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花吐症》 01-吐花是什么鬼? 事情毫无预警地发生在某一天平凡的早晨。 顾子青因为作了个梦而醒来,那个梦他梦过好多次了,内容可能不尽相同,但同样的是梦到他喜欢的严丞风跟他说喜欢他,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梦而醒来。 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严丞风身边太多年了,非常清楚严丞风是怎样的一个人。 严丞风是台湾十大企业——严氏企业的总裁,也是台湾最年轻的总裁,他的长相并不算俊美,线条过于冷硬,使他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再加上一百八十九公分高的身材,光是站着就给人一种极度压迫的气势。尤其是他的一双眼如寒剑般冰冷锐利,往往随便看个人就像是能把人看出几十个窟窿一样。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冰山下待上个一时片刻,除了顾子青。以至于严丞风虽然是台湾最多金又最年轻的总裁,但身边不只没一个交往中的女友,连花边緋闻都没传出个一星半点,堪称全台湾最洁身自好、清心寡慾的圣人之一。 顾子青是严丞风在大学小一届的学弟,自从两人在学生会上合作过后,顾子青就一直待在严丞风身边,成为他最有力的助理秘书。 而顾子青也从大学起单恋严丞风单恋了十年,却从不敢流露出一星半点让严丞风知道。 他领略过严丞风对待他不喜欢的人向他告白的手段,是把人轰到老死不相往来,直接从严丞风生命中消失。 这手段太残酷,吓得刚查觉自己心意的顾子青发誓,自己绝对要死守这个秘密到死。 比起告白,顾子青更怕从此不能在严丞风身边,看不到严丞风可能会比让他死去还难过,何况顾子青很早就听严丞风跟别人说过,他对同性恋没兴趣。 所以这十年来,顾子青将自己的感情守得很好,不止严丞风没发现,就连周遭的人都没看出半点不对。 但这一天不太一样。 作完那个梦醒来后,顾子青总觉得喉咙痒痒怪怪的,有什么东西搔着他悬雍垂的地方,让他有一种想作呕的衝动。 他迅速从床上爬起,衝到浴室,对着洗手檯呕了几声。 四、五朵白色的小花落到洁白的洗手槽里,顾子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捡起其中一朵白色小花,仔细观察,花有五瓣,中心淡黄,花朵小巧可爱。可是他不认得这是什么花,而且他家也没种花。 那这花又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真的是他吐出来的吧? 顾子青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刚才那一吐后,掻痒感已消失,他好像是真的有吐出一点东西来,但那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花吧? 带着纳闷的心情,顾子青将洗手槽中的花全部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内。 他想,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吐花出来。 他皱着眉,快速地打理自己,穿上上班的西装,让自己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样子,跟在严丞风身边作事,半点都马虎不得,严丞风是个严格的上司,所以顾子青也努力精进自己,就是想让自己配得上这个离严丞风最近的位置,即使当不成严丞风的恋人,他也想让自己成为严丞风身边无可取代的人。 02-标题是要打什么鬼? 严丞风办公室内的气氛十分低迷,明明中央空调的温度在适宜的位置上,总裁办公室内硬生比外面低了好几度。 就连穿着西装外套的顾子青都觉得有些冷,偏偏那个站在总裁面前的人还浑不知死活地端着一张嘻皮笑脸的轻挑样,像是想挑战今日最低温。 顾子青暗暗叹了口气,若说这世上有谁敢挑战严丞风这座万年冰山而不被冻死的,大概只有严丞风的异母弟弟——严丞飞了。 严丞飞是严丞风小三岁的弟弟,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兄弟,若说严丞风淡漠如清月,那严丞飞便是热情如烈阳,他的长相俊美,风流且多情,人似蜜一样,勾个笑就能引起无数蜂蝶争相追逐,他十八岁时因帮忙朋友参加走秀而爆红,意外走入时尚圈中,成了人气极高的模特儿,他所代言的品牌、穿过的衣服无一不成为流行的指标。 严丞风寒着脸,手指敲打着桌上一本本八卦杂志,上头一个个头条新闻都是严丞飞与某小模的八卦,而且还本本不同人,八卦杂志标题下得耸动,说严丞飞一夜劈七腿,是最厉害的时间管理大师。 严丞风就不能理解严丞飞为什么要将私生活搞得那么乱? 「你怎么说?」严丞风盯着一脸满不在乎的严丞飞冰冷地开了口。 严丞飞走近严丞风的办公桌,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拍得挺好的。」 办公室的温度陡然间降了一两度,顾子青站在严丞风身后都不免为严丞飞找死的行为捏了把冷汗。 「挺好的?」严丞风哼了声,一双眼锐利如寒剑出鞘,盯着严丞飞说:「你真的觉得好吗?」 「别这样,只是玩玩而已,我可没作什么!」对着严丞风似杀人般的眼神,严丞飞还是有点怕的退了一步。 「你说说,这是你第几次闹出这样的新闻了?你就非得要将你的名声弄臭吗?」 「没那么严重吧?时尚圈就是这样,这些小记者不捉个风捕个影就不痛快,我也不过是给他们点话题,让他们有饭吃而已。」严丞飞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当初是你说想往时尚圈闯,难道就是闯出这样的东西吗?你不如回来公司作好了。」严丞风一脸寒霜,语气冰冷地说。 「公司的事我什么都不懂,我回来作什么?」严丞飞那向来对任何人都含笑的眼睛,也染上了些许火星。 「不懂我可以让子青教你,模特儿那边就作到合约到期为止吧。」严丞风敲打着手指,自顾地安排。 「别开玩笑了!严丞风,你这是想干涉我的工作吗?」 「緋闻不算在工作。」严丞风将桌上的八卦杂志往前推了一下,「如果你不想被我干涉,就注意一下你的私生活,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传言。」 「你只是怕你维持起来的良好形象被我拖累而已吧?」严丞飞不齿地弯了下嘴角,却看到严丞风微皱起了眉头,似要再次说教般,连忙怕了似地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会小心,行吧?」 严丞风的眉头皱得更深,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张口迟疑了一下,才语气生硬地道:「你别忘了这个家还有你的责任!」 严丞飞闻言,哑然失笑了一下,才道:「得,我的责任就是把我自己顾好而已,你才是……」 严丞飞看着严丞风那张万年冰山脸,语气阴森地说:「作好你该作的事就好,少管到我身上!」 说完,不等严丞风回答,严丞飞假意看了一下手机,惊道:「我经纪人在催我了,先走,不用送了。」 顾子青连忙将严丞飞先前进来脱下的帽子、墨镜拿给他,然后快步地走到门前帮忙开门。 严丞飞接过东西,走近门口时,忍不住多看了顾子青一眼,道:「真不亏是我哥训练出来的人,作事还真像狗一样机灵。」 顾子青假装听不出严丞飞话里的讽刺,低眉顺目地回道:「谢严二少称讚,您慢走。」 「哼!」严丞飞见挑衅无效,不满地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直到严丞飞走远后,顾子青才关上了门,悄悄吐了口气,接着马上绷紧神精转身面对严丞风。 果然,严丞风马上对着顾子青交代道:「子青,和世纪合作的那个案子,调查报告作好了吗?还有新的购物中心蓝图和预算报告出来了吗?昨天交代的……」 严丞风马不停蹄地交代了好几件不同事情,有些甚至没那么急的事,也被他同时拿出来问,幸好顾子青在严丞风身边多年,应付他突如其来爆炸性的交代游刃有馀地拿出准备,有条不絮地将他交代的事一一简短报告,并找出资料。 看着严丞风立马埋首于工作的样子,顾子青默默地又叹了口气。 每次这对兄弟见面都是火花四射的场面,虽然严丞风那张冰山脸从外表看不出喜怒,但顾子青知道每次和严丞飞见面后,严丞风的情绪就糟上好一阵子,接着就会开啟工作狂模式。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严丞飞能挑起总裁冰山下的情绪——虽然是不好的那种。顾子青心想。 但他马上发现自己错了。 严丞风的私人手机在这时响起,严丞风马上接起,长年冰冷的语气难得地听出一点软化。 「今晚七点?隐丹厨吗?」严丞风边说边拿眼神看向顾子青,顾子青连忙拿出手机确认行程,然后向严丞风点了点头。严丞风才继续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好,我会准时到。」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再说了些什么,严丞风难得的没有对工作以外的电话显露不耐,他安静地听着不时给予「嗯、好。」之类的回应。 顾子青看着总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他知道电话那头是晴安集团的董事长千金——黎安琪。晴安集团虽然比不上严氏企业,但黎安琪却是财阀世家中难得才貌兼备,气质清纯的女子,也难怪严丞风初见黎安琪后,便开始对黎安琪展开「热烈」的追求——在顾子青眼中的热烈。 加上这次已经是严丞风认识黎安琪这三个月以来的第三次约会了。在此之前严丞风从未主动和任何人有私底下单独的接触,黎安琪是第一个,虽然说只有第一次约会是严丞风主动邀请,后面两次都是黎安琪约的,但看在顾子青眼中严丞风没有拒绝就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了。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位黎小姐。顾子青心痛地想。这一天早该料到的,毕竟严丞风不是同性恋,和自己是绝无可能,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某一个女生,和她共组家庭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还以为以严丞风那淡漠冰冷的个性,会让这一天延后很久很久才到…… 想着,顾子青开始觉得胸闷,早上那股喉咙发痒的感觉又突然出现。 「嗯,咳……」顾子青忍不住轻咳了一下,想将那股感觉压下去,这一声轻咳惹得严丞风忍不住抬眼看他。 「没事……咳……」顾子青嘴上说没事,却压不下喉间作呕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终于忍不住对着严丞风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等严丞风点头,顾子青便按着嘴飞也似地逃离了总裁办公室。 03-你们搞什么鬼? 顾子青躲进厕所,看着洗手槽里满满的白色小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次他人很清醒的确定——这花是他吐的。 他吐的、他吐的、他吐的……他居然吐花?这是什么诡异的疾病?顾子青满腹疑惑不得解,更糟的是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朝他走来。 「顾子青?」 顾子青慌张地回过头,试图用身体掩饰住身后那几乎满出洗手槽的白色小花。再抬头对上来人的眼睛时,同样惊讶的回道:「严二少?」 他不是先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顾子青惊慌失措地想。吐花这事已经够奇怪了,还加一个严二少,事情还能不能再糟啊? 当然能! 老天爷似乎要恶整顾子青一样,严丞飞不但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还朝顾子青步步逼近。 「我听见有人呕吐的声音,你没事吧?」事实上严丞飞今天并没有什么工作要忙,刚才一出办公室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要他为緋闻的事休息几天,等事情平息下来。一讲完电话准备离开时,就听到厕所传来呕吐的声音,因为这层楼是全严丞风的办公室,让严丞飞不免好奇是谁在吐而走了进来。 「严、严二少……?」顾子青死命挡在洗手檯前试图不让对方发现洗手檯里的东西,却是徒劳无功。一百八十六身高的严丞飞对上只有一百七十六的顾子青,轻轻松松就能以长高差的气势将顾子青压过。 严丞飞靠得极近,呼吸掠过顾子青的耳边,目光越过顾子青朝他身后看去,顾子青顿时感到一股极压迫的气势笼罩着他,让他全身紧绷无法动弹,仅一瞬,严丞飞看了一眼就退了开来。 「我靠!你吐这什么东西?」严丞飞毫无掩饰,直觉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让顾子青的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难受。 但顾子青还来不及解释什么,下一刻严丞飞却将手放到他额头上,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呃?」突如其来的反差,让顾子青不知所措,他是严丞风身边的秘书,和严丞飞的交情不太深,每次遇到严丞飞都是他与严丞风交锋的火爆时候,自然对严丞飞的印象也不太好,而严丞飞也从来没有用好脸色对他过。 「你这是被我哥操出病来了吧?」 「不是。不需要你担心,严二少。」顾子青摇头,很快恢復一贯的冷静,伸手将严丞飞推开一步的距离,转身开始收拾起洗手槽里的小花,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事实上除了吐花外,他倒不觉得身体有其他不适。 严丞飞挑眉,对于顾子青刻意跟他拉开距离有些讶异,事实上他很少被人像是嫌恶一样推开过。 他一手撑着洗手檯从侧面打量顾子青,这个跟在他哥身边十年的小秘书,严丞飞从没有好好、认真地看过他,对顾子青的印象只停留在是哥哥的学弟,很安静、很忠心、很能干的一个人。 事实上在严丞风强大的气势下,顾子青简直像个透明人般,让人注意不到,偏偏他又从不出头邀功,却又能将严丞风交代下来的每件事处理得快速完美,让严丞风这么多年来身边始终都是这一个小秘书。 不过……严丞飞目光落到洗手檯里的小白花,心想,严丞风的事情那么多又繁杂,要求又是极为严苛,严丞飞也不懂严丞风为什么不多请几个人,看,这不就把他唯一的秘书给累出病来了吗? 严丞飞眼带同情地看着顾子青,顾子青在那眼神下,被看得有些毛骨耸然,正想快速清理完离开时,严丞飞却突然伸手从他手中拦下了四、五朵小花,放在手心里细瞧。 「你作什么?」顾子青想拿回来,严丞飞却掩着不让他拿走。 「我就看一下,这是……真花?」严丞飞细细琢磨着花的质感,有些讶异,照理人不该吐出花来。「你是压力大到吃花了吗?」 他是有听过有些人有异食癖,所以合理怀疑眼前的顾子青也有同样的问题。 「没有。」他没有那种奇怪的癖好,而且不管是他家还是附近都没有这种花。 「那你怎么会吐花?」 「我不知道。」清理完洗手檯,顾子青瞅着严丞飞手上的花,一脸很想抢回来湮灭証据又碍于身份不敢硬抢的懊恼样,惹得严丞飞觉得有点好笑。 他还以为顾子青就是个少年老成,一板一眼的小秘书,毕竟他是他哥身边的人,就算本来不是那样个性的人迟早也会被他哥耳濡目染成一样的人,可现在看起来,倒是有点可爱。 「我觉得你该请个假,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这不劳严二少担心,我很好。」顾子青还瞪着严丞飞手上的花,在抢回和放弃中挣扎。 严丞飞却转手在顾子青的目光下将花收进自己的口袋。 「你如果不好意思说,我去帮你说……」严丞飞说着转身就大步地走出厕所。 「不可以!」顾子青心里一惊,连忙追了出去,严丞飞走得太快,让顾子青不得不疾步追在后面。 「不需要,严丞飞你别跟总裁说!」顾子青紧张到连敬语都忘了说,直接喊了严丞飞的名字。 严丞飞却突然停下脚步,让跟在后面的顾子青来不及煞住脚步,踉蹌地一头撞上严丞飞的背。 顾子青没来得及细究严丞飞停下脚步的原因,急着拉着严丞飞的手想再重申一次,却在开口之前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冰冷声音。 