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第1章 回乡 云城,入秋十分,已经带着初冬的冷冽寒意。 就像云城近几年的经济形势,萧杀。 早些年云城作为煤炭能源要市,红得发紫。 这些年能源产业萧条,热闹变成了冷寂,好多人都去了外乡打工。 市区步行街冷清的像是荒漠。 一家外面装饰很非主流的店铺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透过摆着绿植的飘窗看去,大厅正中站着两个青年男女。 男人身材高大,很帅气,不过此时脸上的表情带着厌恶甚至是狰狞。 他抬起手几乎戳到对面女孩子的鼻尖上。 对面站着的女孩儿,长的很漂亮,五官给人感觉舒服。 穿着一件米色布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针织开衫,头发用一根木簪绾成很古典的发髻。 气质不凡。 她此时定定看着面前咆哮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学时候那个温润如玉的俊朗学长,毕业三年后,居然被世俗利益风蚀成了如此面目可憎的样子。 “刘瑶!你就是自以为是!” “你现在也是奔三的人了,好好找份儿工作有那么难吗?” “先是奶茶店,后是书店,然后是剧本杀,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干啥啥不行,说你废物你还真是个废物!” “让你和你爸妈拿钱买婚房,你说了吗?” “我也是瞎了眼,就不该找你这种父母离异的,你瞧瞧现在卡在婚房这儿,你们家过意的去吗?” “我妈说让你赶紧找份儿工作,我们一起还贷款?难道只靠我一个人吗?” “我告诉你,我妈说了,这房子不能加你名字?” “你还想出一部分首付加名字?你想什么呢?” “别的女孩子结婚不都是供装修,买车吗?别人也没提加名字的事儿,偏偏你这儿就不行了呢?” “刘瑶,再这样下去,我们就……” “昨天晚上你车上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刘瑶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意。 她自己创业,不喜欢别人安排她的生活,她也愿意为了这个谈了三年多的恋人让步。 可……这些都不等于她傻。 高明一下子愣住了。 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冷冷盯着刘瑶。 “你别特么血口喷人!一个同事,你就这么疑神疑鬼的。” “下班后她离家远,我顺道送她一程怎么了?” 刘瑶无奈的笑了出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家在城东,你在城西住,送她一程?” “每天从最西面送到最东面?” “顺道送回家的女同事,挂在你脖子上,热吻?” “你……”高明低吼了出来:“你跟踪我?” “刘瑶,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卑鄙?” 啪! 刘瑶狠狠一巴掌扇在这个她爱了三年的男人脸上。 “高明,不爱就是不爱了。” “不爱一个人,可以找无数种理由。” “你渣就算了,请不要给我身上泼脏水,我觉得恶心!” “好,分手,刘瑶!像你这种性格孤僻,自以为是的老女人,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高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狠狠甩上了门。 门上挂着玻璃相框,她和高明的合影,摔落在地上,碎成了渣儿。 刘瑶颓丧的坐在散乱的布艺沙发上。 窗外的阳光西斜,朦朦胧胧的暖光照在刘瑶身上,晕成一个独特的光圈。 她就像是舞台上唱独角戏的丑角儿,孤独,可怜,迷茫。 刘瑶回顾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随后各自组建了家庭,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她反而成了那个无处安放的。 读大学的时候,被学长高明追求,以为找到了真爱,到头来现实还是狠狠教她做了一回人。 自己创业了几次都失败了,赚的,赔的,加起来手头也就剩下四十万块。 准备结婚吧,得过且过,结果自己还被婚前绿了一把。 刘瑶抬手狠狠搓着脸,明明在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无尽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淹没了她,让她有点点的窒息。 回忆起林林总总,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童年在乡下,和姥姥一起生活的日子了吧? 那个时候是最无忧无虑的。 可以卯足了劲儿玩儿。 河里捉鱼,山坡上摘野果,要么就爬上古长城的烽火台看着蔓延到天际的草场。 外婆会在这个时候喊她的名字。 “妮儿,妮儿,回来吃饭啦!”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将刘瑶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她拿起了手机,居然是姥姥打来的电话。 刘瑶忙接通了电话。 “姥姥!”刘瑶觉得身体里溜走的力气一点点的回到了身上。 那边没有人应声,只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瑶的一颗心悬了起来,感觉到不对劲儿。 “姥姥!”刘瑶紧紧抓着手机。 外婆在乡下现在是一个人住,舅舅外出打工,后来将全家都带到了城里。 外婆不想来城里,就自己一个人住。 “姥姥!”刘瑶的乡音因为急切的呼喊,都有些破了音。 “娘?”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手机另一侧袭来。 娘?刘瑶一下子从布艺沙发边站了起来。 不对劲儿啊!姥姥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对着她喊娘。 她刚要说话,突然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大嗓门儿。 “你这又作什么作?这又给谁打电话呢?” “快挂了挂了,过来吃饭了!” “喂!您是……”刘瑶耳边传来了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刘瑶有些淡色的唇紧紧抿了起来,随后拨打了一个很久没有打过的电话。 “瑶瑶?”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意外还有点惊喜。 刘瑶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母亲这个词儿在她的记忆中陌生的可怕。 她酝酿了很久,那一声妈还是喊不出来。 “姥姥是不是病了?” “哦,你姥姥岁数大了,有些老年痴呆症的症状,我请了同村的三婶照顾。” “多久的事情了?”刘瑶一颗心像是被人重锤了一下,憋的难受。 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妈妈接到城里,离开了那个村庄后,很少再回去。 没想到当年那个牵着她的手,喊她妮儿吃饭啦的人,居然病成了这个样子? “人老了,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瑶瑶,你别太担心。” 刘瑶很排斥那边的唠叨,找了个借口冷漠的挂了电话,不在乎电话那头的感受。 她胸口憋着一团火,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她妈妈的气。 回去,必须要回去! 做一个决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当下拨通了房屋中介公司的电话。 三年的打拼,失败的爱情,都去他的吧! 她得回去看看她的姥姥。 看看那个陷入了极度糊涂混乱,却还记得她手机号的亲人。 第2章 被骗 深秋的威鲁堡村,应该是它四季中最美丽的时候。 刘瑶转租了剧本杀的网红店,退掉了公寓的租金,收拾好行囊,开车行驶在通往威鲁堡的乡道上。 道路两旁种满了笔挺的白杨,刺入了天际。 金黄的树叶洒落了下来,衬托着悠远的天际更加的莹蓝清透。 沿着乡间柏油路一直朝着林间深处行去,感觉像是走进了北欧童话世界。 很快汽车开到了威鲁堡村口,之前进村的路突然挖了一条深沟,也不知道要修什么,估计得改道。 她忙停下了车,站在沟沿前看向远处的街头。 没想到很久没回来,村里的变化这么大。 人也少了不少,小的时候村里面到处都是闲坐聊天的人。 现在看过去,灰蒙蒙的一条破败的街道贯穿了整个村庄。 街道两侧的房屋一多半儿是空着的,有的因为长期没人住,院墙都塌了半边。 很少看到小孩子到处跑的情景,只有几个耄耋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过街头。 “喂,干什么的?”一个流里流气的粗犷男声从刘瑶的背后传了过来。 刘瑶狠狠吓了一跳,忙转过身。 公路东侧的坡地上面散着一群脏兮兮的羊,勤奋的啃着草根。 羊群前面站着一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很不合时令的沾满了草屑的迷彩布棉裤,外面罩着一件土绿色棉大衣。 黑色针织帽下面露出一缕倔强的头发,长的给人第一眼很有犀利哥的气质。 不过没有犀利哥的忧郁,有点点痞气。 “你干啥的?”那人又问了一句,睃着一双桃花眼,很不礼貌的上下打量着刘瑶。 如今村里人都进城打工去了,但凡是年轻一点儿的都搬走了。 村里面很少回来个活人,更别说是刘瑶这样年轻好看的女孩子。 刘瑶对这个放羊的羊倌儿,感觉有点点的不舒服。 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个人,之前她也偶尔回来看过姥姥。 也就是呆一中午,吃顿饭就匆匆离开,很少和村里人见面。 刘瑶笑问道:“大哥,我是回村探亲的,麻烦问一下,怎么进村?” “姑娘是回来探亲的吗?不早说,都是一个村的,我带你找路去。”羊倌儿很温和的笑道。 刘瑶对这人的印象好了一些,忙上了车。 羊倌儿走在车头的前面,刘瑶小心翼翼按照他的指示,朝着村子西面的一条土路开了过去。 这条路很难走,刮着车的底盘,听得刘瑶心头直哆嗦。 她越开越觉得不对劲儿,忙降下车窗看向了外面的羊倌儿。 “大哥,到底怎么进村啊?是不是走错了?” 刘瑶记忆中的威鲁堡只有刚才走的那一条进村的路,两边都是黄土高坡的丘陵地带。 村子座落在古长城的脚下,这一条主干道直接通向村子最里面,一直抵达古长城脚下。 她现在已经严重的偏离了这条主道,再这么走得翻车。 “没事儿姑娘,再往前走走有个土墩子,拐过去就是一条好走的道儿,绕过后山进村绝对没问题。” 刘瑶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开,刚转过羊倌儿嘴巴里说的那个土墩子,突然车身一颤。 轮胎空转,发动机轰鸣声很大,却寸步难行。 车轮陷进了一条小沟里,彻底走不了了。 刘瑶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土墩子转过去的地方有个土坑,显然是人为挖出来的。 她猛的抬起头看向了羊倌儿,羊倌儿嗦着牙花子得意的看着刘瑶。 “你什么意思?”刘瑶狠狠吸了口气。 “当然是这个意思了,”羊倌儿抬起手,粗糙的手指头搓了搓。 刘瑶真的是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果真穷乡僻壤出刁民。 她好不容易回乡一次,还遇到了这种地痞流氓。 刘瑶脸都气红了,没理他,径直走到车头的位置。 她蹲下身看向了前车轮,卡在一条一米多深,半米宽的小土沟里。 想要开出来,下面得垫土,光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猛的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地痞羊倌儿。 “多少钱?” 她不想惹事儿。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事儿,况且人家有备而来。 羊倌儿斜着眼,嘻嘻笑着,伸出了脏兮兮的五根手指头。 “五百!” 刘瑶真想一巴掌呼他脸上,拿出了手机看着他道:“微信扫码!” 羊倌儿斜着眼冷笑:“你逗我玩儿呢!咱这村子就趴在山头上,信号时好时坏的。你给我微信转账,我也得能花呢!” “现钱!我只要现钱!” 羊倌儿冲刘瑶伸出了手,手指头指甲缝里到处是泥污,一看为了挖这个坑,骗过路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瑶气的头疼。 她忙走回到车里,打开包包,只找到三百多的现金。 这年头谁身上带这么多现金的,都是微信支付宝转账。 她狠狠吸了口气,抓着三百多块的碎票子走到羊倌儿的面前,摔到他手上。 “我没有带太多现金,只有这么多了。” “我告诉你,爱要不要!” 羊倌儿的眼睛都瞪圆了,破口大骂了出来,朝着刘瑶冲了过来。 “臭不要脸的,跟爷们儿我玩儿这一套!!看我不……” “张二麻子!干什么?你又发什么疯?”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刘瑶背后传来。 刘瑶其实也怕了,在这种荒郊野岭的,被一个男人攻击后果可不好受。 背后传来的一声,简直像是救命的仙乐一样好听。 刘瑶忙转过身。 从灰黄色的土坡下面疾步走上来一个人。 让刘瑶意外的是,居然是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 现在还不到年关的时候,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很少在这个时候回村。 远远看去,那人就像是暗沉山谷中陡然升起来的一轮初阳。 温暖,夺目,光芒万丈。 他大约二十多岁,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了白皙却很健壮的胸膛。 黑色休闲长裤,配着一双不太搭调的黑色老北京牌儿布鞋,却丝毫没有冲淡他的俊朗清正。 这人长得很好看,俊挺的眉,深邃的眼眸,眸底有光。 唇形也好看,不过此时因为愤怒微微抿着,笑起来应该很温柔的那种。 那一瞬间,刘瑶想到了山楂树之恋里的男主。 是的,眼前的这个人,给她感觉就是那种澄明干净的气韵。 长得太干净太好看了。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来,站在一棵杨树下。 深秋金黄的叶子,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像是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王子。 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他也看到了刘瑶,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忙朝着刘瑶走了过来。 第3章 外号 刘瑶看到面前走过来的青年,感觉像是沐浴在三月春晖中,那是希望之光。 她刚要走过去,没想到耳边一阵风荡起。 那个想要讹她的羊倌儿张二麻子,先她一步冲到了青年的面前。 他用油腻脏污的手,变戏法儿似得拿出了一根不知什么牌子的烟卷凑到青年的面前讪讪笑道:“领导,您怎么来了?” “听村里人说您不是在城里开会吗?” “这么早就回来了?” 青年的眼神很冷,没接他的烟,点着他挖出来准备坑人的那个深土坑,咬了咬牙。 “张二麻子!你警告你!” “你在局子里光案底都不知道留了多少了。” “偷鸡摸狗也算了,现在你这干啥?劫道儿来了?你是不是想把牢底坐穿才算?” “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也要为你城里读书的女儿好好考虑考虑!” “你孩子学习不错!别被你这个爹给坑了!”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孩子以后万一想考个公务员或者读军校警校什么的,你留这么多案底不是坑你家娃娃吗?” 张二麻子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子终于收敛了一些,变的整肃起来,给人很是森然的感觉。 刘瑶替面前的青年捏着一把汗。 这个羊倌儿看起来比青年大一轮的年纪,被骂成了这个样子,万一翻脸怎么办? 不过张二麻子称呼青年领导? 刘瑶有些猜不透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 威鲁堡村的村长她认识,早些年当过几天村小学的校长,后来做了会计,现在应该是个温和的白胡子老大爷。 如果是城里的年轻干部,看着他那双分明干农活儿下地,沾染了尘土的布鞋也不像。 就在刘瑶不知道该怎么称乎对方的时候。 青年已经责令张二麻子将刘瑶车轮下的土坑填满,还帮她将车子推了出来。 张二麻子悻悻然赶着羊群从另一条道儿回村去了。 刘瑶忙冲青年伸出手笑道:“真的谢谢你了,我叫刘瑶,是咱村王佑贵的外甥女儿。” “哦!”青年忙握了握刘瑶的手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你是贵叔的外甥女儿!你是不是小时候还在咱们村子里读过几天小学,后来进城了?” 刘瑶猛地抬起头仔细打量起面前青年的轮廓,隐隐觉得在记忆深处藏着这么一个影子。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她不敢放肆的辨认。 现在听青年这么一说,她忙低声喊了出来:“你……你是那个……二吨半……啊……对不起对不起!!是郑钧!” 刘瑶忙连声道歉。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五六岁的时候跟着姥姥一起住在威鲁堡村。 那个时候姥姥和舅舅舅妈分家了,姥姥住在旧村最北面的窑洞里,带着她生活。 舅舅住在政府帮忙盖的新村。 她那个时候,每天早上喝一碗姥姥熬的小米粥,被姥姥厚重粗粝的手掌牵着。 穿过羊肠的道儿,古老的桥头,来到南面新村的小学里读书。 小学里的男孩子们正是顽劣的时候,喜欢互相起外号。 那个时候郑钧的爸爸很能耐,是村里唯一开大车的司机。 郑钧爸爸开的货车承重是二吨半,随后二吨半的称呼就传开了。 “没事!没事!!”郑钧笑着摆了摆手,“听着这个外号还亲切一些呢!” 刘瑶看看着他将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郑钧低头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有魔力,像是笼着一层光。 “我刚大学毕业,在外面晃荡了几年,去年考了村官,正好分到了咱们村。” “大学生村官儿啊!了不起!”刘瑶冲他比了个赞。 郑钧最大的毛病就是在女孩子面前,会很害羞。 此时在刘瑶的面前,不自禁的一抹红晕偷偷爬上了他俊朗的脸颊。 他看着刘瑶道:“你看起来混的不错,在哪儿高就?现在是不是休假回来?” 刘瑶顿时脸色一僵,本来压在心底的沉渣,还是偷偷泛了起来。 原本以为不会再为那个渣男心痛,但记忆是有时效的,慢慢消退总得需要些时间。 郑宇察觉出刘瑶眼底的不对劲儿,忙低声道:“对不起。” “那个啥,村口这边要修进村的水管子,我带你从另一条路走。” “那谢谢啦!”刘瑶松了口气,将失恋带来的不良情绪再一次压制了下来,被它深深埋进最深处的角落。 刘瑶按照郑钧指引的方向,顺着另一条路绕到了村里。 威鲁堡的年轻人几乎都走光了,后来离开的是一波接着一波的中年人。 刘瑶入眼看过去,街头到处是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们佝偻着身子,像是被压弯了的剑锋。 曾经在这片热土上战斗过,生活过,垂垂暮年,纵然被生活压弯了腰,也不肯屈服,离开。 威鲁堡是他们梦的开始,也是梦的终点。 刘瑶开车停在南边新村的土坡上,自从舅舅一家搬进了城里,姥姥就搬到这里居住。 最北面的窑洞塌了不能住人了,现在老太太挪到了南边来住,顺道儿给儿子看房子。 这房子啊也是有脾气和生命的。 如果不住人,不出三五年就像是鬼屋一样,再过十几年,就塌了。 那些搬到城里的人,人人身上都牵着一根线,不管他走得有多远。 哪怕客死在异乡,魂魄也要飘回到儿时住着的院子里,入土方为安。 那不是院子,那是旅居他乡之人的寄魂之所。 刘瑶下了车,和郑钧道别后,提着东西朝着一处红漆木门的院子走去。 院子看起来很大,院墙都是半砖半土坯砌成的,木头门上的红漆几乎掉光了去,斑驳得有些忧伤。 门虚掩着,刘瑶轻轻推开。 映入眼帘的风景熟悉到让她想要哭泣。 一大片空阔的院子,东侧是猪圈,西侧是羊圈,东南拐角是土厕所。 即便是盖满了各种猪羊圈,可还是空阔的厉害,又辟出来几块儿地,种了豆角,西红柿,黄瓜,黄花菜,茄子。 每样都种了一点,花红柳绿的很好看。 迎面连着五间正房,东面三间住人,西侧两间放着粮食,做储藏室用。 看着那些故旧的窗花,想起来那个冬季下雪天姥姥给她剪窗花的温馨,刘瑶唇角不自觉渗出一丝笑意。 她提着买来的东西忙朝着正房走去,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狗吠声。 “谁啊!”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 第4章 敲打 迎面从正房冲出来的女人,长着一张圆盘脸,像是刚刚烙出来的大饼。 泛着光泽,还带着几分热气腾腾的劲儿。 五官不是很好看,也不怎么丑,眉眼都合适,就是有点点胖,给人感觉像是五官都挤在一起。 她看到刘瑶后先是定了定神,猛地喊了出来:“瑶瑶?” 这一声瑶瑶,让刘瑶猜出来她就是那个照顾姥姥的三婶。 她在电话里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 三婶不是真的血亲关系,村里的人沾亲带故,盘根错节。 三婶的名号呼了出去,整个村的人都这么喊。 她十六七岁就嫁进了本村,那个时候男人还在矿上上班,比她大十岁。 大家都以为她嫁好了,最起码矿上下井的矿工,那几年真的是工资很高。 在人人都省吃俭用的年代,三婶家天天肉,真能馋死个人。 好景不长,这些年煤矿整改,关的关,散的散。 三叔下井的时候,被矿石砸断了腿,偏偏工作的那个小煤矿矿主逃了。 所有的治疗都是自己出钱,几乎掏空了家里的积蓄。 眼看着儿女都大了,儿子也二十七八岁,算是老小伙子了,还没有娶媳妇。 三婶又不能丢下断腿的老伴儿自己个儿进城打工,日子实在是太难熬。 好不容易在刘瑶妈妈这边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就是伺候得了老年痴呆的刘瑶姥姥,一个月拿三千块。 这三千块对于三婶婶已经是巨额收入了,她此时看着刘瑶突然回来,有点儿心里头打突。 不知道人家外甥女儿回来,这是监督她有没有好好伺候,还是…… “瑶瑶,你啥时候回来的,也不和婶子说一声。” “吃了没有?我给你做饭去!” “刚收了点儿玉米,你三叔拿着去磨坊磨了,婶子给你烙饼!” 刘瑶笑着道了谢,拿着东西走进正房的门。 东面的屋子里,土炕上躺着一个人。 西面单独收拾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摆着一张床。 正屋倒厦摆着一张小床,估计是三婶方便照顾自己姥姥,临时歇脚的。 刘瑶缓步走进东面的屋子,炕上的被褥还算收拾的干净,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耳边传来南面厨房里炒菜烙饼的声音,还有隔壁院子黄牛的叫声。 一切都活了过来。 刘瑶定定看着躺在炕上睡着了的老人,穿着一件白底蓝花斑点纹的秋衣秋裤,盖着被子,睡得很沉。 刘瑶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苍老到这种地步。 姥姥脸上的沟壑更深邃了几分,只有眼角眉梢显示出她年轻时候的硬朗轮廓,倔强,坚韧。 她身材佝偻的厉害,似乎萎缩了几寸,就那么蜷缩在一处,虽然睡着了,嘴角还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扁着。 露出被子的两只手,枯老的像是陈年树枝的枝杈。 刘瑶缓缓跪在了地上,握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手,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呀!这是咋的了!瑶瑶?”身后传来三婶惊慌失措的低喊声。 刘瑶忙站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婶子,我有话和您说。” 三婶脸色一变,她觉得刘瑶回来这事儿,会不会冲击到她好不容易拿到的这份儿工作? 她忙陪着小心带着刘瑶去了南房,南房也是五间,专门有一间做了厨房,还有两间卧室。 三婶将小炕桌放在西侧的炕上,不多时麻利的将烙好的饼子,土豆茄子炖菜端到了桌子上,另外炒了个鸡蛋算是讨好刘瑶。 刘瑶吃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眼底湿漉漉的。 儿时的味道还在,可是村子里的人真的过的不好。 一路上她也看出来了。 他们这座城主要是靠煤炭发家的,现在煤炭行业不景气,行业转型也搞不好,很多人的工资都只能维持在一千到两千块左右。 一句话,那是在活生生挣命。 更不用说威鲁堡村从地里刨食讨生活的村民,这样下去迟早得穷死。 刘瑶极慢极慢的咬着土豆儿,脑子里总有个念头想要抓住,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抓。 “瑶瑶,你这一次回来……”一边的三婶看着刘瑶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忐忑。 刘瑶抬眸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整肃。 雇人这种事儿,刘瑶在城里头开店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 雇主太软弱可欺,或者做甩手掌柜,下面的人容易出幺蛾子。 但是太严苛了,又容易激化矛盾。 她这么整肃的看着三婶,三婶的额头瞬间渗出了汗珠。 刘瑶索性不吃了,抬起手隔着玻璃窗点着外面猪圈里的一头大白猪,羊圈里的几只奶山羊,还有院子里啄食的小鸡崽儿。 “三婶,我这一次回来就不走了。” “啊?”三婶慌了起来,人家外甥女儿亲自回来照顾姥姥,她不就失业了吗? 刘瑶话锋一转:“三婶,这些猪羊鸡都是你养在我舅舅家的吧?” “住在这里,吃在这里,月工资三千,还用我舅舅家的存粮养你家的鸡猪羊,卖了钱又是一笔收入!” “瑶瑶!你这可咋说的!!”三婶子的如意算盘分分钟被刘瑶打穿了去。 她忙从炕上滚站到了地上,一张胖脸顿时青红不定了起来,几年没见这个丫头,怎么变的这么厉害了? 刘瑶冲她笑了笑,抬起手将站在炕头地上的三婶子拉着重又坐了下来。 刘瑶定定看着她,眼神很冷,脸上却挂着笑。 “三婶,我姥姥病着,院子里这么乱不合适。”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次回来,我准备长住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我这人喜欢安静,不喜欢院子里到处是动物屎尿的气味儿。” “况且屋子里有病人,总不能环境这么脏乱差吧?” 刘瑶定了定话头看着三婶道:“这样吧,三天的时间,您将这些东西弄走。” “院子收拾利索后,继续帮我一起照顾我姥姥,如果我看着舒服,我姥姥也好了起来。每个月除了我妈给您的三千外,我再加一千!” “什……什么?”三婶顿时喜出望外,忙笑道:“这可是怎么说的,那敢情好!我马上去找人收拾!” 三婶是个精明人,一个月多加一千块,比她在这里贪这点喂猪喂羊的小便宜划算得多。 大不了将猪羊鸡都转回到自家院子里,让李瘸子想办法。 “那行!婶子现在就去找你三叔商量!” “等一下,”刘瑶抬眸看着面前急慌慌的女人,淡淡笑道:“听我把话说完。” “但凡是我发现你对我姥姥照顾不周,亦或是动了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婶子,那就对不住了!我可要换人了!” “咱们这小县城,四千块雇佣一个辅助性保姆,那是天价!谁都愿意来!” 三婶顿时脊梁骨冒凉气,怎么王佑贵家的这个外甥女给人感觉有点点的让人害怕?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院门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5章 疯狂的想法 “请问有人吗?” 郑钧的声音很好听,清冽,有一点点的磁性,识别度高。 刘瑶一愣神,也不能和三婶继续掰扯下去。 该说的话,她都说完了。 怎么做,那得自己体会。 “三婶,我去看看!”刘瑶下了炕,穿上马丁靴走了出去。 三婶看着刘瑶的背影更是多了几分崇拜。 那个声音她熟悉,就是他们威鲁堡村的大学生村官儿。 还是县委扶贫办驻威鲁堡工作组的组长。 年轻有为,人长的俊,办事能耐。 村里面几家有女儿的人家,不知道背地里打听了多少次了,可人家城里人的心思他们这些泥腿子也猜不透。 按理说也奔三十的人了,就是没个结婚的意思,村里头像是他这么大年纪的男孩子们早就结婚抱娃了。 一开始还有人问,现在也淡了那份儿心思,也许人家郑组长看不上他们这些人家呢。 如今可倒好,瑶瑶一回来就勾搭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好得也算是个领导。 不行! 三婶子一拍大腿,得赶紧先将院子里那些猪羊鸡弄走。 以后怕是得好好巴结瑶瑶这个丫头了,好处一定不少。 刘瑶走到门口,拉开门,正对上门口站着的郑钧。 郑钧换了一身干净的灰黑色运动服,那双沾了泥土的布鞋也换成了运动鞋。 刘瑶发现郑钧真的很适合这种休闲打扮,一米八的大个子,配上这一身,瞬间朝气蓬勃了起来。 看着刘瑶盯着他瞧,郑钧白皙俊朗的脸颊上微微有些灼热。 他实在是窘迫得很,一面对女孩子就脸颊发烧,这病不好治。 “这是我妈摊的荞麦面饼,我想你在城里也不常吃这种东西,就拿给你尝尝。” 刘瑶接过了郑钧手中抱着的海碗,上面还盖着红瓷盖子,阵阵的香气从盖子的缝隙渗透了出来。 她之前领教过威鲁堡村里的舆论浪潮,她小的时候爸妈离婚,被带回了姥姥家。 七大姑八大姨们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边纳鞋底儿边议论她母亲的长短,一直到一年后才消停了。 现在她抱着郑钧拿过来的荞麦饼,送回去不知道怎么和三婶子解释。 “郑同学,你陪我出去转转吧!这个我正好拿着路上吃!” 郑钧一愣,随后心领神会。 两个人像是有了默契一样,没有挑村子的正中心去,而是沿着后坡,穿过一条乡道朝着两里地外的古长城遗址走去。 这是刘瑶最爱的一条路线,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现在。 她抱着还热乎乎的海碗,同郑钧一起顺着院子后面的土坡爬了上去。 上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沟壑纵痕。 此时金秋时分,草正处在黄绿之间。 像是给广袤的黄土高坡铺了一层绒毯,绒毯的纵深处,一条仅容一辆拖拉机通过的小道儿笔直的伸展到远方。 左右两侧都是荞麦地,开着雪白的荞麦花,随着风一晃一晃的,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一直从亘古唱到了现在。 穿过了荞麦地,再往北走就是古长城遗址。 威鲁堡的古长城遗址最远可以追溯到汉代,不过只剩下了一些土堆,看起来像是历史的坟茔,淹没在华夏文明的长河中。 偶尔挣扎着,努力地让后代子孙发现它们曾经也辉煌过,存在过。 更多的古长城遗址是明代的,保存的还算完整。 郑钧带着刘瑶坐在一座坍了半边的烽火台上,俯瞰着另一侧的五路山山脚,再过那边就是古代蒙古的地界儿了。 刘瑶这一路攀爬有点儿气喘,郑钧早就将她怀中的海碗接了过去,扶着她坐好。 “那边是古代养马场,村民们在里面养羊,还是县城文物局的人下来教育了一通,修了了栅栏才将这里保护好。” 刘瑶顺着郑钧指着的方向,看向了远处古代的养马场,四周的土城墙都塌陷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轮廓。 显得有些荒凉,倒是比那些人造的长城更多了几分魅力。 “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旅游资源,硬是发展不起来!”郑钧感叹了一声。 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只剩下了老弱病残,荒凉得就如这古长城一样。 他好不容易碰到刘瑶这个罕见的年轻人,还是小时候的同学,因此话也多了起来。 刘瑶打开了郑钧怀中的海碗,撕下来一块儿金黄色饼子,阵阵的荞麦香扑面而来。 她咬了一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张姨做的饼子就是好吃,好久没吃到了。”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郑钧的妈妈就经常烙饼给她吃。 那个时候,她是班里的外来户,郑钧是班里的文艺小青年,两个人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她也偶尔和郑钧玩儿,郑钧会带饼给她吃。 没想到男孩子也是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她差点儿没认出来。 后来郑钧的爸爸出车祸去世了,他的妈妈带着郑钧去城里读书,没想到现在又跟着儿子搬回到村里住。 郑钧笑了笑,将怀里的海碗整个放在刘瑶的手掌心:“爱吃就多吃点儿,我再让我妈给你烙。” 刘瑶心头一暖,又撕了一块儿饼塞进嘴巴里,突然点着远方的草场笑道:“郑钧,你看那个地方像不像刺激战场里的海岛地图?” “那些草滩,还有草堆?” 刘瑶说完后,突然觉得自己挺搞笑的,也许郑钧不玩儿这种吃鸡游戏呢! “是啊!你不说,我还真的看不出来!”郑钧也跟着笑了出来,点着那边的一片林子。 “如果一落地,在那边苟着,从林子里爬出来就能直接进决赛圈。” 刘瑶转过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郑钧:“老天!你也玩儿电竞游戏?” 郑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牌双星!” “我去!!”刘瑶忙跳了起来,“带我带我!!大佬求罩!我最好成绩也才是个星钻二级。” 郑钧笑看着面因为遇到了同一个游戏的玩家,兴奋的脸颊红扑扑的女孩儿。 他刚在村口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脸的困顿憔悴,此时瞬间消散,那张脸也变的明艳了起来。 郑钧有点儿看呆了,又红了脸,忙别开视线。 “好!今晚我们组队玩儿!” “太好了,其实这里完全就能建一个真人版的吃鸡游戏场啊!”刘瑶站在烽火台上,像是指点江山的一代霸主。 “我记得南方有些城市就有这种真人吃鸡游戏场馆,那地方太小看着就憋屈!哪里有这里壮阔啊!” “如果在咱们威鲁堡村也建造一座真人游戏场,一定能赚钱,你想想看整个华北地区的游戏玩家有多少?” “到时候也能带着咱们村里的人脱贫致富,你说……”刘瑶突然不说话了,她分明从郑钧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实的希望。 “不是……我……我胡言乱语呢!” 郑钧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刘瑶道:“说下去!继续说下去!!” “说……说什么?”刘瑶被郑钧的狂热给吓到了。 第6章 指点江山 也不怪郑钧这么激动,他不光是威鲁堡的村官儿,也是县委扶贫办威鲁堡村的扶贫工作组组长。 之前郑钧为了让威鲁堡村摆脱贫困,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 这个村子处在高坡上,缺水,缺资源。 发展农业吧,梁子上的旱地,根本结不了多少粮食。 矿产没有,都是县城南面才有煤矿,他们在最北面,荒凉得很。 开工厂,交通还不方便。 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就守着一条古长城的残垣断壁,熬到了今天。 之前村里的人还能沾着县城其他地区煤炭资源的光,下井,赚几个挣命钱。 现在倒好儿,煤矿都停工停产了,连个受苦受累的地方都没有了。 郑钧曾经也发展过养殖业,主要是村子里种不出多余的粮食来,哪里有那空余发展养殖业。 买饲料养殖的话又太贵,交通也不方便,养大后卖也是个问题。 张二麻子更是个坑爹的,直接将郑钧送的十几只养殖用的小鸡崽儿,当作了下酒菜。 郑钧气的差点儿扇他耳光! 在刘瑶来之前,郑钧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在思考这个问题。 威鲁堡的村民想要赚钱,究竟怎么个赚嘛? 直到刚才面前的刘瑶站在烽火台上,叉着腰,像是一员女将,指点着江山。 郑钧就像是修仙陷入了瓶颈,一下子被人打破了瓶颈,整个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抓住刘瑶的手,激动得喊了出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多谢,多谢,多谢你提醒!” 郑钧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看着刘瑶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按照你说的办!咱们这个村儿,其实就适合旅游业!” “这么原生态的古长城,这么好的资源,我过去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没有朝着这方面想。” 刘瑶的手被郑钧攥得生疼,突然心里头那个压抑着的东西,也随着郑钧语无伦次的话,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她不是要留在村里吗? 总不能坐吃山空啊! 既然郑钧说要发展旅游业,她可以投资啊! 当下两个年轻人一拍即合,甚至蹲在了土墩子上,用木棍儿在泥土地上开始圈圈点点了起来。 大到真人吃鸡场馆的经营理念,小到玩家们的落地方式,再到营销工具和场馆管理,一套粗略的方案就这么形成了。 宁静的威鲁堡村民们,此时还在墙头根儿晒太阳,绝对想不到他们的命运,就此被土墩子上的两个年轻人彻底改写。 刘瑶当下和郑钧分工。 她之前做过剧本杀的工作,对于这种线下游戏开发操作起来得心应手。 她负责出资,制定方案,进行后期的管理。 郑钧负责去县委那边批地,批文件,最好能拉点儿赞助资金下来,那就更加完美了。 毕竟建立这么大的线下游戏场馆,刘瑶觉得自己那点儿投入实在是不够的。 两个人分工后,顿时觉得人生不再是慢腾腾的混吃等死,变成了积极向上的光明未来。 郑钧做事很讲究效率,送刘瑶回家后,就去了县城。 刘瑶走进院子里,院子里之前的那些猪羊鸡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正挥着扫帚打扫院子,还用废弃的砖头在那些西红柿黄瓜周围砌出来一圈儿低矮的围栏。 中年男人身上穿着有些脏污的破旧迷彩服,听到院门的响动,忙转身看向了刘瑶。 他长相挺憨厚,国字脸被岁月和贫苦的生活摧残的有点点拉垮。 “三叔?”刘瑶一眼就看出来是三婶的丈夫三叔,姓刘,村里人习惯叫他刘三。 小一辈的称呼一声三叔。 “瑶瑶回来了?”刘三笑眯眯的迎了过来,神情间带着一丝丝的巴结。 现在刘瑶是他们夫妻两个的金主,在刘瑶面前做事小心谨慎了几分。 三婶也从正屋走了出来,看着刘瑶笑道:“瑶瑶回来了?” “我让你叔把院子收拾了一下,还有去年秋收起来的一些花草种子,在这院子里撒一撒。” “等明年春就能长出金盏花儿来!” 三婶为了这份儿工作,难得拼命的浪漫了一回。 不过她在浪漫上面,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能想到就是等到来年春,院子里开满了金盏花儿,仅此而已。 刘瑶刚和郑钧将威鲁堡的江山指点明确,现在心情很好。 如果在威鲁堡村能将线下吃鸡游戏项目建成了后,到时候她既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又能留在这里照顾姥姥,还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价值。 简直就是一举三得,不,是一举好几得的事情。 现在她看着三婶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行,谢谢三叔,谢谢三婶,你们看着办吧!” 刘三和他老婆一听刘瑶这个语气顿时松了口气,估计这一次拍马屁,算是拍对了。 “瑶瑶,你快看看你姥姥吧!她老人家醒了!” 刘瑶忙几步走进了正屋,三婶先走了进去,上了土炕将炕上的老太太扶了起来。 刘瑶细心的发现,姥姥貌似还被三婶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干净的棉质秋衣秋裤,比刚才看到的精神多了。 她越发觉得自己回来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明智。 不是说三婶存了什么坏心思,专门虐待老人。 但是有没有儿女在身边看着,保姆对待老人的态度也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从不用心到用心,立竿见影。 “三婶,我来吧!”刘瑶忙脱了靴子上了土炕,扶住了刚刚坐起来还有些摇摇欲坠的老太太。 三婶知道这是人家祖孙两个要私底下说会儿话。 她忙跳下了炕笑道:“行,我给你做饭去!” “老太太的饭,另外我给煮了面条儿!瑶瑶,你喜欢吃啥,婶子给你做去!” 刘瑶心头一暖,虽然三婶之前贪点儿小便宜,但是人不坏。 “三婶子做啥都成,我不挑食。” “对了,以后三叔也来一起吃吧!” “你在这边伺候我姥姥,三叔一个人在家里做饭也麻烦,大不了多一双筷子,大家一起吃。” 三婶楞了神,眼底是真实的感动,不是之前的讨好。 刘三家里穷,那是村里出了名儿的。 难得城里头回来这么洋气漂亮的姑娘不嫌弃他们两口子,又是加工资,又是留口饭。 三婶声音有点儿哽点了点头:“婶子先谢谢了!” 第7章 钱的问题 刘瑶和郑钧都是行动派,加上年轻人固有的朝气,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力求高效。 连着几天的时间,刘瑶一边帮姥姥治疗康复,一边在姥姥休息的空儿,她做了一份儿很有分量的规划书。 郑钧也将这个信息反馈给了县委扶贫办,希望县文化局能牵头把这个事情做好。 刘瑶将规划书传到郑钧的邮箱后,一直在等消息。 眼看着就要过中秋节了,赶上了节假日审批那些手续又得耽搁一些时间。 她等的有些心烦意乱,也不敢催郑钧那边。 就开着车在后山坡这边一圈圈的转悠,丈量。 威鲁堡境内是古长城遗址保存最完整的一段儿,从最东面开始算起,开车跑到最西面差不多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一段古长城有二三十里长,有古代的养马场,烽火台,还有连绵的土城墙。 养马场距离威鲁堡村最近,还有个小水洼,四周是广袤的土地。 林子,草滩,还有一点点的荒凉戈壁滩。 这种地方修建户外线下游戏场馆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刘瑶将车子停在草地上,背着包爬上了古长城的烽火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再一次参照实地参照物,规划起她的理想和未来。 她拿起手机对着不远处的林子,刚要再拍一组照片,突然穿着黑色休闲夹克儿的郑钧急匆匆走进了她的镜头。 “郑钧?”刘瑶猛地站了起来。 好小子!都快三个星期了,他才回来。 时间漫长到她以为郑钧回到城里上班,都不会再回来了。 “郑钧!!看这里!!我在这里!!”刘瑶从土坡上冲了过来。 郑钧抬眸看到了她。 很长时间,这一幅画面都很深的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她穿着紫色碎花长袖裙子,外面搭了一件灰色绒线马甲,微卷的长发用发带松松绑在了脑后。 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她的背后是一轮血色夕阳渐渐沉在灰色悠长的古长城下,衬托出一种古老的神秘感。 她像一只优雅的精灵,从亘古跑到了现代,跑向了他。 那一瞬间,身心疲惫的郑钧本能的想要抬起手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可临到头还是礼貌的握紧了双拳。 刘瑶停在了郑钧面前,微微有些喘。 眼前的青年笑看着她,夕阳的碎金色在他的眼眸中化成了无数星光。 刘瑶一愣神,小时候做同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这家伙可以帅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她忙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开,正事儿要紧。 “怎么样?批下来没有?” 刘瑶紧张的看着郑钧。 从来没想过要干这么大一件大事,第一次做,有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慌张感。 “批下来了,”郑钧打开随身背着的黑色公文包,抽出来一个文件夹。 刘瑶忙接过来,凝神看去。 土地使用审批函,文化旅游项目审批公文,还是工商局批下来的各种各样的文件,满满凑了一夹子。 刘瑶没想到需要这么多的手续,抬头看着郑钧,一脸的不可思议。 之前觉得三周的时间这么漫长,现在看着面前一堆杂七杂八的文件和手续,突然觉得郑钧办事效率就是在飞。 “厉害!厉害!”刘瑶冲郑钧比了个大拇指,现在除了这个词儿,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钧被刘瑶眼底的小惊喜晃了神,心头一动挪开了视线,温和的笑道:“别急着夸我,咱们这是属特事特办。“ “现在县委的扶贫攻坚任务很重,但凡是类似的项目,都走的是书记的特批通道。” 郑钧说的轻松,可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几乎在各个部门跑断了腿。 “太好了,咱们可以联系工程队了,”刘瑶低头将自己画好的图稿拿了出来,“对了,县委有没有资金扶持?” 终于问到关键部分,钱的问题! 郑钧脸上温和的笑意稍稍有几分垮,低下了头。 刘瑶脸色变了几分。 一般这样的项目都会有专项资金,要么政府直接投资,要么巨额优惠贷款,但是郑钧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啊? “郑钧?”刘瑶眉头拧了起来。 郑钧吸了口气看着刘瑶道:“咱们县城是煤炭大县,这几年行业实在是不景气,县财政连正常工资都发不下来了,别说投资咱们村的这个项目了。” “我也求了县长,他也没办法。” “整个大财政经济不景气,投资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拉投资,不过这个旅游项目办起来后,县委那边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其他的便利条件。” “比如修路等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县委可以联系城建局先紧着我们这边修。” 郑钧的话就像是塞外的西北风,听得人凉飕飕的。 “贷款呢?”刘瑶看着郑钧,她之前的图纸画的有些大,没钱那可是什么都干不成。 郑钧看着刘瑶道:“贷款需要抵押,咱们好像没什么资产可以抵押的。” 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刘瑶透心凉。 两个人乘着夜色还没有降临下去,开着车回到村子里。 刘瑶下车的时候看着郑钧道:“要不集资吧!你一会儿去张村长家里问问,能不能村部开个会?” “先看看村里谁家有闲钱,愿意投资这个项目到时候写进合同里,给他们分红。” 郑钧眼底一亮,随后那一抹亮光渐渐熄灭了。 他不禁苦笑道:“算了还是,这村子里能拿出几万块的都罕见,更别提集资的事情。” “还有一个办法,”刘瑶在大城市里呆过,自然想的比别人多一些,脑瓜子也灵活一些。 “啥办法?”郑钧看着刘瑶,总觉得她不光是个精灵,还是个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咱们先筹集第一批资金,马上动工,等场馆大体盖的差不多了,拿着去银行贷款。” “后续如果运营得好,银行贷款也能很快还清,不过这期间每个环节都不能出一丁点的问题。” 郑钧眉头拧了起来,眼下还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可是这么大的旅游开发项目,怎么可能保证不出问题?太难了。 刘瑶抬起手锤了郑钧的肩头一下笑道:“怎么?怕了?” “郑钧,既然咱们都准备挖掉威鲁堡的穷根,这才刚开始就打退堂鼓,不是我们新时代青年该有的做派啊!” 郑钧被这一拳锤出了豪情万丈,笑道:“谢谢!我是不会认输的!钱能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第8章 谈钱伤感情 刘瑶回家吃了晚饭,随后接了郑钧打来的电话。 晚上在村委会办公室开会,每家每户派个代表来参加。 刘瑶一口答应了下来,心里头却有点点的慌。 这种级别的会议,她还是第一次参加。 刘三吃了饭,拿着手电筒照着路,陪着刘瑶去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反正刘三也是代表,正好儿顺路。 刘瑶换了一件棕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头发绑成了一个马尾。 她刚走进村委会的院子,就看到人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年轻人没有,三叔这种的都算是年轻人了。 剩下的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大爷老太太,还有两个八十多岁的。 刘瑶眼皮抽了抽,这也太老了吧? 院子西面是村委会办公室,东面这一排平房,中间打通了以后,变成了会议室。 威鲁堡全村总共有一百零八户,估计头一次听说开发旅游业这种新鲜事情。 热情很高涨,将会议室堵得严严实实的,临时加的凳子都不够用。 一群人站着的,蹲着的,挤在一起还挺热闹。 刘瑶走进会议室的一瞬间,差点儿被满屋子的烟火气熏晕过去。 旱烟,水烟,劣质烟卷,有一种腾云驾雾的修仙气息。 她一眼就看到站在最中间拿着资料的郑钧,黑色夹克儿,利落的短发,俊朗的脸,让他显得很与众不同。 郑钧旁边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两鬓斑白。 国字脸,黝黑的肌肤上面被风霜刻满了岁月的年轮。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中式夹克儿,很正式的样子。 神色有些暗沉,看不出喜怒,只能看到威严。 正是威鲁堡的张村长,以前是村部小学的校长,后来被村民投票选成了村长。 前些日子刚做了痔疮手术,一直在家里养着,村里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郑钧打理。 没想到他养了几个月病,这个臭小子给他弄出来这么大的摊子。 “刘瑶,这边来!”郑钧一眼看到走进会议室门口的刘瑶。 刘瑶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会议室之前还嗡嗡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郑钧咳嗽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会议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他的声音很好听,一开口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郑钧笑了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今天晚上将咱们张村长和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娘们喊过来,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个事情。” “商量啥事儿啊这是,兴师动众的?”墙角处嚎出来一嗓子,像是破锣和铁锅的摩擦声。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有识辨度了,刘瑶抬头看向了墙角那个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的张二麻子。 还是那一身四季不离身的破皮袄,浑身是窟窿,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冬夏。 “是这样的,”郑钧不理会这个威鲁堡村出了名儿的刺儿头,看着面前的村民道:“县委扶贫办给咱们村下了指示。” “务必让咱们村在未来的几年内脱贫致富,所以啊,这一次从城里回来的刘瑶同志想要在咱们村搞一个旅游开发项目。” “啥?旅游?就咱们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还旅游?”张二麻子诚心捣乱。 那天本来想讹那个城里来的女娃娃五百块,结果被郑钧这个臭小子给搅黄了,他心里面有气。 现在是郑钧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一直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的张村长。 抬起眼眸朝着张二麻子坐着的地方扫了一眼,骂了出来:“你个没成色货!郑组长一直尽心尽业帮咱们脱贫致富,咋的,还欠了你的?” “你上回将扶贫组白送给你的那些小鸡崽儿做了下酒菜,郑组长说你一言半语的吗?” 张二麻子终于消停了。 张村长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得很,一句话顶别人十句。 他转过脸看着郑钧道:“郑组长,你继续说道说道。” 郑钧忙咳嗽了一声笑道:“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在村北面的养马场草滩子上,盖一家线下游戏场馆。” “就是吃鸡游戏!” “啥?吃鸡?”一个尖锐的女声从众多男人们中间脱颖而去,正是村里面的寡妇有全婶。 有全婶的男人早些年下矿,矿井瓦斯爆炸死在里面,那时她才二十岁出头。 后来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矿上赔的三十万给儿子在城里买了房子,儿子还在城里开了小面馆儿,城里儿子太忙就将她的小孙孙送回来让她看着。 有全婶其实也就是四十七八岁,不过被岁月磋磨得厉害,有点儿显老。 即便是显老,她每天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脸上劣质粉底将她的脸面涂抹成了大白色,口红是那种十几块钱的大红色。 学着城里头的女人们烫了头,大波浪用一根皮筋儿束在了脑后,此时仰起头笑得花枝乱颤。 她喜欢调笑郑钧这种俊朗的小伙子,有一种病态的感觉。 “日本子都被咱们打跑这么多年了,还要抓鸡吃吗?” “哈哈哈哈!” 即便是一直端得很沉稳的张村长,脸色也变了几分,抬起头莫名其妙得看着郑钧。 这孩子越来越荒唐了,什么叫吃鸡游戏? “比赛吃鸡还是抓鸡?”老村长眼神显得萌萌哒。 郑钧没想到好好儿的一个开场白,被歪楼歪成了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一边的刘瑶忙接过郑钧面前的麦克风,吸了口气。 她其实性格比较内向,很少这么抛头露面,也就是这几年自己经营了个体产业,慢慢的胆子才练了出来。 “乡亲们,我说两句儿。” 刘瑶看着面前嘻嘻哈哈不成体统的村民,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瑶,是咱们村王佑贵的外甥女儿。” “这一次的项目是我牵头的,这个项目不是吃鸡也不是抓鸡,就是一个线下的游戏项目。”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些人更迷茫了。 不晓得是不是这两个年轻人疯了,还是他们耳朵出了毛病。 刘瑶知道和这些人说得太深奥,他们听不懂。 她心思一顿道:“就好比咱们村儿的人平时打扑克儿牌一样,咱们这也是一种类似于扑克牌的游戏,不过就是放在室外玩儿,还需要借助一些工具玩儿。” “就像是开运动会一样,”郑钧补充。 “奥运会?”一个村民小心翼翼求证。 刘瑶啼笑皆非,好吧这也算。 她看着面前的村民笑道:“类似吧,也就是咱们这个场馆盖起来,会有全国各地的人来咱们村子里玩儿游戏,参观咱们村子里的古长城。” “到时候我们可以修一些滑沙滑草的滑道,开发一些其他旅游项目。” “举办古长城文化周,篝火晚会,戈壁赛车之类的。” “慢慢来的人多了,咱们村的村民就有了工作,还能开饭店,开旅游纪念品店,开娱乐场所,我们慢慢就发展起来了。” “到时候人人都能赚钱,也不用往外面跑。咱们的孩子们就能回家,咱们的孙子孙女儿也不用一年到头做留守儿童,见不到他们的爸爸妈妈。” “等我们有钱了,可以好好办我们自己的小学,中学,甚至是高中,也不至于村里头留不住老师。” 刘瑶就像是这世界上最有迷惑性的妖女,嘴巴里吐出来的话语,渐渐让威鲁堡村的村民们陷入了美好的幻觉。 直到郑钧站了起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笑道:“现在主要有一个困难,就是咱们先期的资金不够,看看各位能不能从家里拿点儿钱出来。” “算是大家伙儿入股合资,到时候签合同盈利后给大家分红!” 四周突然鸦雀无声,村民们瞬间清醒了过来。 “哈!敢情来要钱的啊?” “不是个骗子吧?” 刘瑶心头隐隐有些担忧,得,不能谈钱,谈钱伤感情。 第9章 不想这样活 果然人都是物质性的动物,但凡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事情,立场高下转变。 村民们不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纷纷叫嚷了起来。 “这意思是村北头盖房子还得咱们掏钱是不是?” “什么玩意儿嘛?” “俺孩子预收书费的钱都没有,到哪儿给你弄钱?” “城里来的大骗子吧?” “乡亲们,”郑钧越听这个话儿越不对劲儿,忙抬高了声调道:“大家先不要激动,大家听我说!” “咱们今天开会就是和大家说一声这个事儿,不是非要强制大家出钱投资。” “咱们的意思是有愿意入股的,咱们有正经合同,到时候会分红。” “创造的一切福利都是咱们村里的福利。” 郑钧的话刚落地,会场里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谁高声说了一句:“有那闲钱还不如给老婆娃娃割二斤肉,跟这儿磨牙呢?哼!” 随后一片应和声,不到半个小时会议室里走的干干净净。 什么理想,什么分红,都抵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抱着自己微弱的收入图个安稳。 本来拥挤的会议室里,瞬间空荡荡的,像是处在冰冷的荒原上。 只剩下了刘瑶,郑钧和坐着的张村长。 气氛有些尴尬,也有压抑,这份压抑浓烈的化也化不开。 刘瑶对张村长的印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跟着姥姥在威鲁堡村小学借读了一个学期。 那个时候的张村长还是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中年汉子。 十几年没见,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历经风霜的陈皮核桃,皱巴巴的,佝偻着。 她看着张村长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一边的郑钧也站了起来,看着张村长道:“村长,其实按照辈份我还得喊您一声舅舅。” 刘瑶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沾点儿亲戚关系,郑钧的妈妈张桂梅是张村长的远房妹妹,隔了三代之后了,关系也不是特别亲近。 郑钧先攀了个亲,毕竟自己现在和刘瑶一起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儿,不说点儿什么过不去。 没想到他刚开口,张村长抬起手止住了郑钧的话头,随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将手里头的烟屁股狠狠吸了最后一口,古塘色宽厚脸颊上掠过一抹严肃。 “小郑,咱们村儿大概就是这个穷命!” “祖祖辈辈留给我们这一片黄土地,就是让我们按照之前的办法活着。” “你担任咱们村扶贫组组长也有一年多了,工作做了不少,其实咋说呢!” 张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看到隔壁村的几个年轻娃娃,和你一样也是大学生村官。” “人家就挺会活着,村里面的事情忙忙就成了,应付应付就行了。” “听舅一句话儿,好好再考个公务员,要么再考考研究生之类的,像隔壁村的那几个学习学习。” 郑钧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血色像是退潮的水,一点点从他俊朗的脸颊上散了下去。 即便是站在他身边的刘瑶都能感受到他万般的悲哀,愤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绝望。 他就像一枝陈年的老枪,孤独的矗立在他自己荒芜的战场上,英雄寂寥。 刘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貌似这一次闹剧一样的旅游扶贫事业,还没有在威鲁堡村里展开,就被村民们人手一盆冰水兜着脑袋浇灭了。 浇在他脑袋上最狠的就是来自张村长的这一盆。 如果说威鲁堡村最开明的人是谁,最能为这个村子着想的人,那一定会是这位老村长。 看着村里娃娃们越来越少,看着村子里的老年人越来越多,死气沉沉,压抑之极的威鲁堡,那就是老村长的一块儿心病。 可他认命了! 张村长披着袄子缓缓经过郑钧的身边,抬起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长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眼看着老村长佝偻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色中,郑钧突然开口了。 “村长,您是不是觉得我也和隔壁村的大学生村官一样?” “我来威鲁堡就是为了镀一层金粉,然后考回到县城做公务员,以后这就是我的政治资本,我就能借着这个升官发财?” “郑钧!!”刘瑶觉得郑钧的这个话儿说的有点儿过了,忙低声提醒。 郑钧依然死死盯着张村长僵在夜色中的背影,狠狠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村长,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娃!” “我喝着这个村的水,吃着这个村的小米长大,我对这个村子是有感情的!” “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郑钧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 他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死死盯着老村长的背影道:“我真的真的试过了,什么都不管用。” “养鸡养猪养羊,搞副业,我还自己拿着铲子连着去梁子上找煤!” “我是……我是真的疯了!” “我居然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可我就是不信邪,为啥别的村子能脱贫,我们就不行?” “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吗?” 郑钧低吼了出来,却侧身点着刘瑶道:“直到她出现了。” “她给我点了一条思路,不是老天爷不给我们饭吃,而是老天爷早就赏饭给我们吃了,是我们不敢吃啊!” 老村长缓缓挪过了身子,还是没有看郑钧。 郑钧吸了口气道:“村长,我们守着这一条上千年留下来的古长城,却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 “就是因为我们的思想被锈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混吃等死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常态,”他缓缓平复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生活。” 老村长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郑钧的长篇大论,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走进了夜色中。 四周的空气几乎都凝固了。 刘瑶好半天才敢走到郑钧面前,她抬起头看着郑钧,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眸。 “我们再想想办法,其实图纸可以画的规模小一点儿,场地再缩小三分之一,我那边带回来的钱就够用了。” 郑钧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姑娘,会议室晕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分外的柔和。 郑钧这一刻想要抱抱她! 第10章 陈年的甜蜜 刘瑶抬头看着郑钧给他打气道:“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来。” “我回去把图纸再改改,这个项目一开始咱们想的可能太完美,要求高,投资也大。” 刘瑶知道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资金的事情,她之前开店也攒了一些钱。 如果一期工程的投资稍微缩减一下,还是能应付的。 郑钧吸了口气道:“没事的,资金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想到办法的。” 刘瑶点了点头,和郑钧一起离开了会议室,回到院子里。 姥姥睡醒了,三婶正在喂姥姥喝粥。 “三婶我来吧,”刘瑶洗了手接过三婶手中的碗,坐在了炕沿边。 她小心翼翼将碗里的粥上下掂着凉温了,才慢慢送到姥姥嘴里。 老太太很安静,似乎待在亲人面前前所未有的放松。 三婶坐在小凳子上给老太太洗衣服。 她定了定神才不好意思的看着刘瑶:“瑶瑶,你三叔也回来说了。” “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海柱这孩子还没个媳妇,攒的钱得用来给海柱娶媳妇的。” 刘瑶忙笑道:“没事的,三婶。” “我和郑钧开会也就是和大家伙儿通个气,这个项目的投资就是想先紧着咱们村里头的。” “都是自愿的,三婶不要在意。” 三婶松了口气,总感觉自己给刘瑶干活儿,也像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这件事情不太合适。 不过这个刘瑶也挺让人不理解的,放着城里的好日不过,跑回来受这个罪干什么。 她当家的已经和她说了刚才的情况,村里人都觉得这对小年轻不太正常。 三婶本来不想管闲事,不过刘瑶这丫头为人大气,而且不是那种欺负人的人,也没架子。 她定了定神,捞了一把盆里的洗衣液沫子,抬起头看着刘瑶道:“瑶瑶,按理说三婶不该多嘴的。” 刘瑶笑道:“您算是我的长辈了,有什么话儿,您尽管说。” 三婶吸了口气道:“瑶瑶,这女人一辈子,就是图个安逸。” “咱能嫁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手头还有点儿银钱,再生养个好娃娃,这辈子就算是享福了。” “我听你舅妈说起过你,在城里虽然赚了钱,但是也不容易。” “咱们这地头儿,除了荒土棱子,啥都没有。” “你攒钱也不容易,堪堪丢在这里,实在是……实在是不划算。” 刘瑶心头微微一顿,她懂得好赖。 三婶这话儿也实在。 她在城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也攒了百八十万,如果这一次投资到威鲁堡村的旅游项目黄了后。 刘瑶都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她可能会一无所有,还会被人认为是疯子。 只是人这一辈子,安安稳稳的活,也是一辈子。 偶然轰轰烈烈一次,固然是碰得头破血流 最起码活过了,也算是一场别样的经历。 这一生,刘瑶总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 不是她不甘于平庸,而是她总觉得人生而为人,总是需要在漫长的旅程中,有一点东西可以回忆的。 刘瑶冲三婶笑笑:“谢谢三婶提醒。” 她多余的话没有办法解释。 夏虫不可语冰,她自己内心了然就好。 三婶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也只能提醒到这儿。 这不是她的娃,如果是她的娃,这么胡闹,她非得拿着笤帚把子揍得她满地找牙不可。 败家玩意儿,攒下的钱,就这么败掉吗? 还旅游项目,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发展个什么旅游业? 这不扯淡吗? 三婶忙完了活儿,回自己家先喂牲口去了。 晚上她还要过来和刘瑶替换着守着老太太起夜,幸亏老太太就是稍稍带点儿痴呆,还不至于屎尿不能自理。 即便如此,她也得看着。 不过刘瑶这孩子通情理,晚上也会替她一两天,让她回家歇着。 想想这么通情达理的姑娘,怎么就听不进人劝呢?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得搞什么旅游业? 三婶走后,老太太也躺下了。 刘瑶还像小时候一样,躺在姥姥的身边,看着墙壁上那些岁月斑驳的老旧的画。 刘瑶这一次准备投资村里的线下吃鸡游戏场馆,不管是对于威鲁堡村的村民来说,还是对于她自己,都是顶顶疯狂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迈出的这一地步,究竟对不对? 刘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身边躺着的姥姥,缓缓抬起手。 风干枯枝一样的手紧紧攥着,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姥姥?”刘瑶忙侧过头看着身边寡言慈祥的老人。 “给……给……”姥姥现在说话有些不太利索,吐字还算清晰。 她伸到刘瑶脸颊边的手,一点点摊开,那一瞬间李瑶觉得姥姥像个女王。 打开王杖将全部的美好呈到了她的面前。 刘瑶借着稍稍有些昏暗的灯光看向了姥姥的手掌,满是年轮的掌心中规规矩矩躺着一颗水果糖。 是那种路边摊卖的硬糖,也不知道在身上藏了多久,外面的糖纸都磨破了。 刘瑶微微一愣神,说真的这种快过期的糖果,她之前碰都不碰的。 “吃……甜的……”姥姥碎碎念,豁牙的嘴巴露着风,声音有点点的急促。 就像小时候,姥姥给刘瑶单独烙的糖饼。 在她放学后,用温热的提笼布裹着,推到她面前。 “饿了吧,快吃,甜的。” 刘瑶接过了姥姥掌心里糖,撕开糖纸送进了嘴巴里。 很甜,带着点儿薄荷的味道,不过是陈年的甜味,怪怪的,甜甜的。 姥姥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混浊的眼睛,睡着了。 刘瑶品咋着甜味,盯着陈旧泛黄的天花板,耳边是亲人温宁的呼吸声。 她有什么理由,还没有开始就离开威鲁堡村这个她二次创业的战场? 第二天一早,刘瑶将真人cs游戏场馆的规划图,重新修改了一遍。 每一步都做了预算,然后整理成册准备去郑钧家一趟。 她这几天打了一通电话,能筹到钱的同学朋友都问了一遍。 加上父母之前留给她的钱,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万。 初期的工程投入应该是没啥问题的,她定了定心神,带着规划书去了村东头郑钧的家。 刚走到郑钧家的院子外,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傻?那个刘瑶从城里为啥要回来?还不是城里混不下去了?” “谁能知道她钱是怎么来的?有全婶说她在城里指不定被包养了呢!” “妈!闭嘴能不能?”郑钧愤怒的低吼声,惊的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 刘瑶定定站在郑钧家的门外,身体僵在了那里。 第11章 流言蜚语 入秋威鲁堡的风分外的猛烈,那风声听起来如同鬼哭狼嚎。 不过比鬼哭狼嚎的风声更不入耳的是村里头那些碎嘴老女人的长舌,对年轻女人的揣测和污蔑。 这世上也是奇了怪了,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心头住着一个恶魔,越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越是她们的公敌。 刘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村里的寡妇有全婶,招来她这么下作的攻击? 她现在没那个脸进院子里去找郑钧,虽然她清者自清,可也少不了尴尬。 刘瑶转过身忙要离开,院子里张桂梅的声音更是拔高了几个调子。 “站住,把银行卡留下,这些钱都是你爹早些年跑车赚下的。” “还有我这个寡妇娘在城里累死累活打工攒下来的。” “这些钱都是给你娶媳妇儿用的,你现在和那个刘瑶才见了几面,就把钱全拿出来给人家?” “你想过你老娘吗?想过你死去的爹吗?”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个不省心的!过来讨债啊!” “行!你要是非要拿走这些钱也行,你让那个刘瑶嫁过来做媳妇儿!” 张桂梅的声音突然变的亢奋了起来。 虽然儿子很优秀,长得一表人才,可到现在快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就是不找对象,这不往死里坑人嘛? 现在好不容易给他攒下了娶媳妇儿的钱,他居然全部拿出来要给那个城里来的女人投资什么旅游业,这不往死里坑他们老郑家吗? “妈!你就别说了行不行?” “我就要说!”张桂梅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 “从城里回来的女孩子,妈也见过,哪儿见过自个儿开车,动不动几十万出手投资这个,投资那个!” “就算是有全婶胡说八道,可她那么厉害为啥不在城里混,跑咱们村里干什么?” “小钧,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儿!” “哼!不给我们家做媳妇儿,张嘴闭嘴就来骗钱的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鸟!” 刘瑶真的没法儿听了,慌不择路的转身离开。 突然身后的院门呯的一声被推开,郑钧气呼呼的走了出来,嘴巴里吼出来一声不可理喻。 两个人一下子撞上了,刘瑶眼角抽了抽。 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人家母子说话的,可现在这个情况估计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 她忙咳嗽了一声,拿起了手中重新整理好的规划图冲郑钧尴尬的笑道:“我昨天晚上修改了一下,今天拿过来想和你商量商量。” “那个啥,你要是忙得话,咱们改天再约日子。” 郑钧比刘瑶还要尴尬,刚才自家老妈那些话不知道刘瑶听到了没有。 他觉得自己在刘瑶心目中立起来的好人设,瞬间坍塌成了渣。 这下子,更加紧张了,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 “我们现在去……去后山看看养马场,我想的……后山那边……今天挺暖和……我们走走……不不不……我意思是说我们对着图纸再去实地看看……” 郑钧已经说不去了,声音都微微带着颤抖。 失恋的刘瑶经历了感情的挫折,此时看着恋爱小白的郑钧语无伦次的样子。 刘瑶心头里那一丝丝的愤怒,瞬间被一股子好笑取代。 “好,我们去后山再研究一下图纸,如果可以的话,”刘瑶边走边吐出来一口气道:“赶在入冬前,最好请工程队来把游戏场馆的根基先打好。” “明年开春,就能盖主体场馆了,夏天可以试运营!” 郑钧连连点头,心头却有些惭愧。 他好得是个男人,遇到事情还不如一个女人冷静有魄力。 山野的风带着庄家丰收的沉甸甸的香甜气息,刘瑶和郑钧边走边谈,很快到了养马场的长城脚下。 郑钧将手中的银行卡递到了刘瑶的面前道:“这里有三十万,你拿着吧!” “我们先把一期工程做起来,就按照你说的办。” “先弄一期工程,然后找银行抵押进去,再贷款……” 郑钧突然发现刘瑶看他的眼神不对,嘴里的话说不下去了。 刘瑶笑了笑,没有接他手里的银行卡。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掩饰也没有什么意义。 刘瑶别过脸,看向了苍茫的大草地。 风将她鬓边的长发吹了起来,在她光洁柔美的额头上跳着舞。 她苦笑了出来:“我不是诚心想听你们说话的。” 完了!郑钧那一刻脑子嗡的一声。 “刘瑶,你听我解释,村子里的那些女人屁的本事没有,一天到晚就喜欢议论别人的长短。你别往心里去!” “我妈她现在更年期了,我……” “我知道,”刘瑶转过脸看着郑钧笑了笑,随后坐在土台子上,俯瞰着下面微微有些发黄的草坡。 “你不用解释,我小的时候,我爸妈离婚,村里人不也是说三道四嘛!” “都过去了,无所谓。” “我觉得是他们闲得慌,如果人人都忙着赚钱,哪有那个闲工夫嚼别人的家长短,对吧?” 刘瑶抬起手将银行卡重新推回到郑钧的手中道:“这事儿说好的,是我投资。” “之前想的要搞一笔大的买卖,才想到集资。” “既然大家不乐意,这个钱我一个人出了,到时候我赚大头,眼红死村里这帮人。” 刘瑶唇角勾起了一丝俏皮,给人感觉像是三月的风,机灵古怪,和煦温暖。 郑钧看着她的眼神闪了闪,吸了口气,塞到刘瑶的手中。 “拿着,这是我的投资!到时候记得给我分红!” 刘瑶瞪大了眼睛。 郑钧脸上写满出了坚决,看着刘瑶道:“这件事情虽然你出大头,可也有我的份子在里头。” “咱们这事儿不含……不含个人私情,就是我想投资!” 刘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张阿姨那边……” “你听她胡咧咧,我也毕业好几年了,里面大部分也有我攒下来的工资和年终奖!拿着!记得给我合同,到时候我还要分红呢!” 郑钧将分红两个字儿咬得死死地,生怕刘瑶不收下。 他本来五官生的很俊朗,此时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有些孩子气的幼稚。 刘瑶唇角微翘笑了出来。 她点着远处古养马场的草滩,像个睥睨群雄的君王道:“那好!以后这里就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郑钧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的宠溺了起来,笑骂道:“别往那边指,那边还没钱去打!” 第12章 后浪推前浪 一个月后,刘瑶和郑钧联系好的工程队,正式进驻了威鲁堡村。 这下子,就像是在滚开的油锅里丢进了一盆冰冷的水,瞬间炸开了锅。 威鲁堡的村民不想这两个小年轻这一次来真的,还真的要在村子北面的古养马场那边修建那个什么吃鸡来着的游戏场馆? 老天爷啊!这是要将威鲁堡的天都捅下来吗? 得了消息的张村长,忙披着一件羊皮袄颤颤巍巍,忍着痔疮手术后酸爽的痛,疾步走出了家门,来到了村口。 远远就看到七八辆拉着沙土和器械的卡车,三辆边走边转的水泥搅拌车,还有后面跟着的一辆挖土机。 再后面是两辆大巴车里载着的工人,大巴车后面还有拉着几辆车的板材,估计是先给工人修住着的工棚,然后正式开工。 等工人们的工棚搭建起来后,县里面分管扶贫这一块儿的马副县长也赶了过来。 郑钧带着依然懵逼状态的张村长在养马场外面的平地上举办了一个简短的奠基剪彩仪式。 刘瑶手中捏着小剪刀,剪开大红色的绸缎后,感觉将最近几天憋着的劲儿一起剪断了,一瞬间有些恍惚。 马副县长个子不高,身材微胖,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不过因为扶贫攻坚任务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工作压力大,前额的头发也脱光了,有点儿地中海的感觉。 他握了握刘瑶的手笑道:“刘瑶同志好好干!咱们县现在就缺你这样的年轻人!” “你和小郑都是有干劲儿的九零后,我们这帮老家伙们可是将工作的担子压在你们身上了!” “希望你们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拍死在沙滩上啊!哈哈哈……” 马副县长说话幽默,一点儿也不像个快退休的人。 刘瑶顿时笑了出来,可她太过冠冕堂皇的话不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使劲儿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个项目,我尽量做好!” “不!”马副县长的神色严肃了起来,看着入眼的荒凉吸了口气道:“不是尽量,是一定!” “乡亲们都看着呐!” 刘瑶瞬间觉得压力很大,压得她有些气喘,可还是抗住了。 “马县长放心,我一定努力!!” 马副县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身拍了拍郑钧的肩膀,急匆匆离开了会场。 刘瑶其实挺感激这位老领导的,全县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村子,一天到晚的事情多如牛毛。 这种情形下来,还能抽空儿过来给她压阵,她真的心存感激。 是的,压阵! 长久以来的文化底蕴就是这样的,越是年轻人,越是在老家伙们面前的威信很低。 虽然与县城里其他的工程项目比起来,威鲁堡村的这个真的是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威鲁堡村本身来讲,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大事情,她太年轻了,郑钧担心她压不住阵脚。 现在马副县长走了这一圈,将她的阵脚算是压住了,剩下的便是放手一搏。 送走了马副县长,郑钧和张村长还有刘瑶碰了个头商量了一下。 