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妃妆吟》 第1章 缘尽:坠楼 秋天的微风透出一丝悲伤,刺刮了一阵阵的寒意拂在女孩的脸颊,发丝就这般的被狠狠吹散,打乱了长发原有的条理和规律。 双眸直直的盯着前方。 很远就看得见某高中教学楼的顶层隐隐约约有一个长发及肩的花季少女一动不动地坐在边缘。 稍微不留神,就会划成一道美丽的弧线坠落下去。 便会溅落成一摊不可直视的血迹。 已经对这尘世间生无可恋。 有时候,有些人,选择一条不归路不是因为不够坚强。 而是因为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自己了。 收到陈歆雯发的简讯而飞奔上来的肖歌,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滑落,气息似乎永无止境在空气中流动。 他在乎过吗?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微微一笑道“你来了。”笑容足以杀净任何一个人内心里所涌出来的情感,一身白色上衣的肖歌停止了喘息,她看到了他担心而紧锁的眉毛。面对这个她爱了多年的人面前,她的心不由得被纠了一下,转瞬即灭。 只有到死亡的时候,你才会担心我吗? “雯雯,你快下来。”一种命令且带有责骂的语气让她心里产生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兜转后,原来在她要放弃世界的时候,他才会害怕啊! 可是…… 我连你都失去了!!! 陈歆雯自嘲道:“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肖歌黯淡的神色开始浮现:“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不懂。”是吗?一切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以为,我们相识六年,生病了,在我身边的是你,口渴了,书桌上总会有出现一瓶水,从不间歇。 厌倦了这世界,总是不能好好的让我安静度过,生活在单亲家庭的我,富裕却不如意,直至遇到了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少年,给予了我缺爱、照顾的人生,陪着他有过彼此最孤独的时光。 ……………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不是她。 陈歆雯缓缓站起,周末的早晨寂静得不像话,稀稀疏疏的树影却被阳光射得耀眼,不见人影。 “那你就别管我!”语气和分贝顿时提高几倍。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另一个人正匆匆忙忙往顶楼上跑来,“陈歆雯,你要闹到什么时候。”说话的人是龚沛。 她怎么会在这里?和肖歌两情相悦的龚沛,她又哪里比不上她?她恨极了她。 龚沛对肖歌会意一笑,她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陈歆雯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喊道:“你敢报警,我现在就敢跳下去。”语气决绝得让龚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同时,她害怕了。 13岁那年,医生说她不能受刺激,要舒缓心理压力,否则,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当时她不信,臭骂了那医生一顿。 现在她信了。 说实话,陈歆雯并不喜欢龚沛,甚至是憎恨,试问有谁不恨抢了自己喜欢的人?陈歆雯想了想默念:“就让我随这个世界消失吧!” 陈歆雯张开双手,享受着最后呼吸的空气,殊不知已经有人渐渐靠近她的方向,当最后迈出另一只脚的刹那。 突然,被哪里来的双手紧紧抓住肩膀。 是肖歌。 “放开我。”拼尽全力挣脱,高楼上一男一女互相拉扯着,若是大意,两个人都会被对方连累。 在一旁的龚沛早已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一瞬间,挣扎之中,脚突然踩滑。 “啊————” 声音像时间一样静止,咦!是谁?谁的手紧紧抓着她。 肖歌,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像流星陨落地面。 “抓住我,别松开。” 她看出了肖歌的表情和眼睛,说不尽的害怕和在乎,只是他的在乎绝对不是她想要的在乎,却足够了。 “放开我,你会被我连累的。”陈歆雯的双眸终于藏不住心里抑制住的泪水,僵持许久,他却还未松开,“龚沛,快过来抓住我。”肖歌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却还用尽最后的力气让他的喉咙发出声音。 他怕他救不了她,他怕她真的会死在他面前。 龚沛的头探出顶楼边缘,看她的样子,早就被吓傻了,纵使他们竭力抓住陈歆雯的手,都虚脱得没力气了。 爱一个人,不会计较谁付出的多少。 爱一个人,只希望他能活着代替自己去笑谈人生。 我爱的少年,愿你和你喜欢的人牵手到老。 某人不由的想要松开肖歌的手。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让你活着,不要陪我一起去天堂。”轻轻地声音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别忘了,有一个人拼尽了全力只想让你回头看她一眼。” “再见了。” 终于放开了被他紧紧握住的双手,仿佛在无尽的黑洞里掉下了更底层的万丈深渊似的。淡淡一笑,作最后的告别。 这个世界,再见了。 我爱过的少年,再见了。 “不要!!!” 响彻了充满深蓝色的天空中,也被染成血红色显得格外耀眼。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没有人能体会。 我死了,你会为我心痛吗? 下辈子若还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住我的手?还记不记得我是谁?记不记得我用自己的命去证明我爱你。 如果还有来生,你会不会爱我一次,哪怕一次,哪怕这份爱是假的。 极端的是,我真的会沉溺一份虚假的爱情,不死不休。 一天前。 “如果你为她好,就不要再让我女儿对你心存念想,就当我作母亲的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阿姨,我知道了。” 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只因太喜欢过于执着,所以注定不会走到一起,匆匆那年我们走远了,最初相识只是当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匆匆一识,自会遇到另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在这个世界而已。 第2章 惊鸿:初见 谁?谁在喊珞儿?珞儿是在喊我吗? 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才开始流动,脑袋一阵阵剧痛,身体似乎麻木许久。渐渐地拉开眼帘,依然感到唇角干裂,像是用刀划过似的,轻轻一触碰唇边,上面的血丝便会一一涌现。 跃入陈歆雯眼帘的是一个打扮奇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身边,“珞儿,你醒了!”她只当做没有听见。 妇人身后的长发是挽上去的,甚至还插了发饰,发丝大多是泛白的,脸上风韵尚存、雍容华贵的模样让陈歆雯不禁联想她自己是谁? 再环顾四周,分明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颤一颤似是在颠簸,见她四处打量,那个妇人又欣喜说道:“娘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娘? “我根本不认识你。”面无表情的一句话把那个妇人面容上的神色变成暗淡无光。 妇人唇角一动:“娘慢慢告诉你。”陈歆雯感觉身体有点虚脱,说的每一句话都感到会她的唇角狠狠被针刺一下。 妇人说,她是北岭将军江仲逊的长女——江珞雪,有一个弟弟是镇守边关的一名参将——江临泽,一个妹妹——江瑢雪。近一年边疆尚且安定,江家得到皇上下旨回京安歇一段时日,这一年风平浪静也没什么事,在前不久江仲逊被朝中大臣弹劾在镇守边关之时多次搜刮民脂民膏,竟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秋日问斩,当今皇帝念及江家功劳并没有牵连全家。 说到后面妇人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有说完。 此时陈歆雯却疑惑了,她都听不懂,心想:“我是江珞雪,那陈歆雯又是谁?”那个妇人十分担忧地看着她问:“珞儿,你想起来了吗?“她没有回话,还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就觉得是在做梦吧!对,一定是,还做了一个身处古代的梦。 “我们是要去哪儿?”那个妇人见陈歆雯终于理她了,对她说:“我们先回府,等你弟弟回来再想办法救你爹。” 陈歆雯依旧没有理睬她面无表情:”我要下去。“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只有脱离这个妇人的身边梦才会醒,只是梦一醒,她是身处天堂还是地狱? 妇人满脸不解:“珞儿?” 没有心情和时间陪她浪费,匆匆起身低头时却看见自己竟然穿了这样一身衣服。淡蓝色的裙子长到能把脚踝遮得严严实实,衣袖不仅宽松如裤且是挥动双手的累赘,头发长到能披到她的腰部,这个梦也忒真实了吧! 陈歆雯正欲下车时,那个妇人又拉住她的袖口:“珞儿,你还要去找他?他把你害得还不够吗?” 他?她在说谁?此时陈歆雯怎会去分析言中之意呢?她只想尽快逃脱这里,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掀开轿帘,陈歆雯向外瞥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今生今世注定她都忘不了他,注定他和她的纠葛再次延续了。 有一辆马车从旁边驶过,她看见帘子被一只手掀开,那只手的主人看得异常清晰分明。 那个人,那个人是肖歌。 对,就是他,她不会认错的,她又怎么可能认错。急忙之中挣开被人拉住的袖口大喊:“停车,我叫你停车。” 见没有停下的举动,顿时,她提起衣服从马车边猛地一跃跳下,惊得妇人大叫,她女儿平时可是最注重仪态了,难道真是脑子烧坏了? “疼————” 跌倒在地上,似乎扭到脚了,带来的痛感让她有一种想要断绝身体的知觉减轻疼痛。顾不上观察伤势,不是说梦境是虚幻的吗?她怎么还会感到疼。 难道这不是梦? 抬头打量周围传来奇异目光的路人都是一副古装打扮,发饰奇怪,看陈歆雯的眼神更是奇怪。身后那妇人忙下马车奔她赶来,陈歆雯不耐烦的说着:“有病吧!” 她忍着疼痛缓缓站起,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阵阵带有冲劲的声音,是有一人正骑马鞭策,足以显露出他的英姿飒爽,那个男子挥动马鞭大喊:“快让开。”眸中不失豪迈气势。 原先停止脚步围观她的人群随之往两边退去,她却依然纹丝不动。不是吓傻了,就是她不怕死。 的确,她不怕,她只怕不能追上那辆马车,找不到肖歌,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刹那,骑在马背上的男子在离她几米处及时扯住缰绳“驭——”马突然受到惊吓,朝天吼叫了一声。 她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男子俊俏的脸上不失刚毅,眉头紧皱,怒意一一呈现在那张脸上,男子表情无疑在怒想,哪里来的丫头,找死不成? 原先的那个妇人也赶到陈歆雯的身边,询问道:“珞儿,你有没有事?”她没有回答,看着那个男子,陈歆雯竟有些错意恍神。 在男子开口说话之前,她蹦出一句:“带我追上前面那辆马车。” 伸手指向前方早已成为黑点的一处,语气带有命令的韵味,“你拦下我的马,就是因为这个。” 男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什么事让她不顾自己性命? 她轻轻点头,耳边又响起:“上马。”男子伸出满是经过岁月沧桑的手,想来是常年习武之人,老茧格外粗糙。陈歆雯想都没有想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一跃坐上马背,麻利的动作和她官家小姐的打扮不太映衬,却能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这好像是江家大小姐,怎么?” 甚至有人指指点点,男子随即扯住缰绳调转马头迅速奔去。“珞儿——”身后传来那个妇人的叫喊声,她又不是她女儿,管得还真多,陈歆雯没好气的想着。 她稍微拉着那男子的衣角,以免摔下马背,距离也渐渐近了,她不顾形象向前喊:“肖歌,肖歌。” 骑马的男子脸部抽动,唐朝女子开放到这程度了?为了追情郎和他们那儿的姑娘有得一拼,面上促狭笑了一下,马车里的人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停下!”一男子面不改色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 见马车一停,马背上的男子也随即停下,像是还有什么大事,马背上的男子顿感本不该掺和的,又想着那事不能再耽误了。 “谢谢。”只见他道:“姑娘,保重。”男子骑着马消失在陈歆雯的视野,陈歆雯拖着伤腿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马车面前,身体不听使唤的晃动着,想开口也被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是他么?女子不太敢面对这人了,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帘子迅速被人掀开,那张熟悉的脸浮现在女子讶异神色中,没错,就是肖歌。 她的脸上憔悴如白纸,但却掩饰不住兴奋之情,一句话却让陈歆雯心里澎湃的火焰瞬间熄灭。 “这位姑娘,不知有什么事?”男子淡淡的表情和那一副无所谓的脸让她的表情僵硬不得,凝重的望着她,而她也呆滞的望着他,男子也透过视野看到她全身上下的窘态,她的唇角上似乎比刚才还要严重,才从鬼门关走出来的人,现在又这般折腾,理所当然和惊艳没有沾上。 任谁见了女子这般娇柔哭泣,都会怜惜安抚,可他不一样。男子心里掠上一层雾霾,驾车的小厮许是觉得挡了他们的路,想着“哪家的野蛮女子。”又碍于男子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再多话。 如果他是肖歌,他一定不会坐之不理。 如果他不是肖歌,那为什么长着一张肖歌的脸。 “你不认识我?”陈歆雯硬生生的从嘴里挤出这一句话。“从未见过姑娘,何谈认识之说?” 陈歆雯抑制不住了,心口仿佛被烈火灼灼烤了一遍又一次。她可以允许他爱上别人,可以允许他对自己的感情局限于兄妹,但坚决不允许他不识得她。因为那样的话,他们经历的一切美好都不作数了,没有回忆才更可怕,更让人哀莫大于心死。 “你骗我,你明明就是他,为什么不承认。” 眼睛中的泪水一滴滴随着脸颊流下,此时的模样狼狈极了,也不管周围人对投来怎样的眼光。 男子脸上的神色五味杂陈,女子的嘶吼声让他留意到她被擦伤的腿部,更是复杂了。她不疼么? 不等他说话,马车边的一个似男似女的小厮道:“公子,这女子八成认错人了,我们还要赶回去,你看————” “也罢。” 随即望着她:“姑娘,后会有期。”男子就这样的随马车前行,将她搁置一旁,她默默的望着他走的方向离我远去,注视良久,良久。 “珞儿,娘终于找到你了,走,跟娘回家。”又是刚才那个妇人的声音,心疼的检查女子的脚踝,念了念:“娘回去给你上药。”随后扶她上马车,陈歆雯半痴半傻中随妇人来到一处地方,她明白了她没有在做梦。 一切都是真的。 我这是,在另一个时代重生了! 第3章 江家女儿 wоо⒙νiρoo18.vip 妇人领陈歆雯进来一个府邸,江家一败落后,下人走了一大半,府上凄清得很,来到一个房间里坐下,她处于痴呆状态。 妇人说道:“珞儿,娘这就找大夫来看看你。”说完就吩咐一个下人出去了。 “娘,不用找大夫了,兴许我是失忆了,脚上的伤不打紧。”陈歆雯克制着接受现实,让自己喊她娘。 江陈氏一见她喊娘,笑得合不拢嘴,“珞儿,你喊我娘了!”她微微点头。 有什么办法,既然老天给她重生了,她就要好好活一次。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娘,现在是什么朝代?” “朝代?噢,是唐朝。”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唐朝,不知道如今是哪个人当皇帝呢? 这时候一个长得很普通的丫鬟走了进来请了个安就说:“夫人、小姐,外面有人通报温大人的公子已在门外等候。” 她满心疑惑,都是谁跟谁啊。见江夫人在嘴里喃喃自语:“难不成是子霖和子亭?” 江陈氏眉目笑开了花斥责道:“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是。”丫鬟连忙跑了出去。 江陈氏拉起她的手:“珞儿,是子霖他们来了。”说完就去了大厅。稍后已经到了,陈歆雯,不,是重生的江珞雪看见有两男一女坐在凳子上,唇角动了动,是她认识的人么? 江陈氏放开她的手先前一步走上前:“子霖、子亭、冰冰,你们已经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那三个人急忙起身十分恭谨,其中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脸上却显露出经历过岁月所留下的刚毅之气,却也沉稳。 “伯母,多年不见,你和以前一样。”男子放下双手,“小侄们昨日刚到,今日特来看望珞雪。” 随后向四处张望问道:“不知珞雪在哪?” 江珞雪气的青筋浮现了几条,闷想:“什么?他们没见过江珞雪?不知道本姑娘就在这里吗?还是我的打扮过于像个小丫头?” 江陈氏听完后朝她唤道:“珞儿,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还不快过来。”就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原先那个妙龄女子一把拉着她的袖口。“珞姐姐,好久不见。” 江珞雪不爱与人亲近,十分冷淡把她的手放开。 转身问:“娘,他们是谁?”众人听到她这句话后嘴唇忍不忍动了一下,齐刷刷都看向江珞雪。 另一个没有说过话的男子道:“伯母,珞雪这是——?”他一副举止闲散,说话并没有格外留意,戏谑的步调,让人在他面前卸下所有戒备。 江陈氏走到她的面前十分爱怜的摸着她头发叹息:“珞儿失忆了。我今早才把她寻回来。” 那三个人相互看了一会儿,一开始拉江珞雪的女子略带一点生气对看向江夫人:“是不是因为珞姐姐昨日去了孟府?” 江陈氏和一同前来的两个男子煞是怔住了一下,又同时对说话的那个女子使了眼色。 “三妹,说什么呢?” 她却留意得一清二楚,在她说的那一句话里,独独只记住了两个字,“孟府”。他们突然绕开话题,让她不得不有所怀疑。 “珞儿,娘来介绍一下。” 她把我拉到那三个人的面前,“这是你温伯父家的长子,子霖,你小时候喊他霖哥哥,总是缠得他不行。”他,是那个比较沉稳的男子。 温子霖对她笑了笑,江珞雪看得出他的脸上澄净出稍微幽深却兴奋的眼眸。 旁边的是另一个人,江陈氏随之说道:“这是子亭,以前,你很是喜欢欺负他,你们年纪只相差几个月。”江珞雪霎时一目了然,这三人是温家的三兄妹,她顿时冒出一句“谁比较大啊!” 耳边只听见众人的笑声,江珞雪娇小的嘟了嘟嘴,腼腆似的低下头细语:“我只是好奇而已。” “当然是我比你大!” 江珞雪抬起头看见叫温子亭的男子冲她一笑,哗然清风的少年郎形容他不为过了。江珞雪还未来到那个女子面前,她就已经先过来了:“珞姐姐,我是冰冰,才小你两岁。” 温冰冰小时候经常被自家两个哥哥欺负,小时候的江珞雪一站出来,温家两兄弟就因为父母挂在嘴边的“不能欺负你江伯父的女儿。” 有两次拿蟋蟀吓江珞雪,还真被关了一天禁闭,所以温冰冰可喜欢跟着江珞雪玩。 后来江家人去了边疆,两个哥哥也不欺负她了,她却很怀念那个挡在她面前保护她的大姐姐。 江陈氏笑笑道:“你和冰冰小时候感情最好了。” 江陈氏说这话也没错,江家另外两个孩子年龄上小了他们几岁,玩不到一处去,江珞雪仔细观察,温冰冰稚嫩的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在大庭广众之下闪烁着调皮的模样,才十六七岁,娇艳的年纪正好。 温子霖率先问:“伯母,珞雪的妹妹呢?如今,怕是和冰冰一般大了吧!怎地不见她。” 偏此时,门外传来异样动静,轻快的步伐,直接逼进众人的视线,齐齐往外面看了去,此女子胸前的两根辫子一动摇摆,喊声响起来却并无刺耳:“娘,大姐回来了?” 高兴、关切的几个字在她面前没有掩饰,才一顿功夫,她就小跑的站在他们跟前。 江陈氏叹息又无奈的解释道:“这是瑢儿。” 温子亭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之瑢,这就是那个小时候路都走不稳又爱流鼻涕的小瑢雪。” 温子亭边笑边指,江珞雪顿了顿,没听过女大十八变么? 某人瞅了温子亭一下,丝毫不在乎他的嘲笑,倒是抓着她直叫:“大姐,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和娘了。” “我无事。” 江珞雪淡淡回答,叫女子脸上嘴角下垂了,江珞雪察觉到她的失意,也作口不语。女子虽疑惑也没多言。 江陈氏微妙的摇头给她丢了神姿,而后众人简单去厅里很是嘘寒问暖一道。 江之瑢,从小被养在边关,纵使江夫人出自名门闺秀,在教导小女儿这份上,难免不会让她沾染了边关儿女的气息,江珞雪虽说待在边关近十年,但脾性随了母亲,人又聪慧,回长安这一年时间里,举止神态哪里像个生活在边关十年的模样。 江之瑢反而同自己父亲兄长是刻在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此时,一个下人进来大厅,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是大夫且年迈的中年人,“夫人,大夫已经来了。”江陈氏看向江珞雪。“珞儿,你先让大夫把把脉。” “不用了”她摇头。 “珞姐姐,还是瞧瞧好些。”温冰冰在一旁附和道。 江珞雪妙想了会,还是顺从他们的意思吧!免得他们担心。猝然便坐下来任凭大夫把脉,稍许,大夫起身作揖对江夫人说:“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为何失忆,恕我学医不精。诊不出所以然,倒是小姐身体受过风寒,理应好好照料才是,容我回去开几副方子给小姐。” 温子霖温子亭相互看了看,江夫人突感愁容百态,什么事都让她女儿承担了,除了心疼就是恼怒。 “那好,你随大夫回去拿药方。”“是,夫人。” “珞儿,折腾了一晚上,想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娘稍后再派人把汤药送到你房间里。” “是,娘。” 说罢江之瑢陪着江珞雪回去了,就这样和他们三人道别就独自回房间了。 半路上惊觉尴尬滋生,江之瑢恐是看对自己大姐不大热情,率性的性子也拘谨起来,先是江珞雪打破令人发麻的气氛:“瑢儿。” 江陈氏也是这般叫她瑢儿,江珞雪心想喊瑢儿好听些。 “嗯?” 江之瑢忽而盯着她,露出看不懂的兴奋神态。“你发没发现娘是故意支开我的。” 她愣了,波浪鼓的摇头否认:“大姐,怎么会,你想多了?” 她越是这样,就越不对劲,她直接干脆利落的性格是不会这副模样的。 江珞雪果断掉头自己一人折返回去,把她支开,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悄悄的来到大厅外,趁着没人,准备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样子实在猥琐极了。 江之瑢尾随着江珞雪一道赶上来,“大姐。” 江珞雪扶着门槛,十足十的偷窥,江之瑢一脸不置信:“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在江瑢雪眼中,江珞雪自是一个大家闺秀,去了边疆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习武之类的了。江之瑢一直觉得身为将军的女儿只会琴棋书画是一件不应当的事,娇娇气气的哪里像江家的女儿,这人还是自家大姐,哪里敢说什么? 江珞雪哪里还管她这话说给谁听的,小声道:“别说话。” 一鼓管起她的壮势,叫江瑢雪哆嗦了。 “伯母,家父已经告诉我们江伯父的事情,我们温家一定会为伯父洗刷冤屈。你也别太担心了。”温子霖道出。 “替我谢谢你爹,不过如今也只能先等临恭回来再说。”是江夫人在说话。 好像听声音又是温子亭在问:“伯母,昨日珞雪是不是真的去孟府了?”听到这儿,江珞雪心里惊了一下,准备看她娘是怎么回答的。 “子霖、子亭、冰冰,你们有所不知,珞儿在听闻她爹被指通敌,想去找孟大学士的侄子看看有没有办法,府上的丫鬟向她通报皇上已经选定孟大学士的侄子孟瀚为玉汐公主的驸马,她就跑出去了,听一些街坊说,珞儿在孟府外等了一个晚上。 昨晚我也没有找到珞儿,今日清晨丫鬟才想起来告诉我,珞儿有可能去了孟府,我赶过去时,珞儿她全身冰冷,只有一丝气息,但赶回来的路上她安然无恙醒了,一脸不认识我的样子。” 听到一阵阵抽泣,“我当时猜想珞儿失忆了,就带她回来了。”江夫人没有说全,江珞雪醒来后的异常让她忽略了,只要女儿回来了,性格变不变有何关系? 在孟府外找到女儿的场景,至今她都忘不了,冰冷的没有一丝活力,甚至气息都是后来一下子涌动的。奇怪得她不再多想,恐是害怕女儿再出意外。 江珞雪震惊了,心想,原来的她是这么死了的?不过她为什么要去孟府?难道她喜欢那个孟大学士的侄子?江珞雪气愤撕扯着指甲,孟瀚,你竟然为了一个驸马之位舍江珞雪不顾,如果不是你江珞雪也就不会死。 等等,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在孟府等了一夜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或者说,是有人把她杀了。但是江珞雪身上没有什么血迹啊!。 俯在背后的江之瑢肩膀偏了偏,跩紧了拳头,原来大姐突然对她冷冷淡淡,是遭受了这些连命都丢了半条,枉她还以为孟翰是真心对姐姐的。 “伯母,珞姐姐是真的和孟瀚订下亲了吗?” “不算有过,就只是珞儿私下同我和她爹说过,孟家夫人上门提过几句,两家长辈交换了信物,等着缓一缓时日,孟家就正式来提亲,我们两家长辈彼此也心照不宣。” “那为何孟家人转头就娶了玉汐公主?”温子亭为江珞雪忿忿不平直接拍了桌子。 温子霖说道:“听说是孟大学士和皇上做的主。” “对啊,孟翰是他侄子,这亲事自然给他弄了去。”温冰冰说。 “其实伯母也应该为此高兴,珞雪忘记了一切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沉稳、遇事不惊的声音正是温子霖。 听完这话娘也仿佛是舒缓一口气似的,“只要珞儿姐弟三人两个好好的,当娘的也不求其他了。” 江珞雪忽然心头一热,天下的母亲皆是如此为子女着想吧! 江陈氏又接着说道:“这何尝是一件幸事,作废也好,珞儿忘记也罢,当初我和老爷也是见珞儿对孟家那小子情根深重,才想着同不高不就的孟家结亲也是好事,如今看来且都过去了。” 不知三人人听后心里作何感想,如今的江珞雪也算是别人毁约不要的弃妇了。江珞雪在心中冷哼一声,肖歌不爱她,就连如今亦如此是被人抛弃的命运,多可悲多可笑。 温子霖转移话题:“伯母,温伯父之所以被奸人弹劾,无非是杨贵妃杨国忠一党着手谋划,只要宫里有嫔妃在皇上面前说上一些话,又何愁不会彻查此案?胜算也大些。” 不等旁人细想,温子亭率先插上话。 “大哥,你所言也有道理,然而,别人总归没有杨贵妃备受宠爱,且说与江家本无往来,怎会相帮?” 火┊爆┇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4章 惹上大麻烦 听到这儿,江珞雪脑子中许久未活跃的细胞快速旋转,独独将“杨玉环”三个字印在脑海里,杨玉环,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丰腴华美的杨玉环。 急得她一把捂着嘴巴让自己表示镇定不发出任何嘈杂声,竟然是重生在唐玄宗李隆基时期了? “开元盛世、安史之乱”等众多词语刹然一下子汇聚到大脑深处,江珞雪还以为是在唐朝末年呢? “如若宫中有我们的人呢?” 江陈氏听这话后眸子里顿放异彩,尖锐的声调满满掩盖不住高兴过激之色。 她脱口而出:“丽妃,赵丽妃。” 对啊,宫中的丽妃与她江家是远亲,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江瑢雪想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俯身又低着头,压着某人也不自知。 某人一时背后感到有重重物体压着,“轰”的倒在门槛上。 “谁?” 厉声的语气吓得二人赶紧起了身。 抬起头一身影已经侧在她们面上,温冰冰轻轻发笑,这还是她那个小时候温柔做派的珞姐姐么?她故意歪头喊道:“是野猫,你们先聊着,我同它玩玩。”屋内几人松了口气。 另一头女子闺房内,两个女子乖乖的站在为首的江珞雪面前,任凭她发话。 ”你们谁说?“江珞雪利利落落的干脆了当,心想着都把她当白痴吗?既然决定再活一次,稀里糊涂的不了解原来的江珞雪算怎么回事? 温冰冰心一横,觉得不能平白让江珞雪蒙在鼓里,捂住自己的因懦弱跳动的心口尝试让它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姓孟的人吗?” 江珞雪摇头,瘫坐在椅上,有点无语,这话果然是只有这姑娘问的出来。 温冰冰忙不迭慌不择乱继续道:“我也只是听了那么一点点,江家不是才回来几月有余嘛,我和我大哥二哥当时去了外祖家,也不知情,前些日子回来后就听有人议论,珞姐姐有一晚和家人灯,灯会上落水了,有人救了你。” 停了停,“那人是孟翰。” 许是江珞雪表现得过于聪明,温冰冰和江之瑢有些恍惚,后面不用细说,发生了什么都猜出来了,一个落水的女子被一个俊秀少年郎相救,从此芳心暗许,男有情女有意,这种桥段子在江珞雪眼里可是见多了。 江珞雪勾唇笑之:“从今以后,他是他,我是我。”两人看江珞雪果真忘记了那些不痛快伤心的事,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稍后有人通报温家两个公子要离开了,温冰冰赶忙屁颠屁颠跑了去,江珞雪两姊妹觉得也要去送客,也跟着去了。 大厅外,温子霖朝着江夫人说道:“伯母,小侄回去会和家父道明,一切妥当后,还烦伯母书信一封给赵丽妃。” 江之瑢看似还在犹豫,江夫人之所以踌躇不决,也是思量着让人进宫获得李隆基恩宠为江家说上个一二,就算再不济在宫里搜集一些蛛丝马迹,看看究竟真是杨玉环一党还是其他人在背后操作密谋陷害她家老爷? 可温子霖的意思是他们温家自己选人进宫,越亲近的人越是稳重妥当,一切他们温家来做。江陈氏虽说考虑到温家既然决定相帮了,也免不了会被牵累,心里也为自家老爷结识的这位温大人感到庆幸,心头热乎乎的:“此法子真的可行?” 温子亭抢道:“伯母,你放心,我爹有他自己的谋划。”在他们来之前,温子霖温子亭的父亲温修特意嘱托他们一定要劝得她同意,温子亭看她还是不明所以,直来直去的温子亭难免心急了。 “好,我会尽快书信给丽妃,看在远亲的面上,她还是会帮衬着点的。” 温子霖默了默正要说话,远处就有步子声噼里啪啦的响才住了口,温冰冰一下子蹦到他们面前:“你们怎么都要走了,我和珞姐姐们都没说完话呢?” 温冰冰扭过头龇牙看着江珞雪,“是吧!珞姐姐。” 江珞雪心里抹过一层轻松之意,刚才她才逼问温冰冰和江之瑢,以为她们心里会有点起伏,现在可好,还跟她任性起来了。 某人不答,也不是她不搭理温冰冰,就是她觉得温子霖和温子亭两个大男人在这儿,心里堵堵的。 是因为还没有熟络到可以放肆言语的地步吧! 她简单笑了笑,为了不显得太失礼还是想了想:“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温子霖突感惊异,为什么江珞雪忘记一切事后,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了?说不出哪儿不一样,就是和小时候在他的印象里有点出入。 小时候江珞雪受江陈氏教导,性子略静,说话很丝慢,说没有小孩子的朝气活泼也不尽然。 所以温子霖和温子亭后来都不敢欺负她,有一次他们玩捉迷藏,小江珞雪想躲在大石象后头,下雨天路又滑,躲着躲着不小心磕到石头上,当场摔破了皮不哭也不闹,小温子霖温子亭二人还挺佩服一向娇柔的她这么勇敢。 后来江陈氏来了,抱着她回了房间找了大夫,小温子霖温子亭跟着就要去看看她伤势,还没走到门前,里屋就传出来嚎啕大哭,那叫一个惨烈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腿断了呢? 他们惊然,敢情她是忍着一路不让自己哭出来声的。 只有小江珞雪自己知道,她一贯娇生惯养,怕疼得要命,可是碍于自己顶着个将军小姐的称号,就算疼也不能让人看不起,更不能丢了她江家脸面。 江陈氏又寒暄两三句他们三人才离开,回温府途中,马车上温子亭像个老妈子碎碎念一直问温冰冰,见到江珞雪同她接触了有什么不一样的。 温冰冰只觉还好,却也没头没脑说了句:“珞姐姐失忆了,好像给我的感觉是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不过我们都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她之前是不是就这样的?” 温冰冰这人心思单纯,看许多事也不会往复杂那面上深想了去,她觉得时隔这么久,人的性子不会一直停留在小时候的,比如样貌。 温子霖托着腮看着马车外,哪里知道他们两个人说什么?温子亭爽朗的问了句:“大哥,从今天见到珞雪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呢?” 温子亭对江珞雪没怎么在意,更别说其他方面的事了,在意的点也是因为温江两家是世交,江家出了这档子事,总不能袖手旁观落井下石。 温子霖被拉回思绪后也不说什么,转而就搪塞了过去。 夜幕的温府,温修和温子霖在昏黄的灯光下商讨,温子霖在听到自己父亲的决定时仍是心悸,一站起起来怒道:“爹,这怎么可以,我是知道你有定的人选了,但没料到你会让小妹进宫。” 一向镇定不轻易动怒的温子霖也忍不住质问自己的父亲,他们今日是和江夫人说好在皇宫里培养一个自己的人,争宠也好,私下里寻找证据也罢! 说白了就是选一个女子去皇宫里,他们的皇上向来被杨玉环左右,若是让一个人也吹吹枕边风,会不会产生其他效果? 虽然这很难很难,温修料到自己儿子不会理解自己,竟不因他的过激语重心长道:“子霖,旁人哪里有自己人可信?” 宫中的赵丽妃是和江家有远亲关系,但让她为江家说上话,又怎么可能呢?她毕竟也是有自己儿子,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会顾着这关系挑战皇上的权威,而且赵丽妃这个名头早就只是顶着个空位了。 温子霖软了软道:“爹,冰冰的性子在宫中,,,” 他顿了会儿,他是知道自己父亲是明白这道理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是了解,先不说她愿不愿意进宫,但凡进宫了。 她怎么能在诡谲危险的皇宫站稳脚跟?赵丽妃又能帮到几分? 温修捋了捊胡子,又道:“待明日我会和冰冰好好谈,她实在不愿意,就再说吧!” 他也不是不心疼自己女儿,可为了救江仲逊,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当年他们二人一同入朝为官,江仲逊当了武将,他则当了文官,这么多年,二人是同僚更是兄弟。 窗外,女子的身影走过默默低头回了房,某人今晚才有点睡不着出来走一走就看见书房还亮着,走到门口一听声音,才知道是自己父亲和兄长商量着事,这一听就听了个大概。 温子霖处于关怀妹妹的同时,竟大意的未曾发现有人在偷听,平时警觉得不会有这粗心的时候。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温冰冰跑着来到江府,在门口就看到江瑢雪耍着剑,江瑢雪一看温冰冰七魂不见三魄似的失落样,和昨日的反常,让她赶紧去找了在睡梦中的江珞雪。 江珞雪来到这儿睡的第一个晚上,大半夜的失眠了,才睡下不久,便被敲门声吵醒了。 只听见外面传来:“大姐,不好了,冰冰好像出了什么事,现在在我房间!” 江珞雪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江瑢雪大步踏进来摇晃着她,吵个不停,某人终于才有点意识问了句:“怎么了?” “你去看看吧!” 江之瑢可处理不了小姑娘家的哭哭啼啼,江珞雪直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才下了床披头散发的穿好衣服随着江之瑢到了她的房间,只见温冰冰目光无神,像是伤心又不太像。 江珞雪一上前问:“谁惹你生气了。”温冰冰一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抱着江珞雪大哭:“珞姐姐,我不要进宫当妃,我不要。” 什么,当妃?留下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疑问神色,继续追问温冰冰,她才断断续续道明昨晚她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事,只有她进宫了,得到皇帝的垂青,就能出面力保江家人命。 江珞雪心里一沉,暗想:“这就是计策吗?” 为了宽慰温冰冰,江珞雪说道:“谁说让你去了,要进宫也是我。” 江珞雪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她既然现在是姓了江,就是江家人,一荣则荣,一损俱损。 照他们的谈话,江珞雪心里很明镜,很清楚是唐玄宗李隆基的朝代,说后便叹息起来,李隆基比杨玉环大几十岁,那现在已经有了杨玉环,他岂不是一个糟老头子了? “为什么非得进宫呢?也许有其他的办法。”江之瑢不知如今险恶,事实真相如何,说出来的话也很松懈。 江珞雪严肃说道:“我心意已决。” 偏时,江陈氏来了,“下人才给我说,冰冰来了,吃早饭了没有?” 慈爱的语气像母亲一样温暖,比太阳还要炽热,让人心悦忘记不快。 江陈氏看几人面色凝重,让下人端上刚弄好的面,又放到桌上,“怎么了,个个愁眉苦脸的。” 温婉的让人找不到丝毫错处,更有怜爱疼惜之味,江珞雪叫住她:“娘,我有话和你说。” 江陈氏摆下手中的面和筷子,笑语语道:“先把面吃了,一会儿凉了。”言外之意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珞雪使个眼色让温冰冰和江瑢雪先退下去。 没几盏茶功夫,江珞雪把温冰冰要进宫的事前因后果也说了给她听,江陈氏开始是震惊,倒在椅上自说自话:“我没想到会是,,,冰冰。” 冰冰也是她小时候看着出生的,那肉嘟嘟的小模样迄今在她心里映着,温修舍得,她又怎么忍心啊? 江珞雪声音故意压下来:“娘,我去。” 江陈氏愁容满面盯着她:“你?” 她不忍心温冰冰进宫,难道就忍心自己女儿了么?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吗? 宫中的各个嫔妃就像披着羊皮的狼,身在官宦之家的江夫人怎会不知那些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明。 “娘,我在宫里会小心,不是还有我们江家的远亲赵丽妃么?”江陈氏头晕的都忘了问女儿是怎么知晓丽妃这一号人物的? 江珞雪又是给她分析半天才让她松了口,当然了,让她江夫人松口的还是温冰冰,江夫人没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但不累及别人还是看得通透。 最终温修和江陈氏商议后,进宫的人选换成了江珞雪,但是温冰冰执拗也要同去,倒也不是矛盾, 温冰冰觉得没有她搞这一出,就是她一个人的事了,现在她不去心里更是不安,两个人在宫里也有照应,温修和江陈氏自然应允了,江瑢雪要再去的话就说不过去了,惹得树大招风了。 为了越少人知道越好,温修还是瞒了温子霖温子亭,他们本来就不同意让妹妹进宫,跟他们说实话也徒增烦恼。 恰好那日之后温修说定好其他女子后,边关传来消息,江家的小儿子江临泽回长安的半路上出了意外,半夜在驿站被人刺杀,江临泽年龄小功勋也没立过几件,一直是跟着自己父亲在边关当一个小小的守兵员。 可功夫也不在话下,硬是把他们打趴了,这次回长安也是收到父亲入狱的消息,幸亏只伤了腹部,没有伤到要害,约莫半月整才能安然回长安了,温子霖温子亭这才去了。 第5章 原来是他 过了七八日,温修为了避免外人猜疑,周折许久驾着外来买的马车,费了半天功夫带着江珞雪和温冰冰到了皇宫外,还不忘嘱托她们改了名字。 “安珞,安冰。” 温家和江家不见了两个小姐,时日长了总也瞒不住,齐齐对外称皆去了远房子亲戚家。 长安的事每天多不胜数,变化万千,百姓关心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大户人家的事向来是嚼舌根,久久的也没人再提起。 三盏茶后终于抵达皇宫,嗯~的门口,江珞雪和温冰冰一下车只见温修和守门的一个侍卫在你推我让的。 江珞雪眼睛可尖锐着呐,看见温修拿着一个装得挺满的一个小袋子,应该是钱袋,塞给那个看起来贪小便宜的统领,宫里还会有这样的人? 江珞雪以为唐朝制度完善,大多是刚正不阿的人为官,她却忘记一点,杨国忠还在,杨玉环还在,唐朝不正是衰落时期么? 再过一会儿统领在和温修说上几句话后才示意让她们过去,过去后温修恭敬的对那个统领说:“史统领,这两位就是我侄女,劳烦你日后多加关照。” 被称为史统领的男子约三十出头笑嘻嘻的迎合道:“温大人,你言重了,在下一定将你两个侄女送到丽妃娘娘那儿。” 温修且与他又简单交代几句便把江珞雪二人拉到一边说了好多好多话:“你们在宫里万事小心,特别是要沉住气,皇宫不比外面,一不留神脑袋就没了,更不能卷入杨贵妃和武惠妃之间的争斗......(以下省略五百字) 温修最后才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记住了,你们的名字是安珞,安冰。” 而后温修才放心离去了,史统领随后吩咐一个人模人样的侍卫准备带她们去赵丽妃的宫殿。 皇宫真是够大的,来的一路上各处都是靓丽风景,这个时辰倒是极其冷清,未曾遇到什么人。 连江珞雪忍不得惊叹,她只记得小时候去过北京看过故宫,但如今的唐朝宫殿更是蕴藏一种历经久远的文化气息,形式优美坚固堪称一绝哪! 走到莲花池的时候他们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哭泣声,听的怪渗人的。 再往前走几步江珞雪眼细得却望见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莲花池边上的高处。那动作那眼泪那场景那股伤心劲,勾起了某人记忆最深处的痛,那时候的江珞雪也是同她如此这般模样决意跳楼的吧! 她的穿着不是一般宫女,虽雍容华贵,一副楚楚动人可爱模样,也掩盖不住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幼稚之气。 难道她?要跳河?应该是吧!要不怎会站在莲花池边哭个不停? 待她们几人反应过来,顾不上想太多,江珞雪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迅速跑了过去:“哎,小妹妹,千万别想不开。” 这话听得怪好笑的,可江珞雪说的特别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 那女子忽然回过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不听劝解的“扑通”一声掉进池里。 哎,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江珞雪吓下去的?谁还管这么多? 江珞雪一鼓作气随她跳下去,得意的沾沾自喜:“还好本姑娘我熟习水性,咳咳,喝池水的滋味真不好受。” 由于江珞雪重生的这副身体素质真的还挺弱,在水中抓到那个小妹妹的时候极其困难的才能托着她准备游上岸,呵,随她们来的侍卫倒是一开始就等着看好戏吧!也不下来英雄救美?某人在心里咒他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江珞雪的力气游着一会儿后还真的使不上了,视线模糊里只见一个男子也从池边一跃下来,正在她实在抓不动怀里小妹妹的刹那,该男子急忙在水下扶住她,合力将这个已经呼吸困难的姑娘救上去后,江瑢雪和侍卫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个姑娘浑身早已湿透,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江珞雪喘了一大口气休息了会,就站在他们身后,只见那男子看了一眼落水姑娘后就算把她腹部的大量水分按压出来,也无济于事。 男子正准备将她抱起来的时候,江珞雪看他也是没法子的,摇了头,顾不上其他,直接一个快速上前推开那男子,准备给这姑娘做人工呼吸,于是在众人还来不及察觉江珞雪的意图时,俯下身一瞬间正对她的樱桃唇吻了下去,渡给她一些氧气。 就算不去看众人异样的表情江珞雪都能想象的出他们心里是怎么的惊讶和一副大不敬的模样。 不过对于江珞雪这种现代人来说还真没必要吧!只是一个吻而已,真不知道古代这么封建作甚? 然后做了几次人工呼吸落水姑娘眼睛动了几下,正卡在她再准备亲下去的瞬间,悲剧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啪”的一声,细长的指印落在某人的右边脸蛋,幸好她刚走在死亡边缘力气也不是很大,脸也不是特别疼。 要不然江珞雪可是睚眦必报,看她这可怜样也不同她计较了。 江珞雪还是很小气很,气势更是不能输,站起身斜着眼装出气愤的说:“喂,有你这样对救命恩人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 某人气愤的指着她恨不得大卸八块。 江珞雪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到底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吓着了然后掉下去的? 唉,先不管了,江珞雪转身就要走,偏偏那个侍卫一股脑的盯着这姑娘左看右看,瞧这没出息的样!她是天仙还是小妖精?让你盯个不停。 侍卫一下惊呼:“玉汐公主,属下该死,竟未认出公主。” 说罢如老鼠似的一样双膝跪地,忐忑不安的一个字:”怂。”江珞雪还不明其中道理,那个姑娘已经站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湿透的衣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你识得我?” “属下在公主成亲之时远远见过公主一面。” 侍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皇帝宠爱的妹妹在宫中送出嫁,如此热闹之事哪个人不会凑热闹去!那女子故意刁难发问:“你一个侍卫带着两个人来后宫作甚?”说这句话的同时有意无意的朝江珞雪二人望了几次。 女子心中一想到刚刚被人亲了,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不是为了救她,铁定不想给她好果子吃,加上她刚刚哪里是要跳下去,分明是被有人一叫,才扑通掉下池里的,怒火攻心的让她必须算这笔账本,她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江珞雪不免吞了几口唾沫,怎么平白无故惹上当朝公主了?她绝对会把她灭了,公报私仇都是大唐公主的典范。 “属下该死,属下是带这两人去丽妃娘娘的水凝宫。”说完侍卫特别没骨气的指向她们的位置。 温冰冰见状也附和的下跪参见这所谓的大唐公主,但江珞雪可不跪,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会跪大唐的野蛮丫头。 而那个男子被落水美人挡住了视野,江珞雪瞧不见他的真实模样,落水美人一副生气样,估计正想着如何处置她才好。 堂堂一个公主真是小气,咦。等等,玉汐公主,不会那么巧吧!遇到江珞雪的情敌了? 为了保住小命,江珞雪急中生智立即指了指某人背影:“虽然你是公主,但我也是你的恩人,他若跪我便跪。” 某人背影突然动了一动。 几人这时才齐齐注意到该男子,玉汐公主也移开步伐,这时众人清清楚楚的看清楚这个男子的真实面容。 他,他是肖歌?不,不是。 江珞雪心慌了,是上次她拦下马车的那个男子,真的见到了,这张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熟悉的五官,湿淋淋的发箍下,发丝也毫不凌乱,与生俱来的傲世天下的贵族之气。 心脏跳动着没有了感觉,时间静止了,男子全身湿透可也藏不住他这种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眸子低沉,傲世天下绝无双的抿起微白的红唇,似在沉思。 那种与肖歌同出一辙的模样。 那种神色和五官简直出自同一张脸。 不等江珞雪惊呼,玉汐公主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口齿不清的唤了一声:“皇,皇兄。” “啊!” 三人嘴里发出震惊的疑问。 只见他嘴角弧度又弯了些,双手背在后腰上,走到众人面前用手点了点玉汐公主额头:“你。” 一副想责怪的样子但又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玉汐公主叫他皇兄,那一定是当朝王爷,反正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皇上,要不不可能这么年轻。 而且他,没穿龙袍。 三人皆如此这样猜想的吧!还是不惹为妙,当男子返身后江珞雪木呐站立着,还是温冰冰一把扯着她的袖口让她跪了下去。别看温冰冰没头没脑的,皇亲贵胄可万万不能得罪这事,都有人在她耳边说过几千遍了。 男子低头看了看跪着的几人,猜想他们不知自己真实身份,心中有点发笑,却令人渗得慌:“新来的宫女。” 他从不管这些琐事,各宫娘娘时尔会挑几个自家人的进宫,也不是大事。 男子一早发现跪着的江珞雪心情低落不对劲,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把侍卫叫过来让他把人带去丽妃宫殿,紧接着和玉汐公主离开了。 江珞雪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起身,那人是马车的男子,却不是肖歌,上次她错认了,而这次说话的语气露出来的神态,让她确信,他和肖歌只是长得像。 江珞雪摸着自己心间,为什么这里还会疼呢? 抵达水凝宫后,赵丽妃听闻她们已到的消息连房间都布置好了,不管她如何掩饰,江珞雪见到才不足三十的赵丽妃时,阵阵惋惜。 让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争宠她尚且不愿意,看到丽妃她什么都明白了。 今夜她们便在丽妃的水凝宫歇下了,因此了解许多事情,王皇后早已被李隆基冷淡下来,废后也是迟早的事,此时后宫杨玉环一人独大。 说起赵丽妃来,李隆基前期的宠妃,父亲只是一名卖艺乐人,她原是一名倡妓为李隆基生下次子——李瑛。 所谓和江家的远亲关系,也是她的祖父从小生活在江家,是江家捡来的儿子,再后来独自闯外拼搏,这关系也让人淡忘了。 她的性子温柔经常被杨玉环等人奚落,若是她未曾给李隆基生下次子,怕是连这后宫都无她立足之地了。宫里还有几个李隆基尚为临淄王一路走来的潜邸宠妃们,都在杨玉环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天子的宠爱不过短短一瞬罢了,试问谁又敢奢望一个男人能爱自己一辈子?做到一生一双人,怕是痴梦而已。 杨玉环似乎是一个例外。 差不多一个晚上丽妃就将宫规大致说个清楚,提醒江珞雪二人杨玉环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呵,对于杨玉环,江珞雪可是向往见她一面,想一睹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的风采,众所周知唐朝以胖为美,其实稍微撺掇一番便知道他们的胖也仅仅以“丰腴”而言,就算不是身轻如燕也不会是那种实胖。 第6章 庆生(1) 两日后,丽妃一大早告诉江珞雪温冰冰说今天皇帝要单独为杨玉环过生辰,她二人作为陪宫女出席这场家宴,江珞雪听闻啧啧不悦,着实吓了一惊,才一个生辰而已。 想来杜牧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也是来得有缘由的,光是李隆基为了杨玉环便迁人从千里之外送来荔枝让她尝尝鲜的事迹,足以让世人在感叹他们的爱情之时,也不得不叹息这种帝王的宠爱付出代价太重。 温冰冰一听闻要出席宴会紧张个不行,而江珞雪却些许担忧,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不是常常有的,唉,一个字“惨。” 宴会乃是一般家宴,那么只有后宫妃子公主这些人出席了? 江珞雪只是稍微撺掇打扮一下,也是个不食人间的仙子,脸上未有任何岁月留下来的疤痕,光滑而亮丽,樱花般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眼睛里仿佛存着外界的影子,乌黑浓重的睫毛犹如在跳望天空那般,长长的微卷起来煞是动人。 不过一个小宫女还是不能过于出众,否则杨玉环撒起泼来她就死定了,宴会在午饭后开始,凡是李氏宗亲都多多少少皆到场了。 江珞雪和温冰冰在丽妃席旁坐站着,周围有很多不过才三十而立且长得还不赖的王爷,当然了,她们想都别想,人家王爷旁边还坐着王妃呐! 李隆基的有些妃子看上去未满二十岁像花骨朵一样,有的不足三十,但在古代,女子二十多岁还不出嫁就算不上女孩,统称为“老姑娘。”因为这个年龄段已经显老了。 所以说,说古代人“古板”一点都没说错,江珞雪随眼一下看过去连玉汐公主也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清新无比的轮廓,一张帅到极点的脸,一张吸引人的嘴唇,一切的一切搭配在一起完美到极点。 他,是孟翰? 江珞雪笃定了这个念头,心里不知咒骂多少次激烈的言语。 听丽妃小声说坐在对面那个女的可是太平公主,皇帝的亲姑姑,江珞雪不可思议盯着对面那人, 看上去才四十来岁,不符合常理啊!李隆基都是一老头子五六十岁了,太平公主怎么说也有七八十岁啊!而太平公主不是应该在李隆基登基不久后,因为争抢权力之争就被李隆基以谋反之罪下旨赐死了么? 只是现在,让江珞雪头都晕死了,转不过来弯了,是哪里不对劲了?在她还摸不清楚头绪时,站在她旁边的温冰冰碰了一下她小心翼翼道:“珞姐姐,你注意着点,等会皇上快到了。”督促的样子严肃极了。 呃,到底她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 过不久,有一个太监提高嗓门尖锐大声喊:“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于是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她的视野,只是增添了几分威严与霸者的风范。她没想到会是那张午夜梦回在她梦里出现的脸,没想到是那个同她一起救下玉汐公主的王爷,那个坐在马车上肖似肖歌的男子。 他,身着一件天下最尊崇的黄色龙袍,只有当今皇上才有资格穿的龙袍此时此刻穿在他身上。 谁能来告诉她,眼前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是唐玄宗李隆基,他,不是一个闲散王爷,不可能吧!对江珞雪来说真是天大的玩笑,李隆基竟和肖歌如此面貌,竟不过三十而立的年轻模样。 别看他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但绝不是和蔼的,另一面的他是寂寞的、孤单的,在那个天子之位坐久了也会累都会变。 江珞雪深深觉得看不懂这个男子,身边佳丽无数和至尊无上的权力紧紧握在手中,与之相依相伴,她算着不知足也该知足了。 他的左边走着的该是当今皇后,美丽且高贵,端庄的样子不禁让人猜想,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命,虽说没当几年,也值得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太监齐声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再次跃入江珞雪的眼帘,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会记住这张脸,因为她是杨贵妃杨玉环。 长长的衣服落在她的身后一摇一动,更衬托出衣服的美,一件鲜艳大红色的衣裳,上面镶着牡丹花的图案,丝线一看就是纯手工精心制作。特别是头上的珠冠凤钗光彩夺目,美艳动人,果真盖过一切风光。 那燃遍唐朝后宫的杨贵妃,那个在马嵬坡被迫自尽而凄凉死去的一代红颜,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江珞雪禁不住在心里百转千回。 丰腴饱满的姿态妖娆且高贵,李隆基若是不顾及其他恐怕早将杨玉环封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了,看这情形王皇后怕是一个空花瓶,杨玉环才是这后宫的主。 看着李隆基亲自起身拉着杨玉环纤纤玉手入坐,还是正中间右侧而王皇后则在左侧。李隆基脸上带有淡淡一笑,藏有多样复杂,望着台上的他们,说一句天造地设也不为过,在他人看来绝配绝配啊! 李隆基,你可真疼她。 江珞雪看在席上的二人竟产生不快不惬意之感,因为他极像肖歌,她喜欢的肖歌,而且比起杨玉环,天下间哪个女子不会滋生妒忌? 李隆基恢复昔日神情:“在座的都是李家一份子,今日,撇开君臣之虚礼,只做兄弟。” 众王爷大声喝道:“好。” 江珞雪还是不能把这张脸冠在唐玄宗李隆基的身上,这是她无法接受和祝福的,这时候,江珞雪轻瞥过去,只见一直没有任何笑容的孟翰举止奇怪,不情愿还以为他是一个听话的木偶。 不到一会儿,孟翰突然起身离席走到中间双膝跪地,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眼前情况。 只见孟翰双手放在半空并列然后郑重其事说道:“皇上,臣斗胆恳求让臣彻查江将军一家谋反案,臣相信江将军是冤枉的。”说罢磕头在地。 话一说出口人人脸上露出惊讶神情,特别是江珞雪和温冰冰更是呆了,孟翰为什么替江家求情,他不是为了玉汐公主为了荣华富贵舍弃江珞雪了吗? 难道? 台上的李隆基忽然变了脸色,不等李隆基发话震怒,一旁的玉汐公主也赶上前跪下,大惊失色:“皇兄,你别怪驸马,驸马只是一时糊涂所致。” 玉汐公主的脸上全是紧张,畏惧,一种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死翘翘的神态。 李隆基则是慢慢的说了一句:“你为何替江家求情,他乃是罪犯。”人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当然了,包括我。 “江家于我有恩,当年臣来长安寻叔父途中遇到劫匪是承蒙江家才得以保命。” 某人说得情真意切,也不知是真是假。 “好,朕念在你是重义之人,不予追究,但江家一事无需你多言,朕自有决断,退下吧!”李隆基面无表情的说道,任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表面上实是不悦,而后杨玉环娇嗔嗔的在座位上笑着说:“皇上,在臣妾生日宴上,你说过不谈国事的。” “不谈,不谈。” 第7章 庆生(2) 随罢只见玉汐公主吓得赶紧扶着孟翰回座,孟翰倒是一脸愁思,他知道求情是下下策,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他仍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江珞雪脸上全程没有动容,冒着生命危险为江家求情,以为她就会感激了么? 江珞雪一扫而过众人,一种都为孟翰捏一把汗的神情,仿佛在说,孟驸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好在皇上今日心情好,否则,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江珞雪也一直疑问,孟翰难道没有注意到她?要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不过幸亏是如此,若是她的身份被揭穿,不就是她要被抹脖子了! 而后又迁几位佳人上来献舞,仅仅一会儿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思绪万千,她们几人的容貌真不是盖的,舞姿也是优美妖娆,宫外的一般歌女哪是比得上的。 几乎在场的每个男子都是津津有味被这绝佳舞蹈吸引住了,俊秀的脸上仍旧挂有丝丝笑容和万分沉迷。 江珞雪倒是看得清晰,这场宫宴没有几人是真心为杨玉环庆祝生辰,李氏宗亲个个争先恐后为杨玉环献礼,想来也是,杨玉环可是天子的心坎上的人,巴结她不就是在皇上面前站到一席之地吗?再后来孟翰和玉汐公主也借由有事先行离开了。 宴会来得快,散得也快。 没多久,丽妃借故离开了宴会,为杨玉环庆生的来刺激她的场面,她懒得装下去了,江珞雪温冰冰也陪着她回了水凝宫。 她们离席之后,李隆基举着酒杯准备一饮而尽之际,侧过眼瞥视到丽妃的位子:“丽妃在哪儿?” 高力士一惊,平时丽妃入不入席,或者离不离席,皇上都不会过问,她在不在对于皇上无关紧要,怎今日问起来了? “皇上,丽妃身体不适离席了,看皇上正喝得高兴才没打扰。” 李隆基没说什么直接把酒喝到肚子里吞咽了,一旁的杨玉环忙着和王妃其他各宫姐妹说私话,又是舞蹈歌乐的喧嚣声,没注意李隆基说了什么。 十分淡定自若的王皇后终是坐在位子上喝着茶吃着点心赏着舞,坐在台下的众人也是不以为然,就像这种情形是很平常,当今皇后不像皇后,贵妃不像贵妃,没有什么不妥。 今天也是乏累的很,一回到宫殿某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时,已然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里周围全是漆黑一片。 女子仿佛是一道鬼魂似的飘荡在空中,正在困惑之时远处出现了一个满脸白胡子的犹如鬼刹的老头,貌似电视剧里阎罗王的装扮模样。 乍眼瞧去,这老头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身穿黑色和白色的长衣,人不人鬼不鬼的吓死人了。 黑白无常?老头走近女子面上平静说道:“陈歆雯,你的寿命本来已经在二十一世纪结束,无奈你放不下执念,而本王算出你还有大事没有完成,特给你另寻一条生命,让你重生,现在你要替本王做一件事,就当还救命之恩!” 女子满眼疑惑:“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东西,报恩?你当糊弄三岁小孩呢?” 不等他说下一句,女子急忙抢着话朝他说道:“你是不是给了我生命的地狱阎王?” “正是本王救了你。” 老头说出口的几个字还挺沾沾自喜的嘛。女子却不是这么想的,“你这个阎王也太不道德了,给了我新生命,就不能给我当个公主或者皇后,还囚犯的女儿,我呸,你是存心让我不好过!” 女子一脸不快嫌弃的吼道。 也许是这个阎王以为女子知道是他给了第二次生命,她就会对他感激涕零,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他的手叩谢他的大恩大德,究竟是他想多了还是他脑残了? 阎王老头子的脸色不禁难看起来,旁边的黑无常指着我骂道:“大胆小鬼,如此不知好歹。” 哼,女子鄙视的瞧了他一眼,大家同是鬼,一家鬼何苦为难一家鬼,何苦要说两家话呐。 而且她有什么不敢的,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看破红尘也不尽然,执念么?原来她还放不下。没想到那个阎王没太在意这些。 淡淡的口气说道:“让你在唐朝以江珞雪的身份活下去,是因为本王想让你帮忙纠正唐朝错误的历史!” 女子难以置信的想着,历史还会有错误的? 阎王接下来说了让她最不敢去相信的一系列话,现在的唐朝早已经不是历史课本上一千年后的唐朝了,时间一致的出现混乱。如今是公元712年,唐玄宗李隆基在公元707年登基为帝,杨玉环在公元708年被册封贵妃,原本不是唐玄宗前期出现的人物也都相继登场。 例如,现在的文武百官与历史上的年龄不匹配,也难怪为什么太平公主尚未被赐死,李隆基还不是老头子就出现杨玉环独宠后宫了。 这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阎王接着说的话更让女子大吃一惊:“如果你让唐朝历史渐渐走向正轨,本王会破例让你重新在二十一世纪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但如果你无法做到,你陈歆雯将永远留在唐朝。” 他,这是威胁吗?这个阎王为什么偏偏让她纠正历史,时间错乱得这么严重,女子思考半天,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做得到?而且待在唐朝有何不好?若是江家的冤案大白于天下,她不就是将军的千金,锦衣玉食应有尽有? 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地方伤我太深,就算回去了,和肖歌也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恐怕阎王猜准女子的小心思,故意为道:“你要知道,唐朝可不是好待的地方,唐朝的历史你都了解。” 一语惊醒梦中人,啧啧,女子蓦然在脑中构思出好几个画面,唐朝的确不安全,特别是处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 老头威胁的紧接着说:“在这个时代,你是不可能安然度过一生。” 老头的话包含其他含义,还想说什么就顿住,日后天数来了再说吧! 女子反应过来,老头满意的点点头,他果真捏住重要的一点,女子不由得气势变小了嘟着嘴发问:“要怎么做?” 翻脸果真像翻书似的快如闪电,“你无需做太多,只要记住让安史之乱正常走向、杨玉环马嵬坡自尽、李亨登基就可。” “为什么是……”女子疑问难道是因为这些事件的发生决定了唐朝未来的走向么? 女子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江珞雪突然惊吓的睁开眼睛,一回想刚才做的梦,感觉是那么真实,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真的。唐朝的历史出现了时间上的错误,只有纠正历史,她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太匪夷所思了,江珞雪边用袖带擦着额头冒出的汗,凉凉的让她心里不大舒服,她突然想到以前看的穿越小说和电视剧内容都是女主角死之后又穿回去的,或者因为天象猛刮一阵大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回去了。 可她不可能现在拿一条白绫上吊赌一把吧! 江珞雪摇摇头,不再想这个问题,只将它当梦而已。 月光下,女子依偎在床边美丽的长睫毛在微微颤动,再也没有丝毫烦恼,也不用去想接下来的人生应该怎么走?睡容如孩子般恬静,每个人的人生不需要轰轰烈烈,只得好好走就是了。 第8章 滋生的种子 第二天的清晨,睡着正香江珞雪被一个声音吵醒,丽妃的贴身宫女籽柔慌慌张张的闯进她的睡眼惺忪的视线内:“安珞,安珞。” 江珞雪极其不情愿的努力睁开双眼翻了一个侧身埋怨道:“别吵我,我困得很。” 如果不是昨夜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让她睡也睡不着,她也不会这么不耐烦,这些宫女真不懂对于一个人来说睡个安稳觉可是一件大事,哪是随便被琐事给打扰的。心里也甚是沉静。 “皇上来了,娘娘让你赶紧起身侍候。”“来就来呗,有什么奇怪的。” 江珞雪不耐烦的说完这句话而后把被子往头上一盖继续接着睡,让人瞧了去也太是放肆。 籽柔不敢说什么,她明里暗里也看出来丽妃对她二人不一样,不断的自言自语:“皇上已许久未到水凝宫,这下子怕不是好事。” 听到这儿江珞雪一头雾水又掀开被子直起身问:“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水凝宫了?” 许久是多久?不会是几年吧! 江珞雪如此想着,籽柔惨白的脸回答道:“皇上尚且为临淄王时娘娘也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可又有个武惠妃压在娘娘头上,再后来杨贵妃的出现,娘娘彻底被皇上遗忘了,甚至连三殿下都是偶尔才得以见皇上一面。” 籽柔说着说着竟有些想哭的冲动,想来李隆基还真是几年没到这水凝宫了。 江珞雪一下子匆忙起身胡乱应付着洗漱后,看了看在她身旁睡着的温冰倒是睡的正香都流口水了,难为她了,这都不醒? 江珞雪再简单打扮过后跑去正殿,一到殿外,就见李隆基特别面无表情的大步一走踏出门口,不得不和籽柔低头行礼:“参见皇上”。 李隆基默然缄口,看都没看一眼,也不作何应答。 江珞雪用余光瞥向他的背影,不是才来么?怎一下子就走了?心口仿佛缓了一口气似的,李隆基就来串个门子而已。 江珞雪走进去一看,丽妃魂不守舍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呆滞的精神状态让人不免担忧起来,见到江珞雪来,丽妃着急的起身朝拉着她的手:“安珞,皇上他,皇上他。” 丽妃那一脸感动像是期盼很久很久的东西终于到手的感觉,喜极而泣的泪在她眼中打转。 某人霎时懂了,一个女子,尤其是在后宫寂寞惊险步行的女子,皇上是她们的夫君,她们的天,她们的赠糖人,偶尔来看她们一眼就是给了她们一颗糖,甜到心里化进嘴里的滋味于她们而言是那么美好。 “娘娘~~~”。 江珞雪深知这体会,不知怎样安慰丽妃,也不懂丽妃对李隆基的爱有多深,深到他来瞧她一次就无比满足她的内心,江珞雪轻轻抱住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从前压住她的武惠妃今时害她的杨玉环有多专宠多欺辱人。 丽妃接着颤抖说完刚才未尽的话:“皇上他,来看我了,他来看我了。” 哭笑不得的神态让人有些心疼,江珞雪准备再说什么,却见丽妃甩开她的手忽然瘫在椅子上,意志消沉的自言自语,完全不顾还有几个宫女在侧忘记了自己主子形象。 “来了又有何用?只要贵妃那个贱人在皇上跟前扇枕边风,我哪里会有出路?想当年我、皇甫德仪等人皆为太子宠妃,可如今早已失宠,打入冷宫不过是迟早的事。” 丽妃咬牙切齿的将一切罪魁祸首归咎于杨玉环。 这么多年了被压着透不了气的感觉很难受很煎熬吧!一旁的籽柔上前安慰道:“娘娘,你还有三殿下,纵使那杨贵妃得宠,不还是没有子嗣,在后宫里只有孩子能站稳脚跟。” 说的这番话又让丽妃看到了渺茫的希望。 丽妃又一把拉住江珞雪的手异常激动的对我说:“对,籽柔说的对,我还有儿子,还有瑛儿。” 原来给一个母亲最大支柱的不是别人不是夫君不是父母兄弟姊妹,唯有自己的孩子才是那一束光。 “安珞,你只有获得恩宠,才能救你江家平反冤案,而我也需要你去抓住皇上的心,也能使我们母子日子好过一些,你可愿意帮我?” 见丽妃一脸真诚模样,其实江珞雪心里还是透彻的很,她无非是被此时处境逼得死死的,不得不找人胡乱投医。而她同她的最终目的却是一致的,在这个方面上她们是同仇敌忾的。 在没有完全了解赵丽妃这个人之前,和她掏心是不可能的,在后宫生活的妃子怎么可能个个都是善茬,江珞雪至少是这样想的, 江珞雪只得回一句让她安心:“娘娘,你放心,为了我江家为了你,我一定尽力而为。” 突然觉得抓住李隆基的心获其恩宠犹如登天,若是没有杨玉环没有武惠妃凭她的伎俩也许会容易的多。 历史上的事实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很多吹得天花乱坠的都是后人自己杜撰罢了。 江珞雪想着,杨玉环的宴会,武惠妃貌似并未出现,假使武惠妃杨玉环互相争斗于她们十分有利,一想到这儿心中她竟有庆幸之意,而后,蓦然之间她为自己心中产生的邪恶之念感到意外和惧怕。 她何时变成这副模样了?或许不是变了,而是来到这里心思重了,或者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吧!否则怎会偏激到去跳楼,偏激到要让那些她爱的人后悔一辈子。 从丽妃那里回去后,江珞雪压抑沉闷的心情一扫而光,见温冰熟睡的模样还真是可爱,睡得死死的真像一头小猪,不禁觉得有这个妹妹也给自己添了几分亲情的依恋。 她很轻的步伐在温冰周围准备调戏她一番,谁让温冰这人没脑子在哪儿都能很天真似的混日子,有时候会想有人把她卖了,她都傻到帮那人数钱。 温冰青涩幼稚的脸蛋抹上几笔淡淡的微红更显稚气。她也才十六岁而已,正值大好年华,只愿她日后安好无虞,姐姐我定会护她周全,江珞雪在心里独自发誓。 温瑢就不必了,她那性子一身武功,不会被人欺负的。 江珞雪坐在床头从桌台上拿起笔墨,轻手蹑脚的在温冰瓜子般的脸蛋上添加几笔。 额头被画上了一个猪头,更是在她两边的脸颊狠狠描上三撇,鼻子又被江珞雪点了一大块黑色印记,成果见效后某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温冰冰一下子被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呆呆的问:“珞姐姐,你笑什么?” 而后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说道:“我昨夜都累死了,你都不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江珞雪笑得停不下来,说话也说断断续续:“冰冰,你这个样子,真,真可爱。” 被江珞雪这么一说温冰冰顿时察觉到什么,连鞋都顾不上穿直接跳下床直奔镜子,“啊!你。”气呼呼的样子更是让江珞雪笑得前仰后翻,哭笑不得。 温冰冰直接又从桌上拿起笔墨朝她追来,江珞雪赶紧在殿中左穿右插的躲避“追杀”,还不忘求饶:“逗你玩呐!” “玩?我也来和你玩玩才行。” 这种打闹的情景还真是少见啊!追闹一阵子过后满刺激的,还是江珞雪聪明率先扯话题让跑出虚汗的温冰冰吸引过去了。 “不闹了,我们收拾好后去瞧一眼太平公主”。温冰冰听这话后破天荒的冷静下来对她说:“去看太平公主作甚?” 第9章 碰见言妃 去会一会太平公主江珞雪思虑一番才这样下决定的,她本能告诉她,首当其冲要调查的人就是太平公主。 一个女子绝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存在必然有什么联系?她的野心可不比任何人小。 譬如,太平公主应该因为谋反被赐死了,对于李隆基而言,她的存在是一种威胁才是,李隆基为何留她到现在?说什么姑侄之情深江珞雪还真不太相信,她是不是应该想一个办法让李隆基下旨赐死太平公主。 啧啧,她的本领还没大到这地步。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江珞雪放下手中笔墨微微说道:“太平公主想来也是有些势力的,我们先去探她的口风。” 江珞雪没有说的一个理由还有,温修那日悄悄叮嘱过她,要想方设法见太平公主一面。 温冰冰似乎被这话吓到了。 “珞姐姐,自皇上登基以来,太平公主便与皇上不睦,私底下也不知拉拢多少朝臣,虽说如今也只是飞蛾扑火。可太平公主也就像扎在皇上心里一根刺似的,我也曾听爹在家中说起,如果不是先皇嘱咐皇上善待太平公主,还说不论她犯了多大的错,任何人都不得赐死。” 江珞雪听罢才有感而发:“原来先皇这么疼爱他这个妹妹!就算有一天太平公主谋反了也不定罪。” 温冰冰一个箭步上前用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什么谋反,太平公主哪有这么大胆?” 温冰冰万万想不出江珞雪这么随意说出“谋反”,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让她对这些敏感的话题深知其中利弊。 江珞雪想着,所谓帝王之心,城府深不可测,更何况一个太平公主,谋反也是可能的。 江珞雪拍了拍她肩膀让之安心:“不会有人听到的,不管太平公主有没有谋反之心,我还是要偷偷去打探一番,看她如今的处境如何?” 温冰冰见江珞雪只是单纯好奇也就同意了,她这脑子也不想想她们如今的身份,都快自身难保了,江珞雪胆子大到会去招惹太平公主?脑袋秀逗了还是脑子被猪拱了? 江珞雪和温冰冰一副宫女装扮偷摸摸趁着丽妃安歇午觉,故意唯唯诺诺的样子出了水凝宫,水凝宫的其他宫女虽说对丽妃不太尽心,可是也不敢公然敷衍了事。 在后宫中只要有个儿子一切都不会那么糟糕,谁会想到以后是哪个殿下当皇帝呢? 她们觉得丽妃好歹有个儿子傍身,输得也不会太难看。所以尽职尽责做好自己宫女本分才为重要,别看杨玉环现在是最受宠的一个妃子,可都好几年了也未得子嗣,再受宠的妃子单单没有儿子这一件事,就足够她们一辈子翻不起身了。 幸而江珞雪在水凝宫这两天没有白闲着,都让籽柔将宫中各殿大致的位置告知于她,包括太极宫、兴庆宫、未央宫、玄武殿这些重要必须要掌握的位置都熟记于心了。 什么一出水凝宫左转再右转就是温室殿等等,也是难为她这个记忆力了。 “应该没走错!” 从水凝宫出来有一阵子了江珞雪不禁拍头疑问,温冰冰一脸无奈又担心的给了白眼:“我就说靠你不行的。” “意外,意外。”江珞雪一把拉着温冰冰的手继续往前走着还不忘让她放心:“跟着走准没错。” 小妹倒是咽了咽口水呵呵笑道:“希望你是对的。” 溜达的时间都到才逛到太平公主的凤阳阁外的一处角落里,江珞雪一脸满意抵达目的产生了优越感,看温冰冰走都走不动的疲累姿态还真是辛苦她了。 江珞雪正在想如何进凤阳阁接近太平公主宫女之时,远远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急匆匆跑向凤阳阁。 看他那恐慌样子恐怕是向太平公主报备什么情况的吧!角落里的二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温冰冰从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角。 江珞雪见状今天反正也只是来随便转转而已,进不去也没有办法了,为免被人突然发现,还是先回水凝宫再说,她还想问自己一句打脸不,想完罢就一把扯着温冰冰往回走,好不容易找到凤阳阁,现在可好了连进都没有进去无功而返。 回去的时候经过太液池,却瞧见前方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在池边赏花,跟前跟着好几个宫女,看那气场不是一般妃子该有的,温冰冰略微带点紧张的手也不知第几次了轻碰了江珞雪一下。 江珞雪给她个眼神让她切莫害怕不要露出破绽,到达太液池要经过那个妃子眼前之时,江珞雪们齐齐一下向那个妃子恭谨行礼,齐声道:“参见娘娘。” 在不知道这个妃子是什么阶品之前尽量还是不要树敌,万一这个妃子不简单她俩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不知道是哪一位宫中的娘娘倒一脸傲娇的只顾着赏池子中的莲花,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阳光明媚的照映下,眼前这位佳丽却显得格外动艳媚态。 江珞雪们行礼后想着可以立即告退,这些后宫女子一般不惹为妙才是,雍容华贵的女子旁边一个宫女不经意瞧了她们一眼,惊异过后走到这位娘娘跟前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珞雪偷偷抬头一看二人的表情从镇定自若转化为怪异的神情,原本有心赏花的娘娘看样子心情变得不太好问对她传话的宫女问道:“当真,你确定没认错?” 那个宫女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过后,眼前这位娘娘示意让江珞雪抬头给她看,待抬头让她瞧过之后心里还是紧张起来,心里还真有点小怕。 “丽妃的宫女,怎么不在自己主子跟前侍候着?看来丽妃对自己的人仁慈得很。” 不咸不淡的口气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都产生了一丢丢,江珞雪小心翼翼回答:“回禀娘娘,奴婢们依照自己主子吩咐来此处摘几朵莲花回寝宫以供娘娘欣赏。” 说完之后江珞雪就后悔了,摘莲花?她不是搬起石头扔自己的脚吗?莲花在太液池里是这么容易摘的?而且太液池的莲花不能随意摘落吧! 呃,江珞雪真是对自己的猪脑子无可奈何了,原以为会有宫女说出一句话就拆了她的台,可是并没有。不等她接着再想下一句借口解现在的燃眉之急,眼前这位娘娘转身就离开了,没留下任何言语。 原先那个宫女紧追着那个娘娘步伐:“言妃娘娘,,,” 说出的话倒是满大声的,也不怕别人听见。 待江珞雪又听清后转过头看着温冰冰:“言妃?” 温冰冰若有所思且木讷的模样点点头。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想不了太多二人就赶紧回到水凝宫,丽妃对于她们偷偷出去也是小小责骂了一通,也是问了发生何事还劝告她们许多,千万不要太招摇,小心为上。类似的言语江珞雪真的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又不得不听。 第10章 为妄念‘’葬生‘’ 三日后,李隆基自破天荒去过一次水凝宫再没去过了,那些眼红的各宫嫔妃以为丽妃会有起色,说到底还不是一如常态,轻笑后就又淡忘了。 江珞雪在水凝宫极其无聊的待了几天,实在是要被闷坏了,依她这个性子能够安安静静在房间里除了吃就是睡也是奇葩了。 趁着大晚上,水凝宫的人都差不多歇息过后一女子的身影在浓浓夜色的照拂中悄悄溜了出来,皇宫的夜景她可还没瞧过,江珞雪想拉温冰冰一道的。 转念又觉得,拉温冰冰出来逛的话她一定又要婆婆妈妈说些大道理,兴致最后也给磨掉了。 索性这次先扔下她了,江珞雪穿上她白天从水凝宫的小太监房里偷出来一件衣裳,过后还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晚上出行着上太监福比宫女服方便很多,果不其然已经到丑时了,外面还真没什么人。 某人心血来潮的蹦蹦跳跳的想跑去尚食局填饱一下肚子,水凝宫的吃食还真是不符合她口味,想着离八月十五还早着呢! 可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将整个皇宫的小道照得异常清晰,也不用担心路面上的磕磕碰碰。 在经过宣德殿门外时微微瞥了一眼,里面尽是漆黑一片,金龙殿殿是皇帝专有的寝宫,也算是嫔妃侍寝的地方。 江珞雪心里还想着李隆基会不会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之类的,当她看到金龙殿煞是熄了烛火,李隆基不定和哪个女人床头打架床尾和呢?现在杨玉环武惠妃这些祸水都围绕在他身边转,开元盛世怕是实践不了了。 她的心,没有来由的揪了揪,压抑心跳着不动分毫。 又抬头看着这月光不免替唐朝未来的走向惋惜惆怅一番,又颠了颠跑去尚食局,她想,管那么多干嘛,这些不该是她一个女流之辈操心的。 宣德殿内,男子早是灭了蜡烛,别看漆黑一片,男子不用摸索着都能走出,他原是今夜一个人有些难安寝,正要叫值班的太监点上蜡烛,就发现蹲在门边的太监抱着手臂熟睡起来。 又让他从殿的大门外看到有一丝人影闪过,鬼使神差的一个人寻了来,江珞雪不一会儿来到门外,抱着尚食局外的门槛眼睛珠子左看右看,念头里还转过一个可笑的念头,大晚上的万一也有人和她一样偷吃东西怎么办? 见之没有人,确定安全过后她才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在一排排的房间里寻到厨房蹑手蹑脚的打开门。 第一次来动作熟练得叫人诧异,让她大失所望的是掀开蒸笼盖子、锅盖子竟然什么都没有,就连碗里的残羹冷炙都没有。 一时之间某人无奈叫出一句:“不会吧!这么惨。” 她也不想想,尚食局是负责做吃食给皇上,各宫娘娘享用,哪有隔夜的饭菜留第二日的,有的话都被宫女太监打包带走了。 江珞雪说完才意识自己声音洪亮,赶紧封住自己的嘴,她略微扫了一下面前这些食材锅具,有一个念头在心中滋生萌芽。没有吃的,她又不是没办法了?她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就甘心回去睡觉。 她费了一会儿的功夫找到一把面一袋面粉,尚食局做事向来还挺谨慎,也是偷吃的太监宫女们多得去了,看这个时辰做糕点蒸包子也是异想天开了,只是择其一下一碗面了。 江珞雪赶忙的生了一堆火、热了一锅水,调料倒是满多,仅仅是一种配料就分好几种,看得她眼花缭乱不知从何选择才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香喷喷的面可终于出锅了,某人咽了咽口水肚子早已经饿得呱呱叫,不由得感叹:“真香啊!” 味道一阵一阵的的扑鼻而来,正拿起筷子尝第一口的时候,窗户外传来动静,吓得江珞雪来不及吃第一口面直接甩了筷子就出来打开门望了一眼。 看见没有什么人之后才放了心,埋怨起来夜晚的风让她吃东西也不安分,连吃一碗面都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瞧见。 咕噜咕噜的将一大碗面吃干净后,忙不迭的用衣袖擦了擦嘴一脸幸福满意的嘴脸真是爽极了,江珞雪后溜出尚食局外,只顾着向前跑并未看路。 “啊!”头一下子撞到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又有些软软的热乎气,让江珞雪没好气道:“你没长眼啊!”本能的反应让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来偷吃的太监。 她揉一揉轻微有点小痛的额头,眼睛直直盯着面前撞她的这个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月光下虽然让彼此的脸模糊了一点,视线也不算太清楚但眼前这张异常清晰的脸孔被月光下映得十分明媚,恍如白日的阳光一般,五官的轮廓那般熟悉又有陌生之感,和她记忆中那个人的脸一般无二。 立即她就反应过来了,不是肖歌的脸。 原本看见就看见了,偏偏她和他的距离又那么近,只要她稍微凑上去再踮起脚尖,那么就成功引诱到李隆基了,不过迎来她的恐怕就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辨认清晰后吓得江珞雪退了几步都忘记行礼特别没出息的跪了下去:“皇上,我......。” 江珞雪满是显得慌张,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在思索,她该找什么借口回禀李隆基出现在这儿的借口,而且还穿了一身宦官的衣服,这什么理由都解释不通呀! 重要的一点还是她刚才说了一句“你没长眼啊!” 咳咳,早知道是李隆基,任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放肆,她怎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偏要这么沉不住气这么暴躁?还凶了唐玄宗李隆基,就算给她几百条命都不够玩得起的。 “完了完了。”江珞雪在心里苦得连脑子也忘记转了,李隆基双手背着后面,看着江珞雪问:“打更的太监跑来尚食局?” 江珞雪木然。 咦,太监,还打更的太监?李隆基没认出她,不可能啊! 都打过几次照面了,纯粹是因为一身宦官的衣服就认不出来她来了?李隆基眼瞎啊!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江珞雪深知没认出来当是幸运很,还是不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回皇上,奴才是途经尚食局,现在就去打梆子。” 江珞雪这个回答李隆基看样子不是很满意。 “朕怎么以为你是来尚食局饱餐一顿的?” 此话一出吓得她腿脚都软一大截,只差倒下地身体横放着了,“皇上,奴才我是打更累的,饿极了才......。” 支支吾吾的江珞雪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再想着扯谎言欺骗他,接下来谎话就圆不过来了,还不如直接了当干脆利落点。 李隆基透过月光若无若思的看清楚跪在地上那人的脸,白皙的肤色,微里透着红晕的两颊,睫毛下垂颤动着略微发抖,心里盘算着不动言语。 接着,一种不轻不重的话从江珞雪耳边传来:“可吃饱了?若没有去朕宫里拿些糕点回去吃。” 李隆基不知发了什么神经,他那里管过太监宫女吃没吃饱,他是飞翔在天空的雄鹰,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帝。 他曾不存心软的猎杀了各类稀有动物,一句话一道圣旨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张狂得不像一个任君,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怜悯之意。 今日,他说的这话叫江珞雪定不下心了,自从江珞雪知道他是皇帝李隆基之后也没有一开始的胆大妄为,对他的态度更是不敢任意放肆。 江珞雪双手放在跪着的膝盖上回道:“皇上,奴才已经吃饱了。” 她不敢猜测李隆基用意,也不能多想一分,江珞雪只想着赶紧远离李隆基,腿脚有些麻木,只得揉揉腿舒适一番,李隆基目光掠过江珞雪的小动作,手一扬极其有腔调的吩咐她可以走了。 得到指令后江珞雪无声的忍着酥麻之感匆匆起身向李隆基告退一截路又赶忙跑了起来。 样子实是狼狈很,再不跑,江珞雪可不想等着李隆基一回神看她小巧可爱忍不住迁到太极殿当侍候太监。 李隆基一人望着天空下皎洁的月亮,不进不出的看不懂在想些什么?李隆基突然轻笑了几下,她以为,他没有认出她是谁么。 月光下的侧影立在门槛一边,浮现出一幅孤家寡人的画面,背影孤独得让人心疼。 回去的路上江珞雪可在想着,此番进宫正是接近李隆基博得恩宠救江家纠正历史的机会,她这么怕他这算什么事! 刚刚那场景月黑风高之夜自然是一个好时机,她脑袋怎么也不转转,在二十一世纪看的宫斗剧本都白看了? 不是那啥叫什么来着?“生米煮成熟饭。” 江珞雪走着走着的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感慨着竟然真的要为了救江家牺牲自己对李隆基使美人计。 江家又与她有何关系,不就是重生在他们女儿身上了。 这个念头只有那么短暂性的一时间,想着想着江珞雪无声中狠狠的竟给自己一巴掌,咬牙切齿的对面前空气说道:“陈歆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良心,被狗吃了?你这条命可是用人家女儿换来的。” 若被被别人看见的话,只会以为江珞雪是一个疯子,自己打自己巴掌,不留情面,偏打的这巴掌相当于给江珞雪自己吃了一颗镇定丸似的。 这条路已经在行走的道路上,唯有步步为营精心谋划方能冲破险阻,只当一个卑微低下的宫女是翻不起任何波浪的,成为皇帝的嫔妃于日后纠正历史更是无害。 再一次这样说服着,她心里的那一丝不愿也成了愿,纵然她真的不爱李隆基,纵然她承认了,她心中想亲近李隆基的原因还是有一点是他的那张脸。单单这些足以让江珞雪倾尽所有。 江珞雪安全抵达水凝宫趁着没人看见偷偷的又钻进被窝里去了,温冰冰睡得香熟不见醒,真让江珞雪欲笑不得。 翌日午后,水凝宫又发生一件大事,李隆基迁高力士送了四盒糕点,各式各样的口味都有。莲花糕、芙蓉糕、枣泥糕应有尽有,籽柔打开最后两盒糕点的时候才是到了隆重时刻。 “娘娘,你看这几盒。” 籽柔一脸难得兴奋的神情朝丽妃回禀着,江珞雪伸过头去看着实一惊,糕点扮相特别精巧雅致,籽柔自顾自已的滔滔不绝介绍盒子里的糕点。 “姑娘,这两盒糕点不比前几盒,你看这块糕点是以乳酪浇到鲜红的樱桃果上与樱桃相配才多汁味甜,又辅以琥珀色的冰蔗浆,方制作而来的‘酪樱桃’,单是乳酪的工序就复杂得多。” 见之她们说的乳酪貌似就是未经风干的鲜奶酪,接近酸奶所以形成半固态,微微凝固的样子。 糕点被籽柔这么一介绍,江珞雪才知道有一种精致花形的糕点馅是她平时喊的豆沙,加工一番就成为了“透花糍”,还有一种称为“冻酥花糕”、“龙须酥”,后者糕点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是宫廷糕点了。 丽妃看到这些糕点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淡淡让江珞雪拿了两盒糕点回房间去吃。 后来的许久,江珞雪才得知丽妃素来不爱吃甜食,自从丽妃被冷淡以后李隆基没有一次送来吃食或者衣裳之类的礼来水凝宫,这还是第一次传高力士亲自送来糕点。 那一夜丽妃失眠了。 第11章 幽闭恒安公主 宫里风平浪静一段时间后,江珞雪也没有一直闲着,暗自调查那日太平公主凤阳阁的种种之时,还没有查出什么,就传来一个惊天消息。 太平公主因心思不纯私下拉拢群臣公然与天子作对,此事被揭露后现已经被皇上下令幽禁凤阳阁,终身不得出宫门半步。 此事在整个皇宫看来显得微不足道小事一桩似的,并未震惊整个朝野及后宫,江珞雪才从丽妃口中得知,太平公主在李隆基登基那几年里,便于之发生尖锐的冲突,甚至由于太平公主的势力,文臣武将之中也有一半以上的人依附她。 其势力野心不容小觑,可堪比武则天韦后安乐公主,后李隆基一再打压才把太平公主的势力拔干净八九分。 念在姑侄之情李隆基便认为只要太平公主不掀起任何风浪,还想着妄图坐大,即可容得下她在宫中平稳度过后半生。 谁料想太平公主多年来还贼心不死,近来更是私底下传播李隆基皇位不正、其宠杨玉环更是祸国殃民,又拉拢群臣反李隆基让幼子登基。 如此,再顾念亲情的李隆基也忍不下去了。 “娘娘,我想去凤阳阁。” 得知太平公主已被关押,江珞雪平稳的心也已然坐不住了,想来太平公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李隆基以谋反的罪名赐死。 说什么顾及姑侄之情,没那么简单,在她还没有弄清楚江家谋反是否与太平公主有关之前,江珞雪以为定要与太平公主见上一面。 丽妃率先不解江珞雪为何必须要见太平公主,此时太平公主被关押起来,任何人与之见面都不没有好果子吃,一不注意被人抓到话柄,随时可能诬告同太平公主同党。 丽妃并不愿意帮这忙,待江珞雪说清自己心中疑惑她才答应可以让江珞雪装成送饭的宫女进出凤阳阁。 到凤阳阁外,江珞雪看着头上“凤阳阁”几个人鲜亮的牌匾,只觉得世事难料,前几日才来偷看,如今这个凤阳阁的主人、在历史书上留下惊天字语的太平公主,被囚禁被关押不得任何人探视,多凄凉啊! 不过她还未走进殿内,里面就传来破口大骂:“李隆基,你这个黄口小儿,竟敢关押本宫,我可是则天圣后的亲女儿,你的亲姑姑,你父皇临死前让你善待我,本宫要出去,出去。” 撕心裂肺的吼声彻底惯穿整个凤阳阁,随后破罐子破摔的声音越来越大。果然被逼急了,太平公主连自己端庄优雅大气也不顾。 守着殿外的几个太监见状摇摇头,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女想看热闹,让江珞雪赶紧走,江珞雪一手抬着篮子里的饭菜暗自低着头走了进去小声道:“两位公公,奴婢是来送饭的,还要给凤阳阁的那位收拾一下屋子,恐要耽误一顿功夫”。 “太平公主”四个字此时变成了忌讳,任谁都不轻易提起,一个公公看着挺有脑子的,硬是看了江珞雪好几眼才问。 “今日送饭的宫女怎么换了?” “回公公,明霞姐姐今日身体不适,就奴婢来送。” 还好送饭的那宫女性子软弱,被江珞雪三下两下子哄着吃了巴豆此时还在如厕,江珞雪只不过就同她说送饭晚了一刻,她可担当不起,这不,硬求着江珞雪帮她给太平公主送饭。 “进去吧!” 另一个公公也不敢惹事,转身就把开凤阳阁里面房间的钥匙放在江珞雪手上,太平公主都落难了,谁还会主动来惹这晦气? 江珞雪打开房门后看见屋里混乱不堪,暗想,一脚都快踏进棺材的太平公主精力还真是旺盛。 江珞雪留心避开地面的破碎物件,把饭菜放到桌子上还是装个样子给此时狼狈不堪的太平公主行礼:“公主,奴婢给你送饭来了,公主趁热吃。” 虽说她是在行了一个礼,但这语气和表情估计让太平公主心中不舒服了,一个小小宫女敢这样和她讲话,是不想活了不成? 再看太平公主转过头,纵使发髻早已经凌乱,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与那夜杨玉环宴会见到她时并无太大差别。 望了江珞雪一眼太平公主才犀利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敢如此同本宫说话”。 太平公主觉得有点不大对,之前送饭的宫女对她毕恭毕敬,胆子又小,决计说不出这种腔调。 江珞雪一听完漫不经心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站着说话不累啊!她不嫌累,江珞雪嫌。 “公主,我可不是专门来给你送饭的,你再仔细看看我,咱们可是见过一面的。” 说完江珞雪故意将头抬高,虽说她本就知道太平公主不会留心一个小宫女。 没想到的是,太平公主的表情还真识得她,太平公主再看了几眼顿时惊得睁大了藏有红血丝的双眸,用手指着江珞雪惊讶道:“你是丽妃的人?” 太平公主那日也就随便扫了众人,不知怎的,她偏偏看过江珞雪一眼,也记住了她。 江珞雪哑然,太平公主还真记得她不成?江珞雪强装无所谓习惯性的用右手勾起双下巴默认似的点头,待知晓江珞雪的身份,太平公主略微惊异而后镇定道:“本宫与你并未往来,李隆基下令不得任何人探视本宫,你来此就不怕丢了命?” 难道是丽妃让她来的? 太平公主自认为同李隆基身边的妃子们没有什么来往,也是满肚子怀疑。 江珞雪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眼神决绝的回答:“我来此只想问太平公主你几个问题,关于镇国将军江家谋反一案是否属实”? 听见“江家”某人脚跟显然是退后了半步,神色也不太对劲,看来江珞雪猜的没错,江家谋反是太平公主策划的,也可能不完全是。 早在李隆基登基那几年太平公主的同党、儿子被尽数所灭,她怎会不恨?她一直在等待时机。 “你是谁?和江家是什么关系,江家谋反又与本宫有什么牵扯?” 她的眼神闪闪烁烁,一副害怕别人戳穿她的秘密的神态,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江珞雪一进来的时候那般盛气凌人了。 江珞雪紧接着抓着她的手问:“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只想知道江家谋反是不是你构馅的,除了你想谋反,也不会有谁了。” 步步紧逼的言语让太平公主略微呈现出激动之态。 “对吧,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内心翻滚着,更加确信绝对不是丽妃派来的人,诧异的望着江珞雪从嘴里好一会儿从嘴里吐出话来:“你是江家的人,对,你绝对是,,,” 明明是在质问江珞雪,可又像自言自语的自说自话,江珞雪有点不明白了,就算是江家的人又如何?为何从太平公主眼里看见了解脱二字,于她有何益? 江珞雪步步紧逼生怕此番未问清楚之后便再无机会了,“太平公主,你的谋反注定不会成功的,你想想你的母后,就算坐拥江山又当如何? 最后还不是要传位李氏子孙,还有韦后、安乐公主,你们几人的野心实在太大,妄图称帝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懂你们的身为女子的不平,谁都不愿意被别人宰割自己的命运,但是你们没有一人能够做到开创一个盛世太平的天下,你们都只是想掌握权力而已,不是吗?” 对于江珞雪来说,除了武则天,什么韦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等等,她们都是为了野心而活,没有谁是为天下子民活的。 太平公主想来被她的话吓住了,不相信这番话竟出自她之口,木讷的用手指指着江珞雪道:“你——,真是江家人?” 一开始说江珞雪是的人是她,现在疑惑的人也是她,敢情是太平公主脑子不好使了? 江珞雪没有正面回答,接着说:“我懂你的恨,也知你的不平,如今天下已定,做再多都是徒劳,你自己想想,在你结党营私之际皇上本可以将你与同党一举赐死,但他没有,皇上念在你是他世上唯一的亲姑姑,想给你一个安稳余生,反倒是你将最后的血脉情义断得连汁都不剩。” 连江珞雪自己都不知为何对太平公主说这些话,历史上的太平公主想来也是悲催的女子,她的野心也是在当时朝廷下的环境所酿造的。看她发丝都染上了略微鬓白,不过一个活了四十来岁的可怜人罢了。 太平公主听完后反倒是轻笑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正中间桌上的牌匾,江珞雪赫然发现牌匾上写有“薛绍灵位”四字,恍然大悟的记起太平公主第一任驸马,武则天下旨赐死的那位,不管是度娘还是历史书上皆是记载薛绍为太平公主此生最爱。 就连后来她的一再犯错恐怕都是因他,太平公主讽刺的望着江珞雪说:“你不懂,你不懂,活着于本宫而言是一种折磨,折磨,你懂么?” 后面的话说出的分贝心情比一开始激动了几分。 江珞雪静静的望着等她说完,她用手缕了落在额头上的几根乱发绕在耳边,的确,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痛苦,可是活着的人真的就不会有任何留恋么。 看样子太平公主也不想和江珞雪扯太多,不打算告诉江家谋反一案,再耽误下去守在外面的太监该怀疑了。 江珞雪正准备要走之时,太平公主忽地叫住她:“等等。” 江珞雪转向头不解的看着她,刚才并没有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现在一看苍白无力嘴角干裂没有一丝血色,隐约心中有同情心泛滥而来了。 太平公主背对着江珞雪轻轻说道:“江家下狱,的确与本宫有关。” 江珞雪想,她终于说出实话了,江家是被她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所谓的谋反都是太平公主一党诬告的,接着江珞雪转身离开了。 太平公主在她走后眸中的光暗了些许,孤独寂寥的影子在房间里没有得到任何一丝温暖,她叹了一口气,又拨弄着她不太齐整的领口,让衣裳看起来还是那么耀眼那么尊贵,仿佛她还是那个被武则天捧在手心里高傲的太平。 江珞雪将自己与太平公主所说告诉了丽妃们,不过丽妃对于太平公主是主谋一事颇有疑惑,太平公主已被幽闭,证据也是要慢慢寻找,而李隆基断不会轻易轻信江家谋反是被人诬告,一切还得从李隆基方面下手,见过太平公主一事,也就翻篇了。 就在第二日,丽妃受邀杨玉环的宴请,丽妃只带了江珞雪、籽柔一同去往华清宫欣赏李隆基赐予她的画作。 宴请自然不会只有丽妃一人,果不其然,到了华清宫后也是让江珞雪大开眼界,杨玉环的华清宫真是奢靡不凡,比起凤阳阁、水凝宫,华清宫可谓高贵多了。 后宫的妃子只要有什么珍品都 第12章 禁足 她们抵达华清宫时杨玉环还未入座,经籽柔在一旁解说,江珞雪才知晓坐在一旁的分别有皇甫德仪、凌才人、华妃三人,皇甫德仪江珞雪倒是有所了解,同丽妃一样在李隆基尚为太子的时候也是一介宠妃。 只不过人走茶凉,凌才人的位分不比华妃,杨玉环也请了她来也是奇怪,还有一个华妃,她是低于皇后和杨玉环之下的正一品嫔妃,“言妃、丽妃、华妃”皆为三妃。 据说,杨玉环也请了言妃,不过言妃推辞的理由竟是身体不适,总不好勉强过来就为了看一幅画,江珞雪猛然记起上次见到那个娘娘便是言妃了。 言妃地位又比丽妃、华妃好那么一点点,这位分江珞雪大概理清楚了,江珞雪和籽柔干站在丽妃两侧。 偏等了日上七竿,杨玉环却还不出来,众人心里也是不舒服,又不敢发话,更加不敢让宫女去催,率先发话的还是华妃:“贵妃娘娘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这画作本宫可欣赏不了了。” 华妃用手中圆扇微微扇一扇,一副仿佛就她累的样子,华清宫的一名宫女上前回道:“禀华妃,贵妃昨夜伺候皇上累了些,想来累了些正在梳洗,赶会儿就到。” 这完全是存心说给在场这几个妃子听的看她们几人脸色都变了,江珞雪倒抽一口气,这一招高明,佩服佩服。 看模样年纪最小的凌才人也随着附和道:“再等一会儿也无妨,画作也不能长两条腿跑了的。”说完几人轻声扑哧出了笑声。 将这尴尬的气氛解了围,江珞雪不免多瞟了几眼凌才人,眼睛闪得格外发亮,是那种让人瞧见了就会喜欢的类型,不过就是这柔软的性子她有点不大喜欢,太温柔了也不好。 约莫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杨玉环才来,人未到声音却已经从门外传进来了,“本宫来晚了,让各位久等了。”说罢人已经走上前上坐,经过丽妃身旁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走近了些。 让人见了,以为是挑衅。 让她们来的人是她,让她们等的人也是她,贵妃架子可真大。 丽妃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首先开口:“贵妃本是让我们众人欣赏好画,等一会也是值的。”杨玉环笑了笑便吩咐她的一个贴身宫女宁香去房内取画,凌才人是坐不住了,突然起身往内房里看了好几眼还不停扯着手中锦帕着急的问:“听说皇上赐给贵妃的画乃是绝作,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凌才人脸上尽是些期盼,双眼放光似的透明,敢情这个小姑娘也是爱画之人,比起那些只懂争权争宠的人好得多,江珞雪向她投射出一脸欣赏之意。 江珞雪想着该不会是哪个大师作的,她倒好奇,宁香一出来准备将画打开,紧张得江珞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丽妃对江珞雪的异样也没说什么,看来这画还真被不少人惦记着。 画放在桌子上铺平后众人人潮涌动似的走过去左瞧右瞧,一直没有说什么话的皇甫德仪在看见画的那一刹那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副画,山水描绘得栩栩如生,犹如赋予了它们生命一般,让爱画之人看了都有想占为己有的冲动,也不知是宫里哪位大师作的。” 皇甫德仪说的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当着杨玉环的面说“占为己有”这四个字不太合适,华妃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杨玉环倒是显得毫不介意大方回道:“画是好的,也要有欣赏它的人才算得上佳作,画就好比花一样,只要喜欢它的人,总会生出独占的念头,且都是平常事。” 这话有几人听得不太明白了,杨玉环纯粹是说她们不是欣赏好画的人?丽妃用手在画上摸一下,随即抬头问杨玉环道:“贵妃娘娘,这画是?” 皆说后宫的妃子都是喜笑颜开甜甜的喊着姐姐妹妹作称呼,不过杨玉环和她们却不同,杨玉环可以叫其他妃子妹妹,她们却只得尊称一声“贵妃娘娘。”这就是区别。 杨玉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骄傲的仿佛是要宣告什么似的,一挥手又坐上原位不紧不慢的说:“的确如此,这副画是我哥哥献给皇上的画,当时本宫也在太极殿,见这山水画得细腻,便向皇上讨来了。” 这语气不正是告诉众妃子,只有她哥哥杨国忠才有这般本事寻来这好画么,而且她想要的东西李隆基都舍得赐给她,根本不会分贵不贵重之类的,几人在看了画过后齐齐坐下了,看不惯杨玉环如此显摆的华妃倒是心气高,不吹捧也不想招惹不快。 杨玉环又谴宫女端上几碟点心,和善的样子差点让江珞雪忘了她可是杨玉环,那个算不上善茬的后宫之主,杨玉环摆摆手示意一个宫女端了一碟点心在丽妃面前:“丽妃,你尝尝这块桂花糕是否可口?” “是。”丽妃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笑了笑回道:“味道甚好。” 一旁的皇甫德仪看了丽妃一眼随之困惑:“丽妃,记得从前你我还在太子府的时候,你喜欢吃味道淡点的糕点,什么时候竟喜欢这甜腻口味了?” 还不待丽妃开口,又有一个人坐不住硬要抢话,华妃嫌事不够多尖锐的开口说道:“本宫可听说皇上前些日可赏了丽妃好几盒甜而不腻的点心,丽妃不爱吃甜食,怎么会呢?” 华妃这番话倒像是知道丽妃不爱吃甜食,说完后华妃偷偷看了一眼杨玉环的表情,杨玉环脸上不无变化,可杨玉环的脸上隐约显现出不满,这下子可好了,华妃这句话可把矛头指向丽妃,什么不提偏偏提这个,这不是存心让杨玉环心里不好受吗? 丽妃赶紧不动声色的恭敬答道:“皇上还不是看在三殿下喜欢糕点,哪里是赐给本宫的。” 估计说完这话她马上就后悔了,连江珞雪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江珞雪微微瞥了杨玉环一下,心想,杨玉环至今尚无子嗣,她肯定眼红这些有孩子的妃子啊!她若是心里没有半分想法那才奇怪了,丽妃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合适,紧跟着又小心翼翼的说:“贵妃娘娘和皇上这么恩爱,也是羡煞我们这些妃子了,什么奇珍异宝皇上头一个就会念着娘娘。” 丽妃这一招也是高明,成功将孩子话题扯开,杨玉环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也好了一大截,也不计较什么点心的事了。在她看来李隆基的宠爱长久不衰,她都是后宫最有荣宠的那位,孩子迟早都会有的,华妃眼见这一招没有刺激到杨玉环也就此闭嘴了。 正当还在喝茶闲聊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又是那个人,又是那张脸,每次见到李隆基时心里的波澜总是不能安稳的让江珞雪平静。 李隆基脸上微而不妙的气势看上去还挺吓人的,众人心中胆颤,这是朝堂上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杨玉环三步并作两步将李隆基迎到位子上关心的问:“皇上这是怎么了?”转头又让宫女端来一杯茶,李隆基闷不吭声扫了众人一眼:“今日华清宫还真是热闹,朕来的不是时候。” 饶有兴味的模样更让人看不懂,杨玉环从宫女手上接过茶正准备端给李隆基,李隆基倒是不给她面子竟然没有正视杨玉环。一目了然,敢情是生杨玉环的气了,给她甩脸子了。 皇甫德仪、华妃虽说也小小吓住了,但看得一脸尽兴,杨玉环只能赔小心的回答:“回皇上,前不久你赐给臣妾的一幅画,臣妾想着姐姐妹妹们也是爱画之人,差人请她们也来瞧一瞧这好画。” 分明就是她一个人想炫耀一番李隆基对你的独宠,江珞雪心里鄙视的看了杨玉环一眼,李隆基眸光流转,视线同时也停留在江珞雪身上,一秒,两秒,江珞雪吓得把头缩了回去,眼睛眨巴眨巴的动了几下。 李隆基忽然站起身,杨玉环紧张的抓住他的龙袍:“皇上,你……。” 杨玉环完全没有刚开始让她们看画时的骄傲姿态了,几人看得是云里雾里,一丝头绪都理不清,李隆基对杨玉环的态度怎么突然转变了。 李隆基面无神色的看着杨玉环吐出来一句话:“贵妃,你可知现在朝堂上有多少大臣是弹劾你侍宠骄纵,纵使朕下旨幽禁太平公主,可也轮不到你哥哥去评判。”语气虽然不无波澜,可是这意思让一众人听得明白些了。 杨玉环一脸茫然心里恐怕还在想“我哥哥做什么了?” 话说李隆基平时都叫她“爱妃。”现在称呼改了估计这心里的气挺大的,李隆基这副模样还真没有看到过,走之前还下了最后通碟:“这段日子,贵妃就好好待在华清宫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 杨玉环一听腿都软了倒在椅子上,一会儿后,华妃见状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还假意上前关心杨玉环:“贵妃娘娘,你没事吧?” 杨玉环怨恨的看向她们几人,怨怼的盯着,她们在场就是看她好戏似的,张嘴就来:“你们给本宫滚出去。” 别看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这狼狈样倒叫她们看见了,她心里能不憋屈么。 丽妃赶紧拉着江珞雪离开华清宫,回宫的路上籽柔兴高采烈满意的说着:“娘娘你看,现在杨玉环被皇上禁足了,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啊!” 籽柔欢快的手舞足蹈,难得见她欢呼雀跃,丽妃一脸不悦甚是沉重小声的对着她们二人说:“你们别高兴太早,皇上现在只是一时意气,杨贵妃要不了多久就会解了禁足,那时候她依然是后宫最受宠的女人。” 第13章 出宫 籽柔暗自得意的心情顿时暗淡下去,区区一个禁足怎么可能扳倒杨玉环,杨玉环若是此时被李隆基冷落,怎么会有后来的安史之乱、马嵬坡自尽事例。 在李隆基晚年时期,杨玉环受宠可是持久不衰十余年,而后江珞雪很八卦的问表姐:“依娘娘看,此番杨玉环是怎么惹恼皇上的?” 丽妃缓缓道来,杨玉环这些年本就仗着自己贵妃身份持宠而娇,别看还有一个王皇后,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皇后也只是空挂一个后位的名头,虽说王皇后手持凤印,可是李隆基早已下令后宫之事皆由杨玉环言妃等人作主,杨玉环首位,其次言妃。 若不是还顾着朝臣,再是王皇后本无出错,随意废了国后也是不妥,登基那一年李隆基本是想扶杨玉环为后,然而种种因由不得不作废,而杨玉环也是不符合国母身份才未被封后。 李隆基刚才说的估计是朝堂杨国忠对太平公主一事过多干预,李隆基才把这火发到杨玉环身上,不过可能不单单如此而已。说了大半天丽妃都是扯一些前尘往事,江珞雪等得不耐烦了,丽妃才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自太平公主幽禁后,杨玉环暗中差人给她吃过不少苦头,杨玉环本身就是一个记仇小肚鸡肠的人,太平公主以往也和她有过不少过节,此番自然要公报私仇让太平公主尝一尝好果子了,或许是因为几件事堆积起来引起不小的麻烦。 回到水凝宫后又是商量一番,如今杨玉环被禁足随时可能解禁,在这段时间里能做的事还是有很多。 温冰冰听完她们分析形势后说出来的一句话着实吓了她们一跳:“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珞雪想出击获得圣宠吗?” 看温冰冰一脸正经盯着江珞雪的脸说道,江珞雪嘴巴张得老大的转向丽妃。 苦笑着,这还是那个柔弱不具攻击性的温三小姐么。 不过温冰冰话说的不错,原本进宫就是为了获得圣宠,赢李隆基的宠爱借此让他翻江家冤案。可若是只要杨玉环还在,她便一直是李隆基的心尖人,现如今好不容易被李隆基禁足,放过这大好机会也是不值当的。 见江珞雪脸色全变,温冰冰慌张的接着吞吞吐吐说:“珞雪想,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看,从前杨贵妃那般受宠,其他妃子都没有机会,现在她被禁足,正是把皇上的心抓过来的时机。” 说完她一脸洋洋得意的神情,不禁为自己的思虑周全陶醉一番,恰巧是这番话让江珞雪心里有了另一个算盘。 后宫绝对不缺的是容貌端庄、姿色天仙的女子,论姿色是万万抓不住帝王的心,就算一时之间靠美色获得恩宠,又能维持多久?就譬如杨玉环,谁能肯定她得宠是因为她的容貌,比她貌美的妃子比比皆是。 江珞雪约是过了半个世纪一般谨慎的问起丽妃。 “娘娘,你能安排我出宫吗?我想去温府一趟。” 二人疑惑看着江珞雪并不明白她接下来想做什么?正在商讨着杨玉环被禁足一事,怎么扯到出宫了。 “安珞,你要出宫。” 江珞雪点头默认,“你去温府并无益处。”丽妃说出最大的实话,去了温府不能改变什么,还会引火上身。 温冰冰同时迎合着担心的问:“是啊,珞姐姐,现在我们的处境出宫是一颗险棋,你想好了吗?” 江珞雪给了一个让她们宽慰的表情,继续说道:“娘娘我想出宫是想去找让温伯父安排我见爹娘一面问清楚一些事,如今杨贵妃被禁足,想来短时间里翻不起什么波浪。 再者我以为可以不用靠获得圣宠才能救出爹娘,只要证据确凿,皇上也只能放人,对么。” 丽妃应该是听懂她的意思,此次进宫皆是为了争夺李隆基的宠爱,当他枕边人为江家平反,可如今江珞雪心里却没有这种念头,李隆基是真的很爱杨玉环,否则不会多年来皆宠于她。 正如白居易的《长恨歌》里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这次李隆基禁足杨玉环的事情商,旁人只觉得杨玉环暂时被冷落,可江珞雪和丽妃都看得一清二楚,爱之深才责之切。 凭她江珞雪一人,想将杨玉环踩在脚下可能吗?既然圣宠这段路行不通,自然要从其他方面下手了,温冰冰也恍神过后怜惜。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同你一起去。” 温冰冰自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念她爹她大哥二哥了,也不知道温子霖温子亭是不是还未回长安。 “那好,出宫的时候你只需将我给你的令牌拿出来,就说你替我出去办事,侍卫自然会放你出去。” 丽妃一边说一边走进内房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江珞雪。 接住令牌后江珞雪还是正儿八经让她们安心等她回来,她一个人去就行,多一个人行事反而不方便,温冰冰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第二日江珞换上便装就顺利出宫了,多亏上次去温府的记忆力还留有一星半点,加之沿路边走边问,好一会儿就到了温府门口。 她正在门口犹犹豫豫停滞不前,忽然背后听到有人喊叫她,她转过身看去,竟然是温子霖。让她紧了紧,她并没做好准备面对他们,不过看来温子霖和温子亭已经将江临泽安全护送到长安了,她的心松了一部分。 温子霖突然看到江珞雪在这儿出现也是一头雾水惊讶,温子霖温子亭恰恰是今日才护送江临泽回长安,才从江府出来打道回府,他没想到会在自家府外看到江珞雪。 他的表情也掩盖不了喜悦,“珞雪,你回来了?冰冰呢?” 温子霖们被他父亲瞒着,都是以为温冰冰江珞雪去了外祖家,觉得她们女孩子家家本不该掺和进来,去了那儿也好,至少不会被长安的腥风血雨沾染。 江珞雪探了探周围,发觉没有异动小声凑近他说道:“子霖,我和冰冰没有出远门,你放心我和冰冰在长安一处地方待得好好的,这次我出来,是为了见温伯父让他安排我去见我爹娘。” 江珞雪没有算到温子霖们已经回长安了,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只能这样撒谎,温子霖虽对江珞雪和温冰冰偷偷躲藏这事疑虑,不过也没更想其他方面。 他一回长安就听闻玉汐公主一事,只当江珞雪是为了躲孟翰才出此下策,温冰冰自然是陪她一起,安全得多。 待江珞雪说完温子霖没多问了,警觉起来随即带她去了温府后门,又趁着没有下人准备领她去冰冰屋里,温子霖让江珞雪先行等着,待他父亲温修下朝归来再行安排,不过江珞雪此行必须要当日回宫,以免被人发现。 到了午时,温修显然对江珞雪出宫一事感到意外,温修故意支开温子霖,江珞雪才把太平公主幽禁以后,又去探望太平公主的一系列事和杨玉环被禁足之事告知。 江珞雪也表明想借此出宫去大牢探望她爹江仲逊,问她爹具体关于谋反一事是如何扣上给江家这顶帽子的?而后温修让温子霖陪着江珞雪去一躺大理寺。 温修的官职加上温子霖也算是长安小有成就的大臣之子,进去见一面伪装一下还是可以做到。为了不让路人认出来身份,江珞雪着了一身黑色披风,用帽子盖住头,心思细腻的温子霖还特意雇了一辆马车,差不多在两柱香份时间他们便抵达大理寺。 温子霖先江珞雪一步下车在大理寺门口和守卫纠缠了一阵子,接着唤她一同进去,灰蒙蒙的牢房倒是比外面的牢房气派多了,却也是暗无天日,要想救出人也是困难重重。 江珞雪并没有见过她爹,可是在江珞雪在江府曾经看过江夫人藏在床下的一幅画,那副画正是江仲逊和江夫人二人几年前的画像,足以说明他们夫妻二人之感情甚笃。 不过那日,江夫人手执画像时更多的是感伤难过之味。 江珞雪老远就望见江仲逊狼狈的模样,她忍住心中的激动小步跑了过去,可能是她重生的这副身体使然,加之江夫人待她的母爱,让她对这位父亲也是心生亲情关切。 江珞雪喉咙在喊出话来时突然变得沙哑。 “爹,我来看你了。” 背对着牢门的江仲逊听到声音后转过身在瞧见江珞雪的一刹那老眼泪横叫着她的名字:“珞儿,你怎么来了?” 江仲逊警惕的看了一旁的温子霖,温子霖想起来尴尬的才解释自己的身份,江仲逊摸着胡子言道:“温兄的儿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果真只有江仲逊能笑得出来了。江珞雪小声又叫了一声爹,也不觉得哪里别扭。 “珞儿,你告诉你娘,不要过于担心我,只要你们三个好好的,爹也安心了。”江仲逊说道。 江珞雪心中听到这话哽咽起来,本不是他们亲女儿,他们却是一心一意对她好关心她,这亲情断断不是用血缘关系来算的。 不过眼前这情形也容不得他们再来上演一场生离死别、哭泣的画面,时间耽误太久越危险,不等江珞雪哭哭啼啼,江仲逊在说起夫人和子女时更是抑制不住多日以来的思念,老泪纵横的他流下两行泪。 堂堂的昔日大将军竟露出这般作态,不知是思念作怪还是知道自己不能见妻儿最后一面的痛恨,可能也是因为多年以来的精心报国被喂了狗罢。 “爹,你放心,娘和弟弟妹妹都好。” 温子霖头上有乌云飘过,江临泽真的好么,被人刺杀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还在养着伤,怕是近来这段时间不能习武弄枪了,但也不能真说实话罢! 江珞雪说罢脸上有轻微弧度的笑了一笑,江仲逊才放下心来,而后温子霖上前拜见。 第14章 波折不断 江珞雪接着一脸真诚的望着江仲逊。 “爹,珞儿此次不仅仅是为了看你,我正在寻求证据帮江家平反,如今更是有几个问题想来问你。” 江仲逊眼红的眼睛不解看向她,特别是在江珞雪说到“平反”两个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严肃道:“珞儿,你别管这么多了,只要你们兄妹三人好好的,爹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什么证据,什么平反,你都不要插手。” 后一句的语气有些激动,江珞雪温子霖反而被他的语气转变惊到了。 前一刻还是顾念子女的普通父亲,怎这一刻变了语气? 江珞雪心里思绪万千不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江仲逊是让她不要管江家的事了,不救他了? 温子霖上前劝道:“江伯父,太平公主已被皇上禁足,谋反一事想来是太平公主嫁祸江家,珞雪此番便是来问清楚,你为何让珞雪不要管这件事?” 温子霖已经从他父亲嘴里知道太平公主被禁足一事,加上从前多多少少了解过太平公主的野心,推敲出来对他不算难事。 当然他也不知道太平公主禁足是从哪儿传来的?要知道宫里封锁消息是连苍蝇都无从下手。他不会猜出这个人此时站在他身边,脸上的无辜装得比白纸纯洁不起眼。 温子霖的话恰恰是江珞雪想问的,但江仲逊关心的反而是太平公主四个字,神色略微不对劲直逼着问:“珞儿,太平公主被禁足了?“ 江珞雪痴楞楞默认,她爹为何对太平公主一事这般在意,甚至还透出一股关切之意,是担心太平公主有什么不测,还是其他? 眼看着温子霖要再问什么,江珞雪小声让温子霖先在外等她,温子霖在的话有些话不太方便对江仲逊直言。温子霖明知道江珞雪故意支开他,想想也不说什么了。 温子霖退去后,江珞雪才如实把进宫见到太平公主一事告知,江仲逊只以为江珞雪是简单性进宫,现在还好好站在他面前,他又对太平公主禁足一事上了心,脑中的思路也不大清晰,从而忽视了重要的问题。 江仲逊没想其他继而背着手神色严肃道:“太平公主还说了什么?”双手在身后也紧张的搓个不停。 江珞雪越来不懂他说的了,江仲逊竟然因为她见过太平公主一事乱了分寸,也不多问她进宫的事,对她如何见到太平公主一事毫不在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索性一字一句就把与太平公主密谈的话一字不差和反应说得明白。 一会儿全部说完后,江仲逊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用手狠狠锤了墙壁几下气呼呼的看着江珞雪说:“珞儿,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 是说她不应该见太平公主还是她不应该对太平公主咄咄逼人?这句话说的连娘都看不下去了,江仲逊而后看着门外的江珞雪语重心长道:“珞儿,听爹一句话,这事你们别掺和了,让你温伯父也别管,让你娘带着你们离开长安。”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你还在大牢,我们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离开长安?” 江珞雪一下子气急了,语气说的也不太平和,只是觉得江仲逊比她开始见到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顽固执拗,而源头似乎都是因为太平公主。 良久,一个人也不说话,还是温子霖见时间不早了江珞雪还没有出来,隐约听到里面江珞雪气急的声音,进来又看形势不对。 温子霖才道:“江伯父,只要找到线索找到证据,江家就可以平反,希望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这话直击要害,江仲逊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肯定是江家谋反与太平公主断不了关系。 谁料江仲逊勃然动怒了,气势汹汹的指着他们大吼:“要我说多少次,江家的事不用你们管,什么谋反平反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吓住两人,估计连江夫人都甚少看见江仲逊这副气急如雷的模样,他到底是担心什么。 良久,见状,江珞雪的脾气也不是受气包一声不吭的人,直接撂下一句。 “爹,既然你不肯告知事实,那女儿只能自己想办法,接下来的事就不用爹操心了。” 言后,江珞雪拉着温子霖辞转身离开了,连头都不回一次。 江珞雪气坏了,这个老顽固,要不是看他是她爹的份上才不救他,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问问太平公主谋反一事他就这么激动,真是老倔头。 之后出了大理寺,“珞雪,珞雪。” 听到温子霖喊声江珞雪才气冲冲停下步伐,她停下看着温子霖,温子霖知道她定是被江仲逊吼了才生气,金贵养着的千金小姐大多是受不住什么气的,再说了江珞雪从小就是这性子,又娇气又小心眼。 “珞雪,江伯父刚才的确情绪过激,你别放在心上,他也是不愿你们牵扯进来平白丢了性命。” 连温子霖都替江仲逊说话,江珞雪怎会不理解他的做法,江珞雪示意温子霖她没事,抬眼看了时辰。 “子霖,如今我爹都不愿意告知我实情,我只能另想办法,现在天儿也不早了,和你拜别后我就回了。” 从江仲逊种种反应看来,江珞雪已经笃定江家谋反同太平公主一事有关,这样的话也就好办了,从太平公主一党身上着手也是容易的。 温子霖还想送她回去,被江珞雪三言两句一说才放弃这念头,倒喋喋不休的叮嘱让江珞雪过些时日带着温冰冰一起回来。 经不过江珞雪的执拗温子霖还是同意她的请求,又在没多久坐马车到了街上随便找一处停了车,下车后江珞雪看着坐在马车上温子霖。 “子霖,我就在这儿下车了,我还要买一些东西,你先行回,不用担心我。” 温子霖就犹如一个大哥哥一样做事仔细关心身边每一个人,江珞雪这么一说他才放心离去了,还不忘记最后嘱托她:“珞雪,记得早些回去。” “知道了。” 江珞雪微笑的向他招手便朝人多的地方挤去了。 一眼望去街市的热闹还挺吸引江珞雪的,大白天出来闲逛还是第一次,又打算真的买什么,毕竟她出宫就是置办东西的,容不得再多想。 江珞雪随便拉了一个年轻女子:“姑娘,请问,长安卖胭脂最好的店是在哪儿?” 她想了想购置物品不就是独特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其他东西皇宫又不缺,宫外的胭脂算得上独特了。 年轻女子被她毫不客气地扯过去胆小的支支吾吾开了口,得到答案后照着路线江珞雪一路走到了一个看上去一般的店面,抬头一望,嘴里嘟囔道:“这个名字好像是——玉脂坊。” 这个繁体字看得她还真是很容易呐,她径直大步走了进去,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在打着算盘,想来就是老板。 不过,怎么是一个男的? “玉脂坊”是长安里独有的卖胭脂的小店,虽说不如其他胭脂店阔气,但绝对是一个名气不上不下的好店,只因为卖的胭脂水粉皆是老板自己制作,而且老板是个男人,自然吸引了别人目光,不为买胭脂,只为见识老板,看看何许人也会做这女子般的生意,难免,耻笑是从不间歇的。 看江珞雪目瞪口呆男老板笑脸相迎走了出来。 “姑娘,你来得正好,店里正进来一批上好的胭脂,可要瞧瞧。” 老板还打扮得淡妆差点没让江珞雪大跌眼镜,照理说武则天时代已经过去了,这货就算要学张显宗当男宠挑的也不是时候啊! 江珞雪没有接住老板的话,男子应该猜出江珞雪怎么想他了,也难怪,往往第一次来他店里的人,哪个见到他第一眼不是这副表情,他,习惯了。 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和江珞雪谈了起来:“姑娘,你别看我是一个男的,胭脂这些我可是一个懂行的,你们有些姑娘家还不如我一个男人懂得多。” 说罢他一脸自豪,引以为傲似的样子让人无法小看他。 江珞雪缓过神后才想起办正经事,脸上露出酒窝似的笑容装得特别霸气。 “那好,老板,把你们店里新来上好的胭脂拿来给我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胡乱吹捧。” 随后找了一处坐下喝茶,“玉脂坊”的老板还真像别人口中一样不会看身份钱财来衡量待客的态度,这点江珞雪还蛮欣赏的。 没多久老板手上端了好几小盒胭脂出来一脸笑呵呵的告诉江珞雪每一款用法和原料。 还说胭脂作为点晴之笔,能让女子看起来有年轻几岁的效果,除修饰脸形外,还可让整个妆容看起来更健康,根据肤色来选择不同的胭脂才最佳。 所谓听君一席话,让江珞雪有一种枉作女子的自卑感,不愧是有长安好招牌的“玉脂坊。”在手上试了样品,身为女子的江珞雪一下笃定丽妃和温冰冰想来会喜欢这两款。 “好了,就这三盒,麻烦给我包起来。” 她这种爱美之人怎么会少了自己那一份,付钱后老板精致的包装还真是令人满意,“姑娘,慢走啊!” 江珞雪走到门外还响亮的对老板说了一句:“下次我还来。” 手提着几盒胭脂正准备往回宫的路上,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珞雪。”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头一看,声音的主人在确定是江珞雪的一瞬间飞奔来到她面前。 温子亭怎会在这儿? 青天白日碰巧遇见了,江珞雪不免紧张之意滋生,遇到他准没好事,看他那高兴的傻样却令某人动容了,温子亭站在年轻女子面前略微手足无措,压抑不住他心里看到她时的惊喜。 “珞雪,我大哥差人叫我回去,就听说你在这儿采买,还真遇见你了。” 江珞雪几乎从未见到温子亭此时此刻慌不择乱的举止,俊秀的脸在说话时满意的笑着,没有受到旁的干扰,还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年,他们仅仅是匆匆见过一次,谈不上深层的相交。 江珞雪也是心怀不安,她对温家两个公子没有过多了解,可是温子亭比起他大哥显得不太正经,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过得越是轻松,江珞雪越不想让他失了张狂傲慢的本性。 江珞雪似乎忽略了温子亭是不是刻意来找她,她没有问,倒一本正经告诉他:“子亭,我还忙着回去,先走了。” 江珞雪正预转头就走,再和他纠缠下去对谁都不好,虽然她也算半个江珞雪,可毕竟她和温家两兄弟没有经历过小时候的回忆,说不上有什么特殊情感。 江珞雪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温子亭手劲一道抓住,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挑眉笑道的男子,不由得质问:“温子亭。” 第15章 结识书呆子 温子亭笑嘻嘻的将手放开:“珞雪,你性子真是变了不少呐,我记得小时候你淑静的很。” 温子亭向来没心没肺,从前欺负江珞雪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怜香惜玉,在温子亭眼里,女子太是沉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向来不起眼,偶尔流连烟花之地,也是他欣赏那儿的女子虽流落风尘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放纵也是不少半分。 从前温温柔柔连语气都慢十分的江珞雪这下被他惹恼了,他委实不大习惯,又扬了扬唇:“不同你玩笑了,我就是许久没见你和冰冰,闷得慌。” 叫哪个没有出阁的女子听了他这话,脸红心跳也是一定的,谁让这话染上几分暧昧之色,江珞雪咧嘴的说:“许久没见我们,你真的闷得慌?” 温子亭真当她是白痴啊,她鼻子可通气了,温子亭衣服上的淡淡酒味还弥漫得一下一下的,温子亭心一揪。 江珞雪凑了上去狡诈说道:“噢噢,闷得慌就在回长安第一天去喝花酒啊!” 江珞雪故意把“喝花酒”三个字提高了嗓子,唯恐旁边人不知道一样,温子亭难得被人戳破自己喝花酒一事,才回长安就肆无忌惮逛了青楼,让他父亲知晓还不罚他去办跑腿的差事。 被一个女子当面揭穿,温子亭还是第一次心虚了,他干脆利落还击回去:“大男人的喝一两次花酒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别看温子亭有时候醉心青楼,他可是把正事和玩闹分得清楚明白,去青楼,他也就是单纯喝着酒听着小曲,快哉快哉而已。 江珞雪心中发笑,活该他挡着自己回去的路,她自要戏弄他一次。 “是无伤大雅,不过你是不是惹上桃花了?” “什么?” 温子亭不明其中的扭过头,远远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一只手拿着菜刀一颠颠的冲过来,路边的人自觉的被她的气势吓住退去两边。 温子亭吓住了,心想这确定是青楼的女子,难道不是卖猪肉的泼妇? 这大姐眼睛犀利看着温子亭方位大叫:“你个老不死的,老娘好活赖活的卖猪肉,你倒去喝花酒,你对得起老娘我吗?” 额,冲他来的?他猝然惶恐了。 温子亭想向一旁的江珞雪求救,却发现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哭笑不得的温子亭想着任人宰割,反正他是不会惹这种烂桃花的,铁定有误会。 事实是,温子亭真的自己吓自己,他被人耍了! 拿着菜刀的大姐一股作势的从温子亭旁边跑了过去,再看前方,一矮小男子半蹲着扒开路人小跑着,在听到这等喊话后直接向前冲,哪里顾得上有脸没脸。 温子亭舒了口气,呵,幸亏他还没娶媳妇。 恍过后,“珞雪,珞雪。” 得亏人多,江珞雪早在温子亭吓傻那一刻,一下子窜到卖珠钗的小摊一边躲着了。 “嘘,不要说话。” 江珞雪极其猥琐的从怀里拿出几吊钱塞给老板,从暗处偷看温子亭,温子亭一转身四处叫唤着,他本想跟踪江珞雪,得知她们住所后好去探望她们,但江珞雪一脸绝对不会说的样子,他也无法了。 温子亭慌乱的到处找寻江珞雪的踪迹,竟然被她戏弄了,他忒生出不快,江珞雪在不远处观摩着一切过程,想笑又得憋住。 温子亭真当她是白痴么?故意和她套近乎故意迟迟不走,肯定是要打探她和温冰冰如今住在哪儿? 卖珠钗的老板笑盈盈的看向温子亭离去的方向而后盯着江珞雪。 “姑娘,有什么事说清楚就好。” 某女子给了老板一个眼神,管那么多干什么?江珞雪拍拍衣裙起了身,拿着手里的胭脂准备从小道上绕回去。 这个小道还是温冰融化之前告诉她的,绕是绕了点,不过别无其他法子了,温子亭肯定也知道这条小道,不过他又猜不到她会是回皇宫。 温子亭寻了半天才沮丧回到温府,连去青楼听曲唱歌的兴致也全无了,仿佛脚下重如千金,最终想都没想还是走了进去,正要悄悄回房经过走廊时,远望的就有一个人站立在对头,温子亭发现是他大哥后脸色紧绷起来。 在外面行事光明磊落不拘一格的温家二少爷温子亭一时间被东西噎住似的,干等半天不见发话,温子霖略是无奈摇头朝他走来。 “事办的怎么样了?” 说到底温子霖还是不放心江珞雪和温冰冰两个女子在外,虽说都已经安排好了的,可是温子霖们一回来就听说了她们二人没有待在府上,两人瞒了世人独自在外住了下来。 玉汐公主突然闹起来的事似乎也和江珞雪脱不了干系,她们又不直说,温子霖才让下人通报温子亭去跟踪她们如今住处。 不过温子亭的神情已经告诉他事办砸了,温子霖本就在心中憋着气,见状。 “子亭,你什么时候能稳重点。” 温子霖将拳头放松,温子亭一回长安就去烟花之地听曲,本就不太合适,现让他办点事也是徒劳。 温子亭不好意思的挠挠发冠,他其实在收到温子霖让他去跟踪江珞雪的时候,他立马就丢下那些狐朋狗友奔了去,原本打算在江珞雪买了胭脂后进行悄无声息尾随。 可是他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出现她面前给了一个大惊喜,算是惊吓,于是乎计划便打乱了。 他也是有些歉疚,所以也没顶嘴狡辩,他对她们处境也是不大担心,天子脚下她们两个女子又不是不同江府温府联络。 大哥他至于么? 温子亭郎朗声道来。 “大哥,珞雪和冰冰能有什么事啊!” 温子亭怎会知道他大哥对她们二人隐藏起来产生的一丝不安? 罢了罢了。 温子霖招过手让温子亭姑且回房去,温子亭走了几步后,又传来:“子亭,以后少去烟花之地,听曲也不行。” 温子霖偏身要走,想了想万分嘱托又道:“你已弱冠,该娶妻了。” 温子亭刹住,怎地提起这个来了?温和俊秀的轮廓下凝固起来不动。 “大哥不也是...” 某人停住,唇动了动就闭住了。 稀稀疏疏的树声飘过,貌似掩盖了这简单的五个字,温子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径时昂首挺胸就穿过走廊。 温子亭僵硬在此时,他不该提起的,他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他大哥似乎喜欢一个女子,即使过了弱冠之年他也未娶妻,他在等那个女子回来。 有一天,他终于等到了,可是回来的时候在街头巷尾听闻的,却是那女子和别人有了情,甚至到了成亲的地步。 温子亭扣住自己的嘴角,大哥果真还像小时候一样心悦她么,尽管她和小时候的性子不一样了,尽管她把一切都忘了。 大哥还是心悦她吧! 在小道上走了半个钟头后,江珞雪惊觉身后有动静,发现似乎有人跟踪,她浑身不自然起来,暗想,被人盯上了,她怎么这么霉啊! 江珞雪走路的步子越来紧张起来,也不敢往后看,在不知道这人图钱财还是美色之前,她可不能让他得逞了。 她一走快,身后的动静也迅速的跟上,想来察觉到她发现他了,忽然看到前方有几个稀疏的路人,江珞雪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直奔而去。 直到出了巷口,“这人有毛病啊!”江珞雪顺了顺胸口埋怨道,青天白日的跟踪不会那么简单,如果要下手早在她刚进巷子的时候就应该下手了。 江珞雪把头一转,咦,人不见了,对此感到迷糊之时转身直接撞了上去。 “谁啊,没长眼?” 说出来的话她怎么那么耳熟呢?好像上一次撞到李隆基就是同样的反应,她嘴怎么那么欠,万一是一个粗俗大汉可怎么办? 上天对她还是很薄的,被江珞雪撞的这个男子困惑的望着她的,男子一脸书生气书生打扮,呆滞看了江珞雪一眼手持扇子及时低下头腼腆道:“在下失礼了。” 江珞雪招手:“是我失态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自要客气些。 书生微微一笑:“不知姑娘何事如此惊慌。”他侧身看了一眼江珞雪身后,倒也没有异状。 “我从这巷子出来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所以就撞上你了。” 江珞雪低声在他面前解释,她可不是一个随便就扑到别人身上的女子,这种情况还是要说明的,万一这人以为她江珞雪是一个不矜持的人那多尴尬! “姑娘会不会多想了?” “怎么可能,我还怕自己想少了。”江珞雪应道。 “......”某人无语了。 她抬头看了时辰忽觉天都要盖上灰色帘布了,一手拿着东西单手就随手向该男子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姑娘。”只留下书生一人木若呆鸡的模样。 说罢江珞雪急忙窜上前几步看了周围的动静,离皇宫还是有一段距离,温子亭此时估计寻摸不到她就会乖乖回去,正值她冥思苦想不前不退时。 “姑娘,等等,你的东西。” 书生从地上捡了不知什么东西追了上来,将手中东西递给她,江珞雪正嫌不耐烦,十分埋怨这人咋那么眼光短浅没看忙得很,目光低头随便一扫过去,这正是她的令牌,出宫进宫可全都是靠它。 江珞雪冲动的将书生手里的东西扯了过来攥紧在自己手里,当然了还记得感谢恩人:“谢谢。” 这人紧张得急促的挥挥手:“姑娘,这个是......” 江珞雪惊觉惹事了,出宫前丽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保管令牌也不要随便被人给看见,没有令牌她就会回不了宫,现在可好,还让人知晓她是宫里人的身份。 “我是......”支支吾吾的突然说不清楚了。 “姑娘,想来这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一本正经的话让江珞雪目瞪口呆。 他,好像,貌似,根本不知道这块令牌是干什么的! 让她白担心一场,话说这人是不是没仔细瞧过令牌上的字啊!江珞雪该说他是真傻还是真蠢呢? 江珞雪略微有点尴尬的淡淡回笑,全算是默认了,她什么都没有说,一点儿都没有欺骗他的意思,她正打算告辞这人赶紧回宫。 忽地,肩上被人使劲一点疼到喊不出来声音,头上被人用麻袋一盖,眼前顿时灰蒙蒙的,而后江珞雪就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星河没有征兆的笼罩下来,足是一晚,又一日,太阳偷偷的升上了天空,江珞雪浑身酸痛,手脚甚至麻木到极点。 她努力睁开眼睛一看,跃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周紧闭破烂不堪的房间,看这架势应该是一个荒废已久小户人家的房子,想来都是第二日了,他们都已经昏睡一天一夜。 能昏睡这么久才醒,看来是下了迷药,江珞雪低头一望,只见自己双手被绳子死死的捆住,青紫色的印痕显而易见,同刚才那个书生捆在一大根柱子上背对背靠着对方。 侧眼望着身后,书生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摇摇欲坠的呆样让江珞雪顿生一股子恼火。 她一下狠心,用头往背后使劲撞了一下。 “咦,还没醒,他是睡死了?” 痛得江珞雪都心疼自己的脑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四六二十四,她又使劲撞了他几次,再不醒他们可就要被人煮着吃连渣渣都不剩了。 经过几番“撞头事故”书生终于有了动静,“这是在哪儿?” 江珞雪平白翻了白眼,“头怎么这么疼。”他娇弱的自言自语竟有些搞笑,江珞雪气得很,你的头疼,我头比你更疼。 江珞雪伸头看了一下门外,发现有两个男子守在门外,他们究竟是为了钱财还是其他?照理说她和书生打扮得寒酸,哪里像富贵人家了! 美色?她吗? 江珞雪尴尬的咽了一下干口水,她是不是太自恋了,如果是为了美色,谁有事没事把一个书生也绑来,而且是在白日,一般歹徒会有这么大胆! “哎,你看看能不能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 江珞雪推了推书生让他赶紧弄,这霉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正纠结到底要怎么才能甩掉外面那两个人,书生硬是用自己捆住的双手试图解开她身后的绳子,可是绳结太死弄了半天都没有解开。 “算了,你别弄了,我来想办法。” 某人嫌弃的摇头,根本不看他一眼,本不该指望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噢......。” 书生闷葫芦似的发了一个“噢”,江珞雪看了看地面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一支珠钗,脑中有了主意。 “书呆子,你用嘴把我头上的钗子弄下来,把手上的绳子划破试一下。”江珞雪看他样子挺傻的,姑且就叫他书呆子。 “啊!” “你没听到我说话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还想不想逃出去了?”江珞雪心气不太顺畅低语怒道。 “姑娘,那在下失礼了。”书生说完这话才小心翼翼的开始行动了。 弄了半天江珞雪才知道这书呆子是介意男女有别,这读书人的思想她想来是猜不透了,又不是让他干什么逾距之事,只是让他把她头上的钗子用嘴刁下来,如此罢了。 江珞雪将头微微偏了一点,书呆子转过头用嘴试了好几次才刁住她头上的钗子,弄得他俩都累的半死。书生再把钗子往地上一扔,一下两下的钗子被江珞雪用脚划过来,又到了江珞雪手里就慢慢的把手上绳子割破了。 “动作小点,别让他们发现了。”江珞雪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观察着门外的人。 第16章 逃脱 书生的动作倒也快,和他这人温吞吞磨磨蹭蹭的样子成明显反比,绳子一被割破江珞雪赶紧挣脱手上的几个大绳结,书生见之略微还有些激动。 “嘘,别说话。” 江珞雪轻言细语的样子对他来说还真是难得,江珞雪待将他的绳结解开后,用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破破烂烂灰尘又多,得是荒废多长时间了。 继而在房梁旁边看见了一小块尖锐的石块,轻轻的走过去藏在衣服兜中,她转头看书生茫然若失的傻样,有一种“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的心里挫败感。 但愿他别拖后腿。 江珞雪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打了几个手势,让书生和她装做还被绳子捆住的情形。 “听着,等下我把他们引过来,我解决一个,你用绳子解决另外一个。” “如果等一下有什么意外,姑娘你逮到机会就跑,不用管我。” 书生郑重点头后又把地上的绳子捡起来在手上绕了好几圈,满满透露视死如归的豪迈壮气,且不说是不是虚张声势以掩盖自己的惊慌。 但他这话江珞雪怎么那么不爱听,什么叫做意外?有她在绝对没有意外。 一会过后两人掩饰好坐在地上被绳子捆着的表面功夫,江珞雪又逼着自己酝酿情绪后故意朝门外大叫。 “有人么,我想上茅厕。” “噗。” 书生噗嗤一下就笑了,江珞雪不屑翻了白眼,原本她打算找的借口是来大姨妈,古代女子所说的月事,可是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毕竟脸皮薄,在几个大男人面前说这个不合适。 而且,万一他们不懂她的意思或者不怜香惜玉怎么办? 门外的有一个人身材匀称的男子听到女子一喊,拿着地上的棍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上什么茅厕,事儿怎么这么多?” 江珞雪三下并作两下的装作可怜兮兮的样抬头盯着他:“大哥你看,我们都被你们抓来一天一夜了,人有三急的嘛,况且我一个小姑娘哪里跑得了?” 带着撒娇的语气听得别人浑身难受。 一旁的书生瞳孔逐渐放大,他好像有点理解历来被女子耽误前程的英雄人物了,女子这么三面两面任意在不同情况下都能展现出柔弱温顺,哪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她们吹的枕边风,难怪皆拜在她们石榴裙下了。 “过一会儿头儿还要来,你这个样子也不方便,我领着你去。” 江珞雪像是早就猜到他这么好说话,面上一直平静淡如浮水。 等等,她忽觉哪个地方不大对劲,又想了一下,她没听错吧! 这个男人说领她去,这人心里怎么这么变态,要不是她假意找借口,他还真打算亲自领着她去,心里嫌弃滋生得满满了。 他说的“头儿”又会是谁,江珞雪至少还有思考的脑回路,逃跑之前至少要把幕后黑手是谁给弄明白了,江珞雪眨巴眨巴的闪了几下眼睛,“敢问大哥,你们头儿是谁啊!” 不等她再多问几句,男子脸色立马一变瞪着她,似乎在说“问那么多干嘛。” 江珞雪赶紧乖乖闭上嘴。 “没事了,我不问了。” 想不到她江珞雪还会有这么怂蛋的时候,书生看好戏还挺认真一声不吭的,江珞雪眸光冷瞥过去,她严重从心里鄙视他。 紧接着,男子还把守在门外的人喊了进来看住书生,把棍子丢在一边低着头给江珞雪解开手上的绳子。 江珞雪逮到机会还不足一秒就挣开一早就松懈的绳子,从衣袖里拿出石块狠狠从面前男子头顶敲了下去,不带半丝心慈手软和犹豫情分。 鲜血从上面流了下来滴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江珞雪一个眼神书生就已经起身趁另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用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场面可是惊险万分,容不得生出别的意外和差错。 被石块敲着的男子估计是没料到自己折在一个女子手中,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躺在地上晕了! 那眼睛睁得老大,江珞雪赶紧捡起地上的棍子站起身帮书生给了那人头上一棒,瞬时又有一个倒下了。 “解决了,我们赶紧走。” 江珞雪拍书生的肩膀让他别发愣,“他们不会死了吧!”书生这样一问她还真怕他们死翘翘,转念一想没有这么容易死的,毕竟她下手可是把握住力度的。 偏心里还是被吓着了,连忙跑到躺在地上的两人用手探了探他们的气息。 “还有气。” 某人心中也才安心了。 说完后两人快速离开这个鬼地方,原本他们想着那两个歹徒是不是把他们带到了荒郊野岭,一出来门口才知道还在长安,只是略有些偏僻。 离皇宫稍微有些距离了,刚刚那处破地方估计是哪个小户人家废弃的房子。 江珞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身边的书生又望着四周的路线说道:“他们头儿也不知道是谁?等会我们撞上就死定了,在不知道他们哪路人马以前,你和我在一起不安全,先分道扬镳吧!” 江珞雪总觉得是冲着她来的,看了眼前的书生,挑笑的想着:“总不会是冲他来的。”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大义凛然,为了不拖累书生破天荒做出无私的抉择,她只要自私一点让书生给她挡后路给她当垫背,还愁回不了宫? 书生恢复了本来状态,才走出刚才的惊险,情绪也有所平缓了,江珞雪算了时间,昨日本是回宫的日子,她却没有准时回去,丽妃和温冰冰指不定在水凝宫里焦心。 这个念头也转瞬即逝,丽妃素来知道她干炼风行,恐是以为她会在温府停留一日,和温家人细讨对策也是不尽然。 “姑娘,我捎你一段路吧!多少也能帮衬你。” 书生压住自己余留的恐惧温和的对她说着,他本想开口的是“保护你。”话到嘴边又变了几个字了,他从被绑架整过程里见到眼前的这女子是从容不迫不见慌张的处理一切,也没有闺中女子该有的文静秀气,说保护她不免可笑些。 江珞雪神色有了细微变化,她不是一个舍生忘死的人,甚至她怕死,想不通的是她上一世终是跳了楼,她对生死才看重起来。 正因如此,她来到这里感受了许多温暖,她不是一个心热随便为别人付出的女子,上一世的纠葛让她明白不会再轻易付出真心,哪怕她的心也会被人捂热。 然而眼前这个瘦弱明明还有些不如她的文弱温雅的书生,这一刻江珞雪心滚烫滚烫的在波涛汹涌中上窜下窜。 她绝非因这句话有了异样的情绪,只是微乎其微赐予她犹如夏日的和风温煦暖阳一般。 “好。”她没有波动的回答了一声。 “不过能不能先去吃一点东西,我很饿。” 江珞雪捂着自己的胃说着,回宫时间已经迟了,再耽搁下去也没差别。 况且她真真两日未进食了,别看她向歹徒动手时动静很大,那可是她拿出吃奶的力气使出来的,她不下狠一点,会一棒子把人敲晕了!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做出一切都是超乎常理的,当逃出逆境时,一切防备和攻击性也被卸下了。 江珞雪还有点难为情,她对书生态度不太好,还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这不是纯属让书生请她吃饭么。 “也好。” 书生知道江珞雪身上没有盘缠,轻风细雨的应了她的话。 一逃出来的时候江珞雪就摸了自己钱袋,除了最重要的令牌放在自己胸口严严实实的保护着,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买的胭脂也都打水漂,所以吃饭的打算还是从书生身上着手想办法。 “你有钱吗?” 书生愣了一下而后搜了一下身上也没有所获,江珞雪弯着腰看了一眼沮丧起来,书生又忽地拨动头上的发冠,不知从哪条细缝里掏出了几张纸,江珞雪眼中发亮,是“开元通宝”的钱币,也是饿坏了,完全忘了询问书生怎么会把钱放在发冠之中。 书生拿着钞票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娘,他娘从他小时候就教给他这办法,及冠之年后,要随时在发冠上藏银票,就算有人劫财也不会想得到他钱放在他头上发冠里。 书生想完后掩饰着心里的微微飘动,兴高采烈看着江珞雪:“够我们吃两碗面。” 钱的面额不大,在长安繁华富饶的地方,也只够吃面了。 对肚子饿的浑身没劲的江珞雪而言,够她吃东西就行,“赶紧走。” 江珞雪提着他一股脑的往前冲,跑了好一段路才来到集市上。 这下子她才得知书生竟也是来长安没多久,可以说他还是一个路痴,对长安的路根本不算熟,他俩都得算得上半吊子。 “老板,来两碗面。”他们找了一处还有几个空位的面摊上还没坐下就叫了两碗面。 “好嘞。” 江珞雪往凳子上一坐的气势上完全没有饿得发慌的调子,书生慢吞吞的才坐了下来扯着某人的袖子。 “干嘛!” 真是的,让她好好吃碗面都不行,她是哪里惹到这个书呆子了,要不是他身上有面钱,她早就溜了。 “你小声点。” 书生不敢凑近江珞雪,只敢低声对她说话,她抬头瞅了一眼四周,不就是有人也在吃面吗?有什么好忌讳的,别人都不说什么,他管得挺宽! 算了,不同他计较,江珞雪默认的示意他放心,才一会儿的功夫老板就端上来两碗香喷喷的面,热气还往上飘着。 “面来了,两位慢慢吃。” “谢谢老板。” 不和书生打声招呼,某人狼吞虎咽就吃了起来,只留下书生无语的望着她,江珞雪抬都不抬头,就想着不吃我可不管你。 一下子就咕噜的吃完一大碗面,连汤渣都没剩,别看这面清淡,表面看着一点油水、辣椒都没有,可吃起来那是一个香啊!所谓面的精华都藏在碗底。 吃完后江珞雪用袖子将嘴边的油渍抹干净,正儿八经朝着还吃着面的书生说道:“哎,书呆子,你都送我到这里了,面也吃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欠你的我改日再还。” 如果不是由于她的因素,书生也不会被连累无辜被绑架,下次有缘再见她一定好好招待他,书生手中的筷子停放在碗里直起头看着江珞雪,嘴里咀嚼着面含糊不清的急着问:“你要走了?” 这一次没有加上“姑娘”两字。 “怎么!舍不得我?”江珞雪打趣的看着他。 “我担心姑娘会有危险。” 见书生两颊泛上一抹红晕,还把头扭了过去,这个书生真经不起女子挑逗。 江珞雪赶着起身让书生放心:“不用担心我,后会有期。” 接着摸了一下胸口的令牌是否还完好转身就离去了。她想着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得了了,留下书生一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女子颠簸离去的背影。 她跑了一截路,才想起来这两天匆匆忙忙的来去又惊险万分,她连他的名字都没问,日后该如何补偿他呢? 而后无奈的看着手里才拿出来的令牌,自己的事都没解决还想着补偿别人,她这心可真大。 再者,她也算救了他一命,两两相抵了吧!尽管她知道书生许是被她连累牵扯的,但,那又如何?这种事她总不会算得太清。 江珞雪到达宫门口后侍卫见她的令牌才安然放了进去,她一路上都在想消失的这两天皇宫里会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了? 心中隐隐约约藏着不安,就想赶紧飞回水凝宫,生怕再耽误一刻就有坏事要发生了。 她急匆匆赶到水凝宫门口后,竟然无一人守在门外,女子顿生出担忧之意。 “什么情况?” 她跨过门槛双眼扫过四周,凄清得不像话,“难道身份被发现了?所以......” 越想越不对劲,可是在进宫的一路上顺风顺水也不见得有人要抓她入狱啊!没有再想下去撒腿就冲了进去里面的正门。 一踏进去便觉诧异,一排排的人整整齐齐在地上跪着,丽妃、温冰冰、籽柔以及一干宫女等人,这个架势是怎么了? 她的脑中天旋地转,容不得多思片刻。 她赶紧奔到丽妃面前慌张的想要把她们几人扶起来:“娘娘,发生什么了?”丽妃丝毫不动的额头冒着虚汗,连话都不曾言半句。 话说出口的那一个转弯江珞雪就后悔了,一个身影朝她走了过去,她一眼掠过这人的脸,吓得腿一下子软在地上。 “皇......皇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隆基怎么会在水凝宫!江珞雪怎么感觉李隆基一副来水凝宫兴师问罪的气势,乱得她都忘记了行礼就瘫坐在丽妃边上。 “听丽妃说,你昨日便出宫置办东西。” 李隆基一个冷脸瞧得她全身麻木,语气上听得像是质问的口气,但让旁人听了去只剩下“关心”意思。 当朝一个皇帝啥时候管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各宫掌事宫女每个月不都是可以得到主子特许出宫置办吗?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自己主子管的事。 难道李隆基的矛头是指着她来的? 第17章 步步险棋(1) 江珞雪理了理头绪,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就算李隆基是冲她来的,她也不能太怂得没骨气,起身坐直将手平稳放在双腿上,压低着声音看着李隆基的眼睛。 缓缓道:“回皇上,娘娘让奴婢置办东西,也恩准了奴婢回家看一眼。” 李隆基眉头微动。 江珞雪是想说实话来着,可也要分场合呀!她连谁想要我的命都不知道,更何况她若实话实说了,一连串就把她的身份捅出来了,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别看她对付歹徒有勇有谋的,自从死过一次,她这人可爱惜自己生命,生命诚可贵。 “噢,丽妃,是么。”李隆基饶有兴味的质疑声。 欺君乃是大罪,她说谎都不带眨一下眼的,江珞雪赶忙轻推丽妃让她帮着打掩护,不过今天丽妃实在是反常,李隆基什么都没做她都被吓成这样了! 丽妃一察觉顺势小声小气的答:“皇上,臣妾一向厚待自己身边的人。” 李隆基望了她们几眼,不免让人打了一个寒颤,丽妃确是对自己的宫女有这种恩德,平时太监宫女犯了小错也不会太过苛责,她没有娘家人,所以在宫女们思念亲人的时候,一年里会恩准她们回去探望。 只是她这性子怎么还是那般不喜不闹的没有脾气,李隆基不是很喜欢这类女子,既不撒娇也不同他服个软追着他。 他是不是忘了,宫中对他殷勤的妃子还少么,他又哪里偏宠了谁? 他没有意识这一点,背对着众人命令道:“个个跪着干什么。”他这话的意思是水凝宫的人自己要跪的? 温冰冰捏了一把汗。 惊得江珞雪一个头两个大,李隆基脑袋秀逗了,他们有事没事会给你下跪?心头一哆嗦,忍不了感慨天子就是这般任意。 “是。” 丽妃一起身样子上看起来舒心许多,江珞雪呆然,在她出宫的两天李隆基是对她们做了什么?怎么个个都变成了一捏就要挤出汁的软柿子。 再看温冰冰额上竟被吓得出了汗,眼神似散非散,丽妃尚且在后宫里磨炼许久,什么惊心场面没经历过,也是七魂不见了三魄,更何况温冰冰这么一个胆子小的人呢?不被吓坏了才怪。 顿时之间,江珞雪心里竟跳出一个美滋滋且绝对不可能的念头,一进水凝宫李隆基就在问她出宫的事,一副媳妇不见了来水凝宫寻妻的状态,一副她背着他自己溜出去玩又来承认错误的可怜样。 难道......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轰然之间,门外传来莫名熟悉的喊声,“皇上。” 有些日子没有打过照面的华妃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急匆匆赶了进来,一惊一乍的样子比上次见到时还要令人反感,一副直接就想扑倒李隆基身上的劲头,差点没把一边的丽妃撞倒在地上,看得江珞雪一肚子恼火。 要不是顾及这么多人在,她早一个伸腿就把人拐倒在地了,怎么的,杨玉环一被禁足,华妃就来插一杠了? 完全没有把丽妃放在眼里,这可是在水凝宫,不是她华妃地盘,李隆基的妃子忒大的目中无人,而且还特俗气,好好的唐明皇怎么看上的尽是这种粗俗女子?某女子由不得在心里轻视李隆基的眼光,真差! “臣妾听说你在丽妃这儿大动肝火,是丽妃惹到你了”?江珞雪不屑的轻笑一声,华妃向来自恃清高,上次在杨玉环的华清宫就有些傲慢,如今来这水凝宫,倒是来看好戏煽风点火的。 李隆基尚且没有说什么,她可倒好可倒好,转头瞪着丽妃要斥责的气势:“丽妃,有宫女来禀报本宫皇上在你这儿大发雷霆,惹得皇上不快,你可知罪!” 华妃莫不是以为杨玉环被禁足她可以在李隆基面前露脸了? 江珞雪拉着丽妃正准备上前怼回去,丽妃给了她眼神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江珞雪这才作罢,她还以为华妃只不过略微乖张,这杨玉环才被禁足多久,她的气势顿之比之前过之而不及。 丽妃往前移了几步正要为自己辩驳几句,站在一旁的李隆基终于开口了。 “华妃,朕记得你身体不适,也有闲工夫来管这儿的事。”华妃闻言呆滞在原地,这是要赶人吗?照理说没有杨玉环存在,她华妃就称得上这后宫的佼佼者,李隆基对她的态度怎么不温和了?看来帝王心难以揣摩。 华妃没有第一次江珞雪同她见面那种被压得透不过气的姿态,她以为杨玉环被禁足这段时间,她就是后宫地位最尊崇的妃子了? 笑话! 江珞雪有些看好戏的心思在心里打转个不停,此时丽妃上前:“皇上,是臣妾侍奉不周,才惹皇上气不顺,还望皇上轻饶。” 江珞雪嘴角发干,喉咙一紧,真的特希望赶紧有人给她说说在回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个个都在诓李隆基的。 难道,真是她的原因! 想到这儿江珞雪面色上不见一丝起伏,也不敢再多说多做了,李隆基绕过还在愣神的华妃,走到丽妃面前戏谑道:“丽妃,朕不希望听到什么不该传出去的话。” 明明一脸诈笑的表情被他说出来还变成了威胁,他在水凝宫做了什么还怕传出去?一个皇帝竟也在乎流言蜚语,看来是高估了。 收到丽妃默默答允拜礼后,李隆基满意的回过头正襟对着华妃:“华妃。” 听到李隆基一喊华妃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句,李隆基不屑看了她身边的宫女一眼,表情上见不到怒意,可说出的话叫人听了还是虚得很。 “朕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来的,你对水凝宫的消息挺灵通,来的这么快!” 在场人这才发现李隆基的确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没带着贴身太监高力士,他是来的有多急还是本就想低调呢? 如若是想低调出行,华妃这不是打李隆基的脸吗?打脸充胖子吗?这台阶可怎么下得去啊! 华妃莫不是一直在监视水凝宫的动向?她该防备的是杨玉环,哪里会是丽妃?一个人的脑子委实很重要,李隆基一眼就看出来华妃的心思不纯,这一点还是让江珞雪刮目相看,比起那些只顾着情爱或者江山的皇帝还是杠杠的。 华妃闻之急着乱解释一道:“皇上,臣妾......臣妾是......” 量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难不成她是来水凝宫与丽妃与之叙旧的?正这般猜想她接下来胡编乱造的理由,没料想真被猜中了。丽妃的眼珠子一个上转下转的赶前扯着李隆基的龙袍。 “臣妾是来找丽妃一道商量选秀事宜,皇后无实权,贵妃娘娘且在禁足中。”说罢华妃有心在李隆基脸上摸索到一些表情,看来华妃还是比较忌惮杨玉环被放出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探一下李隆基心里对杨玉环的情意。 后宫一事如今乃三妃作主,丽妃,言妃,华妃。 等等,选秀! 江珞雪自个儿都没有爬到妃子位上,还要多出几十个秀女来她我抢,不对,不对,她已经不走美人计这条路了,找到证据不还是迟早的事。 某人心中忽然松下一口气轻松愉悦的看接下来的发展。 第18章 步步险棋(2) “华妃,朕不知你同丽妃这番交好。”李隆基有意无意的随口一道。 不得不佩服他掩藏得很好,让任何人瞧不见他真正的心思,华妃这话问的不止水准还带着点谋计,后宫事宜皆是杨玉环一人打理,现在且是三妃的她们来料理,言妃甚少管这些,担子就落到丽妃、华妃身上。 李隆基若还念着杨玉环定会解了她的禁足,若没有,那么选秀事宜就是华妃、丽妃两人置办了,华妃难道还以为自己随便说个理由绕开话题李隆基就不追究她责任么。 华妃支支吾吾的回:“皇上是不信臣妾所言?” “你以为朕会被你三言两语糊弄,你安排在水凝宫的眼线就不用亲自朕找出来了吧!”李隆基斥道。 华妃面若死灰的张开嘴挤不出一字半句,偏这话听得云里雾里一团迷糊,得出结论就是丽妃宫里出了一个给华妃告密的狗腿子,江珞雪侧着头把好几个宫女通通盯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异样。 假使真有眼线,这下子还露不出一丝马脚也是高手,李隆基是不是猜错了? 李隆基上前抬眼沉着眸子:“再不承认朕就让底下的人来审一审了。”这话一出吓得她们又齐齐下跪直喊求饶:“皇上,饶命啊,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除了江珞雪、温冰冰、籽柔是丽妃贴身心腹之外,其他四人是避不了追责的。 “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承认。”李隆基闷声道,又转头问丽妃:“丽妃,你宫里的这几个宫女朕替你散了,你看如何?” 话说的这么漂亮,最终还是要给她们下刑狱,没人可怜她们,万一都是替华妃做事的可麻烦很,江珞雪耸肩出声:“皇上,你将她们带去审问,水凝宫可就冷清了。” 她的意思够明显了,纯粹是告诉李隆基要调查她们可以,只不过有买就有卖,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少了那几个宫女谁来侍奉她们水凝宫啊! 丽妃忽而碰了她一下像是在告诉她“你可别再说了”的惧样。 “皇上,你别听她胡说,这几名宫女由你处置再好不过,臣妾还得多谢皇上除了几个多嘴舌的小人。” 丽妃微转过身行礼拜谢李隆基,李隆基许把话上心了,审视的指着地上跪着的宫女:“改日朕挑几个好的给丽妃你送来。”轻瞥过去华妃浑身一僵,幻灭的表情咬着唇走向李隆基。 “皇上,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对吧!” 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一种不满的宣泄,她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杨玉环,可目前看来不仅仅有那么简单。杨玉环一直压着她,她无处发泄,好不容易杨玉环难得被禁足,她却还要同是封为“三妃”的言妃、丽妃争,她恨得揪心的疼。 轻响,李隆基的气息蓦然一冷:“华妃,你该回了,选秀过于操劳,你不必再管。” 华妃一听颇为诧异,试探性的问道:“皇上不惩办臣妾?”华妃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眼色。 待得到李隆基默认,她才深呼吸一口气,行了退礼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摇摇欲坠的离开了。 半晌,李隆基猛然蹦出一句话:“丽妃,这几个宫女你自己处置,想留就留,不想留就送去掖庭宫。” “臣妾遵旨。” 江珞雪有些迷惑了,李隆基,我还以为你要给她们下刑招认,不过这种小事皇帝都要插一脚,还要这么多妃子干嘛,吃饱了撑的啊!由不得感慨天子的妄言还真任性。 而后,“丽妃,你该好好管教自己的人了。”某人锐利的眼神落在江珞雪的身上正色道。 丽妃狐疑望了她一下:“是,臣妾谨记。”江珞雪斜着身本想怼回去李隆基的话,不就是让丽妃约束她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吗?他完全可以直说,非要搞弯弯绕绕的圈子。 偏她被李隆基居高临下的气势吓得心里一咯噔,断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怎么,平时能说会道的,这下不说了?” 她恍惚失神,浑然不觉他此话何意,刚才一个冷脸甩给她,现在可好,挑逗的语气令她毛骨悚然。 “奴婢在反思,不敢多言。”