「什么事不让我知道?」 顾子青第一次觉得,总裁的声音会冻死人的传闻是真的。 04-有人就是想搞什么鬼? 顾子青最后是被严丞风强制放假回家休息了。 想到下午那惊险的一刻,顾子青还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他没想到严丞风会因为迟迟等不到他回去而出来找他。在走廊和严丞飞拉扯又被严丞风撞见的那一幕,大概是顾子青人生中最尷尬的时刻。 幸好严丞飞似乎是看出顾子青不愿让人知道他的怪病,没有对严丞风说出吐花的事情,只是抓着顾子青解释了一下他在厕所发现顾子青不舒服,要严丞风别太苛待下属。 严丞风脸色难看地盯着顾子青,盯得顾子青冷汗直流,就在顾子青以为他要发飆骂人时,严丞风却是淡淡地开口向严丞飞道了声谢,便要顾子青和他回办公室。 顾子青表面冷静地和严丞飞分别,跟着严丞风回到办公室,心中忐忑不安,因为严丞风的脸色明显难看到了极点,虽然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跟在他身边十年的顾子青却十分清楚他每一个细微表情代表的情绪。 严丞风非常生气,可糟糕的是,顾子青猜不出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开发案子还没处理好,他却没作好身体管理的关係吗? 『等下东西收收你就先回去。』一进办公室,严丞风便冷冰冰地开口说。 那口气乍听之下简直像是叫人滚蛋别干了一样,虽然顾子青知道严丞风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被他话中的冰冷给吓到,小心地开口回道:『总裁,其实我没那么严重,我可以等事情处理完再回去……』 『你现在不走,是打算收集証据,上劳工局告我虐待员工吗?』严丞风一记冰冷锐利的目光扫来,顾子青马上闭嘴收拾东西滚回家了。 顾子青回到他位于市中心的小豪宅中,凭良心说,在严丞风底下作事虽然不轻松,压力也特别大,但这些年严丞风给他的福利也是极好,让他能凭自己买下这间位于精华地段,有两房一厅的房子,这是一般不到三十岁的青年所做不到的事。 顾子青回家后并没有马上去看医生,而是先上网查了有关吐花的症状,查到的结果让他心惊。 花吐症:成因不明,患者会呕吐出花状物,偶尔伴随胸闷等症状,除此之外患者无任何不适,身体无任何异常,属心理疾病。多半好发于十几岁多愁善感的青少年,又称少年花吐症,患者因善于隐瞒心事使身心倍受压力而產生吐花现象,常见于单恋某人又不敢开口的情况。 治疗方式:目前医学上无有效的治疗方式,一般建议患者将心事倾吐出来,告白或是放弃单恋对象,通常能痊癒。 单恋……原来原因是出在单恋……顾子青对着电脑扶额苦笑。不管是告白或是放弃,哪一个他都作不到,又能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顾子青在家简单弄了晚餐吃完,看了看时间超过七点,想着这个时间严丞风应该和黎安琪共享着隐丹厨的晚餐,心里有些发疼,他喜欢严丞风好久了,从大一初见在讲台上充满领袖魅力的严丞风开始,他就深深地被他吸引,为了他自愿加入系学会,任何可以接近严丞风的机会都不放过,也才有了如今在严丞风身边的位置。 可之后,在严丞风心里将会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人,而他最多就只能到这里了。 「咳!」想着,顾子青忍不住轻咳了下,又咳出了两三朵白花,他看着手中的白花叹息,如果这毛病不先治好让严丞风发现,他只要上网随便一查就能知道这病的成因,那他喜欢严丞风的事也迟早会被知道,他为了留在严丞风身边而隐瞒了十年的事也将毁于一旦。 唉,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深陷思绪中的顾子青,被家里突然响起的对讲机音乐给吓了一跳,是楼下柜檯打上来的电话,顾子青赶紧接了。 「顾先生,有您的访客,是一位严先生来找你。」 顾子青直觉以为是严丞风,也没有仔细看对讲机上的彩色萤幕,心慌意乱地说:「哦好,请他上来……」顿了一下,想想不对,又改口:「不,你请他等我,我下去接他好了。」 不过柜檯已经掛了电话,再打下去时,柜檯秘书已经让人上了电梯,顾子青只好开了门在门口等待。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顾子青所在的十三楼,顾子青的心也随着电梯的声音突突跳了一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出电梯,却不是顾子青以为的那个人,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喊出口:「严丞飞?你来作什么?」 听到顾子青的声音,严丞飞转头对他露出迷人的笑容,晃了晃手中探病的礼物道:「来看你啊!」 看屁啊?他可不觉得他一个小秘书有什么能耐值得严二少来探病。可是人都来到家门口了,顾子青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让严丞飞进门。 严丞飞装作没看出顾子青的不情愿,将手中的纸袋交给顾子青后,就大方地往客厅的沙发上坐。 「谢谢严二少。」顾子青无奈地看了自来熟的严丞飞一眼,将纸袋随手放在餐桌上,进了厨房为严丞飞倒了杯凉茶。 「学长,对我何必这么生疏客气呢?」严丞飞接过顾子青手中的茶,眨了眨眼道。 顾子青眼神闪过一丝疑问,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和他拉关係,严丞飞是小顾子青两届的学弟,但严丞飞十八岁就当了模特儿,在学校的时间不多,所以顾子青其实也和他没有交集。 「严二少有什么事吗?」顾子青因严丞飞刻意拉关係的举动而起了一点戒心,仍坚持保持距离。 严丞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迂回地直接拿出下午顾子青吐的小白花说:「学长查过这是什么花吗?」 顾子青当然查过,却没有回答,只是表情渐渐凝重地看着严丞飞。 严丞飞笑着接下去说:「白色风信子,花语是沉静,不敢表露的爱。」他的眼神黝黑带着一丝狭促的微光看着顾子青,说:「学长有喜欢却不敢告白的对象吗?」 「你说什么?这关你什么事?」顾子青力持冷静,但铁青的脸色却出卖了他。 严丞飞的笑容更加扩大,他的笑容一向迷人,而此刻更是带了点危险的气味,让人惊心动魄,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逼近顾子青,语气轻柔说着让顾子青冒出一身冷汗的话。 「学长喜欢我哥,对吧?」 要推测出这件事一点都不难,顾子青的私生活太乾净,乾净到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和严丞风再无其他,连唸书时的同学都没几个有联络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有暗恋的人,那个人除了严丞风之外再无他想。 看着顾子青乍然闪过的惊慌,严丞飞知道他猜对了!但他也很意外,顾子青自大学就认识他哥,至今十年了,如果他当时就喜欢上严丞风,那他是怎么忍得住这十年都不告白也不让人发现的? 严丞飞向来是即时行乐的人,凭他的外表、能力和家世喜欢谁从来都是一句话的事,他不懂暗恋这种事,也不需要懂,所以他很难想像怎么会有人暗恋一个人暗恋了那么久还不敢告白,甚至不敢被发现。 不过如果小秘书暗恋的对象是严丞风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不敢被发现的原因。 如果这样,那就有意思了。严丞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喜欢我哥这件事,我哥知道吗?」 顾子青白了脸,急着撇清道:「你别胡说,我喜欢的不是总裁!」话声刚落,顾子青喉咙一痒,克制不住嘴里的几朵白花从口中落下。 看来不止心痛时会吐白花,连说出违心之论都会吐出花朵来。 严丞飞看着落在地上的小白花,脸上一副抓到了的得逞笑容,看着让人想打的脸,偏又不能真打下去。 「你说,如果我哥知道了会怎么样?」 顾子青沉着脸看着严丞飞,心里已经确定这廝是打算拿这件事来威胁他了。在清楚他的目的后,顾子青也迅速回復了冷静,脑中也快速运转出对应的方式。 他不甘势弱地回视严丞飞,那双略为浅色的眼眸乾净透亮,令严丞飞有一瞬怔然,随即听到顾子青说:「如果总裁知道这件事,您打算自立品牌的事也会跟着曝光,比起我的事,您觉得总裁会更在意哪一件事?」 顾子青说得平平淡淡,却令严丞飞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精彩,从得意到惊吓再成了惊疑不定。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是他偷偷计画已久的秘密,他想脱离严家,成立自己的品牌公司。但他知道这件事严丞风一定不会答应,严丞风的观念太守旧传统,总认为兄弟就应该一起合作撑起严家的企业,所以这些年当他站稳了在严家的根基后,就一直想让他放弃模特儿的事业进公司帮他。 但其实严丞飞一点也不想去分严氏企业这块大饼,他的志向不在那里,他作模特儿的这些年,心中早有规画想往时尚品牌界走,他想不靠严家,成立属于自己的品牌公司,媒体拍到他夜会不同人,其实都是他私下去找人谈合作时被拍下的。 只是这些都不能让严丞风知道,他如果知道的话不是严力阻止就是强力入股,将他想成立的品牌公司纳入严氏旗下的一部份,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严丞飞想要的结果。 可是以严家的势力,一旦他的公司正式成立,严丞风就不可能不知道这间公司是他的。 所以严丞飞本来的计画是想藉顾子青的手替他瞒下这件事,只要顾子青有办法帮他多瞒住严丞风几年,让他的公司成长起来,站稳脚步,严丞风想再动他的公司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却没想到顾子青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还反过来威胁他。他毕竟还是太小看这个跟在他哥身边的小秘书,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又如何能跟在严丞风身边十年的时间? 一时间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僵持不下。 却在这时,客厅对讲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这胶着的气氛。顾子青看了严丞飞一眼,转身去接对讲机。 「顾先生,柜檯有您的访客,姓严,您要请他……」柜檯秘书说到一半,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 「不用,我就寄放个东西,让他有空下来拿就好了。」 对讲机上的彩色萤幕出现顾子青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顾子青没来得及细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心想他难得来了不能让他直接就走。 「等等、等等,你请他等一下,我马上下去,马上!」顾子青急得对讲机都来不及掛上,就怕晚了连那人的一面都见不到,匆匆地抓了钥匙就下楼,把不明所以的严丞飞一个人丢在家里。 严丞飞慢慢踱步到对讲机前,看着上面尚未关起的彩色萤幕,萤幕上显现出严丞风端正挺拔的身影站在柜檯前,没多久顾子青的身影也同样出现在萤幕上。 严丞飞看着慢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心地将对讲机的电话掛上关上。然后走出顾子青的家,按下电梯,准备—— 下楼。 05-有人就是爱搞什么鬼 顾子青提早下班后,严丞风那天下午的工作就一直觉得非常不顺,想要的资料不是缺东就是少西,待处理签呈的事情一堆,却没有个先后顺序,全部一股脑地堆在他桌上。 和部门主管开会报告时更是糟糕,准备会议室的小秘书资料印好却没排好,整个报告流程和手上的资料完全不同,还要费心翻找,平白浪费了不少时间,让整场会议的气氛像是进入到冰河时期一般。 严丞风完全没想到少一个顾子青居然影响那么大,害他整个下午都在烦燥中度过。 这也让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给顾子青太大的压力,顾子青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工作上的问题,总是快速确实地完成他交代的事情,甚至连他没交代的细节,他也能贴心细微地注意到,而他好像也因此太过依赖顾子青,甚至连他生病了都没察觉到,还要严丞飞来告诉他。 严丞风暗骂自己失职,因此回办公室脸色也不太好,听到顾子青小心翼翼的语气说没关係时,更是忍不住自己的口气。 其实他的本意是要顾子青别顾虑工作,照顾自己的身体为优先,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全变了样。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糟糕,也知道所有人都怕他,认为他太过冰冷不近人情,但他天生就是这样的脸和个性,要他像严丞飞一样笑着脸去讨好别人,那还真是他一辈子都作不到的事情。 这些年,也只有顾子青不怕他的臭脸和要求严谨的个性,还肯跟在他身边。 他想着顾子青的事,担心他的病有没有好好去看过医生?以至于连和黎安琪的晚餐都显得心不在焉,索性提早离开,也幸亏黎安琪并不在意,大方地体谅他工作忙碌。 对于黎安琪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现在的心思都专注在工作上,并不想浪费时间在谈恋爱上,只是家族的长辈开始催婚,而黎安琪刚好出现,家世、外貌、个性都无可挑剔地完美,他也就应着长辈的要求和黎安琪开始来往。 离开隐丹厨后,他先开车到卖场,想着买点东西去看看顾子青,但一到卖场看着琳瑯满目的东西,他又觉得烦躁起来。平常送礼物这种锁碎的事都有顾子青帮忙打点,现在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一堆东西中挑选出适合探病的礼物。 这更让他想念起顾子青的好。 他很认真地挑选了十几样他觉得好的东西,然后驱车来到顾子青住的社区,顾子青住的地方是严丞风为他挑选的,站在华丽又气派的社区大厅,严丞风又开始犹豫起来,他知道自己严厉又不近人情的个性让公司所有人都很怕他,而他也自觉地和下属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他们不自在,就算是顾子青也一样是公私分明的态度,非必要绝不私下接触,但现在自己打破自己一向的原则,一声不响地过来不知道会不会造成顾子青的困扰? 想到顾子青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压力而生病,就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他休息的时候来打扰他? 没有人会喜欢在休息的时候还见到老闆吧? 于是严丞风开口打断柜檯秘书的话,决定放下东西就回去,没想到听到顾子青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等等、等等!你请他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马上!』那声音充满急切和迫不及待。让严丞风有些讶异,脚像生根了一样,竟乖乖地站着等他下来。 没多久就看见顾子青穿着便服向他跑来。 「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严丞风眼睛亮了亮,没有说话。 好像很久没有看见顾子青穿便服的样子,自从他跟了他进公司成为他的秘书后,一直都是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样子,可现在他穿着极为普通的素色t恤,发丝凌乱地垂在额前,看起来有点像是回到大学时那青涩的样子。 严丞风忍不住就伸出手帮他把垂下来的瀏海拨开,眼底有着难得一见的柔软。 