刘瑶以后可能经常要和工程队的人打交道,总不能就请人去她舅舅家里谈。 家里面别说还住着一个快八十岁,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郑钧亲自将村委会的几间闲房收拾了出来,准备给刘瑶当作临时办公室。 张村长眼见着这事儿闹得县长都知道了,也不好再给这两个小年轻泼冷水,命村里面几个能用得动的妇女们帮刘瑶将办公室收拾干净。 郑钧还替刘瑶准备了一个隔间,里面放置了小床,外面亲自订了绳子拉上了一层帘子。 帘子的颜色是淡黄色,上面是米菲兔的刺绣。 还放了桌椅板凳,准备的很齐全。 以后刘瑶可以在这里小憩,也可以有自己办公的地方。 刘瑶走了进来,看着很用心装饰的房间,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的视线猛地定在了窗户前的桌子上,桌子是很久以前村小学老师们用过的办公桌。 斑驳的桌面上放着一只蓝色玻璃瓶,灌着清澈的水,瓶子里插着一大捧鲜艳夺目的金黄色金盏花。 这种花儿在塞外的田野里经常见,越是到了深秋,越是开尽了最后的繁华。 让刘瑶在那一瞬间想起了梵高画的向日葵,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太阳,将一切都照耀的那般明艳,夺目。 刘瑶眼前一亮,忙拿起了一朵轻轻放在了鼻尖下。 香味很浓烈,有着太阳的灼热。 一边跟在她身后的郑钧,紧张的看着刘瑶的表情. 采摘野花这种事情,不是他的强项,他就是看得好看,又觉得女孩子喜欢这种浪漫的情怀,就擅作主张采摘了这么多。 “那个什么,我是从村东头的那片草坡上采摘下来的,也不脏,我还用水喷了喷!” “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丢……” “我很喜欢,谢谢你,”刘瑶转过身看着郑钧笑了出来。 郑钧一下子愣在那里。 现在正是午后一两点钟,一天之中阳光最浓烈的时候。 金色光芒从办公室擦得很干净的玻璃窗照射了进来,将刘瑶整个人都裹在了其中。 她穿着亚麻色的针织长裙,头发在脑后编了一个麻花,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是画在油画里的人。 那一瞬间,郑钧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耳根子,脸颊上的红色热度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攀爬了上来。 郑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自己这个该死的毛病——害羞。 他之前和女孩子说话就容易害羞,现在每天面对刘瑶不知道要脸红几次才算? 郑钧忙咳嗽了一声,这地儿不能待了,得赶紧走,有些丢人,不,是太丢人。 “那你回家吃饭?还是在这里……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儿……” 郑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村委会院子里由远及近的粗狂的高喊声给惊回去了。 “刘总!刘总!!” 刘瑶这个挂牌儿的公司刚刚勉强建立,所有人都用刘总这个称呼喊她。 她忙透过玻璃窗看了出去,居然是这一次工程队的包工头老赵。 他急慌慌的冲进了村委会,连头上的黄色安全帽都没有来得及摘下去。 刘瑶心头咯噔一下,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第13章 风水 “赵叔?发生了什么事?”刘瑶忙走出了办公室迎了上去。 郑钧也是脸色一变跟着刘瑶的步伐走了出去。 老赵大高个儿,肤色因为经常晒太阳微微发紫。 他嗓门儿很大,一说话有一种震天动地的强悍。 看到刘瑶后声音更大了几分。 “刘总,您倒是去工地看看,这都什么人嘛!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工期在合同上提前安排好的。” “我这百十号儿人不能老耽搁在你这儿啊!” “当初咱们签约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工期耽搁一天,你可是要多付钱的。” “老赵,您别着急,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钧不动声色的将刘瑶小心翼翼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老赵侧过身点着威鲁堡养马场的方向道:“你们村的人现在跟推土机那儿躺着呢!这还让不让人干活儿了?” 刘瑶心头咯噔一声,转身朝着养马场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郑钧忙跟了过去。 从村委会办公室到后山的养马场,十几分钟的路程,刘瑶五分钟跑了过去。 之前宁静的山坡瞬间被各种汽车机械充次,看起来像是后现代主义工业风。 这里准备赶在冬季之前下根基,明年春起主体建筑。 之前还热火朝天,机械轰鸣,此时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只有一个破锣似的嗓子,冲着天际嘶吼着,像是要断气了一样。 “老子说了,不能挖就是不能挖!” “这边距离老子家的祖坟近,况且长城脚下是龙脉庇佑我们村,龙脉懂不懂?” “她刘瑶盖房子俺们不拦着,可不能动这边的地!” 刘瑶看到那个张二麻子披着翻了毛边儿的羊皮袄子,整个人躺在泥泞的黄土地上。 身前是推土机刚刚新开出来的沟壑,身后是手足无措的推土机。 他就那么赖皮的躺在那里,歪着嘴巴,哭着他八辈子不去祭拜一下的祖宗。 刘瑶顿时懵了,这块儿地可是城里土地管理局特事特批下来的。 怎么就成了威鲁堡村的龙脉,还不能挖! 郑钧登时气的哆嗦,疾步走了过去,弯腰就要将张二麻子从推土机前面拽起来。 不过张二麻子是村里的老油条了,二狗油子。 平时讹人的事儿没少干,躺地上的技巧练得炉火纯青。 不管一米八大个子的郑钧怎么拽他,总能像个冰面上的冰球,圆滑的卸掉了郑钧的力道,躺在那里不起来。 “张二麻子,你给我起来!” “你还要脸不要?” 郑钧气的声音都破了音道:“这块儿地是县城土地局亲自批下来,文件还在村委会里摆着呢。” “怎么就成了你家祖宗龙脉?” “你羞死个先人!龙脉还能出了你这号儿人?” “你家祖坟在村南头,这边是村北头,还破坏了你家风水,你胡扯什么呢?” “你再这么无赖,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张二麻子狞笑道:“我还对你不客气涅!” “你不就是看上人家城里来的富婆了,一个劲儿的舔!” “是啊!那女人的钱谁知道是怎么来的?”突然工地外又走进来一个穿着水红长毛衣,黑色打底裤的中年女人。 “有全婶,你什么意思?”刘瑶冷冷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就对她敌意满满的老女人。 有全婶这下子火力全开,斜着眼看着刘瑶冷笑:“什么意思?你问你男人啊,这不,人家给你出头啊!我又没睡过,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 四周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刘瑶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郑钧脸色铁青的厉害,让他对付那些文件规划之类的他能对付。 可对付村里的流氓,泼辣的寡妇,他没有这个经验。 刘瑶更是没有经验。 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聚得更多了,刘瑶看着淡下来的天色,心里有些着急。 工期拖一天,这些工人的吃喝拉撒都得她管着。 总不能因为这件事真的报警将搅和事儿的村民抓起来,判个几天吧? 农村里更多的是讲情分,如果自己做的过火了,怕是不好收场。 刘瑶走到躺在地上耍赖的张二麻子跟前,冷冷看着他。 “你说想咋办?” 张二麻子正准备再上演一点儿别的全武行,结果刘瑶这么快就低头,他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二麻子梗了梗脖子抬起头看着刘瑶,脸不红心不跳,呲着牙花子冷笑道:“你们在这儿动土吵着我家祖坟里的祖宗休息了。” 刘瑶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张二麻子,你们家祖坟在村南头,这边是村北头,怎么能吵到?” 张二麻子一仰头笑道:“咋!你问问村里头的老人们!” “为啥当年皇帝老儿英明要在咱们村里边修长城,不就是看中咱们村有风水嘛。” “现在你带着人在长城根儿上动土,不就是惊扰了咱们村的风水,惊扰了老祖宗吗?” 刘瑶气笑了:“张二麻子,你跟我这儿拽文是吗?” “真要讲道理,古代这里啥都没有,只是为了防守匈奴人,后来为了防备蒙古等游牧民族才修了长城。” “正因为先有了这条长城,才有咱们威鲁堡这个村子。” “你跟我这儿扯什么风水迷信?” “真要有龙脉,有风水,老祖宗真要在天有灵,也不会看着咱们村穷成这个样子无动于衷!” 张二麻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和刘瑶这个大学生拽文,他还真拽不过。 “咋!老子就躺这儿了!老子祖宗就是被你惊扰了!老子就不让你们动土了!咋?你们把我咋?” 张二麻子猛的翻了个身,在泥地上躺的更周正了。 刘瑶算是看出来一些门道,这个二流子上回想讹她的钱,被郑钧横插了一杠,没得逞。 这一回是要报复他们两个的。 郑钧狠狠吸了口气点着张二麻子冷冷道:“你这不仅仅是犯浑,你这是犯法!” 张二麻子浑劲儿上来后,什么也不管不顾,咚的一声在原地打了挺,躺的更顺溜了。 “咋滴吧!我就问你咋滴吧!” “爷爷今儿还就不起来啦,有本事你抓爷爷啊!抓啊!” 郑钧脸色铁青,掏出了手机。 四周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即便是郑钧攥着手机的手指头也微微发紧发颤。 之前张二麻子不是没进过局子,不过都是因为他在城里做过扒手,被警察抓到的。 现在郑钧这个电话拨出去,那就是他亲手要把郑钧送进去的事儿。 这事儿在村里头性质不太一样,意味着郑钧反倒是成了背叛的那一个。 刘瑶抬起手压在郑钧的手上,郑钧猛的抬眸看向了她。 第14章 油和水 中国的人情味儿社会就是如此,尤其是乡土文化深处的那些残渣。 礼和法就像是水和油。 法律的准则像是油花儿一样漂浮在社会的上层,人情宗法却是沉到了底部。 张二麻子再不是人,再不是个东西,他是威鲁堡村的一份子。 村子外面的人将他抓起来关起来怎么样处置,那是他活该。 可是这事儿不能自家人自己做,做了,不是得罪一个张二麻子的事情。 那是坏了几千年的规矩和做人的准则,况且郑钧也仅仅是威鲁堡村的一个小辈。 刘瑶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被全村的人排挤,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郑钧,”刘瑶看向郑钧的眼神几乎带着哀求。 郑钧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狠狠吸了一口气,咬肌绷得紧紧的。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脑子一团乱麻,都理不出那条千丝万缕的线。 刘瑶缓缓蹲在躺在地上的张二麻子面前,忍着将他揍翻的冲动看着他道:“那你说,你要个啥解决办法?” 张二麻子斜着眼得意的看着刘瑶抬起手,脏污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刘瑶眼神一闪,真的是个无赖。 “你要多少?” 张二麻子没想到刘瑶这么痛快。 “五千!我老祖宗金贵着呢,你们打扰了他休息,这个价儿不算高。” 刘瑶眼角抽了抽,咬着牙举起了两根手指头:“这个数儿,你爱咋咋。” “行,就跟着我去村委会办公室拿钱,不行你就躺着!” “深秋了,晚上风大,我听说你有老寒腿。那毛病要是犯了,去医院看得话,就这几个钱打不了饥荒。” 刘瑶没想到张二麻子讹人,还能这么讹的。 五千块?她现在一期工程正需要钱,她从哪儿给他弄五千块来? 刘瑶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了张二麻子有些稳不住的声音。 “两千就两千!我才不跟着你去村委会取,你以为我傻。” “我从这地上爬起来,你指不定就将我弄到别处去了。” “现在就给我,我要现金,没得商量!” “张二麻子,你要不要脸啊!”郑钧气的脸色发白。 人人都以为刘瑶光鲜亮丽拿着百万多的资金,来这穷乡僻壤发疯,一定是钱多的烧的。 可那也是人家姑娘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自己赚出来的,为了这个项目还借了好多人的钱。 她现在赌尽了全部的身家,就是想给威鲁堡村带来不一样的未来。 结果这个畜牲这么欺负人! 郑钧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刘瑶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帮穷乡僻壤的刁民,就该一辈子守着自己的一条穷命,守到死! 刘瑶冷冷笑看着张二麻子,这个人简直了,好在她之前开车回城取了一些现钱准备应急。 刘瑶数了两千块急匆匆返回工地,狠狠摔在躺在地上的张二麻子身上,四周的村民觉得这戏没办法看下去了,纷纷离开了工地。 张二麻子躺在地上,将刘瑶摔到他身上的钞票,一张张捏起来,眯着一只眼睛对着太阳看了看真假,这才乐呵呵的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了工地。 工程队老赵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年全国各地包工程,什么人都见识过了。 他走到了气的脸色发白的刘瑶面前想说点儿什么,还是没说出来,叹了口气走开,远远丢过来一句话儿。 “到底是女娃娃,还是软弱,哎!” “刘瑶!我送你回去吧!”郑钧看着刘瑶的脸色不好看,有些心疼。 刘瑶刚要点头,就看到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人群中,张桂梅一张瘦巴巴的脸显得有些阴沉。 想起来刚才有全婶那个寡妇的胡言乱语,刘瑶忙拒绝了郑钧的好意。 她现在已然是威鲁堡村从外面世界回来的妖精,准备勾引村里所有适龄男青年,尽管威鲁堡村里只有郑钧一个还未婚的青年才俊。 张桂梅看着刘瑶的眼神,总觉得她像是一头饿狼要吃掉她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养大的好儿子。 刘瑶回到了舅舅家,姥姥已经睡下了。 她身心疲惫的走到西耳房里准备简单的洗漱一下,三婶子已经帮她烧好了热水,边帮她往洗脸盆里倒热水,边担心的看着她。 随后还是愤愤不平了起来。 “那张二麻子坏透了!” “在村里名声实在是不咋滴,敲寡妇门,刨光棍儿坟,头上长疮,脚底流脓,那个泡蛋子坏透咧!” 刘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被三婶粗俗的骂人话给都乐了,笑着笑着眼底升腾起一抹酸楚。 她低下头将热毛巾从洗脸盆里捞出来,狠狠盖在了脸上。 热气蒸腾中,让她短暂的忘记了一切烦恼。 可随后深深的疲惫感顺着她的灵魂深处爬了上来,她真的是太累了。 没想到回村创业这么难,并不是像她之前想的那么美好。 任何的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浪花也翻得太大了一些,她有些堵得慌。 三婶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抿豆面端到刘瑶的面前,上面洒了葱花还有村里人自己酿制的面酱,还给她切了一盘院子里种的黄瓜。 刘瑶也是饿了,洗了脸后,端坐在小凳子上道了声谢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这一天忙下来,她累惨了,也饿惨了。 三婶拿起了鞋垫儿坐在一边炕沿上一针一线的在上面纳花儿,抬眸借着晕黄昏暗的灯光,看向了吃饭的刘瑶。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娃娃,侧面看,修长的脖颈像是天鹅一样弯着美丽的弧度。 长得美不说,人也和善,如果做哪家的媳妇儿,绝对是婆家人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怎么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娃子,居然在村里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儿。 “瑶瑶,不是婶子多嘴,你真的要修那个……那个什么运动场?” 刘瑶一愣,运动场?好吧,村里人这么解读真人cs游戏场馆的话,她也没意见。 可是她现在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她真的要一条道儿走到黑? 还是存着几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狠劲儿?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抿豆面的热度重新给了她力量。 “三婶,我既然要做这件事情,就不会后悔,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后悔!” 三婶动了动唇,实在是不知道该劝什么,低下头咬断了棉线,抬眸看着刘瑶笑道:“还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娃娃,像个干大事的!婶子别的不会,每天晚上你想吃啥,跟婶子说,婶子给你加一顿夜宵!” 刘瑶唇角微翘,渗出了一抹暖意。 第15章 一群 刘瑶第二天早早起来,洗漱完后去了村委会的办公室准备再整理一下施工图纸。 她刚走向办公室,就看到隔壁另一边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露出郑钧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深蓝色牛仔休闲裤,很有青春气息。 “嗨,早上好,”刘瑶冲他挥了挥手。 她穿着一件米色运动服,之前养成了晨跑的习惯。 刚刚绕着村委会前面的花坛跑了几圈,脸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阳光下散着稀碎的光。 郑钧看到满血复活的刘瑶,一直纠结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早上好,要不要吃?”郑钧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个似乎是新买的保温餐盒。 餐盒上面还有一只粉色米菲兔,显得挺孩子气的。 刘瑶看着郑钧递过来的饭盒微微一愣,她的手机壳子上有只白色米菲兔,郑钧可能以为她喜欢米菲兔这种很萌的东西。 她忙接了过来,打开餐盒盖子,露出一排玉米面窝窝头,香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张阿姨做的吗?真的好多年没吃过了。” 郑钧挠了挠头笑道:“我做的,我妈做的个头一个顶这三个大。” 刘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高大清瘦的男人。 “你居然还会做饭?” 郑钧一阵好笑,面前瞪大了眼睛的刘瑶像极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郑钧笑道:“之前在城里读书工作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做饭,练出来的技术活儿。” “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郑钧热切的推销着他拿手的小点心。 刘瑶低头看着掌心里托着的餐盒,餐盒里挤挤挨挨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米面窝窝头。 做得很精致,上面还洒了芝麻和葡萄干儿。 刘瑶都不忍心吃了,会做饭的男人,她也见过,但是能细心到这种程度的,她是第一次见。 刘瑶捏起了一个窝窝头,咬了一口,入口一股子玉米的香甜,忙整个塞进了嘴巴里。 “嗯!好吃!”刘瑶笑着冲郑钧比了个大拇指。 她随后又抓起一个咬了下去,腮帮塞得鼓鼓囊囊,看起来像郑钧曾经养的龙猫。 那一瞬间,他有种想要抬起手揉揉她脑袋的冲动。 郑钧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刘瑶有好感,可这样的好感在他的心里不停的窜来窜去,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人家是城里的姑娘,来威鲁堡投资发展事业,说不定以后还要离开的。 况且人家有学历,有能力,还比他有钱,长得也好看。 每次综合这些条件,郑钧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爱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可人有时候就是犯贱,他始终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心动,不停的想对她好,哪怕没有结果,只要她好就行了。 “刘总!刘总!!”又是老赵粗糙的大嗓门儿。 这一嗓子吼出来,刘瑶手中拿着的窝窝头差点儿被惊的掉到地上。 老赵急匆匆朝着刘瑶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上一次的咋咋呼呼,不过脸上那是个什么表情,看向刘瑶的眼神复杂纠结到了极点。 “赵叔,怎么了?”刘瑶忙问。 老赵路上走得急,现在端着啤酒肚喘着气,也不说话,点着养马场的方向,好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儿。 “你……你自个儿去看看吧!” “呵呵!我也是算是开眼了!” 刘瑶一听老赵的话里有话,也顾不上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朝着养马场那边的工地冲了过去。 这一回她穿的是运动鞋,跑起来虎虎生威,不过在看到养马场工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一下子懵了。 坑坑洼洼的工地上,所有的机械运作全部停了下来。 四周的工人们围成了一圈,点着工地正中的人。 是的,是人。 不是一个两个,是一大群人。 都是各家各户的老头老太太,穿的也算周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瘫坐在泥泞的工地上。 数的过来的差不多就有六七十个,这不算远处还有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缓缓走了过来。 首先映入刘瑶眼帘的是有全婶将她那个九十岁的公爹搀扶着坐在地上,还贴心的帮老爷子在身下垫了一个垫子。 其他的老头老太太也纷纷坐了下来,东侧面的张二麻子更加夸张。 那厮双亲死得早,没有活人可以扶着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寻出了一个死人牌位抱在怀里,又躺下了。 跟着刘瑶走过来的郑钧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下子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这帮村民办的还是不是人事儿啊? 老赵也跟了过来,走到了刘瑶身边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刘总,昨天你那两千块钱给坏了。” “昨天你给那个地痞流氓两千块,围观的人可都看在了眼睛里。” 老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是欺负你一个年轻女娃娃,昨天要是老子的这一片工程,他们出这个幺蛾子,直接干死他!” 深秋的风冷冽如霜,吹的刘瑶整个人都坠进了冰窖子里,透心凉。 昨天张二麻子讹钱成功,今天其他人这也是想要钱吗? 他们怎么能这样? 一人两千,她的资金根本不够这些花销的。 刘瑶的身体挺得笔直,像是一杆枪,一头刺进了冰冷的土地,另一头僵硬的直戳天际。 她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看向面前的老人们,心头升腾起浓浓的悲哀。 这世上有一种病,叫穷病。 比贫病更可怕的是植根在灵魂深处的心穷。 他们一代跟着一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到的只是那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朝下看得太久了,就狭隘的看不到天了,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说要不找找这个村的村长吧!你一个女娃,估计应付不了。” 老赵一边提意见。 刘瑶狠狠吸了口气:“张村长去市里三医院给痔疮手术换药去了。” 老赵低声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掏出烟卷叼了一根在嘴巴里,又同情的看了一眼刘瑶。 “哎,你还是想想咋办吧!” “这么多老人,都是家里的宝贝们,我们工程队的人可不敢动人家!” 郑钧脸上的血色几乎退干净了,变的煞白。 寡妇有全婶扬起了大嗓门儿看着刘瑶笑道:“刘总,昨儿张二麻子说这边动土可是惊动了俺们祖宗!” “你给他赔偿款,也得给咱们赔偿款才行!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第16章 混乱 威鲁堡古养马场的秋风刮起来,刺得人脸上生疼,像是这世上最刻薄的刀子。 刘瑶气得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面前的有全婶。 有时候人性的恶,真的无法估量,贪婪更是这份儿恶毒的调味品,稍稍砸吧一下都令人胆战心惊。 一边抱着祖宗破旧牌位的张二麻子也跟着起哄道:“昨天是俺爹俺娘应该得的那两千块,今天俺抱着俺爷爷奶奶的牌位来的!再给两千才能打得了饥荒!” “你给我起来!”郑钧愤怒到了极点。 他本来是个握着笔杆子的人,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流氓,真的是被气到了。 郑钧知道村里头这么多人出来闹事儿欺负人,不就是因为张二麻子出头吗? 这个威鲁堡村的祸害! 郑钧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朝着张二麻子冲了过去,抬起手一把将他怀中死死抱着的牌位拽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张二麻子像是一个积蓄了很久火力的炮仗,顿时被郑钧的这一下子给点燃了,他猛地从泥土地上跳了起来。 “你敢摔我祖宗!!臭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张二麻子一拳头朝着郑钧的脸上挥了过去,没有血肉横飞,可听着声音这一下子很疼。 “住手!别打了!快住手!!” 刘瑶眼看着事态有些失控,忙冲了进去,想要拉开拽着郑钧的张二麻子。 不想她冲过去几步就被丰满的有全婶一下子拽住了胳膊,有全婶不愧是村里面的吵架女王。 一嗓门吼出来,刘瑶只觉得耳朵都被震穿孔了。 “来人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村干部打人啦!” “这还是新社会吗?!” “你们领导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柔弱百姓吗!” “刘瑶!我告诉你,今儿不给钱别想走!” 刘瑶拼了命也挣不脱快二百斤的有全婶,她几乎动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和毕生的涵养才没有将有全婶的那张肥腻腻的脸抓花了。 整个工地彻底乱了,助威的,呐喊的,厮打的,四周的工人们看着那些岌岌可危的老头老太太也不敢过去拉拽。 工程队队长老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拿起了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就在那个当儿上,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郑钧被张二麻子压在泥地里打,俊朗的五官几乎被打破了相。 实在是惨不忍睹! 老赵粗糙的手指头按在了手机键上的时候,只听得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 郑钧被张二麻子几乎毁了容,他忍无可忍之下,摸到了一边的半块儿砖头狠狠敲在了张二麻子的脑门儿上。 刘瑶尖叫了一声,眼前的世界都被张二麻子脑袋上的一缕鲜血糊住了本来正常的颜色。 郑钧自己也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手中拿着的半块儿砖头。 呼吸凝滞,天地变色。 正午时分,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乌拉声交替在威鲁堡村响了起来。 刘瑶开着车追在了警车和救护车的后面。 她紧紧握着方向盘,左右两侧的道路边到处是停下来在乡道上拍秋天美景的人,可她已经没有了什么闲情逸致。 赶到城里,刘瑶配合警察做了笔录,一起来做笔录的还有有全婶子,其他的七八十岁的老人们,警察叔叔们也不敢叫人家来,只是选了几个村民代表一起做笔录,调查这件事情。 张二麻子被送到了县医院,来势汹汹的伤口看起来凶险,其实也就是擦破了一点儿皮,稍稍包扎了一下后,又活蹦乱跳的被请到了派出所。 刘瑶整整熬了一个星期,等来了结果。 郑钧触犯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判处七天拘留并罚款。 张二麻子也有聚众打架的嫌疑,没有拘留,而是被罚款警告处理。 威鲁堡村这几天的工程彻底歇菜了,再过一周就是中秋节了,她不得不给工人们放了假,当然这些天的费用也得她补起来。 中秋节前一天刘瑶开车将郑钧从派出所接了出来,本来郑钧就很清瘦,这一次从里面出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儿。 “郑钧……” 刘瑶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接过了郑钧背上的包,让他上了车。 郑钧到现在都是精神恍惚的厉害。 一个曾经的县级先进青年,第一次和人打架,还直接给干到了派出所里,估计全县一百五十多个村官里面,他这该是最奇葩的了吧? 郑钧的情绪多多少少有些低迷,刘瑶鼓起了勇气同他笑了笑,捡着宽心的话同他说道:“你也别难受,这一次虽然县委撤消了你先进青年代表的称号,但没有影响到你村官的生涯。” “我给马县长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也就是骂了咱们一通,好在我们这个事儿还能继续往下走!” “明天不是中秋节了吗?我给工人们放了假!” “刘瑶,这一次赔了不少钱是吧?”郑钧突然别过脸问起了这个。 刘瑶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二麻子的医疗费,郑钧的罚款,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的受惊费,还有工人们耽搁在这里的费用,那些机器的费用。 她本来想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没事儿的,钱乃身外之物,没有了我们再……我们再……” 那个赚字儿已经被她不成调子的委屈哭声搅合的稀碎。 郑钧心疼的看着她,却恨不得打死自己,他之前怎么那么不冷静,那么犯浑? 简直是见了鬼了,害得她跟着她一起受牵连。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想要保护一个人,以至于连最起码的冷静都维持不了? 郑钧别过脸看向了窗外的金色风景,低声道:“对不起!瑶瑶!是我的不好!” 之前郑钧一直喊她刘瑶,这一次居然喊她瑶瑶。 刘瑶那一瞬间都忘了哭泣和难过,睁大了眼睛傻傻的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睛含着泪,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威鲁堡村口的古长城台子越来越晕进了她的眼眸中,模模糊糊的,像是不可知的未来。 车子刚行到了村口,就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佝偻着身子,朝着他们这边张望,像是一座雕塑。 第17章 算我求你 刘瑶忙将车停在女人的面前,定睛一看居然是郑钧的妈妈张桂梅。 她转过脸看向了身边坐着的郑钧。 郑钧也有些意外,忙打开车门下了车。 刘瑶觉得郑钧这一次遭了难也是因为她的缘故,也跟着下了车。 郑钧看着杨树下站着的张桂梅,消瘦的脸上更是晕着十分的憔悴。 郑钧心里一阵阵的愧疚,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妈。 张桂梅点了点头,视线却看向郑钧身边站着的刘瑶。 刘瑶忙躬身笑着打了声招呼。 “阿姨!我把郑钧接回来了,您也一起上车吧。我送您和郑钧回去!” 村口距离郑钧家还有些距离。 张桂梅笑了笑,那个笑容很冷,刺进了刘瑶的眼睛里。 “不劳烦刘总了,”张桂梅冷冷笑道。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刘瑶,唇角渗出一丝苦笑:“刘总,算我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们家小钧吧。” “我们家小钧从小到大没有和人红过脸,更别说打架了。” “您倒好,刚回村就把我们家小钧迷的五迷三道的!” “妈!您这是说什么?”郑钧大惊失色,原本以为自己老娘在村子门口等他,没想到这是专门堵着刘瑶骂人来了。 “妈,我们先回去!”郑钧心慌的厉害,抬起手拽着老娘的胳膊想要将她带走。 “你让我把话说完!”张桂梅疯了般的吼了一声,眼睛红红的,将自己儿子郑钧也吓住了。 她转过脸死死盯着刘瑶:“刘总,我家儿子是个老实人,您要是想玩儿,您就去找能和您呢玩儿到一起的,别祸害我家儿子行不行?” “妈!您能不能闭嘴?”郑钧脸色煞白。 “不能!”张桂梅吼了出来,“凭什么就不能说了?!” “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辛辛苦苦供你读大学,不是让你变成一个罪犯!一个进号子的流氓!” 张桂梅嘴巴里流氓一个词儿吼了出来,一下子将三个人都震住了。 她自己也狠狠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发抖,转过身盯着刘瑶。 “刘总算我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我给你跪下了!” 张桂梅说着便要给刘瑶跪下来。 “阿姨!您不要这样!”刘瑶忙一把将张桂梅扶住。 她一颗心狠狠抽了起来,感觉那一瞬间自己成了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愧疚,憋屈,难受…… 各种情绪涌上了心间,血一阵阵涌上头,脸红的能滴血。 “妈!我们走吧!”郑钧慌乱到了极点。 没想到自己老娘做出来这种事情,他脑子一片空白。 郑钧忙扯着自家老娘,将她扯回到了家里。 刘瑶怔怔站在原地,渐渐看着郑钧和张桂梅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冷冽的秋风将她单薄的身影吹拂得更加摇摇欲坠,像是秋风中的一片脆叶,随时都能倒下。 似乎等了经年之久,她才回过神,缓缓挪动着几乎麻木到极点的双腿,爬上了汽车。 第二天就是中秋了,村里面过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刘瑶回到了家里,三婶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忙给她煮了一碗面。 刘瑶身心俱疲,看过姥姥后,回到了西次间的房间。 夕阳已经沉到了大山的那边,在威鲁堡村北面的古长城上画了一道金边。 刘瑶打开了台灯,一页页翻看手边的企划书,还有些工程图。 文字和图片都变成了动态的符号,全部化成了诡异的笑脸,看得人一阵阵头晕眼花,很有讽刺意味。 刘瑶啪的一声盖上了文件资料,翻滚到了炕上,拉过被子蒙着脑袋。 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她一直都好好站在那里,可她所站着的大地却坍塌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刘瑶忙从被子里将自己疲惫的身子扒拉出来。 是郑钧的电话,她的手指悬浮在手机键盘上,就是迟迟按不下去。 眼前还晃荡着郑钧母亲张桂梅那双悲愤绝望的眼睛。 刘瑶狠了狠心,按下了拒听键。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刘瑶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 五分钟后,一条微信留言出现在了刘瑶的手机上。 这下子刘瑶就是不想看也不行。 她烦躁的点开了微信消息,郑钧俊朗的头像感觉像是有魔力一样,将她狠狠吸进了他的世界。 “对不起。” 刘瑶定定看着郑钧发来的这朴实无华的三个字,她的嘴唇紧紧抿着。 抬起手点开了打字键,可迟迟点不下去。 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是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替家乡干点儿实实在在的事情,结果现在变成了欺负村里老弱病残,还勾引村里唯一一个大好青年的罪魁祸首。 她这个实实在在的妖女,还能说什么? 刘瑶抬起手点了几下,关掉了微信。 任凭微信消息提示音嘀哩嘀哩想个不停,刘瑶听得心烦,猛的坐了起来将手机关机。 这下耳根子清净了。 她浑浑噩噩的想要好好睡一觉,就像是飘里的主人公斯嘉丽。 等到明天早上,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的威鲁堡也是她的塔拉庄园,她尽管厌恶着,恐惧着,想要逃离这片土地。 可她发自骨子里爱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片古长城墙壁上的砖瓦。 刘瑶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她即将沉沉睡去,突然西次间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刘瑶猛的惊醒了过来。 “谁?” 今天晚上三婶给她做完饭后就回去了,毕竟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三婶的儿子回来过节。 她安顿好姥姥休息,姥姥经过一段儿时间的治疗,已经能完整的睡一晚上。 她还要绘制工程图,单独在西次间住。 整个院子除了她和姥姥没有别的人,谁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敲门? 刘瑶这些日子被村里人整的够惨,心里也长了七八十个心眼子。 外面许久没有出声,刘瑶的警惕心更大了几分。 她穿好衣服,缓缓下了炕,抄起一边三婶刚才擀面条的细长擀面杖。 刘瑶将擀面杖抓在手里,攥紧,小心翼翼朝着门口走去。 她站定在西次间的门口,一只手搭在了木头门的插销上。 咔哒一声,拔开。 手紧紧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抓紧了擀面杖高高举了起来。 第18章 严词拒绝 夜色浓烈,秋风正起,外面的动静儿闹得比较大。 院子里养的大黄狗也被惊动,发出了警惕的呜咽声,准备随时冲外面那人的屁股上来一口。 敲门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迟疑又慌张。 刘瑶有点儿后悔没有放狗,阿黄还被拴在狗窝里。 她抓紧了擀面杖,另一只手猛的拉开门。 第一次直面这么凶险的情形,刘瑶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腔孤勇。 开门,挥杖,一气呵成。 刘瑶太紧张了,都没有看到对面站着的是谁。 反正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人家大姑娘门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揍为敬。 一声闷闷的低呼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声音还有些熟悉感。 等刘瑶反应过来后,借着屋子里昏黄的灯光,这才清楚面前被她一棍子砸在鼻梁上,鼻血横流的居然是郑钧。 他比刘瑶的个头要高很多,刘瑶即便是憋足劲儿了挥动了擀面杖,也没有砸中郑钧的脑袋,更别说将他砸晕了。 她这个角度抬起手臂也刚好够到了他的鼻梁,幸亏刘瑶心慌意乱,第一次用棍子揍人。 这个劲儿用得也是杂乱无章,刚好砸中了郑钧的鼻尖,让他出了一点儿血。 郑钧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裤,白色衬衫。 因为是爬墙进来的,白衬衫上沾满了很多的泥土,现在又被自个儿流的鼻血给晕染了一朵朵的红花。 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 他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还不忘抓着刘瑶的手。 他抓刘瑶手腕的劲儿可没有刚才刘瑶砸他那么劲儿大,几乎是温柔了。 “别害怕!是我!是我!”郑钧忍着丝丝缕缕的疼,反过来还在安慰眼前被吓得够呛的小女人。 本来因为张桂梅的那些伤人的话,刘瑶其实挺不愿意让郑钧这个不速之客进来的。 可看着他的语气和神态,还有身上乱七八糟的样子,心软了下来。 她将郑钧让进了屋子里,打了一盆水帮他洗脸。 擦掉血迹后,刘瑶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棍子将郑钧本来挺直好看的鼻子,打成了蒜头鼻。 她又好笑又好气,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刘瑶拿出了之前储备好的家用医疗箱,倒出来一点儿云南白药帮他止住了血。 用碘酒将他鼻子上的伤口涂抹了一下。 刘瑶简单的帮郑钧处理伤口后,让他坐在了柜子旁边的凳子上,自己远远坐在了土炕的角落里。 此时她穿着一件米色棉麻家居服,头发散乱着,脸色有点儿憔悴,却带着一抹慵懒之色,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猫。 郑钧别开了视线,不得不承认憔悴的刘瑶也很好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山坡上的胡杨下遇到了这个女孩子,就变的疯疯癫癫的,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偷走家里的银行卡给她注资新公司,为了她和张二麻子打架,现在又学会了爬女孩子的墙头。 “瑶瑶,对不起,今天我妈的话儿,你千万别在意。” “我给你道歉,我妈农村妇女不懂事,有时候看问题狭隘,说话不饶人。” “刚才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你……你手机关机了……我担心你难受……” “我就……” “你回去吧!”刘瑶仰起头狠狠吸了一口气。 “其实你妈妈说得对,我就是城里来的那种混日子的女孩子。” “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团糟,偏偏我还不信邪。” “虽然今天阿姨估计是误会我们两个了,但你也回去和阿姨好好解释一下,”刘瑶说的话儿越来越尖锐刻薄了起来。 “我这人找对象还真的看不上村里的男青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你是你们村子里的金龟婿,在我眼里未必能入得了我的眼睛,更别提我会害你,倒像是我成了专门勾引男人的妖精了。” 刘瑶淡淡笑了出来,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她从小到大没有说过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儿,可现在对着郑钧一股脑儿全部丢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回这个村子里后,郑钧几乎就是她的恩人,帮了她很多。 刘瑶觉得自己不能再牵扯这个好人了,她有点点的不忍心。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明天我去银行给你转账,你把你的那一部分钱拿走。” “这件事情我现在用钱也摆平了,无非就是花钱的事情。” 刘瑶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深呼吸。 “这件事情我自己一个人扛着,能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走不到……” 刘瑶突然说不出话来,嘴巴一阵阵的发苦,舌头也僵硬了起来。 虽然在威鲁堡村发展旅游业,发现线下游戏项目,这件事情的最初带着一点儿儿戏。 可现在她很认真的去做,那不是她的儿戏。 她不是富二代,也没有家财万贯的老爸老妈帮着她兜底。 突然她的钱打了水漂,可能她年纪轻轻就要背负上百万的债务,从此以后吃了上顿没下顿。 即便如此,她现在就是憋足了一股劲儿,想要干成这件事情。 哪怕是万劫不复,哪怕是粉身碎骨。 但就是不能再连累好人! 郑钧是个老实男人,刘瑶刚才的话用料也是很猛。 他一句句听进了耳朵里,感觉刘瑶像是用刀子对着他的心脏戳了进来,比刚才她用棍子揍他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郑钧的两只手紧紧交叉攥到了一起,他的手型也好看,手背上青筋一根根的凸起,紧张的搅着。 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克制住发自心底的绝望和难过。 他不是没想过追求刘瑶,可每次都不敢鼓足那个勇气。 现在人家开诚布公的告诉他,即便是找对象,农村里来的不考虑。 他不光是农村来的,还有个喜欢挑事儿的寡妇老娘,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时他这只癞蛤蟆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似乎过了很久,郑钧才找到一点点的勇气,支撑着他站了起来。 他不敢看面前的刘瑶,艰难的吸了一口气,嘴巴不停的动着,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个什么寂寞?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 郑钧挪到了门口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突然外面的院门被人拍得震天响,这下子左邻右舍的黄狗们都开始狂吠了起来。 刘瑶一愣,听着声音居然是那个寡妇有全婶? 大家今晚都不睡得吗?这唱的是哪一出? 第19章 生死时速 刘瑶打开门看到有全婶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完全懵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半了。 郑钧一看这位骂人不打草稿,损人花样百出的知名寡妇上门来了,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在威鲁堡村做扶贫帮困工作这么久,对村里人也熟悉了,甚至村里的长辈他除了尊敬也不带怕的。 整个威鲁堡村,郑钧唯独怕这个寡妇。 这个女人现在半夜三更来刘瑶这里,不会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你……你来干什么?”郑钧紧张的一把将刘瑶拉到了身后,警惕的盯着有全婶。 刘瑶一阵阵的头大,忙从郑钧挡着她的后背挪开走了出去。 有全婶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也没有平时那种八卦满天飞的神情。 如果搁在平时,现在看到郑钧半夜三更从一个姑娘家里出来,第二天能编排到连他们两个人的娃娃名字都想好了的地步。 现在有全婶看起来像是快要跪下来哀求了,她一把抓着刘瑶的手臂。 因为太着急,都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编排人家一个城里来的女孩子的。 “刘总!刘总!我给你跪下咧!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帮帮我!!我家娃娃快不行了!” “我跑遍了全村,只有你家有车,你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求求你!” 有全婶说着给刘瑶跪了下来。 一边站着的郑钧也看呆了,这个女人还挺不要脸的。 之前背后没少说人家坏话,还说刘瑶被城里的大老板包养了,车也是大老板给买的。 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那个莫须有的大老板给刘瑶买车,她就在一边盯着看似的。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大过节的不让人家团圆,现在倒是要用得着人家的车了。 刘瑶一把拽起了给她真的跪了下来的有全婶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车钥匙!” 郑钧不放心刘瑶大半夜的跟人出去,还是有全婶这样危险的生物。 “我跟你一起去!”郑钧定定看着刘瑶道。 刘瑶现在没功夫和他掰扯感情的问题,先解决人命关天的事情。 她很快取了车钥匙,开着车载着有全婶和郑钧去了村西头有全婶的家。 郑钧跟着有全婶进了院子,只看到炕上孤零零躺着有全婶四岁的宝贝小孙子建柱,村里人都称呼柱子。 小柱子的爸妈都在市里开小吃摊儿,即便是到了八月十五也忙着给客人们加工熟食赚几个辛苦钱。 小柱子捂着肚子已经疼的发不出声音了,两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郑钧,脸色白得像是纸一样。 “叔叔……”小柱子声音微弱,说不成一句话。 郑钧忙一把抱着他冲出了院门,直接上了刘瑶的车。 刘瑶的车是轻型越野,后座的空间很大。 郑钧紧紧抱着孩子,有全婶坐在一边嚎啕大哭。 “昨天就开始肚子疼,我还说吃了山杏儿是不是吃着了,就给他喂了点儿果导片!” “后来隔壁村的仙姑说是跟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我还请了一道符贴在了柱子的后背心,都不管用。” “没想到半夜疼起来了,我看的吓人,打他爹妈的电话又打不通,这可砸整啊!呜呜呜!” “他爷爷死得早,我拉扯这孩子爹的时候,仙姑的符一贴就灵验了!” “现在怎么就不灵了呢?” 刘瑶在寂寥的乡道儿上几乎开出了高速的飘移感,根本顾不上接话儿,只觉得有全婶真他娘的是个奇葩。 这孩子肚子疼成这个样子,不尽早送医院还请仙姑求符,脑子让驴踢了吧? “瑶瑶,小心!!别开太快!”郑钧担心刘瑶开的太快出事儿。 “没事儿!老司机了!”刘瑶抿了抿唇,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稳了几分。 很快刘瑶开车去了县医院,路上闯了一个红灯,这些都顾不上了。 郑钧腿长,抱着奄奄一息的小柱子直奔儿科急诊室。 有全婶忙跟了上去,不多时医生下了结论,小孩子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不然有生命危险。 “啥?手术!”有全婶已经彻底懵了。 医生职业性冰冷的声音袭来。 “你们谁是家属签个字儿,另一个去办卡交费!先交五千块!” “五千?”有全婶哭了出来,“我没拿那么多钱啊!这可怎么办呐!我之前就以为是个小毛病!” “他爹妈两个死货,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不接电话!” “他们还在市里面!这可咋整?呜呜呜……这可咋整啊!” 有全婶也算是村里的一霸,可到了城里就是个只会干嚎的瘪嘴儿葫芦。 “有全婶我这还有点儿钱,我先帮你垫付上!”刘瑶看着她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孩子命要紧。 这可是她留着给姥姥买药的钱,现在全拿出来给有全婶的小孙子垫付了医药费。 有全婶是个半文盲,小的时候四年级就退学了,医生让在家属那一栏儿签字儿,她手抖的签不上去。 郑钧无奈的握着她的手,这才端端正正在上面签了个字儿。 孩子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连夜惊险万分的生死时速终于告一段落。 还不到天亮,柱子被推出了手术室,还是郑钧帮忙做了苦力,有全婶将小孙子安顿好,跑上跑下办手续之类的。 医生不停的替这个孩子庆幸,但凡稍稍送迟了一两个小时,这个孩子怕是活不了了。 有全婶看着儿童病房里打点滴的小孙子,脸色终于有了血色,人也安静了下来。 她几乎虚脱了,如果今天这个孩子丢了命,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儿子儿媳?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个死鬼男人? 她立马得找根绳子将自己在房梁上吊死! 刘瑶看着有全婶什么都没有准备,又去外面的自动取款机兑了一千的现金送到了有全婶的手中。 “有全婶你先拿着,我借给你的。” “万一孩子醒过来想吃的别的有营养的,你拿着这个钱去买!你自己也要吃饭!” “你儿子儿媳那边估计是晚上关机了,你白天再打打看!” “时候不早了,我和郑钧得回去了!” 刘瑶是将有全婶喊到了走廊里说的这些话儿,此时天刚麻麻亮,走廊里也没有什么人。 她现在得赶紧和郑钧回村,整整一晚上,她再一次连夜拐走人家儿子,张桂梅估计能扒了她的皮,影响太恶劣了。 有全婶捏着刘瑶递过来的还有些温度的钱,突然给刘瑶跪了下来。 第20章 早餐 “有全婶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刘瑶不妨备有全婶给她跪了下来,忙弯腰拽着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扶起来。 虽然有全婶嫁人早,拉扯孩子早,守寡也早。 现在儿子二十一岁,她也才四十岁出头。 女人四十岁按照现在人通俗的说法,也还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不过有全婶到底大她这么多岁,刘瑶看着她跪着,感觉要给自己折寿一般。 “有全婶!你快起来!!” 刘瑶忙同一边的郑钧合力将有全婶从住院部冰冷的地板上扶了起来。 有全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人!之前我做的那些事儿,真的不是人!” 刘瑶忙按住了她的手臂笑道:“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帮忙是应该的。” “我和郑钧先回村了,村里还有一摊子事儿!” 刘瑶忙安顿了几句,同郑钧急匆匆走出了住院部。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在东边的天际间出现了一层层的鱼肚白。 黎明的一缕光,似乎想拼命的挣脱暗夜的束缚,从牢笼中迸发出来。 刘瑶坐在驾驶室里,一晚上没睡,困意顿时袭了上来,头一阵阵的发蒙。 郑钧心头暗自捉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奇葩,大概是这一批年轻人里,唯一没有拿下驾照的男人了。 一年前报名考了驾照,理论性很强的科目一考试,他拿了满分。 从科目二开始,厄运来了。 怎么也练不好,在练车这上面他感觉自己是给男同胞们丢人了。 后来因为工作忙也没有再练下去,到现在还在那儿放着呢,再放些日子,他的考试资格就没了,还得重新报考。 郑钧看着身边瞌睡到极点,有些疲惫的刘瑶,不会开车的内疚感更加浓烈了几分。 “你等我一下!”郑钧跳下了车子,朝着住院部狂奔了过去。 刘瑶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张桂梅又守在村子口,绝望的看着她将她宝贝儿子拐跑了一个晚上。 想起来张桂梅那双绝望的眼睛,刘瑶就觉得一阵阵瘆的慌。 很快郑钧提着一只塑料袋回到了刘瑶的车里,他取出来袋子里的塑料盒,打开了另一个塑料杯子,一起递到了刘瑶的面前。 刘瑶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顿时愣怔在那里。 “你这是……” 郑钧笑了笑道:“你刚才估计没注意到,这个点钟已经有小贩开始沿着楼层卖早点了。” 刘瑶没想到他观察的那么细,一些小商贩肩挑着早餐挑子,挨个儿病房叫卖,赚点儿辛苦钱。 刘瑶吃了包子和米粥后,顿时来了精神。 从县城回威鲁堡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刘瑶吃了饭后,一路上没出什么状况,顺顺利利的回到了威鲁堡。 还没有开进村子里,就听到村子里的人已经开始燃放鞭炮,有了过节的那个味儿了。 村里人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规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了中秋节也要放个鞭炮,才觉得像是过了节。 刘瑶没有看到张桂梅等在村口,顿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将车停在村委会门前,也没敢停在郑钧家门口,一切都像是公事公办一样。 一晚上的忙,让刘瑶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和郑钧这个家伙避嫌的。 郑钧被刘瑶几乎是从车上赶了下来,心又跟着凉了一层。 他现在不想回家里面去,一晚上没回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妈解释,只是给老妈发了个微信。 说是昨天晚上村委会整理报表,他晚上加班迟,就在村委会办公室睡了。 郑钧身材是那种很修长的男生,他仰躺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单人床上,陈旧的床板吱呀一声发出了抗议。 虽然一晚上没有合眼,此时耳边传来了爆竹声,居然炸得他的脑子愈发清明了起来。 他两只手抄在了后脑勺下,死死盯着斑驳的天花板。 看着看着,那些夏天雨季后留下的曲折痕迹竟然化成了刘瑶那张可爱的脸。 想想昨天晚上,她在连鬼都没有一个的乡道儿上为了救人飙车,那个样子真的是又帅又飒! 郑钧唇角不禁渗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突然微信来信的提醒音响了起来,郑钧忙从兜里翻出了手机,居然是刘瑶发来的。 郑钧不禁欣喜若狂,还以为这个丫头要将他拉黑呢! 他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抬手点开了对话框。 “谢谢你帮我买早餐!” “这是早餐钱!” “我也不知道你花了多少,给你发过去三十块的红包!” 郑钧宛若被人用一盆冰水狠狠兜头浇灌了下来,透心凉。 当一个女人开始和你计较得失,并且发红包给你,那一刻起,她就不爱你了。 郑钧乱纷纷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么要命的一句话。 他有些生气了,可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好半天,他才憋出来一句话,打了过去。 “客气了,算我请你的!” 刘瑶那边很快回过来一句话。 “你支付宝是不是手机号?我加了你支付宝的号,你通过一下!” “做梦!”郑钧刚打出来这两个字儿, 停了停还是小心翼翼删了。 他长叹了一声,将手机关机。 是得好好睡一觉了,没准儿可以来一场白日梦。 梦境中的姑娘正开着一辆越野,踩着七彩公路,来迎娶他。 郑钧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住了,忙两只手捂着脸,狠狠搓了搓。 正在郑钧警告自己要清醒一点,突然村委会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像是古老的节拍。 郑钧对这个脚步声太熟悉了,从小时候张校长的脚步声,到现在张村长的脚步声。 他忙跳下床,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对上了张村长那张干巴巴严肃的脸。 “张叔,您回来了?”郑钧忙给张村长倒水。 张村长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郑钧一眼,直接走了进来,坐在了床沿上。 “我就是去市里换了个药,你们差点儿把威鲁堡的天也给我捅下来!说!怎么回事儿?” 张村长不说还好,他这么一问,郑钧的一腔委屈和苦水,正好找到了一个倒的地方。 “张叔,您既然问起来,今儿还请您评评理,咱们村的人这一遭的事情做的恶心不恶心?” 第21章 私房钱 刘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舅舅家。 远远就看到院子的木头门敞开着,院子里多了几分不寻常的热闹。 地上还放着一些杂物,她忙疾步朝着院子走去。 迎面先是跑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有十岁,小的只有三岁半。 是刘瑶舅舅的一双儿女,也是她的表弟表妹。 刘瑶的妈妈比舅舅大十五岁,故而舅舅家的孩子还小得很。 当年姥姥在生下了刘瑶妈妈这个老大后,中间因为身体不好,连着小产了两个。 后来意外怀了儿子,生下来后一直宠着。 不过她舅舅先天体弱,读书读到了高中后,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辍学学了木匠。 现在在市里在刘瑶妈妈的帮助下,立起来一个小装潢公司。 说是公司也就是夫妻店,雇了两个工人,专门给城里人做木工活儿,安装木门,壁柜,炕床之类。 儿子叫小宇,女儿叫小宁。 两个孩子都在城里面读书,加上活儿太多太忙,刘瑶舅舅很少回乡,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陪着老人过节来了。 看着扑到自己面前的两个可爱孩子,刘瑶身上的疲惫落了几分。 “瑶瑶!”一个打扮带着点土味时髦的中年女人笑着走了出来。 她穿着黑色半高靴,打底裤,白色打底衫,外面穿着一件红色风衣,头发烫了一下,很精干的样子。 正是刘瑶的舅妈王茹,远远看到刘瑶就笑了出来。 能不笑吗? 刘瑶的妈妈在大城市的公司里做到了总经理的职务,父亲也去了温州开了厂子。 这些年自己男人的生计都是这个能干的大姑姐帮忙,即便是大姑姐夫和大姑姐离婚,带着小三去了南方发展,可钱上面很大方。 不过眼前这个小丫头很倔强,从上学开始到大学毕业,那个男人送过来的钱都这个小丫头狠狠砸了回去,直接摔在她爸爸的脸上。 这个姑娘主意从小就正,果然她刚回村就听到人们说她男人的这个外甥女儿差点儿把村子给炸了。 “舅妈!您回来了!”刘瑶对面前这个精明的女人,客气有余,真情没有。 那几年她父母离婚,她母亲去大城市刚开始发展事业,不得不将孩子送回到村里。 这个舅妈没少给她白眼,幸亏舅舅一力承担,她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 “瑶瑶!”王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自己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舅舅!”刘瑶看向了面前身材高大却微微带着佝偻的男人。 她舅舅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和一个姓蔡的中年歌星还很像。 性格温和,身上带着一丝文气。 当年姥姥觉得他性子太懦,就帮他物色了精明强干的媳妇儿,没想到夫妻两个虽然性格大相径庭,反而过的不错。 王茹忙冲着自己的男人笑道:“你和瑶瑶聊,我去看看咱妈去!” “小宇,小宁,你们快回来,一会儿吃饭了!” “就知道玩儿和只猴儿似,把你表姐的衣服都弄脏了。” 舅妈离开后,刘瑶这才松了口气。 舅妈那精明爱打听的眼神,她看着有些累。 “舅舅,您身体还好吧?” “城里的生意怎么样?忙不忙?”刘瑶笑着问道。 “你来!”舅舅冲刘瑶打了个手势。 刘瑶忙跟着舅舅去了南房,她将炕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收了起来,眉眼间却看到摊在桌子上的文件被人动过了。 刘瑶眉头微微一蹙,她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昨天晚上因为有全婶的事情太急,她没有来得及收拾炕上的文件。 三婶的儿子也回来了,今儿过节就不来了。 南房的门她关得很紧,小孩子进不来,况且进来动她东西的时候,也不可能给她稍稍收拾了一下。 舅舅看出来她的不愉,忙咳嗽了一声笑道:“你舅妈说是要给你收拾,我让她出去了!” “万一给你越收拾越乱糟糟的。” “没事的,”刘瑶忙笑了笑,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舅妈窥探她的各种隐私。 “瑶瑶!”舅舅紧张的看了一眼窗户外面,背对着窗户挡着光坐好,从兜里拿出来一张卡。 他再一次确认窗户外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看着刘瑶道:“瑶瑶,这是舅舅攒的五万块!” “你拿去吧!” “舅舅?”刘瑶一下子愣了。 舅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在村子里的事情,我刚回来就听说了。” “是个好事情,就是人们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我估计你现在缺钱,这些钱你拿去用!” 他憨厚的脸上难得掠过一抹狡黠笑道:“你舅妈不知道这钱。” 舅舅的私房钱? 刘瑶忙推了回去:“舅舅,我更不能要了!” “要是这个钱舅妈知道,我还敢收。” “如果舅妈不知道,您偷偷给我了,以后这就是一颗雷!” “舅妈嫁给您,就是你们家的女主人,这事儿一来不尊重人家,二来好说不好听!” 刘瑶俏皮的笑道:“我可不想做您和舅妈中间的地雷,炸了后,我没法儿和我姥姥交代!” 舅舅被刘瑶给气乐了。 “你这孩子,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套的,我给你钱,你还不乐意,来训我吗?” 刘瑶脸上的笑意更深邃了,狠狠吸了口气,才将眼底的泪意憋了回去。 “舅舅,真的,我在咱们村做这件事情以来,所有人都是嘲讽,阻挠,不理解。” “唯独您一个,支持我!” “这份儿心意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现在还能撑住,等哪天撑不住我去您家要饭去!成吗?” 舅舅的手紧紧抓着银行卡。手背的青筋一根根的突起。 眼底瞬间泪湿,突然哽咽了起来。 “我对不起你妈妈,你其实回村是为了照顾你姥姥,也为了这个村子。” “可是我听着……听着那帮人给你委屈受,我就难受……我应该回来的,这份儿责任本该是我担着的,可……我……瑶瑶,对不起!” 刘瑶刚要安慰舅舅几句,突然很久都没有响动过的村委会的大喇叭,传出了呲啦呲啦的声音。 一会儿张村长冷酷无情的沙哑声音传遍了全村。 “你们还是人不是?还当人不当?” 刘瑶和舅舅都蒙了,这一开口就骂人啊? 第22章 不能心穷 “你们还要脸不要?” “咱们威鲁堡的脸都让你们这帮七老八十的人给丢光了!” “人家一个城里来的女娃娃,放着城里那么好的生活条件不要,到咱们村里投资发展旅游业,你们倒好儿,一个个给你们脸了是不是?” 刘瑶和舅舅相视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村长这是在为她出头。 张村长的声音更高亢了几分。 “还一个个坐在工地里,受惊费一人两千?” “张二麻子,你不要脸,你家女娃娃在城里读高中也还要脸的,以后这事儿传出去让你家娃娃在同学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还有有全家的,你们家孙子病了,你也不在村儿里了,我骂不到你!其他人帮忙传个话儿!” “你好意思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传闲话?讹人家姑娘钱?” “你们大家伙儿都听听,昨天半夜有全家的孙子差点儿病死,还是人家城里来的姑娘半夜开车送病人去医院的。” 张村长声音气的微微发颤:“我身为威鲁堡的村长,惭愧啊!真的是羞死先人了!” “这么好的一个女娃娃,来咱们村儿好心办好事儿,怎么碰上了你们这群讨吃货?” “一个个花着人家女娃娃的血汗钱,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张村长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陶瓷茶杯掉落在地板上的脆响顺着扩音喇叭传遍了全村。 许久张村长都没有缓过气来,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道:“我在这个村子呢,当了几年校长,做村长有十几年。” “我从来觉得咱们威鲁堡村的人,是穷,但是咱们不坏,咱们不干那偷人讹钱犯法的事情。” “你们一个个讹了两千块,能发财?只会让你们后辈儿孙嘲笑你们!让后人戳着咱们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乡亲们啊!咱们威鲁堡是出了名的穷,可咱们这颗心不能穷了啊!!” 后来的人们只记得那个中秋节是威鲁堡村民过的最安静的一个节日。 张村长说完这些话后,村子里连个放炮仗的声音都没有了。 村里面连大人带着娃娃们都将门关得死死的,不晓的是被张村长骂的没脸了,还是觉得刘瑶那两千块钱让他们一颗心变的沉甸甸的,所有人都沉默着。 刘瑶也没想到张村长会用村委会的大喇叭给她出声,挺感动的。 只有舅妈王茹将自己男人拉到偏房,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男人道:“咱家瑶瑶真的拿出了一百多万,在后山动土?” “还每个村民发了两千块?” 王茹越说越急眼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咱们家入股,咱们也好把装潢公司开的大一些,宁可便宜外人也不便宜咱们?” “你闭嘴!”舅舅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一把推开抓着自己手臂的妻子。 他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露出了一股狠劲儿。 “你胡说什么呢?” “咱们家拿我姐姐的还少吗?瑶瑶之前在城里的那些工作室也是我装潢的,是别人工钱的两倍,你还要怎么样?” “那是她的钱,她自个儿还做不了主了?” “你吼我?”王茹都被丈夫给骂蒙了。 这个人平时木讷得很,说话都让着她,现在居然敢呛她? “张旺!你敢骂我?老娘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嘛?” “我要和你离婚!张旺!老娘一天也和你过不下去了!” “好!离吧!先把我姐姐给我们的那几十万还给人家,然后再离!再分割咱们两个的财产!”张旺也是气闷。 一辈子妻管严,这一次觉得妻子的手伸得有些长。 他总觉得自己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连个孩子也不如,算是白活了。 王茹脸色变了变,整个人顿时灰白了下来。 闹归闹,丈夫真的生气了,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狠狠在丈夫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在他敦实的脚面上踩了一脚,抹了一把泪给刘瑶做饭去了。 过了中秋节,又是威鲁堡村丰收的季节。 大部分人去了城里打工,也有子女帮忙留下来起山药蛋,收荞麦。 老赵的工程队继续开工,刘瑶送走了舅舅一家子后,来到了办公室里整理那些文件。 路过了郑钧的办公室,她脚下的步子稍稍顿了顿,还是快速的掠了过去。 郑钧也听到了刘瑶的脚步声,忙站了起来,可走到门边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又转身折返了回去,昨天张村长骂人的那句要脸不要?也感觉像是在骂自己。 村里面的人嫉妒刘瑶的钱,讹了她的钱。 他怕是想要得到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更加不要脸。 郑钧甩了自己一耳光,又忍住了剧烈的心跳,坐回到了办公桌前。 刘瑶打开她自己办公室的门,刚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子上,突然看到桌子上规规矩矩放着一个餐盒。 淡黄色米菲兔卡通餐盒,这间办公室郑钧也有一把钥匙,方便他来刘瑶这边取资料,用电脑查东西。 刘瑶缓缓拿起了饭盒,打开,热气腾腾,麦香扑鼻。 是新打下来的苦荞麦磨粉后做成的荞麦面饼,看着精致的花纹,一定是郑钧做的。 张桂梅做面食很好吃,但没有这么袖珍精致。 刘瑶唇角渗出了一抹苦涩,还是拿起了一块儿巴掌大的饼子塞进了嘴巴里。 郑钧应该是切中了她的要害,如果送别的礼物,她能退回去。 可这么好吃的小点心,她有些抗拒无力。 算了,先吃了,一会儿给他转钱过去。 “小刘,吃饭呢?”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刘瑶纷乱的思绪。 刘瑶忙抬起头,居然是张村长,手中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走了进来。 “张村长?”刘瑶忙站了起来,搬了把椅子推到了张村长的面前,忙着给他倒水。 “小刘,你别忙乎了,我和你说件事情就走!” “哦,您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就成,还得您亲自跑一趟,”刘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毕竟张村长是个病人,刚在医院里做了手术。 张村长点了点头,却将黑色塑料袋放在了刘瑶面前,打开了袋子,露出了五沓一万一捆的纸币。 刘瑶一下子愣在那里。 第23章 送钱 刘瑶直愣愣的看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捆捆的百元钞票,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张村长,整个人都懵了。 “村长,您这是?” 张村长缓缓叹了口气:“小刘,这些钱你收下,算我入股吧。” 刘瑶刚要说话,张村长冲她摆了摆手道:“小刘,你先听我说。” “说真的,我对你们那个什么吃鸡的项目,到现在也不懂。” “可我知道你和小郑对这个村子的用心,咱做人不能不讲良心。” “我本来还能多拿一点的,只是你婶子身体也不太好,慢性病好几种,每天都得吃药的病娘娘。” “不然我还能多拿点儿!” “张叔!”刘瑶忙道:“第一期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您这钱还是收起来吧。” “我知道您是在帮我,我……” “丫头!”张村长笑看着刘瑶,他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和感激。 “威鲁堡村很久没有人愿意回来正儿八经干事儿了,能回来就是讲良心的,我为了这个村子守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算我一份儿吧。” “不然以后……我怕我闭眼的时候都会后悔!” 张村长笑着加了一句:“记得给我签个合同就行。” 老村长已经把话儿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刘瑶哪里还能再推脱,只得将钱收了下来。 “行!张叔,我给您拟个合同,以后摊子立起来后,赢了利,我给您分红!” 张村长笑道:“那好,小刘你忙吧!我先回去!” 刘瑶忙送张村长出了办公室,她折返回来,刚拿起了餐盒里的饼,外面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沉甸甸的,压在了刘瑶的心上。 刘瑶一阵阵的心慌,难道村民们又要开始作妖了? 上一回那一作,她差点儿没招架住,现在再来点儿什么幺蛾子,她就真的只能打道回府了。 刘瑶还没有冲出办公室,只听得隔壁郑钧已经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疾步走了出去。 刘瑶忙打开门,刚站定在办公室门口的花池边,她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大约有十几号人走进了村委会的院子,身后还有人源源不断的走了进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县城高中的红色蓝边校服。 校服穿在她瘦弱的身上,显得有些肥大,被秋季的风吹过后,像是一面红色招展的旗帜。 此时这面旗帜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起来尤其得显眼。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皮肤白皙,个子高挑,五官生的很清秀,不过很像一个人,一时半会她居然说不上来。 “这是……”刘瑶顾不上和郑钧之间的别扭,忙转身求助的看向了郑钧。 郑钧压低了声音道:“张二麻子的姑娘,在县城读高三呢!” 刘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居然是张二麻子的女儿。 张二麻子不成器,早些年老婆跟人跑了,他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 张二麻子这个人虽然混蛋,可对女儿是真的好。 偏偏这个姑娘在县城高中读书很厉害,回回年级第一,村里头人人都觉得张二麻子配不上这么好的孩子。 小姑娘名字叫张霞,此时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还是有些腼腆和羞涩。 她朝着刘瑶走了过来,还没有说话,嘴唇先哆嗦了起来,一看就是个内向孩子。 “是张霞吧?”刘瑶被郑钧一提醒,知道了这个看起来温柔腼腆的女孩儿的名字。 张霞鼓足了勇气将手中用报纸裹着的一摞钱送到了刘瑶的面前,声音发着颤,几乎要哭出来了。 “刘总,对不起,我爸爸那个人就是……就是容易犯错儿。” “这是四千块钱……”张霞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把之前她爸爸讹刘瑶的四千塞进了刘瑶的手中,转身逃走了。 张霞像是这片人潮中的一道闸门,一旦打开后,后面的人群纷至沓来。 当初拿走刘瑶钱的是一些老人,现在还钱的是他们的后辈儿孙。 他们一个个将钱塞到了刘瑶的手中,塞到了她的怀前,她拿不了了,就送到了一边的郑钧手中。 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又像是一个漫长虔诚的仪式。 刘瑶和郑钧两个人在村委会的院子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也不用登记名字,两个人将钱拿回到了办公室,一算计。 一百零八户,除了陪着小孙子在县医院看病的有全婶家,其余的每家每户全部将钱送了回来。 还有几个村民很意外的又各自拿了两万块,入股刘瑶的这个项目。 刘瑶紧紧盯着面前失而复得,还多出来的钱,第一次舒心的笑了出来。 工程队的老赵看着村里头这奇特的一幕,见过世面冷硬的心,多多少少被触动了。 这几天的误工费也不算在刘瑶的预算里面了,兼大欢喜。 威鲁堡村后山的养马场工地再一次传来了机械轰鸣声,让整个村子显得热气腾腾,在这厚重的深秋中硬生生品咂出春意盎然的味道来。 刘瑶在办公室里紧张的盯着电脑里的一期规划,只要两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将一期工程完成。 第二年开春后,等主体工程盖起来,这一片就规整漂亮多了。 赶到暑期旅游高峰期就能对外宣传了,到时候就能盈利。 “刘总,”突然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带着几分踯躅。 刘瑶看着电脑里的策划书,都没有注意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她忙抬眸看去,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 此时站着有全婶,虽然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可脸色不好看。 也能理解,毕竟在医院里陪着做完手术的小孙子,实在是太耗人了。 “有全婶?”刘瑶忙站了起来,奇怪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柱子也回来了?恢复的还好吧?”刘瑶是真的关心,可不是虚情假意的问候。 毕竟那也是她第一次做英雄救下来的孩子。 有全婶感激的笑道:“多亏了刘总您,不然我这个孙子就完了。” “这不是在医院刘总帮我垫的医药费,我来还钱了!” 有全婶拿出来钱送到了刘瑶的面前,不光有刘瑶垫付的医药费还有后来借给她的钱,还有那讹走的两千块。 随后在钞票旁边,有全婶放了一张银行卡。 “俺也不懂怎么转账啥的,我把手机也拿来了,给你转十万块,算我的股份,你给我签个合同就成。” 十万块!刘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有全婶。 要知道威鲁堡村的村民,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面刨吃的。 