奋勇带领另外两艘帆船打头阵,竹竿断后。正好起风,越刮越大,三艘火船迅速冲向前面的两艘官船,刀疤脸冲在中间的航道,另外两艘兜住官船的两侧,官船想避开不容易啊!站在后面船上的睦州知府暗暗叫苦,这么骁勇的土匪真是闻所未闻。箭矢像下雨一样射向火船,把舵的死了自有另外的土匪顶上。两侧火船不偏不倚撞上官船,不幸的是官船起火了,借着大风火势凶猛根本来不及扑灭,水军只好弃船跳江逃生。 ? ? 刀疤脸突过官船准备冲向正中最大的官船,知府张可侠大人骇然。旁边的官船迎着刀疤脸的船直直撞了上去,土匪的船一片火海散了架,官船也着火了,船上的水军拼命的救火。 ? ? 睦州知府火冒三丈,土匪厉害到这个程度真的万万没想到的,三艘帆船竟伤了三艘比它大得多的官船,而且上面满载着水军。知府命令何、杨两员副将派小船到江面上搜寻土匪,除了刀疤脸、竹竿和方枭,其他的一概杀死不留活口。何、杨两位水军副将亲眼目睹土匪的残暴亲自带着水军在江面上仔细搜索土匪,发现一个斩杀一个,新安江清澈的江水一时被土匪的狗血污染成猩红色。 ? ? 杨将军发现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土匪拼命往岸上游,何将军将箭射向刀疤脸的附近。刀疤脸一个潜水好几刻时候不见上浮,水手持刀水面等候,刀疤脸实在憋不住了只好浮上江面束手就擒。 ? ? 方知府与直重见睦州知府那边吃紧,赶紧大军压上,命船上所有的弓箭手射杀方枭匪首最后一只船上的所有人,竹竿拦在方枭面前当场被射成刺猬,临倒下前将方枭一把推下水,“大哥,保重!”然后一个仰八叉倒在甲板上。剩下的亡命之徒有的脚受伤了仍坚持用箭射向官船,直到所有的土匪都变成刺猬。 八十 ? ? 方知府的官船与睦州知府的官船靠拢,方知府和直重上了睦州知府的官船,双方互道贺喜。这时歙州水军将领禀报没找到方枭的尸首,方知府说:“百密一疏,动用上万步兵还有上千水军也灭不了方枭莫非是天意?”直重说:“不找到方枭只怕到时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到时又要生灵涂炭!”方知府不无遗憾地说:“惭愧呀!有负皇恩哪!”一旁的睦州知府捻着胡子笑吟吟地说:“两位贤侄不必多虑,天色已不早我们且赶到清溪码头停靠作息。到时向两位献上大礼!”方知府直重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睦州知府葫芦里卖得啥药。 ? ? 船舱内灯火通明,两位知府还有直重,刘将军加上双方的水军将领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睦州知府身为长着首先发言:“皇恩浩荡,今科觅得栋梁之才方启先,以状元身份知歙州,持尚方宝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举剿灭多年顽匪方枭团伙,此为大功一件,恭喜方贤侄,贺喜方贤侄!”方知府说:“要说大功非睦州知府莫属,统领睦州官兵所剿顽匪十有七八,睦州方面船舰损失也是惨重,待我将立功之人一一上报朝廷,皇上定会论功行赏!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抓住方枭匪首,没有活捉刀疤脸用他的人头祭祀贤弟媳!”众人开怀畅饮! ? ? 酒过三巡,睦州张知府笑着对方知府和直重说:“我不是说过要送你们俩大礼吗?现在就呈上!”说完,大喝一声“带刀疤脸!”刀疤脸被五花大绑押上来,被绑着还不老实拼命挣扎嘴里囔囔,“我不服,算啥子好汉?动用几万人马对付我们区区几百人!”刘将军说:“你以为是小孩打架,不管动用多少人灭了你们这帮无恶不作的土匪还天下太平才是正道!”直重问:“刀疤脸,你认识我吗?”刀疤脸茫然摇头。“三年多前你在九道湾逼死了我老婆你知罪吗?”直重愤怒地说。刀疤脸实在想不出是哪位,“我在新安江上祸害的女人多了,谁知道哪个是你老婆?”直重忍着痛,“你记得有个弹琵琶的夫人吗?”刀疤脸像是努力回想终于承认了,“那不是我害她的,天地良心。当时我以为她会弹琵琶肯定是婢女,我脱了另一个女人的衣服正要交媾,被婢女,不,你老婆放了一把火差点连我也烧死了,是她们自己投江自尽的。”顽匪就是顽匪,作恶手段了得就是耍嘴皮子功夫也不赖。“还好意思说,剁了他为弟媳报仇雪恨!皇上有旨抓住方贼党羽可斩立决!”方知府说。“对,拿他的人头祭奠霁儿的亡灵!”睦州张知府附和着说。睦州捕快手脚真快,知府话音刚落刀疤脸已人头落地,张知府吩咐将刀疤脸的尸体拉到睦州乱坟岗喂野狗。 ? ? 睦州知府张可侠说:“上一份大礼是送给范侄儿的,下面这份大礼是送给方状元的,把匪首方枭带上来!”匪首虽也是五花大绑却没有刀疤脸的蛮横,只是蔑视地看着众人。长得书生模样文文静静,要是在大街上碰到绝不会把他和悍匪两个字连在一起。方知府说:“尔等刁民目无皇法呼啸山林,打家劫舍,谋财害命,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扰乱地方治安,闹得人心惶惶,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奉圣上谕旨调兵遣将剿灭匪患,幸不辱使命将尔等绳之以法,还睦州以朗朗乾坤。”方枭冷笑道:“是我低估了你这个白面书生,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人说歙州城来了个状元当知府,我还以为你软弱可欺将兵马向歙州运动,原来你才是围剿我们清溪山好汉的主谋!嗨,人不可貌相也!”死到临头还在侃侃而谈,众人唏嘘不已! ? ? 方枭匪患惊动哲宗皇帝,皇上曾有口谕“务将方枭匪首押解京城昭告天下!”为防不测方知府和睦州知府商定由两州捕快联合押解进京。 ? ? 方知府问睦州知府,“大人为何胸有成竹料到能抓捕方枭?”睦州知府便把刘将军的步兵如何困在溶洞,又如何在凌云观吴道长的解救下脱险,又如何发现土匪集体遁走的通天河地下河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知府接着说:“方枭故土难舍,这里地势得天独厚,况且方贼这些年在当地留下了无数的财宝,我估计这些财富就在清溪山的某个隐蔽之地。方枭不知我们已掌握通天河通往九道湾的密道,准备潜回清溪山后继续招兵买马重振旗鼓!”知府停留下来转移了话题,“不知各位有没发现刘将军身边的两位偏将去哪儿了?”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摇了摇头。知府说:“被我派去守着通天河河口六都洞了,没想到‘守株待兔’居然成功了!哈哈哈-----”众人也是开心不已,畅怀大笑! 八十一 ? ? 离剿灭方贼不久,睦州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来人自称是婺州府兰溪知县来保媒的。知府心中早已有心仪的女婿也就不问是谁家了,言语上有些怠慢。蕙儿知道有人上门做媒怕父亲胡乱答应也急匆匆赶来,“知府家的千金也是谁都可以保媒谁都可以嫁的吗?”兰溪陈知县一脸的媚笑,“小姐天生丽质快人快语果然名不虚传!”蕙儿一愣,这知县倒是有点水平,损人不带脏字,前半句夸人后半句啥意思?快人快语不好吗,我说话有不过脑子吗? ? ? 知县接着说:“姑娘年庚二十芳龄正当时也该有个乘龙快婿了。”蕙儿气不打一处来,年庚二十不是取笑我是个大姑娘了吗?还正当时嘞,当你个头呀!“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哪有说话的份,爹,您说呢?”知县对着知府说:“也许卑职官位卑谦配不上来贵府提亲,但受人之托从兰江一路下来总得把托媒人家的详情告知也好有个回音。”“姻缘本是前世定与保媒官职无干,曾有朝廷阁老、尚书多人保媒提亲姑娘不曾同意,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即可,然蕙儿是家中唯一明珠做父母的也不敢违逆她本意。再说‘小小婺州府,大大兰溪县’,兰溪乃繁华之地不亚睦州城,税赋占婺州六七成,主人家能请到知县当媒人也是天大的幸事了!”兰溪的陈知县听明白了,蕙儿的婚事说白了还是要女儿自己做主。 ? ? 禾子听说兰溪知县来为蕙儿保媒心里急得不得了,真怕这么好的姑娘被别人家抢走了,躲在屏风后面屏住呼吸仔细的听。陈知县说:“这家主人姓方,祖居兰溪纯孝乡清口村。”“这不就是我的老家吗?”屏风后的禾子心跳加快了。知府开始也不当回事,上门了话总要让人说。知县接着说:“主人如今在外地当大官。”蕙儿又忍不住了,“一个糟老头还想老牛吃嫩草,姑奶奶我虽说年龄稍微大了点但也不至于嫁头老牛吧?”知县说话慢条斯理,“主人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二十一岁进士一甲第一名。”“这不就是状元吗?还蛮厉害的!”知县知道姑娘动心了。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禾子想“这么说的越来越像我的哥了呢?” ? ? 陈知县还是那副德行,慢吞吞的语调,“不止是状元厉害,新官上任就是一知府职位。”“真厉害!”蕙儿是真的佩服年轻有为的后生。“不止是当知府厉害,新官上任就立下奇功一件,满朝震惊,皇上龙颜大悦,主人家前途无量啊!”“实在厉害!”蕙儿打心眼里佩服。禾子心里基本有数也就不着急了,转身做别的事情去了。陈知县感觉有点热脱下头上的帽子,“主人家做官的地方离睦州并不太远。”知府打断知县的话,“杭州、婺州、衢州的知府我都认识,没有年轻人呀?”知县接着说:“主人家在歙州城当知府!”“嗨!你早说不就完了吗?”知府父女俩几乎同时发声。兰溪知县也是哈哈大笑,“一开始你们没想让我说话呀!” ? ? 蕙儿转身到里面重新砌了壶白崖寺和尚的宝贝茶叶给知县喝,知县喝了一口沁人心脾连说,“好茶、好茶!”知府说:“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叶给了你喝,看来女儿对你不错呀!”知县说:“方知府公务繁忙,一切婚姻上的事吩咐在下打理,知府同意了我尽快把彩礼送过来,我的意思是既然小姐认可这段婚姻可否早日成亲?”“一切听从陈知县安排就是!”知府说。 ? ? 知府留知县在家吃便饭,吃完了还没有想走的意思。知府忍不住发问,“陈知县还有公干?”“非也,非也,还是私事。本想饭一口一口吃,事一件一件做,但今天实在熬不牢了索性一吐为快还请知府大人见谅!”“嗨!都不是外人了,但说无妨!”“我还想保一桩媒!”“陈知县五加皮酒喝糊涂了,我只有一个女儿呀!”“非也,非也,您再想想!”“哦,明白了,明白了,该不会说的是禾子姑娘吧!你可不能乱点鸳鸯谱的,她已有意中人了。”“他为名门之后,做事诚实老道,为人忠厚善良,才学博古通今,嗨!干脆说了,他就是兰溪上竺坞的范直重。”禾子刚好走进来听见了,一朵红晕撒在脸上。 ? ? 知府说:“禾子家现在也没啥人办起事来也不方便,不如这样吧,禾子的聘礼也抬到这里来吧,到时他们的婚礼一起办,这样会更热闹一些。”知县连连点头,“还是知府大人想得周到!” ? ? 事谈得差不多了,知府安排轿子送知县去南门码头,知县坐在回兰溪的木船上心情大好,想不到自己时来运转了,一下子认识两个知府还有一个名门之后,偷着乐去,晚上好好在家喝两杯,嘻嘻! 八十二 ? ? 八月中秋,睦州知府衙门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天知府家要嫁两个女儿,一个是蕙儿,一个是义女禾子。前来送礼的络绎不绝,四山里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人来睦州知府家帮忙,还有一拨昨天就已经去了一岭之隔的上竺坞布置新房。 ? ? 方知府和直重相聚在睦州知府家感慨万千,方知府说:“和老弟在南门码头相遇不想已经四个年头了,今日我俩同日喜结良缘,冥冥中也是天意,禾子为人本分不善言辞但心地善良,以后就靠你照顾了。”直重说:“大舅哥且放心,直重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我对禾子一片真诚,委屈不了她。”方知府说:“这我相信,文正公后人品质不会差。”直重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今天你娶蕙儿去清口,以后你去任上公干蕙儿咋办?她是知府的千金可不能委屈了她。”方知府回答:“这也是两难的事,跟着赴任敢情好,可娶了媳妇就有了一户人家,家里的祖宗需要祭祀,亲朋好友也要来往。生活上可以雇人,就是像蕙儿的性格怕到时耐不住寂寞。”直重说:“到时我和禾子经常去看望蕙儿,或者接蕙儿到上竺坞住上几天。”方知府一把抓住直重的手,“能结识你真好!”直重笑着说:“不结识你上哪去娶禾子这样的好媳妇!”两人放声大笑。 ? ? 由于路途较远嫁妆是一早就发出去的,过了午时两乘八抬大轿停在府衙门前,睦州城万人空巷,生意人生意也不做了跑来看这一辈子难得碰上的盛事。大伙脸上露出羡慕的目光,真是两对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 ? 知府夫妇也是老泪纵横,拉着方知府的手说:“我把女儿交给你放心!”方知府诚恳地说:“我会像爱惜自己性命一样爱惜蕙儿,我们有空会过来看二老的!”知府又拉着直重的手说:“还好你家有柴炭商行在睦州,我们见面比方启先要来的容易,今后府里就是禾子的娘家,你们可要多来看看老头老太婆吆!”直重说:“一定,一定,到时不要嫌我们来的勤就好。”知府望了望天,“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上路吧,良时吉辰耽误不得!” ? ? 起轿了,大街上鞭炮一路不绝一直放到南门船头。两位新人分别上了两条大船,披红挂彩的婚船在鞭炮声中缓缓离开睦州城向着大洋埠方向行进。事有凑巧,原本秋冬季节兰江水位不高,到了石壁宕位置需要人力拉纤,今年兰江水特别的大,即使大船也能直达大洋埠。 ? ? 到了大洋埠必须马不停蹄了,直重到家还有四十里的山路,方启先的老家更远有六十里的山路,而且都要翻越高耸入云的塔塔岭。码头上等着一批四山里的后生,他们特地赶来准备路上轮换轿夫的。 ? ? 有了生力军的帮忙轿夫健步如飞,直重和方启先策马先行。禾子在这段睦婺古道上走过不少次感觉不出个啥,蕙儿就不同了,打开轿帘听着村子里传来汪汪叫着的狗,小溪里游着的大白鹅,还有路边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兴奋的不得了。路过的村子从没见过八抬大轿,知道是结婚的轿子赶紧的拦住讨喜糖,这也是大洋一带的风俗。还好利是嬷嬷是四山里人懂得大洋的规矩,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糖递过去,拦着的人见婚事人家大方一哄而散了。 ? ? 到了四山里又有一批生力军接力抬着大轿翻越塔塔岭,这些都是老秀才安排的。等到了坞口的岔路口两路人马将要分开,直重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方启先家的良辰是酉时怕是赶不上了,误了时辰可是大不吉呀!蕙儿见两个大男人在嘀咕啥,轿子在路中间又不走了,“方相公,轿子停在这啥事呀?”方启先没想瞒蕙儿,“这样走估计要误时辰了。”蕙儿盖着头巾从轿子上走了下来,“禾子妹妹家还有多少路,不会误了时辰吧?”直重说:“我家尚有三里路便到了,误不了时辰。”蕙儿笑着说:“那就好,我们也误不了时辰了。”方启先和直重面面相觑。蕙儿抓住直重的缰绳说:“把马给我,我和相公策马扬鞭还怕啥个时辰不到!”方启先恍然,对呀!蕙儿一直会骑马,差点忘了。 ? ? 两对新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家洞房花烛了。 ? ? ? ? ? ? ? ? ? ??###八十三 ? ? 三天后回娘家也叫回门,睦州知府认了禾子做义女知府家自然也是禾子的娘家了,大家又一次在睦州相聚。知府告诉大家刚接到朝廷公文不日将赴京城就职监察御史一职,方知府恭喜岳父大人高升。睦州知府忧心忡忡地说:“前途未卜呀,外有金国、辽国虎视眈眈,朝廷主战主和两派争论不休。内有旧党新党党派之争不绝,哲宗皇帝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就连公正廉明的范纯仁宰相也被一帮权臣挑拨罢黜,一把年纪72岁高龄贬知永州受罪。”蕙儿说:“‘伴君如伴虎’,爹干脆辞官不去了。”知府说:“不能说孩子气的话,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哪有计较个人得失的?如今你已找到如意郎君心里也没啥牵挂了。” ? ??知府对方启先说:“倒是期望启先贤婿不要在这多事之秋出啥差错,天下不太平啊!”方启先相信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丈人的眼力,原本想带蕙儿去歙州的主意改变了,不如干脆等形势有些明朗再接蕙儿过去,蕙儿只能跟着禾子先回上竺坞居住。 方启先调离频繁,先知苏州,又知颖昌,并没被调到京城开封府,但一年来也没时间回来照顾怀孕的夫人,照顾蕙儿的事只能直重来承担了。可喜的是禾子也挺着大肚子了,虽乡村寂寥但大家住在一起相互可以照应。最开心的要数冬梅了,虽身份卑微但她毕竟是家里的老人了大家都把她当长辈看。冬梅吩咐家里的佣人今天杀鸡明天杀鸭的把蕙儿、禾子两个孕妇服侍的好好的。直重说:“二妈对她们真好!”冬梅故意翻白着眼说:“二妈对你啥时候不好了?”直重赶紧笑着说:“好好好,二妈对直重最好!”? ? ? 元符二年,丹桂飘香的日子禾子早蕙儿五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蕙儿生了个千金,大家皆大欢喜。直重马上书信寄给方启先,一个月后收到回信,言公务繁忙不能回家蕙儿还望妹夫多多照顾云云。 元符三年秋风萧杀的季节,直重接到苏州来信,信是大伯儿子堂兄弟直方写的。年仅25岁的哲宗皇上驾崩,徽宗即位,新帝对爷爷十分敬慕,专门遣中使蔡克明至永州,以“虚相位以待”招爷爷北上入宫就职,途中又拜观文殿大学士,足见徽宗帝求贤若渴。同时还派了御医带着治眼疾的药品前去诊治,然爷爷风烛残年无法效命请求回苏州老家养病,皇帝无奈万分遗憾。病重的爷爷万分思念远在睦州孙子切盼见面云云。 直重见信心急如焚巴不得即刻见到爷爷,家中的事一一吩咐,柴行的事嘱咐徐掌柜多多劳累,四山书院的事有劳两位老师多多费心,又从上竺坞接来蕙儿、禾子和二妈冬梅,家中多雇了两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服侍一大家子人。 做好了这一切,直重又去了一趟白崖寺,问方丈有没有治眼疾的特效药。方丈说:“你带着我的宝贝去,说不定比御医的眼药管用。”直重见方丈从箱底拿出的一包东西来。直重疑惑道:“这是啥宝贝,真的能治好我爷爷的眼疾?”方丈神秘兮兮,“这可是清明日采制的白崖顶尖茶,这可是陈抟老祖的遗留的仙茶啊!传说中喝了这种茶即使是瞎子也能睁开眼。要是别人我是真舍不得的!”直重哭笑不得,接过宝贝谢了方丈,一骑绝尘飞往睦州,明日就要前往苏州与分别八年的爷爷见面了。 八十四 听说上竺坞的孙子来了,范老爷不顾眼疾不便摸索着前来大厅相见。直重赶紧迎上前去,爷爷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直重的脸,“大孙子又长高了。”爷爷停下了抚摸的手似乎侧耳在听什么动静,“霁儿呢,还有我的重孙子呢?”直重心一惊,一股悲伤涌上心头,“爷爷,我对不起霁儿,是我没照顾好霁儿呀!”说完放声痛哭。爷爷摸索着给孙子擦眼泪,“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说给爷爷听听,这到底咋回事?”直重把霁儿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爷爷听,爷爷唏嘘不已,“这也许是霁儿的命啊,红颜薄命!幸好霁儿的大仇已报。” 当他听说直重又娶了禾子生了重孙纯仁大喜不已,“正路儿也做爷爷了,哈哈哈------”这时直重想起方丈的“灵丹妙药”了,爷爷这里御医的眼药有不少,自己拿出这不靠谱的东西来不知爷爷是否会笑话自己。别看爷爷看不见自己,但他似乎有非凡的洞察力,“大孙子,你是否有啥事瞒着我哦?”“不是,不是,孙子哪敢呀!就是,就是-----”“大丈夫说话做事都应光明磊落,不能吞吞吐吐,藏着掖着。”“谨记爷爷教诲,就是,就是我给你带来些治眼疾的药,太土了好像拿不出手。”“药哪有土洋之分,殊不知天下百草都是药,只是凡人不识货。大孙子有宝贝还不快些献出来?”直重让爷爷的幽默搞笑了,“孙子这就给您献上!” 这时,听说直重来了,黄氏微微颤颤急急赶来了,“我的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在哪里?”直重停下拿茶叶的手迎上前去,“姆妈,直重在这呢,刚到范府先见了爷爷正想去见您没想到您先来了,儿子失礼了,惭愧,惭愧!还望姆妈见谅。”黄氏打量着直重,“儿子稳重老练多了,也比以前长高了。”直重从包袱中拿出睦州的糕点孝敬黄氏,“对了,孩儿正有一事麻烦姆妈,将这些茶叶煮一些给我爷爷喝,我们当地传说喝了清明日采制的陈抟老祖遗留的仙茶瞎子也能睁开眼。其实那只是一传说也不必太当真。”黄氏说:“咦,说不定喝了孙子的仙茶爷爷的眼疾能真好也说不定嘞!荷花,快点烧水煮茶!”丫鬟急匆匆过来拿了茶叶又匆匆离去。 不一会,盖着碗盖的茶盏端上来了,茶香透过盖缝努力地往外渗,范老爷鼻子灵得很,已在狠狠用力嗅。直重帮忙打开茶盏盖子,一缕清香直冲鼻翼。“好茶,好茶!”范老爷大声叫好。用嘴呡了一小口,满口生津,滋味醇厚,香气充盈口腔久久不忍吞下,“真乃神茶也!想不到民间还有如此好茶,地方上咋地不上贡呢?”直重忙把白崖尖顶茶的来龙去脉说给爷爷听,爷爷点点头,“哎,直重孙子,我真的能看见你的影子了。”爷爷一把抓住孙子的手,直重也感到奇怪了。 “爷爷见孙子心切,加上茶汤雾气的熏敷和茶汁的作用,公公的眼睛说不定过几天真的能重见光明了。”黄氏也是兴奋不已。荷花早把这喜讯告诉了范老夫人,范老夫人在荷花的搀扶下微微颤颤地赶来了,“我的大孙子在哪呀?听说是带着仙药来给爷爷治眼疾了。”直重赶紧的迎上前去抓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没这么夸张的,也许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了。”黄氏笑着说:“是孙子的一片孝心感动了上苍!”大厅里范府上下一片欢笑声,是啊!范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般爽朗的笑声了! 晚饭后,范老爷不顾劳累拉着孙子的手拉家常,从八年前离开苏州到这次又来到苏州整个过程,爷爷问得事无巨细。黄氏来催了好几趟,范老爷乃意犹未尽。直重担心爷爷的身体,“爷爷,我明天再说给您听,家里出门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几天在苏州多陪陪爷爷就是。”范老爷“哎”了一声似乎还不情愿似的回房休息了。 七天后的晚上,范老爷对直重说:“你大伯正民卒于元丰四年,你父亲正路卒于元丰三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啊!所幸你大伯有后直彦,你父亲有你直重聊以慰藉平生。”接着又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你就回去吧,家里还有一大摊事等着你呢!其余的话我不多说了,孙子是个聪明人,记住你是文正公的后人!”直重还想多住几天,范老爷摆摆手,“爷爷老了,以后国家的事家族的事就要靠你们年轻人了。”直重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七十四岁的范纯仁不顾年老体衰一定要亲自送孙子到码头。两人并排坐在马车上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在木渎码头上临近分别范老爷心中有些凄凉,“大孙子啊,这次分别以后下次见面可能爷爷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直重连忙打断爷爷的话题,“才不会呢,下次直重把您的重孙带到您跟前来。”范老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好,那好!” 帆船驶出老远,已经老态龙钟的范纯仁仍然像一尊雕像矗立在码头久久凝望着帆船的方向。直重望着原来越模糊的爷爷的影子泪水流淌着脸庞,忍不住大声高喊:“爷爷,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是范文正公的后裔,我和我的后人永远不会给老祖宗丢脸的!” 八十五 建中靖国这年正月,天阴沉沉的,乌云压得比乌龙山还低,睦州城里的人们压抑得透不过气来,风刮在脸上比刀割还疼,原本应该热闹的街上泠泠清清,只有三三两两不知天寒地冻的几个小鬼在玩鞭炮,偶尔炸响的鞭炮使人想起现在是刚过完年的正月初头。 在老家上竺坞过年的直重自从苏州回来后不知咋地一直提不起精神,即使大年三十夜晚原该守岁的也早早躺下休息了。禾子问起是否身体不适,直重神神道道:“不知咋回事脑海中老是有爷爷的影子在,心里总是不踏实。”禾子安慰道,“是您太思念爷爷了,爷爷一定会没事的。”直重紧紧抓住禾子的手,“但愿如此吧!” 大年初五一大早,碰碰响着的急促敲门声硬生生把直重从热呼呼的被窝中拉起,开门一看,差点惊掉下巴,原来门口牵着大白马的是苏州范府的管家何钦。大白马大汗淋漓,何钦虚脱的差点晕倒。冬梅赶紧招呼何管家在客厅就坐,泡来红糖姜汤喝下。何钦似乎缓过一口气来,“范公子,大事不好了。”直重从何管家身上带着孝已经猜到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是不是我爷爷------”何管家轻轻点了点头,“老爷是正月初二午时在睡眠中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脸上带着微笑。”直重忍不住跪在冰冷的地上恸哭,“爷爷,孙儿对不起您老人家啊!不能给您老送终。”何钦连忙把直重拉起来,“公子节哀!老爷在年前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吩咐鄙人在他百年后接公子去苏州扶老爷棺柩赴洛阳万安山范氏祖茔安葬!”直重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因是刚好过年,二伯正平三伯正思和叔叔正国及伯母婶婶和各堂兄弟均在苏州范府,大年初二他们都为范纯仁送了终,就欠直重一人远在上竺坞没能赶上,直重更觉愧疚,痛哭不已。