回答总是这么出乎人意料,这下子他总要信服了。 李隆基脸色一沉,眉头一皱,他俩对话完全忽视了旁人,她多言是错,少说话他还是不满意, 怎么的,个个都得顺你意? 僵持中丽妃抢道:“皇上,你可别同她计较,午膳时候到了,皇上要不要就在这儿传膳。”丽妃绕开话题救我于水火, “不用了。” 李隆基凌然朝门口走去,只留下一身姿修长的背影,心尖一颤,傲娇生气了? 温冰冰怎么突然而至来到她面前:“珞雪和,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温冰冰靠在江珞雪肩上用手环抱着她,仿若她是一棵能给她安全感的大树。 “娘娘,我没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接着又补充一句,“你们个个跪着又是怎么一回事。” 丽妃慢条斯理眼神闪烁道来:“昨日你出宫迟迟未归,皇上不知从哪儿知道消息,今日怒气冲冲闯来水凝宫,见你不在,怪罪本宫目无宫规放你出宫。” 丽妃说完五味陈杂的面部表情出卖了她存着的一丝妒意,温冰冰松开她补充道:“皇上来兴师问罪的模样就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让人敬畏,我话都说不出来了。” “瞎说什么。”丽妃用手轻打了温冰冰,江珞雪无奈笑了,是不是跟她混久了温冰冰都沾到我的野气了,李隆基一立在她面前,三魂不见了七魄,哪来的自信啊! 江珞雪估摸寻思一道儿,她一不在李隆基会有这么在意,委实想不透彻,会不会弄错了? “珞雪,皇上他......也许对你上心了。”直到丽妃的—句话才把她从思虑中拉回来,“娘娘,你觉得可能吗?你也说过,杨玉环在皇上心里地位不一般,我哪是这么容易就代替的。” 丽妃本就心存怀疑李隆基对她是否有意,她亲眼见证了李隆基对杨玉环宠爱长久不衰,怜惜同言妃走过的荣辱波澜,江珞雪的答案固然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又想起李隆基斥责她不把宫规当回事的情况,皇上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她明知故犯宫规他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她想了后,以后切勿对自己人心慈了。 丽妃的心情江珞雪能懂,盼着有人获宠拉下杨玉环,凭借着膝下有一个儿子,那她就是三妃之首谁与她争锋? 可是女人很反常,稍微看到自己的丈夫对其他人流露出爱慕之色,装得再大度也掩盖不住内心的阴暗。 而后,几人商量先把吃里扒外的宫女揪出来,若是不杀鸡儆猴日后怕不知还有多少人出卖水凝宫的动向,几个宫女齐刷刷一动不动站立着,一言不发,原以为可以找出破绽,看样子这狗腿子是时间一长做惯了,非一日之功。 不惩戒那还了得。 第19章 步步险棋(3) 江珞雪目不斜视的在她们周围转了几圈,淡淡说了一句。 “谁是替华妃办事的赶紧招了,等我查出来可不就是送去干苦力那么简单,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绝对不是一次两次告密了。等我揪出来是谁,我要先把她手指脚趾挑断,眼睛戳瞎,再拿蒸笼给她蒸上一蒸,蒸熟后拿来熬汤喝。” 话说到这处她故意停顿,脸部表情让人看得阴阳怪气,又瘆得慌。 江珞雪奸笑的问:“你们知道蒸笼吗?就是御膳房蒸包子的,至少要蒸上一天一夜。” 宫女们睁大眼睛惊恐不已望着她,她们没想到这段日子和她们相处的人,如此歹毒连这种法子都想的出。 丽妃、温冰冰、籽柔齐剧烈咳嗽起来,丽妃对这事大多由籽柔替她办,这不变成让江珞雪来撬开她们嘴巴了。温冰冰打断江珞雪惊问:“这是不是太毒了?” “这就算毒了?”某人又狐假虎威故意为之道:“更恶心的还在后面,我都还没说完。” “不过——”江珞雪绕着弯子有心看了她们一眼,“我只要去查最近哪个人的行踪有异,也是容易的很,你确定还要扛?”用眼睛略扫视了一遍。 最右边一个宫女额头脖颈上出了许多冷汗随之扑腾跪在丽妃面前发出哭哭啼啼的哀求声。 “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答应了华妃随时通报水凝宫的情况,可今日华妃妆来的确不是奴婢放的消息,皇上突然而至,奴婢怎还会有机会通风报信啊!” 不给点颜色还真吓不住她,这话也有道理,莫非华妃在水凝宫宫门外同时安排了眼线。丽妃也是猜了七七八八,杨玉环禁足后,华妃的眼中钉自会转到她身上。 丽妃犹豫过后说道:“本宫留你不得,贬你去浣衣局受罚吧!” “谢娘娘,谢娘娘。”宫女一股脑直叩头,比起江珞雪说的毒法子,不知轻了多少倍,傻子才会硬扛着! 宫女都退下后,温冰冰心悸的看向她,脱口而出:“珞姐姐,你惩罚人的方式挺毒辣的,我都被吓怕了。”又补了后一句:“却挺管用。” 呵,你真当她江珞雪白穿了,那些年的宫斗剧她可没白看,要是没点脑力活怎么在波诡云谲的皇宫生存下去。 丽妃对此事倒没有发言,想来她也见惯皇宫的手段,哪一件不比江珞雪的狠毒。 “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叫人传午膳来。”籽柔说。 温冰冰怕也是饿极了,两眼眯着笑着催促道:“籽柔姐姐,快去传吧,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你啊!”江珞雪无可奈何的嘲笑温冰冰,收来的是某人调皮的回笑。 “我和你一起去。”温冰冰扒拉着籽柔同她一道顺便把那个宫女带下去了,这得有多心急? 她们走后,江珞雪倒对选秀一事尤为关切,含蓄发问:“娘娘,华妃说的选秀,你怎么看?” “每年都有人进献美人,包括采选,大臣们的贵女等,皇上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在此事上并无太在意,从前选秀这事在杨贵妃手上管着,秀女们也没有机会接近圣宠,渐渐的,选秀的热潮也淡下去了。” “不过......”丽妃突地记起一个片段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江珞雪追问道。 丽妃特意湊在她耳边:“杨玉环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放出来,不会操办选秀这事,按照妃位来论只能是三妃来操办,今时看这情状,也是没可能的。” “会让娘娘来操办吗?” “我只是三妃其中之一。”表姐扯了扯自己的衣口,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几句话。 再轮也不会轮到她,丽妃心里清如透镜。 “会是谁呢?”以往选秀事宜在杨玉环操办下肯定没有让任何人跑到龙床上同她分一杯羹,但杨玉环短时间被禁足了,江珞雪就不信那些贵女们不动心不想取而代之? 半会儿,“是皇后。” 两人相互平视对方异口同声道出这名字,“对,皇上定然会让皇后安排,除了皇后没有人更合适。”丽妃笃定的说。 “皇后就算没有凤印,她也冠着国母的名头,不管她有没有皇上的宠爱,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只要她还是皇后,皇上断然不会轻易废了她。”江珞雪斩钉截铁的在脑海里把对王皇后的记忆力转了一遍。 不过江珞雪脑子中对这些人的存在和经历并不熟悉,脑子里一时之间说到这儿卡壳了,王皇后是做错了什么,李隆基就不顾一路走来的风霜雨雪这般冷落,还生出废后念头。 她又管得多了,试问言妃、皇甫德仪、华妃、丽妃等人哪个不是李隆基身为临淄王纳的侧妃?人走茶凉不都是迟早的事。 “珞雪,你说的有道理。” 过后丽妃不知怎的突然皱眉问起:“珞雪,我还没问你是不是发生了意外,今日才回宫。” 江珞雪脸全懵,一回来就忙着应付李隆基、揪奸细,差点忘记了还有这一茬,温冰冰这二货都记不起来问她,丽妃心思的确缜密。 她该如何作答? 如实和丽妃说遇上一个书呆子被人绑架,还合谋逃了出来? 丽妃会相信她们在绑匪眼皮子底下跑了!连她自己都质疑自己能力,更别提丽妃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丽妃知道了也无能为力。 “娘娘,我本打算昨日赶快回宫的,见完我爹以后我又回温府找了温伯父商量具体策略,所以就耽搁了。” 江珞雪双手举起承认错误,都保证过当日回宫,没想到发生变化也差点连累水凝宫上上下下,不做得诚恳点说不过去。 丽妃凝思,她信了。 “你爹怎么说太平公主一事的?”丽妃不动声色的转变了脸追问。 江珞雪赶紧顺道绕开她一开始的话题轻巧答道:“我爹不肯透露太平公主的事,一脸要赴死的慷慨大义。他根本不关心江家翻不翻案,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她故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江珞雪没有把江仲逊让他们尽早远离长安的决定说出来,想着她们本无这个打算说出来也是平添烦恼。 “既然你爹不告诉你,太平公主那儿也被封得死死的,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仲逊让她离开长安,哪儿才是安全的呢?除了边疆,可不就是粗野地区么?谁受得住边疆的风沙暴晒,白皙肤嫩的皮肤不得被摧残成鬼样子。 再说了,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暂且等这段风波过去以后,离问斩还有些时日,从太平公主那儿再去问一些蛛丝马迹,待准备充分我就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这样皇上一定会受理的。” “也行。” 丽妃恍似准备提醒她什么,又默了默,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第20章 插足 第二日江珞雪昏昏沉沉醒来之际,“什么时辰了?”她揉捏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张口就问。 “珞姐姐你可终于醒了,都已经午时了。”温冰冰在一旁铺叠着枕被说道,仿佛对于江珞雪睡到这个时辰一点也没感到讶异。 “平时你不都是早早叫我起了么,这次突发善心了?”江珞雪故意挑逗着问,一边将宫女衣裳、鞋袜穿上。 “还不是娘娘说你这两天累坏了,让我不要吵醒你。”温冰冰满心不服气的折叠完被子后将已经打来的一盆洗脸水端到江珞雪面前,看得她受宠若惊,她才醒来,有必要这么又把她吓晕过去?眼神落在温冰冰脸上尽是些感动意味。 不等江珞雪开口假惺惺道谢,某人鄙夷的说道:“你可别想多了。” 想多什么?想多了温冰冰对她这么好,这丫头人前人后简直不是一个人的性格,江珞雪还记得昨天被李隆基一个眼神吓得那个怂样。 “人善被人欺”这句话就是这样来的。 “我没想多啊!怎么会想多呢?”江珞雪一边擦脸一边咧嘴回着话。 洗完脸后温冰啤酒才同她说起丽妃因为去净华寺上香不在宫里,籽柔也随她一起,“好端端的去宫外上什么香啊!”之前都没听丽妃提起过自然心生迷惑。 “听籽柔姐说,今天是丽妃亲娘的忌日,每年娘娘都会去净华寺祭拜,这也是皇上特许了的。” 江珞雪记得温修简单对她提起过丽妃爹娘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温冰冰想了想又说,“是娘娘特地差我留下来陪你。” 温冰冰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乐意的样子真令她不爽,她以为江珞雪不知道她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还不是在皇宫里待久厌烦了,想出去透透气,当时江珞雪就告诉过她别陪着我进宫,她还是一意孤行,这下后悔了吧! 温冰冰的性子就仿若天上的燕子,需得翱翔快活,不拘一格才是她最终归宿,有了约束会压得她透不过气。 江珞雪没好气的损她:“有本事你就去啊!我又没有拦你。” “珞姐姐,你......”温冰冰气得直剁脚。 “可惜咯,你现在想出去还出不去了。” 江珞雪露出龇牙的笑容温冰冰更是气的牙痒痒,从桌案边甩手丢来一支毛笔,当然了她那身手江珞雪一个闪身就避开凶器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毛笔!”江珞雪从地上捡起来故意仔细看了毛笔材质,她有时候特别喜欢逗温冰冰,感觉一切阴暗和不悦都能消失殆尽。 温冰冰气嘟嘟瞪着她话也不说转身就要走,觉得心里委屈,一个人留在水凝宫江珞雪还这般逗趣她,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才年芳十六嘛。 慢着,江珞雪实际年龄也大不了她几岁啊!怎么她都比温冰冰成熟多了?啧啧,难说难说。 见状,江珞雪一个轻快的大踏步拉住温冰冰,连哄带诓的说道:“冰冰,皇宫比宫外有意思多了,来皇宫这么久,我们都没有到处逛逛,我带你四处转转?” 江珞雪心里对逛皇宫也是很向往的,前几次连皇宫一半风景建筑都没看完,难得闲心下来了,不趁着外面的天气的凉风习习岂不浪费这好时光。 某人被她这么一说内心深处泛起了涟漪,江珞雪就不信了她愿意待在水凝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温冰冰这个慢性子她还不知道么! 温冰冰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说:“我们这样瞎逛,会不会惹到什么麻烦啊!” 呃,经她一说江珞雪还真想起皇宫的规章制度极其严格,随便一个人在宫中乱溜达就会被定罪,上次还碰到过言妃,这一次指不定会碰到哪个妃子公主皇子。 “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宫女,没有多少人会注意的。”江珞雪潜意识的实话实说。 “可是......”温冰冰犹豫着。 “你不去我可去了。”她说完轻巧的向门外奔去。 “哎,谁说我不去了,等等我。”温冰冰赶紧撵上她,还真生怕江珞雪不带她去逛。 江珞雪在心里咄笑了一声,温冰冰这种心口不一的小姑娘她可见惯了。 不巧的是,她们的确碰上了凌才人,隔的老远凌才人就瞧见她们二人,她们本要绕道而行,被凌才人一喊还敢装作没听见?二人不还是停下步伐给她行个礼:“奴婢见过娘娘。” 凌才人还是那副娇柔样子,软软实实的不好迁责她的任何过错,李隆基不就衷意这款女子么?她却仅仅被封为才人,又是什么道理? 凌才人嫣然一笑:“昨日后,本宫这儿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同丽妃姐姐有关。” “敢问才人,此话从何说起?”江珞雪道她是一个好脾性带些娇弱的女子,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想必也算是好心好意。 “皇上久不去探望丽妃姐姐,昨日竟是一人身去,太极殿的宫女皆说皇上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还发了好大的脾气,那华妃也去了水凝宫,回寝殿后还病了一场,现在都传皇上为了丽妃斥责华妃,还说什么贵妃被解禁就要来和丽妃闹腾了。” 凌才人说的情真意切不得不信,江珞雪本以为此事已然翻篇,皇宫还是如从前风平浪静,没成想风言风语还是传播极快,传来传去竟变了味道,李隆基哪里是斥责华妃,他那是差点灭了水凝宫上下所有人。 传出去话的自然不是水凝宫和华妃的人,李隆基都下封口通碟了,谁还敢多嘴多舌,恐怕是李隆基前脚气急败坏的赶来,言妃丢魂似的回去寝殿才惹出来的“疯言疯语”。 因此那些宫女和久久被冷淡的后宫嫔妃们,浑身的活跃细胞又被激发出来了吗? 凌才人这话江珞雪却是惘然,她这意思是杨玉环马上就要解禁足了?然后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丽妃争宠。 “才人说杨贵妃禁足解了。” “本宫忘了,你入宫没多久,或许不太懂皇上和贵妃之间的的情意,他们也闹过好多次矛盾了,最后还是皇上率先低头,皇上宠贵妃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江珞雪微微琢磨着:“是吗?” 心里哼想,李隆基和杨玉环的鹣鲽情深不干她的事,杨玉环解禁她八杆子都打不着,凌才人见她没有丝毫在意她说的话,神色透露出捕捉不到的失望,眼睛随罢停在温冰放在身上。 “她是你妹妹?” 第21章 重遇孟翰 “回才人,是。”江珞雪恭敬的说,凌才人既然是这般以为就让她误会好了。 “怪不得神韵上有些相似呢?”凌才人打量着她们二人的脸,江珞雪反过身盯了一眼,五官没一处相像的,最是那双眼睛有点相似,明亮的光芒闪烁得异常动人清晰。 神韵上相似,凌才人眼神老花了,江珞雪自以为她可比温冰冰有气质多了。“本宫记得今日是丽妃姐姐去净华寺的日子,没带你们去?”凌才人嘴边弯起,眼睛笑得跟眯起来的猫眼一样问道。 “带了籽柔去。”温冰冰抢道。 “那你们这是......”凌才人漫不经心的问,闹了半天,她是无聊至极来干预别人的事。 “回才人,差事都做完了,想着天气好出来看太阳。”江珞雪随便找个理由。 “本宫无聊得紧,同你们一罢。”凌才人随说一句。 “啊?” “你们想去哪儿逛?”凌才人顺口就道,恍似她们已经答应了她插一杠同游。 “才人要和我们乱走走?这大太阳的恐会让才人累的很吧!”江珞雪笑笑,烈日当空,阳光落在宫殿上的屋檐随处映着,瓦片上稍稍是见了射出来的阳光,现出些直侧的幽幽感。 温冰冰无辜的啃了嘴巴,凌才人是不是闲得慌,凌才人随着一道她们逛得也不尽然。 “没事,就本宫同你们二人。”又吩咐她随身的宫女先行回去,“才人,这......”她的心腹宫女犹犹豫豫,还怕有什么危险,难不成会吃了她?凌才人再三命令她们才退了下去。 “我们走罢。”凌才人龇牙宽慰道,她有着一双让人信服的眼睛也逼得别人无从说下去,礼貌又不失礼束的低下头默认。江珞雪心里只生一道疑惑,这人是打着什么算盘,伺机亲近她们是什么目的,又或许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看丽妃的面上才搞这么一出。 一路上凌才人一副端庄闷吭不语,然另外两人因此拘束无法肆意玩闹,也是胡乱打转到处欣赏,后故意将脚步走得轻快了些,不动声色远远甩开了凌才人。 “珞姐姐,我们就这样甩了凌才人真的没事吗?” 江珞雪牵过温冰冰的手一头脑的直奔前方,气喘吁吁跑着:“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她一直跟着我们啊!” 凌才人原本小步就走的慢,加上她那一身繁琐的妃子衣裳,哪有宫女装轻便?甩了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两人只顾着跑路,不知不觉竟看见“太极殿”三个字直直矗立在前方几百米的地方,远远的便瞧见那些大臣陆陆续续从殿中走出来离宫,是下朝了? 怎么跑这儿来了? 江珞雪心里窝了一肚子火,万一惹了麻烦事就玩完了。 江珞雪在一侧预想着,此际她不经意看见一个既是陌生又得见过一面的面孔。 是孟翰...... 温冰冰看见孟翰比她还激动,眼睛瞪着好几下炸炸呼呼的:“珞姐姐。” 抬着眼去看随手直径指去,“你看,是孟翰。” “我知道。” 江珞雪有时候真的怀疑温冰冰是不是钟意孟翰了? 偏此刻孟翰鬼扯的朝她们这边看了一面,吓得二人呆滞几秒后才反应迅速的转过身,距离隔的太远,也不知道认出她们来了没有。穿的宫女服,想必没有吧? 仰面朝天望了烈日下照射的阳光,此时凌才人出现了,让她和温冰冰进退两难,前方是要兴师问罪的凌才人,后方算是江珞雪的前任了,碰到谁都不是好事,温冰冰面部担虑摇着江珞雪的手:“珞姐姐。” 江珞雪顺着前方望去,凌才人倒也无所谓的走过来,她愣了愣,这两人怎么?脸上尽显出困惑不解。 僵持之间,身后传来喊声:“珞雪。” 江珞雪不敢作任何回应,孟翰还真认出她来了!这下子突然跑了也无济于事没道理啊,更何况还有一个凌才人,江珞雪松开温冰冰的手转头行礼:“参见孟大人。” 温冰冰见之赶紧随我行了礼:“参见孟...大人。” 温冰冰过是紧张了,孟翰就算拆穿她们身份也要有证据花时间,孟翰许是察到称呼失神了一下,身体静止后才说道:“你们怎会在这儿?” 孟翰眼神掠过温冰冰一面,特意低头看了她们穿扮,孟翰并没见过温冰冰,也不知道她是温府的三小姐,孟府和温府长辈私下也没有交好。 上次杨玉环生辰他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江家求情重翻案子,他到底存了怎样心思?凌才人隔着几十步外也不敢上前搅和一番,就待着看前面的几人交头接耳。 江珞雪心想孟翰自是还念着江家旧恩,她也不多加掩饰了,直过头眼睛明亮的开门见山说道:“孟大人,旁的不多说了,我只愿你不要再干预江家的事。”又是侧过耳小声谨慎告之:“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 语气上无疑透着一种老辣干练的气势,光天化日之下与孟翰过多接触并不妥当,皇宫里的多双眼睛可是时时刻刻躲在暗处。 孟翰被江珞雪最后一句话,一脸不认识他的表情,面上微露出尴尬,“珞雪,你。” 江珞雪已经死了,被你逼死的。 一个被心上人抛弃的女子,一个从家族兴盛跌到云层底下的江家小姐,你们都是杀死她的凶手。 江珞雪扯着温冰冰正想离开,孟翰倒一步跨过挡在她们面前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珞雪,只要你开口,我会帮你的。” “帮我?凭你的驸马之位吗?”江珞雪故意讽刺道,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无能为力。孟翰被人戳中痛处似的眼光比任何时候还暗淡下来,凌才人迅轻跑过来:“此处说话不方便,你们先跟我来。” 孟翰被凌才人突然而至惊到,他看见江珞雪有些心乱,连后面有人也没注意,恍时也透过她身上衣着猜出是后宫的妃子。 凌才人侧眼对着他说服道出:“皇宫耳目众多,大人也还要趁早出宫,此时在这儿耽搁怕是不好交代。” 凌才人一句话彻底说服了孟翰的犹犹豫豫,这种情况不适合纠缠,不适宜他同江珞雪多言,他身后还有孟府,他现在是朝廷中的孟大人,不能被人抓到把柄为重。 “呃?” 这上演的哪一出?为了不让孟翰在大庭广众下无理纠缠而暴露身份,江珞雪扭过头:“孟大人,告辞。”两人尾随凌才人赶紧撤离出了太极殿附近。 后宫女子不得与外界有所接触,要是被人知晓她和玉汐公主的驸马有所牵扯,一系列的结果不还是调查出她的身份了。 第22章 叶公公出场 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凌才人对她们适才特意甩开她的举动没有追究,还相安无事的告诫:“下一次见到人要叙旧情也要看场合。” 她眉头一挑,江珞雪看着凌才人心里要感谢的话也缓缓不开口。 温冰冰不多言正看江珞雪准备怎么反击。 “才人,你可是误会了,我同那位大人只是认识,丝毫没有旧情可言,话可不能乱说。” 某人无辜的小眼神却犀利的对着她。 乱给她扣帽子,是何居心? 凌才人不知道江珞雪的心思,更不知道她打的是李隆基的主意,也不会刻意刁难她,不过看反应看来凌才人并不知晓那人是玉汐公主的驸马孟翰。 凌才人半信半疑:“适才你们的碰面被人瞧去了,有几张嘴都不够说的,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她这么一提醒江珞雪心里铺了一个底,孟翰是朝堂的大臣,她是后宫的一名小宫女,公然在太极殿拉拉扯扯还弄来一番纠葛,会不会告暗度陈仓,这还是其次,万一说她透露什么消息给皇宫外面,孟翰不就是结党营私,十张嘴也百口莫辩。 何况上次孟翰当众为江家求情,一系列被人告发怎么都扯不干净了。 深想后,江珞雪和表面的功夫门面也要装一下的:“不管怎么说,今日多谢凌才人了。” “本宫没有这么好心,只是你记住,在皇宫必须要事事谨慎,你待的时间还不够长,慢慢的你就会看淡这里的生活了。” 虽然江珞雪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可是这个女子此时此景倒叫她心生倾慕,说她干练老辣心机深,却还留有一种少时的纯真娇艳,如百合花纯洁无暇的心境,只不过被染上些许黑色的墨而已。 “我只是不明白,才人不怕惹上麻烦吗?” “麻烦?本宫的麻烦难道还嫌少?” 凌才人攥紧手中的丝帕,表情上一如死灰。 江珞雪无言以对,凌才人转时丢弃眼神里的疲惫默默淡笑:“好了,你们姐妹自求多福,本宫就不陪你们闲逛了。”凌才人留下二人直着幽淡的背影离去了。 “珞雪和,你确定不去和孟翰说清楚?”温冰冰唯有旁边无人才敢说话,也生怕祸从口出。 “说什么?他不揭穿我们就算好的了,我们还要上门让他抓到把柄不成?”某人双手抱拳。 “哎,珞姐姐,等等我。”江珞雪快步前进赶紧离开。 在她看见孟翰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本身在作怪,她觉是心烦意乱很。一个凌才人一个孟翰就将今天的出行打乱,她想想就不值得。 “你们俩在那儿干嘛呢?” 一个宫女指头过来踮过来大骂,吓得她们们一溜儿的跑了去。 “快跑!” 拉着温冰冰像无头苍蝇似的一股劲的找缝窜,跑了一阵儿也甩掉后尾,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口时,酸溜溜的灰头土脸闯了一个巷子进去。 “快进来。” 江珞雪提着裙子走进去一个荒凉的房间外里,皇宫竟还有这样一个偏僻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冷宫啊!两人进去后江珞雪习惯性的关上外面的大房门。 “我怕。”温冰冰死死抓住我的手臂,眼神空洞左瞥右看,上下捕捉着四周的冷清。这处看起深不可测,草木生长得枯黄,一口荒凉的井口更是增上她惊悚的恐惧之感。 “被抓到才更可怕。”江珞雪喝声道,“我们待到晚上,再回水凝宫。” 大步跨上了楼梯坎,打开长年累月灰尘满飞的里房门,浓厚的灰尘扑的散进口鼻中,刺激得江珞雪打了一个喷嚏嘴里吐槽起来这个的鬼地方:“这么个破地方竟然是在皇宫里,原以为皇宫里都金碧辉煌的。” 用手轻拍空中的烟尘,嫌弃的遮住口鼻说:“这是有多久没打扫过了。” 房外忽然传来动静。 “谁?”江珞雪敏感的向门槛走去,这个时辰了,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会有什么人来?她刚想问。 门外的人小声探道:“里面的两位姐姐,我是乾清宫的叶公公,现在外面没人,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这个房间不太安全。” 大写的迷糊,放下戒备心后江珞雪打开门后只见一个年龄尚小的容貌俊秀的小太监看着她,“什么意思?” 温冰冰探出头问:“我们是逼不得已闯进来的,公公,我们现在就离开。” 不等江珞雪说一句,温冰冰拽着她正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只想赶快逃离。眼前这个叶公公倒是热情,不过语气上无不透露出他的胆怯。 把房门关上后喏喏道:“两位姐姐,我带你们出去吧!你们是哪个宫的?” 江珞雪警惕的握着拳头不语,不知道对方底细之前还是不要透露太多。 说罢叶公公在前方给她们带头,他对附近的路很是熟切,仿佛经常来这里,但他不是称自己是乾清宫的太监吗?按理说只在乾清宫当值,怎么会来皇宫这些个偏僻处?江珞雪觉得狐疑却不打算多问。 “叶公公,我们是被追到这里来的,你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 某人定住一秒笑称:“这里是我负责来巡逻的,没有人肯来这儿,只得我自己来了。” 这一笑,江珞雪对他一下子的防备都消失殆尽了,他的笑容有些幽冷,更有无可奈何的勉强之意。 走出来后叶公公看了前方摆起手道:“再往前面走就看见宫了,就不送你们去了。” 温冰冰探看后的确照他说的那样才想着答谢:“多谢公公了。” “以后若是有我用得着的地方,可以来水凝宫找我。”温冰冰失神,她怎么前前后后的态度不一样了。 “不用,只是小事,你们还是要小心,下次可别乱闯进去那里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你们去了那里,麻烦就大了。”叶公公担忧的说道。 “真的有这么严重?” “你们是不知道,来这里的人...”叶公公神色有异悄悄附上江珞雪耳旁“前不久这儿才死过几个人。” “是皇后?” “冰冰,别乱说话,祸从口出。”江珞雪也不知道温冰冰从哪儿打听的小道消息,死的人怎么会与当今皇后有关系?被江珞雪喝止后,温冰冰一道向叶公公辞行转折回到水凝宫。 还未走到宫殿里面,水凝宫的一个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出来看见江珞雪一把抓着她:“姐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江珞雪和温冰冰漫不经心的踏过门槛欲走进去缓和今天累的,“姐姐,皇上刚来有一会儿了,正在喝茶,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走的。”江珞雪一听愣住了。 李隆基绝对知晓丽妃今天的行程,突然现在到来有些蹊跷,江珞雪转眼吩咐温冰冰:“你先去端来一盘棋。” 温冰冰没有反应过来。 “你先去,我自有安排。”温冰冰妹从侧门离去后江珞雪才小心翼翼问起:“皇上他有说什么吗?” “皇上一来我就回禀说娘娘出宫上香了,皇上又问你娘娘贴身宫女是不是都去了?我就说你去外面摘花泡茶了,过会儿就回来。” “聪明!”江珞雪赶紧把昨日采摘的桃花连茶一道端了进去。 第23章 尤贵妃解禁足 刚到门口就传来她的声音:“让皇上久等了,是奴婢们招待不周。” 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李隆基听到后抬头表情看得复杂了些,“你去采摘桃花了?用于泡茶味道又会如何?朕很好奇。” 江珞雪将手中已泡好的茶递了过去:“皇上可尝一尝,娘娘出宫上香了,还特意叮嘱奴婢们,若是皇上来了,定要尽心侍候,切不可使皇上动怒。” 江珞雪端上茶后乖乖同几个宫女站到一边,李隆基饶有兴味的转着手中的茶,直问:“丽妃宫里的人倒挺尽职尽责。” 李隆基喝过一口抿了抿,眼睛若思的又睁又闭了好几下子,看着江珞雪又看着杯中的茶:“茶是一般的茶,淡而无味有所清凉,桃花的融入,有略微花香,令人有所心宽神怡,花香入味。” “皇上可尝到一些不同?”江珞雪试探性的一问,李隆基不会没发现她放的桃花还加了一些砂糖。江珞雪这人特不喜欢喝茶,淡而无味的茶还入得了口,稍微苦味浓的茶她可品尝不来,所以每每喝茶的时候总会放一些糖,以便减苦味。 “这茶还加了什么?”他又喝了一口一脸享受,莫非李隆基对茶这方面还是没有多大造诣。 “奴婢加了些许糖。” 江珞雪把头一伸调皮的回道。在茶里放糖,她也真敢。会不会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茶里还能加糖?”李隆基仔细尝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还真是有淡淡甜味,朕可是小看你了。” “奴婢也只能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 “是么。” 江珞雪喉咙松开干笑道:“奴婢偶尔甩些小聪明,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朕第一次见你时,你可不是这副恭敬模样,安珞。”李隆基又饮下一口茶,后面两个字轻飘飘的就说出来了。 江珞雪惊了,李隆基从没有叫过她名字,难道他暗自调查过?宫外的相遇皇宫的重逢,李隆基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她第一次见李隆基还是挡下他的马车,撕心裂肺的冲他大喊大叫。 李隆基还记得那一次见面? 思索中江珞雪没有回话,压抑的她呼吸急促,没有想清楚回话之前她只得闭嘴不言,她害怕李隆基想起来宫外的那次见面,一切将会跌入深渊,再也翻不了身了。 “宫里第一次见面,你凑巧救了玉汐,还成为了丽妃的宫女,让朕不得不怀疑。” 说了半天,是怀疑她进宫目的不纯?宫里第一次见面?李隆基果然记不起来他们在宫外是见过一次的。李隆基觉得江珞雪救下玉汐公主有所图谋,那么巧合的事,他不会信。 江珞雪赶紧跪下打好圆场:“皇上,奴婢只是想在宫里活下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碰巧而已。”不服软不说好话李隆基可以随时灭了她。 “朕知道。” 李隆基没有调查过她,这样一个计谋深算的心思多般复杂的皇帝怎么可能不对她心存疑惑? “你的性格变化倒叫朕颇感意外。”李隆基对江珞雪救下玉汐那一次她待他的态度,以及后来面对他的胆怯,前后都是让他颇为不满。 某人继续埋头不吭,这话她怎么听得那么不知其味呢? “你怕朕?” 脑袋埋得更低了,当朝皇上谁不怕,这不是废话么。 李隆基站起身从跪着的江珞雪身边经过说道:“明日选妃,你禀告丽妃,让她帮衬着贵妃一道选妃。” 江珞雪抬头:“贵妃?解禁了。”心里竟弥漫出不喜,从凌才人口中得到的消息竟成真了,得到的是李隆基默然的回答,李隆基一个邪眼神。 看来,果真如此,杨玉环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一两件小事就可以抹杀干净。 “是奴婢多事了。” 李隆基眸色沉了下去,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要离开,温冰冰此时端着棋盘闯进来,江珞雪提着嗓子顿住,早知道李隆基没什么大事就不让温冰冰端棋盘缓和气氛了。 “你会下棋?”李隆基盯着棋盘不动分秒的说着。 “会一点儿。” 接着某人就离开了。 “皇上,这就走了。” 温冰冰手里棋盘一直在摇晃,不留意的话也看不见棋盘比她还紧张,上次李隆基闯水凝宫着实给温冰冰留下了心理阴影,灰暗和那一种难以揣摩的帝王心性。 江珞雪拉住她慢吞吞回答:“皇上此番来也没有说什么,就只是说让娘娘帮着杨玉环选妃一事。” “贵妃不是还在禁足吗。” 江珞雪接住她的棋盘笑道:“我的傻妹妹,你还真以为可以禁足一辈子啊?旁人我不知道,但是杨玉环绝对不可能。” 见江珞雪斩钉截铁的言语,温冰冰发问:“为什么只有杨贵妃不可能呢?” 因为她注定消香玉陨在马嵬坡啊!注定被最爱的人逼死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我有脑子,猜都猜得出来。”忍不住打趣道,温冰冰委委屈屈盯着她的眼睛。 丽妃准时回宫后江珞雪也一五一十将今日种种告知。 除了遇到孟翰这件事守口如瓶以外,如若丽妃知道有一个可以随时拆穿江珞雪身份的人也是让她多添几分忧虑。 ”你是说你们遇到了一个叶公公?是他救了你们。”丽妃瞪大眼睛心里在斟酌,温冰冰跟着继续道:“他还说让我们不要去那儿,什么杀身之祸之类的也听不懂。” 江珞雪拉住丽妃的手一问:“他说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他出现在那儿我也没多问。” “不是我指责你们,你们平时也不要乱出去,皇宫很多地方一但闯进去了,就会触碰到真相,可是并不是别人想要的,因为揭开真相本身就是一个不能明哲保身的法子。” 丽妃说了那么多,看来她也猜到一二,知道越多反而对江珞雪无半点好处。 “娘娘,我们下次不会乱跑了。”温冰冰一脸正经嘟囔个嘴撒娇道。 丽妃抬头看了温冰冰,又仿佛是故意只对江珞雪一个人叮嘱:“在宫里不能乱闯,也不能管闲事。” 江珞雪怎会不知丽妃意有所指,平时乱跑的是她,她这人也爱管闲事,安安分分这个词和她有关系么。 “知道了!” 江珞雪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再提醒道:“娘娘,皇上他为什么让你跟着打理选妃事宜呢?此番杨玉环会不会故意挑你的错。” 江珞雪像个大喇叭直逼出好几个问题,虽然都没有问到重点,也让丽妃听得够呛。 “杨玉环已经解了禁足,照理说以往选妃都只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挑几个大臣之女也就算了,那些选出来的妃子都没能得到皇上的垂青,这次我还真不知道皇上也让我参与的真正意义。” “连娘娘你也不知?” 倘若明日选妃,丽妃这件事上开罪了杨玉环也百利而无一害。 “娘娘明日只能当个不能说话的花瓶?”话一说完这话她们神色都变了。 咳咳,这比喻委实不太妥当。 “明日只能见机行事了,选妃这事本不是本宫能做主的。”丽妃望着窗外继续道:“安珞,你明日同我一道去。” 江珞雪点头应允。 第24章 选妃1 丽妃和江珞雪二人来得极早,选妃事宜格外重要繁琐,但,自从将选妃这件事交给杨玉环办以后就变得特别敷衍。 选妃的方法有四种,第一种是礼聘,所谓“礼聘”还不都是从官宦之家的女儿或者有着显赫身份的权贵大族,让他们族里美名远播的女子入宫,再经由朝廷进行挑选,礼聘入宫,其他以德、才、美色闻名而礼聘入宫的则是士宦人家的女子,正所谓“礼聘。” 皆是由于这些女子才貌双全或者是国色天香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了,这些礼聘入宫的女子,受到皇家的特别优待,往往一入深宫就予以册封,成为有名位、身份的妃嫔和女官。就算是杨玉环不想让她们被册封,碍于她们身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玉环有的是法子让她们顶着个身份的帽子,那些千金们都能凭身份地位进宫,但能不能爬上龙床就要另当别论了。 第二种方法就是民间采选了,宫廷里的人定期向民间采选良家女入宫。而这些女子大多会进了王府,如若有个别好的,就会从入选的良家女中选为嫔妃、王妃。 不过吧,这种情况这些女子大多难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往往只能入宫侍候皇上嫔妃,了却残生。 第三种方法是进献,听名字就应该知道是官吏们将府中绝色双全才艺俱佳的歌女或者女儿进献给皇上,送入后宫,以保证自己飞黄腾达。 第四种也就是最卑微的,朝廷大臣获罪,子女或者亲眷被没为官奴,成为宫中最低下的宫女,一生只能在皇宫做苦役从事最艰苦的劳役,甚少有人脱颖而出成为皇上妃子。 今日选妃,仅仅是挑一些最后脱颖而出的大臣贵女,随便赐一些嫔位就当走个过场,再安排她们住所也就差不多了。 在江珞雪窃窃私语面前陆续走上来的五六名女子时,一声响亮的“贵妃娘娘到”五个字将她们话家常拉了回来。 江珞雪看到许久没见到的杨玉环,心想她禁足这段时日该是磨练了心性和她一副傲然独大的气势,不过还是想多了,在后宫什么风浪没见过,她捏住李隆基的心,不管做了什么禁足多少次,李隆基最终只是轻描淡写一笑而过。 杨玉环,依然是他最爱的妃子,否则怎么会有历史上的“负荆请罪”呢? 历史上李隆基可是将杨玉环遣送回家,到头来还不是忍不住思念之苦放下天子的骄傲屈尊去接回他心爱之人。 杨玉环脸上不无一丝憔悴模样,旁经过丽妃笑声正浓打趣:“丽妃,是不是许久未见,都快不记得本宫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丽妃回到正身摆坐面对秀女们,她的语气算不上敷衍,后宫中各嫔妃不正是如此的吗? 难道会像好姐妹一样相处? 那才奇怪啊! 杨玉环挑眼斜对着丽妃身旁的人,怎么不是那个一直跟着丽妃身边的籽柔? 江珞雪一个困惑回了神态,霎时的功夫,任何表情都看不出来了。“以往选妃都算小事,竟不知皇上如何想的,让丽妃这个忙人同本宫一道,丽妃若是有事,尽可先行离去。”杨玉环入座后说道。 杨玉环摆明不想让丽妃插这件事,难道她还怕自己私心行事被人知道所阻拦? 丽妃正襟危坐口齿袒露:“既是皇上说的,本宫当不能推辞,惹皇上不高兴可就不好了,贵妃娘娘你说是么。” 杨玉环脸色一白,倏尔不甚冷下几分,江珞雪呆看着她,看来被禁足这事在杨玉环心里还是留下顾虑,不敢明目张胆放肆下去了。 “丽妃说得对,皇上每年让本宫处理这些事,本宫分身乏术难得闲散一次。”得到丽妃无半句的浅笑回应后,杨玉环才差人一一介绍每个女子身份和才艺。 在得到杨玉环示意后一女子才开始她的表演,上前一步婉约有礼:“臣女是户部尚书陈砄的小女儿,名唤“陈缌宜”见过贵妃娘娘,丽妃娘娘。” 话里镇定有序,从容不惊,一点儿也不像被杨玉环气势汹汹吓到的模样。 杨玉环不情不愿的略过一眼,丽妃表姐率先开了口:“早听闻陈大人有两位千金,其中小女儿更是样貌出众,不比自家姐姐差呢?皇上见了一定欢喜,瞧这小脸娇弱的。” 丽妃咧开了嘴直夸户部尚书的千金,江珞雪守在旁边给吓了一身虚汗。杨玉环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先不说这姑娘样貌好不好,后宫哪里会缺貌美女子了? 这户部尚书陈砄和杨玉环一向不对付,更是和杨国忠在朝堂上时常发生争执,杨玉环怎么可能让她哥哥的死对头女儿进宫呢? 杨玉环眉头紧锁,小唇抿住,把放在眼前的一盘果仁移往旁边,甚至不顾局势如何?众人且等她发话。 呵,还真是傲慢无礼的性子呢? 站在她身后边的贴身宫女苓儿俯身对她小心翼翼不知嚼了什么话,杨玉环眼神掠着一丝犹疑,喜笑颜开的:“陈大人的千金自然是出众无双的。” 开口前一句陈缌宜波澜不惊,心里却信誓旦旦的自信劲,看来她也拿准了自己父亲的官职,杨玉环还不是必须得留下她。 岂料接下来的话让这位户部尚书的女儿脸一下拉的老长,彻底丢了一个千金小姐原有的脸面。 杨玉环右手中指尖故意划过摆在桌上的一串葡萄,葡萄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流出汁,她低头看了看,一切当做没发生一样下令道:“来人,送陈才人先下去,安排寝殿。” “啊。” 八成没想到杨玉环这么不把她爹放在眼里,才是一个“才人”位分,陈缌宜见状也只能咬着牙默声退了下去。 江珞雪看了看丽妃悄声问:“娘娘,你不管?” 户部尚书的千金封“才人”怎么样也说不过去,看了陈缌宜退了后,丽妃掩面嘱咐:“这种事不是我能管的,别看我和她共同打理,主权还是在她手里,多说一句无用。” 丽妃总要想明哲保身,杨玉环在李隆基心中地位还是让每个人忌惮着的。 江珞雪默声不语。 想看接下来形势怎样才能发展下去? 杨玉环凝视着丽妃方向的二人,一股气势独大的面貌,连藏在深处的眼角纹都笑出来了。她完全确定自己有自视过高的资本,料定了丽妃迫于她的权威只能袖手旁观。 第25章 选妃2 余后上来的几人也草草封了几个品阶小的位置,背景越大妃位亦是板上钉钉。 唯有一个吏部尚书何晟何大人的独女何迎容被封为“容妃”,赐下“伊芙殿”入住,同为尚书,吏部尚书的后台比户部尚书好那么一点点。 在最后一人上前一来行礼道:“臣女杨惜嫚,参见贵妃娘娘,丽妃娘娘。”此女子一副婉约做派娇柔的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都被吸引过去了。 娖娖不失明朗,腰上还佩着紟,汋汋如玉,不分半点尘染于她。 令之呒然的是,前面几个女子杨玉环爱搭不理随便打发就给了位分,不管是几品官员家的小姐们,都一致不给极好的脸色。 此时杨玉环脸上的浓浓笑意可掩盖不了。 莫非这女子大有来头? 杨玉环张口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你就是哥哥新认的妹妹吧!都是一家人,叫本宫姐姐就成。” 在场所有人心里突然明镜似的透明了,敢情公然攀亲戚呢? 看样子丽妃许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杨玉环的哥哥杨国忠认来一个妹妹,还让她进宫,其中目的也不用多说了。 上次杨玉环被禁足也让他们杨家有了危机感,知道在皇宫里单单只有杨玉环这一个靠山万万是不行的。 “是,娘娘。”名为杨惜嫚的女子点头应允,和前面几个秀女不都差不多,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于旁人的。 杨玉环继而说道:“传本宫命令,杨家小姐温婉端庄,大方得体,赐惜妃,居于毓舒宫。” “谢娘娘。” 有人心里不是一番滋味了,杨玉环莫不是故意让丽妃不痛快,前面几个官家千金也只是随便封了一个妃位,几个才人。 她倒好,一来就给自家人封妃位,说好的丽妃和她杨玉环主事,这可倒好,什么都不同丽妃商量,现在还公然偏袒。 丽妃倒一副淡如水的模样也让旁人看不出一丝气愤,杨玉环旁边的宫女一侧故意说道:“娘娘,惜妃是最后一位秀女了。”瞧瞧,还惜妃,这么快就叫上了。 杨玉环故意看了一眼:“你看,丽妃,都没人了,今天也是辛苦你了,原本也做不上什么事,还劳你陪本宫一直在这儿坐着。”轻轻浅笑一会儿,看得江珞雪牙痒痒。 丽妃起身行礼:“既然选秀结束,本宫就先行回去了,不打扰娘娘和自家妹妹话家常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丽妃有意无意的说这位娘娘呐,其他秀女都回寝殿了,就她还待在这儿。 杨惜嫚知道丽妃是说她后礼貌性回了一个浅笑。江珞雪不快的扶着丽妃正预退下,一句“皇上驾到”将她俩要踏出去的步子给震慑了回来。 李隆基,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已经退朝了吗?没有时间思虑那么多,就已经行了礼,江珞雪睁着大眼睛看他傲然气势走进来上了主位,杨玉环一时慌乱的起身口不择言:“皇上,你退朝了,怎么突然......” “今日你和丽妃在裁选秀女们,朕自然来看一眼。”李隆基一个冷脸犀利的瞥了过去。扫了全场未能找到他想要的结果,眼神首先注意到刚才被封的惜妃,杨玉环正想开口附和说好话。 李隆基倒是不给她半分反应的机会:“这就是杨爱卿的妹妹?”看来李隆基还不是被美色糊涂了嘛。 江珞雪心里得瑟了一下就等着看杨玉环好戏,让李隆基知道杨玉环故意给自家人开后门,看她怎么办! “是,皇上。” 得到杨玉环回话后李隆基朝表姐方向问道:“丽妃,今日这些秀女你看的可好?” 江珞雪倒是抢得快回话:“贵妃娘娘自个儿选的当然好啊!”龇牙咧嘴犹如看好戏的表情停在杨玉环脸上。 杨玉环脸色都变青了,嘻嘻,没料到这么大胆妄为吧!杨玉环的宫女苓儿狗急跳墙的先来斥责我,“娘娘们都没说什么,你个小宫女发什么话!” 恨不得咬死她的小情绪,李隆基斜看了苓儿一眼,她一下吓得把脖子伸了回去,竟让某人觉得李隆基好似在警告:“朕都没说什么,你嘴倒挺快!” 果然了,君王的气势是不用费一字一句就够震慑住所有人的。“朕看你就封杨淑仪,不知贵妃给你安排哪一所寝殿!” 李隆基这一话摆明了不给杨玉环面子,当然了,杨国忠的脸面更不用给一分一毫,李隆基转头问杨玉环。 ”回皇上,是毓舒宫。“李隆基饶有兴味地直说:“毓舒宫的住处环境倒是极佳。” 众人默然。 李隆基,我就不信你什么都看不出来,故意装着是吧! 倒是杨惜缦回个“是。” 看不出心思是怎么起伏的,从妃位跌到下面位分,难道她果真不在乎? 李隆基画风一转饶有兴趣的盯着丽妃:“丽妃,此次选妃的秀女朕不曾见你看好哪位?”这意思,不就是侧面的询问丽妃怎么没让自家人的妹妹外族侄女这些入宫。 一下子让江珞雪又对咱们这位君王有了旁的看法,看来李隆基没有那么宠爱杨玉环嘛,当着她的面意图挑逗其他女子。 到底是哪里变了?又是什么时候变了? 等等,不就是杨玉环被禁足之前吗?他们那次争吵究竟发生了什么?李隆基表面的态度又为何转变这么多? 杨玉环直勾勾瞧着李隆基,眼中透露出担忧,害怕自己的东西随时会被别人抢了去的坐立不安。 “回皇上,臣妾觉得此次进宫的秀女个个出众不凡,皇上觉得谁好那才是她的福气。” “安珞,你认为呢?” 听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女子猛然抬头眼睛直鼓鼓的再三确认:“皇上,你是在问我?” 她扳起手指指着自己脑门,这么多人你就单问我?我的几条小命都不够玩的。 江珞雪虎头虎脑的瞄了杨玉环才敢正声道:“秀女们只有等皇上亲自召见了就知道了,不过奴婢觉得杨淑仪才算照着贵妃娘娘的样,温婉谦厚。” 一边拍着马屁一边时刻注意李隆基杨玉环的动向,今天已经惹杨玉环不高兴注意到她了,她可不能过早明着杠。 现在还是要说好话,她心里也还是理智得不行,就想着历史上的李隆基对杨玉环爱如珍宝,不论他们现在如何?反正杨玉环最终也是李隆基心头肉,她可不能把他心头肉得罪了。 丽妃许是不解江珞雪怎么突然低头夸杨玉环好话了,她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往,突然转性在她看来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某人撅着小嘴闷想:“我大概相信杨玉环在李隆基心中地位不可轻易撼动的了,我还是同你小心为上,不乱惹麻烦了。” 原本江珞雪这话给在场所有人听了都是一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话。 偏偏某人怎么一副想抽她的神情? 李隆基虚叹了一声,带着失望的意味在其中。“丽妃的宫女都说贵妃的娘家妹妹才艺不凡,看来朕改日是得欣赏杨淑仪的不俗了。” 后面这句话李隆基转过头正对着杨玉环道出口,丽妃这话不正面回答,不偏不倚回答干脆,不惹任何麻烦,也是故意说明了秀女们与她无关,日后得宠也是李隆基说了算。 第26章 三殿下的病 杨玉环听罢从旁边疾速用双手给李隆基递上一杯茶水,婉约谦虚道:“缦惜也只是被兄长让嬷嬷给调教过一二,到时候别让皇上失望就行。” 李隆基接过茶微微喝了一小口,看着杨玉环又思忖一阵儿,开口道:“贵妃,今日你也累了,你姑且休息吧!” 杨玉环睁着大眼睛还没在脑子里打转李隆基的深意。 李隆基说时便起了身看向丽妃。“丽妃,朕许久没去水凝宫了。”侧目而视的他让人发怵。 丽妃眼神迷离同样还处在没回过弯的功夫,江珞雪听完从后面轻推了她。 丽妃及时应了声,“是,皇上。” 于是乎,江珞雪同高力士跟在李隆基和丽妃身后从杨玉环的华清宫撤了。 只余过瞠目结舌的众人。 终于离开这个憋屈的宫殿了,选秀女一点儿也不好玩。 丽妃稍微跟着李隆基身后半米距离,江珞雪在后尾看得可真是比她还着急,并排一起走不行吗?但凡丽妃要是有一点胆子,恩宠会被杨玉环抢了去? 不得不承认,杨玉环是比丽妃厉害,可是她再不上心,今日那些秀女们都要爬到水凝宫主子头上了。 经过石子路的时候,身旁的高力士察觉到江珞雪在嘴里嘟嘟囔囔,反而主动找话聊起来。 “你可知皇上心思?” 江珞雪偏过头疑惑望着他,料想,她同他高力士也就是李隆基身边的贴身太监可没有什么来往过吧!他是以后跟着李隆基身边几十年的人,就算不能巴结他,得罪他更是万万不能的。 “还请高公公指教?” “你别看皇上他对贵妃不冷不热,但是过些时候就不一样了,贵妃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女子尴尬干笑,这个死太监完全是给她提个醒,让她好提醒丽妃杨玉环在李隆基心中存在别人占据不了的地位。也告诫自己主子别想试图以为李隆基的偶尔垂怜就忘了身份。 “公公,你说的对,贵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旁人可都比不过的。”某人阿谀奉承得太快叫人捉摸不解了。 这事也是有理有据,连李隆基身边高力士都这么以为,他不也比任何人还要看得清楚明镜吗? 高力士放松劲头:“姑娘知道就好。” 江珞雪正想起,上次见的叶公公正是在宣德殿当值。 “高公公,宣德殿的叶公公你认识吗?”江珞雪问。 高力士狐疑的发问:“你是说叶陵,你们认识?”她招手:“公公多想了,上次远远见过叶公公,得知他也在宣德殿当职,随便一问。” 高力士向她走进一步低头道:“你还是别和宣德殿的人有往来。” 这意思? 不会以为她故意接近李隆基身边的人,好探口风吧! 江珞雪无语的点头:“嗯,公公,我听进去了。” 李隆基身边的人和他一个德行,前面走着路的李隆基发觉什么?突然一个侧身,丽妃也随之转过身,谈话打扰到他们了? 惊得江珞雪高力士举止一致的埋头不语,李隆基犀利的不悦注视了一会,又仿佛整个世纪让人动弹不得。 “你们二人倒是聊得甚欢。”李隆基语气里怀着不满的调子。 “你们光走路不说话,是你们自己的事,还能扯到我们身上,也是稀奇了哈!”江珞雪心里抵触的想着。 “皇上,奴才......”高力士立即哆嗦起来。 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昂的高力士在李隆基旁前跟个老鼠似的,某人怎么心里有点爽呢? 哼,让你给我提醒,让你一副轻视我的模样。 “皇上,奴婢保证不多话了。”江珞雪也不得不跟着唯诺些。 丽妃为她俩救急打圆场岔开话题:“皇上,臣妾身边的这个宫女,性子一向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说话也没个轻重,皇上别和她计较。” 李隆基听罢,“天不怕地不怕,朕适才可是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个气势。” 江珞雪头昏涨了,李隆基对她刚才给杨玉环说好话记在心里了,她可是满心委屈,把杨玉环捧在手心里的可是你李隆基啊!形势所逼说杨玉环几句好话怎么了?讨好了杨玉环,开罪你李隆基了不成! 这话没人敢接,也就低着头任李隆基对她冷嘲热讽的。 李隆基看江珞雪没用什么言语来顶撞他,神态自若的走在前面不管不顾了。 高力士眼神突然瞥了她一眼,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抵达宫后温冰冰一早就把棋盘端上来,她也是得知消息做了一个体面,江珞雪事先想退下休息一番就被侍候三殿下的宫女采叶在门外马上过来通报:“姐姐,三殿下身体不适,浑身发烫,适才瑢姐姐去请了太医还没到。” 江珞雪顿然勒紧了心口,示意采叶镇定:“这么小的孩子发烧了很正常,别担心,你再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我现在去禀告娘娘。” 三殿下是丽妃唯一的依靠,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江珞雪急匆匆走进厅中,禀告丽妃:“娘娘,侍候三殿下的采叶......”尚未说完丽妃猛然失了端庄大气模样,“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惊然,她怎么知道出什么事了?未多想,江珞雪无意看了李隆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一肚子窝火,不也是他儿子吗?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果然了,这么多儿子女儿还缺一个三殿下不成? 江珞雪宽慰着:“三殿下应该是着凉发烧了,已经请了太医,但是太医还没到,娘娘先去看看。” 丽妃脸上抵不住任何担忧,照理说小孩子嘛都会着凉发烧的,也没多大事,不过母亲是世上最爱孩子的,当然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皇上,臣妾先去照看。”丽妃说了这么一句赶紧朝三殿下寝殿赶去了,丝毫不顾李隆基回话。 连一向在李隆基面前端庄贤淑的丽妃,在此时也会失了分寸。 “皇上,不去看一眼吗?”江珞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从李隆基态度反应看来,像她们所说,李隆基对丽妃生的这个儿子没有多疼爱,江珞雪想到这儿心里涌动出对某人的同情。 些许一阵,李隆基赶到殿时,看到几个宫女手忙脚乱,丽妃更是抱着三殿下呜呜咽咽,好似这世上留给她唯一的念想瞬间崩塌了。 跪在地下的太医看李隆基一来还打算行礼,也被李隆基一个眼神给辞了。 “皇上,娘娘,三殿下从小身子就弱,臣再给殿下开几个方子,今夜差人守着就好了。” “额头这么烫,烦太医赶紧开方子,本宫好让人去熬药。”丽妃抹干泪痕给江珞雪眼色。 “你去跟太医拿药方,熬药去吧。” “是。” 第27章 谜团 江珞雪便跟太医去拿了药方,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还碰巧李隆基也在这儿。 丽妃那神色怪怪的,一般不像会在李隆基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样,她是最注重姿态的了,就算三殿下真病了,她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失了分寸。 难道是过于忧心三殿下所致? 江珞雪熬好药回殿后,看见的是这样一副画面,李隆基还没离开,同丽妃正陪在三殿下身边,两人不声不响的静静坐着,像极了平常百姓的夫妻。 李隆基满脸不尽担忧,也透露出一丝丝怜爱,毕竟也是他儿子,不管疼不疼爱,也是自己的骨肉,难免都会有疼惜之情,丽妃也在一侧坐立不安着。 丽妃端上药后,从江珞雪手中接了过去。 “娘娘,我来吧。” 江珞雪轻声细语同她纠缠抢着药碗,李隆基抬了眼,难得她还有柔和细语的这面。 丽妃摇摇头。 “本宫这母亲当得天不称职,自己孩子病了,也没及时得知,就让本宫尽一份心。”江珞雪竟产生一种这话是故意说给李隆基听的错觉。 是不是想多了! 过后,她从一旁的扶起三殿下,丽妃谨慎十分疼惜的用调羹亲自喂三殿下,过后丽妃走向李隆基满满都是担忧的语气:“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已让人准备晚膳,皇上就在这用膳了吧!” 李隆基一眼看在床上的三殿下,便说:“用完膳,朕今夜就不回去了。” “是。” 江珞雪把药碗端下去的同时听到这样一番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所以然来。 李隆基因为三殿下病了准备留宿宫了,江珞雪一直待在厨房帮忙,直到他们用完膳,临至夜晚,自己也随便煮了一碗阳春面给肚子充饥。 关上房门正准备看一下三殿下是否好转,还在门外时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窜了过去,她透过明月发出的光亮看出是温冰冰端着药罐子一副胆战心惊的从三殿下屋里迅速走了出来。 江珞雪毫不顾忌形象舔了舔嘴边遗存的油汁,追了过去:“你手里拿着三殿下的药罐子作甚?” 她侧过又看了一眼温冰冰身后的一小片草地,追问:“你要去哪儿?” 温冰冰在被人叫住时就手抖个不行,支支吾吾道:“珞姐姐,你猜出来了吧!” 她不这样说江珞雪尚未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想起今日种种,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她犹豫着问:“三殿下突发高烧,是你们做的?”你们,也就是丽妃一手策划的。 可是理由呢? 李隆基这么些年对她们母子的不冷不热,丽妃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耍小手段啊! “娘娘她也许要反击了吧!”温冰冰看着她说。 她内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又怕再和温冰冰多话被别人发现了去,为了不节外生枝,叮嘱温冰冰行事小心一点别被人抓到把柄。 她接过药罐子说:”你先回去,我来处理。” 温冰冰把药交给她之后,她悄悄溜了出去,也在思索怎样处理才是最好,将药随便倒在泥土下面埋起来的办法实在不高明。万一日后有人搜出来任凭你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在自家寝殿留下证据,趁着巡逻的人少,离水凝宫背后的池子也近,偶尔几次倒在里面也察觉不了。 倒完药之后江珞雪听到有脚步声吓得躲进假山后面去,侧起耳朵觉得这声音不大对,步子一拖一拖的不是一个正常人走路的步伐。 远远就瞧见身着太监服的小太监一瘸一拐,月色也昏暗,适时才看清他的模样。 江珞雪有些吃惊,这人正是上次救她们的叶公公。 反应过激的她不小心把手上的药罐子碰出了声。 “谁在那儿?” 声音小得连她也听不太清楚,江珞雪提起药罐子默默地走到他跟前,近距离才更加看清楚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某人顿然。 迟疑一秒,“叶公公,我们上次见过的。” 说完话后露出了淡然的笑容,以便和他套近乎。 “原来是姑娘你啊!”他倒是记得她,没来由的就记下了她。 江珞雪看着他两只手无处安放的不安和窘迫,莫名有些心疼,灵光一闪对他说完:“”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一路飞奔回水凝宫了。 某人发出一个大写的问号? 她回房间的时候温冰冰睡得很死,轻手轻脚地找到几瓶治跌打损伤的药和几块纱布,这些东西还是上次李隆基惩治太监宫女后,她们自己私下备好的,以不变应万变。 她急匆匆折腾一番才又遛回原处,四处也找不到人影,不是让他等的吗? 不禁唏嘘:“人家才和你见过两次面,凭什么你让他等你,他就会听你话。” 江珞雪心堵的将脚下的石子踢进池子里,她本想好好给他处理伤口,如今一切白费心里还是不舒服。她转过身要回去,让他等着的那人还站在他眼前,一下的功夫出现了。 他笑了笑,“你去哪儿了?” “你还在呢,我还以为你走了。“在心里的阴霾一会就不见了。 “我刚才去旁边坐了会,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他摸了自己的额头尴尬的笑了。 江珞雪想扶着他去假山那边坐着说话,他还有些不乐意,偏要自己走。 江珞雪强制性让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后说:“我回去拿药了,你脸上的伤必须得赶快处理。”她顺手指着他的脸。 别看大晚上的,在月色的笼罩之下,他脸上的伤痕更显得吓人,不过,也只是几处伤口,白天里见人也不会引起太大注意,旁人只会认为是夜间行路不小心摔了。 想着他也大抵十六七岁,她心里一阵唏嘘,他心中发现她对他的关怀一阵沉默。 说罢江珞雪已经动手上药,看出他的窘样她笑了笑:“三更了,上好药后你就赶快回去吧!”江珞雪觉着他的紧张是因为她对他什么都不问才滋生。 她开口:“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一些事,不揭开它就不会造成伤害。”抬起头正对着他的眼睛。 “谢谢。” “没事,我在宫里难得认识一个人,而且你上次还帮了我,我以后就叫你叶陵!” 女子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不是在询问他可不可以,而是她以后就会这样喊他名字。 他迟钝了一会儿答了句:“嗯。” 虽说心中闪过去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的念头,但也因为被擦着伤的手心痛感而制止了,所以也并没多问。 江珞雪专心致志涂好药想了想又说:“我叫安珞,是水凝宫的宫女,我们互称对方名字就可以了。” 叶陵木讷的点头,似乎对他知晓他想问的话觉得很惊奇。 他自然也是打算要问她叫什么的? 而后江珞雪把残存的药让叶陵带了回去,今夜,对于某个人而言,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第28章 玉汐公主(1) 三天后晌午,江珞雪去看了三殿下依然没有好转,明知其中究竟她也没办法阻拦。她俯下身用自己的脸颊触碰三殿下的额头还是很烫,这时候门外传来步子声。 “珞雪,瑛儿还是没醒吗?”丽妃身后跟着瑢雪一道进来。 温冰冰看见江珞雪时脸色较慌张躲在一边,看来她没有告诉丽妃之前碰见她的事。 江珞雪脸色一正:“娘娘,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丽妃一愣神,八成没料到她怎么顿时严肃起来?丽妃转过脸,看到温冰冰的样子就猜出了。 “事到如今,瞒你也不行了,本宫别无他法,想留住皇上的法子只有这个。” 丽妃心疼地走到三殿下床前温柔的用她母爱的姿态抚摸她高烧不退的儿子,明眼人不知,可她们皆知事实的真相。 “用得上一时,又能改变什么呢?”江珞雪不理解的是看淡宫廷勾心斗角已经无意争宠的丽妃,一下子就成了使手段的深宫妇人,让她没来得及反应。 还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温冰冰冲到她面前一气呵成说道:“娘娘也是为了我们江家才弄这一出的。” 她愕然。 温冰冰流利的接着开口:“也是想着你同皇上甚少见到,这下好了,因为三殿下的缘故皇上绝对少不了来水凝宫的。” 看她的满意样,江珞雪竟心疼这个妹妹了。“傻妹妹,这是丽妃告诉你的吧!”她想道。 的确,李隆基这几日来看三殿下了几次,这是从没有过的。 不过,不管如何丽妃总归存着私心,这一点她看得很清楚,就像一开始就特意瞒她一样。丽妃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双手柔婉道:“这几日你同皇上单独接触了吗?”江珞雪摇头不语。 李隆基仅仅来看了三殿下几次,而江珞雪都在厨房帮着照看三殿下的汤药,根本没有见到李隆基的机会,更别说什么单独相处了。 “无碍,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江家的事兴许会有好转。”丽妃说话软软的调子让她特别宽心。 “什么意思啊?” 温冰冰神经大条的疑问。 “皇上心里大概有底的,太平公主还未放出来,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丽妃说完江珞雪才反应过来,上次同太平公主的会面,她那儿依然存着很多谜团。 江珞雪觉出丽妃有话咽在肚子里,对她俩似乎尚且存着话说,江珞雪装不经意的瞥扫塌上躺着休息的三殿下,不管不顾的拉着她们二人就关上门去了她们住的偏殿。 江珞雪反过身将房门从里锁上,并无半点犹豫,在丽妃她们她们看来这动作决计不是一个呆在深闺立女子该有的熟练老成。 纵然她们二人想表达什么,也被她一击要害的话给打断:“娘娘。” 由于门被紧锁的缘故,就算还是清晨,光亮比起外头显得阴暗一些,再加上房里也没有点灯的缘故,映得她们几人面色一面白一面黑的。 江珞雪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心口紧的凶兆了一下,丽妃倏然才开口:”你可知玉汐公主?“ 语气故意压低,方知没有外人才能问出这话一般,这不是问句,像是明知道答案却要从江珞雪嘴里得到证实,而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江珞雪约是听懂了,丽妃也在问她是不是同玉汐公主发生过什么? 江珞雪默着点头,不知何意?除了进宫那天见过玉汐公主之外,后来一直没再听过她的消息了,在江珞雪看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玉汐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这段时日在自家府上闹得不可开交,如今都闹到朝堂上来了。“丽妃停顿道。 江珞雪稍感诧异的是丽妃在说起李隆基妹妹的时候加了”公主“二字,照理来说丽妃也算她的嫂嫂,又为何丽妃称呼上带着不能得罪的意思。 “可是,,,与我们没有关系啊!”温冰冰措不及防的道出来她自以为的重点,江珞雪原先没反应通彻,得到温冰冰指点脑海里全明白了。 江珞雪对某人投以同情目光,我的傻妹妹啊,你忘了,玉汐公主的驸马不正是那位孟翰吗? 丽妃面色冷下来又道:”玉汐公主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自己的驸马有心仪之人,当初娶她不过是皇上和孟学士两人促成的,哪里是他自己愿意?玉汐公主打小性子就骄傲,怎受得了自己驸马竟是被迫娶自己的。现如今竟要跟孟翰分府别住,整个朝堂百姓都知道了。“ 说起后头丽妃愤愤不平起来,”分府别住“四字尤其是刻意强调,在丽妃看来女子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玉汐公主显然没有做到,江珞雪心中唏嘘,男子休妻总有许多理由借口,女子只不过自己赌气想独住,在世人眼里且是惊世骇俗,难以理喻。 想来玉汐公主铁定是想和离的,又碍于自己皇家贵胄身份,和离这由头实属不大好看,江珞雪面前闪过那一日玉汐公主落水楚楚可怜样,当时觉得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是江珞雪小瞧了她。 江珞雪再结合上次她落水之事,还有宫宴发生种种,那时候恐怕她是知晓一星半点的吧!后来得到证实连皇宫都不曾来了,她的皇兄给她指了一个好驸马,不如说一切只是为了与孟浩然大学士攀上虚无牌面的关系罢了。 谁知道暗面下又有怎样的目的? 江珞雪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更何况她高高在上的玉汐公主。江珞雪抬腿走了几步。 “她是不会罢休的,她去查了!”丽妃懂其中含义,接着她的话就道:“有心人想查自然能查出来的。” “是我。” 江珞雪别过头,从外面射进来的光亮径直爬上了案台,斑驳的光影在屋里窜了一处又一处。对方都觉不到彼此表情是作何?惊恐?担心? 丽妃和她思虑一处去了,玉汐公主会查到江家身上,甚至会去江府一见,江家大女儿没在长安这事路人皆知,可是玉汐公主难道不会查出她到底是不是去了远房亲戚家么?这无疑对江家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能扔也不敢扔。 温冰冰突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丽妃道:“皇上对这个妹妹也是无奈,只能任由她做了。” 江珞雪溢出苦笑:“我想见孟翰一面。” 玉汐公主那儿她是阻止不了的,上次意外的见面她觉得还是同孟翰说清楚,谁也不能确保孟翰不会着手调查她平白无故出现在宫里这事。 丽妃猝然明了,这事也棘手,不过可以在退朝的时候让人把孟翰约到偏僻之所,让江珞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上几番话,孟翰自然劝得了玉汐公主。 “明日本宫想法子。” 第29章 玉汐公主(2) 翌日,孟翰退朝的时候被一个宫女带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开始时孟翰有些惶恐,他和宫里私下几乎没什么联系,他原以为会是玉汐公主的一党的人。 见到一女子从树下阴影处走来,孟翰踉跄露出难得的喜悦,顾不上被人发现的可能,俊秀的容貌比那日增添几分愁容,风度翩翩四个字在他身上有点夸夸其谈之嘲讽之味了。“珞雪。” 上次匆匆一见,他都没理清她怎么出现在宫里,他是宫外的人,着手调查宫里的事难太多了。 江珞雪飘飘然的宫女装朴素得很,脸上淡定得不动声色,让孟翰心凉了凉,“我今日不是和你叙旧,是有话要嘱托你。”江珞雪对孟翰有莫名的敌意,恐还是因为他抛弃真正的江珞雪娶了别人,这种男人,江珞雪看不起,也轻视。 孟翰如果再没觉出她的恨意,就有点傻了,他没想其他方面,只当是因为江珞雪恨他。 江珞雪轻声道:“如若你对我还心存愧疚,哪怕一点点。”她弯起了眉眼,“就别让玉汐公主掺和我的事。” 这根本不是嘱托,反而是警告。孟翰不是不知道玉汐公主因为江珞雪的事提出分府别住,这几日好像还派人去了江府外周旋。 玉汐公主是不是会查出江珞雪在宫里呢? 孟翰头疼得心绪紊乱起来,深知江珞雪进宫估计在筹谋什么,玉汐公主一搅合结果没有比被揭穿还要糟糕的了。 “只是珞雪你,,,” 江珞雪忽然盯着他,他竟忘了下句话该说什么,这种感觉令他发毛,江珞雪知道他还要问什么,一口堵住了他接下来的问题:“其他的你不用管。” 接着又从出来的地方抄小路回去了,孟翰欲追上去,带他来的宫女一下冒了出来:“孟大人,时辰不早了。”间接提醒他再不出宫,关门时间一到,就出不去了,孟翰才揣着满肚子的困惑出了宫。 公主府,孟翰如今是另外设了一门府衙,公主府仅有玉汐公主住着,玉汐公主听到孟翰上门时不大确信,这几日他们二人在外界看来闹得沸沸扬扬,孟翰不曾上门服过软,这让她玉汐公主心里忒是不爽不高兴。 得知孟翰心仪的女子是才被下狱的江仲逊江家女儿时,她心里愉悦得出了一口气似的,理所当然的当成这是她的杰作。 “你来干什么?”玉汐公主轻缓的喝着手里才泡好的茶,心里的嗔怒没有任何虚伪的就这般展现在孟翰跟前。 孟翰怎会听不出这是在赌气,可是江家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又亏欠江珞雪,不能让玉汐公主真查出什么来吧! 孟翰放软了姿态,说道:“公主真要和我分府别住,却又不和离,难免耽误公主终生。”孟翰故意说出这话,他心里约懂的,玉汐公主最介意的是他不是真心娶她,之所以不提出和离,怕是心里有他。 女子对男子生出的感情三句两句说不清,至少有一纸婚书可以绑定他们二人关系,他不能娶,她不能嫁,还不是名目上在一起的。 玉汐公主气极了,以为他是来求和的,哪想准备同她和离的。 一下甩掉喝茶的杯子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你什么意思,要与我和离。”孟翰饶是淡然看着她,玉汐公主气不打一处来,“你敢和本公主和离?” 玉汐公主活到这么大,宫里的娘娘几乎没人不宠她的,养得性子比任何一个公主娇纵。 孟翰很是发笑,他原本是要握手言和,故意在此之前试探玉汐公主的反应,好像赌大了。“公主,我不和你分府别住,更不会和离。” 玉汐公主神色柔和下来,在知晓孟翰有过心仪女子时,在知道自己的婚姻是皇兄筹划时,她心里是有过挣扎痛苦,可是大婚第一日她看见孟翰第一眼起,她就被这个笑起来温柔谦厚的男子勾了魂。 所以她怎么会大方得容许他心里没有她的位置,那日争吵他什么都不解释,让她心里更是憋了一口气,他若是一把抱着她说上一句:“我心里只有你。”不管是真是假,以至于她后来也不会提出什么分府别住,闹得人尽皆知。 “你是来——?”玉汐公主调子良善起来。 孟翰上前一步环住她纤细的腰,她没有防备的就这样沉浸在他温暖的臂膀中了,孟翰低头碰着她的额头思道:“公主别闹了,我心中只有你。” 几个有眼力见的下人笑了笑乖乖的退了下去。 玉汐公主心一动,“别闹了”三个字犹如是一个认错的丈夫同妻子道歉的言语,她随之伸出两只手来也死死抱住他。 没多久玉汐公主和驸马复合的消息隔日就传开了,也流传到宫里,温冰冰甚是想不通,玉汐公主怎一日不到就和孟翰冰释前嫌。江珞雪听问闻后坦然笑了,心想,孟翰挺有手段的,知道他服个软说上好话,玉汐公主就会不追究其他了,陷入爱情里的女子当是可怜的。 宣德殿里,李隆基批阅奏折刷刷的一大半就批完了,眉头一皱看了其中一个折子说道:“玉汐还是自己在公主府住着。” 高力士麻利的收拾好批好的折子,“玉汐公主和驸马似是和好了。” 李隆基松了下口气,他这个妹妹最是够折腾人的,分府别住又不和离,旁人看不懂,以为她是为皇家颜面考虑,他是最摸得透她心思的,实际上是舍不得。 不过和好的由头来得快了些,以为会闹个好一段日子,为了磨灭玉汐锐气,他准备过段时间再找孟翰旁敲侧击让他服个软,还不等他出面,孟翰这个榆木脑袋竟自己低头认错了。 江家,江家,这两个字又在李隆基心里过了一遍。 站在殿外的叶陵叶公公,耳朵尖细的把这些话听了去,不过也是无关紧要,高力士退了出来看到低着头的叶陵,脑子转了转记起之前江珞雪向他问过叶陵的事,就说:“日后不要随便与人往来,特别是水凝宫的人。” 叶陵听到“水凝宫”时抬起头不解,上次遇到的那女子就是水凝宫的宫女,高力士此言何意?再看看叶陵,身上的伤也好差不多了,高力士不见怪的扫过他的伤,每一次叶陵犯了错都是高力士让人惩诫,上次江珞雪帮他上药那晚,也是如此受的伤。 叶陵看见高力士狠狠盯他的瞬间,立即答了句:“是,奴才知道。”高力士才满意的让叶陵去给李隆基换茶来。 第30章 兴师问罪 距玉汐公主的事过了三五日,李隆基因三殿下来水凝宫的成效显著易见,宫里对丽妃眼红的人也是松了大口气,沾沾自喜想着,虽说皇上子嗣单薄,却还真没见过皇上对哪个子女上心过,丽妃这算盘打的不太稳当。 倒是房里的三殿下从今晨起就咳个不停,侍候着的宫女已然禀报,丽妃睡眼惺忪的在看到自己儿子满脸通红咳得难受情况下,精神一下子来了。 一个箭步冲过去:“瑛儿,瑛儿。” 江珞雪一摸三殿下的额头,似乎发烫得奇怪,这几日连药都没有喝,断断续续用别的方子止了一时的高烧不退,现如今越发严重。 “快去传太医!” 江珞雪说完就挥手让楞着的温冰冰赶快请太医,温冰冰哪里见过小孩子发烧发到这地步,吓住了她。也可能是因为这几日她负责倒药的缘故,有点心虚,丽妃抱住三殿下紧张个不停不知怎么办才好,却在江珞雪说请太医时,猛然站起:“不行,不能请太医。” 温冰冰看着对她下达命令的二人张一张凌厉的面容,呆在原地左右为难起来,江珞雪直接了当指着发烧躺在床上难受不行的三殿下,甚至随时丢了性命。 “娘娘,你不心疼你儿子吗?你看他现在还在发着烧。” 丽妃有些幽怨的神色犹犹豫豫的纠结中,说时江珞雪扭头给温冰冰眼神,她才乖乖的出门请太医去了。 江珞雪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心中有点肝火,她啥时候这么忤逆了?“太医若是发现什么?” 丽妃原来担心的是这个,也是太医之前来看过也说普通的发烧而已,只要照常吃药注意饮食和休息就会好,偏偏两三天了还是这状态,自是惹人怀疑。 太医来了后,看到三殿下微皱起眉头,只道了句。 “臣得回去寻药,三殿下有没有碍,不好说。” 丽妃头晕目眩慌了,面前的光明突发黑暗了,江珞雪简单叮嘱他,三殿下几日都吃了药没有痊愈也是来势汹汹,为了避免皇上在处理政务之际还分出其他精力过于担心,也命令他可以不用向皇上禀报这些琐事。 其实这话也是多余的,宫里哪个不知道皇上在三殿下生着病后几日,连面都没露过。 丽妃听罢才懊悔不已,恐连她都不曾想过,竟严重到这番地步了?还是自己酿造的。 “我随太医去一趟。” 温冰冰跟着太医离开了水凝宫,丽妃才有点缓过来放心的瘫坐在木凳子上。又给三殿下盖好被子,守在床边不敢懈怠分秒。 三盏茶的功夫过去,温冰冰不见带着太医回来了,丽妃正要让人去催一催。 却传来洪亮又清脆的声音:“三殿下有这样一个好父皇,臣妾真是羡慕。” 这温吞吞的调子正是言妃。 慌得她们让一直照顾三殿下的宫女留在房间里,赶忙跑出来迎接言妃和李隆基,一走到门口的时候李隆基几人都到了,江珞雪煞是想起来同言妃有一面之缘,上次她们遇到的正是言妃。可是她那副嘴脸却是对江珞雪这样一个小宫女讶然轻视。 正对上李隆基眼睛的时候,江珞雪因操心一档子事疲累得很,双眸也鼓动着,尽量让它放大,李隆基冷视着直击要害,明显的不给众人任何辩解。 “老三呢?还在昏迷?“此话一出某几个人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明摆着质问的语气,想来李隆基约是知道一二。 丽妃微微踉踉跄跄道:“皇上才下朝怎么就来了?瑛儿有臣妾顾看着,比之前好多了。” 瞧瞧,一个孩子父亲母亲对他的称呼这么有可比性,“老三”意味着排名,对李隆基来说儿子只是老三,仅此而已。 要说其他带着什么感情的话,说得太通透不是伤人心凉么? 言妃见之便把跟在身后的一名太医叫出来:“陈太医,刚才见到皇上和本宫你是怎么说的?” 江珞雪一瞧这太医正是负责给三殿下诊断的那位,太医身后温冰冰一颗头也探了出来她们视线,她都不敢直视。 江珞雪眼睛轻撇过去李隆基的方向,眼珠子透露出的反感与不耐烦,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下了结论,面色阴冷,随时都要爆发似的,让她心中顿生悲戚。 李隆基本是要回殿的,偏言妃在他下朝后好说歹说将他扯来水凝宫,原因只是让他顺便来水凝宫看看三殿下,还装得十分委屈,什么孩子最需要父母亲的关怀,才好得快之类作呕的亲情之语。 李隆基不是不知道很久没黏自己的言妃指不定打什么算盘,又想,来一趟也好,总归是他儿子。 这一来就在距水凝宫不远处看到太医院的陈太医和水凝宫的宫女火急火燎的赶路,好好的赶路就赶路,陈太医原本就有济世救人的心,有人故意不照着他的嘱咐让病人吃药,又是那么小的孩子,现在病的不轻了,他自是怪罪的顿顿数落。 才说几句就被路过的李隆基听了去,而后什么也瞒不住了,李隆基也不是无半分怀疑,横眉冷对的秒了言妃一下。 江珞雪警觉的用眼神给丽妃提了个醒,继而说道:“太医才来瞧过三殿下,三殿下什么状况你是最清楚的了,总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江珞雪也猜到陈太医已经说了七七八八,又憋着一口气赌李隆基不会信,赌李隆基可能怀疑有人在背后下绊子。 “禀皇上,两位娘娘,臣给三殿下开的药方按理说吃两三天就能痊愈,毕竟三殿下才是普通发烧,但不知怎的臣适才看过三殿下后并未见好,反而更严重了。” 陈太医缓缓道出缘由。 “这就说完了?”江珞雪情不自禁的在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她还以为这陈太医还会加几句让他不要告诉皇上三殿下的病情呢? 江珞雪发现在她说完话后,丽妃一副心情冰到极点的面色差了许多,丽妃知道江珞雪这人有一说一,此时她只想堵住江珞雪的嘴,陈太医是何许人也!宫里有资历还妙手回春的太医就属三个最厉害,他陈太医是其中一个,另外两个分别是张太医和一个年纪轻轻三十有余的易太医。 陈太医都是快踏进一堆黄土的人了,绝对不会因为哪个娘娘受宠就阿臾奉承。 江珞雪这话乍是不信他的口气。 第31章 贬谪 李隆基起初没因为江珞雪插话额外留意的,但江珞雪漫不经心质疑着陈太医的信任度,容不得他余光动了一动。 江珞雪一顿,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幸而李隆基注意的点转变得极快:“丽妃,你以为呢?” 一旁的言妃倒等得不耐烦了抢先故意为之:“妹妹,三殿下尚未痊愈,定是太医没有尽心周到,皇上也是担心得紧,姐姐又不会为了让皇上日日来此,而故意不让三殿下痊愈,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 言妃和丽妃本是平级,几乎是在李隆基为太子时入门的,不过地位上言妃当为大,她是生了个儿子,也是李隆基最钟爱的儿子。那两年言妃凭借着自己生的儿子好不光荣!压在丽妃头上她是沾沾自喜,不过风光没多久,活了两年就夭折了。 天道会轮回,丽妃的儿子又活的好好的,叫她怎么不恨? 丽妃被再冷落也还有个儿子傍身,言妃除了在杨玉环没有出现以前备受宠以外,细数下来竟无半分优势了。 虽说是打趣的蕴味,不过,说者有意,听着自然有心了。 她这样把话撂在明面上,纯属说给李隆基听的,看来这个太医绝不是他们偶然碰到的,或许在没有进来以前已经给李隆基扇过耳旁风了。 江珞雪恭谨答道:“娘娘进宫没多久,就把太医和皇上的行踪摸得这么透,奴婢也真是佩服呢?”她想了想,兴许是半路上截到太医和李隆基的,那又为什么时机上刚刚好,相信是个白痴都看得出来吧! 江珞雪打转着,李隆基不会是个没有脑子的帝王,若是连这种常见的小伎俩也分辨不出来,那她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李隆基这个人了? 恍然了一下,江珞雪自以为占了上风,满是不会输的洋洋神态,偏偏被高力士打断喝声道:“大胆,你主子都没说话,你个小小宫女插什么话?” 高力士分明见风使舵,江珞雪默默缩回了头,不再多言,在场的每个人宫中地位都在她之上,她再发言就是尊卑不分了。 低着头的江珞雪没有注意到李隆基在高力士说这句话的同时,挑着双眸略怒的瞥了她一下,这一切被丽妃看在了眼里。 言妃看江珞雪畏首畏尾姿态不禁露出得意的浅笑,沉闷不语的丽妃向左移了几步挡在了她的前面:“安珞在皇上面前放肆了,望皇上别怪罪。” “你身边的宫女就敢如此放肆,身为主子的你呢?又当如何!” 李隆基这话说得没透露出一分责怪的语气,倒像是有意将矛头引致丽妃身上,着重刻画‘主子’二字的重要性。 丽妃脸色霎时白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真相在李隆基带着太医来的同时早就被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三殿下普通的发烧为何几天了却效果平平?后宫争宠的手段比比皆是,相反丽妃的法子在李隆基看来就是有目的的,甚至可能李隆基心里也猜到七八分,将三殿下生病这件事完全归结到她身上。 最糟糕的是,的确是丽妃做的,百口莫辩也是徒劳。 丽妃此番过于糊涂了,应该见好就收,用三殿下牵制李隆基来水凝宫根本不是一个长久有效的法子。 李隆基原本就厌恶被拆穿还死性不改的这类人,都懒得再说下去,言妃顺势开口:“妹妹要让皇上说得那么清楚吗?三殿下的药不是都被你差人倒了么,现在装作一无所知,岂非可笑。”丽妃转头看温冰冰,她后来倒药绝对被人看见了,温冰冰也是满脸蒙圈的样子,她们突然懂了,也是猜到几分。 一旁的高力士接着把温冰冰倒的药渣搜了出来,李隆基皱着眉头说道:“丽妃,不要告诉朕是有人陷害你。” 丽妃无奈的倒在地上显得凄凉,语气异常的平缓:“皇上,臣妾也心疼瑛儿,瑛儿还躺在里面,皇上你真的关心过他吗?” 丽妃或许是知道无法挽回了,抛开一切就放开大胆地又指着三殿下的房间喊道:“如果皇上你真的疼他,就不会一直不来看他,只有他生病了皇上你才舍得移驾臣妾宫里。”气息低了低,不见生气发味。 “就一次。” 江珞雪心里嗤了,这么多年藏在心底以来的不甘,终于堂而皇之地说出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她在丽妃那双眼睛里若隐若无地看到怨恨,而李隆基约莫发现了这一点,不动其然的狠狠盯着丽妃说下文。 江珞雪看丽妃估计是糊涂了,李隆基随时会因为她的过激言辞一怒之下将她贬到冷宫,君王的权威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冒犯的,趁着丽妃歇一口气想忙着把她扶起来,劝诫道:“娘娘,别说了。” 只见李隆基脸上唇角弯了一弧,江珞雪连忙说道:“皇上,娘娘是因为三殿下还没脱离危险,才这么口不择言,皇上切勿怪罪娘娘。” 旁边等着看好戏的言妃硬是来插一脚:“皇上,丽妃姐姐先是利用三殿下,如今在众人面前冒犯皇上,皇上你若是轻饶了她,只怕日后人人有样学样。”一副看戏不过瘾的骄傲姿态,实在是惹人厌烦。 言妃斗不过杨玉环,区区一个丽妃她会不趁此机会踩在脚底下,她的心思不单单为此而已。 李隆基斜视她一眼:“朕该怎么做还要你教?”某人才乖乖闭住嘴。“即日起,没有丽妃,只有丽才人,就交给德仪照顾,你没有资格做她的母妃,就安心待在水凝宫,外面的事你不用管了。” 李隆基凛冽的模样在阳光照耀之下格外威严。 江珞雪感到她的手被丽妃抓得疼了些,再低头,丽妃一时之间泪眼婆娑。恍然撕心裂肺瘫在地上:“不,皇上,我才是瑛儿的母亲,你不能,不能……。” 言妃似乎不乐意李隆基决定,开了口又小声问:“皇上,三殿下,,,” 言妃收到的是某人投来的冷洌目光,李隆基当然知道言妃弄这出目的为何。 言妃自从儿子夭折也知道杨玉环在一日,她断然怀不上李隆基的孩子,所以她把目光放在了丽妃的儿子身上。 高力士接到李隆基授意就差宫女把丽妃拖了里房,丽妃的喊声被淹没在撕扯声中,高力士带来的几名宫女,同时将三殿下抱了出来,高力士问了几句话后,李隆基让太医跟着孩子去了皇甫德仪的寝宫。 其目的不言而喻,皇甫德仪也算资历稍长的,有那么一瞬间,江珞雪竟然萌生出李隆基是大发慈悲,丽妃故意用三殿下的生命做赌注摆下整盘局,李隆基做到这份上算是小惩大诫了。 帝王的心情变化果然能决定任何人的前途命运,江珞雪冷冷低头叩谢李隆基:“奴婢替娘娘谢皇上给三殿下找了一个好依靠。” 这话她绝对没有讽刺的意味,让皇甫德仪抚养三殿下再好不过。皇甫德仪和丽妃也算同仇敌忾,都身为李隆基的潜邸妃子,都是被杨玉环打压而不得偏宠的妃子,皇甫德仪就算不把三殿下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但也不会薄待了他。 第32章 惊事扰心(1) 江珞雪说这话李隆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她,背对着众人说道:“丽妃宫里的宫女留下两个,其余的。”李隆基顿住,且抬了抬手。 “分散各个宫去。” 他抬起一只脚准备离开,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算着什么,就是李隆基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是,皇上。” 高力士让宫女排成一对,简单吩咐了几句,又扫了众人一眼小心翼翼的又问要离开的李隆基:“皇上,你看留下哪两个呢?” 江珞雪也不是太笨,宫女被遣散其他宫里,日子估计不会好过,顺势道:“高公公,奴婢留下。”说出来后言妃接过口:“皇上,臣妾宫中前不久的一个宫女到到出宫日子了,现在还缺一个,臣妾想在这儿选一个。” 言妃还为没有抚养到三殿下耿耿于怀,正愁没人给她泄愤,她是真的恨极了丽妃,或者说,她恨极了为李隆基生下孩子的每个女人。刚刚一直锋芒毕露的江珞雪,言妃忽然注意到了她,想来是丽妃的心腹,折磨她也是一样的,言妃心里溜达着某些念头。 李隆基背对着,也算是默许了,言妃又看着高力士而后指着一边的江珞雪:“高公公,本宫就要她了。” 江珞雪唏嘘,见言妃一脸势在必得,明面上要定了她的态度,忽然她有些觉得自己在皇宫的日子算是熬到头。 “好的,安珞,你就跟着言妃娘娘去紫水宫。”高力士说完江珞雪乖乖起身,紫水宫正是言妃的寝殿。 已经走了几步的李隆基,几乎同时在听闻“安珞”两个字时停住了步伐,某些情绪爬上了他的眉间,脸色比刚才还要冷上百分。 江珞雪用眼光瞥了李隆基方向的时候看到他的肩膀摇动了一下,也没多想,接着李隆基转过头来,原本从一进门来就摆个臭脸的他,脸色越是多了沉向来喜怒无常,什么都不看一眼就猛地往外直走。 “皇上。“ 高力士简单吩咐那些宫女慌个不停,都没给言妃告退就追了出去。他怎么不知道李隆基向来喜怒无常,那表情明显是不快了,只是谁惹到他了? 言妃也是一头雾水:“皇上,等等臣妾,去臣妾宫里坐坐,臣妾给你泡茶。”一句话还没说完李隆基早就没有了人影。 言妃撒腿就小步子的赶去,命令式的还不忘有江珞雪这个跟班:“还不跟着本宫。” 江珞雪抖了抖衣裳上的些许灰尘,心想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留了一句话给发楞半天的温冰冰:“照顾好丽妃。” 温冰冰才是惊呼过来,也是,这场面她哪里见到过,温冰冰母亲去世多年,温修没有再续弦,更别谈什么娶了几房小妾,没有斗得如火如荼的戏码上演,几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得连渣都不剩的场景温冰冰更是没有经历过,这下好了,亲自看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像个黑罗刹似的兴师问罪,她铁定心里发毛了。 李隆基从水凝宫回来后,看到宣德殿里站着的几个宫女,表情上更是不悦,一抬腿坐在批阅奏章的椅子上时凝重的表情仿佛禁锢了殿中的每个人呼吸的气流,在殿里侍候的几名宫女就站在原地,手中泡好的茶也不敢端上去。 高力士从后面追上后看到李隆基不悦的神情,李隆基打开手中的奏折,一脸不耐烦的翻了一面又一面,随后扔到桌子上说道:“滚。”语气不喜不怒。 殿外的宫女也你看我我看你的迷糊样,赶紧退了下去,还想着:“今天提前回去休息了?”殿里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敢注视李隆基的几个宫女抬着头互相看了彼此,难道她们也要下去?还在犹豫着就发现李隆基还在盯着她们,“是。”一齐退了下去。 “等等。” 李隆基看了一个宫女手里的一盏茶,那个宫女呼吸一下子紧张起来,“把茶留下。”李隆基无所谓就像随口一说着,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手抖极了把茶放在李隆基桌子上,平时她在宣德殿当值,做事也稳重,也没出过大差错,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刚进门的李隆基样子吓得痴呆不安起来,李隆基闭着眼睛尝了一口:“这什么茶,怎么不是朕之前喝的。” 高力士从后面追来后看到李隆基不悦的神情,某人吓得魂都没了跪在地上:“皇上,这茶是你常喝的茶啊!” 高力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她前面,还不等李隆基说话,高力士指着那个宫女斥责:“还不下去重新泡皇上喝的茶来。”宫女们心惊胆战的全溜了下去。 “皇上今天是怎么了,那茶是他常喝的,他怎么说不是啊!”其中一个宫女搀扶着刚被吓得魂都丢了的宫女,“皇上刚一回来,脸色就不对劲,估计是有什么事在气头上呢?” “皇上生气的时候我见过,可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还是别猜来猜去了,赶紧再泡茶给皇上。” “好姐姐,等一下你替我把茶送上来,我实在是怕。” “别,我可不敢。” “皇上,茶马上端上来。”高力士弯着腰把桌子上凌乱的奏折一本本摆放整齐。 李隆基肃然看着高力士语气尽是不爽,没来由觉得宣德殿也是一个枷锁,让他恼怒:“全都是笨手笨脚,明日给朕重新挑几个妥当的。” 高力士的手一时悬在半空,连忙迎合道:“是,皇上,奴才一定严厉批评她们,皇上你消消气。” 高力士也无可奈何了,宣德殿的几个宫女做事向来不会出错,皇上之前不是才夸过刚才递茶的那名宫女细心慎重么,怎今日就变了? “你跟朕多久了?”高力士停住接下来的动作,皇上越发奇怪了,上一刻还在面色阴冷,这一刻怎想着问他这话? 该有多久了呢?高力士仿佛追寻到好久好久以前,那时候他还不是太监,他是尚还年幼当时李隆基身边的一个小厮,只是当时朝政被搅乱得浑浊,没有哪个人可以自保,李隆基那时候才不过十二三岁,韦后觉得李隆基个性太是张扬,和他父亲不同,没有软弱无能非池中之物,碍了她的眼,于是想挫一挫他的锋利锐气,便将自幼随李隆基长大的高力士要进宫中,让他净身成了太监。 后来的后来,他怎么样了呢? 无非是李隆基当了皇帝,他又伴他左右,他怨恨过么,约乎是没有的,在宫中被人羞辱欺辱时动过其他心思也是没有的,他对自己的一生没有大的期望,不过是当个下人,在哪里卑屈的做着低微的事,都差不了多少。 高力士拉住自己浮想的从前,心如止水的回答:“好些年了。” 高力士以为李隆基是念起自己以前的好来了,下一刻就被泼了冷水,“朕以为你侍候朕还没多少日子。”李隆基悠悠又道。 高力士忽是怔住,李隆基这是在打他脸,嘲讽他跟着自己这么多年,怎么都摸不熟自己想的什么。 皇上看来心情还是不好。 第33章 惊事扰心(2) 李隆基心里一横准备再发话,偏偏此时,殿外传来一女子温和不动泛滥的声音:“皇上,这是怎么了?一个宫女也没有?” 杨玉环原本轻松的双手搂抱着什么东西显出笨重了,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责怪的语气却也在扫过李隆基那张冰块脸的一刹那,周围的整个气势都被压了下去,连手里环抱住的那只猫都捏重了几分。 杨玉环胆颤了,转而把怀里的猫给了自己的宫女。 李隆基摆透了不想搭理她:“贵妃有事?” 杨玉环在听到李隆基没有一丝情味的声音时心里突然后悔了,早知道因为丽妃的事,李隆基这么生气,她就不来给自己找罪受了,上一次被李隆基禁足,她的确犯了小错,不该不顾劝扰心急的出现李隆基跟前。 收到丽妃被贬谪的消息,言妃也在水凝宫讨不了好,她以为这时候李隆基需要的就是一个女子的关怀备至,让李隆基知道,他总是还有她陪在身边。 杨玉环的心腹点出了她的不安,小声在她的背后低语。 “娘娘,皇上恐是因为丽妃的事,还在气头上。” 杨玉环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既然来了,断没有立即离开的道理。 “皇上,你看臣妾新得的猫,这猫毛啊摸得可顺了。” 杨玉环还试图妄想着转移李隆基注意力,缓缓的走到他跟前,他到底也是无动于衷。 “贵妃若是无事,就退下,朕累了。” 杨玉环两只手抱着猫还想着再说什么,脸色不好看了,李隆基当面拂了她的脸,禁足的事不都过去了么,他对她怎么还是如此冷淡? 她始终想不通,甚至于准备撒一下自己的小性子,又在看到高力士在李隆基身后摇头给她的眼神,很知趣的改成另外一句话:“那臣妾,就先退下了。” 杨玉环见李隆基还没等她言尽,便靠着身后的椅子闭着眼睛,她忍住下句话乖乖的抱着猫离开了。 高力士思索了半阵子,实在想不出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摇摆不定的心情,如若是丽妃的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皇上何曾因为哪个妃子犯错让自己不痛快的。 按理说皇上对贵妃娘娘算真好,即使没达到外界传言那般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可是换作旁的妃子,哪曾享受最尊贵女子的待遇。对贵妃娘娘和其余妃子的态度就是天差地别了。 脑袋一个灵光一现,高力士斗胆试探性地问:“皇上,奴才看丽妃身边的宫女安珞,侍候主子尽心尽力的,奴才让她来给皇上泡茶?” 高力士看着闭眼的李隆基一脸疲惫,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果不其然。 李隆基下一个动作用手捏着脑袋上的太阳穴睁开眼语气也平缓了些:“安珞,朕看她之前侍候丽妃是不错。” 高力士像是逮到李隆基之所以大发雷霆的秘密顿时放松起来,原来皇上是因为安珞的事,他更着皇上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及时看出李隆基的真实想法,难怪言妃把安珞要去自家宫里,皇上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 高力士感到背后透着凉意,他若是还没猜中皇上的心思,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他有点犯难了,他不是给自己挖一个坑了吗? “皇上,奴才重新安排一个宫女给言妃送去,把安珞换来。” 高力士看出安珞对于皇上的不同,又似乎觉得自己是多想了,若是皇上真喜欢又不直接下旨赐她为才人,足是说明她在皇上心中均无轻重,当然了,他不敢多问。 李隆基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让安珞来宣德殿当宫女。只是连他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要让安珞来,凡事要一个来头,天子的骄傲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任何主动出击。 “不必了。” 李隆基终是摇头。 半晌,而后凝重补充一句:“朕是不是变了。”李隆基有些奇怪地问着自己转动手中杯子。 “皇上还和当年登基的时候一样,意气风发,贵妃娘娘也没有变。” 高力士一说到贵妃就后悔了,以前李隆基可是把杨玉环放在众多嫔妃的第一位,但上次杨玉环被禁足,一切也没那么简单了,“她么。” 李隆基一说到杨玉环也就想起那件事,原以为给她恩宠给她后宫最独一无二的地位,他算是仁至义尽,没料到,她利用他给的权力肆意妄为。 彻底让她在他心中失了那余下情分。 就像他对她的好,世人就以为她在他心中无人可撼动一样。 高力士突然略微明白一些,虽然不知道当年贵妃是靠什么博得皇上宠爱,但他知晓李隆基不是贪图美色的君主,否则怎么才有几个子嗣呢? 杨玉环一来,李隆基心中被拨开什么东西似的,不多言,提起毛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递给高力士:“让韦胥给朕办一件事。” 韦胥是何许人也? 历朝历代以来哪个皇帝不自己掌控着宫中侍卫,将权力牢牢稳在自己手中方可放心,但李隆基又比那些皇帝多了一份稳重和心思,表面上宫中都是他的人,可其中有没有混杂几个心术不正的就不得而知。 所以早在他登基那年就已经私下暗地里养了几名高手,称为“夜卫。”言简意赅就是私下里替他办事,能办什么事呢? 只有皇宫里没有人得知被人恶心遮掩住的肮脏事,韦胥就是其中一个,平时出没在黑夜中的宫廷里,他轻功极其好,几乎不会让人发现了踪迹。 这也是李隆基在几个夜卫中最看重的地方,自从夜卫将太平公主接下来的动作告知李隆基后,夜卫也是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 怕都在等着李隆基给他们下达命令吧! 有夜卫这事高力士也是一知半解,虽说也只有他知道夜卫的存在。 高力士率先愣了一番,皇上的思路也不是他们常人懂得的,话锋竟转变如此快速。 一如常态的将纸条揣进衣袖中应了下来,和夜卫的联络是少有的,一来是不能让别人发现当今皇上私下里还养了几个在宫中办事的暗手,二来夜卫所办之事是李隆基不到万不得已才吩咐下来。 高力力退了下去,趁着外围无人一把将纸条从殿外一棵茂密的树上丢了上去,树上枝叶繁茂,一张小小的纸条也看得不大清楚,夜卫每日都是在丑时三刻收纸条去,待查明李隆基需要的事后,在晚上自然会上门通他禀报。 要说几名夜卫吃什么住什么?当与宫中太监宫女一般无二,在宫里他们是需得用一层不起眼的身份掩盖的去。 李隆基手中捏紧,杨玉环不来他还没有想起,上次他禁足了杨玉环,不仅仅是因为杨玉环私下苛待太平公主一事,还因为杨国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竟然联合几个大臣请求赐死太平公主,李隆基对这个姑姑复杂些,可是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加上他父皇也说过,不论太平公主犯了什么事,他都不能杀了她。 李隆基也懂他姑姑其实不是野心太大,她只是因为薛绍一事心灰意冷,认为只有权力才能护住身边人。太平公主同杨国忠本没有什么仇怨,可是杨国忠的反应看来不太正常。 李隆基抚上眼觉然累了,闭过双眸垂在龙椅上睡了过去。 梦里,太平公主一手抱着儿时的李隆基,站在城墙之上,俯瞰着脚下的百姓和土地,她说:“隆基,喜欢的东西一定要靠自己争取。” 那时候,还是她的母亲武则天为帝。 那时候,尚未三十的她刚失了驸马。 太平公主另一只手拂过被风吹乱的发髻,眼中充满了坚韧。 “喜欢的人也要去抢来。” 没人知道太平公主死了驸马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在百姓以为她会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时,她很平淡的就接受了,只知道她朝着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默默说了一句:“陛下,儿臣明白。” 才不过五六岁的李隆基眼光清澈的单纯的咬咬着语:“嗯嗯。”太平公主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哪儿会懂什么喜不喜欢?她说这话莫不是魔怔了,又自嘲想着大约也没人听她诉衷肠了,除了她这个侄子。 寒风凛冽着她本就单薄的身子,她的眼神却不见任何冷怯,眼底下还藏着恨。 第34章 废后(1) 江珞雪跟着言妃来了宫后,言妃随意安置了她住下来。 当晚朦胧月色下有一个人的身影映在日月光辉之中,用冰凉的冷水洗了五大盆的脏衣服,一棒子的打在衣服上的同时也是宣泄着她的不甘,唯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着,“忍。” 江珞雪深知没有了丽妃的庇护,她在皇宫里的生存那是兵险其招,想在这儿活下去,还多两个字,“顺从。” 再也没有其他字眼比它们更贴切了,甚至比它们更能符合她现在的处境。 这样被言妃使唤的日子约是过了一月有余,宫中在这短短一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又可以说一件在每个人心知杜明都会发生的事,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江珞雪一开始听到王皇后被废的时候,还怔怔的楞在原地回忆这位只见过一面的女人。 王皇后终于还是被废了!这件事发生的可大可小,宫里的人都知道王皇后只是一个空壳,有没有还不是像个木偶一样摆给天下人看,朝野上下包括宫里上下都知道王皇后彻底惹恼当今皇上底线。 言妃宫里的人也是些爱嚼舌根的,零零碎碎听到一些风声,江珞雪才知道上次无意闯进去的那地方,实则是王皇后行巫蛊之术的私处,那口井下有四五具宫女太监的尸体,都是发现王皇后秘密而被溺水而亡的人。 王皇后做的天衣无缝,那个地方鲜少有人去,江珞雪心中结合时间上和凌才人当时的举止想了半天才弄明白,那时她们闯到那里去时,追赶她们的掌事宫女才发现了皇宫还有一处偏野之地,后来差人更深入的去翻新土地。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的被揭开一道口子,没有波折得没有人怀疑过,毕竟王皇后在后宫已经构不成威胁,谁还会大张旗鼓想让她死呢? 五具尸体、一个人偶,有着触目惊心十分忌讳的七个字“李隆基不得好死。” 最匪夷所思的是,人偶上的字沾染了血迹,用血写出来的字,格外醒目触目惊心,她的狠,已然达到这地步了。 在每个人笑谈之后都没有追究最深处的本质,例如,为什么人偶只有当今皇上? “原来,小陵子是知道的。” 江珞雪放下手中的木柴,看着面前烧茶叶火势愈来愈大,照小陵子那性子看见了也不敢透露半句啊,谁又信呢! 江珞雪足是想的够久才弄懂,凌才人当时故意引她们发现那地方,之后丽妃自然会禀报给皇上,她揭开发现了这么一大件事,王皇后构不成威胁的扳倒了。 而丽妃也会成为大功臣,一时之间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杨玉环言妃都是觊觎皇后之位的人,第二,凌才人没想到她们没发现,倒叫几名修缮土地的太监发现了。 王皇后被揭开人偶这事发生得凑巧,就在丽妃被贬后,但没有人会把这两事联想成一边。 “你发什么呆呢?水都冒出来了。” 忽然门口清脆的呵斥声传来,言妃的贴身宫女漫湘伫立在门槛上。 江珞雪想得出神既而反应过来,狠下心直接上手把煮开水的罐子端了下来,手指烫得只会捏自己的耳朵以便缓一下被火焚烧的痛感。 漫湘鄙夷的眼神看了江珞雪一下心安理得离开了。 江府。 一个才十七岁少年一袭白衣委实病态的身姿,散着头发落在后脊,嘴唇白得发黑,他推过房门捂着胸口走过几步,头上流淌着水汗,乍是费了好些力气才勉强让自己走了几步。 老远的江之瑢看到这场景奔了过来,面容微是斥责心疼语气:“二哥,你怎不再多躺些,伤口还没有痊愈好。” 被喊着二哥的少年是江府的二少爷——江临泽,待在边疆多年让面上轮廓线分明,双眸累得都抬不起眉目,苍白无力的嘴唇加上一副病恹恹的脸色,谁还会想到那个守在边疆意气风发的小将? 纵观这般,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漆黑的眼睛珠子藏着随时都会奔腾的决然。 一两月前温子霖们护送江临泽回来,他已身受重伤,胸口被刺了一剑,差点伤了要害要了他的命。 得亏命大,回长安后看过大夫,只要好生养伤也会无虞,一躺就是一个月。 江临泽接过江瑢雪的手,让她搀扶着去亭子坐下,“瑢儿,外面可传什么消息了?” 他理过自己凌乱些的发丝注重姿态的看着树枝上许久没有修剪打理的杂草,江之瑢迟疑不定,从江临泽回来后,她们都未曾告诉他实话,把江珞雪进宫这事遮掩了过去。 但江临泽也是半信半疑,“怎么了?”他蓦地抓过她的手腕,动作轻得文弱,躺了一月让他怎会甘心?女子瞥开他对视着的一对眸子。 她今日出门时打听到一个消息,顿然眼中露出浓浓笑意,“二哥,如你所说,还真有大事。” 江临泽松开手紧过胸口,莫不是爹他? “皇上今日正式下旨废了王皇后。”某人在听到这话一下子呼出一口气,江之瑢对这事也没过于留意,她本来就在边疆生活,长安事宫廷事,她不懂也不会试着去了解。 江临泽又问:“可知皇上怎么突然下了这个决定?” 江临泽一直跟着江仲逊边疆磨炼,多多少少也得知道这些皇宫之事,王皇后是皇上的发妻,不论其他,她还是顶了一个国母称号,皇上皇后是否貌好关乎天下。 况且废后不是小事。 “我听人说皇后行巫蛊咒皇上。” 江之瑢探过周围无人才低声说道,换在以前,对于是非分明恩怨非常,在说起当今皇上时可谓一脸崇拜敬仰,如今道来这些天子事也没有多大起伏。 江临泽觉得心口难受咳过几声连额上几根线都冒出来了:“你去外面也不要多言,要少说少做。” 不止是他还是外面的百姓朝堂的大臣,皆是对王皇后没有什么崇敬之情,王皇后在天下没有树立过什么威望,谈不上在国母位子上尽职尽责。 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冷落成为废后,李隆基下旨废后终身不得出冷宫是天大的恩赐。 他有没有一刻哪怕半刻念起她陪着他度过的曲折岁月,那段过得刀口舔血没有生气的他不是太子的昔日。 江之瑢嗯嗯点了头,“我听温家两个哥哥说,大姐变了不少?” 江临泽回长安时也是听了关于不少他大姐的事,温家兄弟说过几句,私下里也是听丫鬟窃窃私语,他大抵也是明白了其中。 江之瑢不知所然拽着自己的手心,二哥休养的这一个月也没多谈起关于大姐的事,她以为只当瞒了他,她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引起怀疑? 第35章 废后(2) “大姐是变了,没有从前娇弱。” 一句话就暴露出在江家两兄妹眼中,江珞雪还真是闺门小姐,“是么?” 江临泽今日说了不少话,心口低弱,可是一直躺着床上更让他憋得痛苦,倒不如在外面吹着凉风沐浴着阳光落在脸庞上划过的温暖。 兄妹二人闲聊了起来,聊着江珞雪温家三兄妹的事,两个人仿佛一开始商量好一般,心照不宣的没有人提起江府以后要怎么办? 聊得久了,江之瑢觉得自家二哥还没真正休养过来,硬是拖着拽着他回了房间。 她一关上房门,一人的身姿迅速拉她到一边角落:“你和你二哥说话没有露出破绽吧?” 江陈氏少时候会露出紧张不安,“娘,当然没有。” 江之瑢觉得自己娘未免小题大做些,江陈氏比起之前还多了几根白发,从前娇红滋润的面庞如今只剩下耷拉起来愁绪的面容。 江之瑢惊起一叫:“娘,皇后已经被废,大姐和冰冰该怎么?”江夫人一下怒视着她打断她要说的话。 江陈氏的脾性越发暴躁沉不住气了,她以前在江府温婉居家和气待人,只顾着照顾孩子打理江府上下,没有其他琐碎的事让她干预操心,官家夫人的风范当是她这般的。 偏现在,别说发脾气了,就连下人不小心打破了东西也被她数落半天。 江陈氏已经再三告诉过她不要随意提起这件事,但她似乎不长记性,想到哪出是哪出,直来直往的冲动劲什么时候才改得了? “先等你温伯父传过来消息再说。” 她们并不知道丽妃已经被贬谪,也不知道江珞雪如今过着怎样的日子。 房间里,已经躺下的男子目光如炬的抬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从一回府时就觉得气氛不大对,三妹故意顾左右言他,不多说大姐的事,他是猜到几分了,定是大姐出事了。 刚刚若有若无听到一句,“皇后被废”大姐”几个字,浮想联翩就能知道大姐是在皇宫,为何在皇宫他想不出来,或者说他不敢接自己的思绪想下去。 男子闭上眼沉思在他的梦里。 金龙殿外。 寒光凌冽,天空打起了惊雷,一颤一歇的,似是怒吼,似是咆哮,仿佛要把天空捅开一道口子,是在为某个人而喧闹,无色液体濡湿了人的衣裳,沧沧之感。 “皇上,进去歇会儿吧!”高力士怅怅忧心如焚,皇上已经站在殿外一柱香时辰了,眼看着天都黑了,坠若失神的不动分毫。 李隆基淡泊的看了一瞬间下来的倾盆大雨,咽喉生出疲烦之味,“皇后呢?” 高力士欣喜的把手中的伞抓紧了些,皇上可终于说话了,明明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处理皇后这事,皇后先是自己甘愿去了冷宫,也没什么辩解。收拾好细软一个人奔去了上阳宫,也没像失势的那些妃子那般喊个冤或是大哭大闹。 可是,都没有。 高力士尽量让自己的回答不会触到李隆基随时爆发的点上:“皇上,皇后还在上阳宫待着呢。”皇上不是知道的么? 李隆基不再说话,默了后,就朝大雨中踏去,高力士率先吃惊,紧接着没多想片刻也跟了上去,李隆基面色平静浅忽其微说了句:“别跟着。” 大雨喷薄的没有一丝生气,把声音都葬的没有声音,但高力士也是倾耳听下这几个字,停下小碎步,瞩目着前方身着龙袍的背影,皇上是怎么了?似乎在从得知王皇后自愿去了上阳宫后。 不应该啊! 紫水宫,言妃已经就寝,几个宫女退了房门,漫湘让江珞雪去尚衣局取明日言妃新定制要穿的一套衣裳,江珞雪眼眸没有一丝生气的望着她说:“现在这时辰,还能去拿娘娘的衣裳?” 一句话说的漫湘哑口无言,她以为她江珞雪是好欺负的么,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就算不听华,大不了就是少吃一顿饭没有被子盖着入睡罢了。 漫湘很少见江珞雪顶嘴,从她来到宫,大多数时候江珞雪都是闷着不吭声就去做,今日她有脾气了不是? 江珞雪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轻慢在想:“外面下着这么大雨,傻子才会去。” 漫湘一时逮到某一个软肋挑着眼趾高气昂就道:“娘娘说了,她明日就要穿那件衣裳。” 干她何事? 讨厌的声音又传进江珞雪耳朵中,“你今夜不去,那我明日就和娘娘说,把水凝宫的宫女讨来,你们从前都是一个主子,现在也该同待在一处服侍主子不是?” 她明知水凝宫只有一人照顾丽妃,不对,是丽才人了,若是温冰冰来了宫,她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江珞雪面容掠过低头的态势,指甲掐着手指留了痕迹,逼自己开口:“怕是宫里养不起闲人了,奴婢这就去。” 江珞雪忽然甩手离开她们的视野,漫湘满意的看着她狼狈的离去奸笑,江珞雪去自己房间准备拿一把伞,和她同睡的一个宫女凝露小里小气的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安珞,我的伞坏了。”宫女死死拽着手中的伞,仗是不借伞的委屈态度,不知道的以为江珞雪欺负她硬要抢伞呐。 煞是懂了,外面霶霈得冰凉,雷霆霹雳,软云不分半点,让她去取衣裳还不给拿伞,回头衣裳湿透了又该是她的错,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在心中咬牙咒了好几遍才出了殿,亏得是尚衣局还有一个小宫女守着,江珞雪好话说尽折腾半阵子,才使小宫女挑着灯火把言妃新做好的衣裳端出来放在她手上。 “谢谢。”江珞雪接住她的手捧过衣裳,脸上的妆容也是十分狼狈,雨水滴打在全身,却在眉间看出她独有的傲世姿态,小宫女也是羞怯笑了笑:“无事,雨太大,你赶紧回去吧!” 她转过身从里房找出一把伞递给江珞雪,江珞雪不明所以又道:“都淋湿了,这伞是没用了。” 就算是凄怆的颤动语气,在江珞雪说出来也没有一丝让人怜惜的冲动,她不是拒绝别人于她的好意,她真的觉得没必要了。这么大的雨,等回了殿,衣裳也不可能安好无缺,沾湿也是无法避免的。 而她处罚也是一定的。 第36章 凉薄 小宫女恍了恍,言语迟缓:“好吧!”她不清楚言妃对自己人是什么样的,但看了看江珞雪又明白了,虽说她待在尚衣局,但平时也是打打下手清洗嫔妃殿下公主们的衣裳,至少她能好好过着。 雨势小了小。 江珞雪装作没有发现她对自己射过来的怜悯,拜谢后就要走,小宫女扯住她的手又叮咛了一句:“你来时没乱跑吧!” 江珞雪疑惑望着她,什么意思?她来的时候正值雨水从她全身上下浇灌,哪还会乱跑乱窜?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做么? 小宫女松开她的手又清了清胆子:“你从这儿出去时,不要走错了,经过石阶后是从右转,不是左转。” 刻意再三把“右转”两字下得重些,她一说江珞雪才记起她来的时候的确有岔道,不过她当时胡乱选了右边才到尚衣局,“我知道了。”江珞雪淡定的把衣裳藏在自己怀里不再逗留,左转会走到哪儿她挺好奇的。 疾行至岔口时,她就看到一个体态魁梧修身的人影左转走了过去,闪得一下子就不见了,思量中命运使然她鬼使神差小步颠颠跑了过去,心里仿如要窥探到什么秘密,怦怦定不下心来。 男子至达目的地停下步子睥睨一切,熟视无睹的驱使他看着头上“上阳宫”三个屹立不倒的字,脚步不稳的一步步踏上槛子。那人怊怅,房间还有昏黄的微光,男子静静地又将门轻掩带上。 同时间,江珞雪哑声,房门被推开的瞬间,灯火照耀在男子脸上,清晰分明的五官呈现在远望着的江珞雪眸子里。 是李隆基。 江珞雪突地聚敛心慌的紊动,徒然的功夫,就已经趴到门外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了。 房中,李隆基然是临至刹那,帐幕一边女子背对着他,看都没看一眼,穆如清风的软声飘来:“臣妾知道,皇上会来的。” 女子站起来扭过身,头发散落在肩膀四周,已经好多日没有精心打扮自己仪容了,她淡如止水,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知道对面男子衣衫濡湿,发上若有若无滴着水滴,然而并不决定他身为天子应有的肆意乖张。 他愠怒:“皇后。” 对面那女子听到这话时首是讥讽看了自己浑身上下囧样,轻捷朝他走来。 “皇上喊错了,这儿没有皇后,只有被废弃的王氏。”体态依顺的像个小猫般柔软,尽管如此也捕捉不了任何悲痛。 李隆基眼睛深邃空洞看着眼前这人,让他觉得更加陌生,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呢?明明从前他们相敬如宾你为我谋划一起挡着别人射来的暗箭。 “朕以为,你已经醒悟了。” 李隆基抹去面容上的低沉和失望,随处坐了下来,上阳宫不会有宫女来打扫,用饭时间到了,宫女也只是简单把饭端放在门口,连多进来一步都是嫌弃。 桌椅上浸满了灰尘,没有一处可以容人坐的下,平常百姓都会让自家屋里整洁如斯,何况一个天子。 李隆基沉淡如斯的盯着对面那人,王皇后诧异看着他不为所动,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甩手而去,发出一阵痴笑:“皇上说的臣妾不懂,醒悟?醒悟什么?臣妾是犯了什么错?” 李隆基眉毛尖立而起,这女人沾沾不悟样态使人不快。 “皇上你还是没有变,你一直刚愎自用,不顾念别人的感受,你不懂为什么以前臣妾对你那般好,甚至于唯命是从,可现在臣妾累了。”镇定的不像是在说这么伤人的话,她啊只是累了,听不出话里的任何恨意。 绵绵的情意,落了根黄了叶,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情意,不会随时间长短浓烈或者浅淡,反而在冗长年华里,一点一滴被吞得凄楚。 她对他的爱是也如此发酵,余清也无了。 李隆基没有讶于她的话,“你做了什么你真的以为朕不清楚。” 对面的王皇后看着他神色自若,微微痛知,是啊,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在他身后干了不少肮脏事,纵使他念着她陪他历经的刀口舔血的事事荏苒。 身为皇后故有的倔强让她表达得像锋利的刀子落下来:“臣妾是心狠手辣又善妒,没有身为皇后的大度,可是皇上你自己呢?臣妾也会在想,皇上可曾有过放在心尖上的人,可是臣妾错了,彻底错了,皇上你没有心,没有心啊!”边说边捶打胸口指心咒骂。 她无非是骂自己,怎么还能想着他对自己有情呢? 轻飘飘的声围绕在烛光下,呼出的是冷呼呼的弱气。 李隆基没有预料到她反应如此之激,左手摆在一侧桌子上扣在上面不为所动不尽她意。 李隆基从来不是心软的帝王,换做旁人对他大不敬,他早已用自己那双指定江山犯过杀戮的手,痛痛快快给过一刀。 眼前这女人却让他浮出不浅不深的愧疚,“既然如此,你就该守着本分。” 王皇后蓦地开口:“臣妾也想,可皇上你不给臣妾机会,你让那个贱人宠冠后宫,压了臣妾的脸,皇后这个位子你莫不如一早让她来坐。” 外面的惊雷终于不再停停歇歇发动威力,静谧得连打梆声也是失了音。 从外来看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缠绵悱恻,谁又会知道里面的人正是堂堂的皇上皇后争执不休。 吟过悲哀,伴上无奈。 “朕见你糊涂了,上阳宫很是适合你安度余生。”李隆基起身,扫视着诺大的宫殿朝她道。 念她心如死水,他对她昏涨的指责置若罔闻,或者他接不住话在逃避什么罢了。 她面色煞白,对这话不是发出凄惨叫声更不是害怕,她想不出,难道他不杀她?留下她的命决计不是他一贯作风。 “三郎。” 她忽是叫住要离开的李隆基,她怎么抵到这个没有多年重现在深处的字了呢?步伐静止了,已有许久无人唤他一声“三郎”了。 女子的声从他背后流淌进他耳朵里,“总有一日,你会和我一样的。” 不是说他同她没有好下场,天子尊贵的坐在龙椅上,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她言的是,他有一天也会如她卑微的乞求一份爱情。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下一刻她便后悔了,轻摇过头,世上每个男子都会因为心爱女子付诸一切,然他李隆基绝不,李家儿子怎么可能会因女子误国? 男子身子一震,她若观察细致也能猜出几分,他将这话听进心里了,于她也会是一份慰藉。 衣口潮湿击过脖劲,心里生出话。 ”不会有那么一日。” 一脸自信张扬,俯视天下的他,不会有这一日,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李隆基。“砰”一声门打开了,“呼”的一声风猛烈过后把门带上。 第37章 他说,她低贱 屋内的女子在李隆基决然离开头都不回就径直离开时,忽发哽咽的心被针扎了无数次,一次一次的不留情面的刺伤最脆弱的心脏。 但凡她真的想让他死,她就不会因他的果断离去痛得心扉紧闭。 “皇上,臣妾是要的太多了,臣妾既想要皇后之名,也想要皇上的爱,臣妾还是太贪心啊!” 肤似遥遥白,心亦如死灰,从而轻言叹出话来。 以前错事已经种下太多因果,她也不辩白,淡如浅薄的活在宫里,奢望着陪在她心爱人身边,呼吸着一切,既盼着百年后同他生死同穴,共葬一处棺木,说到底她还是会赢,她亦甘愿如此碌碌等着。 她哪里舍得咒他早日归天呢?原本是种下他回心转意的人偶,用细针刺指尖刻下的绵绵情意的几行字怎么变了呢? 怎么到头来就变成她恶毒下咒的惊心怵目,被人从地底下刨出天日时,她忽而半夏,不说了,她累了,伤得不会再一次提醒他了。 他如今,也不需要她了。 她冷下的心,比冷宫中的冷风还冰彻,试问死了的心还有可能重新燃烧生命么。 起初是她自己要来上阳宫,且她知晓他不会信人偶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以前是,如今也是。既然他无法爱她,那么,用这种方法记住她也是可行的。 在李隆基要出来时,江珞雪回身就藏到了后面去,想到里面就是李隆基废弃的王皇后,深夜凄沉,雨里带露风,她随罢一齐也要离开,跟在其后。 比起李隆基带予的惧怕,她更生怕里面的王皇后的目光,在他们谈话里,她多少听个一清二楚,无非也是岁月非静好,新人哪闻旧人哭了。 李隆基行路匆忙步子沉重,地面上堆积着雨水,行走时避免不了浸湿一二。 “谁?” 前方那人骤然停住,他本就心气无神,暴躁得紧。 当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极其自负,谁若是看到他这般状态,那人想来看不到明日冉冉升起的烈日灼心了。 江珞雪气恼的从后走上前,她也没办法啊!谁叫李隆基和她走的是唯一一条路,她再不回去,今晚就该靠在殿外睡到天亮了。 万一又来一阵暴风骤雨就不好办了。 李隆基阴冷的神情在发现是谁以后也未曾缓过柔色,女子同他一般衣裳湿透,怀中还貌似护着某东西。 “不冷?” 男子冷声的无关紧要的伸出手让她走过来一些。 江珞雪率是迷途,怯生生抵至离他四五米的距离,她心里犯了浑,处理别人事情也是游刃有余,莫非这些左差谴右差谴的日子将她抹干了心性? 说到底,她实是自知的,她渴望又惧然面对李隆基的脸,七八分的相似,原来是她之前故意掩埋最沉着的思源。李隆基会放过她么,她总归听到了不该听的。 李隆基觉过一丝惑乱,她面临他时流露的眼色,装着无知。她约莫一直在的,或者她本是故意跟踪他到了上阳宫。 还是她无意出现在这儿? 李隆基把念头从记忆中摘除了,江珞雪不敢正对他两个看不见光芒的眸子,王皇后的确气着他了。 谁知道下一刻他脾气会不会上来? 李隆基见她过来轻喝着道出:“跟着。” 幕夜静怡得可怕,大雨冲刷得整个皇宫镶嵌上雨珠的陪衬。 宣德殿竟是无人,江珞雪跟过李隆基去了里房,每每走在地上一步,踏进一步,她非是紧迫感到处蔓延。 她没反应来,就看到李隆基在床上拿起一件衣裳,下一刻她哑语得不敢出声,“转过去。” 李隆基命令后没有避讳的脱了外衣,江珞雪忽地偏过头,鹅蛋脸上渲染着大红色朝霞,羞怯难当。 难不成他是让她...... 侍寝? 王皇后把他气到随便找个女子就要发泄欲望么。 实际上,江珞雪下一秒把这个匪夷所思的大胆猜测坐假了,“拿着。”李隆基一把从床上扯过一被褥扔到她面前,继而躺在床上背靠着她。 连续性动作都告诉她,他困乏了,想要睡觉。 只有睡觉而已。 江珞雪连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直勾勾看完一系列惊忽是明了,萌发出那样思想,她是有多垂涎三尺啊! 她此时再回去,恐是也会被关在外面受冻,转过脑子后,明日一早再偷偷回去。 “阿嚏。”她打过一声后麻利的把被褥裹在身上,轻手轻脚趴在地上,等明日再说吧!她轻松过闭目安歇下去。 许久许久。 江珞雪咿呀咿呀的呓语声弥漫殿内,睡梦中的她呀呀呼呼乱动乱窜,“呜。” 江珞雪揉过屁股上的疼痛,不知其理,这感觉怎么像是被人踢了一脚? 李隆基死盯着被他从床榻上扔下去还满满无辜的江珞雪。 ??? 江珞雪揉过眼好是一番才惊觉自己应是爬到龙床上,可笑的是还被人踹了下来,黑暗中李隆基瞳孔的光色无疑让她看出他真的怒火攻心。 她本想说什么,却见李隆基居高临下正声:”朕的龙床不是随便一个低贱的人都能爬上来。” 她爬上来时身体不安分,匍匐的晃啊晃,他顺然被惊醒,柔软又半湿干的身子压在他胸膛上,他愣过半天一下子使不上劲,女子如泰山压顶令他动弹不得,继然下面产生了反应,他甚觉烦躁饥渴。 她突发将他压倒在身下,这是从未有过的惊世骇俗。 他传妃子侍寝时,他乃主动方,身份转换了他直接适应不来,索性直当粗暴的翻过身又补了一脚下去。 与此时,江珞雪轻屑难堪,让她无缝得有些羞愧,如果可以,她巴不得同这人一辈子不会有联系。埋汰人也不是这般羞辱! 不过她还是会将这张脸联想那人身上。 她有自尊的,尽是不起眼不被人看得上的骨气,埋藏的不见天日的傲骨。 李隆基看她不多言,顺势一把躺下,并没看到她眼光的星辰破裂成了碎片。 床上的人默了默,她今夜未曾说过一字,木然得像个被人摆动的支架,涌动上来的疲倦意愈是辱没了梗塞在喉的坠失触知。 以后发生的纠葛此时也许就决定了后果,低贱的人,她自己么?他说得又不错,她的确低贱得没有人高看她一眼。 低贱得对每个人都得卑躬屈膝,压抑着又抵触着,也抗争过。 地上的冰冷不及她心生出的冷意。 夜下无人打扰,恬静得穿透万物阻止了滋生的泛滥后奏,没有谁对谁的依托了。她将脸埋在被褥里,不论衣裳是否潮湿,是不是让她冻得睡不好,她,不在乎了。 第二日李隆基醒后不见女子人影,高力士已在他跟前差遣,他就算再不济,上朝一事从不会被耽搁起的。 几个宫女整整齐齐给他着上龙袍,戴上皇冠,李隆基忍不住还是问出话来。 “可曾见到什么人?” 高力士慌过脸色的惊雷,昨夜夜皇上把宫女太监全都差退下去一个人不知去往何处?莫不是皇上怪罪他昨晚不在殿中候着? “回皇上,未曾。” 李隆基止于细思的周全考虑,那女人撇得这么干净么? 第38章 对决(1) 江珞雪在天色暗淡时就至紫水宫门口,她怎敢睡到天亮让人瞧见她宿在皇上寝宫,候着的决计不是一朝枝头飞凤凰。 “嗻~~。” 门被打开了,江珞雪听见声就自顾自的扶着门槛奔了进去,还不忘把怀中的衣裳递给那人,昨夜裹着半湿的衣裳躺了一夜,又起得早难免昏睡点且吹了风,这身子让她难受得紧,半睁着眼也不知这人是谁? “你......” 昨夜不借她伞的凝露看着江珞雪没精打采病态十足,不再开口,接过衣裳,对江珞雪在外面守着也不是很意外,她用手摸了摸,上面还留着温度,敢情江珞雪藏在怀里捂了一夜用自己的体温把衣裳弄干了! 凝露看着江珞雪落寞摇晃的背影又道:“娘娘出去了。” 纤弱的身姿一震,吐出口气,呵,她忙碌了一晚上,挨着冻捂热的说不穿就不穿了?江珞雪懒得回话,想直接回到房间里倒头大睡,心想,爱干嘛干嘛去,她今天还就不听她们差遣了。 看过江珞雪背影,凝露又作两步奔了去。 “昨夜下雨,门槛脏得厉害,你去擦擦。” 话语里动过为难,言妃不曾这样叮嘱过,她身边的漫湘在出门前反而是让她在江珞雪回来后,安排她一些事做。 总归不能让她好过,江珞雪转过头。 “你我都是侍候人的命,你什么身份命令我!” 凉风的风声扫荡着一字一句,虚弱且震撼有力。 某人吓住一会儿顶着气劲:“漫湘姐姐说了,你不听的话,她回来就去水凝宫。” 无疑找到了一招制胜的让江珞雪服软的点上。 江珞雪听罢安安静静闭了口,漫湘吩咐的吧,她乖乖去拿丝巾和桶。 言妃当时去水凝宫时身边是带着漫湘,当时不大注意这个人,这几日接触下来,还真是和她的主子一个德行,可没少故意针对江珞雪。 言妃一早听闻李隆基昨日因王皇后的事心情不佳,起了一个清早来了宣德殿,偏偏在殿外碰见还有一个才封为淑仪的杨氏。 言妃没见过她,只以为是新封的妃子。 “你是?” 杨嫚惜也是被杨玉环叫来在李隆基面前过过场子,选妃已经过了许久,李隆基未曾去过任何一个妃子寝宫,有人当然开始慌了。 “见过姐姐。” 杨嫚惜毕恭毕敬的行礼,语气温柔的不入方物,不同于杨玉环柔里带刚的性子。漫湘捂着半边脸和言妃说明她的身份,言妃乍听到杨玉环就变了脸色,杨玉环她不来,你就来了。 看样子杨嫚惜是一个人来的,“你也来看皇上?”言妃悠悠道,大雨冲刷得殿里一片白净,瞥过杨淑仪手提着的盒子。 “昨夜下了雨,妹妹想着皇上喝一点姜茶,是极好的。” 言妃不屑低头就要踏进殿中,皇上才不会喝你的姜茶。 李隆基上完朝才回来没歇多久,高力士:“皇上,言妃娘娘和杨淑仪在殿外。” 见不见她们还是重要的,照平时她们不等通报直接进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今日不同,最近李隆基心情起伏比较大。 “让她们进来。”李隆基放松眉目挥过手,他觉得最近日日有些烦倦了,脑中出过一个想法。 言妃一进殿中就让漫湘把手中提的盒子盘放到桌上。 “皇上,臣妾给你拿来的糕点。”浓浓殷勤在任何人看来也是一番琐碎。 第39章 对决(2) 李隆基神色硬邦邦的,看过身后的默默无言的杨嫚惜才问:“你。” 她走上前一个人从盒子里端出一碗姜茶柔言道:“皇上,这是臣妾拿来的姜茶。” 言妃就干站着让身边的人行事,一览无遗两个人谁的真心多一些,李隆基自是知道糕点的手艺出自御膳房。 高力士接过去递给李隆基一饮而尽,言妃干瞪瞪的张开眼珠子。 “你熬的?”李隆基擦过口望着她。 “是。” 言妃有些悔恨了,她提来的哪里是她亲自弄的? “言妃,朕今日没胃口。”喝了一大碗姜茶,这叫没胃口? 言妃挤出笑容干道:“皇上有胃口的时候再吃。” 李隆基还想发话,在不经意瞥过言妃今日身上穿的衣服有点眼熟,心里话锋转变。 他记得不错的话,昨夜他带人回来时,熟睡后她爬到他床上时,怀中揣着的东西露出一截,和言妃身上穿的衣裳似乎一模一样。 他当时觉奇怪很,又细想那条路附近,大晚上的莫不是就是去尚衣局拿衣裳? 眼睛盯得让言妃娇羞了,“你今日这衣裳?”言妃不知所然蒙蒙回神,怎问起她衣裳起来了。 漫湘嘴快得很,自作聪明的以为李隆基觉得主子今日好看,“回皇上,尚衣局给各宫嫔妃新做的衣裳,昨日去领来的。” 李隆基犹疑,“昨日领来的?”没人发现他说这话时声音沉下一大半。 言妃不太懂李隆基问这几句话的意思。 “臣妾让漫湘去拿的。” 尚衣局出品的嫔妃装往往是最好的,让旁人她还不放心有个差错,听到“漫湘”两个字李隆基轻微动了动嘴角。 杨嫚惜也痴然站着,也是捕摸到皇上脸色,“皇上,姜茶喝了,臣妾先回去了。” 有人告诉过她,欲擒故纵,以不变应万变,李隆基不喜一个女人经常在他面前晃悠,若是有个人对他不冷不淡,他想起来时恩宠也会比别人多几分。 “你先下去!”杨嫚惜自是压对李隆基的态度了。 言妃对杨嫚惜这举动不明其里,这么快就走了,就只是送个姜茶?不让皇上去她宫里坐坐么? 李隆基起了身:“朕许久没去你宫里了。” 某人眼色放了光彩。 再观紫水宫,江珞雪擦着门槛的同时一边不断数落着“狗腿子,狗腿子,狗腿子。”幸亏她这段时日身子也被养得刁了些,否则被两日折腾怕也会发烧。 气冲冲使力的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来了人,李隆基抵达时老远就见一宫女蹲着,还不停碎碎念“狗腿子。” “言妃,你的人?” 李隆基蹙额问旁边的言妃。 言妃转头询问漫湘怎么回事?漫湘投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过去,她只不过让人干些活,哪里让她碎碎念了? 李隆基走过去故意发出脚步声,江珞雪听到背后突然生出来的声音,冰冷的脊背达到了最低点,缓缓转过头。李隆基高大的站在她面前,那一瞬,她仿佛觉得此情此景似乎似曾相识,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因为看到后面的高力士,还有言妃妆那个仇视的眼神,顿然烟消云散。 李隆基在看到江珞雪那张憔悴无白的面容动了神态,怎么是她! 江珞雪度慌张的把原本蹲下的姿势改成跪下的狼狈样,偏偏手中的帕子沾染上的泥巴一下子甩到某人衣服上。 呃,某人心中哭笑不得:“她真不是有意的。” 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又一次向李隆基求饶了。是不是死定了? “你在这儿作甚?”李隆基环视着江珞雪周围,轻飘飘的声音带着怒意,小得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和听见。 “什么?”江珞雪右手放在腿上,迷离的望着李隆基。 她在做什么,他自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40章 什么是规矩(1) 言妃才从后赶了几步过来,一脸嫌弃的看着江珞雪:“谁让你在这儿的?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江珞雪呆滞,才恍然自己怕是仪容有些脏,用自己的余有泥巴的脏手摸了自己的嘴巴。 接着不费吹灰之力的用衣袖擦干净了脸,挪了挪位置,把身子坐正。 “漫湘姐姐让我来洗门槛。” 江珞雪指着干看着好戏一旁的漫湘。眼睛里充满着光亮,语气平静得一副“丝毫不关我事的状态。” 在场几人怕是没料到江珞雪会这么快推卸责任,还一种脸不红心不跳的。 江珞雪是在李隆基面前有些胆子小,可若是不是她一人的责任,她为什么要一人承担,又凭什么? 一旁的漫湘哑口无言的看着江珞雪,还漫湘姐姐,之前她可没有这么恭敬? 言妃突然被打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朕可是刚听到你一直骂着狗腿子。” “皇上,我——”意识到自称有误立即改过来:“奴婢怎么会说狗腿子?皇上听错了,就算说了也不是指皇上。” 江珞雪知道不能胡诌,她言外之意当然是说言妃几人,后果更是严重吧,“朕看你,在这儿呆了几天,还是如此放肆。”江珞雪不语,她就算再放肆也不敢在他面前拨弄手段。 言妃见李隆基是真生气,有些后悔将人带回来了,想着皇上还是介意丽妃以及她的人,应和道:“皇上,臣妾一定好好发她,丽妃姐姐也不知怎样教的,不仅没有规矩,现在还冒犯皇上。” “奴婢现在在当值,就算没规矩也是娘娘的事吧!”江珞雪舔了嘴笑笑。 笑的有些干脆却又勉强,实属有些累了。 “你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啊,想捏就捏,我还不好好趁这个机会让你丢脸面,等会李隆基离开了,我也不怕你们折腾我。” 让她现在心里爽爽也是好的。 李隆基身姿挺拔挡在江珞雪身前,眸子暗黑都不曾有一丝光亮,仿佛要把每个人看透,傲然独立的捉摸不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人愣了神。 “带去宣德殿。” 言妃忍不住接着李隆基的话:“皇上,她是臣妾宫里的。”语气小得连半分训斥宫女的气势都没有,想来就只会抓着衣袖宣泄情绪了。 江珞雪以为李隆基下一秒是把她解救出去,满心欣喜的正欲拍干净膝盖的灰尘起身。某人身子向前挺正顺手拍了拍才被弄脏的领口,顿时她眼睛珠子转了转,生怕他要随时找自己算账。 拍完后若无其事道:”没规矩这事,小高子在行。“此话一出,江珞雪突感到凉凉寒意。 李隆基八成是因为昨夜的事要想方设法留她在身边,她才不会乱嚼舌根,她甚至差点忘了,昨夜面前这个天子曾说过她低贱这种话。 江珞雪自顾个的顺手捶了捶又麻又酸的膝盖,现在这情况去哪个宫里有区别吗? “站起来说话。” 才恍然貌似有人在等她的反应,她哪里还关心这些?而且李隆基说这话根本与之没有任何关系啊!接到指示后江珞雪恨不得立即起身,可是在试着站起来的瞬间腿脚是真的麻木了,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温暖的手,想都没想搭在上面借力站起来。 ”谢谢皇上。” 恬不知耻的冒出这四个字,抬头的那刹只觉从脸到鼻子下面一阵通红,还有窘迫展露得没有一丝情面。 扶起她的那只手还停在半空,回了一个莫名的微笑,吓得江珞雪心里一疙瘩。 第41章 什么是规矩(2) 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搀她起身手的主人高力士迷之微笑看向她。 “人,朕带走了。” 李隆基漫不经心道出,还故意停顿了,这不是告诉,也不是命令,无疑显现帝王说一不二的果决,谁又能抗拒? 抑或是,谁会敢说出一个”不“子?震慑住的威力却与平时那么与众不同。 李隆基走在前,高力士手朝着一挥,随之,江珞雪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踏出门槛的算是舒了口气。没有看到言妃令人咋舌的表情,“娘娘,皇上这是何意?” 言妃收住自己心乱的跳动,有这么巧合么? 抵达时,李隆基把值班的太监宫女都散了下去,就连同高力士在被他看一眼后默默的退下去了,面对着巍然夺目的宣德殿,江珞雪不措抓着自己的脏手。 僵了许久,江珞雪才小心翼翼对着早已上座的李隆基发问:“皇上,奴婢应该没犯错吧!” 话一出,便后悔了,只见李隆基玩弄着他纤长的手指,面前一沓沓整齐放好的折子稳如泰山的立在桌上,心里有点虚汗,“这么多没批阅的折子,你不着急啊!还有闲工夫坐着!” 李隆基目光漫然的盯着,保不齐他就是等她开口说话。 “朕很好奇,你这般凛冽性子的人,倒叫别人欺负了去。” 他说的别人,言妃,江珞雪一下子秒懂了。 没料到李隆基开口的话和她想的不是一道上,青天白日下,大白天的也肆意的敞开着门,里屋的人若是有什么动静,想来守在门外的高力士也是耳熟能详的。 “皇上是不是太说笑了,不管是怎样的性子,身为宫女还不是会被磨炼的连半分戾气都没了。” 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诺大殿中,这里刻意用了“戾气”代替“傲气”,李隆基饶是兴味的一愣。估想又觉江珞雪同刚才在言妃妆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不同了。 “你和朕之前见到的不一样了。”只觉李隆基很是自然的勾上了嘴唇,似是在笑又不太像。 江珞雪面色低默,是啊,的确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加低贱了。 他说这话也不觉讽刺,变成这般还不是拜他所赐!抄江家,贬丽妃,让她在言妃宫里被她想方设法折磨的还不是他隆基。 “皇上多虑了,奴婢跟这言妃娘娘这么好的主子,倒是学到不少,也比之前更有了规矩。” 李隆基眼睛一下子眯着,微妙的看不到他一对眸子里闪过什么神色。 缓了许久,高高在上坐着的李隆基开口道:“你在怨朕给你主子的惩罚!”他一道出江珞雪就知说的“主子”是丽妃了。 她面上释然的把头仰得比刚才还高了一些,脸色的苍白映衬得娇巧的脸蛋瓜子偏许傲气。“奴婢不敢,本来就是娘娘错了,孰是孰非奴婢还是分得清。” 李隆基停下转动手指的动作,不稳的颤动眸子。 她始终怪的,还是自己,妄图用自己来换江家平安,殊不知,一开始走的路就是错了,还错的离谱。自从到了宫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没有追寻的路可走。如今看来,只能苟活,其他的又怎敢奢望了呢? 噤声,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顿了顿。 “皇上,奴婢想问一件事。”江珞雪放下身上的疲惫露出眉眼轻松道:“关于皇后。” 忍不得李隆基是否答允她能不能问,话都撂出去了。若为了让她对昨夜的事闭口不言,她绝对可以做到。 桌上的人身体微动,轻蔑的讥笑声在大殿内响彻彻底,“这是你能问的!”没有情绪波动,反而叫人听了去有不满威胁之意。 顿然,双眸的神色低垂下去,闷想道:“看来的确不该试探李隆基心里的起伏。” 他昨夜才说她低贱之人,多问多言实是越了矩。 李隆基一副连话都懒得同她讲的架势,“以后你就在宣德殿当值,明日和朕出宫。” 江珞雪正要谢恩,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仰头吐出两个字:“出宫?” 好端端的,怎么要出宫? 第42章 随行出宫 瞬时注意到李隆基根本不打算和她说原由,江珞雪且乖乖把嘴闭上。 后李隆基让高力士进来安排,让她退下,高力士一把进门将她拖了出去,对的,高力士直接扯着江珞雪的袖子硬生生拖了出去,还不忘时刻盯着瞧着李隆基面上的轻微动作。 出去后高力士将她拉到一旁角落:“你胆子大的很,皇后的事也是你能问的。” 细细碎碎的嚼动半天,不见停止的意思,江珞雪才不耐烦打断他的话:“知道了,知道了。” “明日皇上要出宫?” 江珞雪慵懒的翻了一转眼珠子,太监真是啰嗦,就像个老太婆一样,她觉高力士一反常态,一个月前他倒是没如此毕恭毕敬。 呵呵,毕恭毕敬也算谈不上,总之不曾给她过好脸色,如今这样至少是把她当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了,自然,这想法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就成云烟吹散了。 见江珞雪举止端庄活脱脱一个野家女子的姿态,高力士眼底掠过的一丝鄙夷之色被捉摸了去,高力士气鼓鼓的撅起嘴刹然虎头虎脑起来,皇上要出宫,他怎么没听皇上提起过? 江珞雪挪了挪步子,怕不是高力士都不知李隆基要出宫吧!高力士嫌弃摆过手。 “不是你该问的就别问。” 连他自己都糊涂了,哪里还管给她解答? 于是高力士带着江珞雪去了住处,以后她就在宣德殿当差住所什么的都得安置妥善,“你以后就住这儿,别乱惹事。” 高力士简单吩咐一名宫女给江珞雪安排房间甩手离开了。 “你从前在哪个宫当值的?”说话的正是上次宣德殿差点被李隆基责罚的若霞,她在宣德殿可是比其他宫女地位稍微高那么一点。 高公公亲自带一个宫女,前所未有,令之心生不安。 “水凝宫。” 那人听闻不再多话,谁不知道水凝宫的丽妃贬为才人,连自己的儿子也让别人抚养了去。 若霞乖乖的带江珞雪去了她自己的房,宣德殿的宫女不比其他宫的宫女太监都是挤在一个房间里,她们都是两两为一房间,江珞雪自然而然同若霞住在一处了。 “高公公。” 高力士刚走出门转头就听闻有人叫他,喊他的人正是同在宣德殿当差的叶陵,叶陵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高力士确确实实把那人领进去宫女住所。 高力士看他一眼:“怎么?” 叶陵弓着腰:“高公公,奴才刚看到你领了一个人进去,是新来的宫女?” 他不应该多问的,这事也不是他该管的,可是那人的确像她,高力士眼睛射出“别多管闲事”的警告,忽然记起来上次江珞雪同他问过叶陵,神采变了变:“以后你们都在宣德殿当值了。”无疑是正面回答这问题。 叶陵迟钝,高力士紧紧的又上前走了,他还没问皇上明日是不是真的要出宫,他也好作安排。 叶陵怵在原地,想来就是那位姐姐了,昨夜宣德殿并不是无人,他就靠在一旁的楼梯边歇着,晚风吹得他惊醒来多次,再次醒来时就见皇上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上次帮他擦药的那个女子,他就躲在暗处没有出声。 高力士回来后忍不得就问:“皇上,明日......”高力士有点虚无的探问,反正不管带谁都不会带他出宫,上次亦是同样如此。 李隆基抬起眼目不斜视:“她说的。” 她,当然指的是江珞雪,却是高力士他自己偷听的。 高力士有些腿软了,他这张嘴怎么就喜欢多说多问,恨不得自己一巴掌呼过去。 “朕明日出宫,需得几日。” 高力士怔住,皇上以前出宫都是当日返回,怎么这次要耽搁几日? 第43章 段七娘 “皇上。” 李隆基知晓他担忧什么,可有一事不得不他亲自处理,“对外通报朕要养病三日,期间不得任何人探望。” 高力士点了点头,瞒上两三日倒也不是难事,“让向封明日同朕去。” 向封,就是“夜卫”中的另外一名高手,更是贴身侍卫,身份和韦胥不同,寥寥几人才知韦胥,向封却是宫里有身份的侍卫。 此次出宫该非得带他不可,且韦胥替他办事还没有向他复命。 翌日。 “公子,我们要去哪儿?”梳起垂挂髻的江珞雪俏着俊脸问道。 一出了皇宫后,李隆基就直接带着江珞雪和向封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 李隆基一早就说好他们两个人只能当做是他的侍女和仆人,称呼上只以“公子”为称。 向封斜过去江珞雪一眼,以前皇上出宫根本没有带过侍女,这次想来是要办什么事。 向封一脸粗野且清的脸庞,他是江湖出身,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皇宫成为“夜卫。”又是宫里为皇帝肝脑涂地的向侍卫。 李隆基并没答话,江珞雪乖乖住了嘴,又一会儿时李隆基熟门熟路带他们来到一处,外观是一座茶楼,赫赫刻上“珑玉楼”引人瞩目三字。 “到了。” 李隆基抬过腿走了上去,“这是!”江珞雪只觉没这么简单,向封从始至终镇定不见分秒变脸,无谓的调子催着江珞雪赶紧进去。 江珞雪硬着头皮跟了去,越走进里面且在听清楚有些男子女子的逗笑声时,心中乱过半分。更迭迭在一楼深里面那帘幕中不断传出阵阵轻盈歌声,稍稍确切些附上耳,难保不能听见。 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她也不是腼腆羞弱之类的,青天白日的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李隆基出宫就来这种地方是着实让她寸步难堪,堂堂天子也会来此处寻花问柳? 得亏外观是座茶楼模样,才放江珞雪进了去,不然女子怎么可能进的去这种地方!李隆基随后找了一处位子坐下,向封和江珞雪则是站在一旁。 选了二楼一处清幽之处,随罢有一女子小步步的姿势行了过来,此人正是茶楼的老板,段七娘。 “公子,是要喝茶?”段七娘一看李隆基非凡,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待这类客人。身边跟着一个长得不俊的侍女,旁边的随从提着一把剑狠狠盯着二楼外,一副警惕有人窥伺的架势。 “今日来有事问老板娘。”李隆基直立看着段七娘妖娆的身姿道。 今日也是他第一次来这儿,更是第一次见到段七娘,上次韦胥已经帮他打听过,来段七娘这儿的客人大多是朝堂的官员以及各种王孙贵族世家公子。 段七娘张开小嘴抿着:“老板就老板,公子为何要加一个字。”旁的不说,她娇嗔的语动仗然引诱男人的端视。 李隆基笑而不答,他见过的风尘女子太多了,挑逗他的也数不胜数,面前这个女子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江珞雪眼睛直勾勾看着段七娘,面貌姣好,任男人看了她的脸瓜子都会心动,落落蛮细腰,画了一副浓妆,和旁人相比较,庸俗二字实属和她不贴切。 她就是这间茶楼的老板娘,还不如说是她开了一家青楼。 头发散散落在耳畔,发髻上有着好几只钗子,都是光彩夺目耀眼得紧,然她意图太明显,敢调戏当今皇上李隆基。 江珞雪窸窣,坐拥后宫佳丽的李隆基坐怀不乱也是难得。 “小姑娘看够了么?” 段七娘摆动身子绕了过去,这女子从她一进门时就盯个不停,看她的眼神有同情和不忍。 李隆基侧眼,江珞雪回过神抵过笑面:“老板娘艳动可人,还真是看不够。” 段七娘噗嗤笑出声来:“公子的侍女还真会说话。”又忽抵被身旁袭来的冷意收下堆来的笑意。 第44章 重遇(1) “杨国忠会不会来这儿。”段七娘恍过,公然在她面前称呼“杨国忠”名字这人的可是少数。 杨国忠的妹妹乃是宠冠后宫的杨玉环杨贵妃,谁敢不卖几分薄面?这人意气气扬直说出自己所求,傲慢无礼四个字最是贴切形容。 段七娘乖巧坐下空位,不见半丝开始的诱人音调,“来过几次。”对于眼前这个打听消息的人,她没有先要赏钱,她知道他会给,也绝不是小数目。她时常吊人胃口,李隆基这人不是好受胃口的类型。 李隆基又道:“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人?还是他说过什么?” 江珞雪听得糊里糊涂,杨国忠不是杨玉环的哥哥么,李隆基疼杨玉环众所周知,偏袒杨国忠也是天下皆知,现在竟在暗地里调查杨国忠。 段七娘擦过桌子的淡现可见的灰尘,起身半弯着腰,轻轻低头附在李隆基耳朵边喃喃道了几句话。 绝对只有李隆基一人听得见。 瞬时后,“公子要想知道,就照我说的做。” 李隆基目然站起来要走,向封随之丢下一根金锭放在桌上。 段七娘一把拿起来在衣裳上反复擦拭几遍不忘客套:“多谢公子。”江珞雪看到了向封白了一下见钱眼开的段七娘。 男子爱财取之有道,女子爱财,倒成为大恶不赦了。 在他们几人出去后,在“珑玉楼”一个打杂小二溜进来:“段姐,他们是。”“珑玉楼”的小二、姑娘们、丫鬟们都称之她“段姐。” 段七娘随手将金锭丢给他:“打听消息的人罢了,且不用管。”打杂的眼睛都亮了,“谢谢段姐。” 段七娘坐在位子上,自若的思索:“他们会是什么人呢?” 为首的男子衣着不凡,相貌堂堂尽透露不可亵渎的霸凌气壮,别说旁边的随从,经历过风霜血刃的江湖人也是他的麾下。那跟着的侍女没有多大特别之处,唯是让人留意的怕还是她说起话来,没有低人一等的卑微气态。 一个侍女而已,若从小就是侍候人的命,不全像她那般,连尊卑之分都搁得模糊。 刚出“珑玉楼。”喧闹声依旧遍布,闻声也不清晰,“公子。”江珞雪摸过肚子指着天喊道:“时辰不早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肚子已然咕咕叫了,进茶楼后她也不敢喝点茶吃吃点心,因她是奴,他是主。 向封有些气恼,话里话外就是饿了,皇上到底带一个女人出来干什么?女人就是累赘。 李隆基看了时辰,说了一句去“鲜珍楼。” 鲜珍楼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酒楼佳点,李隆基还不是皇上时,偶尔约起三五两友来秉烛夜谈探讨大事,当了皇上后也甚少再来鲜珍楼。 江珞雪猜想到李隆基要带她们去吃饭,心里蹦跶个不行,先不管上次他说她低贱让她心中有疙瘩,此时此刻她只是想吃饭。 鲜珍楼不论哪个时辰几乎都是满客,长安本就富饶,王孙贵族,各家商家公子小姐们包括书生秀才,极其爱来酒楼吃饭对饮,环境幽静,位于长安繁华之地,周旁都是美景、灯会等等。 用完饭都可以随处走走,观览长安荣华奢靡的各个景处,鲜珍楼自是成为最受欢迎酒楼之一。 他们难是容易挤了进来,李隆基得亏他二人护航,得了一处角落边剩有几个空位才坐下。 “公子,吃什么?”江珞雪正一股子坐下就被向封拽起瞪她一大眼,怜香惜玉大概用不到他身上了。 李隆基摇头让向封也坐下,宫外不比宫里不用太多拘束,“随意来几样。”硬咔咔的词千变不变。 江珞雪站起来转了好几圈才逮到一个店小二让他赶紧上菜,“得嘞。”小二顺快的把肩上抹布一挥五下并作三下走到他们桌前,倒过几杯茶水,“几个客官稍等,马上上菜。” 忽是,带熟不熟的温润调子从江珞雪侧面动来:“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江珞雪扭头,“是你。” 第45章 重遇(2) 是上次他们被绑架遇到的那个书生。 男子依是手持文扇,若如明月清风,天上湛蓝空云,诚然和颜悦色谦卑态度,书生温润意气扬扬不若人间俗物般。 江珞雪对上次出宫遇到的这书生稍许存过记忆,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将人的碰巧毫无预兆凸显利落。书生没留意察觉到旁边坐着两人,他才在二楼吃完准备回去,便是一下子望见她。 局促间隙,江珞雪心一慌,不能被李隆基知道上次她出宫遇到什么事。 起身背靠着李隆基二人巧言:“恩人,你也在这儿,好巧。”江珞雪激动得只差没有抓着他的双手涕零哭泣了。 书生扇子歪过一头,疑问的面情直径被江珞雪转动的眼珠子击溃,刹失之间,勉强笑了笑,这女子还是那么出乎意料。 她才是解救他于水火的恩人,这顺序还颠倒了,江珞雪得知他懂自己意思后,笑颜虚假给李隆基介绍。 “公子,之前在街上被贼抢了钱袋,正是这公子帮我寻了回来。”书生呀舌。 李隆基本就等着江珞雪解释一通,对视上书生眼神的时候,如炬目光驱使书生赶忙附和江珞雪的话:“原来姑娘是公子你的侍女,” 看他们三人着装,书生思量,当是她上次出门不为人知瞒下自己主子了。 他早该料到她会是哪所大户人家的丫鬟,举止言谈皆不是一名正经小姐女儿家富含的。李隆基掠上无处可循的质疑,一个彬彬书生就有胆识从小贼手中替她抢回钱袋。 江珞雪真当他无用么? “正是。”李隆基漫不经心咽下茶水。 书生忽是想起什么,徒然蓦了蓦,瞧这四周,“能否借公子侍女单独说一会儿话。” 他很少不经大脑直面说些失礼的言语,非是万不得已马虎不得,江珞雪正面寻求李隆基的允许,“你且去吧!” “别误事就成。”后一句话委委压制住江珞雪飞跃神色的表情。 江珞雪循过书生出了鲜珍楼,“你要说什么?” 偏不偏的正巧遇见他了,保不准李隆基会起疑心。 书生知明江珞雪不太待看他,隐约多了几分焦虑促感:“你可还记得上次绑我们的那些人。” 她一横,他来找她秋后算账了,书生以为她忘得一二,俨然诉来:“这两日有人暗地里跟踪我,我看到那人了,就是上次绑我们的头目。”话被断开。 “你什么意思,上次绑我们的是原冲着你来的。”口气有些波乱。 书生平稳无惊退下一步,他不是怯女子的,这女子咋呼态势延伸至他坎间,震慑住他。 “我后来才知晓的。” 他起初来长安,本着来富饶昌盛天子脚下观览都城,与各种新进流派有才华之人结识,乃快哉也。 后之在长安几次参加的诗会忽有了名气,偶有官员派人来拉拢他频繁找他入门,而当今天子恰恰也是爱才之人目的不明言喻。 江珞雪轻慢扫目于他:“他们目标是你,你一个书生能让人大费周章来绑你?”江珞雪对书生的身份迷之不解,长安天子脚下,没人会图他穷书生的钱财。 除非他身上有可图之点。 “姑娘是瞧不起人!” 江珞雪不答,上次既不是冲她来的,她也可安心,虽说白白被绑是因这书生的原因,李隆基还在楼里等着,时宜不对她不好和他再算账下去。 “你还是当心些。” 书生又觉自己肚量小了,岔过上句话,让江珞雪小心恐怕是自己过虑,想来她跟着的公子气度不凡,还是大官家的侍女,麻烦也不会惹上身,他实是多此一话。 第46章 温府(1) “我知道你要嘱咐我什么,你护好自己就行了。” 江珞雪在他嚼碎半天功夫也懂大概,他叫她出来谈话无非是让她当心,上次既然有人连同她一起绑了,就等同于认准她的脸,不可能没有危险。 这个书生还真是呆痴得让她打消了怪他的念头。 片刻后,江珞雪从他话里话外摸出了为何有人要绑他的理由,他不愿入仕,有人要将他收入自己门下当门客,凭借着当门客,后会有一日会举荐给皇上,入朝为官指日可待,荣华富贵也不在话下。 “你不愿意入朝?”江珞雪对眼前这个呆愣呆脑的书生忽是相待,她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本领,想来学富五车的海量值得别人尽相让他为大唐献出一份力。 男子心尖抖了抖,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都只是说“入朝为百姓谋福祉。”“你不入朝可惜了?”等等感慨之语。 没人在意他的真实想法,尽管他也是怀着豪情万丈来长安准备一展宏图,也动摇过究竟是不是要步入仕途这条路。 至少他迟疑过推疑过。 她说的是他心里到底愿不愿入朝。 江珞雪等不及他回话,赶忙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先而钦佩之意漫延,这女子慧智得犹如窥出他心中种种。 女子轻柔问声拉回他铺写内容的后续,“李琛。” 他对她不拘小格的性子也是触透,女子当街主动问男子名姓不合礼法,凡受过书香熏陶的人只会以为这类女子放荡,不是世家规矩长养。 “姑娘你可否告知......”李琛对自己冒昧一问丝毫不觉。“安珞。”江珞雪浅浅露出白得发亮的皓齿。 只当有一日可以顶着骨气告诉每个人,她叫“江珞雪”。 江珞雪辞别李琛回了鲜珍楼,向封正付了银子,“吃好了?”江珞雪扯过向封躲在一边问,李隆基那凌厉目色所及之处她也不敢问啊! 向封嗯嗯的神情已经回答他们正要离开,“可我......”江珞雪扭头就被李隆基背影的威仪愕住。 她还什么都没吃啊! “喏,给你。” 向封猛时递给江珞雪一块大饼,公子还要赶时间,这个女人噼里啪啦出去这么长时间,公子就让小二煎一块大饼给她填饱肚子,以免耽搁事。 “多谢。”她伸手拿到饼就死咬一大口,前方李隆基射了射眼色,从外看了看也无半点那书生身影,江珞雪当是不知,李隆基让向封在他二人离去时跟在他们身后,但隔得远,街上甚是嘈杂些,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 向封自是所见所不闻通通禀报,例如江珞雪由怒气状转为温和面容,前言不着后调。 “去温府。” 江珞雪笃定她没有听错,能让李隆基去的温家,长安只此温修温大人了。 鲜珍楼距温府不远,转几个弯就可以抵达,江珞雪手心慌个不断,好端端的李隆基为何去温府,他出来办事也不会去温府,莫非段七娘在他耳边说的与温府有关。 江珞雪只想着此时此刻温修在家,可一旁协助她把谎圆上,但温子霖温子亭是见过她的。 她掩饰极好,心中失色面容也憔扮的不让人看出任何震惊。 “我家公子要见温大人,烦请通报。”向封抵过剑朝温府看门的小厮喝了一声。 他向来如此不比其他“夜卫”恭卑有礼,也是李隆基将他带在身边主要原因之一,只对他一人服从命令,向封最适合不过了。 温府的小厮也不是胆小如鼠之辈,被剑吓到也硬着气逼问:“你家公子是谁,我也好向大人通报。” 拜访大人的无名之辈多得去,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人,他当是谨慎点。 “李。” 李隆基从隔了几步远的府外悠悠发出话,“你同温大人说是一个姓李的人来拜见。” 第47章 温府(2) 稍许,李隆基等人就被温修亲自迎至厅内,“你请上座。” 温修被通传一姓李之人上府,并未猜准七八成是皇上来了,皇上今日未早朝,且在宫里。 怎地来他温府了,见那一眼才坐实猜测。 李隆基入了座,江珞雪同向封搁置一旁,温修的眼神从头至尾都围转在李隆基全身,皇上突地来他温府已经让他慌不择乱,江珞雪还跟其左右,令人费解,他也不能露出马脚。 “温修,你可知朕此次出宫为何来见你。” 温修让侍候的下人都退了去,李隆基此番是低调出宫越多忍知晓身份越是危险。 朝堂上李隆基都称呼各位年长大臣尊称,说到底他始终在他们眼里是黄口小儿,纵然登基几年也没改变太多。 前两年,任职宰相的姚崇以年岁已高辞官归田,而后宰相几乎进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刘幽求,韦安石等等。宰相之位可为空悬称之。 “臣惶恐。” 温修坐立不安回之,眉上细汗淋淋。 皇上要想是和他商讨国事,大可在朝堂亦或是留他在太极殿讨量即可,公然出宫就为了来他温府?受宠若惊不为过。 江珞雪愉松的一动,温修是以为李隆基出宫特意有事商量,他该知自己没有这般值得李隆基出宫。 “你与江仲逊可是旧识。”李隆基对于朝堂大臣们分属哪个帮派是心知肚明,他不是询问,而是来确定。 自江仲逊下狱被判斩首,每个人避之不及,温修更是没有从他人口中听到挚友的名姓,李隆基这么利落挑明还是头一遭。 “回皇上,是。” 李隆基对温修突如临至的答话算是异常通达,温修若是此时撇清楚他温家和江家关系,他李隆基也不会在这时上门了。 温修还是温修。 江珞雪偷瞧过李隆基,态然拨动手上玉扳指,使人穿透不进去他内心所思所想。 难道段七娘指的是温家江家。 “你也不避讳!”他回顾段七娘在他耳旁说的,杨国忠又在朝野上几次三番说起过江仲逊。 温修陡然。 “对于江仲逊,你可觉得他有冤。” “臣对皇上决裁并未持怀疑,只是......”温修拱手。 “皇上应当正确裁决,切不可被人左右。” 温修指的当然是李隆基对如今朝堂上杨国忠、李林甫等一党所作所为。 温修这时有些上头了,他不该正当指出李隆基的决定,李隆基反感的便是有人质疑他,从他登基那天他就下定决心,要做就做天下群臣敬仰又畏惧的皇帝。 “爹,有客人!” 温润如斯、半袖明玉的身态在众人不知时踏了进来。 温修差是没想到温子霖会此时回府,温子霖首是见上高高在上的李隆基,滋漫着不闻言的惑乱,该是什么客人,让他父亲请之上座。 自古以来万万没有主为副座,宾客上座的道理,除非...... 温修神色复杂稳如坐稳,他自己的儿子他知晓的,一看形势不会不成大器。得亏是温子霖,否则温子亭那个纨绔的性子,在皇上面前冒犯圣颜就不是几句话。 况且江珞雪还在这儿,也瞒不住了。 “子霖,来见过皇上。” 温子霖被正儿八经的父亲扯到一边,瞳孔里的难以置信着实显露无疑。 江珞雪原是高抬的脖颈如是被坐扁气的棉花低了低,温修是知道她进宫,就算看到李隆基身旁带着她也不无奇怪,可温子霖两兄弟是否会露出破绽可说不一定。 温子霖并未入仕,更别谈见过当今皇上了,就算少些年李隆基没有登基时都已弱冠,他们虽是相差不了几岁,偏李隆基浑然的天子贵胄气势磅礴压倒许多人才卓绝的人也说得过去。 温子霖收回震惊:“见过皇上。” 李隆基对温修有两子一女并无所谓,哄然开口:“令公子才世无双,怎不想着入朝。”另一含义当是温修的确刚正不阿,其他官员都会为自己儿子谋前程。 温修确不同。 温子霖接过话:“回皇上,我不适合。” 第48章 情根(1) 温修年过五旬两儿一女才长大成人,朝堂固然能让他们温家大展拳脚,可是自己儿子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温子霖不知皇上到访温家何事,可看自己父亲愁容猜到个七八,绝非好事。 “皇上和家父有事要谈,我便先退下。”正欲转身,李隆基是惜才之人,慧眼识得温子霖若入朝谋个一官半职,于他大唐有利无害。 “留步。”李隆基叫住人的方式还是独特,挽留温子霖等着,蕴涵着指令。 转头道:“温修,我们说的事让大公子也说说,如何?” 温修若惊若险,而之小声和温子霖道出他们将才谈的一二。 “皇上,有疑点就当查。” 江珞雪被温子霖声如洪钟吸引了去,他尔雅谦实,不会如此在当今天子跟前失了分寸,他这一说正是坐实他温家和江家关系匪浅。 哪个帝王不是疑心太重,怀疑这儿怀疑那儿的,连忠臣也被辨成奸邪的古往今来例子齐刷刷印版在史册上。 “温修,你温家人果真和江家同仇敌忾。” 温修越是觉得李隆基步调缓和,心里越是难安,“皇上,小儿绝非为江家开脱罪名,他心直口快了些,还请皇上别怪罪。” 温修也是一下脑门热,子霖今日见到皇上说出的话字字含刺,含沙射影的公然态度皇上不可能没觉出七八。 温子霖是最成熟稳重,说话不会不经大脑得罪人,别谈当今皇上现在这儿了,今日是怎么了? 江珞雪呆立,她与温子霖见过几次面,每一次温子霖在她面前呈现的都是邻家大哥哥让她安全感第一。 “你是对朕下的圣旨有所不满。”天下人都知道李隆基当朝下旨江仲逊意图谋反,却念在他为大唐守在边疆多年,取他一人性命足矣,其家人亲眷都可安然度生。 “不敢。”温子霖垂头,眼前这皇上和他这几年来听闻的不大同,也是了,一个推翻奸后、囚禁意图登基的太平公主的皇帝,为人为事当是果断心手狠辣。 “温修。”李隆基忽垂眸分秒睁开,“结果应是不如你所愿了。”起身站起,温子霖默呼,江仲逊一案板上钉钉了么。 李隆基下座辞去,温修辞了一个大礼,向封和江珞雪一齐退去,温子霖一个转色闲眼,心里惊起:“珞雪!” 他百转千回,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注意江珞雪站着旁边,他只当是李隆基带来的侍女随从,怎么会是江珞雪?她本应该和温冰冰待在长安某处躲避风波啊! 温修觉知温子霖的异样,趁此拉住:“子霖,不可。” 不可,不可什么,他上一秒在心中没有凿实那人是江珞雪,被拉的这一会儿就坐实死死的了。 “爹。”温子霖说时李隆基等人只剩下背影了,他大可挣脱出门拦住,无奈心底有声音劝说他绝对不可以。 温修怎不知自己儿子倾心江珞雪,他今年二十又四,早达弱冠之年,为他介绍过几个名门闺秀的婚事,也被“爹,儿子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人。”这番话拒绝多次。 能与温家结亲的名门小姐相貌才艺与之匹配,温家大公子的声名也是美玉无瑕,比起其他大官家碌碌无为公子们,算得上是双绝。 明眼人也看出来温家大公子前程不可限量,若参加科考少不得博上官职,上温家的媒婆也是快踏坏门槛。 “是珞雪,对么。”温子霖面色微白,多希望是他看错了,江珞雪出现在李隆基身边,只有一个原因,她在皇宫。 除非进宫的人选正是江珞雪。 “子霖,爹也不瞒你了,冰冰和珞雪都在宫中。” 扑通一声,某人碎得洒满大地,心脏如万千毒虫嘶咬。 “你们都要瞒我。” 温修顿时,“爹是为你好。” 第49章 情根(2) 出了温府,李隆基算是理清楚温修的立足点,江珞雪正开口,向封先她一步,“公子,江仲逊谋反一事需不需再查。”向封对江仲逊谋反并不是第一个质疑或者确信的人,但温修是一个清官他是清楚的。 温修可这么保江仲逊,会不会有转机? “不必。”段七娘从头至尾没说过温修,他来温府不是因段七娘,他只是来看看温修私下里对江仲逊一事存了何种态度。 “江仲逊谋反是事实。” 江珞雪停住,李隆基竟这般笃定江仲逊有罪,意图谋反,她忽而记起来在大理寺与江仲逊会面,他当时的确表现异常,特别是她提起太平公主时,江仲逊直接让他们不要插手。 莫不是他与太平公主果真合谋,不应该如此啊。 “公子,你为何这般笃定?”江珞雪等不得缓了缓问出疑惑。 李隆基没看一眼当她如透明,“向封,回去。” “找个客栈。” 江珞雪大写满不明其中,她知晓李隆基冷梆梆,她今日也没犯错啊!不就多问一句话了么。 傍晚临至。 鲜珍楼里闹腾得热闹,“七娘,七娘。”呼呼的音将男子拉到段七娘旁边,此人正是温子亭,温子霖才让他少流连烟花之地,他可好,闹到夜幕星河边露出光辉也不见回府。 一副醉醺醺的左扑右倒,“二公子,你怎来了?”段七娘故意之怪罪的腔子,熟悉她的人也知道这是故意打趣,脸上晕染几块胭脂,茶楼里刺光是让客人零零散散。 温子亭在几年前结识了开馆子的段七娘,只知道她一介女流独自来了长安,开了一所珑玉楼,楼中最下层确是暗无天日时刻开业的青楼,此处区别于其他青楼,姑娘们卖艺不卖身。 长安富饶之地鲜少有这类地方,温子亭最爱光顾的也是段七娘这家的了。 “我不来,怎么照顾你生意?”温子亭此情此状被温子霖看了去,非得打断他的腿。 喝了好些酒,说起话也不经大脑,段七娘扶过温子亭入了一间房,她是知道温子亭今夜会来的,每个月的这天他都会来,不过从前不久他去了一趟边疆几乎没来过了。 然而每个月的这几日她还是会在脸蛋上添了胭脂水粉,特意换了浅色的衣裳。温子亭喜欢来此处听曲还有一个原因,珑玉楼的姑娘们有风节,其他地方的青楼女子们偏穿得鲜艳招摇,让他心烦。 “我让凝玉给二公子你唱曲?” “我要听七娘唱曲。”迷迷醉醉的温子亭像个傻子一样,揪着段七娘的袖口,别的不说,就说他这姿势确像登徒子,她也没心疼这衣裳特意去玉脂坊做来的,不仅费钱还费时。 “好好好,七娘唱给你听。” 段七娘耗尽吃饭的力气步子乱当的走了走,温子亭衣服上洒落了酒水,怕是在哪儿与他的狐朋狗友划拳喝大酒喝大了,又不敢回府,这才来她的地方。 他这段日子真是安分。 拖在床上后,段七娘温柔唱了好一会的曲温子亭才安然被催眠的安睡起来。 越是一会儿,段七娘关上房门,“段姐,二公子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每一次将他带来第二日偷偷送他回温府。你既然心悦二公子,何不让他!” “住嘴。”小二被吓得低下头,他说的又不错,她又生什么气? 记起里房还有人歇息,段七娘蓦了变了脸色让他别进去打扰。 微风和煦,暖意浮上去窗内,吹得床上男子忽地掀开被子,昨夜他不会喝醉酒干了混账事了吧! 咦,衣裳怎的换了一件? 温子亭不是一次两次歇在珑玉楼,每次歇的都是同一间房,似乎这间房正是为他留的,偏他从不知为何偏偏是这间。 房里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应有尽有,窗上放着几盆花,沐浴在阳光下滋养得生机勃勃,他也产过疑惑,只道珑玉楼的每间房都如出一辙。 每次他醒来总成一脸别人把它怎么样的恐慌,换衣这事也是店小二的常事。 第50章 心中有一人(1) 忽而房门被轻轻推开,段七娘恰恰抬起盆水,“你醒了。” 他自嘲笑了笑眉眼:“七娘,又打扰你了。” 语气飘乎得让人听不出话里的歉疚,说着穿上衣、鞋,不介意段七娘在此就麻速换上衣裳。 段七娘也是没再多虚礼的把扭干的帕子让温子亭擦擦,侍女侍候自家公子起居的举止当是如此了。 “你好些日子没喝的酩酊大醉,昨夜是发生什么了。” 旁人问起这话时,温子亭当会怀疑一二,他和段七娘的交情也是到达“你说我听,你不愿说我就不问”。 “哎,一言难尽。”温子亭熟门熟路擦完脸正要走,他昨夜没回去,现在回去又该讨一顿骂。 他昨夜与朋友去喝酒,不知怎的就惹到对面喝着酒的那波人,两波人对立得拼起酒来,他原本就意气,一直输一直输。 提起这事就糟心,段七娘同他,属于互不叨扰彼此的秘密,温子亭从结识段七娘开始,对她过往从未多问,他就算再放浪也不会将其他全盘输出,段七娘也不会想着从他温家二公子身上套出什么。 大概就是两人兮兮相惜的地方了。“二公子,等等。”温子亭可以理所当然的叫她一声“七娘。” 她却只能称呼温子亭为“二公子。”这是他们的区别,也是他们跨越不过去的身份。 “还有事?” 段七娘走到他跟前替他整理衣领柔语细风道:“昨日有人问起我杨大人是否经常来这儿。”温子亭闭神:“七娘,你。” 朝野上下,杨大人当只有杨国忠了。 不管发生什么,他从来不从她嘴中撬出任何有利的消息,“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唇度弯了一半,她始终是老板娘,长安是天子脚下,大官们同富家少爷也会在此嚼舌根,议论事事,大亦或是小。 她当听到一些温府江府的交情,也知杨国忠对温江两家更是没有好意,杨国忠几次来时,她还特意亲自侍候他们喝茶。 “那位公子看上去对杨国忠不怀好意,他身边跟了一个不简单的随从,身份想来不低,身边的丫鬟我也觉奇怪很,不像是侍女。” 段七娘硬是整理他的衣领把话一溜儿的诉尽,干脆利索。 “我知道了。”温子亭一改骄纵,也没问段七娘其他信息,她告诉这番话于他已经足够,也得知有身份的人同在调查杨国忠。 温子亭本就比段七娘个子高出一个头还多点,段七娘给他整理时也是踮起脚来才够着。 原是遍布暧昧软柔的举动,两人心里也泛不上任何波浪。 温子亭不与其他女子这样亲近,段七娘是头一个近得了他身还不被推开的女人。 有头一个,也说明绝非是最后一个。 “七娘,先走了。”提起桌边段七娘为他准备的糕点飞速奔出去。 “扑腾”声打了进来,温子亭走得仓促连路都不看碰到门上,房内女子看到“噗嗤”笑出声,他还是那么像个孩子,走个路也会跌跌碰碰。 “二公子,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段七娘默念。 她绕过早晨没来得及梳洗的头发,发钗也是随便插了几根,温子亭昨夜睡得不安稳,给他煮了好几碗解酒汤都被吐了出来,她也只得在房里照顾了他一夜。 衣裳也被吐个换了好几身,四更天才回了房,闭上眼还没多久又得起来烧火热水,花了一顿功夫亲自做了糕点。 珑玉楼还有一个丫鬟和厨娘,但让别人做,她不放心,亦或是她想亲自动手。 