有一两万存款就算不错了,现在有全婶直接拿出了十万块? 第24章 文物 中秋节后的威鲁堡,天气出奇的好。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 如果没有猛烈的秋风助兴,那就更完美了。 养马场这边一派热火朝天的干劲儿,刘瑶和郑钧的关系也渐渐变的正常了。 只是两个人都在小心翼翼避开感情这个敏锐的话题,谈工作就是谈工作。 郑钧算是半个监工,帮刘瑶跑工程,还要应对上级部门的各种监管。 刘瑶的工作就没有郑钧那么复杂,每天看图纸,策划项目,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在脑子里先过一遍。 确保这个项目万无一失,刘瑶甚至连过年后项目组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一项项的罗列在本子上。 上到主题工程建成后,怎么做宣传推广活动。 下到这么大的场地雇佣几个清洁工,最好是雇佣村里的人,合适的人选有谁。 除了想这个,每天都会定点去后山养马场溜达一圈。 这天刘瑶收拾好笔记本电脑,例行公事的去了后山的养马场。 站在古长城的烽火台上就能看到下面那一片渐渐有了规模的地基,西面的地基已经完全建了起来。 只差东面的地基,现在挖土机正在那边挖土施工,工地外面还围着一些栅栏担心村里的儿童不小心掉进深坑里去。 刘瑶看着面前的壮观和热闹,眼底心底都热辣辣的。 心头油然而生一股子浓烈的豪情,这就是她该干的事业,她的根在这里,她的心在这里,她的热血和青春的狂热全部在这里。 杂乱的工地边儿上盖着一间间的工棚,此时工棚最后面几个中年女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远远就看到有全婶系着一件蓝底白花的围裙,和几个妇女们说说笑笑,在做饭。 露天的灶台上冒出了热气腾腾的炊烟,今天有全婶给工人们蒸糕,猪肉片子炖粉条,炒大白菜。 老赵之前还愁雇佣不到给工人们做饭的厨娘,有全婶自告奉勇,带着村里闲散的几个村妇一头扎进了工地里。 每个人一天五十块,几个女人这钱赚的也舒心。 此时不知道有全婶子说了什么荤段子,几个老娘们儿笑得像是塞外快乐的大鹅。 刘瑶唇角不自禁勾起了一抹笑意,抬步走了过去。 “有全婶!” “瑶瑶来了?”几个村里的婶子姨娘忙笑着站了起来。 现在村里人都不喊她刘总,直接称呼她小名,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认可和接纳? 有全婶之前在城里烫的头发,此时用黑发套在脑袋后盘了起来,利索精干。 “你来!你来!”有全婶钳子一般的手一把抓着刘瑶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工棚后面。 刘瑶忙跟着她走了过去,却看到有全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沾着水的油腻腻的手,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外包装很炫彩的口红。 “你给婶子拿着!送给你的!”有全婶大大咧咧笑道。 刘瑶一下子愣怔在那里,这些日子有全婶总是送她礼物。 腌白菜,小水杯,水果糖……现在是口红。 “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有全婶为人泼辣,说一不二,看着刘瑶道:“你救了我孙子,别说是送你这些,就是送一条命给你也没二话。” 刘瑶眼角抽了抽,她哪里敢要有全婶的命。 不过这些东西收下了后,她总是会买一大袋零食和玩具送给有全婶的小孙子,就当是回礼了。 有全婶在刘瑶面前打开了炫彩口红,神秘的看着她笑道:“最近小郑给咱们村里联系上了什么通讯公司的,村里的网线重新架设,这上网的速度是真的快。” “张二麻子那孙子现在不知道搞什么直播,直播放牛唱歌啥的,真的是不嫌弃丢人!” “咱们几个老姐妹刚从张二麻子那里学会了网上购物,这个是我从网上买的,你看……” 有全婶自豪的在刘瑶面前展示她的神奇口红。 “瑶瑶你看,从这么一划拉,红色的。” “侧着这么一划拉又变了颜色,还有这么一划拉变成了紫色……” 刘瑶看着有全婶在某多多上买的神奇口红,抿着唇笑了出来,忙接过了口红。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赶紧走的话,有全婶能在她面前划拉一下午口红。 郑钧的办事效率也很高,去了县委扶贫办要求县里面给威鲁堡村重新架设网线,毕竟过年后主题工程建立。 到时候游客们来这里,总得有网络才行。 加上真人cs游戏里也需要信号干预,才能让游戏玩家有更好的游戏体验,这些都是他们两个一次次想过的事情。 多亏马县长很支持他们的工作,这些问题一样样都给解决了。 刘瑶准备回村委会办公室,找郑钧商量一下,等东面的地基下完后,就可以去银行申请下一笔贷款了。 她刚转过身,突然工地最东面传来工人们的惊呼声,随后是一阵哄闹,好像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这是?” 有全婶等几个女人也吓了一跳。 刘瑶眉头一蹙忙疾步朝着工地的最东面走了过去。 “天哪!这是啥?” “感觉像是古代的什么建筑?”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建筑?” “刚才挖掘机一瓦子下去,地面这边都塌下去了半边,吓死人了!” “还以为地震了!” 刘瑶越听越心慌,忙分开围观的工人,大声喊了出来。 “怎么了?有没有人受伤?发生了什么事?” “刘总!你看这是啥玩意儿!”得了消息的老赵最先跑过去察看,此时忙分开人群将刘瑶带了过去。 刘瑶站在工地最东面的土坡上,朝下看去,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片地,刘瑶之前和县土地局咨询过,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是坟地,也不是农田,下面更没有探查出什么矿产资源。 就是一块儿普普通通的草地,可没想到就在刚才挖掘机一瓦子下去,居然挖塌了一个大洞。 洞口直径大约有十几米左右,看起来很深。 下面明显是一处古建筑,像是一条古代的暗道,那些古朴厚重的城砖狠狠压在了刘瑶的心上。 万分之一的概率,被刘瑶碰到了。 她的工程队居然挖出了地下文物,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一期工程有一半儿的规划都废了,这边不能修场馆,需要重新选址。 也意味着前期的钱几乎都打了水漂! 刘瑶死死盯着面前的深坑,感觉要将她一起吞噬进去,让她心生恐惧,摇摇欲坠。 第25章 埋了 郑钧之前在市里面帮威鲁堡联系人脉,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市文体局领导。 他正准备说服领导,在威鲁堡搞一个长城文化周活动。 用大半年的时间准备,等到第二年刘瑶那边的主题场馆弄起来以后,配合着文化周的活动,就能将这个广告效应宣传出去。 结果却接到了刘瑶的电话,她的声音颤得厉害,差点儿没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等到郑钧打了个出租车回到威鲁堡村,站在那个深坑边的时候,居然有和刘瑶一样的感觉。 眩晕,惊恐,甚至是绝望。 “这……这可咋办?”工程队的老赵,简直用见了鬼的神情看着刘瑶他们。 “我也算是华北各区跑遍了,包工程也包了很多次了,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要不我的人再停一天工,你们尽快商量个办法出来。” “眼见着过了秋,就是冬天了,一立冬到了冻土期,工程就得停了。” 刘瑶沙哑着声音冲老赵笑道:“行的,我们先商量一下,有了结果告诉您。” “哎,这都啥事儿啊!我说刘总,您要不请个大仙爷来瞧瞧,是不是跟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赵表情真诚的看着刘瑶,随后摇了摇头,命他的工程队再一次停了下来,原地休整。 夜色降临,刘瑶坐在村委会的小会议室里,左边是郑钧,右边是张村长。 面前坐着几十个威鲁堡的村民,大部分都是给刘瑶这个项目投进来钱的,最低也有投一万块的。 原本以为信得过刘瑶的人品,这钱等明年就能生子儿了,结果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说打水漂了。 当下几个人有些坐不住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那个意思是想要刘瑶从别处挪钱还给他们。 刘瑶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如果工程队挖出来的是地下古道,他们就得改地址,可是重新修建的话,钱从哪儿来? “你们都闭嘴!当初是不是瑶瑶逼着你们拿钱过来入股的?”有全婶子猛地站了起来,看着身后吵吵嚷嚷的村民。 “你们自己拿钱过来还不就是想要跟着赚一笔,做买卖就是这样,有赚有赔!” “老娘十万块的都没说什么,你们在这里逼逼个屁!” 有全婶凶悍的一声吼,会议室顿时安静了。 有全婶这才转过身子看向脸色煞白的刘瑶,压低了声音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刘瑶抬起头看着威鲁堡村这个泼辣的寡妇,眼底居然带着一丝丝的希冀,有些疾病乱投医的意味。 有全婶的大嗓门这个时候也压住了,看着四周的人道:“不就是挖出来个大窟窿吗?” “明儿找老赵用推土机填了土堵上不就行了?” “神不知鬼不觉!” “老赵就是个包工头子,赚完了这一笔再也不来了。” “只要咱们村里人自个儿不说出去,哪个孙子知道?” 有全婶张开健硕的手臂比划了一下道:“到时候咱们就当没看见,不知道,反正那玩意儿一直埋在土堆下面,再给他埋进去不就成了吗?” “我们明天继续干活儿,年后咱们继续盖体育馆,明年夏天我们就举行运动会,一切照常进行。” 张村长眼底一亮,刚要说话儿,又觉得自己身为曾经的教育工作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重新低下了头,狠狠吸了一口烟屁股淡淡道:“也……可能是个办法。” “是啊!是啊!” “咱们就这么干!” “咱们本村的人不说,谁能知道?” 刘瑶放在冰凉会议桌上的手,不停的搅来搅去。 身边的郑钧突然转过脸看向刘瑶道:“如果……”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将声音压制的尽量正常一些。 “瑶瑶,我说如果咱们改地址,避开那一片,还需要多少钱?” 刘瑶狠狠闭了闭眼,从发现那个大坑开始,她就已经默默算计过一切可能性。 好半天才低声道:“二百万!”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刘瑶也觉得自己被这个数字给吓傻了。 “我之前看过了,也请了在地质队工作的高中同学帮我看过,咱们村其他地方都不适宜盖工程。” “那块儿地是最好的,可以节省很多修地基的钱。” “如果另外选址的话,需要重新打地基,还需要加固,那些古道也需要保护,二百万是……是最低考量。” 郑钧默默别过了脸,看向了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多了。 他定了定神道:“其实咋说呢,也就是刨出来一截儿,咱们给它埋了……“ 郑钧有些说不下去了。 刘瑶缓缓站了起来,身心疲惫,心头也觉得沉甸甸的。 “埋了,这个念头都打消吧,毕竟犯法的事情我们不能干。” “明天郑钧你去县里告诉县文物局的同志来一趟,咱们在这上面也不懂。” “我去想办法筹钱!” 刘瑶顿了顿话头,看着面前村民们的一双双眼睛,缓缓笑道:“大家的钱,我一定会还上的。” 她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张村长将烟屁股在玻璃杯做成的烟灰缸里狠狠拧灭,叹了口气道:“这女娃娃有担当,大家伙儿也别到处乱说,这件事情咱们本村保密。” 有全婶等人忙应了一声。 郑钧追着刘瑶的步伐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深夜的秋风冷的像是削骨,他远远看着站在河滩边的刘瑶。 她的身体高挑笔直,看起来像一株胡杨。 面前是流淌而来的小溪,水流断断续续,在月色的映照下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冷冽荧光。 郑钧吸了口气,走了过去。 刘瑶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溪水苦笑道:“二十年了,这条河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岁月真的好无情啊!” 郑钧脱下了自己的夹克披在了刘瑶冻得发僵的肩头上,看着她道:“是啊,就像这条河。” “小的时候,我们还在里面游泳玩儿水,现在就是一条浅浅的小溪。” “咱们塞北这地界儿自然环境不好,不是上天恩赐的孩子,可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我们祖祖辈辈好好活下去的祈愿。” 刘瑶点了点头,看着郑钧笑道:“我明天去一趟市里,想想办法。” 郑钧突然有些心疼她,再也压不住心头的冲动,抬起手紧紧抱着她。 这样就有了无穷的力量! 第26章 离婚 已经深夜了,云城酒店七层最把边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刘瑶在宾馆里住了一个星期了。 虽然见了几个之前还算处的不错的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都是一个宿舍的。 那些同学人也挺好,帮她筹了几万块,但几万块和二百万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刘瑶整个人瘫在了酒店的床上,浑身的疲惫无力。 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别的能筹到二百万的办法,即便是卖肾也需要卖个几十颗才行。 刘瑶终于将手指按在了手机通讯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上,那个男人已经有几年没有联系了。 她对自己的父母感觉很模糊,从小父亲和母亲因为不在同一座城市工作,长期两地分局。 无数的人劝说自己的母亲放弃事业,搬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城市里去,都被母亲断然拒绝。 倔强的母亲一直相信距离阻隔不了爱情。 是的,距离是阻隔不了爱情,异地恋本来就很美好刺激。 可距离能阻隔得了生活,结婚后就是生活了。 很快父亲那边传出了绯闻,绯闻的对象居然是母亲一直资助的一个贫困生。 刘瑶其实一直看不懂自己的母亲,她很有些人间大爱的样子,可以用自己得来不易的钱资助几个远方未曾谋面的贫困生,也不愿意在工作之余多陪陪自己的孩子。 她其实很讨厌自己的母亲,现在她经历了威鲁堡这些日子后,也理解母亲了。 人性都是复杂的,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一个曾经得了母亲资助的女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正是刘瑶爸爸工作的地方。 刘瑶母亲拜托自己的老公代为照顾一下那个孩子,所谓的照顾也就是礼貌的送入学校,买点儿学习用品日常衣物就可。 结果很难堪。 刘瑶的母亲亲自在省城她老公的单人宿舍里,抓到了他们。 样子很难看,那个场面刘瑶曾经脑补了无数次,都觉得像是个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刘瑶母亲连夜打出租回到了云城,一路上的云淡风轻,终于在见到刘瑶后,崩溃。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痛哭出声。 紧跟着便是旷日持久的离婚大战,刘瑶也被送到威鲁堡姥姥家。 她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孤儿,只在姥姥咬牙切齿间听到了这个故事最后的蛛丝马迹。 刘瑶母亲也不是吃素的,将这事儿闹到了刘瑶爸爸的工作单位,还闹到了那个小三就读的大学。 小三名声恶臭被记大过,父亲辞去了工作,去了南方下海经商。 后来刘瑶的爸爸娶了那个女大学生,在温州经营起了自己的厂子。 中途礼貌性的联系过刘瑶,还找到上大学的刘瑶,留了钱给她,被她抬起手将钱扬在了他的老脸上。 刘瑶那个时候做的有多么扬眉吐气,多么壮怀激烈,此时躺在床上的她就有多么可笑,狼狈。 现在能拿出二百万的,大概只有那个在温州发了财的老板爸爸了。 如果还能称其为爸爸的话。 刘瑶悬在手机键盘上的手指头,几乎停顿了整整半个小时,实在是撑不住了,按了下去。 对面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嘟嘟嘟…… 一声声狠狠重击着刘瑶的心口,让她的心底硬生生生出了几分锐痛来。 终于那边有人接起了电话,刘瑶突然发现自己因为太紧张,嗓子居然间歇性的哑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你找谁啊!”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孩儿的声音传来。 “你是找爸爸的吗?”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男一女的嘻笑声,生活气息很浓,很温馨。 刘瑶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变的僵硬了起来。 眼泪涌了出来,却被她心头的嫉妒,愤怒,难过灼烧的干干净净的。 “你说话啊!爸爸!爸爸!你的电话话……” 刘瑶的父亲二婚后又生了两个女儿,没想到现在追生了一个儿子。 “喂!别动爸爸的手机!你想要,爸爸给你买个玩具手机玩儿!”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刘瑶的一颗心慌乱到了极致。 中年男人的慈爱和温和,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啪的一声!刘瑶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那边将电话打了过来。 刘瑶没去接,电话不停的响了起来。 刘瑶有些后悔刚才的冒失,如果不接这个电话,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 “喂!”刘瑶接了起来。 那边微微一愣,随后传来了父亲刘天明小心翼翼的声音:“瑶瑶?” 刘瑶在这边还能听得到电话那边的回音,估计刘天明躲在了卫生间里给她打的电话。 当着自己妻子的面给前妻的女儿打电话,这件事情想必就像当年他偷情一样,得藏着掖着。 刘瑶听着那个回音,平白生出来一些恶心的感觉,她的声音更冷了下来。 “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按错了号儿。” 刘瑶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算是解释了一句,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在了床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心底的恶心感还是没有消散半分。 突然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 刘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难道刘天明这么快就换了个号儿给她打过来了? 那个无情的老男人不会这么将她放在心上的。 刘瑶本来不想理,结果那个电话有点儿不依不饶。 她没好气的接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儿?我已经解释过了,刚才不小心拨出去了……” “刘瑶刘小姐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 “你是……”刘瑶一愣。 “哦,您是郑钧先生的朋友吧?麻烦现在您来一趟奥斯卡,他这边出了点儿事儿!” “什么事情?”刘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奥斯卡夜总会是云城最大的一家夜总会,云城娱乐圈里的龙头老大。 但是消费档次也是杠杠的,郑钧不像是个去那边消费胡闹的人啊! 打电话的那个青年男人有些不耐烦,低声道:“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楚,你还是快来吧!” “主要是怕闹出了人命,蒋少也不好收场,不然管他死活呢!” “他现在差不多快死了,问他怎么联系家人,就说了你一个人的名字。来回的说,反复的说,有病吧!” “我也是在他手机上找到你号码儿的!快来!” 第27章 陈年旧账 刘瑶赶到奥斯卡夜总会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她将车在一群豪车的缝隙里停好,按照给她打电话的那人的指示,绕到了奥斯卡夜总会的侧门。 乘坐电梯直接上到了四层的包厢里。 奥斯卡夜总会这个地方消费实在是太贵,刘瑶只来过一次。 还是她一个好朋友庆生的时候,带着她们几个好友过来玩儿过一次。 整个主体建筑一共是上下四层,最底层是掏空了的大舞厅,四周是散落着的卡座。 二层和三层是普通包厢,最顶层是vip金卡包厢。 能在四层开贵宾大包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刘瑶脚踩在了长绒地毯上,觉得整个脚步都虚浮的厉害。 身前走着一个穿着休闲黑色西服的青年,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别过脸惊讶的看了一眼刘瑶,低声嘟囔了一句。 “呵呵,这个穷小子的马子倒是挺正点的。” 刘瑶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个人的意思? 他这是误会了她和郑钧的关系了, 不过这个人说话流里流气的,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刘瑶忍住了心头的不快,现在需要尽快搞明白郑钧到底怎么了? 按理说他不是那种随便惹祸的人,怎么就闯到了这里? “请问郑钧现在在哪里?您怎么称呼?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漫长华丽的穿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感觉,四周墙壁上都打着暧昧的暖光,在刘瑶的眼眸中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前面带路的那个青年冷笑了一声:“我是郑钧的大学同学,就在这里上班。” 那个青年抬起骄傲的下巴冲前面的走廊点了点,冷冷笑道:“这个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 “八百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打了个电话过来找我。” “说什么现在搞了一个旅游项目,急需要投资,问我在这里上班有没有认识的有钱人,有投资愿望的?” 刘瑶脚下的步子顿时停在了那里。 郑钧原来闯了祸还是因为她的缘故,短期内筹到二百万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可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好好儿的事情谁能想到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动? 郑钧也是急病乱投医,居然想起来来这种地方拉赞助和投资? 虽然前面带路的人态度真的不是很好,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现在都是踩低就高,富藏深山有人问,穷居闹市无人理。 这个社会被浓重的铜臭气包裹着,谁也免不了俗,这个带路的人言语中处处透着瞧不起郑钧的意思,刘瑶也不是很生气,只是麻木了。 “真的不好意思,给您添乱了!他到底怎么了?怎么跑到了这里?” 那个人冷笑了一声很不礼貌的侧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刘瑶一眼道:“这个臭小子倒是挺有桃花运的,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个白富美喜欢他。” “那个妞儿的老爸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白富美看上了郑钧那小子,疯狂的倒追郑钧。” “我们一个宿舍的人都羡慕死他了,毕竟那个白富美不光人长得好看,关键还是家里的独生女。”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郑钧倒插门,然后直接让他进公司。” “那小子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除了长得帅像个小开一样,还有什么能耐,居然拽得二五六似的。” “硬是给他拒绝了那个白富美,大学毕业还回了老家,做了村官。” 刘瑶心思一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子? 不过郑钧长得确实很帅,气韵也是那种干干净净的男孩子才有的,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那个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结果郑钧那家伙没想到事情还有后来的乱七八糟。” “那个白富美后来去了国外留学,又找一个男朋友是咱们市里煤老板的独苗儿子,啧啧啧……就是蒋少。” “后来白富美和蒋少分手了,说他长得丑不如她曾经喜欢过的郑钧帅,总之闹得很不愉快。” “其实也就是人家白富美找的一个借口,郑钧却好死不活今儿给赶上了。” “你是说那个蒋少现在就在这里?”刘瑶一下子听明白了。 带路的青年耸了耸肩头。 “可不是吗?”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八成是穷疯了!正准备让他再去别处想想办法,我这里真没有什么给他拉投资的可能性。” 黑衣青年定了定话头道:“结果郑钧好死不活正好出门不小心撞上了蒋少。” “蒋少刚从国外回来,又被白富美给踹了,正心情不爽,郑钧的照片他也看过了,还在上面用烟头拧出几个窟窿来。” “真是赶得巧,郑钧被蒋少拦了下来,还问我郑钧来干什么?”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将郑钧来这里的目的说了呗!” “蒋少给了我小费,让我想办法把郑钧留下来,和他有话说。” “我只能是想办法把郑钧带到了蒋少的包厢,蒋少让郑钧陪着他喝酒,说是喝好了,就直接给他投资二百万!” “现在已经喝了六十多杯威士忌,郑钧那小子眼看着不行了,我也怕闹出事儿来。” “万一喝死了,蒋少那样的人有钱能拿钱摆平,可老子还要在这里上班,要死死一边儿去,别拖累我!草!” 刘瑶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前这个人真的很不是个东西。 虽然郑钧找他算是找错了,可他这么出卖他,明知道那个蒋少和郑钧不对,没有想办法让郑钧离开,反而帮那个二世祖将郑钧骗过去。 什么叫喝好了,投资二百万? 有钱人的圈子她也多多少少了解过,投资不是这么投资的。 分明是将郑钧这个穷小子当成了寻开心的小丑,这是往死里作践人! 刘瑶终于走到了最里面的大包,还没有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音乐的聒噪声,还有男男女女的调笑声。 走在她前面的青年,一路上趾高气扬,此时站在门边顿时先弯了腰,转过脸凶神恶煞的盯着刘瑶。 “一会儿我送你进去,你直接和蒋少说点儿好听的,然后带着郑钧赶紧走!别真的给死在这里!” 刘瑶脸色冷了下来,还是点了点头。 那人猛地推开门,刘瑶忙跟着走了进去。 第28章 站住 刘瑶刚走进去差点儿被包厢里浓浓的酒精味道呛晕过去。 里面的光线昏暗到了极点,蓝光打在了金碧辉煌的大理石墙壁上,那一瞬间刘瑶仿佛走进了阎罗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恍恍惚惚中,刘瑶才看清楚包厢里的情形。 包厢的空间很大,差不多有近二百平的样子。 墙壁都是软包,顺着墙壁下来的是一排黑色真皮沙发。 宽大的大理石台桌上摆着各种洋酒,红的白的各种颜色的,果盘也摆的满满的。 真皮沙发上坐着十几个穿着时尚的青年男女,男孩子都打扮的很潮,就是头发染得和台子上的鸡尾酒颜色一样,看起来有些嚣张跋扈得很。 女孩子们都是吊带儿裙子,裙口开到了腰际,露出了白嫩嫩的肌肤,令人浮想联翩。 刘瑶也顾不上看正位上都是些谁,视线在沙发上搜寻了一阵儿掠过,看向了另一侧的地板。 地板上摆着将近八十多个菠萝杯,杯子里满满盛着酒,密密麻麻摆了一地。 墙根处佝偻着躺着一个人,高大的身材蜷缩在那里,像一只特大版的虾米。 看着他的灰色夹克,还有那张蓝光下俊朗惨白的脸,刘瑶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一下子冲了过去。 “郑钧!!郑钧!”刘瑶大气都不敢出,郑钧的状态比她想的要糟糕太多。 她当下里子面子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将倒在地上的郑钧扶了起来。 她这一声吼也打乱了郑钧大学同学刚才的计划,那个人的意思是先小心翼翼和蒋少打一声招呼。 然后让刘瑶走过去陪着蒋少说几句话低三下气的话儿,自罚几杯。 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蒋少,他再出面说清楚厉害,估计就能让刘瑶将郑钧给带走了。 哪里想到他刚要弯下腰同蒋少身边的一个兄弟先套个近乎,然后再和蒋少攀些话头,结果话还没有说,就听得刘瑶嗷呜一嗓子喊着朝躺在地上的郑钧跑了过去。 这下子倒好儿,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了刘瑶,那个本来想要从中说和的郑钧同学也吓呆了。 刘瑶现在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样,她忙半跪在郑钧的面前,一把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郑钧的脸色很不好看,白得像是一张纸,身上到处是酒气,像是整个身体被泡进了酒精里。 这世上论起喝酒,不怕那种越喝脸色越红的人,酒劲儿都发散了出去,反而对人体没有太多的伤害。 怕的是那种越喝越是脸色白得厉害的,真的能喝死人。 “郑钧!你醒醒!郑钧!你别吓唬我!”刘瑶抬起手摇晃着已经昏昏沉沉的郑钧,显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我送你去医院!!”刘瑶弯腰将郑钧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头,咬着牙将他强行从地板上扶了起来。 喝醉酒的人都死沉死沉的,这一下子差点儿让刘瑶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咬着牙撑住。 她忙扶着郑钧朝着包厢的门口走过去,突然身后传来凉飕飕的一个声音。 “站住!我让他走了吗?” 这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着像是塞外冬夜里的寒冰,冷冽,森然,冰到了人的骨子里。 刘瑶忙转过身看了过去。 沙发上之前还排排坐着的男那女女都缓缓站了起来,视线齐刷刷看向了正中缓缓站起来的一个人。 一个团队,老大的气场是很显眼的。 尽管刘瑶不认识什么差点儿将郑钧灌死了的蒋少,可看着眼面前缓缓走过来的男人,蒋少两个字一下子刻进了她的脑海中。 明明白白就是那个人,没有之二。 刘瑶抬头定定看着对面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第一感觉像是被某种凶残的大型猫科动物盯上了一样,心头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可她不能慌,尽管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回到村里之前,她的主题生活一直都是上学,接触的都是象牙塔里的世界。 毕业后开创的事业也是很文艺性的,在她的剧本杀里玩儿的人,不是二逼青年就是文艺青年,没有社会青年这个词儿。 现在她死死盯着渐渐逼近而来的社会青年。 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也很人模狗样,个子很高差不多一米九左右,身形很健壮,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人。 穿着黑色机车装,不管是脚踩的艾锥,腰间的爱马仕,还有手腕上的几十万一块儿的名表,还是宝石耳钉,脖子上的镶钻链子。 从内到外散发着浓浓的气息,小爷我很有钱! 尤其那那一头理得很有型的头发,全部漂染成了银灰色,一瞬间让刘瑶想起来一部叫老炮儿的电影。 那个调调和里面吴亦凡扮演的二世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此时微微眯了起来。 点了一支烟,叼在嘴巴上狠狠吸了一口,在刘瑶的脸上喷出来一个很不客气的烟圈。 咳咳咳!刘瑶咳嗽了出来,差点儿泄了气,扶不住身边的郑钧。 “蒋少!”郑钧同学是真的傻眼了,没想到郑钧女朋友是个棒槌,还有这么直接闯进来就带人走的吗? 他忙走过来想要解释一下。 “滚开!没你的事儿!”蒋宇歪着头低声呵斥,视线却一下也没有离开过刘瑶,像是食肉动物遇到了小鸡崽儿,这点心开胃得很。 郑钧靠着墙壁往下出溜,刘瑶咬着牙将他重新扶稳当了。 她抬起头看着蒋宇,那些场面上的话儿,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只是定定看着蒋宇,狠狠吸了一口气道:“蒋先生,我不管您和郑钧之间有什么过节,您非得这么整他。” “但是也不至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非要了他的命吧?” “我还是先带着他走,他看着情况不太好,我需要先将病人送到医院里去。” “等他醒来后,你们的恩恩怨怨再去了结也行。” 蒋宇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冷冷笑了出来。 “呵!郑钧的新姘头?” “蒋先生说话放尊重一些!”刘瑶心底涌出来一丝不快。 蒋宇的脸色沉了下来,从来没有人敢当着面呛着他说话,这个女人找死吗? 第29章 一耳光 蒋宇死死盯着刘瑶笑了出来道:“说好的八十八杯酒,喝完了立着走出去,我和他谈钱的事情。” “喝不完,他就得给老子在这里学狗爬!” 刘瑶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从来没见过欺负人欺负到这种程度的,不就是他喜欢的女人也喜欢郑钧,结果把这种乱七八糟的账算在了郑钧的头上? 还这么霸道不讲理! 刘瑶忍了忍,狠狠吸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救人要紧,她不想和这些人磨蹭下去。郑钧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再这么下去,可就是出人命的事儿。 刘瑶看着蒋宇道:“蒋少,刚才我贸贸然闯进来是我的不好。” “蒋少也看出来了,郑钧这个人不能喝酒,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儿,蒋少也不好说,我现在先将他送医院里瞧瞧!” “行啊!”蒋宇两只手抄进了裤兜里,冷冷笑看着刘瑶,扬起下巴指向了地板上摆着的酒杯。 差不多还有一少半儿是满着的,他定定看着刘瑶无情的笑了出来道:“走可以,先喝完了酒再说。” “蒋少,他根本喝不了这么多酒,蒋少何必为难人?”刘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喝不进去可以啊,”蒋宇退后一部冷笑了出来,“让他给我在地上爬一个,学几声狗叫,我让我的司机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是啊!愿赌服输,当初不是说好的嘛!”一个娇滴滴的打扮入时的女孩子笑了出来。 “就是啊!蒋少是个说话很讲信誉的人!” “刚才可不就是说好的嘛!” 刘瑶的脸色沉了下来,知道蒋宇这么做就是在羞辱郑钧,这种羞辱已经有些不人道了。 她不想再和这些人渣说下去,扶着昏昏沉沉的郑钧朝着门口走去。 “把他给我留下!”蒋宇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 身边几个跟着他混的小喽啰们,忙一把拦住了刘瑶的去路。 刘瑶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动粗,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被他们一冲一拦,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再也扶不稳郑钧。 郑钧一下子顺着墙根瘫软了下来,却看到蒋宇一脚踩在了倒在地上的郑钧身上。 那一脚踩在了郑钧的头上,像是真的抬起脚在踩一只懒皮狗。 “你小子不是能耐吗?怎么每次都躲在女人的身后,有种给老子继续喝啊!” 蒋宇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咬着牙冷冷笑道。 “老子让你横!让你这张小白脸抢我的女人!老子……” 蒋宇的鞋底几乎顺着郑钧的头踩到了他的脸上去了,突然迎面冲过来一个人,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蒋宇的脸上。 啪的一声! 这一巴掌下去,包厢里彻底安静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安静,而是一片死寂。 人们惊恐的看向了刘瑶,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蒋宇一米九的大个子,可刘瑶也有一米七左右,冲过来的力道又大,还是在情急之下。 一个是云城市的狂妄少爷,从来都是金钱铺路,众星捧月,别说是被人打耳光,就是被人骂几句都不可能的事情。 另一个是最近霉运缠身的小女人,平日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踩死蚂蚁的事儿对于她来说都是小概率事件。 这一巴掌纯粹是被逼迫到了极点。 此时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懵了。 刘瑶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高高扬起来的手,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死女人,你敢打我?”蒋宇本来俊朗的五官都开始丝丝缕缕往外冒着阴森森的寒气,咬着牙死死盯着刘瑶,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了。 刘瑶吓坏了,被缓缓紧逼过来的蒋宇迫得不停向后退,一直退到了放着酒的大理石台子边。 她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台子上,两只手下意识的撑到了身后,却碰到了后面的酒瓶。 蒋宇咬着牙道:“你们给我……” 刘瑶不等蒋宇说出来更多的混帐话儿,毕竟这里是人家的主场。 蒋宇人多势众,如果真的对她和郑钧不利,今天怕是最后都不好收场了。 反正已经和对方撕破了脸,给对方赔不是说好的,对方根本不听。 她没办法才耍横的,既然要横,那就横到底。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刘瑶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只酒瓶子,猛的磕在了大理石茶几的边缘。 玻璃碎片飞溅了一地,酒水溅进了刘瑶的眼睛里。 火辣辣的疼,衬托着她好看的眼眸更是变成了赤红色,那一瞬间的决绝艳丽让蒋宇看了都微微一愣。 刘瑶将手中攥着的碎了底的酒瓶对准了自己洁白的脖子,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壮怀激烈的事情。 实在是太激动了,碎裂的瓶口直接划破了她的皮肤,一丝丝的血渗了出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今儿真特么的碰上了一个硬茬子,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他们这些人跟着蒋少不务正业,也就是到处吃吃喝喝,泡泡妞儿。 即便是平时没事儿干,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烂事儿都干过。 软蛋,怂包没少碰,第一次碰到个这么硬气的女人,这是和他们要玩儿命啊! 蒋宇也吓住了,被刘瑶脖子上的血给吓住了。 尽管是擦破点儿皮,还没有割到动脉那儿,可是视觉效果太震撼了,他也有些呛不住。 “你特么八成有病吧?”蒋宇咬着牙低吼了出来。 真的是碰到了个神经病,他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个女人给了他一耳光后,这是要马上在他的面前自裁谢罪吗?真的是气死了他了! 想收拾她,可现在闹到了这种程度,估计再闹下去,这个二愣子女人没准儿真的给他来个血溅五步啥的。 刘瑶顾不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现在她自己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她冷冷看向了已经吓傻了的郑钧同学沉声道:“你扶着郑钧下去!” “啊?哦哦哦……”郑钧同学是真的傻眼了。 他怕郑钧被灌死了,他跟着手连累。 现在好居然是一死就是两,他真的是服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傻叉! 第30章 招惹 刘瑶开车把郑钧送到了市三医院的急诊室,诊断为酒精中毒。 整整抢救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转到了普通病房。 刘瑶走进病房的时候,郑钧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仰靠在枕头上,脸色白的吓人,发着一点点的乌青,憔悴到了极点。 看到刘瑶走进来后,忙别过了脸,这次丢人可是丢大发了。 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在他清俊的脸上笼罩出了一个冷白的光晕,看着有些凄凄惨惨。 刘瑶本来一肚子的气,瞬间消散了下来。 她提着刚买好的水果走了过去,随后拿出来新买的餐盒帮他买了早饭。 浓香的米粥,配着凉拌土豆丝还有几个馒头,放在了郑钧面前。 郑钧红着脸道了声谢谢,打开餐盒低头吃了起来。 “等一下,”刘瑶拿起了凉拌土豆丝去外面找了个公共微波炉热了一下,这才端给他。 “这几天你都不能吃凉的东西,”刘瑶把热好的土豆丝送到了他面前。 郑钧感激的点了点头,整个脑袋几乎都塞到了面前的餐盒里。 像只不知所措的鸵鸟,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在刘瑶面前的尴尬了。 刘瑶拿了一只碗,倒了热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开始一层层削苹果。 削好一部分就着热水碗的边缘将苹果切成片送到了热水碗里,烫热了才拿给郑钧吃。 刘瑶率先打破了彼此间的尴尬,看着郑钧道:“要不要给阿姨打个电话?” “不!”郑钧忙抬起头惊慌的看了一眼刘瑶,“不用,也就是住院打几天葡萄糖的事情。” 刘瑶微微垂着眉眼,眼神有点点的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不能喝酒逞什么英雄?” 郑钧第一次看到这样疾言厉色的刘瑶,心头慌的厉害。 不过这一次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他也是疾病乱投医,最后被人当猴子玩儿。 刘瑶声音浸了一丝寒意,虽然看着郑钧有点点的心疼,可更多的是难受憋屈。 真担心这个人再这么下去,会被她的事情拖累死。 “郑钧,二百万筹不筹得到,是我刘瑶的事情,你跟着着什么急?” “你要是真的昨天晚上在奥斯卡夜总会喝酒喝死了,你让我拿什么赔给你妈?” “郑钧,你爸爸出车祸死了,现在你妈妈跟前只有你一个牵挂了,你替我这样一个不祥的女人出什么头,发什么疯?” “你让我和你妈怎么交代?!”刘瑶憋在心头的愤懑,低吼了出来。 路过病房查房的护士,敲了敲门冷冷道:“要吵架,出外面吵去,这是医院!干什么呢?” 刘瑶憋住了话头,憋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她猛的站了起来,将手中削了一半儿的苹果放到了桌子上,大步从郑钧的病房里逃了出去。 刘瑶靠在了医院住院部冰冷的墙壁上,狠狠吸着气,消毒水的味道刺进了鼻腔里,让她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刘瑶忙低头看去,居然是工程队老赵打来的电话。 她忙走到水房里一个僻静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小刘,现在说话方便吗?”老赵平时说话大嗓门儿,第一次这么捏着嗓子礼貌的说,刘瑶还听着不太习惯,总觉得有些怪异。 “方便,有什么事儿,您说吧。” 那边稍稍顿了顿话头,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我的工程队得走。” “走?去哪儿?走什么走?”刘瑶一下子给整懵了。 她现在临时换工程队根本不可能,这个季节马上到冬天了,正是工程队青黄不接的时候。 老赵要是撤走了,她从哪儿再找人? 现在威鲁堡一期工程已经扔出去了那么多投资,现在不能做,等过了年再做一期工程。 到时候夏天就不能开业营业,再耗下去,她就真的完蛋了。 “老赵,你不能这样啊,咱们说好的,你再等我几天!” “小刘,这事儿不是等不等的,”那边老赵的话说的有些心虚。 “老赵,咱们签了合同的,你不能这样啊,”刘瑶是真的急了。 “我们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是一期工程赶在十一月份儿上冻之前做好,你这几天等的时候,工人们一天的消耗我也给你补上,不让你吃亏。” “小刘,”电话那头老赵狠狠吸了一口气,“这事儿真不是钱的事情。” 老赵也急了嗓门儿稍稍大了起来,可还是压着,“小刘,我赔偿你违约金,这件事情我们就这样吧。” “你……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好的在大城市发展,你说你回来干嘛来了?” “老赵,”刘瑶猛的嗅出不对劲儿来。 “你告诉我原因是什么?到底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后老赵小心翼翼问道:“你啥时候得罪了市里的蒋少?” 刘瑶一下子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灌了下来,浑身透心凉。 昨天夜里迟来的惊恐,现在才一点点的蔓延过来,让她的一颗心都停止了跃动。 唉!老赵叹了口气。 “市里很多工程队都是蒋少他爸爸开的建筑公司里的。” “他爸是煤老板,现在发展房地产还有运输业,在咱们云城跺一脚云城都要抖三抖的人,你没事儿惹他干什么?” “算了,你也别难受,也别怕,先找个地方躲几天,别的事儿等过后慢慢再说。” “赵叔也帮不上你,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找到能和蒋少说上话的人,这事儿……唉……我先挂了。” 刘瑶紧紧攥着手机,眼睛有些热辣辣的疼。 她紧紧抿着唇,昨天被郑钧的样子吓坏了,也是自己社会阅历浅薄,一着急这一脚好像踹到钢板上了。 刘瑶眉头狠狠蹙了起来,她得回村一趟,有些事情渐渐变得有些失控。 刘瑶回到了病房,看着郑钧道:“我有事先回村,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养身体。” “我给你雇了护工,让她这几天料理一下你的日常生活。” “瑶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郑钧一把抓住了刘瑶的胳膊。 刘瑶掩住了眼底的那一抹焦躁看着他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回去看看。对了,我给你留点钱。” “不用,我有钱。” 郑钧已经愧疚到了极点,怎么还能拿她的钱。 刘瑶定了定神,只得作罢,将他的被角掖了掖,随后起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第31章 网暴 刘瑶刚开车回到了村里,就被有全婶迎了上来。 “瑶瑶,你可回来了,老赵不知道为啥今儿一大早悄咪咪就走了。” “这还叫人干的事情吗?” “那孙子一看长的肥头大耳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刘瑶忙来到了养马场的工地,似乎是一夜之间那些忙忙碌碌的工人,大型的机械都撤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了满目疮痍,像是留在大地之躯身上的疤痕,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身边站着有全婶等村民,齐刷刷看向了刘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里来的姑娘已经成了他们全村人的主心骨。 “瑶瑶,这可咋整?”一向看淡一切不服就干的有全婶也慌了。 刘瑶刚要说话,突然旷野上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刘瑶心思一顿,还以为是老赵开着他那辆破皮卡回来了。 她转过身却看到几个打扮很时尚的年轻男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先是绕着工地转悠了一圈,最后站在了挖出来的那个大坑边。 突然那些人支起了架子,对着大坑就拍了起来。 “朋友们你们快看,这就是威鲁堡村村民破坏文物的现场。” “这样野蛮破坏文物的事情,简直是对我们国家传统文化遗产的亵渎!不能容忍!” 刘瑶脸色一下子变了,这些家伙们看起来像是网红。 不用猜也看得出来,拿着手机支架到处乱拍,然后放到网上找个营销号营销一下,那个时候威鲁堡可就出名了。 不过应该是臭名昭著,一旦威鲁堡村背上了这个不好的符号,以后还怎么发展旅游业。 出名的事情是不错,可这种名声还是不要了。 刘瑶忙冲了过去,那些人好像故意的拿着手机对着刘瑶就是一顿拍。 “刘小姐是吧?” “你这种黑心商人为了赚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些文物都破坏!” 刘瑶觉得血一下子涌到了脑门儿上,有一点点的头重脚轻的眩晕感。 “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来这里拍的?” “这些文物我们在挖掘出来的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文物局,有理有据的事情怎么到了你们嘴边变成了我们威鲁堡村的村民破坏文物了?” “昧着良心,为了那点儿流量说谎,良心不会痛吗?” 身后的村民一开始都搞不清状况,只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一看对方这个架势,这可是来找茬儿的吧? 论战斗力还是有全婶厉害,她看着刘瑶气的脸都红了,说话还文绉绉的,她看着都憋气。 “哪儿来的个泡蛋子?” “跑俺们威鲁堡村里撒泼来了?信不信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有全婶不光嘴巴里骂出来,也付诸于实际行动,带着村里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姐妹朝着那些网红冲了过去。 “喂喂喂!打人啦!” “这种没素质的村民,怕是整个村子都是开黑店的吧?” “还发展旅游业,哪个敢来哟?” “有全婶!”刘瑶想要拽住有全婶,可还是迟了一步。 虽然那些网红将有全婶打人的架势全部录了下来,不过他们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一个个被有全婶铁锤一样的拳头砸出了熊猫眼。 威鲁堡村古代那可是长城根下的游牧民族的后代,打架素来都是快意恩仇。 那些网红怎么可能是有全婶她们的对手,忙连滚带爬逃进了车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刚从鸡窝里掏出鸡蛋准备做饭的大娘,情急之下将鸡蛋丢了过去,瞬间在网红们的脑袋上开了淡黄色的花。 那些人忙将车窗玻璃拉了起来,急匆匆逃离了工地。 有全婶这一架打得痛快,看着那些狼狈逃窜的怂包离开了村子,叉着腰笑了出来。 一边站着的刘瑶狠狠闭了闭眼,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好处理了。 果然第二天,本地媒体上出现了那些网红们断章取义的视频片段,尤其是给了有全婶一个特写镜头,有全婶在镜头前五官狰狞的样子还挺直击人心的。 一边倒的舆论,停顿的工期,金钱的困顿,甚至蒋少还派了律师团队过来,要将刘瑶告到法庭上,说她闯进夜总会行凶打人。 蒋宇甚至扬言出去,不让刘瑶把牢底坐穿,他就跟着刘瑶姓。 刘瑶这一次遇到的危机是真的要将她击垮的那一种,她像是一只鸵鸟躲在了市区的一家简易宾馆里,一躲就是半个月。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网上暴力找了上来,一次次凌迟她的心。 她打开手机翻看到了本地新闻,手欠的下滑看向了那些网民留言。 “这都什么村民?一个个看起来开黑店的吧?” “那个女人还开发旅游业,八成是洗钱的吧?” “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家住在哪儿,人肉她!” “对对对,我好像记得她是文学院毕业的,我好像见过那一界的通讯录,我妹妹就在这儿读书!” “曝光!曝光!!来来来!好人们!大家一起来!” “这种坏女人赶紧去死!” 刘瑶紧紧抓着手机,手指关节一阵阵的发白,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将眼底愤怒的眼泪吞咽了回去。 突然刘瑶妈妈打来了电话,刘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还是接了起来。 “瑶瑶,你到底搞什么?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冷笑了出来:“怎么,我都搞了这么久了,您才知道我搞了这么大的乱摊子?” 刘瑶妈妈张招娣立马闭了嘴,母女两个都不说话儿了。 刘瑶刚才嘴巴里嘲讽的话刚一说出来,心底隐隐有些后悔。 人也真的是很奇怪,每次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总是能将恶的一面展示出来。 她现在几近奔溃,没有一个发泄口,可以让她痛痛快快的大哭大吼大骂一场。 这愤懑的情绪已经形成了井喷的状态,在自己母亲的面前天然流露了出来。 许久张招娣低声道:“对不起,妈妈这半年忙,没有关注你,妈妈……” “不用了,我现在很累,挂了!”刘瑶忙惊慌失措的挂断了电话。 她无力的瘫倒在床上,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突然又一通电话响了起来,她软绵绵的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忙坐了起来。 第32章 做东赔罪 刘瑶看向了手机的屏幕,居然是老赵打来的。 她忙接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了老赵有些急促的声音。 “小刘,你现在说话方便吗?有事情找你!” “方便,赵叔您说。” 在威鲁堡的时候,刘瑶和老赵处的也很好,亲切的称呼他一声赵叔。 老赵忙道:“这些天我帮你联系上了蒋少身边的一个朋友,他说愿意做个和事佬。” “今天就在金山大酒店摆一桌,到时候蒋少也来,这个机会你可不能错过。” “姑娘听叔叔一句话儿,花钱保平安!” 刘瑶攥着手机的手指头微微有些发僵,脸色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蒋宇一手操控出来的,别说,还挺狠的。 一步步,就像是猎人编制的套儿,只等着她进套后,往死里勒她。 耳边传来了老赵絮絮叨叨的声音。 “小刘,主要是你这个姑娘对我的眼缘。” “现如今能抛开钱不说,脚踏实地的干点儿事情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威鲁堡村好。” “虽然我就是个包工头子,可威鲁堡的这个活儿我挺想接下来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以后说出去吹个牛。” “咱也是曾经积过德的人!” 老赵顿了顿话头道:“我已经和那边联系好了,今晚就在金山酒店摆一桌。” “到时候请人家蒋少来,看看蒋少有什么要求没有,大家坐在一起喝点儿酒把这个结解开了。” 刘瑶狠狠吸了口气:“谢谢赵叔,今晚七点咱们在金山酒店见面。” 那边挂了电话,刘瑶紧紧抓着手机,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人有时候得低头,不低头不行。 况且这件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迎面而上。 她收拾好东西,带好钱包开车去了市东区的金山酒店。 金山在市区也算比较有名的一家饭店了,不过消费实在是不菲。 刘瑶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是没办法了。 老赵提前预订好了包厢,六层的贵宾厅。 她忙走了过去,刚从电梯走了出来,就看到穿着一件褐色皮夹克的老赵。 “小刘,你过来,”老赵忙将刘瑶拽到了一边,仔仔细细嘱咐道:“小刘,一会儿见到蒋少可不能再发火儿了,把你的脾气收一收。” “伸手不打笑脸人,咱多低低头,陪个笑脸,看看人家怎么说?” 刘瑶点了点头。 她还能发什么脾气,被人家连环夺命收拾,如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还能耍什么脾气? “赵叔,”刘瑶看着老赵,有一件事情始终没有和老赵说清楚。 “怎么了,小刘?” 刘瑶定了定神道:“你说我打了蒋宇一耳光,你也接触过你们少东家,赔多少钱合适?” 老赵顿时眼角抽了抽:“你说啥?你打了蒋少一耳光?” 刘瑶点了点头。 老赵顿时脸色都吓白了,之前只知道刘瑶不小心得罪了蒋少的事情。 可蒋少也没有对外面透露半点儿口风说自己挨了这个丫头一巴掌,真的是勇气可嘉。 老赵冲刘瑶举起了大拇指,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算了,打耳光就打耳光吧,大不了多赔点儿钱,反正已经打了。” “走吧,咱们先进包厢,他既然能来说明也想了结。” “这事儿就怕人家不来,来了就有谈的机会。” 刘瑶点了点头跟着老赵走进了贵宾区的牡丹厅里。 包厢的空间很大,正中摆着能坐十几个人的红木桌子,每个座位边都守着服务生。 侧首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穿着灰色暗格休闲装。 留着平头,长相也有几分帅气,不管是穿戴和发型,比较起蒋宇那帮人显得正常一些。 刘瑶认识这个人,之前奥斯卡的包厢里见过他,坐在蒋宇那一波人里面。 刘瑶之前因为太紧张激动,都没有好好认识那几个人。 现在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想起来他是那天晚上唯一没有对她和郑钧动手的人。 刘瑶脸上的表情更客气了起来,冲那个人伸出手笑道:“不知道您贵姓,今天的事情谢谢了。” 那个青年一愣,没想到刘瑶这么大方客气,忙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刘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 “免贵姓赵,赵刚!” 刘瑶一下子明白了,都姓赵可能和老赵沾亲带故一些,这才能请的动蒋宇那尊大佛。 “先生,欢迎光临,这边是牡丹亭。” 门口守着的服务生礼貌的笑声刺进了刘瑶的耳膜,刘瑶忙转过脸看向了门口。 即便是架子端的很稳的赵刚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整肃。 牡丹厅的门口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听就不是蒋宇一个人来,人家这是带着小弟来的。 刘瑶忙抬起头看了过去,只看到迎面走来一群人,簇拥着最前面的那个家伙。 蒋宇身材很高,在这一群人里更为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他穿着一件银灰色定制休闲西装,看起来穿得很正式。 一头银灰色头发,配着这一身衣服,说不出的诡异嚣张。 他耳廓上打着一排耳钉,镶嵌着一排闪钻,阳光照射在上面,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映在了蒋宇冷峻的脸侧,让人不寒而栗。 刘瑶从来没有和这种顶配富二代打过交道,没想到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还真的是不打不相识。 刘瑶忙整了一下神色站了起来,老赵卑微的走到了蒋宇的面前,早早伸出手哈着腰谄媚的笑道:“蒋少,您来了?” 蒋宇两只手抄着裤兜,擦着老赵走了过来,眼底根本没有这些凡夫俗子的存在。 老赵脸上的尴尬一晃而过,芒笑着缩回手,接过服务生端过来的鎏金菜单双手捧着送到了蒋宇的面前。 “蒋少,您看吃点儿什么,您点吧。” 饭局上的这一套,刘瑶还真的来不了。 她心头无比感激老赵的侠义精神,两只手叉着放在身前,脸上强行挤出来一个笑容。 她本来生的就好看,带着天然的清纯。 像是一块儿不经任何雕琢,就灼灼其华的明珠,自带着几分柔和光亮,让人想要靠近。 第33章 不打你 其实像刘瑶这样书香气很浓的女孩子,实在是不适合酒场上的迎来送往,巧笑盼兮。 她脸上的尴尬衬托着那张清纯有些书呆子的脸,撞进了蒋宇的眼睛里。 蒋宇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脸色更是铁青了下来。 也不用别的人让他什么座儿,他每次参加饭局都已经是约定俗成的坐在最正中的位置上。 老赵看着蒋宇坐了下来,终于心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看着他优雅的捏着菜谱。 刘瑶顺势看了一眼蒋宇身后带过来的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那天晚上和他在奥斯卡包厢里鬼混的狐朋狗友。 还有几个人,刘瑶简直是太熟悉了。 不就是之前闯进威鲁堡村对着她一顿猛拍的网红吗? 她眼角一抽,这些家伙怎么也来了。 随后刘瑶将视线挪到了正位上坐着的蒋宇身上,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善终的。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包包,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 威鲁堡一期工程投进了一大部分钱,现在还有一部分剩余在卡里面。 刘瑶心头跳了跳,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 她看向了正位上翘着腿坐着的蒋宇,只希望这个混蛋不要狮子大开口才行。 蒋宇漫不经心来回翻了翻手中的菜谱,随手啪的一声丢到了桌子上。 微微垂着眼帘淡淡道:“菜谱上有的通通上一遍。” 老赵眉心狠狠跳了跳,下意识看了一眼一边站着的脸色苍白的刘瑶。 这可是四星酒店,里面的菜贵的要死,挑几个特色菜吃吃也得一万打底了。 现在居然蒋宇要将所有的菜都上一遍,这里面的菜品可多了,都上一遍够百十号人吃了。 他们就几几个,吃不了这么多,都得浪费了。 关键花的钱太多,这个蒋宇摆明不是诚心来解决问题的,这是瞅着机会要添堵的。 老赵额头的汗渗透了出来,自己就不该出面担着这个事儿。 主要是刘瑶一个姑娘家,能到这个穷山沟里扶贫济困,觉悟太好。 以至于他这个半大老头子的觉悟也跟着上来了。 这觉悟上来以后,脑子容易发烧,总干些破事儿。 老赵求救的看向了一边站着的远亲侄儿赵刚,赵刚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啥话也别说。 赵刚弯着腰笑着将蒋宇丢到桌子上的菜谱拿了起来,将一脸惊诧的服务员喊到了外面的走廊。 “先生,您看这……”服务员也懵了。 这么多菜全部都要吗,又不是举办千人宴,怎么看着牡丹厅里的这些客人感觉怪怪的。 赵刚压低了声音道:“一会儿上菜,把里面那张桌子摆满就行,捡着你们这里的特色菜上十道,其他的价位低一点儿的,亲民的那种上满。” 赵刚琢磨出来了,蒋少今儿来可不是为了吃饭,什么好东西蒋少没吃过? 今儿怕是蒋少来吃人的。 “酒要上好酒,先上五瓶,对了,一会儿老板们要在里面谈事情,识相点儿的你们不用进去伺候,需要的话我喊你们。” “行,先生您稍等,菜品马上就好!”服务生终于得了一个正常的指令,忙转身传菜去了。 很快菜品摆了上来,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果然赵刚猜的没错,蒋宇压根都没动筷子,这些菜他都吃腻歪了。 赵刚作为牵头的,起身拿着酒走到了刘瑶的面前笑道:“刘小姐,咱们所谓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刘小姐过去敬我们蒋少一杯吧。” 刘瑶忙接着酒,脚下的步子有点点的虚浮,缓缓走到了蒋宇的面前。 “蒋先生,之前是我不懂事,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不用,别您您您的,我没那么老,”蒋宇抬起手挡住了刘瑶端到他面前的酒杯,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 不过那双桃花眼里咄咄逼人的视线实在是让她觉得不舒服,她还是忍了下来。 “蒋少,”刘瑶在绝对得实力面前开始认怂了,端着的酒杯没有放下来,一直停在了蒋宇的面前。 “蒋少,过去是我错了,您看想怎么解决,我这边都诚心诚意让您能顺气儿?” 蒋宇抬起头冷冷看着刘瑶,心头却一点点起了变化。 眼前这个女人不论她性格怎么恶劣,人长的还是很好看的。 身上有一种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的气息,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总觉得被她抽了那一巴掌后,深埋在灵魂深处的某种奇怪的血脉觉醒了,让他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从国外回来后,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还以为自己是失恋了,被人踹了。 对方还是因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白脸踹的他,这口气咽不下去,才想收拾一下他。 结果被这个死女人给揍了,这个脸面他拉不下来。 蒋宇冷冷笑了出来,看着刘瑶道:“好,既然你提出来要解决,那咱们就解决一下。” 蒋宇脸上的神情掠过一丝雅痞,看着刘瑶道:“这事儿好说。”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拍,痞痞的看着刘瑶冷笑道:“我是个男人,我要是再给你打回去,我还要做人的。” 刘瑶一愣,她其实已经准备好今儿挨蒋宇的耳光了,至于打她几个耳光,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没想到蒋宇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坏到了家的人,还算开通,顿时她暗自松了口气。 “蒋少,您说吧,要我怎么赔偿您?” 刘瑶看着蒋宇那个意思大概是不准备揍回来,那就是钱的问题。 显然她说出来钱这个事儿的时候,稍稍有些心虚,毕竟现在她是真的没钱了。 不过几万块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就看蒋宇怎么说了。 刘瑶的话刚一说出口,蒋宇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有朝一日有人在他的面前谈钱,还是个女人。 这是看不起谁呢? 蒋宇不禁被刘瑶这个社会经验及其匮乏的社会小白给逗乐了。 “你觉得我蒋宇是个缺钱的,你用钱砸我?” 刘瑶顿时慌了神忙摇头道:“蒋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什么都别说了!”蒋宇站了起来,开了一瓶国窖1573,抬起手满满倒在一个醒酒器中,不是那种小酒杯,是大肚子的玻璃醒酒器。 他死死盯着刘瑶,边盯着她,边倒酒。 倒空了四瓶酒,满满摆了十杯,抬起手勾着一边的唇角笑道:“刘小姐,这十杯白酒,一口气干了!然后再给我跪下来磕三个头!我饶过你!” 第34章 你不懂 “蒋少说笑了吧?”刘瑶的声音微微发颤。 蒋宇两只手臂抱肩挑着眉头看向了刘瑶,冷冷笑了出来。 “刘小姐,你觉得我是那种和你开玩笑的人吗?” 蒋宇脸色冷冽了下来。 从他的眼神里,刘瑶能看得出来那种势在必得的阴狠。 老赵和赵刚也惊呆了,十杯酒这不是要了这个女孩子的命吗? 现在老赵才明白,小刘给了蒋宇那一记耳光的代价有多大。 今儿人家来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这是来要人命的。 刘瑶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一颗心狠狠揪扯了起来。 蒋宇终于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不寻常的惊惶和绝望。 他唇角微翘,含着一丝丝的嘲讽。 抬起手点了一下桌子上一字排开的酒杯:“怎么样?这些不多啊。” “那天晚上你把郑钧那小子带走,他还有些酒没给我喝光呢!” 蒋宇呵呵一笑:“规矩就是规矩,我管你是不是女人,懂不懂事,在我这儿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蒋少,”老赵心头暗暗发寒,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闭嘴!没你什么事儿!”蒋宇算是第一次正眼扫了老赵一下,不过视线冷的厉害。 赵刚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妥,他是跑建材生意的。 他老爸和蒋宇老爸关系还不错,两家人还做过几年邻居。 那天晚上的事儿,他也算看明白了,是蒋宇不对在先。 加上远房叔叔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求到了他跟前,他也不好推脱。 现在看着这事儿,蒋宇是真的气着了,要狠狠收拾这个女人。 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冲蒋宇笑道:“蒋少,你也是刚从国外回来。” “咱们两个有些时候没有一起玩儿了,你算是看在我这个发小的面子上,饶了这个女人一回。”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眼不识泰山,让她干一杯得了。” “赵刚,”蒋宇抬起眼皮冷冷清清扫了赵刚一眼,冷笑了出来。 “谁和你是发小?就小时候穿开裆裤玩了几天泥巴,你就是我发小了?” “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翻脸了吧?”蒋宇俊朗的眉宇间渗出一丝丝的冷意。 赵刚动了动唇,除了脸上有些尴尬之外,也没有和蒋宇红脸。 他举起手低头笑了笑,做投降状。 随后转过身同情的看了一眼刘瑶,不好意思的笑道:“刘总,你看,我也尽力了。” “主要是咱面子轻薄,端不上台面,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刘瑶冲赵刚点了点头低声道了一声谢谢。 她看向了蒋宇那张冷酷无情的脸,想到这些日子,人家稍稍动动手指头变个花样儿,她就受不了了。 人这一辈子,有时候真得承认什么叫胳膊扭不过大腿。 刘瑶心下一横豁出去了,现在钱就是她的命,不让她花钱也算是饶过她一命。 她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来第一杯酒,定定看着蒋宇道:“蒋少说话算数吗?” 蒋宇唇角微翘,点了点后面几个网红朋友:“怎么不算数?要不要我现场给你直播一下?” 刘瑶眼神一闪,咬着牙道:“好,第一杯我给你赔罪!” 她二话没说仰起头灌下去一杯烈酒,顿时一股子热辣辣的气息冲上了脑门儿。 嗓子像是冒了烟儿,甚至能听得到嗓子眼被刺啦刺啦灼烧的声音。 随后刘瑶眼前一花,面前表情冷酷的蒋宇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了起来。 刘瑶顿时摇摇欲坠的撑着桌子,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干过白酒,以前只喝过江小白。 还是对了雪碧,各种水果,和朋友聚餐也就是适可而止。 此时她头晕眼花,咳嗽的几乎要将肺部里的气泡都咳出去了。 “小刘!”老赵忙要冲过去,被蒋宇狠狠瞪了一眼。 老赵也不敢动了,心头默念了一万遍观世音菩萨到如雷佛祖。 今儿要是小刘喝死了,他得被威鲁堡的村民们给剥了皮。 “小刘,你吃点儿菜,吃点儿菜压压,”老赵只能提醒这个女娃娃,别愣的真这么喝,不得喝死? 刘瑶心头的那股子倔强也被无限的激发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站稳了,仰起头冷冷看着蒋宇笑了出来,沙哑着嗓子道:“第一杯!” 蒋宇冷哼了一声,做了个您继续的动作。 刘瑶抓起了第二杯酒,定了定神。 刚才那一杯酒实在是呛得很,嗓子也坏了,胃部的灼烧感一阵阵袭来。 她看着手中端着的酒杯,咬着牙又是一口闷。 这一杯直接将她放倒,嗡的一下子,天地都转转了起来,扑通一声扶着桌子半跪在了蒋宇的面前。 即便是难受的要死,刘瑶眼底的眼泪却燃烧成了一道冷冽的冰锋。 她仰起头高傲的看着面前的蒋宇,虽然跪着,倒像是站在蒋宇的脑袋上,在审判他。 蒋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毅的眼神,清澈,却被酒精麻醉着,眼神惊人的明亮。 本来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的蒋宇,高大的身体微微坐了起来,眼底的神色也变了几分。 刘瑶捂着胸口,喝得不是酒,是穿肠的毒药。 刘瑶笑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直直盯着蒋宇:“你们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用你们手中的权力审判一切,操控一切,甚至可以玩儿弄人命。” 刘瑶狠狠喘了一口气,拿起了第三杯酒看着蒋宇笑道:“你知道一分钱掰开两瓣儿花的尴尬吗?” “不,你不知道!” “你知道村里留守儿童一年到头见不着爹妈的痛苦吗,不,你也不知道。” “你更不知道他们挣扎在黄土地上,在土里面刨食,稍稍来一场大病全家都得跟着脱层皮,都得跟着死一场的感受吗?” “我们不就是想把日子过好吗?” 刘瑶仰起头又灌下一口,这一次撑不住了,猛的呕了出来。 她狼狈的跪在了蒋宇的面前,低着头苦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呕……” 她仰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字一顿的看着蒋宇道:“只是求求你,不要抹去他们好好生活的希望。” “我这边求……求你了……” 刘瑶空腹连灌三大杯,眼前一黑到底晕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老赵的惊呼声,椅子刮擦地板的声音。 嗡嗡的,距离她越来越遥远…… 第35章 大反转 刘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喝酒被人抬进了医院,这多多少少让她有些尴尬和郁闷。 更郁闷的是,她的病房居然和郑钧的病房都在同一个住院部。 不过一个是男性病房区,一个是女性病房区,上下层的位置。 郑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沉着脸给刘瑶削苹果。 同样的手法,将削好的苹果切成薄片儿,泡进热水中。 “我不会放过蒋宇那个畜生的,”郑钧咬着牙,将尖锐的水果刀扎进了苹果果肉里。 刘瑶难受的厉害,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无力的抬起手冲郑钧招了招。 郑钧忙凑了过去:“你哪里还难受?要不要我喊医生?” 刘瑶头痛欲裂,稍稍动一动,都能一哆嗦。 “我……”刘瑶喘了口气,看着郑钧道:“我还想多活几天,麻烦哥们儿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你不会放过蒋宇?” “你怎么……怎么个不放过?” “杀了他,还是你去蹲大牢?” “郑钧,不要让我心里负罪累累,成不成?” 郑钧俊美的脸颊笼上了一层愧疚之色,不再说话了。 其实刚才他说的是气话,他和刘瑶还真的不能将蒋宇怎么样? 告他?貌似他也没有犯什么法? 整他?不被人家整就不错了。 郑钧放下了苹果,看着面前刘瑶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一阵阵抽痛。 好想抱抱她,可他也不是她的男朋友,以什么名义?用什么借口去关心她,爱护她? 郑钧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紧紧交叉在一起,几乎将手指头都搅碎了。 “刘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郑钧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刘瑶神色一愣,脸上的表情软了下来,看着郑钧笑道:“不,你是个好人。” 郑钧嗤的一声苦笑了出来。 “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吗?” 刘瑶也笑了出来:“我的好人卡可不是随便乱发的。” 空气中寒冷的温度渐渐消散了,带着几分难得的温馨。 突然郑钧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村长的电话。 郑钧忙站起来走出了病房接听电话,不一会儿神色紧张的走进了刘瑶的病房里。 看着郑钧的脸色不对劲儿,刘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下意识感到可能又是威鲁堡村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了?”刘瑶忙问道。 郑钧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你打开本地新闻,看看云城热搜。” 刘瑶眼角狠狠抽了抽,昨天她喝倒了,直接被老赵送进了医院里。 后来的事情迷迷糊糊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手机都没有怎么开机。 毕竟对于一个承受网爆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做一只实实在在的鸵鸟,挺过这一段儿艰难的时光。 郑钧不是不知道她被网爆的消息,怎么现在又让她打开云城新闻,让她看什么? 刘瑶有些怕得慌,不过看着郑钧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她还是乖乖开了机。 刚打开云城热搜,突然一段儿视频映入了眼帘。 居然是昨天她喝醉后跪在蒋宇面前的画面,还有她那些血泪声声的控诉。 刘瑶看着画面中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惊呆了。 蒋宇指使身后的那些网红朋友,居然把她最丢脸的一幕给发到了网上? “别看这个,你看下面的评论!”郑钧抬起手挡住了视频,他不能看,听也听不得。 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提着刀子在蒋宇那个畜生的身上捅个百八十刀。 刘瑶忙看向了下面的评论,更是吓了一跳。 “果然我们错怪了好人!” “这一次我站这个女人!” “你们之前网爆人肉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当,算什么事儿?我从来不站队,煞笔才急着站队!” “保护我方好人,刘小姐。” “逼着刘总下跪的那个王八蛋在哪儿?老子送他个花圈!” “加一。” “附议!” “加我家一户口本!” 刘瑶抬起头看向了郑钧。 郑钧冷冷笑道:“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虽然这个社会大家都看钱,但还是有底线的。” “做人真的需要有些底线的。” 刘瑶的手机落在了一边,没想到半分钟内就有很多无名电话打进来。 “别接,关机吧,”郑钧帮刘瑶关了手机,“你现在还在漩涡中,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用我的号儿。” 刘瑶点了点头,真后悔应该也弄个双卡双号。 不知道她是不是老古董,还是太怀旧了,从始至终就这一个号码,还得用郑钧的。 云城御东新区,到处是联排别墅,这里是云城的富人区。 别墅一层敞亮的大客厅里,传来暴怒的低吼声。 “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穿着灰色条纹真丝家居服的蒋宇,抬起手指头几乎点在了对面站着的人的脸上。 正是之前在威鲁堡村里拍短视频的网红,他长得很帅,带着几分阴柔美,染着一头黄毛。 是蒋宇的表弟,昨天在那个酒局上,他看到刘瑶那个小贱人终于肯给自家表哥面前跪下来磕头认错,觉得分外得解气。 他就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点击上传发到了网上。 本来想继续羞辱那个女人的,结果没想到效果居然适得其反,将自己表哥给送进去了。 “表哥!你别生气!我已经删了!”黄毛儿也慌了。 他急急的同蒋宇辩解道:“昨晚上我剪辑完了后,就发了出去。” “然后一看下面的评论不对劲儿,我可是连夜删除的!” “也不知道哪个孙子眼疾手快给我转发了,没想到闹成了这个样子,表哥……”黄毛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表哥。 他学习不好,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花钱一路买学校,然后去国外上了个野鸡大学,镀了一层乌漆麻黑的金回来。 现在给他老妈看着云城的摊子,没几天就搞出来一堆事情,被他老妈关在家里。 花钱养着他,只希望他能消停一点儿。 黄毛在家闲的无聊就开始干直播,没想到还能赚钱,一发不可收拾。 这位云城网红界的后起之秀,这一次可是玩儿砸了,将他表哥也赔进去了。 谁能想到,他一段儿小视频居然激起了众怒,他的出发点是羞辱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可不是给表哥添堵的啊? 第36章 李莫愁式儿 蒋宇恨不得掐死这个混小子,果真是个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的货色。 “表哥?”黄毛委屈的看着自家表哥。 “滚!滚出去!!”蒋宇点着客厅的门。 黄毛感觉像是如释重负,刚才差点儿被表哥给吃了,再要是留在这里,今儿中午他得被清炖红烧了。 表哥在国外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意趣相投的女朋友,两个人连着蹦了两天迪,酒吧里喝了一回酒,就滚到了一起。 结果那个女人居然是在玩儿他,将表哥当成是什么人了? 分手的理由还很可笑,说表哥不如她曾经追过的那个男人好看,有魅力。 表哥还以为是哪路神仙,这么厉害,连他都被比下去了,结果一查居然是个村官儿。 他不服,这才在奥斯卡撞见那个家伙后,狠狠收拾他一次,这下子倒好儿,一发不可收拾。 黄毛小心翼翼推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蒋宇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这叫什么事儿? 从他在奥斯卡收拾了那个奶油小生郑钧后,事情就渐渐变得失控了起来。 他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随后仰靠在沙发上,直瞪瞪看着天花板吊着的水晶吊灯。 突然刘瑶那张倔强的脸撞进了他的脑海中。 他蒋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胖的,瘦的,圆润的,骨感的,风情万种的,假正经的…… 就是没见过刘瑶这种奇葩,可这一朵从来没有见过的奇葩,给他的感觉却是最深刻,毕竟第一次挨打的感触也是她给的。 蒋宇又狠狠吐出来一个眼圈,突然耳边传来黄毛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表哥!表哥!你快看看!表哥!” 蒋宇烦躁的站了起来,盯着又从别墅门口冲进来的黄毛低声呵斥道:“你有病吧?信不信我真的削你一顿!” “表哥!你快看!!”黄毛将手中拿着的东西举到了蒋宇的面前,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蒋宇垂眸一看,居然是一张白色条幅,上面按着几个血手印。 还在血手印的旁边用毛笔写了个大大的死字儿。 “槽!给老子表演李莫愁呢?”蒋宇顿时血涌到了脑门儿上。 他一把扯过了黄毛手中的白色横幅,这是哪个天才网民查到了他的地址,暗戳戳给他来这一套,吓唬谁呢? 蒋宇穿着家居服顶着外面的寒意,急匆匆走了出去,远远看到别墅四周的雕花铁围墙上到处挂着白色横幅。 各种血手印,各种威胁的话语。 蒋宇顿时傻眼了,谁特么把他的地址给人肉了出来? 他承认自己平时很嚣张,也得罪了很多人,这是有人乘着这一股风头来收拾他的吧? “蒋先生,您的电话,”保姆举着蒋宇落在了客厅茶几上的电话急匆匆赶了过来。 蒋宇阴沉着脸接起了电话,是他老爸打来的。 从小到大,蒋宇一直都是放养状态。 老爸忙着那些产业,老妈忙着开美容院,他一个人像是疯长的野草,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还是第一次老爸选择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他刚接了起来,听到的是一顿扑头盖脸的怒骂。 “你小子能不能行了?” “送你去国外镀金,你给老子搞出那么多破事儿来。” “现在回来后,更是乱七八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蒋宇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眸色间掠过一抹阴狠,还有压抑着的愤怒。 “行了,行了,我自个儿能摆平!不劳驾您出面,挂了啊!” 蒋宇将电话挂断,突然抬起手狠狠将手机砸在了大理石墙面上,两万多的折叠手机瞬间报废,屏幕也碎成了渣。 蒋宇狠狠吸了一口气,身后跟着的黄毛和保姆大气也不敢出。 这位小爷一发疯,还真的是挺吓人的。 刘瑶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打了三天的点滴,跟着郑钧一起办了出院手续。 郑钧突然接到了县委的一个村干部培训通知,要去省城待半个月的时间。 刘瑶先送郑钧去了高铁站,她开着车赶在傍晚回到了威鲁堡。 一连几天,她都尽量回避村民们的视线,将自己缩在了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刷剧。 文艺片,悬疑片,甚至是鬼片都调动不起她的任何情绪。 现在威鲁堡的旅游项目彻底崩盘,工程队都跑了,已经不是资金不资金的问题。 她还欠着有全婶等村民的钱,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她倒是不怎么心疼。 可是欠了村民们的钱,不管怎么说,她都难受得很,这个亏空得补上去。 她左思右想,准备先看看工地上还有什么建筑材料能卖出去,或者给村民们打个欠条,到时候自己回到城里赚了钱慢慢还。 她越想越是难受,下了土炕,简简单单披了一件前开襟的毛线外衫,走出了大门。 太阳已经渐渐朝着山背后落了下来,晚霞带着赤红色的壮丽。 现在已经距离中秋节过去了十天的时间,庄稼地里的庄家基本上都收割了一半儿,只有深埋在地里的土豆还在等着重见天日。 刘瑶沿着通往后山的小径缓缓走了过去,踩在了微微有些发黄的绿草地上,像是走过了一层毛茸茸的黄绿色毯子。 她对着塞外旷野的风狠狠吐出来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惨淡愁云渐渐松懈了几分。 刘瑶顺着养马场南坡爬上了古长城,在斑驳的烽火台上找了一块儿平坦的地儿坐了下来。 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四周的风呜呜呜的吹着,像是要对刘瑶倾诉什么千年前的秘密。 红色霞光将一切都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金边,孤独枯萎的老柳,在几乎要干涸的河滩上留下来最后的倔强。 刘瑶贪婪的看着四周的美景,虽然在别的人眼中光秃秃的不好看,荒凉的让人心疼,可对于她来说,这里就是最神圣的地方。 突然刘瑶看向远方的视线眯了起来,一辆黑色悍马顺着蜿蜒的小径,碾压着枯黄的草滩,朝着她这边的长城根子行驶了过来。 悍马车越来越近,最后一道尖锐的刹车声传来,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种改造后的悍马车,看起来很拉风,即便是刘瑶不懂行也知道很贵,没个一百多万根本免谈,最低也是一百多万报价起步。 刘瑶缓缓站了起来,这是谁来了? 第37章 不速之客 她直愣愣的看向了那辆猛地停在她面前的黑色悍马车,不一会儿车门打开,先迈出来一条修长笔挺的大长腿来。 穿着看起来很高档的银灰色休闲长裤,更是衬托着那条大长腿的无限风姿来。 随后一个穿着银灰色休闲外套的高大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随着那一头奶奶灰发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狠狠刺进了刘瑶的眼睛。 刘瑶心头一慌,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 没完了是吗?刘瑶看到摘下墨镜,吊儿郎当靠在了车门边点烟的蒋宇,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到底有完没完? 刘瑶对蒋宇这个混账跪也跪了,酒也喝了,还一鼓作气喝进了医院里。 这个混蛋还要怎么的?居然追到了这里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瑶缓缓挪动脚下的步子,顺着古长城的土堆上出溜了下来,走到了草地上的时候,弯下腰捡起来半块儿风化了千年的城砖,一点点朝着蒋宇这边走了过来。 她将城砖藏在身后,铁青着脸色走到了悍马车边。 两个人就这样在夕阳中对峙着,像是高手过招一样,带着几分华山论剑的决绝之气。 蒋宇的烟瘾很大,狠狠吐出来一个潇洒的烟圈,别过脸看向了刘瑶。 他的脸五官很分明,棱角饱满,就是眉眼间有些尖酸刻薄。 刚才刘瑶弯腰捡半块儿砖头的样子,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哟!您这是刚从医院出来,就想进局子里逛逛了?”蒋宇看着刘瑶,唇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已经被对方猜出来,刘瑶觉得这就没意思了,将手中的半拉城砖咚的一声丢到了地上。 她其实也觉察出蒋宇这个的态度好像变了,不像之前那么的咄咄逼人。 “蒋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蒋宇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着刘瑶。 果然换了个心境看美人,这个女人看起来比之前那两次都要可爱很多。 她几乎是素颜,不着任何化妆品的脸蛋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是显得红扑扑的,看起来还挺健康好看。 他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白色的牙齿痞里痞气的叼着烟卷,冲古长城扬起了下巴,轻轻点了点道:“我不做什么,就是来瞧瞧古长城?” “嗨,还别说,我在八达岭长城都逛了十几圈了,还真不知道咱们云城居然也有这玩意儿。” “它们不是玩意儿,它们是古长城!”刘瑶冷冷纠正,这是她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地方,不容别人亵渎。 蒋宇举起了手邪邪笑道:“好吧,好吧,我错了。” 刘瑶越发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个家伙今天到底来干什么?怎么感觉病的不轻? 蒋宇是真的对这一带的古长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两只手抄着裤兜,叼着烟朝着古长城那边走去,仿佛是真的来看长城的。 刘瑶警惕的跟了过去,蒋宇的腿很长,迈一步顶刘瑶两步。 刘瑶艰难的小跑着跟上去道:“麻烦你熄一下你的烟!” “这里不能吸烟!” “古长城上到处是枯草枯枝,着火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蒋宇停下了脚步,白了身后刘瑶一眼,不耐烦道:“怎么和我妈一样啰嗦?” 他还是将烟唾在了泥土地上,抬起脚狠狠拧进了地里,随后不顾身后刘瑶的什么表情,大步走向了烽火台。 他攀爬到了最高处,倒是第一次觉得身心放松了几分。 真的是挺好笑的,他和刘瑶作为这一次云城热搜的主人公,外面的网民几乎要将他们两个吃了,他们两个却躲在这里见面? 他看着天际边的红霞弥漫了整个天际,在蔓延到天际间的古长城上,笼罩出了一个赤红色的光晕,像是给古长城镀了一层金边。 那一瞬间,蒋宇突然明白那个神经病女人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了,生我养我的祖国母亲的那种深厚感情。 根在这里,不管故乡的游子去了哪里,根子就这样扎进了丰厚的泥土地中,永生永世牵扯着那些漂泊的乡魂。 蒋宇站在高处看向刘瑶,却发现她更显得娇俏的身影缓缓弯了下来,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他刚才随意丢在地上的烟头。 只见她小心翼翼将他踩进了泥地里的烟头,一点点的抠出来,用一片杨树叶子紧紧裹着,攥在了手中,估计一会儿要将他制造的垃圾从这片圣地里带走。 那一瞬间,蒋宇居然破天荒的觉得有些脸红,甚至心头还暗戳戳的升腾起一抹羞愧之情,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刘瑶一直警惕的瞪着这位不速之客,之前的紧张和恐慌,伴随着那个男人的闲逛,渐渐退去。 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了疑惑,这家伙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报复她?他那样的人,也没必要他亲自来动手吧? 砸场子,他难道眼睛瞎了吗?看不到这里的场子已经被他给砸了个稀巴烂,之前热火朝天的工地,现在变成了一片荒寂。 来嘲讽她?刘瑶不禁冷笑了出来,他貌似没那么无聊吧?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家伙不会是躲避这一场网络风暴来的吧? 蒋宇缓缓走到了刘瑶的面前,看着她道:“你们村有招待所没有?给我找个住的地方,对了,还要能洗热水澡的,我这人爱干净。对了,有超市没有?我来的着急,没有带睡衣,去给我买一套!” 刘瑶狠狠咬了咬牙,又有一种捡起城砖呼过去的冲动。 真的是见了鬼了,她真的是很文静的一个女人,没想到见了蒋宇,好像自带觉醒功能,觉醒了她体内的洪荒之力和凶煞之气。 “蒋少,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躲风头,你也走错地方了吧?” “出国旅游一次,沙滩上吹吹风,看看美女,逍遥日子一过,不到半个月,这事儿就和您没关系了。” 蒋宇一愣,她居然猜出来他是躲避那些网络暴力的。 太特么恐怖了,连他的地址都给人肉了出来,电话号码害得他换了两个,一出门不是血手印就是白横幅。 不知道是大众集体仇富还是他那躲在暗处想搞死他的商业对手作祟? 他本来也能躲到国外去,可就是鬼使神差开着车一路向西,来到了这一块儿荒凉却又神奇的地方。 蒋宇转身走回到车边,打开车门,探身从里面取出来一份儿合同,很不客气的丢在了刘瑶的怀前。 “自个儿看!” 第38章 高额投资 刘瑶顿时愣怔在那里,拿起了怀中的纸质合同,凝神看了过去,居然是一份儿纸质版的投资合同书。 合同细致到甲方乙方都已经标明,一看就是法务部专门拟订的。 不过霸道得很,合同明细全部都已经打印好,不可能再详细的更改。 刘瑶的视线落在了投资金额上,五百万,初期融资。 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了面前吊儿郎当站着的蒋宇,声音都有些干巴巴的。 “你……要投资?” “怎么?瞧不起老子是不是?五百万而已,老子这个还是能投得起的。” 刘瑶再一次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质合同,整个人像是被一记惊雷狠狠打懵了。 她凝神研究着手中的合同,不太相信蒋宇居然会给威鲁堡的旅游项目投资,而且远远超出了她之前想到的数目。 五百万,相当于将她一期工程扩大了两倍,这样的话那个真人cs游戏项目可以做的更逼真。 她抬起头看着蒋宇,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蒋宇看着跃跃欲试想要扑过来的刘瑶,冷冷笑道:“先别忙着感激我。” “喏,看清楚了吗?” “合同上甲方乙方还没有签名在上面,我要留在这里先考察几天再说。”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刘瑶冷冷笑道:“先给我找个地方,这几天我就歇在这里了。” 刘瑶看着面前吊儿郎当的金主,觉得一言难尽。 蒋宇擦着刘瑶的肩头弯下了腰,低声冷冷笑道:“最好伺候好我,不然……” 刘瑶脸上的表情复杂异常,不像是踩了狗屎运,而是吞了狗屎运。 “行,蒋先生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就去收拾村委会的那间办公室,你今晚住在那里。” 蒋宇眉头一挑:“呵呵,把我这个金主爸爸一个人留在村委会办公室里,你倒是省心了?” “刘小姐你这完全没有诚意啊,我很不高兴。” 刘瑶磨了磨后槽牙,看着挑着一头奶奶灰头发的小畜生,淡淡笑道:“其实蒋少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村里面条件艰苦,我是担心您住不惯,到时候苦了您。” “别您您您的,当不起,你能住的我就能住,谁特么怕谁?” 蒋宇转身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随后放下了车窗冷冷看着刘瑶:“上来,带路。” 刘瑶定了定神,缓缓朝着蒋宇的悍马车走了过去,到现在都是懵了的。 她和蒋宇你死我活一场争斗下来,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解决办法。 关键现在合同是有了,可就是一份儿空白纸质合同,双方都没有签字,谁知道会不会是这家伙又在算计? 尤其是现在她可是把这个混蛋给得罪狠了,现在这个家伙拿着五百万的投资合同找到她说要在村里住几天。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玄幻,刘瑶打开了悍马车的后门,犹犹豫豫的还是坐了上去。 蒋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头紧了紧,脸上掠过了一丝丝的怒意。 “滚到前面来,你把我当你的司机吗?” 刘瑶忙滚下来,拉来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狠狠吸了口气,点着自己姥姥家的方向。 “朝那边那条道儿走,走到尽头左拐,你停在院子外面的土墙边就行。” 蒋宇眼角余光鄙夷的扫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女人,看起来还挺不自在的。 “呵呵,乡巴佬,没坐过豪车吧?” 刘瑶猛的侧过脸冷冷看着他,暗自咬着牙。 你妹的! 突然蒋宇猛的一脚油门踩到底,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威武的悍马车在广袤的土地上奔腾而去,刘瑶不禁惊呼了一声。 “开慢点儿!这里是农村!” “哈哈哈哈……”蒋宇嚣张狂野的笑声响彻云霄。 五分钟后,刘瑶带着蒋宇站在姥姥和三婶的面前。 三婶惊讶的看着面前一头奶奶灰的蒋宇,吓得像是遇到了个妖怪。 已经精神状态大好的刘瑶姥姥,哆哆嗦嗦从被子下面摸出来一颗陈年老糖慈爱的递给了蒋宇。 “好孩子,吃糖,吃!”姥姥这些日子在外孙女儿和三婶子的精心照顾下,脑子比之前清明了起来。 最起码不会随便见到人就喊娘。 刘瑶忙站在了蒋宇的身前,将姥姥的那块儿糖挡了下来。 “姥姥,他不吃糖。” “谁说的?”蒋宇看着姥姥递过来的糖,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绕过刘瑶将糖接在了手中。 刘瑶倒是有些意外,忙看向了一边站着的三婶道:“一个城里来的朋友,想在咱们村住几天,感受一下塞外文化。” “这几天麻烦三婶您受累了,多做一个人的饭,这几天给您另外加钱。” 三婶忙笑道:“什么钱不钱的?” 她嘴上说着谦词,心里觉得刘瑶这孩子办事儿是真的没得说,太讲究了。 “你这个朋友想吃啥,和婶子我说,我给你们单独做。” “谢谢婶子了,”刘瑶是真的觉得不太好意思,三婶估计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个最难缠的玩意儿。 只希望这些日子,这个混蛋能有点儿做人的底线。 至于那五百万,刘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现在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儿,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只能由着蒋宇的性子来。 只要他不出什么幺蛾子,就谢天谢地了。 刘瑶带着蒋宇出了正屋的门,将自己住着的屋子让给了蒋宇。 蒋宇第一次住到这种屋子里,居然还有些兴奋。 大长腿一迈,直接跨在了土炕上,整个身体在炕上倒了下来。 “嗨,还真不错!” 刘瑶撇了撇嘴,抱着自己的东西道:“半个小时后我给你送饭过来,我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跪安吧!”蒋宇蛮有兴趣的从土炕上爬了起来,开始研究土炕下面的炕灶。 刘瑶吸了口气:“蒋少,好奇害死猫,那炕灶已经生了火,别把自己头发给烧了。” “呵,”蒋宇探过去半个修长的身体,对于刘瑶的话全部当作是耳旁风。 刘瑶已经言尽于此,人家不听她还能说什么。 刘瑶抱着自己的电脑文件夹之类的东西去了隔壁。 半个小时后,三婶子和刘瑶一起端着做好的莜面饸络,还有酸菜汤走了进来。 第39章 凄惨的夜生活 刘瑶和三婶将莜面饸络端到了蒋宇的面前,蒋宇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这一天开车很累,加上这几天也是心烦意乱的,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的机会,还能吃口热饭。 那些酒桌上餐桌上的狗屁礼仪什么的全部丢到了脑后。 不过蒋宇吃惯了大鱼大肉,这种粗粮就着简单的汤汤水水还挺好吃的。 三婶看着蒋宇饿成了这个样子,莜面饸络都没有撕开,整个囫囵吞枣的嚼也不怎么嚼,就全部吞咽了进去。 她叹了口气笑道:“小伙子慢慢吃,三婶子再给你做。” “瞧瞧这可怜的孩子,平时估计也不怎么吃得上有营养的,头发都白了。” “小伙子,你等着,婶子给你蒸个鸡蛋去,再给你炒个核桃。” 噗嗤!一边陪着一起吃饭的刘瑶一口饭差点儿呛死,憋着笑。 蒋宇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可是他找托尼老师花了一千八百八做的发型啊。 怎么在这个农村大娘眼里就成了营养不良? 可是面前这个农村大娘的话听着真的是顺耳,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型笑了出来。 “好啊,多谢阿姨了,阿姨人美心更美,谢谢啦阿姨!” 刘瑶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这种花心大萝卜,风流富二代,简直是让人无言以对,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没有他不能撩的。 三婶笑呵呵的走了出去给蒋宇蒸鸡蛋糕去了。 刘瑶将蒋宇用过的碗筷收拾了起来,拿了一套自己洗干净的被套床单帮蒋宇把被褥上的旧被罩换了下来。 蒋宇吃了莜面饸络后,很入乡随俗的灌了一大碗加了糖的小米粥。 他舒舒服服坐在热炕头上,那一瞬间米香烘托出来的气氛稍稍有些醇香,带着他的心头居然有种喝醉了酒的微醺。 蒋宇眯着眼看着眼面前的女人,干净利落的帮他收拾床铺,突然一股子异样的感觉渐渐袭上了心头。 “好了,一会儿热水我帮你烧好。” 刘瑶将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抱在了怀前,抬起头看着蒋宇道:“村里没有洗澡的场地,你今晚就简简单单洗洗。” “明天你要是想洗澡,就开车去城里澡堂子里洗。” 蒋宇之前还愉悦的心情瞬间沉下来一点点,摆了摆手道:“行啊,不过先给我找一套睡衣来。” 刘瑶简直是要疯:“蒋少,您今晚能不能先忍忍,明天我进城去给您买,成不成?” “呵呵,我看是你不想要那五百万了?”蒋宇脸色又沉下来几分,整个人变得愤怒了起来。 刘瑶忙摆摆手道:“好,我给你想办法。” 半个小时后,蒋宇穿着刘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村里头扭秧歌用的陕北样式的汗衫,还有一条没人穿过的军绿大裤衩丢到了蒋宇的面前。 “这些没人穿过,只能找到这些,蒋少将就着穿。” 蒋宇脸色灰了一层,这种东西太降低他的品味了。 刘瑶安顿好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已经浑身累散架的感觉。 她刚准备闭眼睡觉好好歇一歇,突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刘瑶睡眼朦胧的摸到了手机打开,居然是蒋宇打来的。 她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这家伙这是不折腾死人不罢休吗? 她忙接了起来,那边传来了蒋宇冰冷阴森的声音,听着就令人觉得不舒服。 “喂,睡了吗?” 刘瑶这一晚上被蒋宇这个鸡贼男人折磨的够呛,咬着牙冷笑道:“您说呢?这个点钟我睡没睡您没点儿数?” 那边很难得沉默那么一下下,突然传来蒋宇克制着的没好气的声音。 “你睡之前最起码给我指点下卫生间的方位成不成?刘大小姐?” “人有三急,你不知道吗?” 刘瑶愣了愣神,猛的翻身坐了起来,狠狠搓了搓脸,穿起衣服冲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她深呼吸抬起手敲了敲门,木头门猛的被蒋宇从里面大力拉开,狠狠吓了刘瑶一跳。 刘瑶抬起头看向了蒋宇,深呼吸后换上了一副勉强看得过去的笑容道:“蒋先生,我现在带您去卫生间。” 蒋宇冷哼了一声,现在有点点后悔来这个破地方遭罪了。 刚才吃的粗粮有点儿多,他现在隐隐有些消化不良拉肚子。 虽然刘瑶给他换了干净的被罩和床单,但是那条火炕实在是坑爹。 睡在炕头感觉自己就是被烙的那块儿饼,翻来覆去都要熟了。 他滚到了炕头尾,还有些不太暖和。 关键是房间的门很不严丝合缝,一阵阵醉人的小风儿顺着门缝儿里丝丝缕缕的吹了进来,总觉得像是有女鬼也跟着门缝窜了进来,要和他来个亲密接触。 他又挪到了炕头,实在是睡不着了,爬起来准备上网。 结果这个倒霉催的地方网络实在是差劲儿,时断时续的。 他一阵阵的尿急,这才发现屋子里没有抽水马桶,他得去外面解决。 心情真的是坏到了家,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男人,怎么能受这种苦? 想想都是隔壁那个死女人造成的恶果,那天晚上她为什么要闯进奥斯卡夜总会? 他就稍稍欺负一下郑钧,她就出面了,还甩了他一耳光,自此恩怨何时了? 蒋宇越想越是难受,脑海中甚至还出现了郑钧是不是和刘瑶拍拖的这种荒谬想法,还变态的因为这个猜测隐隐有些难受不自在。 他猛地爬了起来,给隔壁的刘瑶打了个电话,就是要恶心恶心她。 谁让她找抽? 蒋宇看着门外站着的刘瑶,抬起手臂,像是高贵的皇后娘娘点了过去。 “我要去洗手间,额,就是厕所!” 刘瑶忍住了心头抽死这个二世祖的冲动,转过身带着他朝着院子西南轨拐角处的茅厕走了过去。 她站在了茅厕的外面,贴心和有预见性的将手机的手电筒点开,搁在了茅厕的断墙上,为蒋宇照出了一条光明的如厕之路。 蒋宇冷哼了一声,走进了茅厕,突然一个转身捏着鼻子逃了出来。 “我说刘瑶,你玩儿我呢是不是?那能叫厕所?” “下面一个深坑,上面垫着两块儿板子?” 蒋宇的脸色都变白了,眼神犀利的能杀人。 刘瑶早就料到了,当年她也是这么适应过来的。 “不上可以啊,您去外面野外解决,或者家里放个桶,不过大的还是得来这里!” 蒋宇脸色又是变了几分,刘瑶不想逗他了,晚上这么冷不想陪着一个二货玩儿。 “那板子很结实,踩三个你这样重量的都没问题。” “你站上去别往下面看,明白?乖!快速解决!我在外面等你!” 蒋宇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冷冷笑了出来。 “行吧,我忍了,老子有恐高你知不知道?刘瑶,我今儿认了!麻烦你给我滚远一点!” 刘瑶耸了耸肩,远远站在距离茅厕大约七八米的距离,突然有些想笑。 她垂下头压制住几乎要蓬勃而出的笑声,突然茅厕里传来蒋宇一声壮烈凄惨的惨叫声,几乎惊动了所有的人。 即便是正屋的三婶子也开了灯,穿好衣服,疾步走了出来。 刘瑶更是转身朝着茅厕跑了过去,别是给掉进去了吧? 如果用粪坑淹死了云城首富的儿子,她会不会坐牢啊? 第40章 置办 第二天一早,刘瑶开着车将蒋宇送到了威鲁堡村的卫生所。 医生老梁之前是看兽医的,后来人和兽一起看。 虽然没有过硬的医学知识,可架不住医疗经验很是丰富。 他帮躺在简易铁床上的蒋宇按摩了半个小时,在他修长的腰肢上贴了三贴膏药,将人从诊所里送了出来。 刘瑶将蒋宇扶上了车,开着车准备载着他回姥姥家。 “先不回去,带我去别处转转,”蒋宇扶着腰半躺在了后大座上 满脸的铁青色。 他翻来覆去坐得难受,冲着前面开车的刘瑶骂道:“我说你这车怎么坐着这么不舒服,你下回开我的。” 刘瑶握着方向盘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想给他,她看着前面旷野中的乡道儿道:“去哪里转悠?” “随便!”蒋宇自暴自弃的将自己整个身体摔在后大座上,牵动了腰上的拉伤,又是一阵闷哼声。 前面开车的刘瑶抿着唇,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嘴角不自禁的上扬了起来。 不是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实在是蒋宇昨天晚上的事情又好笑又好气。 昨天晚上蒋宇准备在简易厕所里蹲坑儿,第一次适应这种旱厕,他本来就心虚的要命。 结果好死不活,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肥硕的耗子。 刘瑶没想到蒋宇这么怕耗子,一个大男人怕耗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吓成了那个样子。 他忙跳起来想要躲开,结果农村里的耗子养的肥硕一点儿也算了,平时野惯了,几乎不怎么怕人。 蒋宇非但没有躲开耗子,那肥头大耳的耗子径直朝着他的脚下窜了过来,动作迅猛,训练有素。 这下子可是苦了蒋宇,蒋宇本来颤颤巍巍站在两块儿木板子上,现在这么一乱蹦。 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差点儿掉进了粪坑里。 随后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将身子扭成了麻花,这才避免掉坑里的尴尬。 可那条细腰却被扭伤了,虽然不严重,也是一阵好疼,根本连车都没办法开。 听到刘瑶憋出内伤压抑着的笑声,蒋宇咬着牙道:“行了,你适可而止啊!” 刘瑶半天才忍住了笑看着蒋宇道:“我送你回市里面吧。” “打住,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蒋宇扯了扯自己身上带着泥土气息的汗衫,瞪着刘瑶。 “我回去被我那些哥们儿撞见了怎么说?说我自己找虐,回村里上个厕所还能把腰扭伤?我不回去!” 蒋宇倔强的别过了脸。 刘瑶一阵阵的头疼,看着他道:“那要不这样吧,我先送你回我姥姥家,然后去城里给你买点儿衣服,你总不能穿成这个样子。顺道再给你买点儿膏药。” “成,谢谢,”蒋宇别扭的说了声谢谢,看着这个女人就来气,他别过脸看向了窗外。 刘瑶将蒋大少爷送回到了姥姥家,随后开着车去城里帮蒋宇采购。 蒋宇的身材很高,还很瘦,不太好买衣服。 她为了那目前为止还虚无缥缈的五百万的投资,也得忍下来。 去了运动专卖店卖了两身舒服的运动套装,在内衣店买了三套换洗用的男士内衣内裤。 走的时候看到架子上挂着一件熊猫珊瑚绒睡衣,看起来挺可爱的。 可不知道蒋宇喜不喜欢,热情的老板娘抓起了睡衣冲刘瑶笑道:“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店的爆款品。” “是给男朋友买的吧?我们这边有最大码,你也拿一件吧,我给你打个折。” 刘瑶接过了珊瑚绒睡衣装好,冲老板娘笑笑:“不是给男朋友,是给我儿子买的。” 老板娘顿时大惊失色,一个劲儿猛夸。 “阿姨有这么大个子男朋友了?保养的真好唉!看起来不像是四十岁的人,感觉像是二十岁的?” “你护肤品什么牌子的?从哪儿买的?保养的真好!” 刘瑶忙带着东西落荒而逃。 她还去了超市买了东西,几乎将后备箱都填满了,这才开车回到威鲁堡村。 刚走进姥姥家,拎着衣服走到蒋宇住着的屋子前,隔着玻璃窗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土炕上,蒋宇歪靠在被子垛边,扶着腰在数自己手中握着的骨牌。 身上披着估计是三婶子找出来的花色袄子,身侧坐着三婶,正面居然坐着姥姥。 还有有全婶跨着炕沿坐着,和三婶做队友,蒋宇和姥姥做队友。 玩儿的是农村特有的那种骨牌,细细的一长条,上面刻画的花花绿绿的,玩儿法类似于麻将。 但凡识数的人都能上手玩儿,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村里人玩儿这个喜欢用黄豆作为计数点,一颗黄豆两毛钱,五块钱玩儿的开开心心明明白白。 蒋宇此时身边的破瓷碗里黄豆急剧的减少,可还是不停的鼓励对面的姥姥,不要怕他能帮她赢回来等等。 阳光映照进了屋子,那一瞬间居然美好的让刘瑶不忍心破坏这个场景。 很快还是眼尖的有全婶发现刘瑶回来了,也不进屋子里,站在外面的玻璃窗前傻笑。 蒋宇看到刘瑶后,脸色不自禁的微微一红,忙别过脸看向了手中的骨牌。 刘瑶回来了,几个人的牌局也告一段落。 有全婶笑着同刘瑶说了几句话儿,也就是看看她怎么样,好不好? 随后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刘瑶,拉着她拽到了堂屋里,低声笑道:“丫头,选这个,这个有钱,嘿嘿。” 刘瑶哪里听不明白有全婶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三婶扶着姥姥去了正屋,刘瑶让三婶把她给姥姥买的软点心也一起带走。 屋子里只剩下了刘瑶和穿着大花袄的蒋宇,蒋宇尴尬的吸了口气。 “回来了?” 随后意识到自己穿着花袄子,眼神带着点儿哀怨的抬起头看着刘瑶,这个样子很像是家里的小媳妇盼望着自家男人从城里回来的样子。 蒋宇烦躁的红着脸将身上三婶给他披着的花袄子脱了下来,脱衣服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拉伤,闷哼了一声。 刘瑶止住他的动作道:“别脱了,老话儿说的好,拉伤扭伤也得注意防寒,你穿着吧,我不笑话你就是了。” 蒋宇猛的抬眸死死盯着刘瑶,暴怒犹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第41章 摊牌了 蒋宇把这几天的憋屈全部吼了出来,可又不能太大声。 他脸红脖子粗压着声音,死死瞪着刘瑶。 “这些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以为我想这样啊?” “我发现你就是个丧门星!” “呵!”刘瑶冷冷笑道:“这才住了几天,连丧门星这种很有生活气息的话儿都会用了,不简单呐!” “你……”蒋宇捂着胸口,担心自己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 “你说说,我自从遇到你后,我这都是遇到的什么事儿?啊?你说说!” “我从小到大,我妈都没有打过我,你扇我!” “一直都是我是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我的道理!” 刘瑶又抱进了一大堆零食放在了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道:“蒋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在云城的地头儿上,你厉害,无人能超越。” “可你也要明白,强中更有强中手,你总有一天也会栽跟头,得饶人处且饶人,明白?” 蒋宇被刘瑶呛得说不出话来。 刘瑶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觉得蒋宇其实也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既然都说开了,她也有些心里的实诚话想要说出来。 “蒋宇,其实你就是太骄傲了,骄傲到有些自负,甚至影响了你该有的判断。” “就拿你和郑钧的这件事情来说吧。” 郑钧这个词儿从刘瑶嘴巴里说出来,像是一根针一样刺进了蒋宇的耳朵眼儿里。 他那一瞬间,居然脑袋有些嗡嗡的疼。 刘瑶继续道:“当初你的女朋友是倒追郑钧,郑钧从始到终都没有答应。” “后来那个女孩子去了国外,郑钧窝在这威鲁堡村里做村官,八辈子不联系了。” “你们两个之间出问题了,和郑钧有什么关系?” 刘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是气闷,越说越是激动,抬起头冷冷看着蒋宇道:“结果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灌死他,你这样做合适吗?” “那个时候在奥斯卡夜总会,你们一群人对付我和郑钧两个人,我也是慌了才和你们起了那么大的冲突。” 刘瑶抿了抿唇看着面前裹着花色袄子的蒋宇,奶奶灰的头发更是显出了几分凌乱,这种情形下,她觉得有必要将那个疙瘩揭开。 她看着蒋宇狠狠吸了一口气道:“要不这样吧,你觉得气闷你再甩我一个耳光,就当这件事情了结了。” “你要是真心想投资,咱们现在就坐下来好好签字儿,去县城的公正处做个公证!” “你是郑钧女朋友?”蒋宇猛地抬头看向了刘瑶,挑着眉头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瑶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家伙看着她的眼神有点点紧张? 刘瑶真的是理解不了蒋宇的脑回路,这个家伙居然会问出来这么怪异的一个问题来。 她一个愣怔像尊佛像顿在了那里,超出了三界之外,有些神游的感觉。 蒋宇不耐烦的调高了声音,这一回感觉像是质问一样。 “我就问你,你和郑钧是普通好朋友,还是睡过了的男女朋友?值得你为了他给我一耳光?” 这个流氓! 刘瑶的脸上掠过一抹诡异的红晕,她随后将脸上的这朵火烧云摁了下去,抬头看着蒋宇冷冷笑道:“你说话真的挺恶心的,难道男女之间除了睡没有别的关系了?” “郑钧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不该被你那么欺负,这还需要别的解释吗?” “哈!”蒋宇笑了出来,脸上的紧张之色一扫而光,“那就不是男女朋友嘛!你傻不傻!” “你有病!”刘瑶终于被激怒,骂了出来后,猛地想起来那五百万的投资款。 她的一颗心沉了沉,转身走了出去,将从县城里买的东西一样样搬进了家。 最后抱着一只专门给重症病人用的那种坐便式塑料马桶走进来,放在了蒋宇的面前。 蒋宇一贯脸皮厚也被这只马桶给整蒙了,他抬起头看向了刘瑶。 刘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就不叫什么尴尬。 她将马桶朝着蒋宇这边又推过来一点,看着他笑道:“蒋少,晚上方便的时候就用这个。” “第二天早上我帮你倒,够意思了吧?” 蒋宇冷冷看着刘瑶,咬着牙,从牙缝儿里蹦出来一个字儿。 “滚!” 接连几天,蒋宇都被刘瑶照顾的还不错,当然如厕的问题,他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麻烦刘瑶。 后来三婶的丈夫刘三帮忙每天扶着蒋宇习惯旱厕的高难度,早上起来他自个儿端着简易马桶,艰难得挪到旱厕里倒掉。 加上村医老梁以前是治大牲口的,给蒋宇用的药分量很足,一个星期后蒋宇就能活蹦乱跳了。 甚至还自告奉勇答应帮三婶收山药,刘瑶也跟着一起帮忙。 短短的时间,刘瑶和三婶处成了亲人。 村里几个闲着的妇女还有老人,甚至还有张二麻子也来帮忙收山药蛋。 每年秋季收山药的日子,几乎成了威鲁堡村的一个固定节日,很多人都说起的不是山药蛋,收的是一种情怀。 蒋宇穿着一件土灰色运动服,戴着刘三叔替换下来的破草帽,也不嫌弃脏,直接瘫坐在了刘瑶身边,帮她整理那些山药。 山药根被从地底下挖了出来,刘瑶和蒋宇负责将根子上的山药再捡着大的掏出来,丢到一边的筐子里。 他们两个人的活儿比较细腻,挨个的检查山药坑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累死了!我不行了,睡会儿!”蒋宇躺倒在了松软的黄土地上,像一条懒洋洋的秋虫。 刘瑶也只得停下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蒋宇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还有丝丝缕缕的白云,阳光浓烈,像是进入了梵高的作品里,浓烈又热烈。 地头上传来一阵阵的烟雾,是人们在烧山药,一会儿烧好后,就着榨菜和啤酒,吃下秋季的第一口果实,这一颗心也满足了。 张二麻子的歌声悠扬的响了起来,带着陕北的调子又有晋西北地区独特的腔调,婉转至极。 “这么大个门儿,这么大个窗儿啊,这么大的妹妹咋还不嫁个人儿哎!娘老子坏良心哎!!” “哈哈哈!”四周传来女人们的哄笑声,和捶打笑骂张二麻子的声音。 蒋宇那一瞬间,顿时踏实了下来,空落落的心口被填充的满满当当。 “瑶儿,明天就签合同吧!” 刘瑶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瞪瞪看着土地上躺着的蒋宇,嘴巴里含着一根草,样子嚣张至极,满足之极。 第42章 签合同 刘瑶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又重新问了一句。 “蒋少,你说啥?” 蒋宇缓缓爬了起来,凑到了刘瑶的面前,视线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说我们可以签合同了,我让我公司法务部的人来这里。” “就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签,到时候也不用准备什么,拿着你的身份证就行。” 刘瑶激动万分一把抓住蒋宇的手,嘴唇哆嗦着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拼命的晃了晃蒋宇的手。 蒋宇唇角裂开了一个弧度,看向刘瑶的视线难得多了几分温柔。 “哎,我问你个事情。” 蒋宇脸上的表情变得邪魅了起来,带着霸道总裁特有的诱人味道。 刘瑶看着这个人又不正经起来,忙向后撤了撤。 蒋宇笑嘻嘻问道:“你这几天照顾我,是不是良心发现了?” 刘瑶一愣忙点了点头,管他良心不良心的,有钱就行。 蒋宇咳嗽了一声,居然有点点的紧张,看着刘瑶踯躅了一下道:“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要是你觉得……” “蒋宇,你不会是想泡我吧?”刘瑶眼神顿时变了,本来好看的眼睛瞪大了几分。 蒋宇嗤嗤的笑了出来,随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嗨,我是认真的,你要不考虑考虑我?” 刘瑶一愣笑了出来:“我考虑你干什么?咱们可是公私分明的,你给我投资,我这个项目以后发财了,你就是我的第一大股东,我给你分红的。你……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蒋宇脸色垮了垮,有些急眼了。 “不是,我说你……”蒋宇语无伦次了起来,看着刘瑶道:“那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这几天像个孙子一样照顾我,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女孩子们矜持一点儿也行,但是别矜持太多了,我也是看着你挺不错的。” 刘瑶气笑了,这个混蛋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考虑他。 “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那是因为,你是我财神爷啊!我当然得像个孙子一样照顾你啦!” 蒋宇能听到心脏深处碎裂的坍塌声,还伴随着一阵阵的锐痛。 他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抬起头盯着刘瑶,脸上的表情近乎带着哀求了。 “不是,刘瑶,你好好想想,好好考虑考虑!” “这事儿不用考虑啊,我和你只谈工作和钱,不谈感情,”刘瑶双臂抱肩,笑看着他道:“蒋少,咱们两个真的不适合,你要是谈感情谈感性和那些名模明星谈,谈婚姻和白富美谈,唯独这事儿还真的谈不到我身上。” 蒋宇眼底的亮光一寸寸熄灭,低头笑了一声,转身从泥土地上爬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明显高出了刘瑶很多,刘瑶不得不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家伙。 他高大的身形遮挡着阳光,在她的面前形成了一个暗沉沉的影子,很有些压迫感。 蒋宇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儿。 “刘瑶,我再问你一句,你这几天这么尽心尽力照顾我应该是喜欢上我了吧?” “我……”刘瑶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坦诚一点儿,虽然这样可能会激怒面前这个家伙。 但是她宁可再想别的办法,也不会和蒋宇做那种无聊的交换游戏。 “我是看上了你的钱!” 蒋宇一下子被刘瑶这么直白的话给震住了,他咬着牙冷笑了出来:“您还挺直接的啊!” 他低声咒骂了一声什么,大步朝着地头走去,担心再这么下去,会被刘瑶这个女人给活活气死了。 刘瑶看着蒋宇踉踉跄跄的步伐,行走在塞北的旷野上,渐渐离开了她的视线,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是一场观怪陆离的梦境,但这个梦还是以美梦收场的,挺不错。 一个星期后,威鲁堡村里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村民们没想到这几天和他们混在一起玩耍的蒋宇,来头居然这么大。 看着一溜儿豪车停满了威鲁堡村逼仄的村委会前院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内心升腾起了一丝丝的不真实感。 刘瑶今天穿的很正式,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她站在村委会的院子里看着从悍马车里走下来的蒋宇,不禁神情微微一顿。 蒋宇今天的风格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纯黑色正装,像是站台卖车的销售。 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颜色正的不能再正了。 耳朵上的钻石耳钉也取了下去,整个人包括走路都给人一种全新的业界精英的感觉,这也太正式了吧? 刘瑶看着如此正规正矩的蒋宇,忙走了过去,将他迎进了村委会的办公室。 “你染头发了?”刘瑶还是忍不住小声翼翼问了出来,毕竟今儿要签合同,万一这个家伙突然再发什么神经,那就很麻烦的。 她现在只想确定这个家伙到底正常不正常? 蒋宇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稍稍弯下腰看着刘瑶低声笑道:“这种风格,你喜不喜欢?” 刘瑶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被蒋宇抬起手稳稳扶住。 “刘总,小心!” 刘瑶闭了闭眼,深呼吸,让自己的脑子保持十二分的清明。 蒋宇今天来还带了一个法律顾问,一个助理,以及其他的一些行政人员。 他从国外回来后,云城首富担心自己的儿子闹出什么乱子给他丢人,也担心这个小子走上邪路。 一个人总得有点儿事情做,他就直接给了蒋宇三千多万,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蒋宇就开了一家专门的投资公司,业务涉及的范围比较广泛比较杂,给刘瑶的这一笔投资也不算是小数目了,他今天带着的团队成员比较多。 很快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以蒋宇为甲方和以刘瑶为乙方的投资协议准备在了桌子上,刘瑶仔细研究了一下协议,没有什么漏洞,她刚要拿起笔签字,突然会议室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冲进来一个人,正是提前结束在省城培训的威鲁堡村的村官郑钧。 刘瑶对于蒋宇的事情,除了他闹出来的那些厕所笑话之外,太多蒋宇的私人信息她也觉得没必要和郑钧多说。 只是公事公办的告知郑钧,蒋宇准备投资威鲁堡村真人cs旅游项目的事情。 这也就是一个星期前,蒋宇下了决定后,刘瑶才敢和郑钧说的,毕竟八字没一撇儿的事儿,说了也相当于白说。 第43章 担心被骗 郑钧在省城接到了刘瑶发来的微信后,一刻也坐不住了。 只得硬着头皮等到培训后期,他找了个借口和主办方提前请假回来了。 结果一回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阵仗,他趴在了门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路小跑过来,赶上了飞人的速度,一时半会儿连气息都喘不匀了。 签字仪式上也有村里的几个代表,大家都是按照投资的多少一起来旁观合同签字的。 张村长抬起头看到郑钧后,忙起身朝着郑钧走来。 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他早就看出来自家远房侄儿对人家刘瑶有些不一样的心思,也看得出来这个市里来的蒋宇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此时郑钧因为跑到太快扶着门框,瞪向了蒋宇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一样。 他担心坏事儿,毕竟村里面好不容易请来了财神爷,要是再出点儿什么幺蛾子,这个项目还怎么进行下去? “小郑,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培训完得明后天才能回来!” “快进来!正赶上了蒋总来咱们村投资签字儿了,你也是咱们这个项目的投资人之一,坐我这里来!” “小郑,你比婶子懂得多,你坐婶子这边瞧瞧!”有全婶挥起了胖胖的小手冲郑钧招了招。 刘瑶也没想到郑钧居然能赶回来,之前发微信告知他这件事情,还顺道问他培训完没有,他说还得两天。 不想今天就赶回来了,但是感觉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看? 她忙站起来想要同郑钧说句话儿,突然一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手指尖上无聊的转笔的蒋宇,此时啪的一声手中的中性笔丢到了桌子上。 “我说你们还签不签合同了?不签拉倒!” 刘瑶忙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了手中的中性笔。 她偷偷看了一眼蒋宇,这家伙又开始不正常了,得抓紧在他发疯之前,将正经事儿办了。 张村长忙扶着郑钧坐在了他和有全婶的中间,郑钧狠狠吸了口气,这才渐渐平复下了心头的气闷和警惕。 他不相信蒋宇这种人会做这种好事儿,之前在被蒋宇羞辱之前,他还是相信的。 自从他那样恶劣的对待刘瑶后,他就再也不相信蒋宇能好好做个人。 可现在他们太需要这笔钱了,以至于郑钧很想冲上去将蒋宇暴打一顿,这样的冲动他也强行压制住了。 签字仪式其实很简单,大股东,小股东们坐在一起,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签字儿就行了。 尤其是威鲁堡的村民们一万两万的投资,比较起蒋宇一出手的五百万,简直就是毛毛雨。 所谓的财大气粗,现在蒋宇的气是最粗的那一个。 他和刘瑶分别在合同上签了字儿,交换法律文件的时候,蒋宇突然拽着刘瑶的手臂猛地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了抱。 刘瑶脸上尴尬万分,之前也没见他谈成项目后这么激动啊? 她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家伙谈项目,全程吊儿郎当,签字儿后中性笔一丢,带着狐朋狗友嗨皮去了。 今天不光这么正式,还同她拥抱在一起,简直像是在作秀一样。 刘瑶尴尬的笑了笑,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迅速撤回了自己的身体。 蒋宇这才仰起头冲威鲁堡村民股东礼貌的点了点头,最后视线落在了脸色灰白的郑钧身上,那个眼神婉转妖娆又令人憎恶。 郑钧的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手指骨节捏的嘎巴作响,惹得一边的张村长和有全婶转过脸多看了他几眼,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缺钙了? 好不容易刘瑶才将浑身弥漫着嘚瑟气息的蒋宇送出了村委会的办公室,只是不明白这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亢奋了起来,貌似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 蒋宇还有些事情需要回市里忙,已经在威鲁堡村里待了小半个月了。 网络上的那一场风暴,也迅速淡了下来。 毕竟每天可上热搜的新闻那么多,没人愿意太多关注些什么,没有任何一个热度可以保持经久不衰。 蒋宇走后,村民们也散了。 郑钧将刘瑶一个人堵在了办公室里,紧张的看着刘瑶。 “那个混蛋有没有对你不利?” 刘瑶微微一愣,明白了郑钧的意思,忙笑道:“没有,就是闹出来一些他个人的笑话儿。” “其实他这次来投资,我也挺意外的,可能和之前网上传的视频有关。” “我觉得吧,”刘瑶小心翼翼看向了郑钧,毕竟郑钧和蒋宇之间算是结了梁子了,她还是吸了口气看着郑钧道:“我觉得这个人也不是很坏的那种。” 郑钧眉头微微一皱,心头升腾起了不好的预感,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 现在和蒋宇这个硬茬子货色化干戈为玉帛,还拉过了五百万的投资款,就能保护文物局勘定的那些古建筑,也能改道修建更大的真人cs游戏场馆。 一切看起来那么完美,为何他的危机感却成倍的增加? 他定了定神,看着面前朝思暮想暗恋着的刘瑶,有些话滚到了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 他好半天才缓缓道:“反正那种人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小心一些,别被他给坑了。” “也别……别那个啥……我的意思是……”郑钧本想提醒刘瑶不要被有钱人套路了,可这个话说出来有些侮辱人,他憋了憋劲儿,忍了回去。 刘瑶看着他俊美的脸颊上染着一层窘迫的红晕,不禁有些好笑,觉得这个人有时候呆萌呆萌的,挺可爱的,就像现在这个时候。 “你等我一下!”刘瑶转身将刚才和蒋宇签字儿的合同递到了郑钧的面前道:“你要是不放心,你再看一遍,可能我一个人看不准,容易有漏洞!” 郑钧知道这是刘瑶给他宽心才这么说的,他忙拿起了文件还是一条条的看了过去。 合同很公道,甚至还在合同里他注意到了一个条款。 蒋宇给威鲁堡村旅游业投资的时候,还另外附赠了一份儿投资,就是要给威鲁堡村修现代公厕,还有澡堂子? 郑钧抬起头看向了刘瑶,不知道蒋宇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投资这种事业? 第44章 大工程 很快两支工程队进驻了威鲁堡村,这一次财大气粗,比之前的工程量大多了。 光是有全婶带着村里妇女们做饭,人都不够用的。 还包了一个专门做席面吃食的厨师队伍,工人们住着的公棚也遍布了北面的山头。 为了在冬季上冻之前赶出工期来,工程队分成了两班昼夜作业。 宁静的威鲁堡就在这样的热闹劲儿里,渐渐得苏醒了过来。 刘瑶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因为她是这个工程的全权负责人,蒋宇只管扔钱别的都不管。 什么事儿都得找刘瑶过来商量,幸亏身边还有个郑钧,不然刘瑶的小身板儿还真的扛不住这样高强度的造作。 刘瑶没想到蒋宇再一次来到威鲁堡村查看工程进度的时候,居然是专门为了监督村里公厕和澡堂子的施工进程。 她和郑钧陪着威鲁堡的财神,从村东头逛到了村西头,查看了村里四个在建的现代化公厕。 公厕里自动感应出水系统,盥洗室,包括外面可以坐着等人的公共绿植区都修建了起来。 另外还修建了东西两个现代化洗浴中心,甚至配备了桑拿室。 刘瑶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蒋宇尴尬的笑道:“蒋少,其实没必要修这么高档的,维护的时候很麻烦的。” 蒋宇挑着眉头看着刘瑶笑了出来:“这算什么,我还准备给每家每户配个洗手间。” “这个真不用了,”刘瑶想着姥姥家破旧的古老房间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现代化洗手间,场面太怪异。 等到赚钱的大工程弄好后,村名们赚了钱,重新盖了房子,到时候再弄个这样的室内卫生间就和谐了。 郑钧看着一阵阵凑到刘瑶跟前的蒋宇,冷冷道:“蒋总为村民着想的想法很好,可如果这样的话,就得从村民们的院子下面,重新挖掘排水系统,那个工程量就大了,现在修这个就是个面子工程,看着好看,不怎么实用。” 蒋宇转过脸扫了一眼郑钧嗤的一声冷笑道:“有钱难买我乐意!我乐意不行吗?” 郑钧脸色刷的变了几分,眉眼间闪过一丝丝的寒意。 刘瑶一看这两个人又要掐起来,忙笑着打圆场。 “你们两个都是为了村子好,等咱们的这个项目完工后,就能开始盈利了。” “到时候长城文化主题的旅游业发展了起来,村民们都有钱了。” “别说一个区区的卫生间,咱们村的村民人人盖别墅都成!” “还要那种带花园的,前后院种满玫瑰的。” 两个男人同时用鄙夷的眼神看向了刘瑶,果然女人是感性的动物,还真能想。 就这塞北的一场风,年初刮到年尾,一天被风吹得换七八次发型,还种玫瑰花? 刘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刚好负责修厕所的老赵过来找刘瑶说话,管道那边出了点儿问题。 刘瑶打着哈哈乘机跟着老赵跑了。 一时间村头的胡杨树下只剩下了蒋宇和郑钧两个人,两个人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走开,也没有看着对方。 一股很不寻常的锐利气氛在两人中间流转,像是无数的锋锐暗箭从对方的身上乒乒乓乓的飞了出去,想要把对方刺个体无完肤。 终于蒋宇先开口了,冷冷笑了出来:“你以为你一个穷光蛋,在市区连半套房都买不起的家伙,和我斗?” 郑钧猛的抬起头看着双手抄着裤兜意气风发的蒋宇,脸上的愤怒再也克制不住。 “请你放过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她不是拿来给你们有钱人玩儿耍的宠物。” “以为一个包包,几个臭钱,花点儿歪心思就想勾上的女人。” 蒋宇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精彩了起来,嗤的一声低头笑了出来。 随后拿出烟点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是啊,她不是那种女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想和她处处朋友,不瞒你说,”蒋宇转过身冲郑钧吐出来一个烟圈:“我对女人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现在我是真的认真了。” “她不喜欢你,你的认真没用,”郑钧转身离开,他担心自己忍不住揍蒋宇一顿,可这样的话会给刘瑶带来麻烦。 以前他一直好心办坏事,冲动是魔鬼,从今往后他也要学的更加成熟一些。 蒋宇阴冷的盯着郑钧的后背,这个家伙真的是很烦啊,总能点出问题的关键之处。 是的,不管他怎么向刘瑶展示自己的财富和地位,甚至不惜出卖的他的色相,都不能让刘瑶转回头看他一眼。 他在刘瑶的心目中就是个金光闪闪的特大号钱包,仅此而已。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威鲁堡村真人吃鸡cs游戏场馆的一期工程终于完工了。 十一月底,刘瑶在县城最大的饭店很正式的请了老赵等工程队的负责人。 对于老赵刘瑶更多了几分感激,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指摘刘瑶的不是,唯独老赵想办法帮她度过那个难关,还替她找关系同蒋宇那边说话。 虽然刘瑶酒力不行,还是陪着老赵等人喝了几杯。 张村长同蒋宇和郑钧作陪,工程队的人都是糙汉子,平时喝酒喝到兴致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们觉得刘瑶这个人不错,工程款结得也痛快,比有些男主顾还好相处,酒桌上纷纷给刘瑶敬酒。 没想到被蒋宇和郑钧一起抢着挡了许多酒,都是老江湖了,谁还看不出来这三个小年轻的弯弯绕。 他们都是在蒋宇爸爸的手下讨生活,看着蒋宇护犊子,谁还敢灌刘瑶。 酒局最后在和谐友好的氛围中结束,老赵还和刘瑶约定了等开春大地消冻以后的工期。 到时候大家又能聚到一起了。 刘瑶几个人都喝多了,幸亏蒋宇带了司机,开车将刘瑶等人先送回到威鲁堡村。 蒋宇还要连夜赶回到市里,距离过年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蒋宇老爸不允许他到处乱跑,要他去海南陪爷爷过年。 刘瑶坐在后大座的正中,左边是蒋宇,右边是郑钧,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坐在副驾驶的张村长感觉有点点的别扭,点着车窗外面干巴巴的笑道:“下雪了,好年景。” 刘瑶忙看向了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刷刷砸在了车窗上,整个世界突然进入了凛冬。 雪越下越大,照着这么下下去,来年还真的是个好年景。 第45章 刘天明 雪后的威鲁堡美的有些像童话里的世界,沿着乡道左右两侧的白杨树都挂了雪。 真的是应了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意。 村子里的房屋顶子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即便是古长城也盖上了一条蜿蜒数十里的雪白的绒线毯子。 站在村口远远看过去,整个银装素裹的威鲁堡宛若一个神秘古老的冰雪小镇。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除了炸油食,蒸馍馍,做各种肉食之外,都在开始打扫自家的院子和房屋。 最后还要把自己也从头到脚清洗一遍,这才觉得这个年过得完整,有了些新气象。 故而蒋宇修建的澡堂子,终于火爆的运营了起来。 蒋宇只管修澡堂子,怎么运作他不管。 还是郑钧出面聘请了村里的一个负责的老人,老人腿脚不是很灵便,无儿无女是村里的五保户。 郑钧让老人经营起了这个澡堂子,拉碳烧锅炉的费用,还有给老人每个月一千块工资这些费用都折合成了澡票,五块钱一张票。 既能维持澡堂的运行,还能照顾一下村里的孤寡老人。 五块钱的澡票,对于现在这个物价儿,真心讲良心价。 村里人以前洗澡要么自己端个水盆,意思意思得了。 还没有这么舒舒服服的洗过,瞬间觉得生活质量陡然提高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眼睛盯着威鲁堡村的变化,也生出了开年不再外出打工就留在本村的心思。 故而刘瑶现在反而比之前还要忙碌一些,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李瑶的办公室问东问西,还有拿着钱想要来投资的。 除了投资现在不能随便投之外,其余的人但凡有留下来的意思,刘瑶都认认真真的做好登记。 开年春,第二期工程准备好了后,就能赶在暑期开门营业了。 到时候场馆的维护,游戏运行中的工作人员,还有清洁工,说不定连村医老梁都得用到。 这个工程修建起来后,刘瑶别的牛不敢吹,但在晋北地区这家场馆应该是第一家。 到时候来的人越多,需要的工作人员也就越多,她正好需要一些人。 最好能是威鲁堡村的人,毕竟大家都彼此熟悉,拧成一股绳,不愁事情办不好。 已经接近了中午,刘瑶将上午前来咨询报名的村民名单整理了起来。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敲门声带着几分踯躅,有点怯生生的意味。 刘瑶眉头微微皱了皱,马上到吃饭的时间了,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 “进来,”刘瑶急着想要将手头的文件整理妥当,头也没有抬。 带着几分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走到了刘瑶的办公桌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 刘瑶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儿来,忙抬起头看了过去,整个人定时愣在那里。 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身材微微发福还有点佝偻,两鬓染了一层霜色。 可从五官来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帅的小伙子。 他的眼睛和刘瑶看起来还有些像,带点儿杏眼的痕迹。 刘瑶对上那个男人的一瞬间,脸色一下子变了。 小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等待,无数次盼着爸爸回心转意,离开那个小三来陪陪她和妈妈。 只是这无数次的等待最后化成了无尽的失落,甚至是绝望。 刘瑶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还是刘天明率先开了口。 “瑶瑶,快过年了,爸爸来看看你!” 刘瑶张了张嘴,那一声爸爸还是没有喊出来。 她忙站了起来,不小心带倒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水瞬间漫了一桌子。 她手疾眼快的将文件夹拿了起来,找来了抹布将桌子上的水擦干净。 借着擦桌子的当儿,这才闭上了眼睛深呼吸,觉得能正常同那个男人对话了。 刘瑶之前是恨着这个男人的,从她生下来后一直都是妈妈一个人带大。 两地分居固然成了他和自己妈妈离婚的关键点,但是这个男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只是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心底的那些恨意早已经变成了冷漠,对于过去的那些不甘心和伤害,已经对她没有太大的攻击力。 其实如果老爸找一个同等年龄阅历的女人,或者他和妈妈离婚后再找别的女人,刘瑶一点儿都不在意。 可是这个男人过去的种种事情都让她不能理解,更不能原谅。 不过自己也经历了背叛,别离,还有各种想也想不到的狗血后,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恨意淡了几分。 刘瑶抬起头看着刘天明,大概有六年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读大三的时候。 刘天明想要给她钱被她无情的将那些钞票摔到了他的脸上。 从此以后,一别两散。 刘瑶冲刘天明道:“吃了吗?我开车带你去县城吃饭吧。” 刘天明一下子愣怔在那里,脸上掠过一抹欣喜若狂。 这个丫头一直恨他,父女两个见面后大概十有八九要掐起来。 这孩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过话,刘瑶转变这么大,刘天明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慌慌张张笑道:“瑶瑶,爸爸已经吃过了。” “你不用开车,爸爸自己开车过来的。” “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一会儿给你姥姥也带点儿东西回去。” 刘瑶看着他苍老佝偻的身体,小心翼翼甚至是讨好的表情,总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那行,我们走吧,”刘瑶走出了村委会的院子,看到了院子外面停着的一辆奥迪。 这些年刘天明在温州做买卖开厂子,也赚了不少的钱。 刘瑶坐进了奥迪车的后座上,还是不习惯和刘天明这么的亲近。 她抬起头冲刘天明道:“姥姥病了,之前病的很重的时候,连人都不认识了。” “哦,看医生了吗?”刘天明到现在说起来那个老太太,还是心有余悸。 当年和招娣儿离婚的时候,他差点儿被老太太堵在法院门口将头给拧下来。 刘瑶转过脸看向车窗外面还没有完全融掉的雪景道:“我是说,现在姥姥怕受刺激,你还是别去看她了。” 刘天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头微微收紧了几分,他点了点头。 “那一会儿你把我给你姥姥买的东西,带回去好吗?别说是我买的。” 刘瑶漠然的点了点头。 第46章 嚎啕大哭 刘瑶同自己老爸在县城的火锅店点了些菜,刘天明记得刘瑶小的时候就爱吃羊肉。 他把各种精品羊肉点了一遍,将餐桌堆成了小山,连同自己这些年亏欠女儿的那份儿情也一起捧了出来。 刘瑶却没有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儿,对着面前淡金色的苦荞茶发呆。 几年没见了,刘瑶发现自己在最亲的人面前,居然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刘天明坐着也难受,之前这个孩子见着他就像是炸毛的猫咪,还会和他吵闹。 现在这个孩子成年了,礼貌性的沉默,让他更加受不了。 难受的感觉一直窜到了腹腔中,像是把刀子凌迟着他的神经。 刘天明忙着给刘瑶夹菜,随后看着面前的女儿道:“瑶瑶,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爸爸就猜到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瑶唇角扯了扯,不在乎的笑道:“没什么事儿,都摆平了,那天是我不小心按错键了。” 刘天明的脸色垮下去了几分,看着刘瑶顿了顿话头道:“网上的那个视频爸爸看了。” 刘瑶冷漠平静的神情终于变了几分,抬起头飞快的扫了一眼刘天明淡淡道:“也没什么事情了,现在我和蒋少成了合作伙伴。一切都挺好的。” 这话儿没有办法谈下去了,刘天明所有的路都被自己的女儿堵死了。 他看着刘瑶,唇角动了动终于开口道:“瑶瑶,爸爸对不起你。” 刘瑶猛的抬起头看向了刘天明,这还是第一次刘天明很郑重其事的给她道歉。 满腔的抱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怨恨,没有伤心,只是觉得很淡然。 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刘天明道:“爸,一切都过去了。” “你喊我……喊我什么?” 刘瑶淡淡道:“我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了自己的事业,妈妈也有了一个男朋友准备结婚了。” “您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家都有该做的事情,日子还得继续往前走。” “我的意思是,您也没必要觉得亏欠我,也不需要向我道歉。” 刘瑶觉得饭也吃了,刘天明也不会愿意留下来去看看姥姥,再被姥姥用拐棍儿打个狗血淋头。 是时候分别了,刘瑶拿起了包包站了起来。 “爸,我在县城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着您了!我先走了。” “瑶瑶,”刘天明忙抬起头看向了要走的刘瑶。 “你是不是还在恨着爸爸?”刘天明眼底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刘瑶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苦笑了出来。 “爸,”她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人这一辈子,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利吗?” 刘天明张了张嘴,女儿的问题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瑶笑了出来道:“但是我们有选择怎么样生活的权利,爸,我选择放下。您路上开车小心一些。” 刘瑶说完转身离开了火锅店。 火锅店那天服务十七号桌的服务生后来一直在谈论一个中年男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郑钧在县委开会,开会内容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主题,主要是春节期间的安全工作之类的。 郑钧开完会接到了刘瑶的电话,说她进城办事儿没开车,和他一起相跟上坐村村通回去。 郑钧忙走出了会议室,刘瑶在县城的街心花园里等他。 郑钧穿过了花园外面的小吃一条街,停下了脚步,细心的为刘瑶买了煎饼馃子,糖葫芦,还有一把煮串儿。 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堆零食,朝着坐在公园木椅上的刘瑶走了过去。 刘瑶一直坐着玩儿手机,抬起头一下子看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郑钧是那种天然的衣服架子,即便是很普通的男士休闲装,在他的身上都能穿出超级男模的感觉来。 他外面套了一件中长款单薄羽绒服,可能走的匆忙,前襟都敞开着。 羽绒服的下摆随着风鼓荡出一个阔大的弧度,在刘瑶看来就像是一对儿大天使的翅膀。 他抱着满怀的零食走了过来,一样样像个孩子一样展示给刘瑶,因为紧张还舔了舔薄薄的唇。 刘瑶突然觉得心头一暖,经历了这么多,身边始终有一个温柔的人等在那里,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郑钧看着她道:“我都不知道你进城了,中午饭在哪儿吃的?有没有吃饱?我要不带你去吃刀削面?” “不用了,我吃过了,和我爸一起吃的。” 郑钧一愣,关于刘瑶爸爸的事情,村里人也嚼过舌根子,他突然有些心疼她。 “叔叔来了?那要不要我帮忙订酒店?” 郑钧知道刘瑶爸爸和她姥姥现在是水火不容,刘瑶也不会把自家爸爸带回她姥姥家,这不是成心给老人家添堵呢吗? 刘瑶摇了摇头,狠狠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天际边渐渐淡下来的阳光苦笑道:“不用了,他开车走了。” 郑钧看着她的样子,一阵阵的心疼,缓缓抬起手探向了刘瑶的面前,还是顿在了半空中。 他现在就是刘瑶处的比较好的一个朋友而已,连将她拥在怀中安慰的资格都没有。 郑钧的手臂转了一个弯儿,拿起了椅子中间放着的煮串儿递到了刘瑶的面前笑道:“趁热吃,一会儿里面的麻酱凉了以后,就不好吃了。” “这一带的煮串儿很好吃的,我想你应该喜欢。” 刘瑶一愣,笑着接过郑钧递过来的煮串儿,沾着里面的麻酱吃了起来,随后抬起头笑弯了眼眸。 “郑钧。” “啊?”郑钧突然被刘瑶这么坏坏的看着,还有些不太自在。 刘瑶眨了眨眼睛笑看着他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郑钧被刘瑶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的有些心跳加速,不自禁别过了视线,看向了广场里卖气球的小商贩。 刘瑶笑看着他道:“我发现每次和你出来,你总喜欢给我买一些吃的东西,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你说你把我喂胖了到底有什么图谋?” 刘瑶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让郑钧的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脖根子上,整个人像是红透了的小龙虾。 刘瑶这才发现,玩笑开得过了头,忙掩饰着吃起了串儿。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了椅子上,各自怀着过往的故事,享受着当下的宁静和平和。 面前有小朋友跑来跑去的身影,和着欢快的笑声。 什么是岁月静好,大概这个就是吧? 第47章 一封信 冬季的威鲁堡彻底被封印了起来,尤其是到了过年这几天,除了勤快的各家的主妇之外,所有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尤其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提前准备好各种好吃的东西,留着一个正月吃。 空暇时间就打牌,唠嗑儿,侃大山,还有一年一度的威鲁堡村文化节,特有的乡土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某种意义上威鲁堡村过年的热闹不在除夕,不在大年初一,而是在元宵节那一天,才算是将年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等到了正月十六的时候,一切仿佛尘埃落定,曲终人散,开学的开学,上班的上班,离乡的离乡。 又剩下了一个荒芜死寂到极点的威鲁堡。 刘瑶记得小时候很不喜欢威鲁堡村的正月十六,那一天一如既往没有父亲的陪伴,母亲也要进城去上班。 村里面闹社火,扭秧歌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伯伯婶子们都各自忙乎自己的生活。 她和姥姥站在威鲁堡村头的那一棵老杨树下,紧紧牵着姥姥的手,看着母亲背着帆布包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那是对一个孩子最大的残忍了吧? 刘瑶跟着郑钧回到村子里,正好儿碰上了村口放羊的张二麻子。 张二麻子千年不洗的棉大衣终于破天荒的洗了一回,脸上的胡子也刮干净了,头发也收拾的利利索索的。 他似乎迷上了新的产业,根本没有注意到步行走过来的郑钧和刘瑶。 举起了女儿替下来的破手机,对着手机的前置镜头呲着牙笑道:“老铁们!今儿在沟里放羊,我给大家再来一段儿二人转!喜欢的老铁们双击666!” 二人转是本地特色的小剧种,内容那个额……一言难尽。 他一会儿粗狂的声音唱了出来,一会儿扭着半个身子,学娘们儿唱曲儿,声音还别有一番风味。 郑钧刚要上前,被刘瑶拽走了。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自己伤风败俗也就算了,别给咱威鲁堡村抹黑。” 刘瑶忙笑道:“郑钧,这种就不要管了,你知道什么叫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吗?” “总得让他有点儿事情做!” 刘瑶抬起头看着夕阳下张二麻子的身影,还有那嘹亮的二人转的歌声洒落在了旷野上,笑了出来。 “张二叔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不是到了每年县委举办的秧歌大赛的时候,他可是咱们村儿秧歌队的主力军和灵魂人物。” “咱们威鲁堡村今年单独做个彩车,把我们的旅游项目宣传出去。” “虽然主体工程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但是也得开始考虑考虑宣传问题了。” 郑钧赞赏的点了点头:“行,今年咱们村的秧歌队好好组建一个,说不定能夺魁!” 刘瑶笑着和郑钧分开,她现在还忌惮着张桂梅的那一跪,在村里面尽量不与郑钧表现的太过亲近了。 刘瑶回到姥姥家,刚脱了外套,准备洗洗手去正屋和姥姥说说话儿,突然三婶走进了屋子里,紧张地将一个纸盒子递给了她。 “瑶瑶,你爸爸回来了!你知道吗?” 三婶压低了声音,担心正屋的姥姥听到,其实每次在晚饭前姥姥都会小睡一会儿。 她说大声儿,正屋子的人也不会听到。 刘瑶一愣,这才意识到,中午的时候刘天明先偷偷找到了姥姥家,打定主意不见她,后来又打听到了村委会的办公室,这才来找的她。 看到刘瑶发呆,三婶忙压低了声音道:“你爸爸也没进院子里。” “我那个时候正在院子里给你姥姥晒衣服,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杵在那儿瞧,我还以为是谁呢,一出去结果是你爸爸!” 三婶对刘天明的用词及其不客气,不管是现在还是那个时代,对于刘天明这种极品渣男,人们的三观还是出奇一致的。 三婶继续道:“我当时就吓傻了,没敢让他进去。” “你姥姥现在好不容易好些了,再要是被刺激一下,那还了得!” “然后他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就把这个盒子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 “谢谢三婶,”刘瑶感激的接过了盒子,幸亏三婶将刘天明拦在了外面,不然和姥姥一见面儿,指不定要闹成个什么样子? 她道了谢,拿过盒子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盒子大小有正常鞋盒那么大,外面用塑料泡沫裹着一层。 刘瑶洗了一把脸,随后盘腿坐在了土炕上,用美工刀拆开了盒子,顿时整个人愣怔在那里。 盒子里放着很多的老照片,都是当时爸妈离婚的时候,被爸爸带走的那一部分。 