大家纷纷前来劝解,“直重孙子孝心可嘉,爷爷不会怪罪你的。” 正当直重慢慢平息心中的痛楚,三伯正思又在棺椁前恸哭不已,彭夫人劝阻不住,正思因悲伤过度晕厥在地。 正平强忍住心中的悲痛请来风水大师算好下葬日期为四月初十。 不日,徽宗皇帝得知范纯仁去世消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恸哭,“从今后往后世上再无能臣贤相范纯仁也!”亲书“世济忠直”碑额赐纯仁。罢朝三天以示祭奠朝廷重臣,又诏许、洛两地官员给予安葬。 徽宗皇帝又特遣中使蔡克明赴苏州范府下诏赐予白金三十两,特增加恩荫,让纯仁子孙做官升职,正平把皇上恩泽推让给同父异母的最小弟弟正国。 八十六 离下葬还有一段时间,正平做了分工,因直重也已经去过万安山范氏祖茔,这次直重也跟着他去洛阳安排墓穴之事。正思因悲伤过度暂时残疾在床,委托李之仪写《纯仁行状》墓志铭的事正国要多担待一些。 虽有皇帝下旨许州洛阳两地官员安葬范老宰相范纯仁,但正平一家赴河南万安山下葬父亲并没惊动当地官员。用徽宗皇帝所赐的三十两白金办完了父亲的后事,徽宗皇帝钦赐的“世济忠直”的碑额立在坟前墓道。因丁忧三兄弟赋闲在家三年等孝期满再行上任,正国原想趁期去直重侄儿的睦州走走,没想到一场大祸降临到了范府。 得知范纯仁已死,新上任的宰相蔡京心中说不出的开心,他与范正平之间有一段仇怨一直放在心上,过去忌惮皇上对范纯仁的高度信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 那还是绍圣初年的事,向皇后的一个亲戚向怀壬在自家的坟地里盖了一座慈云寺。当时户部尚书的蔡京为了结交皇亲上奏扩展寺庙旁边的田舍,侵犯了邻居的利益。开封尉范正平亲自踏勘现场阻止,百姓又击鼓上诉,正平为官也是老范家的秉性不计后果公正不阿,结果罚了蔡京黄铜三十斤,蔡、范两家的梁子也算是接下了。 蔡京上奏蛊惑皇帝,说范纯仁的遗表是范正平沽名钓誉假托父亲的英名虚构的,李之仪所写的《纯仁行状》虚妄记载中使蔡克明传达二圣虚相位以待的旨意。徽宗莫衷一是,下旨拘传范正平、蔡克明、李之仪。 监察御史张可侠叫苦不迭,因为他知道范正平正是挚友范纯仁之子,既然是皇上旨意不得违反,只能派御史前往苏州范府拘传范正平,到时再见机行事。 端午节那天,朝廷御史奉旨来到范府,言明罪状,要带走范正平。范正思瘸着腿拦住正平,对着御史说:“写我父亲的行状人是我叫的,如何写也是和我商量的,那时的正平正在万安山安排墓穴的事,这点我侄儿直重可以证明。”正平对着弟弟说:“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宰相蔡京针对的是我,他与我有私仇,你不要把一家人都绕进去,照顾好范府一大家子人,权相陷害我这次进去不一定能出的来了。”又对着直重说:“侄子辈数你最能干,多帮帮苏州范府。”直重含泪点头。 范正平、蔡克明、李之仪一同拘押在御史府牢狱。蔡京派亲信前来督促牢吏严刑拷打,妄图屈打成招。没想到三人被打血肉模糊就是宁死不屈,一直喊着冤枉。 升堂时,监察御史张可侠问范正路:“你为何要假冒父亲名义伪造遗表?”正平直喊冤枉,“父亲的遗表所言八件大事都是朝廷大事,我为防备后患不敢上奏朝廷。我把它加上颖昌府的官印密封放在军资库里了。”御史相信正平的为人心中有数了。 提审蔡克明时他侃侃而谈,“这明显是蔡京公报私仇,为了陷害范正平不惜连带牺牲我们。明眼人都知道按照朝廷的章法皇帝下旨意写好后盖上御印,在内东门也有注册。是不是我假传圣上旨意到我家找来去永州的御意就知道真假。” 李之仪上堂直喊冤枉,“范纯仁是天下人尽皆知的良相,我据实写行状何罪之有?”监察御史对整个案件已经心中有数,就是被蔡京罢黜也要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 次日上朝,张大人便把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上奏徽宗皇帝,徽宗也不是昏君,着监察御史认真勘验真伪。眼看阴谋就要露馅,蔡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御史着人去蔡克明家拿来去永州的御意,又从内东门调来注册的永州御意,两者完全相符。谣言不攻自破。又着御史去颖昌军资库取来遗表,果然出自范纯仁之手。 真相大白,原本就是一冤案,该处罚制造冤案的人放了受迫害的三人,但权相蔡京横加干涉,张大人据理力争,蔡京故意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是臣有失察觉辜负皇上圣恩,臣祈请皇上恩准罢黜京城。”好一个以守为攻,蔡京知道徽宗 八十七 正平被御史带走好几个月了没见回来,苏州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正平夫人刘氏囔囔着要去开封府见夫君。残疾的正思没法陪同前往,家里一大滩事要处理正国也走不开,直重自告奋勇要带伯母去汴京。正平大儿子直雍死活不让,“此去前途未卜,况且我只比你小四岁也该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了,直重哥你还是先回睦州吧,你在苏州也有半年多了,家里也少不得你。”正思、正国也纷纷附和,“是啊!你也不能顾了一头丢了另一边,睦州只有你一人,这里我们人多好商量。”直重想想也对,这半年多来家里不知道弄得啥样了?直重说:“那也好,有啥事书信来往,有二伯的确切消息赶紧来信报喜。”众人点头。 不说直重回睦州后事,但说直雍母子两人连同两个婢女还有三个家丁一行八人在刺骨的寒风中艰难前行。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到了汴京,找到御史院,御史说:“范正平已被解往象州羁管。”刘氏一路辛苦只为早日见上丈夫一面,御史说出夫君已被解往象州恐怕只是说辞,正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刘氏忍不住放声痛哭,过于悲伤晕厥在地。监察御史张可侠听得外面吵吵囔囔度步出来,见一群叫花子一样的人,大声呵斥御史,“衙门重地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吗?”御史弱弱地说:“这些都是正平家眷。”张大人瞪着眼睛说:“你咋地不早点禀报。”御史战战兢兢,“他们也是刚到。” 张大人吩咐将刘氏放到床上,又请来御医诊断,御医说:“夫人身体虚弱加上焦虑急火攻心,需慢慢调理静养一段时间。”张大人拉着直雍的手说:“贤侄,你父亲确实已被解往象州羁管,你等大可放心。只是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不然你母亲身体好不了。” 直雍面露难色,张大人何等聪明,转身从御史那里凑了许多的碎银交给直彦,“先拿着,找家干净点的客栈安心住下,明日早晨你再来一趟衙门,我从家带些银子来,出门在外少了银子不行。”直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萍水相逢,这怎么好意思?”张大人连忙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与你爷爷是莫逆之交。” 没想到刘氏的病一拖就是好几个月,一直到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有所好转。一行人告别张可侠恩人一路西行,走向前去象州的漫漫长途。 正平家眷自到了汴京就一直没有离开蔡京的耳目,一行人启程前去象州之事早有人禀报蔡京。蔡京又向向皇后通风报信,向皇后本来感觉正平一事对于娘家人很没面子,整不死正平羁管象州有啥屁用,说不定一帮老臣联合起来向皇帝求情,原本没主见的皇上说不定一时手软就放了。如今这不是一个天赐的大好机会吗? 皇后派出贴心丫鬟前去向家招来向怀任,耳语了大半天直到天黑才走。 一行人风餐露宿到达象州境内,刘氏的心情好了许多,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直雍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再过二日马上可以见到父亲了。”天色将晚,直雍想早点找家大点的村庄住宿,刘氏见夫心切,“还是翻过这座山岗再找地方住吧!”直雍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岭,又望着西坠的太阳,心里有些发怵,但孝顺的范家子孙不敢拂了为娘的意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走。老远的屁股后面几双狼眼正虎视眈眈盯着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八十八 一行人如释重负终于攀爬上山顶了,个个大汗淋漓。直雍招呼大伙坐下休息,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刘氏开始后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天就要黑了,心里免不了瘆得慌,浑身开始发抖,直雍见状吩咐家丁陈二去树林取松明准备夜行,其余三个家丁取来枯柴烧火取暖。 天完全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咕咕、咕咕”的鸟叫声更增添几丝阴森。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不一会冲到众人面前,直雍强作镇静,一看来人全是黑衣打扮,脸上也是蒙着黑布,看来这伙人是有备而来冲着自家来的,凶多吉少啊! 直雍哪见过这种阵势,“各位好汉,我们也是落难之人,是去象州见被羁管的父亲的,身上没带多少银子,你们都拿去吧!”为头的哈哈一笑:“你们是将要死的人了,不妨跟你们说实话,省得到地底下做糊涂鬼,我们是向皇后和当朝宰相蔡京蔡大人要我们这样做的,千万不要怪罪我们,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这点小钱你们还是带到阴曹地府去用吧!”黑衣人举起明晃晃的钢刀,两个婢女紧紧护着刘氏,黑衣人一刀一个杀死了婢女,可怜的刘氏胸口被黑衣人戳了两个大窟窿。三个家丁见状赤手空拳与黑衣人打作一团。无奈一拳难敌四手,何况黑衣人手中还有明晃晃的钢刀,不一会三个家丁也死在血泊中。惊呆了的直雍目睹了这一切像发疯了一样扑向黑衣头领,直雍连黑衣人的衣服都没碰到,胸口已被钢刀穿透了心窝。 这一幕被取松明回来的陈二瞧了个真切,真想冲出来拼命,心一想,出去了也是“鸡蛋碰石头”死命一条,不如苟且偷生留得青山在出去找到老爷再做报仇雪恨。 等到黑衣人走了,陈二才从树林里出来,抱着直雍的尸体痛哭一场,含泪又把刘氏夫人整理好衣服摆平了,再把朝夕相处的同事的遗体整理一番,然后摸黑跌跌撞撞往象州府方向走去。 到了象州府陈二失魂落魄像个从阴曹地府回来的半死鬼,说是正平的家丁,知府方启先见了吓了一跳,“还有一些人呢?”陈二忍不住放声大哭,“他们都遇害了,七条人命呀!”方知府问:“那你为什么独活?”陈二把直雍要他去树林取松明准备夜行而在他不在时黑衣人行凶被他瞧见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知府听。 安顿好陈二,方大人马上叫来正平一起带着衙役直奔乌岭而去。正平见到半年多没见面的妻子如今已是阴阳两隔当即恸哭不已,方大人也是义愤填膺,心中发誓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 正平心灰意冷,一年多时间家中死了那么多人,好像父亲去世后家中诸事不顺,自己好无能呀!路途遥远,方知府的意见婢女和家丁就地安葬,夫人和儿子的棺柩等羁管解除再行安葬洛阳万安山范氏祖茔,正平点头称好。 重新招来陈二,叙述家眷遇害详细经过。正平不禁拍案而起,“一定是蔡京老贼所做!”方知府知道事情难办了,这事牵扯到皇家身上了,即使岳父监察御史拼死奏本也难以撼动蔡京的根本呀! 果不其然,方启先将乌岭血案的详情呈报御史院,监察御史马上派人暗中调查向怀任,不想河中又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具已经有些腐烂的黑衣人的尸体。经仵作勘验明显是中毒身亡,张大人心中明白这是向家在杀人灭口呀! 线索断了,查无实证。张大人仅凭怀疑是不能奏本的,但张大人还不死心仍在苦苦思考对策。想不到的是早朝上张可侠改任工部尚书,乌岭一案交由新上任的监察御史查办。方启先知千里外的睦州,这样乌岭一案真得变成无头案了。张大人明白这是蔡京在暗地里搞的鬼!还算徽宗良心不灭,心里明白乌岭血案是皇后伙同宰相蔡京犯下的,已经很对不起范家了,老宰相范纯仁尸骨未寒呀!唯有一点徽宗绝不听宰相的了,下旨释放象州范正平,太平州蔡克明、李之仪三人。 崇宁初年的五月,范正平终于得见天日,出来时知府方启先已启程远赴睦州了。 八十九 范正平利用方知府留下的银子将夫人儿子的棺柩运往洛阳万安山安葬。办完这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公干的颍昌府。 新来颖昌知府唐君益向来敬重范纯仁,知道范正平住在颖昌,为提高颖昌府名望上表将范正平的住所取名“忠直坊”。 范正平来到府衙,对唐知府说:“承蒙皇帝所赐父亲‘世济忠直’碑额标于墓道恩宠范氏子孙,但用来在通途大道上过于张扬是不妥的。”唐知府说:“那是官场上的事,这与你们范家没有太多的关系吧?”正国正色道:“先祖先君的名望天下人尽皆知,每个县邑都有忠信之人,而不单单范姓一家,我怕范家会被人耻笑,也担心你会受到责备。”知府见正平态度坚决摇着头笑着说:“范家人都是一副德性!”令人撤掉了“忠直坊”的碑额。 正平赋闲在家,七等八等等不来朝廷的调令,干脆收拾行李回到了苏州老家,整日吟词作赋,尤其作他最擅长的五言诗,著有《荀里退居编》,这是后话。 再说直重回到睦州,见柴行生意一切正常,来不及与禾子温存,告别夫人和蕙儿娘俩转身就去白崖寺。先见了方丈,献上苏州老家带去的洞庭碧螺春,方丈欣喜不已。再去四山书院拜见两位老师,道声辛苦,拿出苏州带回的点心献上。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上竺坞老家,二妈冬梅的脸瘦了许多,人也变黑了,直重心疼不已,拿出苏绣绸缎衣服给二妈披上,冬梅带着皱纹的脸笑的像朵花,“这下老妈子变大姑娘了。” 崇宁二年春,直重接到苏州三伯正恩来信,自己的残疾一时半会好不了了,二伯母堂弟直雍及婢女家丁一行七人在象州五岭遇害,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二伯如今赋闲在家借酒消愁,每日吟诗作词。奶奶气急身亡,因路途遥远就没告知侄儿,他们已将奶奶棺柩移去万安山祖茔安葬。直重心情非常沉重,分手才数月范家丧失了八人哪!直重想:方启先状元之才知象州,张可侠为官多年现为监察御史,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案子难以破解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正当直重百思不得其解时,次日方启先的信札也到了,范氏一门七口被杀肯定与宰相蔡京脱不了干系,蔡京怕岳父深究案件已将他调离御史一职改任工部尚书,自己也被调离象州,不日将知睦州,乌岭命案成了悬案。直重想,皇帝重用这种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的宰相国家离大祸不远了。 九 十 大观四年,梅雨季节,徐墨岩掌柜带着仇三去四山里采购柴炭。乌云压城,三江口波涛汹涌,新安江更是浊浪滔滔。前来送行的直重看着眼前的状况对着掌柜的说:“我看还是缓几天再去四山里吧!”掌柜的忧心忡忡,“近期生意出奇的好,库存的柴炭不够一个月销售了,我们得抓紧采购,时间不等人呀!”直重望着走兰溪方向的商船在浪涛中时而冲上浪尖时而跌入谷底十分的惊险,“我还是不放心哪!宁愿少做点生意也不能冒这个险。” 掌柜的说:“我知道范公子对我们的好,但这趟是非去不可的,我们从新安江过渡过去再到南峰那边借马去四山里,很快的!”直重望着几十丈宽的新安江,“真是隔河千里呀!” 掌柜的上了渡船,两边的码头上都聚集了不少的人,但上渡船的人并不多,人的命最重要啊!渡船上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个人,渡船离开码头就像脱了缰的烈马由不得船公把舵,在浪涛中如一片竹叶被抛得东倒西歪。直重心里有些后悔,“真不该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渡船到了江心,一个大浪打来,令人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船翻了,船上所有的人淹没在大江里,码头两岸的人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大声呼喊:“船翻了,快救人呀!”直重是个旱鸭子,心里只有干着急。身边有个后生认识直重,“哎!范公子咋地有雅兴在这里看大水?”直重着急的火烧眉毛,“我哪有这雅兴,是我家的两个伙计也掉进江里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水?”高个子说:“像这样的大水会点水没用,如不会憋气掉下水必死无疑!”直重听出后生会水赶紧说:“如能就出我家伙计我出一百两银子!”后生傻眼了,到底是范家的人,为了一个区区伙计这么肯下血本,“不为钱财,就充您的为人我也要一试,只是不知道您家伙计长啥样?”直重一时愣住了,长啥样?仇三有特征,满脸的络腮胡子,那掌柜的呢?直重急得直跳脚,“一个络腮胡子,一个,一个,浓眉大眼!”高个子心想,络腮胡子好认,浓眉大眼的可多了,哎,来不及了,再耽误救不了了。 高个子脱了衣服显现出一身肌腱肉,对着皱着眉头的直重说:“范公子,万一我回不来麻烦您去六合井赵家报个丧,我叫赵水生。”说完后生对直重做了个鬼脸,然后一个箭步,“噗通”一声跳入滚滚新安江去救人,见开始有人下江,江边也有几个胆大的后生跟着下,人们投来赞许的目光。直重遥看对面南峰塔下的码头边影影绰绰也有几个后生陆续下江救人。 摆渡的船官长首先拖着个人游到岸边,大伙七手八脚把人抬上来,是个女人,脸像白纸一样蜡白,已经没了气息。大伙儿要了摇头,船官长也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花了老大劲没救个活的回来,还差点搭上老命。” 直重头上直冒冷汗,“完了,完了。”就在直重心灰意冷之事,赵水生半臂划水,一只手拖着个不会动的人缓缓游向岸边,直重也随着大伙到江边救人。水生救回的的确是络腮胡子的仇三,只是脸也像蜡纸般的白,四肢一动不动,直重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仇三也死了?” 江边长大的人群中不乏有懂溺水施救的人,大凡还有一口气总有办法救活。他们将仇三放到水牛背上趴着,直重牵着水牛走,随着水牛背的颠动仇三嘴里大口大口吐着江水,不一会缓过气来,直重也缓过一口气。 直重心里还惦记着掌柜的,赵水生从范公子的眼中看出了期盼,水生说:“范公子,不是我不去救人,江中真的已经找不到人了,络腮胡可能有些肥胖不容易沉下才捡回了一条命。”看着直重伤心难过的样子水生宽慰道:“江那边也救出几个人,说不定就有你家的人。”隔河千里,只有等江水缓下来才能开渡过去南峰塔那边了解情况了,直重带着仇三只能先回柴行。 三天后风平浪静,一清早直重赶最早的一班渡船过江到南峰码头,从江边的住户那里打听到救出的几个不是小孩就是女人,没一个是男人,这样直重连一点希望也没了。 直重回到柴行取来银子雇了十条小舢板船往下游寻找,一连三天没有音讯,直重着急上火。到了第四天晌午才有快马来报,“掌柜的在七里泷五牛滩找到。尸首随船随后运到。” 徐婶和二十出头的儿子徐茂林嚎啕大哭,直重也伤心地陪眼泪,“徐婶,我对不起您老呀!”徐婶停住哭声,“范公子您千万不能这么说,‘人的命天注定’,也许是我家老徐的阳寿到了没福再跟您享受了。” 直重见徐婶如此深明大义感激涕零,“从今往后徐婶一家就是直重的家人了。” 晚上,直重避开禾子蕙儿,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恍惚中徐掌柜从滔滔的新安江中款款走来如履平地,直重正生疑间掌柜的说话了,“主人不要难过,我现在在阴间做了河神,保护睦州百姓过江安全。如诺主人家真的念老徐的好不用造河神庙,在新安江上搭建一座木桥‘天堑变通途’,造福睦州百姓功德无量!”说完,整个人冉冉升起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直重伸手想抓住扑了个空一跤跌在地上,醒了,原来是个梦! 直重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不过他想用一己之力做好这件事比登天还难,需集思广益。主意打定,准备过些天好好跟方知府聊一聊。也许好多天没休息好了,这一觉直重睡得很安逸。 九十一 直重按照徐婶的意思将徐掌柜安葬回四山里,直重花重钱为徐掌柜安排后事,这也是四山里最隆重的一回。徐茂林曾在四山书院读过书,在范公柴炭商行也跟着父亲干了好几年,聪明伶俐的徐茂林被直重聘为新掌柜。商行又重新走向正轨营业。 直重想起老掌柜梦中的场景,一刻也等不住了,找到方知府聊起徐掌柜托梦的事,方启先也好生奇怪,一旁的幕僚插嘴说:“曾有几任知府都想在新安江上建浮桥,上任知府还设计好了图纸,北至睦州城定川门,南之南峰赤石滩。”方启先一下来了兴趣,“那为啥迟迟不动手?”幕僚说:“资金是主要原因之一,再是建造工艺也是一个复杂的事。”直重说:“睦州有无这方面的人才?钱可以慢慢筹集,一年二年不行可以三年四年,我就不信筹不起来!”幕僚说:“真能筹到钱建造应该不成问题,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原任工部侍郎刘能,现年老赋闲在麻车高菀村,他应该是这方面专家。” 方知府对着直重说:“妹夫,筹钱一事就交给你了,我负责建造方面的事,老张你明天就出发麻车把你的亲戚刘侍郎请来重新设计图纸和完善建造方案。”老张高兴万分,真的能把浮桥建上自己也有一份功劳嘞! 按照刘侍郎的设计,浮桥需要120艘小船链接,两旁两条大铁链,需耗费银子上万两。直重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重的有点喘不过起来。 听说新安江上要造浮桥,不用动员,各商家向直重慷慨解囊,贫民百姓家里没有银子剩下几个铜钱也来捐,直重感激的真想哭! 乐施好善是睦州人的习惯了,直重在睦州目睹了许多,光是思范建筑就建造了不少,治平年间的思范亭,元丰年间的思范坊,元祐年间的潇洒馆,元符年间的思范轩------ 这一切都是民众自觉自愿捐钱官府出面建造的,多好的睦州百姓呀!尽管百姓踊跃捐钱,但对于总额还是杯水车薪,直重甚至动员寺庙、尼姑庵也来捐资。通过四五年的不懈努力,再加上自己家积蓄大半辈子的银子勉强凑上万元大数。 该轮到官府上马了,方知府动用了2000民工,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终于建好了浮桥,这一年是政和四年。方知府请来了本地进士江公望题了桥名“政平桥”,取其“政平则教行”之意。 开桥那天引来四方百姓上万人,整座桥披红挂彩,方知府携手直重意气风发从定川门走上铺着红地毯的浮桥一直走到南峰塔下的赤石滩。自此,不论风多大浪多急洪水再凶猛也割不断两岸人们的来往了,直重心里默默告慰徐掌柜,“你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安息!” 回到家禾子递上苏州来信,是堂弟直方写来的,言二伯于政和二年去世,自己父亲因爷爷去世伤心过度残疾在家十年,后又去朝廷任职,去年告老还乡,今年正月去世。至此,父辈止正国叔叔一人了,今在荆湖北路任漕运副使。前辈走了我们堂兄弟间要多联系云云。 直重哀叹不已! 九十二 政和八年,直重、启先双方的儿女都已长大成人,直重大儿子公和十八岁已中举人,小儿子公渐十六岁也已是秀才准备明年参加乡试,平时寄住在白崖寺的四山书院帮着两个先生打理。 蕙儿经过多年的生活磨砺完全没了大小姐的矫情,转眼间两个女儿大妮小妮也与直重家的两个儿子公和、公渐一般大了,出落得如花似月,十四岁的小儿子方子期天资聪颖,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小小年纪早已考取秀才,过两年准备乡试,大家都说是做状元的料。 ? ? 启先蕙儿和直重禾子四人都有成全儿女亲上加亲的想法,但直重怕大妮小妮过来上竺坞受苦一直下不定主意。倒是方启先自己开了口,“范家老大为人敦厚淳朴,做事沉稳老到,大妮过来上竺坞我们放心。老二公渐生性开朗,才思敏捷与小妮正好一对。我看今年就把两对孩子的婚事都办了吧,这样我们两家人从此就不分你我了。” 直重拜托兰溪知县为媒人,凑巧的是现任知县是老知县的儿子,当爹的调任金华任知府了。日子定在花好月圆的中秋节,这也是十九年前双方父母结婚的大喜之日。 不说繁文缛节,花轿到了上竺坞不似别的姓氏直接抬回家而是先抬到范氏家庙,弼祖堂祠堂里早就红烛高照,正中间的堂前悬挂着范仲淹的当面容遗像,神龛里摆放着忠宣公正路公的灵牌。供桌上三牲祭品一字排开,四样时鲜水果,山野刚采摘的烂漫鲜花,还有热腾腾的白崖寺神茶,酒盅里斟满了当地的缸米黄。 ? ? 两对新人虔诚祭祀祖先,完毕后再到村后的鲍氏太婆坟上祭祀,最后回到范家拜天地入洞房。 ? ? 上竺坞范家的热闹又是另一番场景,除亲戚外还有官场上生意上的朋友,许多得到消息的学生不远千里来到上竺坞祝福新人。忙里忙外的一大帮人四山里的占八成。 好事成双,忙完了儿女婚事,方启先接到喜报升吏部侍郎,蕙儿准备随夫赴京上任,儿子留在了姑姑家。 新上任的知府蔡襄据说是蔡京的远房亲戚,贪得无厌,雁过拔毛,弄得睦州百姓怨声载道。 九十三 话说重和元年的一个午夜,司天监邓宝光发现东南方向天上一团瑞气。一连几个晚上发觉渐聚渐浓,假以时日或许不用三五年就可形成皇者之气,那里要出皇帝了!司天监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要不要报告皇上一直有两个邓宝光在心里打架,上报了,皇上派兵剿灭紫气之地可能成就皇帝坯子的人,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弄好了皇上一高兴可能会赏赐个几两白银,可是如果我投奔新皇说不定我就是开国功勋。