她瞥过窗外,搁的兰花还是娇艳欲滴,兰花是他最 第51章 心中有一人(2) 温子亭回到温府后,他还以为全府上下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却平淡得没有任何动静。 侍奉温子霖的小碧看他回来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哭着泪说了句:“二公子,你可回来了。” 温子亭觉出不好,“怎么了?”他没在的这晚上发生什么了? 莫是被人欺负了。 温子亭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在肚子里狠狠抽过一巴掌,小碧担心的看过温子亭。 “你快去房里看看大公子。” 温子亭疾飞的步伐奔去温子霖的房间,跃入眼线的是温子霖瘫坐在桌边一动不动,分明生如死灰。 他猛地跑过去:“大哥,你这是?” “子亭,你可曾喜欢过哪个姑娘?”温子霖无神的眼睛看过温子亭,话问出又知讽刺,他这弟弟他还不了解么,表面放荡不羁待事松懈,爱慕他的女子也有,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顾着去青楼茶馆找快活。 温子亭也是敏感,温子霖问的这问题八成和江珞雪沾得上边,也唯有江珞雪能牵动他大哥的心了。“大哥,是发生什么了?”温子亭拖起地上那人正位子坐上,等他后话。 “是珞雪?” 他还真压对了,与江珞雪有关。“她和冰冰进了宫。” 温子霖从来是一个内敛性子,做事细则可不爱表达自己真实想法。 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江珞雪,偏一直等一直等,就连温修替他说亲事他也不言明自己心意为何?别看他翩翩俊秀,在感情方面实时一窍不通。 凡是他早对自己父亲隐隐暗示和江家结亲,凭着温江两家多年的情谊,只怕他已是江家的女婿了。 温子亭也是那一日在他房里看到他拿着江珞雪小时候受伤时裹上的丝帕,注视良久。 那时温子亭才知道大哥为何再三推托父亲说的亲事,不是因他不想娶妻,不是因为他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因为他心中藏着一个人。 温子亭对他说的“进宫”二字滴出困惑,她们不是在长安躲着风言风语么?不是好好的待在一起么? 温子亭对过温子霖无光的眼眸,瞬然透彻,“选的人,是她们?” 温子亭言错了,进宫的人是她二人无疑,可是争宠的人从始至终唯独只是江珞雪而已。 温子亭更加不知道昨日江珞雪和李隆基来他温府。 温子霖点头。 温子亭忽而不知该如何劝说,温子亭率侃侃而谈起来。 “子亭,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珞雪,你一定也想为什么我从不跟父亲提起与江家结亲,我和你不同,喜欢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这不是我一人之事,我是想过和父亲提及去江家提亲,可我担心!” 担心什么?温子亭越发不懂他大哥了,他过于优柔寡断做事顾及后果。 “在没有明白珞雪心意以前,温家如果贸然提亲江家,珞雪如果不愿意嫁我呢?” 江珞雪不愿意嫁的话,真的会伤及温江两家多年的情分。 他和她二人又当如何自处? 温子霖不想给江珞雪套上枷锁,若只是他一厢情愿那他还不如把这份感情埋藏心底永无天日可现,他倾心她本就是他一人之事。 多年温修经常和江家有信来往,最后一次更是透露出他们江家会回来长安待上一段时日,他当时恰恰没在长安,可是一直差人留心江珞雪的消息。 岁月荏苒,过了及笄之年的江珞雪终于回到长安。 后来他知她逛灯会和孟翰相遇,知她有心嫁于孟翰,远在天际的他无能为力。 在知道江珞雪确定与孟家结亲,他吩咐打探消息的人也在那一日被撤了回来,他不愿再打扰她的生活。 那一夜身在远外的他叫温子亭陪着喝了一夜的酒,也是生平第一次喝醉。 第52章 再无纠葛 温子霖溢满出不甘,他先与她相识先喜欢她的,然而情动是那般奇妙,忽如之际就产生的热火朝天了。 “大哥。” 温子亭不知进宫意味着什么,可看见此时一向儒雅随和的大哥估摸猜着五六。 一入宫门深似海,况当今皇上又是风流人物又年轻,江珞雪定是为了江家平反。 温子霖过于被抹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也知江珞雪既然跟着当朝皇上,宫里也没传出过什么消息新封了才人淑仪。 他非是痛心江珞雪不喜欢他,而是她为了江家入宫取悦皇帝,让温子霖觉得自己无力没有作为。 连帮她也做不到。 “子亭,我实在无用。”温子霖发冠稍微乱糟糟的,丝毫看不出往日英俊下的面容。 温修才和他提起不要冲动,江家的前途只能靠着特殊手段翻案。 温子亭心中闪现那日他跟踪江珞雪的情景,他从知道大哥心悦江珞雪时,一直以为江珞雪还是小时候那般模样,做他大嫂更是绰绰有余。 端庄贤惠优雅,与他与世无争的大哥最是相配,事与愿违,江珞雪差点嫁了孟翰,现时还进了宫。 他同她,此生怕再无纠葛。 “大哥。”温子亭见他悲不自胜也抑制内心忧闷的状态,第一次以为大哥这般伟岸的人也会将心事藏匿完好。 “子亭,你别管他。”怒然的势如破竹的中年男子嗓音从门口飘来。 温子亭听知温修冷梆梆步伐,“爹,大哥。”左右为难的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大哥说冰冰和珞雪在宫里?”适才温子霖提起她二人时,珞雪排在自己妹妹的前面。 温子亭确是相反。 温修抵着胡须语重道:“事已至此,为父更不能瞒你们了。”昨日温子霖纠缠他好一番他是随便敷衍一二过去,现在温子亭也归来了,该是到全盘托出的地步。 温子霖呆愣抬头,“爹。”他觉出此事不单单和他想象那么简单。隐喻着不安。 温修随处坐下来,两兄弟在侧旁听。 “子霖,你该知如今局势对温家江家,我之前考量过进宫的人选就是冰冰,后来换成旁人,你们也信了,又去边疆接了临泽回长安。珞雪知晓冰冰是进宫人选,又和她母亲商量,人选换成了她。” “珞雪一人进宫我们都不放心,所以让冰冰和她一道入了宫。” “那昨日珞雪?”温子霖问出这两日生出的困惑,不敢言说皇上,温子亭知道太多并不利。 温修对于这个问题是半解不通,他也不处理这个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宫外的人不会知道宫内发生的事,除了王皇后被废一例,毕竟废后是国事,其他旁的并不会流传出来。 温子亭若有所失瞟了一眼,他不在这一日,府上似乎有人拜访,想起今早段七娘才说过有人打听杨国忠,看来他还得回去从段七娘口中问出那人的下落,恐是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温修对于他这个大儿子想来不过多操心,失落这样就让他有些心疼起来。“子霖,就算江家平反,你们也不可能了。” 言外之意也是温江两家不可能联姻,在外人看来江家总归背上谋反罪名,不管最后成不成立,江家不会恢复以往荣光,贬谪也不无可能。 温修何止聪明,江家和孟家曾试着结亲,江珞雪心悦孟家那小子他怎可能不知。 “爹,我知道了。” 温子亭云里雾里,还不忘自家小妹的安全:“爹,冰冰可会有危险。” 温冰冰和温子亭最亲,温子亭心中没有别人,在女子方面,温冰冰就是他放在心里地位第一,血脉如血,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他最亲的妹妹。 “上朝后我会找机会打听丽妃消息的。”温冰冰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远,一个父亲对子女除了担忧也无其他的了。 这段时日上朝时他几乎找不到空闲去找宫女打听,每每退朝就被其他几位大臣拉着坐马车一起回府谈论局势,如今的朝廷有些乱荡。 太平公主有一颗虎视眈眈的野心,吹不灭也浇不熄。 第53章 因缘际会(1) 昨夜李隆基三人找了一处客栈歇脚,开了三间房,侍女仆人各自一间倒是让掌柜的笑不笼嘴,哪家公子这么大手笔,还给侍女守卫开上房的,头一次见也没人留意,笑笑也就过去了。 江珞雪第二天一早就爬起来,想着找机会去温府通报消息,当时温修看她的神色,约莫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更不知丽妃被贬谪,不知李隆基是为了杨国忠一事暗自出宫调查。 “记住了把纸条送去温府。” 江珞雪找了一个小乞丐替她传信,顺便把身上的最后一根钗子当做小乞丐的酬劳。 “我一定替姐姐送去。” 这个小乞丐有些聪明得很,大清早起来讨银子就看到客栈门外有一个人捏着纸条四处张望,果不其然还真被他捡到一个活干。 昨夜江珞雪顷刻的倒回房休息,李隆基给他安排的上房也是极其有用,房间里应有皆有,笔墨纸砚都齐摆摆放在桌上,还好她对于古言的繁体字懂,写几句话更是小菜一碟。 江珞雪注视着小乞丐远去,这下子温修就该知道她们如今处境了,温冰冰还在水凝宫,日子约是不好受的,又感慨了一阵。 江珞雪正要转身进去,背面被人轻喊了一下,“姑娘,那边有一个小乞丐,人晕倒了,你认识他吧!我刚才见他从你这儿跑过去。” 眼前这人也是一副乞丐打扮,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老头子,脸上也是脏兮兮,声音嘶哑着驻着拐杖。 江珞雪心一急撒起腿就冲过去,时辰尚早,路上的人也是稀稀疏疏才有几人,远远的江珞雪跑进老乞丐指的胡同方向,却什么都没见到。 “上当了。” 她转想反身就被一手帕捂住嘴巴开不了话。 同上次那招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棍子,而且帕子上没有蒙汗药,江珞雪这般想时,另一人伸出手要给她一棍子。 此际,“放下这姑娘。”一脸上有一条不深不浅刀疤的男子猛时出现进胡同里来,他从一旁推过车碰巧远远看到两个人正准备用麻袋套住这女子。 义正辞严的阵仗讶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绑江珞雪的两人还是上次的人,为首的看着那人一副要和他干架的气势,脸上还有一条狰狞刀疤,勃然变色,一看就是练过功夫。 “怎么办?” 他低头看过麻袋里的人,有些怨运气怎么那么倒霉,原以为这时候下手妥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子打乱他们计划。 “跑。”为首的歹徒直接扔下手里麻袋,转头倒跑。 若这小子抓了他们去衙门,他们可不好交待了。 江珞雪随即被一双手的力道使劲推向后,男子接住她旋即放开,“姑娘,你没事吧!” 江珞雪喘了大口气一会憋屈,这两个歹徒是傻子不成,捂着她嘴巴连一点缝隙都不给她留,是要让她活活憋死吧! 江珞雪抬头才从眼前看到救下她的男子,估莫三十而立,她忽觉吓了一跳,她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不过率先出现在距自己的面前是,面目狰狞,待男子发觉江珞雪盯着他脸上刀疤。 他迅疾偏过头:“姑娘没事就好。” 他脸上刀疤从小就有的,他已经见惯别人看到他脸上刀疤时的同情和畏惧。 还有鄙夷。 他救下的这姑娘也被吓到了。 “谢谢,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就被绑了。”江珞雪对自己刚才表情的控制觉得失礼之处,又破颜微笑。 “你叫什么?” 男子难为情起来,不愿告知的窘促。 “我只是问恩人的名姓。”脸色正经的口气加上飒爽的身姿,倒是和她丫鬟穿着不衬。 “向厷。” 第54章 因缘际会(2) 男子对女子转过的话题有些琢磨不透,他还以为这么好看的姑娘不会喜欢同他面目丑陋的人说话。 “项厷?相公,项羽的姓?”江珞雪嘘嘘道出四个字来,言外之意不正是相公的意思么? 她忽是懂他为何露出尴尬之色,这名字若是当街叫唤定叫人误会。项厷点过头,他没念过多少书,但西楚霸王项羽他还是听过一些故事。 向封和项厷如不是姓氏不同,只怕江珞雪还认为他俩有关系。 “姑娘,那两人为何绑你?” 江珞雪文若有礼的样子,让向恭放开内心不言语的自卑,江珞雪思澄,李琛才和她说过这几日要小心,难道他们是冲着李琛来的? 上次他们两在一起,如今她也顺道变成这拨人眼中钉肉中刺了? “李琛李琛啊,你可连累死我了。”心里默想着。 “我不认识他们,也许觉得我长得好看吧!”定定的说出来不动大脑思考,格外把注意力转移了,更是让眼前这人放松警惕宽心些。 项厷脸上缓过神色,江珞雪定睛问道:“大清早的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恍想起来大呼,“我来送猪肉。”江珞雪哗然,“你是送猪肉的还是买猪肉的?”卖猪肉和卖猪肉差别可大了,怎么看他都不是来卖猪肉或者买猪肉。 项厷解释巴巴一通,原是他自家杀的猪来给客栈供应猪肉食材,他娘在他从小就病死了,他爹是一家猪肉摊贩,自从几个月前他父亲去世后,他就继承自己父亲的猪肉摊,专给好些客栈供猪肉,也是他亲自来送来忙活。 脸上的刀疤与他卖猪肉的身份格外显得相衬。 “这几个客栈都是你来送?”江珞雪走出胡同口指向对面好几家客栈,同时才发现项厷推着猪肉车在外面摆放着。 血腥味很重,猪血还是一滴一滴蔓延在推车里,亏得被人用大口袋盖住,难以想象出来项厷这个大粗人却特别整洁干净,一看就是大半夜宰出来的。 项厷看到猪肉车才想起来他还没去送猪肉,慌乱笨重的推起车:“姑娘,我还赶着送猪肉呢,先走了。” 江珞雪眼看着项厷马不停蹄的狼狈姿态硬是发出笑声,“这人还挺有趣的。” 晃想后才记起来这个时候她该待在客栈睡大觉的,向封和李隆基没看见她,就糟了。 江珞雪刚准备出巷口,远远就发现一男子身影,正是温子亭,正挨家挨客栈进去又垂头丧气出门。 眼看着温子亭的方向目标是住下的客栈,江珞雪想也没想一个箭步溜出来,“跟我走。” 温子亭被突如来至的纤纤细手吓住,惊声:“珞雪,怎么是你?” 女子闻言感到哪里不对,没时间多细想,她派小乞丐送去信,按理说不可能送得这么快,然温子亭出现在这儿难道不是收到信?她有些责怪自己脑子,早知就该在信上注明让他们不要寻她。 温子亭被江珞雪拉到一边,如果不是适才温修已和他全部说明,他或许对现在感到莫名其妙,他此次寻来这儿,也是因段七娘给在温府的他送了一封信,信上说昨日打听杨国忠的三个人在某家客栈打尖住店。 他的最终目标都是绊倒杨国忠以便于替江家翻案,至少这个点是同仇敌忾。 江珞雪看温子亭对她出现尽然意外表情,嘴边一转,“你不是收到信来才寻我的?” “信?”温子亭本就不羁的面目添上几份神采奕奕,江珞雪松气,的确如她想的那样,“不说信的事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温子亭徐徐说来,江珞雪才知昨日老板娘段七娘和温子亭是旧识。也是段七娘告诉温子亭他们的踪迹,当然温子亭并不知道江珞雪三人正是昨日去温府的三人,他只知他们原来就是段七娘说的人。 第55章 包子 “你与老板娘相识?” 江珞雪斩钉截铁看着他眼睛,温子亭潇洒放羁的大意性格,在对待他并且说话时,江珞雪全然松懈,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和一个熟识的朋友才应有的态状。 她虽不知段七娘究竟掌握着什么秘密,然段七娘当日和李隆基简简单单说的几句话,让她莫名对段七娘存不起好感。 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女子一再独大,绝对不是善良的茬,很难想象温子亭会与这般心机颇深的女子结识。 温子亭被江珞雪眼中含沙射影的刺抵了抵:“是啊,怎么了?” 他自己都疑问,他可从来不会畏惧,或许是因为她差点成为他大嫂的缘故吧!他畏惧他大哥,自然也畏惧大哥喜欢的女子。 至少温子亭荡出转瞬即逝的想象,“没什么。” “你别进去客栈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为了赶时间,江珞雪懒得再叙述一遍宫中发生的事,反正收到了信他们都会知晓。 江珞雪转身跑了进去,“珞雪。”温子亭喊住的瞬间自己都不知道他叫住她干什么? 难道要说他大哥因为她萎靡不振,他大哥多年来一直倾心她,难道他要替他大哥问一句她喜不喜欢他大哥么? 他难以启齿,更是对这种情情爱爱茫然无措,非常时期,谈起这事不是给人添烦恼么,亏得江珞雪跑得紧急并未听见, 江珞雪进去后,向封已在桌上抱起一把剑直直站在李隆基旁边,看情况他们才下来,“公子,你起的挺早啊!” 江珞雪手伸到背后鼓着胆气挪到跟前,幸好她回来的正是时候,某人瞟眼:“去哪儿了?”李隆基还是那么心高气傲,连称呼都省略个干干净净。 向封恨不得把眼前这女子,身为公子的侍女也不侍候公子起床,虽说是在宫外,可该有的本职工作也不能免的。 “我起得早,老远听到有人叫卖包子,我想着热腾腾的公子一定喜欢吃。”从身后拿出四五个包子,还冒着热气。 她辞过温子亭时眼睛瞥过远处摆摊的包子店,心思动了一会儿,就买上几个包子,谁知道李隆基们会不会醒来寻她。 她总得有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吧! 特意出去买个包子想来是好心好意的,“客栈有包子!”向封忍不住了直气气道。 “客栈里的包子哪有外面的好吃。” ??? “你吃过?”昨日他们来时已经天黑,直接倒房休息,她什么时候吃的包子?李隆基不再看她的眼睛悠然说来。 江珞雪嗓眼提到喉咙里,昨夜她其实偷偷去了客栈后厨,实在饿得慌,蒸笼里还剩着几个肉包子,她咬了一口硌得很,又冷又硬。 她绕过话题:“公子,你来尝尝。”殷切得让她觉得不像她自己了。 李隆基觉出她的异常,也接住江珞雪递给他用纸包起的包子,咬了一口,向封惊奇见随身携带的剑放了下来。公子他实际不喜欢吃包子,偏李隆基津津有味勾起唇上弧度,确是好吃。 这下子瞒过去了吧! 她心中酸意,熟悉的模样,那时她也是每天清晨起来去排一对好长好长的队,给那人买他喜欢吃的包子。 但眼前的李隆基绝非肖歌,不论性格还是其他而言,李隆基总归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稍久,李隆基吃过一个包子,就没再吃,他还真不喜欢吃包子呢? 他和肖歌始终不是同一个人。 “公子,我们还要去哪儿?”江珞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还是没有变一丝一毫。 “你待在客栈,我和向封出去。” 第56章 一面之缘 江珞雪、向封困解望着李隆基,她不用跟着他们去了?还是李隆基不放心她跟着去破坏他们的事,江珞雪低了低头。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是庆幸还是沮丧不得而知,宫里还有她的妹妹,她不可能胡乱跑了。 “办好事后,就回宫。” 江珞雪急忙点点头,她不能被李隆基发觉失意,他这般多疑定会对她身份有所调查,向封随之跟着李隆基出了门,额头堆积起得意,这女子终于不用拖着他们了。 江珞雪在他们离去后,才恍如气得一大口把余下包子吃个干净,李隆基防着她,不如说是防着丽妃的人,她出自水凝宫,李隆基多疑的性格怎么可能事事带上她? 她扭过身要回房,只见一男子从楼上走下来,稳稳当当的步伐,要把楼梯打破的架势,周围寂静片片,男子束起来的发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贵族大范,抚着楼梯的一道架过板正的肩背闯入她的视线。 她蓦地熟悉,这人在哪儿见过似的?镶嵌在眼眶中的眼珠子调皮打转溜过好几圈,回忆了个大概,是他? 这还是许久之前,那日她想追上马车,途中拉她上马的男子,她忽而坐下来,男子眼神锋利,比起那日过之而不及,又同那日不大一样。 江珞雪还没白痴到遇见熟人就赶忙上前打招呼的地步,况且还不是熟人,单单一面之缘帮了一个小忙。 “小二,给我上一碗面,” 男子找了靠门的一处位子坐下,语气里透着不客气成分,铿锵有力逼出戾气,换作旁人乍是刚醒肚子饿慌不得不下楼吃面。 店小二一听客人叫喊屁颠屁颠就回了句:“好嘞。”他已是熟客,什么时候下楼什么时候回房店小二观察得一清二楚。 江珞雪故意埋头,她的确没认错。 男子一股脑拿起筷子三下两下吃完后直接把银子放到桌上离开,冒似还有要事要办,来去匆匆对经过一旁的江珞雪视若无睹,不仅仅对她一人。 来来往往喧闹的嘈杂声传得飞扬,谁也不管对面对桌吃饭的人交谈着什么,不会留心遇见了谁听到了什么话之类的言语。 “小二,刚刚走的那个人是?” 江珞雪蹦到店小二眼前小里小气询问起来,她不是多管闲事,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她不得不多问一句。 “他啊!是我们客栈的常客了,估计会一直在客栈里暂住吧!”店小二龙飞色舞笑得激动,凡是住在客栈里的常客给的银子自然多,小费亦如此。 “常客?他一直在你们客栈住着?” 江珞雪究其然,上次他同她见面那一日,估计是他首来长安之时,那日急匆匆的神色看来他有备而来。 “是啊,都住了快一月了,花的银子还不如在城里买一间房呢?”小二说起时也是堆起浓厚甜意,客栈里收益高老板高兴,他得的分额也多。 “姑娘,你家公子还要住几日?我好去给你们打扫房间,住的舒适些。” 小二说得嘴甜,江珞雪愣头,想来李隆基今日就要回宫了,如今宫中局势险峻,如果让温冰冰出宫那么只得让温修想想法子,丽妃定短时间翻不了身。 她自己更是走一步算一步。 “不了,等我家公子回来,我们就离开。” 江珞雪把“我家公子”四个字说的特别贴切合适,也没有带着“我家公子”多了不起的语调。 小二觉此女子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傲,说起话来谈吐低沉,果然,那种面冷富家少爷,侍候的丫鬟也是非常人,大户人家长出来的人和他们都不一路人。 江珞雪想了想准备先回房等着。 第57章 往事(1) 凤阳阁。 “参见公主。” 跪下的那人,单手跪地,没有半分情感的轻而易举道出参见二字。此人正是替太平公主效命多年,跟随太平公主一路走来的探手——付钰。 看着已经囚禁许久的太平公主反而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沧桑,不愧是他效忠的太平公主。 “可打探到什么?”风韵犹存的女子高昂起头,似乎已经把一切看破,今日画的眉也映得比墨还要深黑。 李隆基以为将她幽禁起来,她便什么都做不了了么,她这个侄儿还是没有她够算计够心狠。 “启禀公主,皇上出宫两日未归。” 她眉眼低顺,“李隆基没在宫里?”指名带姓的轻描淡写说出当今皇帝的大名,不带分毫情感色彩,更别提她还认这个侄子了。 曾经最是疼爱的侄子也是如今下令禁足她的人,提起当年也是引得清寞。 “是。” 低头的那人半跪着,语气里都是沉稳不惊,自太平公主侧幽禁,他暗中递给她许多消息,上至朝堂有谁抗衡李隆基的决定,下至李隆基对哪个妃子冷落或者宠爱。 “可探到他出宫去了哪里?” 李隆基突然在这两日出宫,绝非这么简单,莫非王皇后的事让她他警觉起来要出去一探究竟? 付钰谨言回答:“皇上许是对江仲逊一案产生疑惑。” “江仲逊。”太平公主猛地记起来还有这号人物,江仲逊一日活在世上,她总有不安生,封存甚久的记忆涌朝心门。 七年前。 “公主,你纵然再斗,也斗不过李家血脉,天下已成定局。” 江仲逊不日就要举家迁到边疆镇守,临了时太平公主曾见他一面,“江仲逊,你别忘了,你江家的命是谁保下来的。” 太平公主直眉怒目喝声摆动衣裙,在武则天尚是女皇时,江仲逊还是一个小小武将,不甚顶撞了武则天宠爱的面首,险些被武则天赐死,太平公主是武则天最偏宠的女儿,太平公主随意一句话救下他江仲逊。 “臣一直感恩戴德公主当年救命之恩,不敢忘记。” 江仲逊垂头拱手言道,追忆起恩德心里也是暖流阵阵,太平公主不屑抬过一眼:“难为你还记得,本宫还以为你都忘了。”轻屑、不快的口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公主,你始终是我江家的恩人。” 他的身后还有绵延他江家血脉的传承,没有太平公主他也没有命娶妻生子坐上这个位置。 “本宫只要你一句话,肯不肯帮本宫?” 她对这些人说着大义凛然的言辞感到恶心,她更没耐心等他夸夸其谈自己的为难之处,太平公主瞬间走到江仲逊面前,居高临下挑起自己下尖:“你不站在本宫这边,会有活路么。” 正逢李旦登基,李旦偏爱自己唯一的妹妹,尽数让她掌握大权,太平公主身后的势力一步步扩大起来,羽翼展飞快速不给人缓和的机会,李旦懦弱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朝堂不稳当,且太子未立,朝野由于更迭换帝的人心惶惶,太平公主此时都在招收自己的爪牙,江仲逊此时已经是当朝将军,上阵杀敌镇守边关立过不小战功。 把他收为自己麾下,挑战李朝皇氏的权威更是不在话下。 “公主,你也是李家人,何苦同你的手足为皇位争斗?”江仲逊既而跪下叩头,虽然李旦无能,可是好比让韦氏夺权,太平公主此举是要做下一个武则天啊! 他怎敢赌一把? 第58章 往事(2) “说到底,江仲逊你忘了本宫的恩情。”太平公主瞋目切齿拍桌而起:“你不帮本宫,本宫还会留你活路么?” 等同威胁,天下人殊不知她太平公主在皇上李旦吹一下风,别说他小小一个江仲逊了,大唐人才辈出,还缺他一个杀敌的将军不成?没了他江仲逊,她身后还有十几个可以扶上来的羽翼。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仲逊心一凉,太平公主绝非夸夸其谈,她的确有这个能力,让他多年辛辛苦苦爬到的位置付诸东流,让他整个江家一同灭门。 太平公主随即畅快淋漓大笑,尽致不管旁人在侧,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她所愿也是让所有人臣服于她,她渴望权势更享受被人拥护的快感。 没想到第二日朝野发生一件算得上可大可小之事,北岭将军江仲逊竟上书皇帝,突厥同回纥在大唐边界屡次挑起小乱,使得百姓动乱平平。虽突厥和回纥不敢与大唐撕破脸,可是搅乱边界安定不得不防,所以江仲逊自请于边疆镇守,以安民心以定朝堂安定。 唐睿宗李旦深觉有理同意江仲逊此举,后江仲逊一家迁回边疆镇守,在当时可谓震惊朝野,把一家子都带回风吹日晒之荒野边疆,他江仲逊可谓大唐以来第一人。 不知是他不贪恋长安繁华以及权位,还是因被人捏住把柄才被迫离开。 “爹爹,为什么我们一家都要去啊!”年幼的江临泽坐在不停蹄的马车里捣鼓着假的木剑,烂漫天真发问,却又不大在乎他问出口的这个问题。 “爹爹,我喜欢长安,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听娘说那儿可荒凉了。”一个年幼女孩嘟起嘴拉着江仲逊宽松衣袖。 长安那么繁华,他们一家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去? 她就是小时候的江瑢雪,同坐在马车的江珞雪倒不哭不闹,整个马车里就她最是静,也是比她们年长缘故,江陳氏从小培养她的性子,也就江珞雪学到一二。 江陈氏抬头焦急万分:“老爷。” 江仲逊什么都不告诉她,只和她说了一句,皇上下旨让他江家迁去边疆长住镇守外来,此番收拾东西,约要长住多年才得回长安,亦或是永不得返回皆是可能。 江仲逊被几个人在左右絮絮叨叨吵得心烦,脸色微青:“一个个的吵什么!” 他张眼见一旁的大女儿江珞雪乖巧正襟危坐,丝毫不似一个小女孩改有的稳重,让他欣慰。“夫人,这几个孩子,就属珞儿有小姐风范了。” 江陈氏憋住下一秒的话,她向来沉稳有德,这一次突然去边疆差点没了分寸。 江陈氏一改平日母亲威严:“瑢儿,临泽,坐好。”江仲逊有事瞒她,她也不好再问,男人的事她们女人插不上手,也是因江陈氏出身小姐之家养得的习性。 “爹爹,我们还会回长安么?” 江珞雪轻轻荡出一句话,如清风拂面,马车外的凉风吹拂过她们几人稚嫩脸庞,江仲逊对女儿的问答迟疑,他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回长安,然长安终归是他的故土。百年以后还是要回长安入土下葬进江家祠堂。 背地里太平公主和皇上争斗,谁输谁赢还不一定,离开皇权相斗他的三个孩子或许会幸免于难。 太平公主胜了,他江家也是不能免责,输了,他们有朝一日也能回长安。然他当是愿意看到太平公主输么? 江仲逊随即闭目:“或许吧!”他不笃定。 只想着拖一日是一日,让他江家的三个孩子一辈子待在边疆,他不忍,老祖宗也会在他去地下时指着他的脊梁骨怪罪他不把江家好好经营传承。 年幼的江珞雪“嗯”了一声,乖巧的不似一个小姑娘应当具备的静谧,或者是掩饰得太好了,因她深知就算她哭闹也不会改变什么,不如平静对待也不会惹得父亲心躁。 第59章 明辨 太平公主拉回记忆深处的记忆,看着付钰问道。 “离江仲逊问斩日子还有多久?”她心生不安,李隆基已经亲自去出宫,不论目的为何,涉及调查此案的人,最后事情有转机也是在所难免。 江仲逊不死,她难以保证罪责不会揽至她身上。 “不足一月。”待等到江仲逊斩首也不会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如此甚妙。” 她就不相信李隆基铁证如山之下会放过江仲逊,推江仲逊出来当挡箭牌避无可避,而每个人都巴不得有个人替他们挡去一切灾祸。 “你继续在宫里盯着,探探宫里有没有安插杨国忠的人。”太平公主转想提起杨国忠,她并不是对宫中、朝堂形势一无所知,杨玉环杨国忠两兄妹她自然也知道。 皇后被废的事与她并无牵连,唯有那些渴望后位之人才会虎视眈眈,她还念着自己姓李,是李家皇氏的后裔。经历过几个朝代皇帝的更迭,她太清楚皇后之位对某些女人的仰望了。 纵然以后她要拉自己侄子李隆基下位,也不会行这等龌龊咒语之肮脏的事。 付钰犯懵,太平公主从未让他盯过除李隆基以外的旁人,想问什么话但被太平公主那一双深带戾气的桃花眼扼杀,望而生畏回道。 “是。” 李隆基和向封出来时,向封一路欲言又止:“公子......”扭扭捏捏从不是他的惯性作风,“为何不带着一道去?” 话没有指名道姓,李隆基更一目了然,项厷拍打自己脑袋,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得到解答,不让安珞跟着一起去除了不放心再没有别的原因了,若有其他原因他怕是想不透不彻底了。 李隆基停住,“向封,你可知你和韦胥朕为何更器重他。” 向封失色,好端端的顾左右而言他,他不该问,也犯了一个多话毛病,他和韦胥虽共为暗卫,但在皇上差谴他们办事的时候,韦胥更得人另眼相看,若不是韦胥为皇上办事还没功成身退,这次出宫带的人就不是他向封。 反是韦胥了。 李隆基冷眼言之:“韦胥跟在朕身边,他从不问。” 韦胥只做不说,李隆基让他做什么从不多问一句,他只负责做和禀报查出来的事。不同于向封,他也不会多问主子办的事,可是好奇会战胜心里的原则,要知道替皇家做事,闭嘴不言才是本分。 他和韦胥只需要办事加上保护主子安危。 “属下多言了。”他第一次被自己主子说清楚他不如韦胥的因由,没有愤懑,欣然接受。 “她不适合。”李隆基忽而吐出四个字,向封只觉是幻听,他对此有数,那个地方她当然不适合了。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她身上凸显出来的疑惑实在太复杂,昨日遇到一个书生而已她也是谎话连篇,先不说他们如何结识,单凭她说的理由就破绽百出,一个温润文弱男子会帮她抢钱袋,还成为恩人? 他对她的了解还是有的,就算有人帮了她,她都不会感恩戴德记下恩情还要还恩,她这人分辨是非多也没有那么好心。 否则怎么连一句丽妃的好话也不在他面前美言,更别提时刻挂着以前主子了。 向封喏喏断不再多话,皆说女子心思多,他这个主子才是阴晴不定,仪表堂堂的背后说他发凉瘆得慌。 第60章 信 温府外,温子霖才是出门就见一个小乞丐在在温府晃悠,小乞丐踌躇无措不知怎么和门卫说他是来送信而不是要饭。 忽看至里面走出一个翩翩少爷,蹦过至旁边:“有一位姐姐让我送来的。” 小乞丐笑得璀璨,他见过的少爷多得去了,此时这个人温润如厚,与生俱来的善良也当具备多样。 温子霖原是已经准备掏出银子,他本就要出门,温子亭不知为何说有要事出去,他不放心,亦或是他想去看看会不会遇到江珞雪。 眼下有人说一位姐姐差他来送信,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有别人了,唯恐只有她了。 一改谦玉常态抓住小乞丐手腕,也没有顾到身份之分、衣洁之容,叫旁边门卫也是目瞪口呆,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在哪儿?” 慌乱的眉目紧绷得出卖了他的紧张感。 小乞丐愣头,莫非那姐姐得罪这温府了,小孩子家家的根本不懂长安大臣的事,乞丐眼中只有吃饱喝足,哪个皇帝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觉得是好皇帝,哪个大臣施舍他们吃的,大臣就是好人。 仅此而已。 “那位姐姐长得好看,在城中那边客栈,想来离开了。” 江珞雪嘱咐过他有人问起她行踪不得告知,小乞丐没念过书,不知如何形容她的长相,都是有鼻子有眼儿有耳朵,能怎么说?好看不就行了。 温子霖光芒似乎落了耀眼的光,从袖中拿出银子酬谢:“以后若还见到那位姐姐,就来温府和我通报,到时候还会有酬劳。”语气轻得似乎在安抚这个才被他吓着的小乞丐。 她回了宫,应该不会轻易出来了,然他抱着一点希望,万一下次小乞丐见到她了呢?乞丐们在长安的眼线还是多的。 小乞丐嘻嘻应过好蹦跳着离开了,下次见到那位姐姐来通报还会有白花花的银子,心中很是欢喜,赚了那位姐姐的银子,又得了哥哥给的银子,够他吃好几顿饱饭了。 默了后,温子霖才将信拆开,现在再去也是于事无补,不如看看江珞雪有什么事交待为上。 才出去的温子亭此时才回来,远瞧着温子霖手中的信。 “大哥,这是什么?” “珞雪差人送来的信。”温子霖头都不抬温子亭忽然回来也不在心,温子亭是一脸模糊,他才和江珞雪见上面,怎么会有信? “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温子霖很是笃定。 温子亭不打算告诉温子霖他在鲜珍楼遇见江珞雪,昨日他们三人还去了珑玉楼打探杨国忠消息。 信拆开,字迹扭扭咧咧,不像是江珞雪字迹,温子亭闪着疑惑心里念之:“真是珞雪写的?” 当时时间紧迫她没办法和他细聊,所以一大早就找人送信么?温子霖却不相信了。 “不是珞雪写的。”眼光沉了下去,就算她去了边疆多年,照她的性格许是大家闺秀之态,写字应该端正俊美。怎会写得乱七八糟? 莫不是失忆忘记怎样写字了,温子亭接过发愣的温子霖手里信发笑。 “我说不是,你还不信,现在你又说不是了,我反而觉得就是她让人送来的。”其中缘由他不合适言明。 温子亭接过来先看着字迹笑得前仰后合,连旁边门卫都被逗笑了,“大哥,珞雪这字也太丑了吧!” 直说利害。 温子霖不语,温子亭静忽闭住嘲笑之意,大哥还在伤心之际,他不敢再多说半分江珞雪的不是。 认真端摩信上内容后,温子亭才把理清楚的思路向温子霖挑明,温子霖晃荡他说的种种,“信上真这样说的?” “大哥,丽妃已经靠不住了。”表情凝视严肃了会儿,“去和爹商量商量。” 温子霖向来端正,对这些字迹扭扭捏捏的信不太好感,温子亭和各种狐朋狗友打过交道,对字的琢磨比他深厚,看得懂并不意外。 第61章 牢狱之中(1) 温子霖先一步迈回府,温子亭顺手将折好放在胸口,动作随便随意飘飘然过,犹如微风拂过般随心,让人窥过不动。 “爹,珞雪送了信来,信上说丽妃已经被贬为才人,冰冰还在丽妃宫里。” 温子亭汗,心里哀嚎:“大哥,你不是不信是珞雪送来的吗?” 温修适才也是有探子和他禀告一二,宫里的丽妃已经被贬谪才人,其中因由宫外的人是探不出来的。 “冰冰还在宫里。”温子霖可记起来他还有一个妹妹,丽妃再这么一贬谪,根本无力保不住她们任何人。 “珞雪说,让我们赶紧接回冰冰,冰冰已经没了靠山,待在宫里危险。”温子亭又补过江珞雪让他们接下来做的事。 想办法接回温冰冰。 “容我再想想办法。”温修知道送进宫容易出宫难,温修半天来回走动忧虑得紧,温子霖兄弟二人默默走出房。 “子亭,你适才去哪儿了?”温子霖还以为温子亭且在这个时候还去风月场所浪荡,语气里透着责备。 温子亭看过他的眸子似乎对江珞雪一事没太在意了,正准备打掩护,就被一句话截杀,“你尽可以去,但适可而止。” 温子霖误会了,温子亭顿后眸子鼓得拨浪鼓似的膨胀,也不狡辩,去青楼总比去见江珞雪这个理由好吧! 回房后,温子亭从怀里拿出信件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得一丝老茧也没有,拖着下尖注视着那信。 一想到小时候文文秀秀的江珞雪在边疆那几年待的比粗俗女子还野蛮,自己的文质彬彬还涵养的大哥喜欢的女子成了这般,如不是非常时期,照他以前性子,巴不得拿着江珞雪写的信在温子霖面前嘲笑他:“大哥,你看这是你喜欢的姑娘写的字,真的好难看,还不如青楼里的姑娘们。” 温子亭盯了信有一会儿,笑了又有一阵的功夫,不动神色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细心谨慎的将信件放进去,在外围上了一个锁。 江珞雪信上写的足以证明江家和温家暗藏着某些目的,绝对不可以被人发现。 然温子亭原本可以用房里蜡烛把信烧个干净,偏选择最蠢最蠢的法子。 李隆基和向封来到大理寺,向封给大理寺狱卫递过去一块令牌,看守的放行过去,向封想着问几句来大理寺作甚何?又顿住,再多话他“夜卫”的身份就可以不用当了。 地牢里暗无天日鲜有强光照射进来,大理寺关押的钦犯和普通县衙门关的犯人等级。大理寺向来关押的是有身份地位又犯法的人,江仲逊就是被判斩首的那人。 守卫自觉看到令牌并不知探望的人是皇上,向封身上有宫里的令牌,一拿出来足以让守卫带着他们去见江仲逊。 牢中江仲逊背面靠墙,脊背勾腰,格外凄凉凄惨景象,发觉有人待在门外使不动然。 向封冲冲闷声,李隆基眼色制止他别多管闲事。 “江将军,多年以来别来无恙。” 陌生的问候传来,江仲逊身子一镇住,拨弄了碎乱垂在脸庞两边的头发,朝前方走了走,试探性问道:“你是?” 年轻的男子后生,他江仲逊向来是不认识,但震慑住他的威势从深处浮现,若隐若现使他不敢轻看这年轻后背辈。 李隆基饶有兴味抿着诱人的唇:“十年不见,将军不认识本王了?”他故意用尚是“临淄王”时候的自称。 江仲逊大容失色,容不得思绪一秒赶紧扑倒跪地:“参见皇上。”声音身体里颤动的语速明显易见。 第62章 牢狱之中(2) 整整十年,他离去长安之际,李隆基还是黄口小儿,与太平公主一党暗地里斗得如火如荼。 后来李隆基登基为帝,他也未曾被遣返回长安,他只当李隆基忘记他江家了,只当李隆基对他当时迟迟犹豫不站在任何一边耿耿于怀。 谁曾想好不容易回长安,牵扯出一系列谋反的事,被人上告谋反还拿出了证据,又被下旨谋反问斩。 于这个当今皇上,江仲逊更多是惧怕,李隆基比起女皇武则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军记起来了。”李隆基没有半分喜怒。 江仲逊诚恐,这么多年没见,当年收起浑身带刺的翩翩少年李隆基早已经锋芒毕露,不用压制自己的权力和野心。 李隆基笃然:“将军年迈,先起身吧!朕此次来见你,有事商讨。” 稍微稍将这话听进去只以为李隆基疼惜他的臣子年迈腿不便,偏江仲逊只觉讽刺寻味。 他接着低头:“臣一个戴罪之身,皇上会有何事?”江仲逊实在不敢怨怼,一切自找的,况且他本身就虚得慌。 寂寥的牢房里悲惨易见,潮湿得环境下一个已是半旬的人也是遭受不住这等折磨,就算他是昔年的大将军也熬不住。 “将军真以为朕还似当年那般?” 江仲逊汗淋,是了,太平公主虽然找过他让他与之结盟,后一步李隆基曾差人私下简单拉拢过他。他也委婉回绝了。 既然决心中间站立,就该两不相帮。 “臣不敢。”李隆基不甚轻扬看了他低头不敢仰起头的蓬头垢面,一代将军沦落至此他不曾动容一分。 “当年你向先皇辞去边疆镇守,如今偏着太平公主,这么多年来,你终究看不清当中形势如何?” 李隆基直接开门见山捅破窗户纸,言清来此的目的原因,“皇上。”江仲逊哀嚎一声。 他是知道太平公主一事的,理所应该不难猜出他果真帮着太平公主。 “朕的姑姑太平公主多年来结党营私,朕以为已经拔除她余下爪牙,没想到的是,你回长安还站在她那边。” 李隆基原想着江仲逊去边疆也算是将功赎罪,却在回长安期间,屡屡与太平公主往来信件,向她禀报边疆之状况?。 以前李隆基就容不得有人脚踏两条船,回长安后江仲逊做了决定更容不下了。 “皇上,一切都是臣罪有应得,皇上没有累及臣的家人,臣已经感恩戴德。”江仲逊不再辩驳,颤动的音也是紊乱不止。 “你的家人?”李隆基洞察到江仲逊说起家人时两眼放光声音也是软了好几分,“之前朕还听闻将军要和孟家结亲,对吗?” 江仲逊首是惊疑,皇上已经调查过了么,他忽的懊悔起来,自己的女儿来的时候,竟还忘了提江家和孟家的亲事如何如何? 他身上背着一个案子,孟家人向来为当今皇上小犬马之劳,怎么还可能同他江家结亲。 “小女和孟家的婚事?” 江仲逊忽是不好之态滋生,他了解自己的大女儿,有事憋在心里,沉静不意,想要的不会公然像小女儿一样撒起娇讨要。 但孟翰是她生平第一次开口说明自己的婚事,想要嫁于他,江仲逊呓语,想来他一人尽数已然毁了江家列祖列宗,毁了三个子女前途命运。 “朕看来,你江家与孟家结亲是有密谋,你入了狱,孟家难道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 李隆基在得知孟江两家要结为亲家时,只道是他们两家互相看重对方势力,以儿女婚事绑住他们在朝野的关系罢了。 第63章 留不得 江仲逊被判斩首,孟家为了撇清关系,对他们的口头承诺婚事只字不提,只当全无这事。 孟浩然大学士恰在此时流言蜚语之际同他上谏自己的侄子孟翰与尚未出阁的玉汐公主正是才貌相配。 孟家总归与谋逆之罪的江家有过口头婚事,难免引起百姓恐慌。孟家人当然更是焦灼不安,江家谋逆,他孟家一个小小职位攀上江家的婚事,本来就是他们占上风,江仲逊谋逆一事一出,他孟家就在风口浪尖上了。 孟翰父母找到孟浩然借此上书,李隆基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孟浩然夸耀自己侄子,一来二去玉汐公主同孟翰的事也就定下了。 孟家和江家再无干系。 “皇上,那孟翰与我女儿两情相悦,臣绝非是为了和孟家结亲。” 孟浩然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别说侄子孟翰了,就算其他人也是想同孟浩然攀上些微妙关系,全因孟浩然没有一儿半女。 “然朕早已经下旨,朕的妹妹玉汐公主已是待嫁闺岁,和孟家公子郎才女貌,朕很乐意同孟家结为亲家。” 江仲逊心中轰趴,不得不抑制心如刀割的情绪,孟家同江家解了亲事,他的夫人儿子女儿不再有靠山立足之地,他们该如何啊? “臣做的一人承担,还望皇上让他们远离长安。”江仲逊老糊涂了,江珞雪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劝说让他们带着速速去边疆,他的事无力回天。 “朕不会动他们,若是他们还妄想凭一己之力将你救出去,那么朕乐意当这个刽子手,让你们江家团聚。” 目光冰冷,于这种包藏祸心之徒,他从不手软放过一人。 李隆基转身离去,也得感慨一个将军为了太平公主把全家压去陪葬,也会考量的。 “恭送皇上。” 江仲逊礼遇送别李隆基,他犯下的错罪有应得,他不敢怪罪皇上和忠心护着的太平公主。 向封正欲随着李隆基离开,“大人,可否帮一个忙?” 江仲逊贴身从拿出一块东西来,这是江家代代相传的传家玉佩,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可能会有活命,但如今看来皇上绝对不会留他,也留不得。 离问斩的日子早就不远,传家玉佩还在江家就不会湮灭。 向封接过手踌躇不前,“麻烦替我把这块玉佩送去江府,拿给江家夫人。” 江仲逊知道眼前这人是李隆基的随从,忠贞不二,让他带这东西去江府,就算皇上知晓了也不会太严重,况且他与夫人是见不上面了,况且一块玉佩而已。 向封心一动,没想到江仲逊这个北岭将军说起自己夫人时也会有柔情一面,顺手揣进怀里。 “我会帮这忙。”完全是看在江仲逊也曾为大唐立下功劳的份上,看在他曾镇守边疆多年让回纥、突厥有所忌惮的面上。 “多谢!” “公子,这是他托我送去江家,说是祖传的玉佩。”向封绝对不会隐瞒李隆基任何事。 “去送就好。”李隆基懒得连玉佩也不曾扫过一眼,漫不经意随道:“他也活不了多久,就满足他吧!” “是。” “你去吧!” 向封迟疑:“公子,你一人?”对于自保公子还是有这个能力,只不过万一...... “没人识得我身份。” 说尽李隆基撇下向封立立而去,向封跺跺脚,他这么心软作甚,江仲逊包藏祸心为太平公主做事罪不容诛,他何苦来膛这浑水替他送玉佩。 过后还是乖乖去了江府方向。 李隆基也知江仲逊入狱此事没那么简单,江仲逊估计都是替罪羔羊,太平公主拉他挡暗枪,应得死有余辜,他不死,死的就是太平公主了。 毕竟太平公主还是他姑姑,江仲逊这条命也死得其所了,其余的他自会清扫干净利落。 第64章 还一报(1) 江珞雪回到房才关上门,“咕咚”一声扰吓得她肩膀速转,忽地有一男子侧影从窗口跃进来。 “是谁?” 江珞雪顺手拿起一旁砚台直勾勾防备的看向那人背影,身材魁梧,决计不是一个普通人,男子估计没想到房里有人还是被江珞雪沉稳不惊的声音堵住,一动也不动。 他的胳膊受了伤,江珞雪又壮着胆儿喊了一句:“你再不说话我就......” 反身在没有开口完迟然之时有人锁住她的喉咙,“闭嘴。” 动作极其快婕,声音因受伤的缘故变得呼吸急促,江珞雪心静下来,只要她不乱来乱叫,这个人是不会伤害她性命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敢这么不顾性命行凶,不会那么简单,江珞雪乖乖点过头。 男子迟疑不决不信她就此打住听话不乱喊人,正抬起手要将人打晕,一下子因胳膊的疼痛停住下一个动作,脑袋忽而眩晕。 江珞雪察到锁住她呼吸的男子痛苦喘气,手劲松过一遍又一遍,她挣脱开准备跑出房间,扭头时在下一刻看到对面男子面容时停住嘴。 “是你!” 男子衣冠略乱,打斗的痕迹依旧存在于身,面容微呈古铜色,眉毛紧蹙起,原是威猛挺正的背梁却因胳膊滴血的伤口,让个子矮上几分,可同江珞雪比起来,还高上一个头多些。 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适才江珞雪才瞧见他出了客栈,还从小二那儿打听到的消息,他不是才从客栈出去么?江珞雪心里滑过疑虑。 突然回来还鬼鬼祟祟还受了伤,不从客栈正门进来却翻窗户,不是心里有鬼做了什么密切之事就是被人暗杀躲避起来。 江珞雪也没想太多,男子由于受伤的痛觉没听到对面女子说的两个字,脑袋昏昏沉沉陷入了死循环的迷糊,江珞雪吃劲抬着男子躺在床上一角,又从床上扯下几块碎布立即给他包扎起来。 动作拙劣,手法也是一套一套的紧张不安。 男子浑身冒出热汗,对眼前这女子举动不解,眼睛眯得很小,迷离扑朔艰难的说起话:“为何帮我?” 他绝对不认为这个女子会是看他可怜才伸以援手,他见到骗人的女子太多了,尤其是大唐的人。 按照他以前行事作风,在旁处被人发现他的踪迹,他只当立即锁喉要了那人的命,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要不是周全考虑到是在客栈,他早就动手杀了她,只因这人看见了他拖着伤的模样。 江珞雪心中气急败坏,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要不是看在他上次也帮过她一次的份上,照她的性子绝对不会惹火上身,她现在都是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不知对方底细救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想了想上次这男人总是帮过她一次,这个人估计不会是坏人。 “你上次也帮过我,一报还一报。” 床上的男子没听到这句话,痛苦昏睡过去,江珞雪无奈看过伤口伤得并不算严重,他白白长了这么一大个!还是练武之人呐! 江珞雪又打来一盆水给他清洗了伤口,距李隆基回来估计尚早,只待这人在李隆基回时苏醒就万事大吉。 半晌后,男子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胳膊被剑所伤及的位置已经被包扎起来,外形虽然七七八八有些扭捏。 但至少止血了。 第65章 还一报(2) 江珞雪刚出了房间偷偷把帕子上擦下来的一淌血水倒了,才进门“吱呀”声让床上男子警惕起来。 冷冽的如炬目色也没有震慑住江珞雪分毫,“醒了!” 江珞雪没有喜出望外更没有关切的语调,他醒不醒来对她来说也只是会不会成累赘,就此而已。 他再不醒,她不能保证自己有借口对店小二说清楚她的房间贸然冒出一个男子。 床上男子疑惑看了朝她走来的江珞雪,心促动弹。 赫然问之:“你救了我。” 他来到大唐已经一个月,在这个客栈住了不少时日,他虽不大同任接触来往,但眼前这姑娘绝非是客栈打杂的下人。 也没有哪个打杂的如她一般存着瞳孔清澈的神色望着他的眼睛,莫非是来客栈住下的客人?一个女子么?男子戒备得从四周看了看无异常才舒了口气。 江珞雪把盆放在一边,看来他的确不记得了,洞悉他心中存着什么心思,顺道放下手里东西,“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男子表情凝目,也没印象见过这女子,据他所知大唐的女子皆是温婉贤淑,她一个大唐女子会一人住在客栈,甚至救下他还没有把事情传出去? “你忘了么,约是一个月前,你骑着马在大街上的时候,有个姑娘拦下你的马,让你载她一程。” 调皮的氛围有那么一瞬间,没有矜持羞怯差点怀疑她不是大唐人了。 这一说,牵扯起男子男孩模棱两可的记忆,那日他骑马来长安,有事要办却差点耽搁误事,以至于他进了长安一路狂奔。 床上男子把那日那个女子的脸与此时面前这张脸对应,“是你。” 他轻易不会记住这种才见一面的人的脸,许是因那日事情紧急,加上这女子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斗争。 那日这女子一副生不可恋的憔悴面容,让他捎带一段路追赶前面马车时瞳孔中的灵魂在经过催化耀眼的让世人看清,今时不同往日,死灰复燃的生动勃勃,弥漫任何的炯炯目色。 江珞雪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有了印象,男子不知是不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直接蹦出自己名姓:“沈祁。” “嗯?” 江珞雪莞尔而笑,她又不打算问他姓名以免和他沾上什么关系,他倒先说出来了。 既然她救了他,彼此留下名字也是他们那儿的习俗,“姑娘呢?” 沈祁从穿着看出只当这女子该是一个丫鬟。 江珞雪答得极快:“安珞。” 沉默后,狐疑之色渐渐显露道出:“我看你也是有武功的,怎还会受伤?” 换成旁人她不会这般冒然问出,之前撞见叶陵受伤时她就不会多问半句,叶陵是宫里的公公,发生什么都不会掀起多大波澜,这男子在客栈住了一个月,说话的腔调一听就不是长安人,更别说在长安生活。 进京赶考并不像,好比李琛说话言语文绉绉,一看就是要来长安赶考的书生,眼前男子武力反而像是他的武器。 男子半如月亮的眉目动过一动,对她问的话淡泊回之:“你问的似乎多了。” 他们才有一面之缘,包括这次也才两面,还未熟悉到探听对方底细的地步。 对面女子怒想,前一会儿他自己柔色和她说话,她就问一问就惹恼他了?冷喝一句转身打开了房门。 “你既然醒了,烦你回自己房间去。” 第66章 想多了(1) 她已经问过店小二,她今晨打听的那人沈祁沂,住在客栈里的房号多少,恰恰就在她隔壁,然昨夜李隆基的房间在她对面,沈面如炭笔的面色让江珞雪忽觉以为是李隆基和她说话。 都是不耐烦,都是对她没好脸色,算了算了,就当她还他上次带她追赶马车之恩,如此想着江珞雪心中也没多大气可生了。 一听,沈祁沂立即是记起来,对江珞雪驱赶的不当言辞也是随意带过,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他受伤受得蹊跷,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来的这家客栈,他从屋顶上攀岩走壁,他如是恍悟这原来不是自己的房间。 摇摆这胳膊上的伤口起身出了门,由始至终没对江珞雪言过“谢谢”二字,“告辞。” 在门口之际才缓缓开口两字,江珞雪也没多大气劲,她本也没干什么,替他止个血没费多大心力,在沈回房后她走出楼口朝楼下揽过。 “小二,你再烧些热水送来我房间。” 她身上沾上一点血迹还有血味,还是得清洗一下比较安全。 沈祁沂回进自己房间,摸过胸口堆积处将一张信纸拿了出来,幸亏没发现到他胸口处藏着东西,随之用没受伤的左手点起蜡烛放在火光面前一烤,里面的字迹全印现出来。 他快速浏览信过后,胳膊上的伤口溢满出了血成了暗黑色,他知道这一剑有毒,才会导致自己昏迷手劲且无力。 此毒不算无解却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中,若不是他对这些毒观察细微,他也不可能及时发现是中了毒,绝非胳膊被刺了一剑就成这副弱样。 “还是太天真了。” 沈祁沂说的正是江珞雪,萍水相逢而已,她倒很是有胆色。 “公子,来看看吧!” 李隆基一路悠悠着走着,就被旁边摆着的一个铺子大姐招了过去,不是招手,分明直接将他扯到自己铺子跟前,铺子的大姐面色暗黄,常年风吹日晒谋生意留下的斑斑痕迹。 李隆基忽忽然,民风这般开放了? 李隆基慵懒目色扫过铺子,普普通通的手工玩意,编织的红绳、头绳,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心里不悦,他不喜别人对他拉扯,宫里人是没人敢放肆,宫外人是不知他身份。 站在铺子前的大姐依然舔着脸露出龇牙咧嘴嘻笑,铺子下蹲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没留心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了好些个布丁,父母对自己的子女向来都想给予最好,不是走投无路不会让孩子这般不堪穿着,他忽而收住要爆发的气愤。 大姐碎碎咀之:“公子,你别看都是不值钱的,虽然样子粗鄙,可是送给夫人再好不过了。” 某人黑了脸,“我没......” 李隆基刚想解释,又觉不对,他不算成亲也算成过亲,后宫妃子都是他的夫人,送给她们么?她们哪里瞧得上! 晃晃恍然,孩子眨着眼睛双手搓着铺子上的灰尘,黝黑的左手上也戴着一根红绳,他从怀里拿出银子递了过去,从铺子上随手挑出一件手工制作的红绳:“就这个。” 俗说无功不受禄,他假使什么都不拿,不正是看轻铺子大姐么,“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大姐拽过来自己的孩子,“快,谢谢公子。” 李隆基唏嘘,长安治理下,百姓生活也这般难过,营生不易,他将红绳子兜进袖子里,一个手工绳子罢了,回去了他就不知放在哪处?半路丢了就丢了吧! 大姐喜眉笑眼喋喋不休:“公子,你家夫人不喜欢戴,就拿给孩子吧,小孩子家家的戴着也无事,我家娃也有一个呐。” 老人家说左脚系红绳走夜路不遇鬼神,很多人为了自己孩子出入平安,都会在他们收拾手上脚上戴着红绳护身,讨个平安。 第67章 想多了(2) 妇人将孩子举起手,手中缠绕着一根红色细绳,与孩子黝黑的皮肤格外反衬,她看出他大富大贵,家中定是有不少妻妾,女子当不喜欢戴上这些野蛮物件,而且红绳在男子女子看来也有缔结良缘的含义。 然用在孩子身上,意义不同,可保平安顺遂之意。 李隆基反感起来,她管得太多话也喋喋不断,大姐紧跟着又塞进去一根绳子:“再拿一根吧,孩子弄丢了也说不准。”她不知道他并不只是只有一个孩子,两根也远远不够。 看大姐虔诚望着他,李隆基才留心至红绳上的纹理异常特别,绳的两边空空的,中间却编织得犹如一朵桃花的形状,也是一门独门手艺了。 李隆基粲然一笑又将红绳放在袖中,这桃花还挺别致。 到客栈时,李隆基拉着店小二窥问:“我身边跟着的丫鬟可一直在房,有没有出去过?”压得很低,自家公子探索自己丫鬟的踪迹,盆谁也会怀疑吧! “她一直待在房间没有出来,连东西都没吃。” “饭也没吃?”好端端她不会饿着自己肚子,毕竟她贪吃不是一次两次了,御膳房那晚一次就已经让他对她的胃口有所明然。 李隆基走上楼敲过门,门窗紧闭,无人? 他忽是失措,直接一脚踹了门上,内房门窗紧闭,客栈的房间不算很大,推开门瞬间里面的一切都是显露人前。 面前正是一副妖娆景象,热气腾腾在房间里窜得闷热,江珞雪给沈祁烨擦干血后,衣裳上沾染了血迹,她让小二烧了热水沐浴,店小二竟忘了这茬。 她悠然哼着歌儿,根本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女子窘迫万分,她怎么知道是李隆基,才沐浴好,穿着身上衣裳的扣子还停在半空,一双桃花眼刚好对上李隆基深黑的眸子。 幸亏早一步,除了长发滴滴答答的水落在脖颈上,其他的都严严实实裹好着衣裳,不过氛围还是微妙尴尬些。 “公子,我......”江珞雪话卡在唇边动不出下句话来。 她要解释什么? 李隆基定是敲门了,她难道要解释不是故意没听见外面的门声,不是有意沐浴被瞧见。 李隆基脸色苍白,忽地转声关上了门,大白日沐浴也不让人替她守着,有人偷窥呢?幸亏这次是他! 的确,李隆基庆幸的是是他自己闯了进去,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恍思此想法的萌生。 某人胸闷气短回了房间,掏出过袖中红绳看过一眼又放进袖里面,这个丫头还真是让他不得安生。 江珞雪快速把衣裳最后一颗扣子系上,古里古怪的还打了一个死结,整理散落下来的湿发,又擦干滴滴的水气。 李隆基回来的时辰早了些,而且向封也不在,这身子虽真不是她自己的,可好歹她是如今这身子主人,被人看了去羞怯难当是在所难免。 她得和李隆基探探接下来的事,“公子。”江珞雪泰然自若下来要去旁边敲门,她必须要探明李隆基是去做了什么?向封又去了哪里? 李隆基一回房还来不及关上门,门也是虚掩着一侧,他才坐下不久,镇若看都不看就只知是她。 “进来。” 江珞雪顿过进了房间:“适才污了公子眼睛是奴婢的错。”一鼓作气说出如此隐晦之词,她当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赔礼道歉,试问哪个姑娘家差点被男子看来身还会想着道歉? 一步一步套出李隆基去做了什么才是重要,李隆基抬眼拈花一笑:“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第68章 求见阮砄 后面几个字无疑蔑视、轻慢的语气,一双黑得彻底的双眸,瞳孔的颜色如夜一般,反射在房间里暗魂又温和的光线中,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江珞雪哑然出笑,是了,就算她有意说这话,李隆基也不曾更不可能因此对她因为莽撞产生一丢丢歉意,因他是李隆基,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是奴婢想多了。” 无人言语,成功将话终结于此,此时候正是她再问话的好时机,“奴婢冒昧一问,向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问向封的下落正是旁敲侧击探寻他们去了何处? 李隆基可能不会明告诉,但反应看来江珞雪也会猜准一二,“他要去办一件事。” “公子让他去办的?”江珞雪发现李隆基竟然也回她的疑问,不是她料想的那般才对。 李隆基随之从桌上拿起一杯凉下来的茶一干而尽,江珞雪直直站着桌边,长发拖在后侧倒也不弯。 勾着眼等着下文,“你似乎话多了。” 说话吊人胃口到一半,李隆基这习惯不知何时养成的,让江珞雪急得牙痒痒,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还不如一早就让她没期盼后续。 女子微嗔:“问一问何时回宫不算闲事吧!” 李隆基转头冷冽的目光刺得江珞雪没展现一份怯色,“等向封回来。” 李隆基没有发现他这样一个靠散开口之人,在每次江珞雪问他话时他几乎都会作答,前提也没给过好脸色。 江珞雪听后暗里瞪过李隆基一下。 “是,奴婢先回房了。”再待下去她直接压抑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李琛辞江珞雪后,硬是跑去茶楼坐到日上三竿,望过人来人往的百姓,忙碌的小贩,吆五喝六的嘈杂声,又直接去了户部尚书陈砄陈大人的府邸。 陈府门外,“我求见陈大人。” 李琛在江珞雪所说后,明白只能自己去争取,入朝为官确是他毕生所愿,不论如今朝堂局势是否真的让他大失所望,可毕竟他心中澎湃的火焰一直熊熊烈焰般翻腾不断,再等下去一切就迟了。 那些人已经将手不断伸到他身上,甚至也不打算放过她,他不该连累她的。 守卫见李琛穿得寒酸,像是打发要饭的语气:“走走走,大人不是你这种人能见。” 李琛哑笑,空有一肚子才学却无处施展,眼下还被人当做要饭的看待,真是可悲可叹。 又从怀里拿出他之前作的诗文:“凭这个,麻烦通报一声。” 户部尚书陈砄对诗作大有看待,也是爱才之人,长安城里没人不知。 看门的守卫不情愿还是脚不听使唤的拿着信纸进门通禀,他家大人什么德行他还是知道的,对饱览群书的书生们另眼相看,不敢乱做决定赶人出去。 他本就过得不畅意,又是彬彬礼遇的慢热性子,连对一个门卫也是和风细雨。 一会儿后守卫请他进了门。 “参见陈大人。” 李琛落座,将手中执扇收起,面色不改,俊郎少年模样亦是如此纯粹,户部尚书陈砄的女儿正是不久宫选秀被封为宜才人的陈缌宜,也难怪宜才人举止有礼、兰心蕙质,说起话来也是巧舌如簧,也是受此父亲熏陶才如此。 陈砄对于到访虽是意想不到,却也是堆笑:“俞公子,没有想到你会亲自上门求见。” 那一日陈砄在经常举办的诗词大会阁楼听到李琛与其他些世家公子和秀才对弈诗词。 他便对李琛格外相待,更是派人约见李琛让他参加科考得以薄名为大唐效力。 偏李琛拒绝此,他也是一个放肆不羁爱自由的少年,来长安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求取功名,只是为了一睹长安风华和长安诗人。 然心中却有声音告诉他为百姓谋福祉也是幸事,李琛改过在江珞雪跟前温润姿态,换成稳重些姿态:“陈大人说笑了。” 若是江珞雪在侧,只怕李琛这肆意说话吟诗作对这般不得不跌破眼镜。 第69章 揭开(1) 户部尚书陈砄陈大人,李琛与他虽没有打过交道,清正廉洁,爱才之人,看重他学富五车的知识,对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每首诗都是经典绝伦。 他曾想让李琛等着参加科考,或者在他举荐下进朝堂,总能先弄个官职,皇上也醉心于诗词乐器,在此方面也是大有成就。 “经过旁人指点一二,我已决定,为朝堂效命。” 李琛脑中搅过一女子音容:“你愿不愿意入朝?” 当时他无法给出她答案,因着他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确凿的答句,如今他可斩钉截铁回答她说:“愿意。” 陈砄怀揣笑声:“你想清楚就好,你先在我府中住下,待寻到机会我自会向皇上推荐你。” “多谢陈大人。”李琛默过眼。 向封来至江府,顿剩下凄凉,堂堂昔日的江府连一个看门的人也没有,大门紧闭,只怕以为里面没有住了,向封这个急脾气该想着赶紧回去保护李隆基,耽误不得。 “砰砰砰。” “谁啊?”里面有声音传来,为了避免麻烦,向封随罢把玉佩放在门口中间,粗心的不怕有人一开门就被踩碎。 慌得在地上跺了几脚,躲在远处看着里面有一个丫鬟出来,她左看右看望也没顾着地上,急得向封扔过一块石头,丫鬟才看到地上玉佩。 “夫人。” 玉佩一现出,江家几人都坐不住了,会是谁有这个本事去大理寺见江仲逊,还把玉佩送回。 “你一出去玉佩就放在门口?” 江陈氏实在怀疑送玉佩的人目的不纯,但是确实是自家老爷的传家玉佩,看得出老爷还认识送玉佩的人,不然不会轻易让玉佩离身。 江陈氏睹物思人感怀道:“老爷莫不是觉得自己没救了,才让人把江家传家玉佩拿给我。” 江临泽伤差不多好了一大半,接过玉佩:“娘,去大理寺见爹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上次江珞雪去大理寺也是温修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才让她们进了去了和大理寺必须要有人打声招呼才可行, 江临泽休养逐渐见好,“娘,爹让人送来玉佩,是不是说明?”不再接话,每个人都懂这其中道理。 恰逢此时,“夫人,温大人送来了一封信。” 江府年迈的王管家拿着一纸信颤抖走厅里,王管家也算江府多年忠心的奴仆,从他们举家去了边疆,王管家就留在长安江府替他们守了那么多年尽职尽责。 江之瑢一下子神色有状,大哥还在这儿,温伯父让人送来信绝非轻易,怕有大事。 江之瑢趁机抵过去想即早拿到信,偏江临泽离得门口近些,在她之前从王管家手中拿到信,他总是江家的唯一的男丁,这些事他受伤时可以不去管,而他已经将养好身子,担起江家的重担也该落在他肩上。 江之瑢、江陈氏眼巴巴看着他把信拆开,多言只会让江临泽及时反应有事瞒着他。 江临泽一目十行把信看个干净,脸上从平静转向疑惑又是震怒,信被揉成一团,他实难发脾气,他是江家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 况他有兄长的表率和当儿子的顺从,在母亲妹妹跟前他向是淡定从事,不比其他家的公子少爷闹得天翻地覆让家人善后。 面目怪怒眼神:“娘,这是什么?” 信上简单说起丽妃被贬,江珞雪分在宣德殿当值,温冰冰和她分散,需要从长计议。 丽妃、宣德殿,他江临泽再是待在边疆多年,连最基本的也懂得。 最生疑还是他大姐江珞雪怎么会出现在宫里,从信中猜测看来,她二人去宫里投奔丽妃,无奈丽妃被贬,她们不再有靠山。 第70章 揭开(2) 江陈氏脸色为难,她就知道不告诉她这个儿子,等他知道后难保不会冲动行事。 江珞雪疼起她这个弟弟,比宠江瑢雪还来得猛烈,别看江临泽在江瑢雪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哥风范,换了江珞雪,江临泽只会一副毕恭毕敬的弟弟姿态。 且江临泽和自家大姐感情甚笃。 “二哥,我们不是有意瞒你,你受伤期间,告诉你难保你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江之瑢索性干净利落道出原尾,二哥疼她,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宠着,大姐也疼她,是出于姐姐对妹妹的关怀。 而大姐对二哥,更出自姐姐对弟弟另类宠爱,区别甚大。 且江临泽在江珞雪跟前表现得才是一个合格的弟弟,犹如孩子般没长大的不经世事。 江临泽铁青:“你们先看看吧!” 江之瑢步子小心从江临泽手中拿过信和江陈氏一道看起来,“丽妃已经......” 江陈氏直勾勾低忧尖叫,她本就稳重顾及仪态,被告知自己女儿在宫中举步维艰时,也还是坐乱了。 江之瑢侧脸:“二哥,大姐她......” “娘,可有线人交接宫里人。” “你伯父说会想办法,珞雪在宫中已经步步维艰。” 如此只能这般了,江临泽却站立不安,他的大姐还在宫中他怎会心安?皇宫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忽记起好几月前,江家全部回长安,他在边疆只是小将,但因为江仲逊在边疆树立的威严,没有人及时在边疆镇守,突厥回纥怕会引发动乱骚扰百姓。 江仲逊才留下江临泽一人在边疆,等朝廷派人去镇守再回来。 “临泽,大姐先同爹娘回长安,再过些时日,再回来接你。”江珞雪嘴角浅笑,仿佛在诓一个孩子时的语气温柔道。 偏江临泽也是十七岁少年了,“大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小孩子。” 江临泽原本就反感人家称他小孩子,他在边疆百姓眼里也算一个知名小将,江珞雪贤淑得让他还以为不是他弟弟,长姐如母当如此了。 “知道了,知道了。” 明明江之瑢比江临泽还小个一岁,江珞雪却总觉得江临泽是家中最小的,估计还觉得男孩子长得晚。 “大姐,二哥,你们说什么呢?” 突如从哪里冒出来得江之瑢噼里啪啦的调皮光芒袭来,冲击江临泽后话。“瑢儿,都这么大人了,也不学大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江临泽忽是变成训斥江之瑢,长辈教训的正经模样。 他不是对自己大姐妹妹两个状态,大姐面前他可以是一个小孩子,在妹妹面前他就得是一个兄长样子,才没败坏门风。 “切,我知道了啦!二哥你就好好保重自个儿吧!” 江之瑢嘟囔个嘴,小女儿仪态没有学会自家母亲和姐姐半点。 “大姐,回长安后你随时和我通信。”江珞雪点过头,马车呼呼驶去。 江珞雪回长安后,几乎十天就写信给江临泽告诉他们近况,家书自然让江珞雪代劳。 让江临泽担忧切高兴的是江珞雪从第二封信里就透露出,她在灯会上被一男子相救,幸亏没事。 江临泽那几日正在处理突厥小兵犯上作乱,收到江珞雪信时已经过了几日,江家一切都好,第三封收到时,江珞雪话里话外告诉她最亲的弟弟远在边疆的他发生何事,她喜欢上救他的男子,江珞雪出自大家闺秀,表达上委婉腼腆。 最懂她的弟弟不用她多说,都看得清楚她内心躁动的情动,他为自己大姐高兴寻到郎君,又还是执笔写了几个字:“姐姐觅得良人,作弟弟的为你高兴。” 第71章 一切等她回来 他都想过,世上配的上自己姐姐的人,不求文韬武略,只要求待她一心一意对她好个千万倍,不让她受委屈。 再之后长安传来消息,江家谋反,江珞雪让他切勿冲动行事,他压制内心急火却暗暗听从。 而江珞雪信里没有再提起那男子一字一句。 再然后江珞雪没再写信给他禀报父亲入狱后大理寺下的决策,以及她的婚事,他才撇下边疆上书遣返回长安,他职务本就低,江仲逊入狱也没牵累,当是李隆基故意不为难他们江家人。 “娘,我出去一趟。” 江之瑢下过决定,既然有人差这个时候送来玉佩,她大可以去大理寺探问今日都有谁见过她爹,总比干等着来得好。 “去哪儿?” 江陈氏另一个女儿还在宫里不知生死,眼下可不能再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出事了,忧心如焚害怕她又出了什么事。 江之瑢步起直快的走出去:“我我去去就回。”爽朗的步伐让人忽静下心。 “娘,让她去吧,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送来玉佩的人是找不到的,大理寺那儿可能会透露什么也说不准。 犹豫的江陈氏不说话了,得知江珞雪身处宫里的他还能静坐,自己的儿子当然了解了,他是将自己的冲动压了回去,收敛了锋芒。 江临泽闭目,他只记得姐姐信中嘱咐过他。 “临泽,遇到事一定要镇静,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一切只等她回来。 另一边。 一白面书生在陈府门外抱着破旧的细软怒道:“我不是来要饭的,是你们陈大人说过赏识我的才华,我来投奔他有何不可?” 守门的小厮也是见惯长安城里的乞丐,朝九晚五的上门说什么来见陈大人,还说自己有才,陈大人素来在长安城里寻各路才子,总有好些人打着旗号来陈府混吃混喝。 陈大人心善,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毕竟天子脚下随意殴打百姓会让有心之人诟病。 小厮还觉得这人怕也是有毛病,就算要混进陈府,起码打扮人模人样才有人姑且相信。 偏这人头发凌乱,脏兮兮衣着、脏乱的包袱,除了一脸俊秀下的白面脸孔整洁以外,实难让人相信他的身份。加上陈大人才奉一人为客卿,有那人足矣。 “不是要饭的?” 小厮狐假虎威表情包含着笑,似乎极其瞧不起这人,“大人说了,府里有人了,他不招揽门客。” 白面男子唤坐作陆俞,来到长安也是多日,和同是秀才,也时常吟诗作对,陈大人曾经派人请过他,而他却道自己即将参与科举,对自己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可以飞黄腾达,不用寄靠实力就可以青云直上。 谁想,长安城里挥霍无度,他每日本就花销得大,家中寄来的钱银不知为何也突然断了,后来老家有人送来信,说他年迈的父母突然过世。 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家中的钱自然也归他,偏偏族里长辈趁他上京赶考不在家里,族中的堂兄借此给他父母办了丧事,不再供他钱财。 他承受着失去至亲之痛,离科举日子没多久了,一来一去哪里顾得上,心一狠,也不回去给二老送终置办丧事了。 因此断了钱财,身上没有半文钱也被客栈老板赶出来,陆?才想起来,陈砄陈大人曾经让人请他当客卿,科举之日尚且还有好些日子,这才厚着脸皮让陈大人收留。 听过这话陆俞有些昏头,实在让心里刺过一下一下,拔得实疼,陆俞低腰落了落,捡起地上的细软,他该如何呢?如今还可以投奔哪儿去?他唯一的投靠之人也不需要他了。 第72章 何苦寻死 死吗? 陆俞生起懦弱无能的念头,想了想纠结着,离开陈府来至清西湖岸,此处白日几乎无人,夜幕时都会有人在此歌吟斗舞,珑玉楼的姑娘们一月里时常都会来此演艺。 江之瑢去了大理寺也没问到什么,回江府自然要经过清西湖岸,那次江珞雪就是在此赏玩和孟翰相遇,江之瑢来至旁时,只见一男子正抱着细软眺望远方,悠悠看着湖中央。 离湖边很近,周围寥寥无人。 江之瑢第一反应还是那人要寻死,看多了段子里小说文的情节,大多都是姑娘家被伤了心跳河,怎么换成一大男人了? 防止出现突然一喊让人吓倒掉下河的戏码,江之瑢扯着自己垂地的衣裙静悄悄走近男子背后,男子正是陆?,也没察觉后面有人。 “哎。” 她练过几招,一把抱住那人,她虽是粗野,对男女之事不大避讳,然而回了长安多多少少也知道男女有别,女子该注重自己的行为举止,同男子保持距离。 但九死一生的时候,不死死抱着他,他忽然掉下去了怎么办?她可不懂水性。 陆俞被突然袭击的双手吓住了,江之瑢力气本来就大,陆?身子单薄,一下子就被人抱起离了地面有十公分后退了好几步。 陆俞睁睁定住,江瑢雪倒开口快心直。 “有什么事想不开,何苦要寻死?” 在她看来陆俞顿然就是一个酸秀才,乞丐也不至于,边疆这般模样的人她见多了,说不上嫌弃。 陆俞嘴巴长得很大,一霎时的功夫他就被一女子抱起来抬了过去,这女子懂不懂礼义廉耻,脑海里生出要死的念头,他也没想清楚啊! “你......”陆俞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他分明就是想要了结性命,也不可能说什么他不是要自尽。 江之瑢以为他被吓倒了,或者是要责怪自己救了他的命,她看的几个话折子就是这样的情节。 “我不是寻死。”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要寻死,就算他真的萌芽这种念头,然而被一个姑娘看见还救了下来,男子的虚荣让他无法去承认和接受。 “不是吗?” 江之瑢尴尬摸过自己脑袋,难道这人只是单纯来河看看风景?是她莽撞了? “不好意思,我搞错了,你没事吧?” 她从旁将男子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递给他,轻飘飘的根本不会有值钱的东西,他没觉出自己刚才不直觉想前走了几步,足以证明他是真的要跳下去。 既然他不说,她不再问来,一个男人被一个姑娘看到了轻生,想来是不好意思,她大哥江临泽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脆弱的举止。 陆俞默了默,眼前这女子打扮不算官家小姐打扮,头发直直露起,束在身后,高高的辫子扎着,混是洒脱样子,断不会是小姐。 他来长安这些时日,大概也见过许多官家小姐,任凭谁都不会是她这般?公然抱他救下,哪个养在闺阁的女子如此胆大?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姑娘。”读书的涵养让他此际并未脱离半分意气。 陆俞不愿再把自己困窘摆露人前,还是一个姑娘,这让多年以来饱受书香门第之见的他,浑身不舒服,尽管她也算救了他一命。 也是她抱住他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不想死,平白死了长安城里依旧没人会为他伤心难过,连尸体都只怕丢到乱葬岗一了百了。 第73章 萍水相逢(1) 他抱着细软欲离开,“等等。” 江之瑢用身子一下子挡在他跟前。 虽说她和江珞雪一道回长安,然而一个养在边疆多年的女子来至富庶的长安,格格不入,江珞雪随即同长安之地人事融合,她却暗地里被一些名门闺秀嘲讽礼仪作风。 索性后些日她只管在江府打打拳,不再出门,陆俞不太喜这类女子,莽撞又不知大脑思索,江之瑢怕他误会自己意思。 语气憋着才说:“你要是有难处,我可以帮你。” 一个女子大街上救下一个男子,还说要帮他渡过难关这些话,任谁听了也认为这女子不知礼数。 偏陆俞信了。 “你可以帮我?” 不确定的问句,仿佛赐给了他一道光芒,他很需要有人伸以援手,不管是谁,哪怕是个姑娘,还没有教养的女子。 他真是魔怔了,一个姑娘能帮他什么? 江之瑢也不知哪儿秀逗了,自家都火烧眉毛了,她还管别人的闲事,她出来本就是去大理寺打听还无功而返,徒劳也是这般了,还不如做做好事。 “你和我走吧!” 江之瑢反身立转,陆琛像个小娘子似的,然痴的跟着一道,对于一个女子莫名其妙的帮忙,他倒不怕是哪个大人给他的阴谋,他都成这样了,谁还会妄图在他身上搜刮什么呢? 江之瑢出来时也没带什么银子,倒是发髻上插着一根还值不少银子的钗子,她不喜这些金银首饰,头上戴着的还是今日心血来潮插上去的。 还派上用场了,岂妙得很。 来至稍微有些人人的大街上,陆俞在后离得较远,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容易惹人闲话。 江之瑢挑过一家门面偏僻的当铺直接洒然跃进门槛,豪迈朝着当铺老板喊道。 “老板,你看这东西值多少银子!” 女子们素来喜爱当做珍宝爱不释手的发钗,被她叫为“这东西。”当铺老板汗颜。 她把发髻的发钗别下放在老板跟前,钗头上绘制了一群簇拥的鹦鹉,非常吉祥,还是回到长安时她母亲江陈氏替她置办的首饰。 当铺的老板眼睛有些下垂,推着眼围才慢悠悠说:“这钗子质地还不错,就二两吧!” “二两就二两。” 江之瑢预料着二两银子也够陆?在科举之前生活了,不够的她回府再想办法。 陆俞远远就见江之瑢去了当铺出来时手中拿了一点银子,他本没留意,偏就注意到她头上片少了东西,那根钗子不见了。 钗子于女子本就是陪衬鲜巧之物,然江之瑢戴着它格格不入,如今清俗干净还好些。 “我带你去找住处。” 江之瑢对长安哪里熟悉,怎么会知道哪个地方租房的价格实惠又舒宜,亏得她问过当铺老板。 “你是不是进京赶考的秀才?”走过两步江之瑢一语道破,倒是陆琛顿脚。 “姑娘你?” 陆俞迟疑,这样一个粗枝大叶的女子怎么猜出来的? “我拿起你的细软时,发现里面包起一支毛笔,想来读书人最把毛笔看重了。” 江之瑢自以唇勾起半些,陆俞不得不说她的确不似乎表面看来粗略。 她别的不行,记路的性子比江珞雪好许多,边疆之地荒野,不会时常待在家中,有时候她也会和小兵们去林子中打猎,突厥人偶尔来犯,他们也会循着踪迹去追击。 对于找路她从不会迷糊,随后来至一处简陋之处的住所,二两银子也只够租简朴的房子。 租给他们房子的人不是正规渠道,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七年前丧了夫,一个人守着房子不搬走,也没有一儿半女,孤零零的靠着别人偶尔租房得的银子过活,吃的也是粗茶淡饭。 原是四十多岁的人,脸上皱纹遍布偏偏像五十多岁的,邻里街坊都叫她“赵大娘。” 第74章 萍水相逢(2) “姑娘,你们从家里逃出来的吧!” 嘶哑声俨然还是个四十多岁妇人,她接过银子看穿的架势扫了江瑢雪后边的陆琛一眼,看得某人浑身发怵。 赵大娘也年轻过,和她已经过世的丈夫也有过浓情蜜意,对这些小姑娘为爱出走会情郎也是见多不怪。 “他是你情郎吧!”赵大娘侧过耳低声嘻嘻。 江之瑢虽对这些男女之情没有过多介意,然女子家被人误会这种事当然还是会羞涩,况事实并不如此。 赵大娘说得小声,陆俞也只是偏过头,他一个男人在旁哪里方便听她们悄悄话,看赵大娘的神态他就觉不是什么好事。 “赵大娘你误会了。” 她难得在男女之事露出窘态。 赵大娘哪里会信?“我今日才和他相识,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她紧是解释着,四只手脚慌乱起,偏回头看过陆俞,见他偏头心松过一点。 赵大娘狐疑狐疑憋着笑,这姑娘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自己掏银子,是太傻还是太纯粹简单了。 江之瑢脸上娇涩又忽是记起来自己出来这么久还没回去,又走出来。 “我得回去了,这些你拿着,我改日再来。”钗子当来的银子还剩着一些碎银,不乱花也是够他好几日吃食了。 陆俞接过银子面上的露色还是难堪,这女子还真是帮他到底。 陆俞见她有满脸焦急把银子递给他急匆匆连他话都来不及言谢,一溜儿就不见了。 改日再来?她是不是说错了。 与她萍水相逢一场,她还救下他还不说,又给他寻了个住处,如若是官家小姐哪里敢这么放肆! 想了想,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切不会是有身份的小姐,不会如此粗鄙胆大。不管怎样,陆俞打心眼感激这姑娘。 “公子,一个姑娘家家的肯为你做这些,日后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赵大娘又是发瘆得笑声,陆琛料想她误会了,自顾自儿走进去房间:“赵大娘,我要歇息了。” 赵大娘是来带他们看看房间是否满意,偏来了后一直碎碎念也没主动要离开,赵大娘知趣的才走了。 向封回到客栈已经是申时,“公子,送过去了。” 行了个礼:“江府的大小姐说是去了外乡住亲戚,还未归来。”向封去江府也不是一无所获,江家的底子还是要打探清楚。 “一个丫头而已,不用管。”李隆基微浅鼻尖,“等江仲逊死后就把他们送出长安。” 江仲逊必死无疑,他的家人可留下性命,这已经是他的仁慈,谁让江仲逊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替太平公主办事的念头。 “公子,那如今是?” “回宫。” 李隆基拂袖而起,肃然摄住屋子里流漫的暖流,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叫人好不忌惮。 “记得叫她。” “嗯?” 向封一时之间硬是没记起来还有一个江珞雪,没立即回神,李隆基停住叹了一口气吐出几个字:“对面。” 向封这脑子还是不能带出宫来,不仅话多反应更是迟钝笨猪。 “这就去。” 向封抢过一步去对面敲门,“咻咻声”江珞雪打开门:“咦,向大人,你回来了?” 她可高兴坏了,向封回来就可以知道接下来的一步怎么走了? 向封对江珞雪并未客气过,一下子江珞雪殷勤的朝他笑,还叫他“向大人。” 皇上还在此,他怎敢自称大人,听的向封心虚,“公子让收拾好东西回宫。” 第75章 赏你了 “回宫!” 江珞雪猝然。 偏过半个头发现李隆基就在此看着他二人,再要多问几句也被对面那人的身姿吓住涌在肚子里。 向封也是脑子犯傻了,他们出来哪里带着什么东西,除了一点以外。 街上热闹非凡,李隆基走在前,向封同江珞雪随身两侧,官家少爷们出行身边带着保镖和丫鬟更是常事。 江珞雪死死盯着李隆基背影,什么事都没有去办,怎么一下子便回宫了,在李隆基和向封背着她去办更重要的事了? “向大人,问你一个事。”江珞雪八卦脸看得不近女色的向封眼睛疼。 “有话直说。” “你跟着公子多久了?” 向封乍是以为江珞雪会问他们都去了哪里?办了何事? 向封咳过好几下,江珞雪憋着笑仍一本正经等待后话,她又不是傻子,向封对她不满她不是没看出来,她若是直接问向封也是徒劳无益,和他打好关系方是上上策,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 忽而前方李隆基袖口掉出来一件东西,江珞雪眼尖脚快都没听向封回答,小步伐奔至:“公子,你东西掉了。” 李隆基回头,江珞雪捻起来后发现就是一根普通的红绳子,被捏在手心里,一根手工做的物件,目瞪口呆把红绳子抵至空中,李隆基平白揣着一根红绳子作甚? 如果不是她确确实实看着是从他袖子里掉出来的,只怕她不会以为会是李隆基的东西。 江珞雪认知中,红绳子寓意深长繁多,代表姻缘、平安之意,而一个皇帝揣着女子求姻缘的东西,实时滑天下之大稽。 向封走来也看至江珞雪红绳子,大气都不敢出。 李隆基差是忘记这一茬了,冷着脸色:“赏你了。”继着朝前走去。 “赏我了?” 江珞雪忍俊不禁想笑,欲哭无泪,按理来说李隆基赏她东西是好事,皇帝可不是随意赏人东西,可是赏她一根红绳算什么啊!既不贵重也不独特。 “谢过公子。”硬着头皮拜谢。 恍后还是顺手把红绳戴了手腕上,保平安顺遂遇难成祥也是一种好运。 回到宫后,江珞雪先回了住所,李隆基一人回至宣德殿,正去内房换身衣裳,袖口又有一个东西掉下来,他差是忘了,那妇人拿了两根红绳子给他。 他蹲下来捡起,若有所思把玩着红绳子,一路跟着也没掉,估是好兆头,皇帝往往信这类为大唐带来吉祥如意的征兆。 他起过身走到案桌旁随手把红绳子夹至一本书册里。 李隆基换过龙袍出来,高力士没料到李隆基已经回宫了,也就来得迟些。 “皇上,要不要传膳?”已经是酉时,该用膳歇息了。 “不了。” 亥时,上阳宫。 “没想到本宫一个人废后之人还有人来探望。” 说话的正是冷宫里的王皇后,言辞坚硬,不动软云一丝一毫,但脸色上却白如宣纸,稍是发现,都会知她只是逞强罢了。 来上阳宫多时,除了李隆基来瞧过一次之外,再无有身份之人会光临冷清彻骨髓的上阳宫了,对此颇感意外。 来的人躲在暗处,夜幕下的房间就算点上蜡烛也看不清楚人的面貌,况诺大房间里才点了一支蜡烛,一个废后皇上摒弃不要的女人,谁会对她好? 就算以前还有几个忠心的心腹,他们都自顾不暇,仅仅偶尔来看一眼。 “奉皇上之命来送娘娘一程。”故意压低的男声忽是听得令人熟悉感,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向封还会是谁? “向封,是你。” 第76章 白绫还是毒酒 王皇后倒退一步靠着桌边塌落过半身,浮现过许多疑问和震惊。 “皇上要赐死我?” 曾在李隆基登上皇位之路途一路献计和他挡皇室暗箭的王皇后,根本不信他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还念着百年归后同他入陵寝同穴,她昔日爱的权力倾心的皇上如今派他的贴身侍卫来杀她。 “皇上觉得,皇后你知道得太多了。” 论宫里哪个妃子最是懂李隆基做过什么以及怎样的心狠,她王皇后再清楚不过了。 陈年旧事谁还会翻出来呢?帮着初登基时的皇上将有异心的大臣一一用手段拉着下水,现在来算这笔账不会无用了么? “白绫,还是毒酒?” 她忽而心灰意懒,面对生死也是谈笑自若,她该知道的,李隆基上次是来见她最后一面,那时候他就有了杀心。 暗处的男子倒对王皇后沉吟不决的泰然平淡,王皇后自来冷宫后性子也慢热不少,整整一日更是不言语。 “皇上希望在明日听到娘娘自缢的消息。” 若要做得天衣无缝,也只有让她自行了断才不会给朝臣和天下百姓说闲话,她总归是昔日的一国之母,平白在冷宫里死了不定让人怎么看咱们的皇上? “本宫知道了。” 王皇后声音小了五分,底气也不足,男子看似满意转身,他不用再说,王皇后何其聪明,听懂他的意思她自有决裁。 她该知道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希望她活着。 “向封,替本宫转告皇上一句话。”她突地叫住,眼睛里依旧淡定无色。 “惟愿皇上一生安好无虞。” 轻呼呼的八个字抵过多少辛酸才言出他和她没有差别,爱权势又放不下羁绊。 “咳咳咳。” 女子在无人后艰难咳出几声,她看着手帕上的血迹潸然笑之:“皇上,你竟如此等不及吗?” 在冷宫这些时日,她时常半夜惊醒,睡得不安稳,身子一天一天虚弱,有时候还会咳出血,她想自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等着百年同寝怕是虚无缥缈的心愿了。 如今生命终结提上日程,并没有任何区别。 凉凉月色下,女子执过毛笔在粗糙的白纸上写下两行字,迅疾托起白绫扔过屋柱高处,嫣然闭目,嘴角咳过的血尚未擦抹,“下辈子我不要当皇后了。” 哽咽的字句让人一落千丈,心慈手软的人不适合当皇后,因此不得不让自己双手沾上鲜血。 第二日辰时。 寂静一片的皇宫还是蛐蛐乱叫,好不寥然。 李隆基还没上朝正在内房更衣,叶陵跌跌碰碰闯进来,脸色糟糕透了:“高公公,不好了。” 他赶得匆忙,都顾不上皇上不喜更衣的时候被人打扰,高力士听闻外面闹声,辞过李隆基先出一步。 斥责声漫散:“怎么回事?惊扰圣驾,你有多大胆子。” 叶陵只顾着吐字不清晰,咬得嘴唇难以开口,偏偏眉目尽是害怕担心。 此时李隆基换好龙袍走出来愁过眉:“何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叶陵很久以前曾侍奉过皇后一段时间,称呼上一直尊称“皇后娘娘。”纵然被废了亦是如此。 高力士脸看着李隆基又盯着莽撞进殿的叶陵,“宫里哪里还有皇后娘娘?” 叶陵懵地跳过心头改过口,泪眼横横:“皇上,上阳宫的娘娘没了。” 第77章 娘娘殁了 空气静止,冷流袭遍人身上独有的体温,还是凉意满满。 “再说一遍!!!” 怒言悲楚的四个字让人惊慌,李隆基听的一清二楚,甚至怀疑听错了,直眉怒色的俯瞰叶陵,仿佛叶陵大不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上阳宫的主子殁了。” 叶陵将声音提起好几倍,连整个宣德殿外的太监宫女也是耳熟听之。 除了王皇后,没有哪个妃子待在上阳宫,除她以外别无旁人。 “什么时候的事?”高力士口气悸动。 “适才宫女去上阳宫送膳,发现的,娘娘自缢了,去的时候早已经断了气。” 李隆基眼睛一下子溢出血丝,满目不信的等着这些话传进他耳朵旁。 王皇后始终是皇上发妻,情谊当是有的,李隆基瘫坐在侧,他没想要她的命,她怎会如此看不开? 那夜他去见她时,她风采展示的如死如灰,并无没有寻死举动常态。 李隆基忽是记起,他娶她那一日时场景,“你该知道,我娶你不过是政治婚姻。” “我明白,如果我不能帮助殿下,殿下不会娶我,正因如此,对殿下来说,我是有用的。” 是啊,他娶她不过因为政治婚姻,她犯了那么多错事,他不会让这样一个女人继续为大唐皇后。 却没想过要她的命,偏偏她死了,自缢而死。 高力士随时观着傲然挺立的李隆基,提着胆子:“皇上,您请节哀。” 叶陵随着忍着内心伤感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皇上,这是上阳宫派人送来的,娘娘留下的信。” 高力士跟着从叶陵接过信展开至李隆基面前。 “皇上,你看。”一张白纸上粗略还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 “三郎,来世你不当皇上我不做皇后,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 赫然在目的几行字让李隆基鼻头发凉,面上依旧冷目,只有那一个惶然额头现出无措之感。 “皇上,要去见见么?” 毕竟是发妻,不去见最后一面情理不合,总归上次废后那日皇上还是去见了。 “照皇后之礼举国葬。” 李隆基挥手依旧凝着如炬目光,跪着的叶陵瞪大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李隆基,似乎不信就连王皇后殁了,皇上也不去看一眼。 她可是陪他多年的发妻啊! 这就是天子的冷漠,狠心、冷血。 江珞雪今日不是她当差,起得甚晚,被其他人窃窃讨论的话污过耳朵,吵的心烦,随意整理一下穿过衣裳就出来了。 她隐约就听见“殁了”两个字,宣德殿的几个宫女,若霞、可薇、清禾围在一堆嚼着话,“今日宣德殿没人当差?” 几个宫女皆在这儿,宣德殿今日不用人去侍候么? 她们待江珞雪也算柔和,她们都是在皇上底下侍候,不比其他宫里,同心同德没有谁压着谁的份。 若霞见江珞雪如是要告诉她一件大事一样,让她走近,这种事谁敢明着大肆喧哗。 “上阳宫传出来消息,娘娘殁了。” 江珞雪以为她听错了,或者是若霞说错了,上阳宫的娘娘只有王皇后一人。 “是怎么没了?” 那晚她在门外隔着窗只听得到里面的谈话,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的心又是揪着不断跃动。 “自缢。” 清禾环在江珞雪耳畔,这些本不是她们该交谈的事,做好自己本分才能独善其身。 但几个女子围在一起除了嚼舌根也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了,她们没见过王皇后几次,对于昔年王皇后所作所为心狠手辣,也听过一些,算不上可怜她的玉殒香消。 第78章 心思 忽而,若霞瞥到门口,正是才从宣德殿通报的叶陵。 “叶公公。” 若霞立即叫住叶陵,几人目光转向门外,叶陵失魂落魄的哭丧样子乍是一个受了委屈孩子态 叶陵听到有人叫他,朝过那边方向抬去视野,几人之中陡然见至江珞雪,他虽知江珞雪也来了宣德殿,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上面。 若霞拉过江珞雪蹭地走到门外,太监不方便进宫女住所,太监的住所就离在她们绕过一个弯再右转便是了。 “叶公公,皇上知道了么?”若霞最关心的还是皇上是否得知娘娘殁了的消息。 总纵使同她无关,但人啊,就是喜欢在人的伤处上揭疤。 “皇上让以皇后之礼下葬。” 若霞到底关心的点是什么,叶陵再傻也看得出来,王皇后素来对其他宫的宫女不太友好,早些年,哪个宫女犯了一点错,都无理不饶人,宫女们也是畏惮。 自然包含那些没受宠或者太得皇上宠爱的妃子,进退维艰不敢一一得罪。 江珞雪对于李隆基以皇后之礼下葬王皇后,举手投足之间也没个可惜之意。王皇后蛮横多年,以废后的身份进了上阳宫,如今死了依旧还是大唐的皇后,还是他李隆基的结发之妻,是庆幸亦或悲哀,谁说得准呢? 若霞见江珞雪满是不在乎,将以为她曾被王皇后辱骂处罚过,所以才对皇后之殁无动于衷。 拉她偏过一旁:“叶公公曾经受过皇后的恩。” 江珞雪刹时明白叶陵失落状态,瞥过叶陵没有神情面容,“若霞,你先进去,我有话和叶公公说。” 若霞不知他们二人相识,但见此悄悄从后旁离开,江珞雪觉不对担心的问叶陵:“皇上听到皇后殁了的消息,是否去了上阳宫?” 李隆基去上阳宫见王皇后最后一面,叶陵断断不会还在此。 “皇上,只是让皇后速速下葬?” 江珞雪感慨万千如鲠在喉的字眼说不出来,“没去见她一面么?” 江珞雪记起那一夜李隆基和王皇后的争吵,她就算被门窗挡蔽,听里面的声音,王皇后说话的语气温柔凶悍,旁的不知,她都听得懂,王皇后绝对是非常死心才说的出来那番话。 叶陵点头,若霞随之不想多管闲事回了房,江珞雪直着嘘暖,她理解叶陵此时感受,不止是因王皇后没了,还是因李隆基冷漠态度失望。 “你知道吗,这世上对她太过残忍了,也许离开会让她解脱。” 叶陵抬头,这还是在王皇后备受冷落后第一次有人说起她的好。 王皇后曾经毒辣过害过人,可是最后待在上阳宫的她终于是善良了,不曾生起害人的念头。 江珞雪不是不知道王皇后做过哪些恶毒的事,但看她都死了也不想过多诋毁。 她不是叹惜王皇后,她是心疼活得憋屈的叶陵,王皇后于他也许没有别人以为的苛待,否则他不会难伤。 “珞姐姐,有一天你也会这如此吗?” 叶陵忽是害怕眼前这姑娘得到这种下场。 这话有矛盾,叶陵自己都不懂他问的初衷,是说江珞雪会因为对人生悲情选择解脱?还是她会步上王皇后的后尘,被自己心爱的人折磨轻生。 “嗯?” 叶陵记得那一夜江珞雪跟着皇上身后也去了上阳宫,他本不该朝那方面多想,然而宫女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太多太多。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皇上正是如此,他实在担心给予他温暖的人最后落得和王皇后一个月下场。 “没什么,我先走了。” 叶陵垂头丧气走开,她不懂他意思。 第79章 后位空悬 翌日,太极殿。 “今王氏殁,朕顾此王氏同朕夫妻多年,特以皇后之礼下葬入乾陵。” 高力士在朝堂上大肆宣告李隆基原话,语气铿锵有力。 朝臣惊呼,稀碎声遍布朝堂。 “皇上已经废了后,现在还以皇后之礼入乾陵,于理不合啊!” “皇上废后实属不明之举,如今莫不是悔恨了。” “宫里传出消息,皇后是自缢身亡的。” “皇后自缢,莫不是被人害的。” “大唐不可一日无后,皇上要封杨贵妃为后了?” “杨贵妃的地位不能为后啊!” “静————”高力士大声喊道,众人略懂,沉寂下来皆瞻仰庭上,群臣噤若寒蝉,等待后续,“臣无异议。” 众臣拱手回之,以皇后之礼入葬也不是大事,他们关心的则是接下来封谁为后? 站在最首排的正是杨国忠,杨玉环的哥哥,丝毫不为所动,“一切等皇上决策。” 杨国忠背朝朝臣,一脸得意忘形,孟翰、温修等人也是齐齐闭着嘴,似乎每个人心里都笃定皇后之位非杨贵妃莫属。 之前宫里传出废后一事,并未正式昭告天下,群臣更无人带头言谈国母空虚这事。 这下子废后已经成了定局,皇后之位空悬,李隆基藐视朝下众人,“大唐不可一日无后。” 众人懵醉,下一刻就要宣布皇后人选乃杨玉环了么? “但——” “朕与王氏恩爱非常,如今宫中并无合适人选,皇后一位暂是空悬,诸位也别为这事叨扰朕,朕没这个耐心。” 杨国忠脸上失过沾沾得意的笑,一下子垮下来,对皇上意外决策也是一头雾水,竟不是自家妹妹。 温修左右望了望,无一人公然站出来说此事,不过每个人心知肚明,于皇后也不是大事,王氏还是皇后时并无实权,就是风印也被杨玉环收在手心,皇后之名不过做给天下人看而已。 李隆基早是得知没有人会对他的决定多言多语,或者说是不敢又无能为力。 他做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妄言一二。 “无事禀报,就退朝。”李隆基挥手离去。 众人默然,偏偏讥讽的是,每个人都在李隆基离去后咀嚼而来,“温兄,皇上不封杨贵妃为后是怎么想的?” 温修将发冠稳正正言道:“皇上自有他的考量。” 温修也是处于被动状态,封杨玉环为后应当是确凿之事。 站在孟翰那边的一行大臣们低头抬眼窃窃私语,他们算是心里宽慰,杨国忠本就顶着国舅之名目中无人,他的妹妹若是当了皇后,可想而知,往后他得多放肆。 华清宫。 “娘娘,皇上听闻上阳宫的那位没了,没有去见最后一面。” 杨玉环的心腹苓儿恭敬俯身从她耳边向一一禀报,杨玉环脸上平泊,对于王皇后自缢的消息也没太是惊讶。这些年以来王皇后除了空有一个皇后的头衔,和杨玉环相比较真真小巫见大巫,根本构不成威胁。 “没去看一眼?”杨玉环喝着茶怡然自得探问,“皇上竟然如此无情?”。 她结识李隆基多年,李隆基素来冷酷,虽说对别人薄面看待,可是...... “娘娘,你觉得皇上是真对王氏心灰意冷没有情分了?” 杨玉环触及心里,王皇后他都能做到如此,何况她杨玉环呢? 苓儿也知道杨玉环在思忧什么?“娘娘,皇上没去见一面,可是下了旨。” “下了什么旨?” 第80章 猜疑 杨玉环探着微微红滋润的脸蛋问,若有若无藏着笑觉。 “以皇后之礼入乾陵。” “啪啪。” 杨玉环直接站起,甚至不顾及自己身份破口大骂:“她都死了,还要同本宫争皇后之名。” 是啊!人都死了,杨玉环也要和一个死人较劲。 苓儿赶紧诓话:“娘娘息怒,皇上正值年轻,以后还会封后,等到百年归老入葬的不一定是王氏呢?” 苓儿百发百中抓到杨玉环在意的点上,杨玉环听此心静怡下来,放松几口气。 “皇上如何了?” 杨玉环还是留意李隆基经过此事后的态度,“皇上也没怎么,也没什么伤心之举。” 一听,杨玉环越发不安,“娘娘要去看看皇上吗?”苓儿软语,自己娘娘的心思她还是懂得的,这时候理应去皇上跟前嘘寒问暖一番。 “罢了,过几日罢。” 杨玉环玉手顺势朝着胸前滑落至小腹上,经王皇后殁了一事,她硬通晓一道理。王皇后最后落得这下场,无非因为她当上皇后的手段毒辣,皇上容她不得,而多年来未曾替皇上添了小皇子或是小公主。 但凡她生了一个儿子,总不至于皇上下旨废后一分情面也不给她留,而她也不会在这些年来压制王皇后如火如荼。 苓儿一眼就觉娘娘又在感慨自己肚子怎的一直不见动静,宽叹劝言:“娘娘,迟早会有的。” 骗她自己还是骗杨玉环呢? 要有早该有了,她也吃过补品,瞧了许多太医看过,身子也没什么问题,干等着也无用。 “苓儿,你说会不会是皇上......” 杨玉环也真是口不择言了,苓儿乱得惊心:“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杨玉环脑子转着思绪,她也不是空口无凭胡说,李隆基自登基后这五年里,并没再添过子嗣,宫里也没传哪个妃子或者宫女有孕。 除了已有的大皇子李淙、二皇子李潜、三皇子李瑛,大女儿永穆、二女儿唐昌,三女儿孝昌、四女儿灵昌。大皇子的母亲朱华妃早已过世,二皇子的母亲正是皇甫德仪。 “本宫谬言了。” 她急得大胆些,皇上身体若有问题,怎么还会同那些女人有了孩子呢? “苓儿,再给本宫去太医院开几副药。” 她得好好调理,已经停了许久的补药,她还是最后得挣扎一阵,坚信上天会眷顾她赐给她一个孩子,身在皇宫,再是受宠没有孩子傍身皆是会衰落,况她十分清楚她的宠爱究竟来自何处。 王皇后自缢,让她不得不提前打算。 “是,娘娘。” 江珞雪回后,欲要再安睡,若霞倒直接拽至一侧,将泡好的茶递给江珞雪:“安珞,你能帮我给皇上送茶么?我身子不适。” 说罢捏着脑门难受起来,演技实在漏洞百出,分明是因为皇后殁了,八成想着皇上心情不爽,自然不去当靶子讨骂。 江珞雪本要拒绝,今日不是她当差,又想了想若霞向来是巴不得自己侍候皇上,虽李隆基喜怒无常,可是能入得了眼也是难得。 念着若霞也没对她用过什么坏心眼,接过手:“今日我替你,明日我有事去水凝宫一趟,你要帮我瞒下来。” 她不是这么容易就帮人的,礼尚往来就是这般,若霞没料到平时不苟言语的江珞雪还会讨价还价,想着她回水凝宫也不是大事,毕竟是自己侍候过的主子,她想回去看一眼无可厚非。 “好。” 江珞雪从昨日回来就思考一晚上,她得找机会去水凝宫看看丽妃和温冰冰的情况。 这么久没去见她们,也没从其他宫女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她放心不下。 第81章 当真薄情 宣德殿。 “今日怎么是你?” 高力士疑惑问道,平时都是若霞,他多得问一一句。 “若霞身体不适,就让奴才来皇上送茶,茶是若霞亲自泡的。”江珞雪以为高力士不满她泡茶,特此解释。 “去吧去吧!” 高力士巴不得她赶紧进去,他是不敢进去了,里面气氛怪异得很,皇上退朝后虽没有说什么或者挑错而大发雷霆,然而平静下更是憋得慌难受。 由于担心皇上这几日有气,几个站岗的太监宫女都被遣下去, 江珞雪走了进去见四处无人唤了唤:“皇上?” 都不见李隆基踪迹,“去哪儿了?”江珞雪心下蓦地一怔,李隆基从帐幕下走出来,忽是地狱里吸引的面孔,照着光芒的黑暗里若隐若现的看不清里面发泄怎样的眼色。 李隆基瞟过江珞雪全身,两手端着茶,“朕不喝。” 啊?若霞不是说让她送茶么?天子一瞬间的变化真是朝令夕改。 “放在那儿。”不是他不喝茶,让高力士差宫女泡茶的是他,说不喝的还是他。 江珞雪不再多言,她对他总会现一分畏惧之色,很少时候敢干然抗衡他的话。“皇上,你......” 李隆基动然,不经意看见江珞雪右手手腕戴着一根红绳子,正是昨日他随手赏给她的东西,不过,莫不如说是她自己捡的。 江珞雪觉到李隆基顶过她右手一瞬,极快放下袖子遮全,她倒不是因为李隆基随手送给她的红绳子才戴着,回去想扔掉吧却觉得手上空空的,比起其他宫女手腕戴的次品手镯她未免寒碜。 “皇上,奴婢想去送送皇后。” 江珞雪发着软喏声,李隆基不该那么无情的吧!上次他冒着大雨去上阳宫,足矣可见他失望透顶,才会说出那般绝情的话。 她也想知道李隆基对王皇后之死持怎样态度,她绝不是多话,她会捏着分寸,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清楚得很。 李隆基没想到她了当提出,连高力士对他也不敢过多干涉谈起皇后,这倒是第一个女子在他当面提起。 说什么送皇后,江珞雪本是旁敲侧击指着他问为何不去看王皇后最后一面? “你是故意说给朕听。” 江珞雪自是拿准李隆基听得透她的心思,看李隆基没有冷脸让她闭嘴,江珞雪又道来:“皇上你还是念和皇后旧情的,若非如此不会以皇后之礼下葬。” “你懂什么?” 李隆基走近,面色不变分毫,从入殿时都是一致的语调。 “奴婢多话了。” 江珞雪该知的李隆基心中一人当是杨玉环,其他女子在他面前毫无半分轻重,帝王的爱他赋予杨玉环淋漓尽致。 “朕不去见她一面,你们都以为朕绝情!” 江珞雪掠眉翩翩跳动,李隆基软声沉静下来,他是在回她话吗? “皇上,你伤心吗?” 江珞雪怕是疯了,吐出来这种问题,王皇后之死不仅仅对于叶陵是难过,其他嫔妃、宫女们大快人心,对于她江珞雪来言,一个当朝皇后尚且论得如此悲戚,何况别人呢?就例如她自己,她也害怕护不了身边的朋友、亲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或者需要全心去守护的人,如今叫做江珞雪的她,已经有了亲情、友情。 李隆基昏离扫着空无一物的案台,伤心么,有人问他伤不伤心,是非可笑讽刺,他早都不知伤心何滋味了? 对于王皇后,他单单是愧疚和念着以前她扶持他的那些好罢了,但那些扶持始终比不上他产生的杀意。 “皇上可以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 李隆基当是不会回答,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只因为答案是否定的,江珞雪本就在他迟疑时猜出来了。 果真,能坐上皇位的人没有七情六欲,也不会为谁伤心。 第82章 试探 “奴婢先告退了。” 李隆基半是不语,江珞雪转头行礼后欲走。 随之脊背漫出一句话,使她几乎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李隆基了,这句话抖得她身子险些倾倒。 “你是否想过当朕的人?” 李隆基发凉的一句话差是让江珞雪目呐原地。 李隆基公然直言又是搞什么,难道在捉弄她还是探究她的身份。 江珞雪稳着心神笑称:“皇上以为有哪个女子不愿意么,皇上的宠爱是每个人妄想的。” 说够后回头低着身子斟酌这样的回答,李隆基只是考验她的心思罢了。 “你想?” 李隆基心中不对劲同时间弥漫不悦,但是喜悦彻底战胜了酸涩。 “奴婢自然想了。” 江珞雪半开玩笑道,李隆基试探她心里所想,她当然要好好表现才不会让他失望。 她是想过,可是她知道她争不过后宫的女人,她们之所以相斗如火如荼无非是她们爱权力或者真正爱李隆基,王皇后正是如此。 而她江珞雪对这些嗤之以鼻的感情和地位不会高看。 “宫里每一个女子都想服侍皇上。” 不得不说她答的巧妙,宫里每个人都想着爬上皇帝龙床,成为一朝主子呼风唤雨,而他李隆基是天下的君王,每个人都是他的人,都得对他称臣。 “噢,原是如此么?” 李隆基拢紧剑眉,自若稳着冷静。 话是多余了,恭听着的江珞雪把头稍稍抵上一些,时刻觉看李隆基接着的态势。 “退下吧!”李隆基露得惬意不懂姿态才让江珞雪退下,他本就是随心问之。 亥时,幕夜无人寥寥,一影子出现上阳宫,细细看去正是叶陵,王皇后尸体已经在今日移去别的地方,由于王皇后在宫中表面被废,宫里仪式是简单布置,不日便会迁往陵寝。 早在李隆基登基那一年,帝后陵寝就开始修缮,不过王皇后此番算是提前入寝下葬。在帝后陵寝旁边重新修葺一座墓,待百年后帝后再一同入陵寝合葬。 然当今皇帝风姿正盛,提起这些未免过早。 “呜呜呜。” 一阵哀哭声浮来,叶陵本就是念着王皇后再来她生平之处看一眼,听见声后掐着步子寻了声的方向,看着离上阳宫殿们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宫女服装的女子哀泣,面前溢满火光,放着盆火放着烧纸。 宫中私下祭祀是大忌,特别是身有各种流言蜚语的王皇后,早些时候王皇后自任以来,对各宫人也不曾有过薄面,她的心腹也只是那么几人,早就零零散散死的死,去了其他宫的也有一两人。 叶陵待过王皇后没多久,他实在猜不出会是谁大半夜冒着生死来给她超生烧纸。 “谁在那儿?” 女子背影颤动,这时候不该有其他人在啊!她都算过,王皇后生平没有别人对好,不可能还会有人月黑风高来看她。 女子微动转过头,此时跑了也有嘴说不清了。 月色下还是照映得出两人对视的脸庞,“袖竹。” 叶陵更是走近再看得清楚些。 对面女子听到喊声有些陌生又熟悉,一下子想不出会是谁?叶陵近了些她才反应起惊声:“叶陵!” 宫女名叫袖竹,原先是在皇甫德仪身边侍候,如今身在尚衣局,她有一个姐姐名叫紫竹,是王皇后的心腹,不过早就在一年前不知何故死了。 那时候杨贵妃备受宠,王皇后势力早不如从前,袖竹就一直顾着王皇后对她姐姐的情分,暗里也去看过王皇后几次。 第83章 重回水凝宫 叶陵在王皇后宫中待过一段时日,做事也马虎常被她们训斥,皇后更是责骂过多次,可他这人性子慢热。 记得王皇后对他那一次的好,也那一次,任王皇后风评怎样差,后来怎样对他,他也没放在心里。 “你来送皇后最后一程。” 叶陵识得王皇后的心腹紫竹,她的妹妹袖竹也是颇有几次见面。 叶陵心疼指着地上那燃尽的烧纸,得亏上阳宫地处偏僻,王皇后生前没几人对她鞠躬尽瘁,这时候胆子小的人不可能来这儿。 “叶公公,皇后死得冤啊!” 袖竹知道叶陵受过王皇后大恩,正如她姐姐一般,受的恩就会念着以自己的能力偿还。 她哀怨盯住地上快熄灭的火光,在尚衣局别的宫女知道她姐姐紫竹是王皇后的心腹,对她并不友善,一天天忙得累得都腾不出时间,仅来看过王皇后几次。 她听说王皇后没了的时候,以为是以讹传讹,王皇后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就寻了死? 叶陵笃神,袖竹才将最近见过王皇后时她的举动一一道来,王皇后见她时并无轻生之意。 除了面色不大好以外,日子也过得恬淡。 “皇后还想着看杨贵妃倒台,没到那一日不会平白寻死的,皇后还说她要等百年后皇上一起入葬。” 抽噎声在偌大的上阳宫听得清晰,叶陵镇定听过一席话,即刻宽慰。 “你见到皇后最后一面了么?” 袖竹哽住哭泣:“没见到,宫里的人都在传皇后是自缢而亡,还说什么皇后害了许多人,就连的死法都选不见血的一种。” 叶陵愣着恍神思忧半会儿,袖竹他绝对信得过,王皇后自缢他本就觉出不对,眼下袖竹告知他种种。 若如袖竹说的皇后并无轻生念头,只盼着和皇上百年入穴,不会突然自缢,她曾经那般张牙舞爪的一个人啊! “太晚了,袖竹你先回去!” 叶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镇定,在宣德殿待过许久被各种各样的盆欺负,高力士对他的磨炼,让他不再还是那个说话口齿不清的人了。 袖竹一人之力不能怎么办,自她姐姐死了后,她再也没人可以听她倾诉那些不甘和委屈了,叶陵的出现让她发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冷冰冰的宫里还有一个人会为了皇后伤心。 “叶公公,我先走了。” 袖竹按住哽咽声又收拾好地上香纸映过月色影子悄悄回了,皇后确确实自缢身死,偏她不信。 翌日。 为了防有要事作为,若霞今日会替她当值,江珞雪卯时就起了,天色依旧微亮光就来至水凝宫,她才走到门口时,眼前凄清得很,如果说皇宫中她最熟悉的地方是哪里? 当是水凝宫了,刚抬腿透着远处门口一下子就见到侧身站着的温冰冰端着水浇花,丽妃最喜欢在殿外放置她最爱的紫薇。 她还在水凝宫时,日日精心呵护着紫薇花打理,如今的紫薇不见绽放娇艳景象,干枯的紫薇花再浇再多水都是枉然,鲜活的生命早就终结于此。 这副景象让江珞雪岔了神。 “冰冰。” 江珞雪不知高兴还是怎么发出的声调紧张了许些,去了言妃宫里又到宣德殿侍候李隆基,若不是出宫耽搁了她只怕早逮到时机来看她们近况了。 温冰冰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直接蹦过来,自那日江珞雪被带走后,她就日日担心不停,偏偏丽妃状态又是那般,她跟本抽不开身更没有机会去看江珞雪。 “珞姐姐。” 温冰冰一下抱住江珞雪,喊的话语中带过哭腔,还有担心,她的珞姐姐好端端出现在她面前,她悬的心终是有了着落。 她胆儿本就唯唯诺诺,江珞雪可谓在水凝宫和她相依为命,撇下她的日子里可真的是没有盼头。 第84章 小心为上 哭是一会儿,江珞雪挪正她的脑袋。 “你和娘娘怎样了?” 这是她此次来的目的,她们的日子定也不好过,温冰冰笑了笑,脸上紧绷的神经在江珞雪来至转成舒畅。 她将江珞璜拉至屋子里坐下,把最近水凝宫发生一一告知,距江珞雪去了紫水宫多日,三殿下被送去,丽妃心神焦脆,卧病了几日,水凝宫单她一人是顾不上的,再后来李隆基放了籽柔回来继续待在水凝宫侍奉丽妃。 “这么说,籽柔也在。” 江珞雪还担心她们日子不大好过,宫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看来始初那几日的确不大好,也是最近好转了些。 “现在我和籽柔姐姐都在水凝宫。” 温冰冰也是耐闷,籽柔原本被遣送其他宫里,但又被送回水凝宫,她更是迷途至极点。 觉出江珞雪还要问,温冰冰直接击出她想知道的事。 “娘娘和籽柔姐姐去皇甫德仪那儿了。” 丽妃只是贬为才人,痊愈后只念着去看儿子,皇甫德仪至少和丽妃同是潜邸妃子,那时两人关系内里肯定没那么交好。 一切自是杨玉环来了之后,同仇敌忾更是有的,皇甫德仪更不可能阻挠亲娘去看儿子。丽妃也不可能三天两头跑过去看,李隆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多管,前提是丽妃不要再兴风作浪。 对于丽妃那一日朝李隆基妄言的种种,江珞雪不免担心她情绪。 “娘娘她......” “娘娘卧病修养期间稳定下来了,只道那一日她过于冲动才口不择言。” 丽妃那一日无助、幽怨的动容还在她们脑海中。 江珞雪若有若味低头思虑,丽妃既然看开一点,也是好事。 温冰冰看江珞雪神色不动的思索怪得很,“珞姐姐,你呢?如何。” 温冰冰不知江珞雪已经去了宣德殿当差,水凝宫的小道消息几乎断绝,指望水凝宫听到一二行不通了。除了王皇后被废后又自缢的消息听闻以外,其他再难得知。 “我现在没在言妃跟前侍奉了,已经被调去宣德殿。” 江珞雪都算到温冰冰这性子听后大写的表情惊讶:“你在宣德殿。” 惊讶中还是欣喜多了些,“但珞姐姐你怎么会去了宣德殿?” 宣德殿是皇上的殿宫,温冰冰再是神叨也是知道的,她还想着江珞雪定被言妃压制得腾不出时间回水凝宫,眼下并非如此。 江珞雪娓娓盘说,在紫水宫过的遭遇以及发现李隆基密夜王皇后一笔划过,就单单说了出宫的事。 “你见到我爹我大哥了。” 温冰冰神色柔软下来,念及她父亲兄长时亲情的牵连让她心中动彻。 “嗯嗯,我跟着皇上去了温府,看见了温伯父和子霖。” 江珞雪差是记不得了,温冰冰哪儿管这些事,她心思简单,其中因何不会顾虑。 “我已经书信给温伯父,希望他会有办法接你出去。” 经过三殿下一事,丽妃已经靠不住,况她都是颓丧,辅助她们断然不可能了。 既如此温冰冰当赶紧出宫,多留一日也是时刻提醒她有危险。 王皇后已经死了,江珞雪觉得宫中并不安全,没道理牵累温冰冰。 “珞姐姐。” 温冰冰从丽妃被贬王皇后自缢,胆小得慢慢对宫中产生恐惧,帝王的恩宠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活在宫中,就得提防哪个人会害自己? 经上次丽妃一事,温冰冰也对皇宫忌惮,一招走错,就会永世不得翻身。 就算一个人构不成他人存在威胁,然而宫里阴暗,没有谁会管你到底挡着她们路没有。 “冰冰,你以为丽妃这人如何。” 第85章 转瞬间淹没 江珞雪担心温冰冰被人洗脑,一心一意只当为她们效命,上次三殿下的汤药被倒,温冰冰素来胆怯的样子绝对不会瞒下她,除非有人故意嘱她别说。 除了丽妃或者籽柔,没人可以决定她的思考能力,温冰冰难得凝重表情望着江珞雪,说实话丽妃之所以这么容易被绊倒,怪她不谨慎细致才被人找了错处。 她以为江珞雪是要责怪,江珞雪又添一句。 “你只管顾自己,丽妃用三殿下套着皇上,她绝非只为我一人,你需要看清,若不是言妃找来,或者三殿下有个好歹,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江珞雪若在水凝宫对丽妃为人没有深入了解,总是在这段时日摸透丽妃,这事本就她做错。 想用计牵住李隆基,她是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后宫里的嫔妃哪个不会使手段,既是在后宫生存下来,不会是好惹的女人。 温冰冰呆目点头,怪她被丽妃牵着鼻子走了,这些天她也在自责中度过,假如那次江珞雪帮她倒药后,她后面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找到证据。 “我知道了。” 其实不论江珞雪和温冰冰知不知道,丽妃这一步棋子迟早会落子,时间早晚恰好是她们来水凝宫而已。 丽妃已经被逼急了,旧的人还没铲除,新的秀女就已经来抢地位了。 温冰冰满脸哽咽的愧疚,进宫本想和她一起面对,两个人总会有个依靠,她却把事情搞砸得一塌糊涂。 “珞姐姐,我怕......” 王皇后没了的事传得后宫沸沸扬扬,连不问世事的水凝宫也不能幸免这消息,温冰冰胆子小,想到见过的王皇后已经死了,每回忆起她这人,温冰冰还是心有余悸。 江珞雪一定要选在今日来水凝宫也是因担忧温冰冰想太多,她一个官家小姐,温修和温子霖两兄弟万万不会让她沾染这些阴暗血腥事。 现在死的人是王皇后,是她曾见过那位高高在上的人。 “我以前只知道帝王的宠爱不会长久,看过书上写的女子们悲惨命运,我担心你在宫里,皇上无情得令人不敢接近,我怕你有朝一日。” 果然,上次李隆基在水凝宫贬谪丽妃时,丽妃嚎啕坐在地上跪求他别夺走她孩子时,温冰冰心里不知不觉中,怕诡谲蹲诈的皇宫,怕每个妃子浑身解数使出自己的力气。 她最怕得还是,李隆基不顾丽妃陪伴他多年,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的份上还是这般无情。 加上王皇后自缢在上阳宫,温冰冰心里恐惧感滋意遍地。 江珞雪没想到温冰冰感触如此巨大,同时候温冰冰问出的李隆基绝情,身为帝王的妃子,都无法善终吗? “别怕,我不会一直待在宫里的,我和你迟早会出去的。” 谈了许久后续,江珞雪看过时辰准备辞去:“我得回去了。丽妃回来后你先别告诉她我来过。” 江珞雪不放心丽妃,丽妃忧心三殿下,如今还是别与她再多牵扯为好,况三殿下之事她们没有再多需要谈及了,不是江珞雪薄情寡义,丽妃帮不了她们就急着推开自自保。 温冰冰使劲一股劲点头,江珞雪说的她都信,她早悔私自替丽妃倒药,才发生这些事了。 这皇宫于她不是所非之地,她不会求得大富大贵,她只期盼有一日可以觅得自己郎君,过一生平淡夫妻足矣。 第86章 事办好了 当夜宣德殿。 灯火已灭,旁人皆无,李隆基欲休寝,忽是惊起有人跃窗进来,迅速披上外衣警觉,这个时候怕是他来了。 果不其然,窗外一人身影时跪下礼:“参见皇上。” 此人正是韦胥,李隆基之前安排他去办事,已有多日未禀报,李隆基差是忘记他差韦胥给他办事去了。 想来此事棘手,要不然韦胥不会久未见消息。 李隆基凌厉神色顿是不快,韦胥这个直肠子闷葫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他休寝来扰他清宁。 “事办好了?” 压着心底想说的斥责,一把朝着椅上坐下,窗打开着月光射得样貌分明,无需再点上蜡烛,亦可让俊郎刚毅模样可见。 韦胥这人本就木然,李隆基的心情他更是不知,因着他不会去猜去问,在这点上向封有过之而不及。 韦胥唯一让李隆基头疼的还是,他这人和向封不懂得变通,偏向封比他这点上好那么一点点。 “回皇上,经过属下打探得知,太平公主身后还有一个暗探,臣曾在殿外听见他们交谈。” 那时候太平公主见付钰时,韦胥正在屋檐上偷听到一二,因着唯恐付钰发现屋顶有人,停留一会儿听到他们寥寥几句谈到江仲逊。 “只有这些?” 太平公主身边还有暗探他定是知道,若没有能替她打听消息的人,说出来谁也不会信。 李隆基派韦胥去打探已经过了多日,最后就告诉他本就心知肚明的这件事,李隆基无疑有些恼怒。 “皇上,属下特地出宫寻找线索,发现他们暗地里并没有来往。” 他们指的是太平公主一党和杨国忠一党。 李隆基似乎缓了缓,这事他本该想到的,他们二人不会有所密谋。 让韦胥办事,也是他怀疑太平公主是否和杨国忠密谋将江仲逊拉下水。 李隆基道:“属实?”韦胥肯定过点头。 李隆基预让韦胥先行退下,不过韦胥今日古怪了些,欲言又止并不是他的作风。 “还有事?” 韦胥难为的绕过话又下定决心似的纠结一阵道:“属下无意打听到江仲逊的女儿和驸马有过婚事。” 江珞雪和温冰冰没在长安里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有人有意去查,自然查的出来。 她们二人举足轻重,没人会留心两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姐。韦胥却不是查出来的,他去了江家附近探看是否还有人与之密信,正巧有人经过时嚼舌根,适才听了一二。 无非说上几句江家女儿不在府上,因着孟家孟翰当了驸马,未免传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这才离开长安。 韦胥知这两个女子不足以禀报给皇上,然而他若有若无听到江家女儿与孟家有牵扯,而孟翰是玉汐公主的驸马。 皇上最是疼爱的便是这个妹妹,他打听至此理应回禀,江仲逊牵涉谋反一事,孟家这时候独善其身撇得一干二净。对与朝堂上孟浩然而言,绝非小事。 “孟翰?” 黑夜下,蒙蒙的微弱月光衬得李隆基深邃的双目增上炯炯目色。 对于玉汐和孟翰这门亲事,李隆基几乎是不知的,孟浩然当初只道他侄子孟翰和玉汐公主般配非常,请求赐婚于他们二人。 李隆基本就看重孟浩然,与之结为亲家对于他们而说,相当于刮上了一层系带。 加之孟浩然劝说之大唐与突厥、回纥迟早因为动乱之事,上京提出与大唐联姻,玉汐是他唯一还在待嫁的妹妹,那时候若是要联姻非她莫属。 如今让她早早成亲,也是好的,大不了最后封谁为公主联姻也好,况且孟浩然的侄子孟翰他再放心不过了。 “皇上,属下听到孟翰与江家女儿似乎已经订了亲事。” 第87章 容妃 宜才人 韦胥声音小得幸亏没有别人嘈杂声,不然哪里听得清楚。 “江仲逊入狱,这桩婚事才作罢。” 李隆基恍然恍惚,玉汐自同与孟翰成亲闹出不少事,可哪家夫妻不小吵小闹?况他妹妹玉汐本就跋扈公主脾气。 前些日子还要和离,他这个妹妹本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又耍公主气性,对婚约不曾尽心。 如今看来江仲逊女儿没在府里,想来就是避风头,玉汐怕是知道孟翰曾经与江家女儿两情相悦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压制不住的怒声显而易见。 韦胥默默退了去,他既告知皇上这事来,皇上当有处理。 皇上的妹妹怎能容许被一个罪臣之女压了去。 几日后。 江珞雪去宣德殿送茶,正巧有几个贵人探看李隆基,距王皇后殁后已有好些日,后宫里的几个嫔妃也忍不住要来皇上跟前亮亮眼了。 “见过宜才人,容妃。” 江珞雪端上茶行过礼,对于这二人江珞雪是没多大印象,一切还停留在当日选秀时,谁都没想到当日她是站在丽妃阵营。 现在风水轮流转,丽妃已经不是丽妃,而她都已经变成宣德殿的宫女。 看情况宜才人和容妃恰恰来了不久,从选秀后,李隆基从未去她们那儿待过,连看都不去看一眼,且她们上次知道杨嫚惜自己独自去宣德殿,总是在李隆基面前晃了眼。 再不主动些,怕李隆基都会忘了宫里还有她们二人。 宜才人和容妃选秀之际并没留意过江珞雪,只当她是一直在宣德殿的普通宫女。 “皇上,今日天儿正好,要不臣妾们陪你出去走走。” 容妃还是第一次正面近距离见到李隆基,进宫初时她也只远远瞧上一眼,俊郎的脸庞刚毅当是年轻有为的皇上。 柔色的表情不像外面传得那样冷峻,容妃心里闪过:“看来皇上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 王皇后殁了后,后宫里的嫔妃们虽说知晓李隆基无关痛痒,可是谁都不敢踏出这条线,实实在在过了好几日才上赶着倒见李隆基。 李隆基最近不乏累觉,丢过毛笔定定说了句:“最近时日朕忽视你们了。” 江珞雪放下手中的茶胆怯的缩了缩,她可没算真正发现李隆基有这般柔情一面。 果然皇帝对这些才送来宫的秀女没有抗拒力,别看人人皆说杨玉环才是他李隆基心头宝,总不会因了她杨玉环一人舍弃后宫貌美女子吧! 容妃脸上笑开花似的,对李隆基柔声细语甚是讶异,“皇上这是折煞臣妾了。” 宜才人不卑不亢听着二人言谈,总归她父亲的官职没有容妃父亲官职重要。总归她是才人,容妃是妃,一个妃位注明了她们二人身份差距,容妃和皇上说话,她怎能插话,就算能,可她有所考虑,不横上一脚更是本分。 李隆基立然起身绕过桌身撂下一句:“朕和你们走走。” 听完容妃、宜才人愣了愣,估计没想到皇上今日心情如此好,她们是来对时机了,容妃心里不免窃喜。 “安珞也跟着。” 高力士正要踏出门跟着,前方某个人义正辞严的声音就传进几人耳朵中,江珞雪不明所以,高力士跟着就好了,带她算怎么回事? 容妃、宜才人也没想着什么,皇上带一个宫女天经地义,从没有谁驳几句,今日她们二人结伴临至,本是宜才人让宫女去通报的,她二人寝宫相隔不远,宜才人让人叫容妃一道来,来的匆忙,容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正巧去给她添置尚衣局衣裳,没在宫里。 宜才人身边跟着一个月桃,外面的天儿这么热,容妃有些悔没叫人跟着她出来了,这下子有人给使唤了。 第88章 没听到么 离开宣德殿后,众人随处走走,果真是随便走走。 “皇上,臣妾还以为你心情不好。” “嗯?”李隆基故意闷道。 容妃心直口快:“臣妾想着皇后没了,皇上就算再不念旧情,也会难过几日。” 宜才人麻利轻咳一声容妃真的是没有脑子,都过了好几日了,她哪壶不提提哪壶。 多多少少都知道皇后毕竟是皇上发妻,陪了皇上多年。帝王也是人,心中自然不会若无其事。 江珞雪汗然。 容妃这人还真像表面看起来口无遮拦,该说她胸无大脑还是心无城府?江珞雪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她了。 容妃有些故意转话锋的娇滴滴望着远处上的牡丹:“皇上,臣妾喜欢那牡丹。” 正是六月间,宫中娇艳的牡丹花落了纷纷扬扬,高力士惊呆了,这个情景怎么那么眼熟,分明就是从前杨贵妃撒娇让皇上亲自摘牡丹花给他。 这容妃第一次来面见皇上,待在闺中应早知道皇上和杨贵妃的事,若有若无的使小性子,如今明张目胆想要皇上替她摘牡丹。 杨玉环若是在场不得气炸了,江珞雪此时幻想着二人争斗的场面。 李隆基轻轻瞥过不远处牡丹方向,江珞雪还想着李隆基下一句就是:“自己摘”之类言语。 容妃这一把手留得好,既不堂而皇之让李隆基给她摘牡丹,又给自己留下余地,简单说明自己喜欢牡丹,喜欢和摘两者区别可劲大了。 江珞雪自觉对他李隆基的了解,绝对不喜这类女子弯弯绕绕。 事实证明江珞雪下一刻便被打脸了,疼得火辣辣,“宜才人呢?” 侧面询问宜才人的感受,不得不说李隆基这把手下得好,两个嫔妃都得兼顾到,不能让哪一方觉得自己受到冷落。 毕竟她们二人父亲在朝堂上也算是显有微名,自然不是杨国忠那党。 宜才人愕过点头,她还以为李隆基忽视了她,和容妃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因为父亲官职的差距,虽说没低到哪儿去,心里还是膈应得难受、谦卑。 “牡丹花开,从容华贵,气质天成,不止容妃姐姐喜欢,臣妾也如此。” 二人对于牡丹不是真的喜欢,各自寝殿里放了好些,隔夜就要换一盆,御花园的牡丹花,自然与寝殿内大有区别,加上若是皇上亲自摘的,寓意又是另一番了。 “安珞。” 江珞雪对于李隆基忽如其来的冷声吓住魂,这时候喊她作甚,不该去给他的两位妃子摘花么! “替朕给容妃、宜才人摘两朵牡丹来。” 众人心中哗然一片。 容妃面上尴尬之意,还是挤出个微笑注视着,她想让皇上摘花,换了旁人,心中不免失望,或者说皇上是故意为之。她好不容易打探到一点杨贵妃昔日同皇上相处方式,撒娇、摘花等等。 没料到皇上整的这一出,一个宫女摘来的牡丹有什么稀奇的? 高力士心里怔动,容妃适才让表明让皇上给她摘来牡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还以为皇上随口堵塞这事就掩过去。 但皇上让安珞去摘算怎么回事?皇上何曾指使过宫女给嫔妃摘花? 宜才人这时候才开始留心江珞雪起来,扫过江珞雪脸上几眼疑惑分分。 “没听到么?” 李隆基加重语气,让人听去了只当他怒吼自己宣德殿的宫女。 江珞雪哪敢再犹豫半刻,一溜儿跑去,不忘丢下一句:“奴婢这就给两位娘娘摘来。” “两位娘娘”四个字格外咬牙打磨一下,李隆基自己的妃子 第89章 牡丹花如何 江珞雪不迭赶紧小碎步跑过去,此时候她倒也想跑快些,可是衣裳实在笨重只得跨小步子。 既是摘花,只能摘最大朵还鲜艳的,两朵还不得看出很大差异,别看这事儿不算什么,偏她也为女子。宜才人性格恬淡,容妃却非如此,拿到手中的牡丹不一样大小或者某朵更艳丽,哪个人心中疙瘩一下,她以后连好果子都没得吃了。 牡丹花离草丛一旁处,江珞雪个子小,枝头正有好令人垂涎欲滴的牡丹,她踮着脚跳了好几下才够着摘过一朵到手上。 殊不知自己的行为举止搞笑得滑稽些,容妃宜才人原是紧着个脸,在看到江珞雪举止忍不住笑场起来。 “皇上,这宫女是你殿里的?”容妃嘻嘻笑出声。 没人留意住李隆基面色浅笑,很小的勾唇弧度,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确笑了。 “这宫女笨死了。” 容妃随心笑声补充了一句,还一直指着远处摘花的江珞雪,她还以为宣德殿当值的宫女太监乖巧伶俐、做事谨慎,看了江珞雪这番,她不得不改观自己的认知。 容妃笑得张牙舞爪,宜才人原想劝容妃低调些,转过头只见李隆基在容妃嘲笑过后,面色忽是僵过。 仅仅有一会儿的功夫,宜才人再瞥过李隆基脸上还是正常神情。 宜才人扭头看向江珞雪方向,是她看错了么?皇上那一瞬间的确不悦,一个宫女而已,还是皇上厌恶有人说起他殿中宫女举止言谈? 可能真的是她看错了。 江珞雪离得远也听不见背后嘲笑,一跃而起时终于扯到最高处两只花,花瓣也掉落几片,却丝毫没有让牡丹失色。 李隆基默了默远处江珞雪绽放的舒心神态,她不会随便摘两朵么,偏要摘枝头的,她是不是真的没脑子,平时也挺聪明的啊! “娘娘,才人。” 还在李隆基忖量时,江珞雪就已经蹦跶到他们跟前,手中牡丹分别递给容妃、宜才人时动作轻得让李隆基恍然还是她本人么? 有时候她温顺得和每个宫女无异,有时候话语凌冽又给他另样情觉,他实在把握不住这女子脾性。 容妃拿过手来也不见得要谢谢江珞雪,当然了,她是娘娘,她是宫女,主子让奴婢干什么事天经地义的事,哪里还管什么谢不谢的话。 可容妃一副理所应当、高傲自满的表情江珞雪忒看得不爽,“娘娘,这牡丹和你今日这衣裳实是相配。” 容妃今日着了一身淡淡粉色衣裳,牡丹娇艳,近看些果真添了几分颜色。 江珞雪恭卑得不卑不亢,越是这时候,她越要说好话,容妃想在李隆基面前大肆占尽风头,好啊,江珞雪给她开头,李隆基这人她也掐得准,对容妃定是不存好脸色。 “皇上,你看臣妾戴上这牡丹如何?” 容妃被江珞雪点开话把牡丹插到发髻上,腆着笑滋滋说道。 李隆基别过头:“插上牡丹,俗了许多。” 忽而容妃手上动作僵硬,尴尬笑了笑,又拿了下来,江珞雪忍着笑悄无声息将另一朵牡丹递给宜才人。 宜才人接过牡丹之际,微微勾起了嘴角,当然了,江珞雪还以为她看错了,宜才人淡淡回过眼神,她才惊觉没有看错,这人和善的给她回了笑。 宜才人身边跟着的月桃站在一边倒看见了,懵的左望右瞧,她主子今儿个不对劲。 容妃为了缓解尴尬,凑过李隆基几步:“皇上,御花园里的花挺好看的。”有时候装也要有个度,她谁不装,偏要装杨玉环,不是打脸么! “尚好。” 第90章 本宫怕什么 李隆基提过袖子背起而走,王皇后的事已然让众人眼中没了个度,都在打压不同的事情上来。 容妃跟着宜才人赶紧追上去,江珞雪看过稀里糊涂,容妃怕是觉李隆基这人真是不知情趣,江珞雪放松一口气也随之跟上。 华清宫,杨国忠差人送来暗信,今日杨缦惜恰恰同在,正与杨玉环谈笑。 “娘娘,大人差人送来话。” 一太监特半跪准备附耳说与杨玉环听,杨缦惜自觉转过头要告退,她虽是进宫辅佐杨玉环,名义上成了杨玉环妹妹,然她心知她和杨家还没达到亲疏不分的地步。 杨玉环柔声拉回她的步子:“妹妹,哥哥差人说给自家姐妹的话,你怎么能先走?” 杨玉环怎么不知自己哥哥送进来的这一步棋子是为自己所想,便宜一家人也不能便宜宫里其他的女人。 杨缦惜恍似对杨玉环叫住她吃讶,她仍没入杨府换名字时,对杨玉环这三个字也算听过,良非一个知心柔顺的主。 如今也要真正将她当做杨家人拉拢她了么? 因为皇上? 杨缦惜又将站起身的姿势坐了回去听一听杨国忠传来什么话,也没有忽略另外一个问题,皇宫戒备森严,杨国忠让人传来话何其容易,除非宫里有他的人,然不是少数,还是养成的心腹。 “大人说,王氏已经没了,皇上却不肯立后,望娘娘早做打算。” 说的异常谨言,杨缦惜定然看过杨玉环,杨玉环也没怎么吃惊?。 “哥哥这是让本宫做什么打算?” 问题是她还能做什么打算? “拉回皇上的偏宠。” 杨玉环听后叹气,这个法子于她而言从来都不容易。“你先退下吧!”再逗留怕是就会被人捏到把柄了。 静是一会儿功夫,苓儿小碎步跑进来。 “禀娘娘,奴婢打探到皇上此时此刻正在和容妃、宜才人御花园游玩。” 顿中,某人脸色全变,心口闷气喷薄而出,她顾全到皇后才没多久,若立即就去皇上眼前晃悠,这气也会撒到她身上,她也在挑日子去看皇上,有人却在她之前捷足先登了。 “皇上心情如何?” 杨玉环不想着其他,只想着这两个人在皇上跟前,少不了没有好脸色。 苓儿低得不敢再言,生怕下一句话主子就会暴跳如雷。 语气缓慢:“传话的宫女来说,皇上心情似乎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分明和容妃、宜才人打闹得正欢,从脑中搜寻的“还不错”三个字已然异常委婉了。 杨缦惜不动分毫神情,盯视着杨玉环。 “姐姐。” “无事,无事。” 颤动得连她自己也慌了,皇帝大多是喜新厌旧的,何况他对她的好而言不过就是那件事罢了。 杨缦惜发觉杨玉环手中指尖捏捏重几阵,指尖发得青紫,轻柔道出:“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看什么?” 她知杨缦惜要说什么,只不过于事无补,难道要上赶着去御花园约见皇上,和那两个才入宫的小姑娘斗一斗么? 杨缦惜惜就比此闭嘴,皇上正和他的妃子游玩,她们贸然出现也只徒增厌恶多一些。 再者,她总觉得杨玉环多年宠冠六宫并没有如此简单。 “两个雏儿而已,本宫怕什么?” 进宫的秀女们并未传召侍奉过皇上,杨玉环说的点恰恰安稳了她不平静的心神。 秀女们从来不是她的阻碍,她也不怕她们成为她的绊脚石,一个个的还都是黄花大闺女她怕什么? 杨缦惜知杨玉环说的不是她,可这“雏儿”两个字格外刺眼,刺到心上疼上好些分。 李隆基很久没让人侍寝了,究竟是帝王没有那方面的欲望了,还是其他原因,杨缦惜想不通。 第91章 宫女的本分 御花园里,容妃逛得手脚都酸了,半会儿都不见停下来歇歇。 容妃实在扛不住了,笑盈盈在身后喊着:“皇上,臣妾走得腿都酸了。” 容妃性子本就急,也不会顾及仪态,自己身为娘娘应当具备的举止,她既然累了,她就会直说干脆些,不会亏着自己的身子。 江珞雪首是停步,斜视了走在几步远的李隆基,容妃这样一个不知所谓不动颜色的女子她着实不大喜欢。 李隆基转头,礼部尚书的女儿娇纵得很,高力士、江珞雪、宜才人你瞧我我瞧你,高力士发话低头问:“皇上,要不要歇一会儿。” 说着说着宜才人也觉累了些,她与容妃不同的还是她不会轻易表达内心所想,她思考的地方爱容妃多上许多。 江珞雪也是平时在皇宫窜了窜,活力较起养在深闺的二人甚是强健。 别的都不累,就她事多,江珞雪气寥寥的嫌弃目光射过容妃身上。 嫌弃就嫌弃吧,偏还被李隆基揽至眼底,某人狡黠笑之,粗狂的剑眉犹如一条细线似的流动着,“安珞。” 容妃还等着李隆基让她歇一歇,宜才人、高力士包括江珞雪本人一团迷雾,是容妃叫累,又不是她。 恐被误会了,江珞雪上前走过一步低答:“皇上,是容妃娘娘走路走得累了。” 双手搓着搓流出汗,“奴婢一点儿事也没有。” 高力士瞟过去严肃眼神,身为一个宫女,多做少说排在第一位,很显然她根本不合格。 “既然你无事,就背着容妃。” 啊?众人纷纷大吃一惊,容妃又不是聋了,李隆基故意大声说话她当能听见。 江珞雪为难的踌躇不前,李隆基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不免嗤之以鼻吸过鼻头。 “皇上,奴婢的力气小的很,让公公效劳更是合适了。”江珞雪浅浅余光瞥到高力士身上。 别人都还没说什么,离着几步的容妃破口就出:“本宫好歹是皇上的妃子,这该成什么样子了。” 太监虽是净过身,实质上毕竟也是男子,在皇宫里被人背着被人看到,她容妃的脸该往哪儿放,她本想着皇上会怜香惜玉,谁知她想多了。 她本来坐到远处那亭子歇歇就行了,可皇上根本不是这样想的,她又不敢再多要求什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容妃过于激动上前过了一步,“啊”了一声瞬时扭伤了脚踝。 适才是走路走得累了要歇歇,这下可好了,添了脚伤,“姐姐,你没事吧!” 宜才人赶紧搀扶着容妃,容妃额上忽冒出冷汗,扭到脚踝的滋味还真的有点疼痛。 “皇上,,,” 容妃委屈可怜的看着李隆基,江珞雪更是想笑,作着作着,容妃也是活该。 走累了还可以歇歇,可这脚踝扭到了,走步路都是疼的,扭得有多严重也没人知晓,万一是容妃小题大做呢?江珞雪侧眼笃了李隆基一下。 “还不去。” 江珞雪随之迈出沉重步伐,笑嘻嘻挤出脸上舒适神态。 “奴婢来,奴婢来。” 又在心里嘀咕补充一句:“她容妃有身份,我就没身份了?” 李隆基抬起眼,目不斜视看着江珞雪如何背得动容妃,他心情郁闷不佳,找几个乐子还是可以的,高力士恍然大悟,皇上还是刻意为之啊! 第92章 绝对故意的(1) 容妃两手抬起,身子放松,江珞雪弯起着腰低下好几遍,容妃还是一直叨着:“再低点,低点。” “这么高,本宫怎么上去啊!”语气里透着傲慢无礼,一个宫女罢了,她不会给任何尊重。 宫女就是宫女,就算是宣德殿的宫女容妃也不会因此甩好脸色。 顾虑及她是容妃,还有旁人也在这儿,江珞雪只好忍着不能发泄,索性直接又低了低脊背。 容妃见之得意点头,趴在江珞雪身上,江珞雪虽是女子家的身子,力气还是有的。 若是换成以前的江珞雪身子虚弱得很,妥妥一个闺门千金,容妃刚趴在她背上就已经估计就倒地不起了。 而如今这人是重生后的江珞雪。 容妃趴上后江珞雪使劲直起身,妥妥稳当,容妃身子轻盈,这便是她背得动的优势。 李隆基几人讶是不觉得江珞雪还真背得动容妃,宜才人整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皇上此出宜才人真的看不大懂呢? 月陶看到眼睛珠子都鼓得直立,在场几人就两个宫女,容妃今日身边无人,若是让她背容妃,她不得吓死半条命。 得亏得亏,有人效劳了。 江珞雪就这样背着容妃随之前行,容妃也是个缠人的主儿,她腿酸关她江珞雪什么事啊? 她扶着容妃走路不就行了,还要背??? 没搞错吧! 李隆基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这故意的点上就是搞她和容妃两个人。 才走了几步,李隆基停下来,“将容妃送回宫里。” 容妃失了颜色:“皇上,臣妾还可以......”她这般走了几步路,就喊累,还伤到脚踝,还敢说出继续陪着皇上游玩御花园么? “是,皇上。”江珞雪乖巧答之。 容妃死死抱着江珞雪的脖子,只得眼睁睁看着宜才人跟着皇上去了,心里生出无可奈何的气愤。 “皇上,容妃姐姐这样回去,不让太医看看吗?” 宜才人提起小碎步走到李隆基侧身,她倒不担心容妃是不是有大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容妃只不过装的很严重似的,不过扭到脚而已,既不红肿又没有伤到筋骨。 宜才人不信李隆基没看出来一二,如是信了,让宫女背着回去情理之中,如不信,还白白送容妃回宫她真真想不通了。 “朕看她生龙活虎得很。” 宜才人更加迷惑:“那皇上还让宫女背着容妃姐姐回去。” 不知是不是李隆基突是给了宜才人错觉,说出口的口气也比开始时跳动许多。 李隆基没再言语,脸上表情弧度弯过,他也只是想戏弄戏弄她。果真没有失望。 “让你的宫女回去通禀。” 通禀?通禀什么? 宜才人迟钝了,看高力士神情恍然大悟,给了个眼色:“月陶,去宫说一声。” “娘娘,说什么?” “来接她们主子。” 宜才人有些闷声,宫里都给她派的人是什么宫女啊,都这么迟钝的么? 月陶恍后退下才小跑着赶紧离开了,容妃和宜才人的寝宫离得不远,两个宫里的宫女来往也算有几次。 高力士看的奇怪,皇上这架势本就早打算让人来接容妃,怎么刚刚不说,还弄这一出将人支开呢? 不过他真的不敢多问,此次出来逛御花园,他就闷着不多言,在不明确皇上对容妃、宜才人心思以前,万万不能站队。 第93章 绝对故意的(2) 一路至好些步程,江珞雪就算一身空有天大的力气从太液池东边背着容妃回寝宫都是难事,已经累的大汗淋漓,容妃倒捣腾得厉害。 “娘娘,你能不能不动。”。 江珞雪屈着身子,背上还有一个人还一直动,根本不能维持平衡,容妃本就傲慢,被一个宣德殿的宫女斥言心里就不舒服了。 “本宫是主子,轮得到你来吆五喝六。” 某人心中怒火冲天,就算她是容妃,她只是宫女,也容不得这种嚣张跋扈的人对她指桑骂槐。 忍着发泄不平继而抬腿再走一步,“哎呀!”“扑腾”声落下。 两个人一跃在地,像叠罗汉似的一个压着另外一个,江珞雪自然全面扑在铺满石头的地上,腿脚自被擦破了皮。 容妃直径趴在江珞雪身上,“咳咳”过几声某人及时敏捷转身。 “扑腾”。 容妃从江珞雪背上滚到旁边,靠在一侧,江珞雪失了重物压坠轻松极了,这下看容妃还敢不敢给她脸色看。 虽说付出了代价,但比起娇生惯养的容妃,她受的伤不算什么。 容妃“哎呦”一声听得江珞雪想要再给她一巴掌,她被当成肉垫都没喊叫,真的是娇气肉贵的娘娘了。 江珞雪还来不及爬起身,毕竟脚上真的扭到了,远远的就有几人步伐声赶至,其中正是容妃的贴身宫女茴秀。 “娘娘。” 茴秀神态尽露担心,抵达时赶紧扶起容妃,“娘娘,你怎么躺在地上了?” 茴秀是户部尚书家的卖身丫鬟,从小跟着容妃长大与她同龄,这一选秀容妃也只让茴秀陪着她入宫。两个人可谓密切的主仆关系,别看容妃泼辣没把宫女当人看,但对茴秀是真正好。 茴秀一边给容妃拍打身上的灰尘和发髻,被别人看见了还不得笑话。 茴秀带来宫的几个人身后抬着轿子,月陶和她禀报后她赶紧就带人一路跑来了,自家主子娇生惯养的,她都想象得出来她没陪着,容妃该有多心焦。 被晾在旁边的江珞雪自个儿爬了起来,心里呼了口气:“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了。” 容妃的人来了,意味着她不用吃力背着她回宫了。 “娘娘,月陶跟奴婢说娘娘扭到脚走不了路的时候,奴婢赶紧就带人抬轿子来了。” 茴秀一边解释一边挥手让两个太监放下轿撵。 “什么?月陶?” 江珞雪同容妃异口同声道,月陶明明跟着宜才人在一块儿,莫非宜才人早早回宫了? “她主子回去了?” “只有月陶一人,看她也是小跑着来禀报的。” 一下子明然了,宜才人应该还和李隆基在一起,让月陶去宫通报,定是李隆基的主意。 “皇上。” 容妃脸色变得温柔甜美,皇上还是念着她行动不便的嘛,一时间略过她怎么摔倒磕碰到的事了。 江珞雪没听还好,还想着自己的苦差终于卸下,后一句听得有些窝火,李隆基既已经让人来接容妃,还让她背着容妃干什么?纯属当笑话么。 也是了,的确是笑话。 “娘娘,奴婢就先回去了。” 她只愿立即回去倒头大睡,任谁背一个人走路这么长时间谁不累的啊! 容妃倒是内心心悦得忘记了要算账的这茬,哪里听到江珞雪要走。 一下子拉着茴秀的双手心花怒放道:“皇上让月陶告诉你的,看来皇上还是心疼本宫的。” 江珞雪闻到花痴的弥漫味道,还很浓很浓的那种。 “娘娘,你们这是?” 她们一过来时两个人都躺在地上,茴秀本就想问了,好端端的怎么躺地上去了。 第94章 拉拢 容妃终是扯回思绪了,平复过后,心中气愤江珞雪带着她一块儿摔倒的事上。 正要发作,又变了脸,皇上殿内的人,她若是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上对她小惩大诫,传到皇上耳边,她的名声总归不大好听。 冷下神态:“回去后,记得替本宫谢谢皇上。”江珞雪呆愣。 “既在宣德殿当值,侍候好皇上才是你们的指责,旁的,你们也得好好掂量。” “嗯额。” 容妃话里有话,什么叫做旁的?容妃见江珞雪半天愣头,继续补充道:“皇上若有什么,本宫及时知晓也能宽慰不是!” 哒哒。 此话一出,容妃明摆着要拉拢江珞雪,不如说拉拢宣德殿的宫女。 “好了,你速回去吧!” 容妃反身坐上轿撵,继续招了手,随罢离开了。连江珞雪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回答都没听她说上一说。 “娘娘,你当真要拉拢她,被皇上知晓了那就……” 月陶转过头看看江珞雪,“谁说本宫在拉拢她?”容妃甚是经意自傲说到。 她堂堂容妃哪里需要通过一个宫女来获知皇上的琐事,与她并无太大益处。而且拉拢一个人只有用珍贵的东西去交换才算得上。 容妃不过让人心中有个底而已,最后帮不帮会不会透露皇上的风声,也得看那人怎么做了,月陶透过容妃洋洋得意的声调一时明白下来。 容妃走后,江珞雪不顾着多想,膝盖上擦破的皮需得立即处理,容妃并不是真心实意特地拉拢她,或者说让她以后观察李隆基动向。 但凡一个主子真想拉拢一个小宫女,也不会如容妃那般,容妃说话的神态江珞雪看得明然。一分实意在她眼神里都摸不到半分。 亭子里。 “皇上,娘娘,容妃娘娘的人已经来接了。” 月陶从另外一侧跑进亭子里向李隆基等人回禀着,为了不撞见容妃回宫的路上,她特是绕去另外一边,一路小跑着就想赶紧回来复命。 宜才人:“皇上?” 李隆基靠在边上闭目不斜,也不知他听没听见月陶回禀的话,月陶离开后,他二人就在亭子里歇脚,李隆基又对她不闻不言,一个人靠在那儿闭目。 再看亭子外,太阳正是毒辣,宜才人摸过脸上的妆容,就算身在亭子里,炎热感还是滋生不少,她可不想再沐浴在烈日炎炎下被火烤得感觉。 高力士附下身轻轻又叫了一声,某人才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灼灼烈日让李隆基额上还是冒出热汗。 “午时了。” 这个时候李隆基往往都会午睡,难怪他适才打了一个盹。 “朕回去午睡一会儿,你且先回。” 李隆基起身摇晃走过几步,再下一步时步子立即稳重起来,高力士赶紧紧跟着边上。 “恭送皇上。” 喏喏的柔声和浅笑的姿态任谁看了也会心疼,宜才人同杨缦惜不同,她不说话多言,一切只遵着主子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反观杨缦惜,两人都是淡如水的女子,可是杨缦惜身上还是有那么一丝凛冽的气势。 宜才人犹如淡菊,杨缦惜又是菊花上的荷叶,两者不起眼又似是湖面中心屹立不倒的荷花。二者碰撞起来估计会是另一番天地,幸而在姓氏上就注定不会有所连合。 “月陶,回去吧!” 第95章 许久未见凌才人 宜才人不再抬头望去李隆基的背影,如鲠在喉的挽留以及其他柔情蜜语都封杀在此时此刻。 月陶顺时扶上宜才人下槛,还是说上一说:“娘娘,就这样回去了?” 哪个奴婢不希望自家主子受上宠爱,容妃在的时候,她主子也不吭声讨好皇上,好不容易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可这情形,八成也没发生什么,约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了。 月陶心生不甘,早知如此她就慢慢去夕葶宫通禀,既让容妃受上几分疼痛,又空着时间给宜才人和皇上相处的机会。 “月陶,你可知欲擒故纵?退一步方是万万步的道理。” 月陶没念过书,对宜才人的意思也是不明确,不过宜才人这般聪慧,每一步每一件行事都有她的原因。 “走吧,还得看看容妃姐姐。” 想到容妃,宜才人就想起皇上对容妃的心如明镜,整个皇宫中,也只有容妃和她说得上话了。 面子上,她还必须要同容妃有来有往做好姐妹才是。 再观江珞雪正要回去,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面孔的身姿朝她的方向走来,如果不是她记忆里还记得这人样子,她差点记不起来凌才人这一号人物了。 凌才人在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是江珞雪,她身边依旧没有跟着宫女,的确还是她的一贯作风。 凌才人也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走路走得勉强的宫女。“是你。” 她不知江珞雪本名,仅仅只知道她是丽妃身边的人,自从上次太极殿外别后,江珞雪也是许久没有看到凌才人了,更不会知道她的近况。 皇宫里的琐事繁多,谁又会闲着没事干管别人的事呢? 凌才人叹了口气,突然思绪起来之前华妃在水凝宫如何如何的事,她还是几日后才听闻,华妃被皇上在水凝宫责骂,让华妃选秀一事无需再管。 自华妃回自己的雨霞宫后,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竟大病一场,她本就同华妃有交情,要数整个皇宫谁和她关系颇好,当只有华妃一人。华妃嘴上功夫向来有一就是一,触到皇上底线也是常事。 华妃病后,唯有凌才人守在身前照顾着,这一照顾就是半个月,期间丽妃被贬谪、选秀之事、王皇后自缢种种,皆与她们二人无关了。 江珞雪记起来上次她和温冰冰跑到巷子口的那事,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凌才人故意引诱她们去那儿的。 唯一确定的是凌才人不会算得那么准,地利人和不会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过凌才人。” 江珞雪适才跌伤到脚,虽是轻伤,然而破了皮还是感到一点疼痛。 凌才人听出江珞雪声音上的困难,侧眼望了一下,“你这伤?” “奴婢不慎摔倒了一下。” 江珞雪只想赶快离开,在不知道上次究竟是不是凌才人故意为之的情况下,不能再多牵扯。 半会儿后,“本宫正要去皇甫德仪那儿,就碰见你了,多巧。” 凌才人的确是要去皇甫德仪居住的含元殿,今日皇甫德仪约了华妃和凌才人一起去她宫里品茶,不过华妃身子好转还没多久,也就辞了。 江珞雪心颤,她怎觉着凌才人有意和她说这些话,皇甫德仪正抚养着三殿下,之前她去水凝宫时,温冰冰告诉她说丽妃偶是找机会去宫,指不定丽妃也在宫呢? 不然凌才人说什么巧不巧。 第96章 三个妃子一台戏 对于江珞雪去了宣德殿这事她并没有听闻一二,也只以为水凝宫的宫女被分散好几个地方去了。加之在太极殿外一幕,对于丽妃宫里的宫女,凌才人还是不会小瞧。 “才人,奴婢还得赶快回去,先告退了。” 江珞雪第一次在凌才人面前低头叫软,从前她有一个丽妃可以依靠,纵然换了李隆基当她的主子,似乎套上这层身份也不会带来任何光鲜亮丽。 凌才人满是误解了,当江珞雪所在侍候的主子不是个善茬,要么她对她见过几次的了解怎么还忙着赶回去呢? “需要本宫给你主子带话么?” 江珞雪蒙眼呆了呆,看来丽妃绝对也在含元殿,“多谢才人了,奴婢这样的小事不用麻烦了。” 直接从凌才人跟前迈出去,行至转弯处时,江珞雪停了一步,低头看了看,擦破皮的血迹必须赶紧处理,随之蹲下后顺手抓起旁边的草堵上左脚伤处。 而后身影淹没至深处,从始至终凌才人偏过身注视着全程。 凌才人没再耽搁径直来至含元殿,门口屋里的笑声弥漫,凌才人本就面无表情,踏进门槛那一瞬尖刺的唤着:“姐姐这儿可真热闹啊!” 里面是谁的声音也就不用多说,当是如今被贬谪的丽才人了。一下子凌才人也赶了进来,宫人肯定不拦着,皇甫德仪今日请了凌才人的事也没有特意掩着。 “妹妹来了。” 眼前景象正是皇甫德仪和丽才人两人对面坐着谈笑的画面。 许久不见丽才人,面容虽不如从前白皙,神态上也是有所憔悴了,连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只能挑日子来看看。 这个时候孩子应该跑出去玩儿了,仅仅是丽才人、籽柔加上皇甫德仪及其身边几个宫女在此。 “见过两位姐姐。” 凌才人笑笑行过礼,皇甫德仪是主,她是客,礼遇上也不能免,皇甫德仪回笑让她入坐。 “要是华妃来了就不算冷清了。” 丽才人投以嗔怪神色,虽和皇甫德仪交情一二,可比起华妃,丽妃果真同她相处不来,华妃在她宫里使绊子的事她还历历在目。 凌才人话里转过,皇甫德仪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要请她和华妃来的,丽才人和华妃的处境已经备是被打入冷宫无异。二人之前有疙瘩,此时提起不大妥当。 皇甫德仪完全没觉察出二人表情上抹过一毫异样。 简单闲谈过几句,凌才人才看着旁侧的籽柔笑说:“妹妹正想起来,适才来的路上碰上一个宫女。” “宫女有什么好说的?” 皇甫德仪拿起桌上一盏茶一饮而尽,毫不在意接下来的话。 籽柔被凌才人一个瞥视看得浑身不自在,凌才人说就说了,怎么还盯着她看? 倒是丽才人回过神色:“你见到了安珞?” “噢,原来以前跟着姐姐身边的宫女叫安珞啊!” 丽才人才是紧追着问:“妹妹在哪儿看见她的,言妃呢?” 那日后,她身边只剩下了温冰冰,虽籽柔后来也被遣回水凝宫,然而安珞出了去紫水宫再无消息了。 她人微言轻,自己都自顾不暇,费神去打听这些都是无用,加之言妃总归比她得势些。 凌才人满是关切:“就在太液池旁边见到的,脚上还带着伤呢?不知是不是言妃姐姐待她不好。” 第97章 误打误撞(1) 凌才人可看不出哪个主子会心疼自己身边的宫女,她不会,皇甫德仪不会,丽才人更加不会。 但言妃那人她也真看不惯,皇甫德仪、华妃、丽妃和她都是在皇上为太子时册封的,偏言妃总喜欢摆上一副高高在上姿态。 要不然杨玉环更是受宠,怕她言妃就是宫里最自满的女人了。 籽柔反应先比丽才人心惊肉跳,“娘娘。” 说起来,籽柔至少还算将安珞当成好妹妹看待的。 “安珞?” 皇甫德仪定也想不起来丽才人身边之前跟着这一个宫女了。 “若妹妹得空去紫水宫——” 她已然和言妃不对头,身边也没人给她带来消息。 皇甫德仪瞬间听懂,截过话来:“妹妹自然会帮姐姐这忙。” 她虽抚养丽才人的儿子,但也真真喜欢这孩子,她本就淡菊如明兰花,与旁的不用多管,只要没人拿她的孩子来作要挟,她自会好好以礼还待人。 丽才人浅浅笑着抹开了嘴,总归她曾打算让安珞替她争宠,如今就算没落,至少安珞的命她得保住,这是她做的最后一份力。 凌才人淡静喝着茶,拿着糕点咬了一小口,抿着唇蠕动了好几下,任何思绪也从她脸上看不出来。 宣德殿。 高力士从外殿走来,回来后,李隆基差他去看看,这时才回来, “容妃如何了?” 李隆基慵懒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侧躺着,完全没威严之气。 “回皇上,容妃娘娘回宫后差太医瞧了一瞧,脚上的伤也是无碍。” 高力士还敢提容妃脚伤,一切李隆基尽收眼中,李隆基轻屑一眼没有再言。 反是高力士挪上几步:“皇上,安珞背着容妃娘娘回去路上时,不慎摔着了。” “摔了?” 李隆基不太信是不小心才摔的,递过去一个眼神。 高力士回答:“整个过程被远处经过的一名小宫女看到了,容妃娘娘一路上口无遮拦,连着数落安珞,再往后就摔在了地上。” 高力士也对此事腻腻乎乎,好端端的两个人都摔在地上,还被远处一个宫女撞见。 高力士差人打探到容妃近况后,那个宫女也随之被带了回来, “摔得如何?” “容妃娘娘估计闪到腰了。” 高力士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李隆基问的是容妃。 李隆基不满的撇去凌冽剑眉,他问的不是容妃,“把撞见的宫女带进来。” 一会儿后,有个宫女诺诺走进来,脚步声轻的在整个寂静的大殿之上也听不见稍许。 “参见皇上。” “抬起头,皇上要问你几个问题。” 高力士义正辞严,仿佛除了当今皇上李隆基,宣德殿就属他的身份位列第一似的。 宫女抬起头,两只手无处可放的窘态,这一抬头竟然是温冰冰,她两颊通红,嘴唇发白,今日水凝宫只剩下她一人,她想出来透透气,顺便打探江珞雪的消息。 也是怪她实在莽撞,这一出来就在太液池远处看到那番景象,她的珞姐姐吃力的背着一个女子,见背上女子装扮不像一名宫女。 因她珞姐姐遭到一系列数落也没个回嘴,那人当是惹不起的,况她们身份很是敏感。 她只得躲在离得不太远的地方观察,还没走几步,零零散散便听到“扑腾”一声。 再然后有人来了,而后她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就被带来宣德殿了。 第98章 误打误撞(2) 对于眼前的皇上,温冰冰依旧停留在之前那几幕,唯恐李隆基认出她来。 “把你知道的说给朕。” 还好还好,李隆基没认出她来。 温冰冰已是知晓传她进来无非就是问她在太液池看到的种种,也是那时候温冰冰材才知江珞雪背着的女子正是新进宫的秀女,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容妃”。 “奴婢隔得远,远远看见有个宫女背着容妃娘娘经过,还听到几句娘娘的责骂。” 温冰冰回得谨慎,容妃似乎那一跤摔得不算轻,珞姐姐会不会因此被责罚最为重要。 “摔得如何?” “容妃娘娘压在那个宫女身上,伤势比较轻些。” 高力士一把抹过头上汗流,“皇上,奴才听到的是,容妃娘娘摔到一侧去了。” 按道理来说,背着人的安珞应该比容妃摔得惨,毕竟容妃一倒下就会扑倒在她身上,怎么也轮不到容妃会摔到一边。 温冰冰赶紧双膝跪下。 “奴婢没说谎,一开始的确是那个宫女压在娘娘下边的,兴许是那个宫女不经意翻了身子,容妃娘娘这才倒在一旁。” 就在高力士以为李隆基变脸色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淡淡的弧度弯在眉眼上,隐隐处照射出浓厚笑意。 此时候,李隆基瞥过温冰冰一眼,这人让他生出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半晌,无人再接话,“朕看你有心维护那个宫女。” 他记起来了,这人他在水凝宫见过几次,如若不是她适才被惊吓的姿态,他不会因此牵动记忆里的影子。 “奴婢怎么敢?” 温冰冰呼出的气流都是冷硬着的,没有一丝暖阳。李隆基后给高力士招手:“让她留下。” “啊?” “没听到!” 高力士摇头晃脑应了声,皇上又是整哪一出啊?他完全看不懂,接着高力士走在温冰冰跟前,简单说了几句,温冰冰也是脑门一热不知所以然跟着出去了。 嘴里碎碎念:“公公,奴婢是侍候丽才人的,我……” 高力士一个眼神温冰冰停顿不敢说话,这一说高力士在温冰冰脸上停了几秒,原来还真是水凝宫的宫女。 “这不是你该管的。” 皇上让丽才人的宫女留在宣德殿,他当得重新安排宫女过去。 李隆基立身站起来,懒懒的姿势反身和抿着心眼里浮现的眉眼盈盈处,对于容妃为何摔在一侧,他直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紧跟着,戏谑声卡在偌大宣德殿停停留留,不知不觉处将声音淹没。 高力士安排好温冰冰住处后,在转弯处碰巧撞见了江珞雪,某人腿脚跌碰临至,要不是脚上擦破皮,要不是在回来途中还被崴了一下,她早就拖着伤腿飞奔而回了。 “高公公?” 江珞雪本是疑惑他怎会出现在这儿,但有另外一个问题比这重要多了。 李隆基本就让人去夕葶宫了,弄这半天还让她背着容妃回去,这得跟她有多大仇才如此啊! 膝盖破皮不算严重,就是心中这口气无处发泄,高力士看过她的衣裳有些脏乱,膝盖处还擦破了衣服,让皇上看到可不好,皇上最是注重宫女仪容仪表整洁的了。 “还不回去换身衣裳。”江珞雪恍惚后。 “皇上既已经让人来接容妃,何苦还折磨奴婢,烈日炎炎似火烧,奴婢想不明白皇上用意。” 第99章 你……疼么 李隆基若在此,她哪敢顶这种大不敬的言语,实在是心里窝火了。 高力士伸出手准备要捂着她的嘴,又停在半空,眼睛转过后围小声怒斥:“胡说什么,皇上会特意折磨你这个小宫女。 说实话,当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皇上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给她下马威,他想破脑袋都猜不出其中缘由,何况是她了。 高力士俗不可耐的推着江珞雪赶快回去换衣裳,别在这儿碍眼,江珞雪才罢回去,她还不是心气一上来了,想明白些哪敢来质问李隆基如此戏逗她。 量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抗衡一句一话。 江珞雪不留心的擦过敛容,容妃不得李隆基欢喜情理之中,那种女子哪个男人会喜欢,柔情似水的宜才人才是男子心头所好。 “公公别生气,奴婢就是问一问,哪敢说些什么啊!” 倘若她真的要去追问,此时此刻更不应该站在宣德殿了。 高力士重咳过几下,趾高气昂直起后脊从江珞雪走过,才走到几步突然记起来什么:“对了,以后侍奉皇上你们几人可得尽心,别出岔子。” 说完高力士就从江珞雪眼前消失了。 什么意思,她们何曾不尽心了?江珞雪也不打算究其话意思,反过头竟是叶陵,“叶陵,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脑头发昏了,叶陵再是过几个转弯就是太监住所了,她这一问不是白问吗? 叶陵也是听说江珞雪今日陪着皇上、容妃、宜才人同去了太液池。容妃还是被轿撵抬回去的,他有些担心江珞雪,这一来还真碰上了。 叶陵低着头一下子便注意到江珞雪脚上的伤,“你……疼么?” “啊——” 江珞雪顺着才看见脸上脚踝虽是被衣裤遮掩着,不过从外看里,还是能看到溢着斑斑驳驳的血痕。 “没事,我不疼。” 江珞雪觉到叶陵恐是回忆起自己的伤痕,把腿从后缩了一缩:“你别担心我了,还是快回去吧,省得高公公又对你不满了。” 叶陵今日有些苍白,似乎眼神中也没个活力,自他那夜碰上紫竹后,好些日都睡不安稳。王皇后的死在他心中是一根刺,午夜梦回之际他都听得见一阵阵叫喊:“我死的冤,死的冤啊!” 叶陵喉咙发紧,憋在心底的声音无人可以倾诉,他很是难受:“珞姐姐……” 他不确定和她说这个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果,偏他真的很想宣泄自己心中苦闷。 江珞雪看出叶陵有话,松下眉眼头。 “叶陵,只有你我的时候,你可以畅所欲言。” 良久。“皇后娘娘不是自缢。”叶陵说出后顿时开脱了挣扎。 “不是自缢?” 江珞雪没听懂他意思,叶陵的确是在这件事上放不下心结。 不管如何,总而言之都是王皇后了结自己性命,江珞雪不知道皇后之死对于叶陵意味着什么,直到此刻才知叶陵是如此在乎皇后之死,他是一根筋,王皇后曾经待他好过,他就会一直一直放在心里。 一会后儿,叶陵把那晚遇见紫竹的事简短后细数告知,“珞姐姐,你不信我么?” 叶陵看着江珞雪一脸拖腮状,分明没把他的话认真听进去。 第100章 于你值得 江珞雪记起那日李隆基见起王皇后时交谈的话,以她对一个女子了解,王皇后当日分明就是故意说狠话惹恼李隆基。 却没想到李隆基对她说的话无关痛痒,有心留着她在上阳宫度后半生。 那时王皇后似乎也是准备安生待在上阳宫,试问一个倾心李隆基的女人会因为被贬被冷落而自寻短见么? 王皇后一路艰辛走到皇后之位,拥有这般手段的女人不会那般脆弱,她曾生过不解,后来寥寥了,毕竟这事她管不了。 “我没有不信你,只不过空口无凭,王皇后生前在皇上心中原本就备受冷落。” 江珞雪在对外称呼李隆基为“皇上”时转变的极快,从没有出错。 叶陵径而点头,每个人都相信王皇后是做了太多错事才自缢,每个人也愿意去信王皇后是因为李隆基的冷落心如死灰伤心欲绝。 不会有人去细究她真正的死因,送饭宫女发现她的那一刻,白色的绸缎抹在她的脖子上,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她半夜上吊自缢而亡,太医和仵作更不可能因此验尸。 以至于没人会去质疑,也没人敢替一个冷落的废后说上好话。 江珞雪看着叶陵还是问出堵塞在心底的话。 “叶陵,对王皇后真的值得么吗?” 她断断续续也还是知道王皇后生平,历史上王皇后的确不是一代贤后,她对唐玄宗时时期了解的只有零星半点,王皇后出现在历史上的影响并不算很大,可谓知之甚少。 叶陵没想到他尊敬的珞姐姐也问他这种问题,一时之间不知找什么话来作答。 她那日认真心疼的帮他上药,对他发生何事也不会问一字一句,他没道理在他们都以为的面上为王皇后辩驳,王皇后本是世人以为的那种蛇蝎皇后。 江珞雪见之为难甩了甩手:“你不用回我,我就想告诉你,你一人之力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更别替王皇后追查死因了。” “算了,你好好想想,我得回去了。” 不等叶陵接下话,江珞雪简单又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过后朝宫女住所走过去。 叶陵落寞瞧过江珞雪半弯的身子,心里苦笑,他受伤时她可以替他上药,换成她时,他什么都不能做。 许久,支支吾吾道:“姐姐,值得。” 不是说王皇后,他说的是上一刻还在让他别轻举妄动的人,她是值得的,值得他在心中占着一处地位。 江珞雪正抬着手推开自己房间时,忽至就有一个身影挡住:“安珞,又来人了。” 说话的正是宫女芊禾,一副逮到什么苗头想要赶紧与人分享的八卦表情。 “什么来人了?”江珞雪若无其事推门而入。 “呀,你受伤了?” 实对这种尖利叫声异常厌烦,没看她脚上破皮了么?江珞雪进去找出跌打的药,正要抹上一抹,芊禾挠挠头。 “今天新来了一个宫女,若霞姐几个就想逗逗她,让我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江珞雪迷散盯着她,新来一个宫女,她们就想戏弄她,那她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待遇。” “别弄得太过分。” 第101章 她,我妹妹 芊禾站着干巴巴的望着她,她们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偶尔有新宫女来了,她们也只是和她开几个玩笑罢了。 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事,闹得太大都是吃不了兜着走,而眼前坐着轻描淡写的这个人,芊禾从见到她第一次就不敢随便招惹她。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人是高力士带来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因她不爱同她们打闹,总让人有距离感。就像这句话“别弄得太过分”。芊禾听着还是不寒而栗了一下。 “那——我先看看若霞姐那边怎样了?” 芊禾如坐针毡的从后退了几步就反身离开了,江珞雪上好药后想着再睡一会儿,但手脚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 她倒想知道若霞对于新来的宫女怎么个戏弄法,她先言明,她绝非想去插一杠子,更不会谈什么救下那个被欺负的宫女于水火。 才绕到一处房间,还没走到门口,就从里面听到声。 “看你长得乖标致的,我们几个姐妹想和你说说话。” 若霞龇牙咧嘴露出皓齿抱起拳头左右看着芊禾、可薇笑了笑。 坐在凳子上收拾着细软的女子温冰冰低过头,哑声不语,她记起她的珞姐姐也在宣德殿,可半天了都没个人影。 若霞盯着这人半天不说话,烦闷的朝旁边说了说:“这人不会是个哑巴吧!” 清禾镇定摇过头,这人要是哑巴,高公公不会让她留在宣德殿的,皇宫里还真没听到过哑巴宫女。 温冰冰抬头忍了忍,“我不是哑巴。” “原来会说话啊!” 这声音除了温冰冰不会有谁了,忽然间,江珞雪上前两步一下站在众人面前。 “她挺认生的,你们就别拿她打趣了。” 利落的一句话让人听得发了寒颤,“安珞,你认识?” 若霞对她的闯入奇怪得紧,芊禾才说她脚受伤了不来看好戏了,怎地,就来了呢? 温冰冰听闻熟悉之声喜笑颜开,若霞几人转头便没有注意她的反应。 “她,我妹妹。” 江珞雪淡淡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今日容妃的事若霞有所耳闻,再看江珞雪擦上的药明然许多。 一个吏部尚书的女儿被宫女背着摔了一下,容妃没问罪也就罢了,皇上也没见着让她扣月银或者罚跪,仿如没有这档子事似的。 三人愣了一下,还是芊禾打破尴尬:“既是安珞的妹妹,那就是同姐妹了嘛。” “呵呵呵呵。” 笑声散发了众人的挑逗,再说她们都没干什么。 “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姐妹叙旧了。”说着几人要离开,从江珞雪旁边绕过去时,江珞雪叫住了芊禾:“芊禾,我和你换房吧!” 芊禾一直和可薇睡在一间房,眼下多出来了一个人,意味着她们三人得挤在一起睡,芊禾虎头虎脑翻然觉悟:“也行,若霞姐不会嫌弃我的!” 抵过大眼睛看着若霞,某人才说:“不会不会。” “可薇,你也一块儿来。” 的确比起这间房江珞雪和若霞住的大了一小圈空地。 江珞雪有些木讷,她怎么觉着今日这几个人对她还不错,说什么听什么的状态。三下两下就把各自衣物收拾出来回房了。 关上门后,“冰冰,你怎么来这儿了?” 第102章 没人可以独善其身 温冰冰一五一十把所见所闻一一道出,“皇上这就让你留在宣德殿了,他没认出你?” 江珞雪还是不大信,李隆基莫不是垂涎温冰冰美貌了? “应该没有。” 温冰冰不确信到底认出没有,不能因为是水凝宫的宫女就一棒子打死吧! “珞姐姐,你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温冰冰指了指门外,这几个人对她尚且如此,珞姐姐来时一定也不好过吧。 江珞雪“噗嗤”笑出声:“你想哪儿去了,她们就是想逗逗你,谁让你这么怕生。” 说到底适才看到若霞几人嘲笑温冰冰,她心中那一瞬急了,她认的妹妹,不该被人拿来打趣开玩笑,也不能。 她虽没本事,却护短得厉害。 温冰冰哦了一声,“眼下你来了,虽是好事,不过我担心之后……” 一早就打算尽快让温冰冰速速离开皇宫,此时待在宣德殿,要走谈何容易? 温冰冰也明白江珞雪顾虑到这处,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珞姐姐,你别想着甩开我了,我们已经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人可以独善其身。” 莞尔而笑,十分舒适的盯过江珞雪双眸,在温冰冰眼睛里,她看到了清澈不畏惧的目光,微微一笑着点头,“既如此,就先这样!” 只能如此了。 江府。 “瑢儿,你又要出去?” 江临泽正在廊里耍剑,一个回头便看到江之瑢手里拽着什么东西,明显打算出门。 这些天,她的确出去好几次门,说是打探,最后也没带个有用的消息回来。 “啊,大哥,我是真的有事出去。” 江之瑢从江临泽说的“又”字已经知道瞒不住他了,索性承认也无碍,大哥最近心情不好,她可不敢再惹他动怒。 江临泽招招手:“尽早回来。” 江之瑢双手举起:“别告诉娘啊!” 江陈氏日常消瘦,所思所虑让她平添许多白发,四处找机会能去大理寺探监,一来二去没人相帮也还是继续尝试。 温家帮得够多了,温冰冰在宫里的处境也是因她江家而起,这种事也不好劳烦。 江之瑢一出门就戴上斗笠谨慎的行过巷子,抵达住所,“姑娘,你来给陆公子送吃的了。” 赵大娘笑呵呵的盯过江之瑢全身上下,看了看才回自己房,江之瑢没第一次来时腼腆,笑了笑推开陆俞的门。 “陆公子,有点事耽搁了,你还没吃饱吧!” 江之瑢将在府里熬好的粥和咸菜、馒头齐齐放在桌上,她私下里给过赵大娘碎银,所以在平时也会给陆俞做弄点吃的。 赵大娘多年孤家寡人一个,用食上都是草草了事,陆俞一个血气方刚的读书人,她做的那些不足以吃饱。 陆俞每日废寝忘食阅览书籍,消耗的精力更是多不胜数,陆俞背对着拿着书摇头欲坠的转着步子,听闻动静后才来位子坐着。 这女子帮他也就算了,还每日给他送吃的来,陆俞怀疑过她的身份,那时她有意遮掩才告知名字,并未说她姓什么。 原本还觉她会是哪个声名赫赫的大家闺秀,偏这几日他暗自看到她塞给赵大娘的碎银,每日送来的吃食朴素简单,才就此打消此念头。 第103章 图你长的好看 “瑢姑娘,这些日子麻烦你了,若你不好出门,大可不必日日来这儿。” 她不来,他陆俞该怎么办?莫不是饱读诗书期间再去赚点碎银,就这样拖到科举考试? 陆俞也觉自己矫情了,摸摸掏心窝子的话,陆俞确实生着私心,惟愿有人一直接济他到科举。 这点想法激荡至脑海时连他自己都被惊了,江之瑢依顺也安坐下,找不出有何语言来挡住这番话。 若她真的是要为了什么也讨不了什么好处,长安城里那么多需要救济的百姓、乞丐,究竟是何委实不好说清。 “我大哥拉我说了说事,以后不会来这么晚了。” 江之瑢十成是想着陆俞对她晚来这事有点介意,一股脑的解释道。 “你有二哥?”陆俞显是一副狼吞虎咽阵仗,抑制住饥饿感慢吞吞的咬了一口咸菜包馒头塞进肚子。 江之瑢连女子精致样都养不成,她二哥?顶着一张鲜汗淋淋的面孔和粗莽身材的幻想画面窜进陆俞脑中。 差点没噎死。 “嗯,我和我二哥还有个姐姐。” 