她缓缓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爸爸刘天明和妈妈张招娣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就站在姥姥的这一处破院子里。 那还是父母离婚前的一段儿暗藏风云却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 刘天明难得从省城回来一次,正好和张招娣一起回了村看望很久没见的岳母。 正好村子里来了个照快照的手艺人,挨家挨户推销新东西,只有他们一家子人买了单,毕竟价格不菲。 一张照片差不多有小半袋白面那么贵了。 刘瑶到现在都觉那个照相的家伙不可思议,居然能有这么灵动的头脑赚钱,可惜走错了地方而已。 就是这一张照片让她记忆深刻,还记的姥姥百般推托说自己没怎么打扮,不好看,不上相,等过年的时候打扮好,一家子再去照相馆照。 应该就在那个时候,刘天明已经有了预谋,或者是心头存着几分亏欠。 在妻子实在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的时候,他极力要照一张全家福,说留个纪念。 刘瑶看向了照片中那个小小的自己,脸上洋溢着笑,大概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今后的脸上。 那个冬天,姥姥没有盼到在县城照相馆的全家照,却遇到了轰动整个县城的离婚案,主角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 刘瑶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一直装作坚强,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爱情,不在乎亲情。 其实怎么说呢,是因为她失去的太多,才疯了般的冷漠不在乎。 刘瑶不敢再看那张照片,拿起了一边的信封,刚抽出里面的信件,就掉出来一张银行卡。 信写的很简单。 “瑶瑶,爸爸没有用金钱侮辱你的意思,上一次看到网络上关于你的视频,还有你说的那段儿话。“ “爸爸承认自己没有你那么勇敢,这些钱算是爸爸给你的项目入股,一共是一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阿姨不知道,这是爸爸的私房钱。” “瑶瑶,这些钱是爸爸为了图个心安给你的,求你一定要收下。” “瑶瑶,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真的错了!” 第48章 赶趟儿 刘瑶紧紧抓着手中的信纸,信纸是那种礼品店里销售的印花纸。 纸质不错,带着一点点的冷硬,还有淡淡的茶香味道。 她狠狠吸了口气,才将心头压抑着的痛楚稍稍消化了一些。 突然院子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手掌拍打在木头门上沉闷的声音一点点的袭来,刘瑶忙将炕上的东西收拾好,将那张银行卡也一起放进她的包包里。 三婶在厨房做饭,刘瑶下炕穿鞋走出去开门。 最近想要留在村里干活儿的人越来越多,平均每天都有人来。 有时候去村委会办公室找不到她,还会找到她姥姥家来。 刘瑶忙打开了木门,一抬头一下子愣怔在那里。 这是个什么节奏? 要不回来,都不回来,要回来这是商量好的吗?赶趟儿呢? 刘瑶抬起头惊讶的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女人,虽然已经四十八九岁的年龄,可打扮的分外时尚。 一条设计感很强的雪纺边儿黑色裙子,半高跟的靴子,外面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 染成了葡萄紫的长发,梨花烫着边儿搭在了肩头。 化着很精致的妆容,五官看起来同刘瑶有些像。 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黑色羊绒中款大衣。 长相俊朗,给人感觉沉稳有度,但是那个有度刘瑶总觉得像是装出来的。 两个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刘瑶的面前,一时半会儿让刘瑶有些适应不了。 张招娣猛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刘瑶,因为太激动带着一丝丝的哽咽。 “瑶瑶,妈妈回来了。” 刘瑶被张招娣这么一撞,脚下的步子向后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 “妈,您怎么回来了?”刘瑶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隐隐觉得张招娣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不会就是妈妈找的新男友,而且还是准备结婚的男朋友吧? 这个岁数也实在是太感人了,看起来就是比刘瑶大了几岁而已。 张招娣松开了刘瑶,拽着女儿走到了那个年轻男人的面前笑道:“这是你李叔叔,这一次跟着妈一起回咱们村过年。” 刘瑶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实在是喊不出叔叔两个字儿,顿了顿话头还是说了声你好。 “是瑶瑶吧?老听招娣儿说起过你,这是叔叔给你带的见面礼。” 年轻的李叔叔拿出了一个礼物盒子递到了刘瑶的面前,盒子做的很漂亮,一看就是那种高档化妆品。 刘瑶接了过来,叔叔这个词儿在嘴巴里囫囵了一圈,还是换成了谢谢两个字儿。 她随后一把将张招娣儿拽到了一边,低声道:“妈,你就这么带着他去见我姥姥吗?你不怕把我姥姥给气着了?” 张招娣儿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刘瑶低声笑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比妈妈还老土?” “什么叫那个人,那是你未来的后爸!” 刘瑶顿时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深呼吸,看着张招娣儿道:“妈,我不管是我叔叔还是我后爸,姥姥的病经不起刺激,你自个儿看着办。” 张招娣儿虽然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可骨子里也不是那种太离谱的人,到底没敢当着自己老妈的面儿让自己那位小老公喊她老母亲一声娘。 很快舅舅一家子也回到了村里过年,一家人虽然对于张招娣的小男友实在是一言难尽,还算相处的可以。 毕竟时代不同了,别说是张招娣儿找个比自己小快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就是张招娣儿找个老娘们儿结婚,大家除了诧异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张招娣儿准备过了初三就走,初二这天傍晚,天气还不错。 对于塞北酷寒的初春,维持在零上三四度的天气已经很不错了。 刘瑶这些日子尽量避免和张招娣儿说话,母女两个的观念差异加上之前很长时间的分离,很多时候刘瑶已经变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特立独行的老妈。 她帮舅妈收拾了一大家子人用过的碗筷,洗干净刚回自己屋子里准备静一静,想一想来年春季的时候,手头项目的二期规划。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随后张招娣儿的声音传来。 “瑶瑶?” 刘瑶一愣忙道:“妈?”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张招娣儿穿着一件蓝色亮片儿点缀的运动装走了进来。 她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感觉更像是刘瑶的姐妹。 “妈,你找我有事?”刘瑶忙站了起来。 张招娣儿看着刘瑶笑了笑:“你叔叔去村里的澡堂子蒸桑拿去了,姥姥睡着了,我没事儿干,在咱家杂物间翻出来这个东西,还是你姥爷活着的时候帮我做的,我带你出去玩儿。” 刘瑶这才发现张招娣儿的手中提着一个笨拙的冰车,虽然年代显得太老旧,但是用铁丝紧紧拧在了一起,还在外面订了一层铁皮,看起来就是个结实的老古董。 “冰车?”刘瑶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的时候在河湾结冰后,她曾经同村里的小孩子们一起玩儿过。 一群人沿着土坡爬上去,到了河湾的上游,然后坐着冰车顺流而下,真的是一种别样的刺激。 当然回家的时候免不了一顿打,新年的裤子被磨破了的,小脸被擦破了的,因为争抢滑道被打哭的。 年初就在这热热闹闹,哭哭啼啼中度过,是一曲新春的奏鸣曲。 张招娣儿奔五的人了,越活越童心未泯。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有一种人,永远长不大。 一颗童心不管历经怎样的沧桑,像是被封印了起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刘瑶觉得自己老娘就是那样的人,从义无反顾嫁给遥远的刘天明,不惜两地分居。 本着一颗纯真的心灵,资助那些贫困学生。 到现在离婚后,找了几任男朋友依然跟着感觉走,突然想要结婚了,结婚对象还小她那么多。 认识的过程也很浪漫,张招娣儿在云南旅游的时候,路上认识的灵魂画家。 当然在刘瑶心目中不能容忍的是,自己老妈也很任性的将她丢在了村子里那么久,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第49章 正告 刘瑶帮张招娣儿提着古老的的冰车,算起来冰车已经承载了几代人的欢乐,提在她手中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母女两个人沿着村子最东面的土坡缓缓而上,夕阳的红色暖光洒落在河岸上,冰瀑上,闪烁着钻石般的璀璨光芒。 张招娣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风景,低声道:“瑶瑶,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曾经带你来这里玩儿过一次冰。” 刘瑶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童年,曾经记得有一次冬天,妈妈回来看望过她一次。 陪她坐着冰车在结了冰的河面上玩儿了一个下午,那可是刘瑶记忆中很难得的几个温情的画面。 张招娣低头笑道:“你那个时候扎了两根小羊角辫,个子也不高,笑起来很腼腆,唇角两个小酒窝。” “我那个时候刚和你爸离婚一年,过往的郁积还凝在心头,那个时候啊我恨死了刘天明。” “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是真的动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心思,可看到你我就忍了。” 刘瑶缓缓朝前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妈,你这次找的人靠不靠谱?”刘瑶终于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张招娣脚下的步子停住,看着刘瑶,整个人迎着夕阳璀璨的光芒,像是在她的身形轮廓外度了一层别样的光。 “瑶瑶,妈这辈子就是想争一口气,你爸不就是喜欢比我年轻的大学生吗?” “我就不信我这辈子离开他,就得烂死在泥坑里,我不服气。” “老娘离开他,也能有自己的事业,有钱有房有人爱,还比他年轻比他更帅。” 刘瑶不禁苦笑,自己父母把婚姻变成了互相较量的战场,其实都是最大的输家。 事到如今,她一个小辈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妈,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好好的,这次可多长几个心眼儿吧。” 张招娣一愣笑了出来:“我家姑娘也长大了,懂得长心眼儿这个词了。” “走,妈妈带你去玩儿!” 刘瑶被张招娣拉着手,坐在了冰车上,顺着冰封的河道顺流而下。 母女两个久违的笑声响彻了威鲁堡东边的冰河上,一直到西山日落。 第二天张招娣就要带着小男友离开,她头天晚上跟着女儿睡一个屋。 母女两个捡着之前的事情说到了很晚,都小心翼翼避开刘天明的话题。 眼看着已经到了深夜,张招娣隔着厚实的大花布被子,紧紧抱住了女儿。 刘瑶一瞬间有一些不真实感,好些年没有和母亲真亲近了,张招娣的这个动作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刘瑶刚要说什么,突然耳边传来张招娣闷闷的声音。 感觉听着像是在哭,这简直让刘瑶的一颗心要跳出了腔子,吓的。 张招娣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突然整了这么伤感的一出子,让刘瑶像是被五雷轰顶了一样,外焦里嫩的感觉。 “妈妈这些年其实始终没有走出你爸爸那个噩梦,我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深刻的爱过一个人。” “妈妈那个时候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无法自拔,一直没有好好关注你,想想其实挺自私的。” “妈,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了,现在大家都过得不错。” 刘瑶叹了口气,心头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两个人排着队找她来忏悔,这都是变老的原因吗? 她抬起胳膊反手紧紧抱了抱张招娣,安慰的拍了拍老妈单薄的脊背。 “老妈,都是女人,我知道你的爱美之心!” 刘瑶顿了顿话头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咱们这位李叔叔不像是能走到白头的好人选,女儿这边友情提示您。”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二婚有风险,结婚需谨慎!网络上的那些二婚很幸福,或者嫁给自己闺蜜儿子的段子,它毕竟就是个段子而已。” 张招娣本来酝酿好的情绪被刘瑶分分钟破功,低声笑骂了出来。 “你就诚心气死我吧,我一直理解不了你爸当年怎么会喜欢一个小他那么多岁的女孩子,现在我懂了。” “我也想在自己入土之前再恣意放纵一把,走心一点儿!” 刘瑶默默翻了个白眼,走心?鬼都不信的! 张招娣定了定话头看着刘瑶道:“瑶瑶,接下来妈妈和你说的话,你可要听清楚了。” “妈妈不是傻子,一辈子奋斗了那么多年,现在什么都有,怎么可能不给你谋划考虑一下。” “你李叔叔如果结婚后和我真心实意的过日子,我会给他房子车子票子,公司里的好位置。” “如果他和我斗心眼儿……” 张招娣凑到了刘瑶的耳朵边儿,低声道:“妈妈所有名下的动产不动产都做了公证,七成都是给你留的。” 刘瑶硬生生从张招娣的耳语中闻到了豪门财产争夺战,豪门谋杀,豪门惨案……的味道。 她打了个哆嗦:“妈,为我好就别坑我,我被您坑过一次,我真的是怕了!” 刘瑶不想再说下去,和自己老妈的话题永远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快餐文化,她沉沉睡了过去。 张招娣借着头顶上放着的小夜灯的朦胧灯光,看向了自己身边躺着的女儿。 从小时候那么一点点,终于长成了大姑娘,还能将过去的那些伤疤拿出来调侃。 “死丫头,真的是长大了。” 张招娣抬起身子,帮刘瑶将被角掖了掖,最后缓缓起身走到了正屋。 看完了女儿,还的去看看老妈。 俗话儿说得好,生我的,我生的,养我的,我养的,就是这世界上最铁的关系,坚不可摧。 第二天一早,刘瑶送走了妈妈和李叔叔,终于在走的时候,迫于良心的谴责喊了他一声叔叔。 各自皆大欢喜的分开。 过了初五,村里打工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舅舅舅妈也带着孩子们进城去了,院子里再一次恢复了过往的安宁。 每年的威鲁堡村一过了破五,就要组建自己的秧歌队了,各种为了元宵节的欢庆活动提前进入了紧张有序的筹备工作。 初八这一天是三婶儿子的生日,刘瑶放了三婶一天的假,自己给姥姥做饭。 她什么都好,就是做饭学不会。 好不容易整出来一点儿能吃的油菜叶子煮面条,还煎了两个鸡蛋,刚才顿在姥姥的面前,突然院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提着两大兜子东西,朝着刘瑶欢天喜地的走了过来。 第50章 赶回来 刘瑶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了郑钧提着大包小包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顿时心头松了口气。 她唯一和自己母亲有点儿相似的地方就是不会做饭,那个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以吃不死人为最低标准线。 三婶今天不在,她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能做饭,让三婶别担心她和姥姥的吃饭问题。 结果这个海口夸得有点儿早了些,刘瑶正面对着眼前太过简单的饭菜,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突然看到郑钧来了。 院子的门虚掩着,郑钧来的次数多了,俨然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第二个家。 即便是坐在土炕上晒太阳的姥姥看到郑钧后,都是眉开眼笑的,点着郑钧的方向,扁着没有牙齿的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来了!来了!” “姥姥,我去看看!”刘瑶欢快的跳下了土炕,穿好鞋迎了出去。 郑钧提着东西走进了堂屋,笑着将手中的那些肉和菜还有刘瑶爱吃的零食,统统放在具体的位置上。 他现在算是摸清楚了刘瑶的软肋,这个丫头嘴比较馋。 老一辈人经常说嘴馋的丫头给人印象不好,可刘瑶的这个毛病在郑钧的眼里那就是可爱的表现。 “你怎么回来了?”刘瑶笑着问道,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儿,紧紧跟在收拾东西的郑钧身后。 郑钧看着她的样子想要抬起手摸摸她松软的丸子头,可还是不敢。 他每次过年都是跟着自己妈妈在县城的楼房里过,自己父母的亲戚都在城里,所以每年过年要去县城住几天,亲戚们聚会也方便一些。 以往要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郑钧才回来的。 今年他像是被刘瑶下了诅咒一样,不管自己是去省城培训,还是去县委开会,包括坐在一大群亲戚朋友们中间唠嗑儿。 时不时脑子里会蹦出来刘瑶那张娇俏明艳的脸庞,他瞬间就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整个身体都变的僵硬了起来。 刘瑶问起来这个问题,他绝对不会说是因为想你了,没有你在的每时每刻都没意思,所以早早从县城回来了。 不,他绝对不会说这些。 这是他身为单身狗最后的面子。 “年前你不是说过,咱们这一次威鲁堡村不很快要组建一支秧歌队吗?到时候好好弄,也提前把咱们的项目宣传出去。” 刘瑶点了点头,郑钧说的也是。 现在已经初六了,再不准备的话,就有些仓促了。 郑钧抱着一大堆菜和肉去了南边的厨房,他知道过年这几天,三婶子也回去过年去了。 刘瑶这边的吃饭问题是个大问题,别的人不知道,他可是明白的。 谁能想到这么个大姑娘居然不会做饭,郑钧一开始对此也不信,结果有一回郑钧和刘瑶在村委会办公室商量项目的时候,回去的有些迟了,误了饭点。 刘瑶拿出了一包挂面帮郑钧煮了面,结果煎鸡蛋的时候,因为糊得太厉害了,差点儿将郑钧给毒死。 从那以后,但凡是误了饭点,做宵夜的事情都成了郑钧的责任。 郑钧围着锅台炒菜,刘瑶一边洗菜摘菜,两个人配合倒也默契,顺道儿将这一次秧歌队的人选两个人也细心地敲定了下来。 郑钧的厨艺当真是一流的,又快又好的弄了一桌子菜,荤素搭配,六菜一汤。 刘瑶感激的开了一瓶上好的干红,还是上一回自己老妈的小男朋友带回来的。 刘瑶找了两只杯子,给自己和郑钧倒了葡萄酒,给姥姥倒了一杯子橙汁儿。 三个人刚举起了杯子,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开过来的轰鸣声,声音很大,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刘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了一下,郑钧也忙转过脸看向了院子门口。 农村的院门有时候也不上锁,只是虚掩着,方便人们来窜门子。 此时刘瑶和郑钧的视线齐刷刷穿透了玻璃窗,看向了院子门口,院门很快被外面的人推开。 随后走进来一个穿得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手中提着东西。 这也算了,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男人,抱着的,提着的,扛着的,更夸张的是,最后走进来两个人居然抬着一只很大的纸箱子进来。 纸箱子上面写着澳柯玛三个字儿,这是连冰箱都搬进来了。 能做出这种奇奇怪怪事情的人,不是蒋宇还能有谁? 郑钧的视线一下子尖锐了起来,这个混蛋不是去海南过年去了?怎么也回来了? 况且他就是刘瑶的一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眼见着面前大包小包的带进来,这是要常驻的节奏啊? 蒋宇提着手中的包裹着红彤彤包装盒的礼物朝着正屋走了进来,远远就看到了趴在正屋窗户上看着他的刘瑶,他想给她一个飞吻。 他将左右两只手提着的礼物盒子倒腾到了一只手上,随后抬起修长的指尖在自己的唇上按了一下,刚要将这个思念至极的吻飞出去。 飞到半道儿上,却是想缩也缩不回来了。 蒋宇脚下的步子猛地停在了原地,坐在刘瑶身边的那个家伙怎么也上了刘瑶的炕了?几个意思?是不是又皮痒痒了。 瞬间蒋宇飞出去的吻,半道吧唧一声掉落在地上,碎成了碎片儿。 “蒋少,这些东西往哪里放?”身后跟着的小弟们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提着抱着,跟在了蒋宇身后走的好好儿的。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往前走了,身后的人像是搬家的蚂蚁,突然前面的道儿被挡住了,瞬间挤挤挨挨成了混乱的一团。 蒋宇看着坐在炕上的郑钧,不光上了刘瑶的炕,两个人还坐得那么近,一定有奸情! 幸亏他从海南回来得早,不然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他再要是回来的迟一些,他大概能给刘瑶的孩子当干爸了吧? “跟我走!”蒋宇没好气的朝着正屋的方向扬起了下巴,脸上的表情能吃人。 后面跟着的人一看蒋少的表情不对,做事情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 刘瑶眼睁睁看着蒋宇带着一大帮人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心里下意识的狠狠揪扯了起来,看来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第51章 牵扯无辜 刘瑶忙下了炕,穿好鞋子,刚要迎出去,蒋宇一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很正式的黑色绣银线的西装,头发依然是黑色的,没有其他颜色。 发型很正常,穿着很正常,就是那个表情感觉不像是送礼来的, 倒像是讨债来的。 “蒋少,你不是在海南吗?”刘瑶是真的被突然出现的蒋宇给震惊到了,不过转而一想这个人的不靠谱,她也能适当的理解一二。 蒋宇像是没有听到刘瑶的客套和问话,挑着眉头,一双鹰隼锐利的视线像是伽马射线一样,缓缓在炕上的木头小桌子上缓缓过了一遍。 唇角本来微微翘起来的冰冷弧度更加深邃了几分,眼神更冷了下来。 “我在海南待的没事儿干,想再来咱们村体会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就从海南坐飞机回来了。” “怎么?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怕我看见还是怎么的?” 郑钧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看了一边坐着的乐呵呵看戏的刘瑶姥姥,他也不能骂回去。 蒋宇是个畜生不懂事,可是他不能让刘瑶下不来台面。 刘瑶一听蒋宇的混账话,也生气了,随后忍了忍,毕竟是威鲁堡的财神爷,她也不敢得罪狠了。 可是蒋宇是什么态度啊? 感觉像是外地小媳妇儿故意半道儿回来捉奸在床的,这都些什么破事儿啊? “姥姥!我扶您去隔壁吃!”刘瑶忙将炕头上看戏看得正开心的姥姥,连哄带骗的送进了西厢房的炕头上。 西厢房的炕头也烧的热乎乎的,这几天正好儿舅舅回来了,一家子住在这里,暖和得很。 她将姥姥扶到了西厢房的炕头上,随后将刚才郑钧炒好的可口饭菜,一样样另外用小碟子端到了姥姥的面前。 姥姥也吃不了多少,吃了一点儿又倒头沉沉睡了过去。 等姥姥这边安顿好后,刘瑶急急忙忙回到了正房。 此时蒋宇的小弟们正将那些东西一样样搬了进来,还有两个人在安装冰柜。 地面上几乎堆成了小山的礼品盒子狠狠刺进了刘瑶的眼睛里,整盒的上品燕窝,人参片儿,还有冬虫夏草,藏红花。 老年人爱吃的无糖零食,或绵软或酥脆的小点心。 还有一半儿是女孩子们都爱吃的零食,国产的,国外进口的。 紧接着就是大片大片已经加工好的半成品的肉类,各种冷链盒子包装的海鲜。 刘瑶抬起头看着蒋宇苦笑道:“蒋少,真的是太谢谢了,不过这么多东西,我不能要,你不是开着车来吗,再带回去吧!” 蒋宇的脸色沉下去了几分,冷冷看着刘瑶道:“一部分是给咱姥姥的,另一部分我这几天留在这里吃用。” 郑钧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蒋少,您要是想要住在威鲁堡村,我给您在村委会那边找个房子住下来。” “关你什么事儿?我之前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我觉得就住在这里舒服!” 蒋宇冷冷看着郑钧。 郑钧气的脸都红了,咬着牙道:“蒋宇,你别太不讲理了。” “她一个女孩子,你不要名声,她还要名声了!你经常来里住,村里人指指点点,难受的还是的她!” “哈!”蒋宇干笑了一声,脱了鞋轻车熟路的上了炕,很熟练的盘腿坐在了炕桌边,点着满满一桌子上菜,重点点在了那瓶刘瑶刚刚打开的红葡萄酒上。 “你们这是啥?你们这是啥!!是啥?”蒋宇几乎要喊了出来,因为是真的愤怒都破了音。 “男未婚女未嫁,你坐在这里干啥?” “你还是个村干部,大学生村官,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哦,人人都指指点点我,怎么就不指指点点你?” 郑钧气的发抖,辩驳骂人的话儿在他的嗓子眼儿里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下,愣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怼回去。 他冷冷道:“你要住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让刘瑶伺候你?她连饭都不会做,怎么能应付得了你?” 蒋宇冷笑了出来:“就你会做饭?我也会!即便是我不会,我也会学!” “哪怕刘瑶做出来的是一锅屎,我也用勺子一勺勺喝下去!” 刘瑶一边听着觉得事情有些失控,甚至让人愤怒,你们两个吵架能不能别捎带上老娘。 老娘就是不会做饭了,还能怎么着?一个个是不是没完了? “你们……”叉着腰的刘瑶点着门口道:“你们滚出去!!” “滚!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个年了?” 刘瑶的一声低吼终于让饭桌上唇枪舌战的两个人醒悟了过来,多多少少顾及了一下刘瑶的面子。 毕竟两个男人再怎么斗,总不能占着人家姑娘的主场闹成了这个样子? 蒋宇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从海南坐飞机差不多几千里赶了回来,买了一大堆人家喜欢吃的零食。 结果一走进院子里看到了什么? 两个人拿着红酒嘻笑嫣然,对酒当歌? 还当着人家姥姥的面儿,还要不要脸,奸夫淫妇! 满腔的热血没有得到回应,蒋宇也是觉得没意思,下了炕穿好了些,却冲那些还在源源不断往里面搬东西的手下道:“给我搬到南边那几间房子里去,老子还不信了,你真能把我撵出去怎么的?” “我还住我原来那屋子!”蒋宇像是宣示主权一样,待着属下将剩下的东西搬到了之前自己住着的那个屋子里。 郑钧冷笑了出来:“什么玩意儿嘛!拿着几样东西就以为自己是大爷了,没文化真可怕!” “你也出去!”刘瑶现在彻底乱糟糟的。 郑钧脸上掠过一抹哀伤的表情,动了动唇想要对刘瑶说点儿什么,是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忙下了土炕缓缓走了出去。 只是一步三回头,那个样子感觉像是陡然失宠的后宫妃子,就差扑倒在刘瑶的怀中,大哭着臣妾做不到。 傍晚的时候,刘瑶终于还是不能将威鲁堡的财神爷从姥姥的院子里赶出去,她真的是不明白了,蒋宇放着海南岛的别墅泳池美女不享受,跑到她这地界儿,这纯粹是找罪受啊! 第52章 秧歌队 正月初八,威鲁堡村村委会最东面的大场院里,威鲁堡秧歌队正式组建。 张二麻子是总指挥,对于这种平民大众的娱乐,民间通俗文化的传播,他总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不得不说每个普通人身上都会有那么一点两点的闪光之处,一旦机会来临,便能折射出夺目耀眼的光芒。 威鲁堡村的年轻人很少,最年轻的大概就是有全婶子她们这些中年妇女了。 村里上了年岁的男人们,也不准备去外面打工了,就留在村里给刘瑶的旅游项目干活儿。 他们骨子里还保留着传统的很多东西,比如踩高跷,有全婶们表演划旱船等。 每支秧歌队里总有一个灵魂人物,那就是丑角儿,要夸张的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或者最后面。 大多数是以媒婆的扮相出场,挤眉弄眼儿,插科打诨,将热闹欢乐的气氛烘托到最顶峰。 到时候闹社火,这个角色往往是最被人所关注的对象。 这个丑角选的好不好关系到一支秧歌队最后能不能在众多秧歌队里脱颖而出,这才是最关键的。 张二麻子绝对胜任这一点,也不得不说这个人很有做网红的潜质。 张二麻子扮成媒婆的样子,兰花指一翘,还没有说话,那个喜感就出来了。 村委会东边场院里传来了一阵阵彩排的锣鼓声,打鼓的是张村长,各家各户都对闹社火有着特殊的感情。 重点在于一个闹字儿,如果不闹的话,总觉得这个年都失去了灵魂,静悄悄的还能叫过年吗? 中国人不都是图个喜庆,也许这是深刻进民族骨血里的东西吧? 排练的鼓声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还有一两个小孩子追着张二麻子嘻嘻哈哈的跑着,时不时跳起来摸一摸他身上披挂着的那点儿零碎扮相。 同样激烈紧张的鼓声却出现在了刘瑶姥姥的院子里,从南边的厨房里紧锣密鼓的传了出来,带着刀光剑影,血腥鸣杀。 三婶去城里陪儿子去了,原本准备回来,不想媒人给儿子介绍了一个姑娘。 相亲是头等大事,三婶忙回村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收拾家里。 这些天都不能来刘瑶这儿干活儿了,刘瑶的吃饭问题一下子成了头等大事。 其实简单的做点儿饭菜,刘瑶也还是能行的,结果…… 刘瑶哀怨的看着逼仄厨房里两个高大的身影,一阵阵的头大。 郑钧这几天过来给刘瑶做饭,刘瑶帮着摘菜切菜准备,原本挺相得益彰的事情,加入了蒋宇这个祸害后,事情突然变得失控了起来。 蒋宇很有骨气坚决不吃郑钧做的饭菜,郑钧也懒得伺候他。 偏偏只有一个厨房,两大帅哥从来没有这么烟火气很浓厚的挤在一起。 “你看着点儿啊,油溅在老子身上了!”蒋宇的声音霸道的传来。 “这里不是你海南的私人别墅,你想宽敞去别处宽敞去,”郑钧咬着牙声音清冷如玉,冷的够呛。 “嗨!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对于你来说,我不会说!” “丫的,找抽吗?” “不信,你试试,你不是也能自己做饭吗?你来啊,看看瑶瑶是吃你的,还是吃我的。” “来就来!你以为做一两道菜,人家姑娘就喜欢你?” “呵呵,不才,她还就喜欢我做的饭和点心。” “你可拉倒吧!” …… 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奏曲。 刘瑶捂着耳朵默默又往外面站了几米远,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躲远一些吧。 厨房本来就小,还摆了蒋宇买的一个双开门大冰箱,更是空间狭小。 灶台上只有两个锅口,烧着柴火,台子侧面临时搭建了架子,上面放着蒋宇买来的现代化电器。 刘瑶总担心姥姥家脆弱的电线架不住蒋宇这些电器的祸害,给短路了。 现在郑钧占着两个灶火坑,蒋宇占领了电磁炉高压锅的领地。 如果刘瑶再走进去帮忙,帮这个不高兴,帮那个也不高兴。 关键郑钧和蒋宇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子,两个人已经占据了大片的空间。 刘瑶再挤进去只能使得战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躲远一些算了。 不一会儿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厨房争夺战终于有了些成效。 刘瑶走进厨房帮忙将两个人做好的饭菜端到了东侧房临时整理出来的餐厅里。 她背着蒋宇偷偷将郑钧做好的饭菜分出来一部分,单独端给了姥姥吃。 蒋宇做的那玩意儿和她做的简直是不相上下,刘瑶担心把姥姥给毒死了。 餐桌上摆着各种菜品,几乎满满摆了一桌子。 郑钧做的菜是很正常的家常菜,麻婆豆腐,鱼香肉丝,过油肉土豆片,还做了个四喜炖菜,不光看着不错味道也好闻。 刘瑶将米饭盛好放在了郑钧和蒋宇的面前,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蒋宇做的饭菜上。 半生不熟的龙虾,煮成了泥团的皮皮虾,冒着一丝丝血丝的排骨,唯独炒鸡蛋还不错,不过鸡蛋液和蛋皮一起炒,口味估计也很……额……独特。 看着面前的菜,蒋宇自己都不好意思给刘瑶夹着吃。 “瑶瑶,吃这个,你最爱吃的土豆烧南茄,还有鱼香肉丝,”郑钧声音洪亮给刘瑶夹了一筷子菜。 刘瑶忙道谢,可这菜吃的如鲠在喉。 蒋宇做的饭菜也没法吃啊,她虽然觉得这个家伙找的这个不自在,纯属自己作的。 可让蒋宇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和郑钧吃饭,也不是回事儿,人家可是这个项目的大股东。 “蒋少,你也吃,这个菜郑钧做的挺好吃的,”刘瑶忙夹了菜放在蒋宇的碗里,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总是好的吧? “不用,谢谢,我自己有菜吃,”蒋宇将刘瑶夹到碗里的郑钧做的菜,夹着扔到了桌子上。 郑钧脸色沉了沉,他其实也不想和蒋宇这个财神爷较劲儿。 毕竟现在蒋宇是能帮威鲁堡村办起来这个项目的人,他真的是很感激的。 可为什么是蒋宇做了这个好人,本来刚才刘瑶给了大家一个台阶,这小子居然还较劲儿,有病吧? 他也是不能理解了,蒋宇怎么好好儿的不在自己家里待着,出来这是干啥。 他那种人,身边换女朋友的频率几乎比换一双鞋穿还高,就不要祸害刘瑶这样的良家妇女了。 郑钧端着饭扒拉着碗,也不说话。 刘瑶觉得那一瞬间,尴尬癌都犯了。 突然院子外面一个尖锐嘹亮的声音传来,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有人串门子来了。 第53章 顶替 刘瑶打开院子的门,一下子愣住了,居然是张二麻子。 他脸上涂抹的扮相油彩还没有完全洗干净,在眼角处留了三处绿黑色相间的印记。 配着他明显深刻的鱼尾纹,显出了几分滑稽感。 “张二叔?”刘瑶看着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威鲁堡的街流子还是尊称了一声二叔。 张二麻子反而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嘿嘿干笑了几声道:“郑主任在不在?” 县委为了加强各村扶贫的力度,驻扎在各村的扶贫队变成了扶贫办公室。 威鲁堡的扶贫办公室主任自然由郑钧来做,不知道张二麻子吃饭的时候找郑钧,又是出了什么事儿。 “哦,在的,张二叔吃了吗?进来坐!” 刘瑶领着张二麻子进了正屋,给他也拿了一副碗筷。 张二麻子扫了一眼炕上脸色黑成了茄子色儿的蒋宇,心头咯噔一下,哪里敢接刘瑶递过来的碗筷。 一家子惹不起的货,张二麻子这个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他推开了刘瑶的碗筷,看着几个人笑道:“蒋少也在呢,你们都吃饭呢。” “张二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郑钧现在对着张二麻子这张脸都觉得比蒋宇那张脸好看很多。 他递了一支烟给张二麻子,张二麻子忙接了过来。 蒋宇还在低头吃那些半生不熟的海鲜,一句话儿也没有,也不离开,成了滑稽的背景图。 空气里的气压实在是太低了,张二麻子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处个对象还能处出来这种花里胡哨的调调儿。 张二麻子点着了烟吸了一口道:“郑主任,我是来说说咱们村的秧歌队的。” 郑钧忙问道:”咱们村的秧歌队怎么了?“ 云城下辖的左县每年的元宵节都会有个秧歌比赛,正月十五元宵节的那一天,所有的秧歌队都会在县城里集结。 然后上午一场,晚上一场,在左县的街头巡游表演,和左县的百姓一起欢度节日。 元宵节上午的这一场还要经过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到时候县委领导们要给这些秧歌队打分,评出一二三等奖来。 左县的秧歌队大赛,那是晋北地区很出名的文化活动,到时候不光有本县的,还有市区的,甚至周边县区的人来观看。 所以这一场秧歌队大赛造成的影响力很大,威鲁堡虽然没有拿到前几名的奖状,可这一次按照刘瑶的设想,想要在这一次大赛上拿个奖。 到时候也算是对夏季即将开馆的旅程项目来一个第一波宣传,故而这一次的秧歌队大赛对于威鲁堡的村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跟着张二麻子这个总指挥也很重要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乡里乡亲面前活出了个被人尊敬的人样儿。 看来为社会做贡献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大事情,之前人们只轻蔑喊他不务正业的张二麻子,现在都称他一声张二叔,还能夹着郑主任递过来的烟卷吸上一口,挺美的。 张二麻子看着郑钧和刘瑶道:“咱们秧歌队总共需要五十五个人,加上我一共是五十六个人。” “本来队形也排好了,结果村东头两个讨吃货说不能来了,要进县城忙点儿事儿。” “那能不能找人替一下?”郑钧忙道,脸上有点点的急。 毕竟这一次的秧歌队比赛,他们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为了能够成功,郑钧还偷偷溜到其他村刺探过军情,觉得不管是编排还是花车都不如他们威鲁堡村的。 结果现在出了这事儿,郑钧也低声骂了一句,毕竟马上要表演和比赛了,这两个家伙选择退出,当初你干嘛要报名参加嘛? 张二麻子皱着脸苦笑道:“我倒是想找个替的,可那两个人是负责在前面领舞的,动作难度很高,难不成让我去找那些七老八十岁的替?” “他们那两个人的位置,只能找年轻人来代替,咱们村的年轻人你让我去哪儿找?” 张二麻子突然不说话了,抬起头定定看着郑钧和刘瑶,眼底一亮。 “领导,您和瑶瑶也牺牲一下呗!” 刘瑶连忙摆手:“我不会跳舞,这我真的不会。” 刘瑶有一点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她是个喜欢安静的人,现在不光要将她丢到秧歌队里,接受那么多人投过来的目光,还要在成千上万人面前跳舞扭秧歌,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郑钧也犹豫了,没见过哪个村的村官还要出去替村民们扭屁股的,这也太那啥了。 张二麻子一旦脑子里开了这个光,顿时激动了起来。 “郑主任,您可不能拒绝啊!” “村干部带头,这一次想不赢都难!” “咱们村好不容易弄起来一个旅游项目,宣传不出去,那么多钱白花了。” 他看向了刘瑶道:“瑶瑶,你说是不是?” “你投了那么多资,不能打水漂啊!” 刘瑶和郑钧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刘瑶还是有些担心:“那我姥姥每天的饭怎么办?” 刘瑶知道他们秧歌队一排练就是一天,中午饭根本没时间做,总不能饿着姥姥吧? 况且三婶忙着儿子相亲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能过来伺候吧? 一直低着头啃海鲜的蒋宇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道:“姥姥的饭菜当然是我……” 刘瑶嗓子一阵阵发干,这可是怎么说的? 把姥姥的一日三餐交给蒋宇,估计能把姥姥给毒死。 蒋宇看着刘瑶那双瞪大了的眼眸,看着她眼神中的惊恐,一阵阵的气闷。 他不是不想替郑钧去秧歌队里,和刘瑶一起扭秧歌,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但是他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跳舞也好,走路也好,越紧张越容易顺拐,这个毛病他怎么也改不了。 与其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丢脸,还不如给姥姥做饭呢。 反正他在威鲁堡村住了几天后,刘瑶的姥姥已经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姥姥,谁做饭不是做。 蒋宇看着刘瑶道:“你放心吧,我从市里找个厨子过来,保证毒不死咱姥姥。” 刘瑶顿时哭笑不得。 张二麻子当下敲定了这两个人,喜滋滋的拿着郑钧塞给他的半盒芙蓉王离开了刘瑶姥姥家。 蒋宇当下打了个电话,傍晚时分,市区顶级名厨正式进驻威鲁堡村刘瑶姥姥家。 刘瑶看着蒋宇来真的,忙给厨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临时收拾出住的地方。 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斯文厨子,刘瑶心里只剩下了造孽两个字儿。 第54章 转灯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二,威鲁堡村每到正月十二就开始点九曲转灯。 就在长城脚下东南角的空地上,从村子的最北面一直通向长城脚下。 到了晚上远远看过去,形成了一条盘旋回转的灯龙。 每隔一米就会在土里插进一根一人高的木头杆子。 杆子上挂着各种形状的灯,大都出自于一个人的手中,就是村里的朱代老汉。 朱代老汉已经八十多岁了,在城里开了一家棺材纸扎铺子。 童男童女扎的不错,给死人供奉的花圈也扎的不错。 不过老爷子死人活人的生意一起做,每年村里过灯节祭祀的时候,所有的灯都是老爷子自己动手做。 一过完年,老人带着自己的儿孙们就开始忙着扎灯了。 扎成各种形状的,白菜灯,萝卜灯,鸡羊猪狗,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形象。 最主要的还是十二生肖的灯,过什么年,祭拜什么生肖,就扎什么样的灯。 这些木头桩子上串好的灯,一共平行的两排,像是天路都被点燃了去。 璀璨的灯路来回绕着,像是一个大大的回字套着回字。 直到通往最中心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搭建着旺火,就是用煤炭块儿削成了砖头那么大的块儿,一层层的垒起来,像是一座高塔。 塔身下面留着口子,里面放着硬木柴包裹着软柴,为了点着这么大的旺火,张村长每年都要把软柴用汽油浸了,到时候旺火发动了起来,预示着来年村子里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不管村子里有多难过,经济生活多么不堪,每年都要买炭点旺火,图个吉祥。 到时候旺火发动了起来后,村民们会拖家带口沿着古老的灯路,来到旺火堆前转旺火祈福。 转旺火也有些说道,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转三圈,顺势逆势都能顺风顺水,六六大顺的意思。 刘瑶像个导游一样把这些给蒋宇都絮絮叨叨讲了一遍,带着他走进了回字形的灯阵。 身后跟着一脸表情严肃的郑钧,蒋宇这小子明明都听懂了,还缠着刘瑶给他讲第二遍。 “前面就是旺火了,咱们三个都烤一烤,”刘瑶点着灯路尽头大约三米高的旺火笑道。 蒋宇和郑钧都点了点头,这一年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都太重要了。 刘瑶在威鲁堡村倾注了全部的心血,郑钧也希望能带着威鲁堡村走出困境,蒋宇可是真金白银在威鲁堡村投进了五百万的资金,不能打水漂啊! 刘瑶他们几个来烤旺火的时候,这三米高的大旺火差不多烧了两个小时了,碳块儿都烧红了。 远远看过去像是被大地之母高高举起来的火炬,吟唱着古老的歌。 刘瑶和郑钧,还有蒋宇站在旺火堆前,停下了脚步。 四周还有一些围着烤旺火的村民,大人带着孩子的居多。 一阵晚风刮过,炙热的火焰迎面扑了过来,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顿时身体里的寒气被逼退。 “转一转?”蒋宇看着围着旺火来来回回转圈的人群,觉得这年过得还挺有意思。 比他在市里面每天每夜胡吃海喝,纸醉金迷的感觉好多了。 “小心,你跟在我身后,”郑钧拽着刘瑶的手臂将她轻轻拉到了自己身后。 郑钧笑道:“这旺火烧的时间长了后就不结实了,容易塌边儿,你跟在我身后我帮你挡一挡。” “呵呵,就你那豆芽菜小身板你挡得了吗?” 蒋宇一膀子顶了过来,将郑钧挤到了一边,冲刘瑶挤眉弄眼儿道:“要藏也藏在我身后,别说一两颗炭火星子,泰山压顶下我也能给你抗住,信不信哥?” 刘瑶一阵阵无语,烤个旺火两个人也能掐起来,这得多大的火气啊?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和哭闹声。 原来有几个熊孩子跑得离旺火堆太近,已经烧了两个多小时的旺火堆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张村长之前命人在旺火堆外围竖起了警戒牌,还拉了黄色的警戒带子。 即便这样也架不住几个熊孩子钻了进去,突然旺火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塌了一边儿,眼看着就砸在了那几个孩子的身上。 带着他们出来玩儿的都是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这些孩子的爸妈都进城打工去了。 蒋宇之前将郑钧抗开,又把刘瑶护在了身后,现在他成了距离那些熊孩子们最近的人。 在人们的尖叫声中,刘瑶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蒋宇一个转身飞奔了过去。 他的腿长,直接跨过了警戒带,冲了过去。 一手提着一个熊孩子一甩手丢到了安全位置,还有一个小胖子被落下来的炭火砸中,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蒋宇一把抱起了他,没想到小胖墩很重,蒋宇居然丢不出去。 他只弯腰将地上吓得大哭的小胖墩儿整个抱在怀前,刚要冲出去,突然身体被一个冲过来的人影狠狠撞开。 那个人撞过来的力道很大,他踉跄着朝一边倒下,怀抱着小孩子仰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撞倒他的人。 此时人们的尖叫声,旺火坍塌的呼啸声,蒋宇惊恐的看着那些赤红色的碳块儿朝着一个人兜头倾泻而下。 原本这些烧红了的碳块儿都是要倾泻在他和那些熊孩子身上的。 那一瞬间,蒋宇真实的体会到了被从天而降的英雄拯救的震撼心情。 “郑钧!”刘瑶惊恐的喊声传来,四周顿时乱做一团。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刘瑶没想到郑钧会拼了自己的一条命替蒋宇和那个孩子挡下了危险。 连夜蒋宇亲自开车载着郑钧去了市区的医院,刘瑶紧紧抱着被烧伤的郑钧坐在后座上,一颗心像是同样被烧红的炭火烫了一样。 蒋宇把车开成了赛车,很快到了市区第三医院。 蒋宇的一个亲戚在第三医院是烧伤科主任,马上办好了入院手续,郑钧被推进了抢救室。 刘瑶和蒋宇等在外面,两个小时后脑袋几乎被裹成了木乃伊的郑钧被从里面推了出来。 刘瑶和蒋宇忙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主治大夫的胳膊。 “医生,他怎么样?” 第55章 别感谢我 给郑钧做手术的是蒋宇的亲戚,一看是蒋宇送过来的人,更是多了几分尽心尽力。 他笑道:“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头皮左侧的烧伤有点点的严重,需要植皮。” “您说什么?植皮?”刘瑶慌了神。 医生忙安抚道:“不用担心,也就是拇指大小的面基。脸上基本没有什么伤,不会毁容。” 刘瑶顿时松了口气,医生又和蒋宇打了声招呼去忙下一台手术去了。 大过年的,不来医院还真的不知道,因为烟花爆竹伤了这么多的人。 郑钧被送到了病房里观察,麻药劲儿还没有醒过来,沉沉睡了过去。 “你们谁是郑钧的家属?去续一下费用。” 护士长拿着医药单子走了进来,刘瑶忙站起来,刚要把护士手中的单子拿过来,却半道儿被蒋宇抢了过去。 “蒋宇?”刘瑶微微一愣。 蒋宇看着她道:“郑钧这一次的医药费,还有植皮的手术费我全部包了。” 他顿了顿话头苦笑道:“怎么你还指望村子里那些熊孩子或者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开付?” “况且郑钧这小子这一次救的是我,如果不是他替我挡那一下子,我这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不得花了啊?”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只不过不想欠着他的。” 蒋宇掩饰着笑了笑,拿着药费单子转身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蒋宇!”刘瑶冲着蒋宇的背景喊了一声。 蒋宇转过脸看着她,刘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宇,谢谢啦!” “切!”蒋宇是真的怕刘瑶给他发什么好人卡,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郑钧身上的麻药药劲儿散了,他其实早就醒了,一抬头就看到了趴在他身边睡着了的刘瑶。 再扫视了四周一眼,自己居然被安排在了单人病房里,设备和条件都很好。 正对着病床的是一张双人沙发,沙发上局促的横躺着身材高大的蒋宇。 蒋宇仰起头靠着沙发的扶手睡得很香,他心头松了口气。 当初只想蒋宇这位威鲁堡的财主不能出了什么事儿,不然他担心惹恼了蒋家,以后不给威鲁堡的旅游项目继续投资,那就不好办了。 现在看到蒋宇除了衣服有些脏污之外,别的毛病没有,终于放心了不少。 此时药劲儿醒了过来,头皮上的伤口才疯了般的锐痛起来,他狠狠咬着牙没敢吭声。 直到自己为了压制住疼痛,仍然憋不住粗重的呼气声,这才惊醒了刘瑶。 “郑钧,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瑶一把抓住郑钧的手臂,神情有些紧张。 因为烧伤的疼痛级别是很高的,郑钧疼得嘴唇都有些发青。 还是冲刘瑶温柔的笑道:“没事儿,就是一点点伤口而已。” “我去找医生,”刘瑶看着郑钧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她太了解他了,不是疼得受不了,他的嗓子怎么会变哑了?而且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抖。 刘瑶急匆匆离开了单人病房,病房里只剩下了郑钧和蒋宇两个人。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无比,最终还是蒋宇先开了口。 毕竟是郑钧救了他的命,这个人对他的恩情他算是欠下了。 蒋宇想起这事儿就头疼,如果欠着另外一个人的人情,他蒋宇真的是感激不尽。 到时候和他喝酒结拜,认他做个干哥哥也行,现在恩公变成了郑钧,这事儿真的一言难尽得很。 蒋宇暗自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谢了哈。” 郑钧觉得耳朵有些刺的慌,能从蒋宇嘴巴里听到谢这个字儿,本身就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在这个谢字儿还是送给他的。 一时间别扭的厉害,郑钧艰难的抬起手冲蒋宇摆了摆手道:“不用谢,这间单人病房是你帮我找的吧?” 蒋宇没想到他会揪扯这么细节的事情,点了点头道:“郑钧,我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蒋宇莫名觉得心头有些邪火儿,堵得他难受,有点点的发不出去。 他冷笑道:“别急着说那些二五眼子的话儿,你是不是接下来问我这单人病房,你头皮上的植皮得多少钱?你还给我?然后你不想和一个人渣牵扯上什么?” “我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些都不用你掏钱,是我蒋宇欠你的,我蒋宇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你这种混蛋的!” 蒋宇用世界上最凶狠的姿态,说着最温情的话,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他恶狠狠蹬了郑钧一眼大步走出了病房,差点儿撞上找医生来的刘瑶。 医生帮郑钧做了个检查,各项指标都稳定,刘瑶这才放心了一些。 不一会儿郑钧的妈妈张桂梅来了,刘瑶忙躬身行礼打了个招呼。 张桂梅几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刘瑶,大步走到了儿子病床边,心疼的大哭了起来。 刘瑶忙躲出了病房,自从上一次张桂梅在村头的杨树下给她跪下的那一瞬间,她对张桂梅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刘瑶走出了病房,看到拐角处塑料椅子上坐着的蒋宇,忙走了过去。 昨天晚上好好的看灯烤旺火都能出这么大的事儿,刘瑶也是无语了。 她累到极致,坐在了蒋宇的身边,仰起头看着住院部白色的墙壁。 “蒋宇,你说我这个人天生是不是个扫把星啊?” 刘瑶脸上染上了一层苦涩。 蒋宇转过脸看着她笑道:“什么扫把星?你太高估你自己了,还想和星星肩并肩啊?你可省省吧!” 刘瑶被蒋宇呛白了一句,居然心头好受了许多。 郑钧这边刚刚安顿好,准备植皮手术的时间也定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张二麻子却打了电话过来。 直接打给了刘瑶,刘瑶忙接了起来。 “张二叔?” 那边传来了张二麻子急促的声音。 “郑主任怎么样了?” 刘瑶忙道:“郑主任现在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张二叔。” “那就好,不过你们也得想想秧歌队的事情啊。” “正月十五再有两天就到了,你们不管比赛了吗?” “郑主任的空当谁来补?找好人选了吗?真的是要命,怎么这个时候出事儿啊!队形已经排好了,缺个人这可咋整?干脆咱们村认输算了!” “我去,”因为张二麻子的声音太大,蒋宇都听见了。 他转过脸看着刘瑶又重复了一次。 “我说,我去,我替郑钧的位置!” 第56章 划旱船 刘瑶不可思议的转过脸看向身边坐着的蒋宇,之前蒋宇对于扭秧歌很是抵触。 况且一个村里的秧歌队,蒋宇和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婶子们,站在一起扭秧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带着一丝丝的惊悚之色。 “蒋少,我再问问别人吧,你不合适?” 蒋宇像是和自己生气似的,看着刘瑶冷冷笑道:“还有谁能替郑钧?外村的?” “谁能和威鲁堡村的村民拧成一股绳?” 他顿了顿话头:“况且只有两天的时间,你从哪儿找,找谁合适?” “之前你和郑钧练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你这两天私底下单独教教我不就行了?” “再说了,老子在威鲁堡投了五百万呢,你以为玩儿呢,咱们几个人里最想赚钱的那个,最关心你这个项目的人,是我!懂了吗小丫头?” 刘瑶被蒋宇的气场完全折服了,连连点头,就是这家伙有些话儿,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小丫头?看猪跑? 刘瑶忙跟着蒋宇回到了威鲁堡村,当天晚上吃了饭后,刘瑶还有张二麻子留在村委会东面的场院,专门单独给蒋宇开小灶。 半个小时后,他们两个看着顺拐走过来的蒋宇,顿时傻眼了。 蒋宇也是脸色微微发红,又跟着鼓点练了两个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蒋宇穿着的高档羽绒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可还是顺拐。 而且要命的是,蒋宇越想认真的纠正越是顺拐的厉害,刘瑶都忍不住捂着眼睛不敢看了。 蒋宇内心火气旺,猛的将腰间拴的大红绸子,一把扯开丢到了地上,转身走到了院墙边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来一个郁积难受的烟圈。 这就是财神爷的姿态,要是换成别的人,早被总指挥张二麻子骂死了。 顺拐顺的这么厉害的人,张二麻子算是第一次见,也是服气了。 偏偏他们还不能说,生怕惹得这位大少爷生气。 刘瑶叹了口气,朝着蒋宇走了过去,准备再劝劝。 刚要走过去,被张二麻子拽住了胳膊。 “瑶瑶,你过来,”张二麻子拉着刘瑶走到了另一边,扫了一眼蒋宇高大落寞的背影。 他冲刘瑶压低了声音道:“别劝了,真的,不要劝了。” “你瞧瞧顺拐成这个样子,拉出去不是给秧歌队丢人吗?” 刘瑶也有些急,就剩下了明天一天的时间了,元宵节那天就要比赛了。 全县甚至全区那么多的秧歌队,非要找一个顺拐的演员,这不是丢人是什么? 刘瑶也陷入了难题,这一次她是想要好好宣传宣传威鲁堡村的旅游资源。 只要是能在大众面前露脸儿的机会,都得要争取一下。 刘瑶郁闷的抬起头看着天上疏朗的星空,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张二麻子。 “张二叔,你看,”刘瑶捡起了一根木头棍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张二麻子一愣,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他也跟着蹲下来,才看清楚刘瑶在地上画的那些小人儿,整整齐齐站成很好看的队伍,正是这几天他们秧歌队排练的时候站的队形。 “张二叔,咱们不是还有旱船嘛,谁说打头走的非的是扭着秧歌儿领队,我和蒋宇可以表演划旱船。二叔你在头里领着大家,我们这只船到时候加点儿灯光特效,既不破坏您整体的秧歌队的队形。” “您在前面带着我们这一只旱船走,有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意味,所有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刘瑶看了一眼蒋宇的背影笑道:“要是端着旱船走,顺拐不顺拐的就没什么问题了。” 秧歌队里的旱船,说白了就是用竹子木头还有各种彩纸扎成的花船。 一般一只船需要前后两个人控制,抓着船沿,依靠两个人的力量将船提起来,脚下的步子踩着鼓点走就可以了。 这一次旱船的设计都是刘瑶请了一位广告策划,亲自配图设计。 每一只旱船都设计成了长城的一截儿,拼凑起来很是震撼。 刘瑶这么一说,张二麻子顿时眼底一亮,一下子站了起来,拍着手大笑道:“真不愧是读过大学的,你们这文化人脑子就是灵光。” 当下刘瑶将一边站着生闷气的蒋宇请了过来,蒋宇听了刘瑶的主意这才脸色阴转晴,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连着紧急突击了一天多的时间,元宵节还是急吼吼的来了。 刘瑶小的时候,对这个节日的感情特别的复杂。 过了元宵节,这个轰轰烈烈的年才算是终于过完了。 到时候热闹成了历史,开年的辛苦生活又拉开了序幕,有点点的繁华落尽空落落的感觉。 村委会专门雇了两辆长途汽车公司的客运汽车,一会儿拉着威鲁堡村的村民进城比赛。 今年比赛规则改了,上午的那一场表演算是演员们预热,熟悉周围的场地了。 晚上才是正式开始比赛,到时候连灯光等效果都要考虑在内。 有全婶带着村里的妇女们,在村委会的场院里搭棚子给演员们做饭。 村里宰了羊,正好用羊下水煮羊杂汤,炸油饼子。 刘瑶和蒋宇都换上了演出服,他们两个本来长的就模样好看,穿上喜庆的衣服,倒是难得衬托出别样的风情来。 刘瑶是一身大红色袄子,下面穿着略带古风图案的黑色裙子,头发请了县城里婚纱摄影馆的化妆师盘了发化了妆。 蒋宇幸好和郑钧的身材差不多高瘦,郑钧的演出服穿在蒋宇的身上刚刚好。 里面是一身大红色演出服,外面罩着一件仿真的羊皮袄子,腰间缠绕着大红绸子。 即便是这么土俗土俗的衣服穿在蒋宇高大的身体上,竟然被他穿出了邪魅霸道总裁样儿,真的是见了鬼了。 刘瑶拿出了一包暖贴,帖在了蒋宇的衣服内侧。 “这啥玩意儿?”蒋宇一向出入豪车,坐在办公室里冬天暖气,夏天空调,对于这种俗人用的他居然没见过。 刘瑶震惊的看了看他,这家伙居然不知道暖贴,怀疑他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第57章 竞争 刘瑶一边替威鲁堡的财神爷忙着保暖,一边低声道:“外面的天儿不暖和,长时间站在外面,一站几个小时我怕你冻死了。” “呵呵,你关心我?”蒋宇满意的看着面前替他忙碌的刘瑶。 一颗春心瞬间荡漾了起来,一双手也开始变得很欠。 “我说你这头发上的花儿带歪了,我给你整理整理。” 蒋宇说着抬起手抚上了刘瑶的头发,被刘瑶冷冷看了一眼。 蒋宇的那只手还是停在了半空中,讪讪笑道:“你盯着我干嘛?怪吓人的。” “嗨,瑶瑶,你说你对我真的没什么意思吗?你对我没意思那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刘瑶真的是服了,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看上了你的钱,不行吗?” “以后还需要扩大威鲁堡旅游业的规模,我不得将你这个财神爷伺候好啊?” “真的是,不要过分解读我对你的好!” 蒋宇咬了咬牙,脸色变了。 “你还真的挺直白的哈?小兔崽子,都是我平时把你们一个个惯坏了!” 刘瑶笑着离开,这个家伙又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很快秧歌队吃完饭,集结完毕后进了城。 白天的一场演下来,威鲁堡村已经收获了不少的粉丝,不过还有一个的队伍宁鲁堡村的秧歌队和威鲁堡村不相上下。 这让刘瑶稍稍有些急,大家在车上短暂休息,张二麻子气的破口大骂。 “我就说那几天有几个小崽子,就是宁鲁堡的那几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一个劲儿的往咱们的排练地点凑。” “我一开始没注意这些,还以为是个小屁孩儿凑热闹看咱们排练节目的。” “原来是刺探军情的!真的不要脸得很!” 宁鲁堡村在威鲁堡村的北面,河水顺着五路山古老的河道蜿蜒而下。 宁鲁堡和威鲁堡就是一条河穿起来的两颗璀璨的明珠,不过宁鲁堡在上游,威鲁堡在下游。 宁鲁堡更靠近北面的一座煤矿,加上上游水量大,修了几个水库,养鱼,培植草场,比威鲁堡的经济发达有钱。 同样是靠着古长城沿线的两个村子,鲜明的贫富差距和对比,让两个村子的人暗搓搓形成了强烈的竞争意识。 没想到这一次秧歌队的比赛,宁鲁堡的秧歌队居然偷偷抄袭了威鲁堡秧歌队的一些设计编排。 这让威鲁堡秧歌队总指挥张二麻子恨不得跑过去将对方秧歌队指挥的头给拧下来。 刘瑶忙安抚住了张二麻子:“张二叔别生气,现在生气也没用。咱们后面不是改动了一下,和他们的编排也不是完全一样,咱们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呢!” 张二麻子顿时心领神会,他们的杀手锏就是灯光的设计,这些在白天排练的时候外村的人看不到。 大家乘着车回到了村里,有全婶做了肥猪肉炖粉条子,配上喷香酥脆的油炸糕,是真的香到了人的骨头里去。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烩菜,咬一口炸糕,挑一筷子酸辣土豆丝,配上烙得金黄的鸡蛋饼,简直是人间绝味。 刘瑶他们几个吃了饭,回家小憩了一会儿,晚上是大碗儿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华灯初上,所有演员上了车,张村长站在车头给演员们做比赛前的最后动员,让大家一会儿放了劲儿的扭,放了劲儿的跳。 最后让刘瑶讲两句儿,毕竟大家伙儿这么拼也是为了给威鲁堡夏天的旅游项目做个宣传。 刘瑶其实很不适应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她咳嗽了一声,握着无线话筒的手心直冒汗。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幸好上午的演出发挥的还不错,刘瑶和蒋宇都适应了下来。 刘瑶看着一车子的村民,也是这个时代最朴实最好的演员,他们也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成了威鲁堡村民心目中的那个当家主事的人。 刘瑶那一瞬间心头居然有些恐慌,担心这么厚重的期望被她辜负了。 她吸了口气,拿起了话筒笑道:“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张村长已经说的很明确了。” “咱们这一次秧歌队比赛,一定要把我们威鲁堡村的精神气儿表现出来,这场比赛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 “别的废话不多说,你们能把第一名的荣誉拿回来,咱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人五百块奖金,我自己掏腰包!” “好!”车厢里传来热烈的欢呼声,士气大震,几乎将车顶都震翻了盖儿。 坐在第一排的蒋宇抬起手冲刘瑶比了个大拇指,刘瑶忙放下话筒坐在蒋宇的身边。 “牛批!”蒋宇低声笑了出来,很认真的看着脸色红扑扑的刘瑶。 “我说刘小姐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公司里上班啊?我觉得你真的是个人才!给你开年薪一百万都是羞辱你!” 刘瑶不理会他放嘴炮,白了蒋宇一眼,随后却看向了窗户外面绵延起伏的群山,看着群山上蜿蜒而走的古长城遗迹。 “蒋宇,你不懂的。” 蒋宇眉头一皱。 刘瑶看着窗外夕阳映照下的古长城轮廓笑道:“人这一辈子,就看你图什么了?” “图钱?还是图名声?亦或是图一个心安。” “我觉得我属于第三种,现在生活节奏太快,五花缭乱的东西太多,诱惑也太多,夜晚醒来我总是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点儿什么,后来才明白那是什么?” “是什么?”蒋宇觉得刘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说话神叨叨的。 刘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了出来:“缺的就是一颗真心,从小就有,长大后丢了,不见了,然后不管你在什么时候都得去找到这个东西。” 蒋宇瞬间不说话了,陷入了沉思中,好半天才笑了出来:“刘瑶,我还是觉得你那五百块更有号召力,真心这玩意儿太难得了。” 客运车停在了云新街的最东面,靠近东山公园这一片空地。 警察也出动了,将整条的云新大街都用黄色警戒线清空了人群。 所有参加比赛的秧歌队都在这里集结,街头两侧是围观的群众。 张二麻子代表威鲁堡秧歌队去抽出场顺序了。 不一会儿他转了回来,手心捏着一个纸条拦着刘瑶,呲牙笑了出来:“第十个上场!” 第58章 精气神儿 左县的元宵节比除夕还要热闹几分,整条云新街到处都是挤挤挨挨的人群。 人人穿着过年准备的新衣服,拖家带口涌上了街头。 街边都是小商小贩,卖电子灯的,各种水果的,还有糖葫芦,烤串儿,炸串儿,孩子们的玩具,小点心,烤红薯…… 沿街都是彩灯,串成了灯的海洋。 每个单位门口都搭建着燃烧的正旺的旺火,不远处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放起了烟花。 绚烂的烟花同地上的明灯相得益彰,不知道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在热闹的天境。 东山公园里到处是放孔明灯的小年轻们,气氛热烈到了极致。 沿途还有唱二人转的,开现代演唱会的,乡土的,现代的,时尚的,传统的,都混杂在了一起。 偏偏这样的混杂,像极了威鲁堡村有全婶锅里的炖菜,明明混杂了那么多的东西,可就是好吃,而且永远也吃不腻。 刘瑶跟在威鲁堡的秧歌队站在了第十个的位置上,还在等待集结的过程中,前面的队伍已经登了台,传来了阵阵鼓点声。 舞龙舞狮的,年轻人的现代舞,威风锣鼓,甚至还有老年人夕阳红歌舞队的。 精彩的表演和比赛,让四周围观的老百姓传来阵阵的鼓掌和哄笑声。 “这就开始了吗?”蒋宇别过脸有些紧张的看着刘瑶。 刘瑶冲他笑了笑:“记得五百块奖金!不要怕,你是最棒的!” “我……”蒋宇别过脸低低骂了句什么,狠狠吸了口气,稳稳的提起了旱船。 刘瑶忙将手中用红绸子裹好的船桨拿了起来,定定看着前方。 “准备了!准备了!大家伙儿打起精神来,轮我们了!” 张二麻子带着些沙哑的破锣似的声音吼了起来。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跟在了蒋宇的身后,看着张二麻子的金色指挥棒,缓缓走进了场中。 刚一亮相,四周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白天看不出来,晚上威鲁堡村的现代化灯光效应瞬间起了作用。 那些镶嵌在旱船上的led小灯泡突然亮了起来,每一条旱船都在灯光的映衬下,变成了一段段长城。 张村长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羊皮袄子,坐在了装扮成花车的皮卡上,面前是一面大鼓。 他是领头的,四周还有总共八面小鼓,放在另外两辆缓缓行出去的皮卡车上。 “嗷!”张村长仰头长啸,四周瞬间被他这一声吼叫给吓了一跳。 顺时安静下来后,突然张村长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虔诚,像是从远古缓缓走来的神祗。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敲响了,紧跟着四周的鼓声同时传来。 “踏!走!”张二麻子也玩儿命了,破锣似的嗓子撕碎了夜的宁静。 刘瑶那一瞬间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和镇定。 这故乡的鼓声啊! 她听了许多年了,中间颠沛流离于人世间,竟是将骨子里的魂儿都忘了。 如今鼓声起,魂魄归,她抬起腿迈出最稳健的一步。 走出去,走出去! 云中儿女就该是这般的豪迈不羁,不管是亘古还是现世,只要人的精气神儿不倒,就有希望。 对,这就是希望! 威鲁堡秧歌队整齐划一的步调,铿锵有力的气势,还有那振奋人心的鼓声。 每个人都将自己最精神的一面展示了出来,这注定是他们的舞台。 鼓点打到最高潮的时候,所有旱船上的灯光由之前的金黄色瞬间变成了赤红色的旗帜,合着威鲁堡人振聋发聩的吼声,将气氛烘托到了最顶峰。 古老的长城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越发舞动的更加强劲了起来。 鼓声,人的吼声,灯光的变幻,让四周的人顿时欢呼了起来,掌声绵绵不绝。 短短三分二十七秒,说短也不短,承载了太多的历史积淀。 急促的鼓声骤然停歇,换成了舒缓的鼓点,表演结束走出比赛区域。 彩车上马上切换了画面,打出来的图案是今年夏天要建成的真人cs吃鸡游戏项目的主体场馆动画图,四周的人更是围着这些画面,纷纷议论了起来。 效果不错,预期的任务几乎圆满完成。 刘瑶的心跳此时还在随着鼓点声呯呯跳着,前面的蒋宇也激动的不知所措。 随后主席台上给出了九点七的综合最高分,威鲁堡秧歌队这一次第一名应该是没问题了。 前面早早比赛完的宁鲁堡的秧歌队队员们,惊诧的看着后面走过来的刘瑶他们。 “至于嘛!” “就是啊,扭个秧歌儿而已,感觉一个个像是杀人一样?” “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张二麻子冷笑了出来,大声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就叫精气神儿,精神永垂不朽!” “哈哈哈哈……” 刘瑶抿着唇笑了出来,随后帮前面提着沉重旱船的蒋宇,将旱船轻轻放了下来。 表演和比赛结束后,秧歌队的队员们可以自由活动一个小时,要等着晚上十一点才集合回家。 云城人有不成文的规矩,正月十五这一天晚上空回不得家,需要买一些东西带回去。 吃的,玩儿的都可以。 刘瑶带着蒋宇走到了摊子前,给蒋宇买了炸串儿还有臭豆腐。 “嗨,糖葫芦多少钱?”蒋宇走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面前。 老大爷脸都冻红了,吸着气笑道:“两块一根,夹心儿的三块钱!” “我都要了,你这一车子都给我!”蒋宇财大气粗道。 “不是,小伙子,这么多你能吃完吗?”老头都蒙了。 蒋宇点着身后的刘瑶笑道:“她能吃进去!” “喂,蒋宇你,”刘瑶忙要说什么。 蒋宇笑道:“给秧歌队的人买的,对了你那红包准备好没有,可是每个人五百块啊!这个事儿你之前自己说要担着的,这全队的糖葫芦我请!” 刘瑶笑了出来,她忙弯下腰帮蒋宇用袋子提了三四十根,另外的二百多根被蒋宇放在了纸箱子里抱了起来。 刘瑶忙跟着他一起朝着威鲁堡村秧歌队集结的客车那边走去。 “嗨,等等,带馅儿的给我留一根,算了,喂我!”蒋宇两只手抱着装糖葫芦的箱子,俊朗的脸却凑到了刘瑶的面前。 “来嘛,喂我!”蒋宇近乎撒娇道。 那一瞬间,刘瑶很想揍他一顿。 第59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市第三医院的病房里,郑钧刚做完了植皮手术两天,麻药劲儿已经完全过去了。 他忍着锐痛,拿起了手机看向了手机的屏幕。 翻到左县的新闻,看到威鲁堡秧歌队得了一等奖的新闻视频。 秧歌队人手两根糖葫芦,喜庆得很。 刘瑶,蒋宇还有张村长和张二麻子蹲在第一排,一群秧歌队的队员正在和县电视台的记者合影。 墨蓝色的天空中炸开了朵朵的礼花,将半边的天空都映照成了绚烂多姿的色彩。 威鲁堡村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那笑容着实的鲜活。 郑钧跟着唇角微微翘了起来,自从去威鲁堡做了村官以后,好久没有看到村民们这么笑了。 郑钧的视线落在了最前面坐着的刘瑶身上,手指缓缓拂过屏幕,却停在了刘瑶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去。 “儿子,喝药了,”张桂梅端着水杯走了过来,还将提着的饭盒放在了桌子上。 郑钧忙将手机按了黑屏,张桂梅一眼就看到了刘瑶他们的合影,她的嘴角动了动坐在了郑钧的面前。 郑钧接过了张桂梅送过来的药片喝下,拿起了饭盒看着张桂梅笑道:“您吃了吗?” 张桂梅推了一下饭盒道:“你快吃吧,刚才我在医院的食堂吃过了。” 郑钧这才低下头吃了起来,张桂梅看着儿子缓缓道:“小钧,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先前你大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子挺好的,北街小学的音乐老师。” “人家也看了你的照片,对你很满意,你要不要抽个时间看看?” 郑钧一愣:“妈,我不着急,现在工作忙,也没时间谈恋爱。” 张桂梅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和那个刘瑶在一起就有时间了?不是妈说你,刘瑶这个女孩子虽然好,可是之前不是有男朋友吗?现在说分就分了,指不定中间有什么说道。” “那个女孩子挺招惹是非的,你看把咱们村现弄成了个什么样子?” “那样的女人以后怎么相夫教子?她不适合过日子啊!” “她是哪儿样的人?”郑钧猛的抬起头看着张桂梅,脸色沉的厉害。 “她来了以后,威鲁堡村才有一团活气,她错哪儿了?” “她那个前男友是个劈腿的渣男,不分还留着过年啊?” “相夫教子?妈,现在不是大清国那会儿了,您想什么呢?” “你这孩子,妈也没说她啥啊,你就和我翻脸了,”张桂梅第一次被儿子言语顶撞,居然还是为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女孩子。 自己儿子自从和那个女孩子遇上,每次倒霉的事儿不晓得遇到多少。 现在还不能说了,张桂梅气的哆嗦,猛的起身走了出去。 郑钧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提到刘瑶就稍稍有些心烦意乱。 他端着饭盒顿时觉得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妈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女孩子了? 外面张桂梅坐在了住院部走廊的椅子上,偷偷抹眼泪。 隔壁病房走出来一个打扮很入时的老太太,小孙子玩儿鞭炮的时候炸伤了手。 老太太一看家庭条件不错,也住的是这边的单人病房。 这几天两个老太太经常在外面碰面儿,聊了几次也算是认识了。 看到张桂梅低着头哭,老太太热心的陪在一边,递了纸巾过去。 “怎么了这是?你儿子的手术挺成功的,怎么还哭上了?” 张桂梅憋在心里的话儿没处说,看到老太太这么问,心头郁积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 “老姐姐,你说我儿子怎么就不听话呢?好好儿的,那么多合适的姑娘不找,非要找个不本分的。” 老太太忙道:“你要是喊我一声老姐姐,这件事情我可得说说你。” “你说以后儿子娶了媳妇儿,你儿子是和媳妇儿过还是和你过?” 张桂梅一下子被问的愣住了,忙讪讪笑道:“老姐姐说的什么话儿,当然是儿子和媳妇一起过日子。” “以后我还准备另外给他们小两口置办一套房子,如果钱不够就把我的老房子卖了给他们两口子买新的。” “以后哄孙子,需要我,我就尽心尽力,不需要我,我也不和人家小两口凑一块儿,那多别扭啊!” “我这不也是为了儿子好嘛,自从认识了这个女孩子,老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儿子有多倒霉,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我……” “哎!”老太太打断了张桂梅的话,握着她的手笑道:“我今儿多余的话也不劝你,就是告诉你两句话。” “选谁做儿媳妇不是你一个当婆婆该做的事情,鞋子合不合适脚知道。你儿子娶得媳妇喜不喜欢得人家说了算。” “这第二句话,你说你儿子跟着这个女孩子倒霉,其实说不定你儿子自己心里和喝了蜜糖一样甜呢!现在经常说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对,乙之砒霜甲之蜜糖,你只要准备好你的钱,还有你这个健健康康的人,你管人家孩子爱谁不爱谁,娶谁不娶谁?” “你呀,自己个儿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得去看我孙子了,你慢慢想想,别哭啊,哭有什么用?” 老太太哲学家似的发表了这一通言论后,转身回到了自己孙子的病房。 张桂梅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开了一个窟窿,有那么一勾勾的凉气儿窜了进来,让她居然有些心神动摇。 她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郑钧托着输液架子,稀里哗啦的走到了张桂梅的面前。 “妈!我错了,您别生我的气了,我给您道歉!”郑钧隐隐后悔刚才对自家妈妈说话太冲了。 他爸爸死的早,张桂梅又是当妈又是当爸的把他培养成人,还供养出个大学生,他刚才对老妈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了。 张桂梅一看儿子还打着点滴呢,就出来给她道歉,心头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忙起来帮他举着挂着输液瓶的架子。 一边的护士看到了吼过来,母子两个忙回到了病房,被护士好一顿说。 护士出去后,张桂梅看着自己儿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儿子,你喜欢谁就是谁了,如果是刘瑶,我也同意了,你们的日子你们过,妈以后不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了。” 郑钧顿时眼底一亮,一把抱住了张桂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喂喂!傻小子发什么神经!回血了!回血了啊!快松开妈!” 第60章 开春 开春了! 威鲁堡村东侧小河上最后一块儿冰消融,经历了隆冬蛰伏后的威鲁堡村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五月下旬的时候,威鲁堡村跑马场上真人cs吃鸡游戏场馆的所有主体工程都建了起来。 最正中的主场馆用于各种餐饮住宿洗浴等功能,左右两侧盖起了十几个蒙古包,用于特色餐饮。 东西面大片的草场,包括那些灌木林,杨树林,结合本地的地形特色建成了面积为十个足球场大小的真人cs吃鸡游戏场馆。 场馆四周的绿化和主干道也初具规模,整个工程期间刘瑶差不多整整瘦了二十斤。 人也晒成了小麦色,穿着一身米色运动衣,着实的青春活力。 主体场馆虽然建了起来,可是很多细节还需要敲定。 她给蒋宇打了个电话,让蒋宇这个大股东过来商量细节性的东西。 