顾子青被严丞风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动都不敢动,睁着圆亮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严丞风。 严丞风一对上他的眼睛,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唐突,很快地收回手,表情又回到一贯的冰冷藉以掩饰自己错误。 「我只是拿个东西给你,没有非要你下来不可。」 「我也只是想亲自谢谢总裁。」严丞风冷冷斥责的声音,让顾子青回到现实,他微微一笑,态度自然得彷彿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我很好,已经都没事了,明天可以准时上班。」 「公司少你一天不会倒,你再多休息一天吧!」虽然他可能又要因此再烦躁一天。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顾子青坚持摇头,他最清楚最近事情有多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休息?何况他除了吐花以外,各方面都很好,真的要他休息,他反而会很心虚。 严丞风怀疑的眼神看了顾子青一眼,嘴上不留情地说:「我不会因为你生病就放低对你的要求,你能休息还是休息吧!」 顾子青自然知道严丞风对工作的严谨态度,立即认真地回道:「没问题。」 严丞风皱眉不懂他想放顾子青假,顾子青却一直拒绝的原因,还想再劝,却在看到顾子青身后走过来的那个人时,而愕然地闭上嘴。 「嗨,大哥!」严丞飞极为热情地向严丞风打了声招呼,像是早上的衝突不存在一样。 顾子青的身体在听到严丞飞的声音时整个僵住。他选在这时候下来干嘛? 顾子青看着严丞风一脸寒冰的脸色正要解释,严丞飞却走过来,亲?地勾住顾子青的肩膀,低下头,巧妙地在严丞风眼前製造了视觉差,让他看起来像是亲了顾子青的脸颊一样,然后在顾子青发怒前,很快地放开。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囉!宝贝!」严丞飞像是毫无心机般爽朗地笑着和顾子青道别,还顺路拍了下严丞风的肩膀道:「哥,你们慢聊,我先走,拜。」 严丞飞跑得很快,顾子青甚至来不及反驳什么,转眼就不见严丞飞的身影。气得顾子青在心里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他刚刚在你家?」严丞风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脸色有点难看。 「严二少只是来探病,我跟他没什么!」欲盖弥彰的解释。 严丞飞到底为什么要整他?顾子青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想。 「但他叫你宝贝?」严丞风明知这是顾子青的私事,却忍不住继续探问的衝动。 「严二少开玩笑的吧?你知道他很爱跟很多人开玩笑。」 「但我没听过他叫人宝贝。」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严丞飞平常不叫,今天突然叫了?顾子青想死的心都有了。 严丞风沉默了下,知道自己问得有些过头了,顾子青想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就算那个人是他弟,他也无权干涉。也难怪下午的时候,严丞飞会突然为了顾子青的事来跟他吵。 到底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心中微妙地泛起了一点微刺的不舒服感,严丞风努力地忽略过去。 「严丞飞的緋闻那么多,你自己好自为之。」严丞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留下顾子青一个人懊恼地站在原地。 他要杀了严丞飞! 06-你们在计画什么鬼? 顾子青扛着严丞风送来的一大袋探病礼物——严丞风似乎把卖场中看起来好的都买下。刚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就听到手机响起,他只能急急地把东西丢在玄关,赶紧跑去接手机。 「喂?学长?我哥的表情如何?」 手机接起来是严丞飞带着笑意有点欠揍的声音。 顾子青深呼吸三次,才把声音冷静下来说:「严丞飞,你到底想作什么?」 「当然是想凑合你跟我哥啊!」 「不、需、要。」顾子青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回道。严丞飞那算那门子凑合?他可没忽略严丞风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目的当然是有……不过更重要的是,你那吐花的毛病,就算我不说,你又能瞒着我哥多久?」 严丞飞的话不轻不重地正好打在顾子青心中最敏感的点上,震得他一阵心惊。 花吐症会随着患者心中压抑的心思愈多而愈严重,唯一的解法只有说出来或是彻底放弃。 「你懂吧,我哥迟早会发现的,这种病只要上网查一下,马上就能知道原因,到时候,你怎么办?」 顾子青脸色瞬间惨白,无法想像严丞风知道后,用着嫌弃的眼神看着他的模样。 『我不喜欢同性恋。』记得大学时,他无意间听到严丞风和朋友聊到同性恋的话题,严丞风劈头就是冷淡的一句,吓得他不敢再听下去。 那时他已经喜欢上严丞风,和严丞风间的互动也很好,他甚至还偷偷妄想过如果就这样顺势告白的话,或许……但在听到严丞风的那句话后,瞬间什么旖旎的泡泡都没了,只剩下害怕,害怕被严丞风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后会被严丞风讨厌。 顾子青握着手机,迟迟说不出下一句话。只要关係到严丞风的事,他便脆弱得像走在钢索上的人般战战兢兢,随时害怕自己将粉身碎骨。 「你只能告白或放弃,对吧?」花吐症的成因和治疗方式网路上都清清楚楚,严丞飞自然也查到了。「但如果能放弃,你也不会坚持那么久了……」 严丞飞开着车感觉到电话另一头的沉默,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心里得意地打着另一番主意。 「我觉得我哥喜欢你。」严丞飞笑笑地拋出另一枚炸弹,炸得顾子青脑子一片轰然。 「不可能!」他直觉地反驳。 「怎么不可能?我仔细想了想,就没见过我那冰山哥哥有对谁像对你一样上心,也没有跟谁在一起像跟你一样久……」 「那是因为我是他的秘书。」顾子青让自己语气冷静地回道,心却不受控地感到一些动摇。 「除了秘书,你就没想过有其他种可能吗?」 顾子青沉默了下,暗恋严丞风的事情他向来藏得很好,也从未对别人说起,所以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如今竟轻易地让严丞飞给撩动起不该有的心思。 「总裁已经有黎安琪了,而且我……我根本没想过要和总裁在一起。」顾子青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动摇了,却还是在找着藉口支持自己不能告白的原因。严丞风不喜欢同性恋,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上同性的他,可这样被压抑多年的念头却又因严丞飞的一句话而蠢蠢欲动起来。 「呵,黎安琪算什么?不过是家里长辈安排的对象而已,你自己说他们像情侣吗?」严丞飞不齿的笑声从手机另头传来,听得顾子青的心头发颤。 若是以一般世俗的眼光看来,总裁和黎安琪三个月来只约过三次的频率,别说情侣,可能连好朋友都称不上。 「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可没见我哥身边有可以称得上关係好的对象,除了你。」 没错,除了他,这十年来站在离严丞风最近的位置上,最了解严丞风的大小事的人就是他了。可那是他处心积虑佔来的位置,并不是严丞风喜欢他的証明,何况…… 「总裁他不喜欢同性恋的。」 「呵,可是……刚刚他生气了吧?」用的是疑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顾子青一滞,自然知道严丞飞指的是什么。 「不是,那是因为你,他生气的对象是你。」绝不是严丞飞指的那个意思。但……顾子青想起严丞风伸手拨他瀏海的那一幕,他按着自己的额头,彷彿严丞风手指上的温度还残留在上头。彷彿他还可以期待些什么…… 「生气我居然对他的小秘书出手。是这个意思吧?」严丞飞带着笑意,蛊惑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令顾子青有些迷眩。 明知道严丞飞是别有目的地在挖坑等他跳进去,顾子青的心跳却开始加速,沉寂已久的心脏用力撞击到胸口都疼的程度。 「你到底……想怎样?」 严丞飞听出顾子青的语气开始软化,瞇起了眼睛,看着车外霓虹飞逝而过,想像顾子青在电话那头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我敢说我哥一定喜欢你,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你怎么能那么篤定?」 「凭我对我哥那么多年的认识,还有,说起恋爱经验,我可比你们要多很多很多……如何?要不要我帮你试探我哥的心意?」 「然后呢?你想要什么?」 顾子青心动了,压抑了十年的感情,还因此患上了花吐症,这一刻他也算是被逼上了绝路,如果能知道严丞风对他的看法,如果他对他还是无情,是不是自己也就能真的死心? 「我想要你帮我绝不让他知道我成立公司的事,你是他最信任的秘书,若是你想你绝对有办法帮我压下消息不让他知道。」 顾子青沉默。他的确可以,严丞风身边的大小事,所有的消息来源几乎都是透过他处理的。严丞飞想独立出去的事他早就寻出蛛丝马跡,只还不确定,所以压着消息,等着适合的时候再报告给严丞风知道,而如今却成了和严丞飞交易的筹码。 「我不可能压着这件事一辈子。」严丞飞想作的绝不可能是一家小公司而已,迟早严丞风也会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只要五年……」严丞飞顿了下,耳尖地听出顾子青迟疑说不的声音,立即改口道:「不,三年,三年就够了。」 三年虽然有些急迫,但也不是不可能作到,只要能让他的公司站稳根基,他就不怕对付他哥和严家,也就能彻底独立。 顾子青顿了一下,才慢慢地回道:「……好。」 严丞飞几乎要在车里欢呼起来,幸好即时忍了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住摇晃。 「但是……」顾子青的但书从电话里传来,让严丞飞马上冷静了下来,仔细听着。「我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方式试探总裁,但绝不能因此破坏我和总裁现在的关係。」 换言之,不能让严丞风知道他的暗恋。 这个胆小鬼!严丞飞哑然失笑,明明外表看起来是那么精明干练的一个人,偏偏在感情的事上那么胆小谨慎而卑微。这真是严丞飞所完全无法想像的事。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被他利用不是吗?严丞飞目光闪了闪,回道:「这当然,没问题。」 「那……那就说定了。」像是作了亏心事而心虚一样,顾子青很快地掛上电话。 严丞飞在满是霓虹灯光、五彩斑烂的城市里开着车子,在这绚丽色彩的世界中,居然有人可以守着一段感情,不求回报那么多年,该说是纯情还是傻呢? 严丞飞笑了,如果他没看错,他哥真的对小秘书也有一样的感情的话,那座冰山谈起恋爱来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想着,严丞飞对这件事也开始有了兴奋和期待。 07-确定要搞什么鬼? 隔天,顾子青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上班,严丞风看见他也没有说什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看不出和平常有何不同。 但不知道是否因为昨天和严丞飞达成协议的关係,顾子青总觉得面对严丞风有一种说不上的心虚感,心里也一直担心严丞飞会用什么方式来试探严丞风,他既想知道严丞风的心意,却又害怕知道,心不在焉的结果,让他今天频频在工作上出现新手才会犯的错误。 「子青,这个。」严丞风冷淡地将他交上的报告又推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一排数字的地方点了点。 顾子青马上发现他居然在重要的数字上打错了一位数,马上紧张地道歉:「抱歉,总裁,我马上重打一份。」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出错了,顾子青想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嗯。」严丞风却难得地没有大发脾气,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又面无表情地埋首于工作之中。 顾子青忐忑不安地拿回报告,目光一直盯着严丞风的脸,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昨天严丞飞的话起了一点什么效果,他总觉得今天严丞风感觉对他特别宽容。 因为一直看着严丞风,顾子青回自己位置上的脚步比平常慢了些,严丞风从桌上抬起头,冰冷地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无心工作,不如回去吧。」 顾子青马上神情一凛,收起视线,冷静地回道:「抱歉,我马上处理。」 心跳却如万马奔腾般无法平息。 居然被总裁抓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真是太过松懈了!顾子青暗自责骂自己,这十年来一直将自己的眼神藏得很好的他,却因为昨夜严丞飞的话突然就忘了过去的自己是怎么藏起自己不断往总裁身上飘过去的眼神。 不行,顾子青,你要振作!这份爱慕不能被严丞风发现,否则就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顾子青拚命忍住自己的眼神,试图和平常一样工作,喉咙却愈来愈痒,像是又有东西要喷发而出一样。 「咳……」他知道自己花吐症又要发作,只能以轻咳来忍住吐花的衝动。 他的声音引来严丞风的微微皱眉,冰冷的视线扫向他,正要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无预警打开,将严丞风的注意拉了过去。 「嗨,大哥!」严丞飞夸张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东西向严丞风打了招呼。 顾子青趁严丞风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赶紧偷偷地将口中的花吐了出来,再起身迎向严丞飞。 「严二少,您怎么来了?」 严丞飞向顾子青眨了下眼睛,逕直越过他朝严丞风过去,「哐」地一声,手上的东西重重地放在严丞风的桌上。 严丞风淡淡瞥了眼袋子上的标籤,再投了个疑问的眼神给严丞飞。 「我今天拿到不错的酒,怎样?大哥要不要陪我试喝看看?」严丞飞眉一挑,回了个有点挑衅的眼神。 严丞风视线再转回袋子里,五瓶麦卡伦25年威士忌,恐怕不是试喝那么简单而已。 顾子青在看到严丞飞提来那么一大袋酒时,也顿时了解他的用意。居然用灌酒这么粗暴的方式,顾子青简直要昏了,偏偏严丞飞这时还向他投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顾子青都想打人了。 他们两的眼神交流默默落入严丞风的眼里。严丞风冷淡地开口打断他们眉来眼去的互动。 「我上班时间不喝酒。」 看吧!肯定被拒绝的,他认识严丞风十年,严丞风从来就不是嗜酒的人。顾子青向严丞飞投了个「果然被拒绝」的眼神。 没想到严丞风下一句直接打破了顾子青对严丞风的认知。 「要喝等我下班,回我住处再喝。」 顾子青难掩错愕的眼神看向严丞风,对方却是一脸若无其事,低头又埋首于工作之中。 「好,我等你!」严丞飞长腿一转,大大方方地朝办公室内那张待客用的沙发上一坐,同时朝顾子青投了个胜利的眼神说:「学长也一起来!」 顾子青一怔,没来得及回答,严丞风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多了点严肃:「他不能喝酒。」 严丞飞笑了笑,「我知道,不会逼他喝,只是我喝醉的话,总得有人开车送我回去不是吗?」 