叫二哥,当是有大姐才合理,对江之瑢的大姐、二哥,陆俞当不敢恭维。 话题终止,陆俞吃饱喝足后,连喝了几杯水,注视过江之瑢,“我中了科举,定会相报姑娘。” 斩钉截铁的言词江之瑢没有半分质疑态度,陆俞对他自身实力从不小瞧,他的亮点就是自信自满。 “我相信你。” 陆俞以为江之瑢至少会怀疑他的本事,眼下说的那么坚决他倒不措起来。 江之瑢半闭眼又眨着闪烁的大眼睛。 因为是我救下的你,你的命是我护住的,所以我信你。 “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跟着江之瑢喋喋不休说起来了:“从前有个大臣,他尽心尽责为国为民,被小人弹劾下了狱,后来他的……” 陆俞听完也是难以置信,不是对故事还没有的结局,反是对江之瑢浮现出来的无奈之伤诧异。 自从江家发生变故后,江之瑢许久没有和人好好坐下谈谈心了,她虽不能告诉陆俞她的身份背景,可如此借个故事的由头,也是一种抒发情感的方式。 “我帮你,不是因为图你什么,若一定要说我图你身上什么东西,那便是你长得好看。”江之瑢笑嘻嘻道。 陆俞对她心存疑惑才会说出“中了科举报答”的话来,无非试探她到底要的是什么,陆俞以为她不懂,她实则懂,陆俞被掐中命门尴尬咽了口水。 “我得走了,你好好温习。” 江之瑢一下站起来出去又关上门断了陆俞接下来的话。 在看到陆俞第一眼时,她的确就被那个意图轻生的男子的面容勾住了眼睛,脸上白嫩,文雅俊样。在边境多年,除了他大哥稍微长得清秀以外,她见到的都是一些粗壮大汉。 陆俞就和她看的小书里那种翩翩公子一般无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是陆俞那种男子了吧。 江之瑢才从珑玉楼经过,就被人叫住了。 “江之瑢。” “温子亭。” 温子亭对于碰上江之瑢也是奇怪,“你——”江之瑢秒懂的讪笑眼神指了指珑玉楼。 “温子亭,你还真是这种人啊!” 第104章 进宫差事 “我是有正事。” 最近温子亭来珑玉楼时,段七娘给他把关,多多少少了解一点消息。 “我送你回去吧!”温子亭故意绕开此事,他和珑玉楼老板段七娘的关系还是保密些。 “江伯母还好吗?” “我爹一日不出来,我娘还不就那样。” 江之瑢不经大脑的扯起话来,“你呢?” 江之瑢和温家两兄弟儿时并不熟络,且因两人都不拘小节,江之瑢在边境长大,所思所想没有别的小姐们顾虑得多,江之瑢比起她们而言还是粗鄙了些。 然江珞雪不同,该有礼时她可以如小猫似的温顺听话,该无礼时她半分薄面也不会给人留着。 “明日我会进宫,你回去告诉江伯母,珞雪不会有事。” 经过多日商定,温修把自家儿子塞进宫里当个侍卫是绰绰有余,没暗线在宫里,他们在宫外连一个准确消息也得不到一星半点。 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派一个人进宫,温子霖稳当本最是合适,可优柔寡断,容易感情用事,温子亭成为人选才是首重。 此时。 “温二哥。”二人被一句喊声转头而过。 江临泽见江之瑢没回来,生怕江陈氏午睡起来没见到她担忧,这才出来寻找,这一碰撞就看见她同温子霖在一起。 江临泽被温家兄弟护送回来后,一直在养伤,痊愈后因种种怕被人抓到把柄也没去温府表谢。 “二哥。” 江之瑢在江临泽跟前还是表现得像个女孩子家的胆怯,江临泽看也没看一下,转脸就问。 “你二人怎会在一起?” “无意碰上的。” 若不解释,江临泽怕就以为这段时日江之瑢出门是和温二哥见的面了。 温子亭话说完将他们拉至暗处,他和一个姑娘家被人瞧见没什么,再被人认出江临泽的身份,并不是小事。 江临泽狐疑探了探四周,“温二哥有话要说?” “我爹替我在宫中谋了差事。” 一会儿江临泽突是亢奋,“还请温二哥顾好我大姐。” 江临泽退后一步双收作揖,真诚请求的语气让向来吊儿郎当的温子亭甚是惊异,他们姐弟二人还真是感情甚笃。 “回去和江伯母说,让她放心。”谈过后江家两兄妹辞别温子亭回府了。 回府路上。“二哥这事真的可行么?”温子亭再进宫,无疑又多了一份保障,同时多了一份危险。 “大姐还好点。” 江临泽唯一注意点还是江珞雪近况。 “也对。” 江之瑢闷着吭了吭,幸而没有被追问。 翌日太极殿。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李隆基才甩手上座,恣意妄行的坐姿傲然屹立在朝野。两排大臣并列站起,你望我我望我你的窃窃不语。 “既如此,退朝。” 众人步子都没挪开,等着李隆基确定没事通禀方敢离开。 “孟爱卿,留下,朕和你谈谈家事。” “家事”两个字咬得极其重音,特意强调谈的不是国事,而是家事,除了李隆基妹妹玉汐公主再无旁的。 孟翰的叔父孟浩然今日抱病在身,并未上朝,不然留下的恐怕就是他叔侄二人。 杨国忠瞥到孟翰面无表情的双手后起也跟着退了,孟翰和他可不是一路人。 第105章 护短 偌大太极殿只留下李隆基、孟翰二人,高力士也跟着退的时候,无比幽怨的心里咯吱一下。 李隆基没有之前器重他了,至少在这种场景不会避讳他,何时开始的高力士想破头都想不出一根头丝来。 “孟翰,你可知朕要和你谈的是什么家事?” 一下子从“孟爱卿”转化成直呼其名,任谁都能想到其中来因。 孟翰弯腰低头:“微臣惶恐。” “玉汐是朕唯一疼的妹妹,你自问可曾对不起她。” 除了玉汐留在长安城,李隆基同父异母的其他妹妹,早在他登基之前就被先皇零零散散的赐下和亲或者嫁给朝臣之子,无一留在长安。 孟翰心里惊跳,玉汐同他吵闹不止一次两次,怕就怕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进皇上耳朵里,于他孟家不是小事。 孟翰抬头,不敢正面回答这问题,上次玉汐已然与他和好,也有许久功夫没有进宫。皇上此番是试探亦或是听到一丝风声,找他来证实不成? “微臣一心对公主,绝无辜负之意,皇上明鉴。” 声如洪钟破竹,敲打了一阵阵波涛汹涌之声,翻滚起来的壮势,若玉汐公主在侧,也会被这样深情蜜意打动潸然泪下。 “噢。是么!” 李隆基就喜欢绕着弯子套人的话,若是欺骗就是欺君,再把证据摆在面前,让他百口莫辩。 “朕听闻你之前差点同人定下亲事,无奈变故滋生,你叔父存心想替你摆脱这门不好的亲事,因此才来和朕说媒。” 孟翰大惊:“皇上,我们两家双方心照不宣,连聘礼都未曾正式去下过,并未定过亲。” 嘴一快全盘托出,事到如此孟翰再瞒下去也是空白,只要有忌惮孟家的人在,这点事扒出来也是迟早的事。况还牵扯到江家谋反。 “你认了。” “皇上话已至此,微臣不敢狡辩。” “朕器重你叔父,若是旁人,朕早就让大理寺来办了。” 孟家和江家差一点成为亲家,一个朝堂大臣之家和被判谋反定罪的江家,二者碰撞谁会无辜?这门亲事若成了,江家有事,孟家难保没有牵连其中。 孟翰该庆幸没有八抬大轿性迎娶江家大小姐入门吧! “孟家对皇上忠心日月可鉴。”孟翰作揖叩头以表忠诚。 “孟家忠心朕从不质疑,倒是你孟翰——”末尾两个字拉长。 “既娶了朕的妹妹,就安分些,别是娶了一个还想着以前的旧情人。” “臣不敢。” “你退下吧,回去告诉玉汐,别是成亲了就不会宫里看看了。” 李隆基提起玉汐时温柔了些,他这个妹妹啊,成亲也没多久,连皇宫这个娘家都不记得回来看看了。 他还是对玉汐太过严厉了些,这人一走的时间长了,他就怀念起来了。 “臣知道了。” 孟翰绝非书呆子,皇上表面对玉汐不冷不热,实际上他的妹妹可不好得罪啊! 孟翰走后,李隆基回了宣德殿,才到门口站了几个宫女当值,讶然不见某人。 李隆基冷下脸子大步跨了过去,坐下后:“只有这几人。” 高力士偶尔也是明白李隆基在对话入座,“回皇上,安珞昨日跌倒受了伤,脚上行动不便,奴才让她先休养。” 第106章 阮府二小姐 若霞一早禀安珞身子不适,高力士也的确去看过,擦破皮不严重,就是浑身腰酸背痛,这缘由就不多说了,无非就是背着容妃留下的后遗症。 “朕看容妃比她严重,就喊疼了。” 高力士背上发凉,咱们这个皇上,吓死人不偿命似的。 高力士欲言又止:“脚伤不打紧,就是……她腰直不起来了。” 李隆基猛然,搞半天,是他造成的不是? 他以为这个的小辣椒不会反抗么,让她背她就安心背着?她平时少有的傲气呢? 李隆基没再斥责下去,高力士想着,估计皇上是觉到自己弄成的,再说的话就打脸了。 “哎,再重点,再重点,你是没吃饭么。” 江珞雪背躺在床上,头仰着,双手趴着脑袋靠在枕头上,温冰冰坐在她旁边,给她捏脚捶背的,一手下去轻得一点力劲都看不出来。 “我这不是怕你疼么。” “没事,你下手重点,我才舒服。” 江珞雪伸出右手使劲捏了肩膀,明明还好好的,今早起来浑身酸痛,哎,昨日真不该背着容妃连歇气都不歇一会儿的。 这身子始终是那个娇柔的江大小姐惯出来的。 “高公公给你安排差事了么?” “高公公没让我去宣德殿当差说人手已经够了,就在后殿打扫杂活。” 在宣德殿当差和在后殿两码事。 “也好,你可受不了李隆基的德行。” 温冰冰头上飘过去一群乌鸦,“珞姐姐,慎言。” 江珞雪也是将温冰冰没有当外人看,才能轻而易举公然提起李隆基本名。 江珞雪乖乖应声,“再给我捶捶吧!” 她哀嚎一声,她这样一个受不了闷的人,直不起腰刚好符合卑躬屈膝这个成语了。 长安城门。 侍卫一在墙上贴告示,众人围观,告示内容明确颁布下来,今年旨意有所不同,如过了应试之人,还得接受当朝皇帝面试,方可过关。 应试者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即“生徒”和“乡贡”。生徒即官办学校的学生。乡贡即各地人自学或在民间私塾学成,经地方考试合格,再到长安应试。 吏部下设贡院,考试、阅卷、放榜等均在贡院举行,此次着手的官员就是吏部尚书何。 阮府。“朝廷颁了旨意下来,科举考试由吏部尚书何负责。” 阮玦抚着茶小酌,欣慰的老脸就如盼着自己的儿子一朝高中的表情。 此时,“爹爹,我今天就要出去。”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下子从厅外窜进来,扑倒进阮玦怀里。 虽是提高嗓音发出的尖声,叫人听了悦耳似的发出拨浪鼓声,此女子正是阮玦的小女儿……阮笙,宜才人阮缌宜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阮玦喝声斥责:“笙儿,不得无礼。”却半分没听觉出责备。 阮笙埋出小脸蛋转了过来,看战向李琛:“你就是爹爹奉为上宾的客卿?” 个子虽小但扬着下巴看得滑稽些,阮玦培养出来的两个女儿皆是继承了他阮家历代以来的书香之气。若不是阮缌宜进宫选秀,阮玦定会选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当女婿。 李琛这个人他觉得不错,无奈一切晚了。 第107章 相惜(1) 李琛笑过,别看这小姑娘才十岁左右,举止神态上还是把握有礼掐好分寸,具备孩子身上的稚气,也不缺乏身为阮家二小姐的气质。 “小妹妹,你懂什么是客卿么?” 李琛必须得承认,阮笙转头的那一刻他眼神的确被吸引了一瞬,小小年纪,脸蛋能掐得出水花,滑丽得泛不起涟漪。 这确定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特点? “不就是来主人家上门蹭饭的么。”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说得李白脸刷地白了半边,哑口无言,不知作何回答。 “笙儿。”阮玦一换方才更重的语气。 李琛推推手:“阮大人,令千金心直口快,倒是个真性子。” 阮笙笑了笑,还以为这人会生气呢?与她料想的还是不同,“爹爹,我想和大哥哥出去玩。” 阮笙年纪尚小,阮玦从不允许她独自出门,阮笙的姐姐阮缌宜还在闺阁之时,就是她带着阮笙偶尔出去置办女子家物品。 眼下,阮缌宜进宫后,阮笙还真是宅在阮府多日没有出去透气了。 李琛愣着,这个小姑娘换词倒挺快的,“阮大人。” “不如我带着令千金出去,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阮玦迟疑,又觉不好驳李琛面子,重重点过头:“烦李公子带小女了。” 阮笙听到她爹终于松口笑容都藏不住了:“谢谢爹。” 转身往门外迈过,李琛行礼:“阮大人放心。我们尽早回来。” “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们。” 阮笙是他的唯一念想,可以说日后所有人娶了阮笙,阮玦拼了他的老命也必当保他仕途。 一到人来人往的街上,阮笙倒不是像个毛头小子左看右瞧,两手平垂,活脱脱是个大家闺秀姿态。 “这,这个,这个,我全要了。”阮笙一手指着珠钗一手指着刚出笼的热包子。 “小妹妹……” 李琛咬着声低沉道,他想劝阮笙别这么张扬,又觉不干他的事,他毕竟只是阮府客卿。 “大哥哥,叫我笙儿就好了。” 李琛在她爹面前说好话她才得以出门,阮笙还是礼貌性叫声大哥哥。 李琛溢过淡笑,他从前也有一个妹妹,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也是叫他大哥哥,不过…… 忽而,李琛顿下脚步,心中默念:“陆兄。” 科举皇榜正式颁下,陆俞闻后才看过正准备回去,陆俞脑中使然抬起头:“李兄。” 早在入长安时,陆俞、李琛就因为诗才盛名两人惺惺相惜,曾在诗会上多次争执不休,然对他二人是一次一次的海水斗量。 为了应试科举,李琛许久未去诗会,更谈不上碰上陆俞了。陆俞上前,鲜少欣喜,李琛较于他,是难逢的知己,更是棋逢的对手。 唯有对手,方可让人一次一次朝着高处不胜寒觅生。 “许久未见,你这是?” 陆俞对李琛身侧跟着的几个下人打扮,上一刻还以为他认错了人,再看他二人各自打扮,李琛锦衣玉带穿着,他一身布衣,寒碜得紧。 阮笙跳出来他二人中间:“大哥哥,这是你朋友?” 李琛挪了上步:“这是阮大人的小女儿,陆兄,你别误会。”李琛对陆俞不明表情生怕他误会自己是个采花大盗,还是一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妹妹。 第108章 相惜(2) “阮大人?”礼部尚书阮玦阮大人么。 陆俞从脚而上被怒气还是妒忌盖满全身,他记起来了,走投无路之时他去拜访过阮玦,那时门卫说府里有人了,莫不是李琛就是阮玦招收的门客? “你在阮府做门客。” 陆俞知道自己不用再怀疑了,本来是疑问句说出来已经变成了肯定句。 李琛笑过摸过头:“我曾告诉过你,我不想再参加科举,但后来被人点拨后,我就去找了阮大人。” 呼呼呼…… 气流静止,是了,李琛确和他说过一二,他虽过了乡试、地试才来到长安,但他心中尚无定数,放弃科举也说不准。 “恭喜李兄啊!” 陆俞酸涩皱眉,毫不掩饰的展露一刹那又被淹没,一切被旁侧的阮笙捕捉到。 “陆大哥。”江之瑢从李琛后经过正是看到陆俞貌似在和人交头接耳,皇榜一下,她立即得到消息要告诉陆俞,半路竟就碰上了。 她从没见过陆俞笑得这般浅薄,再看对面李琛一行人,心中大约懂了大概,李琛看江之瑢恍神,产生半点熟悉之感,这笑容似乎在哪儿见过。 “李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俞在江之瑢来时拉回上蹿下跳的起伏跌宕感触。 陆俞一把拉着江之瑢从旁掠过,江之瑢就被拽着消失在茫茫人海里,走了半天确定看不见人后,陆俞才放下手。 尴尬咳过几声,他本是要牵江之瑢袖口,这胡乱一拉就碰到冰凉又柔软的地方。 “对不住。” 陆俞指了指江之瑢袖口,“啊,没事,我不介意。” 我介意!陆俞心中恼羞起来。 江之瑢这样的一个人,素来对男女之别毫不留心,可是这一下子她还是怦怦的急感滋生。 阮笙踮起脚看了看李琛目不转睛的眼神:“大哥哥,人都走了哎。” 若不是确定李琛这样一个人不该会喜欢这种身姿稍许魁梧素面朝天的女子,阮笙怕就以为李琛对刚才那人一见倾心了。 李琛吞了吞口水,“大哥哥,你有喜欢的姑娘么?”阮笙仰头冒出个脑袋。 他怎会有倾心的姑娘?偏就此李琛深邃大脑里突地画出一个女子面容。 魔怔了,魔怔了,他怎会欢喜对一个才见过两面的女子,一个举止粗俗言语轻慢挑逗的女子。 可她活得肆意乖张,他所希冀的不正是如此吗? “玩够了我带你回去。” “不行,我还有东西没买呢。” 李琛笑了笑阮笙一股劲钻上前的俏影,捏了捏手心跟其身后去了。 酉时。 “皇上,该传膳了。” “朕没胃口。” 良久。 “皇上,你许久没传人侍寝了?”高力士看着坐下来的李隆基挺起胆子一问。 他再不问一句,就是失责所在,“有么。” 李隆基也记不大清他是什么时候没让人侍寝的了,“皇上,你看你今晚是要去?” 高力士逮到机会似的开口就笑嘻嘻说道,皇上再不宠幸后妃,难保不传出闲话,李隆基停了停:“朕许久没去看言妃了。” 什么叫做许久没去看言妃?分明是许久没去看各宫娘娘们了,不止言妃一个人。 不过,怎么轮也不会轮到言妃啊! “让一个宫女跟着朕去,你就不必了。 第109章 摆驾紫水宫 李隆基挑过眉,高力士滞愣,又很快的话头一转:“皇上,让谁跟着?” “你说呢?”李隆基反问。 “奴才马上去叫人来。” 高力士后退几步匆匆退了出去。 “什么,我不是还在休养么,怎会让我跟着去。” 江珞雪死力怔着半身子,只差激动之余没有蹦起来了,温冰冰得到若霞口令,一五一十禀报给江珞雪听。 “高公公让你赶紧收拾别让皇上等久了。” “好好好。” 江珞雪碰了碰肩膀,还是有点酸觉,索性还可以忍住,她是奴才,主子命令她哪里敢违抗。 李隆基要去看言妃,让她料想不到,回忆起言妃之前的狗腿子宫女怎么折磨她的,她还一清二楚印在脑子里呢。 紫水宫。 “皇上,你许久没来看臣妾了。” 言妃用筷子夹了一块肉给李隆基,埋不住的浓浓蜜意一览无遗。 “朕不来,爱妃就不来了?” “呃——”站在一侧的江珞雪猛地一个饱嗝。 李隆基今日怕不是被鬼上身了,说起来的话咋那么酸呢? 言妃还没注意到李隆基身边跟着宫女,李隆基一来盖住了她闪现的其他疑惑,例如高公公竟没随在君侧。 言妃的作风若身边有宫女在此时没给她颜面,定是要受罚的,言妃偷瞄看了看。 “皇上身边的宫女,臣妾觉得眼熟。” 江珞雪打嗝后赶紧低着头,言妃这一说,江珞雪冷颤了一下?不是她怕言妃,就是曾经在言妃手下待过一段时间,此次还光明正大的回来看以前的主子,似乎说不过去。 李隆基带着她来紫水宫意图何为呢? 眼尖的漫湘忽是认出了,“安珞。” 江珞雪浑身气流没个涌动,言妃手里筷子掉落,“哐当”一声,李隆基闷哼,万籁俱寂。 “呵呵呵,皇上,御膳房的晚膳今儿个真不错。” 言妃可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得不偿失,惹皇上生气就亏大了。 晚膳用后,天色渐渐黑下来,“朕今日不走了。” 额。 江珞雪腿都抬一半去了,李隆基还真打算留下。 言妃晃头掐了自己手心,她没做梦呐,皇上是要在她的紫水宫歇息。 她还以为皇上用完晚膳就该离开了,“漫湘,还不去收拾收拾。” 江珞雪愕然,她怎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搞笑呢? 快入夜后,江珞雪和漫湘守在门外,以防里房的人需要什么东西好赶紧送进去。 “没看出来你手段挺高明的。”漫湘得意忘形说道,她二人一人守在门的一边,俨然是两尊石像。 “漫湘,我有手段也是我的本事。” 江珞雪不知漫湘言的手段是指哪方面?是说她上次装可怜博得去宣德殿的机会? 如果不是她们欺人太甚抓到把柄,她更没机会施展自己本领。 “如今娘娘今昔非比,赢回圣宠,好日子来了。” 自李隆基把人从紫水宫领了去,言妃可谓愁怨了多日,漫湘此时为自家主子守得云雾见月明舒了大口气。 此次皇上留宿在紫水红,明面上证明不了什么。但皇上总归多许久没亲自留宿哪个妃子宫殿里,这属于头一遭。 想到此漫湘也没打算再和江珞雪计较太多牵扯之前瓜葛。 第110章 冷心 “皇上,臣妾熄蜡烛了。” 言妃清理发髻上的钗饰,垂落散发,抹去脸上胭脂。 “继续燃着。” 言妃心头娇羞,点着烛光,再行鱼水之欢吗? 李隆基自行脱了外衣,一个翻身就到床上,闭目,盖被。 “朕睡了,爱妃自便。” 跨过床上的步子停在半空,扑红红的脸蛋忽是泛白了。 入夜后,蜡烛熊熊烛火点燃在整个房间,由透红的光亮渐渐被黑暗吞没。 外面的也是静悄悄的,半分打扰的人影也不见了。 静息后,没有生气。 清晨,李隆基也没忙着离开,起了身就传江珞雪进来替之更衣,江珞雪进去的时候言妃还没醒,睡得香甜。 明明这种事不是江珞雪做的,偏言妃还睡着,李隆基又醒来了,她不替李隆基更衣,难不成让李隆基自己动手啊! 江珞雪体态笨重,给李隆基披上龙袍时也是原地踮起脚尖才弄好的。 这个时候李隆基往往都会将身子低些,但今日摆明和江珞雪作对般的,站立的姿势犹如行军打仗的将士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末后。 李隆基就要走,江珞雪总觉哪儿不大对,李隆基早就让她通禀高力士,今日也不用上朝了,那李隆基忙这么快干啥? 到殿门口,“皇上,不用等言妃娘娘醒了再走?” “朕还得向你通报不成?” 江珞雪应当要落井下石,又想着昨夜李隆基才和她翻云覆雨、胶漆相对,不该如此是这样的后应。 江珞雪直摇头:“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好,都不舍得打扰娘娘清静。”笑吟吟的跟其后做了封嘴的手势。 李隆基在江珞雪说完这话后,怅怅默了默。 李隆基前脚刚走,后脚言妃刘醒了,也就一会儿功夫,漫湘满脸眉梢颜开,笑呵呵端来补品。 “娘娘,奴婢特意熬来的补品,你快尝尝。” 漫湘觉着言妃昨夜被折腾的肯定累着了,大清早特意去了太医院要来的补品,具体补什么,无非调理身子好怀上龙胎。 “本宫不喝。” 言妃有气无力半掩盖着身子缓缓吐出来,漫湘惶然,“娘娘,你怎么了?” 难道是皇上离开匆忙都没说一声让娘娘心凉了? “皇上是怕打扰到娘娘休息,娘娘可别想多了。” 这借口说得漫湘自己都不信。 “漫湘,皇上昨夜睡得极早……” 言妃都有点难以启齿,漫湘煞是回过思绪,追问:“皇上,没和娘娘——” 音拉得长些,具体之下不好说破。言妃擦过脸上突然流下的几行泪,委屈得想哭,昨夜李隆基安睡后,她硬是憋着口气在烛光下盯着床上人半天,深夜才趴在床上入睡。 漫湘手里的补品也没有热香味来,人心的激动冷淡下来就不好再暖起来了。 还没到殿里,若霞就来通报:“皇上,玉汐公主来了。” 昨日孟翰才回府,就和玉汐说了皇上思念她心切,这一早就来宫探望她皇兄了。 江珞雪很久没听到玉汐公主消息了,她还记得玉汐公主落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玉汐公主要同孟翰和离也是人尽皆知,这女人不能惹。 至少凭她现在的身份,断断惹不起。 第111章 他说她是白痴 “在哪儿?” 不紧不慢口气,凝聚的眼神涣散,威仪四射的架势让人不得不恪守自己职责,不敢多语。 江珞雪心中发笑,若霞都说了玉汐公主来了,肯定还在宣德殿等着啊! “公主见皇上没在,就离开了,走的时候……” 若霞张着嘴硬是咬不出字来,梗塞的一而再再而三,仿佛下句话说出来会有人雷霆震怒的惧感。 李隆基直立蹙眉:“说什么了?” “公主似乎,要去凤阳阁。” 徒然,“咻”一声有人甩开的坚硬的衣袖拂在江珞雪半边脸疾飞般速度进了殿。 “若霞,我看皇上脸色不大好。” 何止啊? 玉汐公主好容易回宫一趟,去看看她姑姑也没什么大事,估量是念着她姑姑以前待她的好探望探望! “你不知道,太平公主被禁足后,皇上下旨不得人去探望,而且玉汐公主根本不是——” 若霞抵近江珞雪半步:“她可不是真心实意去看太平公主。” 局促间,江珞雪脑袋眩晕,玉汐公主和太平公主有这么大仇恨?皇家姑侄和普通平常百姓家的关系真是琢磨不定。 “话说,皇上去言妃娘娘那儿怎这么早回来了?” 江珞雪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随之赶忙跟进去。 “去凤阳阁让她回来。”江珞雪才踏步进去,吮吸着鼻尖忍着问了问:“皇上,是让谁回来?” 她发誓她真不是二愣子,凤阳阁还住着太平公主,她实不敢挑战帝王权威。 “你是白痴么?” 额,额,额。 江珞雪再三确认,这个愠怒的声音确实是从坐在龙袍上的男子传来的。 “皇上,奴婢现在就去。”江珞雪没再反应,忽是赶紧跑出去了。 惊魂未定,李隆基对她说的“你是白痴么”她异而耳熟,以前也有一个人在她手忙脚乱打翻水杯子时也笑着调侃她:“陈歆雯,你是白痴么?” 两张相似的脸重合在脑海,若不是她还存着理智,她非得做出傻事不可。 “啪啪。” 江珞雪修长的手掌给自己扇了两巴掌,以便于自己再胡思乱想。 李隆基在人跌跌碰碰退去后,舒展了心口,油然滋出喜感,对这个女人他竟说出这几个字。在她怂得连大话不敢说时,他会恼怒,在她什么都不理解时,他更会想骂醒她,看看她脑子到底装了什么的冲动。 凤阳阁外。 “让开。本公主来看看自己的姑姑也不成了!” 玉汐公主头上梳了一个灵蛇髻,莞如贵人似的高雅大气,明明她才是十七岁的花般艳丽的女子。 守在凤阳阁的侍卫低头:“公主,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探望里面之人。” “呵。” “谁说本公主是来探望人的。”玉汐冷笑声传得凤阳阁里面的人也闻到动静。 侍卫傻眼,“公主不是探望,那是……” 对于玉汐公主嚣张不把人看眼里的传言侍卫才进宫不久,也算有所耳闻。 “你管得着么?” 侍卫后退,让玉汐公主进去做了什么,他这碗饭可就不用吃了,直接回家种田多干脆。 第112章 牙印 侍卫势如破竹挡在外面,玉汐公主气得直跺脚,欲退一步叉着腰。 大喊:“姑姑,玉汐来看你了,无奈被阻拦进不去,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讽刺意味深长又浓,“你放心,我肯定会和皇兄说的,给你每日三餐大鱼大肉,鸡呀,鱼呀,都是从水沟里养得很肥才捞上来的。 还有,御膳房的饭每天都剩下好多,玉汐知道姑姑最喜欢吃冷饭了。” 玉汐公主接二连三连着长篇大论说完,喘了喘气,依旧脸不红脖子不红的平静样子。 侍卫再一次傻眼,他可没听说过玉汐公主和太平公主有什么过节,值得她这么咒自己亲姑姑。 果然,皇家事不能多管。 许久,江珞雪才赶至凤阳阁,探见玉汐公主喋喋不休在凤阳阁外大声数落,侍卫也是双手无措,任玉汐公主破口大骂。 “公主,皇上让你去见他。” 江珞雪卑躬屈膝嗫嚅道,这个野蛮泼辣女子,她可得罪不起,玉汐公主落水一事,总得心中有结放着呢。 玉汐头都没转:“让皇兄等着。” “皇上听说公主来凤阳阁,脸色不大好。” 江珞雪总知道玉汐公主软肋,落水那事她看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玉汐公主脸上退却,面色一下从光泽转向暗波,“那回去吧!” 玉汐目光都没朝着江珞雪脸上逗留,提起衣裳转身小跑。 侍卫庆幸的舒展心气,“皇上让我问问,太平公主最近是否安分?” 睁着眼说瞎话,李隆基何曾这样说了。 侍卫抹过脸上被玉公主折腾出来的热汗:“太平公主不比之前,话少多了,不过气色还不错。” 江珞雪疑虑,顿后,还是赶紧追玉汐公主步子。 咦?玉汐公主一眨眼就不见了,幸好这两天身上没落个后遗症。 另一面,温子亭也在今日进了宫,全权都是史统领替他安排,温修温大人的儿子当一个侍卫,并无难度。 “你每日就跟着他们巡皇宫,保卫皇宫安全。”史统领嘱咐过温子亭安排好一切让他嫌回住所收拾,次日值夜。 “多谢大人。” 温子亭被史统领送往殿门,史统领临走又再三强调:“从这儿转过一个弯便是后宫重地,平时不能乱闯进去。” 温子亭侧眼捻起目光,悠悠暗笑,史统领不说,他真不知从何处下手? 草草解释过史统领赶紧返回去,温子亭抱起包袱回侍卫住所又换了一身侍卫衣服。 都已到了午膳时,诺大后宫也是无人,温子亭一路躲藏着来至到石头暗侧。 直接看到一熟悉身影,一把扯到石缝中,江珞雪被突如其来的手劲一口咬住。 “你是狗吧!” 江珞雪径而翻过身惊呼:“温子亭。” “你怎么会?” 江珞雪擦擦嘴上口水,离她不足半步的距离正站着温子亭,打扮装饰与侍卫无疑。 温子亭嫌弃的扫视了江珞雪又抬起右手背上的牙印。 江珞雪羞惭放下全身怀揣的刺:“这不能怪我,大白天的被人这么一拽,我都是正常人反应。” 她那一口下去可是用尽了吃饱饭的力道。 第113章 获宠的路子 “要不要我再拽来一个宫女,试一试她会不会和你一样?” 温子亭语言上充塞着一本正经,江珞雪深呼吸慌摆手:“别,不嫌麻烦啊!” 江珞雪探过半个头左右看了看,四处无人,又往石缝里挤了挤。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不是让你们想办法带冰冰离开么?” 她实关心的问题当只有这个,但又知何其容易啊?难道是温子亭混进宫当侍卫了? “如你看到的一样。” “收到信,再三商议后让我进宫和你们会合。” 坠落感一下喷薄欲出,流水迂回,曲折万千,如今再派人到宫里,最怕就是又多一个垫背之人。 江珞雪心微微轧疼,若她早些时候使些小手段博得李隆基偏宠,求取恩典重新审案,那是不是就不用让这么些人为了江家奔波付诸一炬了。 “冰冰跟我都在宣德殿当差。” 宣德殿,皇上的寝宫,随身在侧的都是一等一挑选的宫女,温子亭自然知道。 “你们还打算从皇上那儿下手?” 江珞雪、温冰冰进宫主要目的是博取皇上宠爱让他下旨翻案,温子亭这一点心照不宣。 “没用的,皇上断不会因为一个女子三言两语失了分寸。” 江珞雪说出她们二人待在宣德殿时,温子亭慌过半分,是为他大哥还是其他,不明不喻。 如果说她真的要为了这条命相报死去的江珞雪,那她就该不留后路的去救江仲逊,搭上一条温冰冰进宫还不够么? 还要搭上温子亭才肯选另外一条路么! 怪她太怯懦了,她一直踌躇不定,顾及许多,如今都延缓了时机。 “你别管了,我自己有办法。” 凡她使手段,她就不信了,不能诓得李隆基给江家重审,杨玉环既然可以让李隆基对她死心塌地,她江珞雪又怎做不到这份上? 温子亭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话语里铿锵决绝得让他浑身一僵,她在宫里是经历了什么,连眼神里都是如此凌然。 沉默一会儿。 江珞雪说着又补充一句:“子亭,寻到机会,你就带着冰冰先出宫吧!” 温子亭咯噔一下,仰面朝天又转下脸:“珞雪,你想得太简单了。” 出宫不是容易的事,况他怎会丢下江珞雪私自离开? 江珞雪浑然不觉话里另外一层含义,倏尔,附近传来平缓脚步声,“改日再说。” 听到这句,江珞雪再睁眼审视四周人已经是不见了。 江珞雪寻思叹息,她是真不愿再搭上温家的前程性命,可又有什么理由让温子亭信服她的能力,安心带着温冰冰离宫。 江珞雪赶至宣德殿时,玉汐公主貌似才到没多久,正在大殿像被罚站的姿态乖乖矗立,缩成一团,反是李隆基在她入殿就问:“去哪儿了?” 李隆基容色一凝,心思微动,江珞雪失神小踏几步谦卑得礼含蓄:“公主走得太快些,奴婢四处找了一番耽误了。” 一旁玉汐公主眼神不善张着嘴,气鼓鼓的甩脸子,但又忍了忍。 一道狐疑掠过,气势沉郁,偏下句话不是对江珞雪说的。 “下次再进宫,朕要知道你去了凤阳阁,往后你就不必进宫了。” “退下吧!” 第114章 有孕(1) 玉汐公主接到指令后,应声转头:“皇兄,臣妹告退。” 似散非散的幻灭表情嘟着小嘴让江珞雪看得想笑,这还是刚才在凤阳阁外骂得大浪滔天堂堂的玉汐公主吗? “凌烟阁最近生灰尘了,你有空去看看。”居高临下的声音分辨不到任何喜怒。 这又是什么梗? 玉汐公主惊悸止住步子:“臣妹是打算住几日再回去的。” 凌烟阁是玉汐公主曾经未出阁时,先皇亲赐她的公主寝殿。 随后玉汐公主离开,江珞雪心口一振,李隆基对他的皇妹态度真是两面性的,搁谁谁忍受得了? “我二哥进宫了,还当了侍卫?” 江珞雪一回来就告诉了温冰冰,她原以为温冰冰因此心花怒放,结果总是出乎意料。 温冰冰言词中尽数担心,不是对困窘处境突来袭至的向阳才发出的喜悦,除了担忧只有紊乱心神不定然。 “此次子亭进宫,我只愿不再生变故。”温冰冰猛至抬头。 江珞雪爱怜抚上温冰冰细发:“他来了,对你出去有利无害。” 温冰冰霎时甩开:“珞姐姐,你还想着自己一个人留下。” 江珞雪看过窗外,明月还在照耀光辉不洒半点的明亮,却那么显得凄清。 正如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温子亭这一出现,她心中曾经埋着的念头更是一语成谶,古往今来,女子也可成大事,也可对帝王决策动个根本。 她原想,历史早就注定,她争不过杨玉环,可眼前发生种种她不得不如信那夜做的那个梦,也许她身处这个时空的唐朝不是正确走向历史轨道。 既如此,那些历史就抛弃一边。 “我想清楚了,接近皇上本就是我们一开始的初衷,离我爹问斩的日子已经不远,不能再耽搁。” 抓紧爬上龙床引诱李隆基,待站在李隆基身侧,可以娇嗔发声的让他重审江仲逊一案吗? 温冰冰对江珞雪萌生的心思颇是诧异,之前她都不屑用这手段,如今却打算赌一把了么? “珞姐姐,不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 温冰冰想得单纯,皇上那样一个九五之尊,世上哪家女子不想嫁他为妻,最低是妾也值当。 这夜,二人失眠了。 第二日午时后,凌烟阁的宫女急匆匆来宣德殿通禀,“皇上,公主早儿个晕了过去——” “啪啦!” 李隆基才看过的折子丢至一旁,正要起身:“太医怎么说?” 传话的宫女话语里不显担忧,反而窃喜不已,语速加快:“太医说了,公主是有喜了。” 步伐顿着,宫女见状又说:“公主身子一月有余,太医说了公主胎象不稳,这些日子要好好养着,恐胎儿有恙。” “今日诊出来的,她事先不清楚么?” “回皇上,公主的确传太医来看才知晓自己有孕了。” 李隆基抚上额头用力捶了捶,他这个妹妹啊,一点儿也没嫁为人妇的样子。 “再派几个宫女侍候公主,其他的一一准备好补品及时送去。” 李隆基依旧那副得死人不偿命的神情,也对,他的妃子有喜尚且高兴不到哪儿去,何况是他皇妹有孕。 第115章 有孕(2) “玉汐公主指名让宣德殿的宫女去照顾她?” 宫女传达了玉汐公主的意思,说什么让宣德殿的宫女去照顾她才放心,这一派就派了江珞雪和芊禾。 玉汐公主只在这几日好好安养,过几日就回孟府安胎,她对这一胎极其看重,她皇兄殿里的宫女做事肯定细致。 “公主有孕,皇上肯定依着她。”芊禾缩过脖颈一五一十一字不漏说道。 “她怀孕了?” 江珞雪直接蹦起来,惺忪的双眸一下子被精气神侵蚀满,她第一想到的还是昨日,都怀孕了还跑去凤阳阁破口大骂没个轻重。 她都不怕小产么? 芊芊压低声音:“这几日我们就尽心照顾好公主,便可回来了。” 江珞雪听后随了芊禾来凌烟阁,主子发话,宫女哪敢不从? 一进凌烟阁,从小随着玉汐公主的宫女,之前陪嫁出去的兰华也被孟府送了宫来悉心照顾玉汐公主。 兰华一一指派给宫女们各自职责,摇着尾巴就走着进去了,这阵势比任何一个妃子怀孕都还来的壮大。 江珞雪闷气:“李隆基的妹妹架子还真大呢?”没再说着江珞雪几人安稳稳的,炖补品、清扫凌烟阁,端盆摆放。 忙了好一会儿才得以歇息,正瘫坐地面上时,娘里娘气声传来:“皇上驾到。” 江珞雪几人赶紧把扫帚拾起来行礼,李隆基经过时,江珞雪的扫帚还有一角恰逢还放在路沿,李隆基左脚适当踩过。 气流猛然变冷,江珞雪轻轻使力扯了一扯,李隆基余光瞥了瞥。 “赶紧收拾了。” 几人身子抖了抖。 玉汐公主胎象不稳正在房中躺着,身子还是虚弱得紧。 “皇兄,你来了。” 李隆基上前一坐好,看不清到底怀揣什么神色:“既然有孕了,就该好好歇歇,朕让人和孟翰说了,明日他就进宫来陪你。” 床上本满是憔悴面孔女子忽是振奋起来:“驸马知道我有孕是作何反应?” 神色复杂多变,在说起孟翰时隐隐露出期盼憧憬。 “回公主,驸马自然是很高兴。”兰华插过嘴来。 玉汐公主露出唇上白皮咽了咽口水。 “皇兄,你就要有侄儿了。” 玉汐公主这一胎不算是李隆基第一个出生的侄儿,也因为李隆基对玉汐公主偏爱才会让她有恃无恐,连其他姐妹都给比了下去。 玉汐公主心里很清楚,她一身的荣耀都是她皇兄赋予她的,简而言之,她也要为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去博。 李隆基仿佛知道玉汐公主接下来要替孟翰求取差事似的,“你好好休息,胎象平稳后,再和孟翰回府。” 说着说着李隆基就起身,玉汐公主愣头愣脑,都不知是哪句话惹得她皇兄走得这么快。 出殿时,江珞雪几人已然有序站在门外:“恭送皇上。” 李隆基依旧余光扫了旁边一眼,相反的,这次他的目光一如既往低在地上直看。 “兰华,皇兄他是不是在气我。” 玉汐公主痴呆看了背影,还真存着伤感,兰华一手别下枕头,另外抬着玉汐公主的脑袋让她靠下还安慰着:“公主,昨日你去凤阳阁大闹的事奴婢也知晓了,皇上这是心里还有结呐。” 第116章 姑侄俩 “皇兄他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那个女人,却只罚了她禁足,你叫我怎么不怒?” 玉汐公主的额娘是先皇的淑妃,先皇登基后对太平公主唯命是从,几乎朝野大事小事都会让太平公主参与一二。 若不是当年年轻气盛的李隆基懂得先发制人,只怕如今坐在龙位上的又是一个女皇帝了。 有一次淑妃在先皇面前口出狂言,尽说些太平公主如何如何?这一是事被太平公主知道后,使了小手段让先皇废了淑妃,再之后她就自尽了。 兰华喊住玉汐公主咬牙的参差声:“公主。” “太平公主的势力这些年都被皇上拔得干净了,眼下她也没犯个大错,皇上念着姑侄之情也不会拿她怎么办,倒是公主你别明着和皇上干才好。” 兰华通透的心性比玉汐公主看得明然,这几年来玉汐公主每每发泄怒意敢怒不敢言,只得背后弄小绊子。 玉汐公主这一听似乎了然于心,“罢了。我不会如此莽撞了。” 她轻轻抚过仍平坦如斯的腹部,这里孕育着一条生命,孕育着她的骨血,有了这块骨血,她该思索更多才对,断不能为了一个区区太平公主动了胎气。 李隆基离开凌烟阁后,独自一人来了凤阳阁。 “姑姑,隆基来看你了。” 李隆基走至门外敲声,一系列的手上动静轻得让守门侍卫看了,都在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真的皇上。 虽在敲门,李隆基的脚步一推开就迈进去了。房里依然摆放整齐、井井有条。 忽是,太平公主从帷幔下款款走来站至李隆基跟前,才禁足那段期间,太平公主日夜咒骂不眠不休,这褪了一身坚硬铜骨之后,涣散的脸色连昔日的赫赫凛凛威风之情也没了。 “皇上肯来看我了。” 自称上没用“本宫”着实让李隆基惊过,昔年的太平公主何其张狂,他们合谋力拉韦后下台,太平公主更成了镇国公主,风头鼎盛,好不快哉。 太平公主漠然置之李隆基的站立,随后而坐:“不知皇上来凤阳阁有何事?” 瞪着她的丹凤眼直溜溜的落在李隆基看着他的眸子。 “噢,皇上莫不是嫌玉汐骂得不够,来补充几句不是。” 绝对的冷嘲热讽,那张布上些许愁纹的脸笑得轻便,李隆基少会露出拘谨的双手揉搓,在其他人面前李隆基向来不会如此。 唯有在他这个姑姑跟前会被堵上话,还不能发火。 “朕不会让玉汐再来打搅你。”太平公主冷声呼气。 继而李隆基补话:“你本知道玉汐为何如此恨你。” “隆基,你以为我会后悔自己曾经做的一切吗?” “不会,绝对不可能。” 太平公主每一句话里的情绪都捏得很有分寸,不重不轻让人摸不透其中起伏。 噤若寒蝉至片刻,“此番你来不单单只是为了看我那么简单吧!”不轻不快的语调整如知晓到一切似的自满。 李隆基拂过异样,又道:“还有多少人为你鞍前马后。” 太平公主嘻笑:“皇上说笑了,我的人早就被你清理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皇上日理万机连这种小事都忘了不成?” 第117章 斩草除根 外面的风吹的“沙拉拉”声作响,静止了杂乱片片的沉谧。 太平公主身后究竟是不是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或者说为她连接朝廷官员的暗线,李隆基自己也不确定。 这事谁说的准,朝廷有人但凡生出不满之心,他们尽可能都会去寻依靠之人谋私利。 “姑姑身后若没人,又是怎么连上江仲逊那条线,朕实属好奇。” 李隆基打的就是心理活动,他可以陪她一直耗下去。 太平公主终是坐不住,思过半会儿恍是大悟:“你早知道他背后的人是我。” 李隆基粗显的表情她忽懂于心间,她始觉着找到替罪羊,没想到都被李隆基掌握在手里。 “既知道他背后的人是我,还判了秋后问斩,皇上是在护着我不成。” 太平公主绝不认为李隆基对她还有慈悲心,她最重要的便是权势,权势都被他夺走了,她只有一副空壳罢了。 “朕不需要一个有异心的臣子。” 语气掷地有声极具皇帝风范,魏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太平公主转过眼,心中深慨气叹,做了皇帝的这几年,会让一个人心性改变。 她记起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曾抱着他陪他射箭、下马,一晃眼那个呀呀吱语的孩子早过了弱冠,正值二十五六样子鼎盛年纪。 上次有人来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啊,对了,她想到了,江家的人来过凤阳阁,那个小丫头一针见血的指出她心中的忿恨。 她想了想,“隆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江家斩草除根。” 太平公主此时回想当天的那个丫头,还是不能小瞧,她知道李隆基只下令江仲逊秋后问斩,并没有累及家人。 这一点上,李隆基不如她。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任何事都不能给别人留有余地,再翻起浪花的时机和能力。 她不用说太多,相信李隆基都会懂,这大唐皇朝,她太平公主从不是唯一致命的利器。 “姑姑是觉得朕心软么?”李隆基对自己轻笑,“心软”的代名词同他沾不上边。 太平公主不再回答,闭过眼,她累了,懒得和李隆基口舌缠斗,某人背过手叹了叹离开时关上了门。 太平公主多日未见到阳光,一缕缕阳光射进来,李隆基早是发觉她对阳光有了抵触。 一个身处黑暗不见天日,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入的人来说,阳光于她,不会带来欣悦,只有无休无止的堕落。 凌烟阁。 玉汐公主小憩醒来后,先是言妃来了,后一步容妃也到了,容妃才进宫,玉汐公主她并没有见过,谈不上交情一二,但其地位不容小觑。 玉汐公主的驸马孟翰是孟浩然的侄子,孟浩然身子骨不大好,更以自身气节,不偏不倚深受皇上器重,容妃的父亲吏部尚书何早想搭上孟家这根线。 玉汐公主理当成为他们两家的搭线桥梁。 “妹妹消息来得挺灵通,这么快就来看公主了。” 所有嫔妃里,玉汐和言妃两人关系算是比较接近的,旁的玉汐也不敢妄言,她皇兄喜欢谁宠谁她也不敢说什么。 譬如杨玉环对她的冷淡,她也没敢有个吭气,久而久之,就还有个言妃和她交往浅薄。 第118章 各怀心思 言妃和容妃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挑到了这样一个场面,玉汐公主躺在床上背靠枕上。 昨日来宫时的张牙舞爪模样和现在对比也是判若两人。 “容妃快请坐。” 玉汐公主招着手让兰华给容妃看坐,容妃的父亲吏部尚书在孟翰仕途上大有益处,此次科举何主要负责,孟翰协助要事处理。 “本宫听闻公主有了身孕,特来看望公主,带了一点补品,公主记得喝。” 容妃摆手,随侍的茴秀把补品放在桌上,容妃此举当是来朝玉汐公主示好。 经茴秀之前一提,今日容妃倒没了个说话不知轻重的态度。 言妃不语,她的身后早就没了父家,江山代有才人出,新进宫的秀女都和她平起平坐,难免酸涩皱眉。 “妹妹还想着去拜访姐姐,这一下还碰上了。” 这后宫有资历的嫔妃容妃差是摸清了,除了那几个有子嗣的皇甫德仪、丽才人几人,当属言妃为人好相处。 在宫里,万不可树敌。 言妃自下而上舒松展颜:“妹妹客气了。” 此际,江珞雪端上瓜子糖果上桌,站在尾侧,几人聊得欢快,丝毫对谁走谁留也没个留心。 聊到一半时,玉汐公主悠然尝过酸果子说道:“我昨日来时没见到皇兄,听宫女说是去了言妃嫂嫂那儿去了。” “言妃嫂嫂,皇兄还是念着你的。”玉汐公主接着打趣。 容妃面色不依,静看言妃反应。 玉汐公主这一问言妃瞬间垮下脸,“公主可别笑话本宫了。” 江珞雪暗自冷眼旁观,李隆基都特意跑去看她了,还摆出一副没得好果子吃的泱泱沮丧。 容妃追问:“姐姐,是怎么了?” 难以掩藏的窃喜,落井下石的态势被她囊括一切神色进去。 言妃闭了闭过了半圆的嘴形,换了另一个话题。 “皇上怜本宫睡得不好,辰时起身回了宣德殿,本宫是觉着没侍奉好皇上。”扯起衣袖佯装掩面泣哭起来。 呃,江珞雪使劲咬了咬下唇,她怎觉得李隆基那日一点怜爱也没滋生呢? 果然,这些妃子的嘴皮子功夫见长不见减,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玉汐公主让兰华递过丝帕,又说:“嫂嫂可别想多了,皇兄不会在意这些。” 江珞雪觉玉汐公主这话说得丝毫不差,李隆基若哪日在乎这个的话估计就不是他了。 言妃淡淡笑笑,又想起来说道:“前几日皇甫德仪来紫水宫找本宫打探一个宫女,丽妃,噢,不是丽妃了。 之前侍候丽才人的一名宫女,丽才人似乎对她格外在意,自己都贬为才人了,还记着她的人,托皇甫德仪来和本宫打听消息。” 容妃也耳闻过丽才人,自然上心,“一个宫女,也值得丽才人这般?” 江珞雪愈听愈不对头,这人说的不正是她吗? 言妃又道:“本宫也回了她话,从水凝宫带来的那名宫女,早被皇上带回宣德殿了。” 言妃现时回忆那幕,李隆基在她眼下平白带了一个宫女离开,从她脸上扫视的怒色不是常有的表情。 “皇兄真从嫂嫂宫里把人带回去了?” 第119章 皇上仁德是反话 玉汐公主不可置信发出疑问,她皇兄怎么可能做出这事? 言妃浅笑过之,这事说出来真不太见光亮,在别人那儿得出的结论莫不过于是她言妃在皇上面前没个重要性。 由此才堂而皇之带走一个宫女。 几人闭言,各怀心思在无烟缥缈里闲散话而过了。 言妃、容妃走后,“兰华,皇兄从言妃宫里带的宫女你可知是谁?” 玉汐公主轻问,更是凝重了神色。 言妃没说这事的话,宫里知道此事的人也会是寥寥无几,兰华一脸茫然,抬眼瞥过从宣德殿带来的两个宫女。 用手指过江珞雪、芊禾:“你们两个过来,公主要问话。” 低头在玉汐公主耳畔说:“公主,这两个就是宣德殿的,你可问问她们。” 江珞雪、芊禾面面相觑,走到玉汐公主旁前。 她打量着二人,江珞雪脑袋直得老高,越是这时候她越不能心虚,玉汐公主明摆就是鱼的记忆,对她一个小喽啰绝对不会还刻在脑子中。 何况那时她还是窘迫的被人看见落水全过程,她性子高傲,绝对不会记得这些。 “刚你们也听言妃说了,本公主只想问是皇兄带回来得宫女是哪一个?” 芊禾被玉汐公主震压住跳跃的呼吸,鼻尖发凉,她可不知有这事啊! 江珞雪定定低头回应:“回公主,奴婢们人微言轻,只知道尽心侍候皇上,这些事奴婢们真是茫然不解啊!” 答得好不如答的点上让玉汐公主满意,她这一说,玉汐公主可不用担心李隆基是不是看上了那个宫女。 宣德殿的宫女都不清楚,起码一半说明李隆基并未将那个宫女真的带回宣德殿。 言妃夸大其词也不一定。 玉汐公主半信半疑,进一步思虑时,兰华又再叮嘱:“公主,还是别想太多了,先养好身子。” 玉汐公主蓦然摸过肚子,太医本就让她多休养,言妃、容妃这一来她陪着她们还聊了些会儿,该不能再折腾了。 “下去吧!” 她抚过手,眼下可不是管皇兄事的时候,且她也是被言妃说的这事带过去了,她的身份只是皇上的妹妹,谨此而已。 芊禾出来后,少不了手脚发凉,玉汐公主在凤阳阁大闹这事她也听说,对她姑姑尚且都是这般无情。 绝不是慈悲为怀的主。 “安珞,言妃说的这事是真的么?” “何事?”江珞雪故意装无知回答。 “就是皇上从言妃那儿带回一个宫女的事啊!”芊禾急着踩着小脚跺了跺。 芊禾忽觉江珞雪满脸轻松,憋了又问:“你就是皇上从言妃那儿……” 后面的话没接着补充,她都有些昏头了,一开始她们几人都知她是水凝宫的人,言妃从头至尾说了一通,一切也都连起来了。 前一刻还在疑问,话出口的这一刻,芊禾已经确定。 “皇上也是看我被言妃摧残得可怜。” 江珞雪嘟着嘴发嗔的说道,“皇上竟是这样的一个人?”芊禾不信。 “了解皇上多了,你就知道皇上有多仁德了。”江珞雪悠哉哉拍上芊禾肩膀,舒气得很。 唯有她自己清楚,这话是反话。 第120章 不留了 宣德殿。 天空湛蓝的明色已被黑暗吞噬,大地笼罩成只有灯火通明。 阑珊处,烛光的通达亮色害盖住若有若无的侧影,科举之日将近,每日上的折子都能堆到李隆基额头处。 “明日孟翰进宫,记得提醒朕嘱他科举之事。” 李隆基眼睛扫过折子,吏部尚书何办事他放心,不过孟翰毕竟是第一次掌科举之事,未免有纰漏之处。 高力士应声,某人忽想起白日太平公主对他说的话,“斩草除根。”那时他没个明白,现时非懂了些,他容不得江仲逊有二心,就能容他的子女留存世上吗? 不,绝不是他的度量。 凡有威胁之地,都不该留着人,“离江仲逊秋后问斩还有多长时间?” 高力士不知皇上为何独独对江仲逊一事在心,还是回着话:“皇上,还有半月多。” 从定案圣旨下来后到如今也才半月了,“让向封现在进来。”李隆基松开毛笔扔丢一旁。 片刻。 “参见皇上。”向封是宫中校尉,比起韦胥堂而皇之受皇上差谴再平常不过了。 “朕有一事让你负责,江仲逊死后,朕不希望长安还有江家的人。” 向封拱手,“臣会护送其家人离开,永不踏入长安。” 他记起来在大理寺牢狱时皇上答应江仲逊护他家人离开长安。 李隆基眉头一皱,向封吃惊又问:“皇上,那是……” 向封没看错的话,皇上适才露出的眼神是杀意。 “斩草除根。” 今日见到太平公主所说的一番话,李隆基了然尽心里,她说的不错,任何事任何人不能给人留下翻身机会。 既然都做了,不做绝不做恨就相当于一事无成,怕只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向封记起那日去江府在府外见到的妇孺子女,朴实,无华。就只是普通官家的妻女。 “臣领命。” 对于江仲逊家人的手段用大理寺谋反这一套已经不可行,天子之命稳如泰山。既没有一开始便定罪全家,也只能引诱江仲逊其家人自行离开长安,然在半路伪装强盗将之杀害,此法可成。 向封离后,高力士问:“皇上,江仲逊的家人不打算留一命了么?” 皇上不是朝令夕改的性格,此时下的决断八成被谁左右说三道四了。 况江仲逊背后主谋是太平公主,皇上万不该灭了他江家源根啊! 李隆基默神,“不留了。”闭歇后靠在龙椅漫漫然过度了一夜。 翌日,孟翰进宫匆匆赶至凌烟阁,“驸马。”玉汐公主慵懒躺在床上,对孟翰的出现喜出望外。 今儿个玉汐公主起得稍早,让兰华给她抹上了胭脂抹了淡妆,以免没个艳动姿色。 原本身子才一月,谈不上笨重,偏她身凉,胎儿估量有个好坏,难免几日都得躺在床上安歇,再喝些身子性热的营养品,过几日就可回府养胎了。 孟翰着一身官服,下了朝匆匆赶来,玉汐公主怀的乃是他孟家头一胎,孟家香火单薄,仅他一脉。孟翰父母格外看重,连他养着病的叔父听说后更是心旷神怡,气爽了不少。 第121章 死去的人又算什么 “公主别动,你安心躺着。” 孟翰语气显得温柔,接过兰华端着的熬好的八宝莲子粥,一勺勺喂给床上的玉汐公主,他的妻子。 玉汐公主张嘴满满笑意,连眼睛缝的睫毛都看不到了。 江珞雪正端进太医开的补身子虚的药来,一时之间看愣了神,那两人浓情蜜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填满了房中暧昧暖意。 于孟翰,江珞雪想破脑袋搜寻关于本身对他的记忆也没个零星一二,尤记得孟翰在真正江珞雪寻他时,在她守在孟府一日一夜时,仍无踪迹。 真正的江珞雪是因他而死,他都能坦然自若迎娶公主,如果他和真正的江珞雪确是彼此倾心、许下余生诺言。 那如今和玉汐公主这鹣鲽情深的这一幕又算怎么回事呢? 江珞雪刹那沉下神,眼睛垂下本有的星辰光色。 忽而,李隆基从门槛踏进,江珞雪察到身影时端着的手慌乱摇动了一下,踉跄抵稳身子倾斜稳了稳脚步,迅速半低头行过礼。 “朕来的不是时候了。” 李隆基对床榻那两人如胶似漆的行止轻描淡写怒了神色。 在他知道江、孟两家儿女是因互相心悦才有这一出时,委实对孟翰没个好脸色。 孟翰着赶放下汤碗行礼,李隆基站立着的位置恰是挡住后面的江珞雪。 “皇兄。” 玉汐公主上一刻还沉浸在孟翰喂食的羞涩中,这一刻小脸蛋微是变得红扑扑的。 “皇上来看公主什么时辰都是好时候。”孟翰说。 玉汐公主才喝完,兰华才想起来太医给熬的汤药还没端上来,“太医开的药还没熬好?” 这一问就是只问江珞雪一人,整个房里,也只有她一个宫女。 李隆基转过一侧,饶有兴致扣上下尖,盯过江珞雪,他尚在门外时,就看到她两只眼眸朝某个方向直盯盯瞧着。 这不进来还好,一进来她看的方向正好是孟翰那头,然眉头紧锁眼睛里发出微白血丝。 这女人是在看什么? 孟翰这小子有何好看的? 江珞雪终是反过神颠了一下忙迭迭上前:“熬好了。” 兰华不耐烦想去接过手,顺便瞪了江珞雪一眼。 孟翰摇手正自己接过去,抬眼,看到某张脸时手顿停半空中,疾快平复震惊之余脸色转变过淡然。 从始至终江珞雪眼睛都没闪过,孟翰许是捏得住分寸的人,这么多人在场他断不再和上次一样对她纠缠不休了。 李隆基依旧摆了脸:“朕不打扰你夫妇二人了。”他这一来绝非是看他二人难舍难分的,江珞雪也跟着退了出去。 “站住。”江珞雪一出来就被李隆基叫住脚步。 “皇上有事要同奴婢说!”江珞雪腆着牙齿说。 李隆基欲罢不能的态容碰着无可奈何,宣德殿的宫女被叫来侍候玉汐他更是昨日后才知道,这随口一选的结果还真是让他窝火半天。 “你以为朕没看到么?” 李隆基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分明就认识孟翰,那种凄怨的表情他更是在她脸上第一次看到。 罪魁祸首的主角正是孟翰。 “啊?”江珞雪哎了一声,她装得很好,对孟翰完全一副不认识姿态,抬都没抬头啊! 第122章 他教她以牙还牙 江珞雪稳住窜乱的心神:“皇上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是么?”某人讪笑。 “你和孟翰认识。”不是问句,是肯定。 “认识,怎么不认识?”江珞雪轻飘飘随口就来,瞬息,李隆基眸子暗沉。 江珞雪扭过头:“孟驸马嘛,还有宫里的侍卫,奴婢都见过,当然认识了。” 李隆基全然怀疑面色,她适才的表情被他揽收于眼,不得不屈服于她这张利嘴。 “受到什么委屈,也别憋着,朕宫里的人可不是懦弱无能。”李隆基侧身一过谨声拂袖门去。 兰华瞪她的那一下,李隆基实是侧眼逮到分秒了,他宫里的人当不是弱者。 留着江珞雪捂过胸口怔怔然注视前方,这意思她闻到了一种李隆基让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味道。 她听来这话,心头突是暖过一遭。 房内。 “驸马,你怎么了?” 玉汐公主见孟翰心不在焉给他喂药,有些魂不守舍,她平时脾气非得闹一番才行,做了母亲心也学会了泊静平神。 “没,没事,我是看公主殿里多了这些个生面孔,不知她们比不比得上府里人做的尽心。” 玉汐公主吐气:“这个你别担心,有两个还是兰华去皇兄的宣德殿里借来的宫女。” “她们照顾得挺妥帖。” 孟翰听去稀里糊涂:“皇上殿里的!” “是啊!”玉汐公主一口咽了进去,药微淡苦,可入到嘴里满是香甜。 此外。玉汐公主在皇宫待了三日后,休养几日身子已经调理过一二,由驸马孟翰搀着回了孟府安心养胎。 江珞雪、芊禾也回了宣德殿,一回到宫女住所温冰冰就替她们热过饭菜,这几日江珞雪二人也待得憋屈,皇上的妹妹玉汐公主怀着孕她们还得谨慎侍候着。 让江珞雪放心的还是后几日孟翰也没露出破绽,对她也是当做陌生人普通宫女一样。 “幸好我们是侍奉玉汐公主,否则若是哪个妃子怀了孕我们还不得累死啊!” 江珞雪一口扒拉饭菜急得狼吞虎咽,这时候芊禾倒被这样一点通说道:“好像不用担心这事吧!好几年没有哪个妃子有喜过了。” “咦,是吗?” 江珞雪不管这点,既是回来了,就得赶紧实践她的念头,她一身本事自然要拿来挑用处。 吃完饭后,只剩下温冰冰和江珞雪,江珞雪抹过油渍渍的嘴巴:“快到申时了,是谁去给皇上换茶?” 被派去凌烟阁耽误几日,不能再延迟了。 “是可薇。”“珞姐姐,你是要去……”江珞雪点头:“和她说,我替她去。” 这方法根本不是可行的,偏温子亭这一进宫激得江珞雪不可行也得试一把,李隆基不是做了事不负责的人,她若使点手段明日她也摇身一变,从使变成宫里的主子。 “我会在入夜后爬上皇上的龙床,神不知鬼不觉,明日他醒来一切也会成定局。” “珞姐姐,我还以为,你……是……” “是什么?” “我以为你自个儿备好了……药。” 第123章 我……喜欢姐姐 江珞雪手指按了温冰冰的额头,笑岔了说道:“你想哪儿去了?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明明就是打算偷偷爬上龙床,就算这副身子不是她的,她也不会委身李隆基啊! 温冰冰挠了挠无处安放的手。 “小陵子,你怎么在这儿?” 江珞雪才到宣德殿外就碰上了叶陵,上次同叶陵说起王皇后的事有些不欢而散,也没个说的结果。 改叫“小陵子”便于有个近距离之感。 “姐姐,你先别进去。”叶陵声音有些轻柔,被她上次说的几番话,叶陵也是看开许多,一切只能等待。 “里面……怎么了?” 叶陵简单同她叙述,原来今日有人上奏,洛阳西北的瀍水原本就流经洛阳城东,再复流于洛水,偏偏又下了几天的雨水。瀍水忽然暴涨入漕沟,邻近各州以租运供应往来的船只数百艘被湮没,死者盈千,腐尸随水沉浮。天灾人祸,为郡的官员也没个办法。 李隆基正在里面和几个官员商讨要事,叶陵时不时还听到里面丢奏折的怒声。 江珞雪听后退过门侧:“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就这样,叶陵陪着江珞雪守在宣德殿外直到几个大人陆续离了宫。 过后,天色已暗,四处无人,高力士也被李隆基差了回去。几个官员走得时候,面上无一不是沉重闷声。 再看江珞雪站得太久竟同时靠在门侧睡着了,手里的茶水被叶陵一早放到一旁,叶陵蹲下注视着江珞雪睡容,笑过自言自语:“姐姐,该醒了。” 他真的希望她醒着么? 她若醒了的话,只怕他更不敢蹲在她面前,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一句话。 “小陵子是真心喜欢姐姐的。”叶陵吐出字来,是对自己说还是安睡的女子说,没个准。 我是真喜欢姐姐啊! 旋即,紧闭过的大门发出“吱呀”声,叶陵赶快一溜过功夫缩了身板翻在墙头下。 李隆基绷紧的眉头一下推开门,这枷锁实在繁重,洛阳发水这事最后商量得也没个结果。 脚才抬起,低过眸看至一人靠在门角,看架势许是睡着了。李隆基不耐烦从上践踏过江珞雪半片衣角。 躺着的江珞雪忽发出呻吟声,李隆基蓦地回头,正好月色泛出的月光照耀在睡着女子的模样,一下子映了出来。 李隆基暖眼,本就悬紧的心口正松懈了肩膀上的负担,随之蹲下,江珞雪还在喃喃低语。 “李隆基,李隆基,李隆基……” 某人傲然变色,眼上抖动,剑眉星目又弯了弯,他本生怒的,这女人对他指名道姓,要知道他是皇帝,谁敢呼其姓名? 不过此时此际叫他半分怒气也滋生不出来了,他更愿意听一听这人做梦话会说些他什么。 “李隆基,我想,我想……” 江珞雪口齿不清的用舌头舔一舔嘴皮子又说:“我想当你的妃子,好不好啊!嘻嘻。” 轰趴轰然轰时,炸裂了周围静悄悄的宁静声,李隆基脑袋晕眩,向来杀伐果断、做起事来说一不二的皇上李隆基,这一刻他慌了神。 第124章 差一点 某人起立,再看地下那人,脸上扑红,微通通的仿佛在想些什么肮脏不堪的事。 喉咙中打着结陷入冥想间,原是打的这主意吗?他之前怎没看出来。 一再扫过地上女子摇头晃晃的半身子,随时得磕着碰着脑袋,再这么一摔,人自然得摔醒了。 李隆基低身一把从地上抱起江珞雪,用脚踢开门从里走去,躲在一边的叶陵大气也没出一下,彻头彻尾瞩视全程。 他想闯进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行,皇上那一抱完全是饿狼扑虎的前奏,皇上要宠幸一个宫女,他也不能阻扰。 他是奴才,他是天子,间隔的身份不是冲进去就能解决的,思过半会儿,叶陵趴在门上观侧里面动静。 李隆基抱上江珞雪还没走几步便累的双手差是挣脱了她的蛮腰,手劲又环紧了一圈,看了一眼,人都被这样了,还没醒,算她厉害。 也当如此,江珞雪这几日待在凌烟阁,每日起早贪黑给玉汐公主顿营养品、熬药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主要负责。 也不见歇息了多少会儿,她没累得直打呼都算不错了。 李隆基把人轻放到床上,扯过床被严严实实盖了去,只留下个脑袋,李隆基扯过被子时一手拄在床上,另外一只手贴过女子脑袋。 眼对上眼,脸正对着脸,彼此的距离相隔才不足一个脑袋那般长,一时之间,鼻息呼出来的轻声在耳中异常仔细。 再看睡梦里的女子,端详睡姿,似乎特意抹了与平日不同的妆容,给房里添上飘飘然的浓郁气氛。 李隆基口干舌燥不自觉中又把头低了低,嘴唇只差半个手掌的长度就要覆上江珞雪娇红的嘴唇。 “啊,滚。” 江珞雪忽翻过一侧的身子,嘴中喃喃发出这个字来,李隆基被这样惊吓瞬即直起身来,看情形也是真的睡着了。 他笑了笑,自己差是意乱情迷,今日也没沾酒,怎到了她这里,也会把持不住了。 掀过帷幕,李隆基靠在另一边龙榻上闭上眼沉上梦乡。 守在外的叶陵半天不见有何动静传来,为避免后续外发生意外,叶陵守在门外,足足一夜。 江珞雪醒来时,才不过卯时,她感觉身子底下软软的,脚一蹬也没觉到悬空中的感知,眼睛微闭,眼皮子动辄了好几下才睁开抬头。 跃入眼眸里的尽是陌生又熟悉之感,待察到断不是在她房间时,猛然双手一摆跳了起来,记忆里马上像一个猴子乱窜似的流进脑子中。 她低吟了几声,昨夜她端茶站在殿外守着,怎守着守着……就爬上了龙床? 她使劲敲过脑袋,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了,怪她昨日贪睡,莫非她已经和李隆基…… 莫非她是霸王硬上弓,睡了李隆基? 拽过旁边被子,一捏过去,是空心的,再观自己衣裳除了凌乱了些,衣领跑到侧边以外,浑身上下也裹得严密。 瞬间,帷幕外那人闻觉走了进来,一下子大眼瞪小眼,小眼看大眼的场面发生了。 第125章 我有没有睡了你 “醒了!” 李隆基若无其事走过几步,江珞雪下意识的拽上被子盖住上半身,尽管她并没有衣不蔽体。 江珞雪冷然的看着李隆基从旁边小榻上拿过衣裳,怯怯道:“皇上,我有没有……睡了你?” 我有没有睡了你,和你有没有睡了我,两者性质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昨夜一直在外面等着,就等着找机会借此爬上龙床,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珞雪有自知之明,万一是她趁着自己大脑迷晕对李隆基做了什么呢? 她这两日心心念念要缠上李隆基,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甚至还有那么一个可能,完事后她乖乖给自己着上衣裳,再在榻上这呢一躺,接近完美。 李隆基拿起上朝的龙袍忽在听到这话后掉落地上,这女子好大胆,敢问她有没有睡了他? 转过头发现江珞雪眼睛里没了光芒,语气忽然柔和:“你以为呢?” 这个回答无虞让江珞雪吃了一颗定心丸。 “真的没有么? ”这身子已被她占据着,平白无故失了清白的话她得要气死。 况还是同一个拥有后宫佳丽的皇帝李隆基,纵管他的这张脸是她魂牵梦萦的那张脸,人始终不是同一个,再相像都不会是同个人。 “莫非你还想和朕发生什么。”他记起昨夜说的梦话,想当他的妃子,是出于对崇高身份的向往,还是…… 李隆基没在往下想,淡然拾起掉下地上的龙袍,往身上一披。 江珞雪哑语回答断续:“没,没。” 我不想和你发生什么,就是想让你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给我身份,仅仅止于此。 随罢江珞雪整理过一身站在一旁,看了寂静一片,殿外殿里连个人影都不见,她醒来这么早作甚,就应该在有太监宫女来时再醒来才对。 或者故意发出个什么娇滴滴的女声,搞得人尽皆知,她保准李隆基会下旨封她才人。 “还不下去。” 李隆基见她干傻傻分不清的木然样,发出好笑挑意,丝毫对江珞雪心里谋划的一无所知。 江珞雪摸过手心出汗,怎么办?她若走了,今晚还能一帆风顺闯进宣德殿么? 一不做二不休,江珞雪抵上前半步:“皇上,要奴婢侍候你休息吗?” 上朝尚早,李隆基还能再躺一会儿休息一下。这个“侍候”意思在此时此景中表达得不大一样了,“离上朝还早呢?” 江珞雪上下牙齿打的乱撞,又补充了一句。 李隆基反身坐到床榻边,双手硬邦邦摆在双腿上,坐下的那一刻,软软的还留着余热。 他的宣德殿的床榻还没哪个妃子上来过,也没让哪个妃子来这儿侍过一次寝。 “不用了。”这女人还是让他看不懂。 江珞雪环过双手,回了一声极其轻的步子走出了大殿,出来后,江珞雪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包括门外。 温冰冰瞒得紧,若霞几人只当江珞雪早回了房休息,若霞才一起来便看到江珞雪从外面走来,“安珞,你起得这么早啊!” 十成也没想到江珞雪是一夜不归,“早上醒来后发现我戴的手绳不见了,就去找了找,应该是昨晚回来时不小心丢在路上了。” 第126章 怀疑 江珞雪特意露出袖子给人看了看,这条红手绳不是很细心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若霞自然看出来她这样子根本就是从外面才回来的,昨日芊禾嘱过几句,她是皇上亲自从言妃宫里带出来的宫女。 讶是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管为好。 江珞雪笑着走回了房,温冰冰对江珞雪归来稍感惊讶,假如不出意外,今日该从宣德殿传开某宫女被封为才人、婕妤的事。 “珞姐姐,是没得逞么?”温冰冰接过江珞雪的双手,替她捂了捂,这一夜她更是难眠,翻来覆去都睡不好。 “是我把事办砸了。” 急火攻心的一想到是自己贪累靠在门槛睡着了,懊悔得心思都飞到远处八千里去了。 有一事江珞雪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怎样从殿外移进殿里龙床上的,总不归她梦游自己爬上去的吧!亦或是某人将她抱进去的! 李隆基? 江珞雪直甩头,是谁也不可能是他啊!那次她不小心爬到李隆基龙床时,毫不留情面就被他一大脚踹在地上,那句话江珞雪仍旧记忆犹新。 “朕的龙床,不是随便一个低贱的人都能爬上来。” 如鲠在喉时刻击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块皮肤和脑海里,温冰冰给江珞雪放下发饰,用梳子梳理了凌乱散出来的碎发,让她宽慰:“珞姐姐,没事的。” 无言中,江珞雪不再说话,静静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面里的自己,这张不属于她的脸,嘴角下垂又弯笑,这张面皮戴久了,她还是逐渐习惯了罢。 宣德殿,上完朝后,李隆基私下叫来韦胥,手执毛笔洒洒落下,毛笔一挥在白纸上依稀露出一个女子容貌。 毕后,扯过白纸走下来递给韦胥,韦胥脸上糊涂接过打开一看,正是江珞雪的大致轮廓模样,“皇上,你是让臣……” 韦胥甚觉困惑,该是何方身份女子,值得让他皇宫夜卫韦胥,亲自去杀之,且还是一个妙龄少女。 “你出宫去暗访画像上女子身份。” 啊—— 不是让他去杀画像女子? “遵旨。”尽管韦胥满肚子疑惑不堪,领旨受命不问不言,当仁不让是他韦胥一人。 李隆基绕过手忖量,她绝非一个普通宫女,她身上太多太多迷点。让他下决心探知身份的还是那日她与孟翰的会面,明明相熟,倒佯装不认识。 她看孟翰的瞳孔里,有怨恨、妒忌。 开元711年秋,九月,制科开启,陆续考生走进大殿参加考试,七日后,陆续出榜,进士一甲:李琛,进士二甲:陆俞,进士三甲:张嵩。 主考官何昇会将录取档案交由门下省,门下省写成状子呈给皇上批准,然在此之前,李隆基更会亲自主持入选以前的殿试。 陆俞看榜后可是喜笑颜开,长着的嘴都闭不起来了,旁边的百姓也是喋喋嚼过话。 “听说了吗?今年夺下第一名的人是阮大人府上的李公子。” “是嘛,阮大人向来爱才,这下好了,第一名是从他府上出来的,好不风光啊!” “是啊,阮大人是慧眼识人才啊!” “别愁了,今年没中,明年再来呗!” 第127章 放榜 在弱肉强食的世上,没人会记得第二名第三名的能力,相反的,第一名永远犹如璀璨之星照耀在世人眼中。 陆俞何尝不懂,李琛压了他一次,最后结果都要碾压他第二次吗? 陆俞仍面色不改,推过人潮拥挤的看戏人,从旁散去了,反是脚下鞋印隐约落在地上清晰可见。 “陆公子,你回来了,我都听说了,你中榜了,恭喜恭喜呀!” 赵大娘在陆俞一回来就忙不停给他道贺,“我就知道陆公子你是人中龙凤,果然被我说对了吧!” 陆俞轻笑,他可不记得她说过这种好话。 陆俞说着就要推开门又停住脚步:“赵大娘。” 赵大娘市侩小人的嘴脸竟在此时此刻映得一清二白:“陆公子,有话你尽管说。” “她——” “还没来过么?” 陆俞背对着赵大娘,手放在门上一侧,捉不进一分情绪在里头,赵大娘立马就知陆俞说谁了,难为情的擦了擦手。 “陆公子,这几日我也问过人了,可长安城那么大,找人真的不好太方便啊!” 从那次江之瑢来找他时,她就没出现过,陆俞首始以为江之瑢是生他那次轻慢之过,或者是女孩子家脸皮薄被男子牵了手,自要娇羞几日。 可后来却一直没见她来看他了,倒是偷偷让人送来馒头面食放在门外,他曾守着门外等着她派的小乞丐来。 可就算陆俞追问几次了,那小乞丐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连让他送来馒头的人是男是女也没个精准,有心躲着的人是怎么都找不到的。 陆俞不清楚为何她突然不来了,有一点肯定的是,她定是有难处。 “哦。” 陆俞淡淡回了句推开门就进去了。 阮府。 阮笙得知李琛高中第一名,硬让她爹同意给李琛大摆宴席,当然了,宴席宾客只有阮府上下而已。 桌上,阮笙举过一杯水碰杯李琛,说道:“大哥哥,笙儿为你作了一首诗,你听听。” “十年寒窗十余载,金榜题名逢此时,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当得好官人。” 阮笙年纪仍小,作出来的诗说进李琛心坎里了,李琛双手鼓掌:“谢谢笙儿。” 阮玦笑得合不拢嘴,他平生对有才之士爱如子女一般,李琛获得进士第一名,给了他阮府争光啊! “之后的殿试,你可得好好表现,皇上和我同有爱才之心,定会委以重任。” “在下谨记。” 江府。 “娘,你乖乖吃药好不好?” 江之瑢哭着嘶哑坐在江陈氏床前,江陈氏卧病在床多日,让大夫看了也说是忧虑过多,劳心劳力所致。 江陈氏日见愁容,一时添了众多白发,身子骨也变得虚弱,遍访不成,只能干在府中等消息,她的身子骨她知道,再多药也补不回来了。 江陈氏摇头:“瑢儿,没用了,娘这是心病。” 身子骨虚,再加上忧思过度,心病还需心药医,江之瑢搁置过手中药碗,气若游丝地说道:“大夫说了,娘按时吃药会有好转的,你还得等爹和大姐回来!” 若再这样忧虑下去,江陈氏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第128章 得知身份 江陈氏半睁开眼断断续续说:“娘心里就挂着你爹和你大姐啊!” 江之瑢抹开鼻涕,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娘,你放心吧,爹和姐姐都会平安回家的。” “但愿吧!” 江陈氏一脸生不可恋,她还是要接着撑下去,就算离问斩没有多少时间,也是她现在留着的一口气,依存的动力。 过后,江陈氏睡下,江临泽从外把江之瑢叫出来,“瑢儿,娘这是心病,这几日你多陪她说说话。” 江之瑢心不在焉的点头,江临泽吼问:“你听到没有!”都火烧眉毛了,江之瑢还是没个江家女儿的样态。 “二哥,我知道了。” 江之瑢凝眉又道:“今日是科举放榜的日子,二哥你去看了吗?” “我哪有这闲心管这事。”江临泽目光厉色道。 “如果是大姐的事,我看你管不管。”某人碎碎念道。 “什么?”江临泽没有听清。 “没,我再让下人熬药,等娘醒来再喝。”江之瑢握着一盅汤药灰溜溜去了厨房。 而后江之瑢逮到机会出了门看到皇榜上的名字,“陆俞”的名姓赫然在目。 江之瑢盯过皇榜停在跟上久是未走,赵大娘正远看到江之瑢,一个箭步冲上去:“姑娘,可找到你了。” 陆俞中了进士第二名,赵大娘见陆俞那神色分明急切想找到江之瑢,巴不得替他办事,之后也能得到他的一点恩典。 江之瑢抽过手,无措慌张了脸色:“赵大娘,我还有事。”瞬息拔腿就跑。 “哎!姑娘等等。”赵大娘也跟着一道跑去,追在其后,转了好几个弯到来了岔路。 江之瑢一个习武之人,这几日照顾江陈氏也是没日没夜没好好歇了,这一下还真跑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赵大娘。 赵大娘来至岔口,左边是往城心的方向,右侧附近正是江府,她射过眼神望去,“江府?” 江仲逊一事闹也算是长安城里的市民娼妓都知晓了,何况是她爱听八卦消息的妇人呢? 赵大娘回后敲了陆俞房门,没个声音,眼睛珠子转了转笑眯眯贴在门上道:“陆公子,我刚才在外面看到那位姑娘了。” 话音未落,里面的人已经把门打开一半。 “怎么碰见的,她在哪儿?” 赵大娘现在绝不会信他二人真没什么了,哪有一对男女这么关切对方的。 赵大娘徐徐说来,还特是把在放榜的地方碰见的事说得一明二然,“我追上去,追到一处就没人影了。” “附近都有哪些人家?”陆俞急切道。 “有一个江府,谋反罪臣江仲逊的府邸。” 陆俞眼波灼灼点上了晦涩,江府,瑢姑娘并未说过她姓什么,就草草让他唤她瑢儿。 莫非她姓江? 江仲逊下狱一事,之前陆俞尚未穷困潦倒时也听说书友说起,陆俞转神,那日她似乎对他说过一个故事,故事主人公正是一名官员入狱。 如此说来,一切不言而喻相得益彰,完全契合起来了。 “赵大娘,你不用再去找那位姑娘了。” 她已经自顾不暇,再去寻她也是给她徒添烦恼,况他找到她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以金银珠宝谢她多日照顾之恩吗?她需要的绝非身外之物,她更不会在乎。 第129章 密谋(1) 时三日,李隆基设殿试,李琛等人入选,李琛封为监丞,正八品上,陆俞大理评事,正八品。二人皆为朝廷官员。 李琛、陆俞各自开设府邸,科举后新升进士,为李隆基器重,杨国忠一党备受冷落。 自江珞雪那夜在宣德殿行事没有成功后,后多次打探与温子亭牵上联络。 月色暗沉一处屋檐下,“子亭,思来想后,你和冰冰须得尽快早日出宫。” 那一招险棋这几日也无处施展,问斩日子只剩下半月,温子亭和温冰冰再不出宫的话,之后难上加难。 “珞雪,你呢?”温子亭此次就是带她们二人出去,留下江珞雪,他余心不安。“我留下还有用。” 江珞雪故意搪塞道。 “江伯父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留下根本做不了什么。” 温子亭万不能相信她到底可以挽回什么,并不能,“不到最后,我不会走的。” 江珞雪坚定的对上温子亭的双眼,她不能走,出宫以后看着江仲逊被斩首自己无能为力就在刑场上看着么? 她的人生已经是江珞雪的人生了,一旦踏出第一步便回不了头了,从她说要进宫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上有救江仲逊的重担。 温子亭恨铁不成钢的想骂醒江珞雪,却被她截住话:“伯父既能让你进宫,出去定也有法子,对么!” 温子亭无奈点头,确实,带他来的史统领的确会帮他,不过也不是帮他,完全也是看在温修多年老臣的份上。再给他一点钱财,送人出宫并不是难事。 天子脚下,行此贿赂大有人在。 “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温子亭迫不及待道。 从他的迟疑掠过神色里,江珞雪仍在幕夜透出的一缕光束捕捉到一丝担虑。 温子亭只是一个侍卫,按照律例,他每月二十那日戌时要在北宫门换班值守,戌时北宫门人为最少,他身边带上一个小侍卫没人会注意。 相反若是一下子多出两个侍卫,必会引人瞩目。 江珞雪此时觉得温子亭婆婆妈妈得很,语重心长劝道:“你是要我们三个都走不了吗?” 温子亭半倾着身子附在墙侧,拳头轻轻捶打着墙壁。“难道就要扔下你,我做不到。” 口气轻得不再像那个曾经肆意横行的少年姿态,他进宫前一日,他大哥温子霖也嘱咐过他,一切听着江珞雪的意思办。 不得违逆。 他曾问过大哥,难道不希望江珞雪安安然回来吗?温子霖笑着只说了一句:“珞雪不是当初的珞雪了,她有自己的思量。” 当温子霖得知是江珞雪自愿进宫那一瞬间,温子霖似乎明白了些,在边疆待的那几年,他心里那个婉约连见到蛇都会被吓哭的江珞雪,已是变成一个甘愿抛之生死的女子。 再喜欢又如何?尊重是他给她最后的平静。 “你没有扔下我,是我自己要留下,况且你忘了还有冰冰么,你是她二哥,你该清楚皇宫并不适合她。” 难道就适合你吗?温子亭深邃眼眶里漫出了漆黑的眸子。 第130章 密谋(2) 拿温冰冰说事是江珞雪想到的唯一劝服温子亭的软肋。听到温冰冰名字,温子亭一下子心软起来。 江珞雪看温子亭脸上放软,道:“就在后日戌时,我会带冰冰来北宫门,那时候你们一块出去。” 温子亭终是被说动了,末后,两人商议后日准时碰面,一切被远处的一个人影看到了。 房里,“什么,你和我二哥说好了,后日我跟着他出宫。” 温冰冰少是说话带着怒气,都说好了,谁也不能抛下谁,江珞雪此举给了她当头一棒。 某人长指放在嘴边嘘了嘘,“你小声点,唯恐没人知道么?” 江珞雪顺着床靠了下去,悠哉外闭上眼睛,她就算说再多,这小妮子都不会听劝。后日她直接绑着她去和温子亭会合多干脆。 “冰冰,你继续留在宫里也帮不了我什么。” 眼闭着,嘴还是张着给温冰冰说道理,温冰冰话哽在喉里,姿态柔了一柔:“可是……珞姐姐,你还没放弃么?” 放弃什么,当然是放弃从李隆基那儿下手了,日子已经没多少时辰给她们慢慢耗了。 “出宫后,替我去江府看看我娘吧!” 江珞雪难免苦涩些,江陈氏是她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更是她的母亲,那几日的关爱前所未有的温馨。 “对了,如果最后木已成舟,就让瑢儿和我那个弟弟带着我娘离开长安。” 江之瑢她已见过,反是弟弟江临泽还没正式见过,不知是不是由于这具身子和他们血浓于水的缘故,她心里总忍不住挂着这几个亲人。 见江仲逊时,他就让她们离开长安,倘使一切成定局,就遂江仲逊心愿,起码江家还留下后人。 今夜,注定无眠。 次日,李隆基在宫中小摆宴席,宴请今年前两名进士在宫中小酌,李隆基素来喜有才之士,对音律也是颇为研究。 分别让杨玉环、容妃、宜才人陪同。 大殿甚是金碧辉煌,李隆基上座,另外三个妃子侧在桌下,举杯同饮。 “两位爱卿,既来了宫中,当放松一二,朕看了你二人文章,甚是别有感慨。” “你二人诗篇各有千秋,无不透出磅礴斗牛之势。” 李隆基举过杯对饮,傲然对台下两人另眼相待。“皇上言重了,臣等皆是为皇上效犬马之劳。”陆俞回杯饮尽,首次面对天子时竟无丝毫惧色。 再观李琛,束发而起,面对天子时也是左思右想,倏尔,对面的宜才人轻唤一声:“皇上,臣妾收到父亲书信,父亲可是灼灼夸耀李大人,文章里细腻且隐藏豪迈之情,臣妾看了远远不及。” 宜才人的父亲阮玦正是李琛寄居的阮府,这也是李隆基叫来宜才人陪同的缘故,算起来李琛是从礼部尚书阮玦府上出来的人物。 容妃的父亲更是主考官吏部尚书何,入选的两位进士与她们可是沾着干系。 杨玉环的哥哥杨国忠与何、阮两位不合,两位进士自然得和他们分开界限才好,李隆基差杨玉环来此正是让她看清楚了朝堂大臣往来关系。 第131章 密谋(3) 李琛收回飘远神魂客气道:“娘娘抬举微臣了。” 阮笙的姐姐阮缌宜,阮笙可不少在他跟前说起她这位姐姐如何如何?阮笙性子微微自大,多次提起她姐姐,想来两姐妹才情上相比还逊于她姐姐了。 “臣妾父亲替皇上应考到这样两位大人,皇上得奖励父亲才是。”容妃咧嘴笑道。 对她这番话竟没个认知,放眼当下,哪个大臣不是为皇上鞠躬尽瘁,天下的百姓都是皇帝的臣民。他们所做所为归结于为皇上效力,为百姓谋福。 此话一出,宜才人更是惨白了脸。 一直低头不语的杨玉环坐起了架势:“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你父亲以及朝中各位大臣,所做一切皆为皇上,都是为臣本分。” 容妃听此意识到自己口出不当,滴溜溜回之:“皇上,臣妾失言了。” 李琛、陆俞难得在平稳视线中撞到一起,这到底是为他们摆宴席,还是给几位娘娘摆的鸿门宴呢? “凡是对大唐忠心不二、为国分忧的大臣,朕自然得褒奖。”李隆基一气呵成道。 陆俞对这几个字格外印刻心底,如今他才上位,若是江家真是有冤案,他当得还报江之瑢之恩,但一切若只是片面之词呢? 陆俞终还是把话吞到肚子里,笑着举杯畅饮。 杨玉环心绪不宁偷瞄过李隆基好几眼,李隆基许久没召见她,此番估摸着就是说她明晓应过试两位进士和她哥哥杨国忠绝非同道。 自太平公主一事后,李隆基有意打击杨国忠一党,如今也都是残羹冷炙。 天还没亮透的时候,温冰冰就趁江珞雪熟睡中偷偷溜了出来,江珞雪昨夜和她透露去北宫门能找到她二哥。 她想过一夜还是打算和温子亭合谋把江珞雪带出去,不管是用迷药还是其他手段,对皇上使美人计,温冰冰日久接触几次,也是难安。 也是那么碰巧,温冰冰鼓起胆子四处问人抵达了北宫门,温子亭远见到她时,硬是拖至午时才抽开身。 “冰冰,你怎会?” 温子亭许久未看到自己妹妹喜出望外,不得不时刻警惕四周,目光如炬又道:“我不是和珞雪说了吗,这两日别来找我。” 责怪语气滋漫,却是欣喜浓味多些。 “二哥,就让珞姐姐和我们一块走吧,你放心,我会给她下药,她就会乖乖和我们走了。” 待在水凝宫那段凄凉日子,被人凌辱的时候,她实是怕极了,皇宫里的一切一切都让她毛骨悚然。温冰冰已经忘记了她们进宫最初目的为何?离开才是解脱。 温子亭静默良久,“好不好,二哥。”温冰冰泪眼婆娑,竟慢慢红了一双眸子。 她不知道江珞雪怎样说服她二哥让她留下的,可是她真的想要和她的珞姐姐一起走。 温子亭抓住手心老茧,豁然下定决心:“前提是你要让珞雪明晚也来北门宫等我。” 如果只能离开两个人,他没得选择,更不会选择,当是他自己留下。 “我知道。” 温冰冰死死点过头,瞬间露出笑容。 第132章 漏网 忽然,他二人站的位置对面隔着几排果子树,斑驳疏影对面突地叫出声来。 “何人?” 一阵似男似女的老成声音忽而响起了声音。 他正在往前一探究竟,隔着几颗树一下子看清了对面两人着的衣裳,脚步声踩响了起来。 来人正是宫里的老人,曾经侍奉过先皇的徐公公,也就四十来岁。 “二哥,怎么办?”温冰冰大汗淋漓抓起温子亭的手,几番挣扎,温子亭泰然自若:“等一下你只顾着赶紧跑。” 说完,温子亭折过几把树枝跳出来扔到那人身上,那人赶紧大叫:“快来人啊,有侍卫与宫女私通。” 温子亭扔后看过温冰冰一下没了踪迹,用袖子挡住整张脸“咻”一下跳过墙没了踪迹。 喊声一下子引来了几个侍卫,徐公公被树枝刮到脸后,扯着一把领口追了上去,这小道他也熟。 追到一处后,他停了脚步,此处正是宫女住处。抬神看了好几下,他从旁绕了弯往某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正是宣德殿的方向。 温冰冰腿都软了只顾着往回去的路跑,午时间,她来的那条小道没几个人,忽赶至住所赶紧关了房门,脑袋疼得冒汗推过房门。 “冰冰,一大早你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江珞雪抚过眼,今日若霞三人都去了宣德殿侍候,听说是李隆基宴请今年的进士,她二人也才闲了一日。 “珞姐姐,我惹事了。” 江珞雪顿感不好之意,温冰冰一五一十简单叙述了大概,怯懦得紧,“子亭被抓到没有?”江珞雪愁容满面,气得也是只能怪自己。 温冰冰也是为了她才去找温子亭,因此才被人看到。 “二哥就让我自己跑,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温冰冰泣不成声道。 似乎想到什么又抬头:“应该是没有,二哥他有轻功,不会被抓到的。” 不知道是安慰她自个儿还是安慰江珞雪呢! 江珞雪坐下来让自己镇定,“这样,你先躺在床上装病,如果没人找来,就万事大吉。” 她不确定温冰冰跑回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一切只能先在此做好准备。 她摸过温冰冰额头,又摸过自己额头,直接跑出门外端来一盆冷水。 “冰冰,得委屈你了。” 温冰冰没再反应过来,一小个脑袋突然就被一只手按住进凉水盆中,“呼……呼……”温冰冰喘了一口气又喘气,反反复复脑袋被迫伸进冷水盆里好些次。 末毕。 温冰冰冻得寒冷刺骨,她身子娇小又娇柔,从小到大还没被这样一盆冷水直击脑袋,这样的一盆凉水让她也得小病一场。 接着,江珞雪把温冰冰拖到床上盖上被子,再拿来一块帕子给她擦干湿发,前前后后转了好几下才约变成自然干发。 “珞姐姐,这样我就可以——装病了么?” 温冰冰颤着声道,脸色呈现白青白色,眼眶中溢着几滴冷水,乍然楚楚可怜模样,江珞雪要的正是病得弱不禁风的效果。温冰冰不知她的珞姐姐要怎么做,但是她知道她是为她所想。 第133章 暗通款曲 “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 江珞雪给地上落下的水迹擦净后推门而出。 宣德殿。 众人交谈甚欢,此际,高力士进来在李隆基耳际窃窃私语过后,李隆基摆手让人进来。 徐公公也算宫中老人,李隆基更是忌他是先皇随侍,也算客客气气。徐公公一入殿堂叩首拜见。 “公公,你是何事要禀?非得挑朕摆宴席的时候。” 李隆基口气里隐隐不满,徐公公恭谨言道:“皇上,老奴实是有要事,这才冒着胆子前来。” 李隆基把玩着手上酒杯:“噢,说来听听。” “老奴在北宫门附近发现一个侍卫和宫女私通。” 众人变脸,寂静一片,鸦雀无声。朗朗乾坤,在皇朝下私通乃是大事,非得赐死二人。 “抓到二人了么?”李隆基掐过酒杯,杯中竟然洒出了酒水。 武则天收养男宠时,李隆基已经记事,他犹记得那些男宠何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男宠的存在相当于宫女、侍卫私通一般罪大。 以前若抓到宫女、侍卫私通,当斩立决。 “被那侍卫逃脱了,可老奴追了那个私通的宫女一路,发现正是皇上宫里的。” 在场侍候的若霞、芊禾、可薇吓得手中东西都滑落了,纷纷下跪哭喊:“皇上,奴婢们一直在殿里侍候各位大人,哪会跑去北宫门,皇上明鉴啊!” 私通这罪名若坐实了,等待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李隆基冷声:“如何确定是朕宫中的人?” 徐公公答道:“皇上可现在派人去宫女住所一探。” 李隆基随之让高力士带着人去了,李琛、陆俞再一次不约而同互相看对方,还是李琛率先站出来:“皇上,既是宫事,臣等不便再留下。” “无妨。”李隆基继续喝过一口酒,又道:“今日还有谁没来?” “回皇上,还有安珞。” 温冰冰从不上宣德殿侍奉,若霞自然以为李隆基说的人只有安珞。 听到这名字时,还没回到座位的李琛半副身子停过半空,想之笑之,许是听错了。 李隆基放下酒杯,才入口的酒忽然没有醇香味了。 片刻后,高力士先行禀报:“皇上,另外一个宫女正卧病在床动不了身,而排除嫌疑,奴才带来了另外一个。” 高力士进去的时候,看床上那人浑身虚烫,想而当然排除她的嫌疑,只带来了另外一人。 江珞雪被两个太监驾着手臂带进大殿,脸上坦然,面上临危不惧。 江珞雪才进大殿那刻,李琛精细的眸子就停在门口不偏不倚,江珞雪一身宫女着装,赤裸裸的衬在众人面前。 李琛眼中没过万分难以言表的激切之情,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她。 即时,看了看座上的李隆基又扯住幽远的神色回来。江珞雪直起头,也没往旁处看去。 两个太监一只脚一蹬,江珞雪随之双腿下跪,李隆基沉着脸,座下几人唯有容妃露出了狡黠笑色。 徐公公指着江珞雪破口而出:“皇上,就是她,老奴亲眼看到她和一名侍卫暗通款曲,拉拉扯扯。” 第134章 临危不乱 江珞雪直起头,愣神看着,整了半天,他们是把温冰冰和温子亭当做私通了? 卧槽。。。 两兄妹在一起详谈要事,就被误会成私通,那要是她和一个太监拉拉扯扯,那那个太监的清白可以丢置一侧了。 江珞雪轻蔑看过徐公公,为老不尊,道貌盎然、无耻下流,通通在心里数落个遍。 “你可有话要说。” 江珞雪闻声或不自觉向前移过,“皇上,奴婢真是冤枉,奴婢待在房里,就被高公公抓来这儿,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 “徐公公说亲眼看见你与侍卫私通。” 江珞雪道:“敢问徐公公,是否真的没有看错人?” 许公公迟疑抬起手没有放处,“奴婢的妹妹昨夜感了风寒,今日一直在她身前照顾着,怎会有时间跑去和侍卫私通?公公,凡事讲求证据,烦你好好认清楚奴婢这张脸。” 江珞雪说罢双手捧起脸来献给许公公看个仔细。 李隆基扫去一眼,高力士回道:“皇上,确如此。”许公公拱礼仍擦干冷汗:“皇上,老奴确没看错,的确是她。” 从身形看来,温冰冰的身影确是和好些宫女、妃子相近,不难奇怪。 坚忍不住的容妃还是插话了:“皇上,此事须认真勘查,宫女私通侍卫有损宫中颜面,何况——” 李隆基蹙眉,容妃此话自是报上次害她摔倒一事。 “容妃有话直说。” “何况私通的宫女还是皇上宫里的人。”容妃又一次补刀。 江珞雪恨不得一把站起来把容妃那张嘴给撕烂,原以她就只具备泼辣没个好歹善意,还是个落井下石不分青红皂白的小人。 李琛冷冷看过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按捺不住悲愤心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正欲起身,岂料一人先于他前面说道:“皇上,容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江珞雪脸上识不出是恐惧还是正气凌然多一些,决绝,得礼道:“容妃娘娘都说了,奴婢是皇上宫里的人,而皇上是一国之主,天下臣民皆尊于皇上。皇上犹如翱翔雄鹰展翅高飞,无人可以比拟……” 说着两只手比划起来,如鱼得水,夸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和侍卫的身份对比,皇上的身份实在是高于擎天之柱。” “你要说什么?” 李隆基这时候猝然露出了笑意,温静成分在其中蕴含。 “奴婢要说的是……” “奴婢在皇上宫里侍候着,不想着引诱皇上这个天下之主,难道会去私通一个无名之辈,一个侍卫?” 江珞雪收敛住笑意,侧首看着李隆基,眸中淡水平泊,又道。 “就算是一个没脑子的人也知如何抉择。” 刹是雷霆万钧如雷贯耳的震撼声落在众人耳垂,李琛的瞳孔骤然一缩,无不惊诧。 而陆俞本是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松懈,听罢,对此番话出自一个宫女之口意外得紧。 李隆基意犹未尽的抬睫嘱视身下,似要将底下的人看穿,他瞥上江珞雪依旧淡底的微眸,某人却一下避开了目光。 第135章 脱罪 这时杨玉环厉声道:“放肆,你一个小小宫女也胆敢勾引皇上?” 她冷然扬起眉,什么侍卫、宫女私通的事她不关心,她唯一只对一个宫女大胆妄言深感不痛快。 宜才人顺着杨玉环的目光又侧首望去李隆基,才一下便缩回了脑袋。 “娘娘,奴婢说这些只是为自己自证清白。”江珞雪故作委屈道。 容妃见之迎上翘嘴:“皇上,这宫女定是被徐公公当面抓到有口难辩,你可不能被她三言两语迷惑了。” “若是皇上找到了那位与奴婢私通的侍卫,奴婢任之处置。” 江珞雪语调正色凌然,回答得巧舌如簧。 李隆基忽起身从龙椅走下,徐公公被适才言语吓住哆嗦,这个女子仍面不怯色,他把人认错了么? “徐公公,你可还有话说。” “皇上,老奴不敢欺瞒啊!”徐公公老泪一横直跪下。 众妃了然于心,徐公公是宫中老人,此话非虚,但凭他一张嘴不能盖棺定论,要知道他高声喊叫人来时,当场已没了侍卫、宫女身影。 “两位爱卿,认为朕当如何?” 李隆基转首侧看在座两人,陆俞作揖:“皇上已有圣裁。” 陆俞是聪明人,他看出来皇上不是真心请教他的意见,宫中密事,绝不会问一个外臣,更不会听取。 顿会儿,李琛言道:“臣倒觉得捉贼捉赃,无证见,如何断其罪?” 江珞雪循着声看去那行列坐之人,这时候还有一个人帮她说话,好奇心战胜了她接下来的辩驳。 这一侧首瞄去一眼,江珞雪大脑变得空白,猝是措不及手,她若没记错,这人就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书生,那个穷酸秀才——李琛。 她快是低首,扒拉着长指,没再往那一方瞟过,那个书生竟然中了进士,之前才不过温和有礼,这时候怎摇身一变成了李大人,气质也有些许不同。 李隆基背过手,心头颤动:“徐公公,朕念你年迈,老眼看错了,且退下吧!” 除了李琛、陆俞、江珞雪,其他人微抖动过身子,皇上决定如此草率,这…… 杨玉环再想添上一话,也被身旁苓儿拉了回去,徐公公再三观过不耐跟下退了。 久久后之,陆俞率之告退,李琛同此退时,复杂的眼神在江珞雪身上停留过,转头才走。 “皇上,臣妾先告退了。”宜才人不静不动,整一时都没发言己见。 杨玉环、容妃两人看之李隆基冷冷然,对她二人更沉脸不语,随宜才人后也退了。 “李兄,我是没想到你会说那番话。”陆俞拍打着李琛肩膀,一路摇晃下过梯子。 李琛沉思,然是心绪不宁:“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说真的,侍卫同宫女私通一事历来在皇宫也不是寻常事,你何苦为这事杠上呢?万一真是——” “轰……”李琛步子迈前,不再听哭陆俞说的废话,他只认他认识的安珞,那个如烈风骤雨般的女子,不会做出此等事。 陆俞赶紧追上去,对李琛忽是恼怒一知不解。“你恼什么,等等我。” 第136章 看上她了么 李琛在殿中那一刻便笃定,他遇到她时,她当日应就是从宫里出来办事,惨遭绑架一事,一个宫女都能做到临危不乱、有勇有谋。 怎会不堪与侍卫私通? 让他最是震惊的还是面对当今天子,她为自己开解的一个理由,堂而皇之有理有据,尚且他看见皇帝时都是喏声喏语。 众人皆退,李隆基才让江珞雪站起来,李隆基回过座,两手摆在椅侧,挑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嗯??? 我说了什么是不是真的? 江珞雪高叫拍手:“噢——皇上,你问我是不是真的侍卫私通,奴婢发誓,真没有。”右手竖起来比了发誓的手势。 蓦时,呼吸变冷变低声,她才意识过她的所答非李隆基所问。 久后。 “朕和一个侍卫你会选择朕?” 废话,纯粹是一句废话!侍卫都是替皇上跑腿办事,宫中每个人除了主子其他人都是奴才,谁又不会选主子呢? 江珞雪愣怔,她不过尔尔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个理由正是最令人服众。 李隆基真看上她了? 不,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李隆基一个腹黑皇帝,不会看上她一个庸女、罪臣之女。皇帝的感情太是廉价,这张脸与她记忆深处的情感重合了。 李隆基若真有心封她,她是不是可以提前准之尽早翻案,问斩日子已迫在眉睫。 但,她不能先赌……“皇上,这话你让哪个宫女回答都一样。” 半久,江珞雪头顶上只听来一句:“退下吧!” 而后,李隆基传来高力士,不喜不怒道:“给朕严查。”徐公公或许是认错了人,但撞见侍卫同宫女一事绝非妄言,有可能是宫中向宫外传递某消息。 话音落,某人久久沉吟,心念酸之。 江珞雪回后,若霞几人已是闯到温冰冰房里冷嘲,“你姐姐干的好事,差点连累了我们几个姐妹。” 若霞待在宫日子久长,徐公公是怎样一个人她也在其人面前不敢放肆,徐公公既然指认是宣德殿的宫女,并不会没据胡说。 出了这档子事儿,若霞几人万不信皇上日后还会重用江珞雪,一早堆积出来的妒意洒在今日爆发了。 温冰冰一副弱不禁风躺着床,腻腻乎乎翻腾床侧,高力士差人匆匆看了一眼,哪里管其死活? 可薇懦懦抓过若霞衣裳一角:“若霞姐,她没说话,会不会出事了。” 若霞壮了胆子探前一看,此中江珞雪突然赶至,“你们干什么?”她一把跑到床前,一对眸乖张狠厉。 若霞被这一叫喊弄得惊吓不已,转过神深呼吸扬起脖子道:“哟,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还没去与你的情郎一走了之!” 讥讽、愤懑摆放得尽致淋漓,江珞雪抬鼻而笑:“呵,我可不如你,为了进宫,都抛下自己乡下的情哥哥了。” 若霞进宫前家境贫寒,为了赡养年迈体弱父母和凑钱让自己亲弟弟娶媳妇,这才弃之而入。这也是她听江珞雪私通一事怒火中烧的因素所在。 她这辈子人生也就那样了,这辈子得不到、抓不住的爱情,别人又怎能幸福美满? 第137章 十万火急 一下子若霞耳根儿烧得火旺,面红耳赤的狠瞪芊禾一眼,江珞雪和芊禾在凌烟阁待的几日,二人算是推心置腹说了好些事,不乏若霞的老情事。 “若霞,皇上都说我无罪,你这张嘴再乱说三道四,莫非是说皇上判错了?” 江珞雪翘嘴一笑,她原想和平共处也就这样了,眼下传谣私通,若霞更“你……!”气不打一处来,更是说出不了一二。 她怎敢指明是皇上昏庸,甩过一巴掌脸子气冲冲走了,芊禾、可薇尾其后。 背影才闪去,江珞雪赶紧用手贴上温冰冰脑门,脸红耳烫,再看温冰冰嘴唇发白、脸色阴冷,江珞雪俯身低下。 “冰冰,我去给你请太医,你再等等。” 江珞雪急切转向太医署奔去,抵达后,江珞雪逢人就问:“太医在何处?我有事找太医。”抓药的人问道:“你是哪个宫里娘娘派来的!” 江珞雪顿住:“是我妹妹病了。” “走开走开,没看我正在忙吗?”这人不屑一顾,一个宫女还值得他们太医署的太医亲自去瞧么! 见后,江珞雪自己闯了里房进去,她可不管大不敬了,温冰冰再这样发热下去不管不顾,非得出事不可。 远时,江珞雪看见一人从房端着药出来,那人着一身太医服饰,不过三十有余。 “太医,麻烦请你去看看我妹妹,她高烧不退,烧得厉害。” 此人正是太医署的易医监,精心钻研体疗、少儿、耳目口齿、角法等科,颇有造诣。 易医监年纪轻轻进宫当了太医,为人心肠善软,其他太医只对皇上、各宫娘娘看病,但他易医监大大小小也医过宫女、太监。 “是何时高烧不退?是否半夜着了风寒?”磁性的声道微是动听。 江珞雪咬牙一下,对太医知情不报、隐瞒不明,对病人无益,况这太医许不会知道她身份。 “今早,冷水灌溉头顶,引起高烧不退,连话都说不了。” 易医监呆神,如今已经入秋,早晚更深露重,碰过凉水,都会是刺骨入寒,何况还是冷水击漫。再看眼下这宫女,他莫名闻到一种阴谋。 江珞雪难为情怔着他望着,十分怕他知道什么向李隆基揭发,易医监无奈闭眼,再睁开,很是脆落爽快。 “带我去。”连药箱随手从台上拿去,再多多少少抓过几味麻黄,桂皮,杏仁,甘草放了进去。 赶至后,易医监俯瞰过温冰冰额上虚热,把脉后将带来的几味药让江珞雪去熬制,“熬好药给她喝下,休息今夜便无事了。” 江珞雪迭迭跑去煎药去了,易医监收过药箱长叹一声,突是被一只手抓住手腕,温冰冰病得梦魇了,小声小话喋喋不止。 他镇定松开温冰冰手臂退了出来,江珞雪才正在熬药,煞是跑了出来撞见易医监刚要离开,赶紧道谢:“多谢易太医。” 出太医署时,她若有若无听见太医署的人喊他易医监。 “不用谢,本是职责所在。” 他的职责救死扶伤上对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例外。一手扛着药箱挣了几下稳当够后才抬腿。 第138章 册封 “易太医,等等。” 江珞雪跑至身前,声音不大不小二人听得清晰:“烦易太医切勿说起来此看病一事,若有人问起,可否告知我妹妹是昨日受凉感了风寒。” 江珞雪不保证这位易医监不会多话,故此提早说清,易医监生出不惑,偏头一举似乎是在询问。 江珞雪道:“若让别人知晓我妹妹今早才病的,我们姐妹就……” 话未尽完,“姑娘放心,我从来不管闲事。”手扯紧肩上绳子快步行去。 江珞雪远目,这位易医监是比从前那几个老头子太医好说话多了。 “啊,我熬的药。”某人叫喊声席卷外房上下,屋檐上的瓦片都动过挪了半位。 温冰冰喝过药后,江珞雪足是守到第二日午时她才苏醒,高烧已退,已无大恙。 温冰冰醒后当然得知江珞雪如何应对那事,听得她是七上八下、心跳加速。她若没病倒,在大殿上遭人指认的还添了她一个,除此,她当只会哭着喊冤枉了。 江珞雪还天花乱坠的和她说起去太医署无人搭理,就只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太医为之看病,否是她没因高烧丢了性命,也会烧坏了脑子。 “珞姐姐,改日我想去酬谢那位易医监。” “你……”江珞雪犹疑道,“算了,你拿什么酬谢人家?人家不愁吃不愁穿的。” 温冰冰闻言闭嘴,摸过胸前内里戴着的平安符,这平安符是她前几年去寺庙为温家所求,如今却什么用处都没派上。 “珞姐姐,你和我二哥联络上了吗?”江珞雪摆首:“今夜是出不去了,虽然皇上没有定罪,可北宫门的侍卫那边肯定抓得很紧。” “过几日吧,我再去打探虚实。”江珞雪让之放宽心。 两日后,发生了一件事,宣德殿所有太监、宫女被叫到殿上,一排宫女、一排太监急并排站立,李隆基高瞻远瞩坐在龙椅上视目众下。 众人碎碎语念,不敢正声,高力士挪前三步高声道:“今宣德殿宫女安珞,谦卑有礼,深得朕心,故封安昭仪,钦此。” 禁言,默声,太监宫女相觑觑眼,江珞雪虎眼。张皇失措的柔红容色顿时黯然白纸一般无二,滑嫩肌肤的脂粉跳出了一层层的脱状,芙蓉如面的五官呆得扭曲本来样态。 直到被温冰冰推了一把,“还不谢恩?”高力士生硬竭道,皇上一大早就传达他的旨意,他差是没跌倒在地。 若霞几人小嘴就要歪到殿外去了,反是一瘦削太监叶陵直的身子如狮子石像屹立不倒阵势。 江珞雪忐忑不安走过前跪下谢礼,笔直的腰杆低得头都快埋进去半截,她早是准备套路李隆基当其妃子,不过…… 李隆基确看上她了不成?况私通一事才过去两日,这事来的蹊跷,驱使为之坐立不安。也震得她心惊肉跳,话都抵至嘴边也没个出声。 李隆基无谓看过一眼,高力士收到李隆基眼神后,匆是赶下其余太监、宫女退下,大殿之上,只有江珞雪一人。 仍是埋头在地,没个正话,“抬起头来。” 第139章 反正她是不信的 似轻似重的声音袭至江珞雪脑袋里的所有涌动血流,她抬头,李隆基也正端视着她。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江珞雪仰头定定的问道。 高力士笑呵呵的弯腰低头:“还不谢恩!安昭仪。”江珞雪眼睛打转个跳跃起来干笑:“呵呵,这是开玩笑吧!” 鉴于这事虚无缥缈来得惊人,料想李隆基是不信前两日她为自己辩白所词,借册封她为昭仪一事,套路出那个侍卫所在。 江珞雪准备从李隆基反应寻找想要的答案,册封昭仪,一点也不好玩。 “你看朕像是在戏弄你?”李隆基眼光一厉,转瞬双眉紧蹙,吓了江珞雪一个寒颤。 “你不乐意?” “奴婢不敢。” 江珞雪哀呼,对这句话是望而生畏,蜷缩了两手兜进袖口里。“奴婢惶急,皇上赐的厚爱让奴婢喜不自胜。” 她几乎可以确凿,李隆基是为了私通那事才做的决定。 “那晚是你说想当朕的妃子。” 江珞雪义无反顾甩脸上去:“我什么时候......” 然后停住说话脑海思索,那夜是哪一夜? 李隆基无可奈何扯着嘴角又道:“那晚你睡倒在殿外,喃喃的说了好些话。” 噼里啪啦无形中响起了一巴掌,打得江珞雪贼疼贼疼,江珞雪勾上心中绪念,开始自我怀疑。那夜她的确是想着套路李隆基,爬上李隆基龙床,再被宫女们逮个正着。 真是所思所愿连梦话亦如此这般肮脏幻想了吗? 高力士默自退去,李隆基起立下座尚且跪着的江珞雪,打从高力士大声宣布册封为安昭仪那一刻,她就跪到至今。 李隆基伸出纤长双手温柔扶她起身。“皇上是喜欢我么?” 江珞雪倏地一问,屈过半腰也没等稳住些,直逼利害问出困惑。 李隆基冷愣着,江珞雪太是担心李隆基别有所图,他的这一迟疑坐实了她的忧思。 稍许,江珞雪拜礼不卑不礼:“臣妾谢皇上。”她首要的目的达成了一步,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问题她不需要得到答案,李隆基既是迟疑,她便清楚,且一个皇帝的喜欢能有多持久?多宠贵?杨玉环不也是无缘无故就得到冷落了吗? 李隆基的喜欢,她是不信的。 宣德殿册封一事径而传到诺大皇宫,皇帝随处册封一个宫女古往今来不是少事,唯一值得宫中人众说纷纭的还是有少部分人指出,新封的安昭仪是前两日被指私通侍卫的宫女。 宫中哗然一片,掀起各执一词的热潮狠话,几个官家大臣的女儿进宫后圣宠平平,而今一个宫女押到风口浪尖之上,引来妒意。 同理,也有人对此不值一提,放眼宫中,杨玉环的地位才是不衰不灭,宫中头一翘楚唯有她一人,当是她一人。 江珞雪被封昭仪后移居至“挽亭”,一处不大不小不奢华的小寝殿,依礼她的位分只能住在这处。 “珞姐姐,这下我们该如何?” 温冰冰嘻嘻一笑在房间里沿近上下观望,李隆基特是下旨差了她陪至挽亭。 第140章 流言蜚语 江珞雪着座,长叹一声:“我会走一步看一步,向皇上旁敲侧击替江家翻案。” 江仲逊的幕后之人当是太平公主,那时在大理寺地牢,她算有个七七八八笃定,太平公主为主谋,江仲逊怎么也不会以斩首论处。 送来挽亭的两名宫女陆续到场,一个名叫袖竹,一个唤做紫衣,袖竹正是告诉叶陵王皇后一死有疑的那名宫女。 她本没有机会来此,折腾过一来二去的就被派来挽亭侍候,也算脱离从前苦海。 “没有我的吩咐,你二人不能随便进我的房间。”江珞雪语色无波无澜道。 在改唤“本宫”这一自称上,她得慢慢改过来,袖竹和紫衣谨礼站着,心底十分鄙薄,更由于对这位安昭仪没摆出个娘娘的正架子,反是随意敷衍:“昭仪娘娘,奴婢们知道了。” 身旁的温冰冰见后重哼,江珞雪敛下眼睫撇过嘴让她们下去,“珞姐姐,这两个宫女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嘛。” 一个宫女出身的娘娘,谁又会看得起呢?江珞雪自知不卑不亢方是为宫生存之道。 温子亭自洗清嫌疑后,过了好几日也没联系上江珞雪二人,同时也在北宫门口听起几个侍卫嚼舌头。 “哎,兄弟,听说没,皇上前几日封了一个宫女为昭仪,早知道皇上好这口,我就应该让我妹妹进宫,也省得她嫁给一个杀猪了。” “你可拉倒吧,皇上册封的那个宫女,兄弟我可是听说还是和哪个侍卫私通的。你将妹妹送进宫来,到头来别她和哪个太监搞上了。” 说完二人一阵厮笑,笑得前仰后合,握着拳头你给我一捶我给你一下的逗乐。 “两位兄弟,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温子亭立在对旁笑迎迎追着他二人问,一个侍卫笑岔喘了好几下。 “当然是真的了,赶明儿我就让我娘再给生个妹妹,等她大了些,我就给她送进宫,被皇上看上了,我家祖坟就上了高香了啊!” “我是问你们说的皇上新封的昭仪。”温子亭有种对牛弹琴的挫败感。 另外一个正经告诉道:“哪能是假的,这事儿没多少人知道,新封的昭仪确是被徐公公指认,撞见和侍卫私通,可不知怎的,最后说是无罪。” “哎,宫里这些事真真假假,我们也当听个乐。” 赫时,温子亭压抑住躁动的心境,默念,宫女,侍卫,私通,昭仪。手心掐进深动的掌纹,眸中的笑意缓缓手收敛起来,额角的筋冒出好几条。 他的亲妹妹成了昭仪!!! 他守在北门宫好几晚都没看见人来,正准备亲自去宣德殿探听,却不料一切已晚。 册封后的第二日,江珞雪来了宣德殿,这一次她是以昭仪身份入的殿门。 一袭淡绿色上衣,裙摆戎长落至地上,脸上脂粉衬益,画过弯弯细眉,恰如新月,扁平的鼻尖细滑丝雪般,正是相衬。 踏进殿的步调丰姿绰约,庄重得礼,抹上那一嘴微艳红唇,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十没了一脸宫女样装。 “臣妾参见皇上。” 第141章 死了(1) 李隆基当有一刻惶着神色,别下一眼,才让来人平身,江珞雪知道她才册封昭仪,若李隆基给她的是个空口名头,不稳下脚跟又谈何要事? “皇上,臣妾想请皇上去挽亭喝臣妾亲自煮的茶。”语气清浅得俏笑道。 李隆基想起从前在水凝宫喝她泡茶的那时候了,那时候她会在茶里放糖,可她在宣德殿为宫女时,他也从未喝过放糖的茶水。 从席坐上而起,眉容也是放柔几分,才准要道话,外面一太监叶陵跑了进来,高声喊道:“皇上,不好了。” 似乎每一次叶陵说的“不好了”,的确都是坏事发生,那一次是王皇后自缢,这一次呢! 叶陵跑得飞快以至跌到地上才看到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姐姐。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闪去目光,叶陵继而颤巍巍说道:“皇上,大理寺传来消息,江仲逊在牢中撞墙自尽了。” 什么?江珞雪不可思议的转首盯着叶陵,他嘴中吐出来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到她大脑周处,如烈火般灼烧至心头,忽是梗着一口气放不出声。 李隆基开始是诧愕,又定过一问:“何时的事?” 江仲逊才有半月就会被问斩,到头来都得一死,他选择了自己愿意并有尊严的死法,该是他留给世上最后的宁静。 “今日一早,牢狱进去送饭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听后李隆基眼波仍无动荡,平静得和他一贯行事不甚有别,“朕知道了。” 叶陵退去,李隆基瞥视到江珞雪神色异变,以为她是被此消息吓住了胆。 “皇上,若是你做错了一件事,那时,你会怎样?” 江珞雪微是让一双眸子布上鲜血一样红得渗透的几滴血丝,可瞳孔里硬是没掉出半滴泪。 她告诉自己她不难过,不难过,可是当这个事实摆在面前,她不知道一直以来她坚持为之抗衡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父亲,一个见过一面的中年男人,她的灵魂从头至尾不是真的江珞雪,更没有与之相处产生亲情,但她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身上留着江仲逊的血脉。 而她正是早接受自己成为了江珞雪,血脉相连,骨肉亲情,割舍不去的父女之情,心控制不住的在喊疼。她试图改变江仲逊的命运,此时却画上了句号,给了归程。 李隆基觉察到江珞雪的哀戚伤色,更是一脸幻灭表情,从而径是对她这一问凝神,淡道:“朕是天子,永远不会犯错。” 故意加上了“永远”两字,其永远则是永恒,天子不会犯错,也不会做错。 江珞雪凄凉笑过:“臣妾也信皇上赏罚分明。”太平公主才是幕后黑手,她父亲江仲逊只不过被当成挡箭牌罢了。 “臣妾告退。”她行礼转过身,淹没在李隆基久久回怀的眼眸里,她的反应未免过于感慨、落寞了些。 江珞雪回到挽亭时,推开门就抱住温冰冰,不悲不哀把头埋到温冰冰怀里,淡淡说道:“冰冰,我爹……死了。” 我爹……死了。 我爹……死了。 我爹……死了。 她拼命进宫要搭救的父亲撞墙而死,没有等到她救他的那一天到来。 第142章 死了(2) 听罢,陡然一转,温冰冰更是满脸轻松退却,揉过脸颊,两眼已是心疼。 硬是抱着江珞雪许久许久没有放开,隐隐听过轻微啜泣声,浸润了肩上衣衫。 昔日的北岭将军,被判斩首的阶下囚一代英雄江仲逊,在天牢里撞墙自尽一事很快传遍整座长安城,吐沫星子较于惋惜声可是比泰山压顶还要重量级别。 江仲逊身死一事很快传到江府。 江陈氏半身躺着床榻,长发直泻垂下,紧抿过的一条唇线干涸带着血迹,一手用力拄过床板,脸上悲痛欲绝,终是竭尽全力问道:“你爹真的死了?” 床边正是江临泽、江之瑢二人,听见江仲逊天牢自尽后,没人相信,更是跑去温府,从而得知确切消息。 江之瑢两泪滚滚,应承回话,哭出的声音更是打嗝得停颤:“娘……大理寺已经传出消息,爹……在牢中自尽了。” 她将头埋在颈间,梨花带雨的泪痕横流洒地。 江陈氏乍一后靠倒了下去,声嘶力竭放声哭喊:“老爷啊!你怎不再等等哪!” 江临泽星目的光辰陡时被天空撕开了口子,为其增添了阴云密布,那束柔光彻底被连绵黑色吞噬。 深彻邃密的五官径是从沐如清风转变悲不自胜的情态,更是望着面前的母亲和妹妹,忽是喉咙灼灼烈烧的疼痛。 泪珠在眶中打转不止,却没落下一滴,他,不能哭,父亲死了,他就是江家唯一顶梁柱,江家男子的脆弱不能被任何觉知。 最心痛的是就连父亲死了,他都不能为之收尸,风风光光迎父亲回门祭奠。 江珞雪离开后,李隆基叫来向封,让他去江府宣布圣意,名义上护送江仲逊的家人远离长安,实际上在出城后杀之除之。 “皇上放心,臣一定做的滴水不漏。”向封答道。 李隆基进入深思,江仲逊自尽一事对他可有可无,甚至不会在惜这条人命,如他所虑,他的身边不缺乏有异心的臣子。 向封来至江府表达皇上对江家善意后,江家夫人江陈氏仍在房中卧床不起,江之瑢听到宫中来了人提起她随身佩戴的剑直逼大厅。 怒气冲冲叫道:“好啊,皇上杀了我爹,如今还派人找上门来了,本姑娘非杀了你不可。” 向封尚在大厅需得等江家主事来后再正面宣读皇上口谕,才坐下凳子都没捂热,就被远处叫声惊得拔剑而立。 一女子面容扯曲,眼珠子红丝丝的肿了一小圈,让向封呆傻站立。 江之瑢正准备上前一刺,忽是被人扔来一根棍子打到手腕,剑落。来人正是江临泽,发冠倒立,些许乱发腾空架起,竟是不堪的模样,谁会把他联想到昔日边疆为士的江家长子,江临泽呢? “瑢儿,退下。” 一声喝道,怯到了江之瑢,向封同是讶言,他至少年长江临泽好些岁,这人还是少年模样,眼里的刚毅果决却与他相差不了几分。 江之瑢被这般喝声,拾起地上的剑重跺脚下,怒声道:“二哥,是他们杀了爹。”道后疾快的气冲冲跑了。 第143章 预谋 江临泽权当没听见,手臂摆过:“大人,家妹失礼了,望大人念她年纪小,勿怪罪她出口狂言之罪。” 向封胆颤,他妹妹确未说错,而他身为江仲逊的儿子,竟也能如此平静与他对坐,要知道他也还是个少年阿! 向封肃道:“江少爷言重了,我此来是为了传达圣意,令尊曾请求皇上在他死后送其家人远离长安,如今——” 顿道,睨过江临泽一眼,接着说:“如今令尊身死,皇上让我送你们离开。” 江临泽屈指紧绷,下巴弧度勾上几道刻意为之的松快,拱手相礼:“那就劳烦大人了。” 向封不解:“你们愿意离开长安?”他对此人没其他疑惑,过于利索浮上虚汗。 “我父亲遗愿必须当遵之,而我母亲唯有尽早离开此地方能抚慰她心里悲痛。” 不咸不淡,恰击中要害。他之所以同意,无非遵守亡亲遗嘱,任谁都不能想至各处。 向封垂头,同江临泽应允翌日再接他们离开。 走后,江之瑢探出身子怅然问道:“二哥,明日我们真的要离开长安吗?娘的身子……” 江陈氏在听闻江仲逊死后更是咳出了血,病中加重。若再奔波劳累,只怕加重病情不可。 江临泽摇头仰头瞧向空中,眉锋顿尖拔:“口谕已下,不走就是抗旨。” 他江家再抗旨,明日向封就会带人以抗旨将他们论处,关入大牢,护送他们远离的人铁板钉钉的成为了送他们下地狱的刽子手。 江之瑢身怔,她们江家的处境正是两难抉择,“可大姐还在宫中。”他们若是走了,弃之大姐一人留下,她实是不能再失去亲人了。 但江临泽就能舍得离开吗? 他弦紧的唇微张开,挣扎后道:“温二哥尚在宫中,我相信大姐会无事的。” 他仰头屹立,久久站在门外如一缕缕明月清风洒然飘乎不荡。反是那如画剑眉临促不定,甚是胸闷气短。 挽亭外,夜色屏蔽了辉光,枯黄掩埋了翠绿的色泽,落叶凋零,纷纷扬扬落下的场面,被风吹乱后,寥寥数语,倦倦漫长夜,也听不见屋中人心伤。 翌日,向封准备妥善后,卯时便只身提剑从北宫门出宫,静至无门,无人见之觉之。 太极殿下朝后,高力士在李隆基身下附耳低语,“皇上,向大人已经出宫了。” 李隆基醒目,陷入估量之中,灭口一事不单单只是为了太平公主那一句“斩草除根”才定的杀意,另一层面上,江仲逊的妻女万是知晓太平公主才是主谋一事,那他再是想保他姑姑平生安然,难上加难。 凡构成威胁的人,通通连根尽除。 李隆基懒洋洋的勾勒过俊郎的脸庞,展容一掠笑:“陪朕走走。”高力士顿眼,皇上当是要去挽亭看那位安昭仪了。 李隆基出了太极殿后,途中绕至几个弯到了挽亭附近,不知因由没有止过步子,继续朝前走。 高力士小跑上去:“皇上,不去昭仪娘娘那儿去?”李隆基旁眼,仿如在说:“多管闲事。” 第144章 真实身份 某人退却踌躇不再发言,卑躬屈膝在身前侯着,这一转就转回来了宣德殿。 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圈,何苦呢?高力士哀呼,憋屈得再是不敢妄语七八了。 宣德殿门途经与夜卫联线的那棵树时,高力士随眼仰头似是看到一人身影,正是韦胥,今辰他赶来时,李隆基甚在入睡,对上次深夜回禀留余有心悸。 特翻在树稍上,便于等皇帝下朝后再行通报,本该在深夜禀报,然李隆基叮嘱过他,一旦查到任何消息,立即回殿不得延误。 由此韦胥等至李隆基回殿,这一等竟打起了瞌睡。 李隆基平目而视,并未注意树上有人,高力士笃是跟后进殿。 直至李隆基未时方醒,高力士上前递过一杯茶:“皇上,夜卫韦胥说有要事禀报皇上,皇上适时还在在安睡,奴才让他晚上再来禀报。” 夜卫韦胥身份寥寥几人知晓,公然来殿中自引致宫人察觉,高力士这一顾虑历来是深受李隆基意心。 “让他进来。”李隆基惺忪睡眼突是命令道。 高力士浑身僵硬,咯噔一下,转过殿外,皇上小憩时,不会有宫人轮流值守,防止睡梦中被惊醒。 韦胥然是用轻功从屋檐上跳下来,死死瞪过高力士,要不是同为皇上的人,韦胥早就把一把揍死这个仗势欺人的太监。 韦胥自知皇上急切,不敢耽误半会儿,这才躲在屋檐上静候圣命。 “朕让你查的画像如何了?” 韦胥附跪,从怀里掏出两张画像,李隆基接过手,看得一愣一愣,两张画像上都是一个人影,一张褶皱的人影正是他交给韦胥的那张画像。 另外一张些微用上的宣纸上画的人像,两张画像粗略看去,皆是同一个人无疑。 “皇上,你交给臣的画像,经臣四处打探,确是江家女儿,唤名江珞雪。” 韦胥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对皇上让他查的事满心不解,为此更不会耽搁。 李隆基没个明然,手中画像松了一松:“江家?”整个长安城里,唯有江仲逊这名字毫不留神在他脑中跳了出来。 “正是以谋反定处的江仲逊江家。” 长指滑下,画像通是顺时落地,李隆基喉咙难结,几乎哽不上半字半句。 江家,江仲逊的女儿。 安珞,江珞雪,他万万没想到她会是江仲逊的女儿,忽是刹那间。天穴盖的灌流犹如醍醐灌顶射进大脑,皆是各情各景一一窜洗全身上下的骨知,碎裂的怦怦声响入耳中。 她入宫的日子大约是江仲逊下狱后,原是有预谋抑或是巧合仍是不当此论。 韦胥撇眸,向来自若处事不惊,没有过多表情的他,心下震之。观李隆基复杂多端得纠结于此,脸上忿然变色。 韦胥再是不敢隐瞒其他,堂堂的夜卫所办事一众大小皆论,上至用命豁出相抵,下至禀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则。 惟是这次办的差事棘手难明,尚况因素不知为何?上次他都禀报过孟翰与江家的牵扯,却对于江珞雪此人知之甚少,没想到这番打探竟然正是她。 第145章 你……真的要杀我 韦胥咬紧牙关一下嘴牙紊动:“皇上,臣还打探到一事。” 上次匆忙过客,这次反是精心暗探,终于彻底把江珞雪这人摸清一半底细。 挽亭,江珞雪梳上妆容,面看镜子里的自己,涂抹了好几层粉底,柔肤变得白嫩,遮盖住略微憔悴。 才一个晚上,她便有了底,“冰冰。”她轻唤一声,温冰冰放下手里忙的活奔去,“我饿了。” 温冰冰听后终于松了紧绷的心,“我马上给你去熬来莲子粥。”转头跑了出去。 江珞雪右手轻抚上桌准备站身,似是晃动差是倒地,忽而步子声挪来,一阵阵逼厉的空洞一如既往驾到。 仍旧是那张酷似某个人的脸,不同的是,这张面容增添上十分愤懑、复杂面色。 让她心惮频繁抖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对她朝来的杀气,绝不是只有一瞬,接过那双充满乖戾的眼眸,她生平第一次因惧惊住了双腿,仿如脚底下千斤重步屦躲闪不及。 “江珞雪——” 李隆基怒声一吼,猛烈的喉咙发出这三个字悄如哽叽言不出来一般。 涌入视线的江珞雪视线的是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场景。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双纤长的手掐住了脖子,一对桃花眼顿时红得血透,如今日晨起她遥望天边的朝霞色调。 一双腿脚离过地面有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长度,她难受喘不过气来,心底千回百转,李隆基难道已经从别人那儿得到确凿,她的身份是罪臣江仲逊的女儿? 她有些自甘认命的拉下眼帘,迅风极的速度缓缓打开眸子,无奈,甘之如饴的瞪着看着这人。 她用尽一切能说话的气力,双手捶打着锁在脖颈的一只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试图让他把手上力道再放松。仍是半会儿,她望上李隆基的狠厉眸子,手松下半分,仅仅半分而已。 待得到喘话,一字一顿道:“你……真的要杀我?” 呼吸愈是急促,李隆基怔怔住故意避之,眼前这女子欺他瞒他,从始至终更是带着阴谋入宫,他从未被人挑战到这种地步权威。 待听到这四个字时,旋瞬间,掐着江珞雪脖颈的那只手弯的弧度轻微张开,彻底放大。 江珞雪蓦然间直接倒在地上,双腿紧麻,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无能为力,那种不甘、气愤、悲哀直接砍进身体每一处流动的血液,与之交融。 那时在肖歌身前陨落死亡之时,这一刻,江珞雪体会到了一丝抓不住的离合悲欢。 李隆基冷是扫去一眼,江珞雪秀柔白皙的脖颈出现一道痕,深深掐进去的力道,与血肉合而一体的陷进血痕。 身后赶至的高力士蓦地闯进来,后一脚正跟上温冰冰的脚步声,江珞雪眼中出现几两道模糊倩影,温冰冰冲到她身旁,对此情此景浑然不觉究竟发生何为? 她单单才不见了一会儿啊!心疼的拉着江珞雪的双手:“珞姐姐,发生什么了?”手上冷出汗,颤抖不止。 第146章 欠江家的 温冰冰更是对她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看得心有余悸,如此明显的伤口,可想而知是下了多重的狠手。 她的珞姐姐,肯定很疼吧! 江珞雪在温冰冰跑来时,眼中的决然、无谓放软了一部分,眶中的血丝也仅仅是因呼吸困难的难受导致,绝非其他,以至于半滴泪流也是不见一分涌动。 江珞雪轻轻摇头,告诉温冰冰她无事,李隆基的那一掐算是损害至她的喉咙,发出声也是微痛难忍。 李隆基松手的刹时反是背靠过江珞雪,一言不发,背影凉得悸人。 “朕真是小看江仲逊了,身在大牢,还能想办法把女儿送进宫,江珞雪,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左右朕的决定。” 冷哼一声,惊住在场两人脸色刹白,唯是江珞雪面孔涨红,脖颈上露出紫红色手指波印,仿佛几根线条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江仲逊始终是她这副身体的亲生父亲,她终归在大理寺天牢里叫过他几声爹,哪里容得别人在他死后诋毁辱之呢? 却还是定过神色平平问道:“皇上真是好手段,这一查终是查出我的身份了。” 既然身份已被揭,既然江家的前程不用再担着了,她又有何畏惧? “皇上,我爹他是被太——”江珞雪还没说完就被李隆基怒喝:“住口。” 转时间,江珞雪的眸子在这一刻变得不甚清明起来,李隆基的反应给足了她心中从没有想到的那方面。 李隆基知道,他都知道啊! 她松过温冰冰的手,竭力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李隆基。 “原来皇上知道我爹是受何人指使,你本可以将幕后黑手正法,可你没有!!!” 语气平静,遮掩不住的面容失色慌促,被李隆基目光从而扫荡。李隆基率是浮过一处犹疑,对她所言更是难信。 他一直藏于身后的事被江珞雪当场说出来,这一棒击算是溃败了他往日的自负。 “你如何得知的!”果然上句话又一次得到了证实。 江珞雪轻笑:“李隆基,这是你欠江家的。” 她说,李隆基这是你欠江家的。 江珞雪当是光明正大第一次当着李隆基的面直呼其名,直呼当朝皇上名讳。放在旁前,绝属大不敬灭门之罪。 高力士冲了出来:“大胆,皇上名讳岂是你喊的!”边说边瞄某个人一眼。 江珞雪毫不胆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身份昭然若揭,到头来又能如何? 李隆基挑了挑阴冷的眉,眉锋犹如尖利的刀子般似的发出震慑之气,这个女人是不想活了么? 他的眸子斜视过江珞雪全身,唯是看到了那一条掐痕,忽让他窒息的喉咙中有了一丝奄奄之感。 说道:“即日起,江珞雪不得离开寝殿半步。”语气比一早低重了些。 等来的,只有这句话;等来的,只有顺齿而下的肃穆正色。五官上的气怒却不减稍许。 江珞雪惨笑一声,李隆基不打算处置她么?她知道那么多事,李隆基莫非想留下她日后彻底把江家一网打尽? 第147章 不杀 顷刻。 “进宫一事是我一人所为,望皇上别牵连我的家人。” 江珞雪恳切道,事已到此,她万不再信李隆基仍会大发慈悲,然她必须试一试。 种种迹象表明,李隆基怕是为了保护太平公主任谁当挡箭牌也不为过。 话才落下,李隆基心中一陡,现出复杂神色,却很快消失殆尽。赫是落下一个威仪身影不再逗留于此。 江珞雪轰然软倒地上,怦怦的呼吸声油然而生出伤切,莫名其妙在心头聚积了无法言表的悲怨,拨动一直藏匿在心弦的点点模糊画面。 不是那个人,然两张如出一辙的脸,这一重叠之下仍令她岔了心神。 李隆基火急火燎赶回宣德殿,准召来向封,高力士一个探神怯道:“皇上,向大人办事还未回来。” 办事两个字当击中李隆基四肢,有点不知所措:“赶紧给他传达朕的命令,安全护送江仲逊妻女出长安。” 他眼神瞪去要再传侍卫,“皇上,这个时候向大人怕已经办好事了。”高力士双膝跪下,一脸茫然失措。 心中隐是猜至三五分,是留下他们性命拿来威胁进一步给江家余下人口定罪,还是…… 向封出马,非死即伤,剑下更是斩杀过一众有异心的威胁,江家那几个黄口小儿带着一个卧病母亲家,怎能在剑客向封剑下留有活口? 已是回天无术,李隆基忽然半瘫倒,震喊:“你是没听懂!”高力士眼下发现事情严重性,更为向封灭了一把重汗,方退去差人阻止向封。 他和李隆基心下通明,向封护送江家人出长安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几个时辰里足够发生天旋地转的厮杀了。 温冰冰把江珞雪搀扶到椅侧坐下,心疼的看过她脖子掐痕,要去找太医,被江珞雪攥紧手:“没事,不用麻烦太医了。” 言外之意当是就算温冰冰去了太医署,也不会有太医来替她看伤,挽亭发生的一切在李隆基前脚一抬,她根本不用想,就被殿外的那几个宫女小话传遍。 源自茶凉人亦凉,试问有哪个太医还敢替一个皇上都要索命的妃子看诊? 江珞雪此举只忧心李隆基接下来会如何?他既没立即处置自己,那她的母亲以及弟弟、妹妹是否安然呢? 温冰冰戚戚的看了几眼挣脱过手:“珞姐姐,你这伤必须要找太医来看。”过后立即跑了出去。 温冰冰只恨自己懦弱,只恨她没及时挡在江珞雪面前替她承受这一切伤痕。 江珞雪无奈叹气,用手抚上脖痕,拿来铜镜照了几面,斑斑指痕依然分明可见。 李隆基,是真的想要掐死她,一丝迟疑都没有啊! 仅是她入宫顶了一个假身份,他就恨之入骨置她于死地么?嘴角微微翘起,她甚是忘了,帝王眼中从容不得沙子。 一旦有一颗沙子辱了他的眼、污了他的帝王高傲之心,沙子即使流进最卑下的尘埃遍野,都难抵心头一抹被践之踏之的腹黑意气。 毕竟是帝皇心,深不可测,任谁胆敢去揣摩,也会落个遍体鳞伤得下场。 第148章 易医监 温冰冰才到太医署远处转弯一处时,跑得太冲,转弯时突是撞到一人擦过一肩。 “不好意思啊!”温冰冰忙点头道歉。 被撞的人恰恰是前几日为她诊断的易医监,他轻而看去,疑惑闪去分毫,一下子就认出撞到他的女子是那日躺在病床的姑娘。 不过他对自己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脑子转了转,想过后也是如此,她那时眼严重风寒都没睁过眼。 谦礼道:“没事,姑娘何事这般匆忙!” 温冰冰抬头指了指太医署:“我是要请太医替我姐姐看病。”男子笑过,几日前一个姐姐为妹妹寻太医,如今反了过来。 温冰冰侧首,一男子白衣身袭,衣饰简单平雅,弯起的浓眉再搭配上眼角紧密。 双眼发直瞬间,温冰冰惊觉自己失态,心想不便再耽搁下去,欲转身直奔。 “我就是太医。”清风明月的声音听起来暖人心脾。 温冰冰哑然,太医署的太医还有这么年轻的,她之前为三殿下请太医时看到的可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眼下这一个少说才三十而立。 “怎么?不信我。”易医监歪头望着。 “没有,没有。” 温冰冰瞟了一下太医署的方位,估摸着也不会有太医肯跟着她入,而后,两人辗转来了挽亭。 才到殿门口,某人惊奇一呼:“这是?” “我姐姐正是安昭仪。”温冰冰略微轻声道。更唯恐这太医得知其中原由不敢看病。 易医监迷惑之,应该是去宫女住所看病,怎会来了皇上新册封的昭仪宫殿!百思不解。 进去后,江珞雪抬头一眼认出这人正是易医监,恍如惊讶,反倒是来的人眸光里须臾之间一目了然,更是对温冰冰隐晦表现出来的不安有了底。 免了虚礼后,他盯住江珞雪脖子那一处看了大概,十分失态。 “太医,你看什么呢?” 温冰冰愠怒,明显是太失礼了吧!毕竟是女子家家,哪好经人这么看得愣头。 温冰冰虽是胆小怕事,然对女子闺礼方面着实看重,也知男女有别,这类事绝不能轻率。 江珞雪仍是平静,太医所看她皆是懂得个中来由,对症下药方成。“冰冰,不得对易太医无礼,上次正是他救了你。” 江珞雪抬眸朝过温冰冰诫诉。 “是他?” 温冰冰偷看了一眼,顺然埋头,她可才说过要好好酬谢恩人的哪!易医监一笑而过,看过江珞雪脖子伤痕主意有了七八。 轻咳过才道:“娘娘是被何人伤至如此?” 微妙的气氛使得两人话卡住,好会儿江珞雪漫不经心回之:“本宫惹皇上生气了,皇上小惩大诫一下。” 某人傻眼,一脸从未听说这种事例的神态,他曾替皇上看过几次病,几次简简单单的君臣之礼,加之偶尔听得宫女太监互相嚼宫闱事,终归,皇上从未亲自动手处置哪个嫔妃。 昭仪娘娘,竟是第一个。 江珞雪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怕都是装出来的暴风雨下的平定。 换成宫中哪个妃子,这般折辱掐颈都得哭的昏天暗地作寻死之态了。 第149章 留在心里的痕 江珞雪觉出他的左顾右虑,就只淡淡的问出:“我这伤可还好得了?” 仍是火辣辣的微痛,没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容颜,哪一处遭到损伤于自身都是致命伤痕。 温冰冰去太医署前时,说了好些话她没听进去,唯有那一句:“你还有母亲、弟弟和妹妹,你是长姐,也得遭顾念他们好生活着。” 如雷贯耳,敲醒着她的隐动心神。 易医监站起回禀:“娘娘抹上臣的药,脖上的伤痕几日后就能恢复了。” 说完温冰冰随易医监回太医署,她从手上接过药后瑟缩一步,有话想言。 易医监愣着头问她:“还有事?”她不是一早担忧她姐姐,怎这时候不急迫了? 温冰冰仿是记起,从袖口里拿出之前被扯下来的平安符,右手捧着药,左手递给易医监。 “易太医,听姐姐说,上次若不是你我命危矣,我没什么能谢谢你的,就是这平安符乃是我为自己所求,如今转赠予你,护你逢凶化吉。” 特别小的方块金黄色平安符,易医监听得心头发笑,若真能护佑平安,那那次她还会病危? 顿后,瞧过小他约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这么挚诚,压回口头接下来的推辞话,他也就收下了,罢后,温冰冰火急火燎才跑了回去。 “珞姐姐,一定很疼吧!”她脸上忧闷,苦脸锁眉,眼睫都被沾湿了得掉出了水珠。 江珞雪手抚上她脸颊滑落的几滴泪,为之擦干,一本正经道:“珞姐姐不疼,真的。” 嫣然一笑产生的轻松,温冰冰看到侍卫提着刀都会犹如一个毛球似的缩成一团,可想而知她真的柔懦。 不知为何,温冰冰却觉着此时听得这安慰的话哪里不对劲,换成以前,她的珞姐姐早就不耐烦咕哝咕哝说着:“我都不疼,你哭什么!” 她的珞姐姐面上波澜无漪,第一次那么自若平和,得知父亲死讯后自己差点又进了鬼门关,两重叠合权是当头打击。她们还好好待在挽亭只能说是苟延残喘,谁都不知道李隆基下一分会不会将她们论罪。 况温冰冰的身份被揭开的话,温家也就被套上勾结乱党,这罪也坐实得死死的。 温冰冰又道:“珞姐姐,为了江家以后,你……不要和皇上明面对立了。” 江珞雪当众叫当朝天子名讳,已经是宫中大忌,她那随嘴一出的三个字更是让温冰冰浑身哆嗦。 江珞雪咯噔一下,寻思着江家还有她们三姐弟,低了低声:“我有分寸。” 李隆基不会真的想要江家其他人的命,不然也不会留下她,这点江珞雪通透得很。 天上湛蓝的帘布缓缓暗沉下来,半许,远方只剩下晚霞泛滥的红彤彤的光照射在整个皇宫,屋檐上的菱角盖上了淡淡的色彩,片片瓦与霞光交融似成一体。 到头来竟也分不清是晚霞给大地增了光芒,还是大地本就那般颜色。 渐渐的,没有哪一处寝殿再生出喧闹,再是推后,黑暗终于是掩藏了霞光,无声无息中吞没了白日的绚烂多姿。 第150章 反悔 点上烛光的宣德殿突地有了动静,向封提着剑步履蹒跚从外归来,半跪礼。 “请皇上治罪。” 他一身看上去经历过苦战,衣裳上单单是划过的破口,略是几处受了轻伤,整体却无大碍。 李隆基心下顿松,派去的人或许通报了向封不下死手,蹙着硬邦邦的剑眉也是软了一软。 “何罪之有?” 向封一个劲捶胸顿足懊悔道:“那江家小子武艺实在了得,臣小看他了,单单刺了他一剑正要追杀。” “臣没有替皇上除了江家余孽,请皇上降罪。”说罢向封叩罪,心上不甘,事没办好,皇上定要治他一个失察之罪。 正时,窗外忽刮起冷风,空气中若似若无传出第三人的呼吸声,一瞬间被掩没在静谧的夜里,无一人注意。 而李隆基听完向封说完这段话旋即怒色而变。 “人伤得如何?”向封猛地抬头有些支支吾吾:“臣……乃是小伤。” 皇上根本从未过顾他的伤势,向封若不是确定这就是皇上的声音面容,只怕都怀疑这人是假的了! “朕问的是,江仲逊的妻眷儿女伤的如何!” 向封彻彻底底挑战了李隆基的忍耐力,“朕后又让人传消息给你,让你把江家人毫发无损送走。”李隆基也知为时已晚,这个时候他竟生出责怪。 不是对向封,只对他自己。 向封明目张口结舌,他纵然再迟钝,都能听出这话意思。 冷汗突地一溜溜如汪汪泉水涨在脸上,犯了懵,急道:“臣护送他们到离长安的不远处,正准下手就被江公子发觉,臣和他搏斗时,江小姐驾着车带着江夫人一路奔去,不见踪影。” 能和宫中校尉向封搏斗中打个平手,江临泽也算武功卓越。“不过——” 向封仿是不敢开口后续,“江公子逃跑时被臣刺伤了胳膊,臣再追上去时就不见了人影。” 当是他太轻敌,就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带着一母一妹都没有杀之,然这时候向封从李隆基种种表情看来,幸好真的没有痛下杀手。 “江府呢?” “江府的下人一早被遣散,现在成了空府。” 李隆基冷看过去道:“把他们给朕找回来,不得有误。” “更不能伤及分毫。” 后一句偏重的口气,更是义愤填膺的让向封把人安然带回来。 挽亭一事很快传遍后宫,而江珞雪的身份竟也被捅了出去,后宫无一不震撼。 第二日,杨玉环更是带着几个嫔妃来到宣德殿求见李隆基。 “皇上,几位娘娘正在殿门候着。”李隆基微微疲倦的眼色掠去,只道:“她们来干什么?” 杨玉环两姐妹二人早早没在他跟旁晃悠,这一来他觉意外了些。加上还带着其他几个妃子,后宫那些妃子的伎俩他也耳闻目睹,几个合起来求见他却是头一桩。 某人谨慎答之:“昨日安昭仪身份的事已传了出去。” 昨日李隆基火气冲冲在挽亭差是杀了新册封的昭仪,可谓让皇宫人人大惊,这其中安昭仪是江珞雪的身份自然而然瞒不下了。 第151章 乃是罪臣之女 李隆基垂眸,弗是对杨玉环一众人这一来心里有了底。 “朕倒想看看她们是来干什么。”口气中透露着微微怒气。 “臣妾拜见皇上。” 杨玉环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平时不见她们和善相处,这时候倒会约上彼此一同求见了。 其中也有杨缦惜、言妃、容妃几人在宫里颇有身份的嫔妃,华妃病中,不宜多管,来的人之中也有丽才人,曾经水凝宫的丽妃娘娘,她也是被杨玉环叫来才来到此。 其中因由自是因安家两姐妹乃是从她宫中出来的,安家两姐妹和她无论如何也有牵连。 “有何要事?” 李隆基明知故问道,手指点了下面几人心中再默数,听不出藏着怎样的情绪起伏。 几人缩在后面,皆看着为首的杨玉环,面面相觑,等她发话,杨玉环面上泰然,上前半步。 “皇上,臣妾听说新封的安昭仪正是罪臣江仲逊其女,臣妾肯定她进宫目的不纯,望皇上三思。” 关于新封的昭仪是一个普通宫女,杨玉环听时尚且没多留意,反是在传出江家女儿身份慌了心,江仲逊生前与她哥哥杨国忠并不对付,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噢,你们也是为了这个?” 李隆基冷看旁一眼,言妃蓦了蓦,接着话道:“皇上,人是从丽才人宫中出来的,罪臣的女儿怎么会进了宫?还当了丽才人的宫女,皇上应当问问丽才人再决定。” 言妃与丽才人积怨已久,三殿下的事被捅出去与她脱不了干系,丽才人略是难言,江珞雪当了昭仪,她更是昨日才从皇甫德仪那儿听来的事。 眼下身份被揭穿,她也成为众失之的,她还有儿子,断断不能再蹚这波浑水。 丽才人上前:“皇上明鉴定,言妃胡诌,臣妾是真不知自己宫中的宫女怎么成了罪臣的女儿啊!” 一脸冤枉,更撇得干净,她只需死不承认,旁的便与她无关,她与江家的关系甚是微妙,没人能查得出来。 言妃气急,一扯手里丝帕也被揉得不堪入目,恨得牙痒痒斜视着丽才人。 其他几人抬眼一看李隆基饶是不悦,纷纷低下脖子。 李隆基轻蔑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罪臣之女,莫非对朕下的旨有不明白的地方!” 江仲逊定罪一事,不牵累其家人,更不可给其家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此事天下人皆知。 几人脸色一白,反是性子激烈的容妃壮了壮胆道。 “皇上,贵妃娘娘说得不错,皇上你下旨杀了江仲逊,难道江家的女儿会既往不咎安心服侍皇上吗?” 言语犀利,着实说了别人不敢言明的话,让容妃说话不考虑后果的还是她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爹,举朝上下,她爹办事在朝中地位也算有个轻重。 李隆基眉上微动,仅仅从这行话中抠出了“杀了江仲逊”五个字,仿佛对这句话格外不满。 李隆基瞥去容妃身上半眼,杨玉环闪过犹疑,皇上听进去容妃话意思了?同时容妃心下窃喜,捧起笑魇如花的脸庞看着李隆基。 第152章 江妃 然下番话“啪啪啪”的打了容妃的脸,“容妃言行有失,罚她禁足十日。” “皇上……”容妃呜呼,丝毫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高力士轻微咳出声,在旁轻轻说道:“江仲逊乃是自尽身亡。” 几人面面觑道立即得知皇上怒意从何而来,没有哪个皇上喜欢听这种话,无不显现他杀人成性的惯风。 杨玉环喉咙干涩,定定望着李隆基,却从中辨不出他的心思,杨缦惜从后拉了她一把,她才没补充下句话。 好几个妃子都来了,只她撞枪口上不合常理,不其然,言妃仍打算拉着丽才人下水。 言妃又道:“皇上,若要洗清丽才人的嫌疑,臣妾恳请彻查水凝宫。” “言妃,你……”某人气急,不顾礼仪戳指向言妃,这不查还好,万一查出什么…… 李隆基静默看着几人如荼撕咬,生出不烦之意,“说够了吗?” 目色冷冽,透出一股寒气直逼众人。 几人忽而鸦雀无声,“即日起,安昭仪升为江妃,暂居挽亭。”李隆基冷眉星目,凌然正容道。 “皇上,她可是罪臣之女。” 容妃浑身燥热,直接上嘴,顾不得她的这一喊又能惹出哪种祸事。 她凭父亲官职身份才当上容妃,直居妃位,一个宫女,一个罪臣之女也和她平起平坐,这口气她怎咽得下? 容妃心下火冒三丈,记起那次摔伤了脚,一笔笔连想起来,更是带着怀疑成分看待那次意外。 “容妃以下犯上,再罚扣半年俸禄。” 容妃家世浩大,带来的陪嫁奢靡,半年俸禄也许对她而言无关痛痒,一切源自李隆基的态度。 此举一出,再次陷进默语气氛里,率是杨缦惜低过腿行礼,未被空中渗出的压抑影响一二。 “皇上,臣妾等先退下了。” 李隆基默声,几人看着杨玉环你一眼我一眼跟下身后离去。 众妃回后,高力士传李隆基口谕,安昭仪升为江妃,同时丽才人恢复妃位,即丽妃。杨玉环等人心里明静,这是李隆基故意做给她们看呢! 很快升为妃位的事传到了挽亭,江珞雪听后也是咋舌,嘴上喃喃:“江妃?” 脖颈的伤痕仍是浅显易见,目眸中平伏低稳。一只手摆放在桌上,另一只手悠哉哉提着茶水,弄着杯里的茶叶,时而用指压着,时而松开,反反复复,乐不此彼。 “珞姐姐,皇上既知道你的身份,怎还把你升了江妃?” 温冰冰双手紧捏,拿不定主意,原想接下来她们二人会惨遭横祸,甚至连累温家,没料到到头来什么事也没有! 总归是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或许不是好事。”顿了顿补充一句:“让你打探的事可打探到了?” 自封为昭仪,江珞雪若要再同往日出去打探乱窜消息难上加难,也只能靠着温冰冰探知一二,况她被勒令不准出殿门半步。 温冰冰沮丧脸色一显,江珞雪立即知道打探江家的事没有半点线索。就连温子亭也找不到踪迹,身份敏感时期,温冰冰再乱跑也得捏住度。 第153章 波澜无漪 “等着吧!” 江珞雪依然重复手上动作,不轻不喜,她向来都是直肠子,说出此等三字,委实又惊了温冰冰 偏温冰冰看着江珞雪这般稳静,不习惯也得逼着自己不多言, 因为珞姐姐,已经没了父亲! 当夜。 叶陵来至挽亭外左右探看,在门外撞见了袖竹,一来二去的才知道她早被迁到了挽亭侍候新的主子。 “叶公公,你是来……?” 袖竹迷糊着脸,看到同为王皇后尽心尽责的叶陵,心里暖流,她已没了亲人,此时叶陵无虞和她一样,都想为了王皇后找出幕后真凶。 月色下留着二人半明半暗的侧脸,袖竹心念,莫非叶陵知道自己在此,听到些许王皇后死因的真相,特来告知么?她睁大着眼珠子,现着无以言表的感动、快悦。 “袖竹,江妃娘娘的伤可好了些?” 叶陵面上难言,也知自己问这话不是个时辰。 但一听闻姐姐是江仲逊之女,且皇上圣怒差点要了她的命,心间的忧虑片刻也是不少分毫。 ???!!! 袖竹昏神,潮涌潮动的激切情瞬会儿殆尽消灭,久久才定定地问:“你识得她!”“江妃娘娘曾帮过我,我来看看她是否玉好。” 那王皇后呢?王皇后对你的恩德呢!我以为你已经查到王皇后死因的线索了,特此来告知。 袖竹死死握着手心,掐出了汗,面容确是毫不变色。 “叶公公,你放心吧,娘娘既是对你有恩,我也会好好侍奉她的。” 叶陵吐了口气,言谢几句返身要走,袖竹叫住他:“叶公公,关于先皇后……你可查到什么了?” 叶陵微愣,无奈摇着头:“凭你我两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江珞雪那夜和他说的话,他实实在在记在心底去了,或许王皇后的死也算解脱了人世间最后的无奈。 袖竹瞳孔中含着的泪光隐隐未落,原来这冰冷的皇宫,仅剩下我一人记挂先皇后,为她寻觅真凶报仇雪恨了吗? “你在这儿不会受委屈的。”叶陵说完,暮夜的黑影逐步失去了沉重的步子声。 袖竹,对不起,姐姐说的不错,王皇后生前的所作所为我不敢苟同,死者已矣,王皇后的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况且我如今,已经有了要保护的人。 ………… 过了好几日,杨玉环等人也放下了戒心,自封江妃以后,李隆基再也没踏过挽亭半步,更是不闻不问。 天子的凉薄再一次印证了,宫中众说纷纭,胡乱咀嚼的流言蜚语也传开了,唯一齐口道出的结果,则是江妃这朵花不论多娇艳,都会败落。 宫中哪个妃子又不是呢?除了杨玉环杨贵妃圣宠久长了些,再无例外。 宣德殿,午时,李隆基随口从殿门值守的太监唤进来一个人,就问:“这几日江妃是否出过殿门?” 台下的人正是叶陵,对皇上突地问这事木然呆头,压着声:“回皇上,未曾。” 皇上……要治罪了么? 李隆基如是忘了,下令不准江珞雪离开挽亭的正是他自己。 第154章 守其身边 他沉吟半晌,直直垂眸,“传朕旨意,让太医去挽亭再看看江妃的伤。” 音上无半分情绪含在里头,一个“再”字已是突显他早是得晓其伤势。 “皇上……”叶陵半身讷着,继而双腿下跪:“奴才能否恳求皇上让奴才去侍候江妃娘娘?” 李隆基斜眼,“是朕待你不好了!” 宣德殿里的几个奴才李隆基从未正眼瞧过,他第一次将目光移到一个太监身上。 瘦瘦弱弱,说话也没个腔调,甚至说这句话时明显摆动着颤抖口气。 叶陵答道:“绝非是皇上待奴才不好,而是奴才……”“江妃对奴才有恩,如今她逢难,奴才想去挽亭还恩。” 吐字不清晰,懦懦声听得小里小气,软软的轻轻的。他也只是赌一把,首要的还是李隆基能否应允。 “朕可以让你去挽亭,但你说的江妃逢难——” 李隆基很快又道,没留给叶陵缓冲思绪的机会,“朕未给她下任何责罚,何谈一难?” 叶陵震愣,很快从话中听出一丝微怒,便匆匆忙忙回道:“是奴才嘴笨。” “不过你别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谁。”李隆基厉声道。 叶陵恍懂,皇上这是拿他随时随地把挽亭的事禀告给他呢?他若不点头,根本走不了。 稍会儿。 叶陵很快带了张太医去了挽亭,江珞雪脖颈上的指印涂过药后也算养好了一点,只剩下模糊的印迹,江珞雪对叶陵被派至她身边侍候有所怀疑。 “他让你来的吧?” 她悠悠走到门边抬望外头的天空,李隆基是不会平白让人来挽亭子。他让叶陵来监视自己,但李隆基不知她与叶陵相识,因此派了他。 叶陵张张口又闭了下去,他该怎么回答?他若是说自己请求皇上才来到挽亭,他自己也不信皇上此次竟应了,况是旁人呢! “江妃娘娘……” 江珞雪忽地扭身转了过来盯着叶陵:“小陵子,你我也如此生疏了吗?你是怪我没和你禀明自己身份?” 江珞雪心中难掩失望,嘴里生出涩意,她也算将叶陵当作弟弟看待,但他竟叫她“江妃娘娘”。此称呼忽然发现他们隔了千山隔着万水。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他只不过生怕她坐上高位,装作不识自己罢了。 江珞雪衣裳领口拉得老高,脖上有一半的地方遮掩着,叫人看不到颈上肌肤。 “既如此,你该喊我姐姐啊!” 江珞雪稍微心态有些放松。这几日待在挽亭,只有温冰冰可陪她说说话,她平时那般洒脱活泼的个性,忍得住这两天也算一件本事了。 叶陵见周下无人,四肢随之慵松下来,江珞雪走近过去甚为谨慎,小声问:“你可听到半点宫外的事?” 她想,叶陵在宣德殿当值,总能听到什么风声才对。 叶陵静语,向封提剑回来那一夜,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更是爬在门外偷听。总归把断断续续的交谈整理过后,得出结论。 向封受皇上命令护送江家人在半途斩杀,江家之子带伤成功脱险,无一人伤及性命。 上下牙齿打转磨合,仍不忍欺骗,附在江珞雪耳边细细碎碎,稍后,由面容上的平静湖面转成心如刀绞。 第155章 夜下 “我爹都死了,他还不放过江家!!!” 叶陵急声:“姐姐,你放心,这几日向校尉还没找到人。” 叶陵知江珞雪身份后,也是特地在宣德街转悠,这几日,向封再没有到过宣德殿回禀。 江珞雪听罢心情平缓,对叶陵这一来算是给了她一副镇定剂,感激之情不易言重。 她与叶陵仅仅泛泛之交,更没有大恩大德的情谊放3在那儿,只重重道:“小陵子,往后你我可是一根线上的人了。” 她有恩算恩,有仇算仇,凡给予她一分真心的人,她必定拿出自己全部心力奉还。温冰冰如此,江家人亦是,叶陵使劲用力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也是这一夜,江珞雪早早入了睡。 外围静声,隐隐作出轻稳脚步声,微微轻响中,一黑影从外推开窗,猛然跃进屋子。他徐徐走到江珞雪床前,俯身低头。 皎皎明月的月光照在了隔着窗的床上,此人正是李隆基。 床上的江珞雪睡得酣畅,恬静面容下星辰大海的双眸茸茸闭上,浓长的睫毛一颤颤的耷拉在眼袋周围。 发丝散乱,脸颊白里透红,再添上粲然一笑,可谓是娴静端庄,李隆基鲜少窥到江珞雪这副仪态。不难看出,这一夜是江珞雪睡得香甜的一晚上。 “江——珞雪……” 李隆基轻喊道,这三个字几日里分分秒秒从他嘴里发出,一遍遍的喃喃说着这名字。 原来你骗了朕! 原来你是江仲逊之女! 李隆基一向鄙薄江仲逊两面三刀,在两个势力皆周游之辈,不想,世事无常…… 此际,江珞雪翻了身,仿佛夜里是闷热,手摇着摇着被褥顺时滑下,另一只手扯过衣口,玉肤露出半截锁骨,光滑细柔,颈上净皙恍似美人玉雕的清嫩。 李隆基愣怔,让他头顶发凉的确是江珞雪脖上微微易见的浅痕,呼吸顿时生出窒息。心上作过怔痛之感,瞪着暗眸移不开眼睛,直直瞧着。 她脖上的指印,是他……留下的的!那天他的确是冲昏了头脑,若不是后一会儿从江珞雪眼里看到沧颤的目色,只怕他晚一点才可能舍得松开。 再晚一会,他就真的要了她的命! 待到二更,李隆基才悄然无声从窗上跃去安睡,在江珞雪床边足守了几个时辰,不厌其烦的一次次给她盖上被褥,恐她受凉。 翌日,门下侍中李琛上报,日日大雨,冲刷邠州下的新平县,沟水流进邠州外河,些许百姓食用后身体不适,构成少数人得疫病。 经半月的诊断救治,如今百姓已好转,可邠州的知州死于疫病,朝廷之前下发的款项未到落实之处,加之如今邠州没有带领之人。特向朝廷寻求赶紧下发拨款并且尽快派新知州前往上任。 邠州地大物薄,地势险要厚重,若去邠州上任博得一官职,是朝野上下每个官员的希冀。同时,疫病存在复发可能性,然是得到根除之法,却不能排除再次爆发的可能。 邠州外的护城河必须排出再无复发可能性才算保障全整个邠州的百姓。 第156章 自愿请去 唯一只能从朝廷中各个官员之中挑选一位到邠州任职。两难的抉择,有人为了升官也有人担心性命从而不敢去。 禀后,群臣窃窃私议,李隆基环视。 “谁自愿请去邠州!” 细究下来,性命攸关为重要,况谁愿意离去繁华似锦的长安去到远处邠州呢?邠州虽繁荣,可离天子脚下总是遥远无尽,一旦离开长安,如若有人背着携家带口奔向邠州,权衡利弊下,竟然无人上前自荐。 久久后,李琛上前双手举拱:“臣请去。” 众臣面面俱到,对新任的门下侍中自愿请去,持着怀疑。随罢,孟翰又前过一步,附议同去。不过他并不是任知州一职,而是去邠州为之寻探,疫病下有谁贪赃枉法剥削百姓钱财。 李隆基瞟下众臣几眼,自然准了这事,反是杨国忠上前:“皇上。驸马乃是宗正寺的宗正卿,此去邠州查财政一案算是越矩了。” 一个当朝驸马任宗正卿的官职,远去邠州办好事后,重回长安的话定能加封升官,而他孟翰绝对不甘只屈于一个宗正卿。 李隆基挑眉看去戏谑:“朕不介意让杨爱卿同去,为朝廷查出有谁吞了之前拨的那笔款。” 杨国忠闭呼改过口:“微臣不敢。” 从而定下李琛任邠州知州,即日离开长安到邠州上任,孟翰随同护送钱款去往邠州。 退朝后,陆俞拉住李琛,“去邠州难道比得上在长安为官吗?” 陆俞不明李琛此举究竟是想着逞英雄博清官名声,还是…… 总而言之在才学上他的确是嫉妒李琛,妄想着同他在朝野上较个高下,同时更是盼着这人在朝野上消失。 偏这一天到来陆俞心中难是滋味,这一去邠州短日可就回不来了,又或许在邠州任知州到死为止。 李琛淡淡然说道:“为官者,当心系百姓,在哪儿皆无区别。” 他首是明记那日那个女子说的那些话,时刻记住心中,为百姓谋福祉为天子分力是他的原则。 他一袭白衣,长安繁华豪华,何处不是身外之物? 陆俞心一震,面临李琛他第一次自惭形秽,觉自己不如他的念头萌生。叫是换成他,断不然抛下前途无量的长安赶往区区一个邠州。 一个邠州如何施展横溢才华、一身为国为民的本领? 陆俞止下脚步,迈出任何一步都是千斤万斤般沉重无比,忽,杨国忠走至他旁,同他瞩视前面那人背影,说道:“陆大人,在想什么呢!” 阴阳怪气的调子听得陆俞不舒服,说着说着杨国忠再是补一句:“我猜,陆大人在想为什么不是自己请去邠州。”顿后又道:“自己又是哪里不如李大人!” 一语中的,陆俞如是被人戳到心底秘事,侧首轻看点中他心思的这人,两人不谋而合未说一字接一话。 李隆基回到宣德殿才是坐下喝了半杯茶,玉汐公主便进宫求见,身边侍女兰华扶着她,大步大步踏着步子迭是跨到李隆基殿内。 她首次仗着自己身孕在李隆基前不惧半毫懦色。 第157章 等我及笄 “皇兄,你将驸马派去邠州,那皇妹我怎么办!”李隆基知她为何而来。 道:“玉汐,你越发放肆了。” 孟翰自请前去,他本没料想至此,思后也懂孟翰急功近利,他不满足现状仅是一个宗正卿。 “皇兄……”玉汐公主作声委屈,眼巴巴看着李隆基目容清冷。 李隆基眸子里凌色低下来:“你不早想让朕给孟翰安排职务吗?如今……这机会来了。” 孟翰在邠州帮衬李琛解患疫病复发,抓出贪污的官员,回长安时,他自然奖赏分明。 玉汐公主何尝不懂孟翰抱着这般心思,她怀有身孕身边没自己的夫君陪伴,心中应空落定不住溢满的躁乱。 “可皇兄,驸马一走,皇妹可真是无人心疼了。” 一人待在府里,她还不得闷死,怀孕后孟翰也待她更是温柔体贴,还会陪她出府上街,带她喝茶听曲。 留她一人,她真不知这日子怎么熬,等待最是折磨人的了。思前想后住在皇宫方是上策,皇宫可不像府里那么死气沉沉。 偶尔她也可去凤阳阁“探望探望”太平公主。 “皇妹想在驸马回来以前住在宫里。” 玉汐公主偷偷抬眉时刻观察李隆基反应,出嫁的公主不住在驸马府上,住在皇宫里养胎,于理不合。可规矩是死的,她是公主,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才对。 李隆基仿如想起了一人,玉汐应不知道新封的昭仪便就是江珞雪,不知她就是同孟翰订下婚事的女子。 早以前玉汐为此差是和离,知道后指不定又闹腾,李隆基露出半脸为难神情。玉汐公主赶地撒娇道:“皇兄不同意,皇妹今日就不走了。” 饶是会儿后,“好好待在凌烟阁,别给朕惹事。”毕竟是他疼爱的妹妹,做什么也得随着。 “谢谢皇兄!”兴奋声高了许多,继是露出狡黠面色。 玉汐公主离后,李隆基便下令宫中不得有人随处构言江珞雪身份。 李府。 这日,阮玦得知李琛不日远去邠州特来访,同来的还有阮玦女儿——阮笙。 朝堂上阮玦看着李琛自请邠州,实为震惊,以他的才华,去邠州之地着是屈才了。 李琛了然阮玦来此何因由,硬说了好一大番圣理明言,阮玦深然再是惋惜不已徒劳。此一行只为和李琛简调邠州之况。 阮玦谈罢行礼离府,久久坐旁的阮笙转头道:“爹爹,我想和大哥哥单独谈一会儿。” “谈一会儿”从十一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口,倒觉滑稽,口气里却沉稳重语。 阮玦放开自己拉着阮笙粗厚的手:“去吧!” 阮笙来至李琛面前,仰着头要说些什么,微是淡的抹上红彩,李琛懂其所以然低过身,恰低到阮笙脑袋成为平行线。 阮笙一本正经在李琛耳边小声说道:“大哥哥,等我及笄后,我就嫁给你。” 转头闪身小跑去阮玦跟前,朝还呆滞弯腰半空的李琛显是皓齿一笑,没入在沉寂呼吸中跃开李琛目光。 阮笙深受阮家书香熏陶,这一跑一笑同让李琛鄂然。 第158章 误遇 李琛用手指抵了抵耳垂,确保自己没听混,阮笙说的不是“你等我,我以后嫁给你。” 而是“等我及笄后,我就嫁给你。” 前者带有“你若肯等我”意思,若没有等我,必须得扼杀在摇篮中,经年岁月后,再谈起也是两两相笑,从是相忘于尘世间,不问当年话。 “等我及笄后,我就嫁给你。”则是不管艰难还是磨难其他种种因素,只要我到了及笄之年,不论你身边是否有妻有妾,是否富贵清贫。 我都只会嫁你一人。 一个十一岁小姑娘说的这话,李琛饱过书香多年,只觉荒谬,他二十有一,在长安见过娇美小姐、清倌、青楼女子不在少数。中举后,更有媒婆上门亲自为某某家小姐说亲,他皆是婉拒。 李琛默然回房,且当阮笙玩笑话听着吧! 两日后,李琛和孟翰护款前往邠州,同日,孟学士孟浩然任朝多年心力交瘁,久病缠身之后过世。孟翰此行更是身负责担,孟家只得靠他一人方能立足朝堂,后李隆基亲去孟府哀悼。 又是几日过去,江珞雪解了禁足,欲带着温冰冰到北宫门,有娘娘这个称号冠在头上,量那些宫女太监都不会阻拦。 不巧的是,未到北宫门,花台周边两个路口就看到了已恢复妃位的丽妃,还有……容妃、宜才人。 她们三人也是从各自殿出来透透气,碰巧来此,这撞还撞到一块去了。容妃也是今日解禁足,这才约起宜才人陪之出门。 两人正是谈笑风生,这猛时仰眸,余光也是捕捉至两边路口的丽妃和新封的江妃。 自那次摘牡丹花事情,宜才人分明观到李隆基对身边那宫女些是复杂情绪,果然,她心底的猜忌成真了! 丽妃故装无谓,强颜欢笑着同她们几人你一言我回笑的礼仪。 身边跟着的籽柔神色中反是忌恨,就算她知自己主子丽妃巴不得江珞雪获宠,此时此刻也因为她二人对她们不闻不问生出愤懑。 出了三殿下那档子事后,她们可算过了好些被宫人欺辱的日子,丽妃甚至担忧她二人托皇甫德仪寻人。 事事浅薄,有人已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都忘了她们是被谁护着的。 江珞雪二人也没料到还碰到丽妃,讶声难行半步,从前她是宫女,见到每一个娘娘都得毕恭毕敬的行礼,认知上也是如此想的。 几人齐聚走到花台中,容妃首是不屑一顾转过目光对着宜才人道:“妹妹,你可得跟江妃好生练练怎么讨好皇上,你父亲好歹也是尚书,位分竟没罪臣之女的高!” 口气高傲自大,听过温冰冰僵了脸庞。 江珞雪低思,之前选秀容妃仪态万千,更从那次背她一事,察到她仗着父亲官职显重自满飞扬,大家闺秀出来的秀女不过如此! “容妃的父亲是朝中尚书大人,我是罪臣之女,能与容妃平起平坐,的确是折煞容妃你了。” 江珞雪唇线翩翩弯扬,笑看着容妃。 “你——” 第159章 不敢抬头 宜才人拉住容妃,让她别犯怒,江珞雪轻看着丽妃,抿唇淡淡笑之,丽妃曾妄想用她拴住李隆基的心,三殿下那事的确是她不择手段,连亲子也利用。 不过,她和温冰冰进宫有一席之地栖身也是托丽妃之福,单是这一处,江珞雪看得久远念着水凝宫的那段日子。 丽妃也知宫中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她二人早有预谋,眼下还真不能娴熟交好。 容妃气得甩开宜才人的手,眸子瞪得老大,上一次她还打算拉拢江珞雪,敢情的是她的目标正是皇上,难怪不为所动。 一想到这儿,顿是怒火中烧,切齿得牙牙作响,“丽妃,你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嘴刁很哪!”容妃压着怒气直道。 宜才人闷着许久看火苗熄不灭的前奏。 劝道:“我们都是侍候皇上嫔妾,何苦把话说的这么重,两位消消气。” 江珞雪虽是江妃,但容妃更知是徒有虚名罢了!才敢放肆狂言,区区一个江珞雪怎能和她一个尚书之女攀比? 宜才人拉着容妃正准从江珞雪跟前绕过,江珞雪正抬脚迈去,容妃一只脚伸去一绊。 “哐当”一声,江珞雪直直趴倒在地,温冰冰赶是扶起:“娘娘,你没事吧!” 江珞雪头上传出一声大叹:“江妃,石子路滑,你走路可得小心些啊!” 丽妃、宜才人长长虚叹,仿是在想今日不宜出门才是,容妃刁蛮无非仗着自己父亲官职。 江珞雪磕着膝盖使劲起过身,一阵声更是传进耳朵里,心悸、怕意灌溉了脑门上下,抬不了头。 “你们在作甚?” 李隆基凛凛高声忽从一路口窜了出来。 几个嫔妃转头行礼:“参见皇上!” 再观江珞雪发髻凌乱,衣裳飘着地面灰尘,江珞雪低首:“见过皇上!” 稳稳的声音里含着颤音,豁然失了与容妃争执不休的气色。那一日李隆基闯进挽亭意欲掐死她的那一幕,那一瞬间面对死亡时的窒息。 历历在目,不敢忘丝毫分毫。 她怕了,真的怕大唐的皇上,掐死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轻松自如。 嘴唇发了微白,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抬起头来!”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令她诚惶诚恐的声音!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话未落到耳畔,迅速直过首。 李隆基原地滞愣,江珞雪这副模样,极其如那日出宫她拦下马车的面容。 已是好几月的事了,现时浮在脑海里过一遍也极其怪异。 不同的是,那日她眼中满是欣喜,光色如天空星辰月明闪闪发亮。这次他只端视到江珞雪眸子里传出的忌惮之色。 纵然从前她面对自己时谦卑规矩,但眼神依然傲世独立,没有妄自菲薄之色。 如今却…… 李隆基心上无措之感衍生,更不是滋味,同时间生出……怜惜。 容妃赶是插上嘴:“皇上,江妃不慎摔了一下,都怪这石子!!!”说着装模作样狠狠踩着脚下石板。 李隆基问道:“是这样吗?”嗓声不高不低。 她们几人真当他才来不久么,从她们在此说话时,隔着老远的他便目睹了全部过程。 第160章 又落水 那日后,就是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才好? 他这一问,只想探探面临这种情况她是否还如从前伶牙俐齿为自己辩白。 她,可是会当面一套背后暗伤的那种女子!绝不叫人无辜辱来去。 “是。”江珞雪娓娓吐出一个字。 她没有资格再是从前般的张牙舞爪,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宜才人以及丽妃颇然惊诧,这……不像她! 听之,李隆基面是无神情,岔过江珞雪、容妃两人中间径直踏前。“皇上,等等奴才!”高力士赶是尾随上前。 宜才人朝江珞雪相视笑后,拉过容妃紧是走了,就是丽妃也匆快辞去回了水凝宫,不曾说半句话。 “珞姐姐……” 温冰冰搀着江珞雪手臂的一只手挪到手腕,跟着慌乱起来。 “没事,走吧!” 李隆基一走她紧悬过的心脏忽有了重新跳跃的瞬间。 高力士撵上去时,李隆基已是止下路伐,“皇上……”他愈是不懂皇上藏的心思了。 “叫人把那块石路重新修葺翻新一下。”李隆基道。 “啊!” “立刻。”李隆基冷目道。 江珞雪们抵达到北门宫,看过去一排排侍卫不见温子亭,一问才知有一队侍卫巡逻皇宫,估着温子亭也在例行那一队里。 诺大皇宫得巡视很长时间,很难遇上温子亭,二人丧气后往回走,“冰冰,和子亭联系上之后,你们就赶紧出宫。” 一切不可挽回,温家两兄妹留在宫中也是无用,她只想赶快送他们出去,待在宫里,才狼虎豹和明抢易箭让他们防不胜防。 传出江仲逊死讯时,李隆基要杀她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速速送温氏两兄妹离宫。 “珞姐姐,我不走。” 温冰冰终是知道江珞雪的打算,死死握住江珞雪冰凉的手,意情诚然。 江珞雪知如果她跟着他们一起逃,李隆基定会下旨缉拿,她是罪臣之女,更是嫔妃。嫔妃出逃,举国上下李隆基丢了颜面,不会明张目胆贴告示,反是会派杀手。 那时,温家定被连累。 江珞雪不忍扯开温冰冰的手,冷道:“这件事上听我的。”接过上句话:“你们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刺骨的锥心之言辱到温冰冰耳间,是啊!不需要再使任何计谋,也不需要他们锦上添花。 温冰冰欲行半步再劝江珞雪,猛然脚下一滑,脚旁正是一片残枝落叶的莲花池。 说时迟那时快,江珞雪及快闪过余色,伸出手去拉,一个转身“扑通扑通”被温冰冰带着的重力挣进池子里。 江珞雪识水性,掉进去的那一刻瞬间把脑袋升出水面大叫:“冰冰。” 莲花池后边的石路上正是温子亭巡宫的那一队侍卫,“你们听见前边的声音了吗!”温子亭指着前方说道。 “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没有耽误片刻,温子亭腰间挎着的剑晃了晃,撒腿朝莲花池跑去,随后侍卫整齐跟上。 再观,江珞雪堪乱的游在水中,两手拍打水面,急快擦过眼前水雾,扑地朝前游拖住温冰冰。 第161章 苦涩 心里掠过念头,她怕是和莲花池结下仇怨了,一次跳下水救了玉汐公主,这一次是不慎落水。 温子亭们临至时,眼前一幕让众人惊异,滞于原地连救人都楞愣不曾迈步。 江珞雪挣得虚脱,拖至温冰冰爬在路边一侧更是满头大汗,这天儿水凉,冷的直打哆嗦。 抬眸瞥视那边仿似还站着几个人,看都没看火冲冲道:“还不来救人!” 温子亭凝住一怔神,紧是跑前拖住半身靠着路岸的温冰冰,温冰冰喝了好些池水,咽得难受。 他接过温冰冰看至她的脸,再次愣神,蓦是转头。 珞雪!!! 江珞雪浮在水中,也是同温子亭注视过,顾不及言话,一把拉住温子亭铺在岸上的衣角,借力爬了上来。 上岸后,江珞雪赶是扶起温冰冰拍了后背,吐了好几大口水,反应及时,温冰冰索性只是在水里受了凉。 几个侍卫赶是跑来跪下,“娘娘,你无事吧!” 温子亭一时头昏,才注意到江珞雪湿透的衣着,窄袖短衫,下着绿色曳地长裙,华丽非异。正是宫中嫔妃装扮,温冰冰着的只不过普通宫女服。 迷离的表情更是连话都卡在喉结里上下打窜。 江珞雪旋时定住神,“你们继续巡宫,让他送本宫回去。” 几个侍卫相看几眼告了退,临走也不忘窃窃非议。“宫里的哪个娘娘,都没见过啊!” “我觉着这个娘娘肯定不受宠。”“赶紧巡宫去,废什么话。” 温冰冰把水吐出来后的确舒服极了,捏了捏卡在喉咙里完全吐了干净。 喑哑着声:“二哥,可见到你了!” 自那日听到温冰冰被封昭仪,除了在北宫门轮值几个侍卫偶是议论宫事外,温子亭更没有其他途径打探一二。 侍卫更是不能直接闯进后宫里去,后宫之地诺大不一,要想找到新封昭仪的寝殿难上加难,他没个线索,更是艰难,犹如无头苍蝇一样找来找去。 “我听说冰冰被封了昭仪,而江伯父也……” 江仲逊牢中自尽没人故意瞒下,传出去的渠道很快被侍卫们知晓。 温子亭移过目光,如炬看着江珞雪,意图从她脸上找出别样情绪,刚才几个侍卫说的“娘娘”他尚且存疑。 听闻他的妹妹温冰冰册封昭仪,他满是震怒,此刻心中略略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蓦间生出涩苦涩之意。 江珞雪以为温子亭恐忧心温冰冰,扶起温冰冰二人竭力起身:“不是冰冰,是我。” 温子亭疼惜他唯一的妹妹,江珞雪几次接触中怎会没察觉到,温子亭心疼,她也心疼,所以他们兄妹绝不能留下。 却无一人洞察到她说这话后,温子亭眉目僵硬,俨然与风姿卓世俊秀少郎称号远过天边去了。 继而温冰冰说了那几日的种种,最后江珞雪补过一句:“我现在的身份若跟你们一起走,温家也会被我连累。” 一个宫女一个侍卫不比皇帝的嫔妃,找些借口原由都能搪塞过去,她不同,李隆基正式册封她为妃,不管李隆基真正初衷为何? 至少现在,她万不能走。 第162章 独她一人矣 温子亭手指垂在腰侧,眉峰凌凌,口中无言,今时不同,他必须要顾着温冰冰的性命。 江珞雪顺齿下落淡然:“你出宫后还得帮我一事。” 别看温子亭洒脱不羁,外相看上去摆妥妥一个英姿勃勃的倜傥少年。则不尽是,他考虑的心思比温子霖还要多五分。 江珞雪这话叫他挣扎的瞳孔有了憧憬:“何事?” “你帮我先找到我娘他们,好好安顿,江府断不能回去了。” 温子亭重重点其首,眼眸弯腰弯。 还好,我不是一无是处。 回挽亭后,江珞雪在叶陵陪衬下装模装样斥责了温冰冰,江珞雪是罪臣女儿整个挽亭无人不晓,那么温冰冰伪装的身份“安冰”当只是她招在身边侍奉的普通宫女。 嫔妃随意发个脾气就能置宫女于死地,派她去掖庭亦或是其他干劳活之处,也是众多选择。 第二日晚,温子亭经史统领暗中接应,成功将温冰冰伪装侍卫带出宫,回到温府。 深夜,叶陵去北宫门目睹一切后回殿通报:“姐姐,他们已经出宫了。” 在江珞雪信任叶陵那一日起,她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事,唯一让她讶异的是叶陵竟也不多问半句,一股脑的就替她跑腿办事。 以至于都没寻着机会和叶陵坦白。 但叶陵不问,她也就懒得解释,再说了,叶陵少知道一些也是好的。 温冰冰这一走,她多多少少藏着失落之情,从今往后她只有独自承受这后宫的寂寞和凉心了。 江珞雪仰头粲然笑过:“那就好。”眈眈的目光隐含着迷离扑朔的伤感。 倏时,叶陵屈膝跪地:“姐姐,你还有小陵子。” 言词情真意切,韵味十足。 她伸手扶起叶陵,很是自若坦然,似是默许叶陵这话,她,并不是一个人。 内心作祟的一缕缕猜忌却在心脏某处种得极深极重,叶陵是否还念着替王皇后报仇不得而知。 唯一确是,叶陵曾屡次在她面前表现出为王皇后一死伤切,他虽对自己献出了一颗赤胆,然他心中绝未忘怀王皇后之死。 这点上,江珞雪际时介怀。 然时,“阿嚏”一声,江珞雪忙是捂住口鼻,吸了吸鼻子,自昨日落水至今时,前前后后算是简单着了风凉。 “没事,睡一晚就好了。” 江珞雪说着就准备安寝,让叶陵退下,已是戌时,侍候的宫女袖竹们早是回房了。 叶陵惶然进去翻了一翻里房柜子,捣腾半会儿后,从柜台第二层抽屉里拿出草药之类的东西。 江珞雪闲眼看去,貌似是上一次温冰冰风寒的草药还留着一点儿,估着是温冰冰嫌浪费从宫女住所带出来的。 叶陵捧到鼻子边嗅了嗅,又看江珞雪舒展了姿容,心里有个七八这应是治风寒的药。 迈腿就溜:“姐姐,你先安歇,药熬好了,我再叫你。” “哎——小陵子,我真的没——” 未落尽话,“咳咳”又咳嗽了好几下,又气又恼,也怪到了十月,更深露重,霜寒打降,外面温度尚低,更谈还泡在水里了。 第163章 难是一笑 约半柱香过去,叶陵才终于点上几根柴火扔进坑里,等了半天,火焰越是势小,药罐里的水也没热开。 眼看明月亦是同云雾没进片片漆黑,叶陵胡乱又抱来一捆柴全丢了进去,才后瘫在地上喘气,一把袖口擦在脸上的热汗。 弄得灰头土脸,哑然是柴火黑炭的颜色,叶陵想当然的靠在火炕边把眼睛眯了眯。 一盏茶后,叶陵被身体灼热感猛地惊醒,再睁开眼药罐里的水已经扑腾腾四处溅出罐外,火炕上一片凌乱,炕边堆积起的柴火全被沾着的火光点燃。 叶陵忙是伸手将漫在火中的药罐端了出来,放在一边门角。 睡梦中的江珞雪突被惊醒,透过窗看了天色,且想起叶陵还在柴房熬药,简单披过外衣下裙推开房门。 叶陵正是慌乱跑出来到井中打水,立即提着水跑进柴房,“小陵子,发生何事了?” 她揉过睡眼惺忪的眼,声音沙哑道,又朝柴房瞥去,微微泛着火光。赶是打醒自己沉迷在梦中的身无力劲,话都不多说接着水往柴房里跑。 索性火势很小,除了火坑周边被点燃了,几桶水也轻轻松松浇灭了。 叶陵自责的看过狼藉一片的柴房,愧疚道:“姐姐,都怪我,若不是我打了一会儿瞌睡,也不会——” 江珞雪发笑硬是盯了半天,叶陵懵了,怎么还笑得出来?不一会儿,神情也跟着动容,姐姐的笑容很少这么开怀过了。 “小陵子,你一个大男人哪会熬什么药啊!” 江珞雪指着叶陵鼻脸咳咳还呼哧的传着讪笑,叶陵摸上脸终是知她到底为何发笑了,也跟着乐呵起来。 叶陵忽略了一事,他的身体从进宫当太监开始已是残缺,这痛偶是击痛他的身心。 偏偏江珞雪开着玩笑说的话里,叫他听不出一分自卑,并没细究其中蕴涵。 待到天亮后,江珞雪昨夜喝了药已是好转过来,药的奇效忒是独特。 昨夜挽亭的柴房起火一事被高力士一大早禀报给李隆基,那日李隆基让修缮石路后,他私下里也暗暗查着挽亭动向。 李隆基闻言,五官倏然肃穆起来:“夜里柴房怎会起火?” 一场极小的火势,没造成任何轻伤,可想而知火势来得轻巧。 高力士道:“皇上,说是江妃娘娘染了风寒,太监笨拙疏忽了,给娘娘熬药,炕上这才起了火。” “风寒?”李隆基冷眉道。 见江珞雪时还无恙,怎染上风寒了?顿后,想过,外面这天也实是凉了凉,却还是静然不动。 屈指一过,眸子的幽深光辉霍是散去,那日江珞雪一直没有正视他,忆到那日场景,李隆基深彻不见底的一对眸子偏似愠怒的闭下眼睑。 “向封有没有传回消息?” “还没有。” 李隆基低神垂睫,静默稍会儿,怅怅然沉入深思中,高力士乖乖退下去,心下碎念,皇上明明关心江妃,却—— ………… 温府。 温子亭回后,温修才知向封护送江家人离开,根本就是为了斩草除根,勃然气怒后,其次对当今皇上滋出失望。 第164章 意乱 后,温修找来一个小乞丐,这个小乞丐正是当日江珞雪差送信的人。 那会儿温子霖暗是给他赏银替他私下办事,原先是为了寻江珞雪的下落,现在却派到其他用处上。 而温子霖已在半月前出发去往邠州,邠州发疫,控制得当未有转好趋势,且温家祖籍邠州的温家族人未能幸免这场疫病,特告信让温家子孙回去掌管大局,重振祖庙。 温子霖临走时,再三叮嘱温修不可小瞧了长安城里的乞丐们,往往他们得到的消息可靠多了。 温修苍老的面庞又是添上几撮须白发,老态龙钟对着温子亭道:“子亭啊,你江伯父已经走了,切不能再让他江家绝后!” 昔日的立志携手开创大唐盛世的,如今独独剩下他了,他与江仲逊一生皆为朝廷,结果呢?换来了什么,忠臣惨死,奸人得计。 一代将军究竟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撞墙自尽啊! 温子亭知明父亲过是悲痛,开不了任何口劝慰,温修一生廉洁为民不比任何官臣逊色,到头来竟是当朝皇帝给了他当头棒喝。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 温子亭这一回来肩上重担不止是他一人事,江珞雪恳请他护住她的亲人,这件事无时无刻没有荡在他的脑子里。 一直以来闲闲散散、不务正业还流于烟花之地的温子亭,这一定诺失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意词恳切真挚,温修苦笑着稍是欣慰。 道:“找到后更要谨慎,那时为父也会向皇上请旨辞官回乡,带上你江伯母们回邠州,你温伯父遗愿也是如此吧!” 温子亭怀疑听错了,“爹,你要辞官?” 他一直以为他父亲会为朝廷谋上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年老归天也会在长安入土。 温修长虚叹声:“皇上已然不需要我了。” 皇上明面上削弱杨国忠势力一党,徒然无用,只要那件事还刻在皇上心底,杨家便不会倒塌,不论是杨国忠拥权,还是杨贵妃后宫领宠,根本无法真正撼动杨家地位。 如此,及早辞官隐退回乡邠州,坐看温家子嗣繁衍平安度生,徒是幸然。 温子亭缄默不言,他江伯父一死,他父亲算是没了多年好友,更丢了寄托,对当下朝廷失望透顶,难以继续为官为民。 且他老宜老矣。 “爹,那珞雪呢?” 忽然惊醒心底的名字,愣是恍然。 这话他本不应问的,如若之后找到江临泽几人随带往邠州,本就凶险万分,况从宫里带出江珞雪,更不是易事。 前提最重要的却是,他温家再是神通广大也带不出来皇帝的嫔妃。 “只能看她造化了。”但凡端详其中利弊,江家另外三人都比江珞雪一人之重。 “如果找到江伯母他们,爹难道也和伯母是这种说辞吗?” 温子亭急了急声,江珞雪同他好歹也有相识情谊,更有两家交好缘故。 “还有大哥……他不会坐之不理。” 听后,温修不言,负手长长叹去几口气渐渐失在厅殿中。 