蒋宇这半年差不多有一多半儿的时间泡在了威鲁堡村,刘瑶的一个电话他就直接开车从市里面赶了过来。 他这一次开着他那辆陆地巡洋舰径直开到了主体场馆外面。 刘瑶和郑钧等在门口,两个人都穿着休闲运动衫,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看起来阳光健康,却分外的登对。 蒋宇看着眼角狠狠一抽,这两个人怎么越看越亲密了不少? “蒋少,”刘瑶笑着迎着蒋宇走了过去。 “咱们的游戏场馆再有一个月就要对外试运营了,我们有些细节的东西,再请你过来商量商量。” 蒋宇点了点头,也算是客气的同郑钧官方性的握了握手。 这两个人经过上一次的生死之交后,客气的有点儿让刘瑶受不了。 主题场馆的一层西面是行政处,还有一个现代化的会议室。 董事会的会议规模也不是很大,就是一开始投资威鲁堡村旅游项目的那些村民。 不过会议从村委会的简陋会议室换成了这个现代化的小型会议室。 张村长和有全婶还有其他的曾经投资场馆的村民早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 有全婶紧张的看着面前现代化的的平板电脑设备,额头一阵阵的出汗。 总感觉自己经历的这些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她都没有办法适应这些。 每个人的脸上都晕染着激动之色,这大概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刘瑶带着蒋宇走进了会议室,蒋宇身为这个项目的大股东,所有重要的会议不能少了他。 蒋宇虽然是大股东,也不端什么架子,径直靠着刘瑶的位置坐了下来。 郑钧坐在了刘瑶的另一侧。 刘瑶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将今天需要讨论的问题打在了大屏幕上。 “还有几个事情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刘瑶看向了四周的村民和蒋宇道。 她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文件,是自己整理出来的真人cs游戏项目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和问题。 刘瑶缓缓道:“咱们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游戏道具问题,我之前还让大家也下载了那个游戏软件,你们也玩儿了一遍,应该熟悉这其中的游戏规则了。” 其他的人还好,毕竟都是中年人,还能接受吃鸡游戏里的玩儿法。 张二麻子甚至还玩儿成了高手,现在搞直播的时候,不光直播放牛唱歌,还另外做了游戏主播。 不过他没有过硬的技术,倒是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将粉丝逗得能笑岔了气。 毕竟游戏中技术好的小哥哥主播,会卖萌的萌妹纸主播,现在好像已经成了现象级潮流,猛地在这一股潮流中出现了一朵张二麻子这样的奇葩游戏主播,也给粉丝们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虽然他只有几百个粉丝,不过在威鲁堡村也算是网络红人了,这一次开会的时候刘瑶也把他带上了。 只是苦了有全婶和张村长,两个人大概是没有游戏天分,也不会玩儿。 谁知道瑶瑶说,作为这个项目的股东都得下载这个软件玩儿,不然他们经营者都不熟悉玩儿家的心理,还怎么去赚玩儿家的钱? 难为有全婶和张村长,在那个虚拟的游戏世界中,把把落地成盒,动不动那么大岁数了,被一些小孩子玩儿家打得喊爸爸。 这俩个人不得不加了一些好友,平均年龄都在七八岁,每天没脸没臊的跟在小朋友身后求罩。 不过所有的人都熟悉了游戏规则,为了让他们的场馆更能玩儿出游戏中紧张刺激的感觉,他们也是拼了老命了。 张村长点了点头道:“我们差不多都熟悉规则了,尤其是我和有全家的,在游戏中死了那么多次了,再不熟悉规则的话,我们这么大岁数不都白活了嘛!” 四周顿时传来低低的笑声,刘瑶抱歉的笑了笑道:“也是难为张叔和有全婶子了。” “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游戏道具的问题。” 郑钧也点开了自己电脑上的图片在大频幕上展示了出来。 是一排排的玩具枪,还有防护帽子防护衣,还有其他的一些零碎儿。 “最关键的是玩家在场馆里用的玩具枪,目前市场上用的有三种,橡胶子弹的是一种,水枪也是一种,还有激光感应玩具枪。” “水枪就算了吧!”张二麻子现在以绝对的权威专家的姿态出面。 “爱玩儿这种游戏的,肯定是一帮大老爷爷们儿,来咱们这里花了这么多钱买的门票,进来就是为了滋水枪玩儿?人家不会在自家澡盆子里玩儿,多带劲儿?” 刘瑶点了点头,张二麻子这一点说准了,既然是高标准的真人cs场馆,水枪的档次有点儿低了。 “那就选后面的两种,”刘瑶忙道。 “我说个问题,橡胶子弹这种的可能会出现安全问题,”郑钧不管做什么考虑的总是很长远。 “一旦玩儿家玩起来,容易玩儿疯了失去理智,防护用具佩戴不好或者不规范,橡胶子弹能把人眼睛射瞎的。” 刘瑶点了点头,看向了蒋宇。 蒋宇笑了一声,将一张银行卡丢到了桌子上道:“既然投资就办最好的,全部用激光感应玩具枪。” 刘瑶抬起头看着财大气粗的蒋老板,不得不提醒道:“蒋少,激光感应装备的售价是橡胶子弹玩具枪售价的十倍!” 第61章 他的遗愿 刘瑶办事很严谨,她之前吃了太多的亏,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想得很是周到。 “我这么说吧,一套普通的橡胶子弹的装备是二百块的话,一套激光感应装备是两千块。” 刘瑶说完后,在场所有的人都愣怔了,这意味着成本增加了,想要迅速回本就有些困难。 张村长他们低低的议论了起来,毕竟在场的除了蒋宇这个大股东不差钱儿之外,其余的老百姓投进这个项目的可都是血汗钱。 一个农民面朝黄土背朝着天,不知道要在荒寂的土地上留多少汗,浸了多少血,才能攒出来这三瓜两枣儿的。 所有人都迷茫了,想要这个场馆办的更好,根本就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 他们以为只要场馆建立起来,这么大的架子搭建好了以后,就能盈利了,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想到后续的运营更是烧钱的开始。 钱,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的不能谈清楚一些。 张村长缓缓道:“大家伙儿既然已经投了一部分钱在里面,咱们都忙到了这个程度,总不能为了省下几个钱,这件事情咱们就不干了。” “我看还是用那个什么……什么激光那个……那个反应什么的好,既然办,既然让人家客人高高兴兴来,就得保证人家客人的安全不是?” “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客人被打瞎了眼睛,到时候咱们指不定赔多少钱呢!” 他拿起了烟锅子想要吸几口水烟,手已经摸进了袋子里,搓到了细细的烟丝,看看四周窗明几净的会议室还是忍住了。 他看了四周一眼道:“大家伙儿每个人再凑凑,我呢也没有多少余钱,我就再凑个两万吧!” 这一遭张村长的话,没有几个人应和了。 这个项目在村民的眼里简直就是一头吸血的怪兽,只见着它不停的喝血,没见着它给村里带来任何的红利。 之前建主体场馆的时候大家伙儿多多少少投进去很多了,再凑得话,说白了,这事儿还是挺害怕的。 有全婶忍不住了低声道:“其实我觉得橡胶那种的也挺好,既然来玩儿都会小心的,怎么能偏偏射瞎了眼睛?” 四周的人又不说话了,按照之前这个项目的一波三折,这个嘴谁也不敢说。 这世上本来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怎么样了,这事儿就麻烦了。 刚才郑钧已经给他们放了个小视频,那套两千多的好装备,玩儿起来就是有意思。 玩家们进来就穿上特殊的感光衣服,一旦交战的过程中,被对方的激光枪扫射到,这边的衣服开关就会打开,报警并且冒烟,然后被淘汰。 甚至为了逼真还自带着枪械射击时候发出的各种声音,听起来就刺激得很,比那个便宜的简直太好用了。 可价钱也太可以了。 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场馆,模拟三种不同的地形,除了雪地地图之外,其余的都有。 到时候满场能放下最少一百人,最多差不多有二三百人。 一套装备两千多,加起来…… 所有人都不傻,又是一笔投资。 刘瑶知道大家的难处,她也不是为难大家,忙要说什么。 不想蒋宇拍了拍之前桌子上撂在那儿的银行卡道:“我再追加一些投资,不用和村民们要了。” “不,”刘瑶也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卡,随后将蒋宇的卡推了回去。 她笑看着四周的村民道:“这么多的主体场馆都是蒋少的投资,这些细节就不用蒋少了。” 蒋宇眉头挑了起来,他知道刘瑶现在可是没什么钱了。 之前没好好认识这个女人之前,他恨不得将她的头拧下来。 现在喜欢上了人家之后,他不想看到刘瑶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和难过。 “瑶瑶,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别说一套两千块,一套四千块我也拿得起!” “蒋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手头真的还有一笔资金,是投资人的意愿,想要为这个村子做点儿什么。” “这张卡里的一百万,应该差不多够咱们初期的运行了,等我们赚了第一桶金,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定了定话头看向了郑钧笑道:“郑钧你不是负责法务部的事情吗?拟定合同的时候写上我爸的命字,刘天明。” 刘天明三个字刚从刘瑶嘴巴里说出来,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这个消息有人想要瞒着刘瑶,可是刘天明二婚的那个娇妻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村委会的办公室里。 说刘天明得了肺癌,让刘瑶去医院里伺候她爸去。 刘瑶那几天一边跑工程,一边还要抽时间去省城帮刘天明联系医生做手术,但是已经是晚期了,最后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刘天明的二婚妻子担心刘瑶留下来抢夺刘天明的财产,将她又撵回来了。 半年前的冬天,刘天明来找自己的女儿请求原谅的时候,刘瑶没想到父女两个吃的那一顿饭差点儿成了最后的晚餐。 郑钧叹了口气,在合同的拟本上落款缓缓写了刘天明三个字儿。 有全婶出于妇女斗争的敏感度,小心翼翼道:“我说句话儿,大家伙儿今儿出去可不能乱说啊!” “说人家一个癌症病人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钱投资咱们村,万一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找上来就麻烦了。” 咔的一声!蒋宇手中捏着的银行卡磕在了桌子上,淡淡笑道:“这是刘先生要投资这里,谁敢说个什么来。让她来,看老子……” 蒋宇后半句说不出来了,毕竟要维持住自己的光辉形象。 刘瑶感激的看着大家笑道:“这是我爸爸的一个心愿,如果盈利了到时候分红的时候,我爸爸说了,红利拿出来给咱们村里建个像样的学校,到时候孩子们就不用出外面读书了。” “我爸……”刘瑶突然觉得眼底热辣辣的难受,笑了笑道:“我之前和我爸提起这一笔钱,他是立了遗嘱的。” 遗嘱两个字儿,说出来还是有些沉重,刘瑶好半天才把这个气喘匀了。 村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以后村里娃娃们读书的学校居然是威鲁堡村有名的渣女婿捐赠的。 刘瑶看着四周的村民笑道:“我爸这个人呢,做男人真的是个败类!” 噗!蒋宇一口水差点儿呛死了自己,被刘瑶的话给震惊到了,他冲刘瑶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么痛快的骂一句他的老爸? 刘瑶低下头吸了口气道:“不过他做人还行吧!算是个好人吧?” 第62章 问题重重 刘瑶整的这一出子,让会议室的气氛稍稍有些酸爽。 郑钧咳嗽了一声把话题扯了回来,点着电脑上的图片道:“那好,咱们就敲定这套设备了。” “我们预期先订多少?” 刘瑶看了看蒋宇,蒋宇伸出三根手指头,随后又缩回去一根,现在花的钱好像不是他的,想败家也败不成。 “二百套吧,一百套的话,万一来的人多了不够玩儿。” “三百套的话,浪费了怎么办?” 刘瑶点了点头:“行,先采购二百套,不过我们必须得和正规厂家采购,郑钧你完了再去县委公安局备案一下,虽然是玩具,但也是枪械类玩具,咱们把一切手续都整理的合合适适的。” “行!没问题!我下午跑一趟,”郑钧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将这些事项都记了下来。 刘瑶点着电脑道:“最重要的器械一项解决了,咱们还有些需要商量的地方。” “比如要不要也设立一个捡物资的环节?装备是一开始发还是让玩家先入场再发?” “不妥吧?”张二麻子举起手道:“就拿我这个菜鸟来说,一开始啥也没有,一进游戏场就是个死,人家花了上百的门票,敢情人家就是来被秒杀的啊,游戏体验太差劲儿了。” 刘瑶很能理解张二麻子这种菜鸟的感受,看着郑钧道:“张二叔说的对,咱们尽最大可能让玩家在我们的场馆里玩儿的开心。” 蒋宇拍板道:“那就一开始进场的时候,感应服和玩具枪械每个人都发,但是咱们的场地也大,在里面耗一天也挺累的。吃饭啊喝水啊,还有上厕所这些都要考虑到。” 刘瑶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一个办法,场馆里设置卫生间,并且规定这里不可以竞赛,不是竞赛区域。” “那些火腿肠,水,面包可以作为基本物资投放到游戏场里,玩家捡不捡得到就看运气了。” “实在是太累太渴太饿了,坚持不下来,每个人都有对讲机,可以通过对讲机和工作人员申请退出。” 刘瑶其实已经把这些能想到的,在脑子里过了百八十遍了。 此时一条条说了出来,大家也想不到比这个更详细得了。 “空投,我说一下空投的问题,”张二麻子不愧是刚出道的游戏主播,“咱们要不也搞个空投,或者是奖励什么的。” “咱们村里人玩儿个扑克牌还要些彩头呢,这么一大帮子人进去,哐当哐当的打完后走人,总感觉意犹未尽啊。” “这还要啥彩头,打赢了发个老太太?”有全婶笑骂道。 会议室顿时哄笑声一片。 “哈哈哈……” “可以啊,就把有全婶塞空投盒子里,玩家一打开,有全婶跳出来,欢迎您抢到空投哦,恭喜您进入前五名,还要继续玩儿吗?” “去去去,一个个老没正经儿的,给老娘滚!” 刘瑶笑的肚子疼,真要搞成这样不得把人给吓死。 蒋宇笑着站了起来:“可以啊,这个其实可以有,增加一些喜剧效应。” “不过最后的奖品我们好好考虑一下。” 郑钧抿着唇笑了出来,张村长气的又开始拿着烟锅子在桌子边敲。 郑钧笑道:“这个到时候我们不是有个开馆之前的测试吗,咱们到时候再考虑。” “不过最后获胜的队伍,咱们是不是考虑可以真的发一只鸡,到时候就在咱们蒙古包特色餐厅里给他们做熟了,另外举办一个庆祝会,最后胜利的那一队人,吃烧鸡,并且餐饮酒水免费。” “好,这个办法好,还可以奖励一些咱们县城的土特产品给玩家们带回去。” “苦荞茶,苦荞饼,还有沙棘汁儿,咱们这边高原地区产的小杂粮,到时候还能拉动一下兄弟村的经济。” 张二麻子不置可否冷冷笑道:“瑶瑶,你可别把咱们什么狗屁兄弟村当成个人儿,宁鲁堡那些家伙们现在都得了红眼病了,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 刘瑶淡淡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 其实她明白一个好的产业发展起来,可不仅仅是带动威鲁堡村一个村子的经济,那是要带动周边一个区的发展的。 她现在希望有那么一天,晋西北虽然没有了煤炭资源,但还是有青山绿水取之不尽的更好的资源。 郑钧又换了一张图片看着刘瑶他们道:“你们刚才的想法我都记下来,咱们不是开馆之前还要试运营吗?到时候都加进去。” “好,还有一个问题,”刘瑶揉了揉鬓角,“还有一个最麻烦的问题,那就是游戏时间的把控问题。” 蒋宇点了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一天就开一场吧?那我们还怎么赚钱?” “所以必须有时间限定,”郑钧点了点头,第一次和蒋宇难得意见统一了一回。 他看着四周的人道:“如果一天竞赛一场,别说是咱们盈利有些问题,关键是现代都市的人,平时就缺乏锻炼。” “如果端着玩具枪一跑就是一天的时间,他们也跑不下来啊!到时候万一累出个好歹来,还是咱们的责任。” 刘瑶突然想起来电子竞技中的毒圈问题,忙看着郑钧道:“我们也可以学一下刺激战场中的那个设定,设置毒圈效应。” “伴随着毒圈渐渐缩小,玩家不得不被逼迫到同一个核心地点决赛,最后敲定胜利者。” “这个主意不错哎!”蒋宇笑了出来。 “这样的话,我们既能够控制场次和时间,还能给玩儿家带来紧张的体验感,不然像张二叔这样的玩家,一进场地找个小缝隙能在那儿趴一天的时间!这就没意思了!” 张二麻子笑道:“蒋少说轻了,我要是进去玩儿这个游戏,我能趴到你们大晚上撑着火把,找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我。” 四周传来哄笑声。 郑钧笑了笑道:“瑶瑶的这个主意不错,可不见得好实行。” “咱们从哪儿弄这个毒圈,又是怎么把玩儿家一步步挤到最中间决赛圈?” “总不能真的就放毒吧?” 郑钧的话一下子将在场参会人员的热情打击到了,所有人都拧紧了眉头,这还真的是难办的问题。 第63章 全民动员 蒋宇这一次出了血本的,尽管这些场馆也不需要全部修建成建筑物,但是那些带着粗旷战地风格的建筑物还是数量不少的。 更多的是户外场地,这些场地的风格更贴近游戏中的场景,比如种植了大量的灌木丛,还有从村里搬了不少的草垛,玉米杆子砌成的人造掩体,那些塞外天然的草场,一看就是海岛地图。 毕竟整个场馆的面积,差不多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甚至还配备了卡丁车作为载人工具。 这个场馆真的是很良心的场馆了,几乎全部复制了游戏中的场景,差一点儿就是一比一的复制了。 场地大玩儿起来挺爽,可场地大也有场地大的不好的地方。 如果一天开两场次的游戏竞赛的话,怎么保证上午场次的人结束比赛,并且将他们赶到决赛圈里。 刘瑶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就是想不通。 她看着四周的人忙笑道:“大家伙儿再帮忙想想,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蒋宇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咱们设立个信号站,每个人再拿着一部信号机,到时候用几个屏蔽仪屏蔽信号。” “没有信号接收的玩家,让他们赶紧朝着有信号的地方集结,完成比赛。” 郑钧摇了摇头道:“不妥当,一来建信号站那个投入更大了,回本更加困难。” “二来咱们村的地理位置高,网络信号不太好,时好时坏的,容易给玩儿家造成困惑,也容易引起矛盾。” “到时候屏蔽张三,不屏蔽李四,这就不好说了。” 蒋宇冷笑了一声:“郑钧,那你倒是给个话儿啊!这也不行,那个也不对,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郑钧白皙俊朗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摇了摇头:“我也暂时想不清楚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有全婶突然小心翼翼举起了手,像是等待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刘瑶看着哭笑不得忙道:“有全婶,你有什么建议?” 有全婶被点了名有些踯躅道:“瑶瑶你们的意思我大概听了个明白,是不是到时候那些人进了咱们的场子后,为了不让他们偷偷藏起来,咱们要把那些人往一个地方赶,就像是赶鸭子似的。” 刘瑶一愣忙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办啊,咱们村那么多老人没事儿干,到时候一起围成人圈,就在场馆外面边溜达边将人往中间了赶,或者往你们划定的区域赶过去不就行了嘛!” 刘瑶眼底一亮,没想到有全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居然提供了这么一个思路,这大概是最高效的办法了。 “行!就这么办!” 威鲁堡村的这个项目一下子将全村老百姓都用上了,真的是将这个旅游项目办成了全民的旅游项目。 到时候找一些身体还算结实的老人,组成几个小组,四五米一个人,缓缓朝着指定的区域收缩,那不就是天然的毒圈嘛! 既能让村里的老人们找个锻炼身体的机会,到时候还能拿点儿补助,何乐而不为。 她忙将有全婶的这个建议敲定,最后看向了张二麻子笑道:“张二叔,这一次还得靠你帮咱们想个法子,把这个项目宣传出去。” 张二麻子忙应了一声,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他姑娘写剩下的。 本子皮外面画着几朵小雏菊,看起来分外的小清新。 他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道:“我之前已经想好了。” “咱们可以现在提前在网上售票,票价当然实惠一点儿,然后另外再发布一个征集令。” “就是免费邀请几十个游戏高端玩家来体验,最好花点钱请一个粉丝量比较大的游戏主播来咱们这儿玩儿,并且做一场真人cs吃鸡游戏的直播。” “到时候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只要打出名气,就是个好的开端!” 郑钧连忙点头笑道:“到时候咱们把这个叫做农村土味真人吃鸡比赛!这个应该能博取大众的眼球。” 刘瑶看着大屏幕上打出来的主体场馆,想想比赛的奖励是一只土鸡,捡到的装备是乔麦面饼,甚至连四周的毒圈都是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组成的。 她唇角微翘,眼底有光,威鲁堡村的未来马上要改写了。 这一场会议持续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眼见着都中午十二点多,到了饭点了。 刘瑶同蒋宇和郑钧就留在了真人cs游戏馆的食堂里吃饭,现在场馆马上要开了,雇佣的员工还有城里来的一些电脑操控技术员,差不多也有一百多号员工了。 食堂就修在主题场馆的西侧,从西侧门进去就是。 东面是个大的针对客人的自助餐厅,自助餐厅出来的休息区还有独立的小吃店。 刘瑶看着一排排的窗明几净的玻璃隔断,想想挺自豪的,到时候这些地方都要对外承包,又能养活一大批村民,甚至还有处于社会底层的做小买卖的散户。 “刘总!”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胖的青年忙从一个隔断里探出了身子,冲刘瑶招了招手。 刘瑶一愣愣是没认出来是谁,那个青年刚要自我介绍一下,他身边走过来一个年轻媳妇儿怀里抱着个男孩子。 一看那男孩子的面相,刘瑶一下子认出来了。 她怎么可能印象不深刻,还是去年秋天的时候,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她和郑钧在乡道上飙车,送这个小家伙儿去医院。 “小柱子?你们是小柱子的爸爸妈妈吧?”刘瑶笑了出来。 青年正是有全婶的儿子,小名儿叫栓明。 他忙笑道:“是的,我们在城里面也赚不了几个钱,把孩子丢给我妈也不算是个办法。” “这不我妈让我们回村开饭店,我就把这边的店面包了三家,连开快餐店,带着还有串串店。” 刘瑶忙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对于第一批来开店的人还有些优惠政策。” 栓明笑得憨厚:“我妈早和我们说了,等我们在这边赚了钱,我就给我在城里做餐饮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也来。” “对了,刘总,蒋少,郑主任,我这有刚烤出来的串串,你们几个尝尝!” “不不不,你留着卖钱吧!咱们的门票已经网上开始预售了,赚钱的日子马上要来了。” 刘瑶忙拒绝,她知道这些小商小贩小本生意,真的一分钱都是血汗钱,她怎么好意思? 第64章 不理想 不到一刻钟,刘瑶和蒋宇甚至还有郑钧手中一人拿着一大把烤串,从自助餐厅的烧烤区走了出来。 刘瑶看着手中还在滋滋冒着热气的羊肉串,有些不太好意思。 蒋宇狠狠咬了一口串儿,一口下去满嘴生香,舒服到骨子里。 “嗯,这个拴明的手艺不错哎。” 一边的郑钧笑道:“那可不,拴明在市区开烧烤店差不多也有七八年了。” “那个时候张村长还是校长的时候,就被他气的半死,调皮捣蛋威鲁堡村再数不出这么号儿人物了。” “没想到做这个是天赋,嗯,挺好吃的。” 郑钧也咬了一口,感觉嘴巴里滋滋的冒油,就像这威鲁堡的生活越来越热气腾腾。 蒋宇看着刘瑶笑道:“刘大小姐,你倒是吃啊,这是怎么了?怕毁形象啊?我说你当初在我面前飞扬跋扈的哪儿有形象可言呐?” 刘瑶白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我是觉得白拿人家串儿,这事儿不太好。” “什么叫白拿?”蒋宇舔了舔唇角的油迹,衬托着他俊朗的五官有点点的油腻。 “你好得和郑钧救了他娃娃一条命,讲究人就不该忘了这茬儿。” “刚才你又不是没看到,你如果不收下这串儿,那人都要哭出来了。” 蒋宇又撸了一口串儿笑道:“瑶瑶,人这一辈子,感情是最有意思的东西,他捧了一颗心意给你,你要是断然拒绝,那也是打别人的脸。” “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吗,”刘瑶笑了出来。 三个人找了个路边的木头椅子坐了下来,开始低头撸串儿。 从吵吵闹闹,到现在岁月静好,抛开那些暗暗涌动的情愫,这三个人的奇特友谊也像那串串上热气腾腾的红油小泡泡,温暖。 威鲁堡真人cs吃鸡游戏场馆第一批优惠票价定在了一张八十八块。 因为宣传的力度还不够,卖的不是很理想。 村民们有些着急,这大半年的努力可千万不能打了水漂啊。 不然都对不起村里面准备做毒圈,穿着红色马甲的老爷爷老奶奶们。 张村长还动员全村的人把通往场馆的主干道都清扫了一遍,这不仅是商业场馆,这几乎是他们威鲁堡村自己的家了。 “现在卖的怎么样?卖出多少张了?”刘瑶这几天有些着急上火,亲自来到了售票处,正好遇到了也过来查看售票信息的郑钧。 郑钧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叹了口气道:“不是很理想,咱们预计要销售出最起码五百张,现在才不到八十张,这个收入根本连一天的开销都维持不了。” 郑钧抬起头看向刘瑶定了定神道:“要不我们场馆什么的都开一半儿,到时候节省点儿开销。” “不,不能省,第一批客人必须要享受到我们场馆里所有的服务才行。” “而且服务要更加用心,才能留得住回头客,”刘瑶抬起头看着郑钧道:“我们不管怎么样,这第一场咬着牙也要办好,赔钱都要办好。” 郑钧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却看到窗户外面开过来一辆很拉风的黑色悍马。 “蒋宇来了?”刘瑶忙迎了出去。 郑钧看着刘瑶迎出去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按理说蒋宇投资后,这里也不需要亲力亲为。 结果这个家伙像是赖上了威鲁堡村,不,应该是赖上了刘瑶。 不管有事没事都要过来蹭一蹭,如果不是他市里面还有别的产业和事情要做,还得时不时应付他爸爸的事情,这小子怕是连家也恨不得搬到这里来。 郑钧脚下的步子定了定也跟着走了出去。 悍马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却走出来几个穿着很时尚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小黄毛,刘瑶认识,正是上一回来威鲁堡村胡乱拍摄准备搞臭刘瑶的那个网红小黄毛。 网红是近几年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陡然出现的一个新名词,却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形式。 小黄毛很热情的冲刘瑶主动伸过手握了握。 “刘姐,经常听表哥说起你,现在你几乎都成了表哥的魔咒了,他一天不说你就心里头难受。” “滚,”蒋宇看着自己的这个不正经表弟就来气,如果不是他还能有点儿用,他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遇到这家伙。 “你好你好,”刘瑶现在和小黄毛不打不相识。 “我表弟石文涛,你有啥活儿往死里用他,别客气,”蒋宇冲刘瑶笑道,视线却凝在了刘瑶的脸上。 这个女人又熬夜了,脸色都是铁青色。 他有点点的心疼,一定是门票预售的效果不是很好。 蒋宇转过身,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 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出头,留着毛寸,身材矮胖矮胖的,戴着眼镜。 穿着黑色运动裤,一件休闲体恤,体恤上面绣了一只金黄色的肥硕加菲猫。 给人感觉有点点的木纳,不苟言笑,即便是被一群人簇在中间,也丝毫凸现不出他的重要性来。 刘瑶以前在办剧本杀体验馆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客人,典型的活在二次元世界里的宅男。 刘瑶看着走过来的这个年轻男人,不禁有些愣怔,不知道蒋宇今儿带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来干什么? 她还在这群人里看到老赵的远房侄子赵刚,忙冲这个人打了声招呼。 毕竟在自己最难的时候,帮过她的人,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蒋宇,这位是?”刘瑶诧异的看向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宅男。 蒋宇忙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文涛找来的游戏主播,线上七百万粉丝,我们已经联系好了,他带着团队过来在这边做一场真人cs游戏直播。” 七百万粉丝? 刘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意味着蒋宇请了个财神爷过来。 这样的粉丝量虽然不是特别顶级的,但是那个号召力也不小了。 “多少钱?”刘瑶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蒋宇拽着刘瑶走到了一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直播一天,这个数!” “一天十万块呐?”刘瑶瞪大了眼睛。 蒋宇一愣:“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第65章 狙神大佬 蒋宇定定看着刘瑶低声道:“你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全服排名第四,国际服上都是响当当的狙神大佬,网名叫狙爷!” 狙爷?刘瑶眼角抽了抽,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让人听着简直是耳目一新啊? 不过全服打到第四名,这真的是厉害了。 “瞧见没?”蒋宇压低了声音道,“这绝对是技术性选手,和咱们村张二麻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明天开始在咱们这边直播,一天一百万,播完就走!” “等会儿!”刘瑶一下子抓住蒋宇的手臂,“等会儿,等会儿,你让我先反应反应,多少钱一天?” “一百万啊!”蒋宇低声道:“就这还是文涛和他经纪人有些交情,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来的。” “就这位爷爷,如果不是我爸一个电话,都不一定能请的过来,你好好招待!” “一百万,一百万,”刘瑶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 人和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她一辈子可能就赚人家一天的钱,这威鲁堡村里的村民,按照过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赚法,几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个数儿。 她简直听着肉疼,忙追着蒋宇的脚步走到了那位大神的面前。 “啊……”刘瑶刚要称呼名字,可是狙爷这个词儿她都不好意思喊出去。 “狙哥,您今天先在我们场馆的宾馆住下来,一会儿给您安排特色烧烤,就在蒙古包那边的饭店,咱们一会儿好好喝两杯,”蒋宇知道刘瑶这种妞儿江湖经验不足,招待不了这么元气满满的客人。 他站了出来,主动做起了迎宾的。 “我不喝酒谢谢,我先看一下你们的场馆可以吗?”狙爷声音很好听,清冽磁性的嗓音和他圆润的身材不太符合。 怪不得有人说,游戏里光听声音根本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蒋宇一愣,一来不吃饭不喝酒就要看场馆? 他抬起头看向了刘瑶,都到了饭点了,不吃不喝这玩意儿想干啥? 刘瑶忙走了过来冲狙爷笑道:“您要是想看看场地,我现在就陪您去。” 刘瑶能理解,虽然主播拿钱直播,直播完了走人,但是一般知名主播还是要看看直播的内容,这也能理解。 万一主播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很败人品的事情。 刘瑶带着狙爷去了后面的场馆,蒋宇和郑钧没有办法也跟着一起过去。 刘瑶一边给狙爷介绍场馆的基本构造,一边带着他沿着场馆的正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是一排排沙袋堆积起来的人造掩体,当初张二麻子出主意说,最好是堆积成八卦阵法之类的东东,让那些玩家被绕晕了后,四处都分散开,不至于一上来就硬刚,游戏体验差劲儿。 绕过了小半个篮球场的掩体后,就是临时修建的几幢两三层高的小楼。 不用怎么装修,就是水泥墙壁,有的地方还露着钢筋,风格很压抑很战地风格。 这几幢建筑零星散落着,中间围成了一个破败的广场,广场的地面上用鹅卵石铺着。 从广场穿出去,就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种植着塞外最富有特色的龙须草。 这里的村民们每到夏天都要去野外割龙须草做扫帚用,一年的扫帚都要在这个季节完成。 龙须草长得很高,差不多有半人高,这一大片都是这样的龙须草,游戏开始后这里也能藏人,搞伏击。 龙须草草地四周还放着十几个玉米垛子,扎在了一起,也算是野外的掩体。 草地四周是成片的树林,树林里刘瑶之前废物再利用,用剩下的那些石头砖块儿,在林子里也堆砌了掩体。 游戏大神狙爷看着眼前绿色起伏的山坡,还有与树林浑然一起的小木头屋子,偶尔一两处石头掩体,终于眼底带着笑。 “呵!挺不错的啊!我也去过几个真人cs游戏场馆,没有你这个面积大,也没有你们这么用心!挺好的!明天我进来玩儿一下!” 刘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因为这位游戏大神的一席话,终于松了口气。 “那麻烦您明天直播的时候帮我们多宣传宣传,我们还有很多的游戏活动,比如赢了比赛的队伍可以吃上真正的烧鸡,我们农家院饭店做出来的,地地道道的黄焖鸡,还有黍米糕,真的很好吃!” “一会儿您尝尝!” 狙爷看了刘瑶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宅男其实挺爱笑的,尤其面对美女的时候。 “不用您您的喊我,我没那么老,估计比你年轻,我姓陶。” “好,陶先生这边请,今晚先尝尝我们这边的饭菜。” 狙爷笑道:“行,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就开始让我的人直播了,这样更有效果。展示得更立体一些!” “真的是太谢谢陶先生了!!”刘瑶恨不得把自己炖了给大神吃了。 她忙带着大神朝着吃饭的餐饮区走去,突然身边狙爷脚下的步子怔在那里,点着不远处穿着红马甲的老头老太太们,吸了口气。 “刘总,你们这是搞什么?” 刘瑶忙顺着狙爷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草场上,有全婶正带着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并排着朝前走去,预演明天怎么把游戏场的毒圈缩小将人全部赶到指定的位置去。 刘瑶忙笑道:“这个是咱们游戏场的毒圈,特色毒圈!呵呵!” 狙爷别过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刘瑶,感觉自己刚才逛了个寂寞,还有更多新鲜玩意儿他不知道啊。 “呵呵!有意思啊!那我过去瞧瞧!” “陶先生!”刘瑶忙拦住他的去路道:“为了增加明天的拍摄效果,咱们这些就当是彼此的小秘密,到时候陶先生直播的时候,更有趣味性。” 狙爷忙点了点头,突然看着刘瑶笑道:“挺聪明的嘛!对了你这么有趣的女孩子不多见,游戏号多少,完了咱们加个好友,我带你吃鸡!” 狙爷抬起手轻轻拍着刘瑶的肩头笑道。 刘瑶简直不要太开心,从来上游戏就是个死,如今有全服顶级大神要带,怎么可能不顺着杆子爬。 她忙拿出了手机和狙爷交换了微信号,还百忙之中加了游戏好友。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四道怨念满满的视线。 第66章 同仇敌忾 “不要脸的死胖子,走到哪儿撩到的哪儿?我呸!”蒋宇朝着狙爷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口。 郑钧双臂抱着肩冷冷看着正和刘瑶加微信聊得热火朝天的狙爷。 “呵呵,这就是大神的素质,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了?” “还说自己是技术性选手,不卖荤素段子,不近女色,恶心吧,伪君子。” 蒋宇接过了郑钧的话头,用革命友谊般的眼神看着郑钧,第一次看着这个家伙这么顺眼。 “你说的对,禽兽不如!” 蒋宇暗自决定以后发动圈子里的人给这个家伙找点儿麻烦。 刘瑶没想到自己和游戏大神加了个微信的当儿,身边这位大神就被身后的那两只连着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甚至连狙爷未来可能出现的下一代都未能幸免,还牵动了一个暗戳戳的报复计划。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女人心眼儿小,那是男人没碰到割肉刮骨的痛。 刘瑶已经是郑钧和蒋宇的小心肝儿,狙爷这一波差不多等同于挖掉他们心脏的举动,狙爷不死谁死? 看了刘瑶这边的场馆后,狙爷陶先生对场馆极端的满意。 晚上在蒙古包里,威鲁堡所有的大厨几乎倾巢出动,各展身手。 甚至连最会烙饼的郑钧的老妈张桂梅也主动过来帮忙。 威鲁堡村的村民们都不用刘瑶他们吩咐,就敏锐的觉察到蒋宇带来的这帮年轻人们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商机和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的发展对于年轻人的鉴定有了极大的差别。 以前在村里老年人的心目中,年轻人都是些嘴上不把门儿的愣头青。 现在真的是时代不同了,年轻人成了这个世界创新的主力军,将千年沉寂着的威鲁堡搅和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样的浪潮下,每个人都是时代的弄潮儿。 刘瑶这边的饭店都设计成了蒙古包的特色,外面是个蒙古包,里面的装饰也体现了蒙古族的风格。 张村长亲自张罗了烤全羊,将羊肉切下来沾着孜然面儿,用张桂梅烙好的荞麦饼卷着,咬一口就能口舌生津,喷香扑鼻。 三婶的炖菜,蒸黍米糕,有全婶的莜面饸络,配着特制酸菜汤,村里自家人种的菜花。 还有张村长开的一坛子村里人自己酿造的粮食酒,这些大城市来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招架住? 不多时就玩儿的开心,喝高了,大家聚在一起放开了嗓子唱歌儿,跳舞。 蒋宇和郑钧心有灵犀一点通,分别坐在了狙爷的左右两侧,将他和刘瑶强行隔开。 几通酒灌下去,狙爷终于倒在了酒桌上。 “陶先生我让人送你回房间休息吧,”刘瑶担心给这家伙喝倒了,第二天还怎么直播? “不,奴家还能喝一杯,”狙爷翘着兰花指,躺在了蒙古包帐篷里的小矮桌边,捏着嗓子唱了起来。 “花间酒,云中月,奴家不胜酒力……” “我去,”蒋宇简直是被这人骚到了。 “哥哥,不胜酒力就对了,你知道我们两个是谁吗?” “我千杯不倒,”蒋宇点着另一边的郑钧,“这小子曾经喝进了医院,还是特护病房,你和我们两个喝?走吧,送你回去,再不回去你这个熊样儿被你粉丝看到了,是要掉粉的。” 掉粉两个字儿比醒酒汤还管用,蹦哒进了狙爷的耳朵里,瞬间来了活气儿一样,连滚带爬爬了起来。 蒋宇和郑钧忙扶着这位大神进了酒店,安顿好这家伙后,蒋宇和郑钧这才从狙爷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突然想起来死胖子的不胜酒力,猛的站住了脚步,互相看着对方,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从来没有这么默契的收拾一个人,两个人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心有灵犀的一起对付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那叫个畅快! “哟,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高兴什么呢?让我听听?” 刘瑶清丽悦耳的声音从蒋宇和郑钧的背后传了过来。 蒋宇和郑钧的笑声戛然而止,两个人默默转过身。 郑钧乖宝宝的样子,还是禁欲系的,酒精在他白皙的脸上点了一层红晕,让人看了怦然心动的那种。 “没什么,蒋少讲了个笑话。” 他声音因为沾染了酒意,沙沙的,很好听,低沉着,还带着一点点的委屈。 蒋宇正好是另一个风格,双臂包肩,吊儿郎当岁的年华,冷冷看着刘瑶笑道:“没什么,这死胖子太搞笑了,正好儿过来娱乐我们两个人一下。” 刘瑶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把人家灌成了这德行,还有理了。” “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陶先生要是醉倒不能直播,损失的还不是咱们,咋想的?” 蒋宇和郑钧齐刷刷被骂了,忍了忍还是不和她计较了。 两个人忙下了楼急匆匆离开,刘瑶暗自摇了摇头,男人,呵! 蒋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是这一层为数不多的几套电竞房之一。 蒋宇进了浴室洗了个澡,脑子里却乱糟糟的难受,想起了刘瑶那张油盐不进的直女脸。 他狠狠搓了搓脸,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玩意儿,莫非这个世界真的是疯狂了? 他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走到了隔壁,准备和黄毛他们开一把黑。 刚走到隔壁石文涛的房间外,就听到这小子提起了他的名字。 “我表哥算是完了。” “怎么就完了?你别瞎说,”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赵刚。 石文涛声音因为激动抬高了几分道:“你能想象吗?我表哥以前见了咱们市电视台的那个美女主播都不care,目中无人。” “你再瞧瞧现在,就在刚才为了那个刘瑶,居然又是做门童,又是陪客人喝酒,这还是以前那个高冷的蒋少吗?”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吧,”赵刚嗤嗤笑了出来。 “呵呵,这一次他泡妞可真的是卑微到了极点,简直是丢我们家族的脸面。那个怂样儿,我以前真没见过他这样的。” “我什么样的?”门被蒋宇一脚踹开,不一会儿石文涛的惨嚎声传遍了主楼。 第67章 开业大吉 六月一号,国际儿童节。 威鲁堡真人cs吃鸡游戏场馆皆长城文化艺术节,选择在这一个欢乐的日子里正式开业。 并且还在这里举办真人吃鸡游戏直播,主播是电游中赫赫有名的狙神。 这个消息虽然没有引起大面积的轰动,但是在这个游戏圈子里,也算是不小的震动。 县委的马副县长再一次出席了开业剪彩,市里面的一些文化部的领导也过捧场。 整个气氛很不错,上午九点的时候,之前在网上或线下买票的游戏玩家正式入场。 一听是狙神来玩儿,一些晋北的游戏玩儿家拉着横幅自动跟随自己喜欢的主播也买票入了场。 刘瑶数了一下,狙爷拉动的这一波就有一百一十多个人。 这还是线下来的,线上的,全国的。 她暗自盘算了一下,怪不得蒋宇给这个家伙一天一百万的直播费用。 有时候网络上的品牌效应还挺厉害的,这一点让刘瑶萌生了一个想法,要不打造一个威鲁堡村自己的网红,比如张二麻子。 她下意识看向了监控屏幕里的张二麻子,正在门口举着一个小旗子接待游客。 此时和一个穿着很青春靓丽的姑娘谈的火爆至极,时不时抹一下留着半长的飘逸头发。 刘瑶吸了口气,打消了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 刘瑶和郑宇守在了监控室里,密切关注场馆内外的每一个环节。 现在伴随着玩家们纷纷进了场,刘瑶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场馆里的游戏竞赛上。 这一波玩家除了自己带了朋友来的,组成自己的队伍之外,剩下的刘瑶聘请的技术员在电脑上将录取的玩家信息编号,组队。 上午场是四人组的,下午场是六人组的。 郑钧走到监控屏幕前的刘瑶身边,坐了下来道:“蒋宇带着他那帮朋友也进去了,正在分组。” “这也是蒋宇当初和我商量好的,他进去亲自玩儿一次,这样可以以玩儿家的身份告诉我们场馆和游戏环节的体验是什么样子的,需要做出哪些改动。” 刘瑶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脸笑得有点儿不怀好意:“嗨,我突然很纳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蒋宇亲自下场玩儿这件事情连我都不知道呢!” 郑钧定定看着面前的女人,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个傻丫头,一脸八卦的样子,让人把她联想成某种小动物。 他忍住了抬起手揉揉她脑袋的冲动,从口袋里摸出来两颗黑巧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间房子背阴,有点儿冷,吃颗巧克力暖和一下。” 刘瑶冷不防被郑钧喂了一颗糖,入口丝滑,突然让她想起了那个巧克力广告,体会出了一股子恋爱的味道。 她眼底慌了神,却染着满足的笑意。 郑钧看着监控里的图像,正好看到蒋宇带着他表弟和赵刚分到了一个组,同组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那个临时抽调过来的女孩子,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幸运和三个帅哥分到了一组,高兴的直蹦哒,差点儿飞到蒋宇的身上,被黄毛石文涛挡住了。 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再说些什么,蒋宇稍稍避开,下意识的心虚的看了一眼监控器设置的方向。 郑钧不禁一阵阵好笑,都是男人,他哪里体会不到蒋宇的这份儿下意识的慌张。 心里住进了一个人,才会在心头更多了几分在意。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想要瞧瞧在对方眼中是个什么样子。 刘瑶倒是没有太注意那个被蒋宇迷住了的女孩子,她拿起了手机给守在门口检票的张二麻子打了过去。 “瑶瑶,有事?”张二麻子此时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裤子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过大喇叭裤,戴着墨镜有点儿那个雅痞的感觉。 此时门口一大群老娘们儿围着他合影拍照,正在他心花怒放的时候,刘瑶给他打来了电话。 “张二叔,别在门口秀了,快到监控室来,直播开始了。” 张二麻子依依不舍的冲门口的女性玩儿家飞过去了一个飞吻,转身来到了刘瑶所在的监控室。 这一次狙爷的团队从昨天开始就已经直播,并且将剪辑好的片段发到了他的国内知名平台的账号儿上。 但毕竟是一百万一天呐,刘瑶担心狙爷的团队给她糊弄,专门派了同样搞直播的张二麻子也登录那个平台,直接进了狙爷的直播间里。 她想让张二麻子帮忙盯着点儿,到时候看看这边的直播效果如何。 谁知道刚打开直播间,张二麻子兴奋的喊了出来:“瑶瑶,郑主任,你们过来看!一起看看!” “我的个天,大神果然是大神,你们看看直播间有多少粉丝在关注咱们这里!” 刘瑶忙接过了张二麻子手中攥着的平板,和郑钧一起看了过去。 狙爷带来的直播团队很厉害,即便是拍照的摄影师端着微型摄像机跟着狙爷肥胖的身影穿插在场馆里的那些水泥楼里的时候,画面丝毫没有晃动太大幅度,端得很稳。 她忙看向下面的粉丝留言。 “狙爷胖胖的身材很灵活嘛!跑的这几步很耐看哎!” “哇!这里是哪个真人cs场馆啊?看起来很赞!我也想去玩儿!” “狙爷!求链接!!” “求地址!” “求地址加一!” 刘瑶心头顿时松了口气,忙看向了直播间里的画面。 狙爷敏捷的躲开了对面一波攻击,一个回转,探出半个身子直接将敌对方的感应服给爆出了烟雾。 “漂亮!”刘瑶笑了出来。 “也就那样吧!”郑钧撇了撇嘴,“还不如蒋宇那边厉害呢!” “蒋宇?”刘瑶一愣,手中的平板被张二麻子重新抢了回去,他是狙爷的忠实粉丝,小心翼翼抱走平板道:“你们要看蒋少,从监控上看,我继续瞅着直播间。” 张二麻子已经把平板电脑端到了自己的怀前,突然直播间的屏幕上传来砰的一声响动,然后跟在狙爷身后的摄像机晃动了一下,画面第一次出现了凌乱感。 原来狙爷实在是太狂了,他虽然带着自己的团队进来直播,可不要其他的队员加盟,也就是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还有摄影师走了进去。 这些人为了体验一把,也换上了感应服。 结果狙爷身后跟着的一个工作人员被对面掩体后的人给爆了,漫天的烟雾腾起,遮挡了画面。 谁这么大胆子,敢爆狙爷的人? 第68章 节外生枝 刘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张二麻子手中拿着的平板,全服第四的狙神在线下的真人cs吃鸡游戏中,居然被人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儿打脸。 按理说线下和线上的游戏是两码事,毕竟线上的电子竞技是虚拟的。 哪怕是你二百斤的大胖子,连路都走不动,但只要有一双灵活的手就可以了。 线下不太一样,还需要有灵活的身姿,奇快的反应速度,这个作为常年健身的人才能应付。 可线上线下的游戏,都有一个共同的硬性条件,就是要有游戏意识。 一个好的游戏意识,才能让自己的思维灵动,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样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虽然狙爷是个典型的宅男,身材有点儿胖,但是架不住人家拥有大神般的游戏意识,从进入游戏场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跟在他身后的所谓的几个队友,几乎都不用出手,只是帮他在身后打光,拍摄,直播到网上,赚取粉丝们的关注度和热度。 就在这帮随从们忙的不亦乐乎,突然对面掩体出了这么号人物,居然直接撂倒了狙爷身后的一个人。 胥小仙眼睁睁看着狙爷的直播间炸开了,粉丝们骂骂咧咧,也有激动的无以复加。 毕竟对神崇拜的久了,也需要换换口味。 “我的个天!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老天爷!狙爷看来在真人cs中不行嘛,还需要练练嘛!” “我只想知道是哪位好汉干的?” 刘瑶很快在张二麻子紧紧抓着的平板上看到了那位壮士。 穿着一身亮面黑色运动装,脚上踩着黑色马丁靴,身材高大挺拔,头发很有型,给人感觉酷酷的。 那张脸,那个人就是烧成灰,刘瑶也认识。 不是蒋宇还能是谁? 刘瑶猛的站了起来,冲到了监控室的大屏幕前,让技术员调出了蒋宇所在位置的监控。 郑钧也没想到蒋宇居然连他们重金请过来的狙神都敢打,这不是疯了吗? “快!给我打这个孙子的电话!”刘瑶气的头疼。 别的玩家和狙爷掐起来也无所谓,他一个场馆的负责人直接下场和玩家掐架,还是他自个儿费劲花了一百万请过来的。 这小子怕不是有毛病吧? 刘瑶忙着调监控,查看现场出现的这个很棘手的情况,那边郑钧拨了拨电话,还是无力的放弃了。 “瑶瑶,我想起来了,进场的所有玩家的手机都放在了储藏柜里,毕竟为了玩儿家之间的公平,还有游戏中避免被打扰,所有手机都要在场外存起来的。” “现在整个场内只有狙爷有电子设备,那是为了直播需要,也是给咱们打广告。” 技术员终于调到了蒋宇的那个角度,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冷酷得很,明明一个游戏而已居然给他玩儿出了好莱坞大片的味道。 “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百多万的广告费呢,咱们对这位狙爷巴结还来不及,他居然敢打过来,怎么感觉像是和钱有仇似的。” “这还能不能播了?万一咱们请的大神直接给蒋宇惹恼了,不直播了,我们这得多少损失?” 刘瑶气的在屏幕前走来走去,看到蒋宇身边跟着的那个很时尚漂亮的女孩子,手舞足蹈不知道高兴的再同蒋宇说着什么。 突然那个女孩子不动了,惊讶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冒出来的滚滚烟雾。 她似乎惊呆了,没想到乐极生悲,自己被对方狙爷的电子枪打中了。 女孩子几乎要哭出来了,刘瑶忙冲进去领“死尸”出来的工作人员喊话道:“小陈,让蒋宇那个王八蛋尽快从游戏场馆里退出来,立刻,马上!” 不多时屏幕里的工作人员将满身烟雾的小姑娘带了出来。 刘瑶他们设计的环节,被打中了以后,里面被打中的人,都会被人领出来。 剩下的玩家继续,为了避免有些人死的太快,觉得钱花的不值当。 刘瑶还规定前半个小时内被打死的人,有两次复活机会,只是不能和以前的队友在一起了,要重新给这些人编组再扔进去。 如果实在是太菜,连着三次都在前半个小时被打死,那就不能再进游戏场,会获得游戏主管方赠送的毛绒公仔大母鸡一只,外加一袋威鲁堡村特色小零食。 这些人会被安排在另外的影视厅,要么自己选片看电影,要么就看场馆内部的比赛。 不一会儿小陈带着那个被狙爷打冒烟的姑娘走了出来,安顿好姑娘以后径直到了监控室。 “刘总,”小陈看向胥小仙的表情有点点的怪异。 “小陈,你和蒋少说了吗?让他赶紧出来,要么就安安静静在里面呆着,没事儿别起哄啊。” 小陈是从县区雇过来的姑娘,就是威鲁堡村人,一直在在外面打工,这一次刚回来跟着刘瑶他们。 她苦着脸笑道:“刘总,我和蒋少说了,说您让他出来。” “她怎么说?”刘瑶扫了一眼屏幕,看到蒋宇带着剩下的三个队员,窜下了那些水泥楼,进了一边的龙须草地,一下子监控不到了。 刘瑶暗自爆了句粗口,小陈看着刘瑶道:“我看到蒋少了,蒋少让我转告刘总几句话儿。” “他说什么?”刘瑶气的有点儿想揍人。 小陈忙道:“蒋少说,花了一百万雇过来打广告的,就得将这个广告效应发挥到极大的程度才行,不然钱白花了。” 刘瑶一愣,是蒋宇那个财迷的语气。 正在她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突然一边坐着的张二麻子喊道:“瑶瑶你看,我觉得蒋少说得对!你看看这直播间的人气,简直是刚才的三倍还多呢!” “照着这个火爆法,咱们威鲁堡村的老少爷们儿估计都能上热搜了!” 刘瑶忙低下头看向了张二麻子抓着的平板,果然直播间里简直像是炸开了一样。 “哇哇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对咱们狙爷动手的人!” “是啊,是啊!狙爷那可是绝对的王者!” “拜托你们搞搞清楚,这一次狙爷是第一次搞得线下真人cs直播活动,线下,线下,线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线上厉害不是线下也应该厉害嘛!” “你傻啊!” “你才傻!” 后面一长串掐架的无意义的话语。 刘瑶抬起头看着张二麻子。 张二麻子耸了耸肩头笑道:“这就叫炒作!得吵起来再做!” 第69章 刷圈了 这边狙爷的直播间里已经吵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那边蒋宇也成功的将热度更是挑了起来。 他现在藏到了龙须草的草地里,之前狠狠激怒了狙神。 狙神也许太沉迷于二次元世界了,让他整个人极度的膨胀,觉得在现实世界里也不该受到这种侮辱。 而刚才当着直播间里自己的那么多粉丝,他的助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对面的蒋宇打冒烟儿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人在特定的环境中,最容易激发起某种情怀的。 狙爷朝着蒋宇那边追了过去,身后端着摄像头的助理忙拦住低声道:“陶哥,现在正在直播呢!” “姓蒋的一看就不是个好应付的,咱们顺顺当当直播完这一场,到时候拿钱走人就行了。” “陶哥!陶哥!” 狙爷声音冷沉。 “别拦着我,我还怕他个纨绔子弟?” 狙爷朝着那一片龙须草的草地追了过去,身后端着摄像机的助理忙跟了过去,总感觉这一波要砸锅。 蒋宇跑到了龙须草的草地,那边是野外,监控摄像头安装的很少,刘瑶已经很难在屏幕里看到蒋宇奸猾矫健的身影。 她忙一把抢过张二麻子的平板电脑,看向了直播间的场景。 之前狙爷进入场馆里,开局干掉几个菜鸟,那是在作秀,跟在他身后的摄像也像是在拍文艺片一样,慢镜头,特写镜头,狙爷威武的身影,冷峻的表情。 嗯,这就是高手该有的样子。 现在狙爷彻底被激怒,摄像不得不端着镜头跟在身后,跑的太快,镜头都开始晃动了起来。 直播间里一阵叫骂声,不过感觉带着几分紧张和刺激。 好像那几百万粉丝都跟着狙爷进入了这个很刺激的真人cs游戏场馆里,有时候信号不好,还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可越是这样,越是真实。 狙爷是个胖子,跑起来带呼哧呼哧的喘气,太真实了。 “哇!好久没看到这么真实的直播了!” “太赞了!!” “哥们儿倒是给个连接或者地址啊,这是哪里啊?” 刘瑶一拍脑门儿,觉得自己也跟着傻了。 她忙在直播间下面打了一长串地址。 “原来在晋北啊,威鲁堡!名字就听着威武霸气!!” “啊啊!我也要去!” “好遗憾啊,我离得有点儿远哎,不过我暑假坐飞机去!” “行啊行啊,到时候咱们线下组队一起去!” 刘瑶紧张地手心都渗出汗珠来,眼底却裹着笑。 身后的郑钧笑道:“蒋宇还是有些急智的,这一招的效果挺好。” “我算是明白了,有钱人为什么有钱,”张二麻子突然顿悟,点着自己恣意张扬的脑袋缓缓道:“那是因为人家这个好使。” 监控室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围坐在了一张桌子前,看着直播的画面后顿时齐刷刷倒吸了一口气。 狙爷果然是好眼力,敏锐的在草丛中硬是一枪打中了蒋宇身边的黄毛石文涛。 黄毛身上的感应服开始冒烟,烟雾缭绕中衬托着他那一头黄毛还有点儿妖精的感觉。 他苦着脸从草地里站了起来,不得不走到一边等工作人员将他带走。 临走的时候,还半跪着抱住了狙爷的大腿,求了一个写在他衣服上的签名,这才离开。 直播间里顿时笑骂成了一片,张二麻子适时透露黄毛也是主播的身份,观众们纷纷去点黄毛的主页。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贱兮兮的人,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方神仙? 就在狙爷身后的助理们热烈庆祝的时候,突然又一个助理被来自身后的冷枪给撂倒了。 随后蒋宇和狙爷同时拿着激光感应枪指向了对方,这下子差点儿炸了。 两个人在龙须草的草地里展开了追踪,随后蒋宇跃过了一个玉米秆子堆成的垛子,又消失了。 同时很成功的撂倒了狙爷身后的第三个助理,拿着摄像头的那个助理,分明瑟瑟发抖。 现在狙爷这边只剩下了他和身后的摄像头兄弟,但是这位兄弟只能负责直播,还帮不了狙爷什么忙。 毕竟当初可是一百万一天的广告效应,双方都签了合同的,现在摄像头兄弟不直播,那就他们负责赔偿蒋宇一百万。 蒋宇那边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忠心耿耿跟着的赵刚,刘瑶没想到那个不苟言笑,却很仗义的赵刚居然走位这么风骚。 明明狙爷就要追上去了,赵刚还能蛇皮走位掩护着蒋宇迅速移动到别的位置。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这几个人再要是再这么兜圈子兜下去,那就真的不好玩儿了。 估计能兜到了半夜去。 刘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儿。 “瑶瑶!”有全婶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有全婶,准备刷毒圈了!” “得令,等着瞧好儿吧!” 有全婶那边刚放下电话,平板上的画面猛地一变,蒋宇现在站在了山坡的小木屋那边,居高临下直接一枪甩了过来。 “趴下!”狙爷下意识的一把将摄像头助理按在泥地上。 镜头也跟着落在了一大片草地里,直播间里又是一阵惊呼。 “太刺激了!” “第一次看到狙神苟在草地里,哈哈哈!”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怎么来了一群老奶奶?” 画面中的狙爷也挺郁闷,对面来的这些老奶奶全穿着红色亮面马甲,缓缓朝着他们这边走来,边走边嘴里发出了赶鸡赶猪的叫声。 狙爷顿时脸色都黑沉了下来,终于明白那天为什么那个刘瑶不告诉他这些人干什么的,这原来是人造毒圈啊?耍刷圈子了? 决赛圈就在对面蒋宇待着的山坡上。 这些人不光他们这边有,狙爷明显听到山坡那边也有人围了过来,今儿的决赛圈在山坡上啊? 这也太…… “小伙子,刷圈圈了!罗罗罗……快走吧!罗罗罗……” 狙爷咬着牙,但是也不敢起身,怕被蒋宇爆了白烟,他第一次没面子的顺着草地朝前爬了过去。 “小伙子,不着急,你慢慢爬也行,小伙子哪儿的人啊?以后常来我们村儿玩儿啊!” “小伙子,有对象没有?奶奶给你介绍一个?” “你这么胖缺乏锻炼啊,以后找对象不好找啊!” 直播间已经笑疯了。 第70章 卖空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狠狠将自己心目中的大神群嘲了一次。 狙爷好不容易爬到了山坡边,出其不意的奋起一击,手中的电子枪将躲在树后的赵刚撂倒。 他好得也是个灵活的胖子,场地里越来越多的“尸体”被工作人员带走。 只剩下了蒋宇还有这边的狙爷,包括狙爷身后瑟瑟发抖的摄像师。 蒋宇已经躲在了山坡上的木头房子里,狙爷带着摄像师跟了过去。 突然蒋宇从木头房子的有窗户翻了出来,动静儿很大,目标也明确的落在狙爷的身后。 狙爷一转身一枪甩了过去,烟雾缭绕中蒋宇浑身被感应服上的白白烟遮挡得严严实实。 时间卡在了十一点多时分,正好一场游戏玩下来是两个小时。 直播活动到此结束,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强烈要求继续播播后续,被狙爷粗暴的关闭了直播通道。 两个小时的直播活动,摄像师早就累瘫了。 外面观看的刘瑶也出了一身的汗,满手心都是汗。 她抬起头看向了郑宇,郑宇笑着打开了他们威鲁堡村真人cs游戏场馆的售票链接,举到了刘瑶的面前。 “你看,”郑钧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刘瑶接过了郑钧的手机,发现他们在网上的售票通道几乎被挤爆了。 明天的,后天的,大后天的,连着七天的都是满场的票都卖光了。 郑钧笑道:“估计光暑期两个到三个月,我们差不多就能赚很多。一张票按平均一百,每天是五百张的数额。” “那就是一天五万块,一个月三十万,三个月九十万……” 刘瑶狠狠吸了口气:“真的是……太好了。” 苦尽甘来的好。 游戏场上,有全婶正阻止人打扫清理场馆,还有一场下午场,也是两个小时,三点多开馆。 这期间的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张二麻子也忙乎去了。 山坡上的木头房子前,蒋宇和狙爷还没有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狙爷胖胖的脸颊上染着一层愤怒,冷冷道:“蒋少,你今儿是个什么意思?” 蒋宇笑笑道:“狙爷,你不是赢了吗?直播效果也不错。” “呵呵,你们是不错,我呢?” 蒋宇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整肃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狙爷的面前低声道:“陶先生,千篇一律的直播内容,会让人看的产生厌倦,适当的时候示弱,露怯,也能产生很不不一样的效果。” 他看着他道:“你不信回去看看你的直播间,这一波直播会成为经典之作,多年后人们还会谈论你,谈论你就有热度,有热度就有钱。” 蒋宇拍了拍脸色铁青的狙爷:“不过,谢谢你,谢谢你能成全我们。” “为什么最后还要让我一次,其实刚才你没必要弄出那么大动静儿,让我回头打死你。” “你要是悄悄潜伏过来,冒烟的就是我。” 蒋宇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狙爷道:“陶先生,我们是接住你的热度宣传自己,但是我们不会真的羞辱你。” “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你积累起人气不容易,我不想害人,而且你真的是我很佩服的那个狙神,这话儿不是奉承你。” “在电子游戏这一块儿,很多主播用外挂,故意掉分儿掉段位,还有别的下作手段。” 蒋宇顿了顿话头看着狙爷道:“你没有,你凭借的是自己绝对的技术,这一点我敬重你,也被我花这么多钱请你来的原因。” 狙爷顿时说不出话来。 蒋宇友好的笑了笑:“狙爷,一会儿有庆功饭,我们这边给你免费提供一只烤鸡,一会儿我陪你喝几杯,这次保证不灌醉你。” 蒋宇冲狙爷挥了挥手大步走下了山坡。 “站住!”狙爷转过身冷冷看着蒋宇。 蒋宇一愣,感觉好像真的有点儿惹恼了对方。 狙爷看着他道:“一会儿出去加个游戏好友,我带你。” “我们直播公司定期举行线上竞赛,我看你小子挺不错,咱们到时候切磋一下。” 蒋宇眼角抽了抽,这个家伙那挺纯粹的哈。 “行啊,没问题!回见!” 狙爷看着蒋宇咬着牙道:“看老子在游戏里,不虐死你!” 刘瑶看着售罄的售票界面,一开心又让厨子多宰了几只一九年的老母鸡。 晚上的庆功宴比昨天晚上的宴会更加热闹,住在附近的游戏玩家大多都开车回去了。 距离远的都留了下来,住在了威鲁堡村的农家院酒店里。 晚上大家吃了饭以后,还举办了篝火晚会,简直是玩儿疯了。 刘瑶和蒋宇还有郑钧陪着狙爷喝了几杯,狙爷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结果看到今天的直播效果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好,粉丝又涨了。 这才脸上开心了不少,不过这一次没喝多,带着他的助理们去欣赏长城的风光了。 刘瑶刚和郑钧将明天的工作安排好,弄好了报表交给蒋宇看。 蒋宇毕竟是大股东,三个人正在小会议室里碰面,突然会议室的门被外面的人小心翼翼敲了敲。 “刘总,蒋总,郑主任,”是小陈的声音。 刘瑶忙打开了门,顿时愣怔在那里。 只见小陈苦着脸站在门口,显然被精神折磨摧残了很久。 她侧身扶着一个浑身酒气醉眼朦胧的漂亮女孩子,女孩子喝得有点儿多,脸蛋红扑扑的。 刘瑶认识这个女孩儿,正是今天电脑分到蒋宇组的那个漂亮女孩儿。 她好像是单独一个人开车来散心的,家在市里面住,也没有和朋友一起来。 就是随便在网上刷到了刘瑶他们的这个新开的经典,觉得有点儿意思,就开着导航过来了。 因为是单个人来,电脑随机抽组抽到了蒋宇他们这一组。 蒋宇带来的人正好儿只有三个,缺一个人。 女孩儿抬起头,视线绕过了刘瑶,看向了里面坐着的蒋宇。 她神情一愣,随后眼底晕染着万分的惊喜。 “是你,蒋先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是这个场馆的董事长啊?” 蒋宇脸色沉了下来,转过脸看向了小陈:“怎么回事?怎么能把客人带到这里来?你上岗之前没有培训过吗?” 第71章 爱错人了 小陈被蒋宇这几句几乎都要说哭了,她之前也念过几天书。 爸爸有病不能干重活儿,妈妈在城里给人做清洁工打扫厕所。 她还有个弟弟在读高中,自己当时念书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后来就去了县城的饭店给人端盘子做服务员。 回来听说村里开了一个旅游项目,需要很多人。 她就回来了,她入职之前刘总也组织他们进行了员工培训。 可是遇到这种复杂的情况,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红了眼眶几乎要哭了。 刘瑶忙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别着急,说说怎么回事儿?” 小陈扶稳了想要朝蒋宇探过去的醉酒的女孩子,苦着脸道:“蒋总,刘总,我刚才安顿好了客人们,都送进了房间里。” “结果这位薛小姐喝多了,在大厅里闹,就是不回去睡觉,一个劲儿的喊着要找蒋总。” “我查了她买票时候的信息,她是在网上订票,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没有同伴。” “喝成了这个样子,还到处抓着人,逢人就喊蒋总的名字,非要找到蒋总不可!” 小陈也是挺倒霉的,遇到了这种事情。 以往她在县城饭店打工遇到的都是男人喝醉了闹事儿,今儿第一回遇到了个女疯子。 她也是被缠得没办法了,才找到了蒋总这边。 刘瑶点了点头道:“小陈,我知道了。” “不过也不怪蒋总说你,咱们服务行业的人,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 “以后你遇到这种事情,再多找几个人将她稳住,然后再来联系我们。” “毕竟咱们办公区,尤其是这里还有监控室之类的,你带着外面的人随便闯进来,显得尤其的不合适。” 小陈顿时懂了,今天她好像把事儿给办砸了。 “蒋先生!我喜欢你!你真的……真的是……好帅!” “做我男朋友吧!加个微信也成啊!” “我刚和我前男友分了,马上就遇到了你这么好看的人,缘分啊!” 小陈身边的女孩子叫薛璇,刚刚失恋了,也是个吃鸡游戏爱好者。 她的前任还是在游戏里认识的,甚至还在游戏里组了cp,后来奔现。 只是两地分区,加上游戏里的那点子激情褪去了后,一切显得寡淡无味了起来,刚刚分手了一个月。 她一看这里有个真人cs游戏场馆,就过来玩儿了,没想到居然给她分到了三个大帅哥。 这三个帅哥里,最帅的那个,居然挺厉害的。 她后来想要加蒋宇的微信,结果被人家拒绝了,心里的新伤加旧伤,让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下子喝醉了,此时晃晃荡荡的站都站不稳了。 刘瑶无奈的转过身看向已经黑了脸的蒋宇,苦笑道:“蒋少,既然是找你的,你的烂桃花你自己解决?” 蒋宇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冷冷瞪了刘瑶一眼。 这个女人故意气他的吧?明明她已经知道了他对她的心意,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他没好气的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小陈身边的薛璇走了过去。 薛璇一看是蒋宇来了,忙挣脱了小陈的束缚,朝着蒋宇扑了过来。 没想到蒋宇一下子抓着薛璇的手臂,几乎将她从原地提了起来。 他一米九的大个子,薛璇大概一米五六左右,生的娇小玲珑。 她也没防备蒋宇直接动粗,这一拽一提,居然吓得酒醒了一大半儿。 “蒋少!”刘瑶忙要冲过去,被郑钧拦住。 “蒋少,她好得是客人!”刘瑶知道蒋宇这个家伙容易犯浑。 虽然这个女孩子自来熟,还耍酒疯挺讨厌的,但毕竟是威鲁堡的第一批客人,总不能将客人给揍了吧? 况且揍人是犯法的,刘瑶看着蒋宇的样子有点儿骇人。 蒋宇不理会刘瑶的惊呼声,死死盯着面前的薛璇道:“我不喜欢见一面就要死要活爱来爱去的女人。” “爱老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骚扰老子?” “想蹦跶一边儿呆着去!” “再闹事儿,我可报警了,想吃爷豆腐你做梦呢你,想吃牢饭爷满足你!” 蒋宇本来就生的很邪很冷,他全部的温柔和耐心,大概都给了刘瑶了,对于其他的女人现在只剩下了吃人的凶光。 薛璇一下子被吓住了,这还是那个酷酷的男人吗? 她有些害怕,突然蒋宇的手猛地松开,她一下子摔在了地板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薛小姐!”刘瑶忙要过去看看。 “你滚开!我讨厌你们这帮人!”薛璇到底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被蒋宇这么羞辱了一下后,忙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郑钧看着也不是个办法,同刘瑶道:“我带着小陈去看看,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刘瑶忙点了点头。 郑钧带着小陈追了过去,反正他也习惯了。 他和瑶瑶还有蒋宇那个混账东西,三个人在这半年多来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默契。 那就是瑶瑶尽心尽力为了项目拼命,蒋宇是不是搞点儿事情出来,而每次他都是那个善后的人。 替蒋宇善后这种事情,郑钧现在已经做得是非常熟悉了。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刘瑶和蒋宇。 刘瑶看着桌子上还没有收起来的报表,叹了口气,本来要谈的正事儿没想到被客人搅黄了。 她收拾好报表后,看向了一边坐在椅子上,黑着脸独自生闷气的蒋宇。 她在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水送到了蒋宇的面前,他这个人也真的是很奇怪啊,不就是被一个不着调的女孩子表白了吗?怎么气成了这个样子? 刘瑶将水放在了蒋宇的面前,看着他铁青色的脸,这个家伙今天多喝了几杯酒,给人感觉真的不对劲儿得很。 “算了,别生气了,现在的小姑娘们不太懂事!” “可能社会发展的太快,快餐般的爱情文化已经成了青年们的时尚,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儿,毕竟有人喜欢吗,总比没人喜欢来的强吧?” 蒋宇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刘瑶,咬着牙骂了出来:“你是不是故意装傻,还是故意气我的?” 他一巴掌将刘瑶放在他面前的水杯扫落在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刘瑶的手臂,将她狠狠摔在了墙壁上。 “蒋宇!你疯了吧?”刘瑶瞪大了眼睛。 第72章 谁疯了 “我是疯了!”蒋宇咬着牙,将刘瑶整个人按在了墙壁上,死死盯着她。 “刘瑶,我就问你有没有心?” “你的一颗心是被狗吃了还是怎么的?” 刘瑶看着蒋宇喝醉酒的这种抽搐的脸孔有些害怕,忙拼命的去掰他按着自己肩头的胳膊。 “你现在喝醉了,我和你说不着这些!” 刘瑶也生气了。 “你和我说不着,那你和谁说得着?”蒋宇心里憋屈得厉害,盯着刘瑶的眼睛看着她道:“刚才别的人追上门来,和我表白,你什么态度?” “你说什么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我怎么解决?我现在一颗心都扑在你这里了,你让我怎么解决?啊?你倒是说啊!” 刘瑶耳边嗡嗡的响,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脸色铁青,表情狰狞的蒋宇。 原来蒋宇这又是借着醉酒来表白吗?可她之前已经和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 蒋宇低下头看着面前刘瑶那张娇俏的脸,这个女人不得不说长得很勾人,此时他满脑子里都是她的影子。 记忆中的,眼面前的,一点点的重合了起来。 蒋宇脑子里的一根弦一下子绷断了,蒋宇只觉得心口被一股子热浪狠狠冲击着,灼烧着,他难受的要发疯。 突然蒋宇低下头朝着自己不知道屑想了多久的那淡粉色的唇瓣吻了下去,刚碰触到那柔软的触感。 刘瑶一下子将他推开,随后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脸颊火辣辣的疼,他昏昏沉沉,被单相思折磨的不太清楚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点儿什么,刘瑶一把将他推开,急匆匆跑了出去。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蒋宇,他身体里残存的酒意一点点的散开,更大的恐惧袭来。 空阔的会议室里,变得像是古长城脚下的荒原一样,让他冷的直打哆嗦。 蒋宇搓了搓脸,自己刚才算不算是调戏耍流氓? 蒋宇抬起手自己给了自己一耳光,站在窗户前看向了外面真人cs场馆里零星的灯火。 完了,他一定是着了魔,才会这样。 估计这一下子将瑶瑶得罪惨了,以后连普通朋友也没得做了,他这到底是干了点儿啥? 刘瑶急匆匆下了楼,茫然的走在了花池边的步行道上。 到现在手腕还有肩膀都一阵阵的疼。 “混蛋!”刘瑶爆了句粗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本来想回到主场馆自己的办公室呆着,可想到朝着那边走会遇到郑钧。 到时候看着她这个样子一定会问起来原因,然后又是一桩是非混乱。 她转身沿着场馆南面的通道出了门,朝着姥姥家走了回去。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受了什么委屈,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姥姥家的那一处破院子,给她的感觉像是人生中的一个港湾一样。 她走累了,需要去里面暂时休整一下。 刘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回到姥姥家的院子里的,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三婶在给姥姥洗衣服。 看到推开门走进来的刘瑶,三婶忙迎了上来。 “瑶瑶,你怎么回来了?” 这些日子刘瑶几乎吃住都在场馆里,最近一段儿时间太忙,几乎都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来了。 此时看着刘瑶的状态不是很好,三婶忙抓着她微微发冷的手。 “瑶瑶你怎么了?” “三婶,没事儿的,就是这几天每天忙到很晚有点儿累了。” “姥姥呢?”刘瑶躲在了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忙撇开了话题。 蒋宇刚才的举动,在她的心头扎了一根尖刺,稍稍挣扎一下就将她刺的鲜血淋漓。 蒋宇不尊重她,她有点点的恨,又有点点的烦。 这个时候,她只想自己冷静冷静,不希望七大姑八大姨在她的面前帮她出一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烂主意。 三婶果然不再问下去,刘瑶这个很孩子很有主见,她虽然是个长辈也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长辈。 三婶忙笑道:“你姥姥睡着了,刚睡下。” “哦,”刘瑶转身朝着自己的小南房走去。 “瑶瑶,婶子给你下碗面吃吧?” “不用了,”刘瑶忙摆了摆手,“刚才在场馆那边已经吃过了,我就是回来看看姥姥,既然姥姥已经睡下了,我也歇着去了。” “三婶,您也早点儿歇着,衣服明天再洗!” 三婶忙点了点头笑道:“成,你去歇着。” “我给你姥姥洗洗衣服,这些衣服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就差涮一遍了。” 刘瑶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三婶将洗好第一遍的衣服用塑料桶提到了院子西侧的自来水水龙头边,将衣服倒在了水槽中,她刚拧开水龙头准备冲一下,发现水管里居然没有水。 “停水了?” 三婶忙又走到了另一处水龙头,拧开后,也是没有一滴水。 “这大晚上的,正是人们洗洗涮涮的时候,怎么就停水了呢?” 威鲁堡村距离县城比较遥远,所以用水主要是靠上游宁鲁堡村的那个水库。 宁鲁堡村山头上的水库,如果用航拍的话,可以看出来像个月牙的形状,人称塞外月牙湾。 是山头的泉水,去冬的积雪,还有充沛的地下水凝成的。 小水库的水质很好,宁鲁堡村还仰仗着天然的优势,在水库的上游开了一个矿泉水厂。 随后的水顺着县委县政府修好的管子,输送到了威鲁堡村。 因为这个小水库的水量充沛,而且只是供养两个村子的用水,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水库在宁鲁堡村,所以宁鲁堡村更是享受了这一处水库带来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光修建了矿泉水厂,还修建了几个鱼塘,村民们承包鱼塘养鱼也发家致富了。 一个水库养两个村子,上游占点儿地形的优势,下游也能吃点儿水,两个村子相安无事。 可现在居然停水了,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这些刘瑶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她的印象中,威鲁堡村从来没有因为水的问题,出过什么岔子。 第73章 没水了 刘瑶刚在自己的房间躺了下来,就看到了郑钧打来的电话。、 她本来不想接起来的,可郑钧这个人她也知道点儿脾性,容易较真儿。 