严丞风这才看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你如果愿意就来。」 顾子青却忍不住心头的惊讶和狂喜,他、他也可以一起去吗?进去总裁的家里?这是第一次进总裁家,真的可以吗? 但表面上,顾子青仍是装得一脸镇定道:「是,我愿意!不,我是说好。」只是说出口的话还是洩露了他的慌张。 严丞飞看着顾子青的表现,实在忍不住一个劲的大笑,惹得顾子青暗暗拿眼神杀了他一遍又一遍。 后来的时间,严丞飞很安静地在沙发上等待,划着手机,或看着小秘书顾子青忙进忙出像隻小蜜蜂的样子。 顾子青长得很清秀,有张很稚气的娃娃脸,但为了在工作上不让人小瞧,总是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上老气横秋的眼镜,很努力地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精明干练些,但其实严丞飞发现他那双眼特别容易洩露情绪。 想着刚刚顾子青拿眼神杀他的样子,严丞飞微微笑了起来,刚好顾子青经过,拿着疑惑的眼神飘向他,严丞飞忍不住从微笑变成了大笑。 08-搞成这样变什么鬼? 时间很快过去,严丞风终于关上电脑宣佈下班。顾子青先一步离开去买晚餐,严丞风和严丞飞则分别开车到了严丞风的住处。 那是距离公司不远的一橦高级大楼,独层独户,坪数有百来坪,屋内的装潢是高雅格调的时尚简约风,灰黑白三种相同色调的搭配看起来高贵却略嫌冷硬,和严丞风给人的感觉一样。 顾子青比他们晚了一点到,带了餐厅外带的晚餐过来,三个人简单地吃过后,便拿着酒坐到客厅,围着黑色玻璃茶几,慢慢地品起严丞飞带来的酒。 「单纯喝酒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严丞飞摇晃着透明玻璃杯中金黄色的酒液,开始今天的计画。 严丞风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严丞飞没有说话。 早就知道严丞飞绝不是找自己喝酒那么简单而已,严丞风静静地等,等严丞飞自己说出目的,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眸深沉带着微光。 「要不要来比酒量?反正我们是在家里,也不怕喝醉了给别人知道。」严丞飞扬了扬眉,看起来有十足的信心。 他所知道的严丞风向来自律甚严,甚少应酬,酒会上更是守礼克制,从未失态。严丞飞有印象以来未曾看过严丞风过度饮酒的样子。而严丞飞十八岁起便在模特儿界打滚,时尚圈里免不了各种场合都要喝点酒,几年下来也把他的酒量练大了起来,不敢说千杯不倒,但要灌倒一个不常喝酒的人应该是绰绰有馀。 顾子青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他杯子里是茶,严丞风知道他不会喝,另外准备了茶给他。他看着严丞风的眼神带点紧张,总觉得严丞风不会答应,但又希望他能答应。 严丞风的眼神闪了闪,薄唇轻啟,一个好字,不轻不重地从那对粉色好看的唇瓣逸出,叫顾子青听得有些恍然,好像他答应的不是比酒,而是什么承诺一样。 严丞飞听到他答应,马上爽快地起身拿出更多的杯子,打开酒瓶一一斟满,正准备要拿给严丞风时,手却被严丞风按住。 「赌注呢?」严丞风如夜深沉的眼眸中闪着微微的幽光,叫人看不清他心里的打算。 严丞飞一怔,笑了,像笑严丞风的不自量力,爽快地点头:「好,赌什么?」 「输了,你暂停工作,进来公司实习一个月。」 严丞飞凝住笑,瞇起眼看着严丞风,隐约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但随即不服输的想,他什么都有可能输严丞风,但比酒量总不可能输给一个平常没在喝酒的人。 「好,那如果你输了,之后不准再干涉我的工作,不准再叫我进严氏!」 「行!」话声刚落,严丞风快手地端起一杯酒,先乾为敬。 严丞飞二话不说,立马跟上,在严丞风面前挑衅地晃了晃空酒杯。 顾子青微怔,看着严丞风那张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的脸,总觉得他似乎胸有成竹,明知道严丞飞最抗拒进严氏工作,却拿这个当赌注。 两人一句话没说,沉默地将酒一杯喝过一杯,顾子青倒酒的速度几乎跟不上两人喝的速度。 很快地,严丞飞带来的五支酒瓶都空了,而严丞风除了脸微红,眼睛比平常更亮外,神色完全正常彷彿一点也不受酒精影响,反观严丞飞已经是满脸通红,醉到头昏眼花,只是勉力支撑着。 「这怎么可能?老哥……你怎么可能……都、不会醉?」严丞飞一手支着头,一手指着面色如常的严丞风,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的他,满是不可思议地问。 顾子青也完全没想到严丞风居然这么能喝,严丞风平常在他面前几乎是滴酒不沾的,他到底哪练来的酒量? 「你太小看我平常应付那些老头练出来的酒量了。」严丞风淡淡地回道,其实他也有些醉意,所以说话也变得坦率,只是平日里面无表情习惯了,叫人连那点醉意都看不出来。 顾子青讶异道:「总裁,我没见过你去应酬啊!」 平常总听其他老闆的秘书私下抱怨老闆带他们去应酬挡酒,但严丞风从没带他去过,他还以为严丞风是不应酬喝酒的人。 「因为你不会喝,所以我平常不会带你去。」换言之,那些本应该是让秘书、助理去挡酒的场合,严丞风知道顾子青不会喝,都自己去了。 他的酒量就是这样练起来,而顾子青完全不知情。 他看向已有醉势的严丞飞,问:「认输了吗?」 「没有!再比!」严丞飞猛一拍桌子大喊。心里有一股被算计的火,烧得他不甘不愿就此认输。 「可是……已经没酒了。」顾子青看着严丞飞强撑的姿态,忽然有点不忍,连他都不知道严丞风酒量深浅,严丞飞一定也没料想到。为了想帮他探知严丞风的心意而找他比酒,却因此落入严丞风的圈套中,反而要被绑进公司一个月,严丞飞一定非常不甘心。 思即此,顾子青对严丞飞倒有些愧疚,他们都太小看严丞风了!怎么会以为他不会喝酒? 但严丞飞没有因为没酒而打住,反而看向严丞风问:「哥,你应该还有私藏吧?拿出来,我就不信……嗯,灌不醉你。」 严丞风眼神闪了下,扶着茶几站了起来,正欲朝酒柜的方向走去,脚步虚浮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倒,顾子青眼明手快地扶住他,劝道:「够了,都别喝了。」 严丞飞支着头,醉意朦胧地笑了下,说:「其实你也醉了,我们……不分……胜负。」 严丞风看了严丞飞一眼,道:「我还有麦卡伦50年,要喝吗?」言下之意,继续比不? 「喝!」严丞飞毫不犹豫大喊:「我就不信……」 「好。」严丞风轻轻推开顾子青的手,脚步虽慢,但还算正常地走到酒柜前拿出珍藏的威士忌。 顾子青接过酒,看着酒标傻了下,心道:一瓶十几万的酒,被你们拿来拚酒…… 他帮忙打开酒,帮他们两个各倒了满杯,看着严丞风面不改色地拿起来乾杯,再看严丞飞明显已经发颤不稳的手,终究还是不忍看他一人为了他的事而勉强,索性心一横,抢过严丞飞的杯子一口乾掉。 酒气涌上,瞬间让顾子青满面通红,他红着眼对上两人讶异的眼光,只说了句:「我、我帮他喝。」 没有多解释什么,因为和严丞飞协议的事不能对严丞风说,他又不想当严丞风的面说更多谎言,只好什么都不说地坐在严丞飞身旁。 严丞飞乐了,其实也是醉了有点耍无赖,当下拉住顾子青的手对严丞风示威道:「子青喝的也算我的,赢了也算我的,哥,你不能耍赖。」 严丞风冷淡地看向顾子青,那双幽黑的眸子闪了下,终究叫人看不出他心底在想什么,就在顾子青忐忑以为他会因为他临时加入,造成的不利而不高兴时,严丞风只沉默了下,便面无表情地点头:「好,不过最多两杯。」 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两杯50年的威士忌一口气下肚已经够呛了!顾子青马上觉得头昏眼花,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而严丞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一瓶50年的麦卡伦威士忌还没喝完,两人已经醉到摸不着北,双双靠在沙发上呻吟。 只有严丞风还算勉强维持住理智,只是双目通红,支着头,靠在茶几上休息。 酒精的效力让初次喝醉的顾子青很难受,没一会他跳起来摀着嘴含糊地道:「唔……我想吐!」 严丞风向他指了指厕所的位置,顾子青踉踉蹌蹌地走过去,严丞飞则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模糊的意识里还记得和顾子青的约定:不能让严丞风知道吐花的事情。 所以一听到顾子青说想吐,便直觉想帮他打掩护,转头寻找着顾子青道:「想吐吗?我、我陪你!」 说着也跟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严丞风皱起眉头,奇怪地道:「他想吐,你陪他作什么?」 「陪、陪他……吐,呃!」严丞飞说完,打了一个酒气十足的嗝,也差点要吐了出来。 严丞风受不了地直皱眉,指了指厕所的位置道:「去,都去!」 严丞飞马上摇摇晃晃地跟了过去。 严丞风坐在沙发上,撑着头休息了好一会,等到酒意微微散去,才想到顾子青和严丞飞一前一后进了厕所,怎么后来完全没了声音? 严丞风禁不住担心,撑起身体走进厕所找人,却看到他的小秘书和他弟,两个醉昏的人在厕所里一起抱着马桶呼呼大睡,让严丞风看着觉得有点好笑,但看久了,那从下午开始就梗在心中的微刺感又隐隐作痛起来,严丞风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有点看不顺眼他的小秘书和他弟的互动那么好。 喝酒后涌上的醉意,让严丞风卸下了平日冰冷的面具,脸上变得柔和许多,他将顾子青从地上扶了起来,慢慢地扛离开厕所,抱上准备好的客卧床上。可惜此刻顾子青没能看见,严丞风的眼眸中带着从未被外人见过的温柔。 09-被发现我标题在玩什么鬼 严丞风的办公室多了一张给严丞飞的临时办公桌,愿赌服输的严丞飞被要求每天到严丞风的办公室报到,作完严丞风交代的事才能离开。 「这是公司近十年的财报,还有这几年合作过的大案子,还有……」顾子青站在严丞飞身旁每说一句,落在严丞飞桌上的档案夹就多一叠,东西多到几乎将人掩埋。 「还有?」严丞飞从桌上猛地抬起头怪叫了一声,一手烦燥地抓着头发,一手摇着笔桿指着面前一落一落的档案夹,近乎崩溃道:「我这边已经有了公司的季报、月报、周报……你还要再塞东西给我?」 「咳……抱歉,总裁交代。」顾子青忍住笑,力持表情不变地将手上的东西奋力挤进严丞飞已所剩无几的空间中。又道:「这个还有这个,总裁交代你今天一定要看完,交一份心得报告给他。」 「报你妈……干!」严丞飞咒骂了一声,忍下翻桌的衝动,虽然严丞风每天交代给他的功课量多得惊人,但严丞飞认真读了一阵子后发现严丞风交代给他的东西是外人学不到管理知识,有助于他未来如何创立、管理一间公司,虽然他想成立的公司和严氏不同,但基本的经营方向每间公司都是大同小异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边骂一边咬咬牙又乖乖坐下来研读那一堆什么报的原因。 顾子青有点想笑,也有点讶异严丞飞居然这么乖巧安份。自从一星期前在总裁家拚酒赌输后,严丞飞就愿赌服输,乖乖地每天来公司报到实习。 虽然嘴巴上每天抱怨不休,但总裁交代的功课他也都能乖乖完成,令顾子青惊讶的是,严丞飞看似漫不经心,抱怨连篇,但交出的每份报告却十分周全详实,一点也不马虎,让顾子青不由得对严丞飞有些刮目相看。 严丞飞瞄到顾子青偷笑的眼睛,不爽地瞇起眼,拉住他的袖子让他靠向自己,小声地威胁道:「你还敢笑?也不想想我这是为了谁才变这样的?」 如果不是顾子青那个麻烦的吐花毛病,他会害自己误上贼船吗? 「是你当初自己要跟我作的约定,怪我?」顾子青不客气地懟了回去。 「总之,你也有责任!」严丞飞不满地哼了声,拉了拉他的袖子道:「留下来帮我!」 虽然是严丞飞自找的,但顾子青心里也有所愧,便指了指其中几个档案夹说:「这个、这个、和这个,里面有我当初作的笔记,你如果看不完,直接看我的笔记也是一样。」 严丞飞这才满意地放开他,笑了笑道:「谢啦!」 他们之间的耳语互动全落入在同间办公室的严丞风眼中,这间素来冷清安静的办公室因为多了严丞飞而多了许热闹,严丞风也发现他的小秘书似乎也因为严丞飞在的关係而变得更有活力。 严丞飞生来就是有种吸引人的魅力,从小在家族里便是如此,不管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总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他有种让人想亲近的魔力,有他在的地方总有热闹。不像他生来就是让人避而远之的存在,也不能怪顾子青一下子就和严丞飞亲近起来,毕竟有谁喜欢接近一个冷冰冰又不会说笑的老闆呢? 严丞风敛起了目光,忽视心中那如梗在喉的感觉,继续埋首于工作之中,以致于没注意到,在他低下头后,顾子青朝他投来深情款款的眼神。 而这一切也落入了离他们最近的严丞飞眼中。 严丞飞这一个星期来,天天在严丞风的办公室里看着顾子青凝视严丞风的眼神,就不懂为什么这样赤裸裸充满爱意的眼神可以瞒了十年不被发现?明明只要仔细看着顾子青就能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常落在严丞风身上,他有多么注意着严丞风的一举一动,他有多么深爱着严丞风,而这样明显的爱意,是人都要动容了,严丞风居然无动于衷? 严丞飞更不懂严丞风对顾子青也称不上哪里好,到底他身上有什么值得顾子青爱了那么久? 如果顾子青喜欢的是他的话…… 严丞飞被自己突来的想法怔了一下。随即甩了甩头,把自己的想法修正了一下,应该说如果有一个人也像顾子青那样不求回报喜欢他喜欢十年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地回应那份感情,好好地珍惜那个人。 可惜他身边没有那样的人。这一刻严丞飞突然有点嫉妒起严丞风。凭什么他已经那样优秀了,老天还对他这么好,给他一个那么痴心的人?简直像是天底下的好处都给严丞风一个人佔尽了一样。 就在严丞飞胡思乱想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顾子青马上站起来去开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 严丞飞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被门挡住,不过听那细细柔柔的声音也知道对方应该是个有气质的千金小姐。 顾子青对着来人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客气地接待道:「你好,黎小姐,今天有什么事吗?」 严丞飞瞇起了眼,有点意外听到来人的身份。居然是黎安琪?她来干嘛? 黎安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带着有点侷促的眼神看向办公室内,像是在找什么人。 严丞风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走向黎安琪。 「丞风。」黎安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看着他,并越过顾子青走到严丞风身边。 顾子青眼皮隐隐地跳着,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看着严丞风,等着他的解释。 「我想增加一个助理,刚好黎总把她女儿推荐给我,以后你就和顾子青一起作事。」最后一句严丞风是指着顾子青对黎安琪说的。 顾子青的脸色一下子刷得惨白,严丞飞也马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地瞪着严丞风。 谁都知道黎总把自己女儿推荐给严丞风作助理是什么意思。严丞风难道是真的要和黎安琪在一起了吗?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譎凝滞起来,偏偏当事人黎安琪却恍若未觉地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朝顾子青走来。 「你好,顾子青,丞风常常在家父面前称讚你是他得力的助手,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了。」黎安琪大方地朝顾子青伸出手,笑容天真烂漫,看似单纯地想和顾子青拉近彼此的关係般。 