温子亭知他大哥温润而泽,但在感情中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情迷 温子霖还不知江珞雪成为了娘娘,温子亭这出宫,连人的半根细发都没带回,见面时,他又怎和大哥温子霖交待? 温子亭脑袋昏是一沉,他这担心,全是因着兄长才生出的措乱,还是自己之虑? 陆府。 陆俞才上朝迈进门槛,匆匆的步屦声停至前:“大人,瑢姑娘伤还没好全,又嚷着要离开。” 丫鬟说的瑢姑娘正是江之瑢,从猜出她身份后,陆俞便让人守其府外察观,连宫中侍卫向封平白去到江府,再者带着江家几人出了长安。 陆俞鬼使神差的对此举有所怀疑,他更是悄带上府上几个人尾随,不其然,被他捏准了。 江临泽与向封打斗不分上下,江之瑢逮到空隙驾着马车往山崖方向,路坡陡峭,马车瞬势偏歪侧翻倒下。 陆俞见状立即带人出来,将受伤的江之瑢以及江陈氏带回府。 陆俞直直踏步朝江之瑢房里一去,见到的一画面,江之瑢一手拖着肩欲跨门直出,宛若战场的女将军般果断不为伤势屈服。 她默然抬起眸,正对陆俞,心中交织万千,复杂多端变化,却还是不忍厉色。 “叨扰时日已多,我想带着我娘去寻我二哥。” 江陈氏在她隔壁休养,只不过身子虚弱得好生调理,江之瑢那日醒后对陆俞又捶又骂,责怪他为何不带人与向封搏斗救她二哥。 哭气了好一番才稳定下来,才是想透,如不是向封武艺博众,二哥急需让她带着母亲先走,她也不会撇下二哥弃之。 陆俞冒险救下她母女二人的命,还藏身府上,桩桩件件,再是待下去不定给陆府惹出祸端。 不拘小节、凌然豪爽的江之瑢依旧如当日活脱洒然性子。 陆俞约是轻微深沉道:“伯母身子如何,你当知道,况且江府……你们也回不去了。” 江之瑢在他有难时帮过他,照耀了亮他之前处境的暗淡,如今藏她们在府中,至少仁至义尽还恩。 凉风拂过江之瑢单薄的衣裳,吹得陆俞也是冷得抖了抖。 又道:“你二哥我会私下寻他线索,没人会知你们会在我陆府。” 事发过后,再次派人去那里时除了打斗和少些血迹以外,并无任何尸体,江临泽绝是受了伤甩开向封。 陆俞总出于意料猜准江之瑢心中考量,轻响后,她道:“待寻到我二哥,我就会带着我娘告辞。” 江之瑢对陆俞也有恩,仅仅小恩小惠,她本没期待有人还恩,然她欠别人的,无论怎样都铭记于心,日后还报。 面无神色的转身回了房,她爹身死,母亲身体羸弱,大姐在宫中生死未卜,二哥更受伤流落在外,种种下来她怎能开怀? 陆俞遥遥望去她掩上房门,瞬间心下莫名别是难自知的落寞感,嘴角小幅度的抿成一条缝。 想来他倒怀念起江之瑢大大咧咧,语色高声得没女儿家姿态时模样了,长叹一声,转眼离去回了房。 习习寒风,渗进了陆俞心间,中举士后,他再没回过乡,只当脱胎换骨重新做他陆俞,另长安闯出一片天地。 第166章 我帮 温子亭从温府出来后,再三思量下来了珑玉楼。 段七娘人脉广,不管是在长安城内还是城外,在她能力范围之内,托她帮寻几人,机会更是大些。 温子亭日久没来珑玉楼,段七娘更不知他又是去了何处?两人坐下酌酒时,段七娘也没问,只顾着给温子亭斟上酒。 温子亭今日挑了一个不好的时辰来此,珑玉楼今日客满,姑娘嬉笑、男子追笑的声音沸扬充实着楼里楼外。 温子亭来得突然,段七娘也因忙上忙下流的汗水从而使妆容淡化了许多。 抿过半口酒时,温子亭放下酒杯,段七娘还以为他是对酒的醇香不满意,温子亭贪杯好酒香不是一日两日了,段七娘跟着酌了一口。 问道:“这酒不合二公子心意?” 每一次温子亭来时,她都会把珍藏给贵客的好酒拿出来给温子亭品尝,温子亭前后喝的一些酒其他贵客也未曾尝过半口。 温子亭叹过长息一声:“七娘,实不相瞒,这段日子我没出现,是因为我去了宫里。” 温子亭向来把段七娘当作红颜知己,更是可以信任的人,在段七娘面前,他毫不顾忌自己做的那些事。 段七娘顿然嘘声,不是因为温子亭连这种进宫的秘密告知于她,却是因温子亭幸而安然无忧坐在她面前,喉咙里捏过一口气。 温子亭紧跟着把进宫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罢后。 段七娘问:“所以,你是来找我帮你寻人的?” 温子亭话说得模棱两可,单单说了他进宫本是想法子带江珞雪和温冰冰离开,到头来还是弃了江珞雪在宫里。 江珞雪顶身份去了皇宫,还当上嫔妃这两件事足够让一向见过大风大浪也泰然自若的段七娘生出钦佩。 当是怎样一个女子有此胆色? 又当是怎样一个女子值得一个玩世不恭的温二公子语重心长的让她帮忙? 温子亭道:“进宫前,我大哥让我务必护珞雪平安,眼下……” 停顿住,段七娘隐隐觉到温子亭说起这名字时眼里全铺写着柔色。 只是,温子亭自己并无觉察。 段七娘恍色忘了接过这话,某人跟着滔滔补道:“七娘,这事我温家绝不能袖手旁观。” 温子亭心下也在存惑,他同段七娘乃是知交,却恐段七娘不会因旁人的事替他寻人,毕竟找的人可是罪臣江家的亲眷。 他没有小瞧段七娘,却是忧思段七娘不敢拿珑玉楼为赌注帮他这忙。 段七娘回过他看不懂的笑意,道:“二公子,你大哥喜欢江姑娘,你受她所托护她家人,好跟你大哥交待,对么?” 她故意说此,愣是把温、江两家的情义搁置一边。 温子亭闻言听不出哪里怪诞,理所应当接话点头。 因为我爹和江伯父是八拜之交;因为我大哥喜欢她,她说的,她吩咐的我都会拼尽一切把事办好; 更因为……我没能把她带出宫。 段七娘不自觉咬了咬嘴唇,怆然涕笑道:“这忙,我帮!” 窗色暗沉,陷进芒芒星辰,再无夺目璀璨。 第167章 去邠州 温子亭走后,段七娘叫来小二,附上耳边碎碎一通后,走到温子亭每次来珑玉楼安歇的房间。 推过窗再看了那一盆兰花,已经凋落。 纤长的手指抚上枯叶,轻轻摸到根的中部一拧,“咻”一声就断了。 她见过多少达官贵人来珑玉楼寻花问柳,见过多少俊郎才子爱慕佳人却爱而不得。 温子亭那副神情根本不像是因兄长所托表现出来的怜惜,段七娘走近床边,身子一放,后就在这间房睡下了。 看来,二公子不会再来这房间歇息了,是真的不会了吧! 她伸着脑袋一缩埋进了枕头里去,躺他睡过的房间,靠着他枕过的枕头,闻着……他的味道! …… …… …… 开元711年,十月同三日,邠州上报,疫病彻底根除,同来的仍有李琛带来的密信。 信上说调查之下,邠州属下新平县的知县全海平颇有嫌疑,吞了之前朝廷拨下的款,不过并无实证,唯一令李琛、孟翰为难的是,区区的知县全海平怎能手眼通天吞巨款。 只要一级一级的查上去,朝廷官员必定与他勾结,官官相护,那笔钱应当打了水漂,再难核算清楚。 而李琛入邠州不久,表面上各个地方知县对他唯命是从,实则整个邠州依然对新来的知州不信服,私底下更是蔑视,可以说李琛并无实权,空有虚名。 李琛、孟翰思量之后特密信李隆基遣派朝中德望大臣去邠州镇守彻查新平县全海庆。 李隆基眼览信后,锐利目光径逼信里每一个字,陡是一转,余光停留在“全海平”赫赫字迹笔墨上,他若没记错,杨国忠从前给他力荐过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正是“全海平”。 那时他觉无谓,况杨国忠只是荐全海平当一个区区知县,全海平也算颇是才能,在邠州也是稍有身份子弟,一个知县绰绰有余。 事扯到杨国忠,李隆基没法淡定,叫来高力士至跟前:“替朕安排,朕要去邠州。” 高力士首是愣着,很快补说一句:“臣这就通知下去。” 皇帝出巡,一切繁文缛节还是不能免的,特别是带上多少侍卫包括整个流程。程度极其复杂多样,还要安排朝廷有谁监守等等等等。 李隆基叫住匆忙要下去通报的高力士,“无需,朕此次要微服出巡!” 轰趴掷地有声的打响了宣德殿的寂静,高力士张大的口半怔是没拉下上下唇。 “朕还要带上一人。” 李隆基咧着嘴角弧度,兴味盎然,面上的神色也润泽了朗朗五官。 高力士去挽亭禀的时候,江珞雪正在院外浇着花草,漫不经心只瞧了一下自顾自地又迈进房去。 “高公公,还得空来我这儿了?” 句里句外满是嘲讽,跟在李隆基身边的心腹,也是乱咬人的狗腿子。 高力士疾步进房,看了四下无人,“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来告诉娘娘,收拾细软,今夜和皇上出宫。” 其他事已妥当善过,急是把向封叫了回来,转手派了别人寻江家任,此出巡只带上向封、韦胥两个高手。 江珞雪不大恍醒,高力士又单单只解释了要去邠州,其他没在多言。 第168章 微妙的相处(1) “我不去。” 江珞雪冷冷拖辞,下一句话甚是懊悔,再是待在宫中,她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宫寻她母亲。 眼番出去亏是多了胜算,即快的改了口。 “何时动身?我去。” 待江珞雪把此事说给叶陵后,叶陵尤是震惊:“皇上登基后,确有几次出巡游玩,这一次微服出巡,却乃头一遭。” 叶陵稍很忧心,李隆基出巡时可没带过任何嫔妃,连风头盛势的杨玉环也未曾带去过。 闻听后。 江珞雪微微落下心头重石,李隆基要是大张旗鼓出巡邠州,重重把守下她可逃不了。 叶陵满心回应着等江珞雪安稳回来,顶着那双盈盈满瞳的双眸,看得江珞雪隐隐不安。 小陵子。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出了长安城天儿已是蒙亮,向封和韦胥驾着马车出城,李隆基和江珞雪二人同坐马车上。 江珞雪从出宫后便一言不发,除了说过行礼两个字外。 从那事后,这反是他们首次没有硝烟弥漫的处境。气势阴闷,沉腾不惊,没人愿意去打破冷邦邦暗无静谧的气氛。 马车忽一停,帘子被风飘了起来,车外传进向封的声:“公子,前方有一个小亭,要歇一会儿么?” 李隆基嗯了一声。 惊得江珞雪放在膝上的双手忽抖了抖,她赶着立即正身摆正了姿势。 真是奇了,平时她在李隆基跟前佯装胆小,一脸无辜的听话样,前提也是因着李隆基皇帝身份才那般,现时俨然没有丝毫伪装之意。 面前的这个男人,逼死他爹,追杀她世上仅存的亲人,最让她刻骨铭心、浑身惧怕的却是…… 他,差点掐死她。 唯是看到这人,情景就会时时刻刻浮现出画面。 李隆基起身时眸子向旁动了一转,眸光更是寒了一寒,马车内剩下江珞雪一人后,终是深呼了口气。 两只手指并着硬掐了自己大腿:“江珞雪,你真怂!!!”声轻得只在嘴唇里上下皮子打叉着,耳朵里都没听得见声。 李隆基才在亭子里坐下,“人呢?” 向封瞧着韦胥,韦胥木讷的又看着他,诚然是在说:“这是你的事。” 随后韦胥赶是走到马车外请江珞雪去了,韦胥木然道:“少夫人,公子叫你!” 汗…… 既叫皇上为公子,随行的女子不是少夫人又是什么呢? 韦胥是这样理解的,皇上叫他寻过一张画像,他皆然通报,至于旁的,他不会深究细想,也与他无关,做好自己本分才是正理。 江珞雪镇定后恢复惊疑,细察向封和韦胥,她接触过向封,更知向封素来对她不屑,就算她身为嫔妃,向封多少对她有猜疑之处。 反观韦胥,她从未见过此人,对李隆基身旁冒出个随从也是雾水一片。 但这一声“少夫人”江珞雪约莫似懂非懂笑之,要想逃走得从韦胥身上着手了。 同坐亭子后,向封、韦胥二人移过位置往外边站去。 “你准备到邠州前一直不说话?” 李隆基眺过远方,宛是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似的,表情上闪出倦怠神色。 第169章 微妙的相处(2) 江珞雪眸色微动,定稳着声道:“公子多虑了,我没什么话要说的。” 李隆基收回远望去的视线,“韦胥称你少夫人,你叫我公子。” 才出宫不久,二人口头转换上很是快捷,如不是李隆基知晓她的身份,如她还是一个普通宫女,她只觉李隆基意趣在戏弄她。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皇上,你大可有事说事。” “皇上”二字下得极重极硬,至生讥讽蕴味。 江珞雪有点耐不住了,李隆基若还想利用她什么,不必惺惺作态与她装作琴瑟和鸣的夫妻。 她,怎敢再僭越? 李隆基究是灼灼抬望一眼,唇丝勾画出线弧,眉头定定摆动。 “你不怕我了!” 江珞雪若似若无展露的惧意,轻显全见,他早是觉到了,显然,两人说话的点不在一条道上,所答非所问。 江珞雪展出异色,不直觉搓了搓冰凉的手道:“如果我说怕,皇上你是不是会放过我的家人。” 亭外吹拂的风有些冷意,天上的飞禽也没个踪影,许是它们也抵不住这十月的微冷吧! 锁上黑色里瞳孔的幽寂,顷刻之间收敛了眸里笑意。 他让向封借机护送江家人出长安,实则除之,江珞雪又是从何处得知这消息的?再一联想,倒也是对江珞雪几日里转变的态度有所明然。 原是你以为朕还在派人追杀他们,才怯怕于朕也会要了你的命。 江珞雪不知李隆基派出去的人,给他们下的令并非追杀,心时常悬着那些人找到后对江家人格杀勿论。 “朕已经下令找到人后,妥善照料他们。” 江珞雪狐疑瞥去李隆基方位,眼神中尽凝聚着不信任,默寂的映着暗光,仿是轰轰电闪雷鸣灌进她的大脑。 嘴干了干,她想确凿再问,又恐成为泡沫化为乌有,直到片刻。 才道:“为什么不……” 李隆基乃天子贵胄,既然不打算放过江家,朝令夕改绝非他的作惯。 李隆基为了维护他的姑姑,保护他太平公主,对一切知情的人都会除得干净。 江家人,则是唯一会把真相捅出去的利证,那次会见太平公主包括在大理寺对江仲逊的逼问,她并非没有疑心江家是否真的无辜。 太平公主虽是罪魁祸首,然她父亲江仲逊定也是掺和进去,这其中又怎能说是无辜牵连呢? 她父亲也是一心甘当替罪羊,一心为太平公主马首是瞻,以至于进大理寺天牢也不言与太平公主的私下联络。 江珞雪也是从那日和李隆基对质时明镜似的让心透亮起来,拨开了心底的所有疑虑。 李隆基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是说道。 “在邠州办好事后,回到长安,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这掐指一算,找到他们或许不在话下,这层话里还含着另外的意思。 “若是你跑了,便和他们无法团聚。” 静听后,江珞雪深离的眸子垂低着,缄默无言。 歇是一会儿后,起身出发,李隆基首是让向封从马车里拿来一件上好蜀锦缝制的衣袍。 第170章 再待几日 他走至江珞雪跟前,就算低着头,江珞雪直起来的脑袋尚未达到他肩膀。 江珞雪脚下一滑愣了下,很快又稳了稳鞋底的平衡。 李隆基双手拿着衣袍,顺时把江珞雪身子扳了半圈,让她背对着自己,从身后给她系上衣袍。 这个举动来得太突然,江珞雪脑子里轰鸣鸣的振动。 耳垂旁只落下李隆基说的一句话:“别受寒了。” 三两下系上衣袍后李隆基先行回了马车,唇角微微勾起一边,似笑非笑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留下江珞雪勾着一双眯着的眼睛远眺去眼神。 不懂,她真的迷惑了。 !!! 目睹此举后,韦胥仍像一个木头人似的站看着,反是向封用拳头抵了抵韦胥胸口。 发愣的问:“你见过公子这般么?” 韦胥摇头不言,恍似不干他关系,事实却正如此,的确和他不相关。 向封瞟去韦胥“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常态,忽然禁了声,和韦胥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如他一样做一个不闻不问的闲散侍卫夜卫,只负责保护皇上安危,何乐快哉! 行过一段路后,到了三水县,赶天黑以前找了一处客栈,进后,向封首是付银子丢给掌柜。 掌柜的是一个老头子,见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舔起爬满老纹的脸问:“客官,开几间房啊!” 向封正想说三间,停过又回头一问。 “公子,开三间吗?” 他一间,韦胥一间,剩下就是他们二人一间了。 江珞雪瞅上去一眼,霎时耳根子白了白,她倒不是因为要和李隆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惊了脸色。 权只是因为她从没有和男子独处一房的情况,一时闷叹罢了。 正当江珞雪紧蹙眉头时,李隆基默首出声:“三间。”又直接上了楼:“你和韦胥一间。” 啊? 向封哀嚎,“掌柜的,还有多余的房吗!” 掌柜的难为一笑:“只剩三间了。” 江珞雪和韦胥随之赶是让一个小二带着他们上楼去各自的房间。 “姑娘,这就是你的房间。”小二简单又把很是干净的凳子擦一擦,江珞雪话也没说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眼睛瞄到摆在那儿的木床,规格忒小了些,想到李隆基适时说的那话,哗然笑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不别扭啊! 翌日。 李隆基一行人正要离开客栈,掌柜的忽然叫住他们,喋喋不休的说三水县人杰地灵,不多待此游玩几日那可就可惜了。 还说什么半月前三水县里来了一个杂耍团,这几日一直在街上表演杂技。 掌柜见人面色不动,看过李隆基身后的人。 谄笑道:“公子,就算你对表演杂技没什么兴趣,但令妹恐还没见识过,何不带她游览一下三水县的风土民情!” 客栈里的掌柜存的心思都是相似的,巴不得腰缠万贯的每一个客官在他客栈里多住几日,这银子嘛,也会水到渠来。 偏李隆基泠泠着脸,表情怒形于色,掌柜继而笑意退却。 我这是哪句话说错了? 第171章 相抵 忽地,抹着桌子的店小二把桌帕甩到肩膀上溜了过来。 笑眯眯的解释道:“客官,我家掌柜的意思是路途奔波,令夫人身子吃不消,也好是在这里休息几日。” 令妹?令夫人? 掌柜的想是知道他说错什么了,他误以为本就没错,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这一路赶来江珞雪确实有点疲倦,此去邠州,李隆基绝非是游玩出巡,她更不敢耽误李隆基的时间? 实话到底,江珞雪在宫里禁足多日,出了宫又得马不停蹄赶路,沿途风景也没个心情好生欣赏。 憋屈,心里实在憋屈!!! 偏她不得不违背着真心道出口:“不了,我们——。” 一下子话被插断:“杂技团一般在哪里表演?” 李隆基突然攥住她的手,阻止了她往外走的步伐。 江珞雪雾蒙蒙的眼睛瞪得忒大,霍时混浊了眸子,千回百折的飞腾着心中的困惑。 李隆基是看出她这一路上的烦闷苦愁了么? 掌柜的紧是道:“就离客栈不远,公子一出去走过一个弯再问问路人就到了。” “时下还早,公子用完午膳再去也不迟。” “嗯。” 李隆基终于松开拉着江珞雪的手,靠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江珞雪乖乖的跟下入坐。 “宫中那么多表演杂技的,皇——”意识说错话急忙改口:“还没有看够吗?” 李隆基顺眼对看坐在她对面的江珞雪,凸是显过嫌弃脸色,道:“你是打算一直略过称呼?” 江珞雪愣怔不语,对李隆基突如其来的这话没个明白,李隆基是想让她,唤他什么? 公子? 亦是……夫君? 江珞雪心里啧啧一声,这一真喊出来,不得肉麻死。 她抬起眼正好和李隆基四目相对,额顶突是微凉。 彼时李隆基动口:“既在宫外,随意才不会惹人怀疑。” 仿佛是在规劝江珞雪不必理他们的身份,大可以随心论言。 静是过了好大一会儿。 “李隆基。” 江珞雪注目着对头那人,不经意脱口而出。 假使一定要冠上她对他的称呼,当只是“李隆基”三个字了,私底下里,她可没少叫他的全名。 李隆基神色掠显出诧愕,江珞雪这一声着实心下沉了沉。瞬然挑唇定定一笑,看来私下里,江珞雪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一直以来表面上的恭敬也不知她装得累不累? “以后就这样吧!”李隆基突然落下的声音,尤让江珞雪心头微是悬沉。 “珞儿。”李隆基微声一道。 又说:“你我也就抵消了。” 某人哑言,李隆基说起这话她忒听觉得滑稽可笑,隐隐中透着幼稚。 江珞雪甚是觉着李隆基这一次出宫,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虽说依然不冷不热,可好几件事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向封、韦胥二人坐至对头那桌,理应听不见他二人说着什么,否则向封下巴都要被磕掉了。 午时过了两刻,李隆基让向封、韦胥留守客栈。 兜转几圈后,李隆基才和江珞雪绕到了人山人海表演杂技的杂技台下。 表演杂技的几个人蹬着地上的木凳子重叠上去,一个压在下一个人肩膀上,以此重复,周围一片片欢呼声。 第172章 我不会不忍 江珞雪些是失望,客栈里的掌柜吹捧吹得胡须都能翘上天了,吧啦吧啦的咂了一下嘴。 “珞儿,若觉得没意思,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李隆基侧首屈着身子道,以免声音嘈杂听不清楚。 江珞雪心中讽笑一声,敢情李隆基改口改得这么快呢? 转瞬点头正要从人群里挤出来,“让一让,让一让……”李隆基跟其后,江珞雪犹似夜叉般的放开声音喊道。 人潮人涌的仿佛挤在一口大缸里,你一挤我一推的没有半分呼吸的空缝。 这架势有点回到了江珞雪以前私下里的行事放羁,她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某人笑得盎然,身心松得卸下了伪意。 从潮涌潮动的人群脱身后,江珞雪回过眸。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前些日子还有些寒意,但今日却是朗朗晴日,映照得斜阳的辉光落在江珞雪芙蓉如面的脸上,抹上了半许辰色。 李隆基沾着湿润的唇抿了一紧,心里咯噔一下,生出快怀。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时,人群中看过去的那个空口,正是杂技团的表演人员,仿佛是换了新的杂技表演,一时间,人群轰动。 江珞雪和李隆基本能反应的朝着那人潮方向望去,人群里一个个叠加的脑袋如丝线般绕来绕去,从而挡住了清楚的视线。 只能隐隐瞥到穿着简朴蓬头垢面的一个男子躺在长凳下,身袭白衫,一只胳膊隐现出血迹,一看就是受了伤,后又来了几个人合力抬来一块大石头。 重重把石头放下去时,人群再一次响起欢呼声,胸口碎大石的伎俩未免老套了些,可是百姓一直乐此不疲。 看到和他们同样的一个人表演胸口碎大石,然后吐出血,又能毫发无损挺起身来任他们观摩。 这,就是百姓们的趣味。 江珞雪眼神里很快隐着不忍,转瞬即逝,伸腿就要走。 李隆基忽扣住她的手腕道:“若是不忍,救了他便是。” 江珞雪难以想象这话出自李隆基之口,忍俊不禁朝着他说道:“你哪里看出我可怜他了?” 李隆基浑然僵住,微微绷紧眉。 江珞雪朝周围人群看了看,漫不经心的说着:“世上需要我可怜的人多得去了,况且我不是因他。 你看看这些百姓,别人的痛苦是建立在他们的欢笑声中,他们却很享受,不是吗?” 李隆基突然觉到这话带给他的不同,自古以来,表演杂技的人豁着危险只为了讨看戏人给的赏银,这就是百姓们过着各行各业的日子。 可是这种现象从没有人提出过有什么不对,又有哪里不对?本身上,也没有对错。 江珞雪微微轻响又道:“我随口一说,别放心上,我们走吧!” “扑通”一声放在那人身上的大石头碎倒一地,人群中再一次嚯嚯鼓掌,掌声响得没有分毫间歇。 江珞雪的脚步走得很快,不想再定在杂技表演的画面,同那些观赏百姓一样笑得前仰马翻。 她对李隆基说的有句话不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数不胜数,人却犹如蝼蚁一般渺小且卑微。 她,管不了太多。 第173章 自我反应(1) 只见人群中胸口碎大石的布衣男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身单衣布衫,身姿却异是直得挺拔。 仿佛给人一种傲世轻物、不屈不挠的错觉,明明……只是一个表演杂技的小工,接着,冽风忽地从人群里刮来,男子额前杂乱的头发被风一吹。 露出了半张正脸,乍是一看过去,不满幻想出精心束上发冠,身着一身干净衣裳,绝定是仪表堂堂的飒爽少年。 男子自觉的朝下面的人群里投去目光,紧后眺望过前方一人离去的背影,心头怔住,莫是熟切意味滋生,而后苦笑不得。 不会……是她。 “珞儿。” 李隆基轻喊旁边齐排并走的江珞雪,二人中间隔了一步距离。 他细细分析江珞雪适才说的话,想其所以然也不懂她话里含义。 江珞雪停下脚步面向着他,神色不解,白嫩的脸颊得无半分瑕疵,眨巴着眼睛淡淡然掠过一抹晨光。 李隆基痴了一下,很快说道:“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实其,他本要问的是,“若有人让你痛苦,你……会怎样?” 向封迟迟没有找到江家人,却从悬崖边发现了马车的残余轮子,很显然,马车里的人掉进山崖里去了。 崖底甚深,掉下去者,粉身碎骨,尸身全无。 “啊?”江珞雪抬头看去,前面不远处正有一个大叔扛着糖葫芦在叫卖。 李隆基这一问差点没让她磕着牙齿,堂堂皇帝李隆基也喜欢吃糖葫芦?她似乎弄错意思了,李隆基是在问她。 随口答道:“我们口味还挺一致的。” 李隆基脑子里灰蒙蒙的,被这句话挑起来小时候的回忆,他姑姑太平公主也时常带他上街,总是买糖葫芦给他吃。 一开始他总不情愿,说自己是王孙贵胄不爱吃黏牙又甜得鼾的糖葫芦,畏于姑姑疾言厉色之下,勉强吃了去。 再懂事一些,他才知道为什么姑姑那么喜欢吃,原是姑姑的驸马薛绍之故。 及冠的那一日,他从府里给姑姑的凤阳阁送了好些甜食,包括糖葫芦,后来才听凤阳阁的宫女说,他的姑姑只留下了糖葫芦。 他的姑姑……根本不喜欢甜食。 多年以来对糖葫芦的执念只不过是对驸马离去的怀念罢了。 “你……在想什么?”被江珞雪轻飘飘的喊声拉回了现实。 “走吧!” 李隆基话语里尽是柔言,毫无在宫里的厉严言语及缄言利辞。 来至卖糖葫芦的大叔跟前,李隆基从怀里掏出银子拿了两串。 “还不错。” 江珞雪吧啦一口一个吞到肚子里,津津有味甜到心里。李隆基迟疑的也跟着咬了一口,只是一嘴……咬了半边。 依旧如儿时的味道一样,甜得渗人,露出的神情上却怡然其乐,仿是糖葫芦格外鲜美似的。 江珞雪几口就吃完了,嘴边留着甜渍,粘在上面有些滑稽,李隆基才是伸出手要替她擦去甜渍。 她忽是后退,惊恐的捂着脖子,内心晃动,待反应过来时,用着沉沉的声音颤道:“不用了!” 第174章 自我反应(2) 忽至的心惊肉跳让江珞雪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李隆基的手要抬近她的那一刹那,她在本能的排斥,更有恐惧感。 低首着,瞳孔放得瞪大了些,直面地上,却没注意到李隆基眉眼盈盈处闪着若失怅然。 随罢抬着头,李隆基目色生硬,看得她有点慌心。 抬过袖口胡乱擦了擦嘴边污渍,笑呵呵的看着。 “去前面看看吧!” 江珞雪绕过紧张的气氛,转首朝前探去步伐。 沉默半晌,李隆基目里的灼光转得清冷,犹如失神一样,看过前方匆忙慌去的背影,短叹着琢磨一番,跟了上去。 你……还在怕我。 猝然的苦涩意,从头至脚的灌溉整个身子,悲是自胜。 另外一边,杂技团陆陆续续表演完几个技耍后,人群缓缓散去,其中正有适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男子。 杂技团的班头龇牙咧嘴的走到那男子跟前,手中的铁碗里溢满了铜板,近后轻捶其胸口:“这些日子多亏了你,要不然杂技团也不会赚了这么多银子。” 杂技团表演表演的人众多,可是像他天天都能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独一个。 表演结束后,男子就已经束起了发,他每一次表演时,杂技团班头都会让他蓬发遮挡住面容上台。 面目憔悴,胳膊包扎的伤口似乎又溢出了一点血,一览上去,纵使是苍白的五官也镀上了虚气。 男子暗沉道:“班头,你高看我了。” 此男子正是江临泽,那日被向封伤到胳膊后,他急忙甩开向封追击,藏身在大路旁的石缝之下。加上旧伤复发,昏倒在侧路边上。 从长安出来的一个杂技团经过后救下他出了长安,醒后,杂技团班头看他骨骼惊奇,绝对是练武的好材料。 杂技团的台柱不日前与班头争执对立,从而出逃,杂技团里表演赚钱的好手寥寥无几。 从路上救来的这人,虽然伤到胳膊,但总归也是多年习武之人,替他杂技团上台表演小菜一碟。 为防救来的人不为杂技团表演,杂技团班头特是找来石销粉给江临泽食下,石销粉对练武之人大有弊处。 杂技团里有几个粗莽大壮,一人压着他,一人给他灌上石销粉。每隔十日服用一次,十日之内不会有半分武功。 江临泽曾两次想逃,都因伤势缘故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去。 从前英姿快然的江临泽,此时此刻竟被一个杂技团的班头摧残至此,几番挣扎后,如不是没有逮到时机,断然不能再行逃跑之举。 两次逃走,被抓回来后也是用表演的鞭子抽打,背上更是伤痕累累。 杂技团班头得意忘形的从碗里拿出一块铜板丢给江临泽。 “去街上买点好吃的。” 一块铜板还真不知道能吃什么山珍海味,除了买几个包子下咽。 江临泽用湿帕子擦来一把脸,认真拍打着身上落下的灰尘,摆正了歪在一边的衣口。 他知道,几次出逃,杂技团班头对他已经放心了,何况今日赚的银子足够让班头带着手下几人去青楼寻乐子,也料想他不敢再逃。 他就是逃了,可没有武功又受了伤,根本跑不了多远。 第175章 馋了 余后,江临泽来至包子面铺买了两个肉包,低头朝着小贩小声问道:“敢问大哥,附近哪儿有医馆?” 小贩一脸不屑一顾,心想着这人还要去看病不成,随手指了指远处那几个街道。 思来想去,他必须多去几个医馆询问关于石销散的解药,再被强迫灌下毒粉时,大可以悄自服用解药休养生息方可恢复几成武力。 江临泽出来时着上了粗布的圆领外袍,遮住了内里的伤势血痕,狼吞虎咽咽下去几个包子后,他紧上往前方寻去。 …… 李隆基二人经由一人旁时,江珞雪忽是闻见那男子手上飘来的香味,男子手捧着一个烤红薯,吧啦吧啦一嘴烫呼呼的,弥散着诱人的味道。 舔了舔嘴唇,江珞雪有些饥饿难耐,距吃完饭也是过了一个时辰,肚子饿得快,这一香味扑鼻彻底让自己的空腹坐不住了。 退过几步伸手去拦:“这位大哥,你吃的烤红薯哪儿买的啊!” 男子想必还从未被一个女子大摇大摆之下拦修,只为了问烤红薯的出处。 男子意趣挑逗笑道:“姑娘,我把我的分你一半可好!” 李隆基当即眸光转动,并不意外江珞雪此举,她心血来潮的事儿多得去了,何况她真的是贪吃。 早些时候她去御膳房偷吃的事,还觉着他没认出来么! 李隆基转身从江珞雪后边冒出来,直扬扬的盯着男子,江珞雪听出这人故意为之,却未发作。 谄笑道:“我想要你的下一半,那大哥你是给不给?” 男子迷糊的低头瞧了瞧下半身,目光停留在胯下,立马冒着汗无神直过头:“在永巷道那条路上,就有卖的。” 话完手中的烤红薯差点没拿个稳准,迭迭跑了。 估计是在想,一个长得如此标致的小姑娘,话里怎尽是些污秽之语。 呃。。。 身后的李隆基眼里更是藏着复杂情绪,这走向,完全不一样好吧! 他还等着自己站出来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事实证明,江珞雪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 心里约是愤慨,或许他自己也没有觉出哪里不对?如此小事,根本不值得他用上脑力思索一番吧! 江珞雪看过男子灰头土脸忙是溜了,面上露出得逞神色。而后原地喃喃自语:“永巷道,永巷道……” 她是真想吃烤红薯啊,又饿又累,还不知道永巷道在哪儿呢!以此忽略了她刚才话语究竟哪里不合适。 一下子撇过脸:“要不——吃完烤红薯就回去了?” 她这意思还不是等吃完烤红薯才舍得回客栈么! 李隆基饶有兴味的嘴边弯了弯,“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自是看出江珞雪走得累了,半路上一直跺脚捶着膝盖,那些小举动真当他没看见? 江珞雪哑声,李隆基这么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不怕她随时随地跑了?顿后想来,她不会逃走。 江珞雪点首,环顾四周,看到一家店外旁的树下放着一大块石头凳子。 指了指:“那我在坐那儿等你。” 第176章 事不关己 李隆基走后,江珞雪才从石凳上坐下来,就被一人叫嚷着赶紧离开,说是她坐着的!……明明隔过好几步远的距离,江珞雪懒得再争执,况多说几句废话也浪费了口水。 索性在附近找了暂是休业的店门口,一股脑的坐在槛子上歇息。时不时有路人经过嘴碎几句,江珞雪抬着头周是转着眸子,只当没听见。 正时,距她的对面不远处。 江临泽从万玉楼门外经过,他足是转了一大个圈,一问人才知他找的西门根本没有什么医馆,西门附近皆是些青楼、摊贩、酒楼之类的, 而县里的医馆是在东门。 一出一过的时辰就是那么巧合,“哎哎哎!”万玉楼里走出几个人,正是杂技团的班头和两个大汉。 他左倒右倾的大步跨前,一把手搭上江临泽的肩膀,不知轻重也没顾到他身上有伤,而且还有些喝醉了的架势。 “你小子,也来逛青楼啊!” 江临泽近乎紧张的赫然惨白了脸,他应该出来之前打探班头要去何处吃花酒的? 今下,竟被撞到了。 偏偏就算杂技团班头喝得顶醉,跟在他旁边的两个手下看得清醒得很,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逃跑。 他心间然是生出讽刺自己的意味起来,想他江临泽前生快意情仇,曾经时更是威风凛凛的江家长子。而今,他爹死后,亲人未寻,大难临至,自己还落魄到如此地步。 江临泽另外一只手顺势把杂技团班头的手抬起来,这浑身的酒味,他是真受不了。 应承道:“班头你醉了。” 面色微沉,若显出笑意,他得脱身赶去医馆寻石销粉的解药,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驿站。 杂技团班头得理不饶人的半边脸一下子扑通红光起来,加上酒劲张着大口呼呼嚷着:“我没醉,没醉……” 往往醉的人总会狡辩说自己没醉,一旦有人说他们醉了,他们就会像疯狗般的乱叫,借此向他人证实自己到底醉没醉。 对于一个目不识丁的中年大男人来说,唯有这样,才能代表他们身上还有一个优势。“千杯不醉。” 随后,杂技团班头扯过江临泽的粗布衫,碰到他胳膊伤处,忙是把他往里面拽去:“走走走,看在你小子为我赚钱的份上,破例带你去里面喝一杯。” 假如他没喝个头昏脑胀,绝不会花银子带着江临泽一起寻乐,要是如此大方,刚才就不会才给一个铜板打发了。 江临泽慌得一批,再三推却,然受了伤的胳膊被拽得疼痛感滋出,重力动弹的话,那他这胳膊八成就废了。 杂技团班头喝得有点大,拉扯了好几步大骂粗口。 “你奶奶的,你莫不是没尝过姑娘的味道!!!” “啪啦”一声,周围行来行往的人齐步朝他们看去,几个像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路旁听此,再是抬眼看了看万玉楼的招牌,吓得魂都丢似的疾迅走去。 江珞雪也被这一吼声拉去了目光,看去画面的是:一个瘦弱穿着朴素的男子和一个样貌油腻的中年男子拉扯不断。 第177章 调戏 男子侧脸眉目清朗,身姿卓然,一身布衣遮掩不住他从内散发出来的气宇轩昂之气。 江珞雪猛是凝住,她见过淡雅如玉、说话如淡菊静然的温子霖,接触过外貌英姿勃发、实际上行为放羁少是正经的温子亭。 更有那眉目英冽、气势上咄咄逼人、杀伐果断的李隆基,面上这男子,和他们略是不同,仿佛特意隐藏了另一层眼中的深沉和一触即发的傲慢。 观那副俊逸的五官,和衣着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江珞雪眼睛勾勾望向那方,稍微仰头看了万玉楼的招牌,豁然一觉,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硬拉着人进去寻乐。 说的话可真是虎狼之词又低俗的很,江珞雪心下叹息,可惜了,这男子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她懒得再看,立起身子要往反面走去,万玉楼外经过的路人本就不多,刚刚的那几个姑娘也被污秽之言吓得紧要溜了。 杂技团班头拽着江临泽硬拖得不动一步,余光忽然向对面张望着去,这一下恰是扫到江珞雪的侧脸。 扯着江临泽的手自觉的放了下去,流了流口水:“长得真不错……”腿脚自然而来往江珞雪那小步跑去。 江临泽煞是正欲离开,步子突然顿住,他再去管闲事,定得延误找医馆的时辰,再三纠结后当是撇身,双手握紧了拳头忍是一番抬脚就要走。 杂技团班头快步笑吟吟的手一展拦下江珞雪,从头至脚的打量着江珞雪,视线停在她的脸上。 适才有些晕头转向,这一看见漂亮姑娘精气神马上振奋了。 “姑娘,陪大爷我喝几杯啊!” 江珞雪轻笑一声,这光天化日还真能上演调戏良家妇女的这一幕啊! “万花楼里的姑娘比我可有趣多了。” 她随手指去对面楼里的青楼女子们,又环去周围寥寥无几的几个行人匆匆走去,几个摊贩的人就呆呆的撇眼又低着头,抬都没抬一眼。 杂技团班头这一听心血来潮得紧,贼眯眯说道:“哟,小嘴还挺会儿说。” “大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话才说到一半赶是凑上去要抱住江珞雪,说时迟这时快,她一个回旋一踹,人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毕竟是杂技团的班头,练过几招黑脚猫的功夫,这一下不痛不痒,跟着的两个手下腾得一声跑了过来。 江珞雪脚缩了回去,看着多出来的两个人惊了住,撒腿就跑的话,她才有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六条腿? 杂技团班头毫不疼痛的拍打衣上的灰尘,笑得更是洋洋得意,前进几步直逼上去:“大爷带你去杂技团,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隐隐中,脸上泛起红滥滥的一片,说起话来更是凸显着醉意,明摆着喝多了才敢耍酒疯挑逗姑娘。 “杂技团?”江珞雪心中略起困惑,沉着脸,心思很快就一扫而光。 心下埋怨起来,李隆基啊,你怎么还不回来,都有人要调戏你夫人给你戴绿帽子了! 心中懊悔不已,早知三水县不太平,她就不该贪懒,应该同李隆基一道去的。 第178章 以身相许 时下,她退过一步,那三个人便逼近一步,世下苍凉,看好戏的几个人无一人站出来替她解围,大多冷眼旁观。 话说看过的那些段子,到最后大喊一声不都是有一白衣少年从空中飞起来救姑娘于水火么? 难道,在她这儿不灵了。 ??? 蓦然间,思绪突地在脑袋里转了一转。 索不其然,扯着嗓子大叫:“谁要是救了我,我给你为奴为婢。”迟疑又道:“嫁给你也行!!!” 呼呼呼…… 杂技团的那几人愣是怔住,八成没料想一个姑娘家为了脱离虎口说出这番话,未免太不矜持了点。 这一叫算是赫赫贯耳传进走了好些远的江临泽耳畔,顿然犹疑后迅至转身,这声音忒是熟悉。 一时间暖流滋生,勃然瞧去声音传来之处,这一瞄眼,妥妥见到一姑娘被杂技团班头那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为之一见的姐姐江珞雪。 千钧一发之际,他赶是忍下伤势跑至江珞雪面前,眼眸里毫无疑问盛着怒气的情绪。 江珞雪被突降身边男子的瞬间心头咯怔了一下。 我靠,,,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她说了一句以身相许的话后冒出人来了! 这一晃眼,衣着背影上立马认出这人正是她夸得上天的朗郎美男子。 杂技团班头的脸一看到江临泽片刻就沉了下去。 “小子,你是想英雄救美不成?……你可别忘了,你吃了我的石销粉,武功全无。” 班头看上去似醉非醉的言语竟还说得掷地有声,显然借着酒劲乱疯,要论清醒他可是头一个。 手朝后一挥,身后两个大汉正然向前一步,粗犷魁梧的威猛个子和江临泽衬得格是反比。 江珞雪微微从话里听出一二,不忍的伸出手拉了拉站在她前面的江临泽。 声音清晰小声道:“要不……你还是找人来,再救我也不迟。” 脖子朝上随后探去,以免被人听见,还有一原因也只能是她得踮起脚尖说话。 面前这几个人明眼看去强壮蛮力,这人又没有武功,毫无悬念,根本打不赢。 江临泽身子抖擞,猝然之间露出诧异面色,若有若无听出这话里的陌生情绪,心尖凉过半分。 不对,他不可能认错。 先不说他大姐本该是待在皇宫里,今下出现在此产生的蹊跷,尽管是这样,这张脸他绝对不会看错。 这人确凿无疑,当就是他大姐江珞雪。 江临泽不显畏色,怒目横眉直道:“若要带人走,先把我打趴下。” 嚯嚯—— 江珞雪震住,身子往后沧颤了一下,木然的躲其背后,这小子怎么都不明白这严峻的形势。 还真的是是对她一见倾心,要拿命救她脱险了么? 吞了吞漫在嘴里的口水,略微晃着眼,看接下来的后续。 当然了,如果能拖时间抵挡到李隆基赶来那一刻,那就好说,否则两人都得被抓回去。 她无非以命相搏和那几个粗汗鱼死网破,也不能污了清白。 死,她怕,失身,她也怕。 见之,两个粗莽大汉随罢冲上去,江临泽直接一手死死抱住他们,大叫:“跑!!!” 第179章 她不能抛下他 额,江珞雪被此景吓得莫名其妙,呆愣在地,随道。 “要走一起走。” 若照平时她的性子,遇到危险指不定躲在哪儿去了,怎还会等着他喊跑的时候才动身? 江珞雪不是没想过在这人与他们三人缠斗之时,寻到缝隙逃走,可偏偏站在她面前的这人,莫然心觉她不能抛下他。 除开良心过不去以外,还有她心底最深处本能的反应。 江临泽蓦了一下,再是用尽全力继是朝前撞去,若不是他武功暂失,若不是他右手胳膊还未痊愈,几个壮汉,不会让他费尽力气单靠力道取胜。 站在旁的班头急上火嘴里絮絮叨叨:“给我往死里打!” 两个大汉随罢挣脱开被束缚着的单只臂膀,两个一个侧转身直接把江临泽压倒在地,更是几大脚狠踹下去。 江临泽右手的胳膊顺势透出内里衣衫的血迹,微微泛红濡湿了外衫,脸上狰狞的神色映显出他正在受着锥骨之痛。 印出斑斑血迹的那瞬间江珞雪惊恐万状的面容下多了几分惨白之色。 他哪里是没了武功,他更是有伤在身,为此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救她吗? 他们只不过是陌路相逢而已,也值得他如此吗? 江珞雪忽是从他胳膊溢出的血迹回想起这人,对了,那时候在杂技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男子。 李隆基甚至还问过她,如果动了恻隐之心,可以拿银子替他赎身。 她当时只不过觉着嘲讽,世上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可怜人,她江珞雪,不会对一个陌生的行人伸出援助。 不值当,也没这个必要。 风水轮流转,她动过不忍却没有付诸行动相帮的一个人,眼下,因她,他豁着自己的命。 踢打好一番后,终是停住了,江珞雪赶是扶起地上的人,江临泽浑身窘态,不堪脏乱,借着江珞雪的力道勉勉强强直起身。 江珞雪触碰到他右手那处时,就知道他胳膊的伤再一次裂开了,随之,她的两只手也被血迹浸湿遍布。 眼里复杂多端的情绪遮掩住她的不忍,更是无法言明的撼动。 “小子,你还要逞强!真以为我杂技团没你就不行了?” “呸——”江临泽顺然吐出一口淤血,眉目间无不是不屑一顾。 杂技团班头舔了舔舌头上留存的酒味,气冲冲一吼:“给我接着打。” “等等!”江珞雪一手扶着人,一手挡住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另一面,李隆基手上捧着好些个烤红薯,虽是用着一层宣纸包装,这一路上手心也是受着微微灼热。 隐隐听见经过身侧的两个书生议论纷纷。 “你去东街那儿了吗?有个杂技团的班头公然调戏一个姑娘,竟无一人上前去救,离奇的是,那姑娘才喊了一声以身相许,立马就有一个衣着破烂的穷小子出现了,现下还被打着呐!” “这年头,竟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嘛?” “你小子怎么不上前去救,那可白捡了一个媳妇。” “哎,我倒想啊,那个姑娘长得又动人,若不是有几个壮汉,在场的那些人早就冲上去了,还轮得到我?” 第180章 我来晚了 说完两人长吁短叹,李隆基浑然不安,直接挡住两个书生,厉色道:“东街的那姑娘作何打扮?” “就——穿了一身浅绿色衣裳……”书生被突地一下吓得口齿打转。 话未落尽,李隆基手里的烤红薯直接扔了。 杂技团班头眯着猥琐的眼睛端端观摩,江珞雪内心顿会儿作呕,恨不得一拳头打碎他那垂涎欲滴的牙骨头。 江珞雪假意滋滋笑着,应和道:“这事闹大了,对你们杂技团的声名不大好吧!” 杂技团班头猛是呆愣,昏红的脸上照出几颗不大不小的坑印出来,丑陋得让人恶心。 须时压着胆子高声道:“你让大爷我摸上一摸,不就没这事了!” 关于见色起意,他可不是第一个生出这想法,凡是尝到甜头的色狂之徒,往往会就此打住。 然,事与愿违,算是击败了挫败心,怎不恼怒? 江珞雪欲朝前走,江临泽抬起受伤的右手轻轻抓住她的袖口,以为她主动上前去讨饶,眼里是疼惜,更有……对自己的责备。 杂技团班头心头舒气的伸出手刚要摸上江珞雪的一边脸颊。 就在这时,手才伸到半空,空上突是跳跃一身影,一个侧身径是踢飞了杂技团班头,扑腾倒地。 杂技团班头猛是吐了一血,顺便撞到了自己两个手下,若不是那两个粗汉身材魁梧,怕也得跟着倒在地上了。 江珞雪诧愣,心念道,“李隆基”。 喜笑眉眼不自然的咧开了嘴。 周围顿时响起欢呼雀跃的鼓掌声,没人敢多管闲事,更不愿给自己惹祸上身,但只要有一个从天而降的侠义之士,他们理所当然的滋生敬佩。 这便是,人性吧! 江临泽还没得及看清楚来人面容扑地屈过半身,不是江珞雪死死搀着,算是直接倒地了。 杂技团班头被这一飞踢直接伤了内脏,再看自己两个手下站姿晃了晃,灰头土脸转过身来:“你给我等着。” 紧跟着从地下爬起来,推过来看好戏的人群一溜烟的逃了。 李隆基转身赶至江珞雪眼前,混浊了藏着红丝的眸子,不甚灰暗。 “追啊!” 江珞雪声音微微往下沉,好容易熬到李隆基赶来了,他还把那几人放跑了。 假如不是搀着人,她早就…… 等等,适才她可不敢这么理直气壮,果然,背后有靠山的江珞雪就是非同一般。 “有没有哪儿受伤?” 柔柔的声音竟没刚才那一脚踢下去的凌厉,仿如没把江珞雪的话听进去。 她正要回话,搀扶着的江临泽趴地软了身子,江珞雪下意识的侧过身双手急忙扶住他的胳肢窝,顺然把手插进去,抵住倒下去的重力。 身子一拥前,江珞雪的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听见了他念叨了一句:“大姐。” 人彻底晕了过去。 没人看见李隆基的眼神就那一刹那现出丝丝狠色,倏尔变得瞋目切齿。 “你站着干什么!!!” 江珞雪没好气的淌出满头大汗,抬眼望着一旁不动神色的李隆基。 第181章 心里不忍 李隆基和江珞雪把人弄回客栈的时候,表情上除了气沉沉再无其他面色的韦胥,率是多了几分惊颤。 在人昏倒后,江珞雪固执己见,说一定要亲自把人带回客栈请大夫,李隆基瞬间头顶上黑云布满。 观过四周,才有卖菜的老大爷把小推车借给他们,这倒好,江珞雪一个人又推不动,才推过几步,李隆基直接上手把人放在车上推了回来。 一路上算是惹到不少人注意,李隆基直直埋着头,还是江珞雪当着指挥使在前面带路。 向封在客栈门口守着,这一瞧眼望去,忙是上前:“公子,这……” 用余光扫去推车里的人,脸上盖着一块丝帕,看不到模样,不知道的只以为这人一命呜呼了。 “向封,去找大夫。” 妥是命令的口气,江珞雪看都没看一眼,又伸手给推车里的人拉了拉丝帕,鲜少这般肃然正经。 “你——” 向封把话缩进喉咙里闭住嘴,瞟了一眼,只见李隆基额头上隐隐绰绰沾着些许汗流。 “多去几个医馆,把大夫都带来。” 伤势绝非一两个大夫便能诊治痊愈,况且这三水县不比在长安,乡野之下的大夫怎和太医署的太医相提并论。 向封离后,韦胥一个箭步将江临泽旋身倒至背上欲上楼,江珞雪突然叫住他,“韦胥,把人放下来的时候轻一点儿。” 李隆基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除了向封对她偶是不满,韦胥不话不语且沉闷,至少对她不会指手画脚。 韦胥嗯的点头,江珞雪快是跟在身后上了楼。 饶是半柱香后,向封找来了县里的几个大夫,几人待在门外守了一会儿功夫,经过大夫们轮流看诊,一致给江临泽处理过胳膊伤口。 江珞雪几人匆匆进去房间,另有一大夫把过脉举止慌乱朝着江珞雪道:“姑娘,经过我诊断看来,他曾被人灌入石销粉,而服用石销粉,多多少少让身体有一点损伤。” “石销粉?” 她恍惚记起来那个杂技团班头也说过石销粉,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 又问:“服用石销粉是不是会让人失去武功?” 大夫回答:“的确如此,十日内会暂时失去武功,从他身上服用的剂量看来,应该是服用了多次石销粉。” 江珞雪眼中一瞪,内心飘渺万千,蓦地朝床上那人看了一眼,这人竟真心想要救她,绝非只因为她说的那句以身相许。 江珞雪看得呆滞,完全对身旁的李隆基漠然置之。 李隆基缓过神色道:“可有解药?” “石销粉本身没有解药,只要停住继续服用,再加上后期休养,武功慢慢的就会恢复。” 江珞雪挪开盯在床上的眸子转头又问:“他胳膊上的伤势还会不会有复发的可能性?” 一想到床上这人正表演过杂技胸口碎大石,硬撑着拖过一身伤挡在她面前,不免苦涩。 大夫又答:“伤势看上去是早些时候所伤,本已经处理过了,只要好生休养也会渐渐恢复元气……” 言语中有些悲天悯人的情绪在里面。 第182章 必还十分 继续叹道:“想来这段时日遭受到非凡的折磨。” 李隆基正是对此疑心之处,既是受了伤,还服用石销粉导致武功全无,该有何等魄力还敢同那几个壮汉搏杀? 没人会在这种胜败已负的情况下,无缘无故会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他自是想得深沉。 言后,几个大夫陆续离开了客栈。 李隆基更是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烤红薯递给江珞雪:“还热乎着。” 不咸不淡的语气听得江珞雪还以为是打发要饭的呢? 她霎是惊讶,李隆基去给她买烤红薯的这事,她约莫是没想起来,她手拿着烤红薯的瞬间,暖流滋意全身。 烤红薯的确还热乎着,李隆基竟是放在自己胸前以维持烤红薯的热乎劲。 为了多买一些烤红薯,李隆基一直等着烤红薯的大娘生火多烤几个带回来,更是把其中一个又大又香的烤红薯塞进了怀中,维持热乎。 那一刻烈烈灼燃烧得胸口难闷,眼下烤红薯的微微热乎度,八成是他体温散发出来的了。 江珞雪茫然的盯着他,如鲠在喉不该作何言语。 想得愣头,鬼使神差的直接咬了一口,咦,入去嘴里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李隆基从江珞雪手里又拿了过去,认真的剥开了外面烤焦的皮,重新递给她:“你是要把皮也一块儿吃了?” 表情上终于不再那么绑着脸了。 正此时,韦胥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附上耳和李隆基窃窃私语了一番。 离后,江珞雪才问:“你让韦胥去做什么了?” 每一次只要李隆基令别人办事,向封和韦胥都会一如既往的这般回报,身处宫外,恐被有心之人利用。 “以后你不会在三水县再见到任何杂技团表演。” 李隆基负手回了房间,留得江珞雪一头雾水,后去问了人才知晓。 原来韦胥把人背到房间后,李隆基就差他去县衙里通禀知县,以在街上公然斗殴治了罪,抄了杂技团,本只是斗殴关个十天半个月也就能出来。 不过,韦胥用着向封大内侍卫的身份特意关照知县,除开杂技团其他打杂的人,给公然斗殴的三人治了罪,后半生当只在牢里度过。 韦胥去找知县之前,还也去了杂技团,具体是干什么倒没人看见。 只是听说三人进牢房的时候,遍体鳞伤,其中杂技团班头的大门牙也被打爆了,嘴里滑滑淌着血,止也止不住。 听完此事后,江珞雪心下痛快的回了房间,但手里的红薯却因隔的时间久了些。香味全无,顺手就从窗外扔了出去,大晚上的,应该没砸到人。 次日一早,李隆基让向封去药材店铺里置办一些补品,向封收到吩咐后忍不住问上一句:“公子,我们何时启程?” 再一次印证了韦胥绝不会有此问。 李隆基默眸,尽是不悦:“你若再不改过来话多的毛病,回宫后,韦胥当能顶你的职,同你换一换也未尝不可。” 出来客栈后,向封啪啪的打了自己的嘴巴,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了他这里,这嘴还是没有得到超化的地步。 第183章 我这样的不适合你 经过昨夜思索一阵儿,李隆基当有些明然甚懂,昨日如不是那人挡灾江珞雪前面,只怕是…… 又一想起杂技团班头的嘴脸,心下更是有着来由的满腔怒火。 江临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他看过空无一人的房间,身上单穿了一件白色长衫,而伤口也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包扎处理,直起了身子下塌。 江珞雪醒后,让店小二给她拿了点吃的特地端上来,门推开的一瞬间,江临泽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稳了稳心神直径踏进门槛,把吃的放在桌上:“肚子饿了吧!” 俨然一个贤淑的走姿,对于拿命救她的人,江珞雪双眼明目,内心清澈,只当也赋以同等恩报。 江临泽左手捂住一边胳膊,眼睛里又生出昨日的迷惑之色。 朝江珞雪凑了上去,十分清晰吐字顿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这话听去江珞雪蓦地泛起熟切的波澜,这句话,貌似她第一次见到李隆基的时候也这样问过。 话至此,江临泽突然释怀了,是啊,他早早是得知他大姐江珞雪死里逃生后,便失了忆。 这亲眼所见,才算彻底接受这个事实,然而这目睹这份生疏,心中当不是滋味。 更有一个疑问,这人确是他大姐无疑,可是又是怎么出宫的?推此种种,无法解释这一切来因后果。 现在相认当还不是时候。 江珞雪凝眉一怔,面前这人是借此和他搭讪不成?忽而记起来昨日说的谁救了她,她便嫁给谁的那句话。 哽了一下脖子里的咽声。 “昨日是我太冲动,才会说谁救了我,就以身相许……” 某人转瞬垮下脸,而江珞雪还正色庄容道:“你若真想娶妻,我一定为你募色一个好姑娘,我这样的……实在不适合你!”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子确是长到了江珞雪欣赏点上,不过,他看上去当比她小那么几岁才对。 “姑娘,你说笑了,我救你只是因缘际会,绝无旁的心思。” 江临泽看到他大姐这般言语幽默,心里还有些庆幸,温家两个哥哥哥和瑢儿说得不错,大姐失忆后,确和从前温婉做派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哪有又什么关系,江珞雪还是他朝思不牵挂的姐姐。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把痛苦的回忆抹净,那些前尘旧梦忘就忘了吧! 江珞雪略是难堪了一番,转而想之,得亏这人对她没这个意思。 言后,江珞雪让他安心坐下用早膳,坐下后突地一问:“昨日那些人……” 混混沌沌中似乎看到另外有一人腾空跃出,想必杂技团那几人就是被那人打跑的! 江珞雪然是顺口回道:“你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大夫说了,你体内的石销粉没有解药,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不日就会恢复武功。” 江珞雪自然推敲出他的心思,直面主观的把话说透,使他安心。 江临泽眼睛些微发了直,再是忖度昨日种种,倘如换成从前的江珞雪,昨日面临那般状况,很难从容不迫。 第184章 喜欢么 江临泽正要言谢,江珞雪忙是招呼他赶紧把粥喝了,受伤之人饮食清淡方有益于身体。 他放在双腿无处安放的右手蓦的抬起,试图拿起粥里的勺子,竟然有些僵硬。 见此,江珞雪淡是笑之,挪过位置伸手把粥端在手里,作势要喂他喝粥动作。 江临泽微怔,神色里隐含着窘意,却习惯性把脖子伸了出去,他恍惚记起,曾待在边疆的那几年,他和江之瑢时而出门猎物,又曾和扰乱边疆安宁的几个外邦人起过小的战役。 十五岁那年,有一次不慎被箭射伤,本只不过擦破了皮,并无大碍,那时候他又和大姐闹着别扭。 回府后,果不其然装得哪哪都受了伤,不是腿疼,就是伤了手腕。 足是哀嚎到了晚上,江珞雪才来看他,第二天的时候,伤势痊愈,又变成那个飒爽英姿的边疆小将。 当在他大姐在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柔弱不能自理。 一股脑江珞雪全把碗里的粥给他喂完后。 忽是想起来调侃:“这粥太是清淡,若有机会,改日我下面给你吃啊!” 江珞雪莫名的对眼前男子有些不同,或许因为他昨日拼了命救她,或许是她良心上的一丝难安,又或许是……这人合她眼缘。 “你会下面?” 他大姐江珞雪纵然在边疆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顾在家中同母亲修《女诫》、绣荷包、钻研琴棋书画。 却从未……下过厨。 因着母亲是大家闺秀出身,大姐更是她的希冀,而大姐性子只与母亲类似,对舞刀弄枪全无心思,以此性子柔弱,妥妥一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闺中小姐。 下厨而言,对比下却显得庸俗,况她从未对他疾言厉色,永远是那么一副贤淑柔言的姿态。 江珞雪一脸骄傲自满的神情又让他那么一颤。 “那是当然了!” 此际,李隆基寻江珞雪,在敲了好几下房门也没动静,转头来了江临泽的房间。 门并未被人关上,外面过道的来往行人以及房间种种摆设,易地而处都能清晰可见。 这刚转道便一下子瞅见二人谈笑而坐,江珞雪手里更是才放下碗勺。 明晚人根本都不用看,李隆基疾走进去,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江珞雪就被李隆基猛烈一拽起手腕。 江临泽骤然间起身,阴沉看着李隆基,企图要动手。 江珞雪连忙招起另外一只手:“没事没事,昨天也是他救了我们,你先好好休息……” 李隆基进而拉着江珞雪回到她的房间里,久久拽起的手才舍得放开。 江珞雪微微打了一个战栗,李隆基望去,忽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拉起江珞雪被他拽疼的手腕,放在掌心里搓了一搓。 “我弄疼你了。”呢喃细语说道。 江珞雪茫茫不知就里,又是正经胆色,继而温:“李隆基……” “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了,除此之外,闪烁在脑袋里的各种各样的言语她无法对号入座。 除了 第185章 一问不答 她一直不说不问,更是她不相信,不敢信这样一个冷心冷面的李隆基喜欢她。 先前她不是没有这种错觉,偶尔也揣摩过李隆基星星点点的举止。 假使在更久以前,她几乎可以笃定李隆基对她究竟存着什么常态? 恰巧已经发生了那些事,这想法弗如全无了,她爹江仲逊对大唐不忠,到头来一死也算落个解脱。 可她母亲、弟弟、妹妹又做错了什么?今下却也生死未卜。 已经造成的事,不能挽回,正如李隆基掐住她脖子的那一日,颈上的痕迹已经淡化,可她心里的那分畏惧、怯怕绝对不会荡然无存。 李隆基对江珞雪问的话始料未及,半会儿没有吭出声,只是低着头接着手里的动作,生怕他方才的用劲弄疼了江珞雪。 这一默声,这个不以为然,使江珞雪生了错觉。 心里冷嘲了一下,就算她所处的朝代与唐朝有所偏差,但,毋庸置疑的是,李隆基最后爱的女人只有杨玉环。 她抽开手转过身,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换了脸色。 卒然道:“若我娘他们有不测,还请皇上准许我替他们收尸回边疆。” 江仲逊生前就对她说过,远离长安,时下,他们江家再也构不成威胁了。李隆基已无杀心,又有何理由继续捆住她? 伴君如伴虎,在宫里的那么些日子,她算是体会到了。 比起江珞雪对他直呼其名,这句“皇上”李隆基格外听得扎耳。 “他们不会有事。” 李隆基表情一下子变得神色俱厉,却不是对着她,仿佛是对自己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重复似的。 只要他们无事,你,就不会想要离开了。 江珞雪自我嘲弄一番,都出宫这么长时间了,向封再没有传来长安的消息。 想必,生死难料,只不过没有告知她让她知道罢了,真当她傻得可以,不会自己从中揣摩一二吗? 罢后,江珞雪挥手做出请人离开的架势,李隆基横身欲走,只听来江珞雪冷冷的一句:“这几日我不会离开,也不会去邠州。” 若她赶去邠州,那那人便无人照料,她江珞雪欠下人的恩情,得自己还才是。 余后,只听见门外吹来的凉凉门声,再无人影。 江珞雪顺然踉跄几步坐在凳上,呼了好大口冷气,面临李隆基那一对冷眸,她总归还是会心慌意乱。 向封回来后两手空空,忐忑不安的去给李隆基复命,他跑遍整个三水县,也没有寻到昨日大夫们给江临泽开的几样药材。 三水县地处稀薄,虽然也是邠州下的县城,其财力、物力、人力并不能一级等州市一概而论。 邠州较比管辖的县下,更是商铺林立、繁华是井,邠州的各个商铺药材当是一应俱全。 听完后,向封自请于前去邠州寻药材,他忽略了一个重点,此行,他们归属之地也是——邠州。 片刻后,李隆基抬眼,“你先行骑马去邠州,待拿到药材速速与我们汇合。” 他们一行人坐马车的话,未免过于耽误日程,唯是向封先于前走,前后也能节省一些时间。 第186章 公子的丫鬟 “公子,既然都要去邠州,为何不等到了邠州后再……” 倏尔,向封闭住嘴。 但他这问题说的不错,到邠州再给江临泽寻药材休养生息,岂不是更简便。 何至于他抵达邠州后还要拿上药材与他们半程会合,他鲜少将话问到点子上。 “我马上启程。” 向封麻溜儿转身,一个迟疑也没有,他再是多嘴多舌,回宫后还真得和韦胥换身份了,不见天日的夜卫他可当不惯! 过后。 李隆基让韦胥通报江珞雪明日启程去邠州,三水县无需要的药材,只能去邠州。 向封已经先行一步出发,收拾行囊后,他们明日也得启程,韦胥算是木然说了一通才把前因后果给江珞雪解释清楚。 江珞雪问:“明早启程,带上他?” 李隆基真是神乎其神,出人意料,她才说自己不会提早离开三水县,目前看来,必须同李隆基一道去邠州,给她想救的人寻药材。 在此之外,别无他法。 韦胥点过头才是回了房。 得到切实的迅息后,江珞雪再是去敲了江临泽的房间,适才被李隆基拽回房间一幕,这一进去无言里有些困窘。 江临泽一看至她来,紧要一问:“那人是你什么人?” 情绪里莫是存着诘问口气,遽然是顾虑一个同自己有干系的态势。 仅仅只有那么刹那,他便觉着拽开他大姐的那人,专横冷然,深深让他觉得浑身不适。 江珞雪猛是一过哑声,虽说出宫后的身份有些不明不白,既不是丫鬟,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姐。 可……韦胥叫过她少夫人。 不过对此竟有些难以启齿,她才不过妙龄年纪,并未和李隆基行过夫妻之礼,况在宫中仅是一个虚无缥实的称号。 “我家……” 嗯??? 江临泽把脑袋歪了歪,“——公子。”江珞雪有意无意拉长了声音。又道:“我是公子的贴身丫鬟。” 加两个字“贴身”,丫鬟的意义倒是显得略微重要了,以好抵消这人的怀疑。 身份迟早会被拆穿,但,总好过于现在的尴尬氛围。 江临泽满目疑虑,哪有富家公子出门带上贴身丫鬟的?他这个大姐啊,怎么说起谎话来也是头头是道。 既她不肯透露,他也不问,不论她为何出现在此,待他伤势痊愈,恢复武功,他便带她回长安。 长安,还有他们的母亲和妹妹…… “还有一事,这里周围的医馆没有给你治伤的好药材,现下我们要去邠州,那儿是富庶之地,明早你和我们一起出发,先到那儿后找到药材把你的伤治好。”江珞雪道。 情绪上有些飘乎,正如一切已经被她部署完善似的,某人也不得不听。 江临泽默首一笑,笑得眸光清澈。 他正想着怎么跟着他们一路,时下他受伤竟成了一个好的托词。 又是勾出以往的思绪,他大姐从小胆懦,断然不可能同意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之人与之随行。 还是江珞雪喋喋不休又问起话来,因许是难得遇上这样一个有缘人。 第187章 抵达 她问:“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江临泽饶是卷舌滞笑,“叫我小泽吧!” 在江珞雪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私下会赌气、幼稚的小泽,永远可以把他的另一面展露于她面前。 第二日启程前。 江珞雪偷偷把韦胥拉到一旁叮嘱,“以后别叫我少夫人,听见没。”说完后忙是钻进马车内。 李隆基才是出来看见这一幕,叫过韦胥一问。 他面无神色回道:“少夫人让我不要称她少夫人。” …… 李隆基又是一道:“找客栈老板牵来一匹马。” 带上那人还得几个人挤在同辆马车里,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公子,人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江珞雪同和江临泽下来时,就推着他上了马车,说他身上有伤不便骑马。 李隆基顿时一览了然,什么也没说上了马车。 不过面色由红润自然转化成严峻,连韦胥都看出来了,他心情显然不大好。 路程冉冉,赶了几日的路,他们终于抵达了邠州,奇怪的是,一路沿途,却并未见到向封。 而后,把江临泽搁置一家客栈,江珞雪本要求自己同留客栈,遭到拒后才和李隆基来到知州府,知州李琛赶是差人请他们入府。 李琛对皇上突如其来到邠州毫无知晓半分,他修密信去长安后,久久没有收到回信,正是和孟翰苦恼之际。 李隆基才是跨进厅外,李琛和孟翰已经下坐正欲低头行礼,李隆基只道,他此次微服出门,不能暴露身份。 作罢后,众人正欲入坐,李琛二人才见到藏在李隆基身后的江珞雪,孟翰不过闪去一丝犹疑眼色,便被李隆基的余光捕捉到。 反观江珞雪瞧见李琛和孟翰时旁观冷眼,淡定如斯,视如陌路的不瞥不看。 江珞雪同韦胥一般站至李隆基身后,李隆基反是小声一言,让她随坐。 历朝以来,随同的侍卫和丫鬟尊卑有别,万不能和老爷、少爷同坐,以免越了矩。 江珞雪的身份明乎其微,更因她随在李隆基身前站着习惯了,叫她入坐还真有点受宠慌张。 默了后,跟下坐至李隆基身侧,李琛、孟翰纵使对此困惑不解,碍于此事不宜插问,转而进入话题。 “皇——”李琛转是改口:“公子看来,接下来如何探查!” 几日里,关于全海平的星星点点算是找到蛛丝马迹,不过碍于他并非祸首,也只能从他那儿下手把身后吃钱款的官员,竞相拔出来方是稳中之重。 “抓回县衙,审!” 李隆基漫不经意斟上一口茶轻轻说道。 孟翰追问:“没有任何实证,公然把新平县的知县抓回大牢,唯恐百姓慌乱。” 江珞雪也是刹对李隆基的决定十分惊诧,宛似大抵通晓了李隆基此行的目的。 但,区区一个知县全海平当值得李隆基特地奔赴邠州吗? 全海平在新安县当知县的这几年,并不得民心,可是在他管制里,百姓皆是吃饱不愁,所谓身后的钱财究竟从何处到手无人知晓。 李隆基仿如故意忽视了孟翰提出的问题。 说道:“抓回来后,带他来见我。” 第188章 区别 话一出,众人心里似懂非懂,恍佛皇上本就认识这新平县知县全海平。 噤声,没再多问。 李琛打破这沉寂:“我已让下人劈了几间房出来,路上舟途劳顿,公子先行休息。” 李隆基懒洋洋的姿势起身,江珞雪忙不迭抓过他的袖口:“公子,还有人在客栈。” 既然到了邠州,该去药材铺子搜寻药材,石销粉的时间早是过去了十天,江临泽武功虽逐渐恢复,但所需要的药材还得好生让他服用,方能真正痊愈。 李隆基目色不悦的看着江珞雪,以为她还记挂那日自己反应过激狠厉,熟料,一扯到她救命恩人当做什么没发生过一般。 李琛、孟翰微微怔动,静默无言。 片过一会儿,李隆基叫来旁边站着的一人,让他去龙祥客栈把江临泽接回来,再是去药铺把那些药材买回来。 那人左右看过李琛,知州大人对这人莫名恭敬有礼,他也不敢怠慢。 欲是退下,江珞雪眉开笑去:“公子,我同他一道去。” 言尽,李隆基倒也没说什么背过双手经人指路去了内房休息。 身影瞧上去不过尔尔冷峻罢了。 李琛、孟翰怔愣。 半是一晌,李琛一个顿步小追跑去,江珞雪已经上了马车还没有拉下车帘,抬眼就瞥到李琛也一道跟着她上车。 余她震惊眉色挑去一望,李琛口齿不大顺畅的说道:“我和你去吧!” 驾车后,气氛上微乎其微的令人琢磨不透。 今下,江珞雪再装作不认识他都有点说不过去了,首是开口道:“我还没恭喜你中了举呢?” 往前推去,那次李隆基设宴她在宫中也是见过李琛一面。 对于李琛本在朝廷任职,今成了知州这事,江珞雪也没多留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李琛在距离千里的邠州安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他那慢吞吞的柔弱之气,朝野诡谲多变,的确不适合他,若要为百姓谋福祉,何处皆如此,一点尘埃也能让之翱翔起飞。 李琛略过回笑,如若不是那次进宫,他不会知道她竟然是皇宫的宫女,他以为她只是大户人家的丫鬟罢了。 江珞雪心上忽地一跳,“你同李——皇上……” 那一次出宫李隆基和李琛可是打过一次照面的,江珞雪动辄了一动。 李琛穆如清风般的声音讶是娓娓徐道:“皇上并未认出我。” 李隆基日理万机,对一个才在客栈见过一面之人怎还留过印象。 他不同,熟读诗书十余载,皆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况那一次他以为她是大户公子出来的丫鬟,难免记了去。 当是殿试那一次才清楚瞧见皇帝端容,内心更对她的身份缓缓猜疑过七八。 皇帝出宫带的女子,除开宫女便是嫔妃,很显然,没有哪一个嫔妃如她那种行为举止,也不会同他陷落到歹徒手上。 江珞雪哦了一声,心中却是笑逐颜开,得是李隆基没认出李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起来,李琛除开了然她是宫女身份以外,其余的旁无所知。 第189章 恼怒 “客栈里的人是……?”李琛问。 从她适才表情看来,似乎极其关切客栈里那人的情况。 “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人。” 李琛愣住,她曾对他也有过一恩,也许是李琛不再是当日碌碌无为的一名书生,举止言谈总是些许不同于从前。 那时候的他与女子同处脸皮会薄得彤红,那时候的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聪明,那时候江珞雪还心想过书生的脑子里,寒窗苦读得是不是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墨水了。 李琛同时甚发觉她与以往略微不一样了,至少从前她和他说话里的语气中毫无掩饰。 那时的她,她举止话中无拘无缚,犹如行云流水的小溪潺潺流动,不拘一格。 可眼前,隐隐深觉她带着那么几分沉甸甸的深厚姿容。 这段日子,她是经历了什么? 在去客栈前,江珞雪先带着李琛跑了几家药铺子把需要的几种上好药材置办了,方才去的客栈。 略微出乎江珞雪意料的是,说清原委后,江临泽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点头,恍惚江珞雪带他去的地方与他毫不相干似的,就算把他卖了也是心甘情愿。 江珞雪简单给李琛二人介绍彼此,李琛的身份想来去府衙也瞒不住,索性全盘托出。 江临泽听后板滞,再三追问:“你就是邠州新任的知州?” 内心更是一团乱麻,江珞雪究竟是跟着一个怎样身份的人?莫非是长安中有身份的大臣之子,否则怎连一个堂堂知州也能对他马首是瞻? 思量后,又道:“见过大人!” 李琛被江临泽防不胜防的作揖,怔往后退一步。转而恭礼:“公子客气了,私下叫我李兄即可。” 两人相视一笑。 江珞雪倒是看得云里雾里,李琛这个书呆子尚且和他一见如故,怎么到了李隆基那里就是分席而坐的地步了? 她真是摸不着头脑了!!! 忍不住插进去话:“那个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生生的怯声倒不是对李琛二人,只是想起有一人还在…… …… 回去后,正巧撞上孟翰出门,李隆基让他各地搜寻可疑人踪迹,实则上出城打探向封。按道理而言,向封在他们前面出发,不可能还没抵达,除非路上有了不测,亦或是抵达邠州,因故未能会合。 孟翰才是一股抬头,就睹见回来的几人,在注意到江珞雪时,眸色一溜儿的闪烁。 迈至门口时,李琛探问孟翰何去后,又是把身旁的江临泽同是介绍:“孟翰,私下里你就称作孟兄。” 忽然,听过此名,江临泽心脏仿佛被一根锥子一样牵动着狠狠刺了下去,极力掩藏住眉眼之间的冷厉转化。 舌头打颤问道:“当今的驸马,孟大学士的亲侄子,孟翰?” 江珞雪转脸去瞧,这说话的情绪她是从未在他身上察知到的,恍惚是刻意压住心里的浮动。 李琛、孟翰二人不知他怎么通明这般得清楚,孟翰方是默首回答此问,才是没再多留便出府了。 孟翰的背影渐行渐远,江珞雪疑问:“你认识他?” 第190章 骗局(1) 提起时并未用名字替代,这个名字于江珞雪而言,是耻辱,更是令真正江珞雪惨死的罪魁祸首。 李琛同然也看了过去,心里也是百思不解。 江临泽才是收回自己眼神里的锋厉,折了折手腕被猛然被拽紧的袖口,“不认识,偶是听闻过。” 末后,几人齐齐回了房休息,江珞雪更是贴心的把药熬制好端去江临泽的房间。 “大夫说了,这药再多喝几次,你就算痊愈了。” 江临泽的伤势养了许久,用这几样药材服用,石销粉的后遗症算是彻底清理干净,至于胳膊的伤势,大致也好得差不多了。 同时也意味着伤好后,他便可离开。 江临泽还是微微怔想今日看到孟翰一事,对江珞雪何时进来的毫不察觉。 反应略微慢了些:“啊,你说什么?” 江珞雪没好气的把药推到他手上,戏笑道:“我是说喝完药后,你很快就会痊愈了。” 江珞雪想,他有他的事做,从他种种表征看来,无非是落难的世家公子,怎甘心一直不清不白留此呢? 这话略微意味深长,江临泽心下一阵儿忐忑,喝了这些药,伤势便会有起色,则是表示,再无任何托辞留在此。 如此的话,他怎找得到机会带她走! “你快喝吧,这几日我会把药端来你房间的。” 作势,江珞雪扭身要走,江临泽蓦地拉住她:“等等。”江珞雪转头之时,他又很快放开了手。 “怎么了?” 江珞雪对男女搜受不亲这事并不介怀,自是没往深处想去。 江临泽瞧过她满脸秀容,漠不相关的表情,突是拢紧了眉,顿口无言。 她连那人的模样都记不得了,他为什么要再提起这伤疤,往事如斯,浮生若梦,皆是空谈而已 他轻轻道:“没事,天儿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吧!” 江珞雪不觉迟疑的默后,退了出来,回房的路上却是心思深重,于孟翰,她虽再想起时心里波澜不惊,可真正江珞雪的死因她得查,孟翰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更得查。 这是对江珞雪的交代,以此,才不辜负她的重生。 江珞雪才推开门,瞬间就被一人扼住了鼻息,捂住了口,反身一踢关上了门,屈着身子一下子将她抵在门上。 外面若微泛起的日光算是彻底渐沉了下去,映进屋子里的光色更是一望而知。 …… 这人,是……孟翰! “我没有恶意,你好好听我说,我就放开你。” 一丝慌乱的眼神上下钻动着,极力掩饰着语气的左右纷乱,待江珞雪静其几秒随罢点头,孟翰才把手从她脸上挪开。 “驸马是要找我说什么?” 江珞雪自若淡然从他身前转去。 仅是一个晃眼,孟翰仿是又看到那日太极殿外的江珞雪了,陌生的表情,以及……用着冷冰冰的口气对他说话。 偏偏这一句“驸马”让他并未多想,以往几次在宫中碰见,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好好谈一谈,现下,令他没有料到的是,会在邠州见到她。 第191章 骗局(2) “珞雪——” “别这样叫我!”江珞雪稍是压着声音喝道。 孟翰又是一愣,她曾经不会……这般,真是被伤到极至之处,性情也会焕然一新从而转变吗? 他只觉内心起伏跌岩斗转不止,一转而道。 “那日我娘让我陪她去礼佛,并未在府上,你在孟府门口等了一夜,我也不知情,几日后回府的听人议论起才是得知。” 也是后来,孟翰才知道江仲逊被以谋反之罪定处,也恍然大悟他娘特意将他支开的缘故。 等他回府后,府外行人议论扬扬,都在说江家大小姐在孟府苦等一夜,翌日才被江家人寻了回去。 却没人知道那夜又是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在第二日清晨江家夫人亲自到孟府外接人才明朗一二。 风口浪尖之上,有同情的有看笑话的,久久在茶后也闲谈起人的是非,络绎不断。 江珞雪顿时身姿一僵,想必孟翰说的那日,便是真正江珞雪苦等的那夜了吧!得知父亲入狱,心上人又是即将迎娶公主的心痛,不言而喻。 那时候,何等悲凉怆然? 但,真正的江珞雪又是如何在那一夜离奇断了气? 她总以为是孟家的人为了阻挠与江家的婚事,对真正的江珞雪暗下杀手,可从孟翰所言,那日他没在府里。 其实只要细究之下,孟家尚未没这个胆子公然敢在自己府外杀人。 就算要杀害,怎么可能任之在自家府外,第二日还被百姓津津乐谈,孟家好歹是依附孟浩然而存,不会蠢到引火烧身的地步。 她忽然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或许是因为她的到来,才突然造成了真正江珞雪的死亡。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吗? 天意如此,她会来到这个架空历史的唐朝,顶替江珞雪走完她的人生。 江珞雪心上顿是酸楚弥漫渐起,对视孟翰凌色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眸光绝厉,铿锵有劲,孟翰始终辜负了一个心仪他的姑娘,那个姑娘一脸蛾眉皓齿,姿态万千,更是琴棋书画精通普遍。 当是不菲的才艺卓绝,说话柔和,风姿绰约的作派令边疆女子羡煞。 到头来,爱上了一个人,那男子终是负了她…… “珞雪,你父亲已经走了,我可以帮你离开长安。” 孟翰口齿清晰得静默中都能熟听至,在太极殿和凌烟阁的一见,他虽不知江珞雪究竟谋划着什么,也不懂她随侍皇上的目的为何? 他只明白一件事,江珞雪待在宫里,绝非偶然,待在皇上的身边,更不是幸事。 他了解这个皇上,杀伐决断,做事狠绝,江珞雪若还执意留在宫中,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 悔婚一事,他心里更是觉得亏欠江珞雪,细水长流的歉疚并未减弱。 江珞雪反问:“现下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同你还有关系么?” 他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 江珞雪不免记起,孟翰与玉汐公主那几日的你侬我侬的恩爱样态。很难明白透,一个男子若与另外一个姑娘心心相印,怎能这么快和别人举案齐眉? 第192章 骗局(3) 她问,他同她有关系吗? 是啊,什么关系都没有,唯一有的是,他悔了婚,弃她另娶了别人。 虽未真正定了婚事,总归都能成为百姓饭后闲谈,罪臣江仲逊的女儿恬不知耻跑去当朝准驸马的府外,梨花带雨的求他娶了她呢?于女子的声名实在有损。 孟翰难言,怔怔呆住,几乎不敢对上去江珞雪的眼睛,那眸子的光刺得他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是他有愧。 江珞雪蔑笑了一眼,又问:“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可曾对我真心过?” 这话她是替死去的江珞雪所问,他虽娶妻,可迟早也得要一个答案,不是吗? 倏然间,孟翰神情一丝动容,英挺的鼻梁垂了下去。 颔首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的时候?” 连一句问答都是如此卑下,唯恐江珞雪直接了当说句“不记得。” 庆幸的是没得到一句答复,继续道:“因缘巧合救下你后,我便得知了你的身份……” 忽是望去江珞雪的眼珠子,不再躲闪,江珞雪略是局促不安,仿对孟翰接下来的话有点畏缩了。 “打从那次后,后面你我的几次偶遇皆在我的筹划之中。” 镇守边疆多年的北岭将军一家子举回长安,上至官员,下至乞丐,也知道江仲逊这一回定能再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若与江家攀上什么关系,也算祖上积德。 恰逢那时,孟翰父亲在朝中任着一个低微的职位,因犯了小错被罢免,纵然是孟浩然也是杯水车薪。 机缘巧合地结识了江家小姐,一来二往多多少少身怀着企图接近于她。 话一言尽,江珞雪转脸豁达了七八,孟翰的话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底,不容置疑。 自始自终,原来都是骗局啊! 将一个女子的芳心偷走的人是他,弃如草芥的人也是他。 竟只是真正江珞雪的一厢情愿吗? 这一刻,她甚觉讥讽,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装出来的,想来,那时候孟翰的眼神里攥满了深情,骗过来所有人。 这更不难解释为何在江仲逊定罪后,孟家急于皇氏结亲,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所以,从头至尾都是你伪装的骗局。” 江珞雪替死去的悲哀顿是觉着惋惜,江家大小姐的眼睛珠子真的是长偏了,喜欢上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碍于形势,脸上的震怒只得装作无谓,至少,她要的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以后,也不用顾忌那些过往抓住不放。 孟翰把自己心底产生的愧疚因何所来,借此和盘托出,算是捂了他长期以来的良心挣扎,结了交代。 不想江珞雪心念着他,活在又爱又恨之中,如此,只会残留对他的恨了吧! 孟翰难是皱眉道:“我是骗了你,但现在我是真心想帮你。” 他说话的功夫可谓能和江珞雪一较高下了,振振有辞的说着冠冕堂皇的言词。 岂不可笑? 给了你一巴掌,再是温柔似水的朝着你笑,还把手中的糖喂在你嘴中,一切的一切,仿佛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93章 桥归桥路归路 实际上,真的可以相忘于江湖吗? 于旁人或许可以两两相忘,偏江珞雪是天渊之别。 “桥归桥,路归路,从此陌路人,就是在帮我。” 她可不愿再和孟翰有所牵涉,再和孟翰拖泥带水下去的话,保不齐哪天就会成为爆发的一颗毒瘤。 “请吧,孟——驸——马!” 她语气微重,特此驱赶孟翰速离开,多留孟翰一刻,都能恶心到她。 孟翰顿首,表情柔言难隐,静看背过头的江珞雪许久,方推门而出。 走后,江珞雪歇过好几口气,不已为死去的人伤怀,仰过明月烈白,心甚凉凉。 许是想至她自己的经历,许是想起了……肖歌…… 命运真是捉弄,死去的江珞雪的过往也是似曾相识,两个爱而不得的灵魂就此碰撞,冥冥之中正是妙不可言的缘分吧! 静夜下,李隆基面目冷漠干坐着,衣褶上的灰尘仆仆明显才从外面回来,如是跌碰在地的状态。 天仍没有黯淡尽时,他便想去江珞雪房间看是否熬药回了房,这一去就听到有一男子同她言话,也听出那人是孟翰。 那一瞬,他极度气愤难平,好容易按捺住静下心来侧身在门外偷听。 对,偷听…… 他李隆基竟也会干了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事。 而他只听到江珞雪问那一句:“你可曾对我真心过?” 他当时极力抑制躁动不已的愤懑,捏了捏拳头,松了松,又是握紧,放开了手心的指印,恍如是乐此不疲。 她问孟翰对她是否真心,却从来没有用那样的口气问过他。 他呢?又是不是真心相待,思后,一阵自嘲,无关紧要的人确实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偏他和她隔着江家人的几条命,在没有把江家这事收场之前,他没有任何身份和资格去介怀种种,例如那些往事。 。。。 三日后,李琛回禀,全海平已经被押送至大牢中,随时等待候审。由于路途上全海平企图逃跑,被向封用剑刺伤了大腿,需要让大夫看看伤势,方能正式接受审案。 原来在向封来邠州前,无意中得知新平县知县有所动静,转道去了新平县,如若不是他提前入了全府,只怕全海平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全海平又是如何得知他会有大难,进而提前准备逃跑。 而后,李隆基和李琛、向封一同前去大牢审讯全海平。 反观江临泽,许是药材效用较显,其身子愈见好转,脸色大有红润刚毅之气。思索的这两日,他便下决定找到机会带走江珞雪,才是推过房门,便从下人嘴里得知,知州带了几人去了大牢。 容不得他多想一会儿,如今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江临泽来至江珞雪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小泽???” 江珞雪打开门后对他的出现不解甚惑,几日中的相处,喊起“小泽”来也是头头是道。 “来了几日,我还未同你在邠州好好逛逛。” 眼下,他不能提前和江珞雪告明自己的身份,唯有等他们安全离开邠州,才能自证身份。 第194章 出城 江珞雪煞是懂了他的意思,这几日确实是足不出户,出去逛逛透透气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 江临泽看出她脸上的一抹纠结之色笑道:“李知州去大牢里审犯人了。” 江珞雪一骨碌转过一对眼珠子,李琛既去了,想必李隆基也是一同去的。 既然这样,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审犯人的时间一定没那么快结束,在那以前提前回来便是万事大吉。 简单收拾好仪态后,二人离开了知州府,对于江珞雪的进出,也不会有人阻抗,这也是因着李琛那日提前叮嘱过一二。 来至街上时,他们先到了一处茶馆坐下品茶,江临泽些是迟疑难定,如若直接让江珞雪跟着他走,似乎行不通。 如若……将她打晕,这事可得好好筹谋。 江珞雪看出江临泽心不在焉,的模样,放下手中捂紧的茶杯,道:“你放心好了,再缓两日你便可以回自己的地方了。” 明摆着江珞雪曲解了他的状态,眸子里的幽光越来越沉重下来。 他哪里是想自己回去,他只想带着她一起回去,他们的娘和妹妹至今生死未卜。 出茶楼后,江临泽沿路打探城门的方向,江珞雪只当他是想问邠州的风土景色具体方位,以此欣赏游逛。 直到江临泽带着她一路从行人车水马龙到荒芜人群后,她才略微发觉不对劲,再猛然抬头,跃入眼帘的是高高悬挂着的北门牌匾。 她记得不错的话,他们驾着马车抵达时,她曾掀开过帘布,这是入邠州出邠州的城门。 她侧首欲问:“你——” 才说完一个字,江临泽突是伸出手指点了她身上的穴道,这一动作疾如雷电,快得江珞雪尚未瞪大眼睛全身已经是动弹不得。 只有充满满腹疑团的目色眈眈着对面的这人,偏是那一对眸子里的神色自若淡定,瞄不到半分畏意。 他一定不会害她。 江珞雪收回心神,钱财吗?不对,他面如玉面,身手卓越,不像是一个为了钱财而绵里藏针的人。 亦或是,美色?那更不可能了,他与她早是说清楚,他对她可没非分之想。 他说的,她信。 江临泽俊逸的五官上铺写着难隐之言,直接屈下膝盖,反手把江珞雪的手一拉,放在了自己脊背上,立身而起。 顺便把江珞雪的脑袋靠在他肩头,动作温柔,轻声道:“等离开邠州,我就把一切告诉你。” 江珞雪大脑里的思绪纵横交错,迷糊得厉害,身子的僵硬更让她心乱如麻,却无能为力。 同时再是喉咙里发不出声,江临泽还封了她的哑穴。 江临泽背着她突往前,守门的小兵觉得奇怪,上前严问:“她怎么了?” 百姓白日出城往往不会多问,小兵也是随口一问,毕竟这段邠州里还没出现诱拐良家妇女的采花贼。 “我姨母病危,这不,我带着行动不便的妹妹赶着去看她最后一面。” 言语诚恳真切,任谁听了也不再是多问耽搁,守城的小兵这才放了行。 江临泽前脚一抬腿出了城门,后一脚孟翰就来了,“孟大人。”守城的说道。 “那两人什么情况?” 第195章 别碰她 孟翰用剑指了指前方,心下觉着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一早起来,他便来城门四处例查,并没有同李隆基们去大牢里审讯全海平。 朗朗乾坤之下,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女子出城门,忒是过于招眼,而背上女子的背影让他极其熟切。 “回大人,那男子说是姨母病危,带着双腿残疾的妹妹去探最后一面。” 细细钻摩一二,有哪个亲哥哥舍得自家妹妹如此颠簸路途,况也只是一个姨母而已。 转而,孟翰握紧手中的长剑,疾飞跑去:“你们几个,跟我走。”非常时期,一切都要万事谨慎。 相距才几百米的距离,江临泽又是背上一人,行动自是慢了一点点,孟翰这一追也就把距离缩短一大截,他大喊:“前面的给我站住。” 江临泽陡然转头,面上慌乱,他竟是忽视了孟翰,顺即快步流星一跃向前,孟翰在他转头那一刻就瞥见到趴着肩头的江珞雪,浑然一震,他估想得不错…… 须臾之间,孟翰带上的几人已经团团包围住江临泽,他身上没有任何兵器,只能空手一搏。 “你究竟是谁,快把珞雪放下。” 孟翰神情上疾言怒色,拔出剑指向江临泽,喝道。 江珞雪当即心里哗笑一番,装出一副大义凌然,势必要把她救下的姿态做给谁看呢? 除此,江临泽把江珞雪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脖子边,劲道越发勒紧了。 两目对视上孟翰,不禁哂笑道:“你竟还有脸叫珞雪!!!” 不止孟翰惊住,江珞雪也是迷惑视听,她貌似根本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他从何把这两个字说得异常松快? 转念想去,他甚至没有问过自己叫什么,宛如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叫什么似的,况这两个字里听出了另样的愤狠。 陡转间后,几个守卫通通上前,江临泽背上趴着一人,从使造成腾空跃起极度困难。 孟翰一剑刺去时,江临泽忙是后退了几步,身子稍微弯曲半头,看得江珞雪心惊肉跳,就怕一不小心孟翰刺偏了。 孟翰仅仅只是练过几招功夫,孟家以书香为主,他的几招功夫只能算花拳绣腿,上不了台面。 唯一有优势的仅仅是他们人多,而江临泽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胳膊上的旧伤,从使出手拙笨死板。当顾及到背后的江珞雪,更不能掉以轻心,只能全力以赴。 轰然,孟翰再刺上时,江临泽背上的人差是滑落下来,他突然分心,一把转头抓紧了江珞雪滑下去的手臂。 恰恰是同一时间,利光一闪,惊心动魄的一场面出来了,孟翰手中的剑头正在此时举到了江临泽的咽喉。 江珞雪呆若木鸡地愣住了,呼吸也是呯呯直跳,脸猛是抽怵了几下。 差那么一丢丢,就要看到血迹横飞的一幕了,她就算浑身是胆,看到血难免不会唯否心悸一阵儿。 江临泽眉挺高直的余光睨去了一眼,是他输了,输给一个他恨不得自己千刀万剐的人。 而后,另外几人上前用绳子捆住江临泽,孟翰试图把江珞雪放下来时。 江临泽顿是浑身竖起尖锐的毛孔厉声一喝:“别碰她!” 第196章 押回 嚯嚯,风声鹤唳一片,城外也是雄赳赳般的响彻云霄冲上青天。 犹如江临泽内心里的撼动,簌簌飘荡着他的喊声,令人一耳畔无休止的悸乱一遍又一遍。 江珞雪从未见到如此咆哮如雷的吼声,从他口中发出,绵绵细语哽在喉咙中,因封了哑穴止了回去。 孟翰了然于江珞雪欲语还休的唇语,发不出声的缘故。 但他解不了任何穴道,换做单打独斗,江临泽仅仅用一只手大可打败他。 不论是江珞雪还是他孟翰都能看出来,江临泽出手的时候极其分心,惧恐背上那人被伤到一分一毫。 江珞雪鼓动着眨巴眨巴起的水汪汪的丹凤眼,狠狠盯着孟翰,比起她被这人搭救,还不如被迫离开邠州来得痛快。 孟翰观到江珞雪对他射出来的犀利眸色,默然低了头,唤人雇来一辆马车把她抱进车里。 被绳子绑着的江临泽怅然垂下眼,沉言。 孟翰走近他跟前,轻声道:“不管你想在她身上谋取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江临泽发出嗤笑声,反问:“你又好到哪儿去?”投去蔑视的目光呸了一声。 孟翰见状,没再废话准备带着他准备回知州府,交由皇上决策。 …… 李隆基等人从大牢里回来后无一所获,全海平哑口无言,面对知州李琛拒不承认他的所为。 碍于李隆基身份敏感特殊,也不能直接了当把身份捅出去,唯有等到回长安交由大理寺。 李隆基等人从牢中出来后,其中一人进来通报:“大人,孟大人巡城,至今未归。” 李琛皱眉,道理上,孟翰这时候该是巡城结束了,“去城门看一看,他是否遇上什么事?” 全海平被抓,他府上的心腹虽已经关押在新平县,怕只怕有其他朝廷中的势力试图耍招要他命,恐他吐出什么秘密来。 转而道:“公子,我现在让人把吃的给你送去。”于是来丫鬟去厨房。 说到吃的,李隆基乍然回眸微动一转,她在房里铁定闷坏了,今日正好晴日,何不在邠州城里逛一逛。 前几日的郁闷到今日却是一扫而光得利落。 接而,李隆基叫人去江珞雪房里,丫鬟匆匆来回赶至回禀,房间里没人。 江珞雪不可能私自离开,他和她说得清清楚楚,她切是不可能离开。 卒然时,李隆基情绪上还没发作,一门卫就赶来了,说了那个姑娘和府上做客的公子一道出了府,已经有几个时辰了。 李琛猛是差人速去搜寻他们,逢此时,又一门卫来禀,说是孟大人押送着一个歹徒回来了。 下马车后,孟翰只得一把扛起江珞雪跨了进去,李隆基等人则在厅外干候着,孟翰走势汹汹,还有几人在后面把江临泽捆上推了进来。 看清来人后,李隆基波光潋滟,徐徐上转下动,他在这里,那么江珞雪去了何处? 心下有些栖栖不安,莫非她趁他们去了大牢,故意带着一人离去企图蒙混过关。 李琛惊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197章 江二公子 孟翰肩上扛着一女子,随后放了下来,跳跃进李隆基和李琛眼眶里的倒影,正是江珞雪。 江珞雪眼睛直着看去,纹丝不动的受着众人对她扫视而来的惑意。 对上李隆基目光时,故意躲闪到一边,心下慌乱。 孟翰歇了口气道:“他把人点了穴道意图出城,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他们现在都出了城。” 向封见此上前解开了江珞雪的穴道,江珞雪猛吸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僵硬的麻木错感,而后指过自己的喉咙。 向封再是伸指一点,江珞雪的哑穴就而解开了。 转头瞥去被绳子紧紧绑住跪地低首的江临泽,更是难开口,她若替一个企图带她出邠州的人说好话,于理不合啊! 只恐李隆基等人还以为是她自己想逃,况这人根本由始至终并没对自己生过歹意。 李隆基上去一步,轻描淡写的吐出发出的字:“是你要带她走,还是她自己要走的!” 江临泽辗转仰首:“有区别吗?” 旁边的向封随意低头扫去几眼,心上不免疑惑一二,这人莫名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江珞雪也是听得六神无主,李隆基这话问的很是迷惑,若问出来是她自己找人帮着逃跑,难不成,还得给她问罪? “是你执意带她走的话,怕是以后你两只胳膊都拿不了剑了!” 语气上略微藏着戏笑的趣味,可眼神中透显出来的乖戾着实让在场几人一惊。 江临泽怔怔瞧去,不动惧容,他只怨自己未能把大姐带出城,眼前这人实在令人胆寒不已。犹如地狱里的罗刹,恃才傲物,大姐待在他身边,无疑于九死一生。 转而,李隆基忽是拔出向封的剑,寒光一闪,剑喉直逼江临泽的咽喉。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江珞雪赶是甩身张开双手挡在前面。 孟翰更是惊愕失色,皇上这是明明白白动了杀机,可……这事并没有多严重啊! 江临泽刹那时鄂然住,心下胆颤,本是毫不露怯的神色,忽是生出惧意。江珞雪肩若削成的背影赫然立在他跟前,让他心热,同时惶恐。 他怎能牵累大姐的性命? 李隆基握着的长剑微微转了一周,手劲些微放了松,柔声道:“让开——” 故意拉长了语气,恍似便可以震慑住江珞雪以身挡剑的身子。 李琛吓得额上冒汗,呼吸难喘,定过神:“皇……公子,一切待细查后再下决定也不迟。” 闻后,江珞雪俨然呼了口气,有李琛在,李隆基想来不会真的动手。 正色道:“他什么都没做!” 此际,向封又是透过江珞雪的身子从使朝下看了几眼,顿开茅塞,幡然惊起,面前跪着的这人仿佛是江家二公子。 虽脸上一脸饱览沧桑之感,但那狭长的眼眸似湍湍溪水亮澈,不浓不淡的剑眉之下,隐约透出那日在江府遇见的如沐春风少年之感。 先不论江家大小姐怎不认识自己的弟弟,向封顿是脱口而出,以解自己心里疑惑。 “你是……江二公子?” 第198章 放了我弟弟 听罢,众人整齐转首瞧去向封,李隆基的剑更是蓦地不自然收了回来,待向封后续。 江珞雪也挪开了身子,江临泽这时候才注意到向封面容,一个眼神便认出来这人正是皇上身边的侍卫,那日长安城外追杀他江家的杀手。 他怎会忘?又怎敢忘? 江临泽霍然脸色惊变,目光如炬投去略微空洞的眼神。 向封见李隆基长剑收回,脖子变得凉飕飕的,继而作揖补充道:“公子,他似乎是江仲逊长子江临泽。。。” 蓦然刹那间,一簇簇的犹如静水清泊,在场之人顿不寂然。 江珞雪脑子中血流漫动不止,身体里的组织左右摇摆,仿是等待时机以便于重出来似的。 他是她弟弟江临泽??? …… 饶是滞怔了半会儿,之前种种一幕才跃进心头深处。 难怪让她叫他小泽,难怪不顾生死同杂技团拼你死我活,难怪……要带她出城! 而他身上的伤则是长安城外被向封所伤至,这便是铁证。 她瞬即转过身跪倒江临泽身前,缓缓伸出双手凑近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捧了上去,眼中写满了疼惜。 早在江陈氏提起时,她便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他们从小亲近。早些时候温子霖两兄弟告诉她,江临泽已经安然在府里休养,许是渴望亲情,对于江家几个亲人,她心里甚是期盼。那时开始,她心下已经有了这个弟弟。 江珞雪有些无措徐徐才道:“你是江临泽——我的弟弟。” 话语里没有一分质疑感,她几乎都确定了,撇开他是她弟弟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众人一头雾水更是目不斜视,江家两姐弟是从头至尾都在上演一场互不相识的好戏,还是? 江临泽微动眉头,鼻子浑然一热,心间几番振去,竟在听到这话略乎失了神,深呼吸了一口气。 喑哑着声音:“大姐,是我。” 声音磁性得好听极了,可若隐着动容的情绪在里头,身份被揭开,他尚且无畏无惧,只不过他大姐当如何? 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自保?当今皇上绝不会放过江家一人。 都怨他,因而牵连了姐姐,他万死难辞其咎。 江珞雪四下看了江临泽紧紧绑着的双手,包括受过伤的胳膊,鼻子忽然酸酸的,脸上划过了涩笑。 “可以——放了我弟弟吗?” 她面着江临泽一语一句道,江临泽闪去狐疑脸色。 江珞雪想,至少李隆基后来答应过她,不会让江家人有事,眼下他会履行自己说的承诺的吧! 可江珞雪实在不敢赌,李隆基究竟是故意诓骗她呢?还是真心实意决定放过江家人,她还是拿不准。 现今,她只能试探性的一问。 不等李隆基言语,向封赶是拿过李隆基手里的剑,弯过身三下两下把绳子挑开。 他就是再蠢笨,也知晓皇上对江家已无杀心,甚至格外在乎江家人的性命。 不单是江临泽,李琛、孟翰瞠目结舌,千言万语抵在喉间对此举捉摸不定。 不仅仅是因为江珞雪和江临泽是姐弟,更因为李隆基前后做法矛盾可笑。 一个宫女何时可以左右皇帝的决策了??? 第199章 审查 厅内,众人入坐,李琛将闲人全部遣送下去,独留江珞雪和江临泽立身在厅上那么一站,妥是审犯人架势。 江临泽不明就里正视李隆基,直击一道:“皇上既让你们杀我,大可现在动手,我只求能放了我姐姐,江家的事,她一无所知。” 江珞雪有些晦涩难懂,江家的事,他所指的是哪一方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江临泽认出向封,却没有见过李隆基,只以为他和向封是一道的人。 孟翰先行一问:“如果你真的是江临泽,为何暗自带珞雪出城?” 他不知李隆基曾让人暗杀江家人,对于江临泽隐藏身份一事大是不解。 咳咳,李隆基脸部浅浅抽搐,朝孟翰斜了一眼,细微末节得无一人察觉至。“珞雪珞雪”也是他孟翰口若悬河念在嘴中的么? 孟翰堂而皇之把江珞雪抱进来的那一瞬,心下更是怒火中烧。 江临泽冷哼了几声,再是冷笑,锐利的眸子对上孟翰而去。 “我到底是谁,孟驸马真以为仗着自己的身份就能万事皆知了吗?” 孟翰一滞,料不到他以这话来堵他的嘴。 江珞雪弱弱的摇过江临泽的袖口,想让他说话别那么呛,毕竟他们在的地盘可是别人家的…… 蓦念又想,恐是江临泽对江珞雪和孟翰的事大致清楚得很,自从来了邠州,这才对孟翰不给一分好脸色。 孟翰上前:“我以为不能就此断言他就是江临泽。” 早在以前,江珞雪和他独逛花灯、游览山水作诗时,偶是提起过她的弟弟。 江珞雪那么一个谦柔的脾性,提起她弟弟时满是得意欣悦,总说她的弟弟实际上很是稚拙,为此,他曾调侃江珞雪心目中到底是哪个比较重要。 那时候的江珞雪一脸娇羞柔态,像石榴汁似的红扑扑的抹上了娇艳的脸蛋,一下子窜进孟翰怀里。 忸忸怩怩的说了一句:“你和我弟弟自然是不一样的。” …… 拉回现实来,李隆基终是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凭证?” 孟翰倏是一急,指过江临泽调门极高说道:“你们没看出来吗?一切是他在自说自话。” 也许是一股错意,江临泽给予他的感觉并不像以前江珞雪说的那样,况他们两人在这几日里怎能掩饰得如此完满? “如果不是你,我大姐何至于——” 江临泽愠怒道,止住后话,他大姐仍在场,碍于她早忘了前尘痛苦的回忆,今下当着她的面揭开愈合好的伤疤,无异于釜底抽薪。 李隆基觉出江临泽话里话外似乎藏了什么事,江临泽多次表露出对孟翰不满之情,或许…… 蓦后,李隆基觉得孟翰在此碍眼,眼神俱厉,淡漠一望:“你们先下去。” 眼神瞧至李琛、孟翰二人,他们确实不合适待在这场合,江家的事同他们可无牵扯关系。 李琛、孟翰各自对视几眼稀里糊涂退了下去,江珞雪隐约惴惴不安,乱过心神。 江临泽对此咄咄怪事,能让邠州的知州唯命是从,让当今皇帝身边的侍卫奉命唯谨,这人也是深藏不露。 第200章 他早就认出她了 向封见之,道:“江二公子,皇上已经收回追杀的命令,早是让人四处搜寻你们的下落,保你们无虞。” 这八成是李隆基唯一一次没觉得他多话的时候了。 江珞雪忍不得一问:“果真?”向封这人,向来看不惯她,他嘴里说的话几乎可以坐实她对李隆基的猜测。 向封点首。 李隆基道:“早在那一日,你们兄妹就相认了,是么?” 情绪里上下起扬,如若真是这般,那么江珞雪便是一直在他面前作戏。故意将人带回,甚至带来邠州,只是为了在江临泽伤势痊愈之后逃走。 今日出城一事也是多日谋划,这盘棋下的可真是让他茫无所知,耍得他团团转啊! 江临泽听出李隆基话里的追责,彷徨了一下。 “我大姐……并不知道是我。”说完瞄过江珞雪一眼微是深思,他这一停顿难是有信服力。 江珞雪猝然生畏,李隆基摆明了在套他们的话,巴不得让她承认自己早是得知江临泽的身份。 如此一来,她陷入的处境引致李隆基震怒也说不一定,李隆基这人,对于欺骗他的人,从未是心软半点,那一次则是最好最能证实的例子。 此时,江临泽又道:“三个月前,她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那时我尚未回长安,她自然不知道我是谁。” 相比把失忆这事一一托出,总好过让他们以为是江珞雪私自隐瞒且跟着逃离之下,前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隆隆然时,时间仿佛戛然而止了,李隆基紧是收缩了鼻梁,心下间的酝酿如流水迂回,蜿蜒绵亘,增上了五味杂陈的思绪。 意外失忆?韦胥之前回禀时并没有提起过这类事。 可瞧去江临泽眸里的平静,不会这般疾迅的拿这样荒唐的理由搪塞于他,这样的哄骗过于破绽百出,过于蒙昧无知了。 怫然,一旁的江珞雪干舔了嘴唇,半倾着身子久久沉吟,脸上的懵懂神情也在坐实江临泽所说并无半分虚言。 李隆基似是想到了什么,道:“你追马车的那日,便失了忆?” 眸色打量在江珞雪上下,转而正对她的瞳孔,试图从中摸寻到零散的情绪。 一晃时然,江珞雪并未听明白这意思,她什么时候追马车了,她怎么记不得了? 片刻,唯只有稍会儿的功夫,搜寻了大脑里过往关于马车的记忆,猛然间,瞳孔骤然回缩。 身重变得死板起来,那时她的确误会了马车上的人是肖歌,特是追赶上去。那时她浑身窘态,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直到进了皇宫,她还以为李隆基并没有认出她是谁,毕竟那日才从鬼门关踏了出来,更是污头垢面、极为不雅。 但从李隆基现下所言,从她进宫后的几次碰见,李隆基根本就是知道她便是宫外的那女子。 她还天真烂漫的以为李隆基自始至尾也没把她认出来。 霎然,她还未答话,江临泽的喊声砰的轻轻落在她耳旁。 “大姐,你在想什么?” 江珞雪忽是抬眸,毫不怯色的望上李隆基:“确实。” 第201章 江家的秘密(1) 厅里沉静得甚是听不见人的呼吸声,李隆基微是观不到半刻复杂情绪。 唇角略张开,话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的眉容很是一下子舒松下来,那千年不见勾起的弧度倏尔以一条划在天际的曲线簌簌抛却下来。 淡然挪过话来:“再过不久,一道回长安,别再想着出城了,凭你二人做不了什么。” 江临泽似是有话要说,还没开口,江珞雪腾然伸出手拉住他,转道:“公子,我们不会乱跑了,那没什么事,我们姐弟就先下去了。” 转而,江临泽被江珞雪半推半拽了回她的房间,江临泽没好气的一直念叨:“大姐,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江珞雪向外偷瞄了好几眼,才把门反身一关,望去紧握拳头的江临泽,还在嘴里絮絮念念。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 江珞雪扑地一坐狠色盯着站着也不安分的那人,若他一开始就禀明自己身份,她也不至于……想起那日在街上大喊大叫的事,忒是丢脸得很。 最要命的是,她那时心里还觉着这男子忒生的俊朗风逸,幸而还没生出其他的歪心思,更没动过什么不当举止来。 江临泽哑得只顾着直勾勾的看着江珞雪。 额,额,额,大姐失忆后确实不是以前的脾性,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江珞雪软了一软,叹道:“那一日你该和我说清楚的。” “我若直接说我是你弟弟,你会信吗?” 这话有点问倒江珞雪了,确实,一个男子说是她弟弟,无凭无据的,她压根儿不会信。如今是旁人捅出来,这下子,容不得她多疑一分。 “你适才说,江家的事,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她探着一对虎眼朝江临泽问道。 江临泽微是难为,面露旁色,“大姐……” “我既是你姐姐,也是江家的人,何必要瞒我,况爹已经不在了,你我更应同心才是。” 提起江仲逊后,江临泽霎是些伤切,那日闻死讯后,他不能像母亲和妹妹一样痛苦一场,也不能轻易倒下。 他若倒下,江家也就倒下了! 江珞雪忽意识到江临泽面上难忍的复杂,起身走到他面前,放低了声音:“娘和瑢儿如何了?” 她并不是真正的江珞雪,尚且在听闻江仲逊死因后也是悲痛交加,更何况他们? “娘原本就抑郁成疾,知道爹死讯后,越发不好,现下——” 自江珞雪回江府后,江陈氏也是对她无微不至,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亲情,这也是她为何执意顶替江珞雪的身份活下去的唯一原由。 “娘和瑢儿吉人自有天相,等回了长安,我们会团聚的。” 江临泽眼里突地泛起泪光,在眼珠子里面打转,那时他不能在母亲和妹妹跟前表露情绪,可他们都忘了。 他也只是一个十七的少年。 他所有的坚强在那一日轰然倒下,他却只得忍住,把辛酸的泪咬着牙吞下去。将他心底的唯一表现出来的柔弱藏匿起来。 收住心里的沉痛,道:“这事确实不能瞒你。” 第202章 江家的秘密(2) 江临泽俨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郑重其事的看着江珞雪诉道:“在爹入狱后,曾有一人将我们江家的传家玉佩从牢中带了出来,想来是爹知道自己无力回天,特托他归还。也是那一日娘看到玉佩以后,才知爹的用意。” 江珞雪疑道:“传家玉佩?” 一块玉佩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吗?江临泽叹息,她自然不记得传家玉佩有多重要。 他们江家的传家玉佩相当于是开启书房里密盒的一把钥匙。江仲逊往往都会把很多信件重要之类的东西藏于此。 玉佩是钥匙的这事也只有他们的母亲江陈氏大致了解,所以那天他们在密盒里发现了江仲逊留下的遗书,还有……同太平公主往来的信件。 这些信件确确实实都能更加坐稳江家的罪名,甚至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江仲逊遗书上写得很明白,仿佛从他决心站在太平公主那方开始,他就有了赴死的先见之明。 信上最后还说若他们未被牵累斩首,当寻机会远离长安。 江陈氏也是看到江仲逊留下的遗书,这才逐渐抑郁患病,她的丈夫原来没有无辜,她的丈夫竟然为了替另外一个女人效命,竟想把江家上下十几口当做赌注押进去。 夫妻二十余载,到头来只剩着欺骗,未免太是狠心,假如皇帝株连整个江家,那么被判斩首的可不是他一人。 可想而知,那时他们看到那封遗书后更是摧心剖肝一般的难以接受。 堂堂的北岭将军,声名鹊起的江仲逊竟是罪责难逃,意图和太平公主一党颠覆大唐皇朝。 江珞雪听后除了对江仲逊心狠除外,并不算异常惊讶,她多多少少在之前大概知晓了江仲逊自己有心做替罪羊。 只是如今落实了她的猜测,心里也是堵得心烦意闷,一个男人不管不顾自己妻女生死,也要为乱党肝脑涂地,该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刻薄自私的人啊! 末后,江临泽道:“爹说,如若没有牵累到我们,让我们举家去往边疆定居下来。更让我回边疆当个小兵保大唐不受外族侵犯,他做不了的事,让我来替他完成,他永远都为大唐效命。” 江仲逊虽决定相帮太平公主,然他更有先见之明,大唐不会因此动乱。 忠义两难全,太平公主于他是义,他只得让自己的儿子为朝廷效力,方不为大唐朝臣。 江珞雪鼻尖有些阴凉,两难的境地,江仲逊没有选择,但他也知道太平公主不会如愿,可就算如此,他依旧站到李隆基的对立面,内心当也是踌躇两难。 江珞雪踮起脚一手抬放在江临泽肩上,鲜少露出语重心长的表情说道,静言不语。 她万是没想到,江仲逊最终忠的心始终是大唐…… “大姐,爹他……”江临泽不知自己应不应当提起这话,但—— 又问:“大姐,你可怨爹?” 如果他们早些时候便得知一切已无回转地步,江珞雪不会因此进宫,意图找到铁证替江家翻案。 覆水难收之下,定局大成。 江珞雪愣头,心思突然杂乱起来,现今,都是徒劳无益罢了。 第203章 命中如此 笑容淡得浅薄:“进宫本就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也不怨,你,也别记在心上。” 江仲逊和太平公主的纠葛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迄时,速速回长安方是要事。 良久,陷入沉思,江临泽恍然道:“能让宫中侍卫和知州皆听命的那人,大姐,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到那人会是怎样的身份? 江珞雪略微犹豫,不知应不应该告诉江临泽,想来告诉他李隆基的身份,应当没什么要害,毕竟李隆基已经收回追杀他们的命令。 顿了一会儿,江珞雪一字一句道:“他——是当今皇上。” “怎么会?”江临泽张口结舌的迷惑般眼神盯着江珞雪,皇上怎么可能来此邠州呢? “若不是这样,我尚在宫中,怎么会跑来邠州!” 这一说法江临泽似乎大概信了,同时也解了他心中对江珞雪为何离得了皇宫的困惑。 “也就是说回了长安,你还要进宫去当宫女???” 江珞雪在宫里意图使用美人计哄得皇上替江家翻案,他之前便是知道了,可现在—— 江临泽一下子拉住江珞雪的双手期盼的目光含眼道:“大姐,你不能再待在皇宫里,那儿不适合你,且如今在宫中更是徒劳无益。” 原本说起时情绪应当高扬,音调有些高声,偏他故意压制起,尽量轻轻柔的劝之。 他哪里敢喝令江珞雪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就连表情望去也是百般温柔。 在江珞雪面前,他永远可以肆意表现得像个十七岁少年的脾性,心里有话更不会藏着掖着。 江珞雪无奈的垂了眼,“我有一事还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 虽说只是有名无实,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的身份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宫女了,套上这个枷锁,便不能随心所欲想走就走。 “什么???” 江临泽一度以为他会错了意,发出的声音也是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江珞雪感叹的闭眸迅速拉开眼帘,一五一十的将宫中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包括温子霖们离宫的事。 江临泽面露苦色,倏是心里切齿万分,一下子竟也愣怔得痴了神,江珞雪知他应是不敢相信,面上宽慰道:“我过得很好,你也别多想了。” 如若这般,她的身份怎能和他们去往边疆呢?江家已无势力,假使她在宫里,完全可以以她一人之力护住家人,这当是最好的决定。 “可大姐你……不喜欢皇上。” 江临泽想起来之前江珞雪寄给自己的那些信,多少隐喻着她对孟翰的浓浓爱意,她的情窦初开最终真心错负。 现在,当了皇帝的嫔妃,禁锢在暗无天日的皇宫里,他想到这儿,越发气愤自己的无用。 这话把江珞雪问住了,她确实不喜欢李隆基,甚至产生过畏惧,她偶是将那张脸究想之下,有时也会恍惚不然。 她竭力告诉自己李隆基不是他,事实上真能如此吗?她分得清谁是谁,偏心里的那一丝眷念总让她模糊了双眼。 第204章 脾性 江珞雪绕过他的话,转而问:“你想说我还喜欢孟翰么?” 不论她承认与否,孟翰确是曾经的江珞雪心里的白月光,忘记又如何?那段经历又真的可以一笔勾销吗? 江临泽在意的恰恰正是这一点,某人闭口不言。 江珞雪露出纯熟的面容慢悠悠的道:“我既忘了,就不会重蹈覆辙,所以你根本不用刻意针对他,他和我已经划清界限。” 江临泽想替她打抱不平这事上,如不和他摊清明白,日后再生祸端更是为时已晚,孟翰的身份总归是皇亲国戚,当朝的驸马。 江临泽听完定声,默首。 …… 江珞雪姐弟走之后,李隆基回房时,叫来了韦胥,“江珞雪失忆一事,当日为何不报?” 隐约其辞中含着责问口气,韦胥有些晕头转向,不知何意,“公子,属下确实没有查到!” 韦胥话不多,更不可能隐瞒一星半点的事实,再观他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言之凿凿。 李隆基俨然晃神在全身血液里,掠过犹疑,一时间又立即稳住心思:“你去查探时,有没有什么疑点?” 半许一会儿,思量一番后,韦胥道。 “据属下打探,江小姐似乎从小研习琴棋书画,行事温淑得礼,且——” 韦胥说此很少露出难言,也是觉着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和他见到的江珞雪有所异常。 他抬眸看过李隆基,很快又道,不带任何停顿:“江家虽是武将之家,可江小姐素来胆儿小,所以那次灯会落水才会被孟驸马所救。” 从江家回到长安桩桩件件,韦胥早已经前头后尾皆是禀报,包括打听到的孟翰、江珞雪初遇,私下订亲一事。 这也是当日李隆基发了雷霆之怒到挽亭做出狠事的前因,他倾心相待的女子便是那般回报他的么? 事实证明,那日他确是发了血气之勇,负气斗狠的做了骄横之事。 那时掐住江珞雪脖颈那一刻,他看她脸上喘不过气变得通红,他是真的慌了,一下子松开了手,无措滋生,同时心乱如麻,却无法放下他骄傲的姿态,问她一句疼不疼! 韦胥蓦然记起什么,紧道:“还有江小姐在孟府外待的那一夜。” 这事他上次倒也和李隆基回禀过,只是草草只说了一句,江家小姐在孟府外等了孟翰一夜。那时李隆基听此自然怒火中烧,旁的后续也没留心询问。 难道正是那一夜,哀莫大于心死,从而导致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如此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因为忘记了一切,举止言谈才会变端,那日拦下他马车的江珞雪正是失去记忆的那一日才对。 李隆基蓦过双眸,定定然唤来韦胥退下,心神也是掺杂着跌岩起伏的纷乱,自己也是难揣摩一二。 听见江珞雪什么也不记得的那瞬间,心中更是喜悦自胜,她心里没有藏着任何人,仿佛是他多心多疑,一直以来都在和自己对着干给心里添堵。 悄无声息中,竟有一人的倩影留在脑海里,也仅仅是脑海里而已。 第205章 安心待在邠州 次日,邠州的温家老宅。 温子霖自来到邠州后,族中几个长辈因而患疫加之年迈皆是逝世,这段时间里,他都在帮忙处理丧事,可谓心力交瘁。 那时抵达邠州时,疫病并未完全根除,加之他一个小辈子弟在众人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号召力,处理事情来当废力了些。 族里许多人根本不信他的种种举措,开始时并未有多少人肯听他的话,再后来又有几个温家旁支长辈染了疫病。 一时之间,举府手慌脚乱,根本没个主意,温子霖足是亲力亲为妥善处理长辈丧事,直到城里疫病完全解除后,方才舒了口气。 就在准备回长安的那一日,却收到温修差人送来的一封信。信里说在他离开长安的后两日,江仲逊在牢中已自尽,震惊之后,温子霖不可思议的攥着信问送信的这人。 “江伯父……真的死了?” “老爷听闻后也极是悲痛,并让大公子暂且不要回长安。” 温子霖有些迷乱,信上的确让他别回长安,可是他不回去,她怎么办? “我爹是作何打算?江伯父他们一家人呢,不管了?” 情绪有些抑制不住,微微含着质疑。 “老爷信上说了,他已不愿再卷进朝廷纷争,过不久他再辞官,也会想办法把江家人一块儿带来邠州,后半辈子就待老宅了。” 温子霖闪过怀疑面情,在宫中的江珞雪也能带出宫吗?对了,他弟弟温子亭也在宫里,想来确实有这可能。 温修派这人来时,早是让他旁敲侧击,想尽办法别让温子霖回长安,让他坚信江家每一个人都会回邠州。 假如温子霖得知江珞雪依旧在宫中,更是成为了皇上的嫔妃,温子霖外表谦和,对父亲的话更是唯命是从,更是成熟有礼。 虽说他知道江珞雪离不开皇宫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总归瞒下来,起码不叫他感怀伤切。 “大约还有多久?”温子霖皱眉问之。 “老爷在长安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大公子,你就放心吧。” 温子霖不知道江家人被皇上下旨灭口,不知温子亭已经从皇宫回到江府,也不知温家正在全力寻找江陈氏和其子女。 担忧的一颗心理所当然减缓了一大半。 由于李隆基出来时日已经许久,加上并未从全海平嘴里撬出任何话,很快便做了即日回长安的决定,孟翰自是随李隆基一行人同回长安。 离开邠州的那一日清晨,李琛去找了江珞雪,以表辞行。 “安姑娘,天有些冷,我让下人给你备了一件外袍,暖和些。” 李琛把手上兜着的一件微漾的浅红色衣袍递给了江珞雪,举止里无不展露出一缕动乱。 江珞雪看过李琛一眼,依旧是还是那日遇到的书呆子,依旧在面对女子时藏不住他的腼腆,可好歹还是个邠州知州大人,如此成何体统? “其实,我姓江……” 心中默了默想,她都要走了,如今身份无需再隐瞒下去,她更没必要继续隐下自己的身份。 第206章 伯乐之谊 江珞雪伸出手接去衣袍,还说了这样一句话,李琛仰头望去不解神色。 “上次是我骗了你,我其实叫江珞雪。” 李琛愣愣然,微微笑去:“那我只能称你江姑娘了。” 江珞雪糊里糊涂的把一句话哑在喉咙中,闷了半会儿也没吐出来。 李琛道:“不管你姓甚名谁,眼前的你还是那日同我逃离虎口的那人。” 当日江珞雪的有勇有谋,另类行止,他无不钦佩。 早些时候,他虽一一过了乡试、县试等等,然最后萌生出放弃的念头,正因为她,他才能未在最后关头缺席科举,为民谋有何不可?未尝不是他的毕生所向。 甚而在某些时候,他总觉着眼前这女子有着和他们不一样的思想,她有胆色,不为自己身份卑亢。 做起事来洒脱,与名门闺秀大是不一般,她虽偶尔举止不雅,言语大胆,却难以让人觉得她与青楼女子的媚态联想一处去。 如她这种落拓不羁且活得肆意的女子,这世上他竟从未遇见过,这心里的钦慕自是油然而生,弥漫心底。 “你没怪我隐瞒就好。” 良久呆滞不顿,江珞雪才打破这氛围。 “多谢你的东西了。” 她把手放上外袍上抚摸着,材质比起李隆基拿给她披的那件,多少有点粗糙,不过护暖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句江姑娘听得挺别扭。” 江珞雪蓦然抬首瞟向李琛,他始终还是沾染着儒雅之气,总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朴实之气,对任何一个人都是以谦词称之。 “以礼而言,是该如此。”李琛正色庄容道。 江珞雪算看出来了,书生的修养也是极其酸腐的,亦或是迂腐古板。 心下想之,按他这木愣的脾性,日后谁嫁给了他,指不定过的怎么憋屈法了。 江珞雪呵呵掩了过去,没再争辩,道:“你现在既成为了父母官,有些事得谨慎些才行。” 她只担心李琛性子软弱,管不下邠州的上下事,官员昏暗,难免会在知州这位子上坐得不稳。 李琛定然道:“我自当为邠州百姓谋福。” 而后,李隆基一行人皆是收拾妥当,为了保险起见,李琛已经让一队人马跟其身后一百米处,未免有意外发生,随时待命。 虽说来邠州的路上还算太平,且还得有备无患。 全海平被向封押了出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长着一副臼头深目鹰头雀脑的狡猾面目。 比来的路上多备了一辆马车,向封自然是一个人押着全海平坐一辆,另李隆基四人又是一辆。 偏在孟翰将要上马车刹那,脚才一踏过半空,马车里便隔着车帘传出冷声:“我看向封那儿不大热闹。” 孟翰准备掀开帘子的那只手忽然缩了回来,身子更是僵怔,应了声便转头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落得马车里的江珞雪、江临泽煞是屏住了呼吸,话都没吭一句,李隆基这话不就是让孟翰同罪犯全海平同坐马车么? 于理上,似乎不大合情理啊! 然而,李隆基说的话当是大于任何情理之中。 第207章 仅仅错过而已 “你也想去?” 李隆基阴阳怪气的看着江珞雪问道,一脸颊饶是动了半分表情。 “没……” 江临泽越发不明所以了,且想起江珞雪才和他说起,眼前这人是当朝皇帝,内心极是复杂。 他虽把江仲逊留的那些话,为大唐效命听了进去,可…… 总究之下,江仲逊的死模棱两可,忠义两难全,唯有一死对于他才是最好的解脱,江仲逊遗愿也表明他效忠的仍是大唐,不过谋的主子不同罢了。 偏偏自始自终,江仲逊的死依旧与李隆基有所干系,这道复杂的仇隔在中间,他该怎么做?依旧没个明白。 李隆基撇眼看见江临泽眸里掺杂着多端神色,心里一闪,恐他已经得知自己身份了,因而才不敢直视他。 江仲逊就算不是没有撞墙自尽,最后也会被问斩,迟早一死,皆是他李隆基下的旨意,更是江家的仇人。 甚至在后来得知江珞雪身份时也曾想过,假使是他自己下旨斩了江仲逊,假使江家几人在那日便被向封除之,他……该怎么办? 确实如此,所以那日他及时改变了决定,更是抹消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江珞雪忽觉自己夹在两人中间,微妙的让她脸庞不自然的扭了扭,轻声道:“可以出发了吗?” …… 温子霖今日闲来无事,特地出门一逛,经过一卖首饰的小贩摊时,停住了脚步。 眼睛的方位落在一根发簪上,伸手拿上一看,勾起了一丝笑容:“我要了。” 付完银子才没多久,李隆基几人乘坐的两辆马车便从旁经之,众人退让一侧避之,马车上的江珞雪把头从外面探去,随意看了几眼。 正时,车内的江临泽咳咳几声:“大姐——” 江珞雪听后赶是缩回来脖子,仅仅只有一瞬间,约是几十米的距离,温子霖随眼瞥去,只落下一个侧脸,且异常模糊不清的错觉。 让他呆愣,自嘲的摇了摇头,真的是眼睛不好使了,连错影也都在脑子里浮现了,继而转身把发簪放进从怀里。 “你喊我?” 江珞雪一脸茫然的看着江临泽,她还想最后一眼看看这繁华的邠州城呢,虽说不能和长安相媲,也算万中挑一的独特了。 江临泽没有答话,八成也是觉着女子掀开车帘东张西望失了体统。何况她已是皇帝的嫔妃,这事无法改变,他难以接受下,更是忧虑江珞雪任何的一举一动。 她不已噤声,默嘴闭之。 后来的江珞雪大概永远也想不到,那一日仅仅只差了一个机缘,一个转角,温子霖就能看到她了,温子霖亦如此错失了这个机遇。 …… …… …… 开元711年十二月,长安城彻底进入了寒冬,冰冷得刺骨,百姓不断打着寒颤,穿上了麻布制作的衣裳,皆是含出冷气。 街道逐渐轻得沉静,行人匆匆的步伐赶着急路,双手皆是兜在嘴边哈着气。 另外一街的各摊小贩们以往叫卖得吆五喝六,现时未因天儿转冷减少半点叫卖声,喊得欢快也也能早些回去回炕上烤火。 第208章 言明(1) 李隆基一行人也在这一日回到长安,赶路匆匆,打算先找客栈住一宿,把全海平安排好后,明日再回宫。 孟翰本在回长安时便准备回府,孰料李隆基告诉他,玉汐此时正在宫里养胎,这不,明日他也一道去宫里把人接回来。 还未下马车,江珞雪便打了哆嗦,随手从包袱里扯出衣袍,正是临走时李琛拿给她的那件,原先李隆基给她的那件大约是压在了下面。 江珞雪下马车后,李隆基转头望去,目光停留在她肩上披着的衣袍,皱眼看了几下。 挑眉:“谁的?” 并行的江临泽随之跟着瞧去,江珞雪低头扯过衣袍,仿如没听清:“什么?” 嘴里呢喃的声轻如羽毛,飘飘絮言之感。 她本欲再言,李隆基蓦地扭过头,只落下一个修长冷的背影从她眼里掠闪,周围氛围顿然悲怆起来。 也算巧合,此客栈正是那次出宫李隆基和江珞雪所住,江珞雪抬眸望上客栈牌匾不禁想起了那人。 已经过了许久,想必他许是离开客栈里吧! 那人叫什么来着? 噢,对了,貌似叫做沈祁沂。 也是由于那人身上玄乎得紧,她这慢性子倒也把这名记下了。 果不其然,进去随口问过一小二,客栈里的确没有哪个客官在此长住了。 上楼后,江临泽将她拉至一边:“大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人我认识,我就随意问问他还在不在这儿?”江珞雪觉着他略是惊疑了。 “你怎么认识的?” “我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江珞雪有些无语的说道。 明日她就回宫,而江临泽是绝不可能同他们去皇宫,江府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眼下找到他们方为重要。 但,,,让江临泽一人回寥寥寥无人的江府吗? 她怎么不知他谨尊江仲逊遗愿,回边疆继续当他的小将才是他唯一的所向,为大唐效命做一个忠臣之士,他心中一片赤诚,丹心可鉴,更怀有满腔热血。 偏偏今时今载,诚然不同往日气象,江临泽脑袋懵了一下,没话可说。 江珞雪笑了笑,无意碰到他冷冰冰的手,顺手扯过身边的衣袍上的一角,将江临泽的双手团团裹了上去。 一时之间来得太快,江临泽有些痴怔,哑道:“我……不冷。” 江珞雪如是没听到他话似的,只顾着用衣袍给他裹上取暖,低着头搓了好几下。 片刻后,江珞雪缓然仰头,“你手都冻红了。” 江临泽掩了掩面上震讶的面情,心头是暖沁汪汪泛滥,他一个大男人自是不惧寒冷冰骨,在边疆摸滚打爬多年,于寒冬腊月看得极其浅淡。 以前江珞雪也常常送厚的外袍给他,他嫌笨重累赘,很少听她的话。 今下,他们依旧是最亲的姐弟,这人依然还是那个对他呵护有加的大姐。 “明日我就去皇宫,你不如……”江珞雪顿下口,咽了咽喉咙,只怕她说的,江临泽未必肯听。 索性,闷过一声:“娘和瑢儿。我会去找,你不如先回边疆……” 第209章 言明(2) “我不会走的。” 江临泽赫然把手伸了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更用着坚定的眼神瞟视。 江珞雪道:“你忘了爹的遗愿吗?你,江临泽是傲视天地的雄鹰,保家卫国正是江家人应为应该担当的,那些蛮夷之人,想来正在到处动乱,你不该做回你以前在做的事吗?” 不论这历史究竟还属不属于唐朝,但她明白,边疆各族都对大唐虎视眈眈,妄想吞并,边疆之祸乱,可大可小。 江临泽被一语击中,身怔不已,确实如此,他不甘待在长安,在边疆驱赶企图分化大唐的蛮夷,当是他的志向。 不论是突厥、回纥,亦或是靺鞨,对大唐而言,总归有着威胁。抑制住他们的势力继续壮大,正是江仲逊生前所做的。 江珞雪顾虑到江临泽担忧什么,松过神色:“你放心,有我呢?” 江临泽对此话毫无头绪,藏着愣木的眼神,反之,江珞雪转而去了李隆基房间。 “我想求你一件事。” 推开门后江珞雪直直对着李隆基了言,早在回长安路上,她大概想了七八,江陈氏和瑢儿她会找到她们护下。 正如江仲逊遗愿上所说,江临泽不该因此被埋没,诡谲的长安不适合他,他需要去边疆建功立业,方不辜负一片忠义。 前提依然是李隆基才能做决定,她记得不错的话,江临泽在边疆仅仅是一个小将,眼下他可以帮辅守卫的官员。 适才李隆基大致则在房内若有若无的听到一二,难得堆着一脸笑意:“把袍子扔了,一切都好说。” “嗯?” 江珞雪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上肩上的衣袍,本一脸懵然,待注意到李隆基神色自若的盯视着她肩上看,紧要把衣袍攥了下来。 得幸屋子里也不觉得冷,哈了哈气,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会修一封信让他带去边疆。” 因为江仲逊一事,只怕边疆守卫的官员不会重用江临泽任将士保卫大唐。若当今皇帝修信,江临泽只怕在边疆可以一步步爬上去,甚至于顶着江仲逊从前的职位,抵抗各族侵犯者。 “那我娘她们……” 江珞雪微是一急,她似乎多话了,李隆基本就说过竭力寻找,她这一问不就在质疑他的能力么? 李隆基微微张来口凌然正情:“可以保证的是,她们不会有事。” 确实,向封已经再次回禀,当派人再次去往悬崖时,零零散散发现可疑之处,人,或许并未掉落悬崖下。 江珞雪随之轻嗯了一声,久后,“是明天回宫么?” 说句心里话,对于再次踏进皇宫,于她来说,依旧心有余悸,这再次踏进去,也就表明她这一生只能碌碌皇宫了。 那皇宫里,只有冰冷的人心…… “你不想???” 李隆基收敛起浅薄笑姿,目光依旧停留在江珞雪脸上,她并未回答,仅仅眨着几下眼难是作回答。 见状,李隆基叹了口气道:“明日回去,你定会欢喜。” 江珞雪痴痴然,从这句话中弄不出任何明白的意思。 第210章 分外眼红(1) 翌日,江临泽究其之下欲先去温府,再行回边疆。 皇宫。 江珞雪前脚才回到挽亭,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下,就听闻玉汐公主挺着大肚子气势汹汹的直杀而来。 “江珞雪,你给我出来。” 她一手抬着下肚,另外一只手被侍女兰华搀扶着,这一吼把兰华吓得额头直淋淋冒着汗:“公主,你得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啊!” 江珞雪紧着走了出来,她回来时没人提前知道消息,叶陵和另外两个宫女袖竹、紫衣不知何故并未在此。 江珞雪对玉汐公主来访莫名其妙,这阵仗明摆着是谁又惹到她,来此横行霸道出气不成。 “是你!!!” 玉汐公主在看到江珞雪那一眼顿忽是冒出心里猜惑,上次在凌烟阁,侍候她好几天的那宫女竟然是如今面上这人,兰华同时间也是瞪大眼珠子。 原玉汐公主安安心心待在皇宫将养着身子,就在前几日,言妃、容妃去她寝殿作客闲聊,咬牙切齿的提起江珞雪名字,被玉汐公主听了去。 她若不知道江珞雪和孟翰之间的干系,就不是玉汐公主了,以往好几次也正是因着江珞雪才和孟翰闹腾了好几次。 江珞雪懵是怔住,她这般火急火燎,想来是知道了什么。 而她们两人之间,除开孟翰,再无其他瓜葛可值得玉汐公主这番不顾及身孕的来此撒泼了。 玉汐公主且又瞟了一眼,江珞雪身上还穿着李隆基给她的那件绯红色衣袍,另外那件自是收到柜里去了。 忽而,玉汐公主心里是火冒三丈,悲愤交加,江珞雪披着的这衣袍,可是几月前尚衣局特用上好的蜀锦织成的,偏尚衣局的宫女说,是皇上看上的。 那时她想着,八成是皇兄要赏赐给哪个嫔妃,也不敢再讨要了,现下,她当时爱不释手的衣袍披在江珞雪身上…… 突地急火攻心的扬声恶骂:“江珞雪,你当初勾引孟翰不说,现在还引诱我皇兄。” 她挺着肚子向前又走了几步,江珞雪不自觉讪笑起来:“公主,你倒是说说我都做了什么?” “你——” 看着江珞雪云淡风轻的轻松模样,玉汐公主浑身是气,竟找不到话来堵住她的嘴。看这人满脸淡然,她越发窝火得很。 兰华一边心急如焚劝道:“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 玉汐公主现在本应该在言妃那儿品茶,后言妃宫中有人回禀皇上已经回宫,她听后这才来的挽亭。 如若闹出什么事最后可不好交代,兰华私下里也听说过新册封的江妃娘娘,虽不得宠,可凭借着罪臣之女的身份爬到妃位,至少不会是个省油灯。 江珞雪微微低首看了一眼玉汐公主的肚子,想来还不足五个月,莫名觉得格外刺眼,真心也就这般被辜负践踏了吧! 江珞雪接着转过身:“公主,慢走。” 由于对孟翰那夜和盘托出的无情无义之话,理所当然的,江珞雪对她也提不起什么好感来,她是真的小心眼,莫名看到这一对夫妻任何一人都堵得慌。 第211章 分外眼红(2) 玉汐公主见之,当时自尊心收到了挫败感,她乃大唐最尊贵的公主,何曾受过这般目中无人的对待? 她直接绕至江珞雪跟前,趾高气昂的挺着肚子,直着脖子怔笑:“江家竟养出了一个不知羞耻,目无尊卑的女儿,本公主还真是小瞧了。” 显然故意用激将法,今日不好好羞辱江珞雪一番,她兴许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江珞雪当然知道玉汐公主素来刁蛮,上次在凤阳阁那一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戏,她也是大开眼界。 不过…… 有些人最好也要适可而止,骄纵多了就不是矫情,最后作得让人心生厌弃。 “实在抱歉,倒让公主你高看我了。” 江珞雪越是波澜不惊,玉汐公主就越是堆积得心口沉闷,两脸颊上气得苍白得很。 倏尔更是扬起了一只手,作势要一巴掌呼过去的前奏,江珞雪瞥了一下静定道:“公主,能换一个么?” 但凡两个姑娘闹的不愉快,亦或某个人吵嘴吵不赢,下意识的动作从古今来只有扇巴掌一项技能了,江珞雪真心觉着俗透了。 玉汐公主摇头晃脑了一下,没有理解江珞雪话意,偏就着这手悬在半空,则因在江珞雪瞳孔里竟是捕捉不到一分惧色。 仅仅须臾,她把手挪了下来,依旧那副理直气壮的如虹气势。 “本公主差点忘了,罪臣的女儿,哪里会有什么修养,想来你娘整日就在教导你怎么媚惑男人的吧!” 尽是露出得逞的神色,身侧的兰华轻轻扯过玉汐公主的衣袖,小里小气道:“公主,别说了。” 江珞雪也是莫名觉得今日这兰华倒是看不出之前那气势,之前可是仗着她主子不少在凌烟阁打压过她们。 当即江珞雪眼中有了狡黠的味道。 “原来我这本领还传到公主你耳朵里去了,公主莫不是妒忌了,我还可以教你两招呢?” 笑滋滋的正对玉汐公主的目光,满满盛着骄傲的情绪。 玉汐公主脸上顿忽滚烫起来,实在难是想象江珞雪竟面不改色的堵了她的话。 她本觉着自己有一张伶牙俐齿的毒嘴,可同江珞雪比起来,未免太是逊色…… “你说话还敢这般轻佻!!!” 她是不是忘了,这话题可是她第一个提出来的,想必真的撇得干干净净了。 “跟公主你学的。”江珞雪道。 眼看着同玉汐公主的肚子都要相碰上了,江珞雪自然的往后退过半步。 偏偏这一退,玉汐公主眼神溜转了一圈,立马逮到了空隙,看她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一把好利刃。 挑唇一笑后,陡然朝前走了几大步。 江珞雪意识到她的动向旋即倒了后退,“你干什么?”浑身竖起了悚然气息。 她无非是想起来有孕之人当得好好安胎,女子十月怀胎也算从鬼门关走一遭,好些例子也都是怀孕之人心绪不佳或者安胎不稳,孩子难免多少得出现损害,譬如,不慎小产…… 她虽不喜玉汐公主张牙舞爪的姿态,可肚子里孩子多少万顾及着些。 第212章 小产 偏玉汐公主如是没听到似的直走向前,还特意把肚子挺起,甚至甩开了兰华搀扶着的手。 她走一步,江珞雪后退一步,快要是抵达到门槛处,一边走着还得意的拿手指着肚子那一块。 哂笑道:“我这儿可有着一条命,当今皇上的亲侄子,若一个不小心,本公主被你气得让孩子有了万一,你说说,最疼爱我的皇兄该怎么罚你啊?” 江珞雪甚是露出无语神情,扯了一下嘴角,这玉汐公主未免太过愚笨无知了吧! 还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若孩子有个闪失,她的确是推咎不了责任,可玉汐公主她自己就能开怀大笑了不成? 如若孩子有了意外,她若还能笑的前仰后合,岂非荒谬! 身后的兰华也看得胆战心惊,两只手不知该作何举止才是,只得立在玉汐公主身后,双手护在半空中。 江珞雪一边后退一边镇定下来,迎合着她道:“皇上自然会重重处罚我了。” 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硬,她能拿捏住尺度,就是这玉汐公主的大肚子忒看得心慌。 听罢,玉汐公主愈是觉着自己占了上风,终是止住了步子,两人不知不觉里已经靠在了门槛那一处。 玉汐公主心觉江珞雪示了软,会意的一笑,正欲再说话,身后的兰华突地大叫一声,“啊啊啊——” 兰华下意识的往前一撞,一触即发之时,“扑扑”一声,玉汐公主沉重的身子顺势倾斜,直接要朝江珞雪压了上去,来得太是骤不及防。 江珞雪在看到玉汐公主身子一歪的那瞬间,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的双手张开,想要接住她,无奈玉汐公主实在太沉重。 她脚下还挡着一块门槛,从而脚下一滑,又是“砰然”一声,绝顶响彻了犹如打雷闪电的激烈碰撞感。 玉汐公主重重将她扑倒在地,两人皆是闭了眼异口同声的大叫了一声,身后的兰华捂住嘴巴一时间竟没个反应。 正此时,李隆基和孟翰两人赶至,恰恰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场景,没作任何思考,疾步奔去。 身后的高力士直接大喊,转头忙是去叫太医。 江珞雪吱哇的叫疼,努力睁开眼一看,跃进视线的是压在她身上的玉汐公主面目苍白,冒着冷汗,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忽想起来玉汐公主肚子里—— 李隆基、孟翰二人正是赶至她们周边,一时间生得手足无措,江珞雪拼着力咬着牙说道:“公主……” 那一瞬间倒下来的时候她确确实实绊倒了门槛,身子被这么一压,就连她的腰着实也受不住,若有若无之时,恍惚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李隆基同孟翰赶紧反应过来,两人齐力从一侧试图抬起压在上面的玉汐公主,忙的慌乱,孟翰单膝跪倒在地,而后一把使力抱住了她。 江珞雪突感身上被挪开的轻松,偏觉下面那处怎生觉得一丝湿漉漉的,又顺手摸去,再放在眼前那么一看。 红褐色…… 猛然一怔住,表情突然凝固起来。 第213章 难以推咎(1) 孟翰同时深觉不对劲,玉汐公主在他怀里艰难的呻吟了几声…… 李隆基和孟翰低首望去,玉汐公主下面的衣裙逐渐浸湿了红褐色的血液,一一涌现出来…… 李隆基顿是勃然大吼:“去叫太医——” 整个挽亭只有兰华一人,其他宫女竟然都没在此,兰华适才被吓到了胆子,紧快应了声跑了出去,高力士已然先一步跑去唤太医,想来没多久就来了。 接着,孟翰一跃把玉汐公主抱了进去,玉汐公主此时的状态不适合再奔走。 此际李隆基终是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江珞雪,瞥眼下望去,江珞雪正好对上他那双凌冽的眸子,她心中滋感万分,复杂得紧。 李隆基不会以为玉汐公主变成这样是她害的吧!或者还以为她是从刚刚都在装以博取同情? 不然怎么都不带扶她一把,且她真的是被那么一压,动到腰,否则她早就摸滚打爬的站起来了。 此际,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正是叶陵,忙不迭赶到江珞雪身前,极其乱了心神。 他接着试图从江珞雪身后一推,江珞雪低叫了一声,“轻点儿,我疼。” 而后迅疾在叶陵的搀扶下直直立过身子,从进来后脸色一直阴暗的李隆基忽在某一刻有了反应,当然了,没人觉察到这一分毫的变化。 江珞雪一手叉着腰一手被叶陵搀着,没再说话,只不过,在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心境有些凉罢了…… 就连脱落在地上的那件袍子也变得无人问津,和她相比,也算得上是凄怆、落寞。 …… 张太医赶来后,众人团团围在玉汐公主床前,自是包含挽亭的两个宫女——袖竹和紫衣。 这事说来也巧,今日叶陵三人皆不在挽亭待着,这才落得挽亭空无一人。事实上,他们并未得知江珞雪今日会回宫。 张太医诊脉之时,玉汐公主早已疼得完全昏睡下去,张太医略微胆颤,抖动了好几次手,拖拖拉拉的诊断了几次,才是起身。 “皇上,驸马,公主动了胎气,已然保不住胎儿了,臣只能开些药,好给公主调理身子。”冷汗四溅在满脸不断溢满。 众人惊诧,孟翰直接扯过张太医的衣口,怒吼道:“什么叫保不住了,你还没试试怎就说保不住?” “公主本就在调理身子,胎气多少不稳,这一撞,也就……” 张太医欲言又止,又道:“胎儿已经快足五个月,已经成形,这一小产,对公主的身子也是损害极大,怕是……很难有孕了。” 太医随之看过李隆基,心生惧怕。 轰~轰~轰~ 仿似晴天霹雳的直接击打中孟翰大脑,拽着的手也随后滑落下去,如鲠在喉的悲痛卡住在心头,恨不得把一切情绪释放出来。 立在一旁的江珞雪,蓦地差是崴到了脚,怎么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来得措手不及,就已经给每一个人下了一个死令…… 在床前哭哭啼啼的兰华掩面泪泣,呜呜不断,在听到张太医话后,抹干脸上直淌下的泪痕。 第214章 难以推咎(2) 而后朝着江珞雪的方位指去:“皇上,公主变成这样的都是江妃害的。” 嘤嘤呜呜的音,还听得出些许胆颤含在里头。 话落下后,江珞雪一下子就成为了风口浪尖的对象。 为了先不扰玉汐公主静养,众人齐齐来至厅内,说来也是可笑,挽亭好歹是江珞雪的寝殿,这一来二去的,倒像她才是一个外人了。 紧接着,兰华抑制着嘶声娓娓道来:“公主到这里后,便和江妃两人起来争执,奴婢根本劝不住,眼看着公主就这样从奴婢眼前摔了下去……” 哭得那叫个梨花带雨的哽咽不已,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 甚至这句话说的含含糊糊,她把尤关重要的事提到台面上了,只凭她们二人起争执这话看来,无从质疑,酿造的结果当是江珞雪所为。 也只能会是她…… 孟翰震惊的看过江珞雪,联想适才看到的一幕,心生疑惑,她们二人当时站的前后位置,莫名怪异了些。 李隆基不禁蹙眉,也是闪过同样的猜疑,江珞雪抽开叶陵的手上前一迈去。 定定然肃道:“兰华,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有意思么?她人若是醒了,你觉得,她会不知道到底是谁推了她?” 兰华当时尖叫的一声,从而伸手往前一推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 偏巧这句话最是没有底气,玉汐公主醒来后,只怕处于悲痛欲绝之时,恨不得抽了她的皮,毕竟这事起因皆是由于她,所以万不会替她翻供才对。 兰华被江珞雪处乱不惊的气势吓得倒缩了几步,心里极虚,泪痕却还灌溉在眼眶里打转,她对刚才那幕场景还是提心吊胆的恐惧。 江珞雪越盯着她,心头越是好笑,这宫里待过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她这般遇事只会哭博取别人的心软呢? 这架势,倒成了她江珞雪变成一个恶人以此警告兰华话不要乱说。 孟翰直接穿插在她二人中间,抑制住心里的愁绪乱意:“江妃娘娘,兰华是公主贴身心腹,她必不会说谎。” 他回宫便立即去了凌烟阁,这一去才知玉汐公主并未在殿里,同时也是从另外的宫女口中得知,玉汐公主这两日心情沉闷得紧,只因宫中有一个女子被册封江妃。 那女子正是江珞雪…… 那瞬间,犹如醍醐灌顶的点滴记忆全部弥现,认清楚了一个事实,江珞雪的身份早被昭然若揭,甚至于在几月前就成了江妃。 可今时今刻,把“江妃娘娘”四个字从嘴里抠出来的瞬间,甚觉怪诞和复杂。 “驸马这意思,那就是我说谎了?” 江珞雪厉色的眼神对视孟翰,兰华这一招虚幻飘渺的说辞,还真是俘获了在场所有人,自然包括久久沉吟不决的李隆基。 可她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照理说兰华是玉汐公主的心腹,没道理借她的手把自家主子的孩子害了,显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翰突然禁言,可玉汐公主这事不查个明白,他枉为人夫、人父,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孟家的香火!!! 第215章 我没有 一旁的高力士往旁一瞥,装作不经意的闷哼几声,江珞雪和孟翰才是想起来久置一旁的李隆基尚未发话,往后皆退了两步。 江珞雪扭头就道:“皇上,公主确实和我起了争执,可我并没有推她。” 纵使她把兰华扯进来,不过徒劳,每个人只会相信玉汐公主心腹的说套,不会信她江珞雪。 李隆基却是满脸凝重,他不信江珞雪有意为之,可两个人发生争吵,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只怕…… 其实说白了,他……不信她。 “你同玉汐谁先动的手???” 江珞雪忽然愕眼,在这句话落下之时死死咬住唇,恍是若失怅然怔怔不语。 被压伤的腰尚且还能忍住疼痛,可这心里…… 说不上来心里怎觉着闷闷的,堵在胸口的不快之感,晃了神再正眼看向李隆基,这张脸确是那人的模样,几乎是如出一辙的五官。 偏这话里忒是让她生出苍凉,扯过好久好久之前的记忆,她少时偶是孤僻,不大爱同人打交道,直到后来慢慢恢复才可同周围人闹成一片。 一次,有人诬陷她考试作弊,还把小抄在班上大肆宣扬,她是做了小抄揣进了考场,可最后纸条一直安稳的在她校服兜里完完整整摆放着。 同如今的情景大致类似,却又不相似,那时肖歌从那人手中夺回了纸条,当着全班的面把纸条吃进了肚子里。 咽了好几口吞着声音喊道:“我模仿陈歆雯写的笔迹,不行啊!” 当时肖歌可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同时也是一个家境一般的穷小子。 事后,她曾问他不怀疑吗?他只是一把搂过她的肩膀极其不正经的笑着说:“我相信你。” 单单这四个字,足以让那天的校园某一处角落里,犹如斜阳光辉照耀在她低沉的心口上。 …… 许是江珞雪失神有了片刻,又一个重音传进耳旁:“你同玉汐谁先动的手???” “我没有。” 江珞雪第一次觉着如此委屈,或许只是岔了神,将眼前质问的人认成了他,才说得出极是柔言的腔调。 声音本就轻得声若蚊蝇,房间里又有好些人流窜的呼吸气息,自是全部遮盖了。 可唇形上的蠕动,却叫李隆基捉摸了去,心一振,他貌似看懂了。 她在说——“我没有。” 李隆基险些不敢相信,平时目空一切且极度善于伪装的江珞雪,眼下用那种眼光对着他辩白。 仅仅只有那么瞬息,他心下仿佛如万千蚂蚁般被细针扎了下去,一遍又一遍的把他心脏那处掏空,不余残渣。 他还欲开口,外面便传来某人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正厅,“皇上,我听说公主出事了,实在担心得很。” 此人正是言妃,与玉汐公主唯一算得交好的嫔妃,她这一来也不觉奇怪。 言妃故作姿态的转过一圈,又道:“来的路上我碰见张太医了,他说公主小产了,是真的吗?”目色在江珞雪周身打溜了半会儿。 这话除开几个太监宫女没什么心理起伏以外,于孟翰来说,宛如又一次在他心口上剜一刀。 第216章 交待 言妃又是一装腔作势奔向江珞雪,娇嗔着伤心劲道:“江妃妹妹,公主好端端的怎就在你寝殿里出了事?” 旁人尚且未言之凿凿把罪责拖到江珞雪身上,言妃这明显在强调一点,不论事实究竟如何?玉汐公主在挽亭小产却是木已成舟,翻不起任何波浪。 这一敲打不是给江珞雪定罪,反而是坐定实情。 江珞雪然愣了一下,急快的搜寻到话堵了回去:“言妃娘娘的这句妹妹,我可真是担当不起,哪有一个姐姐巴不得给妹妹定罪的?” 又道:“皇上和驸马都还没明说就是我干的。” 李隆基和孟翰几乎同时心一凝住,言妃见压不过话,直接扭过身:“皇上,臣妾也是为公主气愤啊,她本就在好好养胎,偏就在这儿出了事,奇怪得很。” 李隆基径直无视过言妃,看向一旁泪横婆娑的兰华。 道:“玉汐为何今日来了这儿?” 他本不打算问这问题,已经有四成的把握知晓玉汐来挽亭的缘故,估量是有哪个多舌的在她面前胡乱嚼话。 她那光怪陆离的性子,定听到了江珞雪身份的风声,才忍不住来此大闹,可他早就勒令任何人不得说起江珞雪的身份。 “公主听闻江妃就是江仲逊其女,一时气不过……” 汗…… 江珞雪、孟翰面露难色,互相偷瞄了对方一眼,玉汐公主这醋坛子,之前便为这事折腾过好些次,眼下还是为了这桩莫须有的事。 当然了,旁人却听不懂兰华言语中另外一层深意,想来只以为玉汐公主只是对意图谋反大唐的人没个好脸色罢了。 江珞雪的身份可板板正正放在那儿呐! “她从何处听来的?” 江珞雪微是晕头转向起来,她身份一事不是早就大白于宫中了么?莫不是李隆基私下里还吩咐不能传到玉汐公主耳朵里? 可能……吗? 兰华顺即低过脑袋,瞥了一眼言妃,几人当也注意到这细节,言妃的嘴开了一半,嘿嘿的干笑着,解释道:“皇上,公主几日前来臣妾寝殿里作客,身边的宫女不慎说漏了嘴。” 接着一旁的漫湘上前跪地请罪:“皇上,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不慎说错了话,公主追问,奴婢也没办法啊!” 江珞雪还真是好长时间没看到这一对主仆上演一场好戏了。 不禁讥讽:“一次说漏了嘴,就能惹得公主劈头盖脸来这里找我,言妃宫女的小嘴一张一闭,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说漏了嘴是其次,这万一又添油加醋的抹黑了好些话,无从得知…… 一侧的孟翰神色其咎,深有自己考量,玉汐公主还昏迷不醒,他们的孩子也没了,这种当头棒喝的打击非常人可以容忍。 纵然有人故意和玉汐煽风点火,然玉汐在挽亭出的事…… 纵使这人是江珞雪,也需为自己的骨肉讨上一二! 孟翰再三纠结,内心挣扎过后,凌然道:“皇上,公主在挽亭出的事,臣请皇上给孟家一个交代,彻查江妃娘娘!!!” 第217章 看好戏 江珞雪宛如对孟翰此举毫不意外,假若他只顾着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一直为了当日欺瞒她一事,在这时候还刻意维护她。 那么,她只会更加瞧不起他…… 在况她清者自清,不畏任何究查。 言妃依旧装成一副要为玉汐公主讨公道的姿态,极浅的嘴角弧度弯过一边,得意的笑去。 然,孟翰此举虽是情理之中,但她江珞雪不会无故被人冤枉还只能哑巴吃黄连。 又恢复往日神态:“既然是彻查,公主身边的人也不能幸免,兰华,你说呢?” 兰华身子一陡,这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撇干净了,那一瞬间她也是神叨叨的被那么一吓,这才推了玉汐公主。 她脑子简单,当不会深究当时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惊吓住,就算生疑,她也不敢明说啊!她只要有头有尾说个明白,她无疑就变成了那把刽子手…… 同时也是罪魁祸首…… 言妃又一插嘴:“兰华是跟着公主身边侍候的,公主若是醒了,发现她不见了,情绪怕也不大好。” 江珞雪抿嘴笑过。 叶陵倒是先她一步回过嘴:“这事万一同她脱不了干系,公主醒后怕是会受刺激的吧!” 言妃偏过头:“皇上,江妃殿里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言妃,本宫看,你也不懂规矩——” 渐行渐近的一步步闯进两人身姿,正巧是杨玉环及其心腹苓儿、杨缦惜三人。 朝李隆基行过礼后,杨玉环斜视了言妃一眼,不止江珞雪对此生疑,另外几人更是扑朔迷离的对此捉摸不定。 玉汐公主小产一事,竟这么快时间在宫中传得沸扬,连本应该独善其身的杨家两姐妹都招来了。 究竟是玉汐公主的身份够尊贵呢?还是个个想来添一杯羹,来看一出好戏。 杨玉环扫视四周,道:“皇上,言妃委实是不规矩,关乎公主一事,皇上英明果断,自会圣裁。” 话里表面上则是帮衬着江珞雪说好话,另一面则在暗示李隆基要公正无私。 浑然是好手段啊! 想必也是,李隆基出巡独独带了江珞雪一人,不论是不是有诺大的偏宠,在后宫各个嫔妃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是她们生存后宫中不可磨灭的妒忌。 江珞雪凉颤了一番,今儿个她的挽亭可真是热闹,齐聚了好些个平时都不来访的贵客。 杨玉环这一话果真成了一催化的效果,李隆基当即了道:“江珞雪暂且押去上阳宫,等玉汐醒后再论。” 上阳宫,先前王皇后被禁闭的宫殿,上阳宫周下寝宫众多,也分为东西两宫。大多数除开偏僻就是荒凉了,更称之“冷宫”。 江珞雪心头惨笑,上阳宫啊,这地方她还真去过一次,唯是让心荒凉的怕只是如今的局势了。 她就算提出来几个疑点,都不能洗脱她的嫌疑,更甚于没人信她。 不,不对,还有叶陵…… 李隆基赫然下的令让一旁的孟翰蓦然惊醒,俊逸的表情产生了动容。 彼时,另外几人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态,片刻后,则来了几个太监要把江珞雪带去上阳宫。 第218章 终究不敢信 叶凌慌乱的走向前,江珞雪回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他才缩了回去。 经过李隆基身旁时,她突然止住步,李隆基满脸平泊,都没有正视她一眼。 他忽然屏住了呼吸,眸子异样得艰深难测,隐了情绪,轻飘飘的听来了江珞雪不轻不重的五个字:“没有下次了。” 再蓦是回首时,只看见一个疾步快捷的背影,步子走得脱然,不带一起丝迟疑和哀呼。 江珞雪出来后便是自嘲,她留给李隆基的话——“没有下次了”,因为那张脸,她容许他不听她辩白就给她扣了帽子。 只不过,只有这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至是片刻,李隆基缓过神,才吩咐后续,鉴于玉汐小产身子有恙,孟翰先同她回凌烟阁休养,一切等她醒后再论,至于很难有孕一事则勒令众人闭嘴,违者杀。 几乎每个人都能猜出玉汐公主若醒来后该是怎样伤痛,势必要将江珞雪除之而后快,她的脾性理应如此。 就算李隆基有心偏袒,江珞雪再无翻身的可能……谋害皇家子孙,乃是重罪。 众人皆退过挽亭后,李隆基却是最后一人才离开,叫来叶陵一问,原今日该待在挽亭侍候的三人恰是有事出去,并不知晓江珞雪今日回宫,也不知玉汐公主突地来了这儿。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见证人。 叶陵硬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坚定的说道:“皇上,这事肯定不是娘娘干的,兴许是公主身子沉没有踩稳,这才滑倒……” 实属难得的是,李隆基竟然不觉得这话为江珞雪故意开脱,特把责任甩到玉汐自己身上。 李隆基闲眼望过叶陵弯腰的身板,不免冷笑起来,飞扬的剑眉更甚吹拂起。 尚且一个太监都言之凿凿她的无辜…… 叶陵猛住凝过身,不知其意。 反观李隆基一路溢着笑声大步一跨,没入他的视野中。 此际,袖竹胆怯的走了过来,“叶公公,你怎敢和皇上说这些,万一人真的是娘娘推的呢?” 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纯粹,很是干净利落的说出其害。 “娘娘不会如此!” 叶陵首次对袖竹的话感到愤慨,语气中更是隐藏不悦。 袖竹猛地闭了嘴,一旁的紫衣也上了前说道:“如若娘娘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几人的下场,不是去干劳活就是换主子了。” 紫衣相貌一般,身材微是比袖竹丰腴了些,略微显得一点点魁梧,她之前是在尚衣局负责洗衣服的苦活。 性子倒是直爽,有话说话,有一说一,从不把事憋到心里头。 她虽和江珞雪没过多接触,也没什么主仆情谊,后想了想,至少现在侍奉的主子不会像那些嫔妃一般,骄纵得什么气都往宫女身上撒。 粗想下,反而觉得现在这日子欢愉得很,加之,她也不信玉汐公主小产一事是江妃所为。 这蹊跷实在存有众多疑点,譬如今日而言,他们几人恰恰为了置办寝殿里的所需品,齐齐离开了挽亭,后一脚,江妃便回宫了。 不过应该是阴差阳错之下造成的缘故,谁料到江妃就是今日回来呢? 第219章 犹如梅一般 李隆基回宣德殿后,正有一太监来禀报。 “皇上,你日前让人去民间寻的梅树,今下已经存活十余棵,不日后便可开花赏梅。”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早在李隆基们去邠州之时,他便下旨差人去民间寻梅树挪至挽亭外不远处的花间亭子里。 大概挪来百余棵,能存活十多棵也是奇迹…… 在客栈时李隆基对江珞雪说的惊喜便是这儿了,他一直觉得挽亭的景致很是单调,心下又觉着江珞雪许会喜欢梅。 梅花傲霜,含着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韵味,与江珞雪的性子十分相配。 所为“梅花香自苦寒来”,吹拂的是凌冽的寒风,滋润的是残雪的雨露,而江珞雪本身不像温室里的娇艳花朵,在种种对比之下,依旧能与其他千娇百媚的花媲美。 他本想在开花之时便带江珞雪去花间小亭处观赏梅花,眼下…… “可有种子?” 李隆基垂过眸一问,心头有了另外的想法。 当夜皎皎明月之时,李隆基只身来往挽亭,怀里兜着一把梅花种子,撸着袖子一手还拿着一把铲子,且偷偷窜了进去。 月光刷刷映照在各处,照亮了四处的黑影,使人清清楚楚摸透了脚下的路。 挽亭沉静得可怕,莫不如说那几人睡得香糊糊的,无从听闻内院里的动静。 足是花了几个时辰,李隆基才将带来的十余棵种子埋进土里,更是捏着鼻子给种子施了肥,翻新了好大会儿。 此时并不算是种植梅花的好时节,就算存活也只是万中挑一的可能,且有存活的梅株也要几年功夫方可开花。 又是相似的一幕,一直担心江珞雪的叶陵根本无法安安稳稳入睡,起来小解时撞见了这一幕,发出惊声…… 李隆基满脸泥土,一身衣裳也弄得十分脏乱,隐隐的还有一丝臭味,谁都想不到堂堂的皇帝会在种植梅花。 其实在他儿时也没少干这等事,更由于父亲李旦懦弱无能被各种欺压,同时并未享受到一个皇家子弟该有的尊崇和荣耀。 李隆基一切弄好后仰头注意到了叶陵,叶陵震惊之下跑了过来心跳慌促:“皇上——” 心里的疑问顿时变得哑口无声,“记得偶尔来浇水。”李隆基与白日里有些不同,说话也是轻轻的。 “别把朕来过的事告诉她。” 叶陵懵懵的点了头,李隆基转眼就从地上拿起铲子欲走,叶陵壮了胆儿道:“皇上,江妃娘娘……” 叶陵也觉着生疑,皇上这话是在另外表明江珞雪很快便能回挽亭了吗? 话不敢问全,但李隆基知晓他问的是哪方面,李隆基没有回话,只是在出去的一刹那喃喃自语了一句:“很快就会回来了。” 下令把江珞雪送至上阳东宫时,她在他耳旁说的那几个字,他已然后悔。 在她说“我没有”的时候,他就信她了;在她说“没有下次了”的时候,他的心扎扎生了疼。 可他是皇帝,躺在床上的那人是他最疼爱的亲妹妹,唯有江珞雪与之嫌疑,他怎能公然包庇? 无疑是再次把江珞雪推到风口浪尖的顶端,任人妒忌观摩…… 第220章 诬陷 玉汐公主醒来后已经是第二日的未时,得知自己孩子没了之后,哭得撕心裂肺,眼睛都布满了红色血丝。 直直用手捶打守在床前的孟翰,嘤嘤呜呜的声泪俱下,宛若心如刀割的冲击了情绪。 孟翰也忍着,狠狠抓着双腿任她捶胸嘶骂,不吭半句…… 直至许久,玉汐公主才止住了哭腔,眼泪甚至将垂落在两颊的散发一一沾湿,甚是清瘦憔悴。 蓦然之间,她恍然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一把捧起孟翰的双手,面白如纸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把往日骄横的玉汐公主联想到一处。 嘴唇苍白的看着孟翰的眼睛道:“我记得昨日我去找了江珞雪,我们发生了争执……” 她脑袋有些疼痛,迷迷糊糊的想只记得昨日和江珞雪在争执,不,不对,好像还听见兰华尖叫了一声,身后忽有一双手推了自己,再之后…… 她摔下去后腹部疼痛难耐,疼得在地上打滚,发不出一丝声音,最后,她隐隐约约听到了皇兄和孟翰的声音。 人第一反应的意识往往都能影响大脑里的思考,就好比她确实记得兰华尖叫后身后确是被人一推,继而跌倒下去。 然,她本就是去挽亭想好番教训江珞雪,理所应当的,下意识的她便会把这事归根到某个人身上,只因她对那人恨之入骨,因那人是——江珞雪。 至于心底其他的猜疑困惑,事后再慢慢清算…… 且她更想看看孟翰听她说这话时又是怎样神态? 孟翰的心神煞是低落到尘埃里,如被剖开了一道口子,再是撒上了盐,犹如酒一般浓烈得字字诛心。 真的是她干的…… 此刻,李隆基得知玉汐醒来后匆匆赶来,尚在门外便止住步子,听到里面传来的嘶吼:“是江珞雪害我失去了孩子,我要告诉皇兄,让皇兄杀了她。” “公主,珞雪她罪不至死。”诚然孟翰究其心绪开了口。 “珞雪?孟翰,你叫得真亲热啊,到如今,你还在维护她?本公主又算什么!” 玉汐公主凉凉的眼神空洞望着孟翰,又是一顿捶打泣声,哽咽道:“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孟翰无奈伸出手霎是握紧她的手,心中稍是黯然伤神:“公主,或许只是意外——” 想来未免讽刺,昨日劝李隆基下令彻查江珞雪的人是他,今日让玉汐公主放下的人还是他,江珞雪若目睹了这一幕听到这话,心头又真的对他孟翰感恩戴德吗? 不,坚决不可能,江珞雪只会越发鄙夷孟翰,既娶了玉汐公主,一切尊她爱她护她,方不为夫君所为才是。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做起事来优柔寡断,怎能算得上举案齐眉的夫妻? 玉汐公主勃然变色,定定直起了头,眸里俨然谱写了心如死灰的黯光,咬牙切齿道。 “那个贱人是有什么通天本领,当了皇兄的妃子,还让我的驸马对她念念不忘。” 表情阴狠得仿佛下一刻要用更恶毒的语言来形容才消得了心头之狠。 门外的李隆基听此忽变了脸径直大步迈了进来,“玉汐,注意你的言辞。” 第22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待看到是李隆基时,孟翰急是起身行礼,“皇兄——” 某人发出哭哭啼啼的哀声,更有撒娇之意隐藏里头。 换作其他嫔妃作何此姿态,李隆基直接给了一个白眼,偏玉汐对他惯用的手段向来如此,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 然今时今刻,这声皇兄听得他莫名生厌。 孟翰觉出李隆基并非是故作不悦,仿佛头顶上覆盖着一大块乌云,浑身尽显习习阴气…… 李隆基低首直淋淋的对上玉汐公主依然红肿的眼睛:“下次不要让朕再听到适才的那番话。” 情绪中没有任何手软怜惜之情,他的宠爱,竟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敢妄自议论旁人长短,叫他听得很是不舒服。 玉汐公主即快的咽过口水,眼珠里蒙上了不解惑色,却依旧义正辞严道:“皇兄,是她害我小产,我的孩子也是皇兄你的亲侄子啊!” 顿时泪如泉涌的惹人怜,哭得梨花带雨柔弱不堪。 若不是李隆基已然知晓一切,只怕他还会因此情状心生软意,动摇心之根本。 玉汐公主说完后立马反应过来,朝周围探看,问:“兰华呢?” 她醒来时只有孟翰一人在侧,如今才晃然兰华根本没在此。兰华一直是她的贴身心腹,纵不会在她昏睡之时离开半步。 孟翰正此记起来,今日辰时,他就一直守在玉汐公主床塌边,兰华何时不见的,他并未发觉。 玉汐公主深感忐忑,迷离的东张西望,李隆基接着叫人进来,只见高力士首是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太监,两人架着一皮开肉绽的女子毫不顾惜的往地下一扔。 女子发出疼痛叫声,缓缓抬起头,头发散乱多杂,露出那张让玉汐公主十分熟悉的脸。 兰华…… 某人的手霎时死死攥过床被,内心一阵儿波澜起伏,换作从前,她指不定得多心疼,就如她以为的,自家的狗也只能自己辱打。 但,昨日,她大致确实是记得是兰华尖叫后,又在她背后一推,始作俑者得算上江珞雪和兰华二人头上。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孟翰面上惊异,道:“皇上,兰华是?” 今辰,李隆基差人将兰华带去审讯,所谓的审讯无非是一问不答,她满满装作无辜借说冤枉,后才用了两个刑罚,她便招架不住全盘托出。 自然把不慎推到玉汐公主的事说的支支吾吾,更是含糊其辞,唯一只是笃定她实属不留神,才犯下大错。 如此,也算屈打成招。 兰华跪倒在地直接爬上前哭喊:“公主,奴婢当真不是有意推你的,求你饶过奴婢,饶过奴婢……” 孟翰变眉喝道:“兰华,是你——” 玉汐公主惊吓得嘴唇更加苍白,这席话无疑又将她扯到昨日那一幕,那种痛彻心扉的腹痛,至今犹在。 “玉汐,兰华已然招了,昨日推你的人是她。” 李隆基微微皱眉,怒不可竭直道。若他没在门外听到那些话,想来怒意能稍减半分…… 孟翰蓦脸一转,紧道:“皇上,公主想必才醒,记忆难免有些错乱,说的话也是无心之过。” 第222章 心生隔阂 连一个孟翰尚是觉察到李隆基言词中的不满,仿佛随时随地都要让玉汐公主说的话付出代价…… 李隆基挪过一眼尚在发痴的玉汐,冷道:“兰华是你的人,怎么处置你说了算,今日便回府好好休养身子,入冬了,你便好生待在府中静养心神。” 说到底,总归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亲妹妹,然这种事放在台面上都是丢他皇家的脸面。 况玉汐确实失了孩子…… 他李家的子孙,皇家血脉,说来也是和那孩子无缘。 忽地,李隆基长叹了两声,呼了呼冷气,接地转身离开。 “皇兄,兰华虽不慎推了我,可如果不是江珞雪,我也不会小产。”某人略是委屈道之。 事实证明,玉汐公主说的言之有理,凡事有因果,江珞雪好比无形之中酿成这因果的一只手,没人可以明哲保身,每一个人都为之出了一把力。 “你又怎知自己没被人利用?朕已经下过令,任何人不得和你议论江妃。” 玉汐公主上半身怔了怔…… “你以为言妃的宫女当真是无意才让你听到了那些话,她不过想借你的手罢了。”李隆基道。 昨日在挽亭言妃和其心腹一唱一和狡辩的种种,皆被江珞雪一语击中,那时他便生了怀疑。 虽不能证明言妃乃是一番故意为之,不过有所意图谋害皇家子孙已是大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玉汐去她宫殿听到那些话。 如若不是如此,便不会有玉汐跑去挽亭大闹一场。 须臾后,李隆基已然闪了人影,独有玉汐公主陷入沉思,稍是好久后才作了处置。 喑哑着声道:“兰华,念你我一同长大,我不会杀你,你则在掖庭狱好好为我的孩儿祈福吧!” 莫名的又淌下了两滴泪,兰华自小跟着她,照顾她衣食起居,是她身边唯一知心的好奴才,甚至于跟着她陪嫁…… 掖庭是什么地方?宫女太监往往犯了极大不可饶恕的错才会被贬谪于此,那儿暗无天日,终身漆黑一片,对人来说只有折磨二字。 照她往日的作风,不把兰华碎尸万段暴尸荒野都算轻的了。 不论是何人下的这盘围棋,兰华总还是最后落下死棋的那一人,这最后一棋至关重要。 兰华跪在地上不断涕泗横流,不知是身上带来的刺痛叫不出话,亦或是对玉汐公主此举伤痛到了心处,更许是为那薄命的孩子心存歉疚…… 孟翰心痛的看过玉汐公主一眼,兰华于她的意义,他自然知道,她也是艰难的才下此决定。 也只有兰华去了掖庭狱,方能逐渐磨平她失子之痛。 孟翰伸出手要替她盖上被子,被另外一只手直接甩过,嘴唇一上一下蠕动过一句:“不劳烦驸马你了。” 她仅仅是对孟翰为江珞雪说的好话再一次心存芥蒂,从前她是恼怒孟翰和江珞雪的往日纠葛。 如今多了十分…… 到头来她加上他的孩子都不如一个江珞雪,他方才说的那一句“或许只是意外”彻底寒了她的心,凉了她的情。 第224章 心中有愧 袖竹和紫衣旋即搜罗了好几床被褥送到江珞雪房里,退下后当在不断念叨:“娘娘怎突然就回来了?” 紫衣回道:“肯定是还了清白呗,你看皇上还是亲自把娘娘抱回来的。” 情绪里自是神采高扬,哪有宫女不盼着自家主子安好的?袖竹微微溢出苦笑,随声附和。 房内,李隆基抚上江珞雪额头,倒也没有发烧,只是浑身冰凉,嘴唇动得发紫,如今正值腊月,夜里当是寒风刺骨。 面容变得怒愤,他是把人关进上阳东宫,可没让不给添几床被褥。 可他仿佛忘了,宫里见风使舵的宫人多得是,玉汐公主小产,这一罪责妥妥给江珞雪安上了,否则也不会押进那上阳宫。 谁还会管她夜里是否会受风寒,是否饥饿呢? 宫里的生存法则正是如此,哪个嫔妃受宠,人人会去巴结,就算舔着脸也值当,反之,好比瘟神一般避之不及,甚至于敢以下犯上的唾弃。 江珞雪倒还很是清醒,逐步离开上阳东宫后有所缓和,神志也回了神,她倒没做什么亏心事。只不过在王皇后自缢的地方待上一夜,就算没什么可畏惧的,脑海里总在脑补某些画面。 例如……屋梁上曾经悬挂着一条白绫,那条白绫勒死了一个人,那人死前怔怔的看着她……看着她…… 更在夜里担惊受怕了一晚。 只不过她的腰部隐隐还在作痛,忽是抓住李隆基的手,弱弱的喊了一句:“疼——” 李隆基慌里慌外的左顾右瞧道:“哪儿疼?” 凡他留意这其中一二,江珞雪可从没对他用过松松软软的语气。 江珞雪支吾回道:“腰疼。” 呃~ 虽说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可叫人听见忒是莫名好笑起来,就连江珞雪自己也在憋着笑意吐出这两字来。 李隆基却是一脸肃穆,转向叶陵道:“去叫太医。” 叶陵迭迭跑了出去,不乏李隆基疑惑,他也很是茫然,好端端的,怎会腰疼呢? 没有一个人联想到是因昨日压伤所致,正如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江珞雪是否也受了伤一样。 半盏茶后,叶陵带来了一位太医,正是易医监。起初他找到另外两位太医,然那两位太医一听到是去挽亭,丝毫没等叶陵说全来由,皆是推辞。 消息传得还没那么快速,他们当还不知言妃被贬谪、江珞雪安然回了寝殿,只以为是给宫人诊病。正时,一旁闲散的易医监主动随他来至。 碍于男女之礼,易医监仅仅是简问了江珞雪几个问题,才后禀报:“皇上,娘娘之所以腰疼,是被重物压伤所致,每天需得卧床休息。 坚持七八日,再用水袋热敷,简单的做些轻微动作,再擦一点红花酒,慢慢的方可痊愈。” 李隆基脱口而出:“压伤所致???”一眼瞟去江珞雪,意图从她嘴里听出因由。 江珞雪并不知道玉汐公主的事已经有了妥善处理,在面对李隆基时依然是一副复杂的神色。 “昨日摔得有点重……”断后,李隆基然是记起昨日惊险的那一幕。 第225章 深埋的心思 五味杂陈的隐藏了另样的心绪。 昨日江珞雪直直躺在地上纹丝不动,他以为是她惯用的伎俩,孰料竟真是昨日留下的腰伤,再一回忆自己更是冷漠旁观,越发对自己气愤难消。 叶陵、易医监莫名察觉空中弥散着尴尬的气氛,他二人应不该继续待在此才对,缓缓退了下去。 李隆基继是低下腰往床塌边一坐:“还疼不疼了。” 江珞雪心头莫不如好笑起来,她若没感到微痛,怎会一直念叨腰上的伤? 倏尔松眉,抬手揉了揉眼,颔首干笑道:“休息休息就好多了。” 当即李隆基忽是卸了肃然的眉色,江珞雪当即又道:“那夜我听到你和王皇后说的那些话了。” 在王皇后自缢的地方待上的这一夜,她生出了很多想法,不论王皇后做了多少错事,至少她对李隆基付出的是一整颗真心。 期间做出极端、狠毒的事,更走向了不归路,古往今来的帝王,哪一个不薄情寡义?嫔妃们稍出差错,跌进的深渊何等凄惨! 李隆基明邃的双眸发了直,不明江珞雪怎提起了这事,更不曾想,那夜江珞雪全程把他们的谈话听了去。 