脱离司天监一职要想瞒住皇上是不可能的,不如据实汇报再行定夺。 当徽宗皇帝得知东南方向有瑞气形成不禁大惊失色,唐高宗永徽年间睦州女子陈硕真就闹过要当啥个文佳皇帝给朝廷剿灭了,今儿个又出现了,看来睦州那里的皇根龙脉没挖绝呀!蔡京上奏皇帝:“我有一远亲知睦州,皇上可派司天监去睦州秘密寻找龙脉和疑似成王之人,知府可协助剿灭祸根。”司天监心想,“天助我也!要是皇上派些大内高手跟着岂不误我大事?” 司天监邓宝光寻新皇心切,晓行夜宿,快马加鞭一个月就到了睦州,并不急着去见蔡襄,而是绕道而行,循着天象来到了清溪境内的万年乡碣村。趁着月光在山坡上发现一座茅草屋,屋顶紫气环绕经久不退。 “就这里了!”邓宝光心情大喜,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拍打着柴门,“老乡开门,借个宿。”捶了老半天的门才走来一个打着哈欠的人过来开门,“吵死人了,白天累了一天还让不让人睡觉?”趁着月光一打量,此人身高八尺,方脸大耳,器宇轩昂,好一副帝皇之相啊! 司天监忍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赫得那人不轻,“深更半夜你是走路迷糊了还是老酒喝多了?我可不想杀头,还有老婆孩子呢。”邓宝光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也太急了点。” 户主连连摇头,“莫名其妙的人!” 点亮油灯,家徒四壁。司天监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一遍,户主惊恐万分,“你要灭我全家?”邓宝光诚恳地说:“我是来投奔皇上的。”户主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还想多活几年,十三年前我哥方枭落草为王丢了性命,我不能做这事,方家传宗接代的事要靠我传承了,老方家不能断子绝孙。”“非也,非也,你和你哥方枭有本质区别,您是真命天子!冒昧请教皇上尊名。”“贱名方腊,明儿个我还要去漆园割生漆,想睡了。客官你就将就一下打个地铺,十六岁的毛头小伙还睡我们一张床唻!”司天监想,人家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况且这身份也太悬殊了,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大早,司天监还在熟睡中,方腊爷俩已经上漆园割漆去了。前几天方腊生病割的生漆少了点漆园主要扣他三天的工钱,方腊差点用割漆刀杀了园主。这是方夫人告诉邓宝光的。司天监天天住在方腊家,每天去集镇买鱼买肉买好酒等着疲惫不堪的方腊父子回家,每日的灌输,渐渐地方腊有些相信司天监的话了,不然人家平白无故为啥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自己,凭什么?还有当年文佳女皇在当地留下了天子基、万年楼,正如邓先生所言要不是陈硕真当年操之过急等龙脉的王气充盈再起事说不定真的当上女皇了。方腊终于有了点自信。 “只是我还是个光杆皇帝,既没兵更没将!”方腊还是不相信自己是当皇帝的料。“皇上放心,一切老臣给您酝酿筹划!皇上到时振臂一呼就是。” 方腊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皇帝:“真能成事,爱卿就是开国第一功臣!和我做一字并肩王!”“皇上万万不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能乱了朝纲。”“那好,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谢主隆恩!”两人相视放声大笑,震得茅草屋顶一颤一颤的。 还别说邓宝光真是一块做军师的料,借测字算命走街串巷到处放风,“清溪地界又要出皇帝了,唐朝永徽年间女皇陈硕真当年还未孕育成熟举事早了三年,不然也就成功了,这里本来就是龙脉所在。”又买通摩尼教派的教主,宣传清溪将出皇的风声,又把方腊引进摩尼教。一时间有点本事的都摩拳擦掌蠢蠢欲试准备聚集在新皇面前一展宏图。 过了两年方腊有些忍不住了,问司天监“你说的事是真是假?”邓宝光说:“臣在尽心尽力做这事,皇上不用心急,您每天回家将穿破烂了的草鞋挂在门前半月塘边的毛竹梢头,等梢头碰见水面了也就是您举事的时候。”方腊只有耐心地每天去漆园割漆,晚上去摩尼教聚会。方腊为人正直大方加上武功高强,又有司天监把方腊吹得天花乱坠,趁一个偶然的机会邓宝光用计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了教主,方腊顺势当上了摩尼教的教主。 九十四 宣和二年,蔡京、童贯一伙抓紧了搜刮民脂民膏,把自己的亲信朱勔派到富庶的江南一带搜集“花石纲”运往汴京供徽宗赏玩。当地睦州知府蔡襄苛捐杂税更是多如牛毛,直重的商行也被盘剥的举步维艰,睦州城许多商铺关门大吉,一般的老百姓混不下去纷纷做起了强盗。 十月小阳春,天气暖洋洋的,村民聚集在操场上晒太阳。突然从十来丈高的乌鸦窝里掉落一块黄绸缎来,村民没人识字交给了邓宝光,“算命先生,您给看看上面写些啥?”司天监煞有介事,“呀,呀,呀,这是得天符牒呀!真命天子马上要降临了。”并散布民谣:“粮食登场官府抢,石塔露水腊为王。”当地苦难百姓奔走相告,日夜期盼石塔露水,方腊为王。 方腊见民心所向想早日成就大业,怕司天监推三阻四,强行在毛竹梢头一连挂了好几双破草鞋,终于毛竹梢头碰见了池塘的水面,方腊得意地笑了。趁着邓宝光外出没归,方腊在十月初二擅自在漆园举行誓师大会,宣传“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率财以助,谓为一家。”“一家有事,以相赈恤。”政治主张。漆园主见方腊聚众闹事带着家丁前来阻止,方腊大怒,“今日里正好借你的狗头一用,拿来祭旗!”说着一刀结果了漆园主的性命。 这么大的事当然瞒不住当地帮源的里正方有常,虽与方腊同宗,但造反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于是派出儿子方世雄向遂安县衙告发。陈知县没有往大处想,得知境内有人谋反竟要求方世雄回家通知父亲方有常将方腊拘押。当方有常作为长辈前来劝阻方腊,一心想当皇帝的方腊哪里听得进去,方有常想拘捕方腊,方腊身后的儿子方亳早一枪刺透了方有常的胸膛。“开弓没有回头箭”,方腊干脆把方有常一族四十余人全杀了,造反的事随即也公开化了。 从外地匆匆赶回的司天监叫苦不迭,“本来等到明年春上起事肯定能成,事情又过仓促了,我的大将还没孕育成熟呀!”当着方腊的面司天监打开洞穴中的八口棺材,里面泥塑的八具穿着盔甲的彪形大汉已开始会挪动,只是眼睛没有睁开,“起事早这回睁不了了。”方腊懊悔不已,本来有这八位开国将军助阵夺天下犹如囊中取物也!方亳插嘴说:“那还举事吗?”邓宝光肯定说:“‘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杀了那么多人官府能绕过你吗?只是目前实力好像还不够,我们也要想好将来的退路。举事好像钱财还是远远不够,临时筹集好像也来不及了。” 同宗的本家方肥说:“当年方枭聚集了三百人打家劫舍获取了大量钱财,众人虽被官兵绞杀但并未搜出钱财,说不定就在附近某个洞穴里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方腊记得当年哥哥回家对他说起过,钱财在三十六洞穴中最隐蔽的一个洞内。洞口很小,一个人进洞只能匍匐着拖着装财宝的箱子进去。当时问方枭到底有多少家当,方枭含笑说:“你参加进来就跟你说实话。”说句老实话方腊当年还真的没把钱看得太重,再多的钱还是命要紧,“不说拉倒,我也不稀罕。”方枭连忙陪着笑脸说:“哄你的嘞,跟你说就是啦,大概值二十万两银子。”方腊吐了吐舌头,尽管不知道二十万两银子是啥概念。如今知道钱财的重要性了,“你们当中有谁清楚帮源中的洞中洞的奥秘?”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进去,怕迷路。”方肥说:“当年有人看见是凌云观的吴道长带的路,不然纵使有最多的官兵进去也休想活着出来!” 方腊有了主意,着邓宝光亲自登门邀请吴道长千方百计来一趟,不肯来绑着来就是。道长迫于淫威来到帮源洞,绝顶聪明的司天监跟着吴道长转了一整天才弄明白洞中洞的奥秘。方腊问邓宝光:“弄明白没有?”司天监回答:“明白了。”话音刚落吴道长的胸口多了把钢刀。邓宝光问:“咋地把道长弄死了?”方腊说:“你还想留着他到时给官兵带路?”司天监有点沮丧,“还没弄清藏宝洞在哪?”“再找吧!”司天监又是一顿瞎找还是没有眉目。 晚上,方腊做了个梦,哥哥光有身子没有头颅,脖颈口的鲜血沥沥往外冒,托梦给方腊声音从脖颈发出,“弟弟呀,一定要杀了睦州、歙州知府和遂安知县替他报仇。财宝在乌龟洞里,进去的方法以前与你说过应该记得。”方腊想去拉哥哥的手,一跤跌下床来,醒了。 第二天天不亮方腊就去找司天监,“有一个叫‘乌龟洞’的吗?”司天监闭着目急速思维,“有一个,是三十六洞之一,不过这个洞毫不起眼,人进不了只能狗进得去,那个洞基本没啥用,藏粮食不行,藏人也进不去,也许只有野兽进去睡觉,哈哈哈!”“别笑了,金银财宝就在这洞里!”方腊把哥哥的梦说给司天监听,司天监满脸狐疑地带着方腊去乌龟洞了。 乌龟洞往里爬行三四丈,里面空间渐渐大了起来,人也可以站直了,再往前走豁然开朗,足足有几十间房子大小。果不其然,一点数足足一百八十多个箱子。折合银两二十万差不多。两人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这笔财富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财富就有了底气,十一月初一,方腊被拥立为王,号圣公,改元永乐,宣和二年为永乐元年正月。置偏裨将分六等,用不同头巾区别,封儿子方亳为太子,方肥为宰相,邓宝光为大元帅。 九十五 遂安知县陈光得知消息马上派出500官兵前来镇压,早有哨兵前来报告,方腊欲亲往应敌,邓大元帅说:“杀鸡焉用牛刀,圣公自在宫中坐镇,我即刻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当邓宝光带兵赶到剑门岭只见官兵正往岭上爬,义军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官兵死伤大半,义军一鼓作气顺势攻占了万年镇。附近难以温饱乡民一时间蜂拥而至,不几日便聚集了十万人。 十一月二十二日,两浙路都监蔡遵、颜坦率5000官兵前来围剿。邓宝光得到消息在息坑排兵布阵,方腊亲迎蔡遵,来回不到三个回合,圣公用灭天神剑结果了蔡遵的性命。邓宝光把流星锤使得飞沙走石,只听得一声“着”颜坦便闷头倒下马来,方肥趁势指挥义军掩杀,方亳一马当先斩敌无数。官兵大败四散逃窜。 义军不能被动挨打,再说许多人本来就是奔着能吃饱饭来的,十万人马呆在穷乡僻壤还得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方腊想到的是首先要解决粮草的事,最近的就是遂安县城了。 十一月二十九日,方腊大军把个小小遂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呐喊声震天响,当地驻军大多老弱病残哪见过这阵势,不到一个时辰便破了城。知县陈光趁着慌乱的人群穿着百姓服装弃城逃跑了,县蔚翁开被活捉,其余官吏全被杀死。 十二月初四清晨,睦州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直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吩咐管家这几天不开门营业了。还好直重早有安排,儿子儿媳还有蕙儿的儿子早早搬到上竺坞居住,那里人迹罕至是躲兵灾的好地方,直重这才明白外公的祖上为啥选择隐居在偏僻的大山里。 直重吩咐店里的伙计章三待城破之时趁乱骑快马去苏州范府报信,要他们严加防范方贼以后攻打苏州。又吩咐王二也是趁乱带信冲出城去速去京城汴京张大人和方启先大人汇报这里的情况。王二说:“睦州知府大人他们官场上不会向皇上汇报?”直重说:“我信不过他们,要不是他们坏事做绝也不至于官逼民反,不说没用的了,抓紧准备吧!” 守城将士拼命抵抗,攻城义军奋勇当先,乌龙山下睦州城外杀了个天昏地黑。知府蔡襄和通判叶泽则弃城顺着暗道溜出城外化妆潜逃。城破后建德尉曹福被抓。方腊想起哥哥的嘱咐见抓不到知府拿百姓出气,一时间睦州城血流成河。直重带领大伙下到地道里躲过一劫,掌柜的暗暗佩服范大人的谋略,从得到方腊起事的消息就一直做挖洞的事。 方肥率部先后攻克寿昌、桐庐、分水、遂安,睦州全境被义军占领。随后又连下新城、富阳、於潜、临安、余杭,直逼杭州。 十二月十八,邓宝光大元帅率西路军攻克休宁、二十日占领歙州。同样,见歙州知府李轲弃城逃跑迁怒平民,鲜血染红了古老的歙州街道。不久,黔县、祁门、婺源、开花、常山、江山先后为义军占领。此时的义军已达数十万之多,声势浩大。 九十六 不说苏州范府接到书信严加防范。且说朝廷蔡京王秿等权臣其实早就得知方腊造反情况,故意隐瞒不报粉饰太平取悦徽宗皇帝。工部尚书接直重书信义愤填膺,在早朝直面蔡京之流,“东南方腊谋反已占江南数州几十县,尔等是否要等方贼攻到汴京再上奏皇上?”吏部侍郎方启先也出班相奏,“为天下苍生计当尽早剿灭方贼,免得养虎为患。”徽宗龙颜大怒:“天下还有这等事,欺负朕耳聋眼花还是玩物丧志连自家江山都不要了?”蔡京战战兢兢地说:“事情远非翁婿说的严重,只是一伙毛贼而已,朝廷不必兴师动众伤元气,就像山东梁山的三十六反贼,他们造反目的为了引起皇帝重视盼着皇上诏安弄个一官半职而已。” 徽宗心想,对于辽、夏等国尚且可以拿钱买和平,对付国内的反贼能诏安最好不过了,打仗打得是钱是人的命呀!于是再次选择信任蔡京,对方腊采用抚绥策略。乃与宣和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诏安抚方腊,派使者快马加鞭送往方腊大营。 方腊一心相当皇帝哪把一官半职放在眼里,杀了使者焚烧了诏书, 二十九日,西路军会同方肥、方亳,义军浩浩荡荡包围了大宋王朝的“聚宝盆”杭州。守城将领虽极力顽抗,但挡不住义军蚂蚁似的不要命的顽强攻城,最终也是寡不敌众义军攻克杭州。城破之时诛杀官吏,开仓放粮,四起响应,东南大震。此时方腊领导的义军已达百万之众。 长兴、婺州、处州、越州、温州、台州都有响应,直重感叹:好端端的一个富庶之地被一帮狗官弄得乌烟瘴气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回蔡京想瞒也瞒不住了,徽宗皇帝任命宦官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遣谭稹、王秉统甩西北禁军精锐十五万南下镇压。又遣熟悉苏州、杭州、歙州、睦州情况的张可侠、方启先随军前行,相机谋略行事。 到了苏州,童贯一行知道市民对生辰纲深恶痛绝民愤极大。张可侠献计,“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往返联络恐失去先机,不妨------”童贯觉得这计可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就这样吧!”于是命幕僚董其临摹徽宗笔迹写了《罪已诏》:“始闻赃私之吏,借以为民,率多并缘为奸------收买花石,造作之物,限十日结绝”,今后“以供奉为名,因缘科扰,以违御笔论”。并且“罢苏、杭造作局及御前纲运”,“黜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东南百姓见朝廷取消了花石纲,罢免了朱勔,算是朝廷为百姓出了一口气。 又“下诏”,参与者或被胁从,或为诖误-----情有可矜。稍有功绩即优于推赏。瓦解了不少人的谋反心理。宣和三年正月十八,又挂出赏牌,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以“承信郎”官爵和“一千贯”赏金。本来许多民众谋反为吃饱肚子而来,有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许多人选择了投诚。 邓宝光建议方腊趁胜直取金陵,得到金陵,东南诸路的郡县便可传檄而定,方肥附和。方腊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没有采纳。不知大祸临头的方腊在宣和三年正月初二在杭州做出分兵东南郡县的部署:派方肥、方七佛率军十万攻打秀州,以图北上金陵;派大元帅邓宝光回师睦州,向婺州、衢州挺进;自己父子率部开辟南部战场。 正月十五,方肥方七佛以十万之师攻破崇德取得短暂胜利,在秀州城下却遭到童贯领导的官军的顽强抵抗,义军成腹背之势,血战四天伤亡士卒七千余人,没奈何退回杭州驻扎。 二月初一,义军主将洪载率部六万取道松阳攻克处州,趁势分兵龙泉、青田、遂昌,由于兵力过于分散被官兵各个击破,无奈退回处州。处州新上任的婺州通判张良益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威逼利诱劝降了洪载,六万义军尽被瓦解。 十三日,童贯率各路官兵包围了杭州,方腊督令义军死战,经过了惊心动魄的六昼夜,方腊部粮草断绝,外部各路义军想回救杭州被官兵围堵动弹不得。方腊见状思忖下一步打算,只能收束战线往老家睦州方向撤,那里是自己的根据地,地势熟悉,人头熟,粮草准备充裕,足可与官兵周旋数年。 主意打定,义军于十八日开始大肆烧毁官舍、学府、六和塔、灵隐寺,组织敢死队开路不顾一切向睦州方向突围。好一场厮杀,这一战役义军死亡两万余人,官兵则死伤大半,马匹幸存者无多。 而另一路官兵在方启先的筹划下刘镇、杨可思两位名将率部攻陷旌德、宁国,在攻打歙州城时官兵用上了心理战,利用歙州当地百姓信赖爱戴老知府方启先,而部分义军正是当地人。官兵高喊:“方知府回来了,请打开城门迎接方老爷。”方启先任知府期间为民办了不少实事,上奏朝廷减免了不少赋税,在歙州百姓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许多义军听说方知府回来了,纷纷爬上城墙观望,方启先为了减少杀戮也不怕义军射暗箭就站在城墙下面喊话:“义军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中绝大部分人是不忍官府欺压为了吃饱肚子受人蛊惑而当兵,我方启先对天发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停止反抗我们就能保证你们的性命,家中的年迈老母,漂亮的老婆,聪明的儿子在等着你们回家呢!”城墙上传来窃窃私语,过一会儿,为头的说话了:“朝廷的狗官不可信,但我们信得过方知府。” 守城头领下令打开城门,方启先夺回了歙州。前来救援的义军八大王见大势已去所率西路军撤退到大本营帮源洞后翼。 方腊如丧家之犬被童贯一路追打,但仍然顽强作战且退且战,从富阳、新登、桐庐,并于三月二十四日撤退到了睦州城。 九十七 睦州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趁着方腊在外开辟新战场,直重算准了方腊会卷土重来,动员市民坚壁清野。并放出远哨,一有义军动静在北峰塔上挂上红旗,市民尽量逃往乌龙山躲避兵灾。 方腊见在睦州城得不到补给,眼看后面追兵马上就要来到,不得已于二十七日自主放弃睦州城,所有疲惫不堪兵马向清溪方向运动。童贯、张可侠率部追击,在四月十五日终于追上义军,双方又在白沙渡再次爆发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双方损失惨重,鲜血染红了大半个新安江。 方腊带领残军最终退回清溪清源洞等待各路义军前来勤王。徽宗皇帝这回没有优柔寡断,增派刘世光、张思正、姚平仲分路扫荡了衢州、婺州、信州、台州、越州。二十三日,王禀、刘镇所部对帮源洞实行合围态势,其余各路官兵基本剿灭各地义军,切断了义军救援帮源洞大本营的所有通道。 帮源洞是个溶洞群,三十六个溶洞洞中套洞,当年张可侠大人吃尽了苦头,要不是凌云观的胡道长进去的人就像进了迷魂阵。可是现在唯一能弄明白溶洞玄机的胡道长已经被方腊所杀,里面囤积了够几年吃的粮食,又有地下泉水。 官兵将帮源洞周围大山围的水泄不通,大将冯万春带领两千兵马进去直到天黑就是不见一人出洞,童贯骇然。招来张大人方大人商议对策,吃过苦头的张可侠说:“不能进行贸然进攻,里面毕竟还有二十万的生力军,他们以逸待劳加上迷魂阵似的地理优势,我们即使冲进再多的人也是肉包子打狗。” 王秉、刘镇任你身经百战也是心惊胆战,“哪有这样的打法,老鼠躲进耗子洞,‘英雄无用武之地’呀!”童贯在大营中来回度着步,对着张大人发火,“张御史,不,张尚书,亏你还是个在睦州做了几年知府的人,在你的地界上出了这种事你竟然束手无策?”张大人心中嘀咕: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吗?何况打仗是你们武官的事。 方启先见童贯为难老丈人,而自己一时也无计可施,正烦躁间猛然记起自己的妹夫直重,直重虽不是文官武将但他的鬼点子多,说不定能帮上大忙,“启禀大元帅,想起一个人说不定能帮上忙!”童贯正焦头烂额听说有救命草忙问:“人在哪里?破了方贼朝廷重重有赏!”当听说是个民间商人时童贯大失所望,“军中熟读兵书英勇善战者多多,让一个卖柴卖炭的出谋划策,你一个状元是不是头脑热昏了?”张大人见童贯奚落自己的爱婿听不下去了,“姜太公没遇到文王前不就是渭水河畔的一个钓鱼老头吗,诸葛亮出道前不就是隆中的一个老农吗?英雄不问出处,白猫黑猫能破方贼就是好猫!” 童贯白着眼听着蛮有道理但还是说:“你们读书人就是酸,说出道理也是一串一串的,要不是你们文人治国出差错天下哪能如此这般的折腾。”方启先想说“这还不是你家主子蔡京弄出的祸根”,但为了大局也没必要跟他理论。童贯身边的幕僚插话了:“要不就试试你的能人,是诸葛孔明还是姜尚老夫?”明明话中带刺也忍了。童贯派员带上大礼和方启先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前往睦州寻找直重去了。 就在大伙等的有些不耐烦时,大营里来了两个人,除了特使后面跟着个年轻的后生。童贯见是个毛屁后生差点发火,想想自己的窘境还是忍了。张大人方大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莫非直重在战乱中遭遇了不测?”正想发问,来人开口了:“我是范公柴炭商行的小掌柜,我家主人见睦州歙州均已光复,义军,不,是方贼。官兵已将他们团团围在清溪山帮源洞,料想大局已定,前几天已组织船队前往歙州收购柴炭,估计现在已在回家的路上了。” “商人就是商人,要钱不要命!”童贯见希望落空了心中闷闷不乐牢骚满腹。方启先说:“童大人,帮源洞中贼匪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逃,我们不妨去新安江边等直重船队过来!”童贯只得说:“也好,就看你妹夫的能耐了。”又补了一句不中听的乌鸦话,“死马当活马治吧!” 九十八 直重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实在憋屈,先是官府的苛捐杂税盘剥,接着又是方腊的揭竿而起,整个睦州城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方腊已被围在帮源洞中出不来成了秋后的蚂蚱,消灭是早晚的事。而官府的人通过这次折腾总能清醒几分,苛捐杂税的征收也会收敛一些吧。总局势在往好的方面转变,直重敏锐的目光看到了商机,“该重新走上正轨了。” 事情比直重预估的还要好,歙州百姓这两年被官府和义军双方折腾的够呛,生活好比吃黄连,柴炭堆在家中根本没人要。听说睦州商船来收购男女老幼肩挑背扛纷纷排队售货,排在后面的人怕卖不掉没钱买米大声吆喝,“我的柴火便宜两成,先把我家的收了吧!”“我家的乌炭可以七折卖给你。”各农户自相压价,原本计划五天收购的两天就装满了整整十艘帆船。 帆船浩浩荡荡,直重站在船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江水,两岸青山如黛,享受着初夏的暖阳,心头幻成万般柔情,“没有战争的日子真美呀!” 真当直重沉浸在幸福的快感中,船老大老远发现在九道拐有官兵的船只拦在江中,山上大宋旗帜迎风飘扬,离得近了只见人头攒动。直重奇怪了,“这里发生了啥事?不知祸福呀!”正当直重百思不得其解时,有当官模样的人往这里大喊:“喂,你们船上有一个叫范直重的人吗?”直重感觉有点奇怪,官府直接点名自己不管是福是祸都逃不过的,“请问官家有何见教?”军爷,“你靠岸随我走就是,大元帅有事找你!” 直重指挥所有船只靠岸,只身上岸随军爷去见元帅。直重是宰相的孙子,连宰相都见过还怕你个大元帅。走进大营不亢不卑双手抱拳:“参见大元帅!”童贯见直重身材高大,面色沉稳,两眼发光,心想,荒凉偏僻之地还有如此之人,打量了老半天才吐出“免礼”两字。 童贯吩咐幕僚把张大人方大人请来。直重一听乐了,赶紧是大舅哥方启先和张可侠张大人随军南下了。果不其然,方启先进来就抱直重,“想死我了!”直重说:“这玩笑开大了,我满满当当十船货停靠在江边,你就为了见我一面呀!”童贯见两人打得火热,“哼哼”了两声,方启先醒悟过来,对着直重说,“还是说军机大事要紧。”“军机大事?” 直重是一头雾水。张大人把方腊的二十万人全部隐藏在帮源洞群里,如今官兵无计可施的事说给直重听。直重说:“童大元帅战功赫赫名声如雷贯耳,哪有我一个百姓说话的份?”方启先推了把直重,用兰溪话说:“别贫了,大帅能想出办法还要到江上截你,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直重双手乱摇,“不行,不行,真的不行!”“你不要客套了,想不想过平安日子了,方贼不解决这么多官兵吃喝在睦州要是一年二年不走和方贼耗着,想想最吃亏的会是谁?” 直重大梦初醒,二三十万的官兵一年二年在睦州就是一座乌龙山也要吃空呀!粮草的事还不是着落在百姓身上?直重陷入了沉思。 大营中只剩下了直重一个人,为了睦州的百姓真的该好好想想办法了。直重望着沙盘发愣,想着溶洞群的庞大,由于洞内地势复杂,最窄处只能容个人出入,即使洪水般涌进溶洞在里面也施展不开手脚,等待自己的只有被分割包围。除非,除非乖乖地让他们自己出来送死! 直重为自己的幼稚笑出声来,“看来书生纸上谈兵就是不行。”忽然脑袋瓜中另一个直重说“这办法肯定行”!直重自己也呆了,仔细想着自己的思路到底对在哪里,错在哪里!