顾子青的心在淌血,那一口一句丞风像是在向他炫耀她和严丞风的关係有多亲密,他心痛得几乎无法言语,却只能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失态,要像平常一样作严丞风身边称职的秘书,他不能在严丞风面前洩露任何一点情绪,他不能让严丞风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当心里被无法言明的感情撕裂时,难以压抑的作呕感也瞬间涌上喉间,顾子青脸色一白,他不能在这里,在这种时候吐花…… 啪! 有人突然拿了东西盖住他头,顾子青眼前一黑,喉头一松,大把的小花从口中涌出,刚好用盖住他头的东西接住。等吐完,他才把盖住他的东西拉下来看——是严丞飞的外套。 「我累死了!这里好闷,顾子青,拿好我的外套,陪我出去走走。」严丞飞站了起来走到顾子青身边,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无赖的样子,故意说道。 黎安琪的手因为严丞飞突然丢外套到顾子青头上,而得不到回应,尷尬地收了回来,有点不知所措地来回看着严丞飞和严丞风。 严丞风沉默不语,看着严丞飞的眼神隐隐带着指责,像是不满他轻慢他的小秘书。 只有顾子青知道严丞飞是在帮他作掩饰,他默默抱好严丞飞的外套,也藏起了方才吐的小花,朝严丞风和黎安琪点头致歉了一下,便跟着严丞飞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现在的确需要远离他们来平静自己的情绪,而严丞飞刚好给了他一个离开的藉口,他心里无不感激严丞飞的举动。 10-就爱恶搞什么鬼? 严丞飞和顾子青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严丞飞一路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顾子青抱着外套跟在他后面。 最后严丞飞走到员工休息室的贩卖机前投了两罐热咖啡,顾子青正好趁这时把严丞飞外套里的小花清一清,丢垃圾桶。 「谢谢,你的外套我送洗之后再还你。」顾子青将他的外套叠好,抱在手上说。 严丞飞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还是有散不去的阴鬱,黎安琪的事看起来对他造成相当大的打击。严丞飞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是将手中的咖啡递了一罐给他,顺便将外套从他手中拿回来。 顾子青接过咖啡,一边尷尬地看他将外套拿走,虽然吐的是花不是呕吐物,但外套还是脏了,严丞飞却满不在乎地将外套甩了两下掛回自己的手上。 「不用在意。」他并不介意外套被他弄脏的事。他向顾子青作了个跟上的手势,顾子青暂时也不想回办公室,于是跟着严丞飞坐电梯到顶楼,又走逃生梯到天台上。 天台上没有人,围墙围得很高,看不见底下的风景,但仰头却能看见一片蓝天。 严丞飞带着顾子青到屋突处的阴影下,将外套舖在地上,靠墙而坐,同时也示意顾子青坐在他身旁。 「不好吧,你外套会脏。」顾子青犹豫地说。 「反正早就脏了,都是要洗,没差。」严丞飞拍了拍旁边位置道。 也是。顾子青想了一下,便拿着咖啡和严丞飞并肩坐下,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白云徐徐飘过,心情也随着这一刻的寧静而平静下来。 「你啊,就没有考虑喜欢别人吗?」严丞飞看着顾子青清雅的侧脸,突然问道。 顾子青长得很清秀,是会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如果他喜欢的不是像严丞风那样的人,应该也不会那么辛苦。 顾子青有点讶异他的问题,但又不是很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他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有想过,但没办法。」事实上,他问过自己很多次同样的问题,这十年来他不是一直都这么坚定,也想过去看看不同的人,也想过乾脆放弃,可是每一次都只是让他觉得再也没有比严丞风更好的人,每一次想放弃的时候,又总会让他发现严丞风好的一面,而无法放弃。 「他到底有什么好?那么冰冷又高傲的一个人。」严丞飞不屑地撇撇嘴,有点不服气地说。 严丞飞的母亲是一个不知名的三线小明星,也是严父的小三,他一直到六岁母亲意外身亡后才被领回严家认祖归宗,也是在那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那时的严丞风就已经是一副老气横秋,生人不近的样子,他冷冷的眼神让严丞飞觉得自己是这个家不受欢迎的外来者。 他曾经试着像讨好其他人一样讨好严丞风,他笑着接近他,就像接近其他人一样,严丞飞承袭母亲的长相,笑起来十分可爱讨喜,他知道这是他的优势,他不像严丞风是嫡长子,天生的胜利者,即使什么都不用作也撼动不了他在严家的地位。他只是一个私生子,失去母亲的他,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如果不试着去讨好人,他可能会连一点容身的地方也没有。 可是严丞风却对笑着接近的他,冷酷地丢了一句话:『笑什么笑?为什么要强作那副笑脸?』 少年无心的一句话,让年幼却已经有自尊心的他感受到被强剥下面具的难堪。他和严丞风之间的心结,或许就是在那一刻种下。严丞飞默默地想着。 「总裁哪里不好?」顾子青瞪着严丞飞,硬气地反驳,即使严丞风刚刚才伤了他的心,他却也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好。 这让严丞飞有一点惊讶,没想到小兔子也会跳起来咬人一样。 「总裁他也许看起来冰冷了些,或许说话有点不近人情,但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顾子青握紧了手中的咖啡罐,胸中似有气难平一样,急促地起伏。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顾子青不是一开始就对严丞风情根深种。最早时只是单纯的仰慕,为严丞风的能力和风釆所折服,因为憧憬严丞风而加入系学会,在系学会愈来愈认让严丞风这个人后,这份景仰才慢慢变了质…… 「他其实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但他总是默默的为身边的人作事,用他自己的方式……」顾子青慢慢地回忆,他与严丞风在大学时的事情。 他大二、严丞风大三的那一年,系学会正在忙办活动又卡上期末考的压力,每个人都忙到抱怨连天,严丞风身为会长负责统筹所有的事,那一阵子更是忙到足不点地,偏偏在最忙的那一天,有个学姐失恋,事情作到一半大哭起来,所有人忙着安慰学姐,进度因此延宕,严丞风冷酷地批了学姐一句:『要哭不如回去哭。』 被所有人挞伐冷血,连他都不禁这么认为。可是他却在那天半夜看见严丞风一个人留在系学会中默默地将学姐延宕的进度补了起来,活动得以顺利进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严丞风作过的事。 但他却从那时开始对严丞风默默上了心,怎么有人明明看起来那么高冷、毒舌、不近人情,却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最温柔的心去照顾身边所有的人? 就像那天在他家,听见他说:『因为你不会喝,所以我平常不会带你去。』明明应酬挡酒是每个老闆都会让秘书作的事,他却寧愿自己被灌酒,也没带他去过一次。 就像那天宿醉醒来,发现自己被好好的安置在床上,旁边还有水和解酒药。明明那天他才是喝最多的人,却还是把他和严丞飞都照顾得好好的。 要他如何不为那个人心动? 严丞飞看着顾子青提到严丞风时,满脸恋慕景仰,略为苍白的脸上因为严丞风而染上一抹霞色,宛如破开灰黑云层的阳光,天空驀然明亮。明明他就在顾子青身旁,那双乾净澄澈眼睛看向的不是自己,而是因提到严丞风而璨亮。 这让严丞飞感到莫名的妒意。 「你也一样,总裁其实……是很关心你的。」顾子青看了严丞飞一眼,轻轻地说出本来不应该跟他说的话。 「关心?他是看不起我吧?」严丞飞自嘲地笑了笑。在满是菁英的严家只有他一个人进入模特儿界,身为菁英中最顶尖的严丞风一定很不齿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吧?否则也不会一天到晚想将他拉回「正轨」。 「如果看不起你,会收集所有有你照片和报导的杂志吗?会把你的每次演出都录影收藏下来吗?你所代言的商品,他都有一份,你知道吗?」顾子青都知道,因为把严丞飞的消息收集下来也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你现在是在跟我说他是我的狂热粉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顾子青闷闷地说,能被总裁这样放心上他有多羡慕啊! 所以顾子青一开始才会对严丞飞没什么好感,觉得他辜负了总裁对他的用心。 严丞飞摇着手中的空罐,沉默不语。 他不是笨蛋,这短短一星期中,他也看出严丞风的用意,否则他不会那么安份每天到公司报到。 他也猜到,当时顾子青拿来威胁开公司独立的事情,或许严丞风早就知道了,否则凭一个小秘书怎么有权限去调查他的事情? 他知道却不拆穿,反而换个方式帮他。该说他这个哥哥笨吗?让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道谢了。 顾子青说的对,那个人其实很笨拙,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在他被领回严家的那个时候,他也是唯一一个看破他强顏欢笑的人。 或许他那天那句话换个方式解读是:想哭就哭,没有人让你一定要强顏欢笑。 或许严丞风一直想将他拉进公司的原因,都是想对他表达一件事:你是严家二少,严氏企业有一半是你的。 或许在那个家里,只有严丞风是唯一把他视为家中一份子的人。 严丞飞捏了捏手中的罐子,仰头看着天空,白云徐徐流动挡去部份阳光,但天气依然很暖,风在身边轻柔拂过,道是无晴却有晴。 11-单恋不成什么鬼? 因为严丞风的办公室已经多了一张严丞飞的办公桌,放不下第四张桌子,所以黎安琪的位置暂时在秘书室和其他部门的秘书在一起,顾子青猜想或许总裁是想等严丞飞的实习结束,让黎安琪直接使用严丞飞的位置。 但即使不在总裁办公室,却一点也不妨碍黎安琪每天频繁地进出总裁办公室。 她聪明又能干,为人亲和又大方,之前又曾在黎总身边帮忙过,对于公司事务上手极快,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熟悉了大部份的业务,再加上严丞风的授意,很快就接手了顾子青大部份的工作。 「严丞飞,你早上传的报告我mail给你了,你看一下。」顾子青坐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说。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严丞飞从满桌的简报中抬头,露出半信将疑的神情打开信箱,不一会发出崩溃的惨叫。 「顾子青,你找我麻烦啊?」他昨天好不容易完成的报告不但被顾子青退了回来,上面还打上了满满待修改的批註,几乎等于要他重作一份。 「没有,那些地方本来就是要注意的。」顾子青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又将视线转回电脑上头,但萤幕上出现的却不是工作时的文书程式,而是经典小游戏——踩地雷。 工作量一下子减少大半的顾子青,间到用大把的时间,一个字一个字仔细批改完严丞飞的报告后,仍馀下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要作什么。这十年来为了配合严丞风要求的完美和快速,连带的也将他自己训练出高效率的工作方式,所以他不但不因减少工作量而感到轻松,反而因为没事情做而无所适从。 而踩地雷这样简单又需要专注的小游戏正好可以减轻一些无事可做带来的焦虑。 就在顾子青快要找出最后五个地雷时,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引去了他的注意,他分心看了一下门口,手一滑就点到了地雷,时间停在两分十秒的地方,差一点就要破记录了。 而严丞风和黎安琪刚好在这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顾子青顾不得哀悼他的新记录,马上关掉画面站了起来。 「总裁。」 严丞风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手中的资料,一边听着黎安琪的报告,他们刚刚才去企划部开完会回来,那是最近将要合作开发大型购物商场的案子,本来是由顾子青负责,现在也转到黎安琪手上。 顾子青看着跟在总裁身旁说话有条不絮的黎安琪,她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学习快速的女生,但毕竟青涩,顾子青站着听了一会就发现她报告中有许多漏洞和矛盾而不自知。 顾子青想起他以前犯过类似的错误,被严丞风狠狠地纠正过好几次,严丞风工作起来才不管你是新手老鸟,犯了错该骂的就骂,一点也不留情面。 但顾子青等了好一会,黎安琪都已经报告完了,严丞风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嗯……总裁?我已经报告完了。」黎安琪有点不安地看向严丞风,忍不住出声提醒。 顾子青为黎安琪的举动微微皱起眉头,严丞风如果听完报告没有反应,通常是在整理思绪,这时最忌讳出声打扰。黎安琪虽然能干,但总裁的一点小脾性毕竟还不如顾子青来得了解。 可是顾子青很快地就发现,总裁的小脾性或许是针对他才有的。 对于黎安琪的冒犯,严丞风不仅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像是刚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好。还有这周日的签约酒会,宾客名单和流程细则,等下传一份给我……」 那声好,劈得顾子青头有点昏,虽然严丞风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但顾子青知道那声好已经是严丞风平常能给予的最好称讚。而随后的交办事情更是让顾子青内心起了万丈波澜。 他们家总裁何时会这么仔细的交代事情? 原来总裁也并不是不宽容的人,遇到心仪的对象,以前的工作标准全退让了? 「场地安排和宴客用的酒单……」严丞风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下顾子青,又随即撇开,继续道:「都传给我过目。」 「总裁。」顾子青忍不住出声打断,引起严丞风和黎安琪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酒会的安排,我都处理好了,直接传给您?」 严丞风明显一怔,直接斥道:「我没交代你作这个。」 顾子青的神情有点受伤,随即垂下眼,声音平静地说:「抱歉,总裁您的确没交代我,是我越权了。」 这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为严丞风处理所有事,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位置会被人取代。 严丞风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默了下才又道:「既然你弄好了,那就传给安琪让她去办吧。」 「是。」顾子青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黎安琪的眼睛转了转,看看顾子青又看看严丞风,心里暗道:同样酒会的安排,她的还要给总裁过目,顾秘书的连过目都不用就直接办了吗? 思即此,黎安琪看向顾子青的眼神顿时带点难辨的微光。 严丞风见黎安琪还站在原地,头也不头地说:「你可以先回去了。」 黎安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谢谢总裁。」 随即转身对严丞飞点点头示意,又走到顾子青身边甜甜一笑:「子青,酒会的事谢谢你的帮忙,剩下交给我,我会把它办好的。」随即优雅自信地离开。 「咳……」顾子青顿时又觉得喉咙开始作痒了起来。 严丞风闻声敏感地向顾子青看去,正要说什么,严丞飞却突然上前,高大的身子完全挡住严丞风的视线。 