她果真被所谓的鬼魂惊吓了胆么??? 江珞雪缄默了稍许,道:“我,会步她的后尘吗?” 此话不是在问她是否会轻生,却是想起叶陵猜忌王皇后死因之故。 虽只有这一夜,已然让她思绪万千,有了更多打算,仅仅只是一个诬陷,便让她拥有了镂心刻骨的记忆。 “不会有那么一天。” 李隆基直截了当地道,妥然想用这话把江珞雪躁乱的心安定下来。 于他看来,还是一种允诺。 过了酉时,李隆基方才离开。 后江珞雪把叶陵叫进来,当即直问:“玉汐公主的事怎么样了?” 她断然不认为李隆基会在还没处理好玉汐公主的事时,好心将她放回挽亭,给她请太医。 叶陵突地傻眼,怎么又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单单是语气、表情的微妙变化,全身隐透的冷光足以让人顿感疑窘。 要知道李隆基尚在时,江珞雪可谓难得展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姐姐,你……”叶陵道出心里困惑。 江珞雪迅即捏了捏腰,搞怪的一笑道:“我这腰伤可真不是装的。” 除此而外,至于旁的便不敢笃定真假了,待在黑森森的上阳宫,再脑补出到王皇后自缢的画面,确让心绪混乱。 直直抖吓了一夜,加上阴寒的氛围更是睡不好觉,直至今早清晨,逐渐从窗外显现出点滴光亮,蜷缩在角落一夜的她,竟也明朗起来。 玉汐公主断不会替她辩白,不管是不是她害了她小产,她和她的情仇早早摆在那儿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消磨不了。 甚至于更会补一刀,倒不会置于死地,可让她再在上阳东宫待上许些时日不在话下。 唯一能做的,便是伪装,李隆基既下了令,想必也会时刻让人回禀她的动向。假如将她因鬼魂受了惊吓这事回禀,想来比眼前处境好上一些才对。 第226章 白演了 至于李隆基亲自前来,她并未有所预知,而后,装出一副惧怕王皇后鬼魂的惧感,包括柔言细软的说话。 皆在她的拿捏分寸之中,既然有人可以装成凄楚可怜的模样,她江珞雪何曾不能同用这手段博取怜惜? 这是一场暗地里和玉汐公主之间的较量,先发制人、后发制人的效果约莫是不谋而合。 叶陵在江珞雪无缘无故被带回来后,且出去打探了消息,玉汐公主已于今日和驸马出了宫,更传出身边的兰华因害公主小产贬去掖庭狱。 最甚者,莫过于是言妃褫夺封号在贬去了上阳宫。 一时之间,宫里再次掀起波澜,私下也有不知情的宫人碎碎嚼,皇上有意把玉汐公主身边的宫女当做替罪羊,还了江妃清白。 另外一面当是站在江珞雪一边,那时真正的境况究竟是何过程不得而知。至于言妃,更是因着品行不端,言行有失,这才被贬…… 听完叶陵闷着一大口气将今日种种一一禀之,江珞雪脑子颇为迷乱。 问道:“你是说皇上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还了我清白?” 说着说着敲打了自己的脑门,颇是无奈。 如若如此,她哪里还需要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娇滴滴的窜进李隆基怀里,还用那番腔调借此博李隆基怜爱…… 完全,纯属多此一举。 光回忆起自己所做的举动就能鼾得鼻子扑通扑通的滚烫泛滥。 怔了一下,叶陵才是点头,江珞雪倏然身子一下子瘫软了,“姐姐……”叶陵道。 “小陵子,敢情我这场戏都白演了。” 叶陵想说的是,皇上真的对她有了真心,否则不会深夜来此为她种植梅花,不会亲自抱她回来,那眼神里的忧心万万是装不出来的。 抑制在嘴边,也忍了下去。 李隆基回宣德殿后,叫来高力士,把昨日押送江珞雪去往上阳东宫的那几人挨个处置了几十大板。 更让法师即日超度王氏居住的那所房间,彻底查封,不得有人再进入。 夕葶宫。 茴秀将言妃贬谪上阳宫、江珞雪安然回到挽亭两件事一字不落的通报了容妃。 玉汐公主的事不是没有传进容妃耳朵里,她本也准备去插一杠,偏茴秀拉住她,她和玉汐公主并未深交,此举未免有些赶鸭子上架。 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 言妃偏要淌这趟浑水,结果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言妃她真的被关去了上阳宫?” 容妃再三追问,满脸质疑,言妃先于她之前便随侍皇上多年,其身后家族虽早已没落,然一直未犯过大错。 这一去上阳宫,余生难是有回头之路……她并不是同情言妃落得这下场,反而为自己接下来走的路担虑,她身后还有整个何府…… “娘娘,这段时间里你可得静下心气。” 容妃微微轻笑道:“放心吧,想必不止只有我沉不住气,我还等着看别人鹬蚌相争的好戏呐!!!” 诺大的皇宫,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嫔妃,随手一捻哪一个女人不比她还要狠上几分。 第227章 闲得慌 后来的三五日,江珞雪皆安然躺在床上休养,李隆基仅是来了几次,待了没多久就回去了。 第六日时,易医监依惯再次来至挽亭察问江珞雪的伤势是否有好转,紫衣正正才给江珞雪擦好红花酒,他在外等候了一会儿方才进来。 “娘娘。” 江珞雪起着半身靠着枕头抵在床柱上,怡然自得的看着易医监,按理来说他也帮过自己几回,自然表露的情绪可以不用太婉转。 “易医监,我已经好多了,后几日,你便不用再来了。”江珞雪悠悠道。 某人脸上抹了难色,似乎关注的点不在同一处,江珞雪略些歪了歪脑袋干看着他。 “娘娘,这几日怎不见你那位妹妹?” 太医署虽不是八卦的源地,更无人胡乱传小话,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零星半点的也就把东拼西凑的将听来的小话堆在一起,这才知道许多。 譬如江珞雪的真实身份,还有……皇上对她的格外相看。 江珞雪一下子吓得重咳了几声,差点没把口水咽到喉咙里,温冰冰离开皇宫有了好一段日子。对内对外的缘由都是母亲过世,特开恩德放她出宫回乡安善母亲的丧事,料理后方回宫。 至于最后还回不得回来,时日长了除了自家宫里的人,旁人怎会留心呢?毕竟只是区区的一个宫女而已。 莫非易医监看出了什么? 江珞雪鼻尖温凉,心上发虚道:“因冰冰的娘过世,她回去老家料理后事去了,短日里很难回来。” 上一次他就从江珞雪嘴里知晓“冰冰”两字,对其名没有感到意外。 易医监听后似乎信了这话,淡淡然然的抿了嘴唇,江珞雪又问:“易医监,是否之前冰冰得罪了你?” 温冰冰急匆匆的性子,在说话方面绝对是个不知轻重的小姑娘,毕竟有一个不正经的二哥摆在那儿呐。 “娘娘多虑了。”易医监又补充一句道:“娘娘既无碍,臣先告退,这几日不会再来打扰娘娘。” “哎~~~” 江珞雪还没说话某人便甩了衣袖从外离去,不知实情的怕以为江珞雪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是气走了这个性情古怪的易太医。 某人出来后摸了摸衣上隔着的胸口,继而拿出一张平安符,正是温冰冰所赠送的。 他笑了笑,又放回原处,叶陵在之后去了江珞雪房间。 “姐姐,我看易医监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他是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江珞雪溜了溜眼珠子又道:“对了小陵子,这易医监,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叶陵傻怔,他一个小太监,铁定不会知道更多秘闻,不过…… 叶陵道:“我曾听说过关于易医监的私事。” 江珞雪不自觉的伸了伸脖子,作势听八卦的神色,躺了好几日,可把身子睡麻木了。 “听说易医监他的夫人几年前得重病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两人相依为命。” “他成过亲,还有一个女儿。” 江珞雪有些震惊,看他那副模样不像成过亲有女儿的样子啊!转念想想,三十而立的男子若还没个一儿半女也是招人非议。 第228章 不曾有过的真心 “易医监是宫中太医,救过许多人,却没能救他的夫人,为此,这两年以来不论身份高低,他都竭力医治,宫中少些宫人,都受过他的恩情。” 江珞雪忽是明然,难怪上一次他那么容易便答应她医治温冰冰,医者,当不分高低贵贱。 在一个诡谲多变、人心善变的皇宫里头,极其有人保持如此姿态。 心里莫是感慨敬佩起来,江珞雪自言自语道:“想来他很爱他的夫人。” 很难有人得到这般境界,虽是医者,不能救自己身边之人,眼睁睁看着妻子离世,却没有怨天尤人,更未对自己的医术失望透顶。 相反的,唯是继续行使他浑身本领,继续妙手仁心…… …… 当日李隆基在太极殿召见杨国忠,两人相谈甚久,只知道杨国忠出来以后脸色刹白,更是由太监一手相扶走出宫门。 再之后,便传出杨国忠秘书监的官职被撤,从今以后不得上朝议事,等同于闲散在家。 其中因由无人多问,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敢怒不敢言。杨国忠由于令妹多年盛宠,私底下对各官员上目中无人,小人得志,早有人看不惯他。 这事一出,马上传到了华清宫,杨玉环惊慌失措的匆匆赶至宣德殿,踉踉跄跄的才走到门口,差点儿跌倒在地。 “娘娘,慢点儿。”苓儿一手拉着杨玉环,想让她定下心别慌。 反是杨玉环竟连一声通报都没等得及,不管不顾的直接闯了进去。李隆基才欲准备去挽亭探望江珞雪,杨玉环的泣声便响彻了整个宫殿。 “皇上,臣妾的哥哥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撤了他的官职。” 杨氏兄妹可谓一荣则荣一损俱损,杨国忠有了万一,在后宫里的日子怕也不如昔日风光无限,且不说这风光旖旎是真是假。 “贵妃,你真不知你哥哥都做了什么?”某两个字咬得很是重音。 这几日全海平一事已经交由大理寺彻查,严刑拷打全海平时,他终于扛不住吐出账本所在,以及幕后之人。其幕后贪赃枉法之人经由朝廷某些官员之手,其中正有杨国忠,至于其他官员,都以轻重判论处。 事无巨细,李隆基算是轻饶了杨国忠。 杨玉环被李隆基直直的一问,浑然发了微凉,自己亲哥哥的事,她就算是不声不响,内心隐动明白定是犯了滔天大错。否则,李隆基多年对他们兄妹的仁慈不会到了如今才止住恩德。 杨玉环顿生惘然,泪干肠断的睁大已经浸润的双眸喊道:“皇上,你答应过他,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我们兄妹。” 如是将多年压制在心中的只言半语吐露出来,内心蓦然地变得松软。 其间,更有她不想去承认的无奈,心里又苦又酸,这么些年,她都不想去回忆那些往事,仿佛将往事揭开以后,她便不能心安理得坐享贵妃之位。 李隆基压根儿没料到杨玉环提起来这事,那久违已久的记忆逐步倒腾在脑海的记忆中,犹如泉水似的叮咚响霎那喷薄而出…… 第229章 因为她么 此事还得追溯到开元707年,正是李隆基登基的那一年,太平公主奸佞乱政,妄图把权,李隆基和其斗得如火如荼。 那日太平公主大败,宫殿之上,众人皆退,太平公主身边的一心腹宫女趁李隆基背过身一时不慎,从头上拔出一支发簪,妄想刺杀。 千钧一发之际,李隆基身边的侍卫挡在其面前,发簪正中心脏处,力道狠辣决绝,径直入了十分,回天乏术。 侍卫姓杨,杨国忠和杨玉环的亲哥哥——杨国祥,扰败太平公主一党,他的功劳功不可没,更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救下李隆基的命。 临死前更把其弟弟妹妹托付给李隆基,让李隆基封其妹妹为妃,那时尚仅十六岁的杨玉环,早已向兄长透露过心迹。 登基的一年后,李隆基册封了杨玉环为贵妃,更任命杨国忠为秘书监,几年以来对他杨氏兄妹甚为看重。 如若没有杨国祥,便不会有他李隆基,没有这安定的大唐江山。 恰恰正因为他的偏宠,让一个本心思单纯的杨玉环变成如今这副心思深沉模样,也难怪,毕竟那时王皇后仗着自己的功劳可不少打压杨玉环。 渐渐的,王皇后及家族败落,杨国忠在朝野上慢慢崛起,久而久之,杨玉环变成了一手遮天的“王皇后”,李隆基更因为王氏的种种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顷刻后,李隆基扯回了几年前的心绪,冷声道:“朕说过的话不会食言,此番朕只削了他的官职,甚至于还没把你牵连进来,他已经再三挑战朕的底线,贵妃,你又当如何?” 几个月前禁足杨玉环也是因杨国忠私下结交各官员,意图尊大,上一次他便轻饶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再当一个睁眼瞎。 杨玉环蓦是猜不准李隆基言外之意,她以为她把死去的大哥搬出来,李隆基便会网开一面,谁料丝毫不为所动,铁了心让杨国忠闲散至家。 顿然之间,凄入肝脾的心头哀凉泛漾全身,从前整个皇宫中,她极为受宠,李隆基总会把最好的上好的珍玩赐给她。 虽她知道是因为死去兄长之故,可好歹在百官、百姓看来,她杨玉环是最受宠的嫔妃,皇上的心尖人,多年里好不风光靓丽。 偏这半年以来,皆是变了,就连平时的敷衍疼爱也不愿意展露人前。 终是问出心里所惑:“皇上,你便是连敷衍臣妾也不愿意了吗?” 李隆基以为她是对自己给杨国忠的处罚作此问态,默言。 杨玉环摇晃的上前走了几步,止住步子,仿佛想离李隆基近一些观他的面色神情。 原本在听闻杨国忠事后,便来不及补好妆容,这下子脸上的胭脂都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青白的一片片,惹人生怜的憔悴容貌。 “因为江珞雪?皇上就不愿再多看臣妾一眼。” 她每日每时都在想,究竟是从何时变了,一幕幕的场景涌现出来,开始是册封罪臣之女,出宫微巡又只带了她一人。 推此种种,还有什么缘因呢? 第230章 置若罔闻 李隆基幽邃的眸光微动,仿佛被人戳到了心里隐藏的暗念,有意挪开话题。 “若还要替你哥哥求情,贵妃大可不必多言,让你二人一生无虞,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 杨玉环悲凄的一笑,明明是后宫众妃里最为高端的贵妃娘娘,怎现在听来这“贵妃”二字只剩下冷冰冰的蕴味了呢? “如此,臣妾想回杨府看望哥哥,望皇上恩准。”此话不乏含着负气的情绪在里头。 几撮碎发刮在脸庞两边,平时尤其注意仪态的杨玉环,倒也漫不经意的视之不顾。这话叫人一听哪里只是看望一意,不止如此简单。 “准了。” 自始自终李隆基依旧没有正面抬起头看过杨玉环,唯闪去一人婀娜身影袭着一身绸暖的外裳出了殿门。 “皇上,贵妃娘娘她——”高力士忍不住多问。 算来这几年,他虽没明然站在杨玉环那头去,可心里自由自主倒在那一边去了,总归是得宠皇上多年的嫔妃。 李隆基斜目了一眼,惊得某人再也接不了下话。“去挽亭。”抖了抖眉,正立起身子,肃言道。 李隆基抵达挽亭前,江珞雪实在是闷得慌了,想来也躺了六日,便让紫衣扶她下了床来至院子里头。 院里的土才被翻新过,只要注意到这其中细枝末节,不难发现内院的异样。 江珞雪叫来叶陵问道:“小陵子,这院里的土怎么像被翻新过一样。” 叶陵微是愣头,紫衣也是懵懵盯着他望去,如不是江珞雪一说,恐她这粗枝大叶的性子还真觉不出有哪里不同。 叶陵静了静回之:“奴才见院子里荒凉,恰好结识其他宫里的公公有梅种,要来后种在了院子里,若来日开花了,娘娘也可在院里赏花舒缓心情。” 把这事推到他身上想必不为过,毕竟院里的土平白被翻新一遍,任谁会看不出来。 紫衣连忙道:“对了,娘娘,离这儿不远处的亭子周处,也多了好些棵梅树,想来是前不久从宫外移植到宫中的。” 宫里梅树稀少,仅仅有的那一排梅树长在偏僻的北宫那头,日子荒凉,且离正宫隔得极遥远,也没人照理,渐渐的,那儿的梅花都不曾开过了。 “是吗?”她可记不起来经过那儿时看过有什么梅树。 “小陵子,你怎不讨要一些其他花种呢?” 宫中梅花鲜少,十有八成也是因故腊月梅花在百花凋零的寒冬绽放,悄然飘落人间,由此形容一个人的性格冷傲、孤僻,自古也有霜美人、冷美人的称号。 可宫里哪个妃子又愿自己一生冷若冰霜、孤苦终生呢?这也是各宫娘娘在宫殿里从不种植梅花缘故。 春来秋去夏尽冬至,寒雪澪澪,梅花在天寒里的腊月绽放,末终也会凋落罢了。 叶陵哽塞,心里约念,“我也不知皇上为何要种这梅花啊!”很是欲哭无泪。 偏此刻,门外传来:“梅花很是符合你的脾性,你不喜欢么?” 李隆基大步一跃忽是走到江珞雪跟前,江珞雪莫名其妙的睥睨着双眸,不懂其含意。 第231章 小事 她喜不喜爱梅,这话问的无足轻重,而且似乎和李隆基没任何干系吧! 一侧的叶陵怯弱的缩回脖子,心中甚颤,幸好幸好,方才他说的那番话没让皇上听了去,公然敢冒领苦劳,他是有几个胆子啊! 江珞雪立过身自然的揽了揽腰,笑答:“喜欢是喜欢,不过——”拉长了声音,低首看过翻新的土又道:“梅花哪里像我的脾性了?” 噗—— 原来她关注的点在这方面。 李隆基难得勾过脸上的弧度,身后的高力士干舔了舔嘴皮子,皇上的心情变化真是云里雾里,和贵妃娘娘说起话时可没有露出过柔和的表情。 “不像吗?” 李隆基酥酥的唇声听得江珞雪发毛,干咳咳的笑着:“像,像……” 某人不由自主倒了退,“啊——”的一声,揽在腰上的手一叉下去碰到了痛处,紫衣紧是赶紧一手扶稳了江珞雪。 李隆基时才记起来仅仅过了六日,整整八日方能下床,少一天都不行。 “回去躺着。” 一步跨到江珞雪身后,作势要抱起她回房,江珞雪快时回过神:“皇上,你抱着我进去的话,不就碰到伤处了吗?” 简而简之,不论是抱着她还是背着她,难免会碰到她腰上的伤,从使加重伤势,再躺上几天休养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几人略些傻了眼,这江妃娘娘也算不识好歹,铁然推拒皇上的关心之举。 江珞雪恐拂了李隆基面子,嘴快道:“你和紫衣在两边扶着我就成。” 一招招手,紫衣挪到她的左手边,李隆基顺势站到了右边,伸出手给江珞雪拉着。 诚然,这幕场景却很是像太皇太后一般,差着两个小太监随侍左右两侧,供之扶手,且没人敢说什么。 进去后,江珞雪无奈的又爬在床塌上,靠在床头,尽管她真的一脸嫌弃,也不敢在李隆基跟前表现不悦。 给江珞雪下半身盖上被褥后,李隆基偏头一问:“下次她再出去,记得让她披上衣袍。” 紫衣双目呆滞,喉咙哽住了疑问,娘娘没有什么衣袍啊! 江珞雪微是直愣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反而叶陵恍时一愣,转过身从后边柜子里扯出那件浅红色衣袍,临走时李琛送的这件针法上委实粗糙了点。 “哎,小陵子——” 江珞雪觉出叶陵举止急忙想制止他,却为时已晚。 “皇上,你说的是这件吧!” 李隆基撇过一眼,“没了?”这话是看着江珞雪问的。 江珞雪自然知道他提的是什么,玉汐公主来找她的那一天,身上披着的那件绯红色衣袍掉落了地上,过后就是一系列的问审。 谁还会顾得了地上的一件衣袍啊! 幸而这时,一旁的紫衣恍然惊醒,扬起尖声道:“奴婢想起来了,那日有一件绯红色衣袍落在了地上,奴婢以为是玉汐公主的衣物,掉在地上有些脏了,就给送到尚衣局干洗了。” 那件衣袍是上好的料子,除开宫中有地位的嫔妃、宫女佩用,往往宫女更加不敢私藏起来,送到尚衣局,日后再交给公主方可行之举。 第232章 负气出宫 偏已经过了好几日,紫衣向来马虎,更疏忽于此事,加之还是玉汐公主的衣袍,紫衣为人坦爽,对玉汐公主大闹挽亭一事当是满肚子不满。 哪里还记得有这档子闲事? 这番是江珞雪首先高声道:“赶紧去尚衣局拿回来啊!”哗然之后,李隆基再找不到任何责备的话说了。 叶陵很少对江珞雪看重一件衣袍如此看重,道:“娘娘,那这个……” “放回原处就行了。” 总归是别人送的,江珞雪也不便把它扔了。李隆基顿是蹙眉,心里头也不知因何不快。 突然,一早便出了门的袖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临至门口,声音断然响了起来:“娘娘,奴婢打听到一件大事。” 情绪里无不隐含着欢呼雀跃的喜感,如是天大的好事让她恨不得兴奋万分。 一抬头便看到李隆基在此,袖竹惨白的止住脚步行礼:“见……过皇上。” 眉眼惊慌得压根儿不知李隆基在此似的。 江珞雪有点不明其理,她和袖竹这个宫女可没什么多余的交往,这几日也是紫衣在她身前照料,袖竹无非打打下手而已。 此时听到这话,脑袋有些眩晕…… 转而便听见李隆基问:“何事?” 更让江珞雪疑惑的是袖竹听此一问还偷偷从后瞄了她一眼,这般明显的举动怎叫人看不到呢? 李隆基又道:“说——” 袖竹妥然捏了一把汗,压低声音回道:“奴婢听说贵妃娘娘和皇上闹了一番,现下负气已经出宫回了杨府……” 江珞雪干咽了一下口水,杨玉环回不回杨府干她什么事?不过……杨玉环和李隆基闹了一番又是何缘故? 想来真是消息传得浅了,又躺了好些日,真是与世隔绝了,她满是好奇的想打探这八卦。 且袖竹说的这席话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她适才进门表现出的那阵儿情绪,怎让江珞雪觉得是自己让袖竹去打探的这事,更听上去仿佛她巴不得杨玉环回杨府似的。 江珞雪有话当直问:“是因什么事?” 袖竹怔神,支支吾吾道:“贵妃娘娘的哥哥被贬……” 俨然间,江珞雪煞是懂了,杨玉环指定去同李隆基理论,这是心里憋着气回杨府了呢? “皇上,杨玉——杨贵妃她就这样出了宫没事吗?” 实际上江珞雪心疑,怎她杨玉环便可以随心所欲离开皇宫,想必是这多年的盛宠足以让她这般肆意妄为吧! “随她去……” 某人闻见一股负气的味道,这历史纵然有所差入,大致兴许不会偏差许多才是。 “倒是你,既想打听宫中的事,何不问朕?” 李隆基蓦地回身正视着江珞雪,袖竹的话,着实让他猜疑江珞雪对宫里的事极其看重,否则不会让人去打探。 江珞雪无语的偏头,浑然,李隆基还真觉得是她巴巴的等着杨玉环的踪向,问题是她根本没理由。就算那日杨玉环是有心唱一出好戏,至少她被关去上阳宫,单和言妃、孟翰牵连甚大。 当然了,还有一个人的决定掌握着大权,那便是李隆基。 第223章 受了惊吓 孟翰无处安放的手悬在空中,流窜着不明就里的冷意,如鲠在喉。 …… 李隆基从凌烟阁出来后,转头差人去了言妃的紫水宫宣旨:言妃品德有失,纵容身下宫女说三道四,继而谋害皇家子嗣,加上言妃本人难以洗脱嫌疑,特剥夺妃位,贬去上阳宫终生软禁。 继而,他一人亲自去了上阳东宫,明明今辰就可以派人接江珞雪回来,但他想等处理好一切以后再前去。 江珞雪那倔强的性子,不定会乖乖回来…… 且他心里有愧。 才走至上阳东宫门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滋意,他竟是忘了,之前正是让王氏暂居的上阳东宫,昨日他真真是魔怔了,叫江珞雪来了上阳东宫……甚至于更是王氏自缢的寝殿。 那一夜是他见王氏的最后一面,更闹的不欢而散。 在门口静默久久才推开门,门窗紧闭,房里光线暗,端视四周稍会儿后,才瞧见江珞雪蜷缩在床头一角,单薄的被褥裹在身上,冻得直打哆嗦。 其表情更是六神无主,一对眸子空洞如魂,其然不是昨日凛凛正言的江珞雪。 那一刹那,滞在原地,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 “珞雪——” 李隆基声音叫得极轻,唯恐惊扰到她,更轻手轻脚走到跟前半跪在地。 江珞雪微微恍惚,觉察到有人接近,忽地交叉式的抬起两只手,挡其面前。 进而双手抖得不行,神色慌张,十分警惕的扫视周围,未敢言语。 李隆基犹如被外面寒气浸入心脾,喉咙里产生哽咽,迷离的看着江珞雪,心里头百感交集。 江珞雪身子颤抖得接连不断,片刻后才有了缓过神,徐徐褪下两只全身戒备的手,竭力的把一双眸子睁大,眸子清冷得空虚无神。 霍然间,一人柔软的身子忽而朝李隆基一下子投去。李隆基只感到上半身被柔软的东西碰烈撞击,柔软的两只手顺势环扣了他的脖子。 喑喑着惧声:“李隆基,这里有王皇后的鬼魂。。。” 语调惊悸,表情恐慌万状,听得李隆基不寒而栗,不是因为这句话牵扯到鬼魂,只是,他竟是第一次看到江珞雪犹如受了惊的小鸟,心头堵得难受。 或许不只是受了惊,更是本能所致。 李隆基欲拉开江珞雪紧紧环住的手,碰上去时甚是冰冷的手指,俨如被冻坏的彻冷寒意。 心尖又是一番跌落万丈深渊的窒息之感,把江珞雪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搓了几道。 轻声道:“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如是宽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一般温柔静默。 江珞雪一脸迟疑的点点头,却挡不住眼里深藏着的战战兢兢。 李隆基随即从地上拾起单薄的衣被给江珞雪披裹上,防止她发冷。 再后起身一把抱住江珞雪,凌然走去门外,气势磅礴得正像活生生的阎王…… 回挽亭的一路上,更被各个宫人瞧见,相信笃然后便可响尽各妃子耳朵中。 抵达挽亭时,李隆基直接踹开大门闯了进去,叶陵一看见怀中之人也突然没了分寸。 “把厚的被褥都给朕拿来。”话才出,已经没了人影。 第233章 明里暗里 如此,她和杨玉环之间可没拉过什么深仇大恨。 江珞雪干咳的回笑,顺势答之:“皇上你日益操劳,不敢给你添麻烦,再说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李隆基铁定以为她坐山观虎斗,在得知杨玉环离宫后也是幸灾乐祸。 一想到李隆基会这般想她,便是高兴不起来。自从上次后,她是因着这张脸恍惚的次数竟也多了起来。 依旧还是那句话,在上阳东宫待的那一夜,确实让她把某些事看得很是清晰透彻。 “朕见你殿里的宫女倒把这事看得很重。。。” 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袖竹,仿在提醒江珞雪这事乃是她手底下的宫女先捅起来的。 袖竹把头埋得略低了些,如是当与她无关一般。 谁料,江珞雪当即就道:“她是她,我是我,不见得她说的都是我让她去做的,对吧!” 虽说说得过于牵强,然前因后果当要说清楚,其话也是说与袖竹好生听着。 默后,沉言中,碍于李隆基在此,江珞雪雪也不好直接躺着休息,靠在床头脖子稍是麻了麻。 寂静的平静氛围被李隆基的下一句话打破:“再过两天,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珞雪下意识嗯嗯的应了一声,纯属敷衍的口气,待觉不大对后。 腆着脸咧笑道:“那地方我就先不问是何处了,总要有一个惊喜对吧!”适时李隆基的黑脸方是转了阴晴。 过后,李隆基离去后,袖竹顺势跟着欲退下去,幸而江珞雪喊得快叫住了她,袖竹躲躲闪闪的走至江珞雪身前。 一旁的叶陵不免担忧起来,袖竹和他的情谊依然在那儿放着。 “杨玉环的事,本宫记得没让你打听吧!” 对于不同人她有不同的自称,某些时候摆上一点威严方能威慑一些乱嚼舌根的人。之前在丽妃那儿时,她可学到许多…… “奴婢以为娘娘想知道这些。” 江珞雪轻蔑笑了起来:“从今日后,不要擅自揣测本宫的心思。” 她之前并未认真留心过寝殿里的宫女,温冰冰尚在之时,几乎都没怎么传召过袖竹、紫衣。 然而袖竹适才偷偷瞄她的那一下,顿是不舒切,某些人的手段她真真摸得很透,比如,装可怜…… 袖竹低声应了应,江珞雪方让她退下,忍在一旁的叶陵道:“袖竹兴许不是有意的。” 叶陵本想着寻到机会好好和江珞雪禀明袖竹之前的身份,却看如今这模样,指不定江珞雪知晓后容不下她。 再者袖竹乞求过他,不要将自己和王皇后的纠葛说于旁人,斯人已逝,她也想安安稳稳度完余生,更明说她已经放下了王皇后的死因。 看这情形禀不禀报也可有可无。 “希望吧!” 江珞雪淡淡说了一句后想要平躺下去,已出去许久的紫衣才赶回来。 “怎去了这么久?”叶陵嗔嗔责怪道,紫衣妥妥一个甩脸反道:“若你去的话还未必有我快。” 没等叶陵发作,紫衣赶是拿到江珞雪跟前:“娘娘,是这件吧!”依旧是那件绯红色衣袍,洗得很是纤尘不染,令之面目一新。 第234章 落雪 江珞雪点首,“放回原先那柜子里去吧,两件放在一处。” “是。” 叶陵出来后,特去找了袖竹,对袖竹此举也是莫名一问,袖竹细语答道:“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叶公公,你要相信我。” 叶陵犹疑,袖竹又道:“况且我原先并不知道皇上在此啊!只是想和娘娘回禀杨贵妃出宫的事,你莫不是忘了,王皇后她——” 叶陵将话打断,“袖竹——” 所要问有谁憎恶杨玉环,第一人非王皇后莫属了,如不是杨玉环后来的侍宠生娇,王皇后也不至于被扳倒。 虽王皇后更是以往年积累起的恶果造成她的下场,但杨玉环也是推了一把手出来一份力。 所以杨玉环出宫这事,袖竹自然是隔岸观火时心里暗自得意。 袖竹被叶陵一喊微是傻神:“叶公公,你不高兴吗?” 她以为叶陵听过此事会同她一般,不成想,他早已经忘了王皇后的恩德,就连看见她生平最痛恨的仇人得此结果也提不起讥笑。 “袖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王皇后已经死了,又能奈何呢? 早在来挽亭后,叶陵时常在想若一直纠结着王皇后的死,且把这段仇埋在心底,等到时机。 那么,从前被王皇后害死的众人,那些人又该找谁报仇?无辜之人被害死,无处伸冤,只得当一个孤魂野鬼飘落尘世。 始终只不过是种下的因换来的果罢了,这也是待在江珞雪身边她教的道理。 又过了两日,天儿越发冷了下来,整个屋里加了许多炭火,方才增了几分温暖。 昨日夜里,竟也下起密密细雪,浸染了整座皇城,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无不疑出落雪的痕迹。脚印的浅印,沾上了雪丝,濡湿了暖烘烘的各处房殿,随即化雪成水。 令人凄清的还属一夜之间,宫殿裹上了白雪皑皑的外衣,絮絮飞雪堆积极厚,已然没入到脚踝。 行来行往的宫人减至一大半,略微显得皇城里冷冷清清,单单才不过尔尔践踏雪的脚印余留而已。 外面依然落着小雪絮絮扬扬的在空中飘洒不止。 江珞雪一醒后,硬拉着紫衣出门说是赏雪,随意裹了好几件内襦衫,披上那件绯红色衣袍,就此溜了出来。 紫衣紧说,昨日前不远处花间亭子那儿的梅花正是盛开了,可去那儿一赏,不废时日,况之寒得直搓手打个哆嗦。 想想后,倒是个甚好的抉择,雪确是堆积成厚,不一会儿便沾湿了屦靴。 来至小亭,眼前一幕着实惊艳到了江珞雪,十余棵梅树两排并列,悬空的微雪尽情打落下来,沁入到枝上花瓣里,与之融合。 漫天飞雪散失在额间,碰了一下,更抿湿了发髻,挪入了一双冷眸中,极度惬意了十分。 “紫衣,我们去摘几枝带回去养着可好?” 声音里略蕴藏着喜不自胜的激动之切,这眼前的一幕实在让她感叹,从前只觉梅花清冷。如今加上雪的陪衬,这清冷之中莫名带着孤傲的暖沁。 她实是被这飘飘欲美的画面惊艳到了。 第235章 梅花枝 孰想,李隆基恰恰逢此时来至挽亭,进来房殿,四处周望,“你们娘娘呢?” 叶陵匆匆上前:“娘娘她……”谁知道皇上一大早就朝挽亭赶来,无异于还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自是慌里慌张的哽着话,休养的日子也有七八日,大致已经养得痊愈。 李隆基蓦首,“还在睡?”忍不得挑眉一掠,“娘娘带着紫衣去花间亭子那处去了,说是今日大雪,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叶陵道。 “赏梅???” 叶陵以为李隆基不知花间亭子那儿多出来十余棵梅树,特又道:“皇上,那儿之前莫名多出了梅树,正巧梅花今日便开了,娘娘便想去一看。” 身旁的高力士脖子发了痒,有些讶然,那儿移载过来的梅树他可是知晓的,这不,今日有宫人通报梅花开了。 同时更是给江珞雪的惊喜,之前李隆基就暗里说过一次了。 好容易等到梅花开,江珞雪伤势痊愈可以下床,这惊喜也变成平淡无奇的浅显小事了。 转而,李隆基手一挥袖径直离开了,就是这脸色青白得不大好看,不乏因天儿寒冻坏的霜气。 李隆基来至小亭时,江珞雪正是摘了一大把梅花枝捧着手中,紫衣亦如此,两个人的手冻得通红通红的,仿是像平日里吃的桃子那般彤红。 从上至下的衣裳四处滴落着细雪,雪花飘飘欲落,令之颤凉…… 本就是要来此赏梅,却只有某个人在此欢腾,俨然李隆基依然勾起来浅笑,未再走前一步。 “娘娘,我们该回去了吧!”紫衣无可奈何盯望着手里的梅枝,“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江珞雪扭过头:“差不多了,回吧!”看了看紫衣脸颊冻得通红,心里淡笑之,紫衣看似肩厚魁壮的身材,实是和她体质不相配。 “哒哒”的踏进雪地里的声音沙沙作响,江珞雪猛然龇牙抬首,便见原处站着两人。 飘雪混浊了她清晰可见的双眸,浑浑欲坠的对原处那两人的面容模糊不清。 转问:“紫衣,那儿是不是站着两个人,怎一动不动的。” 兴许脑子有些晕头转向,竟还怀疑起自己的分辨能力,未敢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紫衣更是懵懵然然,狭着眼远瞧了好几下,不确信的回道:“娘娘,那儿好像是有人……” 随罢,江珞雪直接朝去一吼:“你们若是想要梅花枝,便自己来摘,我可帮不了这个忙。” “娘娘,别嚷嚷,奴婢听说这里的梅花不能随意摘落的,日前这里更不允许别人来此。” 江珞雪给了个白眼:“你之前怎么不说啊?”忽然间手中的梅枝也不美了。 紫衣尴尬的挠了挠头顶:“奴婢忘了。” 紫衣说的不错,这儿处的花间小亭早是封了,不容许旁人进来,都是绕道而行。 直到这两日方才没人把守,就连这儿有的梅树都是听其他宫的人传开的。 那时还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好的小亭竟成了禁处,自然也没人多问一句,反然,喜梅的嫔妃寥寥无几,寒冬腊月里,谁舍得移步来此呢? 第236章 不巧了 李隆基听到江珞雪那番话后,径直朝前而去,待逐步离得近了些,江珞雪方才看清楚来人。 李隆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若不是手里的梅枝握得紧了些,怕都惊得滑落雪地里去了,直到李隆基走至江珞雪身前,某人才恍然了神情。 紫衣才说起这儿的梅花不能随意摘下,实实打了脸,适才她那一喊,可谓明知故犯…… “皇上,好巧啊!”江珞雪仰起头对上李隆基的厉眸,皆是缠绕着不见底的暗雾。 捧着梅花的两只手很是自然的往身后一缩,一脸事不关己的状态。 “不巧了,朕去你寝殿时,你不在,听说你在此,朕也就来了。” 李隆基意趣盎然地低头往前,右手的动作很是无谓的伸了出去,把江珞雪的两手扳到身前。 江珞雪心脏处的跳动骤然止住了跳窜,如似万物静止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李隆基把她废了好些力才摘的一大株梅花,从手里拿了去,眼睛里不带一丝一毫犹豫。 天寒地冻的,她腿脚都要冷得直感僵硬难行,更是濡湿了鞋袜,渗得全身冰凉。 不知又是哪儿来的勇气,不像之前从上阳东宫离开的那日柔弱姿态,壮了壮咽喉直接道:“皇上,那是我的。” 这言语里依旧拿捏着分寸,没有直接说“摘”,不过话意并不算妥当,整个皇宫,每一样东西真正的主人应只有李隆基才对。 飞雪践落在地面,摇摇欲落的被寒风吹散,衣裳以及外袍处,皆是浸润了雪花的水雾之气。 两人立在两列梅花树前几米处,身后大雪纷纷飞飞,一落地面,甚是叹为观止。梅花的红艳媚丽,朵朵花瓣俏美自傲,落雪的白色靓丽洁白,各抒己情的独占前奏…… “看来你果真喜爱梅。”李隆基拿在手里的梅枝越发盯了一会儿,未移视线。 江珞雪听此兴味正来得浓烈,像是被人说进心里去了,转头一瞥。 “皇上,听说这梅花今晨才开的,这番景象,过时不候啊!” 李隆基头上飘过一层乌云,这明明本就是他要同她一起赏梅观雪,眼下,全叫她自己心生滋美了。 江珞雪转过去的瞬间,李隆基只瞥见落在她衣袍上的一层层细雪,自然而然的弯过眉眼一笑。 还没等江珞雪回过首直接上手一拉,拽住了她的手:“衣裳湿了,先回去。”顺手给她掸了掸衣袍上的雪。 每一次李隆基说的话都是简便得不能再简单了,当然了,偶尔也有不吝啬的时候,得分情况…… 手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的那瞬间,冻得刺骨的那只手霎时被团团围住,灌溉了一丝温暖隐在里头。五指舒适的平放着,许是走了好些步,江珞雪愣着神话都没说,继而下意识的将手反扣了回去,从而十指交叉。 前面拉着她的那人身怔了一下,步子却未止住,并未多余留意。 任谁都看不到某一瞬间的时候,李隆基本就凝固的表情显出了一丝骄傲。 至于高力士和紫衣在后追赶着前面的步伐,雪地里啪啪哒哒的脚步声不曾断歇…… 第237章 心里有她 待回至挽亭,江珞雪从李隆基和紫衣手里拿过梅花枝,又让叶陵找来一细长的花瓶把梅花枝插进去将养着,单单在花瓶里舀了水…… “娘娘,想必这梅花无法存活。”叶陵接住花瓶一个呆头呆脑的一问。 不止如此,李隆基也是存惑神情,就算要扦插,也应当插到土里给它养着才合时宜,存活率也大些。 某人漫不经心随口一道:“存活几日就算几日吧!”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原以为江珞雪是一个惜花爱花之人,可对花的糟践的功夫不在话下。 何况皇上还在此,也是皇上拿回来的梅花,她不能表现得稍微很是喜爱的模样么? 高力士看了看李隆基跟上话道:“娘娘,不如插到外面土里去养着?” 皇上对花间亭子的梅树也算操劳了许多心神,他是知道的,眼看有人对梅花的态度无所不用其极的敷衍,委实心颤。 许是才回来,江珞雪手冷得紫红紫红,就算一路上李隆基拉着她的手也于事无补,毕竟……还有另外一只手只得裹在袖子里取暖。 直接无视了李隆基的表情,斜眼一看:“要不高公公你把梅花枝插土里去?” 从他们回来前一会儿,外面渐渐飘起了鹅毛大雪,愈来愈大,连回来时走的脚印也被飞雪堆埋得一印不落…… 所以,谁又想顶着大寒的冷天儿遭这罪呢? “不……不用了,娘娘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李隆基看着高力士紧张的推了推手,心里略是嘲弄,沉着脸不改分毫。 因外面飞絮着渺渺大雪,李隆基也正暂留挽亭,想来也是第一次同江珞雪正儿八经的用午膳。 完后,李隆基方才离开。 …… 紫衣忍不住一问:“娘娘,奴婢觉着皇上待娘娘是真的好,可却从未在此留夜……” 的确,在江珞雪入住挽亭后,李隆基虽是几次来过探望,却从未说过什么留夜之事,众说纷纭的嘴碎碎一念,也猜不透。 期间,也没传出任何嫔妃侍寝之事,只当以为皇上清心寡欲…… 叶陵使了一个眼色,紫衣故意当作没看见,她向来心直口快,这事她早是憋着许久了。皇上不留夜宠幸新的嫔妃,任各宫各人看来,也算贻笑大方,虽说新进宫的秀女们亦如此,偏依旧不合常理。 江珞雪霎是晃愣了一下,首是进入沉思,紫衣若不提起这事,她果真忘记自己嫔妃的职责是何了? 身为江妃虽是无奈之举,李隆基待她,她依旧胆颤心生犹疑,今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尽早从李隆基那儿得到母亲和妹妹的下落,至于旁的,且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身处混乱的架空时代,其他的又能怎样呢? “紫衣,你以为皇上待我很好么?”江珞雪侧脸反问道。 “没有吗?” 江珞雪无奈的讪笑,一个帝王不会轻易付出真心,她之所以和李隆基提起王皇后鬼魂一事,也是想从中觉出他的情绪。 孰想,李隆基从头至尾都是淡定从容,气定神闲的提都没提一句追忆之情。 可想而知,王皇后在他心里就连昔年情谊也是荡然无存。 第238章 幕后之人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就拿杨玉环这事说吧,你信不信她不会在杨府待得太久。” 江珞雪说完后随即回了房,淡然定之的言语听得几人浑浑噩噩的不懂其意…… 。。。 与此同时,杨国忠府邸。 杨国忠得知妹妹负气之下出了宫,甚是震怒,“妹妹,你怎能如此冲动啊!” 他虽被贬,可朝廷上不乏有跟着他同心同德的官员,但凡杨玉环依旧是后宫里唯一的贵妃,他杨家不会就此埋落,因后宫无后,贵妃便是权力最大的女人。 杨玉环被突兀一怒吼,舒然更是委屈起来:“哥哥,妹妹去求皇上别撤你的官职,皇上龙颜震怒,妹妹也是一时气急了。” 收拾细软离开宫时,方才略些迟疑,然话都撂出去了,总不好又反悔不离宫,这面子往哪儿搁? 这一离宫,万一日后没个借口回去,只能拉下脸了…… 杨国忠怅叹,凝眉很快的闪过神色,转道:“年岁前,皇上定会让人请你回宫的。” 每一年的年岁都是皇帝皇后举行大礼,除开已逝的皇后,非杨玉环莫属。 杨玉环揉过额发,陡然扯过两眉,重重哀息:“哥哥,你又不是不知,皇上现在对妹妹我……” 提起这儿,仍会想起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从前她不是不知道,李隆基待她的好,或许只是念着一恩罢了。 转念想之,似乎不对,李隆基待她依旧是有真心的,不然,不会对她在宫中的得意跋扈坐之不理,冷眼旁观,从前看她的那双眼更是攥满了深情。 从前后宫那么多女子,多年未有一人入得了他的眼,还不能证明他心里果真有她吗? 反是杨国忠不以为然。 “妹妹,你放心,皇上不过贪一时新鲜罢了,你在他心中才是撼动不了的地位。” 杨国忠以为杨玉环说的是那些新进宫的秀女,如此便成不了大器。 “可哥哥,你现在该怎么办?我之前劝过你凡事不要太贪婪,如今已经被揭穿,我只怕你……”杨玉环崩紧了神枢,无从是好的挂心。 杨国忠的好些档子的事她自然觉是耳闻,之前也劝过适当收手,有些官财烫手,不能沾染分毫。 杨国忠敛眉一聚,气息变冷,甚是不悦她干涉自己的决定,肃道:“这事你别操心了。” “你且在宫中继续站稳脚跟,才不辜负我替你除了心腹大患啊!” 杨国忠矗立着,继而把手搭在杨玉环肩上,语重心长的又道。 杨玉环眼神似散非散的打溜儿了一圈,咯噔了几下,才问:“哥哥,你除了……谁?” 宫里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啊!至于他们的杀兄仇人太平公主,多年以来,种种因由,并未除杀之。如今更是好端端的待在凤阳阁。 杨国忠轻是诡笑,她蓦然一顿。 王氏,死去的王皇后!!! 然是身子变得虚浮无力起来,凝聚心神定定道:“哥哥,王氏是你派人杀的?” 心中极度难惑,王氏明明是自缢而死的啊!这其中还有她多少不知道的事。 早在几月前,从废后开始,杨国忠便已经暗里密谋,王氏心狠毒辣,站在她身边的大臣宫人早已另择其主。 第239章 痛恨 就算她在上阳宫突发疾病死了,又有多少人过问呢? 不过寻思过后,废后若是暴病而亡,此事依旧会掀起不小的风浪,难免查到他身上。 且,若是自行了断,每一个人都能撇得干干净净,王氏自尊心极强,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分折辱。心如死灰之下,只怕不会贪恋人世间,寻死是一个高傲的王皇后对自己最后的尊重…… 上阳宫那冷冰冰的地方,待久久也会连自己都不识得,每一日都活在暗黑黑的房间里,这不比死了还要折磨吗? 古往今来,也有很多嫔妃在那里可以忍受一段时日,一旦时间长了,与世隔绝的痛苦,总有熬不住的那天。 那日他让手下伪装成是皇上要对王氏痛下杀手的模样,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果然,王氏悲痛欲绝之下,第二日便传出白绫自缢的消息…… 一个女人,在得知她的丈夫欲杀死她的那一刻,何其悲凉,对人世无望,更对丈夫心狠的伤痛之情,已至这般,解脱对于一个已经痛不欲生的人而言,乃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杨国忠也不想特意瞒杨玉环,直接承认:“这事确实是我办的,她虽已经被废,可当年她怎么对你的,哥哥都记得,让她这么一死也还便宜她了。” 杨玉环自己何尝不痛恨王氏? 她如今所用的手段,有七分是从王氏身上学来的,一路摸滚打爬,凭借的更是她自己的本领。 雷鸣轰轰之即,恨意渐露,浅浅谄道:“如此也好。” 至少听闻王氏自缢那日,这消息也令之大快人心,甚为痛快淋漓。 …… 陆府。 江之瑢正从江陈氏房间出来走至院子转弯道,便听见几个丫鬟碎碎念,从而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我们大人怎么回事,之前平白带了两个人回府住了那么长时间,况且我看那个妇人根本好不了,天天不是咳嗽就是病殃殃的请大夫,可折腾我们这些下人了。” 一丫鬟拄着扫帚气愤嚼道。 另外一个随之回答:“你还别说,一个姑娘家没来没由在府上叨扰住着不走,若传出去了,哪还有其他大臣家肯把女儿嫁来府上!” “我们大人饱读诗书,是中举的进士,你再看看那个什么瑢姑娘,举止言谈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八成是乡野下来的村妇,仗着自己帮过大人,有着一些恩情,这才腆着脸要大人还恩呢?” “要我说,不管什么多大的恩情,我看大人也还得差不多了,也该两清了。” 江之瑢怒火轰然正欲发作,指尖深深掐进一旁木柱里,才想上前理论,忽然又怔住。 这不是江府,她更不是江府二小姐,那个直爽利落做事豪迈的江之瑢,已经是寄人篱下,斩杀了曾经的江姓赋予她的荣光。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叫人住嘴,不要说三道四。 况她们说的分毫不差,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到头来,不正是借着陆琛的身份安于此吗? 她又以什么身份站出去,宛如昔日边疆习养曾是气势破竹的冲动。 第240章 不为妾 转而江之瑢默默的倒退了回去,步子竟异常平稳,恐是不想被那两个丫鬟知道自己在后旁听,这是她身为江家女儿最后的倔强和傲气。 同比之下,步伐虽轻,心思仍是沉重。 后来至江陈氏房间,江陈氏多日以来日渐咳血,一天比一天虚弱,已是面黄肌瘦,苍白憔悴。 待看到江之瑢面色沉闷走至她床前时,依然忍着虚力淡然一笑道:“瑢儿,怎么了?” 江之瑢附身低头,眼眶里竟不知何时漫着泪花,咽着声道:“娘,等你病好了,我们就离开这儿,去找大姐和二哥,好吗?” 不知何故,在听到丫鬟几席话时,心里头滋生的难受无处辩驳。 江陈氏爱怜的抚上她的额发,心里感觉有了一个明静,毕竟是她的女儿,言辞中的腼意和抱屈轻而易见。 她又怎察觉不出呢? “瑢儿,你是不是喜欢陆大人?” 她虽卧床不起,然几次陆俞也曾来探望,多多少少从二人交谈中得知其结识经历,观察细微的察知了一二。 自家女儿的心思自然猜得了一二。 某人越发把头埋得更低,竟也没有反嘴,相当于默认一般。江陈氏继而叹声,陆俞的身份她已然了明,日后定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家千金,眼下瑢儿和他的身份实在不相衬。 说是高攀也不为过…… 纵然瑢儿肯做一个小妾,为娘的父母哪里会舍得? “瑢儿,陆大人……他不适合你。” 江府败落后,江陈氏一天比一天看得通透,嫁给一个一心有家人的好夫君当会终生无虞,反之,嫁给一个身怀大义和家国的大英雄,最后能落到何种好的下场呢? 江仲逊莫非不是如此么?他心里有义有国,肯为之舍弃小家,不顾家人,身为他的夫人又能多言几句伤心失望? 恰恰陆俞正是如此,同当年意气风发的江仲逊一模一样,眼神里充满了骄傲的烈火雄心,他们不会屈于碌碌无为的朴素无华的生活。 唯一有区别的是,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 “娘,我知道,没事了,你安心休息,我先出去了。” 江之瑢娴熟的从床旁扯过被褥给江陈氏盖上,关上房门,只以为母亲在意的点只是她们江家现在的处境。 她必须得承认,从那日相识陆俞的第一眼开始,她委实被那个俊俏男子的容貌在心里生了根。 以及后来的相处,直到某一日她发现自己想起陆俞时,心跳会加速,时时念着他的模样,那刻她若有若无的觉到心中有了一人。 于是这两日在刻意回避陆俞,是一个十分复杂多样的变端。 转而回了房,重重一关上门,细究刚才丫鬟的交谈以及母亲的言透之语。 伸出手捂住胸口心脏处,仿是自言自语道:“陆大哥,我……喜欢你。” 她对自己有过自嘲,悄无声息的陆俞便窜进她的心中,然她远在边疆时,飒爽英姿的与许多小兵蛮夷对战过。 她曾以为自己以后 第241章 丽妃来访 纵然不是,也得像她二哥那般气吞山河、大义凌然的俊逸少年才是。 更甚者,从前绝非是一个文弱书生入得了她的眼。 曾然,第一次见到陆俞之时,他眼里的那股抱负,炯炯闪烁着火光,虽黯淡谢落,可眼神里依旧明显摆着不甘。 他与其他饱览群书的男子不同,他有野心…… …… 之后的一日,丽妃来至水凝宫,江珞雪微是意外,根本没料到她会来此。 丽妃带着籽柔来时,精神状态早比从前好上许多,江珞雪也从叶陵口中得知她早是恢复妃位的事。 这一来,真是不知何故?且她俩还是要生分些为好。 前几日下过雪后,早是逐渐转了天儿,丽妃也是挑了一个好时候才来此拜访。 原本在江珞雪回宫那日便要来的,谁知发生了许多事,她又躺了好些日,这才在今日来了挽亭。 两人对视一坐,独剩下里丽妃和籽柔两人,丽妃之前碍于身份不便和江珞雪来往。如今观察时势,自然而然的有了理由。 “丽妃娘娘……来此有事?” 为了遮盖这微妙的尴尬,江珞雪首是打动嘴下皮子开口,丽妃也是如坐针毡的难言。 一旁的籽柔看得江珞雪摆起来架势,心生不快,亏娘娘之前以为她还在言妃宫中过得艰难,还托皇甫德仪打探她的消息,却不想,江珞雪早是勾搭上皇上…… 如今更是褪身一变,成为了江妃,要知道宫中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女子最多只能屈至嫔位、才人位分。 江珞雪脑海中转了好多圈子,也想不出丽妃来找她何事,进宫栖身水凝宫的那段日子。她也妥实记着这情谊,就算丽妃之前用三殿下妄图争宠的糊涂之举,让她大不赞同,甚至于不屑。。。 丽妃脸色闪颜,似乎并不是要提起从前那些事,包括这其中纠葛紊乱。 道:“珞雪,此下无人,你我不能回至从前么?” 她不会否认,曾经心里也是滋生过让江珞雪引诱皇上,保她和儿子在后宫的地位,千差万别的最终依旧推了这把力。 丽妃以为江珞雪是为其父之死耿耿于怀,却又不敢主动提起…… “娘娘,你……不怪我?”就算丽妃曾经有意用她来夺宠,然江珞雪不免在面对她时有些不措。 哪个女人能真正做到连妒忌也不会滋生的呢? 这一点,她必须得考虑丽妃对此的心情,总归丽妃待她江家有恩。 丽妃豁然默笑,“怪你?怪你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皇上的妃子吗?”意味故意带些挑逗之意。 某人一怔,浑身同时是放下警惕,些是一松,两人相笑起来。 两盏茶后,丽妃才是说起此行来的目的,然她恢复妃位,可儿子还在皇甫德仪那儿养着,母子连心,总是去皇甫德仪那儿看望儿子并不妥当。 江珞雪渐渐明然,“你是让我和皇上说,将三殿下从皇甫德仪宫里接回去,送回你水凝宫养着?” 顿感头疼,三殿下的事也是李隆基当日大发雷霆之故,确实,丽妃不算一个称职的母亲,否则也不会拿孩子的命争宠…… 第242章 求情 丽妃默之点过头,满脸动容的看着江珞雪,眼神里充满着乞求的神色。 “珞雪,你一定得帮我!” 这事虽然有些难办,毕竟皇上一向厌恶为争宠不惜拿孩子做筹码的妃子,此事已经达到他的底线。 让她自己去求,十成不会如愿接回儿子。 良久。江珞雪随之点过头,让她先回去静候消息…… 同时也表明自己竭尽全力一试,其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丽妃离开挽亭后,籽柔慎是不耐烦踢过门槛,甩气道:“娘娘,奴婢看,十有八九她不会去皇上那儿求情的!” 对于江珞雪平白坐上妃位,籽柔心很是不甘,如之前所想的,总觉得心口有一股气不知从何处发泄。 “籽柔,慎言。” 丽妃急是往后一转看了一眼,威肃的挪眼又道:“不管你在想什么,还从刚才一直沉着脸,别人只会说本宫管束自己的宫女不力。” 她心里何尝不知籽柔因何发作,只是不想当面把话说得太死。 籽柔嘟嘴闷住声:“娘娘,奴婢只是担心你所托非人,接不回来三殿下。” 没人愿意为这事敢向皇上提出,无疑是挑战皇上的权威,伤了同皇上之间的和气,也把折辱了进去,得不偿失。 丽妃摇手:“为了瑛儿,总要一试。” 之前在水凝宫,丽妃当众与李隆基大放厥词,不顾身份的泼口指骂,李隆基不计前嫌,如今恢复了她的妃位,她是万万没有想到。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有相等的资格去恳求李隆基让她接回儿子。 看到丽妃两人远去后,叶陵继后进来,只见江珞雪一脸沉重,沉思苦想的难为样子。 “姐姐,丽妃此来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苦恼。” 江珞雪倏尔被这话点醒,心里凝想,之前李隆基在水凝宫大发雷霆一事,她也在场。不是没有觉出到李隆基很是抵触有嫔妃拿孩子夺宠,对他下手段。 不然不会让皇甫德仪抚养三殿下,虽说母子连心,天伦使然,然一个母亲自私自利,李隆基肯定不放心让三殿下跟着这样的母妃。 丽妃不敢明说接回孩子,无非是怕触怒到李隆基,重失恩宠罢了。 想过后,江珞雪抬头直问叶陵:“她让我去找李隆基求情,把三殿下接回她宫里。” 私下里,叶陵对江珞雪突地冒出皇上大名屡见不鲜,已经是平常心看待,只要没在外人说此也无足轻重。 丽妃那事叶陵后来也算耳闻过,看的事自然清透得多些。 “皇上向来痛绝有妃子用孩子争宠,三殿下的事,皇上兴许不会通融……” 另外有一层意更是希望江珞雪不要为此去求皇上宽松,同时旁敲侧击的劝她避之不管。 江珞雪听的点似乎与叶陵所说不太一致,蓦道:“孩子?” 清心寡淡的待得久了,她逐是忘记一件事,李隆基是当朝皇帝,子女何其多,坐拥佳丽三千。随便拉一个宫女也会混上才人位分,给他生儿育女。 想此,喉咙霎是发紧,嘴唇干涩,与那人如出一辙的脸,她又是想岔了神。顿而,收敛住内心锋芒,不顾一之。 第243章 门前候着 叶陵以为江珞雪不会介意是否侍过寝,孰想,江珞雪的表情让他晃了神。 王皇后曾经也露出过这副神色。 不待叶陵急问,江珞雪一拍一个桌:“算了,你帮我去打探打探,皇上在没在宣德殿。” 事实上,她确实不愿三殿下重回丽妃身边,丽妃心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沉稳波澜、不争不抢。 可不论如何,丽妃已经上门来拜托这事,表面的功夫她也要做一做,如果说了李隆基不肯答应,那也怨不了她。 叶陵迟疑:“皇上或许今日会来挽亭,姐姐何不等——” 江珞雪猛然打断他的话,很是有说服力:“不行,先不说他今日会不会来,就算他来了,我也不能顺嘴提起这事,反而还要亲自去宣德殿,这才是有诚心。” 如若李隆基来挽亭,她才提起这事,明摆着顺嘴的敷衍了事。 可是在漫漫腊月里,顶着天寒去宣德殿拜见,丽妃也该知晓自己是豁出心力替她办事,绝对没有搪塞了之。 由此,两两不相欠…… 叶陵呆头呆脑的没寻摸到江珞雪真正心思,乖乖出了门打探消息去了。 李隆基偶是在宣德殿午睡,得提前打探拜见,更要挑一个好时候不然,没人愿意在寒风刺骨的殿外干等着。 比如,江珞雪她自己。 方过了未时,江珞雪才是抵达宣德殿,不巧,正从里走出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若霞。 若霞关好殿门后,手中端着茶盏头一个转身仰神,便瞟到来人。 急是弯腰行礼:“奴婢参见江妃娘娘。” 毕竟是宣德殿的宫女,宫中往来大小事都事事俱到,平日私下里聊八卦的事不在少数。 “皇上是不是醒了???” 江珞雪不知所谓的随道,仿佛不认识若霞这人似的。 “皇上适才是醒了,可又觉得不大舒服,便又睡下了。” “不舒服!”李隆基身子还会有不舒服的时候,她也未曾听闻这此。 若霞应道:“回娘娘,许是这几日天寒的缘故。” 果然,身份的变端一若霞话中的语气也是叹为观止,恭敬有礼的小心翼翼。 “殿里没人随侍么?” “皇上不喜人打扰,皆让宫人退去了。” 江珞雪一脸懵懵,日前在宣德殿当宫女之时,还从未在李隆基午睡时来过,难怪不知了。 即而,江珞雪低头一撇,若霞手里端着的茶盏冻得通红,默后,便让她退下,“是。”若霞走后,叶陵道:“姐姐,我们还要在这儿等着吗?” 然江珞雪盯望若霞离去的背影,嘴里哈出一口冷气,搓了搓手,算是隐了旁的杂心思。 转头便要下槛:“不等了,先回去吧!” 叶陵随即搀手过去,才踏下去一道槛,某人抬腿的动作蓦是顿止,脑子悬思又想。好不容易特此来了宣德殿门口,不把事办好,不白白跑了一趟么? 况腊月的天儿,令整个身子打颤,委实让她生懒不愿多走一步。 “还是等等吧,兴许醒的早呢?”李隆基才是睡下,想必一会儿便会醒了。 收回下槛的腿,转身立立在门沿旁站着。 第244章 偷偷摸摸 叶陵对江珞雪此举微是摸不着头脑,江珞雪想必是不愿意为此在殿外白等着,偏偏现时竟还言听计从的乖乖候着…… 江珞雪朝叶陵射过去一个冷眼,叹了叹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陵一咯神,无奈的敛挑眉。 “若我现在走了,岂非在别人看来没有诚意?” 所谓的别人自然只有丽妃,此来兴许丽妃很快就能知晓。 江珞雪抬头看过宣德殿的牌匾,话里带话又道:“先在外面站一会儿,我们再进去。” 叶陵眼中闪烁着不解光芒,忽听至远边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赶是回头一看,正是有其他宫里的宫女路过,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嘴里念叨个不听,眼神扑朔迷离指来指去…… 刹那之间,叶陵甚是恍懂。 足足是站了半柱香功夫,江珞雪抖得腿脚都僵硬麻木了,又裹了裹紧衣裳,从嘴里哈了哈气。 “小陵子,等的时间够长了吧!”江珞雪试图用力跺了跺脚,好让全身血液变得热腾起来。 叶陵答:“约莫半柱香了。” 听罢,江珞雪伸出双手正要推门而入,还没碰到门,叶陵迅速伸手一挡:“姐姐,你干什么?”特意压低了声音,十分谨慎。 江珞雪继而拍开他的手,怪异的一看,嫌弃道:“进去啊,都有宫女看到我们在殿外站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可以进去在里面等着了。” 如果不是担心没人知道她来了宣德殿,在她准备等李隆基醒时,早是进去殿中安安心心坐着了。 在叶陵瞪大眼珠子的同时,江珞雪轻轻推开门,大步跨了进去,不带一丝犹疑。 随后叶陵朝周边看过几眼,确定无人方是也溜了进去,很是紧张的关上房门。 果不其然,一进去暖和了许多,江珞雪蓦地一看,在隔窗不远处,都放着几个暖炉炭火,也是难怪房间里暖烘烘的。 因此除开殿门被关上以外,几扇窗都是张开着,为防使房间里透气,整个殿中稍是暗了一点点,光线并不如往日一般透亮明朗。 进去后,江珞雪提起衣裙走得蹑手蹑脚,走到炭火边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赶是朝叶陵招手,示意他过来烤火暖手,叶陵畏手畏脚的坐下后,很是轻声道:“姐姐,皇上若是醒了,看见我们这样可怎么办?” 随之手还不是自觉的放在上面一烘,这说话和身体动作格外成反比。 李隆基若是醒了,看见有两个大活人在他寝殿里大摇大摆的烤着火,别提多惊讶了。 或许,可能斥责江珞雪不守规矩也说不准…… 江珞雪附耳小声道:“我估计他人不会醒得太快,等一会儿你烘好后就在那儿守着,之后再换我守,若是发觉他要醒了,我们就赶紧跑去门口站着。” 李隆基的寝房还要往里面走一走再绕进去,上次她大晚上的在这里睡过一夜,这殿里的结构,约是摸得很清楚。 弄了半天,江珞雪进来只为了取暖,最后还不得跑出去,当做她们在门外站了半天冻得发冷。 没办法,叶陵只好应声默允。 第245章 不敢惊扰 两人差不多全身暖和起来后,还是叶陵在守着,江珞雪安安逸逸的闲至地上坐着,猛然间,叶陵远瞥至龙床躺着的李隆基翻了翻身。 吓得魂都没了,赶是溜了出台,滋着哑声朝江珞雪指手画脚,伸出食指朝里面指了指。 江珞雪刹然一股脑的站了起来,蜻蜓点水般的步子一触一触的赶是溜到殿外,轻巧巧的把门一带上。 出了殿,江珞雪说话依旧轻飘飘的:“小陵子,人醒了?” 边说边搓了搓手,不禁心生愤懑,这外边的温度和里面的差异极其悬殊。。。 一出来全身便已经感知到了。 叶陵抹了一把汗,不知是不是因为里面的炭火带来的热感,亦或是被这一惊一乍吓得出汗! 叶陵定了定慌道:“我看见皇上一个翻身,想来是醒了。” 言语里带着毫不确定的思绪,江珞雪随是叹了一口气,平日里哪个人睡觉不会偶尔翻身打个滚? 叶陵未免太是小题大做了吧! 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江珞雪赶是正了正衣裳,只待李隆基下一刻打开门望见她应当是何表情,她莫是期待。 偏偏一会儿殿内是鸦雀无声,静悄悄的恍如里面没有一人,“没动静啊!”江珞雪突兀一问。 “我看错了?” 叶陵才说完这话后,江珞雪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叶陵这个小迷糊跟了她那么久,怎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呆样,不自觉的撅了嘴。 江珞雪啧啧了两声,忽地从里面传出来不大不小的声音。 “谁在外面???” 两人浑身竖立起略是动弹不得的四肢,一个悚然,身子妙不可言的蜷缩了一下,倦怠全无,目光里皆是颤巍…… 还好,旋即后,江珞雪便扯着嗓子回道:“皇上,臣妾有事要和你商谈,来时见皇上你还在歇息,不敢打扰,已经在殿外等了好些时候了。” 对于自称“臣妾”江珞雪硬是在嘴里打转了几下才放出声来,委实说的咬口些。 不过她说这话竟然还没脸红,说得趾高气昂的一本正经模样,叫其他人听见了,只会以为她真是心诚,寒气袭人之际,还不忘在殿门候着…… 里面静了静,江珞雪试图伸手推敲门,吱呀一声门已然从里面推开了。 紧接着,两人四目相望,两两伫立。 李隆基一身慵懒的身着白色里衣,外披着一件镶嵌着九条金黄色玄龙的黑色长袍,甚是震慑着满满的气势,妥然上天入地的恣意般的威严。 很是令人产生他居高临下自己微不足道的惧切之感。 才是睡眼惺忪的李隆基洋溢着凌然冷峻的神情,五官上的轮廓更显得分明了些。 骤不及防的一晃眼,看得江珞雪突地一呆,李隆基喉结动了动,江珞雪方是收回了目光,俯身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你来了好久了。” 江珞雪说的那些话他当是听闻得明明白白,没有一丝混杂。 江珞雪以为李隆基不信,道:“皇上适才在歇息,不敢惊扰。” 不知何时开始,面对李隆基时,她总会带着谨慎的成分在里头。 第246章 未曾忘 或许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其中过往又懒得追忆,心伤得紧。 李隆基陡然沉着眉,眼中却带着狡黠的目色抿着嘴唇,稍是细心发觉,也能从中勾勒出其中浅笑。 “是么?” 江珞雪被这突击的质问脸色霎是变成白纸一般,亦可能是天寒的缘故…… 很快便接过话回道:“自然是真的了……”底气沉得竟连她自己都在怀疑是怎么做到心不跳脸不慌的。 猝然后,伸出手指了指李隆基的肩:“皇上,这天儿怪冷的——” 主在提醒李隆基把外袍穿好,次便是提醒李隆基别站在殿门口话家常了。萦绕在她周身的冷气着实令人冷沧,就是连说着话都在感觉一点一滴的流失从上至下的暖和。 李隆基讶是听懂了,一个移身,江珞雪和叶陵随后便也进了殿。 李隆基先行一步好生将外袍穿好,就连江珞雪再次抬起头时,李隆基只差最后一步系上玉带,着好外衫,都不给江珞雪喘息瞄见的机会。 李隆基直看着江珞雪发愣的痴样,系着带扣的两手停在空中,饶是兴致的低道:“怎么,珞儿,你要把朕弄不成?” 江珞雪有点闷气,很快移开投去的目光,士可杀不可辱,这话分明听得她含着轻薄无礼的调调,然那张一副肃穆的面孔竟让人听不出正儿八经的挑逗…… 李隆基不愧是坐拥后宫佳丽的皇帝,在这方面,她确实比不过。 更奇怪的是,李隆基每次唤她珞儿,她依然总是听不惯,总觉得这称呼不该用于此。 唯一让她时常清醒的还是,千万千万不能惹眼前这个人,之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以至于如今,面对李隆基时难免不会生出忌惮,不能再放肆多端,日前他们是在宫外,如今这里是宫里,一个李隆基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地方,一个可以把她随时关押在不同寝宫的地方…… 叶陵站在身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默默低着头,当做自己不存在似的。 看着江珞儿挪开小脸的窘状,李隆基撇眼一过,提起正事:“你是特意来瞧朕的?” “是。” 江珞雪自然的正着脸,简单了落的回答。 李隆基既知道她在殿外候了许久,想必心中多少会有着怜惜在里头,她此时把话说透,李隆基该不会勃然大怒。 张了张口,牙齿还在咯吱摩擦中,李隆基先行她一步道:“朕原本等睡醒后去看你的,你还自己来了。” 李隆基上前走了几步,两人隔得距离又近了近。 江珞儿抑住鼻息,道:“之前是臣妾行动不便,才烦皇上经常去探望,现下,好得差不多了,定是要来拜谢皇上对臣妾的好。” 顿了顿,“一来一往才合适。” 李隆基恍惚从这言语里听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江珞儿为何会行动不便,无非是因着那日的事罢了。 在江珞雪完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利刺的剥动着她的心弦,之前在养伤期间,她克制着,并未和李隆基谈起过这些。 毕竟那段时日,每一个人都不好过。 第247章 云泥之别 日前,叶陵和她说起揪出兰华还她清白之时,她并未想得简单,存疑着是玉汐公主醒时说露了嘴,这才把兰华推出来。 至于李隆基,如果他当时真的信她,便不可能把她关去上阳宫,一切或许只是因果之差而已,些许悲恸…… 江珞雪敛回思绪,怕被人窥伺到神绪异常,清亮的嗓音很快又道:“不过我也是因有事要和皇上说……” 自称上,江珞雪任意可以转变成“我”、“臣妾”的区别。 没有外人时,依然是“我”,这是她给予自己唯一的平等之处。 徒然,李隆基舒展开笑颜,循着她的话张目而视便道:“如若同你无关的事,朕不想听。” 汗~~~ 李隆基这是说的哪番话!!! 江珞雪陷入呒然中,满是踌躇面色。 偏偏李隆基仍一本正经的望着她,直到片刻,“你且说着——” 江珞雪豁然全身才是松懈了,溢着淡笑从嘴里抵出话道:“听说三殿下还在皇甫德仪那儿,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住得习不习惯?” 拐弯抹角的说着话,的确不像江珞雪从前的风格,此一时彼一时,至少没把事情说死之前,好歹还能把话圆回去。 李隆基如此足智多谋,不会听不出她的本意,孰想,下一句话实实在在扇了江珞雪的脸。 “过些日子,你可以去看看?”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江珞雪怎听不出欲盖弥彰的成分? 怔着半天,怅然而后,江珞雪索性干脆利落直明,郑重的说道:“皇上,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只有这个。” 说真的,连江珞雪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李隆基这人的。 恐惧?处处谨慎?小心卑微? 估摸着一应俱全,谁也没摞下。 纵然过了那么久,她依然不敢再放肆,不是不能,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仅仅一字之差,从里到外显现的蕴意依旧是云泥之别。 这其中,李隆基早是察觉了,这几次江珞雪对他表现出来的顺从,言语上的卑谦。 无时无刻正如钝刀的刀锋一般,刀虽是杀人的利器,可一把生了锈的刀,又能张扬杀人于无形之中吗? 并不会,它只能一点一点的剐着人的血肉,永无止境的挥着刀,早已经没有致命的优势…… 江珞雪正是如此,不知是不是她把自己的尖矛藏了起来,还是已经磨灭了浑身上下的倔傲。 总而言之,有不同之处,却又记不得哪里不同? 李隆基收缩了接下来的逗意,可还在装糊涂,道:“朕确实不知……” 有意无意的轻瞥过去,便于观江珞雪的五官神色。 江珞雪心里微微生出恼恨,只好舔着脸继续说下去。 “一个母亲若和自己孩子分离,一定很痛苦,所以请求皇上,让三殿下回去他亲生母亲身边,丽妃她一定不会再犯。” 在来到宣德殿的那一刻,江珞雪已然改变了主意,铁了心要帮丽妃这忙,之前她不该考虑到丽妃这人如何如何! 如今丽妃已经醒悟,强制分离一个母亲和儿子的团聚,未免太是残忍。 帮了丽妃这忙,一切也必须得两笔勾销,只当还了入宫得到丽妃照拂的恩德。 第248章 不愤(1) 意料的是,李隆基赫然沉下脸,没有辜负了江珞雪事先的猜测。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隆基敛眉一怒,竟是他想错了,他以为江珞雪是想自己抚养孩子,孰料……,她分明是来求情当说客。 他虽赦免丽妃使其恢复妃位,但并不代表对丽妃所为已经两清,他万是没想到,江珞雪还真是来替丽妃求情。 就算是丽妃托她帮这忙,她大可拒绝,如今看来,江珞雪还真是站到丽妃那边,默认她丽妃的所作所为…… 不咸不淡的口气净充塞着不悦,心中油然滋意出不屑,和畅润泽的面目凝聚着不愤,将目光从江珞雪脸上挪了开。 江珞雪本想再多言,转向叶陵看时,叶陵狠狠的对她挤眼睛,好似在说让她千万别再为这事再惹恼皇上。 于是江珞雪才半张开的嘴又闭了下去,后又换成另外一句话:“臣妾知道了,不打扰皇上了。” 自称“臣妾”时她需要用自己嫔妃的身份,更是在阐明自己只是一介妃子,仅此而已。明明是一个和李隆基套近乎的亲昵自称,然李隆基怎听得那么生疏呢? 仿佛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跨越不过去的地界,永远隔着这条可见可不见的河岸。 漠然的语气,让李隆基忒听得不快。 他再一次料错了,不服输的江珞雪被他这么一句话便打了退堂鼓,甚至无所谓的淡然自若。 转而江珞雪便要回身退下,李隆基大步一个疾行,猛然拽住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当即说道:“这就是你求情的态度?” 叶陵一旁急了,只得干瞪瞪的看着…… 李隆基心下魔怔一下,急快的一掠而过,覆盖了其他情绪,脑袋有些眩晕,抓着江珞雪的那只手也是不断抖动着。 江珞雪静下心,坦然道:“皇上你也说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叶陵恨不能给自己一大耳光子,保不齐皇上就是想让姐姐多求几次情呢? 看,还是这副坦坦荡荡的口气和不以为然的脸,李隆基只感到自己威仪的挑衅,以及对自己怒而不言的轻蔑。 此时此刻的心绪早已是堆积日久,之前耽搁了许久未曾喷薄发出,此际,还有一丝不苟的望洋兴叹之情…… 李隆基顿是往叶陵瞥去一眼,叶陵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急急忙忙退了出去,临走之时还把门给带上了。 “朕说不行,你就无计可施了?” 李隆基拽着江珞雪的手松了松,本想直接放开手,可身体使然还是抓着她的手腕,未动一分。 貌似只有这时候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拉着她的手,而她也不会有想要挣脱开的欲望。 江珞雪卒然一抬眸,李隆基高她许多,这一抬眼恰恰看清他尖廓的下巴,欲罢不能的立体的五官,滑嫩触弹可碰,完全就像一个女子的肤容。 再往上一看,睫羽如扇的直直上垂,忒是给这张俊颜增了八分盈盈威傲。 …… 过了稍会儿。“皇上高看我了,我的确没有法子可以说服你。” 江珞雪翩翩然然的回答想来也没有哪个字有顶撞之意,索性了当的脱口一出。 第249章 不愤(2) 江珞雪冷澈的目色几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直横横的想要试图挣脱李隆基拽着的手。 巧的是,她只不过轻轻一摇,被拽着的手立即滑哒一下,随即扯了回来。 “江珞雪,你一定要这样若无其事的和朕说话?” 说罢李隆基仰面朝天看了半会儿,再是垂首,灼然瞳孔中升腾着毫不知因的错乱。 江珞雪一个回愣,不懂李隆基今日怎会格外反常,她不过替丽妃求个情,他不答应,她又能如何?难道哭着喊着求着让李隆基答允不成? 依然定了定心,谦和的回道:“皇上,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丽妃接回三殿下,所以你不同意情有可原。” 越是说得这样无所用心,李隆基越是脸色青白。 “实在不行,就每月让三殿下回丽妃宫里住几日,也好过丽妃每次都要去皇甫德仪那儿才能见到自己孩子。”江珞雪继续补充道。 这是江珞雪迄今为止想到的最合适的方法,丽妃确是不适合把三殿下养在身边。 同而论之,如此,三殿下依旧可以回到自己母妃的寝殿里住几日,以至于不缺乏母爱。 李隆基脸上拂拭着困乏的容样,心头哂笑之,在别人的问题上,她一直思考得井井有理,旁的和她莫不管己,她自然拿捏得恰当,也想的通明。 可她越是这般,他越是莫名的不希望她有理有因的思究他人的事。 早在江珞雪进来偷偷宣德殿之前,他才躺下不久,却很快蓦然醒神,再后才准备起身,便听道殿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时头热,并未干脆突冒出来,而后在里面听到一丝沉声的对话方是知晓,原是……她来了。 更从其对话里,听出来她嫌外面冷,这才进殿取取暖。 邪魅一笑后乖乖的又跑到床上安心躺着,却是再也没有安心进入梦中,饶是等了会儿,更在床上憋得慌,故意翻了个身。 显然,再次出来之时,殿中已经无人。 他懒洋洋的佯装自己才醒的状态,这一套话,江珞雪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睁眼说瞎话,差一点没让他笑岔了神。 没有当面直接面对他的时候,她依旧是从前那副目无上下,有话直说,行事任意妄为。可一到他面前,就连望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他已经压制住自己心里翻腾着的不安生,然实则依然无所用之。 “如果朕依旧不准呢?” 须臾后才突冒出这话,江珞雪硬是正过眼,吮吸着鼻子,只感至鼻尖清凉。 莞尔笑之:“皇上你有自己的考量。” 在邠州之时,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喊着其姓名,在宫中,每一个字都需要再三思量。 李隆基断然不同意,板上钉钉的事,她无需再争辩,或许只是因为几件事下来后,她得看开些。 在李隆基那儿可能还会有她母亲和妹妹的下落,不到那一日,她绝不能再给自己惹麻烦,玉汐公主那事,对她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李隆基闭目又睁开,嗫嚅道:“你还在怪朕?” 怪他在玉汐那事上没有处理好,她说的那句“没有下次了”无时无刻不回荡在他脑海中。 第250章 责备 同时也是他此刻冒出的唯一一个因由。 江珞雪幡然对视一看,瞳色异常的水波无漪,回之:“怪什么?怪皇上将我送去上阳宫么?” 。。。 理论上,如若玉汐公主没有去找她,她也不会为之争辩,同时兰华不会失手一推,玉汐公主不会小产。 一条未出生的小生命就这样没了,江珞雪心里难免没有惋惜,毕竟玉汐公主是玉汐公主,不该牵累到一个孩子身上。 所以,原则上她们几人都责无旁贷,然令她迷糊的是,兰华当时好端端的怎会大声尖叫?其中依旧有悬疑之处。 稍纵即逝的谜团瞬间藏匿了起来,江珞雪继而接着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公然保住我吧!” 加之,你根本不信我,又怎会抵住悠悠众口判我无罪? 只因为你是当朝皇帝,所以从头至尾不会信我而已。 情绪不轻不重,定然淡默…… “你对朕说话一定要这么尖酸刻薄?” 李隆基垂眸,有些自嘲,同时纷乱了心神,既妄想着江珞雪对他稍微有些情绪,却在面对之时,依然没来没由的恼意。 江珞雪听得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今日不管她说什么话,李隆基妥然都会拿话来堵她。 霎然张口欲道:“我没……” 等等,这矛锋是不是偏远了,本在说三殿下的事,现在怎地就绕到她自己身上了。 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李隆基以为她又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藏了回去,从而闷住声。 李隆基两只长指紧了紧,眸色微是生出晦涩的瞳光。 厉光灼目道:“玉汐小产,你只不过在上阳宫待了一夜,至于记到现在怪朕么!” 语速急快得连他自己都没反应出他究竟在说什么,从何这样发泄?责备、愤慨的情绪满满皆是俱全。 玉汐是他最疼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他的母亲窦德妃更在他不过十多岁时被诬使用巫蛊之术诅咒武则天,遇害于嘉豫殿。 那段时间中,兄弟姐妹多人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玉汐时常跑他房间里给他安慰,拿她自己珍爱的小玩意逗他取乐,无疑给他昏暗的一段失母之痛的时光里添了灿烂的星光…… 可玉汐小产,终生很难有孕,他身为她的皇兄,怎能不痛? 没等江珞雪反口的机会,李隆基娓娓随后一句话便像利剑一样击来。 “说到底玉汐在你宫中出的事,你怎能置身事外?” 两两都有亏欠,他又好到哪儿去呢? 殿里的气氛猛然一压冷,外头寒气逼人,殿里头最后仅剩的温暖,也在一瞬间暖气骤降,只有数不清的微妙喘息,温度降了十分的体温。 或许仅仅是这句话带来的刺激,也可能一直压制着的情绪凝然间被一把钥匙正式开启,释放自己聚积在心里的一切念头。 江珞雪陡然铁青着脸,眼睛微眯着,心头猛是颤动,喉中突地涌潮上来的愤懑。 直接一回嘴:“是她自己跑来才出了事,我怎么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对于玉汐公主小产的事,江珞雪多少心存愧疚,俗话说,我不杀伯乐,伯乐因我而死…… 第251章 她在他眼里依旧低贱 江珞雪被李隆基直接劈天盖地的语气,气得心头堵塞,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口气更透露着毫不悔改。 尽管她心中并不是这般所想…… 诚然,李隆基顿是气息蓦然变冷下来,阴沉着面容,冷道:“如果不是你和孟翰的事,玉汐何至于跑去找你。” 提起孟翰,李隆基现在看他浑身只有厌恶,话一出已然后悔,他明明知道江珞雪和孟翰已经是过往云烟,明明知道江珞雪已经失忆。 然,他不得不想,江珞雪在失忆以前曾和孟翰琴瑟和鸣,心悦过彼此,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其实一直以来过不去心里这道槛,之前他尽力克制自己别去想太多,然一次一次牵扯到孟翰的事,已经丧失了理智,夹在中间左右难定。 最重要的却是,回宫的那一日,他私下里已经找过太医,问一个人因何会造成失忆,又会不会在某个时间段恢复记忆呢? 太医回答说,人往往会在受刺激之下,导致痛苦的记忆暂时失去。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被外界所刺激到亦或是碰撞到了头部,皆可能恢复记忆。 一旦开启了记忆神经,从前的一幕幕画面都会涌灌脑海…… 从而这是梗在李隆基心底唯一的一个担忧之切,隐藏得极深极隐秘。 江珞雪直接冷笑一声:“什么叫我和孟翰的事,她来找我因此摔了一跤小产,就成我的错了?” 眸子直盯得未减半分纤弱,又是轻蔑勾起了嘴唇。 “皇上,你可真是恩怨分明啊!” 陡然,李隆基双眉紧蹙,嘴唇抿得直缝缝的平稳,直截了当道喝道:“江珞雪,注意你的身份。” 李隆基无疑被她高昂的言词触到了心中的威势,可上一刻他还恼怒江珞雪温吞吞的一脸顺从样。 指名道姓的说出江珞雪名字时,更是咬着牙念出这名字,总归她姓江,总归她和孟翰有着不为之过往。 相较下来,反而是李隆基没有沉住气当场甩脸,刺激到江珞雪心里压抑着的烈焰。 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和李隆基恶言顶撞下去,垂过眸子,又是一脸淡然。 “皇上,我一直记着自己是什么身份,因此不敢妄言。” 明显的语气变得温和了,她貌似想起来有一日,李隆基曾说过她低贱,看来,果真在他心中,她依然低贱得很。 最是讽刺没有自尊的是,她竟还猜疑过李隆基是否对她有意,如此看来,他亦是觉得她新鲜特来玩趣罢了。 宫中什么女子没有,傲娇聪慧的杨玉环、贤良淑德的宜才人、泼辣无礼的容妃……等等。 而她江珞雪平凡无奇,恰好不过有那么一次入了李隆基的眼,博得他一次青睐。 说到底,一个皇帝偶是要换换白米粥尝一尝味道,这一点她看过的段子多得去了,自然想得一通二透。 进而,江珞雪低首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皇上若要替公主出气,大可再禁足,若没有,臣妾就先退了。” 弯着头直到片刻,也没听到一句话,紧后转身出了殿。 第252章 挑拨 话一落,甚至不给李隆基任何停顿的机会,转而突地没了人影。 出来后,叶陵见江珞雪脸色不动声色的冷凝着,极少显露这表情。不是明显的生气之状,更不是委屈的软懦样。 “姐姐,皇上他——”叶陵忧切的问道,然而在江珞雪冰凉射来的眸光又吞进了肚子里去。 江珞雪继而望天叹息了一声,当机立断直说了三个字:“我们走!” 叶陵顿感到发生了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憋住心里的疑问,不多言语。 回去后,江珞雪便让袖竹去水凝宫给丽妃回报,她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可李隆基究竟听不听她已经无能为力。 …… “皇上他不同意?” 丽妃再三问道袖竹,同时之间生着心疑……她可是听宫女禀报了江珞雪今日在宣德殿外等了好一会儿,照理来说,江珞雪想来会倾尽全力帮这忙,没道理啊! 莫非皇上并未将她如此看重……同时心头竟产生一些庆幸之绪。 袖竹回道:“丽妃娘娘,我们娘娘说了,她已经和皇上说起这事,无奈皇上不答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还说——” 故意止住话,偷偷抬头瞄了丽妃,仿佛表现出一副不小心多话的神态。 “你家娘娘还说什么?” 袖竹一副隐是难言的嗫嚅回道:“娘娘还说,从今以后你俩也算两不相欠,以后这样惹怒圣颜的事,烦你另请高明!” 顿然,丽妃面目难堪,指尖轻滑过桌上,发出呲呲作响,不为所然的宠辱不惊。 “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禀告你家娘娘。” 丽妃依旧稳坐泰山的语气听得柔情似水得没有一丝情绪。 袖竹退后,早在一旁谛听噢籽柔才是猛然发作,重声吐出字来:“娘娘,想不到她竟如此忘恩负义,要知道当初她进宫可是——” 丽妃侧眼一瞥,满眼目光刹然让籽柔闭了嘴,而后淡然轻声道:“人之常情罢了,籽柔,你在宫中多年,竟连这个也看不开么?” “娘娘,如此,你便接不回三殿下了。” 无疑戳中丽妃心中不愿提起来的伤痛,时时刻刻拨乱着躁烦的心神。 久久之,丽妃仍是陷入缄默,只是脑海里蓦然出现了自己儿子昔日在她身边咿咿呀呀的面容。 她不担忧皇甫德仪待她儿子会不会百般疼爱,只是生怕和儿子时日一长便有了生疏。 …… 袖竹回后,江珞雪才是叫来一问:“丽妃怎么说?” 想来丽妃知道她在宣德殿久等之事,也该知她已经仁至义尽,不会太是心生不满才对。 “丽妃娘娘说,知道娘娘你的难处,更让奴婢告诉你,别因这事和她有了生分。”袖竹道。 江珞雪沉言,摆了一摆手让袖竹退了下去,果然和她以为的毫无差别,故意在宣德殿久等被传开的事,依然有所好处。 就算已经和李隆基唇抢舌剑了一番,但同丽妃那儿不得不处着关系…… 入夜后,睡得香甜,今日在宣德殿同李隆基争辩的每一句话渐渐的随着入了梦成了泡沫,无从想之的自若淡然。 既已看得透澈,何苦又记着让自己不好过呢? 第253章 复杂 翌日宣德殿。 “把门关上。”李隆基才下完朝直愣愣的对高力士说道。 才关上一会儿,李隆基又一个转身,眼睛深邃直直望去,寒着脸又抬眸一看,转过头语气阴厉,笃道:“谁让你关的!” 某人才是把放在门扉的手止了下来,停在半空不知所以,懵然一片……不是皇上你让我关上的吗? 紧后高力士赶紧反过身打开门侧,忽地刮出冷风吹得他哆嗦了一番,既而李隆基因着这冷风沉入所思中。 高力士仿佛看出什么似的,一副口择难言便喑着声问:“皇上,可要出宫看望公主?” 今日上朝,孟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李隆基本就下令让他在府上好生陪着玉汐,短时间里不必上朝,但看孟翰今日突然出现朝中,心里大概知了七八。 李隆基挪回心里生出的情绪,道:“也好,你去安排!”话虽这样说,然心里却在思绪旁的…… “是。” 高力士满心莫名所以,忒是觉着皇上今日怎这番奇怪,不过没再多是耽搁,出来后,正是来送宣德殿送茶的若霞。 “高公公。”若霞道,迈过步子正要进殿,忽然被高力士叫住,不忘叮嘱的轻声道:“侍候皇上的时候,你注意一些。” 若霞微怔点了点头,心存疑惑,皇上经常喜怒无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最近还真是少有,忍不住凑过去一问:“皇上是怎么了?” “多嘴。” 说罢正欲离开,若霞自言自语的脱口一出:“莫不是江妃娘娘惹到皇上了?” 整整昨日,唯有江珞雪来过宣德殿,除此,再是无人。猛然,高力士蓦地转脸,当即便问:“你说谁?” 若霞手里的东西抖动了一下,又端得稳当了些方回道:“奴婢以为是江妃气了皇上,这才多话,公公别千万别怪罪奴婢。” 高力士问:“你如何以为的?” 皇上心情不好明显是今日孟翰的事,怎突然转到别人身上了?当然,他也想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昨日江妃娘娘来此,所以奴婢以为是娘娘——”顿住话,忍了忍道,当是没接下去把话说死。 高力士并不知晓昨日江珞雪来此,一脸迷雾神色,皇上莫不真的是因着此才不在心不在焉的? 随之摊了摊手道:“没事了,赶紧进去吧!” 皇上待江妃的心思,他果真是不大懂了,之前他以为皇上许是贪一时新鲜,然后来种种的恩宠又较之无不及。 想来还是杨贵妃有此靠山坐得稳些,别看国舅爷杨国忠贬了官职,但皇上总归念着杨家的恩。 若霞进去后。 “皇上,这是宫里新进来的碧春井。”她把茶杯谨慎放上桌后,看着李隆基闭眼冷凝的模样有些胆怯。 紧着正准备退下去,李隆基忽然道:“昨日江妃来时,你可曾撞见过她?” 他记得不错的话,若霞昨日在他午睡之前来奉过茶,有些好奇她可曾见过江珞雪。 “奴婢离开时,正是在殿门口碰见了江妃娘娘。”若霞不明白皇上提起此又是何意,只得安安分分的回道。 第254章 去孟府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李隆基微微轻声道。若霞心生得迷糊,这一看也不是要问她其他话的架势啊! 李隆基垂眼,他无非是想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一二消息罢了。 李隆基抵达孟府时,孟家二老赶是亲自出来迎接,皇上的到来,让他孟府蓬荜生辉,同时意味着心惊胆战。 李隆基知晓江、孟两家的事,无疑对这二老没什么好脸子,总算是他看重孟浩然,总归只是孟浩然一人,与旁人无关,况孟浩然已经逝世…… 孟家二老朴素得紧,也算市侩,否则不会格外想和江家攀附关系,也不会在江家落败时,只想着撇开这层姻缘。 更不会改变主意,在儿子孟翰有所成就之时,亲自上门求孟浩然在亲事上照拂一二,以便于拖开与江家的纠葛,只求自保。 孟家二老见李隆基并未多看他们一眼,毕恭毕敬的亲自带着人到玉汐公主的房门:“皇上,公主尚在此休养。” 李隆基才来,便知道孟翰下完朝尚未回府,神情上没有异样,心里只觉不满。玉汐仍在休养伤切中,他倒好,闲闲散散,乐得清闲。 孟父在李隆基来时赶紧差下人出外寻人,他可是第一次见到圣颜,不敢因不恭因而惹犯皇上,否则他孟家一朝差错,皆毁于一旦。 以至于玉汐公主在府上对他二老没有温和谦卑,明面哪里敢说什么呢?儿媳与公婆相处的模式,反倒是颠倒过来了。 恨不得把玉汐公主乖乖的捧着,皇上唯一疼爱的亲妹妹,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玉汐公主小产,他们虽是悲痛,无奈玉汐公主那性子,一回府摆明着不愿意同孟翰说话,他们两个又哪敢再把话撞在枪口上呢? 李隆基嗯了一声,高力士随之跟着孟家二老乖是退下了,罢后,孟母赶是扯过孟父到一边悄悄说道:“老爷,皇上看上去脸色不大好,会不会是生翰儿的气了???” 孟父强装镇定,拍拍她的手道:“放心,没事,我们两个待公主不薄,皇上不会怪罪的。” 看看,一对公婆该是活得如何谨慎,听得这话,自家的儿媳妇敢情成了尊贵的客人一般,奉为上宾的以礼相待,又有几分当作家人的亲情含在里头呢? 这时候玉汐本在安睡,偏很快的便被外面的杂音惊醒所致,直朝外面一喊:“孟翰?” 虽在回府这些天里对孟翰不理不睬,然孟翰每日还会来此待上一会儿,虽然每一次她醒来后都会一脸冷冰冰的叫他出去。 然日日同此,不曾断歇…… 李隆基推开门的瞬间,玉汐公主瞧过门外的神情突地愣怔,喃喃道:“皇……兄?” 皇兄怎会来此?心上甚是多端复杂。 李隆基早是听到那一声“孟翰”,只当从疑问中掠过,径而坐至床前:“朕来看看你。” 想着那日因玉汐信手拈来谎话,那日他言辞是过激了些,兰华于玉汐是怎样的亲近,他何尝不知?总归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心腹。 揭穿兰华,屈打成招,玉汐心里自然又是伤口撒盐得疼痛难止。 第255章 煎熬 玉汐公主八成还是记着她皇兄那日对她的辱吼,继而偏首,双手放回被褥里藏了起来,身子准备倾斜平躺下去。 突地被一句话怔在原地:“玉汐,你不想看见皇兄?”声音很低沉,语气柔软得格外温柔淡浅。 玉汐愣是恍惚了一瞬间的功夫,从而将身子放正,眼里的怯弱依然是明朗清晰。原就是她在那日意图把责任推到江珞雪身上,还被自己皇兄听到,自然有些复杂无措。 这几天也回忆起过皇兄曾经待她的好,以为皇兄生她的气因此不来探望她。 失子的伤痛倒是逐渐比日前好转一些,只想着她还会有孩子的……如今心里只是对孟翰有些介怀罢了! 李隆基这一柔言,无异于给她闷堵的心里添上几分慰藉。 沉了沉道:“皇兄,皇妹并没有这般想。”顺而习惯性的抚摸着平坦坦的肚子。 “这儿曾有皇妹的孩子,他同皇兄你有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皇妹我只是心疼他还没有在这世上看一眼,便没了。” 憋着的泣音渐渐的哽咽起来,梨花带雨般的利落不尽然。 明明已经慢慢接受失子之痛,无奈李隆基这一来,又是彻底勾起了她的感伤悲切。 房里陷入凉漠,无人言语,李隆基也是心疼得只顾着盯视,若玉汐得知她真实的身体状况,她该如何? …… 孟府外,孟翰被下人匆匆寻了回来,才知孟翰原是喝花酒去了,一身酒味,之前倒并非如此,只是今日恰恰心里不痛快还真去了。 幸而也没喝个醉醺醺的模样,毕竟还是白日里,青楼里当没有晚上热闹。 孟夫孟母赶是听闻孟翰回府的消息,在门口便截下了人,“翰儿啊,你怎还跑去喝酒了啊!”孟母一脸担忧的道。 如果是往日里,孟翰可从未明晃晃的跑去青楼,家里总归安着一尊大佛,就算早之前孟翰同玉汐公主有所吵闹,出去喝花酒确实在今日是头一次…… 孟翰脑子很是清醒,下人寻到他时已经告知于他,今日皇上突然来此。 孟翰向来立志让孟家光宗耀祖,分寸多少还是念着的,且今日也是一时脑袋发热,路经青楼时鬼使神差的便进了去。 这段时日,他当也不好过,一回府,玉汐公主又给他那般脸色,同他置气,一声不吭,让他左右为难,心上更烦透了。 孟翰挣过下人扶着的手,正色一道:“爹,娘,我这就去拜见皇上。” 冬日里冻得脸微是扑红,也不知是真醉了,或者生出一点点醉意呢?可从话里正儿八经的端重,倒听不出分毫醉意。 寒风刮得凌冽,孟翰单单裹着不太厚实的衣袍,步伐异常沉稳不惊,仿佛外界的冷气不曾寒冻他一分似的。 “老爷,公主又和翰儿在冷战重,我怕翰儿顶撞了皇上,那时可怎么办啊!” “夫人放心,我看的出来,公主心里有咱们家翰儿,只如之前一样夫妻间小吵小闹罢了。” 孟母恍然惊道:“我可听说了,公主小产的事,同她身边的兰华可有着关系呐。” 第256章 剪不断 孟夫人恍然惊道:“我听说了,公主小产的事,同她身边的兰华可有着关系啊!” 孟儒慌乱得一把打住,这下轮到他急匆匆的把人拉至一侧:“夫人,这事休再提起。” 孟儒接而道:“你可记得公主早些时候总同翰儿置气的事?” 孟夫人点头,之前闹得满城风云,她巴巴的求着自己的而已去和玉汐公主认个错,无奈都不听她的话。 可谁知后来有一日,翰儿竟然主动去和玉汐公主服软,她只当自己儿子开窍了。 孟儒压低了声:“我听说江家那大女儿仿佛也在宫里。” 这两日他特意去和几个朝廷里的几个官员打了交道,那几个和孟翰乃是同僚,若有若无的透露出一件事。 孟夫人顿是被这句话吓得后退了两步。 “公主小产和她有关?” 玉汐公主那性子,如若知晓她夫君曾经的心上人在宫中,孰想她该如何气急败坏? 孟儒抚了抚极短的胡子,重声叹气道:“事实如何尚不可知,幸亏当初抵消这门亲事及时,以至于后来也没太多人挖掘这档子事,否则我孟家哪有今时啊?” 孟浩然已逝世,也有很多人多多少少因他的孟姓,不敢下黑招,如今也得亏孟翰在朝廷上也算坐得稳当,否则他孟家也是骑虎难下,难以立足在这钟灵毓秀的长安城。 孟夫人一脸感触说道:“只希望翰儿别再同江家沾上半点关系,我天天去寺庙里给菩萨上香都成。” 说起江珞雪,他们二老也见过一次,举止规矩有礼,不像他们以为的粗野,适合当孟家的好儿媳。如果不是后面江仲逊谋反一事,他们对江珞雪这儿媳也是满意得很哪! 同江家的纠葛,皆是不可再提起为妙。 …… 孟翰临至房间时,没有多想一刻直接进去了,李隆基同玉汐公主及时听觉动静皆从门外瞥去。 反倒是玉汐公主怔了怔,她适才也在想,今日他怎么还没来看她,她也只从丫鬟嘴里知道孟翰已经去上朝,并未留府。 可照理说,皇兄都来了,他不该这般晚。 同而之间,孟翰直接往里面看去,和玉汐公主对视了一会儿,某人却忽然把目光收回。 孟翰稳住思绪恭敬作揖:“让皇上在此久等,是臣招待不周。” 外面的寒气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继而融化成水渍,加上孟翰一身稍微浅薄了些,看上去微是羸弱。加之两颊抹上了淡红,只会叫人以为他实属被天寒冷冻所致。 这样一个细节李隆基当然是察觉出来了。 自然把谴责的怒气转变成淡然语气,“下朝后你不回来陪玉汐,留在外面久久不回作甚?” 李隆基依旧若无其事的坐在原位,毫不客气的说道,虽然听不出怒气,可这字眼里通通都是怪责。。。 孟翰欲道,冷邦邦半躺在床上的玉汐抢先一步道:“皇兄,他有他的事要做,怎会有功夫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呢?” 自始至终头都不偏一分,语气淡漠得孟翰身上受的冻还要冷上五分。 李隆基前后看了两眼,径直起了身,道:“你也累了,先休息着,朕还有话同孟翰说。” 第257章 理还乱 接着偏头看过孟翰两眼,孟翰随之沉默的跟了出来,连一个字也没有解释。 实则,他知说了也无用,说再多都是徒增罢了。 两人来至书房,周身的气氛比较压抑了些,率是孟翰耗不住了,首先是开口:“皇上,不知有什么话要和臣说?” 其实无需一问,他心中早已经是了然于心。 李隆基并未正面回答他话,仅仅问:“喝酒了?” 如果不是他瞧出孟翰微是不对劲,更隐隐约约在他身上闻出一丁点酒味,他也不会想着避开玉汐绕开谈话了。 换成以前,玉汐公主对孟翰身上任何的异样都能察觉出来,只不过如今气头上,这细微之处也从而忽略了。 孟翰很是镇定自若,仿似不惧怕李隆基对他喝酒一事的指责,喝一点小酒在平时看来也没什么碍事,只是如今比较特殊…… 继然嗯了一声。 目光下垂的样子显得有些颓废,莫不如说李隆基从未见过孟翰这般状态,很是讶异。 倒是全把接下来的怪责在心里通通匿了回去…… 然而该说的话还需得一字不落的同孟翰言清楚,他这个妹妹如今所有的念想只在孟翰身上了。 “朕也看出来了,玉汐无非还想着那孩子,整日里感伤也是难免,你稍微对她多些关心,她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李隆基的语气轻轻的,不知是不是他也是浑身乏力得紧,还是心情也不大好的缘故。 孟翰怔一抬首,面露为难之色,这段时日,他可谓对玉汐公主千般万般的服侍着。 自玉汐公主小产回到府上,他天天跑去给说话她解闷,甚至于放下了一个大男人的自尊,只换来某人的冷眼相待,连一个字都懒得给他。 后来,他殷勤的次数也较之少了些,想着不论他怎么做,总归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如让自己好受些,然事实真的如愿了么?如若真的不在意,也不会在今日酌了几杯酒。 孟翰久久没答话,反让李隆基脑中猛然一醒,玉汐在意的不仅仅是她已经失去的孩子,更是孟翰当日对江珞雪的维护之言,因使她的心里又生了一个疙瘩。 提起这儿,李隆基突也想起昨日和江珞雪争闹的种种,很快的又抹去了溢出来的复杂情绪,斩断得干净利落。 又道:“玉汐究竟在介意什么,孟翰,你果真不知么?” 江珞雪已然忘记一切,但孟翰同她的过往,他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或许依旧存着昔日的情愫。 窗上搁着一层层的雾,同孟翰此时此刻的心里不无相同的迷糊烦乱。 孟翰忽赶紧道:“皇上,臣绝非和公主所想的那般。” 玉汐公主同他置气的原因他何尝不知七八,然他又能怎样解释?她又怎听得进去呢? 玉汐公主向来直来直往,她以为的不是旁人多说两句,她便可消除疑虑,若是那样的话,玉汐公主当不是玉汐公主了。 “朕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玉汐既然嫁进了你孟家,你当尊她爱她护她,大唐的公主和驸马几次三番闹出这事,在百姓看来,岂不落成笑柄?” 第258章 想得通达 李隆基振振有词的盯视着孟翰道,其次,他更是考虑到此事由此带来的影响之处。 孟翰凝怔,颓然回之:“臣知晓了。” …… 在李隆基同孟翰出去后,玉汐公主的房间外面正是有两个丫鬟经过,细细碎碎的在房外不远处嚼着话。 正巧玉汐公主觉着孟翰出去有一会儿了,正是下了床,才走到门前停下了步伐,倚在门上旁听着。 其中一个丫鬟说道:“公主已经不搭理驸马好长时间了,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另外一个回道:“你操心什么,现在这时候觊觎驸马的人还少吗?巴不得公主和驸马一直闹着,咱们驸马也没纳个妾,这时候恰恰是好时机了。” “公主那脾气,驸马他敢纳妾吗?” “我可听说了,驸马在朝堂上逐渐站稳了脚跟,公主再怎么闹,驸马还是有官职在身,就算日后和离了,皇上又怎会因着公主之事,撤了驸马官职呢?就算不和离,照这趋势发展下去,纳妾都是迟早的事,况且哪家大臣府里不是三妻四妾,我想着,皇上他也不会因此降罪驸马啊!” “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喋喋不休的声音彻底传了玉汐公主耳朵中,两个丫鬟仿是察觉自己所言不适匆匆绕过另外一个弯道离开了。 玉汐公主没看到人,脾气忽地一下子涌挤上来,正欲出门看看是哪两个胆大妄为的丫鬟敢私自议论。 一只手才是贴在门上借力想迈开步子,立即又给缩了回去,沉思又想,那丫鬟说的并无没有道理,她虽是公主身份,然孟翰并非只有靠她才能稳坐朝堂。 皇兄一向恩怨分明,也不会因为她对孟翰心生嫌隙,甚至抹去他的功劳。 而之前念念叨叨嘴里的和离…… 想来,她无非是一时意气,怎会真做出和离之事,否则她那几个远嫁的姐妹闻听这事。不得在她背后戳脊梁骨,嘲笑她才嫁了没多久就与夫君生出隔阂闹着和离吗? 何况……她是真喜欢孟翰。 因而才忍受不了在她失去孩子时,他对她竟没有一丝关怀备至,怜爱也不见半分。 事实上,也是她从那日后急火攻心,才将同孟翰之间一切好的回忆在心里抹了个干净。 继然抬出手顺势从上面滑落至腹部,低头喃喃道:“孩子,娘没有保住你,是娘的错,如果你还在,一定也不希望娘和你爹闹成这样吧!” 只想着,以后她还会有孩子,她的人生尚未走到一半,她还想着要做母亲呐。 她乃玉汐公主,一直备受皇兄宠爱,在后宫里就算是之前受宠的杨玉环也会给她几分薄面,不会同她有什么不和之处。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再是这般自甘堕落,介意孟翰所为所念,她这一生无非也就像历朝历代其他远嫁蛮夷的公主一般,夫君不爱的过完凄惨一生。 思量过后,安安心心又回到床上躺上了,皇兄想来还会再来看她一眼,那时候她再表现得柔软些姿态,也好让皇兄放心她不会再心生气恼。 她……怎能甘心就这样了呢? 第259章 温存 李隆基与孟翰说清楚后,欲回宫去。 “朕不去看玉汐了,现就准备回宫,你们两人的事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 “是。”孟翰回道,对于挽留皇上这事,他可还不敢言说,就算场面话也不敢摆在其前。 李隆基甩袍过后准备出府,高力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子窜进出来,尾随其后。 天色微是阴沉灰涩满天,渐露凄色,才踏出孟府,便铺袭了一阵刺凉的风吹来。 高力士直接打了喷嚏,随是说道:“皇上,你看我们要不要——” 要不今儿个不回宫去了。 李隆基乍是一顿住,偏头一道:“朕看孟府不错,你就待在这儿别回宫了。” “皇上……折煞奴才了,奴才就算去哪儿也不敢不和皇上说一声啊!” 高力士被这话堵得喉咙里突然涌不上气的难堪,顺即又道:“皇上,贵妃娘娘她还待在杨府呐,况今年元正快到了。” “元正”俗称岁除节,祈年祭祀,敬天法祖,一年之中上至朝臣下至百姓,最隆重看重的一个节日。 往往举事繁琐,在岁除夜的那一天有守岁的习惯,串门、换桃符,还有一种“传座”的风俗。 于百姓而言,谁家串门的时候,都可以到其他人家里吃饭,在当时正月时期,还有找人跳“傩舞”,祈求来年的平安。 百姓过的节日尚且复杂绕乱,更何况皇宫里又是怎样一番过岁除节,正月十五前的每一天皆是隆重玩乐。 自两年前以来,两次都是杨玉环代替皇后执掌宫中大小事,甚至于元正也有她的操办。 今年,当也不避讳才是,何况不论其他因由,杨玉环始终都是后宫中最有地位的一个嫔妃,更是唯一的贵妃娘娘。 李隆基被高力士提醒的“元正”猛然抖醒过来,诚是想起杨玉环那日哭哭凄凄的面容。 那日许是他把话说绝了! 突然想起来为他丧命的杨国祥,更是回想到往日杨玉环的种种柔态及其那些温存回忆。 高力士又凑过去轻声道:“皇上,你同江妃娘娘不还是没说话吗?” 李隆基心下一颤,水雾忽是打在了他五官的每一处轮廓上,滋染了水雾的束发,略微凝重…… 高力士此话自当于重新给他萌生的心绪,再次添聚了几分,更是强烈了些。 “去杨府。。。” …… 挽亭。 江珞雪昨夜很是烦闷,加之天寒的原因,直到未时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连妆发也懒得梳洗,直接唤来紫衣给她端来饭菜,单单披了外衫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完后,江珞雪一把抹过油嘴,才抬头瞧过干愣在一侧默不说话的紫衣,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紫衣。” 不知是不是回宫后,放下心思有意同紫衣接触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整个挽亭只有他们几人,饮食起居上渐渐而是紫衣侍候着。 又因叶陵毕竟不是女子…… 有些事不好同他言明、过于接近。 而紫衣性子比较粗莽,有话直言,看上去并无太多心思,往往这类人她方与之交心为好。 第260章 不在意 紫衣略微露出难色,依她平日里的作派,不会在此时嗫嚅言语。 江珞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此刻叶陵正巧进来了,看了几眼问道:“紫衣,你没同娘娘说吗?” 妥然轻轻松松的口气,确与紫衣的神情形成反比,“发生什么了?” 江珞雪把目光移向叶陵脸上,叶陵回道:“杨贵妃回宫了。”对于江珞雪是否介意杨玉环回宫的事,她从不在意过,就像之前不在意杨玉环离宫一样。 所以叶陵并不担心江珞雪因此甩脸色,又气个不行。 江珞雪甚是镇定的收回目光,捂住即将打喷嚏的口鼻,哈欠了一番,本就才醒不久,怎又生出困意了呢? 紫衣猛是惊讶神色,讶于江珞雪反应倒不似她事先猜想到那般,在宫中的这些年,她见识过不少嫔妃的争风吃醋。 如江珞雪这样的,竟是头一遭,想来她也大江珞雪好几岁,看的事上也没江珞雪明白清透。 “她回宫就会回宫呗,有什么不敢说的。”江珞雪这话是对着紫衣说的。 紫衣干呵了几声,没有答话。 叶陵才是跟着补充道:“娘娘,你不想知道杨贵妃怎么回来的?” “说来听听。” 江珞雪很是干脆抿了抿嘴,搓了搓冷下来的手,往里面哈了哈气。 摆然是一副随意在听闲话的姿态,更是毫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慵懒模样。 “皇上今日出宫,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杨贵妃了,好像就是特意出去接她回来的。” 杨玉环跟着李隆基回宫这事,在宫里本就是头一遭,当今皇帝屈尊接回自己负气出宫的嫔妃。可想而知,高高在上的杨贵妃在他心中占着几分份量了。 江珞雪嗯嗯的点了两次头,根本不觉着意外,总归她记着同李隆基在宣德殿已经闹成那般,还想那么多作甚,也是无益罢了。 不过这“特意”两字,怎叫她听得心里生厌,看来她果真见不得有人摆着恩爱,何况那人又是李隆基,与他一般无二的面孔…… 哎,脑子混乱得又是岔了神,江珞雪吐了两口冷气又躺去床上歇息着去了。 “娘娘她……”在对待有些事情上,紫衣难得不是平时的莽莽撞撞,说起话也考虑得谨慎了些,轻了些。反叫叶陵不大习惯,浑身痒痒得紧,只得赶快回答。 “没事,娘娘和杨贵妃又没有什么往来,娘娘不会在意这些。” “娘娘不在意,我们可怎么办啊!” 紫衣一下子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上次玉汐公主的事,她虽担心江珞雪,可最多关心的点更是她的以后。 挽亭里的每个人,所谓一荣则荣,一损俱损,自家的主子受宠了,奴才才会跟着享福气,这是她在宫里看透了的。 声音尖了尖,语气里有些不愤,自然没把叶陵在此看得重要,就算她知叶陵并不会倾向她这边。 叶陵正欲说什么,紫衣突是变了脸气鼓鼓的出去了。嘴中喃喃念叨:“娘娘怎么啥都不在意啊!” 所为心直口快的这人大概就是指她了。 第261章 风向四起 叶陵无奈的摇了摇头,突是出来,撞见了一路飞奔来的袖竹。 直接拽过他的手:“你听说杨贵妃回宫的事了吗?”语气急促,神色慌乱。 杨玉环回宫,怕是有人心里不痛快了,不仅仅袖竹为此烦闷而已,王皇后的下场可与杨玉环沾染着莫其重大的关系。 特别又是在如此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原以为杨玉环盛宠不如往日,皇上可有些日子待她冷冷淡淡。 甚至杨国忠也被贬谪了官职,就算没脑子的人都想着杨玉环不如昔日风光,更何况皇上对她出宫一事也是不管不问。 然如今,竟还是皇上亲自接回来的,不言而喻的让每个人心照不宣,憋回了话。 “听说了。” 袖竹猛是放开手,脸色泛白,目光呆滞无神,沉入冥想中。 叶陵定定然愣的叹气,袖竹依旧对杨玉环恨之入骨,介意种种,心里的结一直没放下。 摇头一想,突地萌生出同她一致的念头,瞬间就被掐得干净。罢了罢了,心静下来方是自己唯一该做的。 …… 杨玉环回宫一事传得各宫的嫔妃皆知,除了许久日子里风平浪静的凌才人不以为然外,华妃更在凌才人寝殿里很是数落了一番,直接开口大骂。 索性之前病时被消磨了一点性子,说上几句也没再补充什么恶毒言语了。 杨玉环得意时,不少打压过她们几个身在妃位之人,久在深宫里的三妃——丽妃、言妃、华妃。 噢,不对,已经没有言妃了…… 三妃之首的言妃已经进了上阳东宫,除开皇上日后想起她接回宫以外,她只得先待在那儿,也只能待在那儿安度。 碎碎念了一大会儿后,华妃才气呼呼的拍案桌上:“原想着皇上待她不同往日了,不成想还亲自接她回宫,你怎么都不急的啊!” 凌才人闪着瞳芒,悠悠然道:“气多了伤身,她在不在宫里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分别。” 杨玉环就算遇见她们时偶尔冷嘲热讽,显摆着又得了什么珍玩之类的藏品,一年到头无非这样吧! 华妃病愈后,性子倒是磨合了点,除了看杨玉环不爽以外,其他人在她眼里不成大器。 就算是如今的容妃,宜才人等等,对了,还有一个她听闻过几次的江妃。 这些人在她眼中,除了年岁比她占得几岁优势以外,她真没看上眼。 “皇上不是新封了一个江妃吗?当时你告诉我时,我以为她至少能得一些日子的恩宠,现在看来,她这位子还是坐不稳。” 凌才人心一凝怔,忽而想起江珞雪来,上次她同她见面之时,她只不过一介宫女,后来断断续续的把一切来因打听了明白,委实让她心惊。 王皇后的事……同她的确有关,若不是她有意将人引去,也不会被人发现王皇后诅咒当今皇上人偶的事。 却事实上,她并不知晓牵扯到王皇后,当时王皇后的地位已经败落,她没有理由特意陷害她。 一切只因为有一个太监悄悄递过一张纸条给她,上面说,让她想办法引人去往那个巷口,她若不照做,她在宫外的同胞兄弟性命堪忧, 第262章 相邀 也是那事发生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一切指向的矛头竟然会是王皇后。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实权的女人,构不成什么威胁,除非是因私仇。 “你想什么呢?” 华妃忽然拉回凌才人紊乱的思绪,她方没接着往深处想,一个王皇后而已,这事没牵扯到她已是幸事,明哲保身方为要紧。 “没事,你刚在说什么?” 华妃略是沉着脸,耐着性子好气的说道:“我在说新封的那位江妃,还以为她是个有手腕的人,能勾住皇上的心呐。” “不过又是像你我一般的可怜人,哪里又斗得过杨贵妃?” 对于江珞雪是江仲逊其女的真实身份,凌才人和华妃并不知晓,那段时间里她们皆是安分得紧,加上李隆基后来勒令宫人不准乱嚼舌根,除了杨玉环、容妃那几位知晓以外,她们只简单以为一个宫女爬上妃位罢了。 不过,凌才人特意去打听过,新封的江妃正是皇上宣德殿侍候的宫女,她再结合自己所想,也大致猜出来是谁了。 让她疑惑的是,之前跟在丽妃身边时的安珞,怎么封妃冠上了“江”姓,莫不是她本姓江? 然而,凌才人依旧有些慌颤,当时刻意将人引去那条偏僻的路口,如一直是个小宫女也就罢了,偏偏成为了皇上的妃子,若她日后查起来,便会知道一切有所阴谋。 迄今为止,这是凌才人最为担忧的大事。 …… 翌日,天儿稍稍好转过来,陆俞便差人请孟翰前去府上商讨元正操办的众事。 尽管同他们二人没有多大干系,然他二人平日里在朝堂上也有过一点往来,官员之间的私下相交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每一个人都要交好人脉,和其他官员之间打好交道才是,不至于最后出了事还被落井下石来得好多了。 孟翰出门之前,玉汐公主知晓了这事,极快收拾了一番,赶是来到前厅,要与孟翰一起去。 “公主,你身子还不见好……” 孟翰也是头头雾水迷乱,昨日李隆基走后,他再回去时,玉汐公主俨然换了嘴脸,突然对他搭理起来,摒弃了之前爱理不理的气呼呼的模样。 这一转变委实奇怪了些,又一想,兴许是皇上好言相劝说了些什么,她方听了进去,这才没再同自己生气计较之前的事。 也可能,对于失去孩子之痛,也当放下了吧! 玉汐公主身着了好几件厚实的里衣,又披了一件墨绿色的衣袍,很是暖和,绝对不会让一点冷气渗透进去。 如此,孟翰该同意她跟着去才是。 听完孟翰的话,玉汐公主撅着嘴直道:“我已经待在房间好久了,早已经无碍,也想透透气。” 顿后又道:“更想见见这位陆大人。” 陆俞是进士的身份入朝为官,她也耳闻过几句,也算好奇他的才华又有多少?再想想眼前的孟翰,倒也没能像他叔父那般具备才气。 玉汐公主喋喋不休的言语,叫孟翰还没适应过来,仅仅缓缓点了点头应了允。总归不能像之前一样闷在屋子里,不言不语来得好多了。 第263章 伤切 他们二人抵达陆府时,陆俞已经早是等候着了,方是知道孟翰此来不会耽搁似的。 岂料,陆俞才是目光远望,便瞥见孟翰身侧携着一俏丽女子,眉头一皱,微是不悦。 起过身直接走到孟翰身前,沉着声便道:“孟驸马,你怎将一烟楼女子带来我府上?” 丝毫没有顾忌旁边人是否会听到的正声凛然,又或许正是刻意说给边上人听的。 某人鄂然呆滞,直接想一发火起来,孟翰已经是轻轻拉过玉汐公主一只手十指环扣。 “陆侍郎,这是我的夫人,玉汐公主。”唇上勾着笑意,心情异常的轻泊淡然。 陆俞从未见过玉汐公主,自然不知她长什么样,许是玉汐公主看上去玲珑靓人,当误会了。 陆俞紧是以尴尬一笑挡住了微妙的气氛,拜礼:“见过公主,臣失仪了,竟没认出公主的风姿。” 就算没人刻意宣传,上至朝臣,下至幼童,哪个不知道当今玉汐公主与驸马时而生吵。这眼下两人携手来府上,任凭陆俞将这些朝臣的身家背景摸了清楚,也不会事先得知他二人已经是和好如初。 玉汐公主愣怔的盯了盯孟翰牵着的手,有些恍惚,对外,孟翰很少在人面前对她亲昵接触过。 后默然笑过:“陆侍郎没见过本公主,没认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陆侍郎邀驸马来府上一叙,本公主在府里待得实在闷了,这才跟着叨扰,陆侍郎没怪本公主不请自来,又哪里来的失仪呢!” 让孟翰难得的是,玉汐公主轰然比之前沉稳了些,果然,毕竟也是当过母亲的人,心态什么的不像之前那般稚气了。 几人简单笑过几声后,正欲进厅,玉汐公主却说要参观一下陆府,让他们二人只管商量自己说的事,利落的转身就要往西院子那边逛去。 孟翰道:“公主觉着陆侍郎府上新奇了些,我们只管说自己的事吧!” 陆俞脸上有些讶异,指了指玉汐公主离开的背影:“驸马你和公主和好了?” 玉汐公主小产的事,他陆俞就算不关心这些无关的琐事,耳旁难免没有听到其他风声,自然对这些皇家宫闱之事嗤之以鼻。 孟翰笑了笑抬腿就要往厅里走去,仅仅回答道:“和好了。” 陆俞随之言笑起来,想必这夫妻间的事他真是不懂,霍然时脑海中浮现起江之瑢的面容出来,顺即涂净了去。 江之瑢此刻正从江陈氏房间出来,关上门后,铺天盖地的两行泪蓦然倾泻直流,怎么使劲也憋不回去了。 却怎么都哭不出声来,前两日大夫才来诊断过,江陈氏心里郁结许久。就算调理了这些日子也是回天乏术,严重的也是这两日,一大片一大片的咳血,比较之前实属更加严重。 更今日,竟苍白得连话都说不出几个字了,江之瑢本想再求求陆俞找来更好的大夫再看看,偏江陈氏一个劲的摇手,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怎会不知呢? 江之瑢急忙捂住要啜泣的口鼻,忙是直接跑到院子一处,坐下后隐隐抽噎了起来。 第264章 阴差阳错 微是片刻功夫,玉汐公主已然走到院子处,正是听觉一阵阵传来的泣音,探着哭声所在的方位直奔而去了。 待是望见花廊的一角落坐着一女子,当即直扬道声:“你是陆俞的客人?” 看上去并不是陆府丫鬟打扮,亦或许是陆俞养在府里的红颜知己? 玉汐公主这般想着时,江之瑢猛然站了起来,随手一抹了脸上的泪痕,定定定瞧着对面的人。 饶是想着,当即对陆俞直呼其名,难道是他喜欢的人?再观眼前这人,虽年龄与她相仿,却一脸雍容典雅,满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同而倒叫向来行事坦荡的江之瑢后虚了几声。 为免这人误会,江之瑢一口袖子把眼泪擦了个干净,呜咽着声:“陆大人见我母女俩可怜,带回府照顾一番,姑娘别误会。” 果真是这些时日里发生的种种给她素日里的豪爽利落磨了一磨。 母女? 玉汐公主只觉着新奇,看不出来陆俞为了讨好佳人,还将丈母娘带回府上养着了。 不过,该不会是青楼女子,自然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有身家清白的姑娘名不正言不顺进了府的。 “本公——” 玉汐公主很快改过口道:“我没有误会。” 江之瑢眼里藏了些是失落,陆俞迟早都要找一位官家小姐成亲,她再待下去岂非讽刺,正如日前那两个丫鬟所言极是一般。 她娘估计撑不下几日了,默了默,更是盘算着尽快离开。 凌然过后莞尔而笑,所处微妙的气氛倒是生出莫名的尴尬,这像不像两个女子见面,只为一男子争风吃醋,还互相不知其身份! 适时,一丫鬟跑来,正是以前嚼过江之瑢闲话的其中一人,远远的便喊道:“公主,驸马爷准备回去了,让奴婢来知会你一声。” 玉汐公主嗯了一声扭头便走,忽是停住脚步朝隔着几步远的江之瑢便道:“有时间的话,来孟府找本公主玩吧!” 剩下江之瑢一人还沉浸在“公主”那两个字里,魂不守舍的怔愣。 公主? 她竟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再一细想,玉汐公主梳的发髻貌似是成亲妇人该梳的发髻样式,似乎是双环望仙髻? 也不怪江之瑢,于姑娘家她哪里懂得了那么多,且她多年身在边疆习惯了不拘小节。 静默中,竟庆幸了起来,原不是来和陆俞定亲的某家千金小姐啊! 此时,前厅。 陆俞和孟翰最主要的事无非商讨关于元正的事,也只是朝臣之间偶尔来往来往罢了,至于旁的也无太大事。 叫下人去唤玉汐公主后,孟翰立过身一起,陆俞突地叫住他,展露出有些难为的表情。 不到片刻,立即正色一问:“驸马在邠州之时,李琛在那儿如何了?” 说到底,今日最主要的原因,也还是他想再孟翰嘴里打听一二李琛的消息。 孟翰微微痴住,一道狐疑掠去,眼神落在孟翰那对眸子里,沉默半晌才回道:“李大人在邠州尽心尽责,很受百姓爱戴。” 孟翰不知陆俞想要听哪个方面?只得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 第265章 有话 陆俞没有继续问下去,玉汐公主就已经到了,当即便谄笑:“没想到陆大人也会金屋藏娇啊?” 陆俞和孟翰忽愣的抬头,她又道:“本公主都在院子瞧见那姑娘了,怎么?陆大人不打算对那姑娘负责!” 对于男女之事,玉汐公主比较倾向于多管闲事这一点上。 陆俞蓦是清醒过来,虚汗都掩不住他神情里的慌乱,玉汐公主以为他脸皮薄,说中这等隐晦的事有些难堪。 毕竟一个中举的进士,在自家府上藏着女子,先不论是那女子的身份,若传出去了,陆俞的名声也就被人指指点点,所谓人言可畏。 “你急什么?本公主又不是多舌之人。” 玉汐公主握住孟翰的手,伸进他掌心中,盯过孟翰一眼,又看去陆俞:“本公主是想告诉你,既然对人家有意,就别耽搁了,省得误了她。” 高扬起的语气,依旧和往日的玉汐公主一般,却又低沉了些。 继而玉汐公主没再说话,转身便要告辞,陆俞紧是回过神来恭送他们离府。 出来后,孟翰留神一望,思了想道:“公主是见到了什么人么?” 玉汐公主方才说什么误不误的,孟翰若有若无的听出来了一点韵味。 玉汐公主仰天眺望了一会儿,坦笑道:“本公主只是没想到,这个陆大人还会在自家府上藏着佳人。” “佳人?” 孟翰听后清醒过来,呢喃道:“我听说陆俞拒了好些名门望族的亲事,原是因那女子所致。” 孟翰突是心生钦佩起来,想着那女子身份或许是一名清倌、一个农家女?因而陆俞才藏在府里不示人。 心生回念,仿是牵到了心底那一抹留存的感伤。 自然,玉汐公主没留意到,只是将那一句拒了亲事,印在脑海里飞窜。 他们走后,陆俞紧是先去找了江之瑢,去到江陈氏房间时不见其人影,猛是瞧见躺在床上的江陈氏越发气若游丝的面容苍白。 实际上昨日才让大夫瞧过,大夫也说了回天乏术,眼下状态比昨日差了许多。 脚步只停在门槛边,匆匆欲转身再请大夫,却被江陈氏传来的呻吟声叫住:“陆大人……” 陆俞紧顿住赶至江陈氏跟前,心塞的喊了一句伯母。他的父母已经双亡,对于这般苍凉的情景,心中自然感触万分。 江陈氏伸出满是瘦细的手去握住陆俞,斑白的散发垂落得依旧条条如斯。反而两脸颊少了红润,眉眼的皱纹比几月以前多了好几道,终归是过于思忧导致。 “我有话想与陆大人说……” 江陈氏竭力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俨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尽管身体虚弱得不愿再多费口舌话,偏偏心底的那个执着一直在鼓动着她。 再不说,一切或许都来不及了,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几日了,人,往往到临死之际才会想着将生前事一一托付好,生前未尽的话怎能带进棺材里去呢? 岂不是一种遗憾? 江陈氏嘴里蠕动了几下,陆俞不大明白的身子半凑了上去,方便听得清楚。 第266章 随波逐流 半盏茶功夫。 陆俞出来时,正是撞见江之瑢,神色有些微沉,投过去的目光不大好…… “陆大哥?”江之瑢首是开口,想必他已经见过她娘了? 陆俞独独扫过一眼,就洞察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至今清晰可见那斑驳泪痕,心下隐是不忍。 “伯母她——” 江之瑢笑出了泪花道:“我没事,我有心理准备了。”想她江之瑢平日里笑得没心没肺,眼下又得要送走自己的一个至亲。 两人呆滞不言了一会儿后,陆俞随即想到什么便道:“你见到玉汐公主了?” “玉汐公主???” 依旧是那句话,陆俞除了对江家谋反定罪这事获知以外,其他事他并不清楚,因而不知江之瑢的大姐乃是同孟翰有过亲事。 江之瑢心里蓦然有些复杂,原来那人正是同她大姐抢夫君的玉汐公主! “嗯,在院子里见到的。”江之瑢点头应答。 “下次府上若再有客人来,我会和你说清楚。”若再被撞见了,不仅仅是他的名声受损,还因为私藏江家人被定罪也说不准。 不过,皇上已经差人寻江家人线索,不知何故的情况下,万不能冒险。 江之瑢支支吾吾的应了声,凌冽的冷风吹袭而来,随而,陆俞方让她先回房,会再请大夫来瞧江陈氏。 江之瑢走后,陆俞愣定的矗在原地饶是一会儿后才是离开,且离去时步屡微是蹒跚不前。 今日的风,着实冷呐!!! …… 不知是不是过于巧合的缘故,杨玉环回宫后的第二日,凤阳阁的太平公主又是闲不住,又是恢复成往日模样。在寝殿里劈头盖骂,只不过这一次,辱骂的对象变成了杨玉环。 按道理而言,昔日杨玉环待在宫中之时,太平公主也没如今这般波动,一切只因为听闻了杨玉环回宫的消息…… 与此同时,华清宫。 说来也是讽刺极了,已经沉声许久的华清宫,今日竟然也喧闹了起来。 听闻风声的几位嫔妃皆是在这日抵达华清宫拜访杨玉环,就连向来居高临下的容妃也被宜才人拉来华清宫。 皇上亲自请人回来,不正意味着余情未了,后宫众人都在隔岸观火她的恩宠究竟是否还如从前那般牢固不衰。 冬日里的温度着实降了许多,江珞雪接二连三的在房里懒了许久。今早上,紫衣略感不适,便叫了袖竹起来侍候,才没多久,袖竹便和江珞雪多舌起来。 “娘娘,今日各宫娘娘们都去华清宫了,这时候还是别招贵妃的好。”话里话外,当是劝说江珞雪随波逐流。 也是,往往人都是一哄而上,特别是杨玉环如今身处的地位忽然之间变成了独尊的头一个。就算不屑于分一杯羹,也绝对不能视若无睹。 尽管杨国忠已经无权了,谁有保证他不会余烬复起呢?总归这朝堂、后宫之事不是三两句话可以阐述清楚的。 江珞雪面嗔的朝袖竹一看去,目色微是摄人。 “她们去就去了,你刻意提醒本宫干什么?” “娘娘,奴婢也是为你好啊!” 第267章 欢清宫(1) 江珞雪不明所以的怔笑:“为本宫好?”袖竹默声。 江珞雪继而将脑袋俯瞰桌下,仿是在思索着什么。 如今这幅模样,总感觉似曾相识的寂静,之前被揭开身份的那些时日不正是如此境地吗? 她忽然又生起苍凉心切,这宫里头的人啊,还真是可怜,默默无闻的一生就被禁锢在这儿了。 可……她没有资格可怜别人,如今的她,亦如此的可悲,只得攀爬这皇宫里最有权势的皇上,方能保一生顺遂,方能找到母亲和妹妹的下落。 仅仅一瞬,蓦时生出了另样的心思,“还是去一趟吧!” 华清宫。 华妃、凌才人、容妃、宜才人、丽妃皆是在场闲谈。反是杨缦惜,从杨玉环离宫后,也没出来几次,今日,也不知何故并没没来华清宫? 华妃阴阳怪气的朝着杨玉环嗔笑道:“贵妃娘娘真是被皇上捧在手心里了,我等可羡慕不来的。” 许是李隆基亲自接她回宫,杨玉环心中当是又恢复往日得意的阵仗。 扬着声道:“本宫只不过与皇上置气,不日后也会自行回到宫,叫你们羡慕是本宫的不是了。” 这骄傲的姿态还是不能放纵才是,否则有人该觊觎她的贵妃之位了。 众人静声,不言不语,单单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小口,气氛渐渐沉了下来。 一旁的容妃闲不住了,随是找起了话道:“贵妃娘娘可听说了,从昨夜起,太平公主便在凤阳阁大吵大闹个不停,像个泼妇似的辱骂你。” 嘴角勾着弧度,似笑非笑的眼神聚积在一起,一脸兴味的看着杨玉环。 许是因容妃有一个好的身家背景,官职颇有显摆的父亲,以至于她正视杨玉环的同时依然目无上下的张扬。当然了,还是有一点顾虑。 “娘娘不生气?”容妃又是补充了一句。尽管身旁的宜才人对她使眼色,她也无暇顾看。 杨玉环明显对容妃一问有些不满,不过一个新进宫的秀女身份罢了,也敢公然挑衅。 当真以为她杨玉环不能东山再起了吗? 坦笑道:“太平公主向来如此,也不怪容妃你一无所知,毕竟你进宫才没多久,这种事私下说说就好了,皇上可不喜欢听这种话。” 成功的侧面敲击了容妃乃是宫里的新人,一个不过十六年岁的小姑娘,又能成几分气候? 容妃一下子被话堵住了,脸色淡红的遮盖了半边。 丽妃方道:“容妃妹妹比起我们几人,说话上当是率性而为,没其他顾忌。” 宜才人附和一道:“丽妃姐姐说的不错。” 凌才人和华妃静静看着,也没说什么,唯有少言少语。 适而,殿外传来宫女报声,“贵妃娘娘,江妃此时正在外候着。” 众人面面相觑,你望我我望你的充满着困惑的神色,以及想看好戏的洋洋洒洒姿容。 杨玉环定是镇定下来,让宫女把人请进来。“她来做什么?”华妃虽是小声一问,不过口气里像是巴不得江珞雪来似的。 人多才热闹不是? 第268章 欢清宫(2) 凌才人觉出华妃嘴中的意趣,随眼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低调些,这个时候在旁观戏才是上策。 江珞雪此行带了袖竹,待进来后看见杨玉环乖乖巧巧的行了个礼。 外面打了寒气,屋里的人到了有一会儿了,自然全身暖和了起来,唯有江珞雪脚底下冰冰凉凉的。 杨玉环没说话,容妃已然闷不住了:“江妃今儿个也来华清宫凑热闹了?” 在座的几人没有哪一个值得她容妃高看的,话锋里不自觉的含了刀子。 她比在场的这些人多了父亲的身份,多了几岁之差的年轻貌美,她何迎容当然敢在杨玉环的华清宫放肆妄言一二了。 “各宫嫔妃都来恭贺贵妃娘娘,本宫又怎能不来呢?”江珞雪继续往前踏了一步,两排嫔妃皆是坐得整整齐齐。 杨玉环刻意往左右看了看道:“苓儿,还不给江妃摆椅子看座?” “娘娘,宫里的几张椅子坏了。” 江珞雪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杨玉环接着看向她道:“不巧了,不知江妃妹妹要来,宫里没备上其他椅子,只能烦你委屈站一站了。” 特意将“妹妹”两个字强调的水生水起的亲昵劲。 众人皆是露出不掺和旁事的怡然无关,归究这儿还是华清宫,坐在主位上的那人是杨贵妃,光这名衔就高了她们几等。 江珞雪不太深知杨玉环故意给她下马威是何意?她自从封妃后可是再没见过杨玉环。 偏又想了想,这宫中嫔妃之间哪个方能和平共处,这妒意还真是大啊! 旁眼又看了看,道:“既如此,只能向贵妃娘娘借一样东西了。”“那张桌子不错,看着牢固得很。” 江珞雪接着使袖竹去把那桌子抬过来,冷眼了她一下,袖竹方是乖乖走去桌子方向。 桌子比较轻巧,袖竹很快摆来后,江珞雪接了过去,继而放在了靠在丽妃那侧的空处。 忽而一屁股坐了上去,众人惊呼,上一刻还没有理解江珞雪的话意,这一刻眼前委实惊讶了。 江珞雪随手整理整理了衣砄,赶后道:“贵妃娘娘不会介意吧,妹妹我实在脚疼得厉害,再不歇息歇息,只怕脚都要废了。” 杨玉环上一会儿称她妹妹,这一刻礼尚往来岂不更好? 且她算是知道了,各宫嫔妃之间,关系娴熟的可以姐姐妹妹的互称,嫔位稍稍有点差距的都是敬称。 譬如,没人敢与杨玉环杨贵妃互道姐姐妹妹…… 一旁的苓儿当即喊道:江妃娘娘,这未免太不雅观了。” 主人还没发话呢?狗就先汪汪咬了起来。 江珞雪忽是知道为什么袖竹、紫衣巴不得让她争争宠了,自家娘娘获得恩宠越多,身为奴婢奴才的当也趾高气扬。甚至敢指责其他嫔妃。 想来她在丽妃水凝宫那些日子,还真是没了解太多后宫的诡谲呢?附和、依靠、巴结…… 杨玉环赶是让苓儿退下,道:“江妃妹妹,既累了,就坐着吧!”异常的平稳心气。 这一坐在不高不低的桌上,还是比众人高出了许多,略是格格不入。 第269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偏偏当事人没觉着个奇怪不适,一脸淡定的坐在上面,双脚并在地下,为了那一点颜面,双腿蹬过几下也就安分了。 恍后,话照样是华妃先提了起来:“听说江妃前两日去了宣德殿,还在殿外站了许久。本宫很想知道有什么事劳得你在腊月里的天干等着,只为见皇上一面。” 宫里的消息往往也只能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可对于某些人而言,绝非小事。 没人察觉到一旁的丽妃脸色冷热的抽搐了一阵儿。 默默不语的宜才人或许也是想消除心中的困惑,也跟着道:“我也想听听是何事?” 连一直温婉贤淑的宜才人都发话了,可想,这事还真是勾起来某些人的好奇心。 宜才人对江珞雪一步步趴到妃位略是感兴趣,早在她尚为宫女之时,她偶尔几次已然觉察出李隆基待江珞雪的眼色不对劲。当时只以为恐是自己多想…… 另外几人齐齐看去江珞雪,待江珞雪接话。 江珞雪饶是浅浅笑之,裹在衣袍里的双手越发环紧了些,“只不过是当时闲来无事,想去看看皇上,也没其他缘由。” 话才落完,容妃便道:“本宫可听说那段日子皇上时而去看你,怎么反过来了?让我想想,对了,是因玉汐公主的事吧!” 华妃很是随意开的头,竟然成功的被容妃一句话牵着鼻子走,又将话挪到了玉汐公主的事上面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把烂芝麻的谷子事首先揪了出来。 华妃脸色刷地白了,至少在这副情景之下,她最是看不惯杨玉环,恨不得有旁人夺了她的宠、她的傲。 巴不得与江珞雪交好…… 浑然,原本已经淡定下去许久的事,彻底的又给容妃轻轻松松的几个字添了半点腥风之味。 偏偏话里的本意又不仅仅于此,更有讽刺江珞雪亲自去宣德殿一事,包括牵累玉汐公主小产。 …… 江珞雪若惊无异起来,敢情此行不被她们挤怼,是难以安然离开华清宫了。 忽而责怪自己怎意气用事起来?华清宫无异于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明明各宫嫔妃都是鹬蚌相争的敌对关系,她这一来怎就把一盘散沙明面上给挤堆在一起了呢? 杨玉环叹道:“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我们没做到皇嫂的关切,皆有过失。” 杨玉环看过久久沉声的丽妃又道:“丽妃,你侍候皇上多年了,公主也一直对你恭敬着,对此,你怎么想?” 这话说来真不觉讥讽? 玉汐公主那性子,就是对她杨玉环也只是冷冷淡淡,委实对每个人都是一副的表情,哪里来的恭敬不恭敬? “听说玉汐公主小产后,在府里郁郁寡欢了许久。”丽妃随声附和着。 她若再不发言几句,只怕都被当做和江珞雪一对列的人了。话说,哪个不会见风使舵呢? 且回答的点特意饶开了来。 玉汐公主小产一事已经有了定论,旁人都不好多说一二。 江珞雪终于是闲不住了,道:“贵妃娘娘说的话偏了,公主小产没人愿意看到这事,皇上也做了决断。 这才把言妃送去了上阳宫,并把公主身边的宫女送去了掖庭,权当替公主报了失子之痛。” 第270章 同本宫走一趟 从头至尾没有发言过一字一句的凌才人蓦时侧首一看,不得不佩服江珞雪故意把言妃牵扯了进来。 宫里无人不知道言妃是因何事才进去了上阳宫,由于所思到言妃的处境,无疑让这话题敏感了几分,嘴里再发出的话,也因此怯退了回去。 江珞雪这一番话下的直击中要害,皇上都已经圣裁了,又有几人敢从中妄自非议? 空手流动的呼吸声逐步静止着,没入了沉言…… 此际,另有一宫女匆匆赶至殿中,称凤阳阁的太平公主指名道姓要见贵妃娘娘。 听罢,杨玉环身边的苓儿紧是附耳道:“娘娘,别理这等小事。”杨玉环随是若有所思的轻轻点首。 然后一句话算是激发了她心底埋着的怒气。 宫女说:“娘娘,不过太平公主在殿里闹腾得厉害,且还辱骂娘娘你已经去世的哥哥,吵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噤声般的沉静,某人脸上闪去惨白,面怒难色。 正等着看好戏的华妃果不其然添油加醋道:“贵妃娘娘,若是换成别人,只怕都忍不下去了。” 杨玉环当然知道华妃有意让她恼怒成气,偏偏还抑制不住她心中的闷气,太平公主的心腹当年杀了最疼爱她的大哥。 这么多年她当然想除了太平公主,无奈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下她都不能这样做,只得由着太平公主自生自灭。 实际上,就算太平公主落得个无权无势的下场,隔着的这道仇恨无论如何也抵消不了了。 如今太平公主还得寸进尺,咒骂一个死人,明摆着激她前去凤阳阁。 好啊!既然如此,她怎能不去看看太平公主玩捏什么样的戏码? 猛地站起身来,压制着面上展露出的难色之容,环过席下众嫔妃,道:“本宫还有事,今日就散了吧!” “是。”众人齐回道,欲离开。 江珞雪自然而然的也跟着下了桌,别人是起身离开椅子,她独独特别了点,是下桌子…… 仅仅一个转头,便传过半身后杨玉环的声音:“江妃,你同本宫走一趟!” 凉凉的呼吸声卷袭满布,掩盖着殿中的气氛。 甚至于不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直言直语的干脆利索,江珞雪一时之间没有听懂杨玉环的意思。 紧后,杨玉环不待她应没应声,已然一副让她跟上去的架势,袖竹忙是拽去她的衣角,江珞雪方才把不定收了回来。 其他人跟着出了华清宫后,不定看着江珞雪、杨玉环的背影嚼起了舌根。“把我们晾在这儿了这叫什么事啊!” 容妃不满道,看了半眼,甩脸就走,身边的茴秀匆匆捧着容妃的另外一件衣袍,撵了上去。 宜才人赶是辞礼跟了上去,俨然一个小跟班一般似的。 片刻后,丽妃准备也要离开,一下子便被华妃叫住,“丽妃,江妃曾经可是你宫里的。” “我与她没什么干系。”丽妃一手扶着籽柔缓缓离开了她们的视野中。 “自从三殿下被送去皇甫德仪那儿去后,丽妃就越不爱说话了,变得比以前还要安静。”凌才人悠悠然的解释道。 第271章 相知 华妃霍然尖起声扬道:“那还不是她自己作的,怨得了谁!” 整个后宫中,入宫多年的嫔妃无非也就属于她们那几个李隆基为太子时的潜邸嫔妃们。 其中位分不起眼的且貌美的妃子,哪一个没被故去的王皇后、杨玉环拔过几颗钉子。渐渐的,也都待在自己宫中守着空殿,期盼着有一日皇上会想起她们来。 如此而已…… 凌才人微是宠溺的口气呼了呼气道:“你发没发现,那个容妃的脾性很是像你。” 华妃扭过头,“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像了。” 她不过比容妃大个四五岁罢了,偏说得语气十足,则叫人误以为她这人已经是百炼成钢,可以说道说道进宫的妃子们了。 “像极了几年前的你。” 华妃忽是怔住声,思绪飘去以往,那时候,李隆基只是一个王爷,为了拉拢朝臣,李隆基不断的迎娶有背景并且愿意同他结盟的大臣家的女儿。 她的本名叫做吕玥,“华星秋月,虚时繁华。婀娜多姿,倩影随行。”“玥”由此而来。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她才嫁过去不到一月,她的父兄便因韦氏的枕边风,贬了官职丢了性命。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她是李隆基的府上妾,并没有牵连到她。 亏得那个向来脾性张扬的吕玥只因父兄的靠山被府里上下人恭敬对待了一个月而已,以至于父兄死后,那些人连表面功夫都淡下去了许多。 正是那个时候,她才结识了现在的凌才人,凌才人本名凌珠儿,被卖进了李隆基府上,阴差阳错下成了妾。 继而二人成为了彼此的依靠,总归她们心中连一丝光也不曾停留过,何其相似。 想来,一个养尊处优的堂堂千金小姐,极度不屑那些身份低贱之人。。。 如今宫中也住着当时在李隆基王府的孺人、良仪、良娣等等,李隆基登基后,皆给了她们册封,她们之中大多是因李隆基为了结亲娶的官家、富商小姐。 与当时的吕玥一般无二,只不过落景稍是糟糕了点。 不是病的病,死的死,就是默默无闻的待在自己那一处偏僻的寝殿里。安安稳稳的待着待着,久而久之,也不愿意出来露面,逐渐与其他嫔妃来往疏远。 李隆基且不是一个意图揽收天下美女的皇帝,且之前已经有了杨玉环独宠,那些身份低下不敢生野心的昭容、美人也就宁愿守着自己的净地了。 …… 凌才人说的不仅仅是容妃的脾性,更是她们之间的处境和狂扬,一开始都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自鸣得意。 反而越是骄傲自大,最后跌进深渊的时候便会越惨,失落也就越烈。 由于在外站了许久,想着想着,华妃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但凡她们并行出来时,身边几乎都不会带侍候的宫女。 凌才人忙道:“在外吹得冷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凌才人拉过华妃的手,给她搓了几下,明明她才是看着柔弱的那一个,偏偏每一次都是她顾着华妃…… 华妃蓦地点过头,二人相互搀扶着对方一步一步的朝着华妃的雨霞宫方向迈去。她们隔的寝殿位置南辕北辙,总不过饶了几个弯也就到了。 第272章 幸好 临时临了,华妃向来粗枝大叶,怎会发现得了每一次都是凌才人跟着她先回雨霞宫,方自己一人饶过道回去她的柔仪殿呢? …… 江珞雪同杨玉环抵达凤阳阁时,里面断然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太平公主的嗓子毕竟也需要歇息歇息一会儿才是。 一旁的苓儿问道:“娘娘,还进去吗?” 实际上,江珞雪有些胆颤,早以前她可是来过凤阳阁见过太平公主的啊!她不指望着太平公主是否还对她有印象,可是,现在的处境见面未免不恰了。 诚然,杨玉环今儿个不知怎么一回事,还真想掉进太平公主给她下的套里。 不依不饶的迈开腿就走,这周身的冷空气,仿佛没被干扰着,心里头早就恨不得进去同太平公主争执去了。 那道仇,她可把它放在心里深处时刻不敢忘怀…… 太平公主彻底禁足后,她虽偶尔让人小惩大诫,终究还是留了面,仅仅几次,也就终了于此。 没有半分思量,江珞雪硬着头皮也随身跨步子跟了上去,结果,还没上楼槛就被看守的太监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皇上下令不得任何人探视。”一太监很是弓腰哈背的伸出冻得开裂的手说道。 杨玉环刹然尖利的瞄了他一眼:“还以为你不识得本宫?” “让开!” 杨玉环又往前走了一步,语言犀利,言辞狠断。 江珞雪这才了然杨玉环还真不是个好惹的茶,身为后宫身份最尊崇的贵妃,在许多方面发挥的淋漓尽致,表现出来的架势不单单如此。 某两个人再三为难的对视了几眼,让江珞雪跌破眼镜的竟然是,杨玉环这一吼一喝,把这两个看门的给吓住了,皆是让开了道。 令她无语。。。 走时不忘白了他们一眼,门尚未被推开,里面仿佛早已经知道有人会来的声音传来。 “杨贵妃,别来无恙啊!” 杨玉环转头道:“本宫一个人去就行,你们都别进去了。” “你们”一词当然包括了江珞雪,这场合,别人若是在的话,总能让她浑身不大舒服。 稍后,杨玉环一人进去了,留下江珞雪、袖竹、苓儿三人待在原地,可这冷风刮得身子骨凉了凉。 江珞雪顿感不悦,让她来的可是杨玉环,如今她一人进去了,她站等在外面算怎么一回事啊! 岂非成了被杨玉环牵着鼻子走的小丑了? 不过,没让她跟着进去方是幸运了,她还真没准备和太平公主见一面。 想时迟那时快,脑袋瓜蓦然生出一念头,下一秒迅速捂住了肚子,弯起了驼背,拉住袖竹的手腕。 对着苓儿咬着牙呻吟道:“贵妃娘娘若是出来了,你就跟她说,本宫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继而准备下槛时,苓儿直接挡在江珞雪前面:“娘娘说了,在这儿等着。” 语气高挑的倒像她是主子似的。 原先苓儿也是低调行事,可杨玉环这一回宫,又是皇上亲自接回的,多少在心气上又高调无礼了几分。 这不拦还好,直接触及到江珞雪心头的窝火,可这弓着腰的样子还不得不装得像些。 第273章 那时候 “本宫身子不爽,想回去还得经过你批准了?” 言词犀利,眼神刺骨骨的直接扼上去,叫苓儿乖乖的把手放了下去,不管杨玉环如何如何。 主子就是主子,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轮不到闲管旁的事。 “走。” 江珞雪走下来时,原先的两位太监面面对望,恍然呆愣了神,确是如此,江珞雪是谁他们根本不清楚,只以为是宫中身份低下的美人、采女之类的。 跟在杨贵妃身边的人,位分又有多高呢? 两个太监极度不识趣的左瞧瞧右望望,八成在想着会是哪个宫里的?于是乎也挡住了道。 江珞雪腆着脸道:“拦着作甚?” 此时袖竹还满知趣的,一手扶着一边说道:“这是江妃娘娘。” 两名太监这才回神挪开脚下的步子。 江珞雪走后,“她们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吗?贵妃让她们在门口候着,这个江妃还敢先离开……”一个太监道。 偏另外一个太监魂不守舍的思索着什么,没留意他的话。 忽而又道:“我怎么觉着这江妃我见过几次似的。” 可不是吗?江珞雪第一次来时假扮过送饭的宫女,第二次来凤阳阁更是把玉汐公主领走的事,临走还不忘问了他们两句话。 另一名太监直接小拳拳捶他胸口:“别了吧,你我进宫没多久就守在凤阳阁了,哪里有机会见过别人啊!我可听说了,这江妃可是皇上新册封的。” …… 杨玉环进来后,太平公主已然沉寂得闷声不已,偏偏早是直接站在殿内的正中间,俨如一副早是等着杨玉环来的准备。 依旧是散发披落,夹杂着些许白发以及憔悴面容,总归那居高临下的气势在杨玉环跟前展露得十足不全。 人啊,都会在自己厌恶的女人面前尽力显现出自己最完美的那一面,尽管形势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两人凝视着彼此,依旧用眼神震慑对方,开口先说话的不是在门外叫嚣的太平公主,而是杨玉环。 “太平公主,你还以为没有人能拿你怎样么?现在的皇上,可没有时间一直照看着你呢?” “本宫需要他李隆基的手下仁慈么?本宫只不过今天格外想见你罢了,杨贵妃。” 后面三个字几乎是咬得重声,从她得知杨玉环又回宫的那一刻,心里头真是恨了入麻。 自然而然的,也就想起杨玉环的哥哥,如果不是杨国祥以身挡命,只怕这大唐天下的皇位又会争夺不断。 想着想着,也就咽不下这口气…… 杨玉环忽然提高了声音怒道:“公主想见我,辱骂一个死人干什么?就为了逼我来此,听你诉衷肠吗?” 没人知道,为何高高在上的杨玉环此时此刻没有用“本宫”自称,就连她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和太平公主的会面,她从来没有在太平公主面前自称过“本宫。” 年少时,街头巷尾的津津乐道,不管是说书人还是谁家的幼童,总会议论起太平公主这人。 说她得大唐李氏父母兄长宠爱,说她嫁了几个夫君,只心念第一个驸马薛绍,太多太多秘闻,一次次的传得行云流水般。 第274章 仅仅如此 连小时候的杨玉环也听闻了几句,想来生出过钦佩之意,更是女人之间的羡慕和妒忌…… 还记得第一次见太平公主之时,还是在她哥哥杨国祥死后,她透过外面的窗户看着坐在床上一脸心如死灰的太平公主。 除了愤怒,没有其他的了。 然,那轰然倒塌的信仰和崇拜一遍遍的在内心里挣扎着,纠结着,她没有想过和心中羡慕那人第一次见面之时,正是她亲哥哥身陨之日。 拉回现实中。 太平公主不屑的瞧了过去,很是利落反问道:“假若不这般,你会来吗?” “本宫实在闷了许久,恨本宫入骨的玉汐那丫头可进不来这凤阳阁,也只有你能替我解解闷了。”轻蔑的口气,不把杨玉环放在眼里的作态。 她堂堂的太平公主,何等尊贵,一个贵妃而已,想当年就是她父皇身边的宠妃哪一个不对她有礼有卑? 杨玉环恨不得再让人像当年一样扇太平公主几个巴掌,给她点苦头吃吃,可是她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 当年逞一时之快给太平公主一点厉害瞧瞧,被李隆基知晓后,第一次当众训斥了她,记忆犹新的深刻。 蓦然觉着,她来这儿又能做什么呢?只得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仇人快哉。 念头一转:“快元正了,不知公主的驸马可会有人去他坟前,拜祭什么的。” 往年太平公主都会亲自前去,毕竟在凤阳阁关了一年后,她总会安分下来,李隆基又因先皇遗命不得不轻饶于她。 反反复复的次数,犹如过家家般的儿戏,直到几个月前才真正给她下了最后一道通牒,概不再轻饶,总归是爪牙拔了好久才是拔除干净。 太平公主一下子被戳到了心事,明明白如丝雪的脸色又是变得冷白。 薛绍的牌匾至今还在凤阳阁完好无损的放置着,可是他的坟墓却离她很遥远,遥远得在坟前倾诉衷肠也是妄想。 杨玉环清楚自己话中对她的要害,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驸马那儿我会替公主看一眼的。” 绝对没有一丝好意的关系在里头,更多的是嘲讽。 杨玉环出来后,看见只有苓儿一人,适才不满的脸色歪了歪,只道:“人呢?” “江妃说她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苓儿怯生生的回答道,眼神飘散的都不敢对上杨玉环的眸子,然下一刻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杨玉环直接用手裹紧了身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 沉在蒙蒙微雨的背影里,颇是浮出一缕忧伤,可望正脸看去,依旧是那个在凤阳阁与太平公主对峙的杨贵妃。 心里的不甘和悲痛,一遍遍的让她时常想起这宫里还有一个她的仇人。 可她又感激那个人,如若不是如此,她哪里会有机会成为皇上的贵妃,一个最有身份地位的女人。 某人突然走至停住步伐,“娘娘,怎么了?” 她抬手撂过额尖的几根湿发,淡淡道:“没事。” 终究是机缘而已,一切都一切,早已经在心里百转宛回,波澜起伏得没有任何情绪。 第275章 托付 陆府。 今日清晨江之瑢前去她母亲房间时,江陈氏已然在昨夜寅时断了气,没了呼吸。 托至今日才离世,全因她迟久放不下的心心念念,才勉强用着残破的身子熬到今时。 悄无声息的在夜晚走了,连一句话也没留给江之瑢,包括一封书信…… 江之瑢大哭大闹的在母亲尸体旁边发愣了许久,一开始是嘶声吼叫,慢慢的,抽噎得连淌在脸上的眼泪都变干了。 从今往后,她没有娘了。 陆俞没让任何人去打扰她,其实陆俞和她心中已经坦然这个事实,病入膏肓又心绪堆积的江陈氏,早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饶是又过了两个时辰,陆俞见她心情稍定了下来,才差人把江陈氏冷冰冰的尸体抬走。甚至碍于各种因素,只得草草在城外掩埋尸体,祭奠什么的更加不可能了。 且又得以什么身份呢? 又是拖了几个时辰,江之瑢全然褪去心底悲痛,直接从房间里拿过三两下收拾好的包袱,意欲要离开。 才从房门出来,便被陆俞挡住了路:“你要去哪儿?” 陆俞脸色有些不安,俨是一早猜到她的举动,向来镇定自若的陆俞有些乱了神。 江之瑢看上去眼睛还是红肿肿的,重重吸了吸鼻子,发出很浓的鼻音。 坚定的眸子嚼弄着牙齿道:“陆大哥,我娘葬在了何处?我去送她。” 再在坟墓前磕几个头,她也就不再回陆府了。 陆俞怎不知她的心思,面上复杂得脸色都不大好了,蹙着眉的模样如是在决策什么大事似的。 蠕动了不厚不薄的唇:“你要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刹是让江之瑢身子倒怔住,明明可以尽量忽略他的直接发问,却在这一刻心里不知何因竟然有些发虚。 撇开了脑袋瞩目着门沿轻轻道:“我娘走了,我要去找我大姐和二哥,他们现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之前就算她还有所顾虑,如今已经是独自一人,其他的不敢再妄想,何况之前那两丫鬟说的不错。继续待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总归还是姓江,江家人的骨气可不是凭白就能被践踏在地。 饶是两人僵持站在门边不动声色的压抑着氛围,一个挡其前,一个站其前;一个不说话,一个不回话。 陆俞有些晃了晃脑袋浮起的想法,他想说一句,这世上她还有他…… 然下一句话成功改过口:“两日前,我来看伯母时,她和我说了几句话。” 浑然,江之瑢随即抬起头,眼睛无神的疑惑瞪得老大的眨了两下,待陆俞说后续。 陆俞挪身朝她近去半步,埋着头低声道:“伯母说她若不在了,让我照顾你,所以……她把你托付给了我。” 后面几个字温柔得似水般平泊轻快,同时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更拨开了某人的心弦,上下窜跳的生出了心慌。 那种从所未有的羞怯和怀疑,就连手里提着的包袱忽是“啪啦”掉在了地上。 手心里突冒出细汗,久久没有使心脏的跳跃让它乖乖安定下来。 第276章 残败的梅花 回到房内。 经过陆俞好一会儿言语上的简述,才算让江之瑢理清了明白。 总而言之很简单的一句话,她娘把她托付给了陆俞。 这一遗言“托付”就不用弄在明面上说了,除了托付终身,再无其他含义。 “我娘真的这样说?” 江之瑢不太敢确定这话是她娘亲口说的,毕竟她娘之前还劝她放下…… “伯母既把你托付给了我,之后我必当会好好照顾你。”陆俞一脸正经的说道。 江之瑢溜了溜眼珠子,竟而虎头虎脑的又信了这话,她娘许是看出她真的红鸾星动,想成全她? “可我的身份,待在这儿不是长久之计。” 终究,她也不太情愿现在就离开,自然,也怕自己会连累了整个陆府。 还没等到她想通时,只感到自己手心里的突暖沁入,一只厚实的大手极其轻的动作一下子碰到她的手尖。 等她再一次抬起眸时,只见一双深情的瞳眸望着她,下一句话便让她忽略了所有的顾虑。 “交给我就行了。” 多么干脆让她充满安全感的一句话,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没了娘就变得一无所有。 至少,还有一个人的肩膀肯给她依靠。 想着想着,江之瑢的眼泪就在眼眶中胡乱打转,恨不得赶紧把泪挤下去。 她那么行事粗鲁的一个人,此时此地竟然学起了闺阁小姐们的娇弱。 明明她以前不会如此的啊! …… 宣德殿。 李隆基听说了太平公主又是一阵泼皮喊叫,叫来人一问。 方知杨玉环实在耐不住便去了凤阳阁,不过没有闹出什么事就是了。 李隆基问完话后,若霞并不打算赶紧退下去。 踩了踩小碎步,又小声说道:“皇上,昨日贵妃娘娘去凤阳阁前,宫中还招待着其他娘娘。” “朕知道了。” 对于此话,李隆基并不想去在意其中因由,很是冷冷淡淡的回答。 偏偏若霞就算是事先察觉出李隆基毫不留心的点上。 又是接着说道:“皇上,江妃娘娘……也去了。” 若霞说完后,才是默默无语的退了下去。 然而李隆基自始至终也没对这名字心里有着任何波动起伏。 又是过了好些日,倒不像之前那般寒冷,总归没有飘飘欲仙的落雪纷飞。至于花间亭子那儿种植的梅花,慢慢的也冷调下来。 就仿佛梅花只是一枝独秀的在人眼中短暂的停留了沁美的娇艳,不管是零落亦或是无人想起,总归变得凄凉了些。 就如梅花本身独有的高冷脾性,被人赏了一夜后,弃置一旁,无人问津。 这是世人避不开的世俗,喜不喜欢不过一瞬罢了,况且这喜欢哪里会有多长久呢? 偏偏江珞雪倒是忽而记起来之前摘回宫的梅花枝。 走过去一看,已经花瓣都已经凋落得结了霜。 明明亭子那处还是绽放得垂涎欲滴,然如今,摘回来的梅花枝已然成了残枝败叶。 江珞雪手拿起几枝梅花时,不禁心生慨叹,走至门边。侧着腰身盯望着院子那处,足足站了好一会儿的功夫。 第277章 学艺 叶陵从外面进来时,江珞雪即而正过神情将手中梅花枝扔去外面,转身回到里面那儿坐下了。 叶陵看了一眼地上落败的残枝,接着跟了进去。 而后不禁道:“姐姐,你……怎么了?” 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他第一次见到的江珞雪,笑容开得张扬、行事好动。 如今,缺失了那种说不清楚的稳静。 虽然不论她的脾性如何,与他也没有多大关系,可总归她还是她,不会改变这个事实,然他有些担忧罢了。 “我只是待得无聊了。”江珞雪随口一道。 只不过有点想温冰冰那个小笨蛋了,还想着她娘她弟弟她妹妹。 如果没有这桩事,她顺利在虚幻的唐朝重生,可以安安心心的过着江珞雪的人生。 世事无常,她依旧没有为自己活。 想来,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遇见一个和肖歌长得相像的李隆基吗?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些。 有些东西,其实当日在坠楼的最后一瞬间,她早已经释然,不会过于纠结当日的那些决定。 终究,她不再是陈歆雯,她只是江珞雪,仅此且终于此。 叶陵看不出她脸上带着怎样的忧伤,可是却是深有体会的感同身受。 叶陵又想,莫非前日去到华清宫,被那些人的酸话给挤兑了?想至开头,立即断了心里的猜疑。 改口道:“姐姐,还有小陵子我,你若觉着无聊了,我给你找些好玩的来。” 江珞雪这样向往外面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宅在皇宫。假如她还是一名小宫女,或许不会被束缚太多。 “有什么好玩的?” 江珞雪一下子被提起了兴趣,她委实不大清楚这宫中的人,怎么会待得住这千篇一律的日子? 也不怪她变得刁蛮,之前温冰冰那个话唠,也给她添了好些欢乐,也让一天的时间里不那么闷就是了。 叶陵很是尴尬的挠了挠头。 幸而转瞬想起什么,表情饶是雀跃的说道:“要不然学点手艺。” 说起来,叶陵似乎从未见到过江珞雪对琴棋书画表现出兴趣,对了,还有刺绣什么的…… 若是她不会,这段时间倒是可以静下心在房间里摸透技巧学一学也无伤大雅。况宫里出身世家的嫔妃们都身怀绝艺。 总不好落后于她们吧! “姐姐可以学些刺绣,弹弹琴之类的,也可给自己解闷。” 叶陵全程说的津津乐味,竟也没看到江珞雪早在他说完半句话时,脸扑地一下就黑了下来。 一股神的盯着叶陵,看他说得风生水起,眼睛都不带转的。 直至她终于喊了一句:“小陵子。”妥妥然半露出一张苦瓜面色的脸蛋。 “这些绝艺,姐姐莫非全然都擅长?” 江珞雪淡定摇头:“我是说,让我弄这些,我会更无聊。” 其实刺绣她大致会一些,毕竟是手工制品,姑娘家家的对这些一无所知,岂不有些丢脸。 不过,刺绣方面技艺纯不纯熟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陵顿是汗颜,没话可接下去了。 第278章 下落 岂料,江珞雪方是眼珠子骨碌骨碌的遛了遛两圈。 道:“小陵子,你还是去尚衣局拿些布料,让我练练手。” 叶陵傻然。 …… 另一边,温子亭来到珑玉楼,段七娘差人去温府递信给他,他这才急匆匆赶来。 想着许是段七娘派出去的人手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江临泽回边疆时,赶得匆匆,况他并不知道温家人正在寻他们。 加上江珞雪那个迷糊劲,就连拜托温家兄妹竭力帮忙一事,大概也是忘了。 也就没告知温家人,江临泽已经脱险、李隆基更是答应不会追杀江家人的两桩事。 段七娘并不像温子亭在长安城内找寻,反而着重让人沿城外周边去搜罗,所幸的是果真有了收获。 温子亭慌慌张张的赶来,待看到段七娘后不顾旁的人在,直接拉起她的手。 略显怀疑的态度问道:“找到什么线索了,他们是活着还是——” 段七娘紧是朝左右瞄去,将温子亭拉至回房,外面人多眼杂,谈起事来过于危险。 关上门后,依旧掩盖不了温子亭脸上饱览着满目惺忪的眸子,段七娘心头一蹙。 很快的说道:“几天前,我让人去城外打探,在离长安城不远处的山峰周围,发现了一些衣服的碎布,被埋在土里。” “衣服的碎布呢?可证实是谁的。” “我想应该就是江家人的,看上去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和他们出城的日子也大致对得上。” 温子亭突然垮了脸色,鲜少露出嗔忧的神色,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段七娘忙是紧道:“不过你放心,我敢保证,他们绝对无事。” 温子亭重重点过头,不知道他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俊朗风逸的面容也是沧桑了很多,这段日子他也真不大好过。 段七娘看得满眼心疼,碍于两人只是相交相知的浅薄情谊,也是终于此。 与此同时,温府。 温修今日收到来自邠州的一封信,正是温家老宅的亲信所写。 温修拆开信一看,一览无遗的扫视信上内容。 不到片刻,整个人忽然一下子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中拽着的信煞是滑落在地。 温冰冰才是踏进前厅,便看到其父温修老态龙钟的颓丧举样,慌乎其理匆匆迈至温修身旁。 紧问:“爹,你这是怎么了?” 后朝地下望去,温从地上拾起掉落的信,迟疑的把信瘫开,瞬间一目了然。 面色由无感逐渐朝震惊的脸色转变,刹那的工夫就将信里内容看得干净。 手很是颤抖的一问:“爹,这是真的吗?” 奔腾的念头一笔一笔的闪过,仿佛信上内容触目惊心的让人难以接受一般。 再观温修,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模样,皱纹逐渐显现,诚然在吞声忍泪。 就连回答的话也吐不出一字一句。 霎那间,温冰冰也是泪眼朦胧的眨着两只大眼睛,喉咙突地哽咽得难受。 信上写的内容,温修宁愿是弄虚作假,可偏偏是从温州他的亲信传来的信件,又怎么会造假呢? 第279章 恶耗 温子亭从珑玉楼那儿回到温府时,巴不得赶紧告诉爹和妹妹,江家人还活在世上这个好消息。 然走至厅外,一眼便瞧见眼前令他懵头转向的一幕,脸上欣喜的表情忽而沉冷下来。 他迟疑的走了过去。 温冰冰双眼红肿,仿佛才是哭过一场,对比温修,精神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冰冰手上还捏着信,待看到温子亭后。 扑地一下冲进他怀中哽咽得嚎啕大哭起来,仿是终于把心中情绪发泄出来。 温子亭愣着神,温冰冰甚少会受得如此大的委屈,估量着又是爹训斥她几句话了。 欲准备好言相劝时,耳侧便传来温冰冰口齿呜咽的哭音:“二哥,大哥出事了!!!” 温子亭既想赶紧知道出什么事了,又恐下一句话使他来不及缓神,很是惶恐。 !!! 逐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前因后果理了清楚,温州传来的信上所说。 温子霖在一月多前,因族中一长老的孙子某一天晚上不知何故有发热、吐沫的症状,温子霖当时听闻后,赶是前去一看。 熟料,大夫来后,立即确了诊,孩子染上了本该在城中早已经结束的疫病。 前后查探方知,虽然在城内每一个身患的病人已经清零。 可看的那位大夫也说,也有后续慢慢发作的病人,只是这概率极小而已。 而族中长老的孙子,恰恰成为了那一例,更不知在何时何地接触过病人。 三日后,长老的孙子死了。 又过两日,温子霖确了诊,被隔离了起来。 全因当夜没多少族人在场,其他几人丫鬟通通站至一旁,长老的儿子已经早早过世,只有一个半大的孙子依附。 当时温子霖一人匆匆得知后,赶是探望孩子,坐塌床前,紧握着孩子的手。 所以,只有他一人染上了疫病。 最糟糕的是,此病来势汹汹,在邠州待的那段时间,总归比长安还冷些。 又因风寒惧备的缘故,加之温子霖本身毅力遭受的摧残。 熬了半月,也是没法痊愈,日渐严重,让大夫束手无策。说实在话,先前疫病传发之时,大多数身患疫病的人,死于一大半以上,疫病方才根除。 邠州族人眼看温子霖命悬一线,拖至如今才给长安送来信,让温家人回去见温子霖一面,或许是最后一面。 从邠州到长安大致快马加鞭也需得五六日,前前后后算起来,又过了好几日。 温子霖大约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罢! 罢后,温子亭望着愁闷不堪的温修道:“爹,你年事已高,不便前去邠州。” 又看着一侧的温冰冰:“我现在就出发,看看大哥到底什么情况,如果——” 他没再说下去,似乎他只要不把那话说死,一切就有挽回的余地。 温修乏力的直起脑袋,爬满皱纹且黯淡的老眸子,心生出酸涩之意。 他眼中不务正业、闲神野鹤的儿子一下子有了担当,为之分力…… 朝堂之上,若要向皇上请辞离去,其中种种繁琐缛节至少也要耽误到明日,而时间上却是迫在眉睫。 第280章 皇上心里有我 温修默许后,温冰冰才是如梦方醒,更是急道:“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先不说大哥会不会真有个万一,她必须得亲自跟着去才安心,让她时刻等着消息,她哪里待得住啊! 温子亭有些为难:“冰冰,你不会骑马。” “我要去。”温冰冰刚毅决然的说道。 温子亭有些作难,温修叹气道:“让她去吧!” 此话深觉着无奈的口气,恍似已经给温子霖的安危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他怎么不知道,疫病有多么可怕,之前在朝堂上通报邠州的死亡人数,触目惊心的印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而后两人回房简单收拾了行囊、盘缠,备好了马匹,才转身走了一步。 温修叫住他们二人,步伐蹒跚的走近:“到邠州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传信回来。” 言语里隐含着多少悲切、忧虑,更有迫不得已的惆怅。 简而言之,他不得随意离开长安,就连亲生儿子性命攸关之际,他,也只能如此在府里等着消息。 温子亭二人听懂话里其意,点了头,方是出府上马。 上马之际,温冰冰问了一句:“二哥,如果大哥……” “不会。” 温子亭一下子打断了话,目光远望着前方,不知思绪着什么? 温冰冰越发觉着二哥,不像二哥了,和从前游手好闲、行事乖张的他,有了一些说不清楚的变化。 她重重应了一声,默然笑了,只不过这浅浅的笑容,不与往常的温冰冰应该有的俏皮可爱。 …… 杨玉环回到宫中的几日后,李隆基将凤印交给了她掌管,后宫至今无后。 且唯一身份最尊崇的贵妃权力不正不歪。难免会有人拿此大作文章,亦或是促使后宫嫔妃生出旁的想法。 算起来,后宫总归要有一个明面上的女主人,方不会让群臣、百姓、嫔妃胡乱臆测,乱了后宫章法。 出此消息后,有一部分人皆在之前搬弄杨玉环日后失宠的想法,更是烟消云散。 若是当今皇上亲自接回宫,还不能证明什么,那么,杨玉环重掌凤印已然成为了最具说服力的恩宠。 纵然她的哥哥杨国忠丢了官职,但凡她杨玉环还在宫里一天,她杨家就不会倒。何况手执凤印,地位便是等同于副后。 自然也有另说纷纭的声音,元正渐到,后宫当要有人掌权杂七杂八的宫事,由此才把凤印赶紧交到杨玉环手中。 不过,这部分的声音不知怎的仅仅传了一些宫人嘴里也就此扼杀除尽。 华清宫。 某人在寝殿里笑容满面的乐呵呵着:“苓儿,皇上他心里一定也有我,是我之前误会他了。” 她有些懊恼起来,却夹杂着兴奋,日前和李隆基在宣德殿争闹,还误会李隆基对别的女子有意,说的话不知轻重了些。 同理,她不过生气的出了一趟宫,换来了皇上待她果真是真心实意的答案。 更荒唐的是,她之前差点怀疑自己不是皇上心尖人了。 一切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得到了证实,不用其他人多言,她已然明白,皇上待她绝非只是因着兄长…… 第281章 抚养 且她唯一更清楚的是,纵使皇上再是纳了新妃,也不会再撼动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旁人,只是皇上贪图一时新鲜…… 脸上尽情显露着洋洋得意的表情。 苓儿固然也为之欣喜,不过眼睫依然发颤了几下,手里拿着的木梳子,在空中停了下来。 杨玉环长发摆垂的坠落之感,难得语气安然的说道:“怎么不梳了?”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柔丝细滑的皮肤,风韵十足的脸瓜子,两颊的嫩肉倒有些饱满,一掐一捏的,极其显得水嫩嫩。 须臾后。 苓儿的声音方是从头顶上传来:“娘娘,虽说皇上待你的心,是真心实意,可膝下若没个孩子——” 一下子顿住,这问题不是没思虑过多次,什么补品药材,就连民间的秘方都已经试过。 可就是没有成效,又能如何? 一个女人迟早也会年老色衰,最能依靠的不仅仅只有自己的丈夫,更有自己的孩子。 杨玉环幽怨的说道:“苓儿,你说该怎么办?” 她这肚子不争气,也只能想点别的方法了。 “娘娘,皇上的子嗣也不算单薄,有几个生母已经死了,那些孩子方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又道:“若你以后有了身孕,顾不上别的孩子,也是可以送回去让乳母养着。” 闻后,杨玉环脑海里进入了沉思冥想,苓儿说的不无道理。 况她也想提前体验抚养一个孩子,充当母爱的情感。 足是有思索了半盏茶。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在华清宫留夜了。” 另外一层意思也是,以后她有没有身孕还是另外一回事。 这事说来也蹊跷,除了在言妃宫中留宿了一次,皇上确确实实没有沾染一次后宫嫔妃寝殿。 以往年的时候,李隆基便是如此,也许是由于才是登基,朝廷上下的许多繁事已经够他焦头烂额了,又有几分心思留连于美色呢? 时间长了,后宫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正因如此,娘娘才要向皇上抚养一个孩子,皇上总归也是身为父亲,天下没有哪一个父亲不念着自己孩子。”苓儿道。 杨玉环当然知道这父子亲情的可贵,不过李隆基却从未表现过对哪一个儿子、女儿有所珍视。 加上李隆基正值壮年,以至于立储一事,也从未有大臣上书提起过。 “明日本宫就和皇上提起抚养一事。”杨玉环轻然一挑眉。 后又补充道:“不过选哪一个孩子得让本宫再想想。” “娘娘,不如去问问惜婕妤。” 杨玉环心头一怔,说起来是有好些时候没看见她了。 之前在杨府的时候,哥哥杨国忠还问过她,派进宫的人是否合她意?可曾帮着她一点。 杨缦惜只不过是杨国忠找来的耳目,什么认的妹妹也是堵塞众人而已。 棋子若是还有用,就不会成为一枚弃子,反之,棋子无用了,任它风霜雨雪吹打,也不会心疼一下。 幸而的是哥哥找来的这枚棋子,凡事也会照着她所做,最重要的一点,她听话,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叫人心旷神怡的了。 第282章 受宠若惊 “确是可以问问她。” 且不论哥哥究竟从何寻来这样一个美人坯子,温婉可人,甚至于还没脾气,有自己的谋略。 这人,选对了。 正因杨缦惜不知何处的出身和脾性,深知李隆基不沉于美色。 她才会这么放心,除了少是嫉妒杨缦惜小家碧玉的俏秀模样,再无旁的了。 翌日,杨缦惜来至宣德殿,待得到通报后,独自一人在外候着李隆基下朝。 约是一炷香功夫,李隆基便已退了朝,疾行临至宣德殿门口时注意到了杨缦惜。 经过高力士附耳一说,才恍醒过来,这人就是杨国忠送进宫来的那女子,名义上的杨氏。 李隆基一下子没认出来,倒叫气氛有点尴尬,总归是没见过几次的缘故吧! 反而是杨缦惜行礼无谓一道:“臣妾参见皇上。” 腼腆笑去后,李隆基讶是有了一些印象,脑海里出现过之前她的模样。 “在外等着不冷?”李隆基问道。 “不冷,臣妾有事和皇上说,况臣妾也熬得住。” 不冷不硬的两句话,无疑给李隆基繁杂的心情添上了暖流。 “进来吧!” 李隆基大步跨进,挥起长袖,龙袍上的纹饰一摇一摆的随着身肆意窜行着,委实狂傲洒落。 身后的高力士感到莫名其妙,皇上今儿个心情大好啊! 若霞早在杨缦惜候着时,也是出现在此并且守在殿外。 待看到几人进去后,脑子里转着的东西让她扑捉不到任何头绪。可是即便如此,心里头也是有了攒动。 刚才那一幕,怎觉得有些熟悉呢? 让她没想起来的是,这一幕就和那日江珞雪来宣德殿等候时的场景大致类似。 就连说的话,也是相差无几…… 进去后,李隆基让高力士从内殿拿出一件上好蜀锦制作而成的外袍,让杨缦惜披上。 虽是气候比之前雨雪之际适宜了些,可总归还在冬日间,身体调理方为重要。 杨缦惜微微是受宠若惊的拉紧了外袍的衣带,两只手一时之间无处好好安放,捏搓着两肩的外袍感摸质地为何。 心里头却是另想,进宫以来,她可没见过哪个妃子得此相待?恍惚间难免忐忑。 良久,李隆基舒眉一问:“是何事?” 杨缦惜听声后仰头一看,李隆基正凌然的魁梧身姿赫赫站立在她跟前,不过几步而已。 她从未听过他这等温柔的语气,上下唇线颤动着竟也可以发出如此磁性、浑厚的声音。 心里酥麻的一动,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着这个男人,一个天下人的九五至尊。 没有胆怯,没有畏弱,仅仅以身为他妃子的眼光端正了眼,压制了紊乱又跳动的心。 杨缦惜道:“臣妾忧思皇甫姐姐,一人顾不了几位殿下起居,难免劳累,不如皇上给姐姐分担一些?” “噢——” 李隆基搬弄着手指,较有意趣的不动一丝面情,唯一可以看得出的是,他并未因这句话动怒。 这也是让高力士又一诧愣的地方。 “你以为如何?” 轻描淡写的把话概括出来,可又察觉不出一分不快。 第283章 昭仪 杨缦惜听出来话里的温和,恁了恁。 开口道:“皇甫姐姐毕竟在照顾孩子上,不能过于分心,况宫中还有许多姐妹还没替皇上添一儿半女。 让其中一人抚养三殿下,又能弥补三殿下缺失的母爱,又可以好生教导……” 一边说着一边瞟眼看李隆基的表情转变,极其细致入微。 高力士有些惊颤,之前皇上就因此事迁怒。 今下,怎还会有人提起抚养三殿下一事? 杨缦惜久久瞩视着李隆基,心里头回忆起昨日种种,杨玉环来找她商量抚养孩子一事。 究其利弊,三殿下方是合适的人选。 第一,丽妃已然在皇上心里生了无法挽回的根,让三殿下和生母亲近,绝不可能。 第二,三殿下还很年幼,孜孜教导之下,日后指不定会把谁当做生母对待。 不过,抚养一事只能由她旁观者提出,没和丽妃把这张脸撕破,也算给足了她面子的。 一个婕妤位分的妃子提出此事,成或不成亦无伤大雅,最多斥责几句罢了。 尽管明眼人都知道,此举是受杨玉环指使,然而最后也只能在背后嚼嚼舌头了。 “你想抚养?” 李隆基问道,心底大致有了猜想,却还是故作不知的问话。 杨缦惜不失拘谨的道:“臣妾年岁尚小,怕给不了三殿下满满的母爱,臣妾觉着贵妃姐姐很是合适抚养三殿下。” 恰恰直眸望去,不减分毫柔色。 李隆基眉一怔,她只是为杨玉环做一个铺垫,不免杂想。 究竟哪一个才合适,他心中也是思前想后过一番几次,皇甫德仪膝下有子,总归在自己孩子和别人的孩子之间心生倒偏。 至于杨玉环想要抚养一个孩子的缘故,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思。 李隆基想了有一会儿,杨缦惜也就痴呆的等着,没有追话。 瞬间后,李隆基竟然出乎意料的应允了。 “臣妾替贵妃姐姐谢过皇上。”杨缦惜强装一脸镇静的回道。 此事是否能成,她仅仅只有四成把握,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凝固下来。 只听见李隆基充满低沉的声音又落了下来:“就养在你宫里吧!” 高力士猛然困惑起来,皇上这话明摆着让杨缦惜抚养,按理说,一个婕妤且无子嗣是不够资格抚养。 就连杨缦惜自己也是迷惑,撇了神色。 “臣妾……” “即日起,惜婕妤晋升昭仪。” 李隆基忽而激昂正声一道。算是消了杨缦惜的思虑。 恐怕连杨玉环也想不到,让杨缦惜这一来竟还不痛不痒的升了位分。 “昭仪”属于九嫔中的其中之一,而九嫔再往上便是“妃”,宫中妃位的嫔妃没几人,加上一个言妃已经去了冷宫安度。 就算是凌才人也因为出身的缘故,到此为止也只是一个“才人”而已。 只不过顶着一个杨家的姓氏,便能升为昭仪,已算难得。 