对的是想办法把他们赶出来。错的是这事异想天开,谁会出来乖乖受降?直重苦思冥想,思路还是对的,就是要想用啥办法把方腊军赶出来。 直重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但这办法对自家的损失实在太大了,有些彷徨,有些犹豫。为了整个睦州的百姓安居乐业直重豁出去了,“来人!”站岗的军爷赶紧进来,“把大元帅和两位京城老爷请来大营。” 直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用火攻烟熏的办法将洞中的敌军驱逐出来。张大人有些疑惑,“直重贤侄办法是奇妙,但要熏透整个三十六个溶洞需要多少柴火呀,况且一时半会儿到哪去弄这么多的柴火?” 直重说:“你们忘了我是干啥的了?山底下的新安江里就有我的十艘船的柴炭。”童贯大为感动,“老范家的人就是忠君爱国!事成之后上报朝廷加官进爵!”直重淡然说:“小人不需官爵,能弥补点柴炭钱就行。” 幕僚说:“将江中的柴炭运到帮源洞山上需要多少的人力呀,即使动用大队人马山路狭窄也不允许呀!”张大人说:“非也,非也,速速派兵征集小舢板就是,越多越好!”直重、方启先听明白了,大元帅不知真相,一愣一愣的不知张大人葫芦里卖什么药。直到张大人解释九道拐江边有暗河“通天河”与溶洞群相通童元帅才明白,“天助我也!” 九十九 事情没想象中的容易,溶洞中的通天河畔也有匪兵守候,看见船只进来一声哨叫,引来许多匪兵将运柴之人杀死,没死的赶紧潜水出来报告。这是最后的一招棋了,只有破釜沉舟。童统帅下令王秉组织敢死队不管死伤多少人也要将点火点牢牢控制在官府手里。 敢死队一批又一批的往里运,从通天河流出的泉水都是鲜红的。经过连天两夜的生死搏斗,官兵终于控制住了一小块场面。小舢板把柴炭一船一船的往里运,眼看差不多了点着了柴火。柴火本来就干,加上从九道拐密道出口进来的呼呼大风,风助火势加上泉水受热的蒸发的雾气慢慢地向洞中扩散。一开始还能往别的洞里躲,时间长了差不多烟雾弥漫了整个的洞群,空气稀薄,老弱病残死伤无数,自相践踏死伤不少,年轻的士卒一边咳嗽着一边往外冲,等待他们的钢刀。直重见不得血腥,“启禀元帅,匪兵原本也有善良百姓,出来投诚者可否赦免一死。”童元帅一声“妇人之仁!”转身走开了。 官兵不知杀钝了多少钢刀,白天黑夜整个帮源洞鬼哭狼嚎。鲜血洒漫了帮源洞群,浸透了清溪山麓,染红了新安江水。直重抱头痛哭,仿佛自己就是这场战役的最大刽子手。 三天后等到没见人出来了,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传出来,童贯吩咐打扫战场。刚进洞口不远就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活着,王秉真想一刀结果了他,小孩说:“不要杀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胡道长的徒弟。” 一旁的方启先醒悟过来,没有向导是很难在溶洞中走出去的,“小鬼,你乖乖听话我们是不会杀你的,你可知道洞中的情况?”小鬼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师傅还夸我记性好嘞!”这下官兵再也不怕迷路了。 清扫战场,就是不见大鱼,方腊夫妻和儿子方亳,方肥、方七佛、还有良心最坏的邓宝光。 方启先问小道士:“再想想还有别的山洞吗?”小道士认真地想了想,听师傅说:“帮源洞三十六洞其实只有三十五个,还有一个乌龟洞并不和帮源洞相连,但我不知在哪里?”直重说:“方家人一定在乌龟洞无疑,但他周围肯定有精兵保护。”偏将韩世忠自告奋勇带领敢死队 搜山。 直到第三天才发现一个只有只有一丈深的岩洞,底部有一个不到半人高的洞口往里延伸,黑乎乎的见不到头。韩世忠想洞口这么矮里面应该没人就回来回复童大元帅了。童大元帅发话:“方贼一家难道有三头六臂长翅膀飞了不成?”直重若有所思,“方家应该就在那个矮洞里!” “可是,------”韩世忠还想辩解,童贯摆摆手,“连夜出发,活捉方氏一家!” 因是最后一役,统帅、张大人、方大人和诸多将军副将一起前行志在必得,还是韩世忠引五百敢死队当先。乌龟洞里火光通明,敢死队员匍匐前行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传来几声惨叫声,听得出敢死队失手了。 “不能再死人了,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王秉马上招呼兵卒去树林捡柴火,在矮洞口点燃了柴火,并往里扇烟。不一会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洞口爬出一个人来,是方肥宰相。“绑了!”童帅一声令下方肥绑了个结结实实。方亳、方七佛出来同样的被绑,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当地的兵卒认得大喊:“这就是圣母娘娘!”弄得大家狂笑不已。 司天监邓宝光爬出来时裤子也被刮破了,屁股也露了出来,狼狈的无地自容。童贯说:“好你个司天监,皇上要你密查龙脉和称王之人,你竟敢同流合污妄图以下犯上颠覆朝廷!”“臣也是一时糊涂还望呈告皇上体谅!”“你是要夺皇上帝位之人,等着诛灭九族吧!”邓宝光一下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接下来爬出的是圣公方腊,方腊昂首挺胸大声咋呼:“当初悔不该不听司天监的话,不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嘞!”“做你的春秋大梦,牛皮去地底下向阎王那里去吹吧!”问里面还有多少人,方腊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童贯火起,“点大火,烧死熏死里面的王八羔子!”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半天后里面一切归于死寂,该死的人应该都死了。压着一干人下山,天已经亮了,一轮朝阳澎湃而出! 历史永远记住了这一天宣和三年四月二十五日!七月二十六日方腊一行押到汴京,八月二十四日方腊一家被斩杀,临刑时方腊大声高呼:“清溪再出第二方腊!”可见狂妄之极。司天监邓宝光被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同时被诛灭九族,灭三百九十二口。 北宋皇朝镇压了方腊,为稳定东南局势派方启先镇守杭州,密切注视睦州、歙州方面的动静,同时将歙州改名徽州,将睦州改名严州(严加看管之意),将清溪遂安县改名淳安县。方腊称帝失败了,镇压方腊朝廷也是弄得元气大伤。 一百 转眼到了靖康二年,方启先的儿子方子期喜得贵子,方启先做爷爷了。直重满怀喜悦期待着回信中说些恭喜之类的话,没想到的事如惊天霹雳一样砸得直重晕乎乎的,如木鸡般呆在那儿。考虑到蕙儿儿媳尚在月子中,直重知道蕙儿的性格,信中所言暂时是绝对不能与她说起的,此事只能以后慢慢开导。 ? ? 原来是自去年开始朝廷局面已不可收拾。能征善战的种师道已死,李纲被主和派打压贬了官职,宰相由主和派的张邦昌担任。本来镇守开封的兵力就大不如前,而钦宗皇帝偏偏又相信妖人郭京的鬼话用所谓的“六甲神兵”替换守城门的将士,最终被金兵攻破了开封的外城。 ? ? 攻破外城后金兵以议和的名义将钦宗皇帝骗到金营被抓投降,徽、钦两帝被俘,宋不得不向金“称臣”。开封城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金银财宝抢劫一空。监察御史张可侠国破之日持剑对着夫人说:“国已破,我等有何颜面苟活人世,不如就此以身殉国!”夫人说:“能与夫君死在一块此生无憾!”御史痛苦地举起刀闭上眼眼看刀就要落下之际一队金兵冲了进来夺了剑扔在地上将他们押走了。 ? ? 金兵押着二帝、皇后及后宫佳丽、皇室成员、皇亲国戚、大宋朝臣等一万余人浩浩荡荡送往北方。今年的夏天到了金国首府会宁府,在阿骨打庙举行受降仪式,要求所有男女头缠帕头赤露上身,披上羊皮,脖子上系着麻绳像羊一样被金人牵着,金人叫“牵羊礼”。徽、钦两个皇帝含着屈辱的眼泪照着做了,心里想着“卧薪尝胆”“胯下受辱”的典故告慰自己也许有“越王复国”的那一天。轮到三十八岁的韦太后了,当她脱完最后的遮羞肚兜爆出双乳时金人的狂笑使得皇后的精神差点崩溃,强烈的求生欲不得不让她跪倒在地一步一步任由金人牵着走。 ? ? 轮到美貌绝伦的钦宗皇后朱链上场,朱皇后是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的女儿,在家父母视如掌上明珠,嫁给太子赵桓时被册封为皇太子妃,赵桓当上皇帝朱链自然成了皇后。国破家亡如今受此凌辱朱皇后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淅沥沥的下,夏天本来就衣物不多,脱了外衣只剩下肚兜兜了,皇后的手犹豫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呀!庙里的金人示威似地齐喊:“脱,脱,脱------”皇后左手遮脸右手颤抖着慢慢解开了带子,当雪白傲人的酥胸彭拜而出时庙里的金人似乎发狂了,“嗷、嗷、嗷、------”大叫,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冒着贪婪的欲火,前面牵着皇后的金人流着口水忍不住在皇后的酥胸上抓了一把,皇后不禁尖叫了一声,这更加触动了金人的兴奋神经,众人哄堂大笑。 ? ? 朱链皇后想:“人固有一死,身为国母沦为金狗糟蹋。与其苟且偷生丧失国格不如一死了之!”就在一个金将欲将淫手伸向朱皇后胸部时,朱皇后突然站起来一把抽出金将身上的长剑刎颈自杀,鲜血溅了金将一身。朱皇后尸体被拖了出去,牵羊礼仪式照常进行。不少的嫔妃公主受不了凌辱选择撞柱自尽或投河轻生,“蝼蚁尚且偷生”,郑老皇后还有总多的嫔妃公主选择了苟活,但面对她们的必定是更为屈辱的人生。 王公贵族后屈辱的这一幕终于轮到朝臣。面对金狗轻蔑、狂傲、鄙视的眼神监察御史想死都难,朱皇后死后庙里的俘虏被严加看管了。御史连同夫人一起被强制带上帕头命令脱去上衣,夫人带着羞辱的眼色望向夫君,御史深深低下了头颅不敢正视,“连自己夫人保护不了还是个男人吗?国都没了说啥都没用了!”夫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玉洁老身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给一帮金狗看!夫人手里慢慢地解着扣子眼睛飞速地向着四周张望,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在眉宇间展开。就在金狗等着看热闹的档口夫人迅速解开脖子上的羊绳飞速跑向庙里的天井里纵身跳下水井。“夫人!”御史大人疯了似地一头撞开想要拦住他的金将,跌跌撞撞冲向井口大声呼喊“夫人,夫人!” ? ? 监察御史两眼绯红喷着怒火一步一步逼近金将,金将手持宝剑一步一步倒退着,“你想干嘛,你想干嘛?”御史没有武器把头狠狠撞向金将,金将把宝剑刺向御史,御史胸口鲜血直淌,嘴里一字一顿喊着:“还——我——河——山,还——我——夫——人!”倒在了血泊中。 ? ? 方启先信上说,这些消息也是前几天刚从衙门里的捕快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得来的,他在金国做丝绸生意亲眼目睹了这令所有宋人蒙羞的奇耻大辱!信中还说,岳父大人临终前喊的“还我河山”四个字刻在了方启先的心里,必将激励他为国出力并不惜为国捐躯。直重心里想,“我又何尝不是呢,今后一定好好教导学生为国尽忠,驱除金兵收复河山!” ? ? ? ? ? ? ? ? ? ###一百零一 直重惦记着苏州范府的安危,派掌柜徐茂林快马加鞭亲自前往,赶到苏州,只见气氛压抑,街上的人脚步匆匆面色凝重,徐掌柜知道一场恶战就要来临。来不及多想抓紧去往范府,见到黄氏呈上直重的书信,黄氏急急打开,信中叫范府的人抓紧收拾行囊火速南下逃避战乱。 范府中正民、正平、正思及他们的夫人都已故去,只有正国远在荆湖北路做官,几个侄儿也在他乡为官。正路夫人孤居了大半辈子的黄氏成了范府中辈分最高的老人,他与正国夫人刘氏商议,遣散一部分家中的佣人、家丁,多分些银两让他们想办法逃生。连夜打包将家中细软还有宗谱全部带上,第二天大清早雇上两条小船离开木渎码头沿着苏州河拐入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 ? 不日到了睦州城,直重望着年届六十头发花白脸上已经布满皱纹的黄氏不禁热泪满眶,一声“姆妈”也把黄氏的心叫暖了,“姆妈那时候对不起你和你娘呀!现如今一大家子四十余口人前来投奔儿子你了。” “看娘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年要是没有苏州范府里的银两我娘俩哪有如今的好日子!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家了。” 睦州城经过方腊事件人口少了不少,许多的房屋都空着,直重亲自选了两座大四合院将苏州范府的人安顿了下来。黄氏拿着几锭十两大银说:“一大家子人开支不小,再说战乱也不知猴年马月能停下来的事,银子不多补贴一下家用吧!”直重说:“娘,您这是折煞孩儿了,当年我们受了苏州范府那么多的银子还不知如何报答呢!你们来了就安心住下,睦州小城比不得苏州还望娘多多担待。”黄氏笑着说:“战乱年头用不着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就阿弥陀佛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秋后的一个中午,直重和娘正在大厅里闲聊,守门的家丁来报,“门口来了一老一少自称是苏州范姓的人求见。”听说姓范的直重和黄氏几乎同时开口:“快,快快请进!”两个人衣服穿着破旧像叫花子,一老一少。黄氏紧紧盯着一把白胡子的老头看:“这不是苏州范氏家庙范氏宗室的老太公吗?直重,快来拜见老祖宗!” 直重听说是苏州范氏祠堂的老太公跪下便磕头,一旁的黄氏也想跪下差点跌倒反而是老祖宗扶了她一把。老祖宗说:“乱字当头命都不知道哪天说没就没了,就不要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了,说实在的,我是一路打听前来投奔你们的。”说完,问直重,“你是哪个辈分的?”直重回答,“直字辈。”老祖宗对着身边十一二岁的小孩说:“快跪下,向你哥磕头。”小孩乖巧地跪下了。 老祖宗说起苏州城的惨状不禁潸然泪下,“金将完颜兀术攻破苏州城,劫掠官府民居、奸杀妇女、纵火焚烧,烟焰见二百里,五天五夜才熄灭。死伤不少人呀!” 以后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又有人寻到范家来,都是苏州的范姓。直重想:严州城虽不大但一路的打听也不是一时就可以找到了。于是在纸上写了“苏州范姓接待处”几个字,叫掌柜的派人在南门码头守着,将来人带到范家来。 随着大批为躲避战乱而来的北方人的进来,来人的增多严州的房子也不容易租得到了。目前已有一百多的范姓来严州,陆陆续续肯定还会有不少的人过来,直重为了安置范姓族人在乌龙山下买下了地皮盖起来不少的简易木头房子。战乱年头也讲究不了许多了,架起大锅烧大锅饭,大锅菜。上竺坞公和公渐的媳妇也都喊来严州城帮忙了。 望着忙里忙外脸庞廋了一圈的直重,黄氏心疼不已,“儿子你真的要管苏州所有的范姓?”直重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族人。”老祖宗饱含眼泪说:“你为啥要这样做呀?这开支是个无底洞呀!”直重说:“太公文正公当年倾毕生俸禄置办‘范氏义庄’不就是为了苏州所有的范姓能过上好日子吗?!再说了我娘和我当年去苏州要是没有‘义庄’的施舍还不知会有啥结果呢。”黄氏和老祖宗听着都低下了头。 乌龙山脚下陆陆续续聚集了三百多个范姓族人,战乱年头能吃上饭有衣穿该有多幸福呀! 一百零二 康王赵构南渡杭州建立南宋皇朝是为高宗皇帝,重新启用李纲为相,朝廷主和派占优,只七十七天又被罢免,皇帝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换了力排李纲的吕颐浩,看着不行再换汪伯彦,汪宰相在朝中也是极力反对李纲和宗泽的抗金主战主张。建炎四年,当年和二帝一起被金兵虏走的秦桧逃回临安投奔老师汪伯彦来了,向高宗献策力主议和,次年在老师引荐下拜相。残酷的权力斗争使得一心主和的秦桧在朝廷并不得人心,不到一年被罢相。方启先也在几年的时间里不停地调换州府,先是池州后是越州再是处州,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睦州。方启先不善结交权贵不会溜须拍马,一直主战的他得不到朝廷重用,自剿灭方腊留职杭州以后一直在各州府间转。方启先也是豁达之人不会为此生闷气,倒是庆幸与家人团聚的时候多了。 ? ? 再说建炎二年,宗泽元帅收了一元猛将岳飞,岳飞与宗泽志向一致力主抗金。绍兴四年收复襄阳六郡,绍兴六年率师北伐攻取商州、虢州等地。正当抗金形势一片大好之际,绍兴八年秦桧再次拜相,与金国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的和约,每年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美女朝贡给金国。贪得无厌的金国并不满足这些,绍兴十年颜宗弼毁约大肆攻打南宋。此时的岳飞已经是身经百战足智多谋的元帅,他的部队纪律严明打仗凶猛被人们称为“岳家军”。岳飞率“岳家军”挥师北伐,各地的义军纷纷响应前来夹击金兵,岳飞先后收复了洛阳、郑州,在郾城颖昌大败金兵进军朱仙镇。 ? ? 眼看岳家军就要将金兵赶出大宋地界,这天临安城来了一男一女要求觐见皇上,原来他们是从金国逃出来的皇室成员,高宗皇上连夜召见了他们。女的一见高宗跪倒便哭:“我的皇弟呀,我们在金国生不如死啊!”高宗有总多的姐妹,他平时在皇宫时间并不多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为防有假借故问些宫中的事,女子对答如流。她对皇上说她是柔福帝姬,皇上便封她为公主留在宫中叫婢女官领着沐浴更衣去了。 ? ? 男的并没冒充是皇室的人,老家是济南府晏城县人名叫晏三,早年在金国贩卖羊皮,金国大将完颜宗贤见他聪明伶俐便带在身边。话说韦太后和柔福帝姬在金国打骨庙里的“牵羊礼”上受尽屈辱,又被关在浣衣院里每天遭到金兵不间断的奸污苦不堪言,后来被完颜宗贤看中两人一起纳为妾。 ? ? 完颜宗贤是个性变态虐待狂,常常要她们两代人赤身裸体一起伺候完颜宗贤,还放出大狼狗与女人交媾。柔福帝姬没有在牵羊礼上压垮柔糯的心理底线,没有被总多金兵蹂躏而选择体面去死,这次终于扛不住了,人总归是人,与畜生交媾自己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了,趁人不备一条绳索结果自己年轻的生命。 ? ? 将军府美女如云并不在乎少了一个柔福帝姬,完颜宗贤吩咐晏三套辆马车拉出去埋了。挖好了坑准备下葬时柔福帝姬一口气缓了过来,“大哥,能不能陪我回到南边去,现在我弟弟已做了南宋的皇弟,到了那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晏三犹豫了一下毕竟在金国的将军府也算是人上人呀,南方千里迢迢一路过去还不知道啥情况,不要富贵没享着命却没了。柔福帝姬使出万般柔情身子紧紧靠着晏三,“大哥,您就可怜可怜一个弱女子好不好吗?”晏三感受到柔福帝姬肉体的柔软,猛地一抖缰绳,“驾!”马车疯也似地飞奔在向南的道路上。 ? ?“太后在那边还好吗?”高宗最关心的是自己生母的情况。晏三说:“太后在金国受尽了侮辱,不过自从嫁给完颜宗贤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后情况稍有好转。”皇上的脸变得越来越黑,灯光下晏三没发觉,“就是完颜宗贤近期好像也越来越变态了,经常牵着大狼狗------”“够了!看在你护送公主回家的份饶了你,不然割了你的舌头要了你的小命。”皇上震怒了。晏三吓得直淌汗,双脚瑟瑟发抖。皇上见晏三也是胆小之人,今后可能还要从他嘴里知道些母亲情况,便对晏三说:“在宫里给你份事做,知道宫里的规矩比你金国将军府里的规矩要多得多,不想惹事平时把你的嘴缝上。”晏三诺诺称是。 ? ? “奇耻大辱呀!堂堂一国太后被人玩弄还给敌国的将军生儿子,还被畜生侮辱,简直是-----”“嗨!”高宗皇帝一拳砸在桌子上茶碟乱跳。 ? ? ? ? ? ? ###一百零三 ? ? 高宗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母亲,真心希望岳家军能迅速打到金国去救出韦太后。岳飞还真的是个大英雄不负众望收复了原来的北宋疆土的大半。 ? ? 早朝后,高宗把宰相秦桧留下商议打败金国救出二帝后的局面谋划。秦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不已,高宗懵了,“秦爱卿啥意思?岳飞打胜仗值得大笑才是!”秦桧继续大哭,“皇上,罪臣实在是为陛下痛哭呀!”高宗忍不住了,“爱卿有话直说无妨!”秦桧忍住哭说:“皇上,您想过没有呀,迎回二帝您准备如何安置?上有太上皇,又有个当皇帝的哥哥摆着,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但也不可能‘国有三主’啊!” 高宗皇帝听了怔在哪儿一动不动,是啊!以前只想着一雪前耻收复河山迎二帝回国,现在听来秦爱卿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秦桧见高宗不吭声继续说:“就算光复了整个北方疆土,天下人都知道功劳都是岳飞的军队岳家军的,到时尾大不掉功高震主呀!”皇上不寒而栗。 ? ? 君臣两人密谋了好几个时辰。 ? ? 很快,岳家军简直变成了抗金的一支孤军,粮草迟迟供应不上,兵员得不到充分的补充,但岳飞就是岳飞自己招兵买马,号召当地百姓将家中的财物献出来支持岳家军抗击金兵,岳家军和民众同仇敌忾打得金兵鬼哭狼嚎。 ? ? 方启先终于从严州知府升为刑部侍郎,直重前来贺喜,方知府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到了京城伴君如伴虎,是祸是福难以预料呀!”直重宽慰道:“吉人自有天象!家里一切有我,放心去上任吧!”方知府说:“到时书信联络。” ? ? 绍兴十一年初,在战场上得不到便宜的金国又重新派使者前来求和。这次他们想来个釜底抽薪的战术,一人换一人。即用南宋的一人换回在金国羁押的皇室一人,好歹毒的计策啊!不换,作为儿子没了忠孝,作为皇帝没了国格。换,代价实在太高了,你猜拿谁换?要南宋杀了岳飞!高宗的眉结像拧了的麻花,脸上少有的凝重!况且,皇帝的权力最大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杀一个天下公认的民族英雄呀!看来此事只能徐图。皇上虚与委蛇和金使周旋,道这事得慢慢来,金使复命去了。 ? ? 这种为难的事高宗让秦桧去做,秦桧心想,“嗨!我这黑锅算这辈子背定了,还将遗臭万年!”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秦桧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谋划,要皇上连发十二道金牌命令岳飞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又找来“三寸不烂之舌”的言官万俟卨暗地里给岳飞罗织罪名,授意心腹御史中丞何铸、监察御史罗汝楫连番上书弹劾岳飞,污蔑他救援淮西时“逗留不进”,秦桧将岳飞罢职并交由大理寺审讯。何铸也是正直之人审讯发现岳飞的所谓证据都是诬陷的,特别看到岳飞背上的“精忠报国”四个字深为感动,反过来为岳飞辩护,秦桧一气之下换了万俟卨主审。 ? ??万俟卨找来方启先当帮手,要求罗织岳飞谋反的证据。抓来岳飞部下大将张宪毒打梦想屈打成招,没想到张宪宁死不屈,“岳元帅和岳公子根本就没有来信要谋反!”要求岳飞写下招供状,岳飞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方启先翻阅卷宗发现所谓的岳飞谋反的证据是:原来岳飞的上级张俊出于嫉妒岳飞军师才能伙同岳飞的两个手下小将王贵、王俊诬告岳飞。 ? ? 满朝文武同情岳飞,给岳飞伸冤的很多,韩世忠老帅甚至向皇上提出辞职,罗汝楫则死心塌地支持秦桧诬陷岳飞,将所有同情岳飞的官员上书予以弹劾。 ? ? 方启先内心油煎一样难受,看得出高宗皇帝一定要置岳飞于死地,宰相秦桧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方启先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选择。给最要好的妹夫写信说出心中的痛楚! ? ? ? ? ? ? ? ? ? ###一零四 ? ? ?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秦桧暗示万俟卨提醒方启先,事成可升刑部尚书或监察御史,以后还有升迁机会,看来官运亨通前途一片光明。但这样做自己的良心一辈子得不到安宁,子孙后代永远抬不起头,必将成为千夫所指。违背秦桧意愿轻则罢官重则入狱,罢罢罢,思来想去还是一死了之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将来也不会无颜见自己的祖宗! ? ? 趁着夜深人静方启先来到大理寺门口一条绳索挂在了歪脖子树上,方启先心中默念着,“爹,娘,孩儿马上来见你们了。心爱的蕙儿,原谅我下半辈子不能陪你了。亲爱的儿子子期,你也是个当爹的人了,原谅当爹当爷爷的狠心扔下了你们。还有妹妹禾子,妹夫直重,还有两个女儿女婿————,我不能诬陷民族英雄岳飞,不愿与秦桧之流同流合污今天我们就要永别了。”说完,把绳子往脖子上一套脚下的石头一蹬,转眼间脑袋一片模糊。 ? ?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是那样的亲切,听出来了是好兄弟直重的声音。“好兄弟,我很爱你,爱蕙儿,爱女儿,爱儿子,爱自己的妹妹禾子,可惜这一切都完了,我已经死了!” ? ? 这么回事,人已经死了还有痛感吗?