「哥,这个报告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把它退回来。」 「同样的事情需要一说再说吗?」严丞风被挡住视线,只好低头先处理严丞飞丢过来的报告上。 「咳咳……」顾子青便趁这时偷偷地将口中的花吐掉。 自黎安琪来之后,顾子青的花吐症便愈来愈严重,常常需要严丞飞帮他打掩护。但严丞飞能帮的也只有实习的这一段时间,等严丞飞离开后,他的花吐症还不知道能不能瞒得过总裁? 简直像是在逼他作一个选择一样。顾子青无不哀伤地想。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又明摆摆的宣告他的单恋终归失败,他好像也只剩放弃一途了。 顾子青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将酒会的安排再仔细核对了一遍,才把它寄给黎安琪。 等严丞风处理完严丞飞的问题后,再看向顾子青时,顾子青已是平常的样子,认真的侧脸专注盯着萤幕,手指快速地在滑鼠上点击。 他看着顾子青工作的样子欲言又止,出神了好一会,才又默然无语地收回视线专心在工作上。 而那凝视顾子青的眼神全收入了严丞飞的眼中。 12-所以你在说什么鬼? 星期天的酒会是庆祝大型购物商场的合作签约成功,主要的宾客为此次的合作企业其中包含了黎安琪的父亲,黎总,以及部份媒体共同见証,不大的场地布置得典雅高贵,宾客络绎不绝,恭贺声不断。 这样重要的场合对于甫出茅庐的黎安琪来说尚不足以担当大任,所以后来还是由顾子青担任主持,控管整个酒会的流程进行。 酒会前半进行十分顺利,严丞风以稳健的台风,一开场就向所有人详细说明了计画的内容,和未来合作的远景,让人安心之馀,对未来充满无限期盼。 接着严丞风和合作企业的代表在一片镁光灯中互相签下了合同,顾子青盯着全场掌握整个签约流程,眼见签约就快结束,正准备用耳麦叫人推香檳塔进场,却突然发现不见黎安琪踪影。 黎安琪不见不是什么大事,但顾子青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连忙拉住最近的同事问:「安琪呢?她怎么没有在会场?」 被拉住的同事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见她了。」 顾子青微微皱眉,这样的场合,黎安琪身为总裁的助理秘书不应该不在现场待命。 在酒会中像蝴蝶般周旋在各个政商名流间的严丞飞,始终分着心神注意顾子青的一举一动。 一见他蹙眉,便马上晃到他身边低声地问:「怎么了?有麻烦吗?」 顾子青摇头:「不算什么麻烦,只是黎安琪不见了。」 「我刚好像见她走出去了,要帮你找找吗?」 「不用,快要开香檳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等下可能需要你和总裁站在一起。」 「好吧。」 几句话的时间,门口处就传来小小的骚动,顾子青向门口看去就看见黎安琪换了身礼服,像个小公主似地走了进来,现场记者似嗅闻到什么八卦般,镁光灯对着黎安琪闪个不停。 顾子青眉头皱得更深,这段出场并没有在流程上。 黎总签完约还站在台上,笑意颇深地注视着自己漂亮的女儿,对她招了招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和严丞风站在一块,对现场的媒体道:「这是我的宝贝女儿——黎安琪,她现在正在严总裁的身边当秘书,向严总学习。」 现场一片哗然,黎安琪含羞地笑了笑,严丞风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冰山似的脸没什么表情——大家都习惯了,每个人都听懂了黎总话中的意思。再看向台上郎才女貌的一对,顿时有了不同解读的目光。 现场闪成一片的镁光灯让顾子青眼花目炫,他看不清台上严丞风的表情,但等了半响也没有听到他反对的声音。 这是默认了吗? 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但顾子青还是觉得胸口闷到无法呼吸,胃在汹涌翻腾,意识像被抽离一般,耳麦里声音吵杂,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顾秘书,香檳!·#¥%了吗?顾·#¥5……』 声音传入耳只剩尖锐的嗶声,顾子青压着耳麦试图听清楚,却彷彿与世界隔离一般,什么也听不见。 有什么东西驀地翻涌到喉间,再也止不住那猛烈的势态。 完了!一切都完了!那是顾子青心中仅剩的念头。 严丞风在台上等着下一步的流程应该是推香檳塔进来,倒酒庆祝签约顺利圆满,可签约都结束了,媒体也拍过一轮照了,还未等到香檳塔推进来,流程似乎有些延迟,他从台上往下寻找顾子青的身影,却看见顾子青压着耳朵一脸难受想吐的样子。 严丞风吓了一跳,还未有所反应,下一秒,就见严丞飞向顾子青靠近,在眾目睽睽下突然吻住顾子青。 顾子青满嘴风信子小花将要倾洩而出,在这种场合下吐花绝对会造成新闻,但顾子青却压抑不住。 这时突然有人向他贴近,他下意识想闪,后脑却被一隻有力的手牢牢压着,让他无法退却。他瞪大眼睛看向来人靠他愈来愈近的脸,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僵硬着忘了反抗,任那人的唇贴向他的。 严丞飞在吻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子青因为惊吓过度,甚至连心痛都忘了,花吐的症状奇异地止住,不再涌出新的花朵。他因惊吓而松懈的嘴也让严丞飞湿软的舌趁隙而入,进入他口中与他的舌一起翻搅他口里的小花。 不一会顾子青口中的花朵一朵不落地,全数被严丞飞捲入他自己的口中。 强烈的闪光灯朝两人闪了闪,闪回了顾子青部份意识,严丞飞在这时分开了两人交缠的唇瓣,朝还在惊吓中的顾子青眨了眨眼。 顾子青尚未回神,只见严丞飞瀟洒转身走入镁光灯中,他是天生的明星,举手投足轻易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他踩着节奏感强烈的步伐,走到台前的空地,当场即兴小秀了一段独舞,强烈的顿足声回盪整场酒会中,强而有力的舞姿憾动着人心,在最后结束前,他抽出胸前口袋中的帕子,如变戏法般将帕子往上一拋,帕子飘舞翻飞,白色小花不知从何而出随帕子洒落,成了浪漫华丽,令人印象深刻的结尾。 现场响起了喝釆声,严丞飞挥挥手致谢,随即招手让服务生推着香檳塔进场,成功地掩饰顾子青失态的危机,也让这酒会最后完美落幕。 会后,严丞风陪着黎总和一干与会人士先行离去,顾子青留下善后,严丞飞没跟着先走,反而留下陪着顾子青。 顾子青表面镇定,心里还在为方才那一吻而慌乱不已,即使明白那是严丞飞帮自己掩饰的方式,却还是止不住心跳的速度。 他居然被严丞飞吻了? 「子青。」严丞飞恍若没事一般走到顾子青身旁,挨着顾子青道:「都弄得差不多了吧?我送你回去?」 顾子青不自在地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低着头不敢对向他的视线说:「我、我等下还要回公司一趟,将合同收好。」 「那我先陪你回公司?」 「我有开车,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是我没车,我刚刚是和我哥一起来的。」 「我可以帮你叫公司的车过来接你……」 严丞飞挑了下眉,盯着顾子青头上的发璇半响,高兴的发现顾子青红透的耳朵,笑道:「你在躲我吗?才亲一下就害羞成这样?」 闻言,顾子青马上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抬起头来回道:「我没有躲你!不过就……」 就一个吻……视线不自觉移到严丞飞粉色水润的唇上,想起那唇方才柔软地印在他唇上的感觉,顾子青立时觉得热气上涌,剩下的话融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就什么?」严丞飞笑意盎然地看着他,手指轻挑地挑起他的下巴,姆指轻轻地滑过他刚刚亲吻过的唇上,像是用姆指回味一般。 严丞飞的手带着热度拂过他微凉的唇,顾子青瞬间起了像触电一样的感觉,汗毛耸立,吓得他马上伸手打掉他那隻作乱的手。 「你、你作什么!别乱来!」 「我只是在想……」严丞飞手被打掉也不气恼,他微微低下头,用他低沉诱人的嗓音在顾子青耳边低声说:「你吻起来的滋味还真不错。」 顾子青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严丞飞马上大笑了起来。 「你别拿我开玩笑!」顾子青狠瞪了他一眼,像隻想兇又兇不起来的兔子。 「我是说真的。」严丞飞敛起笑意,看着顾子青认真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想亲你。」 不知何时起,严丞飞发现他的视线就一直跟着顾子青转来转去,看着他为花吐症所苦,看着他为严丞风的深情执着,莫名地,一颗心就被他牵动了。 严丞飞拉起顾子青的手,那双眼眸比严丞风的眸色稍淡,如深秋般温暖美丽的深棕色,正凝视着顾子青。 相较于严丞风将所有情感都埋入深不见底、冰冷的眼眸,严丞飞的热情显而易见,完完全全展露在他那对深棕色的眸子中。 顾子青从未被人告白过,严丞飞强烈而直接的感情触动着他,叫他一时不知所措。 「我实习结束后,想回巴黎作我的品牌公司,到时恐怕就很难见到你了。」 顾子青一愣,竟觉得有些愴然若失。这短短十几天居然让他对严丞飞有了不捨的情绪。 严丞飞看出顾子青的不捨,有些欣慰地接着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顾子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想确认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吗?认真的说喜欢他?想带他走? 顾子青马上摇了摇头。他喜欢的是总裁,不是严丞飞,十年下来累积的爱意如此之重,怎会是严丞飞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被动摇的。 「我……」顾子青正要拒绝,却马上被严丞飞截断。 「我不是要你马上喜欢我的意思。」严丞飞轻抚顾子青的脸,心疼地对着他说:「只是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哥若对你有心,就该直接拒绝黎总,但他没有,他接受了黎安琪。你跟在他身边也是痛苦而已,何况你还有花吐症,如果没有我,谁帮你掩饰呢?」 严丞飞没说的是,当顾子青难受得快吐花时,严丞风差点就衝下台了,只是他离得近,先一步靠近顾子青。 他不想让顾子青知道,不想让顾子青还抱着对他哥的希望,他想要这个人可以用同样深情的眼光注视着他。 「你不如放弃我哥,和我到巴黎去,我想距离或许可以冲淡你对他的喜欢,到时你也不用为花吐症所苦了。」 「跟我走,好吗?」 13-愈来愈长搞什么鬼? 当然不好! 顾子青当下就拒绝严丞飞的提议。严丞飞也没有不高兴,只是继续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最后顾子青还是开车送他回去了。 『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就算你现在拒绝我,之后反悔也是可以的。』严丞飞下车前挨着他,轻声地说,然后又趁他不备,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我等你。』 可恶! 想到被偷袭的那个吻,顾子青忿忿地用力擦嘴,想抹掉唇上残留的触感。 因为严丞飞的话,让他后来回去后彻夜难眠,所思所想都是酒会上严丞飞那温柔的一吻,解了他的危机,也为酒会增添了亮点。 但……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害他都不知道今天要怎么面对严丞飞那傢伙了。 顾子青揉着额角走进总裁办公室,没看到严丞飞,办公室里只有严丞风一人。 好吧,其实不只不知道怎么面对严丞飞,他也同样不知道怎么面对严丞风。比起来或许面对严丞飞可能还好一点,只要想到酒会上黎总将黎安琪推到严丞风身边,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样子,顾子青心中就一阵搅痛。 但再怎么痛,如果还想留在严丞风身边的话,这种痛或许迟早都要习惯的。有时候顾子青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被虐的体质。 「总裁,早安。」顾子青向严丞风打招呼,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他走向自己的位置放下背包,眼神频频看向严丞飞的桌子,一边纳闷为何严丞飞今天还没到。 却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居然依赖起严丞飞带给他的安全感,没看见严丞飞竟让他有一种不知道怎么单独面对严丞风的不安。 严丞风从顾子青进来就一直看着他,自然也注意到他一直看着严丞飞的位置,黝黑的眸中泛起不知名的情绪。 「子青。」他低声轻唤。 顾子青几不可见地僵了下,竖起身子看向严丞风。「总裁有什么事吗?」 严丞风抿了下唇道:「你过来。」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不知为何顾子青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他看了看严丞风,那和平常一样冷硬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相处十年的顾子青还是从那双特别黝黑的眼眸中看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到底是怎么了?昨天的签约虽然有些意外状况,但并没有影响到签约的进行,最后也圆满落幕,照理严丞风不应该那么不开心? 还是他真的很在意他昨天失误的状况?虽然严丞飞即时帮他掩饰了失误,但对严丞风来说,失误就是失误,他这是想检讨他吗? 从顾子青的位置到严丞风办公桌前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顾子青心中瞬间闪过许多猜想。但又觉得这些猜想应该都不至于造成严丞风心情不好的主因。 他走到严丞风面前低声恭敬地问:「总裁有什么吩咐吗?」 严丞风的眼神灰暗难明,桌上的手动了下,将某个东西推到顾子青面前。 顾子青定睛瞧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问道:「总裁为何递假单给我?」 「这是让你休息的意思。」 顾子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道:「总裁是觉得我最近表现不好吗?」 「难道不是吗?」 顾子青一滞。果然总裁还是在乎酒会那时的失误。 他连他一次失误都容不下? 「如果您是指昨天的失误,我很抱歉,我绝不会再犯。」顾子青将身体弯成了九十度,深切诚恳地说。 严丞风表情不变,眼眸更加深沉难辨,那压着假单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我没有怪你。」 「那总裁为何要我在这时休息?」昨天黎总才当眾说黎安琪在严丞风身边当秘书,今天严丞风就要他休息,又说不是因为他失误的关係,这当中的关连很难不让人浮想连篇。 「难道你最近不是因为压力太大的缘故,所以常常又咳又吐吗?」 「我……」顾子青想解?,声音却梗在喉咙里,让他向来能言善道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 原来总裁还是注意到他最近的状况了,只是没看到他吐的是什么而已。 但是他又能解释什么?他的病不就是因为爱上他的关係吗? 几息间,顾子青咽下喉间的酸涩,用着平静的语调道:「那只是一点小毛病,并不妨碍工作,安琪的经验不足,很多事情她还无法处理,我不能在这时候休假把事情都丢给她。」 严丞风似乎脾气也上来了,黑到发亮的眼珠里似有火光闪耀。 「你以为事情没有你就作不下去了吗?还是整个公司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严丞风已经很久没对顾子青发那么大的火,顾子青整个愣住,严丞风的话字字殊心,似要将他的心血淋淋地剖开一个大洞般。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休息一阵子吧!」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丞风眼神闪了闪,将声音放软了些,再次将假单往前推了推。 