杨缦惜恭恭敬敬的拜谢后,方是离开了宣德殿。 高力士也是赶紧的跟着杨缦惜去毓舒宫宣令,还得赏赐些珍宝的玩意。此时候竟也讲究了些虚礼,有模有样的安置了下来。 第284章 漫不经意 杨缦惜回去后,同时升为昭仪的事传回华清宫,包括从皇甫德仪那儿接回三殿下。 杨玉环知晓时,无不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摔了手里的茶杯。 当即放声辱骂:“本宫让她劝皇上把三殿下送来华清宫养育,她倒好,自己升了昭仪,还把孩子抢了过去。” 纵然去外面的天儿降降火气,也难以减消心里头的不忿。 苓儿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碎瓷片用脚跟撇到一边,“娘娘,你该最清楚她性子的,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敢这样做?” 杨玉环忽然被点醒,回过头。 苓儿方又道:“奴婢想着是皇上这样安排的,可这样也好,也相当于三殿下在娘娘这养着了,况且有人夺了丽妃的孩子,你说丽妃当真心无旁骛么?” 杨玉环略是把话入了心里去,名乎其理的把心中的不甘降了降。 杨缦惜至少是她这边的人,她也无所畏惧就是了。 只不过,这孩子…… 转而断了念头,别人的孩子她终归养不惯。 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当真愿意日夜守候着丈夫与别人的子嗣多加关切照顾吗? 别人她不知道,但至少她杨玉环绝非忍受得了如此事情发生,想了想着,也任杨缦惜养育三殿下这事去了。 …… 叶陵从外面回来时,江珞雪才是拿着针线缝制一个桃粉色的香囊。 上面镶嵌着一朵梅花图案的式样,除此以外,周边显得有些冷清单调。 更要命的是,唯一的一朵梅花,花瓣还不一样大小,参差不齐的千奇百怪。 缝制了几天,得出这样一个效果,按照她的话说,勉勉强强还过得去吧! 发觉叶陵来后,当即跳跃着声欢笑道:“小陵子,喏,你看。”把手中的香囊递给了他。 只差最后一步再放好晒干的花瓣,香囊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几日平平稳稳的待在殿里,心情也是不上不下的没动半分起伏。 当是恬淡了些,却也过得舒畅,不受杂乱纷扰。 叶陵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余温,在香囊上面划动着手指。 像要把上面的一针一线看个透彻,暖流渐渐在心里头升腾。 迟疑许久才问:“这是给我的么?” 江珞雪瞪大了眸子,一下子从他手里夺了回来:“想什么呢?我让你看看好不好看。” 紧接着又转身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起一块淡绿色的布料。 在叶陵面前左右甩动:“你的还没开始做呐,对了,你是要香囊还是要手帕之类的?” 叶陵神色有某一刹那现出的失落,扑地不见了。 回道:“手帕合适些。” 于他而言,手帕比较贴合他的身份,春来冬去的,用处可多了。 江珞雪点点头:“嗯,好。” 叶陵觉着哪里不对,又问:“可是为什么是绿色的?” “代表小草茁壮的颜色啊,我觉着挺符合你的。” 。。。 而后叶陵把三殿下送去给杨缦惜一事告诉了江珞雪,至于晋升昭仪,江珞雪听听后也没往心里头留意。 只是感叹日前她找李隆基说起三殿下的事,他可是翻脸不认人,连句好话都没给她。 第285章 不会坐以待毙 才念叨了几句,也没多往其他方面想去了,独独想起丽妃,想必此时的她更是心如刀割。 杨缦惜是谁的人,不用多说,幕后主使八成就是杨玉环,恐怕日后就连探望自己的儿子也是不易了。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丽妃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又何尝没有在其中扮演着帮凶的角色? 至于后来,她只不过是厌恶丽妃借着温冰冰的单纯无知,让其替她办事。 凡对她自己有利的,她都会不择手段,并不像表面那样的不争不抢。 虚善的掩饰着自己的另一面,怎么不可怕? 由此种种,都是那一次看透了事,也看透了人。 水凝宫。 丽妃得知此事后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方才安稳下来。 嘴里喃喃低声的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 江珞雪亲自求过皇上,皇上尚且都不答应,怎么连一个还没见过皇上几面的杨缦惜说话也变得有份量了? 籽柔试图抚平丽妃糟乱的心绪,道:“娘娘,奴婢说过了,江珞雪她不会念着你之前待她的好,况上次她身边的宫女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如今,她们几乎可以笃定江珞雪并未为三殿下的事说过好话,一切只是她在装模作样,充当好人罢了。 丽妃哀泣过后,然是抬首,目光一脸坚定:“籽柔,本宫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至少为了瑛儿……” …… 温子亭和温冰冰抵达成县时,不巧的是入住客栈后,温冰冰终于体力不支病倒,感染了风寒。 不能再坚持继续赶路,几日几夜的奔波,她一个姑娘哪里耗得起? 眼看着再赶一日大致就能到邠州,非常时期无疑是火上浇油。 温冰冰深知时间紧迫,让二哥温子亭先前去,待她痊愈后,定会赶去邠州与之汇合。 今下,实在耽搁不起,连续几日的昼夜兼程,不能因她延误片刻。 躺在床上的温冰冰鼻脸泛白的憔悴虚弱。 嘤嘤的说道:“二哥,我没事,大夫很快就来了,你别管我,先赶去邠州,大哥要紧。” 从额发两侧,顺势留着两撮须发,洋洋洒洒的环落在温子亭俊朗飘逸的面庞两边。 利气逼人的多了一分沧桑,更是难以抉择,他自然担忧留下冰冰一人,未免危险了。 温冰冰看出他的犹疑,“再赶一日,便可以到邠州了,你若不放心,抵达后可以马上让人来接我,我尚且可以等,可是大哥他等不了了。”一 温冰冰高声哀呼,哭出了声,一下子缩进被褥里哭得厉害,又因喉咙的肿痛,以至于哭声都很难听。 方过了半会儿,又喊了一句“二哥。” 温子亭当是被劝服了,怜爱的看着把头躲着的温冰冰。 言语艰难的正色道:“好,冰冰,你在客栈等着,等二哥派人来接你。” 脚步声一下一下的渐行渐远,温冰冰方是掀起被褥,哑着声音嗫嚅道喊道。 “二哥,你让大哥备好我最爱吃的糕点,我还要饱餐一顿呢!” 只见温子亭的身子忽然间怔住,方才踏步而出。 第286章 及时赶到(1) 也没人看见温冰冰说完这话后,眼里漾着一汪汪的泪痕。 像溪水潺潺的直接滑落在两颊,又萦绕在嘴里,味道又咸又难吃。 喉头哽咽得俨然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 也是在当晚,温子亭火急火燎到达邠州温府时。 仅仅站在府外,便看到整个温府里面灯火通明,喧闹声四起飞扬,让人听得狂躁起来。 跨过槛跑上去被下人拦截时,直接怒吼喝了一句:“我是温修的二儿子,要见我大哥。” 他们兄妹三人隔着几年都会回邠州祭祖,温家族人也是见过他们,只不过夜幕下,难免看不大清楚脸。 待他朝着火光最浓的地方寻去后,跃入眼帘的一幕。 丫鬟下人齐齐候在房外,其中有几个下人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阵势讶然令人惊心动魄的震惊,不止如此,还有几个年岁稍长的温家族老也站在门外。 通通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间房,脸上表情无不像是——“送行”的难过样态。 温子亭脑海里噼里啪啦的闪过不好,脚下沉重得心颤。 此时忽有一族长老一把抹泪的转过头,继而大喊:“子亭你可回来了。” 此长老正是日前死了孙子的那位。 这一喊声,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注意到了温子亭的到来,皆是坐等终于有人可以主持大局了。 温子亭跌跌碰碰的冲上前,意图闯进房去。 而族里的几个有声望的长辈更是忙不迭的拖拽着他,让他镇定下来。 原来,自从温子霖染上疫病以后,温府皆是瞒了下去。 毕竟邠州官员早早已经向朝廷通报,疫病已经根除彻底,再无患疫的病人。 可谁知,温家接二连三出了两个病人,这事怎能叫外人知晓呢! 闹大了,只会责罚温家办事不力,遗落了一个病人也不自知。 况这疫病本就会传染,先前一温长老的孙子死后,已然照礼火化。 温子霖更在得知自己染病后,与外界隔绝,除了大夫不让任何人接近。 然,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只待看天意,临至今日,天意难为,神仙也是难救了。 温子霖恐死后,有人替他收尸,难免让别人陷入性命之忧,依照他的遗愿来说,尸体迟早也要火化的。 哪一刻火化都是一样的,在他死前火化了,还能消除了别人染疫的可能性,加之他毕竟都是温家子孙。 先前死去的那孩子实际上并未入温家族谱,只是温长老儿子在外和青楼女子所生的骨肉。 族谱未入,隐藏着身份,没人会留意这样一个私生子。 可,温子霖不同,他是当今朝廷少府监温修的长子,若是在邠州上报疫病患者全无以后,传出他成了疫病唯一的头源。 可想而知,对邠州的温家、对身在官场的温修影响至深,多年在邠州德高望重的温氏一族,名声落败以后,温修也会受此牵连。 这绝非只是一人之事。 可若是,温子霖不是因为疫病过世的呢? 温子亭听完后,心下动辄着一个可怕的神思,压着往日骨子里的放逸。 扼着声问:“所以,你们要烧死我大哥???” 第287章 及时赶到(2) 是的,他用的词正是“烧死”二字,明明里面躺着的那个人,一息尚存的躺在床上。 然而外面站着的每一个人,和他们同是一个祖先的温家人,要烧死自己的大哥。 这叫他怎能接受? 尽管是大哥自己要求的,可他们竟然还能接受这样一个荒唐的做法,这不是可怕的人性吗? 权是为了不让诺大的温氏一族受连累。 温子亭瞳孔里布满着血丝,咬牙切齿的挣脱开手上受的束缚。 怒气冲冲的吼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大哥在里面等死。” 一温氏长老叹气补充道:“这是子霖自己要求的,我们无从干涉他的决定。” 温子亭发出冷笑声:“没见到我大哥,我谁都不信。” 他不信大哥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命,不信大哥就这样甘心离去,更不信大哥对她没有一丝念想。 不想……再见她一次。 正此时,房内似乎查听到外面的嘈杂,有了动静,呻吟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外面的人忽然全是静声,更不敢大声喘气,屏住了呼吸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温子亭欲推门而入,几个下人齐排排的挡在身前。 里面更是传出了温子霖艰难的声音:“子亭,如果还当我是你大哥,就别进来。” 可想而知,温子霖此刻正备受煎熬,却故作无谓的发出声,他真当温子亭听不出来他声音里的奄奄一息吗? “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 温子亭急得眼睛都红肿了,喉咙里仿佛是刀子在一次一次的划破一样。 满腹堆积着的几十句话,竟然也发不出来一个字。 谁能想到一个久在长安城风花雪月场所混迹的温子亭;一个做起事来慵懒略微是吊儿郎当的温子亭; 这一刻,也是急红了眼。 “你若进来,有了万一,你让温家怎么办?你让爹和冰冰又怎么办?” 温子霖言辞铿锵的说后,难受的咳了好几下,却也是强忍着,把声音减到最小。 温子亭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 是啊,到这个时候,就连一向不顾后果自来自往的温子亭,也是腾空生出了“理智”二字。 他身后,还有整个温家。 大哥时常训斥过他,凡事不能太过,他在外面展现的是整个温家的门面,虽然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偏此时,他不得不顾虑,又不得不听。 “可是大哥,你没必要——” 没必要让自己走的那么痛苦,没必要为了温氏一族,让自己成为烈火下的一堆骨灰…… 虽然温子亭已经知道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可是他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啊! 温子霖的房间两侧挨着几间房,不远处更有一口井。 若是火势点燃,只要救火及时,最多也只会蔓延到周边的几间房屋。 待明日再向外通报,温府不慎走水,其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之所以选在今日,也是因为温子霖活不过今夜了,尽快送他走,其实也是他一直果断坚决的决定。 第288章 至死的遗憾 房内的温子霖抑着声道:“子亭,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再观里面的那人,昔日神采奕奕的温家大少爷,病气怏怏的身躺着,不见半分血气之色。 眸子无神无力,黄干黑瘦的五官失去了往日气宇轩昂的温润。 少了长在沙漠里依然旺盛的小草体现出来的勃勃气色。 床塌下,当也是斑斑血迹,就是嘴唇上也留着血渍。 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已经到日薄西山的地步,回光返照几乎起不可能的了。 可心里怎一直觉着遗憾,有莫名的疼,紧紧的扯着他的灵魂,让他别走,别走…… 片刻后,温子霖用尽自己尚存的几丝力气问道:“珞雪她……怎么样了?” 不是说,她很快就会来邠州了吗? 不是说,他会一直等着她吗? 可,她怎么还没来啊! 房外的温子亭无虞心头深凉,为了不让大哥怀疑。 哑沉着声音极快的回答:“大哥,你放心,她很好,正在温府里住着呢。 她本也要来的,可是你也知道的,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适宜奔波劳累,她和冰冰随后就会赶到。” 故意显出随性而为的语气,颇是浅薄的一句话,难得变回成之前肆意说着话的口调,如同平日表现出的悠闲。 倒也叫温子霖信了…… 越是手忙脚乱的时候,越是没人察觉出来。 温子亭自我本能的在言语中用了“她”来代替,有意或者是无意,不为人知…… 不禁沉入静默声中,可房外的温子亭却是六神无主。 他不知道自己所言来欺瞒大哥是不是对的? 然脑海中同时也出现另外一个声音,大哥若是知道珞雪还没有出宫,若是得知她成了皇上的妃子。 他怎么承受得住啊! 临死之际,何必再这么折磨他呢? 就算别人不知道,可他从小到大却一直知晓大哥心里藏着一个女子。 大哥爱她,也爱到骨髓里,不敢言说,只默默的、默默的守着。 直待温子霖的后一句话再次袭来:“子亭,我走后,你要帮我好好照顾珞雪。” “我知道,我知道!” 温子亭发出痛苦难忍的哭吼声,他已然听出来这越发的虚弱语气。 温子霖仅仅就只是吊着最后几口气说着遗言,嘱托着最后的心愿。 “我走后,你——该挑起温家的重担了。” 温子霖嘴里不禁喃喃着,一下一下的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变成白蒙蒙的一片一片。 缓缓闭上眼后,脑子里印现出来的脸,还是那人的模样,脑海里忽而跳出来儿时同江珞雪的之间发生种种幕幕。 甚至于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江珞雪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至今记忆犹新的深刻在回忆里。而身体上的疼痛根本比得上心中的痛知! “珞雪~珞雪~珞雪……” 一遍遍的在心里头喊着这个名字,四肢慢慢的没有了直觉,由上至下的头很是眩晕得难受。 “那时候的你,真好看!!!” 然是过了一会儿后,里面彻底没了声,寂寥得没有任何生气之意。 第289章 讽刺 由此,外面的人逐步心里头有了底,几个族长老泪众横的手一扬起。 其中几个举着火把的下人,纷纷作势把窗户打开,从而好将火把扔进房里。 原以为温子亭会再次阻拦,孰料他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几步,仿是不再留心一些,只怕会猛然摔了下去。 兴许是身旁有人的缘故,兴许是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一面,涕下沾襟的淌出了两行泪,很快便抑制到了眼眶里。 心胆俱裂的想把伤心的情绪哀嚎发泄出来,装满血丝的瞳仁,渐渐的在幕夜的降临中。 像一个没有生命特征的死人一般的停滞不动,眼里更放不出任何光彩。 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心情沉甸甸的睁大眼前发生的一幕,一个一个的火把被人通通丢了进去。 温子亭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开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火星。 慢慢的,慢慢的,火势越来越大,屋檐四角冒出了黑烟。 一大间屋子燃烧了起来,一道道的浓烟升腾在半空中。 天空披上黑色大衣的原因,以至于火光比白日看上去还要越发壮观。 只怕整个邠州的百姓也会见到此等景象了吧! 后来温子亭只听见又有人大声喊着:“快救火,快救火……” 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震耳欲聋的响彻了整片天空,轰轰的声音刺进了他耳旁,嘈杂得让他不禁迷茫起来。 这眼前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是在上演贼喊捉贼的戏码,还是用着他们所谓的尊重温子霖的决定,又感慨着他们心里的慈悲心。 故作姿态的溢出所谓的痛哭声,就算是做给死人看,也看不到了。 只怕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呼天抢地的伪装罢了。 整场下来,府里上下的人救火有条有序。 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火势已经被扑灭,周边的两间房恰恰只烧至一角,大概是幸罢! 对于温子亭来说,只有讽刺,只剩下口若悬河的嘲讽而已…… 仅仅于此。 ———— 第二日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温子霖先前的那房间,断然成为了一座乌烟瘴气的废墟,全然是面目全非。 火势扑灭后,温子亭执意亲自捡拾温子霖的骨灰,而后本该将骨灰盒入温氏一族的祠堂。 温子亭却不肯,只冷冷道,他要把他大哥带回长安。 原先那失去孙子的族长老意味深长的劝他,温氏一族的祠堂才是温家人百年归老的安置之处,切不可坏了规矩。 温子亭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堵得族长老哑口无言,老脸羞惭。 他说:“太叔公,你孙子流的也是温家血脉,他怎么不入温家祠堂?就因为他母亲是歌妓吗?” 叫一句太叔公,已然是温子亭给他最后的颜面。 当面直呼他儿子的女人是青楼女子,完全妥妥打他的脸,令之无地自容。 他儿子自己败了温家的家风,跑去青楼寻花问柳,还同歌妓有染生子。 害死自己的原配不说,更是对那歌妓不闻不问。 只怕若不是他儿子患了花柳病过世后,他也不会费尽心思把私生孙子找回来吧! 他们向来把偌大温家的脸面,看得极其重要。 第290章 心愿 此时此刻,温子亭只觉得心上作呕,连半刻也不愿多待。 若不是因为他身负兄长所托,不能一走了之,须得妥善处理后续,方可回长安。 温子亭回房后,之前侍奉温子霖的丫鬟寻来,并将温子霖生前嘱托的东西交还于他。 “子亭少爷,这是子霖少爷生前的遗物,说让他走后交给你,你就会懂了。” 温子亭颤栗的伸出手从丫鬟手里接了过来,有一保存完好的信封以及一枝雕工精细的耀红色的发簪。 上面镶嵌着玉如意的式样,周边镶上几条花边,很是雅致。 更落着几根浅细的白色小珠子,甩上一甩,便会缠绕在一起。 不过……看上去却有些像往往青楼女子才会佩戴的簪子。 又是赶紧将信封拆开,把信抽出来的瞬间。 无不讶异的问道:“这是——地契?” 怎么会是地契呢?他还以为大哥会留下一封遗书。 但不该有这可能的,从温子霖病后,整天虚弱无力,哪有力气执笔给他们留下什么未尽的话呢? 丫鬟回道:“子霖少爷日前就在东街那一处买下了一座宅子,说是以后要在邠州常住,这簪子也是他病时托奴婢顾看好。” 丫鬟只说到一半时,温子亭心里已然有了数,父亲写信欺瞒大哥且让他别急着回长安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从未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模样。 或许大哥想着等珞雪来邠州时,给她一个家,才会买下宅子,准备给她安一个江府吧! 天不从人愿,他的心愿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莫名生出来的苦涩,灌尽了全身,整张脸上尽现出随处可见的挣扎和悲痛……… 他把簪子和地契平坦坦的放进了自己怀里,嘴里发不出的难言悲切。 或许大哥希望这两样东西可以交给她保管吧! 温子霖从未买过女子家的饰品,就连自己的妹妹缠着让他在她生辰时送礼物,他也从未买过这类东西。 原是他闲繁琐,加上他对这种事较于脸皮薄,往往只是温子亭流连风花雪月之地。 以至于挑的珠宝首饰,再是不过熟门熟路了,更拿捏得准姑娘的喜好。 想必这簪子被他一眼相中,也不会顾及合不合适了。 说实在的,温子霖挑选的这簪子质地尚且不论,光是这颜色也是俗气了些。 只怕他以为姑娘家皆是喜欢大红大紫又是高调的头饰了。 想着想着,温子亭溢出苦笑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傻笑起来。 丫鬟盯着有些心抖,满腹狐疑的悄悄退了去。 …… 又过了几日,离元正没有几天了,皇宫里宫人们忙得前仰后翻,皆在为除夕夜做准备。 不过,这一天最忙的还得是皇帝,元正是一年当中最为丰盛的节庆。 按照礼法规定,这一天皇帝要进行大朝会,在两仪殿召见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者。 各国的可汗或者是大王都会派来使者来晋见大唐皇上更会带来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 历年以来,李隆基都会进行赐下奖赏亦或是册封小国,以示皇恩浩荡、大唐鼎盛。 第291章 大朝会 宴会虽还未正式开始,来的人差不多也是高朋满座, 依礼而言,不论宴会何时开席,提前入场都不会被人拿捏住把柄。 江珞雪从挽亭出来后,一路上匆匆赶至,嘴里不断碎碎念:“应该还来得及——吧!” 叶陵和紫衣尾随后,唯是叶陵的神情不大对,满头大汗的紧张兮兮的姿态。 紫衣一脸鄙夷的朝他看去一眼:“你急什么,离开席时间还早着呢?” 紫衣不如叶陵在宫里各处走动,对于此等宴会万万是不能耽搁的。 所以她也不知提前入场和掐准时间上的不同,这事可大可小。 江珞雪听后有些心虚,如若不是她即将出门时。 一会儿嫌头上戴的簪子过于招摇、一会儿嫌唇脂涂抹得太是鲜艳、一会儿又觉着脸上敷的铅粉过白了点…… 诸如此类,反反复复的摇摆不定,亦不至于现在让她们担忧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再说了,以她的身份她怎敢再在这般盛重的朝会上出任何差错?然在经过石子小道时。 “砰——”的一声。 便撞到了同往前面走去的一女子,东倒西歪的往后退了几步,江珞雪瞬间把身子放正,重重一跺了后脚跟。 她不经意的手一甩出,蓦然碰至到那女子的手,触及那女子时,由上至下的感到凉凉的寒摄…… 也幸亏两人及时站得稳当点,皆是侧倒在身后的石墙侧边,这才没有摔倒。 江珞雪本准备开口怒骂的,却是在抬头望去时,把嘴紧紧又闭了起来。 那女子身形瘦弱,虽是朱唇皓齿,可双唇的鲜红的色调,与她的模样不大相衬。 可以说气色完全不搭,诚然是故意以妆容上的精神气色,来掩盖她体瘦骨露的憔悴。 女子神情慌张过后,忽是转变的恬静姿态,轻声一道:“见过姐姐。” 继而一脸平静,淡淡的弯着半身道:“我是丽春殿的胡采女。” 江珞雪心下直呼,李隆基的女人!!! 这下子,不止是她自己瞠目结舌,身后的叶陵和紫衣也是如此,对于眼前突地冒出的女子,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此女子正是胡采女,几年前李隆基登基之时,后宫嫔妃稀薄,各地方官采纳美人,胡采女正是当时进的宫。 不过进宫后,她从未侍过寝,当时还手握凤印的王皇后看过了她一眼。 上下嘴皮子一动,将她安置了上阳宫名下的丽春殿。 既无母家的势力,也没有皇帝的照拂,日子想必比宫女还不如。 几年以来胡采女就安然在丽春殿里待着,很少出来走动,大约宫中没几人识得她的存在了吧! 不过对于江珞雪的打扮,至少这一点她可以依旧一眼认出。 从她自称上,也是满满现出她的处境,宫里头竟然还有人会拿自己的寝殿方能和别人解释她的身份。 更可悲的是,就算说了丽春殿三个字,也无人会知道有一个胡采女…… 江珞雪的身量本就轻盈了,此时与胡采女两人站在一起,倒还比胡采女高了半个头。 鹅蛋脸的江珞雪与胡采女瘦削的下巴,很是大相径庭。 第292章 胡采女 胡采女打小就得靠药汤续着命,面容娇小得可爱,有一股轻灵之气,桃腮带笑的可人。 却是因面容的羸弱,掩去了她的怜怜动人。 举手投足间当能瞧出她以前性子本该属于那种灵动的女子。 江珞雪心中亦有了底,此人也进宫也是有了几年日子,可看她这模样。 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莫不是是十二三岁就被送进了宫? 且叫她姐姐,听来怪别扭的。 胡采女似乎看透了她的不解:“按照年纪,我是要叫你姐姐。” 这番话已经证实了江珞雪心中所想,不免唏嘘。 难怪王皇后当时安置她去偏远的丽春殿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年纪,肌肤水嫩嫩的可以掐出汁来,再凭她干干瘦小的身形。 男人一见了,指不定多疼惜呢? 叶陵在身后猛地小声提醒,不能再耽误了。 江珞雪转眼又问胡采女:“你也是去两仪殿?” 今日朝会,凡是有身份的嫔妃皆能入场,至于那些身份过于低微的妃子,往往不会来此宴会丢这脸。 除了干傻傻的坐在下面,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更别说当今皇上了。 胡采女默首,身边也没跟着个宫女,看她今日的打扮,朴素了点。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量偏小的缘故,还是因为衣裳不大合身,肩膀那两处微微空了空。 可这十六岁的模样看上去叫人很是舒服,虽说也上了妆,但气色还是差了些。 江珞雪想着,胡采女恐是想借此宴会让李隆基注意到她,才会到此。 心头不乏替她酸涩,也生出或许有一日她也会变成这等境况的念头。 江珞雪忽然拉起她的手,笑道:“我们一起吧!” 她的手很冰,就像是泡在寒水里渗透出的清凉。 江珞雪不知道世界上竟然会有人的手这么冰,如死人的温度……感受不到一丝温热。 紫衣朝叶陵一看:“胡采女??你听过这人吗?” 叶陵摇头:“我只知道在宫中好几处偏远的寝殿里,住着先前封的妃子,大约是其中的一位吧!” “那她一个被冷落的采女,今日来这儿干什么?” 紫衣向来有话直说,毫不避讳。 叶陵想当然的回答:“估摸着听说了什么。” 江珞雪们到殿门口时,里面已然传来了欢声雷动,时不时的还有胜于百万之师的嘈杂声。 就算还没入场,她们也能虚想出整座大殿俨然是非凡盛况。 江珞雪朝里边指了指,扭过头:“从边上进去。” 胡采女全然是唯唯诺诺跟在后面,也没说话,就连江珞雪放开她的手,她也没留意着。 原本手心里被捂出一丝热乎乎的汗,手一松开,没一会儿,又冷了下来。 体质如此,她从小……就是如此体寒。 几人低着脑袋从门口那边上轻手轻脚的走进去,里面全是杂闹声,津津乐道的各抒己见,也没谁会注意到边上的人。 李隆基正和各国使者谈着话,并未朝席下瞥去。 一些文武百官、各国使者皆是坐在一边,另外一边都是李家皇孙和其妻眷等,众人已然全部入了座。 第293章 处境 江珞雪挪步的时候,便看到容妃周围还有几个空座,欲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时。 容妃一个回头,刹然和江珞雪正是四目相对。 忙着入座,江珞雪立即收回了目光,“江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姐妹中就你一个人晚到了。” 容妃笑滋滋的故意大声嘲道。 殿中本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谈着自己的话,这一喊倒彻底压住了别人的交头接耳的杂声,通通往江珞雪的方向望去。 自然,不乏李隆基皱眉的一望…… 江珞雪步伐一顿,低下手往背后一招,示意叶陵二人和胡采女先行入座。 坐在旁的宜才人随着容妃望的方向探去。 不禁道出:“还以为她不会来了。” 至于坐在席上第一座的杨玉环不自觉露出满意的笑容。 见此状,江珞雪不得不行礼,说些客套话堵住容妃的嘴。 “皇上,臣妾来的路上,一想到今日会见到各国使臣,心里惶恐,以至于路上来的时候走得慢了。” 她身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内里的短衫搁至到腰那处,手上的窄袖边缘还嵌着一朵朵的牡丹花纹。 下身着的下裙妥妥遮掩住鞋履,鞋头上翘,并饰有白色淡的细致花纹,恰恰承托得起曳地长裙。 今日首次梳了一头惊鹄髻,除了几根小巧的簪子装饰上发髻上以外,更让人惊艳的是头上那一枝步摇。 由于此次大朝会也是盛宴,尚衣局给宫里各个娘娘们都送去了适合出席的精美衣裳。 至于有些嫔妃们向来会让自己宫里的人亲自去挑选,江珞雪倒是没留心,衣裳还是尚衣局的宫女送来的。 她事先也看过款式,不过,这送来的衣裳满是符合她的口味,以至于出门前,一丝不苟的想要追求完美。 天底下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此时此刻,在场之人无不被这样腾空出现的美人折服了去。 也不是说其他嫔妃包括各自大臣的妻眷没有一个拥着惊艳姿容。 只不过大多数女子皆是一同入席,越是济济一堂又闹哄哄的,自然不会多看一眼。 反而是在众人措不及防之下从视线中闯进的女子,微是众人目色吸引了去。 其中鞨靺的一很是年轻的男子当即就喊:“这位娘娘,你说见到我们各国的使臣,心里惶恐,是觉着我们来自外蛮之地,会吓着你不成?” 一片哈哈大笑的声音响彻整殿。 李隆基眸子微微变得锐利了起来,观览席下的每一个人。 都是用一种兴味盎然的神情打量着江珞雪,顿是不愉。 跟着就是江珞雪补充道:“本宫是想着各国使臣晋见皇上所呈贡的宝物,肯定价值连城。怕自己看到那些宝物时,失了仪态,丢了大唐的脸。” 她想着,竟也会派一个还没发育成熟的小屁孩来当使臣呐。 话一出,各国使臣无不感到脸上荣光,纷纷赞叹。 开始争论起各自国家呈贡的是何种宝物?目光通通从江珞雪身上收了回来。 江珞雪虎着脑袋瞄去坐在正席的李隆基,看到他满脸不准备再说什么的瞬间,稍微提了一点裙子准备入座。 第294章 谨慎为好 正此时,容妃嘴唇弧度一勾,叫来身后的宫女茴秀,在她耳旁边念叨了几句。 “茴秀去哪儿?”宜才人问。 容妃露出得意的脸色,看了看对面的各国使者以及大臣们。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至于孟翰也是一脸面无表情的低了低头,俨然与他无关似的。 出乎意料的是,此次玉汐公主更是看上去比孟翰的淡定还要稳重几分。 她往一旁抬眼时,正巧看到陆瑀也坐在那儿,陆瑀发现玉汐公主正在瞧他,也是随之回了一个淡笑。 如沐春风的笑容朝阳的辉光肆意洒落,玉汐公主及时把头侧到一边。 陆瑀看着眼前的江珞雪,有些心生熟悉之感,蓦然记起来这女子正是当日那宫女。 依他不喜理杂事,这一次竟还认了出来。 那次李琛的反应也是因着这女子…… 不成想一个宫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李琛若知晓,他的表情又该如何呢? 他心里不免有些想赶紧看李琛的反应,想想就有着渐浓的趣味。 事先已经坐下的胡采女轻声一喊,江珞雪看着叶陵和紫衣也在那儿,顺势一抬腿。 不料,茴秀正是挡在座位面前。 忽是抱起了凳子:“江妃娘娘,这凳子坏了,奴婢去给你找新的来。” 江珞雪话都没开始说,已经没了人影,撇眼看去。 只有容妃的身姿坐得稳稳当当,毫无疑问,又是她的杰作。 叶陵往周边看了看,也只剩下这一个空位,江珞雪耐着性子道:“去追她啊!” 叶陵忙是跟着跑出去。 “姐姐,我这儿还宽敞。” 坐在最后面一排胡采女移出一半的位子,“没事,我有法子。” 江珞雪难得疼惜起来,胡采女自己就娇弱病巧了,再和她挤坐一块儿,怕是不适合。 江珞雪说完后,紧接着在自己原先的位子旁边直接立地而坐,旁人足足高起了她一整个脑袋,胡采女直接吓傻了神。 一开始没留意的华妃、凌才人两个人,也是往那方向看去。 华妃扑哧小声笑了笑:“看不出来她还挺有意思的。” 凌才人默言,果真和她第一次见她时,还是那般大胆妄为。 今日丽妃有些心不在焉,神色迷离的没说多言,籽柔看见江珞雪时。 忍不住附耳一道:“娘娘,你看。” 丽妃也是懒得瞧什么,“今日是什么情况,你忘了么?”籽柔不语。 正席上坐着李隆基,仅仅只在江珞雪进来那一刻看了一眼,便和各国使臣闲谈了起来。 在江珞雪坐下后,她才是猛然注意到对面的温修。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托温子亭寻她家人的事。 眼下她弟弟江临泽已经确定了下落,可温家人还不知道…… 再观温修,精神气色比之前差了些,仿佛有什么心事缠绕着。 江珞雪没再深想下去,就避开了目光,今下的场合还得谨慎些, 心里却想着,等一会儿是要找机会和温伯父说一说,看看外面的情况。 加之李隆基那儿想必不会替她寻人了,只是…… 她爹江仲逊和太平公主的确是暗度陈仓,恐怕也是瞒着温伯父。 不管怎么说,也都说不清楚了,甚至温伯父这般刚正不阿之人,想必和她江家也要割席分坐。 第295章 殿上争论(1) 江仲逊对于太平公主的恩情,已经还清了,可对自己的妻子以及他多年好友温修,怕是无法偿还了。 今日来的各国使臣,有突厥、回纥、鞨靺等小国派来的人,之前江仲逊镇守边疆之地,也是距鞨靺不远处。 先前鞨靺的那位使臣又高声喊道:“皇上,我听闻大唐镇守边疆的江将军,几月前被指认谋反,不久前已经在牢中自尽。如今大唐与鞨靺边界的守卫将领意气过盛,没将我鞨靺放在眼里。” “还请皇上,能够重视起来,我们鞨靺子民才不会有怨言。” 如今边疆的守卫将领关山是江仲逊先前的手下,边界外不断有人挑事,两国百姓比之前相处的关系还要糟糕。 当也是大唐和鞨靺两国百姓听闻江仲逊一事,皆是变得躁乱。 一边人坚信江仲逊忠君爱国的百姓,另一边唾骂江仲逊食大唐俸禄,两边自是秉持己见。 在一段时间里一直在闹腾。 至于鞨靺那边,对大唐也是看好戏的风头…… 北岭将军江仲逊,多年为大唐拼死镇守边疆之地,结果只落得一个牢狱自尽的下场。 想他在边疆多年是何等威名赫赫!!! 其他国的使臣一脸落井下石的表情,只待接下来的发展。 各国虽是受大唐管辖,可是不论他们自己亦或是大唐,都知道他们并不甘心就守在自己国家狭小的领土。 每年进贡,割夺珍宝、牧羊…… 只怕早是受够了。 其中鞨靺更是蠢蠢欲动,每年时不时故意挑起事端。 其中户部尚书阮砄即道:“这就说的不对了,我可听闻是你们鞨靺,故意在边疆挑起矛盾。” 说是大朝会,也不乏各国不满自己进贡的贡品,从而来大唐意图把自己国家每年进贡的贡品缩减一半。 话没有明说,可在场之人皆是看出来了。 宜才人却一脸担忧,她爹这时候不该多话才是。 使臣不顾阮砄所言,又正色一道:“皇上,江仲逊已经以谋反之罪定处,可皇上竟然让他儿子在边疆镇守,如今不乏是他意图挑起大唐与我国的矛盾。” 顿是哗然…… 众人唏嘘,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就是温修也蓦然正了神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珞雪也是茫然一片,这事怎么连鞨靺使臣也知道? 不是让江临泽在边疆当一个小守卫,按理说,也没什么多大职位啊! 可听使臣所言,并不是如此。 接着陆瑀说道:“言过了,皇上下旨,江仲逊一人之罪,不牵连其家人,忠于大唐的子民,又怎会蓄意挑起两国纷乱呢?” 原先他本调查过此事,只因为江之瑢坚定的告诉他。 当今皇帝故意派人打算要了他们江家人的命,这才把江之瑢藏在府上。 鞨靺使臣既然说起,想必江之瑢的二哥去了边疆且安全的,百思不解的对这件事却是有些怀疑。 在场的各官员无疑困惑,就算昔日和江仲逊有过交情的他们,在这场合也不敢主动提起。 同而间,江珞雪投去目光,认出来这人就是和李琛同为进士的男子——陆瑀。 第296章 殿上争论(2) 一直沉默的李隆基肃正了脸色方道:“大唐子民,皆是为大唐效命,朕要用何人还轮不到使臣评判! 只望大唐和鞨靺边疆安定昌盛,若有人试图挑起躁乱,就是和大唐和鞨靺作对。” 说的时候目光有意扫过各国使者,意在警醒。 让他们切莫以为随时可以钻空子,若是要开战,大唐可以奉陪。 不过李隆基登基初期,前几年内忧外患之下,足足休养生息了了很长一段时间。 否则也不会在这几年派了两位公主和亲突厥、鞨靺。 大唐虽物力财力雄厚,可主要追究和平,不到万不得已,甚不会与小国开战。 天下的百姓都不愿战火四起,云烟缭绕,尸体遍布,血迹横飞。 李隆基铿锵有力的口水,同时间震慑了其他使臣心生的挑衅和傲慢。 包括心里升腾出的蠢蠢欲动,几句话就让他们明白了有几斤几两。 鞨靺使臣就此闭了嘴,容妃也是他这话。 蓦是记起江珞雪的身份,眼珠子骨碌一转,也不顾这是什么场合。 直接了然的说道:“江仲逊是江仲逊,他虽对大唐不忠,可他的儿子和女儿对大唐可没谋反之心。” 故意把“儿子和女儿”几个字刻意说重些。 另外一突厥使臣接下话道:“江仲逊还有女儿?” 突厥和鞨靺往年算是交好,对于镇守鞨靺与大唐分界之处的将军,也有所耳闻。 “噢,是说那小姑娘啊!” 鞨靺使臣以为容妃说的是江之瑢。 在边疆时,当是只有江仲逊的一子一女和他们鞨靺打过交道,闹得并不愉快。 容妃问:“使臣见过?”故意瞟了一眼李隆基淡定面目。 又道:“她就在场,你没有认出她吗?” 他们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除了江珞雪、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臣,后宫里的嫔妃们都是一脸高瞻远瞩的静静看着后续。 如不是听江之瑢说起过,她在边疆甚少露面,江珞雪还真以为鞨靺使臣在边疆会见过她。 容妃看过众人神色迷茫,笑了笑,伸手一指。 “这位就是江仲逊的女儿,宫里面的江妃娘娘,本宫敢说,她和她父亲可不一样,她啊,一心只为大唐着想。” 除了满嘴的嘲讽,江珞雪只怕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贴切形容了。 此话一出,成功的再一次把聚集点移去江珞雪的方向。 不乏还有细细碎碎的嘻笑声,江珞雪直接席地而坐。 稍微注意望去,一览无余的显现在众人眼前。 杨玉环看过后噗嗤笑声溢漫了起来:“皇上,你看——” 迎来的只是李隆基阴厉的眸子和不耐烦的表情,这才打住了嘴里的话。 鞨靺使臣闪着几下眼珠,满肚子的怀疑一道:“江仲逊的女儿?” 江珞雪知晓那些人笑什么,特意又把身子故意支正了些。 看上去也不至于太是滑稽:“想来你说的是本宫的三妹。” 陆瑀挑过眉眼,心中知了底,江之瑢和他说过她还有一个大姐在宫中。 只不过怎么会变成了皇上的妃子,且还要待他查清楚…… 第297章 殿上争论(3) 听罢,鞨靺使臣瞬是恍醒过来,隐约是记起江仲逊是有一子两女。 “娘娘果真是江仲逊的女儿?”使臣道。 “如假包换。”江珞雪回道。 引来的又是文武百官的一阵阵慨叹。 “罪臣的女儿怎会出现在宫里?” “她不会是要替她爹报仇吧!” “皇上可不能将这样一个人留在宫中啊!” 零零碎碎的声音也是传进了每个人耳朵中。 胡采女听着那些杂声忍不住扯着自己的嗓音喊道:“你们在此议论是非,可把皇上放在眼里?” 不知是不是虚弱的缘故,说完后小脸蛋又比刚才白了白。 来的几个妃子齐齐朝那面看了去,“她是谁,怎么没见过?” 华妃向凌才人问道。 待看到胡采女那般瘦小以及穿的衣裳,不免谄笑了起来。 若不是她在那儿坐着,恐会叫人以为是从掖庭出来的宫女,凌才人摇头,也是困惑。 容妃鄙夷的瞧了一眼:“是哪个宫里的娘娘,若是吓住了各国使臣,你可又将皇上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胡采女实在枯瘦得可怕,直接瘦得可以看出脸上的皮包骨了。 若不是宽大的衣裳衬着身量,只以为是稻草人坐在那儿了。 胡采女把话憋了回去,她一个采女身份是没有任何资格和一个妃位的娘娘回嘴的。 倒是对面坐着容妃的父亲吏部尚书——何一脸欣慰的看着女儿,全然像他的风姿。 再看杨贵妃,全程可没有半句话…… 后宫里的嫔妃,如今当属容妃父亲结交着朝堂各大臣的势力,杨国忠的那部分势力已然倒向他那一边。 众人望去李隆基的反应,诚然是一副不打算掺和的态度,也就任由着趋势说了下去。 江珞雪当然知道此时此刻李隆基不会维护于她,正欲把话反转时。 有一人浑厚的声音已然在殿中席卷。 “容妃娘娘,臣有一问,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各国使臣来我大唐参览皇宫的日子,时下,说起别的未免不妥了。” 孟翰饮过一口酒,方是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轻轻然道,眼睛却没有看向任何人。 同时而,玉汐公主本是准备置身事外看眼前的这场好戏,才把嘴里嗑的瓜仁扑地吐了出来。 陆瑀正是瞟去孟翰之时,赫然注意到玉汐公主的赫然怒色…… 江珞雪倒也没领情,没等到容妃接下来发话。 紧快的一道:“容妃娘娘说的不错,本宫是大唐臣民,一心只为大唐着想。 且大唐只愿和鞨靺世世交好,怎还会搞什么幺蛾子?” 这下子,连李隆基也是一板正经的认真侧听着。 江珞雪扭了扭坐姿,有些愁闷,叶陵怎还不回来! 才是半会儿,脑袋又是直了直,眼观众人又对着鞨靺使臣道。 “至于使臣所言,想必是你们鞨靺有人不愿和大唐交好,这才搞出来的躁乱。不止是鞨靺,大唐中也有人会颠倒黑白。 只要使臣你辩白是非,揪出其中奸人,何谈查不清楚,两国之间若有了猜忌,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鸦雀无声的沉静,就连殿中絮絮叨叨的谈话声也慢慢止在了嘴边。 第298章 离席 话出,靺羯使臣缄口不言,脸上进退维谷的神色一一浮现,也掩饰不了他的难堪,终究没见过多少世面。 片刻之后。 终还是杨玉环开口把这氛围消了去:“皇上,不如现在就让歌姬为各国使臣助助兴?” 李隆基默许后,杨玉环方叫人请上歌姬们。 她就算再是不懂,也知大唐和各国关系可不能闹太僵。 不过,江珞雪适才那番话,不仅为自己开了脱,也给大唐争了脸面。 反是容妃那个不识大体的,争风吃醋的把后宫事放在台面上,算是给各国使臣看了个笑话。 文武百官们心里皆是大快人心。 杨缦惜侧眸往上抬眼,妄想猜一猜皇上的心思,只见李隆基俊朗的面容添了五分刚毅,俨然没受到使臣的言辞冲击。 坦坦然然的坐拥在龙椅上,微微慵懒着身子,看上去很是肆意。 杨缦惜心里头又是动乱,从那次去宣德殿后开始。 她再看见李隆基时,就觉着不大对劲了。 之前进宫时,李隆基从未对她那般温柔细语过,以至于那次突然的温和神态,不觉中俘获了她本该平静无涟漪的心。 可她…… 另外一边,容妃见势如同被细针刺的果子流了汁一般,脸霎时垮了一大截。 宜才人想劝慰几句,只看到对面父亲阮砄摇了摇头,嘴里的话又给吞进咽喉里了。 一排排歌姬同而上来时,鼓乐吹笙的奏起了乐。 江珞雪实在等不了叶陵给她搬来凳子了,腿脚酸麻的差点直不起来。 方是叫紫衣扶了她起来,适才紫衣眼睁睁看着众人把话锋转到自家娘娘身上。 她身份低微,也说不上话,此刻心里倒有些惭愧难当,动作也很是麻利。 后面坐着的胡采女也跟着起了身。 上前道:“姐姐,我和你一块出去走走。” 外面的夕阳正落,斜阳日辉,出去观赏,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不留在这儿了?”江珞雪问道。 有些疑惑,胡采女不正是想借此机会让李隆基留意到她吗? 继后又是抬头看去李隆基的方向,熟料,正是和他的眼神互相碰撞在一起。 收回目光后,看了看胡采女瘦小的个子,也就同她一块儿出了殿。 众人皆是端看着歌舞,怡然自得的赞叹不已,除了另外几人,也不知有人已经悄然离了席。 李隆基闲眼看去时,只有背影的落寞,对于江珞雪身旁的那女子,他实在没有印象。 干干瘦瘦的,和他宫里的嫔妃很是相差甚远。 “那女子是谁?”李隆基问身边的高力士。 高力士纵然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只得回答说:“皇上,怕是以往年进献的采女。” 真如胡采女以为的那般,无人识得她…… 不巧的是江珞雪们出来后,正是撞见叶陵准备往里面赶去,手里自然是空荡荡的。 “我出来后,茴秀已经往那边跑去了,后来和她争抢的时候,她就把凳子丢往池子里去了。” 叶陵出来的时候,茴秀本就在外面那棵树下蹲着,叶陵方是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才发现了人。 茴秀虽是抱着不大不小的长椅子,腿脚却是跑得迅速。 第299章 小惩大诫 两人在争抢之际,茴秀还咬了叶陵一口,果真随了她主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脾性。 “她在哪儿?” 江珞雪看了看一眼叶陵手背上的伤势,欲找茴秀算账。 大殿之中,茴秀就妄敢受容妃指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给她难堪。 她就算办不了容妃,惩治一下她身边的宫女却是小菜一碟,且容妃此时还在里面,无人问津。 想到这儿,江珞雪然是滋滋一笑。 叶陵先于茴秀一步回来,想必也该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一个闪眼一看,便是看到茴秀。 “你要不要先回去?” 江珞雪转头一问胡采女,语气里很是柔和。 胡采女摇头:“没事。” 她自己也是清楚,江珞雪只不过是见她可怜,才愿意多同她说说话。 茴秀没有料到江珞雪已经出来了,碍于身份,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江妃娘娘,奴婢没办好事,我家主子该怪罪于奴婢了,奴婢现在就回去请罪……” 欲迈开腿,就被江珞雪一下子拽住了胳膊,似笑非笑的扳起她的小脸蛋。 “真是难为你了,本宫应该要谢谢你为一个区区凳子的事奔波啊!” 一个宫女果真可以看着自己主子风光,对其他嫔妃便可以无理了。 就算是杨玉环身边的宫女苓儿,也不敢妄自做出这等幼稚的蠢事,更不会对任何一个娘娘傲慢无礼。 俗话说,娘娘就是娘娘。 依礼制,对后宫嫔妃有任何不敬之处,就算是给她一点惩罚,她的主子也不能说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江珞雪很清楚皇宫里生存法则,她的位分和容妃可是平起平坐。 所以…… 哪里还轮得到她一个宫女给她甩脸色? 猛然一扯过茴秀,直接就往叶陵说的那处池子赶去,既然是凳子惹出来的事,也该由它来告终。 刹然的勃然变色,叫胡采女发了怔,完全和待她的态度天差地别好吗? 抵达后,池面上依然还有余波,久久没有散尽,边上也是堆积着一滩水,浑然看去也知这儿发生了什么? 江珞雪才把茴秀的手放开,不知是不是有意下重了手,茴秀只感到胳膊那一处酸疼的触觉涌来。 江珞雪朝池子指了指:“你,去把凳子捞出来。” 绝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看得胡采女、叶陵、紫衣三个人诚然睁大嘴一时堵住了嘴里发出的讶异声。 茴秀许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变得比刚刚还要盛气凌人。 “奴婢的主子是容妃娘娘,奴婢以前可是在吏部尚书府的人。” 若不是这一次,江珞雪还真不知道容妃身边的宫女,这般狗仗人势,之前她只觉着茴秀性子辣了点。 不想,也是有样学样的刁钻。 说时迟那时快,在茴秀忙着说话的时候,江珞雪直接趁其不备。直接抬起两只手顺势往前推去。 “扑通~~~” 像打着水花一样的四溅乱射,一波荡起一波的跌岩起伏现出一条条的水波纹。 紫衣大叫了一声,叶陵八成也是没料到竟还真动起手来了。 “姐姐,这会不会——”胡采女道。 第300章 南靺的王子(1) “救我,救我——” 胡采女话音才落下,茴秀就在水中扑腾扑腾大口咽着池水,双手扑打着浮在水面上。 完全不会……水性。 反是江珞雪看上去淡然无味,双手抱起,一副赏心悦目的轻慢姿态,她也猜到茴秀或许不会 可越是这样方能磨灭她的嘚瑟。 人啊,往往会吃一堑长一智。 叶陵不免担心会出了人命,可江珞雪不发话,他也不敢冒然下水救人啊! 才是一顿的功夫,只见不知何处出来的一个身影。 忽是一阵风的闪现,往池子里直接一跃,很快的就把人捞了上来。 江珞雪几人就怔怔的看着那男子背过身,把茴秀扶正坐姿。 再从后背双手并拢一拍,含在喉咙里大量的池水全是吐了出来。 茴秀的耳眼都滴答滴淌着好几汪水,向那男子连忙道谢。 男子转过身,江珞雪方是看到他的模样。 众人惊呼…… 男子全身已经湿透,整套衣裳也是哒哒的滴着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 将原本身下那片干燥的鹅卵石地面,整体给它铺满了池水,身上几处还沾上了几片池里的残叶。 脑袋上的头发很是怀异,编着无数根细辫子,将前额蓄发直至脑后,编垂而下。 微仰着头,以一种凛冽的眼神审视着江珞雪。 细细长长的眸子,狭致得只看到那两条眼缝。 让众人诧异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殿上的那位靺羯使臣。 穿着靺羯贵族才配的衣裳,若不是此时赫然站立在她们眼前。 还不真觉着与大唐相比,他们 靺羯在服饰方面委实粗糙些。 方才还在殿里时,江珞雪根本仔细端看外来的时臣,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可如今,却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干涉了她的好事…… 不等江珞雪开口,男子已然坏笑一勾唇:“没想到大唐的娘娘,和我靺羯的可敦一样这么狠辣!” 他们说的“可敦”相当于大唐的皇后。 此人正是靺羯首领大祚荣的小儿子——大武艺。 靺羯本分为七部,分别为粟末靺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白山部。 以渔猎、农耕、游牧为业而生。 后,粟末的靺羯首领大祚荣统一各部落,随后附唐。 李隆基更封大祚荣为渤海郡王,不过以其所统为忽汗州,更加授忽汗州都督,专称渤海之名,也是渤海国。 此来大唐,派来渤海郡王之子足表靺羯愿与大唐永结同好的诚心。 殿中众人当是知晓大武艺是大祚荣之子,所以纵使是他在殿上所出妄言,也没人扯开这薄面堵他。 “本宫也没想到,靺羯的人跑来管起闲事了。” 江珞雪语气有些不满,方才在殿中就是他提起江家的事,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厉害。 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这两个词形容的怕就是这种毛头小子了。 茴秀此时歇了好一会儿,站起后直接藏在了他身后。 “娘娘是说这个宫女?” 江珞雪挑过眉。 “刚才使臣在殿里说起江家,还想把事甩在我二弟身上。现在我处置一个宫女,你也要掺合?” 第301章 南靺的王子(2) 说起来,大武艺确实没见过江珞雪,反而是有两次靺羯和大唐的边界处,有百姓闹事。 因而和江临泽和江之瑢有过半面之交。 对于江仲逊女儿成了皇帝的妃子,这一点上,颇是感兴趣。 “若记得没错,这个宫女不是娘娘你宫中的人吧!” 江珞雪轻笑:“她惹到我了,我怎么没资格惩治她!” 她没有注意到,心里虽是一股子的气急败坏,言语中却没有表现出肆意横行。 或许只是因为她觉着,眼前这人实在诚然长开的孩子罢了! 怕是比叶陵还要小一两岁,只不过在个子上比叶陵占了优势。 此刻,容妃从远处寻了来,“茴秀——”。 赶至时。 茴秀马上站到容妃身后,小声私语在她耳旁说起发生何事,倒是没有在池子里大声喊叫的委屈巴巴样了。 不过片刻。 容妃转过头直着腰气势汹汹的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敢欺侮本宫的人。”大武艺顿是呀舌。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江珞雪轻松一道。 容妃继而挪眼一望:“大武艺王子,还请你作个证。”口气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区区一个小国靺羯的王子,她并未看在眼里。 紫衣不禁吐出:“他是王子,不是使臣?” 江珞雪无谓的在心里深想,难怪在大殿之上没人驳斥他的所问。 他代表的是靺羯,殿里的众人代表的是大唐,不至于将靺羯的王子得罪了。 大武艺被眼前这两个女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阵仗,有些不知所云。 总觉着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偏偏反应使然的脱口一出:“我并没有看到这位娘娘,亲手把这宫女推到池子里,我看见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了。” 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他真是擅长,从两仪殿出来后,他就尾随江珞雪一行人来了这儿。 没听清楚她们说的话,就在远处站着看了一场好戏。 茴秀落水之时,他有些好奇,看到实在没人出手搭救,这才管起了闲事…… 他可不是一个英雄救美的人,况且救的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不仅是容妃,包括另外几人,压根没料到这人竟在为她们说话。 这前前后后的转变,也是稀奇得很。 容妃忍不住急道:“王子,你怎么能袒护她呢?” “娘娘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身为靺鞨的王子,袒护谁对我有什么好处?” 容妃眼看着自己加上茴秀只有两个人,根本占不了上风。 使劲跺了跺脚,气鼓鼓的指着江珞雪:“你给我等着!” 接而,茴秀湿漉漉的跟着容妃后面忙不迭的朝两仪殿方向回去了。 江珞雪还不忘扬声一喊:“容妃,你若是觉着不舒服,大可去和皇上说。” 容妃身一怔,这事原就是她惹出来的,方才她父亲何昇已经私下警惕她。 各国使臣皆在宫里,不要惹出其他乱子出来。 说完后,江珞雪接着也要回去了,这大朝会可还没结束,她还等着等结束后见见温修。 才侧过身,便被人扯住了袖子:“我都帮了你,你就不管我了?” 这话听来还有些憋屈…… 第302章 容妃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子,在殿上,是你把矛头指向我,故意言辞激烈,顺着容妃的话提起江家。 而刚刚,又是你自作主张把人救了上来,你们靺羯人行事就是这么不着调?” 说到一半,江珞雪突地转过头,眸子异常透澈的目不转睛的又补充道。 “所以……就算你和容妃说了是我故意把人推了下去,我也不会感激你。” 平白跳出来一人,让她心里忒是恼羞成怒。 江珞雪们回到两仪殿的时候,宴会已经结束。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准备回府,至于各国使臣也在宫里住一段时间。 正巧抬眼,温修随之从殿里出来了,江珞雪让胡采女几人在原地先等着她。 欲上前时,便被一男子横叉直过,挡着远望的视野,她很快一眼认出来了。 ——陆瑀。 不过挡在身前瞬间的功夫,刹那间很快急速朝前,一个晃眼,交叉着众人叠叠的身影,立即看不到他往何处去了。 江珞雪四处寻摸,就连温修也是不见了。 心里很是胆颤,直接一如既往的往下沉,她绝不可能听错。 陆瑀刚刚附在她身前说的那句话,她绝不可能会听错。 “你妹妹在我府上。” …… 胡采女看江珞雪久久站在那儿,连忙跑去她身边:“姐姐,怎么了?” 不过相识半天时间还不到,“姐姐、姐姐”喊着很是顺耳…… 却听不出半分虚伪意图攀附意味。 “先回去。”江珞雪回过神道。 却不想,李隆基正此时也是出了殿,身边还跟着一个——容妃。 很是刺耳的声音故意作势夸大:“皇上,臣妾身边的茴秀好心好意替江妃寻凳子,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茴秀推进池里,差点没了命。” 再观其后,站着容妃的父亲何昇,像是故意为之似的。 杨国忠之所以撤去官职,何昇也算功不可没,也算继杨国忠后深得李隆基提拔。 杨玉环出殿时也是看到这一幕,故意绕开了走,不打算掺合进来,忍俊不禁的说道。 “苓儿,本宫以前只觉着容妃气量小,现在看来,她怕是没脑子。” 嘤嘤笑了几声,方悠哉悠哉的的往前走了。 一向跟在容妃身边的宜才人,也是早早离了殿。 胡采女拉着江珞雪的手抖个不停,连他们几人压根儿没想到,容妃还真去告状了? 李隆基定然的眉头微动,看过茴秀一眼,确是衣裳湿透,断然是落水之故。 紫衣恨不得直接站出来澄清事实,可她独独在叶陵面前,才会有那般气势…… 所谓欺软怕硬,想来非她莫属! 没有等来江珞雪的解释,只有李隆基当头一问:“你干的?” 气息蓦然冷沉下来,江珞雪心里也是咯噔了好几下,想来她得有多长时间没和李隆基正对面的观摩彼此了。 “容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江珞雪冷冷道。 李隆基本看她不顺眼,上一次亦是如此,她说多了也是徒增烦闷。 果然,江珞雪越是这般浑身透露寒气袭人的优越之感,李隆基心里头越是不断增添几分震怒。 很是奇怪,江珞雪竟成为可以轻易惹恼李隆基的唯一一人。 第303章 救困 甚至,不需要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够了…… 适时,一种轻挑又性感的声音袭来:“皇上,容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是我不慎推下所致。” 来人正是大武艺。 浑身虽是浸湿的狼狈样,可眼里闪烁的炯炯又清澈的光芒,算是符合他这年纪当有的爽朗肆意。 总归才不过十五岁,纵使身着 靺羯成年男子才能穿的冠服衣衫,也毫不掩饰了他本就怀着的纯粹稚嫩。 可,那头上的一大撮湿漉漉的辫子,滑稽了点。 来到李隆基面前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我和那位江妃娘娘在池子旁边偶遇,这个宫女也是从那儿经过,嘿嘿,一来二去的,就发生了意外。” 额。。。 李隆基想来也是觉着他和殿上那人,怎换了一个人似的? 却又想了想,大祚荣的小儿子年轻气盛,在殿上大放厥词也在情理之中。 容妃的脸倏地变得惨白,估摸着没料到,靺鞨的王子都来皇上跟前。 还不忘替江珞雪说好话。 身后的何昇急是给她使了眼神,让她别再为这事折腾了。 各国使臣都在皇宫里,让他们看笑话只会丢了大唐的颜面。 容妃闭言。 江珞雪俨然是一副俏笑姿态,乐呵呵的封住了嘴。 须臾后。 “带大武艺王子回殿收拾。” 李隆基脸上的柔色依然有些绷着,但怒气稍微退却了些。 更没把原先的话题接着说下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错觉在里头。 且实在话,江珞雪听到这“大武艺”名字时,心头愕然一愣,按捺不住的痴笑。 绝然,靺羯人的名字还真是怪嗔!!! 大武艺被宫女带下去经过江珞雪身前时,一脸意犹未尽的扬了扬嘴角,环视着她一眼。 好似在说:“这下子,我就不信你还感激我!” 李隆基脸上反是辨不出任何喜怒,仅仅一个偏头,冷然的松开容妃早是扒拉着的臂膀。 走后,江珞雪方是舒了口气,没有一早有的压抑感了。 这时候,谁也没有看见胡采女朝着原处那殿外转角处环顾了一下。 紧后立即别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姿态和江珞雪一块儿回了挽亭。 …… 陆瑀回府上后,巴不得赶快把好消息告诉江之瑢,脚才是迈进自家槛上,脑袋里嗡嗡的转了几圈。 江之瑢告诉过他,她大姐在宫中,之前还闹腾着进宫寻她大姐下落,可皇宫却是艰险重重…… 先不论她大姐怎会成了嫔妃、江临泽又怎会回去了边疆,再说了,今日从皇上态度看来,攀上这一层关系并不是一件好事。 唯一可以证实的应当还是,皇上不会再追杀江家人的性命。 这其中依然需要斟酌再三才是。 心生一念,止回了开口的想法,同时,也是苦恼在宫里有意让江珞雪知晓她妹妹下落的事。 江之瑢出来迎接时,正撞见陆瑀在门口左右徘徊的思忖,当即便喊了他一声。 陆瑀闻后有些发呆,唤了一声:“之瑢。。。” 自江陈氏去世后,二人之间的亲近度很是比以往浓烈了些,或许也因为之前将话说开的缘故。 第304章 我们……成亲 “陆大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江之瑢道。 “无事。” 他有意避开了对视的目光,突是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们……成亲吧!” 犹如微风拂过的明月徐徐,一下子就抨击在某人心间,难是掩盖不住的慌乱。 “你说什么?” 江之瑢故意压制着心里砰砰乱撞的小鹿,有些喜不自胜,抬手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上次,她心里其实早有了底。 只不过陆瑀在这方面比较含蓄了些,而她本是不喜欢弯弯绕绕的拖拉性子,却在这种事上,着实腼腆得很。 她娘将她托付给陆瑀,陆瑀原本可以拒绝的,可他没有。 只能说明陆瑀和她有着一样的心思。 然而此时此刻江之瑢心中并不仅仅是欢喜的成分…… 她,配不上陆瑀…… 不单单是她的身份,更因为在陆府待的这段时间里,陆瑀应该只有那种名门闺秀的小姐才有资格和他匹配。 他本是书香出生,如今更是朝堂的顶梁柱。 她做起事那么粗枝大叶,也没有女子应当有的温柔娴静,她只会舞刀弄枪,做起事来也不细致…… 这几点,她早是心知肚明。 所以就算她娘把她托付给陆瑀,她也不奢望嫁给他,成为他的夫人。 多么可悲的一个想法啊! 想她江之瑢何曾为这些琐事劳心劳神过? 阴扑的冷意霎时再次袭来…… 陆瑀忽然仰起头,颇是认真的说道:“伯母将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况且你待在府上还需要有一个新身份。” 江之瑢眉眼舒展了开,她想的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真想嫁他!!! 盈盈如水的平静自然盖满了她整张小脸蛋上。 倏然正欲开口,另一番话突兀的落了下来。 “娶你做我府上的妾室,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陆瑀逆风而立的轻轻一道。 陡然时,不过顷刻…… 江之瑢一脸玩笑的捶过陆瑀胸口:“陆大哥,没看出来你想得这么周到。” “你答应了?”陆瑀有些发痒的揉了揉胸口。 江之瑢定定的点首,笑嘻嘻的露出洁白的皓齿,很是喜悦。 …… 第二日,便是皇宫正殿举行“大陈设”的一日。 将历代宝玉、珍玩等象征着国家最高级别的礼器陈设出来,以彰显大唐帝国的国体,好不热闹。 皇帝在这两日操办的事总归是一桩桩一件件的繁琐。 才过了两日,便是到了岁除,开设宴席。 整个皇宫放爆竹、点篝火,进行守岁。整个长安城篝火通明,通宵达旦,闹腾一整夜不眠。 然而这一次江珞雪并未同去宴席。 上好美味佳肴以后,几人齐齐入座同席,再加上一个胡采女。 紫衣倒是有点顾虑,江珞雪一直强调没别人在场,这时候可以随心所欲同席,岁除乃是和家人团聚的盛日。 而袖竹今日却是是因端菜宫女人手不够,被叫去了尚食局帮忙。 原本还喊着一个紫衣和叶陵,明眼人一看便知,尚食局的司膳独独来挽亭叫人手,不正是觉着人好欺负么? 第305章 胡采女的过往 从而再来请去帮忙的时候,江珞雪直接把筷子甩到那太监脸上。 怒气冲冲的指着叫骂:“叫去一个人还不够,是要把本宫也喊去殿上端菜不成?” 那太监直接缩成一团,连连弓着腰灰溜溜的从挽亭溜走了。 “今日设宴,你怎么不去了?” 江珞雪吧啦嚼着嘴里的一块肉,语气淡然。 从那日后,胡采女和她倒是熟络起来,也因着胡采女让她心生同情之意的缘故。 私下后,她也叫叶陵打听过她的处境身份。 虽然待在丽春殿被人不闻不问的因素也有。实际上,从小身量娇小又弱,就算再补些营养也无济于事。 反正看上去妥妥就是一个被压碎的纸片人,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 江珞雪这人,尽管她不大喜欢管闲事,可偶尔悲天悯人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几次…… “那姐姐为何不去?” 胡采女直接堵了话,江珞雪呛得嘴里一片五花肉还没嚼碎,忽就卡在了咽喉那处。 使劲捶了捶胸口,方是回了愣。 “我又不需要争宠。”一时之间,嘴快了些。 胡采女暗淡神色倏而闪现,江珞雪赶紧缓解上句话:“我不是这意思。” 她至少可以理解,一个失宠的妃子,妄图再次攀高枝,只要被皇上注意到,晋升位分、搬离寝宫,哪一桩不是她们心心念念? 有些人会借着伤害别人的由头,试图争宠,可胡采女却只是平平稳稳的待在一处。 等着,等着…… 若江珞雪以前可怜过丽妃,那至少,丽妃和胡采女之间小巫见大巫,丽妃的境遇比胡采女好得太多太多了! 而胡采女,又是折射出宫中多少人的悲哀处境。 幸而的是,她恰恰只结识了胡采女一个人罢了。 “想在姐姐你这儿过岁除,感受团圆的日子。” 胡采女佯装娇嗔的咧嘴一笑。 江珞雪有一瞬想起了温冰冰来…… 又问:“小玉,你的家人还在吗!” 胡采女本名叫做胡小玉,既而,江珞雪已然唤起她小名了。 “我还有一个娘……” 胡采女一脸恳切的说道,勾起了旧时的回忆。 “那你怎么还会——” 江珞雪心觉困惑,她娘怎舍得让人把她带进宫呢! 胡采女顿生出悲戚之感,挂在面容上的舒容缓缓退却了,道。 “我爹和我娘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吵天天动手,我爹又不顾家里生计。身体又不好,还经常跑去喝酒,后来他晚上喝大了,回来的路上跌进河里淹死了。” 胡采女说到此处顿了顿。 “当时我还以为我娘肯定不会难过,因为每一次吵架的时候,我娘总是咒我爹赶紧死。可那天晚上,我看见我娘偷偷在角落哭……” “再后来,有一个大人瞧见了我,说要把我送进宫,他会好好安葬我爹。” 胡采女说完时,并没有半分喘息,坦然自若的说起这段往事。 江珞雪几人大概也听懂了话里意思,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比比皆是。 “你……想她吗?”紫衣猛是问出声。 叶陵警惕性的从桌下拽了她袖口,却被紫衣狠狠的瞪了一眼。 第306章 为妾 说起亲生母亲,江珞雪心里有些复杂,那个人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暖。 江陈氏带给她的,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瞬间母爱,却是刻骨铭心的真切。 胡采女摇摇头:“我爹还在的时候,我娘总是会把气撒在我身上,她脾气特别不好,说的每一个字都压得我喘不了气……” 话到此处,她的眼眶里荡漾着泪光,却是像眼里清澈的光芒那般。 眼看着胡采女被勾起了那段伤痛的回忆,江珞雪有意跳过话题,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肉给她。 “我们是局外人,不好说什么,你只需要问你自己,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确实,江珞雪这点上看的通透,说的话恰恰击在胡采女心底的动乱。 怫然后,胡采女点首,眼里异常的透明。 用完膳后,外面轰隆隆的响起清脆响亮的爆竹声,噼里啪啦的连续着一阵儿一阵儿。 此起彼伏的足是不打算停歇着似的。 江珞雪几人赶紧是出来一看。 蒙蒙夜色中,皎洁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上,月光很是刺眼,又弥漫在四处一一呈现着最美的景色。 爆竹声的响彻云霄,喋喋不断放着烟花,四溢洒落的辉光照耀了整座宫殿,甚至于长安城。 今日长安城的夜市,想必比任何节日还要盛况空前,鼓乐喧天…… …… 才是没过几日,陆府便传出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陆府的陆大人未有妻先娶妾的一事一时间在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百姓听后,流言四起,议论纷纭…… 都在交头接耳陆府的陆大人,娶的小妾八成是哪家青楼女子,腹中怕是有了骨肉,这才逼得陆瑀娶她。 另一面上,话比较好听些。 陆瑀与一村野女子两情相悦,无奈他高中后,这女子的身份与他悬殊差大。 试想,朝廷的一个新进进士,若娶了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为原配,在仕途上很是有影响,无岳家人帮衬。 可又因陆瑀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特是将心上人迎娶府上做妾。 然,后者的这个说法,在当日又成为了百姓津津乐谈的笑话。 当日并没有请宾客办酒席,就连陆瑀府上迎娶了一小妾也是无意中传了出去。 在长安城内,许多大官或者是员外、富翁、地主等等身家富饶的人,就算娶一个妾室也是会大张旗鼓的办一场酒席。 可陆瑀,咱们这位陆大人,行事很是低调。 杂七杂八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江之瑢耳朵时,更全然变了味。 同时之际,也有些人议论娶的小妾在陆瑀心里无足轻重,从前一些朝廷同僚。 本是想着他不近女色,暂时不考虑成亲之事,才没为府上添一个主母。 可从这娶妾看来,并非如此。 以至于当日便有媒婆匆匆上门替商、官家小姐拉扯红线。 左右不过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妾室罢了,主母若嫁了进来,哪还有小妾的甜头…… 可即便如此,陆瑀和江之瑢当日也算办了礼节。 当日,他也收下了媒婆送来的各家小姐的画像。 今日过后,江之瑢便是陆瑀府里名正言顺的……妾了…… 第307章 那方面有没有问题(1) 岁除过后。 不知是不是祭祖膜拜的缘故,让众大臣忧虑当今皇上后宫稀缺,各嫔妃失德不得圣眷。 不过私下里也只敢议论,不成想,传进了李隆基耳朵中。 当夜,李隆基翻来覆去的久久睡不着,闹了偏头疼,高力士赶忙是传唤太医一看。 易医监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今日正是他在太医署值守。 “回皇上,你只是最近忧思过度,睡眠不佳,臣给你开几服药,服用后,夜里也就睡得安稳了。” 李隆基半倾着身子,露出胸前的腹肌,衣领上的口子开了一大半。 睡眼惺忪的招了招手:“朕现在没那么头疼了,先不喝药,明日你再来给朕看看。” “是。” 易医监退下时,高力士借故送人回去,跟着一齐退下了。 “高公公,不用送了。”易医监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这段日子也是习以为常了。 他正转身挪开时,只见一只手忽然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口。 “易医监,借一步说话。” 足足绕开了宣德殿正门的路,来到月色偏黯淡的角落处。 在一层层云雾叠障下,很难会看得清楚角落里站着的两人是男是女? “公公这是?” 易医监心里掠出迷茫之色,想着高力士约莫以为他诊断有误,亦或是想打探皇上真实情况吧! 历朝历代以来,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在侍候方面也是尽职尽责。 高力士前进一步,环顾了本是寂静寥寥的四处。 凑近了道:“易医监,你适才替皇上诊脉时,可发现什么异常?” “什么……意思?” 高力士早是想让替皇上诊脉过的太医,私底下再偷偷询问一些东西。 不然也不会在方才磨着嘴皮子让李隆基请太医一看了,这也算千载难逢的机会。 月色下照得高力士整个人看上去委实猥琐不堪。 “皇上,他……那方面有没有问题?” 汗!!! 哪方面? 说实在话,高力士也算是侍候李隆基身边唯一可心的太监,对于大多数事情,他也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例如,,, 李隆基许久没有在后宫中宠幸嫔妃了,噢,对了,除了那一次去了已经被贬谪冷宫的言妃寝殿…… 除此以外,再无其她的了。 按理说,就算清心寡欲,不想发泄生理上的欲望。 可头一次亲眼所见一个九五至尊,大唐的皇帝,能憋得了这么久的? 算算日子,也该有几个月了! 甚至还没听说过皇上去过哪一个新册封的嫔妃寝殿歇过一晚上的。 昔日受宠的杨贵妃,皇上也有好长时间没去华清宫了。 除了想到皇上那方面出了一点问题以外,高力士着实没有其他方面的思绪了。 旋即后,易医监方回神了这话,脑中呼呼然的溜达了几圈,才是弄明白高力士指的是哪方面? 这事倒也不归他留意,甚至从未注意起过。 高力士这一问,他还真回答不出来。 毕竟他刚刚才轻轻一下诊脉,查出皇上头疼的原由,也没从深处仔细查验。 这下就算让他说,他也怕没有诊断清楚冒昧直言,无异于惹祸上身。 “公公,是皇上让你私下来问我的?” 第308章 那方面有没有问题(2) 他想了想,莫非是皇上也觉着自己身体上出了毛病! 碍于其他,也只能让身边的高力士私底下查问。 高力士有些错愕,含糊不清的耍着嘴皮子:“不是皇上……” 皇上就算身体真出了问题,他怎么会知道? 莫不如说,他怎么敢去知道? 先不说这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奇耻大辱,但对于咱们这个大唐皇帝,不仅仅是这般。 他做起事来向来比较偏执,特别是那种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慢模样,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更要命的是,他完全有这个身份和能力以藐视的眼光去看待周身人、事。 若被人知晓了他这个秘密,你觉着,他会放过这人么? 所以就算高力士在之前心里有了疑惑,就算杨玉环猜测过,也没人敢透露半句。 在没有得到证实的情况下,只要传出了风声,但凡泄露半个字的人,死的时候怕是不仅仅只有“痛快”二字。 易医监闻言,知了个底,转念回想,皇上绝不可能会让人知道这件事。 高力士又道:“易医监,皇上明日还会传你前去诊断,你能否帮皇上看看……” 继而他颤巍的直是倒退了两步:“你是要让我主动跟皇上提这事???” 只要皇上不主动问起,只要有一个人主动说起,心底的秘密被人一朝揭开,无疑又给了皇上明面上的挫败感。 某人连忙摇手。 “我只是让你看看皇上是不是——那……里不行了。” 还不足三十而立之年,若那方面果真阳萎,子嗣本就单薄的大唐,如何是好? 不过这方面是可以治好的,高力士也不敢和皇上说起。 唯有暗自帮皇上调理一下身体,助其恢复欲望,方好绵延子嗣…… 易医监方是了懂,“明早我会仔细替皇上瞧瞧。” 食君之禄,也要担君之忧,尽管他一心只想济世仁心。 而皇宫束缚了他的一身本领,可他又那般庸俗。离开皇宫,没了俸禄,他拿什么养育女儿? 也想过在长安城开一个医馆,可穷苦的百姓颇多,总总思虑之下,打消了这念头。 “你若诊断出什么,先告诉我。” 易医监默首,两人心里大致产生出相同的主意…… 宣德殿里的李隆基在龙塌上睡得很是沉稳,自不会知道有人正在一一筹谋着他。 翌日。 耽误了一些时日的功夫,江珞雪缝制给叶陵的手帕方才交到他手上。 叶陵愣怔:“不是绿色的么?” 江珞雪开玩笑道:“没绿色的丝线了,就给你换成了碧蓝色……” 其实不然,她后来想着绿色,不就是戴绿帽子么? 虽说想得偏了些,可不得不忌讳,若是墨绿色稍微还好看些,可偏偏叶陵拿来的丝线又是浅绿色。 妥妥的一片绿色,乍然不合适他随身待在身上,毕竟手帕也是贴身之物。 “你想要绿色啊!” 江珞雪故作戏谑的伸手欲把叶陵手上的手帕扯过来。 叶陵反应迅速闪身一过,“什么颜色都好看!” 呃~~~ 叶陵说着说着把手帕直接在眼前打开,面容顿时哑然失笑。 第309章 闲散 手帕的正心,简简单单的缝制了一片整整齐齐的细草,由下至上的一碧千里。 宛如生机盎然的勃勃之色。 尽管看上去很是单调,毫无疑问,却有着坚韧、风雨无畏的精神。 让叶陵失色的并不是这个,他只觉着略是难懂,简而言之,都与小草脱不干系了。 发愣了半天,“你嫌不好看啊!” 其实她缝制的这草很是栩栩如生,已然很满意了。 叶陵把手帕收进怀里:“没,姐姐送的我很喜欢。” 咦咦!!! 叶陵这小嘴越发甜了。 正时,紫衣和袖竹闯了进来,叶陵笑意还没有退却完。 紫衣三步并作两步的当即便嘻笑:“叶陵,你笑什么呢?” 因早已经熟络的缘故,称呼上就变得很是随意,甚至于在江珞雪面前也没有从前的谨言慎行。 江珞雪尚未从叶陵上句话反应过来。 哄然笑之:“给小陵子缝制了一个手帕,他也觉着好看,就乐呵呵的笑了。” “手帕?”叶陵随即从身上拿出来。 紫衣和袖竹凑上前看过之后,紫衣随后欢腾一道:“娘娘,奴婢们也想要。” 随后扯过袖竹,给她挤眉弄眼,然袖竹愣怔怔的,半句话也没跟着附和。 江珞雪深觉着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叶陵虽和她较为亲近些,可,左右都是她宫中的人。 默了默,仅存也没什么丝线了,且颜色还不大适合女子佩戴。 转而心花怒放的尖锐一道:“不会少了你们的。”说着叫上叶陵就出去了。 完后,紫衣道:“袖竹,你刚刚为何不向娘娘讨要手帕?” “你不觉着,娘娘独独给叶陵弄了一块,说明了什么?”袖竹故作生气道。 “什么?” 紫衣没袖竹想的细致、深透,她喜欢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张嘴就已经吧啦吧啦开了口。 “娘娘待叶陵可是知心的好,有什么好的哪里会想得到我们?” “是你想多了。”紫衣瞬间变了脸,甩身便走。 江珞雪自从当上妃子后,除开赐了一个挽亭给她住下以外,再加上一个“江妃”的头衔戴在头上。 旁的可再也没有任何赏赐。 李隆基从未差高力士来宣德殿赐下奇珍异宝之类的珍品。 就连册封的那一日只不过草草了事罢了,从而也让后宫某些人私下里也是贻笑大方。 迄今为止,江珞雪除开月俸以及会惯例发放的衣食以外,并无闲钱…… 想来对这些东西,她在意了也是徒劳,每一次也只不过把那些月俸让叶陵几人随便分一些。 …… 江珞雪和叶陵两人方是从尚衣局出来没走多远后,便在同小道上碰见了易医监,他提着药箱,步子行得匆忙。 还是江珞雪喊了一声,方才回头,“见过江妃娘娘。”该有的虚礼还是要有的。 先前江珞雪对他不日前询问温冰冰的那事,那时心里头对他还是有着介怀之意。 他已经娶妻有女,还朝她打听一个小姑娘的事,难免让她觉着不怀好意。 不过,仅仅局限于此,他帮过她许多次…… 且全然只是她一人思想,又不能坐实什么。 第310章 碰巧 如今,也没往深处再想。 易医监有意无意的朝江珞雪身后看了看,有些惘然。 见势,江珞雪特是绕开他的眼神:“易医监,你提着药箱去哪儿?” “回娘娘,臣要去宣德殿。” 罢后,江珞雪听得色变,霍然的撇起了嘴。 若有若无的勾起了微薄的谄笑,静默良久的没说话。 还是叶陵发现不对劲,身后小声的把她的魂叫了回来。 “皇上他怎么了?” 江珞雪被喊声一下子弄得清醒过来,意味隽永的说道。 可偏偏怎么听不出一分关切的意思在里面呢? 某人同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道:“昨夜皇上头疼得厉害,今日臣再去给皇上诊治,看看是不是因为最近忧劳过度所致。” 说起劳心劳力,的确如此。 之前的元正,各位大臣倒是在府上悠哉又惬意。然皇帝不同,其中繁文缛节压得他一整天都歇息不了多长时间。 “快去吧,不耽搁易医监你了。” 易医监正准走时,忽是侧着身:“娘娘,臣想问你一件事。” 江珞雪愕时眼神呆滞,忽而他低着头,也没等到她说话,倏地把声音压了下来。 “皇上和娘娘可曾行过鱼水之欢?” 毕竟也是成过亲育有一女的男人,身为一个宫里的太医,也是为皇上和嫔妃们鞍前马后。 这种事也是轻车熟路,谈起此话时也不像女子一般避讳且难以启齿…… 江珞雪一个悚然,瞬即脸上白扑扑的,目露讶然之色。 倒不是尴尬羞怯什么的,只是对于易医监这样一问,愣住了心神同时冒至耳垂的微波红漾之色。 喘着的呼吸气声,一下子滴溜溜的动乱起来。 定过神后,江珞雪方低着嗓音:“没有。” 两人抬过头后,只见易医监显出凝重的神情。 “你问这干什么?” 江珞雪想着,李隆基从未在她寝殿留宿,这应当是宫中上下尽人皆知的事啊! 他一问,目的何在? 只怕若不是顾念着从前几次救命之恩,江珞雪怕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甚至于,给他一耳光也说不准,此话过于冒昧,很是无礼。 “臣只是随口一问。” 江珞雪并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他做起事稳当有序,绝然是有其他原因才会问出这等话来。 正准备再问易医监时,他猛是仰头看了时辰,连连说了几句辞去的客套话,忙着赶往宣德殿去了。 叶陵上前问:“姐姐,他是和你说了什么?你看上去脸色有些差。” 江珞雪听后顺时拍打着两边脸颊,刹然的感到一丝滚烫。 “没事,回去吧!” 嘴上虽这样说着,目光却朝某人离去的方向定定的注视颇长时间。 宣德殿。 易医监到后,李隆基正直逼寒气的坐在那儿,气息上很是阴冷深沉。 不待他发话,高力士忙不迭的上前责怪的口气道:“皇上适才头又疼了起来,等你有一会儿了。” 其实,连半盏茶的功夫也没有…… 易医监忙是告罪:“请皇上恕罪,臣适才在路上遇见了江妃娘娘,这才耽误了。” 虽是请罪,脸上却很是坦然自若。 第311章 阳衰 李隆基闻后猛是敛聚了幽深瞳孔里的光辉,冷寂的脸色添了一分动容。 拂然,额上两边上的剑眉挑了一挑。 一时之间有些缄默…… 在李隆基再次抬起头时,雄厚的沉声已然落了下来,“她和你说什么了?” …… 这时候不该是问易医监和江珞雪说了什么吗?怎么反过来了? 看来,李隆基还真是了解江珞雪啊!!! “娘娘问臣去哪儿,臣和娘娘说皇上犯头疼的病,因而来替皇上诊治。”易医监埋头道。 稍会儿,无声中。 高力士因而上前让他赶紧替皇上诊脉。 易医监才是俯身半跪下,正欲伸出手,便听见李隆基不咸不淡的声音落在头顶上传了来。 “她可有说什么?” 易医监恍是抬首,对上李隆基凌冽的眸子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急忙回话:“回皇上,娘娘并未说什么!”说着说着就诊起了脉。 诚然,李隆基也没有再多问。 反而一旁的高力士盯望着不停。 莫非皇上以为江妃娘娘知道他头疼,会来看望他? 片刻以后,“如何了?” 易医监才将手抬开,李隆基便道。 起身,“皇上,你是这些时日劳累过度,加上思忧不止,才反复引起的头疼。只要注意休息,心情变得愉悦起来,就不会夜里头疼得厉害了。” 说着将药箱里昨夜回去准备的几服药拿给殿中侍候的宫女让若霞去煎熬。 正时,李隆基也要午睡。 易医监和高力士出了殿后,趁没人看见匆匆赶至一处角落里头。 “皇上他是什么情况?”高力士很是急慌慌的问道。 相比他忧切的面容,易医监脸色比他还要多几分复杂,心一下子就沉了。 易医监叹道:“皇上他……确实有阳衰之状。” 无言中。。。 高力士仿佛是一早有了心理准备似的,直接又问:“这……能治的好吗!” 俗语说以形补形,能够多食用动物的肾脏功能,例如用羊肾、苋菜、米、枸杞子以及他温肾助阳的食物煮粥。可以多服用鹿茸片、肉丛蓉等补肾壮阳的东西。 再以中药调节为主,配合一些针灸、按摩的方法,长此以往,多多少少也会有用。 易医监简单阐述了他的根治之法,高力士方放下心来。 “可如此的话,便瞒不住皇上。”易医监问出心中担虑,又道:“告诉皇上未尝不可。” “不可不可。” 高力士了解皇上,关于不能人事的这件事,皇上兴许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可他们之前所担心过的一样,若是他们两个去提起,这无疑坐实了欺君之罪,更让皇上因被让人戳穿了这事,当是受窘的处境。 关于男人这方面有问题,高力士他自己也是感同身受。 不仅仅是不能行人事的缘故,这其中更对自己有极其大的侮辱成分。 可偏偏若隐瞒下来,在调理身体方面,也不能如鱼得水。 完后。 从而,两人陷入苦恼中,一时之间没有一个适合的处理方法。 最后,易医监只道:“回去后,我先将需要的药材准备好,那时公公你再见机行事。” 第312章 小小年纪不学好 高力士默了声,进而易医监方才准备回去太医署。 江珞雪和叶陵方是走到一半时,在远处便瞧见了大武艺。 各国使臣皆是再待上几日,便要离开,大武艺这几日总是在宫里闲闲散散游逛,对皇宫各事物看上去很是新奇。 他们靺羯的宫殿建筑和大唐皇宫可谓悬殊较大,不论是文化亦或是其他方面,和大唐几乎没有一丝相似…… 江珞雪本想不惹是非绕开道,反而是大武艺生龙活虎的直接站在她跟前。 “江妃娘娘这是故意避开我?” 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羽毛未丰,个子微是和江珞雪差不多高,话里的口气满是符合他年龄上的浮躁之气。 江珞雪也不想和一个毛头小子废话。 一脸没耐心的道:“王子言重了,本宫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大武艺撇脸,更带着狡黠的味道。 “我还以为娘娘会感激我上一次在皇上面前澄清的那件事呐!” 不过十五岁而已,说起话来颇是和温子亭一般好不正经。 接着,江珞雪在他没有回过神后,淡淡说了一句:“谢王子。” 大武艺挪过脑袋,不知所以然的盯视着她,一句谢谢就这么被轻易的说出来了? 江珞雪转身欲走,“等等。” 大武艺拦上前,“娘娘以后叫我大武艺便可。”又挑唇一笑道。 江珞雪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屁孩难不成在故意挑逗她。 小小年纪不学好,看到姑娘就赶着上前轻挑一番…… 若是温子亭的话,江珞雪想来也不会恼羞成怒,温子亭好歹也是血气方刚的又已及冠之年。 对姑娘们有些兴趣在所难免,一个男人的天性本就如此。 可这什么靺羯的大武艺王子,离十八岁还差几年哪! 江珞雪促狭的咧开嘴:“大武艺——啊!” 某人见她已经改口,以为她浑身竖立起来的刺已经为他敞开,目光有些温热。 “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能随意和陌生的又好看的姐姐说话么?特别是我这样一个还长你几岁的……” 有些大户人家皆有这样一个例子。 总会在府里替自己的年龄颇小的小儿子,养着一个年龄稍长的丫鬟,也称通房丫头,在房事上稍微帮衬着小少爷。 看这情况,靺鞨人想必大致也是这般教导他们国的王子…… 大武艺貌似不懂,转而咕哝着:“你和肃慎大哥怎么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谁?” “我们靺羯的大力士,教我习武的肃慎大哥,来大唐之前,他也告诉我别和大唐的女子来往,特别是长得好看还大我的……” 说着说着偷偷瞄了江珞雪一眼。 江珞雪很是认真的点头,扣起下巴道:“大武艺王子,你是该听你这位肃慎大哥的话!” 说完后,江珞雪灰不溜秋的直接小跑着步子遛了。 大武艺倒也是没追上去,反而仔细苦想肃慎大哥叮嘱的事,他说,不要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就以为和靺羯的姑娘一样。 靺羯的姑娘们不会存着什么坏心思,然大唐的姑娘狡诈多端,会勾魂男人的心魄。 特别长得好看些的,魅惑的本领足以让男人招架不住。 第313章 空落落的 孟府。 渐渐入夜了,腊月已过,外面的气候变得宜人,房内也是些许暖和, 桌台上点着几根蜡烛,玉汐公主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落在肩上两侧,梳洗好后,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 玉颈生香的脖子露出了一大截,微微显出脖子下面诱人的勾,再往下看去很是饱满。 逐渐从衣口那儿,慢慢开出了细小的口子,晶莹剔透的玉肤也慢慢滋润了起来。 轻轻从桌上的凝露胶弄在手指上,再抹到脸上,一层层的抹了好几遍,很是有养颜的功效。 弄好后,便上了塌,才是半躺着,随之,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孟翰满身疲惫的进来后,直接把外衫脱了放到一边,才看见玉汐公主已经躺在床上了。 不过眼睛是紧闭着的,很是睡得安详…… 他走至旁边欲抬腿上床时,蓦地呆住了,纹丝不动的呆在半空中。 眼睛一下子往某处瞥了去,玉汐公主的衣口兴许是适才翻滚了身子,开出来的缝隙更大了些。 一时间,孟翰咽了咽喉咙中的口水,很是垂涎三尺…… 心扑通扑通的躁动起来。 床上躺着的那人或许是觉察到不对劲了,忽是睁开了眼。 只看到孟翰站在床头,正是直溜溜的盯望着她。 “你看什么?” 话一落下,玉汐公主忽是低头一看,看见自己脖子下面露出了一大块肌肤。 立即用手扯了扯,就连一道细微的缝处也没有了。 冷冷对着孟翰道:“赶紧睡吧!” 转而把脑袋靠在了里面,呼吸声顿是安静了下来,死气沉沉。 孟翰有些张皇失措,再观玉汐公主侧脸织出来的光影,默了默,转后把蜡烛吹灭了方是上塌。 心下很是复杂,玉汐公主虽是和他再一次重归于好,可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这些日子她并未和从前一样,夜里会黏着他折腾到半夜,尽管那时他时常觉着烦躁。 可如今,倒也不大习惯,心里总觉着空落落的,又是寂寞难耐。 想后,旁边蓦是突然传来声:“明日去陆府吧!上次见着的那姑娘,很合眼缘。” 玉汐公主回后,是将陆瑀府里藏着一姑娘的事告诉了孟翰,后来又传出陆瑀娶了一身份卑贱的女子做妾。 想必就是那姑娘了吧! 孟翰应了一声,想问玉汐公主一些事,还没开口。 她便又道:“陆瑀是科举考试入了朝为官,驸马,你该要同他熟络,以好巩固交情。” 全然,孟翰心中冒出了暖流。 玉汐公主和他闹过许多次,他每一次都可以温柔细语的把她讨好。 可失去孩子这件事,比较之前的每一次争闹还要复杂得多…… 从而,那件事过后,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她。 就连玉汐公主再难有孕的事也瞒着父母二老,如若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想法子让他在外养着几房妾室。 如此看来,只得这样。 毕竟太医也是说,很难有孕,又不是终生不孕,他还想着和她再生一个孩子。 小产的那一个,就当孩子福薄吧! 想此际时,脑海里又窜出他和江珞雪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她算得上是最为端庄大方。。。 第314章 陆府一聚(1) 小产的那一个孩子,就当他福薄吧! 想此际时,脑海里又窜出他和江珞雪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甚至之后每一次会面的种种幕幕。 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她算得上是最为端庄大方。。。 说到底,对江珞雪有没有利用?唯有他自己清楚而已。 想着想着,且又入睡了。 一只手还不自觉的慢慢的顺上摸至玉汐公主的胸前摆放着,未动分毫。 身子特意的又往里面靠了靠,玉汐公主本已经熟睡得没了意识,一下子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手给惊醒了。 看都不看一眼,一脸嫌弃的表情将胸前的手拿开了,身子也向里面挪了去。 只有一点点空处蜷缩着,挤得难受。 可尽管如此,她依然不痛不痒的撑了一夜。 换作以前,每夜她总会反身抱住孟翰,主动与他缠绵悱恻,尽管每一次都压得她难受发着嗔声。 可她爱他,不是吗? …… 第二日,玉汐公主和孟翰来至陆府时,陆瑀二人正时在用着膳,便请他们二人一块儿上座。 此时的江之瑢已然把发髻盘起,妥然一个成亲的妇人打扮。 可眉目中的依然有着飒爽英姿的刚毅之气。 实在不像官宦家的夫人。 …… 确实不是夫人,一个妾而已。 偏偏连一个妾室该有的风情万种,也在她脸上体现不出来。 江之瑢本低着头,准备请玉汐公主二人入座之时,将头抬了起来。 一瞬间,瞟到了玉汐公主旁边的孟翰,五味杂陈的动了动嘴皮子,忘记了开口请座。 “再看驸马一眼,陆大人该吃醋了吧!”玉汐公主笑道。 难得在今日开起了玩笑,这一次竟然不是为她自己…… 接着,江之瑢咧齿失礼的忙忙道不是。 “公主说笑了。”陆瑀道。 入座后,他又端起一杯酒敬礼,打破了沉默。 “不周到之处,还望公主和驸马海涵。” “陆大人客气了。”孟翰道,同时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反观江之瑢,手里顺其自然的捏紧了拳头,除了隐藏自己眼神里散发出来的凌冽。 神情上倒也没哪里不对劲的。 玉汐公主朝江之瑢睥睨了一眼,道:“本公主很是喜欢陆大人的二夫人,不知以后能不能时常来陆府作客呢?” 语气上难得的比以往的沉稳,并非只有嚣张霸道的口气了。 各官员之中,娶的妾室,都是按照进门顺序尊为几夫人。 江之瑢是妾,理所应当就是二夫人了。 陆瑀和孟翰听得有些不知所以,她们两人想必年龄颇是接近,可全然觉着玉汐公主倒像是一个长辈似的。 不过片刻。 陆瑀盛着微淡的情绪,恭敬的应承道:“公主若是想来,陆府又怎会不欢迎?” 玉汐公主的威名他尚未入仕,在长安城各酒楼里,也偶是听见她的大名。 刁蛮任性的脾气,就算成了亲,也时常和其驸马耍小性子,直嚷嚷着和离和离…… 乐此不疲。 然这几次的碰面接触,并不大符合百姓议论所言。 玉汐公主偏头一道:“二夫人呢?” 江之瑢错愕的一笑:“自然是欢迎公主来府上作客了。” 第315章 陆府一聚(2) 接后,席上时不时的发出谈话的笑声,有些其乐融融之状。 看着玉汐公主心态恢复了往日,孟翰又放心了许多。 玉汐公主和孟翰足是在陆府待至用了晚膳方才离去。 期间,更和江之瑢去了房间说了半天的话,才知她娘已经过世。 江之瑢说到此处没忍住情绪,扑到玉汐公主怀中泣诉起来。 府里的下人待她虽是明面上的恭敬,可私底下依旧如从前那般,暗里说她如今的地位都是靠施舍才得来的。 这些话她又不好同陆瑀说太多,左不过她不想添什么麻烦。 自从当了陆府的二夫人以后,她再也没有动过拳脚、强健体魄之类的招式了。 因她知道会有人嘲弄,堂堂陆大人的爱妾是一个乡野来的粗鄙女子。那时候她回到长安,不爱出门,也有部分是这个原因。 “你别忘了,你才是府里的二夫人,那些丫鬟,你若不凶一些,她们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玉汐公主当即拍桌一道,微是从中看到了一些从前的影子。 江之瑢猛地扑哧笑了出来,很是不雅观。 这……才是她以前豪爽的脾性。 玉汐公主种种的宽慰,又是给她出谋划策,说了好几个管束那些多嘴多舌丫鬟的法子。 也算有备无患…… “谢谢公主和我说了那么多。” 江之瑢将流出眼眶外的泪抹了抹,一下子就振作起精神来了。 有些慨叹,玉汐公主这么好的一个人。 怎就嫁给了孟翰那种两面三刀的负心人呢? …… 他们离后,陆瑀不禁问道:“之瑢,你和孟驸马认识?” 江之瑢其实已经隐藏的极其谨慎了,可也没能逃得过陆瑀的洞若观火。 江之瑢抬起头时,适才眼睛里的红肿还存留了些。 陆瑀猛的弯了弯身:“你哭过了?” “和玉汐公主刚刚说了一些心里话,没忍住。” 江之瑢开口的哽咽出卖了她的情绪。 原本她不会如此柔弱不堪,可话到伤心处,眼泪也只会一泻千里,无法止住。 想来,那颇似男儿性格的江之瑢,也会这般吗? 白云苍狗而已,也是今非昔比的沧桑巨变。 陆瑀轻轻伸出手将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膀上,动作很是缓慢…… 大致也知晓她因何落泪,蓦然过了半会儿。 江之瑢方吐出话来:“陆大哥,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孟驸马曾经与我大姐私定过终身,差一点就成为了我姐夫。” 虽已经成亲,然这称呼上依旧和从前不变,更是他们初识时的见证。 陆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颤了一颤。 这事—— 他确实没听说过。 在孟翰同江珞雪第一次见面互生情愫后,江珞雪丝毫没有特意隐瞒自己妹妹,皆是把心事告知于她。 那时候,江珞雪独自跑出去同孟翰见面时,也是江之瑢在旁相帮,才会这般水到渠成。 因而,她远远的看见过孟翰。 那时候她,多无知啊! 还觉着孟翰那人真是和大姐般配极了,甚至以为帮了自己姐姐的终身大事。 熟想,结局会是那般!!! “如果不是我几次三番助姐姐同他见面,也不会……” 第316章 谋害皇上? 她做法也是忒大了些,换做旁人,谁家的妹妹敢帮着姐姐与情郎会面? 陆瑀宽慰道:“没人会料想到后面发来的事。” 江之瑢仰起头一望:“陆大哥,以后,你会变得和孟翰一样吗?” 陆瑀佯装恼怒的点了点她脑门,笑道:“你忘了,我受伯母所托,会照顾你一辈子。” 是啊! 我娘的遗愿便是把我托付给了你,而你一定会言而有信。 除此之外,不会妄想。。。 …… 过了两天。 江珞雪终于是将两块手帕完工了,时间上紧急了点,所以有几针略是缝错了,但并不影响视觉上的冲击。 把手帕递给紫衣时,袖竹正是站在后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如紫衣主动上前那般。 样子看上去微是漫不经心。 方到被紫衣一喊,把东西塞进了她手里:“娘娘也给你缝了一块,还不谢谢娘娘。” 没等到话说,江珞雪便道:“也没有赏过你们什么好的东西,你们觉着合适就随身带着,不合适扔了也行……” 一块手帕而已,她深知想来她们也看不上,虽说之前也赏了她们二人各一根发簪。 可巩固人心的这东西绝非如此简单。 “合适合适。”站着的两人忙是谢礼道。 袖竹眼神比较涣散,没料到也有她的一份,她以为江珞雪因着前几次的事,因而对她有了芥蒂。 然而从此看来,并没有。 从使转身出去的瞬间,脸上饶有意味的勾起了冷笑。 她们出去后,叶陵正此时也进来了,并和江珞雪回禀他探知到的消息。 “姐姐,我打探到,这两日,易医监并未被皇上召去宣德殿,你会不会想多了?”叶陵道。 江珞雪摆手:“不会,你忘了么,那日你说在宣德殿外看到了他和高力士窃窃私语,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当日易医监有意闪烁其词,还问了她一个那样的问题,想必有事瞒着。 所以当时他走后,她便让叶陵尾随其后。 果不其然,叶陵果真在宣德殿外,窥见了他和高力士谈话时鬼鬼祟祟的那一幕。 隔着远,又因生怕被别人发现,叶陵很快又赶回去朝她回禀。 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疑点,只不过,有什么事不可以堂而皇之的呢? 易医监碰见她时,他说去给皇上看病,一个头疼的病罢了! 可在殿外和高力士偷偷摸摸的举动,只能说明,有意隐瞒李隆基才对。 又是怎样的大事,需要瞒下当今的皇帝呢? 难道—— 叶陵略是应和道:“尽管如此,我们也查不出什么啊!” 江珞雪足足是冥思苦想了半会儿。 轰然的一下子,脑袋闪出了一道灵光,猛的站起来,虎头虎脑往门外看去。 见无人,转过头对着叶陵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想要谋害……” 叶陵被吓得全身颤抖,嗫嚅着声道:“姐姐,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江珞雪一脸确信的目光凛然道。 这种段子,在她眼中,不过是九牛一毛。 若不是谋害,一个太监一个太医何至于在李隆基眼皮子底下贼头鬼脑的行事? 第317章 来凤阳阁 叶陵被江珞雪振振有词的语气里,给吓得愣了头。 她都是从哪儿想出来谋害这事的? 大唐风调雨顺,皇上正当鼎盛年纪,太子未立,也未有各王爷党羽之列,更没有罪臣犯上作乱。 谋害……实属夸大其词了些。 加上高力士跟随皇上多年,忠心耿耿。易医监又是宫中济世救人的太医,不会搬着脑袋砸自己的脚,断了自己的前程。 然不得不顺着江珞雪的话问道:“那姐姐以为会是何人指使?” 江珞雪摸着下巴忖度着,脑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目标。 太平公主…… 想必这世上唯有她一人想要置李隆基于死地了吧! 实则对于猜疑的易医监和高力士,她仅仅只是猜测,这两人和她相交甚密,其中易医监更对她几次三番的相助。 她并不想怀疑到他头上。 然,此事非同小可。 又或许他们二人只不过被人拿捏到什么把柄或者软肋皆有可能。 随即,江珞雪直接带上叶陵准备去往凤阳阁。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呢!”来至路上,江珞雪匆匆的赶在了他前头。 “既然发现了端倪,当然要来找她问清楚啊!” 正时,一个侧头,江珞雪忽是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石壁那侧一溜烟儿的窜了过去。 再揉起眼睛之时,根本没有任何异动。 叶陵追上后见江珞雪停住了步子,问道:“怎么了?” 江珞雪睁大了眼睛再往那头看了看,收回了神,“没事,我们赶紧去吧!” 叶陵又叫住了她,“我们可以去宣德殿,看看皇上是否有异样?” 这话本是他早就想说的了,无奈江珞雪出来得太快,他也来不及说啊! “你觉得这时候合适么?” 江珞雪反了他一个眼色,她何尝不知道这时候应当亲自前去,查看李隆基身体是否有恙? 可,她同李隆基早是没有和和气气的坐下说话了。 大朝会那次,还有之前和茴秀那事,李隆基并没有为她说过半个字…… 甚至对她视若无睹,只有冷眼旁观的淡漠。 叶陵顿是听后哑然不语。 到达凤阳阁殿外时,依旧有两个太监守在外面。 若不是亲眼所见杨玉环上次来时的场景,此时江珞雪想必也不会准备霸王硬上弓。 两个太监认出来她是不日前和杨贵妃同行的某个娘娘,也是伸手挡住了道。 忽时,江珞雪直起了腰杆,道:“本宫有事,要见太平公主,还不让开。” 这副口气学得杨玉环有模有样的,这些太监都会欺软怕硬。 那次玉汐公主不也是被挡在外面,不管怎样撒泼也毫无用处么? 事实证明,他们的退让只对杨玉环一人…… “娘娘,皇上下令,除送膳的宫女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凤阳阁。” 江珞雪讪笑了一下,她第一次来凤阳阁也是扮作一个宫女才混了进去。 都已经见过了好几次,他们全然没有认出她就是那日的那宫女。 只记得她是一个娘娘,人靠衣装马靠鞍,便是如此道理了吧! 果真是两个蠢材!!! 第318章 翻云覆雨 “之前杨贵妃来的时候,本宫亲眼看到你二人放了她进去,怎么?你们是觉着她位分比我高?” 江珞雪有些恼怒了,果真是她时常挂在嘴里念叨的狗腿子。 “娘娘说笑了,怎么会?奴才们也只是照着皇上口令办事。” 同时,叶陵朝江珞雪附耳低声一道:“这确实是皇上下令的,我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 江珞雪偏过头,直鼓鼓的瞪着两个太监,故意问道。 “你们倒是说一说,皇上让你们守在凤阳阁外,具体是让你们怎么做?” “不得让任何人见到太平公主。”一太监回道。 继然,江珞雪故意往前迈去一大步。 挑唇道:“你们说这话忒前言不搭后语了,杨贵妃……她就不是人了?” 身旁的叶陵和两个太监反应如出一辙,皆是张大了嘴巴…… “娘娘……”很是明显的瞧出来,一太监紧是抖得不行。 更是对一个嫔妃妄自在光天化日之下,挤兑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难免心颤许多。 一时间,也找不出怎么回答这番话,不论怎样回答,他们……也算是没照着皇上的旨意。 上一次私自放了人进去凤阳阁,也没几人知晓,自然传不了皇上那去。 可偏偏—— 江珞雪看出来他们二人的担虑,斜着身子侧道:“现下也没人看见,若你们让我进去了,可以保证的是,不会把上次你们随意放人进去的事告诉皇上。” 又是促狭补充一道:“若你们执意说圣命圣命,那就一道去宣德殿和皇上说清楚,你们之前是怎么做的?” 两人汗淋…… 要知道,上一次他们无非想着贵妃娘娘地位尊崇,又是多年得皇上盛宠之人,因而这威慑他们不敢不遵。 一太监朝周边瞧了瞧。 俨然是下了很大的勇气道:“那娘娘你要出来时,得提前和我们打声招呼。” 未免出来时,正巧会有宫女太监经过,此乃上上策。 达成共识后,叶陵守在其外面,江珞雪一人就进去了。 才刚迈进外房时,江珞雪敏锐的耳朵便窸窸窣窣的听见一丝杂音。 赶紧是提高紧惕,同上一次一般无二,轻手轻脚的朝里面走了进去。 直至走到门外,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就越来越大,若不是隔的近了,只怕从外面根本听不出里面的动静。 贴耳侧听时,里面不禁发出一阵阵怪声,江珞雪听得越来越迷糊。 有床轻轻摇动的声音…… 还有一女子在低声娇吟,反反复复的发出声来…… 听着的声音,颇像叫喊着疼痛,更有声音中的刺激且欢快的滋味。 她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巴,很是震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儿里。 莫名的有了一个念头,忙不及去坐实,按捺住不断颤抖的手,往门上戳破一个小洞,单只眼睛凑近了上去窥探。 一层层隔布接二连三的完全遮掩了过去,只是隐隐约约的瞥见床上有两个人依偎在一块儿翻腾着,翻云覆雨,动静颇大。 只不过,根本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 时而朝上,时而朝下…… 仅仅看了一眼儿,江珞雪便收住了心中的慌乱,转过身,十分谨慎的准备离开这儿再说。 这时,她若闯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319章 过于惊慌 从里面出来后,江珞雪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叶陵忙是上前扶着。 连走路的步子也是软趴趴的,欲离开时,沉着声道:“本宫今日来这儿的事,不得和任何人说,里面的人也不行。” 两名太监和叶陵听得有些呆头呆脑的,急是回道:“是。” 再说了,他们也不敢和别人说起这事啊!不过后面那句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方回到挽亭,叶陵才问道:“姐姐,你是和太平公主说了什么?” 江珞雪对上叶陵迷惑的双眸,欲开口,又给止了回去。 咽了咽口水:“我有些饿了。” 每一次她有事想瞒着的时候,和叶陵找的借口几乎都是“我饿了。” 叶陵瞧出来她的犹豫,也并不想多问一句,只想着,等到姐姐肯跟他说的时候吧! “我让她们给你熬些清胃养脾的粥来。” 说后便退了下去,话说,他们一回来,紫衣和袖竹也不知又跑哪儿去了?还得让他亲自动手煮粥。 叶陵退下后,江珞雪直接上床一躺下,脑中断断续续的重现适才那副画面。 她总结出来一件事,太平公主同人私通…… 那个男的,她看不清楚多大年纪,且宫里除了侍卫就是太监,会是谁呢? 蓦地,转头一念,又想,不对,不对! 这宫里可还住有各国使臣…… 想的越发头疼难耐了,不过就是因易医监和高力士一事,她想探探太平公主的口风。 眼下,又被牵扯出惊天骇事出来,还是宫闱密事。 牵扯的人还是当今被禁足的太平公主…… 让她不能接受的还是,上一次和太平公主见面,她还是抱着已逝驸马薛绍的牌匾。 适才,她也看见了那一方牌匾赫然醒目的放在一桌上。 而太平公主竟然与别人做苟且之事。 想来太平公主也不过是四十余岁的妇人,身体欲望上,当也要有发泄之处。养一个男宠对于大唐公主而言,想必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了吧! 令人费解的是,那个男宠身份为何?又如何得以进去凤阳阁的? 而这桩事,并不适合告诉叶陵,太平公主是何等人物?昔日武则天的掌上明珠,如今身为皇上李隆基的亲姑姑。 就算武则天在位时,世风日下,风气颇是差,养一个男宠上,比比皆是。 然如今大不相同,李隆基登基已有几年时日,从前哪些不良风气早已经被拔除得差不多了。 对于公主私通亦或是养男宠的处置,唯有杀之,方能拨正大唐社会风气。 假使太平公主与人私通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无异于挑战了当今大唐社会的整个风气权威。 同理,大唐皇室的脸面可就又一次被百姓戳着脊梁骨指桑骂槐了。 而太平公主呢? 李隆基想必也不会再与天下的百姓和朝臣反着干,也要保住她的命了。 想着想着,江珞雪讶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她可以当做不知道,甚至置之事外,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朝一日,这事被人揭开了。 她又恰恰知晓,很难想象,那时她是否会面不改色的面对那一切。 第320章 装病 继然过后,她亦决定,先不再去管太平公主的事,此事事关重大,这趟浑水还是不管为妙。 太平公主那儿已然行不通,唯有去找易医监,才能从他那儿打探李隆基的情况。 尽管她并不觉得他会把一切告诉她。 事实上,只能试一试了。 完后,江珞雪故此装作身体不适,让叶陵去太医署请太医,请的人自是易医监了。 夕葶宫。 容妃这几日也是时刻关注着挽亭的动向,江珞雪让人去请太医一事,也是及时从茴秀嘴里得知。 上一次茴秀栽在江珞雪手上的那事,她可是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头记着好几天,只待随时逮到江珞雪的错处,好报日前的那仇。 “娘娘,江妃莫不是有孕了?” 容妃猛然扭过头,当即打了一个哆嗦:“怎么可能?从未听说皇上在她那儿留过宿。”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生出了猜疑。 茴秀继然补充道:“娘娘,你忘了,大概一月多前,江妃可是去过宣德殿的啊。 虽说大白日的,可那时候门都是锁上的,若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啊!” 容妃心里头一瞪,手刹是紧握着。 若那日皇上和她是在宣德殿发生了房事,算算日子,就算有了身孕也该查出来了。 可容妃的下一句话,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从那日后,皇上可一直没去看她,若真的如你所说,不会如此。” 语气里分辨不出到底是怀疑还是坐实了茴秀所言。 亦或者是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她万万不信。 皇上若真的宠爱江珞雪,怎会从那一日过后,一次也没有踏足过挽亭。 茴秀对此也是心头困惑万分。 又道:“会不会是江妃那一日,没有侍候好皇上,皇上才——” 话止住,没有接后话,她知容妃听此当是心里头不痛快。 果然,容妃忽然忿然作色,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子杂乱起来,片刻便有了主意:“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蓦是扬起头,对着茴秀诡谲一笑。 …… 易医监来后,江珞雪已是躺在床上装作病殃殃的作态。俗话说,装病也要装个像的样子,未免别人怀疑。 叶陵方是蓦道:“娘娘昨日夜里怕是寒气入体,烦请易医监好生给娘娘看看,奴才好跟着易医监去抓药。” 某人面上有些迟疑,叶陵一到太医署,便指名道姓的让他前去。 料想着,恐怕是之前的话让江妃娘娘想岔了神。 再观之,脸色看上去可不像一个被邪气入侵的苍白模样。 却不得不缓缓上前,同时,眼神又朝四处瞥了瞥。 江珞雪瞧出来他在寻摸着某个人,故意自说自话的说道:“冰冰她……不会回来了。” 某人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地,提着的药箱差一点就手滑了。 上一次他没有看见人,权当以为她有事,如今却依然没有人影…… 旋即,稳了稳心神,温润的干咳了几声:“娘娘和臣说这个干什么?” 他俯下身时,很明显的眼神有些失然了些,很快的掩饰了难以隐藏的失落之情。 话已经出卖了他,若他不在意,就不会如此回话,只待后话。 第321章 容妃假意来访(1) 江珞雪这般会察言观色,怎会听不出他故意问这话的意思呢? 松了松腰,幽幽一道:“本宫可不是同你说。” 转而又看着叶陵道:“小陵子,冰冰她是不是写过信回来,说她受母亲遗命,嫁给了一族的表哥,让本宫谅解她,帮她抹去宫籍。” 叶陵听得一愣一愣的,江珞雪眨了几下眼睛,他才恍懂起来。 附和道:“是啊!娘娘。” 若是之前,她还不确定易医监对温冰冰的心思,此时此刻,全然坐实了已经产生过的猜想。 她只是不太信,温冰冰不过才和易医监见过几次面而已,怎就…… 再低头看向某人,并未为她把脉,全是丢了神的痴样。 她说的话本就是破绽百出,也只有此时此刻的某人才会听信进去。 江珞雪诚然是故意压榨某人,否则等一会儿谈起正事时,才好下手到点上。 适时,紫衣来禀报容妃来访,才是禀报完,某个人已然踏进了门口。 爽朗的笑声覆盖了每个人耳朵里,讶然听得很是刺耳。 “听说江妃你病了,本宫特找来张太医,给你瞧瞧。” 说着手一挥袖,身后的张太医已然上前行礼:“见过娘娘。” 这个张太医已是上了五十年纪,和易医监并立太医署之位,颇是医术精湛。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张太医同容妃的父亲何昇可是相识的关系,私下里,她也得称他一声张伯父。 江珞雪可不认为容妃真是听说她病了才来此,还好心好意的给她一个太医。 不过几柱香的功夫,她掐好的时间还真是准呐。 就算之前闹了几次矛盾,但现在不得不佯装赔笑:“本宫这儿有易医监,不用麻烦张太医了。” 接着,故意咳嗽起来,故意装作捂着胸口的难受又气喘的样子。 易医监忽是起身。 “娘娘你这是邪气入体,张太医的医术比臣精湛,他替娘娘诊断,娘娘痊愈得会更快些。” 江珞雪随即沉着脸,额角的筋直接浮现出来了好几根。 敢情他是记着刚刚故意调侃他的那仇了! 明知道她和容妃不对付,还一脸真心实意的让容妃带来的太医为她诊治。 话说,她根本没病。 谁知道会搞出容妃半路杀出来的戏码。 继后,故意让步,容妃使了一个眼色给张太医,让他上前诊断。 千钧一发之际,江珞雪霍然扫视众人,道:“原来易医监的医术这么低劣,竟还担得医监之名,实在是名不其实。” 但凡一个身负医术之人,都容不得别人诋毁亦或者是怀疑他的医术。 就算容妃带了太医来,也不敢明张目胆的要替她诊脉,可偏偏,某个人带起了头,还想撒手不管。 哪会有这么容易? 容妃看出来易医监的心思,勾着唇谄笑一道:“张太医,还不替江妃娘娘看看她是被什么寒气入袭了?” 江珞雪一下子把伸出来的手收了回去,看得叶陵很是担忧。 反而紫衣有些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也没发问,并未深想下去。 只不过。。。 娘娘什么时候身子不适了?一晃眼功夫就寻了太医来。 第322章 容妃假意来访(2) 张太医欲上前之际,浑然一个身影又掠在前面。 眉眼带笑道:“张太医,还是我来替娘娘诊断吧!” 论在太医署的职务上,医监只有两名,太医也算得上是归医监、医丞管辖。 而易医监,而立之年,便当上了宫中的医监。其医术精湛之处甚妙,妙手回春,同张太医相比,他,当属姣姣者。 继而,没等到任何人反应的瞬间,俯身便诊脉起来。 一旁的张太医瞠目结舌,也只得就此干站着,容妃朝他使劲使眼色,也只是徒劳。 太医署的医监还在,何时轮得到他张太医卖弄自己医术的时候了。 气得容妃往旁甩脸子,直跺脚。 适时,易医监才摸上脉时,便已觉出根本无伤寒入侵,这本该从脸色上就能瞧出一二的。 江珞雪看出他的反应,伸出来诊脉的那只手,顺势故意轻轻左右摇动着。 易医监忽是抬首,从江珞雪眸子里看出一些复杂眼色。 “易医监,本宫这染的风寒,是轻还是重,你尽管说!”江珞雪慢条斯理的说道。 不过…… 易医监可不是一个受权威之下就可以随意诊脉扯谎之人。 他,也有他的底线,进宫多年,从不因为哪个娘娘得宠,便为她鞍前马后。 如今,亦如此。 容妃实在等不及了,脱口而出:“到底诊断出来没有,你快说啊!” 哗然——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的惊诧眼神向容妃投去。 江珞雪更是一脸懵逼,这容妃今儿个到底是来干嘛的! 怎么她受个风寒,容妃比她还要焦急? 正时,易医监闪过迟疑的神情,缓缓起身。 江珞雪蓦是深感不安,忙道:“易医监,烦请你明日再来,本宫还有话想要问你。” 后面一句话,故意压低了声,就算是叶陵也听不大清楚。 某人身子一僵,默了默。 反倒是容妃急忙甩开身旁茴秀的手,大步跨前:“可诊出什么了?” 语气里上下波动起伏,卓然是慌了神,她可看不出床上躺着的那人是受了风寒。 江珞雪绽开了眉眼,故意嘲讽道:“不过是小病,何至于容妃这般关切!” 接着,伸出手,弄出请的姿势:“容妃娘娘,请吧!难不成你还想留下用晚膳?” “你——”容妃正欲发作,便被茴秀拉了回去,低声附耳:“娘娘,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上一次在江珞雪那儿摔了一个跟头,茴秀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也见势被压了下来。 容妃好不容易将怒火平静了下来。 “易医监,江妃若是真的有恙,你可得尽心侍候好了才是!如果还有其它方面的不适,若你隐瞒了,让江妃有个万一……” 话里话意,颇是为江珞雪着想的口气。 不过江珞雪还真是听不懂了。 易医监回话:“容妃娘娘多虑了,江妃娘娘只不过染了风寒所致,臣开几服药便可好转!” 江珞雪一个侧眼瞧去,看来她适才提的醒,他是听进去了。 “张太医,你再去瞧瞧。”容妃俨然不信。 “娘娘是不信臣的医术?” 易医监赫然扬起了声,同时迈开腿,阻拦上前的张太医。 第323章 为恒安公主办事 容妃道:“怎么会呢?本宫也是为了江妃身子考虑,多一个太医诊断也是万无一失。” 这下子,倒是江珞雪开口:“多谢容妃的好意,不管是张太医还是李太医,现下已经不需要了。” 江珞雪越是不肯给张太医诊脉,容妃越是滋生出数不清的怀疑。 “那本宫不打扰江妃你修养身子了。” 容妃说时眼神不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又左右瞧了瞧,想着可以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接着凌然一个转身,阴阳怪气的带着张太医和茴秀滴溜溜的离开了。 她们走后,江珞雪方是让紫衣和叶陵也一块儿出去了,然又快速下了床塌。 直逼近易医监道:“今日找你来,我只是想问一些事,适才,还得多谢你。” “娘娘客气了。” “关于冰冰的事,不全是骗你的,她不会回皇宫的事没有骗你。”江珞雪道。 没想到有一日,她还把温冰冰给卖了一半!!! 某人气息蓦是下沉,已经有了准备。 他不过随口一问,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的近况罢了,这一来二去的,竟然没有察觉出其中已经变了味。 饶是过了片刻,拉回了心神:“娘娘不惜以装病为由,是想问臣何事?” “上次你问我的那件事是什么意思?” 江珞雪当即问道,有些东西她可不喜欢转弯抹角的套出话。 况这人她并非觉着会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直说直话未尝不可。 听罢,某人呆愣。 迅疾回道:“臣只是……好奇。” 呃,呃,呃。 雷鸣轰轰的不禁陷进噤声中。 顿是惶恐不安起来,别过眼,他这回答未免太是那个啥了。 江珞雪倒没过于留心他的回答,易医监可不是像温子霖、李琛那两个对男女事脸皮薄的人。 一个娶过妻有一女的人,想必在这方面,可不会像温子霖、李琛那两个提起男女,之事便是脸皮薄的那种人。 直接绕开话题:“我现在也有一事,也很好奇,你能否替我解答?” 估量着是江珞雪没用“本宫”自称,进而拉近了两人距离。 当日宣德殿的一名小宫女,一朝成为皇上的嫔妃,其手段高明之处绝非如此简单。 且,江珞雪的身份,他在前几日无意中听到一两个宫女胡乱嚼碎嘴,已经通晓。 “娘娘请说。” 江珞雪突是将他往里面一拉,悄声道:“你和高力士……” 某人一下子心提到嗓眼里,急促不安,呼吸声也是断断续续的,哑然心惊肉跳的慌乱。 “你们是不是在为太平公主办事?” 江珞雪快速道出,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同时,易医监眼里忽然掠出迷惑,定定的看着她发不出话来。 脑子里四处飞窜,也没摸索出话的蕴意。 江珞雪看他楞着头的缄默,急促道:“你放心,看在你有恩与我的份上,我不会告发你,我只是想帮你,你们两个是不是被太平公主威胁了?” 霎然…… 易医监方是定神一道:“娘娘,你是在说什么?臣,听不明白。” 越是这样,江珞雪越是以为他无论如何都要袒护太平公主了。 第324章 羊尾?阳萎 “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江珞雪变了口气,对于有人谋害李隆基这事,事关重大,她马虎不得。 皇宫里,唯一可以傍身的李隆基一旦有了意外。 她,未免会好过! 江珞雪接着补充道:“那日,我们碰面之后,我让叶陵跟着你去了宣德殿,他看见你同高力士鬼鬼祟祟在殿外谈话。” 侧身一站,淡然无味的笑着。 仿佛对自己派叶陵尾随一事,并未觉着有哪里不对之处,她做也都做了。 “娘娘,你——” 易太监心蓦然下沉,进而苦想中。 那日他和高力士商讨后,实在寻不到什么借口,去让皇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喝那些药。 甚至回去后,翻阅古籍,如果进行各穴道上的针灸,对此也有益处。 只要调理得当,并不会影响皇上行房事,皇嗣一脉也无需担忧。 但,偏偏,着实不敢主动和皇上提起! 眼下,似乎…… 江珞雪瞧出他的心绪不宁,料想着,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皇上待你们不薄,若是你们就此停手,把毒解了,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只不过刹那,某人又有一个大写的疑问??? 把前言后语在心中过了几遍,方是缓过神:“娘娘,臣和高公公是有事瞒着皇上,可绝非你想的那样!” 弄了半天,他被误以为是替太平公主办事的奸细,要下毒谋害皇上…… 江珞雪反问:“你和高力士真的没有替太平公主办事?” 若真的是,他也不会红口白牙的承认啊! 这问题,问的有些智障。 断然不信的表情,直盯盯的端视着他。 易医监知道他如此回答并不会有人信,若是解释不清楚他和高力士私下鬼祟的谈话。想必,只得坐实这个罪名了! 继然,他快步走至门口,将门关上,又来江珞雪跟前,整整一系列的举动,江珞雪俨然看得傻愣。 就算是谋害皇上的此等大事,她也没有如此的小心谨慎,眼下,莫非比谋害皇上的事还要严重得紧? 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江珞雪几乎没有瞧过此时此刻的易医监,全然没有半分正然之气。 颇是从眼神里感觉到一丝丝猥琐…… 接着,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妃子不妃子,臣子不臣子了。 两人不过才半步间隔的距离,“经由臣诊断,皇上似乎出现阳痿之状!” 羊尾? 江珞雪一下子没听清,羊的尾巴,这又是什么病? “羊尾是什么?”江珞雪直接问道,全然未从那方面去思索。 这种事,她怎会清楚? 易医监脑袋嗡嗡的有了眩晕之感,上一次他提起时,她的回答,乍然是甚懂的架势啊! 心下一动,换了另一个他觉着委婉点的词。 “阳痿就是,皇上在和娘娘行房事时,心有余而力不足……” 。。。 这个说法确实可以让人听后豁然开朗的,可,一点儿也不委婉。比起之前说的“鱼水之欢”,仿佛更上一层楼。 果然,江珞雪直接反应了过来,是阳痿,不是羊尾! 可这套比喻,她就算不是一个姑娘,听着也颇是满面羞愧,饶是面红耳赤之色。 第325章 合作 最要紧的是,还拿她当例子来说辞…… “娘娘……”易医监轻轻喊了一句,一脸迷茫,不会还没听懂吧! 终究定神了好一会儿,江珞雪方才扫净面上的红晕。 “你确定真是你说的这样?” 她有些恍懂,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李隆基龙阳早泄,对行房事有碍!!! 若不是顾及易医监满脸正经,紧张兮兮的看着她,她指不定要笑出声来了。 上一刻还在对易医监的话持怀疑态度的她,这下,彻底相信了。 试问有谁敢拿当今皇帝阳痿一事,就为了搪塞么? (无语中) “臣和高公公当日就是在说此事。”易医监叹气道。 “那你和高力士偷偷摸摸作甚,既如此,只需要和皇上回禀就是了。” 某人无奈的看着她,她方恍醒过来,做出了封嘴的手势。 李隆基那人,她并非不知道他的脾气,腹黑,就算有人是为了他好,要替他诊治阳痿。 可若是他自己没有主动提起,叫别人给他敲醒了警钟,可想而知,后果会如何? 先不说他是一朝皇帝的身份,加之,但凭一个男人在这方面有心无力,极其大的侮辱,更是对他这人的轻视。 更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接受被别人知晓此事。 如此,便是李隆基没有主动传起太医诊治的原因了吧! 江珞雪又问出心里疑惑:“这……可以治得好吗?” “皇上如今是轻微症状,只要对症下药,有五成的可能性可以根治。” 阳痿还可以根除的? 江珞雪在心里慨叹,她还真是短见薄识了。 “娘娘,你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易医监忽是又道。 江珞雪直接忍不住打了一个嗝,反手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 她大致明白,无非是让她胡乱寻个借口,把药端在李隆基年前,又或许想些法子试一试他说的根治之法。 至少比一个太监一个太医病急乱投医来的实在。 易医监颇是心神糟乱,眼下,可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况这件事已经让她知晓了。 “娘娘,别无他法,皇上子嗣单薄,大唐的未来以后还需要交到太子的手上。” 可如今,并未册封太子…… 江珞雪从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操,江珞雪本来还想着能帮则帮,这话说的,她忒是不爽。 李隆基那般对她,现在,她还得为他以后繁衍子嗣,想尽各种各样的法子,治好他的阳痿…… 这都是什么事啊!!! 事实证明,某人完全没注意到江珞雪脸上的僵硬。 一个劲的在那儿滔滔不绝的说着此事的严重性,不愧是在宫中从事的太医。 “我帮还不行吗?”江珞雪打断易医监的话。 其实,他早是看出来了,江珞雪并非想要争宠,或许因为杨贵妃长此受宠之故,又或许她无心争宠…… 孰是孰想,谁又说的清楚呢? “你先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江珞雪问道。 接着才有一会儿的功夫,易医监将自己根治的方法一一叙述出来。 这其中还需要他们几人互相协助才是。 第326章 拉下脸 一会儿后,易医监方是离开了挽亭。 简而言之,江珞雪需得主动前去宣德殿……之后,就看她自己了。 他走后,江珞雪不免苦恼起来,让她主动去宣德殿,委实有些对她来说勉强。 不仅仅因为拉不下这个脸,更因为李隆基待她的态度…… 脑子里同时浮现出很早之前的画面,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两次留宿宣德殿之时,李隆基对她避之不及。 她原以为是李隆基对她毫无兴趣,只念着杨玉环,从而没有产生出一丝身体上的欲望。 可如今一看,无非是李隆基那方面不行了!!! 想着想着,不乏嗤笑出声。 叶陵进来后,转过头也没有及时收回住脸上的浓浓滋笑。 叶陵看得云里来云里去的,“姐姐,你是怎么了?” 她直直挥着手喘着笑声:“没事,没事!” 叶陵就呆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 完后,她压着笑意:“明日,我准备去宣德殿。” 叶陵懵了,“可姐姐你不是……” “不论如何,在宫中还要生存不是么?” 第二日,从挽亭出来后,不巧的是,便撞见了前来的胡采女。 江珞雪方知胡采女听闻自己受了风寒,因而来此。 “姐姐,你是准备去哪儿?”胡采女困惑的看着紫衣手中端着药罐。 江珞雪不禁干笑,往后看了一眼,今日易医监已经差人把治阳痿的药材送来,因为药味特别了些,并不能和治头疼的药材混合。 李隆基头痛再没有复发后,身为太医的易医监可没有借口想办法让其食用。 时下,若江珞雪自己前去,说是为了关心皇上,特地熬制的药膳,绝然不会有不适合之处。 “去宣德殿看皇上。” 胡采女低了低头,有点失落。 “你要一块儿么?” 多一个人,应该也没什么不方便,况胡采女弱不胜衣的楚楚可怜姿态,她也不愿丢下她。 她一直觉着,自己并非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子,可现在一瞧,方知她讨厌的只有那些白莲花故作柔态的样子。 然胡采女不同,江珞雪是打心眼里真的心疼她…… “可以吗?”胡采女眼里顿是放出了光。 “嗯,走吧!” 孰想,到达宣德殿门口后,若霞才从里面出来。“见过娘娘。” “这位是胡采女。”江珞雪朝边上的人指了指,若霞愣神又低头行了礼。 又露出迷惑神色,上次江珞雪来的时候,已经是元正以前了…… 江珞雪不经意低头一瞟,看到若霞手中正是端着两杯茶,随即便问:“里面还有谁?” “靺羯的大武艺王子在里面。” 江珞雪眼睛四周转了转,今日出来,她该挑个好时辰才对。 正时,高力士从里面出来,易医监尚未和他说起昨日的事,因而他也不知道江珞雪今日来是为何? 若霞见有人出来了,转而也退了下去。 “烦高公公和皇上说一声,本宫听说皇上之前头疼,特熬了药给皇上缓解不适。” 头疼已然是不日前的事了,前前后后杨玉环、容妃等人已经来过宣德殿探望。 “回娘娘,皇上正和大武艺王子商讨要事,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搅。” 第327章 侯着 “在里面已经有几个时辰了?”江珞雪问道。 “两个时辰。” 默后,她不免迟疑起来。 按理说,大概谈的事也快要结束了,可她实在迈不出这步子,李隆基若是没有怪罪也没什么。 若怪罪她不请自来,还擅自不听命令就闯进去,委是又得自讨苦吃。 另外一面,实则她真真有些胆颤,以往发生的那些,真的可以从心里抹平抹干净吗? 叶陵倒是传过消息,说玉汐公主身子已经好转,和孟翰亦恢复了从前。就算她把心悬下来,这口子依旧搁在她和李隆基之间。 甚至他们两人搁着的有好几道口子,足以磨身磨心。 胡采女一旁问道:“姐姐,是要等着吗?” 继然,江珞雪打开药罐子的盖子,热乎气还弥漫着,这味道叫旁边几人闻了,差点没吐出来。 江珞雪只想,不愧是治那方面的药,味道实属独特又恶心。 灵光一闪,又指着紫衣端的药罐道:“这是本宫给皇上弄的药膳,虽难喝了点。还需要让皇上趁热喝,高公公,你就替本宫端进去,本宫也不进去叨扰了。” 高力士接过药罐应了一声,实际上,各宫娘娘送来治头疼的药,皇上一次也没喝过。 就连太医开的药只喝过一次,头疼病没有再犯的话,皇上绝不会再喝第二次。 他转过身时,江珞雪还在原地站着,没有要离开的举动。 “娘娘,皇上不定还要谈多久呢?奴才会把药送进去的。”言外之意也是让江珞雪先离开。 江珞雪腆着脸道:“你先送进去,皇上喝没喝,你再出来回禀。” 她可不想自己巴巴送来的药膳,李隆基一口没喝就给倒了,得不偿啊! 高力士进去后,胡采女颇是不解。 “姐姐,这是什么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皇上喝下去才肯走呢!” 她认识好几日的姐姐,不会像现在这般委曲求全,更不会有意争夺帝宠。 江珞雪掩掩手:“就给皇上调理身子的药,不趁热喝浪费了。” 胡采女嗯嗯应了一声。 “要不你先回挽亭等我吧!”江珞雪觉着今日的风有些大了。 胡采女摇头,脸上露出舒展的笑颜,薄唇也添了几分血色。 高力士才是把药罐端进来,大武艺随坐在下面,李隆基正坐在主椅上。他懒眼看去,略感不耐烦。 高力士注视到他的不悦,急忙一道:“皇上,这是治头疼的药膳。” 皇上最是不耐烦各宫娘娘,给他送各种各样的食药来,这一点他早是知道了,每一次不还得把药倒了。 “朕不喝,就放在那儿。”李隆基冷冷的说道。 大武艺颇是一脸藏着的兴趣诡笑道:“皇上,我父亲的可敦,可没有宫中娘娘们这般体贴。” 今日谈的事无非是关于大唐同靺羯两国之事。 李隆基对于这样一个十五岁少年出派大唐使臣,颇是意外,不过一个幼子,说话行事上颇像他父亲大祚荣。 李隆基道:“朕的嫔妃们,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只会琴棋书画,不像靺羯的姑娘们,射箭骑马,样样精通。” 第328章 误食 大武艺猛然回道:“我靺羯的姑娘,可不敢和皇上的妃子们比。” 继然,朗朗的笑声响了整座寝殿。 高力士把药放下后,转身欲走,大武艺猛然叫住他,又朝李隆基瞧去。 喊道:“皇上,这送来的药膳,我能不能尝一尝!” 李隆基蓦是侧头,反是高力士的身子略微颤了颤…… 大武艺颇是一脸兴味索然,挑趣着又道:“正巧我也需要补补。” 脸上少年的稚嫩和玩世不恭,故作玩笑的口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高力士有些心颤,这靺羯的王子说这话,竟也没把握着分寸。 皇上的嫔妃送来的药膳,他敢喝吗? 李隆基倒是无谓,对他此话的不敬之处也没个在意,朝高力士招了招手:“把药膳端来。” 大武艺接过去后,打开药盖子,一阵阵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难受的捂着口鼻。 满是嫌弃的道:“这药的味道也太难闻了吧!” 高力士回道:“王子,良药苦口。”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药膳究竟有什么用处? 继而,大武艺捏着鼻子,端起药罐直接倒头喝了下去,动作粗稚的诚然像一个孩童一般。 入嘴后,药味实在难闻。 适时,猛地一看,旁边还放着一颗蜜饯。 “皇上的妃子可真是贴心啊!是哪个宫里的娘娘?” 一边说着说着,便把药罐旁边的蜜饯直接放在嘴边,当即吞了下去。 李隆基瞟眼一望,心生疑惑。 高力士回道:“回王子,这是江妃娘娘送来的。” 唰唰唰唰的声音,几个刺耳的字眼扑地传进李隆基耳朵中,随即抬眸,只有冷冷的声音卷袭至每个人心里。 “谁送来的???” 李隆基一个侧首,散发出来的寒气,咄咄逼人的阴森。 高力士蓦然被后边的气息,吓得背后一个惊颤,快速反过身来。 口齿之间打着几下咯吱的声音,低头回之:“江妃送来的,还在外面等着。” 大武艺也是看得一愣愣的,嘴里含着的蜜饯还在喉咙中津津有味的咀嚼好几下。 若有所思的在脑中回荡“江妃”两个字,似乎……正是那日的女子。 想着想着,抹上了一丝得意。 “刚才怎么不禀报!” 李隆基神色上略是微怒,高力士急忙答道:“皇上,吩咐了不让旁人打扰。”接着咽了咽口水,神情顿是慌张。 李隆基重重的闭上眼,“叫她进来。”继而睁开眸子,看上去又沉又累。 高力士出去后,他往旁看了一眼大武艺,眼神顺势朝下,药罐还放在桌上一侧…… 不过一个瞬间而已,显得极度不悦。 高力士出来时,江珞雪还在外面等着,等了有一会儿。原先准备再等一会儿,如若还没人出来,就回了。 正此时,才是转过头,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 “娘娘,留步。” 被高力士一喊,几人急速转过身。 “皇上喝了吗?”江珞雪咧嘴一问。 她可不管李隆基会不会放她进去,唯一只关切的是,药是不是被喝了? “娘娘,皇上让你进去。” 第329章 惨了 “啊?”众人面上露出讶异。 “娘娘,你赶紧进去吧!”高力士急得眼睛都红了。 反倒是江珞雪猛然拽起旁边胡采女的手,“一块儿吧!” 胡采女的境遇过于凄惨,甚至她还没近距离仔细瞧过李隆基的模样吧! 胡采女心下掠闪着慌乱,甚是无措。 “娘娘,皇上只说让你进去。”高力士道。 “皇上大概不知道外面除了本宫以外还有别人吧!” 得到高力士默认后,又道:“那就是了,皇上若知道胡采女也在外等着觐见,又怎会不让她也进去?” 此话说的有道理…… 高力士才是听后微微怔了神,间隙时,江珞雪又让紫衣先回去,又直接拉着胡采女一块进了殿。 “参见皇上。” 李隆基从头到尾,并未将目光转移到身旁的胡采女。 江珞雪进去后,从而仅仅一个瞥眼,便瞧见一旁坐着的大武艺,还有……旁边放着的药罐。 一双眸子骤然紧缩回眼眶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内心里转动了千百下,然却被李隆基的目光捕捉了去。 震惊过后,方才敛过神把目光收了回来。 “你送的药膳?”李隆基看着江珞雪的眼睛道。 听上去没有半分情绪,可这眼神里怎让江珞雪生出错意,有些冷冽的味道…… “不合皇上……你的口味?” 大武艺旁边放着的药罐兴许不是她送来的,如此亦是这样想着。 然心里的不安依旧无声无息的窜在脑海中,不禁往旁瞟眼。 大武艺也是察觉到,表情上更是迷离。 已经进来的高力士,特是小声回了一句:“娘娘,皇上身子无恙,并未喝药膳。” 江珞雪顿时瞪大了星眸,撇过脸转去大武艺的方向。 不是吧! 这药膳可是治男子阳痿的东西,靺羯的王子不过十五年岁,这种东西被他喝了,她自己绝然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症状? 不过……应该无事吧! 一旁的大武艺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正需要补补气血,皇上就把药膳赐给我了,味道还真是又难闻又苦,不过,还得多谢娘娘的蜜饯。” 余音缭绕般的声音浮在空中,一遍遍的钻进了众人的耳朵。 江珞尴尬的愣笑了笑,她实在是忧心大武艺,因而这时这刻对他日前的那些举动,却是一点儿都生不起气来。 “王子客气了。” 从始至终,她一直牵着一旁的胡采女,两人齐齐并肩,很是恬静。 “明日再给朕送来。” 李隆基顺着话又道,也是从中瞧出这细节,江珞雪忽而正眼对视上去。 什么……意思?她没听明白。 高力士很快了懂,略是哀怨的眼神侧眼看去,皇上不是不喝吗? 紧是补了一句:“娘娘,皇上明日还要喝。” “臣妾明日再给皇上送来。”江珞雪赶是补话一道。 然一侧的大武艺道:“敢问江妃娘娘身旁的这人是?” 继时,江珞雪感到胡采女手心里出了汗,手劲同时握紧了紧。 迈步向前道:“皇上的嫔妃,胡采女。” 虽是回答别人的话,可目光落在李隆基面前,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话那般。 第330章 他还想再喝 李隆基心下一动,记得她就是那日殿上的女子。 私下更是让人查过,实际上,他确实记不得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这人名义上还是他的嫔妃,但他,从未见过…… 片刻之后,江珞雪便道:“皇上,臣妾就不打扰你和王子谈正事,先退了,明日一早再送来药膳。” 特意再强调一遍,生怕李隆基一转眼又不承认了。 李隆基敛过眉道:“她留下。” 哗然…… 意指胡采女,江珞雪心里一顿,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不过,也未尝不可。 胡采女若不稍微依傍着圣意,凭她的身份,又能安然在这宫里度过几时呢? 不过,这本就是江珞雪希冀的,不然,带她进殿又是为何因由? 无非是让她得到圣眷罢了,尽管这只是微不足道。 接而,江珞雪握在手里的一只手缓缓放开,一个转眼便给了胡采女一个安心。 可她这心里竟不知怎的,倒有些许失落的情绪,或许因为李隆基只贪恋美色、贪恋新奇的女子…… 而在此刻,胡采女无疑便成为这其中一人,因她看起来太过于纤弱了。 又或许,他像那个人了。 偶尔还是会将两张相似甚至几乎一致的脸,总是会弄岔了神…… 比起书香世家出来的宜才人,甚至那软言端重的杨缦惜,都不及胡采女这般。 犹如风中摇摆的柳叶那般柔软细滑,稍稍使劲了点,便疼得直掉眼泪,惹人垂怜。 江珞雪收敛起身上渐渐凸显的犹疑,给了胡采女一个安心的眼神,道了一句:“臣妾告退。” 她走后,大武艺看了情形,十分识趣的也是赶紧随后出来了。 只有胡采女一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冷冷的盯着离开两人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愣。 怯怯的喊了一句:“皇上——” 紧而,李隆基恍惚后回过神。 …… 江珞雪前脚才出来,大武艺后脚也出来了,还不待他喊一声,江珞雪瞬间把头转了朝后。 幸而没把大武艺吓得退后跌了去。 不等发话,江珞雪直接凑上一步,骨碌碌的眼睛转着几圈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某人一下子仰起头,困惑不解。 她不和他计较之前那些事了? 顿是拿起拳头拍打胸脯,豪爽道:“没事啊!” 江珞雪咬着嘴皮子噢了一声,应该不会出现大碍吧! “对了,还得多谢娘娘送的药膳!”大武艺张着牙齿笑嘻嘻的,全身顿是放松。 这时候,倒看得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慵懒的模样了。 但,仅仅只有一个瞬间而已。 江珞雪喉咙里俨然被灌了一大块寒冰似的,只感觉冷冷的,还有……心虚。 红嘴白牙的接过话:“王子客气了,客气了!” 她正欲下槛时,某人又叫住她,耸立的站在她跟前。 “若娘娘明日再替皇上送药,不如再多备一碗,来大唐后,我确实有些水土不服了,那药膳苦是苦,效果还不错。” 说后伸出脖子,左右摆动,诚然神清气爽的架势,很是张扬。 想必,应该无恙。 江珞雪这般想着,一时也忘了回话。 第331章 不能喝 大武艺从而在她眼前摇晃了几下,打了一个响指,才把她的魂拉了回来。 不失尴尬的笑了笑:“这——恐怕不行!” 他说的不是异想天开么,且不说会不会有副作用,再不然,就算他想喝,她也不能再浪费那药啊! 霍然,大武艺跨下了一整张脸,阴黑阴黑的。 江珞雪煞是解释道:“那药膳……王子你真不能喝。” 后面吐字的话还有些绕口难言,由于此番把事搞砸的原因,从而也没想着自己之前在大武艺跟前是怎样的态度了? 偏偏江珞雪这越是谨慎规劝,大武艺越是顶着满心好奇的脸。 “娘娘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喝了?”他佯装愠怒道。 江珞雪往四周瞥了瞥,心下一横。 若不说清楚,只怕大武艺为这事纠缠不清,若被李隆基知晓,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你走过来点!” 大武艺狐疑的迈前半步,江珞雪让他低着点脑袋,他也乖乖照做。 江珞雪在他耳边嘀咕嘀咕了几句,说完后,便直起头,脸上无不震惊的神色。 那薄厚相间的唇差点张开得犹如碗口那般大。 吓得嘴唇泛白,原先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顷刻后,独独闪烁着混杂的目色。 “不会吧,你没骗我?”俨如一个孩子般的问答。 江珞雪郑重其事的点头,不带片刻迟疑,实则,心里却憋着一团哄笑。 “若不是这样,怎会不让你喝?”江珞雪一脸奸诈的盯着他的眼睛。 看这情状,大武艺仿佛是信了。 正时,高力士从里面出来了,便看到这一幕。 “娘娘和大武艺王子怎还在这儿?” 忽而,江珞雪差一点忘了胡采女还在殿里,紧问:“你出来了?皇上和胡采女呢?他们是——” 青天白日,大门还开着呐!!! 不过,大武艺似乎是听懂这话里意思了,脸上不自觉的抹上了阴笑。 被江珞雪一个鄙夷的眸光瞧了一眼,立即收敛了笑意。 高力士轻轻咳了几下,“皇上和胡采女还在里面说话,兴许出来还早,娘娘大可先回去。” 江珞雪嗯了一声,也就一个人乖乖的离开了宣德殿。 浑然,这都是她所希望的,不是吗? 大武艺端看着江珞雪的背影,嗤嗤的挑眉思索她适才那句话,着实让他确切不疑。 江珞雪还没回到挽亭,才走到半路上,便撞见了丽妃,还有……容妃。 这两人竟然走在一块儿,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原先商量好的,委实惊疑。 仿是从大朝会以后,宜才人有意无意的没怎么跟在容妃身后了,仿佛是因她父亲阮砄和她提过几句。 进而,今日破天荒的容妃和丽妃走在一块儿了。 江珞雪本想装作没瞧见,偏偏这场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回礼了。 “今儿个真巧啊!”江珞雪特是指去一望无际的天空。 再观对面,可有四个人,有些后悔起来,早知如此,便不让紫衣回去那么快了。 有一个人在身边,至少也看得出阵仗什么的。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浑然在气势上就输了两倍…… 第332章 猜忌 容妃见状,特是走上前,话里很是嘲讽:“江妃昨儿个不是还在床上抱病歇息着呢?今日就活蹦乱跳了。” “本就没无大碍,喝了几副药自然痊愈得快,还劳容妃挂念了。”江珞雪端着脑袋咧着唇道。 丽妃正时也走了过来,脸色看起来倒是比日前红润许多。 身旁的籽柔反是不敢正眼看去,就只是微低着头。 “听容妃说,你昨日抱病,唤了太医去看,今下,可还有不适了?” 妥然,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切韵味。 “已经没事了。”江珞雪回道。 丽妃喃喃说了一句:“那就好,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语气和表情很是坦然,像春风中沙沙作响的风声,很是柔和。 “要去哪儿?” 江珞雪话才出,就有点后悔了,这方向仿佛是去杨缦惜的寝殿…… 她以为,丽妃不会去了。 熟想,为了看自己儿子一眼,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亲自前去。 容妃见之,故意作势的回了句:“去看三殿下,你要去么?” 江珞雪摆摆手:“那就不耽搁你们了,看三殿下要紧。” 继而江珞雪方是从她们身旁直接绕开。 不过须臾,容妃看着丽妃嗔怒道:“她好大的架势,丝毫没将你我放在眼里。” 皆是妃位,也算平起平坐,容妃过于高看自己身份了。 丽妃不过笑笑而已,容妃又道:“姐姐,我同你说的那事,你可得留心着啊!” 真是难得,向来目无尊卑的容妃娘娘也会用“姐姐”来称呼旁人了。 “你可有把握?”丽妃问道。 “若没有古怪,昨日她怎会再三推辞都不让张太医号脉?” 丽妃诚然被这番话给说服了,脸上明显的愁苦神色。 容妃细致的扑捉到这其中变化,颇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 不过,还没到杨缦惜的毓舒宫,半道上,容妃借故突然有事便不和丽妃同去了。 她走后…… 籽柔便问:“娘娘,容妃和你说的那事可信吗?” 丽妃也是半信半疑,然,如今却是不得马虎大意半分。 比起杨玉环那几人,有儿子的可只有她一个…… “如若她没半分把握,不会特意来找我,想必她也是急了。” “可明摆着,她想借你的手除了那孩子。”籽柔担忧的说道。 容妃不知从哪儿打探的消息,得知今日丽妃会去毓舒宫,特意截在半道上,还和她说了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江珞雪有孕了。 不过思来想后,可从没听说皇上何时宠幸了江珞雪啊!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丽妃道。 “娘娘是说……” 这个念头也是刚刚才在丽妃脑中冒出来的,容妃过于粗心,想的事只往表面看,并不会细究深想下去。 “本宫倒觉得这事就算是真的,孩子却不一定是皇上的……” 方才,她忽然记起孟翰,且不论和他有没有关系,这其中谜团依旧倾覆了她的内心。 若真要寻一个时机,每一日上朝过后,孟翰偷偷与江珞雪私会,也未尝不可能啊! 况且孟翰和江珞雪的事,她早就耳闻过,两人曾经心心相印过,难免不会存着旧情。 第333章 不巧 籽柔对丽妃这个大胆的猜测,直接吓得路都站不稳了,颤颤一道:“娘娘,不会吧!” 丽妃转脸便喝道:“怎么不会?” “若怀的孩子是皇上的,她怎么不和皇上通报?还有意把这事瞒下来。” 若换成其他人,早就大张旗鼓宣扬这事了,巴不得皇上天天去探望她,养胎期间,更是如鱼得水的受各种恩宠。 早在以前,王皇后暗地里谋害过皇嗣,这几年李隆基又不经常涉足后宫各嫔妃寝殿。因此,宫中还没有传出过妃子有孕的喜事。 若是现在,无异于震撼后宫的头等大事,同而,让那些有子女的嫔妃们,感到威胁…… “娘娘,那可怎么办?” 丽妃叹道:“只怕她使手段,让人误以为那孩子真是皇上的。” 从那次袖竹和丽妃说的那些话时,她心中已然对江珞雪不会再存什么念想了。 唯一只能靠的,到头来,还是她自己。 籽柔惊得花容失色,表情有些惊悸,很快又幡然明白过来,江珞雪那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刚刚碰见她来的地方,正是从宣德殿方向出来的,怕只怕,她已经想法子替腹中孩子找一个爹了。 “娘娘,那现在如何是好!” “容妃既然告诉了我,就是希望让我出手。” 宫里没有哪个人比她更合适了! 沉默半晌,她陡然沉脸又道:“可本宫偏偏不会如她所愿。”红口白牙的咬得极其重,不禁令人悚然。 …… 另外一边容妃带着茴秀和丽妃分开后,正是在回殿的路上碰见了胡采女。 经由茴秀在耳边提了一句,方想起来此人正是当日和江珞雪一同入殿的女子。 因而,在众人看来,江珞雪和胡采女已然是同一个阵营。 远远一见,诚如一个干瘦的骨架子从那边朝她们走来,不觉冷笑了两声。 远远的尖着声喊道:“哟,本宫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呢?这不是那日在殿上的胡采女吗?” 胡采女蓦是抬起了脑袋,直到容妃走近时,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姐姐。” “本宫可担当不起这声姐姐。” 容妃从她周边打量转了一圈,觉着她穿得未免寒碜了点,一脸看好戏的说道。 胡采女笑而不答,宛如受惊的小鸟那般咿咿呀呀的不作声。 然越是这般,便越是显得容妃仗势欺人的高高在上的态度了。 “不在自己寝殿里好生待着,在外瞎逛什么?”容妃止下脚步,正面对着胡采女道。 “闲着无事,便出来透透气。”胡采女道。 茴秀如是想起了什么,在容妃耳边私语了几句,容妃赫然变色。 接二连三的碰到江珞雪她们二人,过于蹊跷,除非她们二人去的地方是同一处。 容妃定然一问:“你从皇上那儿来的?”胡采女把头埋得很低,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后,容妃心里更是不满了,忿忿的轻笑了笑:“还真是两个狐媚子呐!” 胡采女没有说话,她知道容妃说的是哪两个人,指尖不自觉的掐进了掌心里,很轻很轻…… 第334章 欺辱 “容妃姐姐若没其他事,妹妹就先回了。” 胡采女不痛不痒的说道,丝毫没把容妃那番话听进心里去。 才欲绕过一旁,忽被茴秀一把拽着手臂:“别急啊!容妃娘娘还有话要说呐。” 继后,容妃一脸居功自傲的神情,伸出手直接扳起胡采女的下巴,很是尖刺的触碰,感不到一丝肉感。 劲或许是太过用力了,胡采女然是两眼婆娑的睁着眼,甚是梨花带雨。 “是要回哪儿去?找你的那位江妃姐姐?”容妃疾言厉色道。 胡采女长长的眼睫同而抖了一抖,稀薄的呼吸声很是微浅。 双腿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屈着半身,吓得一句话从牙缝里都挤不出来了。 容妃见势,越是得意忘形。 作势问身旁的茴秀:“茴秀,一个采女敢公然顶撞本宫,你说合不合礼?” 茴秀讪笑回答:“娘娘,可以稍微惩治一番,她才知道娘娘身份的尊贵,不是她小小的采女能攀比的。” 容妃顺势放下扣着下巴的那只右手,故意道:“你听见了吗?” “可姐姐,我没——” “呸,谁和你是姐姐妹妹的,本宫父亲是皇上看重的吏部尚书,你呢,就连最低贱的宫女都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妄想和本宫攀亲戚。” 对于胡采女身份,之前已然稍微探知了零星半点,不过是几年前地方官送进宫里的村妇罢了。 胡采女猛然被容妃的尖牙利嘴吓坏了,差点没摔倒下去。 容妃四处张望了几眼,发现无人。 冷冷看着胡采女道:“你顶撞了本宫,本宫让你就在这儿罚跪,等太阳落山了,才准起来。” 如今正是午时过后,才是入了春,天儿也不算炎热。 不过这路却是一块块堆积起来的石子路,跪久了肯定硌得疼,非冒血泡不可。 真不知胡采女哪一句顶撞了她,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接着,茴秀直接从胡采女身后,使劲从她两只腿那儿踢了下去,瞬间跪倒在地。 “啊!” 胡采女当即叫了一声,双手扑倒在石子上,手更是搓起了皮。 感到一点点火辣,面色难忍,头都没能及时抬起来。 她太过于干瘦,隐约看得见膝盖里面镶嵌着一根根细小的骨头。 容妃的声音直接从头顶那儿灌了下来:“若叫本宫知道太阳落山以前,你就起来的话,本宫可不知道之后能做出什么事来!” 胡采女忍着膝盖上的微微阵痛,闷声不坑的直起了腰杆。 容妃见之,甩身从胡采女眼皮子底下,往回寝殿的方向去了。 “娘娘,她会不会……” 茴秀觉着胡采女铁定在她们走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容妃把握十足的摇头:“你没看她那胆小样么?” 说话大气都不敢出的人,能有几个胆子? 茴秀又道:“万一她回去告诉了别人?” 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她,如今瞻前顾后的人亦是她。 容妃扯着嗓子故意扬着声道:“本宫还巴不得她回去告诉江珞雪那个贱人呢?” 一想到江珞雪有了身孕,她便恨得牙痒痒,虽然这事已经告诉了丽妃,丽妃为了她儿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尽管如此,她也不得不想些法子…… 第335章 惊险 容妃走后,胡采女便一直在原地跪着,没有起身,亦准备跪至黄昏。 她知道容妃一定会说到做到。 既然如此,何必折腾? 江珞雪回后,急急忙忙让人把把易医监传来,可真是一个头疼。 易医监到后,又让旁人皆退了下去,“娘娘,这么急传臣所为何事?” 在他以为,最近这特殊时期还是稍微避开接触为好。 就连给皇上的药膳都是入夜后偷偷放在门口,江珞雪再差叶陵从外拿进来。 虽说叶陵一无所知自己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很是识时务的没有多问半句。 江珞雪吩咐他做的事,他已经养成习惯性的不说也不问。 “出事了!” 江珞雪额头的汗已经用帕子擦干,今下又流了出来。 适才,她虽在大武艺面前强装镇静,还胡乱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于他,然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惊慌失措。 就怕大武艺喝了那药,有什么不良反应,一步一步的查下去,回头李隆基那事也就瞒不住了。 至于她找的借口,想起来还有些难为情…… 江珞雪见易医监呆头呆脑的看着她,也没个回话。 又是补充道:“方才我去宣德殿了,可送去的药膳被靺羯的那个大武艺王子喝了!” 某人诚是惊吓得腿脚软了软,差一点没站稳,一只手直接杵在旁边桌上,上半身全然失了力。 江珞雪脑中顿闪出不好的念头。 不是吧! 当是逼前一步:“别人喝了这药,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 “娘娘,这药本就是为皇上准备的,至于有什么坏处,臣一时半会不好说啊!” 原先这治阳痿的药,就是他回去翻阅医书才知晓的法子,他也不敢明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江珞雪继而平复了心神,舒展了眉目。 “那肯定没事了!” 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大武艺术早就在喝药后,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了。 “娘娘,这可不能大意!” 假使这事被捅了出去,随之而来的结果不单单这么简单了。 但凡谈到关于李隆基的事,他总一副紧张兮兮的挫败感。 “我知道,我会让人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想着自己阴差阳错的让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喝了什么治阳痿的药,江珞雪心中难免生出了负疚感。 不论怎样,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罢了。 “那娘娘明日……”易医监犹豫的问道。 “你放心,我估量着皇上又觉着不适,这药膳他一定会喝的,至于你说的其他法子,之后再找机会试一试。” 江珞雪爽利一道,示意易医监放心和安心。 易医监离去后,紫衣方是进来问起了胡采女,或许是因着不久前胡采女和她们倾诉的身世。 紫衣亦是联想到自己也是被迫进宫做了宫女,对胡采女有一种莫名的将心比心之感。 江珞雪听后才恍然记起,胡采女此时指不定还待在宣德殿呢? 她突然懊悔起来,宫里的那几个女人犹如豺狼虎豹似的凶神恶煞。 她不该这么早的把胡采女带到李隆基跟前,无疑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第336章 主动出击 许是江珞雪想了有一会儿,紫衣方是又喊了一声:“娘娘——” 她在江珞雪跟前,越发变得比之前还要随意了些,不过这该有的尊卑还是不能免的。 江珞雪缓过神道:“她没什么事,放心吧!对了,袖竹又去哪儿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段时日,她甚少看见袖竹待在寝殿里,经常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门。 实在话,袖竹就算待在寝殿,若要办什么事,她也绝对不会随意让袖竹去做。 “她???” 紫衣也是一头愣,伸手胡乱随处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珞雪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先下去吧!” 当夜,叶陵再取药时,这一幕被躲在角落里的某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翌日。 江珞雪来至宣德殿时,还没进去就被拦在门口。 “本宫要求见皇上。” 今儿个也不知换了哪个小太监,并不识得江珞雪此人。 “皇上不在殿里。” 江珞雪偏过头,看向紫衣手上端着的药膳,还冒腾着热乎气。 忽觉着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干,李隆基阳不阳痿,她到底在瞎操心什么啊! “那皇上他去哪儿了?”江珞雪难得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问道。 “皇上去凤阳阁了。”太监回道。 继然,江珞雪身子顿僵了一下,方又镇定了下来:“去了凤阳阁。”“怎么这么突然?” 一下子就想起几日前在凤阳阁看见的那一幕,突是失神一晃。 “奴才也不知,皇上今儿个退朝回来一会儿后,便直接去了。” 江珞雪不免有些心颤,莫非是朝堂上有人说了什么? 终归她亲眼目睹那件事的,然在议论起时,心里扑腾扑腾的惊慌,面容上霎然变得暗淡失色。 紫衣上前问道:“娘娘,这药膳再不喝就凉了。” 易医监之前就交代过不能喝凉的,也不能再反复煮热,以免最后没有半分药效。 适时,高力士从另一个方向来了,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 江珞雪忽是转首,高力士走到面前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直起身子道:“娘娘,皇上还在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来你该在这时辰送药膳了,让奴才告知你一声,把药膳送去凤阳阁。” 江珞雪听着稀里糊涂的,“你直接替本宫送去不就行了?” 大写的疑问,李隆基又是搞的哪一出? 高力士又道:“皇上的确是这样说的。” 不仅如此,李隆基还让高力士也别跟着去了。 不再过多遐想,江珞雪就带着紫衣去了凤阳阁。 这一次到凤阳阁外时,那两名太监倒也没有阻拦了,然只说皇上让江珞雪在外候着。 “本宫替皇上送药膳,等会凉了你们担当不起。”江珞雪直接喝道。 估量着李隆基自己觉着他出来的很快,熟料,现在还在里面呐。 两名太监面面相觑,皇上是说让他们在外好好伺候着,眼下—— 江珞雪看出他们的犹豫,勾起唇角弯了一弯:“本宫一人进去催一催皇上。” 且让紫衣也在外面候着,她一人进去足矣。 第337章 姑侄情分 紫衣有些迷懵,一次两次的,她还真被江珞雪疾言厉色的脾气拿捏得畏惧。 不过这惧只是由心滋生出来的敬佩…… 最后,他们还是放了江珞雪一人进去了凤阳阁。 实际上,江珞雪也想瞧瞧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 凤阳阁内。 “姑姑,若你肯知悔改,朕可以解了你这禁足。”李隆基语重心长的说道。 然就算他再三劝告,太平公主依旧没有软下半分,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骄傲姿态。 只见太平公主一个利落的甩身,声音听上去竟没有李隆基以为的那般无力憔悴。 单单只是那双眼睛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五分久经风霜的沧桑之意罢了。 “这么多次了,皇上还信?” 是啊!一次次的禁足、一次次的放出来,李隆基不厌烦,她自己都累了。 某人敛眉:“姑姑说什么,朕就信什么。” 实际上也是因李隆基早已经确凿她的党羽除了江仲逊再无其他人。 不管如何,都掀不起任何波浪了。 然迎来的只是一阵讥讽的笑声遍布,响彻声尖得极刺耳。连在外要进来的江珞雪,惊得也是心头一颤,止住了步伐。 又慢慢迈出平缓的步子,从另一边走去移到了门外。里面的人还在谈话,因而不会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不过这一幕怎又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唉,先不管它了。 笑过后,太平公主挪眼一望,对着李隆基正然道:“从你登基那一日开始,本宫和你的姑侄情分就已经尽了。” 她已经输了,输得彻底,出不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究,她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棋子了。 就算是这么多年以来的野心,渐渐的也随着一日一日的清心寡欲,顿感到疲倦…… 同而,殿中的氛围略是死气沉沉,李隆基在听见这话后,看上去也有些惆怅。 颇是显得劳累,长叹道:“姑姑,你且想清楚吧!” 他知道如若姑姑肯放下姿态,说她知错了,以后不会妄想再搅弄朝堂,安安定定的住在宫里。他一定会解了她的禁足,依旧将她奉做自己的长辈。 然,太平公主就是太平公主,连一次欺骗也不愿意动那些委曲求全的口舌。 说罢,李隆基转身。 江珞雪扶在门外,一时也是慌了,急忙下槛之际,“啪嗒”一声直接崴了一下,直接叫出了声来。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感到身后含射出来的凛冽,仿佛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里面的太平公主似乎也是有了动静,从而往前走了几步。 江珞雪不得不直起了身子,慢慢的把脸转过来正对着李隆基。 以往几次的偷窥,可从没有被抓到正着,这一次,是哪一步出错了? 李隆基看到她脸转过来时,面上似乎没有多大的起伏,就像是看到背影的瞬间,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不待李隆基后话,江珞雪赶紧解释道:“臣妾见皇上久久不出来,想进来提醒皇上药膳快凉了。” 听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口气,她知道,李隆基不喜有人干偷听的这种勾当。 第338章 又记得几分 正时,太平公主把脑袋往前探了探。 江珞雪更是随眼看去,两只眸子正和太平公主对视了一刹那,急忙收了回来。 只听见太平公主的声音从前方飘落下来:“她是谁?” 江珞雪咯噔一下的晃了晃,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并不算明显,李隆基更是没有觉察出她的异状。 江珞雪却在思量中,太平公主不记得见过她了? 浑身歇了一大口气,平静了心神,举止得当,落落大方的说道:“见过太平公主,我是皇上的妃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李隆基的面,言明她的嫔妃身份。 李隆基转头:“姑姑,朕希望你有想明白的那天。” 接着,很是自然的拉起江珞雪的一只手,往外迈去。 这一瞬间来得太快,快得江珞雪也忘了她的脚还被崴了一下,那半点疼痛也是无知无觉。 一时之间,没有一人注意到身后的太平公主嘴角抹上了一分讪笑…… 不过才走至门口,江珞雪看得一愣一愣的,又很快反应过脚上的疼痛感,立即喊道:“先等一等。” 一下子便把手缩了回去,赶是低首察看脚踝。 李隆基不明其理饶是看了一眼,冷冷问道:“脚疼?”仿是记起来方才的一幕,心中了然。 江珞雪一时只顾着动了动脚踝,接着左右扭了扭,已经无碍,才是直起头:“不疼了。” 脸上犹如抹着一缕清风明月的笑意,淡而不浓。 日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今时今刻,她又能记得几分呢? 总归,她还要待在宫中,还需要借李隆基的手寻找她的亲人…… 不知怎的,也许是许久没似这般相处的缘故,李隆基看着江珞雪也是一脸复杂。 忽然软了声音:“不是让你在外等着吗?” 突如其来的问候,江珞雪突是慌措了。 “想着要让皇上赶紧喝药膳,凉了就没效果了。” 她收敛了她身上的锋芒,从某一日开始就养成了习惯性。 她记不得究竟是什么缘故?一日一日的磨灭时光,把她以往该有的尖刺慢慢的藏匿起来。 然,只有在李隆基跟前如此,也算偶尔几次罢了。 接而,出来后,江珞雪赶紧让紫衣把药膳端给李隆基,打开药盖的那一刻,一股难闻的气味直接浸入李隆基的鼻子。 双眉紧蹙,很是嫌弃的望着江珞雪,那副表情仿佛在写着:“真的要喝?” “皇上,这药膳真的有用。” 江珞雪把药罐直接捧在李隆基面前,一旁的两个太监就呆滞在一旁,差一点把下巴吓掉了。 顿后,李隆基接过药罐,一股脑的直接朝嘴里一倒,咕噜咕噜的吞肚下咽。 喝完后,江珞雪让紫衣赶是把手帕递给李隆基,正是日前她给紫衣缝制的那一块。 李隆基擦完嘴后,面露难色的道:“蜜饯呢?” ??? 江珞雪一个头两个大的抬眸对视上去:“什么蜜饯?” 她只准备了药膳,哪里来的蜜饯? 一侧的紫衣往旁推了一推,压着声道:“娘娘,昨日送的药膳,奴婢放了蜜饯。” “那今日的蜜饯呢?”江珞雪对这件事还真是没印象。 第339章 平静 紫衣颇是埋头沉默。 江珞雪一下子就明然了,转过头低声问道:“皇上,应该不苦吧!” 言外之意便是,不苦就不用含什么蜜饯了。 李隆基还真是养尊处优,喝一碗药罢了,也要学小孩子吃什么蜜饯。 接而,出乎意料的是,李隆基面上也是一脸淡然,轻轻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走吧!” 原来,昨日的那蜜饯不是她准备的。 江珞雪随手正要接过手帕,李隆基一个撇眼,手一下子止在半空,默然看去。 江珞雪绣制给紫衣和袖竹的手帕很是简单,亦是一模一样的式样。很浅的丹朱色,皆绣着一朵荷花萦绕在中间,颇是简约素雅。 “皇上……喜欢这手帕?”江珞雪试探性的一问。 紫衣顿是眨巴眨巴的闪着大眼睛,一脸心疼样,更是一副什么都不敢说的表情。 李隆基抬眸,冷然道:“不喜欢,粗俗。” 某人瘪起嘴,“哦”了一声,直接从李隆基手中把手帕扯了回来塞还给紫衣。 一旁的紫衣接过东西后,很是多嘴一道:“皇上,这还是娘娘缝给奴婢的呢?” 江珞雪随赶着跺了跺脚,李隆基转脸滋意出迷离的眼神看向她。 盯了有一会儿,方慢慢道:“你还会这个?” 依他对她的了解,可是看不出来她擅长刺绣方面,这下子紫衣嘴皮子倒是挺快的,丝毫没刚才那一会的怯懦。 “娘娘会的可多了,给奴婢几人一人绣了一块手帕,娘娘戴在身上的香囊就是她自己做的。”紫衣喋喋道。 江珞雪心里头难免哀怨起来,想必是她对紫衣越来越柔声细语了,才让她这般妄为。 也不是说有什么不对,就是感觉上不想让李隆基知晓她会针线活。 李隆基低首侧眼一看,这才注意到江珞雪腰间挂着的香囊,藏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下面的两条绸线。 不稍微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接着,江珞雪把香囊扯在手里。 继然道:“之前在寝殿里,一天里很是无趣,这才随手弄的。”很快又把香囊放回去了。 实际上,她太清楚李隆基这德性了,信不信,下一刻李隆基就会让她缝制一个香囊给他。 …… “皇上,时辰不早了。” 不等李隆基后话,江珞雪简单整理了衣着,欲迈步朝前。 难得平时没几根筋的紫衣,这下子倒是反应得很快。也是知道这时候若是娘娘软一软,主动提起给皇上缝制一个香囊,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李隆基闻后,面容颇是凝重,却也没说什么话,直接迈向前。 稍微刺眼的辉光照射在两人并行的路面,身后跟着的影子也是一点一滴的循着他们的步伐。 这样不淡不静的画面,已经鲜少出现过了。 李隆基心上比较复杂,这段时日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想那一日,说白了,他并不是责备江珞雪什么。 