明明自己的脸有被人狠打的幻觉,自己的脚步轻盈盈是似乎在天上飘,脑袋瓜里原本模糊的感觉渐渐变得清晰了,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 ? “方兄醒醒,方兄醒醒!”奇怪了,人死了还能听见千里之外的声音,范老弟明明在严州或者上竺坞的山里,怎么会有他的声音出现?阴界真好玩能千里传音!“啪啪啪”自己的脸明明生疼,努力睁开眼,视觉虽模糊但还能看出是直重的身影,“我在阴界还是阳间?”“终于醒了,你好傻呀?”重重松了一口气。 ? ? “你知道吗?这是懦夫行为,仕途难选择回家还不行吗?那里有你的亲人,有你最爱的人!”直重的一番话惊醒了方启先。方启先疑惑道:“你咋会来临安的,知道我会出事?”直重煞有介事地用右手屈指算着,“看见你的信知道你内心彷徨煎熬我就算定你早晚得出事,所以我星夜兼程赶来了,在刑部不见你踪影就寻到大理寺来了,嗷,你现在有啥打算?”方启先还在犹豫,“万般兼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做官是光宗耀祖的事,况且自己还是个状元出生,正当年富力强为国效力的时候,没想到奸党乱朝陷害忠良弄得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难!哎,人生在世生不逢时啊!还是听直重老弟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过逍遥自在的平民生活吧! ? ? 直重多聪明的人,见方兄呆鸡一样默不作声知道思想在剧烈斗争,毕竟一走了之今后再走仕途就难了。见方兄的眉眼舒展开了知道他想通了,于是递上缰绳。方启先说,“我们从刑部门前走,我要把官印挂在门上,官不做了带着官印走那是罪上加罪!” ? ? 直重原本带着两匹马过来的,两人骗过城门官星夜兼程从大路直奔严州。天刚蒙亮直重带着方兄拐进小路走,方启先糊涂了,“老弟,走大路不是更快吗?”直重回过头来说:“亏你还是个在官场上混的人,你以为秦桧万俟卨之流会轻易放过你吗?说不定追杀你的衙役和官兵正在追赶着我们呢!” 快到严州了两人重新拐向官道,在一个叫青龙桥的地方围着一群人,下马询问,里面躺着一个人,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人突然大叫起来,“快来看,这个人太像死去的人了,莫非是双胞胎吧?”大伙转过头来看着方启先,方启先一下明白过来是咋回事了,远远瞧着地上的尸体,身上被人砍了好几刀,最致命的是颈上的一刀。直重对着众人说:“我们是过路的客商,与这人何干?”说完带着方启先策马扬鞭快速离去。 ? ? ? ? ? ? ? ? ? ? ?###一零五 ? ? 两人在范公柴炭商行门前下马,然后在门口快速消失,直重吩咐掌柜的不让任何人到后面的屋子里来,叫掌柜的亲自上饭店提菜盒。饭毕稍事休息,直重又催方启先换上店里伙计的衣服脸上抹上些许黑炭,俩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四山里的白崖寺找方丈商量大事去了。 ? ? 方丈听完方启先的讲述,为方启先的大义凛然喝彩!对于以后的去处方丈说:“你的老家兰溪的清口村不能去了,白崖寺里认得你的人太多保不准有人为赏金而当叛徒,寺里也不能留。上竺坞也不能住,人家都知道你与直重交好而且是亲戚!”方启先急了,“大千世界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大师道:“非也,非也!离这里三十里地有一山叫白露山,与白崖山一起都是仙霞山的同一余脉,也是佛家重地,山上有个慧觉禅寺,里面的方丈觉远大师是我好友,你可在那里暂住避过风头。等安稳一些也可在那里开帐授徒,方丈定会鼎力相助。你的家人可在离白露山较近的一个叫见坦的地方居住,那里村庄隐蔽风水极好,老衲建议你可暂时改姓为周,你意下如何?”直重和方启先暗暗称奇,没想到方丈想得如此周到。 ? ? 为防意外,方启先写了房契将清口的房子良田过户给了直重,当然签订合约的日期是两年前。方启先改名周重来在见坦村买了大户人家的房子居住,蕙儿和儿子儿媳孙子一大家子人搬到了隐秘的见坦村。对外只称做生意亏了欠了不少的债怕被债主逼杀而选择隐住在此。 蕙儿问起为何挂印辞官,方启先说出不愿做屈死岳飞的帮凶,“岳飞是中华民族的好男儿,是岳将军庄严发出‘还我河山’的口号带领着岳家军为国雪耻,为老丈人报仇。”方启先说的激动了点等于一下子把岳父岳母已死的消息吐露了出来。蕙儿一呆,父母十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知道凶多吉少,但心理上始终盼望着能有奇迹出现,在哪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今天这一幻想终于被现实无情击碎了,止不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流不尽。方启先说:“岳父岳母是好样的,他们没有给大宋丢人,没有给祖宗丢脸,是堂堂正正的大宋好子民!”接着把岳父岳母如何被俘如何被送到金国在牵羊礼上不愿受辱慷慨赴死的情节告诉了蕙儿。 ? ? 临安城里的消息不断传到直重的耳中,直重又骑马传给在白露山慧觉寺的方启先。 ? ? 方启先的挂印出走丝毫挡不住秦桧杀害岳飞的脚步,就在方启先出走的一个月后岳飞、岳云、张宪被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在风波亭杀害,这一年是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罗汝楫升为监察御史,其他跟随秦桧的官员均有升级。 ? ? 南宋与金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宋国向金国称臣,割据淮河以北的所有疆土给金国,宋朝每年向金国进贡二十五万银子,二十五万布匹。同时金国也按私下的约定承诺送回一皇室俘虏。按宋高宗的意思金国送回了宋徽宗的遗骸,韦太后也由完颜宗贤亲自送回临安府,耻辱啊! ? ? 韦太后母子相见嚎啕大哭,高宗安慰母亲,“您老人家现在是皇太后了,以后好好享受荣华富贵的宫中生活。”听说韦太后回宫了柔福帝姬匆匆赶来问安,韦太后的脸“刷”地白了,这等于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哪,谁保得住她不把自己在金国的丑事说出去,一国的皇太后今后如何做人?韦太后在金国为了求生曲意逢迎,到了宋国马上露出凶残一面,对着皇帝说:“这是谁呀,我咋不认识?”“我是柔福帝姬呀!皇上同父异母的姐弟,我俩在金国一起伺候过完------”“大胆妖女,竟敢冒充皇宫公主,柔福帝姬在金国已经死了,是我亲眼所见,从实招来饶你不死!”“我真的是柔福帝姬呀!”“来人,把她拉出去砍了!”刀斧手望着高宗,高宗刚接生母回宫,明知道柔福帝姬是真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但不敢拂了老太太的意,况且皇上也有怕柔福帝姬说出韦太后在金国的丑事,只好忍痛割爱了。 ? ? 当皇上说起这女子是随完颜宗贤的将军府里的人护送回来的,韦太后大吃一惊,“这厮跟皇上说了些啥?”高宗见母亲已经回到宫中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当尽早忘记,于是淡淡地说:“也没说啥,他也是汉人只是说些金国的风土人情罢了。”韦太后当然不相信,“是吗,如今他人呢?” ? ? 当晏三来到太后面前还等着封赏时只听得韦太后一声怒喝:“大胆金国细作竟敢卧榻皇宫还不从实招来?”“韦太后,我是完颜宗贤将军府的晏三呀!想当年你在将军府里-------”韦太后急了,“一派胡言,我只知道你是金国的人,如今到我朝来想探听机密大事误我国事,皇上,按大宋律法该当何罪呀?”皇帝就坡下驴,“这样的人该杀!”晏三见自己活不成了大喊冤枉:“柔福帝姬呀,你许诺我的荣华富贵呢,我舍生取义一路护你回国如今我的命都要没了,快来救我!”韦太后冷笑着说:“到地底下去做一对冤死鸳鸯吧!”皇上手一挥刀斧手拉出去砍了。 ? ? ? ? ? ? ? ? ? ? ### 一零六 ? ? 也许是老天的恩赐,50多岁的禾子还能怀孕,禾子羞得满脸通红,两个孙子也是十多岁的人了。十月怀胎天上掉下了个宝贝,生下了千金。这对范家来说绝对是个大喜事,禾子的两个儿媳各生了一个男孩后就没见肚子大,沁儿成了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七十多岁的二妈冬梅不服老,沁儿不让下人带带。直重还是三头跑,书院、商行、上竺坞,禾子有时在家帮带孩子,见直重长时间没回家便去严州找他去,过几天又回到上竺坞。 ? ??秋风萧杀的一天午后,禾子见直重忙得焦头烂额自己又帮不上啥个忙便自己一个人悄悄骑马回家了。到了上竺坞已是掌灯时分,可远远望去家中漆黑一片,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 ? 大门虚掩,喊了几声“冬梅奶奶”也不见回音,问了隔壁大妈说是拄着拐杖跟着下人一起上山找孙女去了。“只有三岁的女儿咋会上山?”禾子的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喃喃着:“我的沁儿,你躲在哪儿,我的沁儿你躲在哪儿?” ? ? 一阵马蹄声响,直重回来了。原来直重转眼不见了禾子,听掌柜的说一个人回家了,直重不放心一路快马加鞭还是禾子先到一步。见禾子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哪儿便问:“小妈呢,还有沁儿?”禾子目光呆滞,“听人说冬梅奶奶上后山找沁儿了。”“糟了,沁儿恐怕有难!”直重边说边用松明扎火把,“我去后山寻找她们,你在家等就是,但愿不会出啥事。”禾子说:“不,我也要上山。”直重知道禾子焦急的心理不顾疲劳举着火把带着她向后山攀爬。 ? ? “沁儿,你在哪呀!冬梅大妈你在哪呀?”凄凉的喊声并没有回应,只有寂静的山谷回音在激荡。古木参天的树林在朦胧月光下更显恐怖,“啾啾”细叫的秋虫努力打破原野的静寂与死沉。直重脸色凝重,禾子则轻轻地哭了起来,“假如沁儿遭遇不测让我怎么活呀?”直重宽慰道:“也许他们走累了饿了在哪睡着了,我们再找找!”一座悬崖下直重发现了一只小孩的鞋子,再往上攀登,又在崖顶发现破碎的小孩衣服。禾子认得是沁儿的衣物顿时恸哭不已,直重再坚强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直重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长的时间,等他意识到事情还得往下做的时候他腾地站了起来,拉着禾子的手说:“走,我们再去找小妈!” ? ? 顺道已经上了三里地,差不多到了直重他娘的坟地,直重一个激灵,“何不去娘的坟前求娘保佑大妈和沁儿的平安。”两人在松明的照耀下寻到了墓地,松树上挂着的一个黑影把两人吓得不轻,走进一看是已经断了气的冬梅二妈,她是上吊死的,地上还有些小孩衣服的碎布和毛发。禾子腿一软晕倒在地。 ? ? 直重也是心如刀绞,女儿葬身虎腹已成事实,二妈冬梅也许感到内疚对不起范家而选择自尽。直重告诉自己紧要关头不可乱了方寸呀!首先将二妈从树上放下来准备回村叫人来抬,然后举着火把艰难地背着禾子先行下山,家中下人们垂头丧气立在一旁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 ? 这已经是家里第二次发生重大变故了,前一次是心爱的霁儿和大妈夏荷,这次是心头肉掌上明珠沁儿和二妈冬梅。坚强的汉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 ? 安葬了二妈冬梅和沁儿的衣冠冢,方启先对直重说:“老弟可以考虑搬迁去清口定居了!岳飞冤情不伸我是回不去清口了,再说了我喜欢清心幽静的地方,见坦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很适合我居住。”方兄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沁儿的死是直重心中永远的痛,使得他要好好思索这个问题了。 ? ? 直重也到了花甲之年,上竺坞虽为风水宝地但适合建造房屋的地基实在不多,除了范氏家庙的祠堂,十几户人家已经挤满了整个平整的空地。而且这里山高林密常有虎患发生,村里人上山砍柴不敢独行而是相邀结伴。村前山垅里仅有的一点良田也是十年九旱,为整个家族以后前途发展考虑该想良策了。 一日,直重把两个孙子叫到面前,说起了他考虑了好几个月的有关家族以后如何发展的大局。上竺坞不管生存条件如何恶劣这里是范家的始祖地,有家庙、有祖茔,必须要有范家子孙居住。范家要开枝散叶繁衍生息得向外部拓展。“如今清口已有现成的房屋良田,而且那里地势开阔官道就在村边出行十分便利,以后有很大发展空间,另外从堪舆角度观察比之上竺坞更容易出仕,清口是块风水宝地呀!”直重接着说:“情况已经了然,清口条件比之上竺坞不止好上十倍,我想听听你俩意见到底谁愿住在上竺坞?”“我留下,文祐哥哥过去吧!哥哥已经结婚了,明年范家就要添子添丁了。”“我看还是我留下吧!我年长两岁应该当哥的在老家祖屋。”这是直重想不到的结果,原来以为两个堂兄弟会争着去清口。直重欣慰地捻着胡子笑了,“兄弟俩争着做‘孔融’哩,为公平起见就由个人的运气来决定今后子孙的各自走向吧!当哥的你来做阄,纸上分别写上上竺坞和清口,由弟弟文裕抓阄,‘千里黄金阄里死’,凭各自的造化吧!” ? ? ? ? ? ? ? ? ? ? ? ###一零七 ? ? 当哥的一门心思要成就弟弟的好事,当哥哥把两个折叠好的纸团放在桌子上时,弟弟的眼睛在两个纸团间打转,他的心思也是想哥哥去清口过好点的日子,兄弟同一个想法。弟弟终于抓了左边的一个阄,打开一看是清口,本该高兴的弟弟却流露出遗憾的表情,弟弟怕哥哥作假把好处留给他所以要看哥哥的阄,哥哥笑着说:“既然你抓着了清口的阄我的阄自然就是上竺坞喽!”说完,哥哥把纸团吞了。一旁站着的直重欣慰地笑了。 ? ??方启先因有状元出身的身份加上曾经是刑部官员深受民众爱戴,尤其是他的学识超群才智过人向他求学者趋之若鹜。先在慧觉禅寺觉远大师鼎力帮助下开设了“露源书院”,后来为了便于照顾家庭又把书院移到见坦,虽地理位置偏僻些但求学者还是络绎不绝。 直重想把小孙子文裕的婚事办了再让他析居清口,女方是舒元舆后人的千金。 直重拜托兰溪知县为媒人,凑巧的是现任知县还是老知县的儿子。知县当然知道直重是范公后人,舒家也是名门之后,这对新人简直就是天造地合。女方也是满口应承。 知县对启先挂印辞职的事早有耳闻心里钦佩不已,早想结交碍于官场的诸多羁绊不便往来,其实神交已久矣,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兰溪现在已没有方启先只有周重来。因舒家和方启先同在见坦居住,知县特地拜访了他,一声“周重来周大人别来无恙”惹得两人开怀大笑,哈哈哈----- ? ? 日子定在花好月圆的中秋节,这也是十九年前文裕父亲结婚的大喜之日。 ? ? 见坦村从没有过的热闹,外甥儿子结婚方启先就要当舅公了自然要捧个大场,招来亲朋好友为外甥公渐的亲家助兴。“周重来”亲戚不多但桃李满天下,就连德高望重的理学大家范浚先生也来捧场。知县更是坐在了堂前的上横头太师椅上。一乘八抬大轿,众多的嫁妆,光抬嫁妆的就有七八十人之多。吹鼓手卖力地吹,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 ? 花轿到了上竺坞不似别的姓氏直接抬回家而是先抬到范氏家庙,祠堂里早就红烛高照,正中间的堂前悬挂着范家的宝贝范仲淹的当面容遗像,神龛里摆放着忠宣公正路公的灵牌。供桌上三牲祭品一字排开,四样时鲜水果,山野刚采摘的烂漫鲜花,还有热腾腾的白崖寺仙茶,酒盅里斟满了当地的缸米黄。 ? ? 一对新人虔诚祭祀祖先,完毕后再到村后的鲍氏太婆坟上祭祀,最后回到范家拜天地入洞房。 ? ? 上竺坞范家的热闹又是另一番场景,除亲戚外还有官场上生意上的朋友,许多得到消息的学生不远千里来到上竺坞祝福新人。忙里忙外的一大帮人四山里的占八成。 ? ? ? ? ? ? ? ? ? ? ? ?### 一零八 ? ? 小儿子析居清口的好日子是直重亲自选定的,十一月十一。???? ? ? 初十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分家饭,气氛郁闷沉寂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直重先端起了酒盅说了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俗话说‘树大分丫,儿大分家。’这些都是正常不过的事,大家先把这盅酒喝了,爷爷还有大事吩咐!”大家眼眶饱含着眼泪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 ?“自正路公游学浙东邂逅你们太奶奶结为夫妻生下为父,为父为子正路公唯一后人,然正路公早有黄氏家室,故苏州范氏宗族按族规非正妻所出不得上宗谱之规矩没让为父上范氏宗谱,虽你们太祖贵为宰相也不能左右宗族之事。”直重顿了顿接着说:“宗族不接受但范公家族理所当然地承认正路儿子范家后裔,上竺坞现存家宝有范文正公遗传玉扳指一枚,范文正公当面容像一幅,范忠宣公亲手抄写《范氏家谱》三卷。我也制定一些规矩望尔等子孙后代遵从:第一,析居外地的范姓子孙无论居住多远、无论官职多大都必须在桃红柳绿的三月初十来上竺坞祭祀范氏祖先、始迁祖正路公和鲍氏太婆。第二,析居外地的范姓子孙第一要务修建范氏家庙,堂前悬挂范文正公亲自制订的《范氏家训百字铭》。第三,嫁女要先在祠堂辞别祖先,娶妻先行进祠堂祭祀祖先。正月外甥拜年先进祠堂祭祀祖宗。第四,家族事务纠纷在祠堂范文正公画像前说明是非曲直尽量内部解决不诉讼官府。第五,做人做事循规蹈矩不为祖先抹黑丢脸。第六,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居江河之远忧其君。” 十一日早上,范氏家庙堂前高悬范文正公画像,文裕和舒氏虔诚跪倒在祖宗面前向祖先辞行。文裕将《百字铭》熟记于心,并当着爷爷的面将爷爷亲自制定的范家规矩重新背了一遍,直重频频点头。临别,文祐文裕两兄弟哭作一团,两妯娌也是难舍难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儿子今天就要离开鸟窝自己展翅高飞了,小妮忍不住眼泪直淌。公渐强压着心中的不忍对着小妮说:“孩子单飞了当娘的应当高兴才是,说明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文裕懂事地对娘说:“娘,放心吧!爷爷像我的年纪一个人独闯苏州了,如今我已娶了老婆到了清口就是一家之主堂堂的男子汉了,再说,我还有个贤内助舒氏呢!”“对,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舒氏认真地说。直重说:“记住,上竺坞永远是你们的家,范氏家族后代的家!”“对,永远是范氏族人的家!”文裕目光坚毅。 ? ? 文裕析居清口所有的家当都是四山里人翻越塔塔岭过来帮忙运走的,直重带着一大家子人送到十里外的朱家才止步,文裕夫妻俩翻身上马怕流淌的眼泪被家人看见心中难过,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两匹白马像箭一样飞也似的奔向清口。 第六章 ? ? ? ? ? ? ? ? ? ? ??###一零九 到了清口第二年文裕便有了自己的孩子。 ? ??在清口方家本来就有许多的良田,范文裕不需为温饱操心,一门心思教育孩子认真读书。舒氏的肚子也争气一连为范家生了六个儿子,大儿子喜欢练武,说长大了要为外曾祖父外曾祖母报仇杀光金人为国雪耻,老太公直重为他找了北宋时期武状元一品带刀侍卫如今年老赋闲在家的刘坞村刘大能为师,其余五个儿子先后在四山书院接受启蒙,后又在外公的露源书院深造,有时老太公带着一帮外甥去香溪向八十高龄的范浚讨教。 ? ? 居住上竺坞的文祐中举后不能出仕走出大山,儿子这代只有兄弟一人虽有满腹经纶十二岁考取秀才十六岁乡试中举,但只能默默生活在上竺坞守着范氏祖家。 ? ? 清口的文裕大儿子范宥在绍兴二十年考取武探花成了高宗皇帝身边的一位带刀侍卫。二儿子范嗣蠡在绍兴二十一年考取二甲第一名进士,官知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迁朝议大夫。三儿子范处义绍兴二十四年进士,太府少卿知建宁府右文殿修撰,提举成都玉局关中奉大夫,封开国男。四儿子范彦绍兴二十八年进士,五儿子范则绍兴三十一年进士,六儿子虽也有满腹才华留在家中侍奉父母。 ? ? 高宗皇帝年间虽有众多文武大臣想为岳飞翻案,范嗣蠡、范处义也是积极上奏之人,一为岳将军雪冤,二为外太公伸义。大儿子作为高宗皇帝的贴身带刀侍卫也旁敲侧击的借机会说上几句,高宗也就哈哈了事。皇帝心知肚明当年的冤案是自己一手炮制的,岳飞抗金雪耻本身并没过错,怕就怕迎回二帝叫我这个皇帝怎么当?国破山河在,总有收回的那一天,怪就怪岳飞生不逢时,这个黑锅就由秦桧万俟卨他们背着吧!“皇帝开金口”,怎能出尔反尔,此事留着后代去处理吧! ? ? 到了绍兴三十二年赵昚称帝,为了顺应民心凝聚抗金力量岳飞冤狱终于平反,将岳飞礼葬在西湖边的栖霞岭。这时的直重曾孙子已经是皇宫禁卫军的头领了,他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写信告知太公直重和外太公方启先。方启先终于等来了岳飞平反昭雪的这一天,和蕙儿一起面向北方摆起三牲祭品祭祀岳父岳母大人,“苍天有眼啊,岳父岳母大人,为二帝、为大宋子民、为你们报仇雪恨的民族英雄终于可以瞑目了。” ? ??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的直重渐渐感到身子越来越不行了,转让了柴炭商行,白崖山的四山书院也告一段落了。也许是前半生的生活太过艰辛积劳成疾,也许是小女儿的离去难以抚平心中的悲伤,或许是霁儿在阴间太寂寞了需要直重的陪伴,------忽然间没有了生活压力的直重突然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兰溪城、严州城的郎中都看了不见好。 ? ? 禾子知道直重最信任的是白崖寺的老方丈,为节省时辰禾子由大儿子公和带着走樵夫山路去请老主持,方丈得知直重病重不顾百岁高龄跟着走羊肠小道来到上竺坞。一番搭脉方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叹了一声气,洒下一把老泪,“灯油耗尽,无力回天了!”禾子整个人晕了过去。 ? ? 居住在见坦的方启先带着蕙儿来看望直重,“范老弟呀,我的好妹夫呀,而今你子孙满堂,曾孙辈五子登科,这样的好日子该好好享受呀!”禾子抱着蕙儿哭,“嫂子,我多么希望老头子多些时间陪陪我呀?”性子耿直的蕙儿说:“生死自有天定啊,禾子妹你要坚强些!” ? ? 就在析居清口的文裕和舒氏前来探望爷爷的那天夜里直重安详地走了。 ? ? 直重的坟墓就在离母亲不到一里路的山坡上,这也是直重生前自己堪舆的,按风水能保范氏子孙万世其昌! ? ? ? ? ? ? ? ? ? ? ? ###?一一零 ? ??方启先的儿子是个孝子,中举后一直不愿进京赶考进士,说要在家侍奉双亲。见坦村进士出身的周阁老一定要将自己的孙女周淑娴嫁给方子期,当年方启先见是门当户对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阁老有言在先,第一个生出的儿子要姓周延续周家的香火。想不到的是淑娴生了第一个儿子后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启先只叹自己命薄见不着孙子了,以后子期的后人只能姓周了。 ? ? 方启先自从失去了范直重这个知己朋友一直茶饭不香,蕙儿也是心急如焚。多方医治无效于乾道元年去世,享年八十五岁。 上竺坞范氏这派后代也是人丁兴旺,渐渐地也有后裔析居他村,留守在这里的仍然过着不尽人如意的生活,但他们很知足,这里有范氏祠堂、有范氏祖宗、有范氏祖茔,鲍氏太婆更是在这里,每年的三月初十上竺坞范氏祖家比过年还热闹。 ? ??话说南宋乾道六年的夏天,刚满十四岁陈灵儿一觉醒来对着夫君范嘉则说:“我昨晚又做了一个奇诡的梦,梦见一条金龙在屋里盘旋最后猛地闯入我的怀中,我被惊醒了。前两年是梦见一条巨蛇闯入怀中而怀孕生了大儿子范镕,这次该不会又要生儿子了吧?”范嘉则一把抱住夫人心情有点激动,“娶了比我大一岁的徐氏好几年不曾生育,没想到你这个比我小一轮的小姑娘这么厉害!”陈灵儿说:“才两个就说厉害?我还要给范家多生几个儿子呢!”嘉则说:“这正合你公公之意,前几年徐氏未曾有孕一直来信催促,父亲如今已是禁卫军的头了,我们范家代代有进士,几乎家家有人在太学读书,我们的儿子将来也要有出息!对了,我们明天启程去白崖寺问问里面的老方丈,听他解解梦!”?两人相拥而睡。 ? ? 夫人有喜不能颠簸一乘小轿趁着太阳还没上山就出发了,翻越塔塔岭轿子几乎笔立,嘉则忙说,“慢点,慢点,矮一点的人在前面,高个子在后面,这样就会平衡点。”陈灵儿抿着嘴笑,“世上有这么贴心的夫君还有何求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白崖寺原先德高望重的老方丈已故,这个白须飘飘的老方丈是从杭州灵隐寺过来的,据说本事与原先的方丈不相上下,除了佛法高明,治病、看相、算命更是一绝。救人也是佛家本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看相算命不是谁来就给看的,方丈说,“那样会夺了许多人吃饭的饭碗。”况且这也不是寺庙里的正业,除了重要的香客和几个知己别的人免开尊口。 ? ? 范家历来是白崖寺的重要施主,几代人都与庙里的方丈交好,看见嘉则到来,弘智方丈连忙迎向前来,“范施主一向可好?”嘉则回道:“托方丈大师之福家里一切安康!今有一事相求,借一步说话。”方丈把两夫妻引进方丈室,手下的和尚献上白崖尖仙茶。方丈说:“老衲本喜欢狮峰龙井茶,但来白崖寺自从喝了白崖尖仙茶似乎上了瘾,反而不喜欢喝了大半辈子的狮峰龙井了,那是西湖龙井中的极品呀!”说完,眯着眼喝了口仙茶“呼噜噜,呼噜噜”茶水在口腔中转动,久久不忍吞下,一脸陶醉的样子。 ? ? 陈灵儿等方丈大师过足了茶瘾才将昨晚梦见的事说给主持听,方丈瞪大眼睛说:“这是大大的好兆头呀!你家将来要出将相之类的大才人了。”“谢大师吉言!”嘉则夫妻万分高兴,封了十两银子做香资。 ? ? 乾道七年的早春二月天气还是十分的寒冷,初三的早上天上淅沥沥地下着雨,陈灵二忍着痛在床上待产,痛苦的哭叫声声声击打着夫君范嘉则的心,虽说这是女人必须经过的痛。