真的不接这个电话的话,马上他就能闯进来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之前郑钧又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刘瑶接起了电话:“郑钧!” “瑶瑶,你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郑钧焦急的声音,带着几分气喘吁吁,看来发现她不在场馆那边的办公室里,他这是跑出来到处找她来了。 刘瑶故意打了个哈欠道:“我回姥姥家了,想我姥姥了。” 郑钧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呢,那我就放心了。” 刘瑶笑了笑:“我这么大个人还能去哪儿?” 郑钧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也是的。 自己也就是刘瑶的一个普通朋友,看着人家这么严,不知道瑶瑶会不会很反感他? 他忙道:“主要是天色也黑了,我不放心你。” “对了,那个薛璇已经回到房间里了,我让酒店门口值夜班的小陈今儿多关注一下这个人。” “行,那你也早点儿休息吧!”刘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一些。 可郑钧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我刚才看到蒋宇从有全婶的小卖部那儿拿了一大箱子啤酒回了房间,这小子没什么事儿吧?你们是不是……” “郑钧,我累了,想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郑钧终于听出来刘瑶这边的不对劲儿,不过他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她休息,也没敢说别的,忙道了一声晚安挂了电话。 刘瑶紧紧捏着手机,膈得耳廓有点点的疼。 她现在连着对郑钧都有些烦乱了,可不管蒋宇和郑钧,这半年来对她的帮助真的很大。 她只是失恋了一次,不想再沾染感情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没想到躲到了一个小村庄里还是逃不脱这么多的情感纠葛。 刘瑶将自己狠狠摔倒在了炕上,身体自然摆成了一个大字儿,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斑驳的天花板。 想着蒋宇那个发酒疯的样子,想着郑钧事无巨细的唠唠叨叨,想着场馆现在开始赚钱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有钱了,就可以重新盖屋子,修房子,还有拿到钱后就能修学校,以后村子里的孩子们呢就不用到处借宿上学了。 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是梦境,还是现实,到最后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她混混沌沌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有全婶从睡梦中推醒。 “瑶瑶!瑶瑶快起来!出事儿了!!” 有全婶的大嗓门儿,将刘瑶一下子喊醒了过来。 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有全婶还有身后站着的三婶,甚至院子外面还有郑钧的身影,一个个紧张的看着她。 这一大早上的,感觉像是逼宫一样,气氛有点点诡异和紧张。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刘瑶忙批了一件外套下了炕。 有全婶脸色气的通红忙道:“没水了!瑶瑶,咱们村里没水了!” “你说什么?”刘瑶狠狠吓了一跳。 有全婶愤愤道:“今天一早起来,客人们洗漱的时候发现居然没水了。” “现在客人们都骂骂咧咧的,咱也不知道咱办啊!” “张村长忙派了人去上游宁鲁堡村那边看了一眼,那帮乖孙儿居然把上游的小水库给堵了!” 刘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她没想到所有的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居然最后坏在了水上头。 她忙穿好衣服急匆匆走出了家门,郑钧迎了上来。 “瑶瑶,咱们怕是有麻烦了,现在没水的话,自助餐厅那边之前存了水,但是也只够今天一天的量。” “可是客人们洗漱的水就不能保证了,张村长已经去宁鲁堡村交涉去了。” “这帮人疯了吗?”刘瑶气的肝儿疼,“水库又不是他宁鲁堡一个村子的,还能这么办吗?” “你要不张村长现在去宁鲁堡找他们村长说说,问问他们几个意思,实在是说不通了,就问问他们要什么条件?” “不行的话咱就县委找县长,找书记去,这就是他们宁鲁堡的全局观吗?” “恶不恶心?”刘瑶气的想骂娘。 “请蒋宇……”刘瑶刚要说请蒋宇来帮个忙想想办法,突然这个名字到了嘴边,激得她一颗心微微一颤。 郑钧奇怪的看着刘瑶:“蒋宇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去市里面了,还带走了陶先生他们。” 刘瑶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 郑钧看着刘瑶的表情,张了张嘴,本来想问出来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如今简直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个时候问这些感情的问题,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我去宁鲁堡找张村长!你也别着急了!总有解决办法的!我联系联系城里水利局的同学,看能不能用他们的拉水车。” 刘瑶点了点头,心慌意乱的走到了真人cs场馆里,刚进酒店的正门,就被一群客人围在了中间。 她瞬间被各种起床气给吞没了。 “你们这办得什么旅游业?” “水都没有?还宣传的那么高大上,骗钱的吧?” “退钱退钱!什么玩意儿!” “门票八十八也给我们退了!” 退门票钱这个有点儿过分了,小陈不禁嘟囔道:“这位先生,门票是你们进去玩儿的钱,你玩儿玩儿了,也开心了,这怎么能退?“ “喂!你们什么态度?八成有病吧?” “我投诉你们!” “小陈,你别说话!”刘瑶忙将被包围起来的小陈拉到了身后。 “各位,水的问题马上解决!我们马上解决!” “各位先回房间休息,我们马上就解决这个问题,让大家能洗漱上!” “很抱歉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不便,是我们的错儿,为了表示歉意,咱们的住宿费给大家减半儿,然后每人赠送一个小礼物,大家先回房间好不好?” 刘瑶说完这个,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些好说话的开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还有一大群人围着刘瑶不依不饶,吵着要给个说法。 刘瑶正疲于应付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有全婶的一声嘹亮的喊声。 刘瑶忙转过身,一下子愣怔在那里。 第74章 亲人送水 “有水了!水来咧!你们都不要走!也不要闹!!”有全婶操持着她那独特的嗓音几乎喊岔了嗓子。 她矮胖健壮的身姿很灵活的挑着两只大水桶走到了酒店的门口,随后将两只水桶放在了酒店的门庭口。 一只桶里还稍稍冒着热气,估计是从家里面烧好的水,然后提了过来。 另一只桶里装着的是冷水。 有全婶憨憨的笑道:“我家的水缸里还有些存水,我就烧了一桶热水,还提着一桶冷水,给大家凑合着洗把脸。” 她转过身点着身后的人笑道:“不光是咱们一家,大家都来了。” “咱们村儿里办这个旅游项目实在是不容易,我们都盼望着大家能来这里玩儿得开心,你们……” 有全婶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卑微到了极点,带着几分祈求道:“你们能不能留下来,咱们一定好好招待。” 刘瑶顺着有全婶的身后看了过去,一下子愣怔在那里。 从酒店的门口开始,每个村民的手里都提着桶,还有些家里存水也不多的村民端着盆儿。 都是些老头老奶奶,好有些小孩子提着自己夏天捞鱼儿用的塑料瓶子。 一直挤挤挨挨从酒店门口排到了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 刘瑶那一瞬间觉得眼睛热辣辣的难受,感觉像是风迷了眼睛,可明明没有风。 之前还闹哄哄的客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走吧,走吧!散了吧!” “不就是不洗脸嘛,一次不洗也恶心不死个人!!” “算了,已经定了票,最起码对得起这张票钱!” 很快大厅里之前神情激动的客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刘瑶感激的看着有全婶子,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谢谢!” 有全婶子忙笑道:“谢啥!咱们村儿的这个旅游项目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那是咱们大家伙儿的希望。” 刘瑶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忙走到了门口将有全婶提过来的水桶,弯腰提了起来。 “瑶瑶,你干啥这是?”有全婶忙道。 刘瑶笑道:“我给客人们送过去!今天早上先这么将就着让客人们把脸洗了!” “行!我们一起送过去!” 不一会儿大家一起帮忙将水桶提到了客房外面,每个门口几乎都能放一桶水。 女客人的门外一桶热水,一桶冷水。 那天早上的客人们总觉得这个脸洗的有些不得劲儿得很,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心头憋着一股子难受劲儿,还有点儿暖洋洋的。 上午郑钧联系到了城里水利局的同学,紧急给威鲁堡村连着拉了五车的水,这才让场馆重新运行了起来。 刘瑶暂时性解决了威鲁堡村的水的问题后,开着车顺着向北的村级路开到了宁鲁堡村。 车子一直开到了宁鲁堡村村委会的院墙外面,她刚下了车就看得出来村民之间的气氛有点点的紧张,火药味很浓厚。 郑钧刚才接了刘瑶的电话正等在门口。 “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郑钧压低了声音道:“今年春旱,缺水。” “宁鲁堡的人担心咱们村的旅游项目把上游的月牙泉的水给用光了,就将供水管的口子给堵上了。” “虽然这帮孙子是眼红咱们才堵上了管子的,不过今年确实旱得厉害,到现在都没有下雨,堵管子的事儿倒是成了天经地义的了。” 刘瑶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头顶上热辣辣的太阳,一颗心却拔凉了起来。 是的,从去年冬天就很少下雪,今年春天更是干旱得厉害。 晋北黄土高原本来就缺水干旱,导致很多产业都没有办法发展起来。 刘瑶之前以为有月牙泉,不用担心水的问题。 那个时候她想到了太多太多可能出现的纰漏,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会在水上面栽跟头。 刘瑶跟着郑钧朝着宁鲁堡村的村委会办公室走去,她低声道:“宁鲁堡村的村支书好不好说话?” “哼!一个老炮筒子,稍微不如意就能问候你祖宗十八时代的家伙,你说好不好说话?” “好说话还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办出来这种恶心的事情?” 郑钧也被宁鲁堡村的人给气着了,宁鲁堡村一直享受着月牙泉的好处,好像月牙泉是他们村私有财产,见不得别人沾光。 当初还是县委县政府开发了月牙泉,假设了管子,两个村子才吃上了水。 结果现在宁鲁堡村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这还做不做个人了? 刘瑶之前也了解过,其实月牙泉不完全在宁鲁堡村的正中间,比这个还靠北面的五路山。 大体的位置是,月牙泉在最北面,泉水从月牙泉的水库里流了出来顺流南下,先是经过宁鲁堡,然后才是威鲁堡。 正好灌溉了两个村子的天地,不过宁鲁堡站着一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就更得利一些。 现在直接掐断了威鲁堡村的水源,真的挺不是个东西的。 “这个村有没有村官?”刘瑶想起来一件事情,“最起码村官都读过书,不会那么不讲理。” 郑钧脸上掠过一抹为难之色,看着刘瑶道:“之前宁鲁堡村是有个村官的,不过是个女孩子。” “宁鲁堡村支书也不好处,脾气大,女孩子要脸,被骂哭了好几次,后来干脆不干了,有一年参加老师招聘考试,就去做了老师了。” “其他村的村官实在是忍不了这个村村支书的臭脾气,谁也不想来!” 刘瑶心里面冷哼了一声,典型的村霸村痞,她之前也听说过。 不过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家乡,对于宁鲁堡村出来这个刁蛮的货色,她都不知道。 “这位村支书姓啥,村长呢?” 郑钧沉声道:“姓李,村长和村支书都他一个人干了,谁也插不上手。” “村里的大棚,鱼塘一多半儿都是他亲戚承包的,这人损着呢,你一会儿见面的时候,小心一些。” “嗯!”刘瑶大步走进了宁鲁堡村村委会。 还没有走到村委会办公室,就听到一个粗糙的大嗓门儿,几乎要将会议室的房顶都顶开了去。 “张村长,废话不多说!我是宁鲁堡村的村长,就得护着我的犊子,凭什么照顾你们啊!你们算哪根儿葱?” 第75章 狮子大开口 刘瑶和郑钧走进宁鲁堡村村委会的时候,正看到靠近门口坐在椅子上吸烟的张村长。 张村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着那个表情就是忍到了极点,实在是有点儿忍不住的架势。 他狠狠吸着烟,恨不得将对面坐着的宁鲁堡村的李村长一起吸进嘴巴里,随后喷到天际去。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长得很五大三粗的表情大汉,不过因为上了岁数,脊背稍稍有点儿佝偻。 正是宁鲁堡村的李村长,与这个人相比,威鲁堡村的张村长就像是一根面黄肌瘦的豆芽菜。 张村长狠狠吸了一口烟看着宁鲁堡村的李村长道:“老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咱们之前也经常一起在县委开会,还一起培训过,算是半个同学了!” “你闭嘴!”李村长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看着张村长冷冷笑道:“可别和我攀同学,攀亲戚,我一个大老粗没文化,比不上你们读书人花花肠子多。” “我还是那句话儿,现在我们村子的地都浇不上了,秋后打不了粮食大家都得饿肚子,我管你们村的那个什么吃鸡吃狗的项目,乌七八糟的和我们村没关系。” 张村长也火了,猛地一拍桌子抬高了声音道:“老李,这通着月牙泉的水管子那可是县委给咱们两个村子修的,你随随便便堵上,你这是犯法了知道吗?” “好!老子犯法了!你让公安局的人来抓老子啊!老子就不带怕的!” 李村长说着便朝着张村长冲了过来,张村长也气的站了起来,郑钧和刘瑶眼看着这是要掐起来的节奏,忙上前将两个人格挡开。 “张叔!”郑钧将张村长挡在了身后,冷冷抬头看向了面前的李村长。 四周的人都是宁鲁堡村的,纷纷起哄道:“咋地,打架吗?” “打架这事儿上,我们村还没怕过谁!” “有种过来啊!!” 刘瑶忙看向李村长,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李村长你好,我是威鲁堡村那个旅游项目的法人代表,咱们有什么话儿坐下来说!可以吗?” 李村长看着面前突然站出来的一个年轻女娃娃,轻蔑的瞪了一眼,冷冷笑了出来。 “哦,你就是那个在威鲁堡村不安分守己,自个儿盖楼,闹了那么大摊场的人啊?” 郑钧一下子火了冷冷道:“李村长,咱们两个村子有话说话,你要是再这么无赖,我们就一起去找马副县长!” “看看建国以来咱们晋西北哪个村子的人能这么霸道的将别村的水源都切断了,你这是要造反吗?” “我们党的一贯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不管是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咱们现在。” “现在大家日子相比之前咱们晋西北煤炭资源丰富的时候,确实过得有些困难,但是这决不能成为咱们村干部坑害老百姓的借口!” “不管是宁鲁堡村还是威鲁堡村都是人民,不分你我!” 郑钧的话音刚落,李村长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一些,脸色讪讪的看向了一边。 刘瑶暗自给郑钧点了个赞,随后走到了李村长面前道:“李村长,您是我的长辈,晚辈可能做事情的时候,有些考虑不周的时候。” “现在咱们两个村子都遭遇了春旱,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们的项目也需要长期的水源供应,宁鲁堡村和威鲁堡村都需要发展经济。” “你们村还能养鱼,开矿泉水厂子,我们威鲁堡村总不能眼睁睁穷下去。” “这几件事情,李村长你看倒是该怎么办?你提个办法出来,咱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刘瑶想了想搬出来早已经和她分道扬镳的蒋宇道:“而且威鲁堡村的这个旅游项目还有咱们市首富蒋先生儿子的投入。” “你要是非要闹到不好看,咱们就只能去县委县政府评评理了!” 李村长一听到蒋宇的名号,脸色更是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 他轻轻磕了磕烟头挑着眉头看向了刘瑶,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谨慎。 没想到这个女娃娃年纪不大,倒是很讲究斗争策略。 这几句话说的是恩威并施,挺厉害的啊! 可他这么大腾腾的一个人,还能被个女娃娃给吓住了?这不是胡扯吗? “行啊,我有解决的办法啊!” 刘瑶看着他道:“那李村长说说看,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 “反正我们的那个旅游项目以后规模大了后,需要的工作人员也越来越多,我们可以保证以后单独给宁鲁堡村的村民提供足够的工作机会,您看怎么样?” 李村长斜着眼睛冷冷看着刘瑶,不禁冷笑了出来。 “刘总,您逗着我们玩儿呢!” “你们用了我们的水,然后给我们提供个工作机会,这个机会还是以后才能有,怎么什么便宜话儿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 “你们过分了吧?”郑钧没想到姓李的这么混,刚要上前去理论。 刘瑶忙将郑钧拉到了身后,抬起头看着李村长道:“这样吧,李村长我们给你对等谈话的机会,您说什么办?” 李村长微微沉吟了一下,冷冷笑了出来:“我还能怎么办?你们旅游项目那可是用水的大户,总不能把我们村子的水也用了吧?” “这样吧,我宁鲁堡村要分你们项目利润的一半儿,每个月把你们旅游项目收入的一半儿给我们就成!” 李村长的话刚落音,刘瑶也急了,猛地站了起来冷冷笑道:“您这是抢钱呢吧?” “姑且不说这个旅游项目我不是大股东,但是您这个话儿我都不好意思对我们大股东说,也对不起我们村的村民们!” “那你们就继续渴着吧!” “你!”刘瑶从来没有这么想揍人的感觉。 “瑶瑶!郑钧!咱们先回村吧!再合计合计!”张村长算是看出来了,刘村长这个混蛋是个油盐不进的狠人,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带着刘瑶和郑钧缓缓站了起来,走出了宁鲁堡村村委会。 刘瑶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嘛!这可是明抢啊!” 张村长眯着眼看着远处蔚蓝色的天际缓缓道:“我去一趟县委,我耗不死那个老东西!!” 第76章 抢水 刘瑶和郑钧带着张村长开着车一起回到了威鲁堡。 郑钧已经和水利局的同学说好了,这几天水利局的那些拉水车可以来威鲁堡跑几天。 因为狙爷的广告效应实在是不错,这一个月的门票都卖出去了。 这一个月客人的用水得保证下来。 水的问题只能慢慢解决,先临时从县城拉水。 但是从县城拉水的成本实在是太高,而且还不能供应整个场馆用水。 短暂只能供得上餐厅里做饭,甚至连洗澡都有困难。 洗个脸还成,洗澡那就得继续拉水。 刘瑶真的是挺愁这个的,毕竟项目刚立起来因为水的问题,就夭折了的话,刘瑶觉得自己真的是撑不住了。 “你们两个先回去,我去一趟城里,我还不信真的没有说理的地儿。” 张村长又吸了一锅水烟,他让刘瑶将车停在村口,随后坐着村里的顺风车去了城里。 刘瑶刚回到酒店,有全婶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宁鲁堡那帮下作玩意儿怎么说的?” 刘瑶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宁鲁堡的李村长说,用水可以,要分咱们一半的利润。” “什么?一半的利润?他想什么呢?除了死的心没有啥都敢想啊。” 有全婶咬牙切齿:“这事儿绝对不能答应,宁鲁堡村的这帮家伙,实在不是些东西。” 有全婶身边还站着张二麻子等村民,一听说宁鲁堡村要分他们一半的利润,纷纷骂了出来。 “大家安静一些,咱们什么事情私底下商量,不要聚集在大厅里吵吵嚷嚷影响到客人。” 刘瑶吩咐了几句,随后转身走出了酒店。 她现在迫切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这纷乱的头绪。 身后传来了威鲁堡村民激烈的争论聪明激烈的,虽然刚才刘瑶已经提醒他们不要在大堂里说这些,可还是压着声音愤愤不平。 “明明那月牙泉又不是他们宁鲁堡一个村子的,凭什么他们占着那地方呀?” “还缺德的将管子给咱们堵上,什么玩意儿啊?” “咱们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 “宁鲁堡村的那些混账们,一直踩着咱们的脑袋。他们傍着月牙泉又是建渔场,又是开矿泉水厂,怎么轮到咱们用水就不能用了?” “欠收拾的一帮家伙。” 刘瑶听着有些心烦,现在的情况也很复杂。 今年确实是春旱,去年就没有下大雪,今年春旱情真的很严重。 确实水的问题是晋西北很多产业发展的一个瓶颈。 好在现在隔壁县有一个引黄入晋的工程,如果能将这个工程开出一条小水渠,引到威鲁堡村,那也挺不错的。 隔壁县的这个引黄入晋工程,规模很大,距离他们威鲁堡村也很近,只需要稍稍做一个改造,就能把水引进来。 想到这里刘瑶不禁苦笑了出来。 她自个儿倒是也敢想,这么大的工程,如果要把水引进威鲁堡的话,只有拥有一系列的产业支撑才行。 现在就为了一个旅游业,引进水,也不知道市委市政府能不能批下来。 刘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水的问题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 期间涉及到很多的村子,还有县委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只希望张村长能够带来好消息。 刘瑶回到了姥姥家,三婶看着刘瑶笑道:“瑶瑶回来啦,水解决了没有啊?这不给你姥姥洗了洗衣服,都没办法淘干净。” 刘瑶忙苦笑道:“水的问题现在还没有解决。” “咱们这几天先紧着酒店的那些客人,还有村里老百姓的吃饭等日常用水。” “等我和郑主任他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这个事情到底咋办。” 刘瑶回到了她的房间,此时躺在炕上几乎是筋疲力尽,胸口还憋着气。 宁鲁堡也确实存在春旱的问题,偏偏宁鲁堡靠近水源,大概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希望张村长能够去县委找个解决的办法,这样下去,他们的旅游开发项目必然会受很大的影响。 今天一天刘瑶也跑累了,躺在了炕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在刘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她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过来。 刘洋忙翻身坐了起来,穿好的衣服打开门,是村里的有全婶。 有全婶看着她惊慌失措道:“瑶瑶,你快看看去,出大事儿了。” 刘瑶一下子懵了,这半夜三更的,出什么大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刘瑶忙下了炕,边整理衣服边走了出去。 有全婶忙道:“张二麻子那个混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就在刚才他带着村里的几个人去了宁鲁堡,把月牙泉水库的堤坝给豁开了。” “现在宁鲁堡全村的人都起来了。” “估计两拨人已经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刘瑶顿时一阵阵的头大,水的问题她准备想办法另外解决,没想到张二麻子给她闯了这么大的祸。 “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吗?” 刘瑶知道事情闹大了,两个村子的人聚众打架斗殴,这事儿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郑主任呢?” 张村长去了城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去城里找他之前带过的几个学生。 其中一个学生,现在在县委办当主任。 张村长没有回来,这事儿就得郑钧出面。 “郑主任已经去了宁鲁堡,不过两个村的人打架,也别说是郑主任,去十个郑主任也拦不住现在。” “马上报警,我去开车。” 有全婶一听刘瑶要报警,慌忙一把抓住刘瑶的胳膊:“瑶瑶,可不能报警啊。我儿子也跟着张二麻子去了,这小子去之前也没和我说。” 刘瑶顿时心乱如麻,如果这个时候不报警的话。 这么大规模的两个村的人械斗必然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弄不好得有些伤亡。 刘瑶转过身看着有全婶握了握她的手,让她镇定一些。 “婶子,人活着最重要,咱钱以后有的是机会挣。名声坏了,咱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人被打坏了出了事儿,那就完蛋了。” 第77章 斗殴 郑钧已经提前去了宁鲁堡,刘瑶这边打了报警电话,开着车也朝着宁鲁堡的方向赶去。 乡村的小路上黑漆漆的,像极了迷茫的未来。 刘瑶开着车很快赶到了宁鲁堡的村子边。 远远就看到宁鲁堡此时已经疯闹成了一片,几乎所有村民都从半夜中惊醒,朝着最北边的月牙泉所在的山坡爬去。 从宁鲁堡到月牙泉中间这一段路,车根本没有办法开上去。 刘瑶忙将车停在了村口,随后大步朝着北边的月牙泉赶了过去。 月牙泉所处的位置在宁鲁堡村的最北面,是山上的泉水自然而然形成的。 泉水在高台上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小湖泊,曾经的老人们为了保护自己这一汪湖泊,四周都修了堤坝。 此时刘瑶还没有走到月牙泉,就看到路上到处都是漫下来的泉水。 从山下赶到月牙泉,要经过一条很陡的山坡。山坡上,有一条小路,也只能允许小型车辆通过。 现在月牙泉的堤坝被人破坏,泉水瞬间冲了下来,甚至将上山的路也冲垮了。 这些倒也算了,刘瑶远远就听到台子上头传来一声声的叫骂声。拳头击打皮肉的声音,其中叫得最响亮的就是张二麻子。 “老子就是看你们村不顺眼,忍你们很久了。” “水你能用,我们怎么就不能用,这泉水是你们家尿出来的?” 中间还传来了郑钧的怒喝声:“张二麻子,你给我马上下来,别打了,住手!大家都别打了!” 刘瑶抬起头看了过去,目测张二麻子带过去的差不多有十七八个人,宁鲁堡村几乎是全村出动。 这一架打的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其中还弥漫着一丝丝血腥的味道。 刘瑶忙冲了过去,走到威鲁堡那些群情激奋的村民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大家先回去,水的问题我给大家保证一定能解决,你们现在这样子还怎么解决问题?到时候大家一起受连累。” “听到没有?大家都别打了,住手!别打了!” 刘瑶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吵吵嚷嚷的宁鲁堡的上空瞬间被淹没。 朝着台子去的一条路已经被水漫过,刘瑶脚下一个不小心,猛的摔倒在地。 人这个动物,有时候很理性,有时候却又很感性。 此时威鲁堡村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双方都打红了眼。 总的来看威鲁堡村负伤率高一些,被宁鲁堡村的村民紧紧围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太重的伤。 刘瑶看着心头发慌。 “住手,你们住手!” 刘瑶的喊声,早已经被激动的人群淹没了。 单凭她和郑钧两个人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制止这一场争斗。 幸亏刘瑶之前报了警,很快警笛声在宁鲁堡村乌泱乌泱的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果然比刘瑶的喊叫声,更有用一些。 双方都被突然而来的警报声吓了一跳,热闹非凡的拳打脚踢终于告一段落。 这一场打架事件让为威鲁堡和宁鲁堡村,在县委瞬间挂了号。 县长亲自将张村长和李村长,还有郑钧,甚至刘瑶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瑶觉得一阵阵的憋屈,但是也不敢说什么。 马副县长把张村长,刘瑶和郑钧喊到了副县长办公室。 他脸色铁青的坐在办公桌后,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抬起头对着郑钧和张村长的鼻子骂了出来。 “你们瞧瞧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不光是咱们县委,市委那边都挂了号。” “丢不丢人?两个村子就因为一点水,打成这个样子。连派出所都住满了,这都搞的是什么事儿啊?” 张村长他们几个硬着头皮听着马副县长训人,直到马副县长稍稍告一段落,张村长才小心翼翼抬起头。 “马县长,这件事情有时候也不怪俺村。宁鲁堡村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招呼不打,就把水源给切断了,村里人这才要讨个说法。” “讨说法?”马副县长气的笑得出来:“讨说法就是拿着铁锹,上去把人家月牙泉的口子给豁开?” “这就是你们的讨说法?你们作为村干部,村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提前安顿好,闹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还要讨个说法,我给你个什么说法?” 郑钧刚要说话,被马副县长抬起手挡了下来。 “水的问题我替你们解决,你们村子搞的这个游戏项目,我是比较看好的,为村里头的老百姓谋点福利。” “但是咱们为人处事得讲究点方式方法,我们领导干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把那些事情前前后后考虑周到,怎么还能让自己村民到隔壁村去打架?说出来羞死个先人!” 郑钧和张村长被骂得大气不敢出,刘瑶现在是心急如焚。 旅游项目刚刚开展,就因为水的问题闹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事情总得解决吧。 “马副县长,您看您啥时候有空?能不能带着我们几个去一趟市里?听说隔壁县,有一个引黄入晋工程,咱能不能分一口水?” 刘瑶把她一直想说的话统统说了出来,马副县长陷入了沉思中。 他吸了口烟,缓缓道:“你这个丫头,脑子还挺活泛,倒是打听的很清楚。不错,咱们隔壁县确实有一个引黄入晋的工程,但是引黄入晋有一个条件。” 刘遥忙抬起头问道:“需要什么条件?咱们村尽量满足。” 马副县长现在也很为难,看着刘瑶他们缓缓道:“实话不瞒你们说,今年春旱还真的是挺厉害的。” “宁鲁堡村截水固然不对,但如果把月牙泉的水全部放到你们村发展旅游项目那也不够。” “咱们晋西北确实是存在缺水的这个情况,这样吧,明天你们几个跟着我去一趟市里。” “我也不要这张老脸了,咱们去市长办公室那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引黄入晋项目给咱们哪怕开一个口子也行。” 郑钧和刘瑶缓缓走出马副县长的办公室,马副县长看着张村长道:“你留下来。” 张村长一下子愣在那里,刚才该骂的都骂了,咋?还没骂够? 第78章 权衡利弊 张村长留了下来,佝偻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想要抓起旱烟袋吸几口水烟,忍了忍还是放了下来。 “把你那水烟给我吸几口,”马副县长起身坐在了张村长的身边。 “马县长,”张村长愣了一下,“您这么大领导吸这个?” 马副县长拿过来张村长手中的烟袋,抢过了他的烟锅子。 从袋子里熟练的捏出一点烟丝儿,填充在烟锅的烟头上,点着了,凑到了烟嘴上狠狠吸了一口。 “嗯,还是那个味儿。” “还是咱村的水烟吸起来硬,过瘾。” 张村长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笑意,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我早年去你们村下乡,抽过这个东西,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还有这东西。” 马副县长闭着眼像是在回味烟雾缭绕中的过去缓缓道:“咱们威鲁堡村十几年来还是没啥变化,穷还是那个穷。” “不过幸运的是,遇到这么好的时代,这么能干的一群年轻人,硬生生给你折腾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马副县长又吸了一口水烟道:“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咱们可不敢小瞧了去。” “时代在他们的手中变得越来越好了,这一点咱们得信。” 张村长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当初刘瑶那个女娃娃提出来发展什么旅游业,我还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疯了?” “如今一切都闹腾了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那是个好女娃娃,有责任心,有干劲儿,”马副县长接话道。 他转过脸看向了张村长道:“不管怎么样,年轻人有这股子精气神儿,整个村子有这股子精气神儿,咱们就能办成事儿。” “老张,年轻人们一飞冲天,咱们就得在后面送一程,这才是咱们老家伙们该做的。” 张村长抬起头看着马副县长,顿时心头微微一暖。 他忙道:“那水的问题。” 马副县长缓缓道:“水的问题这事儿不能急,急不来。” “咱们晋西北本来就缺水,各家都要用水,这个得争取一下。” “刚才我已经和老李那个老家伙说,月牙泉的管子帮你们重新修好,但是……” “但是啥?”张村长急眼了,绕来绕去还是不能给水吗? “马副县长,这一次咱们村真的是冤死了,他宁鲁堡村说断管子就断管子,那管子还是县委的人帮忙修的,宁鲁堡村有这个权利断我们村的水吗?” “我们……” “你跟我急眼什么,等我把话说完,”马副县长看着张村长笑骂道。 张村长忙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马副县长,恨不得把马副县长变成一个大水库,带回威鲁堡村。 马副县长吸了口烟道:“老张,今年春旱你也看到了,实在是严重。” “所以月牙泉的水也怕是不够用了。” “总不能让宁鲁堡和威鲁堡的人不吃不喝,不种地,不浇地,给你们威鲁堡村的那个大项目供水吧?” “你们威鲁堡村的利益需要保证,那宁鲁堡村的老百姓就得饿死旱死渴死?一句话,老张,今年的水不够用啊!” 张村长的嘴唇有些哆嗦,看着马副县长道:“那怎么办?我是眼睁睁看着瑶瑶他们这几个孩子,为了威鲁堡的这个事儿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总不能因为水的事情,就让这几个孩子的心血白费吧?” 马副县长道:“怎么能让他们的心血白费?大几百万的工程,怎么可能说白费就白费?水这个事情,我就是拉下了这张老脸,去讨去要,也得给你们解决了。” “我说的是近期可能这事儿办不了,现在晋西北很多地方都缺水,你们村的这个旅游业规模很大,尤其是用水量大。” “现在只能保证你们村种地浇地居民用水,其他的你们村再克服克服!” 张村长知道马副县长已经把话说透说尽了,这事儿他也愁。 谁能想到会遇上春旱,这事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整整一个星期,场馆的维持都是靠着一车车的拉水,村里老百姓省下水,维持场馆的基本需求。 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满足用水,这个月的票已经卖出去了。 下个月的票却只能减一半儿销售,不然连客人的洗漱都成了困难,何况还有园林建造,草坪培植,都需要水。 规模越大需要的水越多,之前还想要在场馆中心修个喷泉,现在也不了了之了。 刘瑶坐在办公室里每天为用水的事情发愁,因为春旱越来越严重,即便是水利局送水的车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来。 郑钧的同学也很为难,全县用水的地方太多了。 刘瑶实在是没办法,打开了手机,找出了蒋宇的电话号码。 这个混蛋,自从那天晚上耍酒疯后,第二天不告而别,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她知道这很尴尬,可现在威鲁堡村旅游项目大股东就是他,遇到困难找他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蒋宇的老爸在市里面也算是风云人物,也许能想到什么办法? 她忍着心头的不得劲儿拨打了蒋宇的手机号,那边却显示的是已关机。 刘瑶不可思议的又重新拨打了过去,还是已关机。 “玩儿消失呢?” 刘瑶咬着牙紧紧攥着手机,她最痛恨的是这个家伙总是任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且将工作和现实感情问题混为一谈,如果威鲁堡村的这个场馆残了,赚不了钱,意味着蒋宇那五百万加上一百万的广告费,基本血亏。 果然是土豪,甩手掌柜做的不错。 刘瑶打开了微信,想要给那个家伙留言,发现居然被拉黑了。 “混蛋!”刘瑶一阵阵的委屈。 那天晚上,他耍酒疯那样对待她,她都没说什么,他居然还拉黑她? “瑶瑶,”郑钧疾步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刘瑶忙站起来迎了过去:“怎么样?马副县长怎么说?市委那边怎么说?” 本来刘瑶也想跟着郑钧和张村长一起去市委,后来马副县长的意思是去一个就行。 去的人多了,感觉给市委领导像是要闹事儿似的。 今天好不容易市委书记有一刻钟的时间,能听听威鲁堡村的水的问题。 这还是马副县长拉下老脸,软磨硬泡了市委秘书长一个星期,才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第79章 内鬼 “怎么样了?”刘瑶忙看向了郑钧。 郑钧缓缓摇了摇头,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情绪有些低落。 刘瑶心里咯噔一下,忙看向了郑钧道:“是不是……” 郑钧叹了口气道:“估计不行,隔壁县的引黄入晋工程,是因为隔壁县城要建一个中石化的焦煤项目,还有一个汽车配修厂,还有几个附属的厂子。” “也就是要形成一个工业园区,大的项目,才能把水引进来。” “咱们这个小村子,就一个旅游项目,远远达不到引黄入晋引水进来的规模。” 刘瑶缓缓坐了下来,低声呢喃道:“可是咱们太需要水了,发家致富,青山绿水,没有水怎么活?” “况且都已经开发成这个样子了,难道就这么荒废了吗?” 郑钧抬起手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别担心,咱们慢慢想法子。” “实在不行,我们再筹点钱买拉水的车,咱们就从城里拉水也行。” 刘瑶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突然办公室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小陈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刘总!刘总!”小陈脸上的血色都退干净了,神情慌乱到了极点。 “怎么了?”刘瑶忙站了起来。 小陈比划着手支支吾吾道:“刘总,不好了,出事儿!” “刚才场馆里的客人在游戏场里被电子枪打伤了,伤了眼睛,还有几个客人是伤了手和脸。” “你说什么?”刘瑶一下子懵了都。 他们之前开董事会的时候,都已经商量好了,场馆里比赛用的玩具枪绝对不能用容易造成损伤的胶皮子玩具枪。 他们买的这一套枪械设备是普通玩具枪的近乎五六倍的价格。 而且他们用的玩具枪都是感应设备,用光线感应,怎么可能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刘瑶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跟着小陈急匆匆去了场馆。 这一次场馆门口更是闹哄哄的厉害,聚集了一堆要求退票的客人。 “退票!退票!” “我们是来玩儿的,不是来玩儿命的!” “你们的安全措施这么差劲儿,还开的什么馆?” “之前不能每天洗澡也就算了,现在连命也没有了,你们什么破场馆?” “黑心商人!” “赚的绝户钱吧!” 刘瑶踉踉跄跄朝前走着,耳边是谩骂和攻击。 她整个人像是紧紧绷直了的一根弦,差一点点就要断了。 四周的嘈杂声,攻击声,还有不时有人伸过手想要锤她一拳的咬牙切齿声。 让刘瑶能从中隐隐闻到血腥的味道。 “小陈,分批次办理退票手续。” 刘瑶知道现在出了重大的安全事故,退票都是轻的,客人这一次可能真的留不住了。 “哎,”小陈声音都发着颤。 刘瑶走到了场馆里,里面也是乱成了一团。 郑钧忙组织人员疏导那些骂骂咧咧的玩家,安抚那些惊慌失措的人。 “郑钧,你帮我叫救护车!”刘瑶蹲在了受伤的玩家身边。 受伤的玩家捂着眼睛,血不停的流了下来,惊恐的尖叫着,是个女孩子。 身边还有她的同伴,惊慌失措的捂着手和脸,上面都有伤口。 另几个拿着枪的玩家,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嘴巴吓得哆嗦。 “我没有……真的对不起……谁知道这枪打出去……” “枪给我看看,”刘瑶拿过了那个闯了祸,吓得不停发抖的小姑娘手里的枪。 枪的外形和他们之前买回来的那一批高端电子感应枪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只要细心查看,就是改装后的橡皮子弹枪。 这种枪比电子枪便宜太多了。 刘瑶脸色阴沉了下来,走到另一侧捡起来地面上被玩家丢下来的枪,同样有几把显然另外改造过的橡皮子弹的枪混在了里面。 刘瑶的一颗心沉了下来,真的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这些枪一定是有人混进来的,可到底是谁?为什么什么做?大概就是为了赚那些差价儿和利润吧? 橡胶子弹枪和电子感应枪中间的差价儿差不多有七八百块钱的利润差额。 可就是为了这七八百块的利润差额,有的人居然干这种龌龊事情,这是硬生生把她给坑了。 救护车很快来了威鲁堡,威鲁堡村真人cs游戏场馆出现重大安全事故的事情一下子传开了。 甚至有好事者把这个消息发布到了网上,很快事情持续发酵。 威鲁堡村因为之前狙爷的那场直播,积累起来的人气几乎翻倍。 可这一次的人气不怎么光彩,毕竟背的是骂名,黑粉多如牛毛。 救护车把受伤的游客带去了医院,很快警察找到了刘瑶。 “谁是威鲁堡真人cs游戏场馆的法人代表?”两个民警走进了刘瑶的办公室。 刘瑶缓缓站了起来,一边的郑钧抢上一步道:“警察同志,我是威鲁堡村的村官,我要不跟你们走一趟。” 那两个警察问道:“你是法人代表吗?” “我……我不是,”郑钧现在心急如焚,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很可能最低也要追究民事责任。 两个警察冷冷道:“不是,你起什么哄?谁是法人代表?” “我是,”刘瑶从郑钧背后走了出来。 “瑶瑶,”郑钧简直要疯了。 警察们看着刘瑶道:“你们场所涉及重大违法违规行为,你跟我们走一趟,请配合我们调查。” 刘瑶点了点头,知道这事儿怕是难免这一遭。 她刚跟着警察走出了办公楼,四周却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带她走啊!” “她是好人啊!”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带人走?” 警察微微一愣,转过身看了刘瑶一眼。 年纪不大,人缘挺好的。 刘瑶低着头也不敢看四周的老百姓,忙忙碌碌这半年多,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 她低着头上了警车,四周那些村民的恳求声越来越大了些。 可这就是社会规则,不论什么出了什么样的岔子,规则就是规则。 刘瑶坐在了警车里,看着沿途渐渐嫩绿的胡杨林在她的身后缓缓掠过。 就像是一出子荒诞剧,不知道是落幕还是新的开始。 第80章 投案自首 刘瑶被警局传唤调查的四十八小时,是刘瑶这一生最难熬的时刻。 配合警察调查,回答各种问题,直到她被带出了警局。 负责办案的警察看着憔悴不堪的刘瑶,看了一下卷宗道:“你没事了,已经有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了。” 刘瑶一下子愣怔在那里,投案自首? 到底是谁投案自首的?是谁将劣质玩具枪参合进来坑她的? 刘瑶面前的警察看着她道:“刑事责任不用你负了,不过相关的民事责任,还有一些赔偿这个你得负责。” 刘瑶脑子显得有些昏沉沉的,这两天的时间里,她一直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 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点点光。 面前的警察点着门口道:“你走吧,外面有人来接你。” “谢谢,”刘瑶说话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跌跌撞撞站了起来,朝着警局门口走去。 她刚走到警局门口,一个人忙冲了过来。 郑钧一把抓住刘瑶的胳膊,眼睛都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看着她短短两天的时间,整个人憔悴到这个程度,心疼的厉害。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你付出了,你努力了,上天却活生生将你努力的一切撕碎了给你看。 “瑶瑶,我们回家,”郑钧忙紧紧抓着刘瑶冰冷的手,朝着马路另一侧走了过去。 刘瑶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孤魂野鬼,要不是郑钧牵着她的手,她几乎连步子也迈不出去。 突然迎面停了一辆警车,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人,带着手铐。 那个人今天是被带去指证,刚刚回来。 他和刘瑶正好儿撞了个正着,居然是三婶的儿子刘海柱。 刘瑶一下子明白了,刚才警察说的有人已经主动认罪了。 刘海柱在外面打工,就在一家玩具公司打工。 他说有门路可能会便宜一些,当时胥小仙就让刘海柱帮忙联系上了玩具公司的厂家,以优惠的价格买了二百套电子感应枪设备。 后来没想到狙爷的那个广告效应实在是太好了,客人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显然二百套的游戏设备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刘海柱主动提出采购任务可以交给他做。 这个期间刘瑶他们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也就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刘海柱。 结果正是在这一次,他居然为了一套装备七八百块钱的差价,害惨了整个威鲁堡村。 刘瑶和刘海柱同时停在了那里,刘海柱惊惶羞愧的低下了头,忙擦着刘瑶的肩头而过。 刘瑶心情复杂继续朝前走去。 她刚回到了村口就愣怔住了,只见村口满满站着的都是人。 即便是一直看不上刘瑶的张桂梅也站在那颗老树下定定看着她。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的厉害,小陈迎了过来絮絮叨叨说着场馆里的后续处理。 ‘’瑶瑶姐,客人们都走光了,场馆现在被安监局用封条封住了。‘’ 刘瑶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张二麻子吸了吸鼻子走了过来,上回打架他又被弄进去坐了几天。 那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可对于眼前这个瘦弱的姑娘,可能就是一种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煎熬。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那个傻乎乎被他差点儿骗了钱的姑娘,会给他们这些人带来这么大的触动。 张二麻子脚下的步子挪了过去,挡在了刘瑶的面前,唇角动了动愣是说不出话来。 刘瑶点了点头,本来想说点儿什么,这一刻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这个创业创的真好,直接创进局子里了。 是不是老天都在惩罚她,觉得她有些自不量力了? 自己看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与活? 可是看着面前站在左右两侧欢迎她回来的村民,老的小的,男人和女人。 刘瑶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如果重活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扑到威鲁堡苍茫的荒原上,和古老的神祗对话。 她会告诉过往和未来,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穷一辈子? 刘瑶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是坚定,感觉自己又能抗一会儿。 有全婶抹着泪,哭的不能自已。 感觉被抓起来的是她。 ‘‘瑶瑶,婶子这心里不好受啊!’’ 有全婶紧紧抓着刘瑶的胳膊,哭了出来。 ‘‘咱们穷人家办点儿事儿,咋这么难呐?’’ 刘瑶拍了拍有全婶的肩膀,现在她说不出什么来。 一颗心被堵死了,堵得难受。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走过来相互扶着的一对儿夫妻。 正是刘三两口子,三婶和刘三叔。 两个人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几岁,两鬓都白了几分。 刘三腿有些残疾,看着刘瑶过来忙疾走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忙被三婶扶住。 刘三哭的老泪纵横,紧紧抓着刘瑶的胳膊:“我知道我们家那个混小子不是个东西。” ‘‘他在大城市打工,大城市房价高,到现在没有女朋友。’’ ‘‘别说人家城市里,咱们村儿娶个媳妇也得在城里买套房。’’ 刘三叔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是真没想到那小子犯浑,居然想出了这么个歪主意,给把游戏道具换了,造成了今天这么大的乱子。” 一边的张二麻子高声骂道:“你还有脸说出来?咱们村多少人的心血全被他一个人毁了,他就是差那千八百的钱吗?那点钱能娶媳妇还是咋地?” 刘三叔的头低的更厉害了一些,他们老两口儿也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为了几个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后来看到刘瑶被抓起来后,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逼着儿子去自首。 三婶抹着泪哭的不成体统,刘瑶叹了口气。 ‘‘三婶,你先回去替我好好照顾姥姥,刘海柱的事儿看警察那边怎么办,人这一辈子总得需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这事儿谁也帮不了他。’’ 三婶一听刘瑶还用她照顾自己姥姥,顿时心头更加难受了许多。 她的儿子把人家害的什么惨,那小兔崽子做个几年牢也还不了这份儿亏欠。 刘瑶实在是有些累了,从村民中间走了过去,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第81章 相拥而泣 刘瑶朝着后山缓缓走了过去,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郑钧,忙紧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后山的西侧面此时已经盖起了场馆,东面完美的保留了古长城的遗址。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赤色。 像是一团烈火从西面的天际间缓缓燃烧了起来,红色炙热却又暗藏着隐隐而来的夜色。 之前刘瑶在这里修场馆的时候,很注意保护古长城的遗址,四周修了护栏,登上古长城的通道都修建专门的步道。 刘瑶沿着步道缓缓爬上了古长城的一个烽火台的遗址,她缓缓坐了下来。 山野的风更加冷冽了一些,山脚下是威鲁堡那条几乎干涸的河,如果还能称其为河的话。 山坡上的草渐渐带着几分绿意,晋西北的草地绿的慢一些,依然带着几分荒凉的颜色。 刘瑶缓缓闭上了眼睛,站在了烽火台的最边缘,看向了下面的风景。 她大口呼吸着塞外狂野的风,就像是她自己经历过的这些风雨一样。 “瑶瑶,不要!”郑钧看着刘瑶的脸色不对劲儿,一直跟在刘瑶的身后。 此时看着她站在了烽火台的边缘,居然是要跳下去的感觉,狠狠吓了一跳,忙冲了过去。 刘瑶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要看看山景,听听耳边的亘古不变的风,不想被身后冲过来的郑钧一下子拦腰抱住。 她倒是被郑钧这一下子吓得够呛,脚下的步子猛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此时稳稳落在了郑钧的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刘瑶那一瞬间安宁了下来。 “瑶瑶,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再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刘瑶一愣,苦笑了出来。 “我没有想不开啊,”刘瑶抬起头看着郑钧。 郑钧此时和刘瑶两个人摔倒在了一起,两个人都半跪在了长城烽火台的土台子上。 郑钧被刘瑶眼底的哀伤狠狠刺痛了,心头的悲伤再也难以压制。 “瑶瑶,你别这样好吗?哭出来,行不行?” “你这样我看着心疼,只要哭出来就行,人有时候软弱一些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刘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忘记了自己还有哭的功能? 她从小相当于被父母抛弃放养的,从小她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有的女孩子的眼泪是没有丝毫价值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失去了哭泣的功能。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遇到事情后,就去解决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哭泣示弱这样一个选择。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用他特有的温柔善良,一点点攻破了他的心房。 他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去居然还有哭泣这个词儿。 也许人在遇到能让她哭泣的人,才会示弱吧? 她一直罩在外面的冰冷坚硬的壳子,被郑钧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变成了碎片。 “哭出来吧,会好受一些,”郑钧高大的身体缓缓弯曲了下来,额头抵在了刘瑶的额头上。 他的话就是一枚催泪弹。 刘瑶放声大哭了出来。 哭声缭绕在古长城的上空,和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夜色,让一切显得那么悲伤却又能打动人的内心。 夕阳笼罩下的古长城,烽火台上相拥而泣的恋人,古老悠远的天际。 这一幕被一个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游客,用他学摄影的单反相机拍了下来。 摄影师背着相机刚走下了步道,突然迎面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青年迎面走了过来。 摄影师微微一愣,迎面走来的这个年轻男人,脸色很冷冽,神情严峻。 身上一看就带着那种二代们才有的狂妄和冷傲。 摄影师不禁多看了几眼,却被蒋宇狠狠瞪了一眼,摄影师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能走多远走多远。 蒋宇自从上一次借着酒劲儿想要强吻刘瑶,结果被刘瑶又狠狠给了一耳光。 他顿时觉得自己脸面尽失,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待在人家身边算什么事儿。 他一直以为刘瑶是他人生中很特殊的榴莲怪味儿蜜糖,后来才发现那是他中了刘瑶的毒。 而且这个毒无解,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蒋宇随后换了手机号,断了和刘瑶的一切联系,躲到了三亚度假去了。 每天海景房,辣妹,游艇,碧海蓝天,数不尽的轰趴。 但是不管这么狂欢,心头总有些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块儿。 这一块儿,不管用什么都补不上,哪怕用女娲娘娘的五彩石来补也无济于事。 他知道自己心口缺了的那一块儿就是那个土里土气,举止粗鲁,喜欢扇他的死女人。 他觉得自己身边这么多美女,再坚持坚持就把她给忘了,直到黄毛告诉他一个震惊异常的消息。 威鲁堡因为水的问题还有出了一些内鬼,玩具枪里混杂着假冒伪劣产品,出了重大安全事故。 责任人刘瑶被抓了起来。 这个消息让蒋宇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威鲁堡村真人cs吃鸡游戏的大股东。 她在那个地方受苦,他自己却在这里享乐。 强烈的对比,让蒋宇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忙买了时间最快的飞机票回到了云城,随后带着自己的那些法律助理,亲自开车直奔威鲁堡。 没想到他千里跋涉,赶过来救场,老天爷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个? 蒋宇气喘吁吁爬上了长城烽火台遗址,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烽火台上,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蒋宇脚下的步子定了定,缓缓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挪了下来,脚下的步子沉重的厉害。 ‘‘蒋少?’’黄毛石文涛也跟着过来了,看着自己表哥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怎么现在这么快就下来了,表情有点点的灰败? ‘‘表哥,刘姐不在上面吗?我问了村里人了,都说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我们回去吧,’’蒋宇好半天才把心头的那一点点的痛楚镇压了下去。 ‘‘啊?回去?我们不是……’’石文涛都有些懵了。 ‘‘让你回去就回去,废什么话儿?’’蒋宇没好气的冲石文涛低吼道,随后看向了身后跟过来的几个财务部的人。 ‘‘你们好好给我打这个官司,还是我们责任我们负起来,但是也不能让那些人狮子大开口,什么不厚道要求都提出来。’’ 第82章 择偶标准 蒋宇的表弟实在理解不了自己表哥的脑回路,这是个啥意思啊? 人都来了,怎么不上去见一见? 之前他来威鲁堡村的时候,那个心急火燎的样子难道是装出来的吗? “表哥?” “闭嘴!回市区!”蒋宇几乎是带着仓皇逃走的架势。 刘瑶在苍茫的古长城的烽火台上,哭也哭了,喊也喊了,发泄了心头的郁闷后。 被郑钧牵着手从烽火台上缓缓拾级而下。 也许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感情总是容易被攻破吧? 刘瑶现在被郑钧牵着手,默认了郑钧对她的好。 郑钧的一颗心像是擂鼓一样,咚咚的响动个不停。 即便是他的呼吸也稍稍沉重了起来,总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辜负了这个女孩子托付给他的一往情深。 “瑶瑶,”一路上两个人沉默着紧紧牵着手,走在了塞外深深浅浅的山野小路上。 郑钧率先打破了沉默,抬起头看着刘瑶。 她精致好看的脸被渐渐晕染上来的月色浸润的更加皎洁了几分。 郑钧狠狠吸了口气看着刘瑶道:“等这边的事情忙过后,我想……” 他顿了顿话头看着刘瑶道:“我想说的是,你以后的人生能不能我们一起负责。” “我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关键是我会搞卫生,会做饭。” “以后我绝对不会是那种躺在沙发上,等着老婆伺候的人,我心疼你,就会心疼你的一切不容易。” 刘瑶心头一阵阵的感动,像是被什么满满填充了自己的内心。 她心头的压抑稍稍缓解了几分,毕竟上帝是公平的。 他关上你的一扇门,必然会帮你打开一扇窗。 刘瑶在威鲁堡创业的这些日子,大概收获最大的就是身边的这个人。 郑钧滔滔不绝推销着自己,看着刘瑶一个劲儿不说话,终于焦虑的看着她道:“我这个人啥也好,就是有一个不好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看向了刘瑶抿了抿唇缓缓道:“那就是有一点,我可能不富裕,不如蒋宇那么有钱,以后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安安稳稳的小康生活我还是能办到的。” 郑钧提到蒋宇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自从上一次蒋宇和他们不告而别,郑钧和刘瑶都很注意避免提到蒋宇。 可是他们之间好像越不过那个人。 刘瑶定了定神看着郑钧道:“每个人择偶的标准不一样。” “恰好在我这里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觉得三观和人品更重要。” 郑钧眼底掠过一丝欣喜,握着刘瑶的手更紧了一些。 刘瑶和郑钧牵着手从土坡上走下来,两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即便是到来的黑夜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郑钧将刘瑶直接送回到刘瑶姥姥家,他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刘瑶打开了姥姥家院子的大门,看到三婶正在帮刘瑶姥姥清洗衣服。 三婶听到了推门声忙转过身,一看是刘瑶回来了,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自从自己儿子把人家害到了这种程度,三婶总觉得自己亏欠着刘瑶实在是太多。 她几乎比之前更加勤快了几分,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内心稍稍好受一些。 “瑶瑶,回来了?”三婶擦了擦手径直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勉强。 刘瑶现在看着她也难受,可刘海柱的错误跟他的父母能有什么直接关系。 她冲三婶点了点头。 “我给你煮了几颗鸡蛋,对了还烙了饼子,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我给你去取。” 三婶在院子里团团转,不知道该是先做哪一件事情。 刘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稍稍有些白了的头发,还有极力讨好的小心翼翼的表情,顿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得慌。 “三婶,你是你,海柱是海柱。” “况且我听郑钧说那个伤着眼睛的客人,现在已经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 “没有失明,就是导致视力下降了,这个需要做民事赔偿,这点儿钱你和三叔得出点血花点钱了。” “其余的都还在正常可控范围内,海柱即便是被判刑,顶多一年多就出来了。” “如果表现好,可能会有缓刑,但是他终究犯了错,该付出的代价还是要交点学费的。” 三婶已经是泣不成声,自己孩子也是糊涂,没想到一把玩具枪会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三婶捂着唇呜呜咽咽的哭道:“这个混小子一时间糊涂,办出了这种龌龊事情。” “婶子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对不起村子里的人,更对不起你。” 刘瑶苦笑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按照发生后的来办。” 她现在累到了极点,啥话也不想说,看着三婶道:“三婶,你对我姥姥的好我看在心里,你以后也别想东想西的,我们原本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过人活一世,总得为自己人生中吃的亏交点儿学费,还是希望三婶能好好劝劝海柱。” “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这钱还是自己踏踏实实赚着花,才能花的心安理得。” 三婶摸着眼泪点了点头,之前刘瑶正是因为看在她和海柱他爸的面子上。 加上海柱自己和玩具厂有些关系,又是威鲁堡村的人,这才将玩具枪采购的事情交给了自己儿子海柱管。 如今人家已经做到了仁尽义至,她还能说些什么? 三婶看着刘瑶要回房间里休息忙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看着刘瑶道:“瑶瑶,你刚才没看到蒋少吗?” “蒋少?”刘瑶一下子愣怔在那里。 三婶忙道:“刚才蒋少开着车带着一车的人来看你了,我说你去了……去了后山。” 刘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忙走到了院子外面,除了黑漆漆的夜色,还有晋西北呼啸而过的风,外面的街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刘瑶的母亲张招娣打来的。 刘瑶忙接了起来。 “妈?您怎么给我打电话来?” “瑶瑶,你爸爸不行了,你快来省城一趟,第三肿瘤医院,快来!” 刘瑶顿时脑子嗡的一声。 第83章 主动 刘瑶感觉浑身都被凉水浸透了一样。 虽然对那个父亲实在是没有特别的感情,可血缘上很奇怪的东西,在刘瑶的血管里不停地跳跃着。 那些无数从血脉中生出来的关于亲情的因子,在刘瑶的脑海中不停地叫着,喊着。 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去看看他。 刘瑶脚下的步子朝着院子的门口冲了出去。 刘瑶的这个样子将院子里洗衣服的三婶狠狠吓了一跳,这个丫头是不是疯了? “瑶瑶!瑶瑶!你这么晚了去哪儿啊这是?” 刘瑶被三婶吼了一声,开始回了一点点的魂儿,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她的那些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还有她的笔记本电脑收了起来,装在了一个之前带过来的行礼箱子里。 三婶忙跟了进来,看着刘瑶这个样子更是着急了几分。 “瑶瑶,你这是要出远门吗?把婶子给你煮的鸡蛋带上。” 刘瑶忙道:“不要了,婶子。” “这几天你帮我好好照顾我姥姥,我得去一趟省城,我爸不行了。” “啥?”三婶脸色一变,看着这个孩子愧疚和同情交替填满了内心,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姑娘,才能让她能好受一些。 怎么这么多倒霉的事情,全部落在了这个姑娘的身上,一出子接着一出子的? 刘瑶收拾好东西冲进了夜色中,身后跟过来的三婶子将煮好的鸡蛋塞进了她的拉杆箱里,看着她道:“让你三叔送送你,你一个女孩子,婶子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进城,你帮我照顾好我姥姥。” 刘瑶走到了院墙外停着的汽车边,开着车径直去了郑钧的家。 她刚给郑钧打了个电话,郑钧看起来刚刚躺下不久,在刘瑶一个电话的召唤下,已经穿好了一身运动服等在了路边。 “瑶瑶,发生了什么事情?”郑钧看着刘瑶的脸色不对劲儿,刚才她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就听得有些肝儿颤。 刘瑶只有在郑钧的面前才流露出了她身为女孩子的脆弱和无助,她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嘴唇哆嗦着。 郑钧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到了怀中,紧紧抱着她。 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给她无尽的力量,让她拿过来对抗一切。 “瑶瑶,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太难过,咱们有什么,一起来面对和解决。” 郑钧的声音很好听,总能从中听到一点点的魔力,还能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了一丝丝的勇气来。 “我爸居然住在省城的医院里,我一直以为他住在温州那边,不愿意回来看我和妈妈一眼。” “没想到他居然就在省城,距离我更近了一步,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辈子都没有给过我什么温暖和亲情,现在快不行了,一点点的靠近我想要干什么?让我用余生对他生出愧疚之心吗?” 郑钧愣怔了一下,顿时心头明白了过来。 该不是瑶瑶爸爸的癌症病情恶化了吧? “我陪你去一趟省城!”郑钧紧紧掐着刘瑶的肩头,垂首定定看着她道:“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收拾一下。” “记着,瑶瑶,天塌下来,我和你一起扛着。” 刘瑶抬头看向了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孩子,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温暖的人。 她瞬间觉得那些一寸寸流失的勇气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绝望和阴霾被眼前的阳光驱散。 是的,有的人活着活着就能活成一道光,刺穿所有的阴戾。 “郑钧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这几天得去一趟省城,可能待的时间还有些长。” “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走,你走了,老村长岁数大了。” “现在咱们村的事儿实在是太多,水的问题,场馆什么时候能解封的问题,还有赔偿款之类的官司,张村长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郑钧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现在只想陪在她的身边,替她遮风挡雨。 刘瑶的家庭很复杂,这一次去海城说不定还要面对他父亲的重组家庭,那个能做小三理直气壮抢走恩人老公的女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不知道刘瑶还要面对些什么,可刘瑶嘴里说出来的这些威鲁堡村的问题,也真真实实存在。 郑钧的脸色不太好看,心里难受的利害。 他自从来到这里做了威鲁堡的村官,感觉连自己的身体,带着自己的灵魂都被卖到了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的办法挣脱,这宛若成了他的宿命。 刘瑶抬起头看着郑钧道:“别着急,我也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这里是我的根,也是我的半条命,我去省城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全靠着你和张村长帮我续命了。” 郑钧知道这个丫头倔强得很,不禁点了点头。 “那好,你有什么事儿随时联络我,”郑钧揉了揉刘瑶的头发,将她运动衫领口的拉链拉了上来,弯下腰轻轻抱了抱她。 “这些钱你拿着,”郑钧塞了一卷现金到刘瑶的口袋里。 他老早想这么做了,这是他这个月的下乡补助,县委财政刚发了下来。 他以后就打算,如果和刘瑶能成了,确定了关系,以后每个月发工资,他就去自动取款机换成了现金,拿回去让刘瑶数着玩儿。 他要无限制的宠着她。 可之前和她的关系不明确,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今天傍晚时分,在古长城的烽火台子上,他们两个人就那么下意识的在一片凄风苦雨中走到了一起。 他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无限宠爱她,以个人的名义帮她遮风挡雨的机会。 这机会让他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我不要,你给我钱干嘛?况且现在都是电子支付!”刘瑶忙要将郑钧塞进她衣兜里的钱掏出去。 郑钧按住了她的胳膊,认真的看着她道:“当我是你男朋友,就把钱装好。” “出门在外,现金也带一点儿,万一用得着。” 刘瑶看着郑钧那张俊朗温柔的脸,心头五味杂陈,突然踮起了脚尖抱住了郑钧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这个吻转瞬即逝,快如闪电,让郑钧整个人都懵了的。 他顿时傻眼了。 即便是今天傍晚刚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可他也没有亵渎她的丝毫意思,他只是小心翼翼抱着她,让她垫着自己的肩膀哭个够。 可现在走出了第二步,居然还是她先主动的。 郑钧都傻了。 刘瑶忙上了车,冲他摆了摆手开着车冲进了夜色中。 许久郑钧才反应过来,追着车子边跑边喊。 “瑶瑶!不要疲劳驾驶!开车走高速长途记得嚼点儿口香糖之类的,最好是在服务站休息一会儿接着走!” “瑶瑶!你听明白了吗?我爱你!你听明白了吗?” 夜色越来越深,巷子口看到这一切的张桂梅暗自笑了笑,随后对着黑漆漆的夜空低声道:“老头子,怕是我得给儿子筹备娶媳妇儿的钱喽,我也要抱小孙子喽!你就在天上看着吧你!” 第84章 弥留之际 刘瑶开着车,一路上嘴巴里含着薄荷糖,清凉的薄荷味道一阵阵冲上了她的脑门儿。 她听了郑钧的话,也没敢连着开几个小时高速车,每次到服务区就停下了休息一个小时。 睡是睡不着的,脑子里乱纷纷的。 各种各样的头绪就像是一根根的钢丝,将她的脑袋缠绕着,将她的脑浆缠成了一团团的乱麻。 刘瑶每次都仰起头靠着椅背,强行让自己能小憩一个小时。 当她连夜跑了九百里,几乎贯穿了大半个省份,终于在凌晨五点多,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来到了省城的肿瘤专科医院。 按照母亲张招娣发来的定位,刘瑶将车开到了停车场,最后在停车场门口见到了脸色憔悴的张招娣。 这一次她身边没有跟着那个比他年轻了快二十岁的李叔叔,现在刘瑶也没有功夫问不相干的人。 张招娣的声音哑得厉害,她看着刘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着刘瑶的手。 “你爸爸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现在医生说所有的干预都用不上了,管子也撤掉了,就是为了让病人走的体面一些……呜呜呜……我也没想到他发作的这么快!” “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被我痛骂了一顿,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 看着张招娣那一瞬间的崩溃,看着她毫无精致可言的妆容。 穿着一件运动服,是一个真正年老憔悴的老太太,眼皮耷拉着,因为哭过了太多次,眼睛都是红肿的。 那一瞬间,刘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母亲傲娇了一辈子,喜欢了一辈子的小鲜肉,其实心里最爱的还是刘天明。 不管是她为了他两地分居,为了他生儿育女,为了他不断的提升自己。 哪怕是在刘天明出轨的时候,将他的脸抓破,喊他是老流氓,在他的单位搞臭他,逼得他去了南方。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爱他的。 爱是他,恨也是他的,刘天明不想要也不可以。 刘瑶紧紧抱了抱自己可怜又可悲的母亲,低声安慰道:“带我去看看爸爸!” 张招娣儿这才想起来什么,忙抓着刘瑶朝着病房赶了过去。 刘天明住着的是单人病房,在第十一层。 她刚随着母亲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一个打扮很入时的少妇坐在了病床前,身边还有两个孩子。 大女儿看那个样子像是在读中学的年纪,长得很漂亮,可一看身上就晕染出了一股浓烈的叛逆味道。 她脸上有哀伤,也有恐慌,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看到人之将死的好奇和激动。 另一边坐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试图想要爬在刘天明的身上,被少妇不耐烦拽了下来。 这三个人看到刘瑶后都是微微一愣,当年他们三个人绮丽的三角恋,背叛和绝望。 所有这一切的受害者都是刘瑶,少妇第一次见到了刘天明前妻生的女儿,难免有点儿惊讶还有点点警惕。 她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刘天明的胳膊,像是担心刘瑶抢走她的丈夫,不,更准确的是她丈夫留下来的巨额遗产。 刘天明死之前已经公证了遗嘱,到现在她不知道遗嘱是什么样的。 张招娣将刘瑶拉坐在了刘天明另一侧的位置上,也不看坐着的那个少妇,轻轻凑到了刘天明的耳朵边。 “老刘,你女儿回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她!” 躺在病床上的刘天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刘瑶惊恐的发现,刘天明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浑身瘦得脱了皮变了形,两边的脸颊深陷,眼眶很突兀的凸显了出来,汪着两轮无神的眼睛。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只是打着氧气,头缓缓转向了刘瑶,无神的眼睛终于掠过一抹光。 回光返照的迹象很明显。 他想要抬起手摸一摸自己女儿的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 他根本不敢奢望女儿能在他弥留之际,赶回来看他,这真的是一种奢望。 可她来了,刘天明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他挣扎着抬起了皮包骨的手想要抚一下刘瑶的脸颊,突然这道无力瘦弱的手还被另一侧的少妇截胡了。 “老刘啊!梦梦才三岁,你就这么忍心丢下他不管吗?” “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你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你倒是留了个什么遗嘱?你倒是说话啊!!” 刘瑶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身边这个到这种时候还在争财产的女人,人都快死了,就不能安安静静的死? 张招娣点着少妇的鼻子骂了出来:“徐美丽,你算个什么东西!” “人都快死了!你吵什么吵?” “你当初故意给老刘设套,让他往里钻,最后是老娘成全你,才有了你的今天!凭你也配来这里送老刘一程?你恶心不恶心?” “张招娣,是你自己没本事看不住男人,你男人才睡到了我的床上!” “够了!都滚出去!!”刘瑶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到了极致,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隔着刘天明争吵的两个女人。