顾子青垂下眼,收了假单。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以为严丞风身边不能没有他。但原来……总裁是这么想的,他的位置谁都可以取代…… 「总裁要我休息到什么时候呢?」 「你想休多久就多久吧。」 「总裁这是……不需要我的意思吗?」 那一瞬间,顾子青看着严丞风的眼神像是被主人拋弃的小狗般,眼中隐含着水光,带着可怜兮兮的绝望感。 但顾子青很快地垂下头掩去了脸上的神情,一手按住胸口,喉间又隐隐作呕了起来。 「不是……」严丞风的心莫名地揪紧,霍地站了起来,想解?什么,却又什么都来不及解?,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打开,严丞飞从门外大呼小叫地走进来。 「热死了!为什么要特地叫我和黎安琪去跑业务?那不是我的工作吧?」 严丞飞的抱怨在看到办公室中两人诡异的气氛,嘎然而止。 「怎么了?」严丞飞首先注意到顾子青难看到像是快吐出来的脸色,急忙三步併两步将人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严丞风的视线。 「唔呃……」顾子青死死忍耐着涌上口中的花,在看到严丞飞挡在身前的背影时,竟有一种安心了的感觉。 但这次严丞风却没有任严丞飞挡在他面前,他很快地离开桌子,想去看顾子青的情况,严丞飞坚持挡着他。 「让开!」严丞风气恼地开口,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不让,顾子青,我们走!」身后传来顾子青阵阵隐忍的作呕声让严丞飞知道他快忍到极限,当下无视严丞风的怒气,转身就想将顾子青拉走。 「别走!」严丞风想拦,下意识地将严丞飞挥开,伸手拉住顾子青的手。 顾子青猛被拉着转身,口里满溢的花再也忍不住向外奔出的势态,顾子青弯下腰,白色的风信子争相从顾子青口中吐出,如瀑布般倾洩一地雪白。 「呕呃……」顾子青被花呛得难受,不停作呕,吐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严丞飞愣住了,从没看顾子青吐得那么严重过。就好像是将累积十年说不出口的爱,化成朵朵小花一次吐尽。 严丞风更是错愕,他知道顾子青生病了,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前所未见的病症。 「叫救护车!」严丞风最先回过神,对着严丞飞大喊,接着抓着顾子青的手一拉,将顾子青圈入怀中动作轻柔地顺他的背。 严丞飞这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虽然查过花吐症对身体无碍,但情况这么严重,严丞飞也不敢确定网路上所查到的消息是否正确。 顾子青感觉到一隻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背脊,抬眼看见的是严丞风焦灼关心的眼神,他总是这样,在他对他失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又让他看见他对他的温柔。 可是这样的温柔终究不是独属于他,不是他想要的情人间的温柔。 他闭上眼,压下心痛,也将严丞风推开。吐花的事被发现,他也只能放弃他了吧? 一这么想后,花反而停下了不再涌出。顾子青喘了几口气,站直身体后的最先做的事便是拉开与严丞风的距离。 「喂?一一九您好……」严丞飞的手机里传来一一九制式的声音,顾子青瞥了眼,向严丞飞摇了摇头。 「不用,我没事了。」 严丞飞向手机里说了句抱歉后,掛了电话。 严丞风的眼中难得显露出紧张和担心,道:「你这是什么病?去医院检查过了吗?你……」 顾子青却朝严丞风深深地一鞠躬,一句也不愿多说地转身离去。 如果爱你是一种病,那么我早已身患绝症。 14-我有好多什么鬼 这是顾子青第一次放那么长的假。 顾子青本来以为他临时放假,公司各处还有很多事情没协调好,应该会炸开了锅,至少应该会有人打电话给他问事情,但两三天过去,他的手机平静得像是没办过号码一样,没有半通公司的电话进来,只有严丞飞会打给他约吃饭。 看来他果然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以为公司没有他不行,以为严丞风需要他。 这十年来他跟着工作狂严丞风作事,也变得和严丞风一样只在乎工作,很少有假期,突然间有大把的时间空了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要作什么。 幸好严丞飞每天下班后都会来找他,约他吃饭、看电影、打牌、聊天就像个好朋友一样,陪他打发空下来的时间。 严丞风和公司的事像是禁忌一般,顾子青没问,严丞飞也不说。 但顾子青其实很想知道严丞风的事情,想知道严丞风知道他的花吐症后的反应,那天他不敢留下看严丞风的反应,所以逃开了。 但冷静几天后又很想知道,严丞风查过什么是花吐症了吗?他知道他在单恋他了吗?他知道后是什么反应呢? 后来他在各报纸上翻看那天酒会的报导,没有一篇有提到总裁和黎安琪的事情,甚至没有任何一家有放他们的合照。 明明那一天镁光灯闪个不停,记者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新闻呢?顾子青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严丞飞每天若无其事一样来找他,他实在很想问却又害怕得不敢问。心里有点埋怨严丞飞什么都不说,但又知道这或许是严丞飞的体贴。 也许总裁真的是厌恶他了,所以严丞飞才什么都不提。 慢慢地又一个星期过去,严丞飞的实习将要结束,他跑来找顾子青,再一次提及他要回巴黎的事。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严丞飞又问了一次,这次他把机票留给顾子青。 顾子青有点惊讶,从那天后,严丞飞就没再提起告白的事,也谨守着朋友的分际没有再越矩一步。 他还以为那天的告白只是严丞飞一时的心血来潮。原来他真的是认真的吗? 平心而论,严丞飞有明星的架势,长相帅气突出,他原先以为他是个相当自我,放盪的人,但相处后却发现他很认真,也很有自己的目标和企图心,比起严丞风,他热情又直率,温柔又贴心,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适时地为他解围。 如果不是先喜欢上严丞风,他可能也会为严丞飞心动。 但是……十年了,那个人早已佔满了他心上的每个位子,如果这份感情可以轻易割捨,他又怎么会坚持了十年? 严丞飞像是看出他眼中的抗拒,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不用觉得有压力,这不是要你答应我告白的事,我只是以合作伙伴的身份邀请你来帮我成立新品牌,我看中的是你的能力。」 顾子青像是松了口气般,垂下紧绷的肩膀。认真地考虑严丞飞的话。 严丞风已经知道他的花吐症却没有任何反应,是不是表示他对他真的无情如斯?是不是他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单纯的作他的秘书?如果严丞风真的不需要他的话,那么他是否要答应严丞飞的邀请?让自己离开严丞风,离开这段单恋了十年的感情? 他抓着手中的机票,第一次感到内心里的动摇。 ##### 然后又一个星期过去了,顾子青沉寂已久的手机第一次响起公司打来的电话。顾子青看着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那是人事部的张经理,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先是客气地问他身体状况,而后又迂迂回回地探问起请假的事情,是不是需要延长?如果要延长的话,可能需要到公司补个假单,走个程序。 「嗯,可是我的假是总裁直接签呈允许的,还要补假单吗?」顾子青说。 「喔喔……对对,是总裁签的,那、那就不用了,嗯、对、我都忘了……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试图打哈哈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自然。 「张经理,是公司那边有出什么状况吗?」 「没有!没事!」张经理马上否决,速度快得令人生疑。「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张经理顿了一下,才又悄声地说:「别跟总裁说我有打电话给您……就这样,请多保重。」 顾子青带着狐疑掛上电话。 隔天,又接到公司的电话,这次是企划部的袁经理,袁经理个性直接,爽快,但这次电话听起来也是慢慢吞吞似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顾子青想了一下,才又道:「如果你是想问合作商的事,那份资料我就放在档案室的b034柜里,你可以先看一遍,然后要注意……」 他向对方提点了一下工作上的事,袁经理马上欢天喜地地聊了快二十分鐘才掛了电话。 然后不到十分鐘,又是一通公司电话,这次是另一个部门的经理,同样绕圈子绕了半天,才踌躇不决地说他有个案子卡在总裁那里很久了,送了好几次都没过,该怎么办? 顾子青请对方将案子寄给他,对方马上惊喜地说好。 顾子青帮忙了一个,随后又来一个,一个两个呷好道相报一样,陆续都打电话过来询问,感觉像是所有人都压抑已久般,迫不及待地找他处理工作上的事。 于是那一天,顾子青虽然在家,却接了整天公司的电话。 到了隔天更是夸张,公司的几个经理联合起来,偷偷地和顾子青开了场视讯会议,顾子青终于忍不住问起了公司的状况。 这才知道公司不是不需要他,而是严丞风严禁所有人与他接触。 顾子青身为严丞风的秘书,向来就是负责协调各部门的工作,也最清楚如何调动安排工作计划才能符合严丞风的心意。 他一不在,公司虽不至于停摆,但也是一团混乱,所有事情都挤在一起,没有计划也没有个轻重缓急,虽然有黎安琪,但她才刚进公司,对各部门的脾性还不了解,没办法协调出所有人都满意的安排。 堆在总裁办公室待裁决的文件像山一样高,大家都知道因为顾子青不在,严丞风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谁也不敢这时候去烦他,偏偏事情又等不及要处理,大伙愁得没法子,天天围着人事部张经理问顾子青何时回来,张经理被缠得烦了,只好不顾总裁命令偷偷打给顾子青。 有了张经理开头,向来直性子的企划部袁经理也按捺不住,偷打电话给顾子青,发现顾子青还愿意帮忙处理公事后,便又把这消息告诉给其他部门经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的工作都被延宕太久,一旦被顺利解决,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开始不顾总裁严令,纷纷打电话给顾子青。 顾子青了解状况,结束了和公司的视讯后陷入了沉思,他想不透严丞风的用意,真的无法接受他为何不解雇他?不解雇他又为何不让公司的人接触他?严丞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连顾子青也摸不清了。 然后又过了一天,居然连黎安琪都打电话给他了。 「子青……你、你现在还好吗?」 顾子青很惊讶,因为印象中总是从容自信的黎安琪,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一样。 「我很好,怎么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那个自信的黎安琪居然哇地哭了出来,吓了顾子青一跳。 ……严丞风,你到底对人家作了什么? 顾子青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黎安琪的情绪安抚下来,然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黎安琪口了知道最近的事。 自从顾子青开始放假后,整个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当然造成这股低气压的源头就是严丞风。 本来严丞风作事严苛无情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但是因为十年来身边总有个温煦顾子青在,多少和缓了严丞风的冰冷,所以没有人知道少了顾子青这个温控阀的严丞风有多可怕。 明明外面是炎热晴朗的六月天,公司里却是寒风腊雪的十二月,愈靠近总裁办公室那股冷气就愈发严重,每个人进去前都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的皮包得紧紧得才敢进去,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而身为第二助理秘书的黎安琪更是首当其衝,短短两个星期被操得不成人形,一靠近总裁办公室就忍不住瑟瑟发抖的程度,简直快得ptsd。这才受不了的打电话给顾子青求救。 顾子青这才知道为什么头一个星期公司没有人敢打电话给他,一直到这星期才开始疯狂打。大家在总裁的严令下不敢打扰他,但最后还是受不了公司每天的低气压纷纷一个个打电话给他求救。 顾子青叹了口气,非常清楚严丞风大约是心情不好进入了工作狂模式。同时也担心他这工作狂模式若没人懂得帮他理顺大部份的事,他只会愈作愈不爽,愈作愈勉强自己,强迫症似地想将所有事处理到完美才肯罢休,也难怪大家会怕成这样。 顾子青也担心,严丞风虽然压搾属下很兇,但他对自己更严格,工作狂模式一旦开啟,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子青,你什么时候回公司?」电话里听得出来黎安琪真的吓到了,只怕现在对严丞风唯恐避之而不及,就算一开始有什么心思也被冻熄了。 顾子青在电话里指点了一下黎安琪,却还是没有松口回去的日期。 吐花的事被严丞风知道了,也不知道严丞风是什么想法,他怕,严丞风心情不好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他现在拿什么脸回去严丞风的身边? 15-完结不了什么鬼 现在整个公司内大概只有严丞飞不受严丞风这股冷气团的影响,在这风暴内依旧安然处之,顾子青请假后,严丞飞儼然成为眾人得以依靠的靠山,只是如今这座靠山也要离开了。 公司里的人在会议室内帮严丞飞办了小小的送别会,送上鲜花礼物,依依不捨地道别一阵子后,严丞飞才回到总裁办公室内。 为了不破坏送别的气氛,严丞风很识相地窝在他的办公室内埋首于永远作不完的工作之中,直到严丞飞进来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周遭的空气彷彿往下降了十度般,严丞飞却不以为意,对着严丞风笑了笑。 「我的送别会,你为什么不下去?」 「我去作什么?」严丞风冷淡地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公司里的人怕他怕得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严丞飞听了摇摇头,放下手上的花和礼物,走到严丞风身边,无畏严丞风冷淡的态度,一手支在他的桌上,斜着身体靠近他说:「你就是这样大家才都那么怕你!」 「怕我无所谓,工作有作好就好了。」严丞风撇开受伤的眼神,冷硬道。 严丞飞同情地看着他的大哥,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像那些人一样怕他、讨厌他,就像一个月前的他一样。 可是自从在屋顶上听了顾子青说的话后,他开始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严丞风。 然后他发现他大哥这个人……其实笨得可以,笨到让人不禁想要同情他的程度。 严丞风不是一个擅于对别人亲切的人,他的自尊心又太高,不懂向人示弱也无法掌握与人交往的尺度,索性彻底地扮个坏人。 但这样的严丞风会记得公司所有人的名字和专长,会帮家里有小孩出生的人找理由加薪,会让家里有状况的人去协调工作,会让想出头的新人负责重要工作……公司里的人虽然每个都抱怨他冷血难相处,可是进来严氏的人却没有一个想过要离开。 他的心其实很软,只是以坚硬的冻层包里住,挖开来里面却是柔软肥沃的泥土。 第一个看出严丞风这点的人是顾子青,所以顾子青才会喜欢这个人喜欢了这么久。