嘉则皱着眉头焦虑地在大厅里来回度着步,嘴里喃喃着,“孩子你快点生下来,少让你娘受点苦!”丫鬟梅香轻轻地叫着:“老爷,快吃饭吧,现在已经午时了,菜都热了好几遍了。” ? ? 嘉则自言自语,“午时了,怎么还没生下来?”走出门外,天不知啥时候放晴了,一轮艳阳挂在湛蓝的天空,屋顶上方出现一片红色的云霞。再看屋旁的水井里喷流如柱哗啦啦溢出井口,嘉则正感到奇怪,屋里传出接生婆的大嗓门,“生了,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快把热汤端进来。哎,人呢!”嘉则赶紧进厨屋碰见烧水的梅香问:“兰馨去哪了?”梅香说:“兰馨说夫人可能还要一时半会儿生产,所以她说去后院摘桃花去了。”嘉则有些气恼,“疯丫头说胡话,桃花哪有这季节开的,起码还要个把月嘞!” ? ?“梅香,梅香,快来看,我采了一大把新开的桃花哩!”兰馨一蹦一跳地进屋来了,一见老爷一吐舌头心想等着吃马肉(挨骂)吧!老爷一见提前绽放的桃花心里一亮脸上仿佛也写上了桃花,对着兰馨说:“夫人已经生产了,还不抓紧把热汤送进去?”兰馨脸一红赶紧溜走干活去了。 ?? ###?一一一 范镕、范钟兄弟俩天资聪颖,十岁上县学就名列前茅考取秀才。淳熙七年三月初十,嘉则带着两个儿子赴上竺坞祖家祭祀鲍氏太婆。在范氏家庙祭祖时从瓦缝中落下的一颗大水珠正滴在范钟的头顶,范钟抬头看着漏雨的瓦片,出祠堂门又看着居住着低矮的房屋穿着破旧衣服的族亲,不解地问父亲,“这里条件这么艰苦为啥不搬出大山居住?”父亲抚摸着范钟的头说:“不行啊!我们范氏族人的根就在这里啊!我们是堂堂范公的后人,你一定要记住呀!”接着把范正路如何来到上竺坞直重如何把范氏文化弘扬和传承,大太公又如何义让小太公析居清口等诸多事说给范钟听,“我们是苏州虎丘大学士的后裔呀!要胸怀天下,心系族亲。”范钟小小年纪认真地说:“我要让上竺坞也成为宰相之家!等我有钱了也要学祖先帮助族亲。”众人听了惊讶不已。 ? ? 范钟从小在临安府爷爷家玩,听爷爷说宋朝被金国侵占了大片的领土,有空就跟着爷爷舞棒弄枪,小小年纪就学得有模有样,“我要学岳将军,将金兵赶出大宋国!”兄弟俩不但学武术,还学韬略、谋划和用兵之道。 ? ??淳熙十一年,范钟十四岁范镕十六岁兄弟俩一起入了太学,先是外舍,一年后升了内舍,再一年百里挑一进入了太学前一百人的上舍。 ? ? 嘉定二年,范镕、范钟同榜中了进士,范镕授迪功郎知严州淳安县,又任岳州梁山军教官,甲申年改宣教郎绍兴府嵊县县宰,又知兴化军,知衢州,改湖北仓,改浙东仓,知宁国府,直至官拜大理寺少卿,直龙图阁兼英殿修撰。范镕这里具体不表,但表范钟。 ? ??范钟还参加了武术考试中了武举。文武双全的范钟先是官调武学博士,后通判太平州,又知徽州。由于政绩卓越赴阙迁刑部郎中,又迁吏部侍郎,后又迁兵部侍郎。 ? ? 绍定四年正月,金朝十五万主力和蒙古军队在钧州三峰山大决战。金国惨败,金兵为数不多的精锐丧失殆尽,抗蒙名将死伤大半。金朝灭亡进入倒计时。 ? ? 南宋大殿内,一大把长胡子的老臣御史大夫范处义启奏,“当下金国大势已去,南宋可趁机派兵掩杀收回北方领土,再晚了恐蒙古人抢了先机,蒙古人占了土地再要回等于与虎谋皮。”谏议大夫何意说:“正好联合蒙古势力灭了金国。”兵部侍郎范钟道:“灭了金国可为大宋雪耻,但要懂得唇亡齿寒道理,蒙古国虎狼之心兵精马壮今后恐为大宋劲敌,不得不防。”老宰相史弥远启奏,“先灭了金国,蒙古国以后可以议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理宗一时难以决断,退朝。 ? ? 就在理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之时蒙古军可没闲着,派大军围困了汴京。金朝军民进行了顽强抵抗打退了蒙古军队的多次进攻,但蒙古军还是如洪水般涌来把个汴京城围个水泄不通。金哀宗面对蒙古军队强大攻势不做困兽斗,趁着夜深偷偷开城打开一个缺口逃亡蔡州。汴京、中京等主要城市相继沦落。 ? ? 消息传到临安宫中一片哗然,权相史弥远喘着粗气说:“快派使者去蒙古大营商谈联军的事,再晚一步一瓢羹都分不到了。”老臣朝议大夫范嗣蠡出班奏曰:“收复汴京中京等宋地我们已失去先机,如今蒙古军以灭金为首要我们是否趁此提议北宋属地归还之事。”史宰相反驳说:“北宋地本就被金国占领,如今蒙古军收复北宋山河现在提出归还一事恐伤了与蒙古国关系,弄不好又将开启新战端,此事只能徐图。”理宗赞同史弥远意见着宰相火速派员前往蒙古大营。 ? ? 蒙古统帅速不台当场应诺南宋使者,并将合议文书带回,约定绍定六年正月宋军从南边攻击蔡州,蒙古军从背面攻击,双方形成夹击之势一举消灭金国。 ? ? 大宋以兵部侍郎范钟为元帅孟珙为先锋率十万精兵北上蔡州,蒙古国速不台元帅率十万虎狼之师南下,不日联军将蔡州城团团围定。蔡州城城墙高大宽厚易守难攻,金兵已无退路只能作困兽斗,联军多次冲击损兵折将。范钟仁慈对速不台说:“金国金哀宗已成瓮中之鳖,蔡州城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料他插翅难飞,如今他已无外军救援,我们不做无谓牺牲,等他弹尽粮绝蔡州城不攻自破。”速不台思索了一下,“这样也好,我们养精蓄锐伺机而动。”孟珙补充说:“我们两家派兵仔细巡逻不让外界往城里送粮送兵械。” ? ? 联军士兵手持盾牌每天只派少量部队骚扰,守城将士不开城门只向联军射箭,这样日积月累消耗了金兵不少的箭矢。联军围而不攻给城里的军民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他们知道蔡州如今就是一座孤城。 ? ? 围攻一年有余,城内粮草断绝,就是箭矢也是寥寥无几了。饿疯了的人们开始吃死猫烂狗,后来麻雀老鼠蛇也成了腹中之物,最后来饿急了易子相食,联军见时机已到开始拼命的攻城。守城将士见缺少了箭矢,居然驱赶城中的老弱孩童入大锅熬成沸油作为武器浇泼登城云梯上的联军士兵,即将爬上城楼的士兵惨叫着摔下云梯,后面的兵卒勇敢地往上爬。士兵如蚂蚁般的多,前赴后继。终于,蔡州的外城南门首先被宋军攻陷,金兵恐惧地四散而逃,宋军一路掩杀冲向北城门,献血染红了几条大街。北城门的守将见城内有宋军杀入外城有蒙古军攻城忙弃城而逃,但四面八方都是联军,曾经彪悍无比不可一世的金兵终成宋兵蒙古兵的刀下之鬼。喊杀声,绝望的惨叫声交集在一起响彻整个蔡州城。 ? ? 端平元年正月廿一的夜里,北风呼啸,漫天飞雪,虽然天上一片漆黑,但破败的城垣白雪皑皑,洁白的雪被子下面满是战火烧毁的房屋的残垣和来不及埋葬的死尸,火焦味和死人臭味恶心地攻击着活人的嗅觉。但这一切阻止不了联军的进攻,宋军元帅范钟,蒙古国元帅速不台,两人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今晚亥时向蔡州内城发起总攻一举歼灭金国残余。 ? ? 蔡州内城宫殿内只有几盏灯笼死气沉沉透着亮光,金哀宗连夜召见文武百官,由于连日吃不饱肚子加上战事吃紧满朝的人垂头丧气站在大堂上。金哀宗宣布禅位于东面元帅完颜承麟,众人面面相觑,临阵换将为军中大忌,如今金国如顽石压卵命悬一线这时候禅位不是在撂挑子吗?“国不可一日无主”,完颜承麟心想,“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无奈穿戴整齐临危受命勉强登基。 ? ? 登基典礼刚结束,百官在宫中尚未散去,宋兵首先攻破内城,杀声震天,皇宫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 ? 金哀宗知道一旦被俘结果是什么,他不愿受辱,趁乱逃到后宫的偏殿找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新登基的完颜承麟来不及逃跑被联军的士兵乱军杀死,身上不知被捅了多少窟窿。这个皇帝总共当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算是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 ? ? 文武百官大凡有抵抗的格杀勿论,文官纷纷匍匐在地,武官赶紧扔下手中的武器举手投降。联军攻入后宫在偏殿找到金哀宗的尸首,这下难办了,南宋想要回去祭奠皇室的列祖列宗,蒙古军也想拿回去复命。孟珙将军说:“这好办!”举起青龙偃月刀将金哀宗一劈为二,“一家一半各自拿回去复命!” ? ? 宋军一直难忘百年前的那场耻辱,几千宫女民女甚至连皇后皇太后公主全部惨遭金国官兵的侮辱,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范钟与速不台商定,今晚的后宫属于大宋,明日起金国后宫所有女人任由蒙古国处置。消息一出,宋兵简直发狂般地在皇宫里发泄,金国的嫔妃宫女全成了宋军的性报复对象。 ? ??孟珙招来随身带着的南宋丹青画师,命他将羞辱金国皇后的情景画下来,命为《尝后图》,图上描绘着当年的实情。皇后徒单氏被剥得一丝不挂,一士兵俯身亲吻脖颈一手抓着皇后的乳房,另一士兵变态地抓着皇后的脚嗅吻着,先锋孟珙将军则赤身裸体意欲交媾,将军身后排队者仅画面中就有十九人之多。 ? ? 蔡州城被洗劫一空,宋军带着金哀宗的半具尸体和战利品往南撤。蒙古军则带着金朝的太后王氏、皇后徒单氏、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以及皇宫内的嫔妃美女数百人送往蒙古都城和林。 ? ? 行进途中队伍缓慢,元帅速不台下令将金国皇宫男性全部处死,女性则不分贵贱任由蒙古大兵蹂躏。有的不堪凌辱纷纷选择自杀,有的为求活命选择苟延残喘,下场惨不忍睹。 ? ? ? ? ? ? ? ? ? ? ??###一一二 ? ? 范钟班师回朝凯旋而归,金哀宗的半具尸体火花后的骨灰放在南宋的太庙,供奉宋室列祖列宗。所有参战将领官升一级,兵卒各有赏赐,死亡将士重金抚恤。金朝灭国南宋满朝文武皆大欢喜,孟珙升兵部侍郎,范钟升兵部尚书兼侍读郎。 ? ??嘉熙三年,范钟拜端明殿学士签署书枢密院事。一次皇上召见范钟,“仁宗时出了许多的事。”皇上的意思是仁宗时遇到北边的战事、全国的瘟疫、宋江和方腊的造反。范钟说:“仁宗时虽多事,乃以忧勤致治;徽宗朝虽无事,余患至于今日。”徽宗在位十九年沉迷于书画园林荒废朝政,致使金兵二次大举南下,洗劫汴京导致北宋灭亡。理宗听完范钟的分析龙颜大悦,于嘉熙四年,授范钟参知政事,副宰相一职。范钟向理宗皇帝进《侧政十疏》,提十件兴国大计:正君心,定国本,别人才,谨王言,节邦用,计军实,敦士习,清仕涂,结人心,应天命。博得理宗采纳。 ? ? 淳祐元年,少了金国的羁绊蒙古国迅速崛起,对南宋政权虎视眈眈,范钟等一批爱国忠臣忧心忡忡。宰相史嵩之专横跋扈,一批权臣不思朝政专门揣摩理宗心理恶意逢迎。而理宗皇帝不思进取偏安临安一隅歌舞升平,后宫专宠贾贵妃。贾贵妃天生丽质为人聪明对皇上体贴入微深受理宗喜爱,对贾贵妃有求必应。 ? ? ? ? 皇上的小舅子贾似道25岁考取进士,出生官宦之家,仗着姐姐贾贵妃的势力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贾似道买官卖官贪婪成性,哪怕市井无懒只要投靠贾似道就能做官发大财。贾似道还有两个嗜好,一是美玉,家里的玉器堆积如山,但他贪心不足只要他看上的就会不择手段获取。一日上朝无意中看中朝散大夫王思淼的一块祖传美玉,隔些天便到王家索取,家属告诉他王思淼已死,那块祖传的宝物也随之陪葬了。贾似道暗中派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掘坟盗取古玉。贾似道另一个嗜好是美女。家有妻妾八十多个还在外沾花惹草,大臣的女儿妻妾、寺庙的尼姑,只要看上眼就威逼利诱千方百计弄到手。弄得偌大一个临安城良家妇女大白天也不敢出门。 ? ? 面对着内忧外患,范钟慷慨陈词,理宗总是敷衍了事,“蒙古国是我们的盟国,相信他们不会无故毁约,况且我们有长江天堑想吞并南宋不容易。”麻痹思想可怕!“嗨!贾似道还年轻,我们谁不是从做事懵懂的年青开始的。”爱屋及乌,寒了大臣们的心。 ? ? 思绪再三,范钟严肃地提出了乞求回归故里。理宗见范钟认真了,连忙赔笑着说:“贤臣说的在理,朕依你便是,整顿宋军加强防备蒙古人;对贾似道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我也会关照贾贵妃严加约束。”皇上不同意范钟也没办法,只能选择留下,“为国计,为民计,望皇上切记对外不懈怠,对内重法纪!”理宗重重点了点头。召见范钟老部下已是兵部尚书的孟珙抓紧操练兵马加强戒备蒙古军的动向,下旨将贾似道调离京城去江陵当知府。贾似道算是和范钟杠上了。 ? ? 淳祐三年,贾似道又被迁入京城加户部侍郎。贾似道离京三年并未改去恶习反而变本加厉,每日无所事事不是跟一群妻妾斗蟋蟀就是跟一班狐朋狗友一起在西湖船上通宵达旦喝花酒。贾似道不仅贪财好色还性格残忍,闹春荒季节,兰溪纯孝乡潘村有个叫潘美娟的姑娘嫁给贾似道当小妾,当哥哥的也算得上半个小舅子吧,叫潘河松的兄长在兰溪老家实在熬不牢肚子饥饿想上临安的贾府要点吃的,结果连贾府的大门也进不了。春寒料峭,饥寒交迫的潘河松黑夜里在贾府的偏门口蹲守着巴望着里面能走出个人来也好通报一下美娟妹妹。结果等到鸡鸣三更也不见个鬼影,潘河松饿得两眼发花,脚懂得麻木了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 ? 东方渐露鱼肚白,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响,背依小门的潘河松整个人滚进了门里。“我个妈哎!快来人呀,家里进贼了!”早起烧粥的老妈子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但下意识地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喊。马上来了一帮气势汹汹拿着木棍的家丁将潘河松团团围定,不由分说押到大厅交由贾似道处理。贾似道刚从妓院回家躺下不久,见家里吵吵闹闹气不打一处来,“啥事叽叽喳喳的,连个觉也睡不好。”老妈子说:“家里来了个贼。”潘河松脸上堆着笑辩解道:“妹夫,我是你的小舅子,我妹妹叫美娟。”贾似道虎着脸说:“你知道冒认官亲是啥罪吗,我这里好像没有那个叫美娟的小妾吧?”一旁的丫鬟临湘小声说:“老爷,府里有这个美娟。”贾似道昨晚在妓院没尽兴,不然也不会天没亮就回家了,现在正困着呢,“我问你了吗?贱货!” ? ? 临湘赶紧闭嘴。贾似道打着哈欠摆了摆手,“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来吵我了,发现家中有贼乱棍打死就是。”主人发话了,家丁一拥而上举起棍棒将潘河松活活打死。等临湘告诉美娟赶到哥哥只剩一口气,“去相府告诉范宰相,他也是纯孝乡人,望他主持公道为我报仇。”说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 美娟知道自己在贾府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假如哭天喊地惹烦了贾大人可能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保,美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强忍着悲痛拿出身上仅有的一点积蓄买了口薄棺材请人草草埋葬了事。 ? ? 美娟选择忍气吞声,知道回纯孝潘家可能也得饿死,在这里虽做人下作但“好死不如赖活”。去相府请相爷出面把握也不大,毕竟贾老爷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呀! ? ? ? ? ? ? ? ? ###?一一三 ? ? 淳祐元年至淳祐二年,蒙古国忙于争大汗之位南宋得到短暂喘息的机会,孟珙在北方设了三道防卫。淳祐三年,蒙古国开始不安分了,蒙古军攻打通州、扬州,长江以北国土恐将不保。西面蒙古军入蜀作战,蒙古悍将张柔率劲旅攻打四川大安军,不久攻破资州。而南宋皇朝面对强敌入侵不是同仇敌忾而是选择窝里斗,大臣纷纷上书论宰相史嵩之奸深擅权,皇上一味的袒护更令正直大臣的愤慨。面对内忧外患,同是副宰相的杜范上书要求解甲归田,理宗皇帝不许。 ? ??范钟上书要求调孟珙四川安抚使拱卫大西南,理宗应偌。而对于弹劾贾似道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一事皇上不理。对于潘河松被无辜打死一案虽潘美娟并没亲口告诉范钟,但副宰相的耳朵也不只是个摆设,风声早就传进范钟的耳朵里。明知弹劾贾似道难于上青天但职责使然范钟还是迎难而上,结局可想而知。 ? ? 理宗袒护贾似道使得贾似道做事更加嚣张跋扈,做出一场伤天害理的事差点气死范钟副相。 ? ? 江云霞、江云蔚是双胞胎姐妹,是范钟小舅子的两个孙女,前两年刚年满十六长得如花似玉。那年正月十五来临安城西湖边柳浪闻莺看花灯,不想遇见了贾似道,当时贾似道的眼睛都直了,湖边人多不好硬来便派家丁一直尾随至相府。贾似道有些气馁,两位天仙毕竟是相府的亲戚,而且范钟老贼一直在找自己的茬,想忘了这事。不想晚上做梦老是出现两个美人的影子,像得了相思病一样难受。 ? ? 那日刚好贾贵妃回家,见弟弟面容憔悴有些心疼,听弟弟说看上了一对双胞胎害了相思病。姐姐听了“噗呲”笑出声来,“我以为是啥天大的事,就是天上的星星当姐的也把你给摘来。”贾似道还是皱着眉头有些丧气,“是老冤家副相的亲戚唻!”贵妃知道皇上对范钟的器重,也知道范钟在一帮老臣中的地位,硬来肯定不妥。沉吟片刻计上心来,对着弟弟耳语,贾似道连连点头。 ? ? 贾似道带着亲信逆钱塘江而上,过富春江、兰江,不日到达兰溪城,知县见是皇上的小舅子贾大人大驾光临连忙殷勤接待。贾似道开门见山,“我看上了贵县的两个仙女,你给我做媒,成了官升一级,不成杀你的头。”知县浑身有些发抖,“请问是谁家女儿?”贾似道霸道地说:“我只知道是范钟的亲戚,鬼晓得哪乡哪村的!”知县马上派捕快去纯孝乡清口村范钟老家打听详情。 ? ? 在县衙等候的贾似道坐卧不安,知县也在大堂来回度着步盼着捕快早点带来好消息。 ? ? 两个时辰后知县终于听到熟悉的马蹄声,捕快一阵风般进来了,来不及喘口气对着知县说:“查清了,是双龙镇江天宇的女儿,民间传闻是真的天女下凡似的漂亮!”知道了地方事情就好办多了,知县张罗着置办了十担聘礼雇了两只大船带着贾大人顺着兰江直奔双龙镇。 ? ? 江天宇虽有妹夫在朝廷做大官,但他一直蜗居在双龙镇开个豆腐坊,儿子死得早儿媳耐不住寂寞改嫁他乡,两个孙女全靠江天宇一手带大。也许两个孪生姐妹从小豆腐吃多了,皮肤比豆腐还细嫩靓白。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江天宇一直舍不得孙女出阁,一心想找户好人家。 ? ? 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从不与官场打交道的江天宇见知县大人带着客人突然光临有些不知所措,听见了是为两个女儿来的,又要两个女儿同时嫁给一个男人,江天宇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妥,不妥!”贾似道想发火知县按着他,知县对江天宇说:“事情成功了保你一家荣华富贵,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位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这事成了是抬举你,不成,可能你的豆腐坊也就到今天为止了,你呢,猜猜,会去哪里安身?去兰江里喂王八!”“哈哈哈------”随行的人笑疯了。 ? ? “我孙女儿出门去了不在家!”江天宇当然懂得“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没辙了使出了缓兵之计。千不该万不该,不争气的两个孙女儿刚好今天坐船回来了。两姐妹见门口一担担扎着红绸缎的彩礼担不明就里,回家见爷爷虎着脸,叫了声“爷爷”也没回音,旁边坐着两个当官模样的人,一个有些老的似乎有点认识,一个年轻的面相有些丑陋。最让人不快的是年轻人的眼睛一直不老实滴溜溜地在两姐妹身上打转。 ? ? 姐妹俩年纪也不小了一下明白了咋回事,含羞匆匆上楼去了,扔下爷爷单独与贾似道、知县他们周旋。 ? ? “老人家请放心,您孙女娶回家后我定当菩萨般地供起来,绝不会让她们受半点委屈。”贾似道信誓旦旦。知县心里知道贾似道是个大花鬼,家里的妻妾顶得上半个皇帝后宫了。可张天宇知道个屁,还以为贾似道是个头婚。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家的事自己也做不了主了,“那总得选个良辰吉日吧?”知县见江天宇答应了自己事成后马上就要做知府了,有些等不及了,他要再添一把柴,“择日不如撞日,况且贾尚书公务繁忙我看就明日吧,贾尚书的婚房暂时就设在县衙,等成婚后再去临安。” ? ? 尽管两姐妹哭哭啼啼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命不由己啊! ? ? 到了临安贾府两姐妹才知道爷爷蒙在鼓里被骗了,两人按排名的话不知是第几位妾了,锦衣玉食哪有双龙镇自己家里的豆腐饭好吃呀! ? ? 刚开始一个月贾似道天天来,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两姐妹本来就不喜欢贾似道,不来也落个清净。贾府规定家眷平时一律不得外出,所有所需一律由管家代办,姑丈范钟家明明近在咫尺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 ? 七夕节临安有灯会,贾似道不知是怜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般生活的“嫔妃”还是有意要在灯会里炫耀一下自家的璀璨美女,在七夕这天每人领十两银子可以在临安城随便的玩一天,想吃啥就吃啥,但必须在戌时回府。 ? ? 贾府的小妾们像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开心地散落在临安的大街小巷。江云霞、江云蔚两姐妹来到西湖边,秀丽的湖光山色暂时解除了两人心中的郁闷,泛舟西湖,田田荷叶碧绿养眼,亭亭荷花摇曳弄姿,花叶间不经意长出了莲蓬犹如翠绿的铃铛,更有快活的鱼儿穿梭在荷田里。调皮的鸟儿栖歇在花茎上,花茎弓成弧线鸟儿又嗖地飞向莲蓬,左顾右盼间小嘴啄出稚嫩的莲子,宿宿头美美咽下。两姐妹触景生情,自己要是只自在的鸟儿该多好呀!她们很想念双龙镇的简单生活,思念已经七十多岁的爷爷,想起自己这种“囚禁”生涯不禁潸然泪下。 ? ? ? ? ? ? ? ? ? ? ###?一一四 ? ? 两姐妹趁着难得的“放风”日子收拾起伤感的坏心情,吃着楼外楼的小吃,品着山外山的名茶,好好享受一下大自然的自由。看着天气还早去了灵隐寺拜了大佛,妹妹建议去抽签,姐姐拿着签筒慢悠悠地摇着,心里祷告爷爷在双龙镇健康长寿,自己姐妹能早日脱离苦海,哪怕出家做尼姑也愿意------ ? ? 许愿心思未了,签筒中“噗哒”掉出一支签来,云霞捡起一看,“啊”了一声似捡到一块火烫的烙铁,竹签又不哒掉在地上。云蔚看着姐姐的异样俯下身子拿起了竹签,只瞟了一眼脸色也是煞白,手臂像中了邪不听使唤。云霞拉着云蔚的手姐妹俩顾不得捡起竹签飞也似的逃离寺庙。 ? ? 姐妹俩手拉手沿着苏堤漫走,谁也没说一句话,更不敢提起抽签的事。 ? ? 夜幕渐渐降临,大街小巷,西湖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云霞对妹妹说:“今日是七夕,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虽说一年只能一次团圆,但有情人心中有情又岂在朝朝暮暮。”云蔚说:“姐,可是我们的牛郎又在哪呢?”云霞叹了口气,“妹妹别多想了,我们已是残花败柳了,想要爱情只能等下辈子了。”云蔚皱着眉说:“姐,我心里实在不甘呀,凭啥姓贾的几十个老婆,而我们大门都不许出!”姐姐说:“贾相公还不是怕我们红杏出墙!”妹妹赌气说:“要是真碰上好男人我还真敢做出墙的红杏!”姐姐连忙用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眼睛看着一直跟着的丫鬟,妹妹知道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 ? ? “快来看,仙女真的下天界了!”不知啥时候江家两姐妹身旁围上来许多俊俏后生,“沉鱼落雁”“闭花羞月”“仙女下凡”“金枝玉叶”大家指指点点溢美之词毫不吝啬飞向两姐妹。姐妹俩哪见过如此阵势不由得两腮绯红,姐姐说:“我们已经是有家室的人,大家不要取笑了。”说完,拉着妹妹的手想脱身离开。一个高挑俊秀的后生拦住去路,“不用怕,我们不是地痞无赖,是太学府上舍的学生,说不定我们中就有未来的状元呢!我叫蒋致函,大家交个朋友总不会有错吧。介绍一下你们是谁家的女儿,我们好去你家提亲呢!”两姐妹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已非黄花闺女。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个英俊后生,竟不避讳一手捉住两姐妹的一只手打声招呼,“表妹,真想不到能在这里与你们见面!”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云霞、云蔚忙仔细看,虽灯光微弱但能辨认确是姑丈范钟的孙子范仕睿。 ? ? 说起来已经两三年没见面了,亲人相见分外亲切。“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还是去府里坐坐吧!”范仕睿提出邀请。姐妹俩心想也正好利用这机会见见姑丈,于是便答应了,范仕睿雇了两辆马车直奔相府。太学生们羡慕不已,特别是那个蒋致函一直目送马车不见踪影,学生们哄笑道:“蒋公子的魂让仙女勾走了,以后叫范公子做媒就是喽!” ? ? 范钟一直在书房忙着公务,听见侄孙女来了赶紧出来相见。两姐妹拜倒在地放声痛哭,姑婆也在一旁流眼泪,范钟无奈地说:“侄孙女想开点,天下之大莫非黄土,皇上宠着贾贵妃,贾贵妃向着自家弟弟,胳膊拧不过大腿,贾似道把老臣也不放眼里,姑丈也没奈何呀!” ? ? 姑婆和云霞、云蔚聊了老半天歇不下来,要不是站在一旁的丫鬟提醒忘了时辰。姑婆说:“要不晚上在此住一宿明天再回贾府?”云霞说:“不行呀!那样姓贾的说不定真会杀了我们。”范钟知道贾似道的秉性,“老太婆,以后凑机会再聊吧,还是让她们早点回去吧!” ? ? 