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徐美丽冷冷笑了出来。 “我爸遗嘱里的钱我一分也不要!”刘瑶冷冷看向了徐美丽。 徐美丽顿时一愣,许久才看出了刘瑶眼底的认真,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瑶瑶,你疯了?你爸爸和我说了,一半儿家产留给你,那可是快几千万的资产了。” 张招娣都被刘瑶的话吓傻了。 “你也滚出去!”刘瑶不客气的瞪了张招娣一眼。 张招娣定了定神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楼道里又传出来一阵阵的吵闹声。 刘瑶同父异母的妹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冲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冷冷笑道:“有钱不拿是傻子!你可真行!” 她早就在这死亡气息浓厚的房间里呆够了,不过这个女孩子也被刘天明和徐美丽养废了,后来练小号生儿子也可能是为了弥补什么。 她的弟弟被自己亲姐姐粗暴的抱出了房间。 刘瑶觉得耳边终于清静了几分。 她缓缓握住了刘天明的手,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突然很同情他。 一辈子不管开厂子,做企业多么有成就,最后毁在了女人手上,图什么? 第85章 去世 刘天明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他张着嘴凑到了刘瑶的面前,刘瑶低下头俯身到刘天明的嘴巴边。 “爸,你想说什么?” “瑶瑶……” 刘天明抬起手死死抓着刘瑶的胳膊,最后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病房的门打开,刘瑶走了出来,走廊里的争吵已经结束了。 徐美丽和张招娣都说不出话来,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徐美丽满脸的冷漠,张招娣却捂着脸大哭了出来。 “他走了,”刘瑶看着这两个交织着太多恩怨情仇的女人。 两个女人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即便是另一边带着弟弟站着的那个冷傲的少女,听到这个消息也傻了。 随后所有人冲进了病房里,哭声,纷乱的脚步声,各种乱哄哄的声音,和着医院里独特的消毒水的气味。 像是滔天的巨浪,一浪接着一浪朝着刘瑶打了过来。 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刚走到住院部门口。 似乎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一阵眩晕,猛的朝前载倒了下来。 “喂!小心!” “这是谁?来人啊!” 刘瑶这一场病,病来如山倒。 直接在住院部躺下了,张招娣终于担负起了一个母亲该尽到的责任。 在病床边照顾了自己的女儿两天,第三天头病房里急匆匆走进来了一个眉眼长的分外好看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个头很高,五官俊朗,给人感觉很和善,让人如沐春风的舒服。 上一回张招娣儿回威鲁堡村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孩子。 可现在他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透着心疼。 张招娣眼睛没瞎,一下子看出来这个小伙子对于自己女儿来说,是不一样的人。 “阿姨好,我是小张,来看看瑶瑶,”郑钧之前打电话给刘瑶,连着打了十几个都不接。 他就觉得不太妙,直到第二天的电话被张招娣接通,告诉了她刘瑶病倒了的事情。 那一瞬间,什么威鲁堡村,什么水的问题,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 郑钧都不管了,他忙打了顺风车,直接花了几百块车费来到了省城。 看到躺在医院病床上打着点滴的刘瑶,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心慌至极。 “瑶瑶!”郑钧冲张招娣礼貌的点了点头,忙提着买好的水果走到了刘瑶的病床前。 刘瑶感觉像是在黑暗中游荡了很久,突然看到了一束光。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郑钧轻轻扶着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怎么回事儿?一下子病成了这个样子?” 刘瑶之前怕他知道自己这边病倒的事情,耽搁了他工作,结果还是被郑钧知道了她生病入院的消息。 “没事儿,医生说劳累过度,打几天葡萄糖就行。” 郑钧点了点头,随手脱了外套,开始麻利的在病房里忙碌了起来。 打水,泡水果,去医院食堂打饭,取药…… 一边站着的张招娣儿渐渐瞪大了眼睛,不得不说郑钧伺候自己女儿,感觉比她这个当妈的还要细心服帖。 张招娣儿讪讪的离开了病房,缓缓走在了病房外面的走廊里。 心里头微微有些空落落的,总感觉自己不被女儿需要了,而且这一部分空白被另一个混小子填补的满满当当的。 她心头一阵阵的酸楚,从小就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女儿。 现在有一个人代替了她的位置,她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张招娣儿像是个傻子一样,在长长的走廊里,走着哭着笑着…… 四周的人诧异的看着这个女人发傻,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 这世上有两个地方总是会令人疯癫不堪的,一个是医院,一个是法院。 在这里疯癫的人太多人了,每个人都不在乎别人的喜怒哀乐。 刘天明的葬礼七天后在殡仪馆进行,他生前就在省城买了一块儿墓地。 十几年前带着徐美丽千里跋涉去了温州终于闯出来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了小老板,赚了一些钱。 十几年后,他却将墓地买回到了家乡。 刘天明小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母亲生他的时候大出血死了,父亲后来得了癌症也死了。 他从小都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紧接着爷爷奶奶相继病逝,刘天明安葬了自己的亲人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可联系的亲朋了。 姥姥那边的人嫌弃他是个累赘,也不愿意搭理他,后来他有钱了,发达了,那些人也还算要点儿脸,没和刘天明联系。 此时能送他一程的只有两任妻子,还有自己留下来的三个孩子。 他的遗嘱最后也被生前指定的律师公布了出来,所有个人财产分成了四部分,三部分主要财产三个孩子一人占一份儿。 剩下的一份儿给徐美丽和张招娣儿平分。 徐美丽为此大闹了一场,可架不住老刘找的律师素质很是过硬,愣是没给徐美丽闹出水花来。 她后来转而说刘瑶曾经说过放弃她的那一部分遗产,被刘瑶身边的郑钧怼了回去。 “人贵有自知之明!” “无耻是无耻的对手,只有以更无耻才能对待那些真正无耻的人。” “当年刘瑶妈妈资助你的时候,你居然做下这种事情,可见恶心妈妈给恶心开门,你恶心到家了!” “这是个法治社会,相信法律,相信科学!” 这些话到现在都一句句在刘瑶的耳朵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刘瑶实在是佩服得无以复加。 这一天省城郊外的墓园里下起了小雨,葬礼举行得也简单。 除了互相伤害的几个人最后送了刘天明一程后,没有任何的人。 刘瑶跪在了刘天明的墓碑前,墓碑上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没有刻上去。 刘瑶希望刘天明下辈子做个平平淡淡的人就好,就像这墓碑一样朴实无华。 郑钧陪着她来的,同刘瑶一起在墓碑前献了花儿,随后扶着刘瑶离开了墓园。 徐美丽早就恶狠狠的交待了下来,既然张招娣儿要了那么多的遗嘱,以后给墓地洒扫的事情她这个前妻做就行了。 张招娣儿跌跌撞撞走出了墓园,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埋着刘天明的地方。 她没想到这个被她骂了一辈子杀千刀的男人,居然也给她留了钱。 这让张招娣儿分外的难受,如果那个人一直坏下去该多好,她就不必这么想念他了。 第86章 我背着你 刘瑶从墓园里走了出来,沿着外面的林荫小道缓缓踱步。 郑钧小心翼翼陪在了她的身边,看着身边几乎瘦脱了形的刘瑶,缓缓抬起手紧紧牵着刘瑶的手。 “瑶瑶,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节哀。”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比如生老病死,你想开些。” 刘瑶狠狠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着郑钧苦笑了出来:“谢谢。” 郑钧看着刘瑶扬起来的娇俏苍白的脸,还是心头狠狠揪痛,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拥着。 “瑶瑶,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大家都好好的。” 刘瑶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我爸留下来的那些钱,我有个想法,你帮我参谋参谋。” 郑钧一愣,他现在和刘瑶虽然初步确定了恋爱关系,可他的手没那么长,脸皮也没那么厚。 刘瑶爸爸的钱,他参谋个什么劲儿。 他冲刘瑶笑道:“那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就好。” 刘瑶一愣,不禁低头笑了笑,抬起头看向了郑钧。 “你急着避嫌干什么?你既然选择我,愿意接纳我的一切不完美,也得接纳我的钱才行啊。” “怎么花,花到哪儿,咱们得一起商量着办。” 郑钧笑道:“好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刘瑶心头顿时被什么填充的满满当当的,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宠她宠得厉害。 现在她觉得要是自己杀人放火,郑钧也是站在她旁边给她递刀子的那个。 其实遇到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幸运。 刘瑶顿了顿话头道:“我想把我爸留给我的那一笔钱投资到威鲁堡去。” 郑钧脸色微微一变,吸了口气道:“那个村子没水,水把我们一切都困住了。” “不管是发展旅游业,还是投资其他的产业,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解决水的问题。” “虽然我们从县城里面拉水,但是要把规模发展大了,那点儿水真的是杯水车薪。” 郑钧叹了口气:“瑶瑶,我是心疼你,你为这个村子做的够多了。” 刘瑶点了点头:“那好,我先等等看。” 郑钧看到刘瑶脸色有些苍白,知道她大病初愈,加上这几天忙着刘天明的丧事,一定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来,我背你吧,”郑钧蹲在了刘瑶的面前。 从墓园出来到最近的公交步行得走半个小时。 今天单号限行,刘瑶的车子开不出来。 张招娣刚才已经被她年轻的李叔叔接走了,刘瑶实在是不想和李叔叔一道儿走,况且心情烦闷也想和郑钧一起散散步。 至于徐美丽现在恨不得和刘瑶狠狠干一架,或者诅咒刘瑶出门儿能遇点儿什么事儿,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刘瑶此时看着蹲在她面前的郑钧,神色微微一顿。 眼前的他像是一座卧倒的山脉,站起来能替她遮风挡雨,俯下就是她的全部支撑。 刘瑶看了看四周笑道:“不要了吧,也就半个小时的路,我自己能走。” “来吧,你刚病好,别再累着了。” 郑钧又往刘瑶跟前挪了挪,声音温柔,蹲在她面前宽厚的背却挺得更加直了一些。 “来吧,过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点的磁性,却又不容置疑。 刘瑶却不过他的好意,小心翼翼趴在了他的背上。 郑钧觉得背上的这个女孩子分外的轻,像是背着一团云朵,更是心疼。 街道两侧种植的杨树已经抽出了细细的杨絮,迎着风漫天飞舞,像是一片片精致的雪花落在了刘瑶和郑钧的身上。 刘瑶突然觉得安心了不少,纵然这个世界再怎么让人不如意,总有那么一抹温暖是她能够抓得住的。 “对了,一会儿省城的剧院里有摄影展览,我听说这个是省委宣传部和组织部举办的。” 郑钧一米八的大个子,背着刘瑶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还不耽误和她聊天儿。 “你不是喜欢摄影吗?一会儿咱们去看看?” 刘瑶不禁有些诧异,她之前是买过一些单反器材,搞过摄影,可这件事情他怎么知道的? 其实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卑微。 郑钧几乎了解关注着的刘瑶的每一个细节,他低低笑了出来。 “我看到你之前笔记本电脑上的一张屏保照片,拍的很有意境,乡村题材为背景拍的吧?” 刘瑶一下子想了起来:“是的,那还是我曾经在原平支教的时候拍的呢,后来随便投了一家摄影杂志社,那个杂志社规模不是很大。” “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获奖,后来设置成了电脑屏保,一直都没有换过。” 刘瑶歪着头笑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那张照片获奖的?” 郑钧笑了笑,脚下的步子更加的稳当。 “因为我也曾经在原平支教过,见过那里的风景。” “什么?”刘瑶低声喊了出来,这缘分也太深了吧? 他们学校每年都会有顶岗实习的项目,就是在一些贫困山区支教,山区小学的老师们都是城里来的志愿者。 她们分为好几批,每一批都要在山区小学里待够一个学期的时间。 下个学期由下一批志愿者过去顶替,中间因为有寒暑假,两批志愿者交接教学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都是第一批学期末离开,一个假期后,下一批志愿者继续顶上。 刘瑶忙道:“我是一六年的春季那一批,你呢?” 郑钧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仰起头稍稍回忆了一下,表情温柔到了极点。 “我是一五年春季,一六年回来考了村官。” 刘瑶觉得和郑钧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一样,越聊越是契合。 从学校附近山野外的歪核桃树,到村口的那条小河,还有孩子们每年春季送给他们的蚕宝宝。 刘瑶心头的郁积被郑钧的到来一点点的驱散。 “我记得那些孩子们把家里面养的蚕宝宝偷偷拿出来送给我,我一开始挺怕的,后来还觉得不错,有意思。” 郑钧笑着接话道:“小家伙们还说每一条蚕宝宝都代表他们每一个人。” “对的对的,”刘瑶笑了出来,“为此孩子们用墨水儿在蚕宝宝白乎乎的脑袋上点了一点,做了个记号。” 第87章 摄影作品 刘瑶和郑钧两个人说起了在原平顶岗实习的那些日子。 越说心里越敞亮,就好像两个人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悄悄的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小秘密,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刺激还有那种隐隐约约的神秘感和满足感停好玩儿的。 刘瑶忙笑了出来道:“我也遇到了你说的那种情况,那些孩子们送给我的蚕宝宝上面都用红墨水或者蓝墨水点出来一些小点,代表着他每个不同的人。” “对了,还有一起爬那棵歪脖子树,去参加村子里举办的庙会。” 刘瑶兴奋的说个不停。 “我记得那个时候,学生们带着我去赶庙会,看村子里那些外来的手艺人耍把戏。” “回来的迟了,校门已经被关了上来。学生们在下面托着,我还翻墙头来着。” 郑钧一下子笑了出来:“呵!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原来还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侠,在下佩服。” 刘瑶不好意思笑道:“那个时候我也是年轻胡闹,翻了墙头进去以后回到了宿舍里,感觉自己也像是做贼一样。” “第二天,校长开会说谁昨天翻了墙头,把墙头都压塌了几块砖头。” “我没好意思说实话,后来带着孩子们把那堵墙重新砌好。” 郑钧忙道:“哪一堵墙?是不是靠近南大门东侧的那一堵墙?” 刘瑶简直是惊呆了:“天哪,我怎么感觉你就像是我的影子一样。我做了点啥,都去了哪儿,你都能知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郑钧低下头笑了笑:“不瞒你说,那堵墙外面是一个小土坡,上了土坡只要翻过墙头就能回到学校。” “我那个时候觉得对孩子们来说不太安全,我还在那堵墙上面用洋灰又往高加了一层,还撒了一些玻璃碴子。” “做这些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堵墙是被人重新砌过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你现在一说我突然想起来,那可能是你的杰作。” 刘瑶突然说不出话了,心里头被说不出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她没想到自己和郑钧就像两个讲故事的人,郑钧讲了开头,她续上了精彩部分,现在郑钧又帮她收了尾。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枫树叶子越来越密,落在了地上,像一层厚厚的绒毯遥遥的蔓延到了天边。 郑钧背着刘瑶终于走到了公交站牌。 刘瑶说什么也不能真的让他把自己背到公交车上,那成了什么事儿? 她挣扎着从郑钧的背上下来。 郑钧知道这姑娘要面子,刚好公交车赶了过来,他扶着刘瑶上了车,径直去了省城的剧院。 省城剧院每到春夏的时候就分外的热闹,里面的演出一场接着一场。 这几天省委组织部和宣传部合力办了一个摄影展,郑钧知道刘瑶喜欢摄影,于是就将她带到了这里。 场馆很大,从正门拿了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验证,就可以免费进入场馆去参观。 因为已经到了中午,参观的人并不多。 他们刚走进了场馆,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层二层的墙壁上,都设计成专门的格子,放着各种摄影作品。 郑钧点着那个人多的方向道:“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去,这么多人围观,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作品。” 郑钧低头看了一下场馆门口免费发放的介绍单,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大致的方向冲刘瑶笑道:“也奇了怪了,人越的那部分是历史遗迹摄影作品展览。” “历史遗迹?”刘瑶忙道:“那咱们得好好去看看。” 刘瑶和郑钧朝着人最多的那一个历史遗迹场馆走了进去 大约有三百平米左右,门口设计得很中国风。 里面的人看起来还不少,刘瑶牵着郑钧的手刚要从门口走进去,迎面走过来十几个人,估计是刚刚参观完的。 那十几个人擦着刘瑶和郑钧的肩头,刚走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还有些人点着刘瑶和郑钧低声议论着。 刘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的看向了郑钧:“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你脸上也没啥呀,为什么那么多人看到我们表情都怪怪的?” 郑钧也是感到比较糊涂,忙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衣服。 他今天穿着一件灰白色的休闲裤,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主要是要去墓地里送别刘瑶的爸爸,当然穿的是以黑白两色的冷色调为主。 虽然这个色调是冷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引起人们的轰动吧? 刘瑶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也没有什么过火的穿着。 又有一批人从这门里走了出来,刚看到刘瑶和郑钧视线都变了。 “不管了,咱们进去看看,”刘瑶觉得很奇怪,但凡是从这个展览馆里走出来的人,看向她和郑钧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郑钧忙跟着刘洋朝最里面走去。 他们越是朝里走,迎面走过来的人也就越多,每个人看向郑钧和刘瑶的眼神也同样是很奇怪。 直到两个人站在了一幅巨大的摄影作品前,顿时两个人也惊呆了。 只见面前挂在正面墙壁上的摄影作品,大约有一人高的面积。 在这一次摄影展中它的地位是很重要的,最起码也可能是获得银奖甚至是金奖的作品。 作品的色调带着几分忧郁,是以夕阳下的古长城为背景的。 古长城的烽火台上,坐着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脸上带着万分的难过,抱头痛哭。 整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 古长城深沉的基调,两个青年爱人抱头哭泣,赤色的夕阳成了他们的背景。 绝望中透着最大的希望,给人感觉着实的震撼而且印象深刻。 刘瑶不可思议的转过脸,看向了身边站着的郑钧。 周围的人也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们两个。 这不就是那天,刘瑶刚从派出所被郑钧带回威鲁堡,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两个人在烽火台上抱头痛哭,同时也确立了两个人的恋爱关系,这是啥时候被人拍下来的?而且还拍得这么的唯美。 “原来是这两个人呀?” “这地方是哪儿呀?你们为什么要哭?” 第88章 曹干事 刘瑶和郑钧很快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堵得严严实实的。 四周传来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几乎将刘瑶的耳朵给吵炸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摄影师雇的模特啊?” “表情做的还挺到位的,是不是真的恋人啊?” “唉,别说,这个摄影地点我好像在一场游戏直播里看到过。” 终于有个比较靠谱的人,不再关注于她和郑钧到底能赚多少钱。 而是将视线落在了照片的背景上。 可那个人不提这个还好,现在越是提这个,刘瑶越是难受得想哭出来。 威鲁堡村的这个真人cs吃鸡项目,现在对于她来说就是她的一场噩梦。 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打破这个噩梦,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刘瑶几乎把全身的心血都倾注在那个项目上,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刘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郑钧忙拥着她朝着展厅的门口走去。 “对不起,大家让一下!借过!借过!”一个长相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朝着刘瑶和郑钧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挡在了郑钧和刘瑶的面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好,我就是这张摄影作品的拍摄者,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影响,是我的错。” 郑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没好气道:“你拍照可以,但是把我们两个人也拍进去,你这是侵犯肖像权,你知道吗?” “是是是,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当时那个画面太震撼了,就在那几分钟的时间内,我怕你们……只能抓拍了。” 郑钧更气了冷冷笑道:“呵呵,当然怕我们反对,你偷拍了后,就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先生,您别生气,我知道我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不过我认识你们二位。” 郑钧咬着牙冷笑道:“怎么?认识我们又怎么样?敲诈还是勒索?” “我告诉你,我随时可以给你下个法院的传票。” “不是,您听我说,”那个中年男人被郑钧一句句怼得有点儿慌张。 他忙看向了铁青着脸的刘瑶,刚要说什么,刘瑶抬起头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事儿,我们来日方长,打官司的钱我是够的。” 那人更慌了,忙双手作揖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这样吧,我们现在找个地方吃个饭,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们两个聊聊。” 聊个毛线?刘瑶暗自骂了一句。 “呵呵,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那一张照片你赶紧的给我们两个撤下来。” “别以为我们两个是不懂法的乡巴佬,觉得就能糊弄。” “我们两个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知道摄影照片如果有人物背景,必须得经过照片里里那个人的同意,你才能用,更何况你这是摄影比赛。” “我知道,我知道,”中年男人倒是还有些涵养,冲刘瑶和郑钧笑道:“我之前从新闻上看到过你们威鲁堡村的故事。” “我想说说威鲁堡村的水的问题。” 刘瑶和郑钧一下子被一个水字儿狠狠牵扯了过去。 威鲁堡,水,这两个词就是刘瑶和郑钧的魔咒。 也是他们两个的命脉,稍稍一碰触就僵在了那里。 中年男人乘着刘瑶和郑钧不说话的当儿,忙拿出了自己的名片笑道:“我是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平时喜欢摄影。” “正好看到网上宣传你们威鲁堡村的那个项目,我觉得有意思就去看了一下,后来听说是因为水的问题,办不下去了。” 刘瑶和郑钧一听是省委的人,顿时傻眼了,省委的人毕竟见多识广,说不定真能找找门路,帮他们威鲁堡村一把。 刘瑶和郑钧忙冲了上去,随后却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两个人停在了那个中年男人面前,有点儿不好意思。 中年男人笑道:“这样吧,从大剧院出去外面有一家馆子,做的菜也很清淡,我请你们二位去那边坐坐。” 刘瑶忙道:“那我请您吧。” “不不不,我请,毕竟是我给你们二位带来了困扰。” 刘瑶和郑钧也不好推辞,忙跟着他走出了剧院。 中年男人开着车载着郑钧和刘瑶朝着那家馆子行去。 路上他自报家门,原来是省委宣传部的曹干事,这一次正好负责省委乡土文化宣传工作。 没想到的是,那么多的摄影作品展出来以后都反响平平,唯独曹干事随手一拍的这一张突然爆火。 坐在了卡座里,点了菜。 曹干事看着刘瑶和郑钧道:“书记很重视咱们省的乡村扶贫工作,已经开了几次会了。” “我那张照片书记也看过了,还问过我照片里的你们是怎么回事?哭成了这个样子,村民有什么难处,能解决就要想办法解决。” 他笑看着刘瑶道:“你的故事省城日报社的记者们还曾经和我提过一嘴。” “我其实关注你们村子也有些时候了,这一次也正好是个契机。” “你们的那个项目很好,就得好好办下去。” “多谢曹干事,太谢谢了!”刘瑶现在喊他爹都行。 郑钧也激动的脸色微微涨红了,如果省委书记能稍稍过问一下,说不定还有一些生机。 他忙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冲曹干事道:“真的太谢谢了,我敬您一杯!” 曹干事忙笑道:“客气了,客气了,我一会儿要开车,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他仰起头饮下一杯茶看着两个人笑道:“我也曾经年轻过,那个时候也想做点儿什么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结果一晃虚度的岁月就这么过去。” “唉,后来啥也没做成,不像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有魄力,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顿了顿话头道:“不过,你们先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我这一次欠了你们的债,这个我可是一定要还的。” “但是能不能办成,大家都尽力去做,尽人事听天命。” 刘瑶点了点头,她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 但是有一个机会,也相当于多一份希望。 曹干事笑道:“正好,书记后天要来参观我们宣传部的这个摄影展,到时候你们早点儿来,看看能不能瞅准机会和书记说上话,到时候将你们村的实际情况和困难和书记说说,我也只能帮到你们这儿了。” 第89章 讲实话 第二天,刘瑶和郑钧早早去了省城的大剧院。 曹干事一早就在场馆的门口等着他们两个,将他们直接从员工通道带进了场馆。 刘瑶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这一辈子看过的最大的领导干部就是县委书记。 还是隔着宽大的会议桌子,远远看着。 而且见县委书记的情况实在是不光彩,因为水的问题,威鲁堡和宁鲁堡两个村的村民打的脑花子都要冒出来了。 她站在场馆的员工办公室里,工作人员笑着给她和郑钧用一次性杯子端了茶水过来。 走的时候还不忘多看了两个人几眼,刘瑶和郑钧有点点的别扭。 现在她和郑钧在威鲁堡古长城烽火台上,相拥而泣的画面已经被场馆里的工作人员熟知。 他们两个坐在办公室里等曹干事的消息,那边有几个小姑娘拿出了手机偷偷拍,估计要发盆友圈。 刘瑶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网红的感觉,感觉怪怪的。 “快快快!书记来了!”几个小姑娘忙收好了手机走了出去。 刘瑶看向了郑钧,有点点的紧张。 郑钧握了握她的手低声笑道:“书记那么忙,来也就是半个多小时。” “咱们等等曹干事给我们消息。” 刘瑶点了点头,刚坐了十几分钟,曹干事就急匆匆走到了员工办公室门口冲他们两个人招了招手。 刘瑶忙站了起来,和郑钧一起沿着走廊走了过去。 “快!书记等着呢!”曹干事看着刘瑶和郑钧道:“记得别说废话。” “书记的时间紧张,还要去视察城市地铁建设,捡着重点说。” “就在那边,看见没有,我已经打了招呼,你们两个过去!” 刘瑶点了点头,脑子那一瞬间有点点的空白。 头天晚上她在心里琢磨如果见到了书记该怎么说。 现在真的到了说话的时候,刘瑶一颗心狂跳了出来。 短短十几步远的距离,刘瑶走的摇摇晃晃。 调水入晋的工程,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云城的事情。 如果省委书记都没有办法帮他们,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到时候不光是蒋宇的投资赔的底儿朝天,即便是她投入的那些资金和心血也会付之东流。 最让她头疼的还不是这些,那个项目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守护,是威鲁堡村所有老百姓的梦想。 他们为了这个梦想奋斗过,努力过,拼搏过。 如果水的问题解决不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空谈,最后只会给古长城遗址前留了一个烂尾工程,像是一道丑陋的疤痕,时时刻刻刺激着威鲁堡村民的神经。 刘瑶头晕脑胀的看着前面被众多人簇拥着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精神烁利,眉眼间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气韵。 “程书记!”刘瑶忙和郑钧一起走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原来这个作品上的人物是你们两个小年轻啊?你们的事迹,我已经听曹干事说了。” “你们年轻人能有这份儿胸襟和气魄,是很不错的,值得表扬。” 程书记亲切的同刘瑶和郑钧握了握手。 刘瑶的一颗心更慌了,忙和程书记握了握手。 “听曹干事说,你们创业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刘瑶看了一眼郑钧,狠狠吸了口气,抬起头定定看着程书记道:“程书记,我要水!” 刘瑶的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哪里有和省委书记张嘴直接要东西的。 郑钧也愣了一下。 刘瑶本来就有些紧张,她一直都很内向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 虽然头天晚上各种各样的措辞暗自背了不下一百多遍,可现在真见到了省委书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情急之下,将她脑海中最想说的话喊了出来。 “书记,我们晋北地区真的是缺水。” 刘瑶抬起头大着胆子看着省委书记,声音微颤显然有些失态。 她狠狠吸了口气道:“就是您看的这张照片,小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住过。” “那个时候,村口的那条河还能淹死个人,现在啥都没有了,就是一条小水沟。” “早些年我们有煤,大家一起挖煤,结果煤挖光了,地下水流失,人们越挖越穷。” “我们有着中东的资源,过着非洲人的生活,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我们云城抽了自己的血肉贡献全国,到头来我们就得渴死穷死啊!”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这个姑娘是不是疯了?有这么和领导说话的吗?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二十年前晋北云城的煤炭那是要供应整个华北甚至是全国的。 以前是粗方式经营,环境破坏得很厉害。 现在煤城的荣耀不再,国家提倡集约化发展,结果晋北云城变得千疮百孔,水资源大量流失。 总觉得心里憋屈,可没人敢在书记面前这么说的。 刘瑶的话头已经说开了,反而不怕了。 见书记不就是反应问题的吗?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领导,大着胆子道:“书记,我们村的人不怕流血流汗,我们是怕这穷根这辈子就扎下来了。” “怕我们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这是最绝望的。” “书记,我们真的需要分一点儿水过来,哪怕一条引水的渠都可以,有水大家就能活出点儿希望来。” “有了水,我们再努把子力气,到时候环境就能变得越来越好,消失的村口的那条河流还能回来。” 程书记的脸色渐渐变得整肃了起来,秘书小心翼翼走到了书记的身边低声提醒,一会儿还有个全国的电视电话会要开。 程书记点了点头,抬起手拍了拍刘瑶的肩头,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什么,转身跟着秘书离开了展馆。 四周汹涌的人潮缓缓退去,所有人看向了刘瑶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曹干事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冲刘瑶摆了摆手,忙跟了出去。 刘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看着四周的人潮缓缓褪去。 郑钧走了过去,轻轻环住了她的肩头,低声耳语道:“没事的,说得挺好的。” 刘瑶吸了口气,抬头看向了郑钧:“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郑钧摇了摇头:“不,你说的都是事实,你只是大胆的将真话说了出来而已。” 第90章 躲哪儿去了 刘瑶和郑钧离开了省城的大剧院,路上接到了张招娣儿的电话,中午让她过去吃饭。 张招娣儿在省城有自己的房,现在和小自己二十岁的小男友住在一起。 刘瑶一般不爱去凑老妈的另类生活,她现在住在酒店里。 现在父亲的丧事已经办完了,该是回威鲁堡的时候了。 “郑钧,我们明天就回威鲁堡吧。” 郑钧点了点头,想起来什么:“要不再缓缓,你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我怕你吃不消。” 刘瑶点了点头,毕竟从省城开回县城,一路上太累。 偏偏郑钧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驾照拿不下来。 可刘瑶的车总不能放在省城不开回来吧? 没办法只能再在宾馆住几天,等刘瑶身子缓过来,再开车回去。 他们俩个人打车来到了酒店,刚走进了酒店的大厅,就看到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穿着黑色休闲装,仰靠在沙发上,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显出了几分疲惫。 “蒋宇?”刘瑶不禁低呼了出来。 这个家伙居然出现在这里? 她顿时心头气闷至极,之前威鲁堡村接二连三的出事儿,给这个家伙打电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电话打不通,手机都换号了。 托人去找说是去了三亚,不用想也是去那里开派对,鬼混,消磨时光。 即便是后来警察找上门,要一个法人代表去坐几天牢,蒋宇依然没有出面,还是刘瑶去的。 这个家伙现在竟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刘瑶咬着牙看着沙发上那个身材高大酷酷的男人,两只手就有些痒痒的慌,很想甩他几巴掌。 似乎被刘瑶冰冷的视线刺痛了一样,仰起头闭目养神的蒋宇惊醒了过来。 他转过脸看向了刘瑶的方向,那一瞬间居然还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猛的起身朝着刘瑶疾步走了过来,随后看到郑钧和刘瑶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两个人是牵着手走进酒店的,那样十指相扣牵手的样子,不是情侣又是什么? 蒋宇眼角狠狠抽了抽,他没想到自己躲在三亚准备理顺一下自己混乱到极点的单相思爱情。 结果两个月后,情伤没有治疗好,居然威鲁堡村发生了那么多天翻地覆的变化。 断水,打群架,出事故,出现了贪图小便宜的内鬼,害的刘瑶还坐了牢。 刘瑶的爸爸也在这个时候去世了,似乎所有的苦难都要让她一个人尝一遍。 在这样的情形下,郑钧的陪伴尤其是难能可贵。 蒋宇真的是挺恨自己的,怎么想起来要逃避开,现在被郑钧抢了先机,这下子真的没的玩儿了。 他来之前就从手机网上看到了刘瑶和郑钧的那张照片。 现在这张照片被传的沸沸扬扬,这两个人几乎是做网红的节奏啊? 郑钧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刘瑶的手,在这场感情的三角角逐中,他终归是大获全胜的那一方。 但是他还没有恶趣味到在情敌面前秀恩爱的地步。 蒋宇一时间妒火中烧,可是这把火又烧的莫名其妙的。 他冷冷笑了出来,本来想狠狠嘲讽眼前这两个人几句。 可是看着刘瑶清瘦的脸,还有她那苍白的脸色。 蒋宇嘴巴里那些嘲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话在他的嘴巴里绕了几圈,吐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真真切切的关心。 “听说伯父……你节哀,也不要太难过。” “我之前还说去墓园送送伯父,可飞机有些晚点。” 刘瑶本来想要抬起手,狠狠给他一巴掌。 揪着他的衣领,撬开他的脑子,问问他这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将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给了她,难道他不是威鲁堡村真人吃鸡游戏的大股东吗? 可听到蒋宇安慰人的话,刘瑶蠢蠢欲动的暴力倾向了下来。 一时间三个人站在酒店的大厅里,四周来来往往穿梭着匆忙的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凝滞了,稍稍有些尴尬。 还是蒋宇率先打破了这一份尴尬,抬起头看向了一边站着的郑钧。 他现在羡慕嫉妒这小子简直到了发狂的地步。 “恭喜啊,你小子还有些手段的。” 郑钧微微一愣,他不太擅长和蒋宇打这些马虎眼儿,看着他道:“你什么时候来省城的?准备住几天?中午吃饭了吗?” 这下子蒋宇有些诧异,没想到郑钧对他还挺客气的。 可是郑钧对他越是客气,他越是觉得心里憋得慌,明显感觉人家现在是两口子,他就是一个外来人员。 “要不我们请你吃饭吧?”郑钧客气的看着蒋宇。 虽然这家伙有时候很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是威鲁堡的财神爷,也犯不着将他得罪的彻底。 不过郑钧刚才说请蒋宇吃饭的时候用了我们两个字,这让蒋宇的心情分外的郁闷。 蒋宇淡淡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胥小仙。 人家已经确立了男女关系,他现在还能怎么样?让刘瑶劈腿吗? 估计不用他勾引刘瑶劈腿,他能被刘瑶把腿给彻底劈了。 “那什么……我中午吃过了,就是来酒店看一看你。” 他看着刘瑶道。 “我还是从你妈妈那里打听到你们在酒店的地址,那行你们忙,我先走了。” 蒋宇说的一身轻松,可转身朝着酒店门口走去的时候步履略显匆匆。 因为宝洁阿姨将地面拖得很光滑,蒋宇破天荒的一脚滑了过去,还差点摔倒。 那个动作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是蒋宇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冲了出去。 这一下子完了,不光情商没有,怕是连智商都被狗吃了。 “你等一下。” 刘瑶喊住了仓皇出逃的蒋宇。 “哦,你找我还有事吗?”蒋宇停下了脚步,走在旋转门前。 再差一步就迈出去了,他转过身僵硬的看着身后喊出他的刘瑶。 刘瑶冷冷看着蒋宇道:“有事?我有大事!我倒是问问你,威鲁堡村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死哪儿去了??” “敢情威鲁堡村的项目,都是我一个人投资的?” “你别忘了你还是大股东,你不在乎那五百万,那行,你把那五百万拿出来烧了呀。” “”你既然投资了,就得给这个村子负责呀,那几天打爆了你的电话,到处突然找你,你却跟我们在这玩失踪。” “现在又突然玩出现,你以为威鲁堡是什么?是你手里头的玩具吗? 蒋宇被刘瑶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虽然骂的这话有点粗糙,蒋宇嘿嘿笑了出来,他大步朝着刘瑶走了过去。 第91章 要钱 三天后,蒋宇做了刘瑶和郑钧的专职司机。 他自己的车被表弟石文涛开着,他开着刘瑶的车载着刘瑶和郑钧朝着威鲁堡村的方向赶了回去。 一路上看着后座上坐着的刘瑶和郑钧,越想越是憋气。 自己好得也是云城小霸王,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公子。 现在非但妞儿泡不到,还得给自己情敌开车。 幸亏郑钧和刘瑶在后座上也是规规矩矩的,两个人讨论的也是威鲁堡村未来的发展问题。 但凡刘瑶和郑钧讨论一点点的风花雪月,他还就真的不干这破差事了。 “我说郑哥,您好得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连个车也学不会?” “总不能以后你和瑶瑶出去玩儿,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开车载着你,你坐在副驾驶座上吃吃喝喝?” “这像话吗?” 郑钧抬起头看向了蒋宇,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没什么的,瑶瑶会开就行。” “她开车,我在副驾驶上帮她准备水果,零食,喂着她吃就可以。” 草!蒋宇一口气憋的没上来,咬着牙骂了声娘,专心致志的开车。 一路上,刘瑶和蒋宇交替着开车,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威鲁堡村。 三个人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一群村民围了过来。 这几天村里面所有的人都觉得难熬的厉害,不少人辞掉了城里的工作回来,更有村民给这个项目投了不少的钱。 大家都心急火燎的难受,加上晋北的旱情越来越严重。 别说是威鲁堡村,即便是宁鲁堡村也出现了断水的现象。 很多鱼塘都没有办法换水了,不得不忍痛将鱼籽都捞了上来处理掉。 张村长每天跑县里,马副县长都怕了这位老村长了。 看着他只能躲着,别说是他一个副县长,即便是市长现在都不一定能搞定水的问题。 一听说刘瑶回来了,所有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围了过来想要问问刘瑶是个什么说法。 可他们看着刘瑶左胳膊上给父亲刘天明戴着的孝字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女孩子对这个村子那是有大恩的,现在项目亏欠的损失总不能和她要吧? “瑶瑶回来了?”有全婶子走了过来,她起了一嘴的泡。 她大概是在威鲁堡村真人cs游戏项目,村民中投资最多的,这还不算,还让她在城里干的好好儿的儿子儿媳妇一起回来创业。 现在儿子还算没有为难她,儿媳妇明显情绪不太好,指桑骂槐了好几次。 说他们一家子都被她这个农村老太太给坑了。 有全婶一辈子牙尖嘴利,就是怕自己儿子媳妇,被小一辈给个难看,也不敢说什么,憋着满眼的泪。 这几天,大家都晓得村子里的这个项目算是塌了,连起死回生的机会都没有。 很多人的情绪有些失控,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怨气。 有全婶的儿媳妇直接撂了狠话给她,让她和刘瑶要钱去。 当初就是刘瑶执掌起来这个乱摊子,现在不和她要钱和谁要钱。 别的不说,先把前期投进去的本钱拿回来。 有全婶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看着刘瑶,嘴巴里动了动还是缓缓道:“你也别给婶子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好好保重自己。” 跟在有全婶身后的村民都愣住了,之前大家不是一起商量好,等刘瑶回来后,大家派有全婶过来和刘瑶要钱。 毕竟他们赚那几个钱真的是不容易,本来这事儿就是刘瑶整出来的幺蛾子。 如果当初她没来威鲁堡村,大家不都是照着之前的日子活着吗? 虽然穷是穷了一点,可也没有损失什么。 结果有全婶刚站在了刘瑶的面前,嘴巴里的话居然变成了轻飘飘的问候。 有几个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在人群里抬高了声调道:“刘总,按理说刘总经历了这么多糟心事儿,我们也不应该和刘总说这些的。” “可是乡亲们赚点儿钱不容易,刘总当初说这个东西咱们能赚钱,还能让咱们的孩子也跟着享福。” “可刘总你看看,现在都闹成了什么样子?” “投进去的钱说没就没了,咱们城里的营生也丢了,这事儿可让咱们怎么活?” “是啊,刘总,您倒是给咱们想个办法啊!” “要不,先把俺们的钱还给俺们,俺们也不跟在这儿耗着了,先得去城里打工去。” 只要这些人里有一两个起了个头,顿时嘈杂声陡然响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将刘瑶淹没了。 刘瑶点了点头:“大家听我说。” 刘瑶现在确实资金困难,虽然继承了父亲留下的一笔遗产,可是在这个关口上花掉得话,以后再想东山再起就更加困难了。 钱要用到刀刃上。 “大家听我说,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期限,宽限半年,这个钱我慢慢给大家补上?” “你们不是手头都有持有咱们旅游项目的股权书吗?到时候我用钱把你们手中的股权买下来。”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啊?”有两个人急了。 “你不能拖着啊,当初是你忽悠着我们投资的,现在想吞了这钱吗?” “实在不行拆了厂子,把那些钢筋之类的能卖就卖掉!” “对,拆了厂子卖废品就行了!反正也没水,这辈子那个场馆都用不到了。” “拆拆拆!怎么不拆你们家啊?张口就来啊?”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张二麻子披着一件羊羔皮子,又换上了他放羊的工作服。 他冷冷扫了一眼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人群。 “你们咋那么不要脸呢?” “当初小刘来咱们村投资办这个东西的时候,你们一开始谁投资了?” “还不是看着人家规模越做越大也想跟着赚几个钱,这才求爷爷告奶奶的巴着人家投资。” “小刘拿刀子逼着你们,还是威胁要杀你们全家,不投资不行?” “之前项目办起来的时候,看到那么多游客来了,你们开心的笑得和那花椒绽开了缝儿似的。” “现在遇到困难了,感觉一个个像是受害人一样?恶心不恶心?人家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们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吗?” “场馆不能拆,”有全婶吸了口气,“那是咱们村里人一起搭建起来的,谁要是敢拆了卖废铁,老娘一屁股把他坐成标本!” 第92章 记住我的好 刘瑶看出来大家伙儿的意思了,虽然能理解可不免心里有点点的酸涩和不快。 不过乡土文化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有点点的狭隘和自私。 “你们的钱我再想想办法,但是大家得给我宽限几天的时间。” 刘瑶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带头的冷冷笑了出来。 “我们给你宽限了,你给我们宽限了没有?” 突然砰的一声,蒋宇一拳头砸在了汽车盖子上。 他看向了面前为首几个嚷嚷的村民。 这家伙长得就挺凶悍的,偶尔带着几分斯文流氓的调调。 被蒋宇这么一看,为首的几个叽叽喳喳的人,居然不敢说话了。 蒋宇阴沉着的脸咬着牙道:“逼命还是怎么的?” “即便是放贷还有个宽限日期呢!” “况且当初我们投资到位后,已经不用你们再投资那三瓜两枣儿的,你们那是觍着脸敲着门主动找上来非要入股。” 蒋宇咬肌绷得紧紧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道:“那个时候我作为大股东我是不乐意的。” “毕竟赚钱的项目谁也不想多分出去几分利,还是刘瑶心善,说这个项目不仅仅是赚钱的项目,还是振兴你们威鲁堡村的大项目,是要泽被后代的。” “这才让你们入了股,现在出了意外你们一个个又说是她骗了你们,要点儿脸好不好?” 郑钧缓缓上前一步看着那些人道:“你们要退股也可以,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这个项目分红什么的,可不能再吵着嚷着要加一股,以后落在村里的好处也不能享受。” 蒋宇的狠辣,郑钧的阴森,彻底将为首的几个挑事儿的压了下去。 “那行,一个月后你把钱退给我们。” “是的,退给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散了吧,散了吧,她姥姥家在这儿呢,谁也跑不了。” 眼前围着的人群渐渐散开了,只剩下了有全婶和张二麻子。 张二麻子讪笑道:“我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只有这半年多,我觉得自己活得还有个人样儿。” 他抬起头看着刘瑶:“没事儿,人这一辈子哪儿摔倒就从哪儿爬起来,我继续放我的羊,能生活就行,我投的那笔钱不要你还。”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远,哼着塞上的曲子,悠扬的信天游。 有全婶看着刘瑶定了定神,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有全婶,”刘瑶喊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钱,今晚来我这边取。” 刘瑶知道有全婶的儿媳妇厉害得很,说不定这几天已经闹翻了。 有全婶摆了摆手看着刘瑶道:“我没那么脸大,瑶瑶,你好好歇着,婶子走了。” 有全婶忙急匆匆离开。 刘瑶看着有全婶那个矮胖的身子消失在视线中,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起来。 她带着蒋宇和郑钧回到了姥姥家,三婶看向这几个人多多少少有些羞愧难当。 毕竟自己儿子做下的丑事害得刘瑶还进了局子里晃荡了一圈。 虽然最后是因为水的问题,让威鲁堡村这个真人cs吃鸡项目停办了,但是她儿子办的那件错事儿,该着轮到谁头上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她忙前忙后给几个年轻人做饭,话里话外嘘寒问暖,炒菜也是分外的卖力。 三婶近乎巴结和讨好了,看得刘瑶有点点的难受。 “三婶您吃了吗?”刘瑶笑问道。 三婶忙道:“我刚吃过,和你姥姥一起吃的。” “你们还需要吃点儿啥,对了,婶子给你们炒个鸡蛋去,你三叔养的鸡,现下的蛋很好吃的。” “不用了三婶,您忙去吧,我们几个人想说点儿事儿。” 刘瑶编了个借口,毕竟看着三婶亲自伺候他们这帮小年轻,她觉得难受得慌。 “哦,好好好,你们聊,需要吃啥和婶子说,婶子给你们做。” 三婶子说着朝着门口走去。 “三婶,”蒋宇咬肌绷得紧紧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三婶看得一阵阵心里打突。 她知道蒋宇和刘瑶可不一样,人家那是要人命的主儿,有权有势的,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得罪不起。 三婶颤颤巍巍转过身看向了蒋宇,还没有说话就哭了出来。 “我知道……婶子啥都知道。” “是婶子家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闯了这么大的祸,连累了蒋少和瑶瑶,还连累了郑主任!我家那个儿子真的该死!” “少来这些,”蒋宇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三婶,正因为那些日子我崴了脚,在这里住的那些时候,你每天给我擀面条吃。” 蒋宇咬着牙缓缓道:“不然我非得找人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三婶的脸色都白了,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点儿啥。 刘瑶拽了拽蒋宇的袖子低声道:“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干啥?” 蒋宇一路上心情不好,终于压不住火儿低吼了出来:“我这是干啥?我能干啥?” “你就是太柔弱了,谁都能在你跟前儿欺负一下。” “刘海柱这档子事儿够他判好几年得了,还不是我给被炸伤眼睛的那位祖宗赔了一大笔钱,人家才没有往死里告他,现在庭外和解,顶多让他坐一年就出来了。” “就是因为我这人从小到大没见过对我好儿的,一个农村老大娘给我做了几碗手擀面,我就心软了。” “怎么?老子赔了那么多钱,还贴钱让刘海柱那孙子少坐几年牢,我还不能骂他娘几句了?” 刘瑶顿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蒋宇默默做了这么多? 她一时间有些愣怔。 蒋宇觉得没意思,看向了一边坐着的郑钧冷冷笑道:“刘瑶,这就是你找的男朋友,关键时刻啥作用也起不了,还不如找块儿叉烧!” 蒋宇骂天骂地骂了一圈后,猛地扯开了屋子的门,狠狠甩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傻眼了。 郑钧这才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三婶道:“婶子,其实蒋宇这人真不坏,就是混了一些!” 他定了定神看着三婶道:“不过这个人情你得记着,我也记着,人家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陪着我们受了这么多罪,应该记着这一点的。” 刘瑶起身刚要走出去和蒋宇谈谈,突然张村长急慌慌敲开了刘瑶姥姥家的大门。 一看是张村长,大家都有些愣怔。 天都黑了,张村长也算是个持重的长辈,这么慌里慌张冲进了刘瑶姥姥家,这是要干啥? 第93章 希望 张村长急匆匆走进了刘瑶姥姥家,看到刘瑶和郑钧都在忙道:“快,跟我来!” 刘瑶当下有点点的懵,之前还发脾气的蒋宇挡在了张村长的面前道:“老村长,这是干啥啊?大晚上的?去哪儿?” “大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张村长因为太过激动,脸上的褶子都绽开了不少。 他笑道:“县委办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等着呢,现在马上去市里一趟。” “市里面有个工作会议,连夜召开的。” “省委程书记给市委打了电话,专门提起了咱们威鲁堡村的用水问题,好像要给咱们解决。” “现在市委那边有个紧急会议,需要你们把之前的规划书……对,瑶瑶,规划书带上。” “好好好……”刘瑶忙转身冲进了房间,拿起了规划书就走。 “瑶瑶,笔记本电脑也一起带上,”郑钧提着笔记本电脑,也跟着刘瑶冲了出去。 蒋宇忙道:“怎么去市里?我开车送你们,我去,我忘了黄毛把我的车开回市里了。” “我来做司机,”蒋宇比谁都冲的快,他的几百万投资呢,可不能这么打了水漂。 这世道谁还和钱过不去呢? 蒋宇冲到了刘瑶的轻型越野前,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刘瑶和郑钧抱着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坐在了后面。 张村长和县委办的几个工作人员坐进了另一辆车里。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路上奔驰到了云城市委市政府。 车上刘瑶和郑钧已经将需要提供的资料都整理了一遍,随后下了车。 他们走进了市委办公楼大门,会议室在七层最东面。 刘瑶觉得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虚浮,轻飘飘的。 因为已经失望了太多次,现在突然给了这么大的希望,让刘瑶生出不真实的感觉来。 马副县长居然亲自等在七层会议室外面,看到刘瑶他们后,忙走了过来。 “你们两人一会儿拣着重点说,这一次你们运气好,引起了省委书记的重视。” “市委书记也在里面呢,之前我已经简单的汇报过工作了,你们再补充说说。” “走吧!”马副县长咳嗽了一声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刘瑶被里面耀眼璀璨的灯光刺得眼睛疼,稍稍顿了顿脚步。 身后传来了郑钧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是天籁之外的圣音。 他缓缓道:“不要怕,你只做你想要做的,说你想要说的。” “那么多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没道理我们抓不住希望。” “瑶瑶,等这件事情过后,我们结婚吧。” 刘瑶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了。 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这算不算半个求婚? 在这种场合下,他居然和她说这个,刘瑶的一颗心跳的更厉害了。 反而冲淡了她去见市委书记的恐惧。 蒋宇坐在了会议室的外面,虽然他也是威鲁堡村新项目的大股东。 可蒋宇明白现在这个时候,不是靠数量取胜,不是说他们三个人或者整个威鲁堡村的村民全部挤进会议室,就能解决问题的。 已经到了深夜,他仰靠在沙发椅背上。 楼道的墙壁上也安装着一块儿小型电子屏幕,上面播放着一些本省的时政新闻。 突然一个新闻引起了蒋宇的关注,是个省委的日常工作会议。 省委程书记正在开会,神情有些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面对老百姓时那么的和蔼,甚至能称得上是萧杀了。 程书记让秘书将一幅新近获奖的摄影作品打在了背后的大屏幕上。 正是刘瑶和郑钧在古长城上因为水的问题,相拥而泣的画面。 即便是隔着屏幕的屏幕,蒋宇还能从中感受到一阵阵的绝望。 因为这边不能吸烟,蒋宇烟瘾上来了,拿着烟卷在手指头间细细磋磨着。 烟丝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此时更是在看到刘瑶和郑钧的照片后,不小心将烟从中折断。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新闻,屏幕上传来程书记讲话的声音不是很大,在空阔的走廊里还有点点的回音。 可是书记说的话,却一句句很清晰的刺进了蒋宇的耳朵里。 “你们身为党员干部,有没有认认真真的去过农村里看看?” “你们了解老百姓的疾苦吗?” “感同身受吗?” “不!你们不了解,可是这照片里的两个年轻人了解。” “同志们啊!咱们身为党员干部,我们始终不要忘了一颗初心。” “我们党是人民的党,我们的国家是人民的国家,我们不管办什么事儿,说什么话儿,都要牢记一点,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 “你们看看这两个年轻人,我觉得很惭愧,不过我也很高兴。” “他们才是我们这个时代变化发展,我们这个民族生生不息的最根本的动力!” “他们年轻,有理想,有朝气,有能力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好,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帮他们?啊?有什么理由去看笑话,他们是希望啊!” 希望…… 蒋宇唇角染了一层笑意。 想起了刘瑶那双亮晶晶的眼眸。 他一直觉得刘瑶这个女孩子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漂亮是漂亮,可还不至于是那种能把人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 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刘瑶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 倔强,明亮,不服输…… 原来那魅惑人心的眼神居然就叫希望。 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人人都谈钱的时代。 她这种傻乎乎的姑娘不多见了,可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蒋宇顿时觉得连日来的迷茫和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随后居然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刘瑶拍醒的。 “瑶瑶?”蒋宇忙揉着眼睛,正对上了刘瑶那双因为熬夜有些红血丝的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样了?”蒋宇狠狠搓了搓脸,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居然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这开的叫啥会啊?都这么晚了。 不过他立马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忙抓着刘瑶的手臂。 “怎么样?引黄入晋工程谈的怎么样?能不能解决威鲁堡村的水源问题?” 刘瑶不出声。 “喂,郑钧,瑶瑶,你们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啊?” 郑钧低着头也不说话。 蒋宇真的要疯了。 第94章 新生 蒋宇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刘瑶和郑钧,真的是急眼了。 “到底行不行?你们两个给句话儿啊?” “哥哥姐姐唉,急死个人了。” 刘瑶缓缓低下了头,一边的郑钧摇了摇头看向了另一侧方向。 蒋宇顿时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道:“算了,咱们也尽力了。” “现在这个点儿,我知道个地方,咱们去喝点儿,一醉解千愁。” 蒋宇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就猜出来没戏。 引黄入晋工程这么大的工程量,谁会在乎一个小小村庄的死活。 他转身朝着电梯走去,没想到自己走了几步,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来。 “喂!走啊!” 刘瑶两只手插着衣兜,歪着头笑看着走在前面的蒋宇。 另一边的郑钧低着头笑了出来。 “我去,”蒋宇猛的眼底一亮,随后抬起手点着刘瑶和郑钧这两个家伙。 “我……果真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啊!” “你们两个……居然耍老子?” “哈哈哈……”刘瑶大声笑了出来。 一年多了从来没有这么开怀的笑过。 笼罩在头顶上的阴云,被这爽朗的笑声撕开了一条口子,万丈光芒瞬间洒落下来。 像是暗淡无光的前路陡然炸开了璀璨夺目的金光,照亮了前面曲折的路。 迷雾被拨开,一切都变得分明了起来。 “市委书记说可以给我们晋西北的几个村子分一条水源过来,过几天就动工。” “水渠差不多在两个月内完工,七月底通水。” 蒋宇脸上掠过一抹狂喜,眼角眉梢都染着压也压不住的笑意。 “真的假的?哈哈哈……” “煮的,”郑钧揶揄的笑了一声。 “你小子现在也不老实了,”蒋宇一拳砸在了郑钧的肩头。 郑钧踉跄着向后退开一步,也笑着推了一把蒋宇。 两个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相互拥抱在一起,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互相捶打着对方。 大声笑着,闹着。 唉,男人! 刘瑶低头无奈的笑了出来。 威鲁堡的春季荒凉至极,等到夏初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过春。 村里人说等到草色爬上了坡,村头的杨柳枝条挤出来嫩芽,万物就算是真的醒了过来。 打了个呵欠,这生活才热闹起来。 威鲁堡村南面的坡道再一次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引黄入晋工程终于在威鲁堡村温柔的拐了个弯儿。 水渠修成那天,张二麻子带着全村人腰间扎着红绸,在水渠前的土坡上扭起了秧歌儿。 剪彩的这一天,马副县长再一次亲临现场,还有市委的几个领导。 马副县长看着刘瑶笑道:“好好干,威鲁堡村就交给你们这帮年轻人了。” “谢谢马县长!”刘瑶用力握了握马副县长的手。 市委领导们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一时间将现场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领导们讲完话离开了威鲁堡村,第二天就是威鲁堡村真人cs游戏场馆重新开业的日子了。 各项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刘瑶忙的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 蒋宇带着人也过来帮忙,石文涛他们忙着重新修整那些玩具枪。 之前出问题的那一批被换了下来,这一次蒋宇亲自一把把的检查。 刘瑶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外面是有全婶带着威鲁堡村妇女们组成的女子威风锣鼓队狠狠敲击着。 有全婶说这一年多威鲁堡村沾染了晦气,如今剥开乌云见明月,她们要把这股子晦气给它全部敲没了。 震耳欲聋的鼓声,让刘瑶都没有听到办公室外面的敲门声。 “请进,”刘瑶忙得连头都没时间抬起来。 这么多岗位,这么多人事上的变动,都得她自己亲自理顺了。 一个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脚步声停在了低着头的刘瑶面前,也不说话,等了许久。 刘瑶觉出一丝不对劲儿忙抬起头看过去,撞上了蒋宇那双深邃的眼眸。 蒋宇别看平时对她总是笑嘻嘻的,可那眼神此时看起来真的很冷。 因为有了上次的不愉快经历,刘瑶心头咯噔一下,忙站了起来。 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才看着蒋宇责怪道:“干什么?吓人倒怪的?有啥事儿你说事儿呗。” 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了,说话比别人多了几分自家人的随意。 蒋宇定定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底掠过一抹伤感,唇角却上扬着温柔的弧度。 “就是看看你,”蒋宇直接坐在了刘瑶的办公桌上,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 刘瑶张了张嘴也没有管他,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家伙偶尔抽风。 之前蒋宇曾经对她发酒疯,壁咚她的阴影还在心头萦绕。 蒋宇定定看着刘瑶,刘瑶实在是被他看毛了。 “我说蒋少,咱有事儿说事儿啊!你这么看着,我这感觉心里一阵阵的犯怵。” “我下个星期要出国了,短期内不回来了,这几天得回市里面一趟。” “什么?出国?”刘瑶一下子愣怔住了。 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家伙斗智斗勇,习惯了他的抽风,现在突然这家伙要离开,还有些不习惯了。 蒋宇看到刘瑶眼底的惊讶,稍稍内心平衡了一些,这个家伙还是有那么一勾勾的在乎他的。 “是啊,要出国去了,我爸病了,生意场上出了点儿问题。” “威鲁堡村的这个项目我已经去律所写了委托书,以后股东大会就让我表弟石文涛替我参加。” “其实有你这么可以信赖的合伙人,不管你做什么决策,我都信任你。” 刘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向了蒋宇。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需要我帮忙吗?” “帮什么帮?”蒋宇摆了摆手,“我老子几个亿的项目,就你那点儿能耐帮得了什么?” “你要是真的想关心我,”蒋宇的话头定在了那里,抬起头半带戏谑半带认真的看着刘瑶。 “你要不和我一起出国算了,威鲁堡村不是还有郑娘娘嘛!” “他是威鲁堡村的村官,发展乡村是他职责,你……” 蒋宇眼巴巴的看着刘瑶,刘瑶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和这个家伙真的没有来电的感觉。 刘瑶有时候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可是任何事情她都能补偿对他的亏欠,唯独感情上的事情不能够。 “我……” “不用说了,我逗你玩儿呢,”蒋宇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不逗你了,我一会儿就得走了,”蒋宇讪讪笑着站了起来。 第95章 结局 蒋宇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将烟头拧灭,看着刘瑶道:“那么,再见。” “等一下,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吗?” 刘瑶忙道:“大家朋友一场,有什么难处一起解决。” “不管我们遇到什么事儿,只要我们一起面对,总能解决了的。” 刘瑶觉得今天的蒋宇特别的不对劲儿。 蒋宇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淡淡笑道:“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儿?” 蒋宇抬起手狠狠蹂躏了一下刘瑶的头发,随后松开手,手掌藏在了背后,一点点的攥紧了。 手掌上还残留着刘瑶头发的温柔,这样的感觉,其实也挺好。 有些东西注定是用来怀念的。 他冲刘瑶笑道:“你也不看看你哥是谁?有钱有颜值,什么事儿是个事儿?” “我告诉你,我就是看着你和郑钧在我面前不停的秀恩爱,我看着憋气得慌。” “我准备去国外钓个洋妞,让郑钧那臭小子也羡慕羡慕我。” “好了,不说了,我要赶时间,还得回市里收拾一下。” 蒋宇这么一说,刘瑶倒是放心下来。 毕竟这个混蛋绝对不是亏待自己的主儿。 “那好,我送送你,”刘瑶将桌子上的东西规整起来。 蒋宇准备开自己的车回市里,刘瑶把他送到了车上。 蒋宇按了按喇叭,拉下车窗看着刘瑶道:“你和郑钧结婚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我到时候回国参加你们的婚礼,还有……照顾好自己。” 刘瑶心头一暖冲蒋宇点了点头笑道:“你也一样,等有了女朋友带到咱们村里玩儿。” “呵呵,行!”蒋宇发动了车子,驶出了刘瑶的视野。 中途一个电话打来,是他老妈的电话。 蒋宇将车停到了岔道儿上,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哭泣声。 “小宇,你说这可怎么办?你爸爸的案子严重了,已经调到了纪委那边了。” “贺知长那个王八蛋,当初担任滨海市长的时候拿了我们那么多钱,现在出事儿了把我们咬出来了。” “妈,”蒋宇吸了口气,“别慌,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的所得付出代价。” “爸爸就是行贿的,判不了几年,现在开始变卖房子车子把人家工程那窟窿眼儿给堵上,把欠着国家的税款补齐了。” “妈,虽然说由奢入俭难,但是您也少买点儿化妆品,包包,衣服啥的,咱们慢慢熬过去吧。” 那边蒋宇的妈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啊,由奢入俭难,但不是自己该享受的东西,总有付出代价的时候。 刘瑶一直看不到那辆车了,才低下了头。 她眼底有点热辣辣的疼,一抹脸,早已经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个人曾经很突兀的闯进了她的生活,强势霸道的改变了她的一切。 别离的也是这么的痛快,甚至让她有些意外,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刘总,这是看谁呢?站得和一块儿望夫石似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刘瑶忙转过身对上了那个微微有几分胖胖的身影。 “狙爷?”刘瑶脱口而出,忙觉得这样喊人家大神的名字不太礼貌,随后改口道:“陶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狙爷上回被蒋宇花了一百万请到了威鲁堡村真人cs游戏场,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游戏直播。 虽然给威鲁堡村拉了不少的流量,可他在直播间里差点儿翻车,颜面有点点的挂不住。 刘瑶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得知游戏场馆重新开业的消息后,居然也赶了过来。 那一瞬间,刘瑶耳边传来了一百万流失的声音,不禁有些发慌。 “别怕,我这一次来这里直播不要你们的钱。” “上一回在这里直播了一回,虽然场面有点儿尴尬,但是涨了不少粉儿。” “这一回我还想炒炒热度,听说你们这个项目省委都点名了。” 奸诈啊!刘瑶不得不佩服狙爷的商业头脑,不过这种双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行,我让张二叔帮你安排一下,就在明天上午场怎么样?” 张二叔三个字儿,让陶先生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虽然拥有很多的粉丝,可是那个快奔五十岁的羊倌儿,着实太热情了些。 说曹操曹操到,张二麻子远远看到村口和刘瑶说话的狙爷陶先生。 蹦哒着朝他这边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狙爷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攥着,硬生生变成了认亲场面。 刘瑶笑着离开,这两个搞网络直播的,估计共同语言不少。 她沿途慢慢走着,四周的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有了水源,一切又都活泛了起来。 人们已经看到了无处不在的生机,拼了命的抓住,让自己的日子越来越活得有滋有味起来。 她倒是成了那个无所事事的,随后散步到了后山古长城的烽火台上。 通往古长城的烽火台已经修了人行步道,四周修建了防护栏。 景区保护得很不错,此时烽火台台子上已经有了人。 刘瑶忙紧着走了几步,站在了老村长的面前。 “张村长?”刘瑶打了声招呼。 张村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手中拿着水烟袋子,惬意的吸了一口笑了出来。 “瑶瑶,我总觉得这日子才算是有了盼头。” “你瞧,现在有了水,那边的空地可以修牧场,那边可以修鱼塘。” 刘瑶笑着坐在了张村长的身边:“您说不是呢,场馆最东面我想拿我爸留给我钱盖一所初中,小学和幼儿园的旧校区也好好翻修一遍。” “您瞧那片山坡,可以盖一个滑沙滑草场,冬天咱们可以开长城文化冰雕节。” “宁鲁堡的人不是也和咱们服软了吗,咱们也不和他们计较,咱们左县的几个村子团结起来,项目搞得更大,生意做的更火。” 张村长看着身边这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规划着未来,心头颇感欣慰。 “瑶瑶,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村小学校园里,我那个时候做校长给你们在墙壁上刷的标语。” 那么久远的事情,刘瑶有点儿不记得了。 她没想到张村长突然说起来这个。 张村长又吸了一口水烟,吐出了缭绕悠远的烟圈。 “我当时写了一句话,少年强则国强。” “那个时候我就想咱们村这里的这些娃娃们啊,一个个土里土气的,傻不愣登的,一茬茬难不成都是在地里讨生活,刨土的命?” “不,俺不信这个命!” “俺得把这些娃娃们教好,总能有一两个出息了的,会回来的,会改变咱们村命运的。” 张村长看向了刘瑶,老人眼底满是欣慰。 “瑶瑶,咱们国家这些年政策好,时代好,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朝前冲。” 张村长缓缓站了起来,磕了磕烟锅子,扫视过古长城脚下的威鲁堡村。 “瑶瑶,这个村子交给你和郑钧了,我只能送你们一程,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得自己走下去。” 刘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看谁来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就不打搅你们了。” 张村长笑着,脚步有几分蹒跚,走下了古长城的土坡。 刘瑶远远看到穿着墨蓝色休闲裤和白色衬衫的郑钧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看着他半道上停下恭恭敬敬和张村长打招呼,看着他渐渐走进她视野中,看着那张温润俊美的脸。 他很阳光,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一块儿温润的古玉,散发着温柔的光芒,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就那么踩着夕阳,一直走进了她的世界。 刘瑶笑着迎了过去。 她一路小跑着,跌跌撞撞冲向了那个男人,她知道不管自己经历了多少风雨和磨难。 对面会有一个人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一起共同经历风雨。 夕阳渐渐沉到了地平线下,半轮红日笼着蔓延到天边的古长城。 是落幕,又是今后全新的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