如果没有顾子青,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看穿他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可是他却想将这唯一的顾子青从这人身边带走。想想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但谁叫这人从未好好珍惜过顾子青,他若能对顾子青多留点心,早些发觉顾子青的心意,会让顾子青难捱那么多年吗? 换个角度,严丞飞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喜欢顾子青,喜欢他单纯炙热的眼神,喜欢他表面精明,却又容易被他逗得跳脚的样子,最喜欢他对感情专一而执着的样子。他从未那么渴望得到一个人,希望那个人某天也能将那专注的眼神投向自己。 他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定能好好地珍惜回馈顾子青那份真挚的深情。 所以即便他将严丞风的感情看得很清楚,他却又不想让顾子青发现它,只要顾子青永远都不知道,他就能将顾子青带走,假以时日后或许顾子青就能像爱严丞风一样爱上他。 他算盘打得好好的,可偏偏一对上严丞风,又让他整个愧疚心起,像蚂蚁一样啃蚀他的心头,叫他坐立难安。 这几天他就一直这么反覆犹疑,对严丞风的愧疚和对顾子青的喜欢间来回拉扯。 严丞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忽然沉默也不以为意,只是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厚重像书一样的东西。 「给你。」 「这什么?」严丞飞一怔,伸手接过,随意翻了下才发现竟是严丞风自编的管理实务经验,上头满满创立公司的注意事项,管理要诀,还有针对已上市同类型公司的优劣分析……。 「有时间就看看,或许对你有帮助。」严丞风口气依旧冷淡,彷彿只是顺手给个东西般,但这样的书对想创业的人而言,却像是一本极珍贵的武功秘笈般。 严丞飞拿在手上,那厚实的重量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严丞风心里一定知道他不想靠严家的金援,不想靠严家的势力,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帮他。 看着手上厚达两百多页的书,他到底多早前就开始准备这个?他明明那么忙,有那么多事待处理,却还花心力亲自为他作这个?而他却还卑鄙地想着将顾子青带去巴黎的事。 这简直……要让他无地自容了。 严丞飞摇着手上的书,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哥,与其给我这个,你不如花点钱投资我吧?」 他这么说等于不再抗拒严丞风的帮忙。 严丞风的眼睛亮了亮,有些讶异,随即像是要掩饰什么一样表情更加生硬,道:「那你得先提出你的计划让我评估值不值得投资,我不想作亏本生意。」 严丞飞没有错过严丞风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光芒,他知道严丞风很开心,也知道严丞风这么说是以对等合作的态度,而不是单方面的投资方,他扬了扬嘴角道:「行,一定叫你满意!」 「嗯,我等着。」严丞风点了点头,沉默了下,难得面带犹豫,动作缓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严丞飞狐疑地看着严丞风将那封信慢慢地推到他面前,他才看清上面的字,是一封解聘函。 「请你帮我拿给他,由公司解聘的话,他还能多拿笔资遣费,公司不会亏待他的。」严丞风压在信上的手指慢慢收回,屈起成拳,指尖紧紧地掐入掌心中,用力到青筋都浮起的程度。 那个他是指谁,他们都很清楚。 严丞飞当下肃起神情,问:「为什么要这么作?」 「你不是找他一起去巴黎吗?」 严丞飞一怔,也不问严丞风是怎么知道的,而是问:「你就捨得将他给我?」 他虽然很想将人带走,但又突然为那人感到不值。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不是吗?」严丞风垂下眼,表情有些苦涩,说:「子青很好,很能干,一定可以帮你把公司作起来,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别伤了他的心。」 严丞飞简直想吐血了。 「你知道他的花吐症,你应该也查过什么是花吐症,而你却只得到他喜欢我这结论?你就没想过其他可能吗?」 「能有什么可能?」严丞风难得自嘲地弯了下嘴角,不喜欢严丞飞,难道会喜欢冷冰冰的他吗? 「你们感情很好,子青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而且子青生病那天你不是从子青家出来吗?」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出顾子青在严丞飞身旁整个都活泼起来的样子,不像在他身边是那样拘谨,不是喜欢严丞飞又能是谁? 虽然不知道顾子青在顾虑什么,顾虑到得花吐症,但严丞风看得出来严丞飞喜欢顾子青,否则不会处处维护他,也不会在酒会上直接吻了他……严丞风的心很痛,但他选择忽略它。 顾子青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必须选择对子青最好的方式。他喜欢严丞飞的话,他就不该绑着他。 严丞飞顿时哑口无言。 那是顾子青的私事,严丞飞知道他不应该帮他告白,但此刻他真的很想摇着严丞风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喊:你这个白痴!顾子青喜欢的是你! 他以为严丞风对顾子青是有感情的,但原来他的感情这么凉薄可以说让就让?他真的为顾子青感到不值。 严丞风冷笑了两声,方才对严丞风的那点愧疚登时烟消云散。 「你说真的吗?你真的要将他给我吗?」 「他不是我的东西,别用给这个字,他喜欢你,如果他想跟你走的话,我不会绑着他。」 「你就这么大方?一点也不想挽留他?」 严丞风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子青人很好,我开口的话,他一定会留下来,可我难道能那么自私吗?」 「何况他和你走的话,他能帮你很多忙,有顾子青的话,你的公司一定会成功,虽然你緋闻很多,但我相信你一旦认真的话,不会让子青伤心的。子青跟着你,我很放心……」 你现在是在演哪门子的苦情男主角?严丞飞真的被气到了,以至于没发现今天严丞风反常的话特别多,而且特别坦率的样子。 「你这傢伙!」严丞飞气得揪着严丞风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拉起。「你如果是真心要放他走,好,那你就亲自把这封信交给他啊!你有种就亲自跟他说……」 「好痛……」 好痛?严丞飞的话被严丞风突然的低语打断。他应该没有很用力啊? 严丞飞这时才发现严丞风没什么挣扎地任他拉着衣领将他拉起来,明明办公室内冷气隆隆,严丞风的额上却佈满冷汗,将他的头发打湿贴在脸上。 「哥,你还好吧?」严丞飞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他虽然还揪着严丞风的领子,却能感觉严丞风的重量全压在他揪着的那隻手上,好似他已无力支撑一样。 「……好痛。」严丞风闭着眼重覆着同一句话,听起来像是无意识地低喃,接着全身软倒在严丞飞身上。 「哥!」 16-终于完结什么鬼! 严丞风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的vip病房里,手上吊着点滴,旁边是陪着他一宿未眠的严丞飞。 见他醒来,严丞飞起身倒了杯水,拿着药回到他面前将他扶起。 「医生说你起来就先把药吃了。」 严丞风脑子还有点昏沉,难得温驯地听话,吃完药后,严丞飞又帮他躺好。 这一切让严丞风有些不习惯,浑沌的脑子渐渐清明,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此刻大概也猜得出发生什么事。 见他没说话,严丞飞就自己说了:「你知道你把自己搞成胃溃疡,差点就要胃穿孔了吗?」 严丞风沉默着。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他特别虚弱的关係,即使脸上刻意装着冷漠,看起来却像是在赌气中的倔强少年。 严丞飞简直被他的样子气笑了。 「你为什么都不说?痛成这样也不看医生?」 医生说严丞风的胃溃疡应该有好几天了,他居然可以一直忍耐着叫人看不出来,每天还是正常地处理工作的事,该说他的意志力太过坚强吗? 严丞飞气他也气自己,他就在他身边每天看着,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他的异常,也没注意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休息,没发现顾子青不在后,严丞风原来一直在勉强自己。 严丞风太冷酷、太强悍、太能干,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也是人,也会有压力,也会累,会倒下。甚而连严丞风自己都忘了,还当自己真的无所不能。 过度努力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搞到病倒。 「我有吃药。」严丞风闷着声音说,似乎不能接受自己这么虚弱的样子。 「你只是一直吃止痛药而已吧!」 「那我现在看过医生可以回去了?」说着严丞风支起身体就想坐起来。 「回去哪?」严丞飞见他要起身,连忙压着他。 「公司。」严丞风挣扎着想下床,可惜虚弱的身体敌不过身强体健的严丞飞。 「躺好,医生说你至少要在医院观察两、三天。」 「我休息不了那么久。」公司事情都处理不完了,他哪有时间休息?严丞风瞪着他,可惜严丞飞根本不怕。 「公司你不用担心,顾子青已经先过去了。」 严丞飞想起早先打电话给顾子青时,顾子青先是紧张了一下,随后马上冷静下来了解状况后,居然不是第一时间赶来医院,而是决定先去公司处理事情,他还纳闷了一下。 结果顾子青说:『严丞风在医院有医生照顾,我去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去公司把他担心的事处理好,他才能好好休息。』 现在看起来,顾子青真不亏是最了解严丞风的人。 严丞风一怔,懨懨地躺了回去。 「我又麻烦到他了。」语气听起来十分自厌。 「麻烦到他又怎么了吗?他不是你的秘书吗?」 「解聘函……」 「我还没给他,他不知道。」严丞飞顿了下,是同情也是见不得严丞风虚弱的样子,忍不住道:「其实我没有非要带他走不可,你自己看看没有他,你把自己逼成了什么样子。」 严丞风默了下,抬起手臂盖住自己大半张脸,也像是要盖住自己的难堪、脆弱。 「是我太没用了……」严丞风的声音闷闷地从手臂下传来。 ……总裁,您讽刺谁呢? 严丞飞忍下白眼的衝动,叹了口气道:「你何必一定要将人推给我?你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在吗?」 顾子青刚好处理完公司的事,安静地推门进来,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出。 严丞飞向他比了个嘘声进来的手势,顾子青不出声地走过去,正好听见严丞风的回答:「就是因为有感情,才希望他好不是吗?这些年来,我太习惯依赖他了,他太好、太能干,不管我的要求多无理严格,他都能作得让我满意,让我不想再去适应其他秘书,就只依赖他一个人,却从没想过他会不会无法负荷?」 严丞风的手一直盖在脸上,好似这样才可以让他卸下平日的冷硬,安心地吐露真心。 「他从来没跟我抱怨过什么……而我也就以为他可以,而没有去注意,最后居然是你来跟我提醒他身体出了状况,我才知道。我想补救,所以找黎安琪进来分担他的工作,但黎安琪根本不行!看着他又咳又吐的状况愈来愈严重,却还要你来靠他掩饰,完全不敢让我知道,我真的……很生气。」 严丞飞:「……」 「我气我自己认识了他十年,当他的上司那么久,居然还是让他那么怕我,居然无法成为让他信任的人,连生病都想瞒着我……」 「……」顾子青默默地拿起严丞风的药单起来看,上面含有镇定放松的成份,难怪严丞风会突然话多了起来…… 「让他跟着你比继续跟着我好,你比我更温柔体贴,他喜欢你也信任你……只是我以为我可以放他走,没有他也能作好工作的事……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不能没有他……」严丞风的声音闷闷地从手臂下传来:「我真是太没用了……。」 严丞飞强忍着想吐槽的衝动,看了下顾子青,又看了眼严丞风,最后摇了摇头道:「那是骗你的,我没有喜欢顾子青,也没有要带他去巴黎的意思。」 「什么?」严丞风放下手臂转头看向严丞飞,也同时看到坐在严丞飞身旁的顾子青。 「顾子青?」想到刚刚的话全被顾子青听去,严丞风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却忘了病床就这么小,他一个大动作让他的身体一时失去平衡,险些要滑落床下。 「小心!」顾子青吓一跳,连忙扑上床稳住严丞风将要滑落的身体,可这么一来也让他们的姿势变得非常曖昧。 顾子青半个身体压在严丞风身上,严丞风本就穿着较宽松的病服,顾子青这一扑抱,将病服拉开了大半,露出严丞风白晳厚实的胸膛,而顾子青的脸就靠在那片裸露的胸膛上方,在严丞风一个低头的距离。 「对、对不起……」顾子青慌张的想起身,但那样的姿势下找不到不碰到严丞风的支撑点。 最后是严丞风扶着他的双臂让他顺利起身。 两人的双颊都有默契地染上一抹红润。 「你什么时候来的?」严丞风很快稳住表情,冷静地问,却控制不住狂乱的心跳和持续加温的脸颊。 「刚刚。」顾子青同样红着脸,小声地回答。 「你都听到了?」这是一句废话,但严丞风还是忍不住想问。 「嗯。」顾子青点头。「全部。」 严丞风:「……」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总裁的……不是怕你、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怕被你发现……」顾子青低着头解释。 「怕被我发现你得了怪病,会让我对你另眼相看?」 「不是,总裁查过花吐症吧?」 严丞风点头。那天他马上查了会吐花的疾病,当然也知道了什么是花吐症。 那是暗恋一个人而不敢说造成的疾病。只是他以为顾子青喜欢的是严丞飞,所以才想着让他们在一起。 他从没想过顾子青喜欢的会是自己。 严丞飞看着两人一会,接着道:「我是因为和顾子青有约定,才假装喜欢他来试探你的。」 严丞风因为他的话而错愕,顾子青也同样转头看着严丞飞。 「你和他约定什么?要试探我什么?」 「那天我发现了子青的花吐症,我用这个威胁他向你隐瞒我想独立的事情,同时也答应他会帮忙他的单恋……」严丞飞摊了摊手,站了起来,用着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道:「事情就是这样囉!」 严丞风愣了愣,看向顾子青红到快出血的脸颊,像是这时才终于恍然大悟。 严丞飞拍了拍顾子青的肩,示意他该向严丞风好好的坦白。 顾子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带着感谢,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情绪,随后他转向严丞风,不再掩饰对他的爱慕景仰,那压抑了十年,累积的情感,在此时终于能一倾而出。 「我从以前就一直喜欢你了,只是我听说你不喜欢同性恋,所以不敢跟让你知道我喜欢你……」 严丞风一时无语,但染上红晕的脸颊却洩露了他的心情,一会才低低地反驳:「我……我没有不喜欢同性恋……」 如果他会排斥同性恋,又怎么会鼓励顾子青和严丞飞在一起,又怎么会对于顾子青喜欢严丞飞的事感到心如刀割的疼痛。 事实上,或许早在更久以前,他就将顾子青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咳……」严丞飞轻咳一声,看着两人的身影,识相地离开病房。 一朵白色的小雏菊无声无息地落在病房内的地板上,随着踩踏的脚步被扫入了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没有人跟我说这会传染啊……」 走廊上,严丞飞低声自喃的话语,也似自嘲般,随着他的身影慢慢没入医院往来的人群之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