马车在飞奔,车内的两姐妹心中袭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竹签的事更让两人胆战心惊,两姐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感觉得出手心的汗在流淌。 ? ? ? ? ? ? ? ? ? ? ?###一一五 ? ? 马车停在贾府门前,姐妹俩感觉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森严,十个彪形大汉手持棍棒分列两旁面无表情凶神恶煞。姐妹俩连同连个丫鬟战战兢兢跨进贾府大门,随即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姐妹俩心里一惊,硬着头皮往里走。 ? ? “想到哪里去呀?到大厅集合!”语调阴森恐怖,是“皇后”贾府里的“正宫娘娘”罗氏的声音。姐妹俩一行人只得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大厅走。大厅灯火辉煌,几十个女人一丝不挂站在那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贾似道则高高坐在堂前,一张脸黑得像锅底,见双胞胎进来大声呵斥,“贱女人,还知道死回来呀,老实交代去哪里和谁鬼混去了?”云霞说:“我们四人形影不离能做啥事呀!”贾似道恶狠狠地说:“为证自白和她们一样把裙子脱了!”虽是同为女人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得光光的总有些羞涩,况且远处还有许多家丁围着。“难道还要叫人帮忙吗?”贾似道不耐烦了。姐妹俩无奈解下衣裙,当卸下最后遮羞的肚兜时脸红的像喝醉了酒。 ? ? 贾似道变态地当众摸着两姐妹的乳房,突然在奶头上发力,两人同时惨叫一声“啊”!这一声叫反而刺激了贾似道,“快说,为啥误了我规定的回府时间?”云蔚说:“我们去了姑婆家,一年难得见一面多聊了一会忘记时辰了。”“是这样吗?”贾似道眼睛瞪着丫鬟问。丫鬟甲望着贾似道的眼睛不寒而栗,“是,是这样的。”贾似道发话了,“不说实话吧,把她的奶割下喂狗!”家丁提着把尖刀撕开裙子手起刀落,一只巍颤颤的乳房掉在地上还在跳动,丫鬟甲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 ? 丫鬟乙见状赶紧跪在地上,“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贾似道哼哼着,“不见棺材不落泪。快说,你家主母在外做了啥对不起主人的事?”丫鬟为求自保将江氏两姐妹碰见一帮太学生和范副宰相的孙子的事一股脑儿和盘托出。贾似道阴着脸说:“还做了些啥出格的事?”丫鬟乙看了看江氏两姐妹,似乎还在为是否卖主求荣而求生在心里挣扎,毕竟两姐妹平时把她们做自家妹妹看待呀! ? ? “你是想割双奶喂狗呀?”贾似道不耐烦了。“不,不,不,我说,我说-----”丫鬟乙想,“我年纪轻轻还不想死呀,姐姐们,对不住了!”“其中有个叫蒋致函的太学生长得十分标致还说要提亲做夫人哩。”贾似道驭女无数但不能让人碰自己的女人,就是想想也不行,问云霞,“说实话你以为蒋公子长得如何?”云霞知道贾似道故意找茬,说不好看说你说谎,说好看正中下怀不知下一步会做出啥事来,一时呆在那里不好回答。云蔚脑袋瓜简单了些,实话实说,“蒋公子生得确实标致恰如潘安再世,要是我没有夫君嫁给这样的人是一种福气。”贾似道一听肺都气炸了,这岂不是翻天了吗? ? ? “管家,连夜到太学府上舍将蒋致函带来贾府,我倒要看看潘安长啥样?”贾似道牛劲上来了。管家觉得有些不妥,“这,这太学府不是一般的地方,大动干戈不好吧?”“怕你个逑,再不去我杀了你!”管家知道姓贾的啥事都干得出来,连忙带着三五个家丁出发了。 ? ? 不到一个时辰蒋公子带到,人群发出一片嘘声。白面书生真的长得可以啊,贾似道嫉妒极了。蒋致函见大厅里白花花的一片真的眼睛都闪黑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贾似道冷笑道:“文绉绉个屁呀,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勾引有夫之妇难道是斯文人该做的事?”蒋致函一惊,“此话怎讲?”贾似道一手牵一个将江氏姐妹俩拉到蒋致函面前,蒋致函眼前一亮,“原来仙女是贾府中人,惜哉,惜哉!”贾似道气不打一处来,到了贾府还敢狂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就是个功名都没有的太学生,不顾廉耻勾引人家良家妇女,今日不打死你难消心头之恨。”蒋致函心高气傲,“太学生咋啦,状元不是大多太学生中出吗?我额头上也没写考不上进士呀,再说了你空口无凭诬陷好人难道你真的敢滥杀无辜?”贾似道哼哼,“杀你与杀鸡有区别吗?”蒋致函哈哈大笑,“大丈夫死不足惜,难道你要成千夫所指吗?难怪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想不到贾大人果然是‘人中豪杰’呀!” ? ? 贾似道知道读书人伶牙俐齿耍嘴皮子自己不是对手,顿时恼羞成怒,“将这淫夫的裤子扒了看他还嚣张不!”一个大男人要在一帮赤裸女人面前赤身裸体成何体统,奋力挣扎,徒劳。蒋致函的脸比关公还红,贾似道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羞辱他,至于为啥要把自己的女人身体给他看,因为从蒋致函进屋的那一刻起就没想到要让他活着走出去。 ? ? “士可杀,不可辱!我抗议。”蒋公子还在做着无谓的反抗。贾似道今晚是要杀鸡给猴看,让他的女人彻底的死心,不要想肉体出轨,就是脑袋瓜里想想也不行,随便说说不守妇道的话更不行。 ? ?“到阎王那里去抗议吧,先把他的鸡巴给阉了,看他还能不能发骚!”贾大人发话管家亲自操刀,就在动刀的一刹那云蔚喊一声,“不要!”管家手起刀落,一阵剧烈的疼痛蒋致函昏死了过去。贾似道今晚彻底疯了,“把这个小贱人的头砍下来装在木盒里示众,看谁以后还敢有非分之想!”云霞懵了,自己两姐妹又没做过对不起贾府的事,“不要杀我妹妹,要杀就杀我吧!”贾似道冷漠得像个没魂的人,“要死还不容易,我说了杀了你妹妹就不杀你了吗?”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豁出去过过嘴瘾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也好,“姓贾的你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你仗着姐姐的裙带关系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我们两姐妹死了也要找你报仇雪恨!” ? ? 贾似道受到范钟三番五次弹劾,要不是自己有个好姐姐早就不知去哪了。对范钟心怀不瞒已久就是找不到报“一箭之仇”的机会,今天他的两个侄孙女撞到枪口也算是泄些心头之恨。不管如何杀人总不是小事,看来明天一早还得早点进宫去找姐姐贾贵妃,范钟老贼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 ? ? ? ? ? ? ? ? ? ###?一一六 ? ? 次日早朝,理宗上殿。宣李鸣复参知政事,杜范同知枢密院事,刑部尚书刘伯正签书枢密院事。李鸣复一向与范钟政见不和,在范钟眼里是一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而且胸无大志对于蒙古国虎视眈眈觊觎南宋江山的对策两人大相径庭。范钟主张励精图治积极防御,而李鸣复则主张对蒙古国实行温和退让以换取息事宁人苟且偏安一隅的政策,对于这一点很迎合皇上之意。范钟想对于这种同床异梦的人很难一起在枢密院共事。 ? ? 于是,范钟出班奏请皇上,“陛下,老臣年事已高思想迟钝,请求归乡颐养天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外有蒙古国虎视眈眈,内有天灾人祸,朝廷堪大用者寥寥,范爱卿虽早过古稀然精神矍铄不输壮年啊!” 范钟正想说点什么,殿内忽响起蟋蟀的“蝈蝈”声。贾似道捂着口袋窘迫地站在那里,皇上用眼怒视着他,“不争气的东西!”贾似道心生一计反客为主,“范大人张口年事已高是借口,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嫌皇上给的官位低下是事实。”范钟气得瑟瑟发抖,“我已经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况且泥土已经埋到脖子的人还嫌啥官级大小呀!”理宗皇帝开口了,“这事不要再提,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范钟的辞职朕不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贾府封杀消息,但有兰溪籍的老妈子出于乡亲情份在外出买菜的档口自己出钱雇车直奔相府。江氏姑婆听说两个侄孙女身首异处当即不省人事,姑丈范钟也是一口闷气上来吐了血。范钟强忍悲痛连夜赶写奏章,皇帝还不是个昏君的话不该再纵容这个小舅子了,这样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会让天下人寒心啊! ? ? 再说太学府,那天晚上贾府的人带走了蒋致函后一直没见踪影,太学上舍的100余人第二天罢学去贾府讨要人,贾府大门紧闭,敲门急了里面的人开了个小窗回话:“蒋公子在里面和贾大人喝茶呢!”?说完又把小窗关上了。太学府的学生又不好乱来,范仕睿召集大家先回去,连夜写好奏折上书皇帝,不信皇帝由着贾似道胡来。 ? ??贾似道战战兢兢度过了这一天,自己仿佛觉得过了一年那样漫长,又是一个黑夜降临,明天等待他的不知是狂风暴雨还是润物细无声的毛毛雨,当然,更好的是和煦春风。 ? ??到了上朝的时辰了,天上乌云压城,耀眼的闪电过后几声霹雳仿佛就在床头炸开,振得整个人发蒙。贾似道用被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脑海里闪现出江云霞江云蔚两姐妹无身子的头颅,一会又是无头颅的两个赤裸的身子中透出凄凉的声音来,“还——我——头——来!”钻到被窝中,脑袋里又闪出太学生蒋致函的裸人来,下身血肉模糊里面沥沥淌着血,大的牛眼似的眼睛瞪着贾似道,白得没了血色的嘴唇中一字一顿阴森吐出“还我命根来!” 贾似道失魂似地大叫“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侍寝的几个女人受他感染也在一旁瑟瑟发抖,口中念念有词,“有鬼呀,这不干我什么事啊!”? ? ? ? ? ? ? ? ? ? ###? 一一七 ? ? 这日的早朝注定是乱糟糟的,皇上收到了一大叠奏章,有斥责李鸣复的,也有弹劾史嵩之的,更多的是指责贾似道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玩忽职守草菅人命。连朝廷的储臣太学院的学生也是想杀就杀,法理何在,天理何在?范钟副相更是一跪不起嚎啕大哭,“陛下,我今日定要辞职回乡了,在朝不要说抵御外敌对内治理国政,如今就是连自己的亲人性命也保不了落了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我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廷之上!” ? ? 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六部均站出来要求皇上主持公道,理宗望着黑压压的朝臣就是看不见那个不争气的大舅哥。正想派人传唤贾似道呵欠连天衣冠不整就上朝了,皇上将一叠奏折扔给贾似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还有什么话说?”贾似道从小混迹在江湖自有一套说辞,“皇上,小臣是被冤枉的。”理宗皇帝也奇怪了明明杀了人还有啥冤情,“人都被你杀了好几个你还冤枉?”贾似道倒是临危不惧还敢口出狂言,“他们都是该死之人!”朝廷嘘声一片,连皇帝也坐不住了。 ? ? 贾似道侃侃而谈,“皇上,按大宋律法女人与人通奸奸夫淫妇该不该杀?”皇上说:“证据确凿应该不违法!”范钟起身说话:“贾大人,非是我为侄孙女辩解,你可有证据表明江氏姐妹有奸情!”贾似道胡搅乱缠确有一套,“她们深更半夜不守时回府,再说了还有贴身丫鬟佐证。”范钟说:“她们难得出来一趟,那是在我家,与姑婆多说几句话罪不当死吧,她们一行四人行影不离哪有时辰作奸?再说了你那个所谓的奸夫一直与上舍的太学生们在一起,他哪有分身之术作奸?” ? ? 皇上见小舅子落了下风到时下不了台自己也难堪,“贾爱卿做事有些草率,江氏姐妹即使有错令她们身首异处却有些残忍过头,着贾府将江氏姐妹运至双龙镇老家厚葬,老丈人健在每月由贾府支付银两每月十两纹银,死后也由贾府安葬。”皇上接着说:“太学府蒋致函身为太学学生言语有欠检点但罪不至死,着贾府补偿蒋致函家眷纹银一千两,安葬费纹银一百两。贾似道即日起赋闲在家闭门思过一年以观后效!” ? ? 三条人命大案就这样被理宗皇帝轻描淡写地处理了,大臣们除了叹息做不了啥。范钟也是无精打采地回了相府,夫人哭得死去活来,范钟只能说些宽慰的话安抚夫人。 ? ??淳祐五年,范钟摊上了一件棘手的事。 ? ? 起因是宰相史嵩之父亲死了,按理丁忧需离职回家,但史嵩之爱慕权位不忍去职,理宗时朝廷比较开明,一批正直之人纷纷上疏皇上反对史嵩之继续当权。官场上这样也就罢了,一百四十四位太学生也开始闹腾起来了,伏阙上书,罢学罢课导致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学潮。史嵩之本是有才干的宰相封永国公,是老宰相史弥远的亲侄儿。 ? ? 史弥远与理宗赵昀的关系可不一般,赵昀虽是宋室子嗣但和上任宁宗关系比较远,是在宰相史弥远的拥戴下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即位之初一切仰仗权相史弥远。理宗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一等就是十年,到了绍定六年终于熬到了史弥远死了。理宗亲揽大权非常勤政,不断的更换宰相,不断试错不断进步,换来换去最后还是用上了能干的史弥远的亲侄子史嵩之。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皇上虽一力袒护但无奈压力太大就把这事交给副宰相范钟和大臣刘伯正处理。 ? ? 太学是国家储备人才之地岂能乱了朝纲,授命后的范钟采取了严厉措施,命令京伊赵与筹将所有参与鼓吹、鼓动喧哗的三舍诸生全部除去学籍,包括自己的孙子范仕睿、范仕先,侄孙范仕光、范仕迁。史嵩之也被罢了官,事态平息了,史嵩之也与罢相诸人结下了梁子。 ? ? 相位不能久虚,监察御史刘汉弼启奏皇上推荐范钟为宰相,杜范为副宰相。众官纷纷附和,理宗准奏,范钟左丞相兼枢密使,封东阳郡公。百官举笏欢庆。 ? ? ? ? ? ? ? ? ? ? ? ?###一一八 ? ? 朝堂之内暗潮涌动,史嵩之为相多年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到处有他的耳目,但凡风吹草动在家丁忧的他了如指掌。失去相位想重新夺回犹如登天,原本想学叔父史弥远占据相位一直到死。想起朝中一帮害他失去相位的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他们才解心头之恨,史府家中有一管家和薀仿佛是史嵩之肚里的蛔虫,看准了主人的心思,“史大人想要出气也不难,只要肯花些大银子保你人不知鬼不觉就能了却您的心愿!”史嵩之说:“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就不是个事,说吧,三条人命需要多少银子?”和管家面无表情,“史大人要的命肯定是朝廷要员,人家要价也会高一些,这个人是湘西苗寨------”史嵩之不耐烦了,“别啰嗦,说钱就是,别的我不敢兴趣!”和薀伸出一只手,“每个人这个数,保证不露痕迹。”史嵩之虽家财万贯但一万五千两银子比割肉还疼呀,但为了胸口的那口恶气豁出去了,“先付一半定金,半年内要看不见这三个人。那个人不必带来见我,这事与我无关。” ? ? 说着,把写着三个人名字的纸条递给和薀管家,管家喵了一眼折叠好想放入口袋,史嵩之一把夺过在油灯上点燃化为灰烬,“记住,名字放在脑袋瓜子里!” ? ? 十天后的早朝,范钟宰相发现监察御史刘汉弼未上朝,刘汉弼平时身体很好,从没有过这种事,正迟疑间刘大人家属来报,刘汉弼在家暴毙。朝廷一片哗然,昨日早朝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理宗责成大理寺快速破案。 ? ? 刑部尚书亲自带着仵作上门勘验刘大人尸首,但见刘大人面部七窍流血而死,被人下毒无疑,但见多识广的仵作对是何种毒品认识上还是一头雾水。尚书吩咐拿了点血迹回宫中找御医试试,御医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对刘家上下所有人排查找不到任何人有害刘大人的动机,案件暂时陷入僵局。 ? ? 一个月后的早朝,范钟发现自己的老搭档杜范未上朝,副宰相杜范早朝从来只会早到绝不会迟到的,难道是他病了?昨天还好好的呢。大家正在议论纷纷杜范的事,噩耗再次传来,杜范右宰相暴病身亡。这次不光范钟宰相愕然,理宗皇上也感到不可思议了,短短一个来月朝中连失两位重臣不像是偶然发生的事呀!刑部尚书匆匆赶去发现杜范右相的死跟监察御史刘汉弼的死法一样,被人下了不知名的毒。 ? ? 范钟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这次范钟的上位监察御史刘汉弼的推荐功劳最大,还没来得及请他喝顿酒过不了多久就被人毒死了。杜范是自己官场上的老朋友了,为人正直阅历丰富与自己政见一致,两人相辅相成本可以为朝廷多做些事,不想比自己年轻十岁的老友同事被人害死了,范钟流下伤心的眼泪。 ? ? 本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没想到的是更大的打击在等待着整个的朝廷! ? ??状元出生的中书舍人徐元杰是朝廷的后起之秀,他曾几次上书范钟探讨治国方略,也经常一起商议朝中大事。这次范钟和徐元杰相谈已久见天色已晚便留他在阁堂吃饭,想不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后生竟然在第二天手足血管爆裂而死。验尸官见了面面相觑,查来验去弄不明白咋回事? ? ? 徐元杰在阁堂吃饭也会吃出人命来,弄得大家在阁堂吃饭都不敢下筷子了。? ? ??三位朝廷重臣的相继去世闹得整个朝廷人心惶惶,舆论再次潮水般涌起,大家纷纷要求缉拿凶手,矛头直指史嵩之。史嵩之除了三个死敌心底里不知有多高兴,最为开心的事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嘴里哼着小曲一边随手翻着吕氏春秋,忽然书中掉出一片纸来,弯腰拾起一看竟然是自己亲侄子史璟卿以前写给自己的告白信《谏伯父嵩之书》,那时当宰相事多,侄儿送来没都没看就夹在古书里了。现在细细读来是侄子言辞恳切劝他退位的。史嵩之看得火冒三丈,“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自己的老子至今还是个七品芝麻官,看见老子当宰相你羡慕嫉妒恨呀!我叫你写,你到阴曹地府去谏吧!”? ? ? 史嵩之心狠手辣,三位大臣的死查不到真凶更让他大胆妄为,“和薀管家,你给我再做最后一件事,事成以后赏你纹银一千两。”“一千两?”和薀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人,这次是谁?”史嵩之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史璟卿三个字,赫得和薀管家瑟瑟发抖,“不会吧?”“做还是不做?不做,我把你抛给朝廷,谋害朝廷重臣而且还是三位德高望重的,想想你会五马分尸呢还是千刀万剐!做了这最后一次,赏你纹银千两回老家颐养天年。你自己做决定吧!”史嵩之不等他回音自己拂袖而去。 ? ? 和薀哪能等史嵩之走呀,一把拖住史嵩之衣袖一面跪下痛哭流涕,“史大人吩咐的事我咋能不做呢?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史嵩之笑着说:“赴汤蹈火,说的严重了,以前几次不是毫发无损吗?这次也能马到成功。噢,对了,事成后你把那位‘影子杀手’接来府上,我要亲自摆上庆功酒!” ? ? 三天后又一个朝臣暴毙了,身份虽没有前三位高贵,但有点特殊,他是史嵩之侄子史璟卿。他的死使得案件更加的扑朔迷离,原本怀疑史嵩之作案的人反倒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想法了,毕竟“虎毒不食子”,史璟卿虽不是史嵩之的儿子但也是亲侄子呀! ? ? 管家和薀将“影子杀手”带到了史府。“影子杀手”脸上戴着面纱不以真容示人,身材娇小,虽一身夜行服打扮但还是能辨别出是个年轻女子。史嵩之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菜,桌子上只有三个人,对于这样的安排神秘女人很满意。史嵩之将三只酒盅倒满,手拿酒盅站起来,“豪杰做事干脆利落史某佩服佩服,为我们的合作成功干一杯!我先干为敬。”神秘女子不等史嵩之喝酒就喝止,“慢着,主人,我们可否换一只酒盅喝?”虽不礼貌但江湖人士做事谨慎是可以体谅的,毕竟她们做的是刀尖上添血的事。“可以呀,完全可以!”史嵩之大方地将自己的酒盅放在神秘女子身边,而将女子身边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管家也跟着一饮而尽,神秘女子这才右手端起酒盅左手将面纱撩开一边将酒一口干了。 ? ? “哈哈哈,爽快,爽快!”史嵩之拍掌叫好。管家觉察到不对劲了,嗓子冒火,肚子刀搅般的疼,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手指史嵩之,“史大人,你好歹毒------”史嵩之冷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死人才不会说话。”“影子杀手”也觉察到了不对,只是她武功高强马上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延缓毒性发作,右手伸到衣兜里,那里小葫芦瓶里的解药能解世上最厉害的毒。就在这时史嵩之飞速抽出藏在桌子底下的长剑“唰”地一声一条手臂硬生生的掉在了地上,想不到的是史嵩之还是个武林高手。神秘女子痛苦地闭上了眼,“明明看见酒是同一个酒壶里倒出的,你为啥不会中毒?”史嵩之得意地说:“现在告诉你实情也不要紧,因为你是一个快死的人了。这个酒壶是特制的阴阳壶,机关就在壶盖上。”影子杀手又问:“你咋知道我会换个酒盅?”“我也在赌一把,像你们江湖人士疑心特重,就怕在酒盅上做手脚,你要是不换我还当真有点难办,这种毒药世上是没有解药的,比湘西的蛊毒还要毒上十倍,是从西域弄来的。”“你卸磨杀驴就不怕报应吗?”“怕报应我就不会杀那么多人了!”神秘女子大口吐血,是那种漆黑的血。 ? ? 望着地上冰冷的两具尸体,史嵩之笑了,“没立场的理宗,狂妄的范钟,这个案件你们休想查出,终将会成为南宋历史上的无头案,老子这些年的宰相不是白当的!哈哈哈-----” ? ? ? ? ? ? ? ? ? ###?一一九 ? ? 对于范钟,史嵩之恨之入骨。为啥不杀有多种原因,范钟已经七十六岁老态龙钟让他活能活过几年?主要是自信整个案件做的天衣无缝想看范钟宰相如何处置,大元的蒙古军已逼近长江看他如何化解?国内连续几年干旱粮食歉收明年的灾荒如何度过?朝廷大臣主和的和主战的势力不差上下看他如何协调?------ ? ??其实他留着范钟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说难听点就是盼着范钟出洋相。 ? ? 范钟动用了大理寺卿郑寀负责侦办此案。郑寀破过许多的疑难杂案,对于这起大案更加的不敢掉以轻心。夜以继日仔细侦查审讯,有些事似乎有点名目一到关键节点线索又断了。也曾传唤过史嵩之,回答滴水不漏。想找管家盘问,史嵩之说带了许多银两回江西老家养老去了。派人追查到和薀家乡说没见过此人回去,继续询问史嵩之,史嵩之说出发那天和薀自己从钱庄取的银子可去查验。如果是路上遇见强人或失足落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没确凿证据也不好随便拘人,案件一直悬着。皇上着急,范钟更急!? ? ??范钟压力很大,自己毕竟是76岁高龄的老人了,死了右相杜范失去了志同道合的好搭档自己独任首相。据密探报告蒙古军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大举南下,朝中议和的势力再次超过主战派,理宗皇帝也更倾向于议和来保住江南一隅用来苟且偷安。同时在贾贵妃的枕头风催眠下皇上吐露已经准备再次启用贾似道。面对内忧外患范钟真的忧心忡忡,也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现实已经容不下他有太多的想法太大的抱负,局面已经回天无力了,他不由得再次的仰天长叹,“但愿苍天庇佑大宋!” ? ? 处在相位这个风口浪尖上的范钟不得不请求辞职,淳祐六年秋天终于获准请辞告老还乡。圣上加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范钟已年老为由坚辞不拜以保晚节。皇上乃提举洞霄宫。理宗忆及任内数十位宰相唯对范钟影响最深,临别独赠诗一首:“隔水闻香远更幽,冰姿消瘦为谁愁。天教独向春前发,不与凡花混一流。” ? ? 范钟的管家徐栓是兰溪游埠人,为人忠厚本分,三十岁到范家如今年过五十已经跟了二十多年了,范钟一直把他当家里人看待,听说范老爷要回兰溪颐养天年自己也可以回老家游埠了不禁心情激动万分,“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范钟说:“明天吧!”“明天?老爷要回家了,朝中同僚和门生不告别了?”?范钟不喜欢繁文缛节,“等明天上朝时分我们也出发,这样不用麻烦别人。” ? ? 好在家当不多,但收拾起来也有足足十个大箱子,徐栓管家说:“十个大箱子有八个是老爷您的宝贝!”范钟哈哈笑着说:“老夫一生就剩下这些‘黄金’了。”管家摇了摇头,又问:“范老爷,我们走陆路还是水路回兰溪?”“水路走得慢,还是走陆路吧,也好顺便到金华府看看在那里当知府的孙子。今晚早点睡吧,明儿个还要起早嘞!”范钟吹灭了灯上床睡觉了。梁上一道黑影闪过消失在茫茫夜海中! ? ? ? ? ? ? ? ? ?### 一二零 ? ? 临安离金华路途不近,范钟为了照顾夫人原本雇两辆马车的雇了三辆。深秋的临安清早有些寒意,范钟给夫人披上外套扶上头驾马车,“老太婆,车上铺着棉被暖和着哩,大清早的睡个回笼觉吧!”又吩咐马夫,“不急着赶路,一路走平稳点!”“好嘞!”马夫“驾”一声车队缓缓出发了。 ? ? 到了西湖边天刚放亮,望着秀美的湖光山色范钟心中有了主意,在临安为官多年还一直没有好好静下心来欣赏过西湖的美景,上了年纪回去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来临安城了,“师傅,马车绕道西湖走一圈!”“得嘞!”马夫勒过缰绳往湖边走去。 ? ? 朝廷大厅里贾似道有本要奏,皇上皱着眉头问:“你在家赋闲一年如今刚上任有啥要紧事?”贾似道说:“范钟平时装着清廉,实质是一个大大的贪官,此风不正以后朝堂之上大家贪赃枉法江山社稷不保!”朝中一片哗然,新任监察御史郑馀明出班奏曰:“范宰相清得雅量,直清守法,重惜名器,为朝中大臣之楷模。贾大人与范宰相有隙人尽皆知,不可以个人恩怨抹黑他人清白!”贾似道冷笑道:“我有人证!”理宗也绝不相信小舅子的话,但小舅子刚上任杀他下马威不好,以后如何提拔他,“既然有认证不妨叫来瞧瞧!” ? ? 不多时,来了个贼眉鼠眼的瘦高个,大伙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以为是贾似道叫来作伪证的。贾似道说:“这人是梁上君子,也是我的结拜兄弟杜二,是他亲耳听见范钟家的箱子里装有八箱黄金。”杜二接着把偷听到的话说与大家听。与范钟不和的人趁机挑拨,“知人知面不知心”“道貌岸然”“”说啥难听的都有,但绝大部分的朝官选择不相信。皇上对着杜二说:“你要是说谎该当何罪?”“诽谤大臣皇上可以处腰斩!”刑部尚书出班。“你可知罪?”皇上意思是要他知难而退。谁知贾似道信誓旦旦,“皇上何不派快马追回范钟,众目睽睽之下一切了然!” ? ? 即使范钟真的有那么多的黄金对于一个对朝廷做过重大贡献且已经退休的老人理宗也不想追究,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弄个明白皇上也下不了台。于是圣上发话,“既然贾似道言辞凿凿咬定范钟藏有大量黄金,那此事交由你处理,把箱子带回宫里朕要当众开箱验货!”“好嘞!”贾似道一溜小跑出宫门骑上快马追赶范钟去了。 ? ? 范钟三驾马车刚到六和塔下准备过渡钱塘江往萧山,贾似道快马赶到,上气不接下气翻身下马,“总算赶上你老人家了!”范钟一愣,满朝文武没想到就一个“仇人”来送行,赋闲在家一年想明白做人的道理了?范钟拱了拱手,“贾大人不必客气!”贾似道知道老宰相误会了,“奉皇上口谕,着范钟回宫里还有要事交割!”范钟听得云里雾里,该交割的事由都已交代想不起还有落下的事,该不会贾似道假传圣旨报复老夫吧? ? ? 范钟一时陷入两难境地,不去是抗旨,去了真不知贾似道会玩出啥花样!哎,一把老骨头了早死一年二年也没啥了不起的,贾似道真的要为难的话!不回去是不行的,万一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呢! ? ? 车队跟在贾似道的马后,真的向内城皇宫里走,这下范钟放心了,自己襟怀坦荡一辈子皇上最清楚! ? ? 车子到了大殿前出来一队御林军将车子上的箱子一股脑儿搬进了大殿里,一帮大臣纷纷和范钟老宰相打招呼。范钟跪在理宗面前行三跪九磕大礼。皇上望着一把白花花胡子的范钟有些开不了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的有这么多的黄金范钟的一生清誉就算完了。 ? ? 贾似道可不管皇上是啥意思,让范钟出洋相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皇上,范钟平时口口声声清廉清白,没想到这些年收敛了许多钱财,光天化日之下该让那些不义之财见见光了!”?理宗眼光平和地望着范钟,范钟气定神闲地冷笑着对贾似道说:“贾大人昨晚睡在我家床铺底下是听见什么了还是看见什么了?”“你,----”贾似道有些气急败坏。“朕相信范宰相一生清白,只不过有小人作祟一定说范宰相藏有大量黄金,为证范宰相清誉那就请打开箱子看看吧,也好让那些多事者闭嘴,到时一定要他们当面向范宰相赔礼道歉并弥补损失。” ? ? 范钟努了一下嘴示意管家打开箱子,除了两箱旧衣物还有五百两银子其余八箱满满当当的全是书籍。杜二傻眼了,贾似道恶狠狠地瞪了杜二一眼,小声说:“看我回头不收拾你,瞎了你的狗眼!”皇上看了也是泪流满脸,“朕对不起爱卿呀!眼下蒙古军虎视眈眈正准备打仗国库没这许多的金子,但朕想用银子装满箱子把你的书籍换下来。”范钟摇着双手说:“万万使不得,且不说国家正值多难之秋急需大量用钱,即使仓廪充实国库盈满为臣也不敢玷污自己的清白之身,谢圣上美意还望成全老臣晚节!”皇上说:“银子可以不要,但朕总要为你做点事,不然让天下耻笑朕是个赏罚不明的昏庸之君!” ? ? 话说到这份上了范钟也不好拒绝不然人家真的会说做作了,老宰相略一沉吟:“老夫还真有一件事求皇上,过去为臣做官不敢公用私事,如今老夫就是一闲人了斗胆为家族向皇上讨一封名。”理宗疑惑:“朕早有耳闻,范宰相不是苏州范氏宗族范文正公后裔吗?”范钟双眼垂泪,“此事说来话长,应该是,也应该不是。”理宗明白里面有重大隐情不宜向大众公开,于是对着满朝文武说:“今日散朝,留范钟御书房说话。” ? ? ? ? ? ? ? ? ? ###一二一 ? ? 理宗对于范钟辞职回乡本来心中就有些不舍,没想到小舅子会来这一曲。理宗笑着对范钟说:“朕以为今生再难见爱卿之面了,没想到这么快又相见了。这里没有闲杂人等了,你家族有啥难言之隐与朕说说,朕为你做主就是。”范钟吞吞吐吐,“这个恐怕有点难,宗族之事乃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先把情况说清楚了皇上再做定夺!”理宗面露不快,“天下之大莫非黄土,名门望族岂不在‘黄土’之内?” ? ? 范钟缓缓与理宗皇上道出上竺坞范氏的来历,“此事还得从北宋熙宁十年说起------”范钟把范正路游学浙东邂逅鲍氏太婆,两人在上竺坞结婚生子,后听闻金兵南侵正路公返乡一病不起呜呼哀哉!消息传到上竺坞鲍氏太婆不信夫君已故带着两岁儿子直重亲往苏州,范忠宣见正路公有后十分欣喜欲留娘俩在苏州生活,鲍氏见夫君真的已故苏州已无牵挂之人老家尚有老人需要照顾依然决然回到上竺坞。鲍氏太婆与正路公情深义重思念夫君心切回家不到二月追随范正路而去。直重公年方十六成年那年去苏州扶父亲棺柩赴洛阳万安山范氏陵园,将父亲遗骸安葬在曾祖范文正公不远之处。祖父挽留孙子留在苏州,直重言外祖需要照顾母亲祖茔在上竺坞像他母亲一样毅然要回上竺坞。正路公当年家有妻室未曾生育直重公是正路公唯一骨肉,然直重公为外室所出苏州范氏宗族不予上谱。忠宣公当年虽贵为宰相也无能为力改变不了宗族家法,无奈之际连夜手抄范氏宗族家谱三部给上竺坞,嘱咐后代在上竺坞开枝散叶,以后宗谱曰《范氏家谱》以别苏州《范氏宗谱》。 ? ? 理宗默默听完范氏祖先的艰辛来历才明白范钟说的话有道理,宗族的规矩是历朝历代继承的,即使是皇上真的也不便轻易插手宗族之事,况且范氏宗族是名门望族呀!唐有宰相范履冰,后秦有亚父范曾,春秋战国时期有谋士范蠡-----随便叫出几个人名哪一个不彪炳千秋!但既然答应范老宰相了总要想变通的办法来满足他的愿望,“当朝你们范家除了爱卿还有其他人在朝中为官吗?”范钟说:“实不相瞒,南宋一朝我们这一族范氏共有进士一十五名,范嗣彘、范处义等都是曾祖辈的人物,祖父曾是高宗皇帝的一品带刀侍卫御林军头领。范镕是为臣亲兄长,曾是同榜进士。另有举人二十九人,为官入流者五十九人。太学院上舍五人、内舍二十人。外舍五十人,------” ? ? ? ??未等范钟说完理宗皇帝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一门英杰啊!你们范家了不起啊,不愧是范文正公后裔啊!假如世上每个家族都像你们范家人才济济老赵家江山社稷何愁万世不保?!”理宗思索了一会对着范钟说:“朕不好下旨直接干预苏州范氏宗族改族规,但朕可以赐封你们上竺坞范氏家族以表彰范氏对朝廷做出重大贡献!朕看就赐‘龙门’两字吧!这样也好区别苏州范氏和香溪范氏。”范钟一头跪下感激涕零,“谢主隆恩!上竺坞范氏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理宗接着说:“朕给爱卿一副对联正好概括你族的来龙去脉。”说完写下了“虎丘大学士,龙门宰相家”十个遒劲大字。已经站起来的范钟还想再次跪下,理宗阻止了,“爱卿,这里不是朝堂之上不必多礼了。”范钟仔细收好了皇上的墨宝。 ? ? ????理宗皇帝说:“听了你的故事朕深为感动,特别是鲍氏安人与范正路的爱情,虽凄婉悲切却令人动容。朕再为你家族做件事吧,赐建鲍氏‘贞洁烈妇’牌楼一座!” ? ? ? ???范钟老泪纵横匍匐在地久久不忍起来,“老夫老矣!从今往后再不能为朝廷做事了,甚为遗憾!”理宗亲手扶起范钟,“爱卿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朝廷铭记于心,有些事不尽如意也非人力所能及的。” ? ? ? ???范钟起来对着皇上说:“承蒙上天垂怜君臣一场,从今往后天各一方望陛下近君子远小人,励精图治,外御强敌,内结民心,齐心协力,共图大志,保我大宋江山万万年!”理宗说:“朕有数,贾似道虽有恶习,但能力还是有些的。嗷,对了,你外侄孙女之事确为贾似道作孽,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爱卿看开些。据说兰溪的双龙镇自古历来出美女,我看以后就叫‘双女埠’吧,也好叫后来人记得当年有一双美如仙女的双胞胎。”范钟再次跪下谢恩! ? ? ???理宗皇帝重新扶起范钟,“爱卿这次回乡去而复返全是贾似道之罪过,但朕与你有缘再次见面可能也是天意,老天不舍得你呀!”范钟何等聪明之人,算准理宗以后要重用贾似道,因此多说无益,“皇上为这事就不要怪罪贾大人了,他也是出于误会。没有他这一曲何有我家族的荣耀!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他嘞。”?理宗哈哈大笑,“宰相就是宰相,会说话!对了,爱卿缓两天再走不迟,朕明晚在宫中设宴朝中文武大臣与你饯行!” 范钟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可,不可。皇上应该知道老夫品性,生性孤僻不喜热闹,大臣中不凡有与老夫政见不合者,‘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不见落得干净!老夫准备明日五更出发,皇上龙体保重!”? ? ? 皇上见劝不住范钟,吩咐御医号脉检查身体,临别送些千年人参、鹿茸、灵芝等贵重药材惜惜相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二二 ? ? 贾似道这一闹害得范钟一行人在临安驿馆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着朦胧的月光就上路了。一路晓行夜宿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傍晚才到婺州府,地方名流敬慕范钟为人,听说卸任的范宰相路过婺州纷纷前来拜见。知府范衡听说祖父祖母来了万分开心,晚上为老人接风洗尘。席间,范钟提起理宗皇上赐封上竺坞范氏为“龙门范氏”,并赐建鲍氏安人“贞洁烈妇”牌坊一座,这是范氏一族莫大的荣耀! ? ? 饭后聊天,范衡要求范钟在婺州多住几日,范钟说:“奶奶连日旅途劳累可以在此歇息几日,等我清口老屋安顿好了再接她回家。我明日先去上竺坞祖家,嗷,应该是龙门祖家去将这一喜讯告诉先祖和族人。”范衡劝慰着范钟:“也不急在一时,爷爷路上鞍马劳顿还是身体要紧。”范钟执拗地说:“几十年养成的习惯闲不下来,身体不碍事。”范衡见劝不动范钟只能拜托管家小心照料,“马车太过辛苦,我看明日还是走水路到兰溪,另外带着婺州府公文去兰溪县衙叫他们派轿子去龙门上竺坞。”范钟毕竟上了年纪,这些天确实有些疲惫落得做了顺水人情,“还是孙子想得周到。” ? ? ? ???范钟宰相官场上谁人不知,到了兰溪县衙自然热情款待,知县得知宰相身上还带着当今皇上赐封的圣旨去上竺坞,马上安排八抬大轿,并按一品大臣出巡规格鸣锣十一响开道。范钟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如今老夫乃一介平民不可坏了朝廷规矩。四抬轿子就行,鸣锣就算了,不要扰民了。”范钟的廉洁天下人尽皆知,知县也只能由着他。 ? ? ? ? ?好消息迅速传遍整个上竺坞范氏家族,析居外地的各厅堂范氏族人的祠堂头领纷纷前来上竺坞。弼祖堂祖祠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案桌上摆满三牲祭品,范文正公、范忠宣公、范正路公画像高悬,范钟领着各房族首虔诚祭祀。范钟将圣旨平放在案桌上,“范氏列祖列宗,上竺坞范氏自正路公游学浙东与鲍氏安人结为伉俪至此有了范氏一族,族人谨遵先祖教诲‘百字家训’无时不铭记于心,居庙堂之高者忧于民,处江河之远者忧其君。今蒙皇帝寰辰赐封我上竺坞一族为‘龙门范氏’,此乃祖上之荫我族之福,从此使我族扬眉吐气,无尚荣耀!” ? ? ? ??礼毕,范钟不顾年迈领着众人攀上村后的“龙门山”来到鲍氏安人祖茔前祭祀先人,并将皇上赐封上竺坞范氏一族为“龙门范氏”,理宗皇帝赐建“贞洁烈妇”牌坊一事一一禀报,告慰安人。 ? ? ? ??范钟在祖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回程去了清口。“少小离家老大回”,为了赵家的江山社稷几十年没有回家的范钟几乎找不着自己老房子的位置了,几次问询终于找到依稀脑海里记忆中的三间大瓦房的地方。不想,房子已经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范钟一屁股坐在石门槛上,感慨万千,脑海里默默涌现出小时候的光景,那时候在父母的身边无忧无虑地生活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范钟的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 ?? “老爷,今后我们住哪呀?”管家的问把范钟拉回现实。“是啊,住哪呢?”范钟自言自语着,忽然好想心里有了决定扶着门框坚定地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回婺州驿馆住!”管家徐栓唠叨着:“老爷,不是我说你,别人当宰相在家乡又是造祠堂又是造花厅的,您倒好,如今家里连个窝都没有。”范钟叹了口气,“人各有志,像我先祖文正公一生积蓄奉献社会,置办‘义庄’惠及整个家族,去世时连殡葬的钱也是欧阳修等一帮老朋友凑的。忠宣公也是将一生俸禄投入到义庄,使得义庄发扬光大。‘人活一世,草生一秋’,活着的意义是尽可能的为社会多做点事呀!”同行的一行人纷纷低下了头,连轿夫也忍不住掉眼泪,“这就是我们的好宰相呀!” ? ? ? 回到兰溪县衙,当地乡贤得知消息纷纷要求捐钱捐地给范钟,都给谢绝了。知县得知范钟老家已经无屋可住心中一阵心酸,“要不先在县衙居住?我想办法弄块好地再资助点银两造一楼屋颐养天年!”“不行啊,这不符合规制,我也不能破此先例,还是回到婺州驿馆居住为好。”知县拿出一百两纹银送给范钟也给拒绝了。范钟对知县说:“龙门范氏家族始迁祖范正路夫人鲍氏安人牌楼的事就有劳知县大人费心了,还有上谕双龙镇改名双女埠一事也有劳知县大人。”“份内事应该的,何况这都是兰溪的荣耀!”知县诺诺答应照办。 ? ??第二天早上,知县亲自到南门码头送范钟上船逆婺江去婺州驿馆。 ? ? ? ? ? ? ? ? ?###一二三 ? ? 范衡知道祖父老屋倒塌自责不已,范钟宽慰道:“为官者当对得起自己的俸禄,个人得失又算得上什么?房子倒了我看住驿馆也不错,高楼大厦一张睡床也只不过三尺宽,山珍海味也不过是为了饱个肚子,荣华富贵过眼云烟,我七十好几的人了泥土已没脖子还有啥好追求的?” ? ? 范钟的身体越来越感到疲倦,虽炖了理宗皇帝送的野生参鹿茸等滋补品喝也感觉做事有些力不从心。范钟心里着急,趁着自己还健在有些事不能耽搁了。他知会龙门范氏各房头的首事在上竺坞范氏家庙议事,修缮范氏家庙,修葺鲍氏安人坟茔,重新修编《龙门范氏家谱》,派员赴苏州协商认祖归宗大事。 ? ? 驿馆有吃有住,范钟将临安带回来的所有纹银捐给了龙门范氏家庙。对于家谱顾不上患有眼疾,亲身亲历而为,亲自制定新家谱样板。家谱定义为《忠宣房濲西龙门范氏宗谱》,并亲撰《濲西范氏续修家谱序》,将龙门范氏按朝廷诰封分五大房取义:宣议房、朝议房、太傅房、奉直房、通奉房。其余按苏州宗谱旧制不变。 ? ? 龙门上竺坞范氏家庙的修缮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鲍氏安人的坟茔也在积极的修葺中,县衙出资建造的贞洁烈妇牌楼已经初具规模,一切按部就班进行。范钟想亲自前往苏州祖家范氏宗祠协商认祖归宗大事,大家考虑路途遥远多有不便,如事情进展顺利等龙门宗谱完谱范老宰相再赴苏州不迟。 ? ? 至于派谁去苏州范氏宗祠颇费了一番心思,原本有兰溪龙门范氏族人知苏州,但这种家族之事官场上人出面不太合适,范钟意见派龙门范氏总祠堂弼祖堂首事赴苏州议事为妥。首事范弘不日出发。 ? ? 苏州范氏宗祠内范家各房首事济济一堂专门商讨兰溪龙门范氏认祖归宗一事。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当初范纯仁身为宰相宗族也是坚持原则按祖宗惯例没让他的孙子直重上宗谱,如今过了近一百七十年让兰溪上竺坞范氏重新认祖归宗与族规祖训不符。另一派则认为时过境迁,当年的范正路正妻黄氏未曾生育,正路又英年早逝,兄弟五人均子孙满堂,而直重虽为外室所出然为范正路唯一骨肉。如今上竺坞范氏一族枝繁叶茂且硕果累累,仅南宋一朝朝廷三品以上官员八人,进士一十五名,举人二十九人,为官入流者五十九人。太学院上舍五人、内舍二十人。外舍五十人。且不说功名利禄,就历史皇室而言非正宫皇后所出登基者也比比皆是,哪有皇帝非正宗一说。况且,如今兰溪上竺坞范氏有当今皇上赐封“龙门”二字也是对上竺坞范氏的极大褒奖与肯定,也为整个范氏宗族光宗耀祖。而且龙门范氏所提要求也一如当年范仲淹先祖重归范氏宗祠时所言如同一辙,“不与苏州范氏争产业,只为能进苏州范氏宗祠认祖归宗!” ? ? 一番辩论,同意兰溪龙门范氏认祖归宗者占了绝大多数。最后苏州宗祠首事隆重邀请范钟老宰相在适当时机回祖家走走,带一部新撰《濲西龙门范氏家谱》归档苏州宗祠。范弘表示万分感谢,并替范钟老宰相答应了下来。 ? ??淳祐八年,八月秋高气爽桂花飘香景色宜人,更是个丰收的季节。祠堂修缮完毕、鲍氏安人祖茔修葺一新、贞洁烈妇牌坊巍然屹立、《忠宣房濲西龙门范氏宗谱》顺利圆工,范钟带着各房首事在龙门上竺坞范氏家庙举行盛大仪式隆重祭祀列祖列宗。仪式后,范钟与各首事商议准备赴苏州事宜,筹集纹银两千两捐助苏州范氏义庄。 ? ? 隆冬季节,范钟带着龙门范氏的各房首事来到苏州范氏宗祠,范钟跪倒在先祖们画像前泣不成声,“这一天兰溪上竺坞范氏族人盼望了整整一百六十九年了!”?九十多岁高龄的苏州范氏宗祠总首事范光逹也是热泪盈眶扶起范钟,“回家就好,回家就好!”?范钟代表龙门范氏向范氏义庄交割了捐助款。范光逹牵着范钟的手一起上了马车,车队浩浩荡荡前往范氏祖茔所在地天平山祭祀列祖列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二四 ? ? ?长时间的车马劳顿苏州回来后范钟感觉身体明显的不适,夫人江氏垂着泪说:“夫君,自从跟了您好像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从来没空闲过,我虽比您大一岁但您说好离职后要好好照顾我的,您一定要坚强千万不要走在我前面啊!”范钟勉强装着笑说:“快过年了,说啥丧气话呢?”江氏夫人说:“要不叫孩子们回来看看您?”“不要了,四个儿子都在外地为官,如今朝廷内忧外患不太平,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还是江山社稷要紧。我一个老头子不要紧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况且这里离孙子范衡近他能照顾得到。” ? ? 十一月十一,白天昏暗得如同昼夜,大冬天的竟然响起了隆隆的雷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 ? ?范衡退堂后内心莫名的烦躁,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爷爷了,心里一阵自责,脚步不由自主向婺州驿馆走去。范钟好像感觉到自己不久人世见孙子来想要起来说话,范衡连忙按住爷爷说:“爷爷有啥吩咐,孙子自会照办。”范钟叹了口气:“理宗重用贾似道国运不堪啊!”范衡心里一阵感动,爷爷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朝廷抄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爷爷还是安心养病吧!”范钟喘着气说:“‘居江河之远而忧其君’,百姓也应为朝廷忧心呀!爷爷甚为国运担忧,奸臣弄朝社稷不保呀,可惜理宗皇帝听不进去,久之大祸临头呀!”“爷爷光为朝廷着想,您自己这辈子有何遗憾之事?”“自金兵南侵南宋朝廷胸无大志偏居一隅尽情享乐,虽金国已灭,那大多为蒙古国之功,蒙古国虎狼之师虎视眈眈金国吞并国土兼为他国占据,据我判断大元不久就将南下,觊觎南宋疆土之心犹如司马昭昭然若揭。”“爷爷不还是讲国家大事吗?”“这次苏州之行原本想去洛阳万安山祭奠文正公、忠宣公、子遵公,然疆土在蒙古军囊中行程受阻不能成行,此为终生之大憾也!爷爷时日无多今生无望亲往,待疆土收复之日孙儿前往万安山范氏祖茔地代为爷爷祭祀,还望先祖原谅仲和不孝之过!”范衡含泪点头。 ? ? ?傍晚时分,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北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飞雪,整个的天似乎被巨大的风轮搅动的天昏地黑。 ? ? 范钟一时昏睡一时清醒,嘴里念念叨叨着朝廷的大事,到了酉时时分一口浓痰堵住喉咙一心为国抄碎了心的范钟老宰相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刻! ? ? 十二日早朝,理宗皇帝上朝忽然赶到一阵心悸,预感到今天可能有啥不好的事发生。果不其然,司天监出班奏曰:“启禀陛下,昨晚观天象东南方有一巨星陨落,朝廷恐有大人物不测。”理宗皇帝听信大臣史岩之“似道虽有少年习气,然其才可大用也”的谗言此时的贾似道已是端明殿大学士兼枢密院事。他出班奏曰:“此天象臣以为自然所致非为异象,司天监不可蛊惑人心!”天象一事本来就是莫衷一是似是而非的事谁也说不明白,众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 ? 这时,婺州快马来报,“范钟老宰相离职后家乡无地起楼台,长期居住婺州驿馆,昨晚酉时薨!”理宗一惊,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泪流满面,“范爱卿为相多年,位列三公,官居一品,清直守法,重惜名器,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实为众臣之楷模。赠少师,谥号‘文肃’,明日起辍朝二日以悼念范文肃!” ? ? 理宗皇帝对范钟感情甚笃超过一般的君臣关系,忆及范宰相的好悲痛每每不能自已,来到御书房将临别时赠给范钟的咏梅诗“隔水闻香远更幽,冰姿消瘦为谁愁。天教独向春前发,不与凡花混一流。”理宗以腊梅之高洁赞誉范钟人品之高尚,御笔写就,命宫中能工巧匠刻在镂金绣匾上,并派专员送给范钟故居范氏家庙予以褒扬清正廉明。 ? ? ?等分散各地做官的范钟儿子们赶到驿馆父亲早已久离人世,因赶上过年,加上一时没有适宜的土地安葬,丧事也不敢过于仓促,大家商议等过了年再行丧葬之事。 ? ? 腊月廿,白崖寺方丈智勇带着范钟宰相生前捐助的义学“四山书院”院长来到清口,找到范钟长子说明来意,“范先生用自己俸禄资助‘四山书院’,使得许多寒门学子得以机会求师问道施展才华考取功名,于国于民善莫大焉!今闻先生尚无龙穴安身,不妨找个堪舆先生去白崖山走走,若用得着是我佛门之幸,四山百姓之福!”长子范雍感谢不已。“慢着,好事还不一定轮得到你呢!”原来是白露山惠安寺的方丈智信带着范钟先生捐助的义学“惠安书院”院长来赶来了,“还是请道人去白露山看看,据说那里有好风水,离清口又近,方便后代祭祀。”智勇方丈指着智信方丈说:“啥事都要跟我争,寺庙争香火,书院争学生,今儿个连个范恩人的安身之所也要争!”智信打着哈哈,“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不打不相识,争来争去几十年了我们不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吗?”智勇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淳祐九年正月廿四这天五更,原本下着大雨的天忽然变晴了,乌云中透出晨曦,地面上慢慢地变得亮堂起来。“爸,我们回家了!”随着范雍的一声喊,装扮素雅的灵车缓缓启动,四个儿子四个女婿扶着范钟的棺柩走出婺州驿馆向兰溪方向行进。一路上素不相识的婺州素衣百姓举着香火虔诚跪在路旁恭送范宰相出境。? ? ? ? ? 兰溪沿途乡村早就打听到范宰相路过的路径,早早就有乡民在路旁摆放八仙桌,上面摆着三牲祭品豆腐饭,以这种朴实的方式祭奠范宰相的亡灵。到了白露山下送殡的更是人山人海,城里集镇上的白布早几天就抢购光了。还有白蜡烛、纸钱、清香都成了民众的抢手货。? ? ? ? ? ? ? ? ? ? ? ? ? ? ? ? ? 劳碌了一辈子的范钟宰相最后安息在白露山下的惠安寺旁。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