反而是心里头堵着的那一道墙卡在他心里,正时在那一日爆发了。 这是从未因一个人产生的情绪,以至于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回避这样的事情,甚至不去深想。 可这情形,两人已然把之前闹的不愉快给淡忘了。 第340章 这件事不恨 终究已经过了好一段时日了…… 纵使之前心里生出某些什么疙瘩,换作现在瞧来,不过云亦淡风如轻而已。 偏偏两人很是如出一辙的闷着声,自顾个儿的走着路,难免显出沉默中的尴尬。 紫衣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小嘴一张一闭的,硬是没说出啥话。 直到在后面内心挣扎了好一顿功夫,才是直接大步跨前。 连眼睛也是微闭着,红嘴白牙的张嘴就来:“皇上,娘娘明日还送药膳去宣德殿还是……” 换作以前,量紫衣也没这个胆子敢私自插话发问,这下还真是大脑发热,不经思考的故作乱为。 意外的是,这番话的确把氛围稍许改变了几分,李隆基也没有因紫衣的莽撞沉下脸。 江珞雪也是怔怔的收回了脚步,是啊,必须用药膳长此以往调理身体,方能补阳痿。 在江珞雪思量之际,李隆基猛是扭过头:“要看你们娘娘还送不送来了。” 口气里分明掺杂着一丝丝趣味,略是嗤笑。 “皇上这话就见外了,为了保重你的龙体,这段时日必须要好生调理才是。” 她觉着,若是有一日李隆基知道了是专给他诊治龙阳早泄的药膳,指不定他怎么急火攻心呢? 可实下,又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连让易医监给他进行针灸的法子,委实寻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江珞雪继续道:“明日臣妾还给皇上送来。” 两人互相对视一笑,很是浅薄淡然。 敛过眉,李隆基蓦然又问:“凤阳阁,你之前可曾去过?” “当然没去过了,公主和我也没见过几次,还去凤阳阁做什么?” 江珞雪强作正经姿态,内心却是慌得一批。 李隆基突是沉声中,长吁短叹道:“你不恨她?” 江仲逊是太平公主手下的人,不论如何,他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甚至李隆基也是这其中最主要的角色。 然则,他想问的是,“你不恨朕吗?” 因为太平公主是她姑姑,因为他们一手策划搅弄朝野,最后,江仲逊一人成为了刀下亡魂…… 江珞雪知道李隆基问的是哪方面,可这事早已经过去了,至少对她而言。 江仲逊并不是无辜的,他既然决心替太平公主办事,就该猜到这下场。 一个置妻子儿女生命于不顾的人,怎能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军呢? 从江临泽嘴中得知事实真相之后,江珞雪已然没有一个女儿对父亲应当具有的孝心了。 明知是错的,却为了一个恩情,把全家人的命交了出去,江仲逊是一个有恩必报的大丈夫。 不过只是愚忠罢了! 就连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身份都未曾恪守遵循。 之前表现出来的坦然淡定,只是因为人都死了,不想过多争辩而已。 以至于在心底里,异常鄙夷这样一个愚忠、不顾妻女性命的男人。 换在她母亲江陈氏的角度上想,想来比她还要悲痛万分。 夫妻几十余载,自己的丈夫半分都没为自己和孩子作考虑,哪个女人为此心中不会又伤切呢? 第341章 朕还管什么 所思之中,恍惚回神,正色道:“没什么恨不恨的,都是可怜人罢了。” 轰然时,凤阳阁中,薛绍的牌匾浮现在她的脑中。太平公主一生所作所为,不过只为了那心上男子,只想争一口气吧! 转瞬,又是当日看到的那一幕画面犹如滔滔江水,奔如泉涌的从头顶上。 灌入在脑中,忽如其来的生出心凉和犹疑。 当日看见的那人,真的是太平公主吗?不甘忍受寂寞,就随意找一个人同她缠绵悱恻,解求欲之苦? 李隆基仿是没想到她谈起这事来时,轻轻淡写的肆意意味。 没有接后话,轻声道:“你的家人,朕还在让人去寻,一有消息,会立即告诉你。” 江珞雪忽是往右看去,再看李隆基凌然的模样,还以为是她听得恍惚了。 嘴嗫嚅了几下,也没应话,脑中的思绪悠悠荡荡的飘着飘着…… 李隆基不喜有人隐瞒或者欺骗他,上一次的例子难道还不够吗? 眼下,太平公主的事她是否应该在此之前让李隆基知晓,不论是何因由? 江珞雪刚要开口,便被一句话打断。 “各国使臣明日就要回去,明日你和朕送行吧!”李隆基扭过头道。 莫名的让她感到一丝柔和。 许是紫衣觉听到什么韵味,面上直接合不拢嘴的露出笑齿,一双粗胖的小手丫暗暗戳着江珞雪的衣角。 江珞雪抬首,反是问道:“这就……回去了?” 她以为还会再住上些时日呢?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和大武艺说的那句话,只望他别说出去才是…… 大武艺执拗要喝药膳的那一次,她只得随意找了一借口。 说是补阳刚血气的药膳,只有身为皇帝的李隆基方才有益处。 他是皇帝,难免在许多方面劳累过度,而大武艺不一样,对于男女之间,却是生远疏别。 “你还想多留他们几日?”李隆基问道。 江珞雪慌乱的摇头:“怎么会呢?” 正时,叶陵忽而从远处出现,直接小跑至他们面前:“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两手慌得左右捏着,似是有话…… 叶陵向来不会如此急事。 “何事?” 不等着江珞雪问话,李隆基已然偏头一问。 叶陵轻声回道:“回皇上、娘娘,胡采女昨日被容妃娘娘罚跪了一夜。膝盖受了损伤,现在还在挽亭,奴才特地来禀报娘娘。” 继而抬首偷视了江珞雪一眼。 再观李隆基,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面容。 江珞雪听罢,心下一颤,胡采女那样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 欲赶回去时,然是想到什么。 忽又扭头:“皇上,容妃没理没据就处罚你的妃子,你,就不管管?” 李隆基抬睫:“女人之间的事情,朕还管什么?” 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紧而负手朝后,往宣德殿的方向去了,还挂着不大好的脸色。 李隆基走后,江珞雪感到心里窝火,敢情胡采女白白被欺负了不是? “走,我们回去。” 回到挽亭后,江珞雪才知道尚未请来太医,正想去唤太医瞧时,便被胡才女拉住。 “姐姐,不过小伤而已,算了,我就想在姐姐这儿歇歇。 第342章 不能再等 听叶陵叙述,胡才女足足跪了一夜,转道便直接来了挽亭。 江珞雪又察看了伤势,就是膝盖那处稍微红肿了些。 而紫衣又一早就给她用了跌打损伤的药。稍作休息指不定也不是什么大伤,然胡才女又一直坚持,也就作罢了! 江珞雪坐下后,颇是嗔怒的说道:“她让你跪一夜,你还真听她的话啊!” 估计是容妃那个疯婆子,在半道上撞见了胡才女,给她使绊子消心里的气呐! 八成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江珞雪。 胡才女轻轻的把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膝盖处,把那两处遮掩了过去。 抬首:“她是皇上的妃子,背后有父亲撑腰,妹妹,不敢不听。” 江珞雪顿时哑口无言,略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一股脑直接下坐。 嘴里叨叨:“我说你啊!就是太软了,又太听话,容妃那个泼辣货,这宫里她就敢欺负你了。” 与胡才女相识的这短短日子,她是真觉着这姑娘没什么坏心眼。 胡才女浅笑了笑,脸上竟也没什么委屈的神色,江珞雪还想着,胡采女会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实下,倒是她猜错了…… 即然,从刚才李隆基反应看来,她也不可能替胡采女去容妃那儿争论几句。 这事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胡采女见江珞雪脸上微是黯然,不禁问道:“姐姐,方才是去给皇上送药膳了么?” 她私下问过紫衣,这几日江珞雪都会去宣德殿。 原以为江珞雪对争宠这些毫无心思,眼下瞧来,并不是如此。 江珞雪垂眸点头,但凡有人和她提起李隆基,她难免生出忌惮之意。 仅仅只是一个无处安放的举动,也被胡采女眼神捕捉了去,张张口,又闭了回去。 这些事,她不清楚,同而,更不会特意去了解。 …… 李隆基回至宣德殿后,让高力士去夕葶宫走了一趟,不痛不痒的对容妃说了几句话。 “娘娘,皇上让奴才知会你一声,凡事要懂得谦和一些。” 容妃一个头两个大:“本宫做什么了?” 继而一出口,脑子果断转了转,凌然尖道:“是有人去皇上跟前说本宫什么了?” 她……大致猜到了。 转而变了脸色,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 口里的牙齿咯吱咯吱的作响,默声不语。 见此,高力士轻轻摇过头,欲退下时,容妃一时丢了分寸,急忙拉住他:“高公公,本宫有一件事要问!” “娘娘请问。” 说之,容妃有意压声道:“本宫听闻这两年以来,宫中并未添过皇子公主……” 话才说到一半,高力士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僵硬起来了。 容妃继续道:“若是此时哪个妃子有了身孕,依公公看,皇上是否会格外看重这新出世的孩子?” 容妃私下里怎会没去打听?唯一的几个皇子公主可谓是寂寂无闻,皇上并未格外疼爱谁。 某人浑然舒了口气,又不得不顺着此话答道:“那是自然。” 高力士离开后,容妃将茴秀唤来,说出自己心中所虑。 当即利落道:“茴秀,我不能再等了,这事必须得我自己亲自上手。” 第343章 辞行 茴秀惊异,“娘娘,何不再等等?” 容妃冷下脸:“上次本宫已经丽妃旁敲侧击一番,可到了如今,她那儿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本宫实在等不了。” 接而,容妃心中忽然有了注意。 次日。 李隆基在两仪殿里小摆宴席,欢送各国使臣。 江珞雪匆匆赶去时,已然是午时过后。 昨夜,胡采女由于腿伤的缘故,所以歇息在挽亭,这一来二去,江珞雪同时忘了时辰。 这不,今儿个也就睡到日上三竿了,紫衣也是一个没记性的,也忘了这事。 半路上,江珞雪也喋喋不断的数落一番:“紫衣啊!你说说你,怎么也不记得提醒?” 紫衣也是两手冒汗的紧张过度,迭迭跟在江珞雪身后,上赶着步伐。 微张着嘴想要解释,话至嘴边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实际上她没忘,欲在辰时叫醒江珞雪时,偏偏被袖竹拉住了,说什么娘娘不喜欢睡梦中被打扰。 且,去欢送使臣的事被其他娘娘知晓了,指不定给使绊子,这三言两语的,紫衣也就被忽悠了。 觉着袖竹说的对,于是乎,再等等,也就到日上三竿了。 不过,紫衣也知道自己的娘娘口是心非,语气里虽是责备,却也没放在心上。 至于今日备的药膳,还在熬制中,过一会儿方才送来。 待到了两仪殿不远处时,江珞雪一眼便看到了大武艺,两手抱拳,犹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候,各国使臣们应该都离宫了啊! 江珞雪这匆匆赶来仅仅只是为了在李隆基面前晃一晃眼,总归李隆基昨日已经说了,她,不好不来。 接而,江珞雪放缓步伐朝前迈去。 面上松了一松,忙不迭喊道:“大武艺王子何故站在这儿?” 还真是因那次被他误喝了药膳,弄得她现在略是心虚,丝毫不记得之前同他的矛盾了。 在江珞雪眼里,他不过一个还没长开的少年罢了! 尽管大武艺显得成熟,在靺羯部落,这样的年纪当家娶妻了再是平常不过了。 前面那人听后忽而转过脑袋,几步小跑到江珞雪面前。 “若是娘娘日后有缘来到我靺羯,本王子一定会好生招待你。” 大武艺笑得肆意张扬,暖和的阳光忽至洒到他俊逸的脸庞上,很是相衬他这样的年纪。 满脸的桀骜,丝毫没有谦卑之意。 然江珞雪更是一头懵然,他这是说哪儿跟哪儿啊! 接着,再是远处,又传来喊声:“王子,时辰不早了。” 江珞雪刹那间反应过来,今日,确确实实是各国使臣离开的日子。 不等大武艺一句话,江珞雪突冒出一句:“时下大唐和靺羯交好,大王子若是看见了我弟弟,烦请不要与他为难。” 算起来,大武艺和江临泽也算差了好几岁。 大武艺仿佛没想到她会说这话,呆了一会神,嘴快的反问道:“若是这关系破裂了呢?” 嘴唇有意勾起了不大的弧度,颇是意味深长,看上去有些正经。 不仅仅是江珞雪,连身后的紫衣也是蓦然抬首,闪出疑惑的神色。 诚然,大武艺弯过一半的弧度慢慢变大,笑称:“和娘娘你说笑了。” 第344章 不佳 同而,江珞雪随之跟着浅笑。 改口道:“就不耽误王子时间了,若是有机会,日后到了靺羯,王子可不要忘了今日说的这话。” “那是自然,我还想介绍你和肃慎大哥认识认识!!!” 早在来大唐之前,就有人警醒过他,切不可和大唐女人走得近,特别是皇上的嫔妃。 可就面前这女人,他丝毫不觉着有距离感。 江珞雪笑而不答,心里想着,这小子的哥哥又能好到哪里去? “本王子走了!”大武艺转过身。 江珞雪心里直接给了一个白眼,“本王子”“本王子”的喊着喊着,还真没把她当外人。 片刻后,紫衣上前:“娘娘,这靺羯王子是什么意思啊!娘娘你怎能离得开皇宫啊!” 江珞雪心中不禁苦笑。 是啊! 这诺大的宫城,是禁锢她的一个牢笼,她就像牢笼里的小鸟一般,只得任人宰割。 接罢,她拍拍两手。 此际,远远的正是瞥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李隆基…… 还有杨玉环、杨缦惜两人紧随其后,可谓是谈笑风声的融洽无间,一道少有的风景线。 一时间,江珞雪脚下的步伐无比沉重,面上原先舒展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漠然。 “娘娘……”紫衣轻轻一喊。 待江珞雪回神以后,冷冷的只说了一句话:“回去了。” 她差一点都忘了,这宫里,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女人,而李隆基,不止只需要她一个嫔妃。 回到挽亭后,叶陵方把药膳端来正准备送去,紫衣直接使了一个眼色。叶陵直接进退两难,面面相觑的懵脸。 江珞雪扫视了一眼,转脸看了紫衣:“我又没生气。” 又对着叶陵说道:“让紫衣送去。”随即跨了进去。 “娘娘是怎么了?”叶陵问道。 紫衣一脸委屈的接过药罐,直接甩了脸:“自己问去!” 胡采女听到外面有了动静,赶紧从床上起了身,江珞雪进去后连忙阻止道:“你腿伤不便,就别起了。” 胡采女又把双腿放了回去,心细的觉察出江珞雪的异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不开心吗?” 江珞雪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她并非是不开心,只不过两张相似的脸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脑袋中重叠。 江珞雪放松了全身竖立起来的尖刺,压了压声:“我没事。”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紫衣才从宣德殿回来。 “回娘娘,送去了,可皇上喝没喝,奴婢就不清楚了。” 她去时,正巧杨贵妃几人也在宣德殿,皇上仅仅是冷冷淡淡让她把药膳放下,并未多说其他。 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和昨日略是不大相同。 瞧紫衣的神情,江珞雪就觉着有猫腻了,恍似记起什么。 顿是沉声,反正今儿个她是去了,李隆基无论如何也不会拿捏住她的小辫子,红口白牙的给她难色。 继是默首,叫紫衣先行下去。 紫衣回转过头的瞬间,身上的手帕正是恰恰落在地上。 她随即拾了起来左右瞧了一瞧,嘴里嗫嚅道:“我记得我放回去了啊!” 第345章 第三百四十四:疑惑 江珞雪闲眼瞥了过去:“怎么了?” 紫衣转过身:“娘娘,没事,是我和紫衣的丝帕拿错了而已。” 因袖竹和紫衣歇在同一间,一模一样的丝帕难免不会搞错了,所以一向粗心大意的紫衣,特地在丝帕上的一角等缝上了一根白线。 白线极其短小,不稍微注意的话,根本察觉不出来。 今日估计是起得匆忙,以至于拿错了也没留意。 江珞雪心里觉得好奇,脸上发笑,挥手叫紫衣走过来,一模一样的丝帕,有什么可分辨的? 接过丝帕后,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和袖竹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说起来,两个的丝帕确实一般无二,照着一个模样绣出来的,就算是她自己也没多留意其中有什么差别。 “不一样,奴婢的丝帕多了一根白线,娘娘你再仔细看看。” 江珞雪端眼又看了看,低头凑近了些,还真是多了一根细小的白线。 忽时,鼻子凑上去的那一刹那,她蓦是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特别浅淡,还特别怪异。 然至,鼻子痒痒的,突是打了一个喷嚏。 “什么味儿啊!”捏住鼻子很是嫌弃的拿远了点。 紫衣接过手,闻了闻,确实有怪味,很浅淡,鼻子不灵敏的人,根本闻不出这味道来。 “这味道奴婢闻着怎么有点熟悉?”紫衣呆头呆脑的冥思苦想着。 片刻后,尖叫起声:“娘娘,这气味——” 转而赶紧闭住了嘴,身子往前凑了凑。 江珞雪见紫衣神情不对,浑身有了警惕,道:“这气味有什么不对吗?” 紫衣随之附上耳,喃喃在江珞雪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完后,仰头就问:“真的?” 紫衣嗯嗯的直点头,她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在宫中多年,这样的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江珞雪忽道:“把易医监请来。” “娘娘……这?” “快去!” 紫衣离开后,江珞雪陷入沉思,遥想起不日前在凤阳阁那日所见所闻。 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丝帕的味道,她根本记不起来在凤阳阁外也曾闻到一股莫名的气味。 和袖竹丝帕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只不过,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几盏茶的功夫后,易医监来后,同样嗅了一嗅丝帕,转是变了脸色。 见他神情异样,江珞雪也把紫衣支开下去。 问道:“这丝帕上的味道有什么不对吗?” 易医监直了直腰杆,沉住声:“娘娘,这丝帕上沾染了催情药。” 江珞雪突然心悸了两下,身子不禁偏了半边。 那日,她也在凤阳阁? 不,不对,袖竹怎么会出现在凤阳阁呢? 易医监略是想再多几问,面上又是隐忍不发。 宫中并无催情药,就算先前女皇在世时仅存了一些,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又出现在宫里。 就连他也不知这催情药会在宫里哪一个密处存放着。 易医监走后,江珞雪又将紫衣唤了进来询问。 与此同时,叶陵这时候也出现了,两人站在一列,氛围颇是凝重。 “娘娘,你是要问什么?” 第346章 今夜不走了 叶陵顿感不妙,江珞雪鲜少这般正经肃然。 “袖竹去哪儿了?”江珞雪道。 此际,叶陵方是恍想,这段时间袖竹几乎很少待在挽亭,由于挽亭的吃穿都是她经手,偶尔出去了也都是习以为常。 叶陵和紫衣却是你望我我望你的憋不出话来。 江珞雪叹声:“小陵子,你可发现袖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叶陵迟迟才摇过头,原想说出袖竹和王皇后的关系,心里又挣扎得很。 此刻,李隆基从门外闯了进来,一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且身后还跟着……袖竹。 江珞雪侧首望去,惊呼:“皇上——” 旁边两人闻言赶紧退至一旁。 李隆基走上前,饶有兴味的弯了弯嘴唇:“今日你怎么不去?” 江珞雪顿然哑舌,紫衣适才不是说李隆基和杨玉环待在宣德殿么? 好端端的立即跑到她这儿来了,就问这个? 晒笑道:“臣妾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时辰。” 不等她说完,李隆基直接从她面前穿了过去,直接坐了下来,一副懒洋洋的姿势侧躺着。 江珞雪转身使了眼色,紫衣慌得赶紧把茶端了上来。 气氛颇是沉闷,江珞雪斜看了袖竹一眼,忍不住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来这儿了?贵妃娘娘不是还在宣德殿么?” “朕想来看看你。” 李隆基一脸玩趣的扣着手上的茶杯,语气里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若不是当着面,江珞雪只怕要扑哧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隆基抬眸又道:“朕来时,正碰见你宫里的人在摘梅花,想来也是,过段时日花期就过了。” 他还以为她对梅花的喜爱只是一瞬。 “摘梅花?” 袖竹手足无措的上前了一步:“回娘娘,奴婢想着娘娘喜欢,又去多摘了一些回来。” “又?”江珞雪越发迷糊了。 恰恰此时,紫衣突是接住话说道:“娘娘,这些日子你房间里插的那些梅花都是袖竹摘来的。” 确实如此,袖竹每日的这时辰都会去那处小亭摘梅花,在江珞雪房里重新换上娇艳欲滴的梅花枝。 这一说起,江珞雪恍惚想了起来,难怪房里总是有一股沁香飘来的淡味。 紧而挪正身子,止住了话,莫不是易医监闻错了味道?亦或是袖竹根本不知情。 这宫里的肮脏事,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上门来,都说不准。 算了算了,她现在该操心的,可不是这件事。 李隆基见她愣了神,方道:“在想什么?” “皇上突然来此,臣妾是受宠若惊。”江珞雪同时回了一个浅笑。 李隆基的确很久没来挽亭了。 总归前后不过两月而已,可这时间过的却很漫长,漫长得江珞雪都不知道自己一天怎样度过的了。 “噢!是吗?”李隆基越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口气,越叫人听的瘆得慌。 “那今夜朕就不走了。” 轰然~~~ 利利索索的八个字直接灌入到江珞雪的耳朵中,全身流动的血液骤然停止了一般。 “皇上……今夜不走了?” 我的天,等等,她是不是听错了…… 第347章 第三百四十六:别当真 李隆基转过脸,一脸淡然的看着她:“不想朕留下来?” “不想。” 江珞雪面上镇静的望着他,根本分辨不出脸上带着的任何情绪。 旁边的几人只得怔怔的看着,神情上略微惊慌了些。 李隆基八成没想到江珞雪直接给他一个闭门羹。 其他人恐是以为皇上下一刻就要发怒,等来的却只是轻轻的声:“那朕今夜就不留了。” 从始至终李隆基脸上的动容,充满了温和,鲜少才有的平静。 一时间,江珞雪准备再解释的话忽是给吞回喉咙里去了。 就这样? 说实在话,她也不是畏惧什么?毕竟她也知道李隆基那方面有问题,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还是多此一举? “皇上,臣妾觉着你日理万机,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好,臣妾夜里又喜欢说梦话,半夜里难免惊扰了你。” 江珞雪笑嘻嘻的胡说一通,偏着头的模样很是古灵精怪。 “是吗?” 李隆基把视线移到紫衣身上,坐等她的答案,压根不信这一套说辞。 可他又不想拆穿她,这时候,心里还有点畅快。 至少,她堂而皇之的说了“不想”两个字。 紫衣忙道:“皇上,娘娘夜里的确会说梦话。“还爱翻身子,有几次被褥掉在地上,还是奴婢替娘娘再盖上的。” 某人有点无语,后面那句话可以不用补充吧! 江珞雪确实爱说梦话,夜里紫衣也会去她房里添灯油,因而也算深知。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在夜里点灯入睡,也要从之前之前说起。 那时,身份被揭开,李隆基闯进殿里,突然掐住她脖子的一幕委实让她做了一段时间的恶梦。 甚至于失眠,简而言之,果真心存了忌惮、恐惧感。 说来也可笑,她堂堂的江珞雪就那一次被吓破了胆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死亡的那一瞬间。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惜命! 李隆基歪了歪脖子,看向江珞雪,又邪魅一笑:“她都说了什么梦话?” 江珞雪浑身寒毛都竖立起来了,侧眼朝紫衣瞪了过去。 “奴婢没听清!” “下一次听清楚后,告诉朕。” 径而,李隆基说完话后,显现出慵懒的神色,望了江珞雪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江珞雪身子微颤,李隆基今日这一来,着实让她不知其意。 此刻胡采女也从里房出来了,江珞雪收住神以后,方才记起袖竹这一号人物。 不过尔尔的功夫,便变了口气:“你们先下去吧!”指叶陵、紫衣、袖竹三人。 三人同时愣了愣,恍惚后点了点头。 此时,华清宫。 “皇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就把你我赶回宫了。”杨玉环咬牙切齿的抚摸着怀里的那只猫。 仿似这样就可以发泄心里的不忿。 坐在一旁的杨缦惜,语气平和的劝慰道:“苓儿一会儿就回来了,姐姐切莫心急。” 杨玉环越想越不对劲:“皇上会不会是去哪个贱人宫里了?” 原本杨玉环和杨缦惜都在宣德殿陪着李隆基,结果没想到一宫女来之后,没过多久,皇上的人影都没了。 第348章 第三百四十七:原来是这样 话音落下后,苓儿也从外面匆匆赶至。 “娘娘,皇上……他去了江妃那儿。” 本就心不平气不和的杨玉环,当即变得横眉怒目。 奇怪的是,一会儿的功夫马上又把心中的怒气压制了回去。 转而对杨缦惜道:“你许久没回杨府了吧!” …… 杨玉环和杨缦惜很快出宫来到了杨府。 杨国忠听闻后急忙来至大厅,乍一看去,又是一阵惊声:“妹妹,你怎么又出宫了?” 自从他被贬谪以后,虽是待在府里,也不乏随处去结交私臣。 就像这段日子里,不仅去了陆瑀府里,还去了阮府等等…… 终究没有官职在身,也是比之前还要轻松赋闲。 一个挪眼,方才见到杨玉环身后的杨缦惜。 接下去要斥责杨玉环的话也及时吞回了肚子里。 走进之后,然是蹙眉又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这番话是看着杨缦惜说的,口气有些不咸不淡。 “哥哥,我让她陪我来的。”杨玉环发出嗔声,挑起大红唇的说道。 杨缦惜紧是轻轻叹了口气,身子仿佛很是舒展了。 却始终没有正面对上杨国忠凌冽的眸子。 不仅仅是惧怕,更有复杂之意。 但那面容深邃处,依旧清晰可见她眼里表现出来的倦怠。 更多的是慌张失措的神色,就像怕被人窥探到心底深埋着的秘密一样。 杨国忠抬起头,默想了片刻,也就没说什么了。 待知道妹妹杨玉环因着无关痛痒的小事,才出宫的时候,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这事,是你多心了。”杨国忠道。 杨玉环和他说起江珞雪这个心腹大患,然他就是毫不在意。 “哥哥,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这个江珞雪还是江仲逊的女儿,你想想以前你还在皇上面前参过他。” “你可以问问她!” 杨玉环直接指向身旁的杨缦惜,意图让杨国忠相信她的话。 稍微细致入微一些,便能发现杨缦惜久久不敢正面抬头正对着杨国忠。 李隆基回到宣德殿以后,又下了一道密令。 在今日欢送各国使臣结束以后,才一出门便看到大武艺在原处等候,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是等谁? 以至于亲眼目睹了江珞雪和大武艺在外谈笑。 说起来,他也真是脑子不对劲,左右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也值得他这般恼羞成怒? 今日紫衣送的药膳,他并未喝下去。 江珞雪突然示好,绝非如此简单,依照他对她的了解,怎会如此?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场游戏,他也想陪她好好玩弄一番才是。 着实这些日子太无趣了,他的确想和她再好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 就当做之前的不作数了,这一点包容,他还是有的,却偏偏,只想对她一个人包容。 很奇妙的感觉,这场游戏既然开始了,那可以等着她慢慢揭开真相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种感觉,听上去似乎还不错吧!尽管没有结局,他也可以等着等着。 第349章 心绪不宁 杨玉环被杨国忠劝诫了几句以后,才放心准备离开杨府。 临走之际,杨国忠特意把杨缦惜喊到一边。 “大人。”某人声音很轻很柔,却始终没有抬头正对着他。 名义上杨缦惜是杨国忠的义妹,实际上只不过是杨国忠从街上买来的一个丫鬟! 一年前,杨缦惜卖身葬父,被杨国忠看中姿色买了回来。 在长安城,许多大臣为了顾虑身份,会在府里养着歌妓取乐。 为了顾及自己的身份,并不会对外取好几房妾室,只要府里的那些女子没有任何名分,百姓官员之间更不会随口议论。 妾,至少有一个名头。 杨国忠本想养在府里把她培养成歌女侍候他。 后来被下属提了意见,杨玉环一人在宫里孤立无援,若再把一个杨家人送进去,岂不美哉? 杨缦惜和杨玉环不同,杨玉环丰腴,浑身有着利刺,更有着女子的妩媚多姿。 杨缦惜,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模样看上去娇小玲珑,看着很是乖巧精致,犹如细腻的陶瓷那般。和杨玉环迥然不同的性子,着著引起男人对她的保护欲。 杨国忠皱了眉头道:“听说,皇上没召你侍寝?” 一剑封喉的把这事给说出来了,丝毫没避讳一个女儿家的害臊。 风月场所,他杨国忠可见得不少了。 光光是府里养的歌女,也有十几个,但那些人和杨缦惜不一样,沾染着太多风尘的俗气。 杨缦惜和她们一相比较,还真属于濯清涟而不妖的纯洁白莲。 “是。”杨缦惜半埋着头,低声道。 听后,杨国忠把脸凑上前,两只手不知何时突然摸到杨缦惜垂放着的两只玉手。 “我已经和玉环说了,让她一定帮你想办法,但是你,可也要使点手段才行。” 同而,不断的上下摸着杨缦惜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按耐不住。 杨缦惜的姿色也算对了杨国忠的口味,若不是那时候想着把她送进宫去。 只怕他都要自己独享这美人了。 府里的那些歌女,他委实疲倦了,特别是这些日子赋闲在家,还干燥烦闷。 也没能找到一个对他胃口的女子。 自然而然想着先前送进宫里的杨缦惜了。 杨缦惜没有挣脱开双手,任凭杨国忠这样摸着摸着。 只不过头依旧埋得很低…… 很奇怪的是,并不像从前几次一样,脸上会抹着淡淡的红晕。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前她待在杨府的时候,杨国忠有时候也没有避讳这男女有别。 不过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且她又对这位大恩人感恩戴德,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心生了爱慕之情。 她也想着在杨府侍候着他,却不料,某一日他说把她送进宫,离奇的是,她并没有反抗。 她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自己的任何思想,恩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突然的一刹那,她蓦然想起一个人,一下子把手缩了回来。 “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厚望。”又急匆匆的上了轿撵,话也没多说一句。 第350章 设宴(1) 停在原地的杨国忠,直勾勾的朝着那方向看去,面露复杂神色,令人琢磨不透。 次日。 李隆基突然要在宫中设一个小宴,位置就在拾心亭,拾心亭立在湖里的正中方位,周围皆是湖水围绕。 在这处弄一个小宴,很是惬意。 加上入春也过了一半时日,宫里的气候也逐渐燥热起来。 这事传开后,几个嫔妃们赶紧往拾心亭奔去。 皇上亲自设小宴,把宫里的嫔妃聚在一块,可不是常有的事。 至于其他身份卑贱的妃子们,识时务的并不会来掺合。 这消息传去挽亭的时候,胡采女正巧也在。 江珞雪原先只以为又是杨玉环设的宴,之前去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待紫衣禀明清楚以后,直接怔住了,不敢置信的又问:“谁设的宴?” 进宫以来,她还真没见过李隆基单独设宴把嫔妃们聚集在一起的。 真不怕她们打起来吗? “娘娘,是皇上,奴婢来时,都看见贵妃、丽妃她们都去了。” 紫衣急得不停,说话也一喘一喘的,可想而知,这绝对是一路奔回来的。 叶陵也在一侧,劝道:“若娘娘不去,皇上那儿……” 皇上在宫里设宴,自己的嫔妃不去可不是什么好听话。 江珞雪心里头很是白眼,她不去的确说不出去。 转对胡采女道:“那走吧!” 胡采女恍然:“可以吗?”除了上一次大朝会,她着实没有去过任何一次宴会。 “怎么不可以了?”江珞雪顺手牵着胡采女的手,让紫衣帮她们补补妆容。 …… 拾心亭。 嫔妃们陆陆续续的到了场入座,脸上无不畅快的神态,可谓是卸下了往日里的沉闷。 晴空万里无云之下,在靠湖之中设宴,可谓避开了强烈阳光的日头。 差不多都入了席,李隆基迟迟没有发话,也叫别人心急如焚了些。 也只有杨玉环敢公然一问:“皇上,姐妹们都到了,可要开始了?” 听说今日表演的歌舞,是日前歌女们特地编排的,还未当众表演过舞技。 因此杨玉环等嫔妃们也想开开眼。 李隆基抬眸往旁望去,隐隐表现出来的寂然被杨玉环尽收眼底,她果真还是不懂,皇上待她…… 李隆基刚伸出手,高力士立即凑上前:“皇上,怎么了?” 他正欲开口,一声音已然传进耳朵中。 “参见皇上。” 众人抬过眼,继而,容妃冷哼了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 反而是其他几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丽妃、凌才人、华妃、宜才人、杨缦惜皆是如此。 胡才女见之也是低头行礼,看上去颇是畏缩不前的娇弱。 入座后,容妃却淡定不下来了,说的话也是尖酸刻薄。 “江妃好大的架子,可让我们好等啊!” 容妃也算一个没脑子的,明明在江珞雪身上栽了几次跟头,这一会儿竟还看不出形势如何? 另外几人心里默然笑了笑,同时掩盖住面上看好戏的表情。 江珞雪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当属容妃一直跟她过不去了,淡淡道:“皇上都没说什么,容妃的面子更大了些吧!” 第351章 设宴(2) 容妃转脸怒目,若不是茴秀,在后面用手指顶了她一下,只怕她真忘形了。 华妃却是满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对坐在身侧的凌才人掩嘴滋笑道:“这一趟没白来。” 委实是如此,入宫的时间久了,有些事也看淡了些,争不争宠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今日,甚少出门的皇甫德仪也在,说起来,她并未正式在这等场面下见过江珞雪。 杨玉环望了皇甫德仪一眼,似乎是拿捏到一个话题。 “照顾孩子还是你有经验,缦惜不经事,她还得去你宫里走动走动才行。” 笑意满满,口气里也是备感关切之意,继是故意看去杨缦惜。 不动神色的把视线停留在李隆基脸上。 她思前想后,自己膝下没有一子女傍身依旧不是长久之计。 况且杨缦惜终究不是她杨家人,除了哥哥杨国忠,她不该寄希望给任何人。 李隆基垂着眸,一股脑的喝着杯里的酒水,噤若寒蝉般的沉静。 仿佛外界的其他干扰和他没有丝毫干系似的。 除了杨玉环一人,其他几人皆装作不经意瞥了丽妃一眼,试图从她脸上瞧出一二。 杨玉环无非是在明面上戳丽妃心里头的刺呐! 皇甫德仪淡淡回道:“是。” 杨玉环又瞟了李隆基两眼,依然不见他发话,心口不禁紧了一紧。 提到这事,江珞雪还真又生出一丝愧疚之意,这宫里的女人是不会下蛋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抢别人的孩子! 蓦然之间,即是把这念头从脑中撤了去。 李隆基早已经有了阳衰之状,于房事定是有心无力,子嗣方面…… 估摸着这几人也因自己肚子没什么动静,以至于焦急慌乱。 不过看这反应,十有八九并未朝李隆基身上怀疑过。 想必也是,谁敢把这帽子扣在当今皇上的头上,也是活得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装扮成马戏团的四五个人齐齐来了台上。 其中一男子长相俊秀,和其他几人并列在一起,很是娇小,个子上也是差了一大截。 模样白皙,实在看不出这人还是马戏团的班头。 这是高力士特地从宫外寻来的马戏团,听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来到长安城,表演的杂艺很是高超非凡。 这才找来给宫里娘娘们饱饱眼福。 “皇上,这就是奴才找来的马戏团。”高力士小声道。 台下几人转是行礼,若是细致观察,不难发现,整个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除了原先一开始长相俊秀的那男子以外,一脸淡然,笑容明透:“皇上,草民们这就给您和娘娘们表演咱们马戏团的绝活。” 李隆基默然。 待人转过头后,江珞雪当即抬头一看。 这人?是个女儿身吧! 继而往四处张望,竟然无一人发觉不对劲,“姐姐,怎么了?”胡采女疑惑问道。 “没事!” 某人心下有点无语,难怪只要有人女扮男装、男扮女装都没人能认出来,敢情是那些人眼瞎了呗! 马戏团的班头是个女人,她还真没想到,之前江临泽在马戏团里栽过跟头,这一下子,倒叫江珞雪敏感了点。 第352章 你叫什么名字 既而,马戏团这几人表演的杂技虽是舞刀弄枪,却极其有特色,才刚出手,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特别是那个子最小的班头,一个翻跟头可谓熟门熟路,非凡超群的出众。 整场看下来,也唯有这人的杂技有看头,其他人皆是给他增添点缀之笔一样。 这人满脸的容光焕发,洋洋洒洒的干脆利索,诚然,每一个动作都是经过反复训练,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地步。 因着心里猜忌的缘故,江珞雪只顾着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旁人更没有多看一下。 李隆基本是没有好心情观赏杂技,莫名的烦躁,又随意暼眼一看,只见到江珞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心下生疑。 忍不得又往台下那几人挪眼,正儿八经的目不斜视着。 凝眉一聚,那个子最小的转是旋身,扑闪着一双目光璀璨的眸子,活灵活现的添上了炯炯灵光。 突是对上李隆基的眼神,仅仅一个刹那,又给藏了回去。 哗然后,众嫔妃赞叹不绝,就连各自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忍不住暗暗鼓掌,宫里头好些日子没有看到新奇的杂技了,确实饱览了眼福。 “草民们献丑了。” 为首的那个小个子语气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因帝威之慑感到畏缩。 容妃率先发言:“皇上,这是臣妾见到最有意思的表演了。” 今儿个,容妃还真不打算低调行事。 华妃也跟着应和道:“沾了皇上的光,臣妾们也是许久没看宫外戏团子的杂技,这一看,还真是有趣。” 另外几人陆续跟着吹捧几句,皇上从宫外请来的马戏团,不多多吹捧可不是一件好事。 “贵妃觉着呢?” 李隆基的口气听上去很淡,不过这脸上挂着浅薄的笑容,看上去温和了许多。 杨玉环然是一副被打了鸡血的错愕表情,俨然有了夺目般的光彩。 “臣妾觉着甚好,是高公公找来的吧!” 李隆基仰头看过高力士,又把视线收了回来:“这方面,小高子挺是满朕意的。” 这方面?其他方面就不满意了。 江珞雪默自笑了笑,低头一饮而尽杯里的茶,淡而不浓,味道适宜。 马戏团几人正准备退下时,李隆基蓦然叫住为首的小个子,也就是马戏团的班头。 “你,留下!” 懒洋洋的伸出手朝那个方向一指,示意马戏团的其他人退下去。 众嫔妃迷惑不解,恍惚出现了幻听,张口结舌的你瞪我我瞪你的看着。 却没有一人敢问出话来,众人缄默半晌,那个小个子惊诧之后乖乖站上前,这一会儿,倒是比适才多了几分悚然。 大庭广众之下,被众人审视,呼吸逐渐的变得急促了些,减少了锐利之气。 江珞雪心里头一振:“这人真的是女子?他看出来了不成?” 李隆基似乎最讨厌别人欺骗他,若犯了欺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沉吟,皆在等着恭听,越是这时候,越没有人敢发话。 倏时,李隆基端视看去,慢条斯理的指着那小个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353章 妙宝林 “回皇上,傅妙憶。” 那人发出清塞的声音,看上去比较祥和了些。 “这不是一个女子的名字吗?”华妃嘴里念叨着,往周围一一窥探。 另外几人面露迷惑之色,呼吸声也重上几分,一点一滴的喘息着。 同而江珞雪豁然大悟,李隆基果真瞧出来了,莫非看上这女子了? 不禁哂笑,丽妃随眼一撇,正巧看见这一幕,眼神又停留了分秒,才移了回去。 不止是江珞雪一人,杨玉环等人心里想必也有了透彻的念头。 容妃本没有看出李隆基问话的深意,还是见至宜才人把头埋得低了些,甚至稍显失落。 心中顿是气愤,随即便指着那人道:“马戏团的班头原来是一个女子,这番欺瞒皇上,来人啊!把她拉下去。” 咻咻的把别人没说得话一下子说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容妃才是后宫之主。 这皇宫,就算是如今的杨贵妃也再没有昔日那般专宠于皇上的权力。 就当众人以为皇上要发话的时候,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马戏团的女班头傅妙憶即是往前抬腿走一步。 疾色道:“皇上,草民是一个女子,这身份在长安城里并不算秘密,是男是女又如何?只要表演的杂技逗得了皇上和各宫娘娘开怀大笑,这是草民们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众人噤声,亭里的气势逐渐变得阴沉。 看不出来,还是一个胡乱吹捧的狡猾女人。 继时,杨玉环心下一动,扭头道:“皇上,臣妾也觉着这杂技好看极了。” 另外一层意思无非是让李隆基别去纠结细想。 可偏偏,李隆基还一句话也没说,都被她们几人抢先了去。 李隆基的心思,她们想来猜错了也说不准…… 江珞雪淡漠的看着这几人自娱自乐,有意抬起眼。 这马戏团的女班头,说话的口气她竟感到一丝熟悉,莫名说不上来的第六感,生出狐疑。 正时,李隆基方道:“既是福分,你就留在宫里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就这样犹如滔天巨雷一般落在众人耳畔边。 皆是面面相觑,皇上是真看上这马戏团的女班头了! “就封为妙宝林,贵妃,你来安置她的住所。”李隆基淡然笑之,转脸对杨玉环道。 宝林乃是正六品,采女是正八品,中间还隔了一个御女位分,正七品,采女最为低下。 一个表演杂技的民间女子,直接跨过两级升为宝林,这其中恩德可不是三两句话说的清楚。 这也是当时为何册封了江珞雪之后,众嫔妃齐齐上谏的缘故了。 杨玉环掩盖内心里的失落,咧嘴应了应,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了。 不过这心里也是生出一丝得意,有意向江珞雪投去目光,仿佛宣战的骄傲自满。 傅妙憶顿时身子变得僵硬,额头发凉,深呼吸了几下。紊乱的呼吸声压住了她心里冒出来的任何念头,才恍神自己没有听错。 不知道是吓得愣了神,还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高力士咳了一声,才把魂拉了回来。 赶忙磕头谢恩,“谢皇上。” 第354章 气氛 册封之后,来了一名宫女将傅妙憶带了下去梳洗。 氛围才又恢复到适才的一片祥和,众嫔妃嘴上虽不说什么,这心里的意见和不甘却是滋生满满。 反而是江珞雪从始至终静默在座,李隆基想要册封谁与她又有何干系?她又怎会介意? 只不过对李隆基此举着实理解不了,这不纯属又在祸害一个女子么? 望着傅妙憶离去的背影,短叹了一声。 这一下很快被李隆基尽收眼中,继时扣住下巴,收敛起冷然,看着江珞雪道:“在看什么?” 众嫔妃循着李隆基的目光刷刷的跟着看去,若非是胡采女从侧面用手抵了一下,江珞雪只怕不自知是在问谁? 他对她并没有指名道姓的称谓。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在宫外时,他要唤她珞儿,她想唤他名字——“李隆基。” 这宫中,哪里比得了宫外呢? 若她胆敢当着众人的面,若她还敢称他全名,这小命只会被葬送。 她转过首,默然回之:“臣妾觉着皇上新封的这名女子,很合眼缘。” 除了容妃气得牙痒痒的如坐针毡,其他几位也是佯装得极其大度,面上带着桃花般的笑。 李隆基挑眉,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俨然并不相信这话,却也是心情舒展的绽着笑颜,也没把这话放进心里去。 此际,宜才人应承道:“臣妾也觉着这女子很是飒爽,宫里是缺热闹的人了,臣妾恭贺皇上觅得佳人。” 眼神里隐藏着的情绪,叫旁人看不出究竟是何意? 容妃直接给了一个甩脸,宜才人果真是见风使舵,今时也没跟在她身后团团转,她当初眼瞎了,竟没瞧出来她是这种人。 什么脾性淡如菊,通通扯淡。 看着容妃脑袋都快炸裂开的模样,对面的华妃反而看得洋洋得意,堆着的笑意也不减分毫。 凌才人再不给她使眼色,她还就要高调了。 “还是你会说话。”李隆基道。 宜才人露出娇态模样,李隆基忽然又往杨缦惜那边看去,悠悠道:“若是瑛儿闹脾气,你只管训斥,不要娇惯了他。” 沉默半晌的丽妃突是抬头鄂然。 不止如此,其他人也是半分摸不到头脑,皇上今日怎么这般奇怪! 转换话题的速度也太让人捉不到一丝头绪了。 方才说起三殿下,他连一句话都没说,这下子,又是…… 听懂这话的人,心生窃喜,摆明了说给丽妃听的,自己的儿子倒成了别人教训了。 杨缦惜怔住,诚惶诚恐赶紧回道:“三殿下很乖巧,臣妾很喜欢。” 言外之意也是让丽妃安心,何必要再树立一个敌人呢? 这样的回答,杨玉环明显不悦。 三殿下就算待在杨缦惜的毓舒宫,年纪尚小,自然不会随意耍脾气,一般也是乳母照顾着。 李隆基若真是指望一个才进宫没多久的杨缦惜,担待起母亲之责,只怕他也是昏庸之极了。 一开始,只不过是给丽妃一个下马威罢了! 一个用亲生儿子的性命来争宠的女人,所谓的心软,也只是念着丽妃顶着三殿下“生母”的身份。 第355章 第三百五十四:酸味 “如此就好。”李隆基道。 众人反而听不出这故意问话的深一,也只能静默不语。 心中的小心思无非还挂在新封的宝林——傅妙憶的身上。 旋即过后,宫女们端上新鲜的冰镇果子,虽未入夏,可这日头却是毒辣了许多,比以往年还来得闷热。 华妃见之,有意悠然自得的自说自话:“臣妾这脑子也不长记性,方才宫女端上来时,还以为会有荔枝,却忘了,还没到荔枝成熟的时节呢?” 眼神扫了一遍桌上摆放的果子,独独没有荔枝,略是失望之态。 荔枝乃是夏至方可成熟,不同地域甚至熟透的时日也是所差之多,长安这处的地域所在,荔枝断不会在此时此刻生熟。 凌才人破颜欢笑的补着话道:“夏天还没到,你倒是想着吃荔枝了。” 她自然知道华妃故意堵着杨玉环的嘴呐。 杨玉环对荔枝爱不释手,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在冰库里冰镇过的荔枝,那才是一个酸爽。 尽管还没到夏天,这天儿的日头可比以往年还要毒了些。 果不其然,杨玉环全然垮了脸色,又碍于李隆基视线正朝着她的方向,又把怒气给憋了回去,稳下心神。 只得笑笑,更不能把华妃的话给自己对号入座。 在场的众人,皆是心中有数。 荔枝这件事,在长安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这也是为何百姓们津津乐道杨贵妃和当今皇上的恩爱非常了。 花费不少财力、物力、人力,只为了给杨玉环从千里之外送来荔枝,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皇帝做到这番地步。 杨玉环的地位难以撼动,也因着有了这件事,可谓是前车之鉴。 李隆基把看向杨玉环的目光撤了回去,实则,他看的只是江珞雪。自端上各种果子后,也唯有江珞雪一人狼吞虎咽的尝了起来。 几乎是隔绝了在场的所有人。 “若是你们真想吃荔枝,朕明日就让人去运来长安。” 李隆基有意的把整句话说得重了些,俨如扯着嗓子,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众人发出惊声,气氛突是变得热腾了。 最惊异的也还是华妃、凌才人、皇甫德仪,每每从千里之外运来的荔枝,都是给杨玉环沾了嘴皮子。 她们就算想吃,也只得等到荔枝成熟的正常时节,千里之外运进宫里的荔枝,她们哪里见到过? 除了发愣头的杨玉环,众妃皆是面面相觑的拜谢皇上。 异口同声的声音响起来时,一旁躲着吃枇杷的江珞雪,才是恍惚抬头,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 呃! 她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江珞雪这痴呆样,李隆基不想注意到都难啊! 眼看着李隆基一脸凌冽的欲张嘴,江珞雪及时反应了过来,嘴里的枇杷核都还没吐出来呢? 随后跟着说道:“谢皇上!谢皇上!” 话说得太快,差一点没把枇杷核给吞了下去。 这枇杷还没到成熟透的时候,偏偏就是这酸涩的味道,江珞雪就越喜欢这酸味。 容妃直接傻了脸,低头闻了一闻这枇杷的味,那叫一个酸味扑鼻啊! 第356章 中毒(1) 同时,容妃震惊失色,心里突是发痒,哆嗦了几下,敏锐的审视着江珞雪的一举一动。 女子凡是有孕,极爱吃酸的东西,酸儿辣女这话在府中,她早早听惯无数遍了。 丽妃无意睨了一眼,见容妃紧绷着脸,心里也颇是透彻,可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面容,轻蔑笑之。 见江珞雪这般敷衍的态度,李隆基也懒得发话了,低眉垂目的仿佛陷进了深思中。 彼时,嘴角的笑意逐渐散去,眼神却是盛着浓浓情绪,微不可查,眉目上的剑锋也磨平了几分。 她,依旧是她。 众嫔妃的心思还在肚子里瞎转着,陡然,就在那一瞬。 江珞雪喉中顿生出恶心,食咽在嘴里的残果当即给吐了出来。一下子混浊了泪眼,略是狼狈,且眼里的红血丝慢慢显见。 怫然,众人看去,惊诧,心下一颤。 李隆基正欲起身,江珞雪突是直起了脖子,紧是用手帕抹了嘴渍,甩手掩嘴道:“皇上恕罪,臣妾是一下子吃多了。” 又剧烈咳嗽了几下,若吐出来的是黑色鲜血,断然已经引起恐慌了。 想来也是由于今日晨起吃了性热的食物,枇杷性凉,江珞雪又吃了这么多,难免不会引起胃不适。 隐隐的,甚至有些腹痛,却也挨得住这一时半会。 紫衣连忙给江珞雪捶打后背,试图这样就可以使让她喉咙里的那堵气变得舒展些。 然,就是这不大不小的事却在另几人心里生了根,只要再坐实一点就可以发芽了。 与此同时,众人的注意力皆停留在江珞雪身上。 继而,紫衣卒然偏过头,只见一旁的胡采女妥是晕头转向的。霎时,直接扑倒在了桌前,嘴里顿是吐出黑色鲜血,晕了过去。 众人连忙跳起,惊呼大叫。 “娘娘,胡采女——” 江珞雪忍着轻微的腹痛,转过脑袋瞧去,赶忙扶起胡采女的脑袋,用手探了鼻息。 还好,还有气。 一时间,惊魂未定,率先是华妃大喊:“她中毒了!” 李隆基直接起了身走出来几步,紧锁眉头,迟迟不发话,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江珞雪蓦是抬头,只见杨玉环几人眼巴巴望着她们,面上不仅仅心惊胆战,还有……冷漠。 “皇上,胡采女已经危在旦夕,不去……唤太医吗?”她发出冷眸的光,质疑道。 甚至更有些看不懂,李隆基这是在做什么啊! 李隆基然是收回思索中的心思,赶紧让高力士去喊太医,又差人把胡采女送回寝殿。 还是江珞雪说了一句:“臣妾寝殿离这儿近,就送臣妾那儿去。” 继然之后,众人皆聚在挽亭,等着看热闹。 一个小小的胡采女安危可不关她们什么事,只是这中毒一事来得蹊跷,避无可避。 今日,倒是让宫中明里暗里对付的嫔妃们在此处济济一堂了。 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容妃的面容失色,一下子变得颓然的冷下来的脸。 若非茴秀一路搀扶着,她只怕走到一半的路就已经倾倒一边了。 第357章 中毒(2) 一盏茶后,易医监诊过脉,急忙回禀:“皇上,胡采女是食用了乌头,幸而只食用了一点,臣已经给胡采女催吐,再立即开药服用,可保住性命。” 李隆基蹙眉。 “乌头?”江珞雪顺着话问道。 “回娘娘,正是乌头,乌头能散寒止痛,祛经络之寒及其脏腑之寒。然却有一点坏处,食用时,煎煮时间过短,便会引起中毒。” 杨玉环等人浑身一僵,一个字也没有发话,仿佛再多说一个字,这事便能随时和她们沾上边。 当场的气氛蓦然变得阴冷了。 江珞雪紧要唤来紫衣,让她赶紧去太医署抓药。 易医监写下方子后再三叮嘱她:“甘草三两二、土茯苓一两六、绿豆一两六,水烧开后,把药放进去煮沸,份量千万不要弄错了。”紫衣下去后。 杨玉环转脸对着李隆基开口一道:“皇上,这事定要彻查,好好的宴会出现了这脏东西。” 容妃循着话道:“贵妃娘娘可不能这么下定论,兴许是胡采女不留意自己服用了乌头也说不准。” 方才流露出来的慌乱,已经一扫而光了。 杨缦惜突是想起来一件事,急忙上前道:“皇上,可让人去查验适才桌上的饮食了?” 话音才落下,高力士正从外面回来,身后带来的几名宫女手里正端着一盘盘枇杷及其果子。 见状,李隆基又让易医监一样一样的验毒。 过后,唯有胡采女那一盘枇杷查验出了乌头汁。 下毒的人很细腻,枇杷外面还有一层皮包裹着,特地用细针把乌头汁从枇杷顶口处顺势流了进去。 华妃当堂大叫,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娘娘应具备的礼仪? “皇上,这是有人蓄意谋害胡采女啊!” 若是这一盘枇杷到了其他人桌前,只怕遭殃的可不是胡采女了。 奇怪的是,若是谁想要谋害谁,按理说不会如此行事? 她又如何能确保服用有乌头毒的枇杷恰恰落在胡采女桌前呢? 胡采女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采女身份,谁会下这么大的赌注来谋害她?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隆基迈上前,手里捏着胡采女那一盘的枇杷,手劲轻轻一使,转瞬榨出汁,汁水四溅。 仅仅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叫身后几人发了颤。 偏偏唯有江珞雪漠然置之,敛眸望去至今昏迷不醒的胡采女,面上泛白,虚弱得紧。 她身子本就虚弱,这一下估计会更损耗了身体。 “谁负责的?途中都经过哪些人?” 不到短短的一会儿,高力士出去盘查很快又赶了回来,小碎步匆匆临至。 赶紧低头道:“皇上,经过奴才盘问,唯有一个宫女有嫌疑,奴才已经把她带来了。” 此际,另外两名太监直接把带来的宫女狠摔在地,宫女方才一抬头。 江珞雪随即哑然,心里转了千百回,竟然……是她! 而容妃更是嗔目结舌,一副陌生的表情,压根对这个宫女的出现感到吃惊不安。 李隆基觉着一丝眼熟,高力士补充道:“皇上,她是先前在言妃身边伺候的心腹,漫湘。” 第358章 绝非如此 跪在地上的漫湘猛然捧腹大笑。 指着李隆基放开声道:“皇上,事已至此,我也不否认,都是我做的,奴婢这条贱命在娘娘被皇上贬谪的那一刻起,早就不想贪生了。” 越是这种肆意张狂的架势,越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小的一个宫女,竟然能筹谋这等大局? 谋害皇上! 李隆基冷眼看之,眸里射出来的寒光渐显渐失。 杨玉环随后破骂道:“大胆,竟敢谋杀当今皇上,你主子落得这下场,怨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 江珞雪眼角眉梢间弥漫着一丝凌厉,更含着透彻的目色静看着跪在地上的漫湘。 漫湘先是怔了怔,面容顿是凝固了。 紧接着正色一道:“从始至终,我只想要她死——” 锐利的眼神透着一股要置江珞雪于死地的快感。 杨玉环等人立即从江珞雪身旁挪开步子,佯装惧意的看着她,仿佛一切是她酿成似的。 彼时,李隆基的眼里晦暗不定,显然露出不悦。 冷道:“你身后还有谁?” 如若真正的目标是江珞雪,那躺在床上差点命悬一线的胡采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纵然已经将自己的命置之不顾了,然此刻的漫湘依旧在面对圣威之下,心生阵阵余悸,脖子不禁的往后缩了缩。 江珞雪率是走至漫湘跟前,居高临下的说道:“既然你的目标是我,烦请你找准一点,不要伤及旁人。” 众人静默无言,瞪大着难以置信的眸子,呆傻了神。 李隆基撇过眼,气势一沉,宛如对江珞雪这句话深感不快。 漫湘心里咯噔了一下,半身僵硬,慌不择乱的搓了搓手心,额尖冒着汗,嘴唇一下子白了。 顿是两脚一蹬,缩退两步,放声一吼道:“江珞雪,如果不是你,娘娘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先前言妃在冷宫待得好好的,可这时日一长,再能沉静的性子也经不住冷宫里的凄凉,无边无际的落寞。 江珞雪蔑笑了一声,转头对李隆基道:“皇上,既然是冲臣妾来的,现在还把别人掺和进来了,是否——” 故意朝旁边站在一边看好戏的人瞥去,有意无意的意指某些人。 李隆基别过眼:“你们先下去。” “皇上……”容妃急道,一副不想离开的娇作。 正时,一阵阴扑的风忽然临至众人身侧,忽是拔凉了几口气,脚软了软。 “皇上,臣妾们这就离开。” 还是杨玉环首先发话,步履蹒跚的退下去,其他人也是你一眼我一眼的面面俱到,随之一块儿离开了挽亭。 “你想怎么样?”李隆基淡淡一问。 跪在地上的漫湘和站在一侧的高力士直接愣傻了神。 江珞雪敛眼,抬眸问道:“皇上以为是漫湘一个人策划的?” 第六感告诉她,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在宴桌上弄来一出乌头毒汁。 她漫湘小小一个宫女,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密谋这一切。 乌头毒汁从何而来?漫湘又怎么知道有毒的那一盘枇杷恰恰会落在她的桌上。 适才紫衣已经在她耳旁提了一句,枇杷端上桌时,胡采女似乎是自己伸出手去拿…… 第359章 各怀心思 话才落下,漫湘扯着嗓子又喊道:“就是我看你不顺眼,想替娘娘报仇,可没想到竟然没毒死你。” 李隆基招了招手,示意高力士赶紧将她带下去。 漫湘下去时,嘴里还不忘破口大骂。 偏偏越是这样强烈的反应,江珞雪越是迷惑,漫湘这人她也算了解一些,说的每一个字仿佛就是在为某个人开脱。 她早不下手晚不下手,这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江珞雪只怕都忘了言妃身边漫湘的存在了。 根本没人留意到,一旁的李隆基在漫湘说完那句话后,顿是舒了一口气,眉目温润得露出了松意。 “朕会让人去查。” 江珞雪蓦然转首,李隆基直接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一双深色的瞳孔犹如隧洞般神秘,静静的望着江珞雪,似乎想要看见她的心底深处。 江珞雪然是双目神动了一下,转时别开脸,空中弥漫着的一丝情倦更加显得微妙。 若非还有一个易医监在此,只怕更是呼吸声也不敢喘出来了。 正时,紫衣和叶陵已然煎熬好药,又赶紧给胡采女服用。易医监虽说不会有大碍,她的身子本就羸弱,然江珞雪依旧有些担忧。 服药过后,胡采女果不其然又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众人舒心下来,可算解毒了。 只不过胡采女一时半会醒不来而已。 李隆基走后,江珞雪才蓦是记起,从回来之后,一直没有瞧见过袖竹。 华清宫。 “娘娘,今日这事你以为真的是那名宫女吗?”苓儿问道。 杨玉环沉脸陷进深思,纵然到了这时候,这事也叫人大快人心。 蔑笑道:“不管是与不是,想出这种方法的人,真的是愚蠢至极。” 紧跟着高仰着脖子,纤长的指尖轻轻划过桌边,转瞬间就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指尖印。 这事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娘娘,皇上今日封的那位妙宝林……” “一个野丫头罢了!本宫会放在眼里么?”杨玉环不屑一顾道。 露出一副居功自傲的表情,眸子闪得极其耀眼。 放眼宫中,棋逢对手之人,能有几人入得了她杨玉环的眼? “娘娘,奴婢觉着这人真不能小瞧了,皇上仅仅只看了她一面,着实说不过去啊!” “苓儿,若是一个马戏团的粗俗丫头,都能危及到本宫的地位,本宫是不是凄惨很哪!” 轻轻松松的故意扯着一丝浅笑,转头道,苓儿闭嘴不言,惊了一个冷颤。 水凝宫。 “籽柔,你今天注意到没有?”丽妃不安的问道。 “娘娘说的可是——” 实际上,容妃日前同她说起那事,就算明面上她确实信了,可这心底依旧有所存疑。 然,今天江珞雪吃酸枇杷的举动以及呕吐症状,实在太像她从前怀孕有过的症状了。 “看来这事板上钉钉了。” 还想着借用容妃的手来摆平,可从今日看来,容妃权是一个没脑子的。 容妃真以为没人看见她那一副吓得腿软的神态吗? “不过没事,走一步算一步。”丽妃满脸堆笑道。 谁能知道在这一张满是欢声笑语的脸背后,藏着一颗意图搅弄诡谲的心呢! 第360章 兰华出刑司 宣德殿。 李隆基一回来,随即就让高力士先把今日待在拾心亭且没有嫌疑的宫女,各打二十大板,并送去其他司里干杂活。 高力士遵旨以后,方是问起:“皇上,那位妙宝林的寝殿安置下来了,就在寒婉轩。” 只怕他再不提起,皇上指不定忘了这人了。 今日看状,这位妙宝林可不能怠慢了,一个马戏团出身的人,这一册封绝非偶然。 “事办了?朕看你闲得很。” 李隆基一副冷眼旁观,妥然因这一问顿感不悦。 高力士这多嘴多舌的性子,有时候真会让人 发起雷霆之怒。 某人灰溜溜的退了下去后,李隆基侧躺在龙塌上,逐渐露出了倦意,紧闭双目,空气中散发出来的冷意袭遍了整座寝殿。 一点一滴的吞噬着心里抑制着的思绪。 他不能想象,如若今日中毒的那人是她,他该怎么办? 或许之前他一直犹豫并且怀疑过自己的心,或许他一直介意她待他的态度。 一次又一次的,一次又一次的…… 终归,他是真的在乎她的命。 亦或是只有……命吗? 翌日,有一事惊骇至极,玉汐公主突然进宫,说来讨要回自己之前侍候的心腹兰华。 对李隆基言明,时隔多日,兰华不在跟前侍奉,她委实不习惯。 归根究底,失子之痛不能全部归结于兰华身上。 李隆基对玉汐此举满腹疑团,他这妹妹的性子,当初饶了兰华的命,只发配去了掖庭狱,已然是不可捉摸了。 不过见玉汐变得容光焕发,恢复了昔日的红光满面,这事也就依她了。 玉汐公主接回兰华之后,她已是面目全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不堪入目。 “公主——”兰华喜极而泣直接跪倒在地。 抹着两把泪,哭哭啼啼的不断磕头,感恩玉汐公主的大恩大德。 “兰华,本公主把你放了出来,可没代表原谅了你。” 玉汐公主露出狠厉的神态,一字一顿的盯着兰华道。 昨日宫中传出风声,言妃身边的宫女漫湘谋害皇上的嫔妃,她纠结再三,这事绝不会这么完了。 害她小产的仇人,一个两个的她都算得清,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恰恰此时,她想起了兰华。 玉汐公主公主身上突如其来露出的冰凉及乖戾之气,兰华陡然之间自然而然的蜷缩了身子。 玉汐公主又浓又黑的长睫直淋淋的逼出了寒意,就像利剑那样又直又锋利,让人惧怕。 玉汐公主见兰华吓破了胆的姿态,恍然嗤笑起来。 耐心的将她扶了起来:“兰华,本公主想做的事还有很多,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让谁去替我办了?” “公主,是要奴婢做什么?”兰华身子发了颤。 此际,孟翰来至,“公主,听说你将兰华从宫里带回来了?” 心里突地咯噔了几下,蓦然的一转身,玉汐公主突是面目柔和道:“这些日子我又想通了许多,兰华毕竟侍奉我多年,一切只是无心之过罢了!只怪我福薄。” “公主能这样想就好。”孟翰心中有些宽慰。 第361章 早作打算 当初让兰华去掖庭狱,他也是有所心软,掖庭是一个暗无天日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地,兰华终究是无心之过。 只不过当时失子之痛尚未缓和,并无想起其他。 所谓的命运,一日一日的积累之下,大致也变得释然了。 “兰华,你先下去收拾,等一会儿陪本公主去陆府。” 兰华下去后,孟翰问道:“公主,又要去陆府?” 这些日子以来,玉汐公主除了去街上闲逛,就是去陆府待上半天,甚少在府上。 有几次还是夜幕降临之际,才回的府。 “驸马忘了,本公主已经和陆大人的那位小夫人约好,今日去玉脂坊挑胭脂水粉。” 孟翰敲了敲脑袋:“我还真忘了。” 玉汐公主向来对无身份的妾室鄙夷不屑,她非嫡公主,却拥着嫡女的傲娇和气势。 至于那些没名没姓的官家妾室,她向来都是懒得置理。 独独对这一个外头传闻乡下野丫头的女子格外上心,并和她有了亲密无间的关系。 玉汐公主带着兰华去陆府后,孟翰的母亲孟夫人来到书房后,欲同孟翰说道说道几句。 “翰儿,公主又要出门?” 说起来,这事并不是她可以多嘴的,只是,玉汐公主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比以往还要变了一些。 具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孟翰有些苦恼的默首。 孟夫人继然唉声叹气,又特意将孟翰拉至一旁,压着声问道:“自从公主小产以后,你们有没有……” 孟翰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耳根发了麻,甩声道:“娘,你问这有什么用?” 玉汐公主虽是明面上依旧和从前一般,可实际上两人仅仅是相敬如宾。 夫妻之间,唯有“相敬如宾”这四个字了。 要知道,玉汐公主从前总是爱和他耍小孩子脾性,过于骄纵。时而和他吵架拌嘴,有时候心里不快了,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偏偏现在和他相处之时变得沉静,一开始他只当是玉汐公主长大了,慢慢懂了如何为人妻为人母。 然这细微末节的变化,一点一滴的侵蚀着他的内心。 从孟翰的反应看来,孟夫人霎然了懂了。 陷入沉默,半仰着头自怨自艾道:“都怪我,都怪我。”边说边拿手捶打自己胸口,满是懊悔不已。 孟翰一把拉住:“娘——” 他知道她娘指的是哪一个方面,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翰儿,若你和公主一直不同房,孟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孟夫人两泪纵横的望着孟翰道。 孟翰的正妻若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他便可以随其心意娶几房妾。 然,如今这境况,这妾…… “早知道我和你爹当初就不该阻挠你和江家那个女儿的婚事了。” 孟夫人忽然提起了江家,陡然间使孟翰身子一僵,停顿半会儿,哑然道:“娘,别说了。” 随即,孟夫人拿起手帕擦干了泪痕。 愁怨道:“翰儿,娘看公主和你已经变得有些生分,你待公主一定要比以前还有贴心,公主她心里有你,否则也不会如此。” 第362章 零碎 孟翰默语,片刻才道:“娘,我知道了。” 适才孟夫人说的公主心里有他这句话,孟翰同时也在问自己,他的心里是否又有公主? 孟夫人离去后,孟翰独自一人回了书房,从一格子暗匣里拿出封藏着的一幅画。 缓缓打开过后,一览无遗,画上的那女子正是江珞雪。 他陷入了冥思,追溯到更早之前,当初得知江珞雪的身份,一开始,他的确是有意接触她。 久而久之的,心底里的心思究竟是利用亦或是其他?想必连他自己都陷入两难之地。 这幅画还是在他和江珞雪婚事已经有了眉目的那日,她与他二人亲手所作,桩桩画面,无时无刻不随时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他于她的愧疚,无论如何都抵消不了。 以至于玉汐公主失去孩子,也是和她脱不了干系。就算如此,他避无可避的,更不想去深究。 他始终欠她的…… 一双凌然正色的眸子,逐渐的耷拉着眼睑,漫漫渗透出无神,渐渐变得沉暗。 瞬时,一个睁眸,立即将那幅画卷了回去,转而放在最底层的那处暗匣里。 侧靠在桌前,整个身子顿如千斤一样,狠狠的往下坠落着,一个挪眼,倦怠之意滋生。 不知何时拢在袖口里的手,又慢慢的伸了出来,盯着掌心瞧去。 他记得同玉汐公主成亲不久以后,玉汐公主缠着让他陪着去长安里姻缘最灵的寺庙,让寺里的方丈帮他们看掌相姻缘。 那时,方丈言他们二人是珠联璧合,定会百年琴瑟。 听后,玉汐公主眼含笑意,看他的眼神里皆是含着清澈的光。 可实际上,江珞雪有一次也正是带他来了这个寺庙,也让这个方丈看了彼此的手相。 那个方丈说了一样的话,说他们会恩爱一生,子孙满堂。 所谓的白头偕老,无非只是一套说辞而已。 那时候,他真是不懂女子的心思,怎么连向来端庄婉约的江珞雪,也会信瞧手相,便可断姻缘的荒唐无稽的事呢? 不过有些事,他也不愿意再去懂了。 玉汐公主来至陆府时,江之瑢尚未梳妆好,原是因玉汐公主和她约的本来是明日,这一措不及防,着实没有提前准备好。 反观孟翰,怎会留心玉汐公主话里的破绽呢? 陆瑀正是欲出门,紧接着撞见玉汐公主到访,神色隐隐中竟生出分毫的警惕。 “陆大人,是要去哪儿?” 玉汐公主霍然站起身,倒是使一侧的兰华抖了一抖。 陆瑀装作镇静的上前行礼:“公主,臣约着同僚一聚,公主若有事吩咐,叫下人去办就行。” “是哪个大人,本公主认识吗?”玉汐公主随口一问。 恰恰是陆瑀额上发了虚汗,干咳几声道:“公主想来是不认识的。” 陆瑀本以为玉汐公主还要逼问,熟料,她仅仅是噢了一声,就道:“陆大人快些去吧!本公主在这等着小夫人就行。” 陆瑀未有妻,府里更无几房妾,而江之瑢身份或许特殊且低微,因而,连二夫人也算不上。 第363章 交好 对于玉汐公主始料不及的问候,陆瑀心底突是弦紧了,淡然笑之,转身离开了。 没人留意到玉汐公主眉唇皆是堆着笑,若隐若现的展露着,旁人甚难觉察出这一丝一毫的变化。 此际,“让公主久等了。” 江之瑢从内厅徐徐走来,精致的面容依旧掩盖不住她脸上饱含着的风霜之气。 在玉汐公主肤如凝脂的对比之下,江之瑢只显得面色干白,全然一副粗鄙之气。 尽管这些时日她已然竭力做好陆府小夫人的身份了,内里含射出的粗枝大叶却是显而易见。 玉汐公主霎然回过头,勾起了唇笑:“也没等多久,方才陆大人出门,还闲聊了几句。” “是吗?他又出门了?”江之瑢忽然有些失落。 “怎么了?他又不是去青楼。”玉汐公主故意打趣道。 江之瑢扑哧笑出了声:“公主你说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着,画面竟有些和善,两个人甚而忘了还要去玉脂坊一事。 须臾过后,玉汐公主忽笑道:“前前后后都来几次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喊喂喂喂吧!” 江之瑢一下子心纠了几下,难掩迟疑之色。 陆瑀已经告诉她,皇上不会再追查江家人,而她也不会给陆府带来杀身之祸。 而事实上,江仲逊在长安百姓眼中是谋反之臣,皇上也并未牵连其家人。 可,那层窗户纸并未在明面上堂而皇之的被捅破。 说到底,当要小心为妙。 玉汐公主瞧出来她行为举止的谨小慎微,心中对这位陆瑀的妾室更是生出一知半解的怀疑。 左右不过一个卑微身份的低贱女子罢了,何须要支支吾吾? 忽时,江之瑢抬头恭敬回道:“公主,唤我小瑢就行。” 不知哪时起,江之瑢学会了这府上的礼仪,身为女子应当具备的落落大方,举止言谈等等。 然,以前的她,向来不甘愿如此作派。 自江家没落后,自她娘死后,自嫁于陆瑀后。 她已经不再像在边疆那般任性妄为。 今时,她更被这所陆府圈禁了,戴上手镣脚铐的她,除了战战兢兢的过活每一日,又能如何呢? “小瑢……”玉汐公主嘴里呢喃了几遍。 方是仰头又问:“我还挺想听陆瑀同你之间的故事呐。” “我们?”江之瑢反手一指着自己。 “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说起你,都说前程似锦的的陆大人,放着其他官家小姐不娶,只为了与自己心上人鸾凤和鸣,你们二人的爱情可是羡煞了好多人。” 玉汐公主一边说一边乐呵呵的吹捧道,仿佛把自己融入到这段感情当中。 江之瑢双腿不禁得抽搐了一下,这事她也听说了一些,还有一个说辞。 说她是一个乡下野丫头,陆瑀进京赶考途中借宿至村庄里,她将自己的盘缠全给了陆瑀,陆瑀发誓有朝一日高中定会迎娶她为妻。 不过,说来说去,无非也是称赞陆瑀没有见利忘义,实为君子。 江之瑢干哑的苦笑了几声:“外面传的公主随便听听就好,切莫当真了才是。” 第364章 真相(1) “有么?” 玉汐公主对江之瑢淡而无味的回答更加诱起了她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若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身份,她玉汐公主有的是办法。 …… 另外一边,宫里的嬷嬷对漫湘可谓使出浑身解数,把宫里各式各样的刑法都派上用场了。 却不想,漫湘紧咬牙关,并未从她嘴中撬出任何人。 胡采女也在几日休养下,毒素渐渐清除。不过,易医监对胡采女的身子状况特意强调几句,她身子本就娇弱,需得好生将养才行。 易医监欲提起药箱离开时,江珞雪将他叫至一旁,问道:“最近,你怎么没把那药送来了?” 易医监心下一颤,左右观之方道:“娘娘,臣又翻阅了古籍,上面还有许多臣尚未弄懂之处。之前给皇上开的药方只能先停一停,待臣详细查阅后,再给娘娘送来新方子。” “原来如此。” 而后,易医监左右思量,瞄了一眼,顿了顿。 “娘娘……是真心关心胡采女吗?” 江珞雪旋即一个端视,生出戒备之心,忿然变色道:“你想说什么?” 不知怎的,这样的口气听上去,令她心里着实不大痛快! 定然,易医监道:“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提醒娘娘,胡采女身子弱是先天不足造成的,按理来说,儿时只要好好调理,身子状况当也和常人一样,可是——” “可是什么?” “经臣这几日为胡采女诊治看来,想必胡采女小时候不仅没有调养身子,还在冰天雪地下把手浸泡在水里,亦或是干劳力活过多,身子这才越发羸弱。” 听后,江珞雪本就握着的手,很自然的捏紧了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陡然间记起来那日胡采女确实说过她的身世,顿然心生同情。 半晌后才回应道:“我知道了。” 易医监走后,不久就有宫女来传江珞雪前去宣德殿。 说是关于胡采女中毒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因胡采女仍然需要静养,江珞雪不放心她一人,便让叶陵和紫衣留在挽亭,她一人去足矣。 出门后,正巧遇见袖竹,诡魅一笑,索性,便让袖竹也跟着她去了。 江珞雪到的时候,整座宣德殿死气沉沉得没有半丝活气。 才踏进门槛,远远的便注意到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一宫女。 双手的手指惨不忍睹,皆冒出了水泡,模糊了血肉,看得人触目惊心。 江珞雪睨了好几眼,才恍然发现那女子正是漫湘,心里一下子犯了怵。 漫湘觉到身后飘来一股冷气,身子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道。 一仰头,见到江珞雪的瞬间,并无任何惊诧,仿佛已经知晓她会来此。 瞳孔中映射出来的惧怕,仅仅只是一眼,江珞雪一下子便接收到了漫湘对她的忌惮。 她,不还是没对她做什么吗? 跟在江珞雪身后的袖竹,却是满脸淡然。 “你来了。” 李隆基直望着江珞雪,眉眼看上去弯弯的,一脸兴致的说道。 “皇上审出来了?”江珞雪不确信的问道。 第365章 真相(2) 李隆基默声,眉锋中不经意透射出来的戾光,竟叫江珞雪的呼吸声一下子也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再对上眼的刹那,并无一丝冷意,是她……看错了? 与此同时,高力士如是大汗淋漓的踏着小碎步从外面走进来,妥然才从外面办事回来的模样,还在李隆基耳旁叨了几句。 紧接着一个宫女畏首畏尾走进来的画面,蓦然闯进江珞雪视野里。 她起初脑袋埋得很低,甚而不敢正面抬起头来,高力士喊了一声,她才缓缓的仰起了脖子。 滴溜溜的眼珠子都不敢打转,怫然过后,江珞雪足是盯了半会儿,顿是目露讶然之色。 这人,貌似正是先前她仍为宫女之际,奉言妃之命去尚衣局取衣裳碰见的那个宫女。 跪在地上的漫湘在这个宫女进来的瞬间,神色一下子变得仓皇无措。 李隆基斜眼瞥了一眼,扬声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若有半点隐瞒,她……就是你的下场。” 此人名叫凝露,在尚衣局做事,高力士辗转盘查之下,这才查出来凝露之前曾不经意目睹过一切。 凝露进来时并未把目光移去江珞雪身上,径时,手心里冒出微微发凉的冷颤。 低首瞧了漫湘一下,以便于没把人认错,嗫嚅着嘴道:“回皇上,奴婢之前曾见过她和另外一个宫女拉拉扯扯,当时那个宫女怀里还掏出东西递给了她。” 话音落下,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漫湘。 “如果把那个宫女带在你面前,你能不能准确无误的认出来?” “准确无误”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是一种威胁似的。 “奴婢——能。” “皇上怎么能保证那个宫女和漫湘真的有什么牵扯?” 久久沉吟后,江珞雪问出心中谜团。 这事总感觉太蹊跷了些,漫湘嘴里一直没放松,怎会突然出现一人目睹了那一切呢? 江珞雪的这一问,无异于在质问当今皇上的判断力。 雷鸣轰轰之下,在场几人陷入了缄默,至于凝露,目色很随意的划了过去,方正儿八经的看见江珞雪的侧脸。 浅薄的说着话,眸中也是十分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怯。 跪在地上的漫湘心里直接往下坠沉,愣了神,嘴唇干裂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说不出半个字。 李隆基表情里根本辨不出任何喜怒,看江珞雪的眼神却有些温和。 如是对她的质问生出庆幸,继然幽幽叹道:“别急,好好等着。” 愣是把这几个字说出五分爱怜的意味。 漫湘终于忍不住了,仰天长笑,吼道:“随便找来一个宫女,就能让我改口吗?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只有我一个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顿后,江珞雪眯着眼,已然确定漫湘在保护着什么人,更加确定凝露说的话有七分真。 挑唇一笑的附身看着她:“没事,多找一个人陪着你,你下去才不会孤单嘛!” 轻轻松松的说着这句话,眸子里绽放出来的寒意直逼人心。 今日易医监说的那些话,全然融进江珞雪心里去了,漫湘的目标是她,但牵累了别人,这是她的底线。 第366章 真相(3) 漫湘吓得脸色惨白:“什么意思?下去哪儿?”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江珞雪直起身,一脸狡黠的笑着。 散发出来的寒光着实让在场几人都打了一个冷颤,高力士本以为皇上听了这话会有些恼怒,怯生生的望了一眼。 有人在皇上跟前指手画脚,这把皇上放在哪儿了? 彼时,立在江珞雪跟前的李隆基却未发作任何不快,光色织出来的侧影,轮廓更加清晰可见,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反复端详着江珞雪。 原先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举了出来,似乎有些按捺不住,欲抚上去。 瞬间,无奈的摇摇手,又给放了回去。 过后,李隆基让高力士把人带下去指认,过不了多久便能知道结果。 凝露下去后,江珞雪一个劲的看了她好几眼,她真没认出来吗? “你认识?”李隆基的一句话才把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江珞雪欲说什么,方注意到袖竹还在殿中,警惕性的看着她道:“你先下去,在外面等着,记着,不准离开。” “是。”袖竹错愕了一会儿,乖乖下去了。 江珞雪待其他宫女都是和颜悦色,独独这一个非比寻常,李隆基当是察觉出这区别。 江珞雪转首,正色问道:“皇上,如果查出来这主谋是谁,皇上当如何处置?” 实际上,江珞雪似乎不大确信李隆基此行此举,胡采女中毒那一日他表现出来的漠然视之,俨然使她不敢轻易相信李隆基接下来的决策。 主谋究竟是谁?无非也只是给那几人安置罪名罢了! 想必也只有杨玉环能做出这等事了。 可有一点江珞雪想不通,漫湘的主子言妃向来和杨玉环不对付,她没道理找言妃素来咬牙切齿的死对头当靠山,着实想得头疼脑胀。 这几日,江珞雪也算是把目标锁定在杨玉环身上。 偏偏李隆基待杨玉环又是那般特殊,不会轻易给她定罪论处。 江珞雪这一问,心里的情绪毫无疑问的展现在李隆基面前,一丝不苟的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反问道:“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置?” 江珞雪表现出来的怀疑态度,彻彻底底又一次激怒了他心里层层递进的一道道防线。 “臣妾是怕这主谋查出来了,皇上最后心软,舍不得。”某人心直口快的对视道。 她忘不掉胡采女那日中毒的那幅画面,每个人的冷漠、自私、虚伪,足以让她嗤之以鼻。 还有,李隆基那双眸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默…… 实则,江珞雪不单单因为如此,内心深处的她甚是假设出一个念头,那日倒下的人换作是她,又该如何? 兴许李隆基也会如此静默、平静吧! 纵然以前的她不会这般想着,可是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诺大宫殿下的人们,大多是寡薄绝义的。 这众人之中,皆是以李隆基为尊,当属第一。 “你原来是这样想朕的么?” 甚是难得的是,李隆基笑意并未退却,依旧用着那张默然的脸说着无谓的话。 第367章 真相(4) 偏偏又是这样一副无谓的神态,叫江珞雪心中彻底坐实了上一个猜想。 冒至耳垂生出来的凉凉飕飕,不得不故意避开目光,浅浅答道:“臣妾不敢。” 三盏茶后,高力士再一次把人带了进来,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茴秀。 还有容妃…… 茴秀的双手被绳索捆绑得死死的,扑地一下就让高力士往地上狠狠一推,霍然倒地。 “皇上,指认出来的人是容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茴秀。” 江珞雪和李隆基甚至没有及时回过神。 容妃就已经抢先道:“皇上,这是污蔑,茴秀怎会下毒谋害呢?皇上可不能随意听信一个宫女的口舌。” 转而恼羞成怒的指桑骂槐,意指凝露。 来的路上,容妃可没少对她甩脸色,大放厥词的质问她受何人指使? 看见容妃的瞬间,江珞雪实则有些迷惑,容妃虽是飞扬跋扈了些,素来看不惯她,但也不至于对她下毒手吧! 走近凝露跟前温和的问道:“你确定那日见到和漫湘在一块的人是她?” 反手一指着茴秀,试图获知凝露的回答。 凝露许是方才被容妃那般吓着了,待听到江珞雪一阵轻柔的声音,缓缓抬首。 转而,眸子迷离的转动着,心下有些触动,仔仔细细的把那张脸瞧了清楚,总觉着在哪儿见过似的? 江珞雪从凝露眼神里觉出一丝韵味,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身子彻底遮挡住后面的人。 用着唇语道:“别怕,是我。” 霎然,凝露的眼睛珠子瞪得老大,那一张樱桃小唇大得都能塞进去一个梨。 诧然的眼神盯着江珞雪看,直接把喉咙中的话抑制住了。 江珞雪放松的轻轻笑之,故意放开了声道:“除了见到茴秀,你可曾见到容妃在那儿。” 容妃转即赫然变脸喊道:“江珞雪,你什么意思?你想和皇上说茴秀做的这一切是我指使的?” “我可没这么说。” 江珞雪咻的一下把身子转正面临着容妃,窃笑道。 “皇上——” “行了。” 李隆基直接摆了个冷脸,仿佛容妃多说一个字,他听上去也忒是厌恶。 全身逼露出来的寒光利彻底把众人的气息压制了下去,射过去一个剑眸,正对漫湘道:“你若胆敢再狡辩,你的主子就会多受一份苦。” 突兀的一句话,惊得漫湘腿脚都软了下来,大口喘气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被冷气覆盖。 顿时,容妃面冒虚汗,流露出来的紧张感胡乱在身上东窜西窜,气流一下子由镇静转成了心慌。 从始至终,身子护在茴秀前面,就算如此,恐惧之意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也没有胆怯一分。 可那手掌心的抖颤,出卖了她…… 仿佛言妃正是漫湘的软肋,蓦然变了神情:“皇上,一切是奴婢一人所为,不干言妃娘娘的事。” “漫湘,你听没听过殃及池鱼这四个字。” 江珞雪走上前,和李隆基并列在一起,又补充了一句话:“言妃是你的主子,一荣则荣一损俱损,反之,你做的都得她承担。” 第368章 真相(5) 江珞雪和李隆基此时此刻俨然是一副夫唱妇随的状态。 漫湘扑腾一下,一半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茴秀诚然见此,已是覆水难收,从容妃身前站了出来,慷慨激昂的正色道:“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和容妃娘娘没有任何干系,是奴婢气不过,想替娘娘出一口气。” “茴秀……”容妃讶然愣住。 江珞雪反是蔑笑道:“我怎么觉着一个两个都在为你们的主子开罪呢?” 她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大意和心软,胡采女至今还在床塌躺着,她身子本来就弱,带来的折腾绝非小事。 容妃不自觉攥着茴秀的手心越发一紧,咬牙切齿的看向江珞雪,骨子里散发着的傲气,无时无刻不在怂恿着她去辩解。 然,实际上,她的确是让茴秀去找漫湘,那一场中毒的戏码也是她主导主演的。 在她孤立无援、坐立不安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思,丽妃那儿既然没有任何动作,那只能让她来做这件事了。 “你承认是你伙同漫湘,在宴上下毒。”李隆基道,眸子异常清明,不怒不喜,继而掸了掸袖口。 陷入一片冷寂,众人静望。 转瞬,茴秀淡然看着容妃,惨笑道:“娘娘,是奴婢瞒着你,是奴婢看她不顺眼,自己做主要替你解决一个麻烦。” 茴秀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保住容妃,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容妃便无罪责,况且与漫湘见面的从始至终只有她。 容妃眸子里顿是困惑,又从茴秀的神态中觉到五分掩护之意,心中又狠狠的揪了几下。 本能的反应让她手下一松,放开了茴秀的手。 她身后还有何氏一族,她肩上的千斤重担容不得她有半分喘气的机会。 进宫的每一天,她从来没有懈怠过。 她只知道她和何府命运相连,父亲的官职素来是她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未入宫之前,和各官家小姐的每一次游览会,其他人只得沉稳低着头,而她,永远肆意张扬的把头抬得最高。 因为,堂堂户部尚书的独女,从来都不用看任何人脸色,这是她打小便通晓的道理。 放眼宫中,没有哪一个妃子的父家官职有她父亲坐得大,坐得稳。 这一刻…… 容妃第一次觉到了威胁,她知道茴秀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下场。 如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心中也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挣扎。 可茴秀不一样…… 茴秀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和她相伴了十余年。 她依然记得多年前,母亲要给她买一个贴身丫鬟,小茴秀和好几个小丫头齐排排的站在那儿给她观赏。 才七八岁的茴秀长得很壮,脸上的肉都能掐出油水来了,样子看得傻乎乎的。 她是一个以模样挑丫鬟的主,看见茴秀的瞬间,露出了极度鄙夷的眼神。 高傲的从她眼前划过,极其不屑的指着她道:“娘,除了她,谁都可以当我的丫鬟,我才不想要这么丑的人当丫鬟,看得我饭都吃不下去。” 那时候的茴秀,委屈巴巴的混浊了双眼,瘪着肉嘟嘟的小嘴巴,没有吭一字半句。 第369章 诬陷(1) 只不过低首的瞬间,眼眶中溢出来的两行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然,那时候的何迎容多骄纵啊!不屑一顾的死活不让那个小胖茴秀进何府。 …… 得到茴秀准确无误的回答后,李隆基当即呵斥:“把她们两个给朕拖下去各打一百大板,再送去掖庭服苦役。” “皇上……这。”高力士略有些迟疑。 一百大板,一般人根本受不住,何况还是两个柔柔弱弱的宫女,板子挨完后,要么终身下不了床,要么也是奄奄一息就准备等死了。 “嗯——?”李隆基双目平稳得看不到一丝波澜。 高力士欲把人带下去,容妃随即犹如疯狗一般的护在茴秀跟前。 脸色苍白的望着李隆基道:“皇上,茴秀她挨不住这一百大板。” “娘娘——” 想来高力士也是如此想着,一个小小的胡采女如今已经性命无虞,可皇上他…… 某人不禁瞥了江珞雪一眼,依旧淡而无味的目睹着这一切,诚然与她无关紧要似的。 此时此刻,外面通报有人求见。 来的人正是杨玉环、杨缦惜两人,她们前脚一到,后脚,丽妃和宜才人也来了,难得这几人居然一前一后的走到了一块儿。 这一幕于江珞雪很是似曾相识,每一次但凡哪里出了什么事,杨玉环永远是开头来看好戏的第一人。 记得上一次还是看她江珞雪的好戏,这下,变成了容妃。 那个仗着自己有一个好的身份背景因而横行狂傲的何迎容。 容妃见到宜才人的刹那,如是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样,饿狼扑食一般的快步跑到她面前:“你替我向皇上给茴秀求求情好不好。” 放眼宫中,唯有宜才人和她交好,尽管这些时日宜才人已经和她疏远了些。 可对比之下,在场的几人除了宜才人,她不知道该找谁,谁……又会帮她替茴秀求情? 宜才人心下不由自主的触动着,容妃这副惊恐万状的姿态,她着实是第一次见。 耳根子软了下来,偏偏耳畔边又响起来一阵吹风拂去的声音。 她爹阮砄早在之前告诉过她,让她不要再同容妃来往。实际上更有她父亲何昇的缘故,不过,朝堂之事,她们女子哪里懂得? 表情木楞,面无表情的把容妃拽着的那只手又扯了出来。 眼神飘向前方:“皇上,参见皇上。” 继而,又道:“皇上,听闻下毒的凶手找到了,臣妾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容妃姐姐。” 整句话里由始至终,毫无疑问,透露着难以置信和心痛。 由而,一直旁站着的江珞雪挪去目光,落在宜才人身上。 “你胡说什么!!!” 容妃扯开嗓子冲着她大吼,当下变得脸红脖子粗。 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至李隆基跟前,仰头嘶吼:“皇上,她在诬陷我,她在诬陷我。” 无异于,容妃这一刻的反应微妙强烈过头了,听上去,还以为她是急于撇清干系。 此际,杨玉环上前:“皇上,既然下毒的人找到了,必不能轻饶。” “胆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害人,想必更未把皇上放在眼里。” 第370章 诬陷(2) 这一唱一和的,让人听得忒生出厌烦。 杨玉环几人没有到之前,这下毒的主谋可没有牵扯到容妃身上。 怎她们一来,这蹚浑水容妃还必须要进去滚一滚了。 否则,有人会难以心安…… 然而,等来的只有李隆基疾言厉色的一句话:“还不把人拖下去。” 漫湘和茴秀被拉下去以后,气氛忽地沉寂下来,吞噬着生气。 一旁的丽妃和杨缦惜丝毫没有动容片刻,唯有静望。 外头逐渐传来阵阵哀嚎,犹如贯穿了震耳欲聋般的惨叫声,听得人撕心裂肺,浑身惊颤。 每打一下板子,在场所有人心里便膈应得慌,除了另外几人依然面不改色。 一旁的凝露自觉的瑟缩在江珞雪身后,似是如此的话,就再也听不到外头的惨叫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之间,一下子就变得寂静起来,甚至连寥寥的喘息声也听不见了。 直到高力士进来后,“皇上,人……死了。” 一侧的宜才人和丽妃忽而冷下脸,面面相觑,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顿然,容妃瞳孔骤然缩了回去,从上至下的冷意席卷而来。 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久久溢不出话来。 “真的死了?” 江珞雪不经意脱口而出,略微不大信,又或许真的信了,并无任何一丝盛着的情绪。 例如,惊惧和不安。 高力士默声,全然回应了结果。 另外几人宛如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似的,面上浮动着的涟漪依然平静如水。 不过死了两个和她们没有半分关系的宫女罢了! 彼时,李隆基脸上的神情依旧微不可查,面向众人颔首道:“都散了!” 杨玉环几人踌躇不止,一时之间也因此时此刻微妙的气氛有些捉摸不定。 稍许过后,怔在原地久久哑然的容妃忽是开口:“皇上,臣妾还有话说。” 眼神有意瞥至某人脸上,仅仅停顿了一瞬间。 同而,江珞雪察觉到她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着许多复杂情绪,心口忽是一紧,突然意识到容妃下一句话的矛头指定从她身上下手。 霎时间,容不得她多一分思考。 李隆基的话已经从她耳边传来:“你想说什么?” 恰恰在此时,江珞雪猛然间醒悟过来,她身上背负的秘密…… 无非只有凤阳阁和李隆基阳痿两件事。 容妃她—— 正时,丽妃转过脸来,面上极度平和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有……杨玉环和杨缦惜。 容妃赫然变色,一步一步的走至江珞雪站着的方向。 徐徐道来:“皇上,臣妾的宫女固然有罪,可有一个人,她不知廉耻与人私通,罔顾伦理纲常,更与人怀有孽种,这样一个女人待在皇上身边,臣妾都替皇上觉着恶心。” 一边说一边讪笑的看着江珞雪,露出极度令人恐慌的眼神。 同而,众人皆后退了两步,身子差一点变得颤颤巍巍。 反观江珞雪莫名其妙的瞪大眸子,困惑由心里滋生发芽。 不过须臾,正视着容妃的那双空洞无神又暗流涌动着的眸子,转时呼了一口气。 第371章 这一次不会了 “皇上,容妃所说——”杨玉环当即直呼。 话至一半,身子猛然变得僵硬,侧眸看过去的刹那。 一股强大的冷流如铺天盖地般的卷盖着,彻底震慑住她整个人,甚而,她都忘了嘴里究竟是要说什么。 径而,江珞雪方是留意到李隆基。 仅是一个冷峻的侧颜,耳旁足以响起雷鸣轰轰般的杂音,毫不留情的撕开心里生出来的每一个字。 见之,容妃嘶笑,仰头定定的扫视着众人后,上前挪步。 语调急促道:“皇上,我敢发誓,江珞雪她真的与人私通,早在之前她不也是被人撞见了么?” 容妃这样一提起,正是这番话,杨玉环等人方对之前那事有了印象。 至于私通的那人,不用言明,这帽子也只能扣在孟翰头上。 江珞雪尚为宫女之际,那位久在宫中的徐公公,正是撞见了一宫女与人私通,最后只不过没有搜寻到那个侍卫最后才草草了之。 容妃果真是被逼急了,狗嘴里也吐出象牙了? 此刻,江珞雪终于知道那次容妃故意找来太医所为何事了? 原来是因为容妃怀疑她有了身孕,说她有孕也就有孕吧!信口开河的又说起之前那事。 说她与人怀下孽种!!! 江珞雪欲给自己辩白,走上前的刹那,满脸错愕的止下了脚步。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霍然间响彻起来,微红的一个手掌印清晰的落在了容妃脸上。 卒然,随之而来的是众人忽然受到的惊骇,以及不间断的喘息声。 “你觉着……朕会信?”李隆基淡淡一道。 两颗瞳任犹如锐利的锥子,细看之下,深邃得漆黑一团,两边的眼梢勒得很紧,彻底压制住两鬓。 不咸不淡的口气,让任何人无从得知他心中究竟装着一种怎样的情绪。 诧然得每个人都憋住了呼吸,默言。 容妃一手捂住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诚然露出一副心惊胆战才该有的怯弱,更有憋屈。 嘴里喃喃道:“皇上——” 江珞雪步伐可谓是进退两难,一脸迷惘的注视着李隆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动手! 李隆基向来喜怒无常,可这动手她从未见过。 向来巧舌如簧的江珞雪偏偏在这样一个动魄人心的时刻,也会变得哑然止语。 稍许后,江珞雪回了神,走至容妃旁侧,淡看了她一眼,又正对上李隆基的一双眼眸。 “皇上,容妃口若悬河凭白污蔑,不给她一个结果,难以堵住这悠悠众口,污了臣妾不打紧,还让皇上面上挂不住,事就大了。” 又嗤笑的补充道:“不如传太医来瞧一瞧。” 边说之际,目光若有若无的迅速向四周掠过,意指在场众人。 而此刻,袖竹兴许是在方才混乱之际也出现在殿中。 李隆基面上忽然柔和起来,修长的手指一刹间往下伸,轻轻握住了江珞雪的两根手指。 浅浅的说道:“这一次不会了。” 他清楚记得因玉汐的事,她那日也说了这样一句话:“不会有下一次。” 那时她眼睛中流露出来的失望,那样一副无谓的表情,今时今刻也是历历在目。 更甚者,她之后的恐惧,绝非轻易可以伪装出来的。 第372章 未曾有孕 同时,遍地不断弥漫着唏嘘声,窃窃私语。 江珞雪露出傲娇的面容,勾唇咧笑:“终于承认了啊!” 没人信此事只是茴秀一人所为,但凡事寻求证据,茴秀的嘴巴撬不开,但容妃…… 而李隆基仿佛早已意料之中一般,表情上没有过多的跌岩起伏。 迟迟不语的丽妃站了出来:“皇上,容妃指派自己的心腹下毒谋害,虽没有害了人性命,但——”故意停顿道。 容妃此刻心中全然生出分崩离析之感,喉中如烈日炎炎的灼烧一样,呆滞了片刻,甚至放弃了辩解和最后的挣扎。 久久未出声,脸上却丝毫不改那副倔强倨傲的面容。 目色依然和当初进宫那日一样,充满了傲气和不屑。 终于,下一刻。 李隆基悠悠走前几步,沉声道来:“朕看你可以去上阳宫陪着言妃了。” 话落后,反应贼快的高力士已经叫进来两名宫女,将容妃拖下去,容妃方是出神,大声嘶吼:“不,我不去,我不去——” 那两个宫女正是素来在宣德殿侍候的若霞和芊禾。 容妃此刻力气倒是大了不少,还是高力士上前帮衬着才制服住了。 “我爹是朝廷的吏部尚书,多年来他为朝廷鞠躬尽瘁,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 容妃一边被束缚着双手,一边企图以父亲的身份胁迫。 凡是有脑子的人,恰恰在这种时候断不会牵扯自己的家族。 果然,众人又变了脸色。 自从登基为帝,李隆基最痛恨有人用地位来压制他。 他才是这天下的君,百姓的王。 李隆基霍然横眉怒目,高力士立即反应过来,再使把劲和若霞两人活脱脱把人给拖了下去。 容妃下去之际,忽又瞥至江珞雪,那堵气嘭嘭的往上直窜。 疾色喝声:“是你,一切都是你,皇上,你是被她这个贱人蒙蔽了双眼,是你有眼不识珠啊!” 渐渐的,声音越喊越远,直到消失殆尽。 不知怎的,江珞雪有一瞬间再一次看到了帝王的决绝和冷漠,尽管这一切……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可是—— 杨缦惜仿是准备说什么,一下子就被杨玉环伸手拽了回来,对她摇头,她这才作罢! 杨玉环等人几人面面相觑,皆找了由头离开了。 如此,诺大的宣德殿,独剩下江珞雪一人,静得可怕至极。 她干站在原处,心里难免不惊慌起来,方才李隆基的所有神态,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对啊!她莫不是忘记了那些过往。 蓦然间,沉吟不决,两难尴尬之境。 李隆基觉到江珞雪心中油然而生的悸动,摆摆手:“你过来。” 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温声细语那样。 江珞雪想要走过去,可脚底下犹如嵌上了巨石,始终迈不出步子,干急得眼睛都瞪得老大。 李隆基默声浅笑,朝她款款走近。 “珞儿不过来,我过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江珞雪再一次抬起眼睫时,身前已然有一个魁梧的身子挡住了从窗外射进来的微光。 第373章 你,有没有被人碰过 磁性的软软的声音,就像是不得不逼人沉浸在这般温柔的声音里似的。 等等,他说什么? 珞儿…… 江珞儿急促抬首的刹那,一眼就看到李隆基的下颚线,几乎完美到了极致。 离她额尖的距离单单只差了几个巴掌大小而已。 “皇上,你——” 李隆基是被刺激到了,还是在给她下套? 容妃说的那些,他当真没有任何反应和猜疑吗? 怎么会? 可不是如此的话,适才,李隆基妥妥是在有意偏袒她。 这样大张旗鼓的偏袒,她委实受不起。 果不其然,下句话无疑给她头顶泼了凉水,浑身寒毛全部竖立起来了。 “你,有没有被人碰过。” 继而,江珞雪只感到自己的腹部,突地有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抚着,立即提起了神。 “没有!” 容妃的那番话怎么可能不让一向独断专行的李隆基多想呢? 所谓的袒护,由始至终只是她一厢情愿。 “容妃所言,不会空穴来风。” 李隆基平和的声音渐渐响起,这样的情景之下,江珞雪居然没有了想象中的恐惧,镇神道。 “皇上觉着呢?” “不然让易医监来一趟?” 安一个嫔妃私通的罪名可比宫女私通的罪名大多了。 她,赌不起。 易医监来的时候,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特别是在看到江珞雪也在场的时候。 “参见皇上。” “有事要问你。”李隆基侧坐在龙椅,凝眉一问。 正时,江珞雪已经回过神,接着问道:“易医监,不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说容妃的事?” “回娘娘,未曾。” 江珞雪站在易医监面前,左右环顾了几圈,又道:“容妃适才在大殿之中,说本宫与人私通,怀了孽种……” 扑腾一下,易医监当即跪倒在地,大呼:“皇上,臣与娘娘可是清白的啊!” 此刻,江珞雪只想拿起一根凳子把跪着的那人给拍死,尸体再丢去乱葬岗给野狼吃得连渣都不剩。 “你没脑子啊!你能不能把话听完。” 没人留心到一旁的李隆基,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 江珞雪接着道:“那次容妃来的时候,你也在,她看出你和我有异常,更说那一日你去挽亭送堕胎药。” “臣当时是去——”顿住,脸色有些惊慌。 毫无疑问,李隆基察觉到他喉中的话语不知怎么就止住了。 相比之下,江珞雪明透得许多。 李隆基阳痿一事,无论如何不能再装作不知情一直隐瞒下去。 否则,她就是容妃嘴里怀下孽种的***子。 李隆基多疑、善变,这样一个疙瘩放在他心中久久不驱散的话。 她,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易医监,话已至此,就别瞒着了。” 易医监顾及颇多,如之前所说,阳痿一事乃是大事。 李隆基知晓后甚至会恼羞成怒,只因为这件事被人通晓,威胁到他心中那至高无上的君威。 眼看易医监心里斟酌不已,极度纠结。 索性,江珞雪随即面向李隆基的方向道:“皇上,臣妾当日叫易医监去宫里,是有事要问他,是关于皇上的事。” 李隆基从龙椅上漫不经心的走下来。 第374章 你说朕不行 “皇上可还记得不久前,让易医监给你诊治头疼的毛病。”江珞雪娓娓道来。 “后来臣妾发现了易医监自那时开始,貌似有些不对劲,也就是容妃来的那一日,我佯装身子有恙,有意要套他的话。” 江珞雪仿是每说一个字,跪在地上的某人就像是如坐针毡的惶恐不安。 可殿中如影随形的空气,宛若剖开了他心里一直隐藏着的秘密。 李隆基下来后饶有兴味的看着江珞雪,等她后话。 “他和我说,皇上,你——龙阳早衰。” 后面几个字江珞雪说得很轻,故意伸出手挡在脸颊一侧,悄声道。 易医监急速低首,眼睛都不敢往上瞟去。 却不想,李隆基突然狂笑起来:“你这医术怕是担任不了太医署的医监之职了。” “皇上???”易医监直起脑袋。 “你先退下吧!朕日后再找你算这账。” 这算否认还是…… 易医监慌不择路的赶紧站起来,双腿都是软趴趴的。 就这样,江珞雪闪着迷惑的眼神,眼睁睁的看着易医监在她眼前渐行渐远。 继然,李隆基侧过身望着江珞雪:“所以,你之前才会突然送药膳给朕。” 之前他原本就觉得有异样,一直在静观其变,看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熟料,却是这缘故。 江珞雪似乎还未镇定过来,变得缄默,李隆基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合乎常理啊! 某人悠哉的几句话,足以把她和易医监的心脏吓得上下窜动。 好不容易,江珞雪缓神了,却道:“皇上,你准备……杀了他!” 日后算账,决计是容不下易医监。 “朕有这样说吗?”李隆基反问道。 江珞雪心下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李隆基这人一旦被人拿捏住什么秘密,活人向来口舌多杂。 唯有死人,永远不会说出秘密。 “他知道皇上——你的秘密。” 李隆基唇边的弧线越发的露出一种深意,略带着一丝丝玩味。 “你是觉得朕真的不行了?” 一边说一边凑近向江珞雪凑近,某人突感到一阵迫力向她席卷,径直往后退去。 直至靠在一桌边,这才顿住了脚。 “臣妾也是担心皇上真的有那方面问题,所以才和易医监商量着让皇上喝药膳治治,这事高公公也知道。” 说着说着江珞雪的底气直接被那团火焰给弄灭了。 待觉到李隆基眼色变得凌冽,赶紧又补充道:“现在知道了,皇上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易医监也是大意,这才诊错了,皇上可不别放心上了。” 语气笑呵呵的,两手不自觉的胡乱搓着,以减缓尴尬。 此际,李隆基已然伸出左手绕至江珞雪身后,仅仅悬空而放。 低首,目光和江珞雪正视一对,微声道:“朕倒想知道他是根据什么来断定,而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 距离离得太近,江珞雪甚至不用仔细去聆听,都能听见李隆基平缓的呼吸声。 反而是她,呼吸紧促,好不自然。 “皇上真想知道?” “你说呢?” 第375章 跳梁小丑 这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可若不实话实说,她这样的小心思在李隆基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我想,易医监之所以有了定论,我好像……有一点点干系。” 依旧和从前那般,但凡没有旁人,她只会以“我”自称。 “那日易医监偷偷问过我,有没有和皇上同房,我当然如实回答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笃定皇上那方面不行。” 决然,李隆基身形一僵,长指往下叩了叩,目露异色,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干咳了一声,直起身,和江珞雪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耳根竟有些发麻。 江珞雪说起这话时还真是不大避讳啊! 李隆基郑重其事的说道:“朕到底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实则,把江珞雪吓得够呛。 原本身子就是半倾着的,这一会只差一点没有站稳脚跟跌下去了。 噼里啪啦的回道:“皇上,你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这种事不应该问给侍寝李隆基的那些妃子们比较合适么? 顿然间,江珞雪突然意识到自己不适的言辞。 她怎觉得自己是在引诱李隆基发兽性? 往往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要不大正经的男子都会说:“不然,试一试,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于是乎,反应迅速的向旁迈出一大步,隔着两米远。 李隆基忽而被她逗笑了,他都还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吧! “珞儿,你怕什么?” 李隆基正欲伸出手,瞬即,江珞雪在胸前叉着双手喊道:“皇上,今儿个你没事吧!” 李隆基有时候的反态,实在太让她惊惧了。 他的凉薄不仅仅在她身上展现出来一次。 “朕若真的有事,你……会如何?”某人用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瞳孔中尽是些充满期待的眼神,这样的李隆基,江珞雪似乎前所未见。 这样的情形,就好比回到了当初在邠州的时候,那时,她也是问了李隆基一个问题。 她问,李隆基是不是喜欢她。 可是,没有得到结果,只有漠然置之。 咬着唇笑道:“皇上是九五至尊,不会有事的。” 久在宫中的每一日,她渐渐明朗起来,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若是玩什么戏码,切莫期盼着会玩得过他。 “不会有事,药膳的事又作何解释?”李隆基满脸趣味道。 诚然,江珞雪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不待江珞雪发话,李隆基又道:“后来的几次,朕……并没有喝。” 轰然—— “那个时候,你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来找过朕,突然给的殷勤,朕一开始没多想,直到后来,才生出怀疑。” “所以……皇上知道那药膳有问题?还一直不揭穿我。”江珞雪心中实在复杂得紧。 李隆基确确实实在怀疑她,可此刻,他丝毫没有斥责她半分。 她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找不出任何破绽。 另外一面上,李隆基从头至尾都没有信任过她,一直在防备着她。 霎然间,她捂着心口,莫名说不出来的揪心,言不明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第376章 背后的刀 “朕想看你要做什么。” 江珞雪恍然笑着,眼睛里顿感到疲倦,心里却是漫天纷纷扬起来的失落感。 她……玩不过他。 “皇上现在已经知道了。” 李隆基面色难得变得温润,跨步上前,双手反背在身后,稍稍躬着上半身,弯着眉眼:“朕知道,你是在担心朕。” 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从在李隆基嘴里说出来,颇是有点甜言蜜语的滋味。 “因为担心,你才会和他合作,送来药膳给朕调理。” 汗!!! 江珞雪真有点怀疑李隆基是不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巴,才搞来刚才的那一套说辞。 李隆基决计真的有龙阳早泄之状。 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今,她必须要闭嘴不言,不能质疑更不能询问。 突然的一刹那,她委实后悔当初和易医监合作这事了。 不得不腆着脸点头应道:“嗯,皇上,你说得对。” …… 丽妃回到水凝宫后,足以惊了一个冷汗,久久没有回神。 待镇定过后,方才问籽柔:“昨夜你去容妃寝殿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娘娘,奴婢保证,绝对不会有人瞧见的,你且放宽心吧!” 丽妃砰砰的心跳次数逐渐减缓,绷着的脸这才变得舒展,然这心中依旧隐隐不安。 她知道,容妃一直以为江珞雪有孕,更想除之而后快。 自从发生下毒事件,她心里大概也有了底,也唯有容妃这样粗枝大叶做事冲动莽撞的人,才会有胆子寻下毒害人。 容妃还以为找来一个漫湘,就能把自己撇干净了么? 天大的笑话,宫中那么多双眼睛四处张望,她真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况且江珞雪至今也毫发无伤。 于是,昨日她故意让籽柔去给容妃透露江珞雪肚子里的孩子非皇上龙嗣。 尽管她对此并没有十足的确凿证据。 但若是愚昧无知的容妃知道了这件事,在下毒没有得逞的情况下。若再拿捏到这样一个把柄,手里无疑又有了一个筹码。 纵然是画蛇添足,也是甘之如饴。 “籽柔,今时起,我们同容妃再无任何往来。日后你说话做事必须要更加谨慎。” “是。” “可娘娘,皇上怎么一点都不相信容妃呢?”籽柔深感困惑。 要知道之前因玉汐公主一事,皇上的态度可不是现在这样。 况且这事就算是容妃信口开河,按照她们所想,皇上一定会传太医公然诊脉。 实际上,却—— “皇上的心思可不是你我猜得透的。” 丽妃嫣然一笑,徐徐又道:“以后这宫里少了一个容妃,本宫还真会怀念她那怼天怼地的性子。” “娘娘,可容妃的父亲——”籽柔今日看起来不大开窍。 “籽柔啊!你该好生想想皇上今日所举因何了?” 丽妃站起身,悠然的走至门口,朦胧月色之下,那一轮明月璀璨夺目的悬挂在天上。 她仰头望去,嘴角不自觉的泛出淡淡的微笑,却有着若隐若现的无奈。 “瑛儿,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她不能输,她的儿子还等着她接回身边呢? 第377章 那束光 当夜,易医监本准备等安置女儿后,等待皇上下最后通牒。 却迟迟没有等来将他处罚的命令,等来的只有一道指令,克扣他半年俸禄。 他傻愣了半天,依然不知所惑。 直到他那个四岁的女儿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裤腿,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你怎么了?” 他回了神,轻轻使了力,一下子把女儿抱在怀里,充满了爱怜的表情。 “茵儿,爹爹没怎么,是在想一些事呐。” “茵”取自他逝去夫人的一个单名,以此纪念。 “噢,我知道了,爹爹是在想送你平安符的那个姐姐吗?” 他蓦然心口紧了些,偏头一问:“平安符,茵儿怎么知道的?” 小易茵儿笑嘻嘻的伸手点上他的鼻尖。 “爹爹,你一直把那平安符放在怀里,几乎每天都拿出来看一眼,我问了府里的丫鬟姐姐,她告诉我说,应该是哪一个好看姐姐给你的。” 被怀里的小不点戳中了心事,猛然剧烈咳嗽起来,犹如啪嗒一下被打了脸。 这人还是自己少不更事的亲生女儿么? 一时间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回堵,易茵儿一下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 嗫嚅着小嘴:“爹爹,若你真喜欢那个姐姐,想让她来给茵儿当娘,茵儿也是愿意的。” 易茵儿平时都在一个人玩,有时候她玩得无聊了,也会发发脾气,她知道孤单的滋味很不好受。 再加上她的乳母也告诉过她,她爹爹一个人也会孤单,也需要另外一个女人来照顾,就像乳母细心呵护着她一样。 或许是易茵儿太懂事了,这些道理她也懂得一点点。 此刻,易医监没有辩驳,倒是眉头一皱,眺望着远方道:“茵儿,你别听别人胡说,爹爹这辈子只会守着你。” 然,嘴里是这样说着,脑中的思绪却在一点点追溯到更久以前。 仅仅只是几面之缘,她的一颦一笑和天真可爱,不知怎的,一直未曾忘怀。 就连如今在江珞雪身边尽心着,大抵有许多原因也是因她吧! 那样明媚的一个小姑娘,他怎能去奢望站在她身旁呢? 不可否认的是,那张纯真善良的面容是他在宫中少见到的面孔。 那张脸上透露出来洁白无暇的纯粹,犹如灼灼闪耀的灿烂明阳,悄无声息的在他心底的某一处铺上了印记。 孤家寡人多年,对已逝妻子的记忆仿佛正在一点点消散,她的模样在他脑海中,渐渐的不再清晰。 或许也正是放下了失去她的伤痛,慢慢的抚平了伤口。 …… 次日,温府门外。 皆挂上了丧幡,亦是白色布条,就连平时站在门边的守卫也不见踪迹,约莫着进去内府帮忙去了。 灵堂、棺材也是今儿个才去匆匆添置的,忙得温府上下不可开交。 “二少爷,老爷叫你过去。”一丫鬟匆匆赶至正在仰头望天的温子亭身前。 他脸色有些青白,看上去比较乏力,轻轻嗯了一声,撸了撸衣袖方才迈步前去。 温子亭正是昨日才回至长安,一路昼夜兼程的他,至今也没有闭上半刻的眼。 不如说,难以安歇。 第378章 揭露 而温修也于昨日病卧在床,只因温子亭带回来的那消息。 丧子之痛足以让一个即将年过半百的温修,折磨成满头白发,增出条条皱纹。 温子亭赶到的时候,温修正倚靠在床头。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面目黎黑,极其沧桑。 “子亭,一切都打理好了吗?”温修开口道,语气很是微弱。 “爹,你别操心了,好好休养,我会处理好。” 温子亭一脸稳重道,丢失了他不久之前独有的放荡不羁。 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口气也被弃之一旁,将之前的心性掩饰得让人难以分辨出。 温修扼腕长叹,定定的点头,神色颇是惘然,片刻才道:“你差人去探寻冰冰的消息了么?” “去了。” “爹,你放心,冰冰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出事。” 温子亭话说的越轻松,心里越是心急如焚。 那时他让温冰冰一人留在客栈,本就过于莽撞大意,她一介小女子,抱病在身,又不会武功,难免不会出什么万一。 只怪他当时没有妥善思前想后,就这样留下她一人。甚至在温府之际,他也忘了让下人沿路去接温冰冰。 抑或是,他不愿就这么草率的让冰冰知道,他们的大哥死了的这件事。至少迟一些时日,内心的痛苦也就少几分吧! “但愿吧!为父只有你和冰冰两个孩子了。”温修鲜少老泪纵横,左右不过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罢了! 实际上,他对温子霖的期望远远比温子亭重上许多,甚至温家的门楣,他所有的希冀也只放在温子霖身上。 温子霖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更是难以接受。 温子亭失魂落魄的离开房间之后,坐在桌前,久久沉默,落入眼前的每一幕都是小时候他同大哥打闹的画面。 可奇怪的是,他身上永远也不会有任何疤痕,温子霖从小到大总是在迁就他。 在书院逃学,被夫子惩罚抄书一百遍,是温子霖彻夜守着他,督促他抓紧抄写完交差。 十五岁的时候,懂了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跑去青楼楚馆看热闹,被温修发现后,一阵毒打。 是温子霖挡在他前面,替他挨了几十鞭子。 那时候他吓得都掉眼泪了,直巴巴的喊着“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后来几年,温修更管不了他了,然他历历可数那些年大哥护下他的每一件事。 更是谨记大哥说的话,他可以留恋风月场所,却不能搞出什么荒唐事,否则,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 他的身份,是在朝堂任职温修的次子温子亭。 温子亭从房间出来后,转而去了温子霖生前的房间。 他每踏进去一步,越是觉得一切就像梦幻那般,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然却在准备打开门的刹那,及时止住了脚步,有些胆怯,和无助。 想着,大哥会在地底下责备他的,因为他把他们唯一的亲妹妹弄丢了…… 瞬息,狠狠捶打自己胸口,望天长叹,陷入冥想,心中不甚悔恨。 第379章 打探 江珞雪约是露出无奈的表情,如此,也更加坐实了袖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你信了?”口气听得低沉,斜视着叶陵道。 蓦然间,叶陵竟找不到任何反驳之处,假使江珞雪早一点知道袖竹曾经是王皇后的人。 她断不会把她留在身边。 她素来疑心重,跟过王皇后的一名宫女,绝不会是善茬,且袖竹还和叶陵透露了许多事。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江珞雪鲜少对叶陵如此疾言厉色,惊得叶陵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就这样僵滞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至少袖竹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下定论未免杞人忧天了。 “算了,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她深知叶陵心里定然还记挂王皇后的死,他与袖竹多少也有点情分。 叶陵愕然,心里确实对袖竹生了疑,看来,袖竹当初让他不要透露她的身份,也是有缘由的。 他该了解江珞雪的脾性,她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叶陵失魂落魄的退下后,她更是摸不着任何眉目,堆积起来的每一件事,让她措手不及。 先是漫湘下毒,后是凝露出来指证,一切又太过于水到渠成了吧! 其次是,李隆基今日种种委实让她百感交集,她万万没料到自己会再一次被诬陷。 没料到……李隆基这一次选择了相信她。 …… 孟府。 兰华匆匆从外赶至玉汐公主房间里,警惕的把门一掩,踏着小碎步走上前。 “怎么样了?”玉汐公主一副慵懒的姿态,不快不慢的问道。 “公主,奴婢费了好些劲终于探听到一些眉目,不过有些不大确定。” “说,别绕关子。” 她颇是心烦意乱,虽说把兰华带了回来,可心里的那根结未曾解开,总而言之,只是因为身边需要一个人手罢了。 以至于她看向兰华的眼神中比以前多了一些东西。 至少,已然没有了任何主仆之间的情谊。 兰华看上去有些谨慎,小心翼翼的回道:“陆大人尚未中举之前,日子过的艰难困苦,奴婢找到之前给他提供住处的赵大娘,那个赵大娘说,有一个女子曾经接济过陆大人,给过她钱银。” “而那女子似乎……和江家有关系。” “哪个江家?” “公主,你忘了,与驸马——”兰华突地止住了嘴。 霎然,玉汐公主心里已经知根究底了,依旧是满脸无谓。 “噢!怎么说?” “那个赵大娘说,有一次她尾随了那女子一路,追至江府就不见了”?” 听罢,玉汐公主的眼睛中顿是大放异色,却也要藏不住她内心里的心醉神迷。 “下一次本宫会将陆瑀的小妾带出来,你让她在外面侯着,让她瞧瞧是不是同一个人。” “公主,你是说?” “不是有人说,陆瑀府里的小妾对他有恩么?” “现在还牵扯到了江家,这可有意思多了。” 玉汐公主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了些。 兰华见之,忍不住多问一句:“公主,何以对陆大人一家这般上心?” 这本不该是她问的,只是……自从重新回来孟府,她心里总会莫名的不安。 第380章 多疑 旋即,玉汐公主勃然作色,冷冷看了她一眼。 “从前,本宫还有耐心给你解惑,现在,你就乖乖把嘴闭上,不该问的别问。” 她确实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 宣德殿。 李隆基对于江珞雪匆匆赶着离去后,久久侧坐在龙塌上深思,双眉紧蹙,挺拔着的鼻子渐渐呼不出气息。 鲜少见到他露出这样忧郁的眼神,不知在思忖什么。 夜色之下,侧脸透过窗外的月光层层叠叠织出来的影子,反射在殿里,只见模棱分明,俊逸朗朗。 片刻,韦胥猛然从窗外一跃跳进。 当即半膝下跪:“皇上,确实不像容妃所言。” 今日容妃所说的这事,只能暗查,交由韦胥去查再好不过了。 “朕知道了。” 不轻不重的四个字,诚然又是一副先见之明之状。 又或许,他只是等一个准确无误的回答。 “皇上,还有一事,太平公主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在替她效命。” 这些时日,夜里韦胥总会在屋檐上看见一身手敏捷的身影,一路尾随,每每至凤阳阁便不见了。 李隆基眼锋一转,“给朕盯着,有情况再报。” “是。”韦胥正欲离开之际。 李隆基忽是提醒了一句:“朕让你查的事,若泄露出半个字,你当知道下场。” 韦胥打了冷颤,身为夜卫的他,只能是守口如瓶,而皇上从未多言过。 由此可见,这件事对于皇上来说,非同一般。 “皇上请放心。” 韦胥走后,李隆基突是自嘲,一双凌冽的眼神中隐隐露出啼笑皆非的幽光。 内松外紧的龙袍直接塌地而落,继而,眉宇之中漾着内心滋生出来的点点欣喜。 这一前一后的转变,颇是让人惊感意外。 今日种种,他自以为自己冷静到了极点,殊不知,一切都是他在万般忍耐。 他不会忘了那个时候遣至江珞雪去了上阳宫,他去寻的那日,她确实面露惊恐之色。 一个人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是装不出来的。 以至于今日容妃当场捅破之时,他不得不冷静下来,以防自己冲动之余再一次做了错误的决定。 思后,缓缓敛目,一睡而入。 …… 次日,温府门外。 牌匾府前皆挂上了丧幡,亦是白色布条,就连平时站在门边的守卫也不见踪迹,约莫着进去内府帮忙去了。 灵堂、棺材也是今儿个才去匆匆添置的,忙得温府上下不可开交。 “二少爷,老爷叫你过去。”一丫鬟匆匆赶至正在仰头望天的温子亭身前。 他脸色有些青白,看上去比较乏力,轻轻嗯了一声,撸了撸衣袖方才迈步前去。 温子亭正是昨日才回至长安,一路昼夜兼程的他,至今也没有闭上半刻的眼。 不如说,难以安歇。 而温修也于昨日病卧在床,只因温子亭带回来的那消息。丧子之痛足以让一个即将年过半百的温修,折磨成满头白发,增出条条皱纹。 温子亭赶到的时候,温修正倚靠在床头。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面目黎黑,极其沧桑。 “子亭,一切都打理好了吗?”温修开口道,语气很是微弱。 第381章 兄弟过往 “爹,你别操心了,好好休养,我会处理好。” 温子亭一脸稳重道,丢失了他不久之前独有的放荡不羁。 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口气也被弃之一旁,将之前的心性掩饰得让人难以分辨出。 温修扼腕长叹,定定的点头,神色颇是惘然,片刻才道:“你差人去探寻冰冰的消息了么?” “去了。” “爹,你放心,冰冰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出事。” 温子亭话说的越轻松,心里越是心急如焚。 那时他让温冰冰一人留在客栈,本就过于莽撞大意。 她一介小女子,抱病在身,又不会武功,难免不会出什么万一。 只怪他当时没有妥善思前想后,就这样留下她一人。甚至在温府之际,他也忘了让下人沿路去接温冰冰。 抑或是,他不愿就这么草率的让冰冰知道,他们的大哥死了的这件事。至少迟一些时日,内心的痛苦也就少几分吧! “但愿吧!为父只有你和冰冰两个孩子了。” 温修鲜少老泪纵横,左右不过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罢了! 实际上,他对温子霖的期望远远比温子亭重上许多,甚至温家的门楣,他所有的希冀也只放在温子霖身上。 温子霖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更是难以接受。 温子亭失魂落魄的离开房间之后,坐在桌前,久久沉默。 落入眼前的每一幕都是小时候他同大哥打闹的画面。 可奇怪的是,他身上永远也不会有任何疤痕,温子霖从小到大总是在迁就他。 在书院逃学,被夫子惩罚抄书一百遍,是温子霖彻夜守着他,督促他抓紧抄写完交差。 十五岁的时候,懂了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跑去青楼楚馆看热闹,被温修发现后,一阵毒打。 是温子霖挡在他前面,替他挨了几十鞭子。 那时候他吓得都掉眼泪了,直巴巴的喊着“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再后来几年,温修更管不了他了,然他历历可数那些年大哥护下他的每一件事。 更是谨记大哥说的话,他可以留恋风月场所,却不能搞出什么荒唐事,否则,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 他的身份,是在朝堂任职温修的次子温子亭。 温子亭从房间出来后,转而去了温子霖生前的房间。 他每踏进去一步,越是觉得一切就像梦幻那般,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然却在准备打开门的刹那,及时止住了脚步,有些胆怯,和无助。 想着,大哥会在地底下责备他的,因为他把他们唯一的亲妹妹弄丢了…… 瞬息,狠狠捶打自己胸口,望天长叹,陷入冥想,心中不甚悔恨。 当时拿到大哥骨灰后,他往沿途返回,却只听来客栈老板的一句话。 “那个姑娘在公子你走后不久,就退了房,具体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再之后他找了半月多时,甚至去往隔壁县探听,依旧一无所获。唯一想到的是冰冰或许走了哪条小道去了邠州。 又觉着大哥的骨灰必须抓紧送回长安,这事不能再耽误下去,又雇了几个人留下来替他打探消息,辗转回至长安。 第382章 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恨你吗 熟料,邠州温家老宅的人送来的信和他同一天抵达,无非是说什么歉疚之类的。 如此,温子亭才知晓冰冰并没有去邠州。 在门外僵直许久,温子亭才终于推开了门。 桌上还摆放着砚台,沾染了些许灰尘。 温子霖向来不喜有人进他的房间,纵然他当时出发去了邠州,也不会有丫鬟进来打理。 办完事,他会回来的,不是吗? 桌上还有一支蘸着墨水早已经干燥的毛笔,以及一张滑薄的宣纸。 温子亭朝桌前走去,久久伫立,低头凝视,眸子也不见一丝转动。 片刻过后,捻起那张宣纸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直往门外丢去。 那张纸上写着:“与汝相识,若过往,以己命,欲于之终其生,可叹!可催!” …… 三日后,朝堂之上,阮砄和陆瑀弹劾容妃的父亲——何昇。 不日前,奉仪郎官职一位闲置,何昇却滥用职权保自家侄子何泌坐上此位。 然何泌不思进取,有辱奉议郎一职,在坊间喝酒过度,不慎失手打死一商人之子。 此事后,何昇试图保住侄子何泌,用自己的官职威胁那商人全家性命。 熟料那商人也是铁了心要替儿子讨说法,辗转找到了陆瑀陆大人替儿谋冤。 陆瑀知自己不得插手干涉此事,特找来多年在朝堂上有威慑力的老臣——阮砄。 何昇本就仗自己吏部尚书的身份,再加上杨国忠被贬谪一事,可为在朝野上横着走。 今,东窗事发后,何泌下狱,何昇被贬。 当日,李隆基有意让高力士把这件事透露给江珞雪,更旁敲侧击的让她前去探看容妃。其目的,不明。 正时,江珞雪欲询问容妃一件事,因而和胡采女一块儿去了上阳宫。 还有一个老朋友,她许久未见,倒挺怀念…… 上阳宫偏殿。 江珞雪和胡采女先是去见了容妃,容妃对于她们两个的到来,颇是意外。 “如果你们是来看本宫的笑话,大可不必。” 事已至此,从下至上的傲气依旧展示得淋漓尽致,并没有半分示弱的姿态。 然依然是从前那般出言无状的脾性。 胡采女躲到江珞雪身后,面上露出胆怯之色,容妃那时的狠厉她仍然记忆犹新。 江珞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宽心。 上前道:“容妃,从前我只觉得你骄纵,脾气差,却没能料到你的心肠也毒辣。” “当初罚跪胡采女一夜,让她大病一场,现在又指使漫湘、茴秀要我的命。” 容妃神色淡然,侧眼看了一旁的胡采女,大致是说上一次雨中罚跪一事。 后来她直接忘了这事,也没差茴秀前去查看。 只是……一夜? 继然,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挑笑道:“你一个罪臣之女,而我乃堂堂吏部尚书之女,你仗着什么身份来和我比。” “恰恰就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可没被关在这冷清的上阳宫。” “你——”容妃当即抬手。 后顿住,蔑视了一眼:“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恨你吗?” “想来,也只有你一人吧!”江珞雪眸中异常平静如水。 第383章 第三百八十二:生来高贵 容妃这人,吃软不吃硬,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脑子比每个人还愚蠢。 别人是口蜜腹剑,而她,却毫不加以掩饰,过于将自己一身利刺暴露于人前。 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她在想什么。 顿时,容妃张扬大笑:“我还以为你会有多聪明,却不想,也是一个反应迟钝的。” 胡采女有些按捺不住,欲回嘴。 江珞雪率先又道:“其实这一次,本就牵扯不到你身上,茴秀忠心护着你,只可惜……” 卒然,容妃一听见这名字赫然变脸,妥是心猿意马之状。 刹时喉中提起的一股怒火,在心里遍遍滚着翻腾,满腔言不出来的气愤。 “若不是我误以为你有了身孕,我也不至于铤而走险,让茴秀丢了命。”语气里没有半分悔改之意。 “想必一开始,你也不会亲自动手。” 江珞雪冷寂下来的嗓音,逐渐变得欢悦,目光由始至终追随者容妃脸上。 胡采女俨然不存在似的。 容妃突是错愕,喜形于色的道:“你说对了,我本来想借别人的手杀你,是我等不及自己动了手。” “你别着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呐。” “还有谁想要江妃姐姐的命?”静默无言的胡采女倏地问道。 “她不会说的。”江珞雪拉住她的手,正视着容妃。 渐有的情绪很是淡漠,她知容妃这点思考能力还是有的,断不会说出半个字。 她巴不得有人继续斗下去,她乐意得很哪! 容妃啧了一声,仰头挑衅:“如果你们以为我会一直留在这儿,就大错特错了。” 缓缓狂笑:“我和言妃不一样,她之所以进了上阳宫了此残生,那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好父亲。但我,我何迎容,我的父亲在朝野之中举足轻重,皇上多少也要忌惮他,皇上他……迟早会放我出去。” 说时激动狂热,额角的筋一条条的冒了出来。 偏偏最后一句话说着说着没了底气。 “是吗?”江珞雪冷笑后转过身,欲离开。 待走至门扉时,忽然回过眸。 意味深长的看了容妃一眼:“忘了告诉你,你的父亲已经被贬官,而你不再是吏部尚书的女儿。” 说完后当即和胡采女离开了容妃视野,甚至连一句话也懒得和她再搭理。 隔着门窗传来的只有一声声嘶吼:“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我不信——” 过后,江珞雪让胡采女先在外等着,她一人进去瞧看言妃则矣。 进去后,言妃愣是没想到来的这人会是江珞雪。 当即嗔目结舌,睁着眼睛直鼓鼓的看着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珞雪莞尔一笑:“言妃娘娘,好久不见。” 她说完后即是找到一处坐了下来,别看上阳宫名副其实是一个冷宫,可该打扫和侍候的宫女却不会偷懒。 宫里的事瞬息万变,每个嫔妃的境遇亦是如此,谁都说不准日后会发生什么。 有人从尘埃里飞上枝头,也有人从最高处跌到地下深渊。 一切,无非只是一句话的事! 轻轻易易就见风使舵的人,往往讨不了好,察言观色尤关重要。 这些道理,进宫多年的人亦懂得。 第384章 可笑至极的猜测 “你怎会来这儿?”言妃给了一个冷眼。 状态看上去似乎还不错,想必之前漫湘可没少来探望她,诚然不像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怨妇。 “很久没见,越发想你了。” 江珞雪嬉皮笑脸的玩弄着手指,看起来懒洋洋的。 转瞬,言妃豁然开悟。 漫湘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而江珞雪此行莫不是以为这其中她也横插了一脚? 漫湘的死,言妃知道自己就算再悲痛也无济于事。 事实上,漫湘和容妃合作,她事先并不知晓。 只有那一日漫湘再来探望她的时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漫湘告诉她,一切都会结束的…… 殊不知,等来的是漫湘的死讯。 如今,身边竟连一个人也没有了。“你是有事要来问吧!”言妃道。 既如此,江珞雪也不想藏着掖着了,直道。 “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借玉汐公主的手除掉我?” “你是和容妃一样以为,皇上待我很好吗?” 言妃心中猛然一凝,深呼吸了一口气:“难道不是吗?” 江珞雪潸然一笑:“杨玉环一人在宫中独大的时候,我也没见你们跳出来和她斗啊!”口气略有些讽刺。 熟想,这句话陡然激怒了言妃。 嘶吼道:“那是因为她没孩子!” 蓦然,江珞雪颇为诧异言妃生出如此过激的反应。 转而想起,言妃曾经的儿子在两岁时就夭折了。 就是之前在水凝宫兴风作浪,亦是在针对丽妃一人。 江珞雪冷笑了几声:“莫不是你以为我很快就会怀上龙裔?” 杨玉环在宫中几年,从未有孕,这无疑让其他嫔妃万般心安。 让她嚣张的气焰在宫中燃燃烧着,也无碍。 “有一句话叫做防患于未然。” 江珞雪心中一沉,心神变得异常紊乱。 “我原只想着让玉汐公主去找你大闹一场,况且她小产,怎么能算在我头上,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言妃目光阴厉,说话有序,丝毫没有半分歉疚。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脱自己罪责。” 江珞雪看上去很平静,起身走到言妃身前。 说起来她曾经还侍奉过言妃一段时日,漫湘的狠毒大致也是从她身上学来的。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让漫湘弄死你,让你一个狐媚子勾搭上了皇上。” 言妃咬口道,愤怒和不甘在脸上表现得一丝不苟。 江珞雪讥讽的正视着她的一双眸子,藏着数不清的仇视。 霎然转首:“你也只能后悔去了。” 那些日子在言妃身边她可没少受罪,一点一滴的触目惊心。 竟不成想,她没去找言妃报仇雪恨,却成为了言妃嘴里念叨的狐媚子。 可谓讽刺至极啊! 欲出去的那刹那,言妃叫住了她:“其实你也恨玉汐公主吧!”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么?一切只不过是你在自导自演,好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转首,疑惑不解:“什么自导自演?” 言妃顿时狂笑:“装吧!你就装下去吧!我等着真相揭开的那一天。” 第385章 死,并不疼 言妃没有回答,对江珞雪的问话视而不见。 江珞雪出来时,并未见到胡采女,正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忽而,胡采女匆匆从另外一边出现了。 “姐姐,我一个人等得无聊,随便转了转。” 江珞雪没有多想,只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此刻,殿内,容妃瘫坐倒地,怅然若失的目空着前方,然前面却是空无一物。 双瞳里装满了盘根错节的紊乱,明明若隐若现的还溢着斑斑泪迹,不知怎的,又转瞬即逝。 却能证明那双荡漾着水痕的眸子,确确实实存在过。 适才胡采女突然转返来见她,说了一件事。 茴秀的尸体在她那儿…… 胡采女说,她把茴秀的尸体放在水缸里腌泡,用刀子将她的四肢割破,整整一清水缸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得触目惊心。 她的母亲杜氏原身子本就不好,闻知宫中消息后,又得知夫君被贬谪之时,急火攻心,悲痛之余下病倒了。 久久之后,容妃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口。 远远眺望着远方,可她仰得再高,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宫外的围墙,看不见她的家…… 她恍然间记起来,那日她铁了心让母亲不收茴秀入府当丫鬟。 母亲的确依了她的心意,挑了一个模样长得精致的小女孩,她们刚走后,突然间闯出来一只野狗准备朝她扑过去。 她被野狗扑倒后,母亲也被撞倒一边,千钧一发之际,小茴秀当即挡在了她面前。 小茴秀长的圆润,动作也异常的迟钝,脑子也不大好使,一股脑的双手朝前一挥,双眼一闭,啥都不顾了。 结果就是,小茴秀的手臂被野狗狠狠咬了两口,野狗拽着她在原地转了两圈。 那时的她旋即吓愣了,半会儿也没回过神来。 也正是如此,小茴秀去了何府。 由于手臂受伤的原因,足足有一个月没侍候她的起居,她素来骄傲放纵,竟也忍得下来。 可她对何府的每一个丫鬟,从未如此宽容过。 “茴秀,是我无能……”容妃一手扶着门沿,喃喃自语,刹然失去往日的万般高傲。 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何家的独女,堂堂的吏部尚书捧在手心里的千金,一进宫就被册封妃位。 多少人只能远远仰望着的身份,可如今,一落千丈,没有了身份傍身,她,能靠什么? 留在这世上无非也是给何家抹黑,无非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茴秀她……一个人会孤单的吧! 她站在门前许久许久,直到天色彻底变暗变沉,天空中俨然死气沉沉,没有了任何气息和光亮。 利落转过身,从桌前将杯子打碎,拿起了一块碎片,目无表情的直起脖子。 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慢慢的,慢慢的,碎片划上了左手手腕,就那么一割,红色的血就出来了。 她低头一望,看着笑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未留过血呢? 她以为会很疼的,可这一刻,却是一点疼痛感也没有,反而很舒服,舒服得让她觉得血应该流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386章 殒落 渐渐的,黑暗慢慢吞没了她的意识,不留痕迹…… 同而逐渐侵蚀了她的身体,鲜血染湿了她的衣裳,倒在了一团血泊中。 唯有身后的一处干净无瑕,只有寥寥的几句话,是她沾着自己流淌在地上的血写下来的。用鲜血写出来的字,格外惊艳无比,却也看得胆战心惊。 次日午时,换班值守的宫女才发现容妃已死,速速去禀报了皇上。 各宫娘娘皆收到了消息,无不震惊,这是宫中继王皇后死后的第二个嫔妃,亦是同样选择了自缢的死法。 宣德殿,李隆基淡淡一问:“她写了哪两句话?”“奴才不敢说。”高力士道。 “你是要朕亲自去看么?” “皇上,你应该猜得到的。”高力士惊出了冷汗,惶惶不安。 霎然,李隆基心领神会的沉默了,既而,弥漫在空中的似乎出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淡而不浓。 此刻,江珞雪迫不及待地突然闯了进来:“皇上,容妃真的死了?”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适才她一个人出来透透气,在路上时,无意听见几个小宫女碎碎念,这才来找李隆基确定真相。 李隆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江珞雪会来此,以为她是还没有出够气。而一旁的高力士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的眼神无疑是在回答这个答案,缓缓敛眉默认。 江珞雪往前走了两步,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张不了口再问下句话。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无需再问。 忽然间,身子忽是软了软,李隆基及时伸手接住了她,面露异色。 只听到身下传来一句:“我不想她死的,我不想她死的……” 容妃和她哪里算得上什么深仇大恨呢?她最终也没有谋害了任何人的性命。不是吗?说到底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变得任性又狠毒,正是这诡计多端的皇宫造成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没有一丝活味,把每个人的本性以及最阴暗的一面都逼出来了。 李隆基有些手足无措,手劲又紧了紧,想给怀中的人一丝丝安慰,可任何一句话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柔软的一面再一次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江珞雪回到挽亭后,李隆基让高力士去办了一件事,把看见容妃死相的那几个宫女处死了,她们见到过容妃死前写的遗言。 今日的夜,似是生出凄怆之意,漫漫大雨,惊雷喧嚣,倒叫李隆基想起了那夜去见王皇后的那天晚上。 总归,只是又死了一个人而已。 这天晚上,江珞雪久久未入睡,坐在窗前发着愣,淅淅沥沥的雨滴飘在了她的头发上,给黝黑的头发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翅膀的色泽,令其发亮耀目。 正时,紫衣拿来一件外袍给她披上:“娘娘,夜深了,别受了风寒。”某个人再也不是那个粗心大意还莽撞的小宫女了。 江珞雪嗯了一声。“奴婢有事想问娘娘。” “你是想问我为何因为容妃之死这般伤切吧!” “是,容妃死了,也就意味着少了一个人针对娘娘,可娘娘你却还是忧心忡忡……” 第387章 生出来的惧意 江珞雪继而转过身抬眼,濡湿了长睫。 定定道:“紫衣,我不是因为她的死。” 缓缓转首又瞥向窗外,又道:“我只是觉得容妃罪不至死,不明白她怎么就寻了短见?更不懂宫里的生存规则,我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扛不住。” “可娘娘这都是你的命啊!” “命?我真的只能去接受吗?” 紫衣变得哑然无言,无话可回。 江珞雪把手伸出窗外,打开掌心,眼睛往下低看,目不转睛。 她的确不在乎容妃的死,两两生死她看得异常平淡。 只不过,容妃的事再一次给她敲了一个警钟,如今,她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江家的事早已经尘埃落定,她实在没有任何理由留在宫里,如今她更应该尽快出宫,去找陆瑀探寻母亲和妹妹的下落。 尤其是今日今时,她再一次看见了李隆基的寡恩薄义,和王皇后死时那日一样。 她无法保证自己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她只想要安然度过后半生,过着平凡又朴素的生活。 然而…… 陡然间,她脑海中突然跳出来许多画面,李隆基于她的包容和几次的维护之情,仅仅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次…… 赫然回神,突地站起身往外跑去。 “娘娘,你去哪儿?”紫衣喊道。 “别跟过来!” 雨势渐渐变小了些,她提着衣角奔跑在雨中,仅仅一段路的路程,再小的雨也会完全打湿她的衣裳。 一张本就多愁的脸在这等应景之下,竟也增添了几分哀凄,眼神中充满着渴望得到答案的目光。 一路小跑着,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又是要去何处? 百转千回的心思缠绕在她心口,包裹着她那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脏。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那颗心脏的一角,已经有人在替她护着了…… 片刻之后,她已经来到了宣德殿门口。 却在见到里面的蜡烛还点着的时候,退却了,迅速靠在门沿一边,身子且贴了上去。 “皇上,那三个宫女奴才已经处置好了,只是不知她们是否已经和其他人透露出去这件事,毕竟今日她们也接触了一些人。” 这是高力士的声音。 “不管是见过还是听过,这些人都不能留。” 李隆基语气很冷,仿佛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痛不痒似的。 “皇上,这样会不会……毕竟容妃死时只有那几个宫女见到。” 容妃??? 江珞雪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里,李隆基这是要把看见容妃死状的人,全部杀了。 不让文武百官以及百姓指指点点。 也是啊!后宫接二连三传出嫔妃自缢的消息,朝堂之上,怎会没有官员站出来说上几句呢? “还不再去办,一个人都不要放过。”李隆基勃然作怒。 门外的江珞雪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哼出声,双腿蜷缩在一块儿,半蹲着身子,微微发抖。 李隆基轻而易举的几句话便要了别人性命的这一刻,至少她第一次货真价实见到了他的杀伐果断。 从前,是她。 如今,换了无辜的人。 第388章 段七娘夜探温府(1) 高力士正准备退下去的时候,顿了顿。 上前又道:“皇上,奴才今日撞见那位妙宝林了,他问奴才皇上怎么没去看她?” 于高力士而言,宫里新进宫的每个人都值得他推波助澜,他知道没有谁可以在皇上心中有着长此以往的感情。 很多只是一瞬间的事。 例如,已然不复当年的杨贵妃,不温不热的江珞雪。 他不可能去站任何一方,每个妃子都有可能获得一时的恩宠。皇上的心思他不会再去猜了…… 不过,这话只是他在自说自话,只为探皇上的反应。 李隆基是第二遍在他嘴里又提起这个人,脑海里也闪出那日傅妙意表演的场景。 心里一下触动,与上次恼怒的反应不同。 门外的江珞雪又把耳朵竖了起来。 李隆基悠悠地走到门外,看去外面的小雨。 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其实……很像一个人,朕看到她就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样。” 夜色黑得幽寂,雨势渐渐又大了起来,有些声音听的不是很清楚。 门外的江珞雪离得近,每一个字都篆刻在心间一般。 彻彻底底又把心脏那处的缺口给封锁了,不留一点空隙。 原是因为傅妙意酷似一个人,才被封为宝林的啊! 她总算知道原因了,有一瞬间她只觉着她们的命运怎么那么相似,身份都是世人眼里的低微和卑贱。 最后的一丝奢望和期待渐而渐之殆尽全无。 今夜呼吸到的空气,都充满了腥味,和这金碧辉煌的整座宫殿竟然也是格外相衬啊! 恰恰以这光鲜亮丽,遮蔽住了宫墙之下不为人知的肮脏。 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容妃死前留下的那两句话了。 “江珞雪,是你杀了我!!!” “我诅咒你,你日后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 温府。 温子霖的骨灰已经入了祠堂,温家的白条绫罗已是尽数摘下。 忙碌多日,丧事已经处理好,温子亭刚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猛然有一人跳窗而入。 许是精气神不大足,最近有疲劳得紧,一丝防备也没有。 寥寥一会儿,他方是定眼一看,竟是段七娘,脱口一喊:“七娘!!!” 段七娘穿着一身黑衣,往前走近一步,屋里还未熄灭的蜡烛渐渐让她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可见。 “二公子。” 段七娘轻轻一喊,面露欢愉,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她心里的激动,眼神里发出来的光落在温子亭的脸上。 似乎是满心里的话要说出来,这一刻,心中只有错乱和不自在。 “没想到你真的会武功。”温子亭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从前,他只以为她有非凡的能力手段,手底下有人替她办差事,他大抵也猜过一二她会武功的这件事。 然现在也只是把这份猜疑坐实罢了! 话说完后,温子亭一个利落甩身,默不作声的坐在桌前,淡淡道:“七娘,你不该来的。” 他的口气不轻不重,根本没有一分鲜活之气。 看见温子亭此番模样,段七娘捏紧了拳头,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款款走前:“二公子,你回到长安的那日,我就知道了,本该在前几日来看你,又怕你诸事缠身。” “你……还好吗?” 说了一堆,唯有最后一句话是她的重点。 第389章 段七娘夜探温府(2) 温子亭额尖发了凉,知道她说何事,沉声道:“谢谢七娘你的关心,我一切都好。” 从前,他去珑玉阁可不仅仅是吃喝玩乐,每一次醉酒,都是段七娘在照顾他,偶尔几次,替他打掩护。 如今啊!温修悲痛难耐,温子霖身死,以后他再也无需让任何人给他打掩护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厉声训斥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温子亭此刻一副无谓的表情,萎靡不振的神态,令她说不出来的落寞。 怫然,段七娘道:“我知道你在寻你妹妹,我已派人去边疆各处打探,你放心,她绝不会再出事。” 此番来,她只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前几日她忍着才没来打扰他安慰他。 她知道,温子亭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可是他柔软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温子霖于他的意义,她怎会不懂? 从前他虽然总是念叨大哥管他得紧,就算及冠了,有时候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被训责,丝毫没有面子可言。 然段七娘每一次安安静静的听完他发的唠叨后,哭笑不得。 温子亭实则很在乎他大哥的感受。 不然不会每一次被训斥后,整整闷在府里十来天不出门,活脱脱在和他大哥使脾气呐。 如今,他的手足只有一个妹妹了。 “多谢。”温子亭抬首,盛着万般感谢的情绪道。 适才空洞无神的眸子渐渐有了一点光。 然,他脸上淡淡的愁绪被段七娘洞察到,紧皱眉头,不见唇角的一丝弯勾。 蓦然一会儿,段七娘心下有了定论。 “二公子,可是还记挂那位江姑娘?” 江珞雪的事,她既然想知道,自然而然也会去查。 “我大哥死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她,可她还在宫里,我……无能为力。” 他没有意识到“记挂”两字,甚至没去辩驳。 宫里人心险恶,脏事太多,稍微走错一步,等来的只有万丈深渊。 他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温修次子,如何将已贵为妃子的江珞雪带出宫呢? 段七娘眉梢里浮现出的一丝纠结,转瞬即逝。 凌然道:“二公子,你知道宫里最近发生何事了吗?” 温子亭摇头,确实,回至长安这几日里,他虽担忧江珞雪,然更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展现给任何人看。 “皇上新册封了一个马戏团女子为妃,还有,容妃娘娘,也就是何大人的独生女儿,在宫中自尽了。” 字字铿锵有力,语气决断。 温子亭方是执起的毛笔“哐当”一下,顺势沿桌一滚滑落在地上,哑然失声。 段七娘明显瞧出来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又准备再添一把火:“珑玉阁的姑娘也被人竞相争抢,更何况皇上。二公子,没有人比我更懂女人,每个女人巴不得获得皇上宠爱,她们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我担心江姑娘在宫里无法明哲保身。” “我不会留她一人。”温子亭诚然正色道,眼里充满了坚定和自信,还有比刚才还要明亮的眸光。 约是唯有这件事才会让他振奋起来了。 第390章 如何助我 段七娘幽幽的望着他,尽是夺目光彩的眸色。 表情突然一凝固,别开眼道:“二公子,如果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 让温子亭捉摸不定的语气,十分迷茫。 在他的认知中,段七娘终究只是一个手底下有人替之效命的一介女流。 长安这地方,可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你……如何助我?”满满的怀疑口气。 段七娘忽而再凑上前,弯弯一笑,踮着脚尖附耳道:“只要长安城不发生动乱,宫里的人便是有登天本领也出不来。” 霍然,温子亭往后一退,无不震惊讶异。 段七娘料到他的反应,默然道:“二公子,我说的不无道理。” 温子亭足足滞愣许久,恍然对视道:“七娘,你的身份是……” 段七娘垂过首,俨然是下定了决心,敛了笑意:“我的家,远在靺羯。” 继然,某人倒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烛火冉冉发着火光,窗外的风轻轻拂去,烛光依旧屹立不灭。 犹如一个人的生命那般,只要蜡烛没有完全被燃尽,它便一直在那里照耀着。 长安,亦是如此。 …… 孟府。 经过一番确认,玉汐公主已经知晓了陆瑀府里的小夫人正是江仲逊小女儿江之瑢。 于是这日特地赶到陆府,经过一番说辞,江之瑢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 直到后面才确信玉汐公主不会拿此事做要挟,更不会向皇上举发她的身份。 “多谢公主。” 江之瑢差点以为会连累陆瑀了,没料到,玉汐公主丝毫没在意她的身份,反而是来助她。 玉汐公主嘴角笑得浓浓的,轻轻道:“皇兄早已经没有追究江家罪责了,你谢我干什么?” 江之瑢愣了神:“怎么会?” 她并没有对玉汐公主透露那次城外诛杀一事。 在她心里,皇上依旧想要了他们的命。 可怜她大姐,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估摸着在那日就被皇上赐死了吧! 玉汐公主捕捉到她的困惑,添油加醋的又道:“你不知道么?你姐姐如今在皇宫里,混得那是风生水起的,深受皇兄宠爱呐。” 陆瑀是外臣,且从未和她提及宫中的事。 江之瑢猛然间变了脸,玉汐公主一副摸透了的神情,兴味索然的盯着她的一颦一动。 这大致来由心里也有了一知半底。 “要我说啊!你当初何不去找你姐姐,也不至于你嫁给陆瑀,现在只能做妾。” “我和姐姐早就失去联系了。” 江之瑢的情绪异常低落,面色苍白,抬头又问。 “公主,我大姐当真获得了皇上宠爱?” “这事陆瑀不知,本公主会不知么?” “不过……也不知你姐姐怎么没让皇兄派人寻你们,不然你们早就姐妹相见了。” 江之瑢垂下脑袋,沉默不言,内心实则曲折波动。 她还以为大姐在宫里举步维艰,甚至也出了事。 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玉汐公主从陆府出来后,兰华不知其意,她只道了一句话:“只要她们姐妹二人反目,本宫就欢喜。” 继而不断传来一阵蔑笑声。 第391章 浮出水面 几日后,李隆基让人快马加鞭寻来荔枝赠予各宫妃子。 其路途可谓是艰险非常,连千里马也跑死了数十匹,只为运来新鲜可口的荔枝。 紫衣高兴坏了,把荔枝放在桌后,急冲冲的大喊:“娘娘,娘娘,是荔枝。” 江珞雪这两日看上去有些颓废,提不起什么精神,颇是萎靡不振,心思多虑。 淡淡道:“放在那儿就行,你想吃就拿着吃。” 随即,叶陵进来了,有事来禀报,神色看上去不对劲。 江珞雪立即恍懂,同时让紫衣把门关上。 叶陵道:“袖竹前几日没有异常,直到昨夜三更时出了门,她去了……凤阳阁。” 之前江珞雪虽提起一两句袖竹有异样,他们未曾上心。 “她和太平公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 叶陵迟疑了一下又回道:“娘娘,杨贵妃和太平公主中间还隔着杀兄之仇。” 自是如此,一切也就说通了。 王皇后之死,牵扯太多,整个宫中,袖竹唯有太平公主可以依傍。 “她进去凤阳阁后做了什么,你可跟进去里面瞧了?” 叶陵摇头。 紫衣恍是记起来,补充道:“娘娘,日前你不是说袖竹手帕上的气味,和你去到凤阳阁闻见的味道相似吗?” “确是如此。” “那要不要禀告皇上?” 紫衣突然一提起来,江珞雪转而变色,沉声不语。 叶陵有意使了眼色,赔着笑脸的低头道:“这事毕竟牵扯到太平公主……” 江珞雪眼神飘乎,眸子不断闪烁,片刻后坚决说道:“不急,看她要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宣德殿。 韦胥同李隆基禀报替太平公主效命的那人时而待在凤阳阁,具体替太平公主办了何事不知。 唯一不当的还是,太平公主毕竟是当朝公主,一男子擅自在半夜去往凤阳阁,若是传出去,天家颜面何在? 李隆基忍住心里的愤怒,沉着声音问道:“没有了?” “皇上,臣昨夜在凤阳阁外打探时,无意中发现一宫女进去里面了。” “那宫女的身份呢?” “臣在她出来后一路跟随,发现有一个太监也在跟踪她,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江妃娘娘的住处。” “确定没看错。” “臣确定。” 李隆基此话明显多此一问了,韦胥办事他向来放心。 偏偏这一刻心里却有些烦躁不安,江珞雪的人去了凤阳阁。 正时,他忽而想起来当初江珞雪在凤阳阁的情景,有紧张、局促不安之态。 她们两人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扮演了什么角色? 过后,李隆基让高力士传唤江珞雪一同前去凤阳阁,更让她把身边的人也带去。 “皇上去凤阳阁找本宫去做什么?”江珞雪看着高力士严肃的样子有些冒冷汗。 “娘娘,皇上说了,你去凤阳阁就知道了。”高力士阴阳怪气的回道。 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摆手道:“那走吧!” “娘娘,皇上让你把身边的人也带上。” 叶陵和紫衣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江珞雪这下倒变得干脆了,“去把袖竹叫来。” 第392章 捅破 抵达凤阳阁时,一旁的袖竹颇是有点不大对劲,左右抬头,手心里直冒汗。 之前紫衣和袖竹拿错的那块手帕,并没有换回来,而袖竹似是也没有发觉已经有人在怀疑她了。 由于李隆基的安排,只放了江珞雪一人进去,其余人在外先候着。 李隆基方才才前脚走进去,此刻想必和太平公主已经开始谈话了。 “见过皇上。”江珞雪有意把目光移至一旁,略微是在躲闪什么。 而李隆基此时心思则全放在太平公主身上。 太平公主目露讶异,一眼就瞥到了江珞雪,认出来她正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付钰和她禀报的事,又岂止只有一点点。 镇定道:“今日这凤阳阁还真是热闹啊!” “姑姑,你的人呢?”李隆基问道。 这句话反而让江珞雪误会了,浑身哆嗦了一下,李隆基莫非知道太平公主与人私通? 呸呸呸—— 这事还没有得到确凿,她可不敢乱说话。 太平公主率是弯笑着眉眼,有意装糊涂:“本宫听不懂皇上说的话,我身边的羽翼不早是被你拔干净了么?” 太平公主的伶牙俐齿可不比江珞雪逊色。 事态已经到了这地步,江珞雪心想,顺便借此时的机会把袖竹捅出来,也好把实情有一个交代才是。 李隆基的寡义,她前几日再一次见识到了。 若她再瞒着,只怕被查出来的那一刻,她连好果子也没得吃,不如先发制人。 加之李隆基让她今日来此,想必有所怀疑了,她必须要先声夺人。 当即微微埋头,不敢正视李隆基:“皇上,臣妾日前来凤阳阁曾撞见一事,此事有伤皇家颜面,不敢声张。 于是臣妾想着自己私下调查,待寻到证据再呈交给皇上,可如今,皇上已经有所察觉,臣妾不敢再隐瞒。” 李隆基偏首:“何事?” 一旁的太平公主瞟了一眼,十分自信,没有谁可以抓到她一条小辫子。 当今天子也不行。 江珞雪足足是在心里头挣扎了好一会儿,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索性闭上眼脱口而出:“有一次臣妾来探望公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怪怪的声音,好奇之下,就躲在外面看了几眼……” 额,鱼水之欢,她脸皮就算再厚,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难免不大习惯。 也不知是不是李隆基揣着明白装糊涂,压根儿没觉出江珞雪口齿难耐的尴尬。 紧问道:“看见了什么?” 呆愣了片刻,“当时有两个人在塌上缠绵。” 她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太平公主,当下,话可不能说的太死。 不过,凤阳阁本就是太平公主的寝宫。 旋即,李隆基霎然白了,原本这话于他无关紧要,然偏偏是从江珞雪嘴里说出来的。 似乎有哪里不合常理,更让他耳根子也变烫了起来。 正时,太平公主忽而横眉怒目,指着江珞雪吼道:“你敢污蔑本宫!!!” 额上的青筋一条条浮动着,还和条条皱纹互相交叉,就差头上没冒出一道道火气了。 第393章 放长线钓小鱼 眼看恒安公主正欲冲上前,谢湛随即挡在江珞雪身前。 轻描淡写的飘来一句:“姑姑,她是朕的女人。” 恒安公主讥笑道:“然后呢?” “所以,她不会污蔑任何人。” 江珞雪猛然惊神,眼珠子直勾勾的仰视着谢湛的后脑勺,一时半会,难以分辨这会不会是幻听。 “所以,今日皇上是要来本宫这儿捉奸的?” “姑姑说笑了,湛儿并未如此想,今日,只想找出姑姑身边的一个下属。” 此刻,满怀困惑的不仅仅是恒安一人了。 继而,谢湛转身,低视江珞雪迷惑的双眸:“这事,你为何不早说?” 他有些无奈,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江珞雪自认为自己没能看透他的心思。 胡编乱造的回道:“刚不是说了么,想着之后再和皇上禀报的。” 不自觉的露出两排皓齿,两边脸颊舔着淡笑。 “对了,皇上,臣妾宫里的一个宫女还和恒安公主有干系,要不要传她进来。” 她故意引开话题,袖竹继续待在在她身边,绝非好事。 谢湛知道袖竹就是韦胥说的那人,心里自是消除了对江珞雪的猜疑。 倏然,恒安公主怪声怪气的道:“皇上果真是容不下本宫了?” 言外之意亦是一切都是谢湛和江珞雪两人自导自演,只为给她定罪。 谢湛正过身,幽寂的看着恒安公主:“如若朕容不下你,姑姑也不会活到今日了。” 某人身子一僵。 江珞雪正准备传外面的人进来,忽地被谢湛阻止,他摇头不语,江珞雪也正是突然有了定论。 “朕见这儿也没什么异样,想必是朕的人没有查清楚,叨扰姑姑了。” 谢湛转首一把拉住江珞雪的手朝门外走去。 出来后。 “皇上是想放长线钓小鱼?” “小鱼?”谢湛一脸迷惑。 “可不是小鱼嘛!” 江珞雪果真开了窍,谢湛今日绝非是去当场质问。 按他的作风,一定会寻到证据才会下手,他绝不会相信什么三言两语的托词。 今日所来,只是提前探知太平公主的反应罢了! “珞儿原来还没那么笨。” 江珞雪把脖子缩了一缩,每一次谢湛都会让她产生错觉,莫名其妙…… 顺势把手扯了回来,毫不留意的,没有半分故意的动作。 她现在十分清楚一点,她当真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不适合待在谢湛身边。 叶陵几人来到他们身边时,她有意扬起声道:“明日恒安公主便要出宫守陵寝,紫衣,你今夜留下帮太平公主收拾收拾。” 霎然,惊讶到众人。 小高子不确信道:“皇上???” 江珞雪及时挪去一个眼色,既是要放长线钓鱼,也要做得逼真一些。 “没听到吗?”谢湛循着江珞雪的话道。 “是,皇上。” 紧接着,江珞雪故意面露微笑道:“小陵子,袖竹,走吧!” 袖竹诚然一副心不在焉之态,若不是江珞雪见惯了这类擅长明里暗里隐藏的人,她也发现不了袖竹内心深处藏着的不安。 第394章 那日的真相 谢湛一回去后,关于恒安公主明日即将遣散离宫一事,皆传至各宫,同而传到了尤贵妃耳朵里。 “皇上怎么会突然做了这个决定?”她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不是说,让恒安公主待在宫中安度晚年么?” 苓儿随道:“是啊!娘娘,奴婢听书是那位江妃娘娘和皇上一道去了凤阳阁。他们出来后,皇上就下了令,让恒安公主明日出宫守陵寝。” 顿然,尤贵妃缓缓摇头。 这里面绝非如此简单,皇上若是从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不会拖至如今才下令。 怕只怕…… “苓儿,之前本宫让你办的那事可留有把柄?” “娘娘,当时事都没办成,不可能会留下证据啊!” 尤贵妃站起身,朝门外看去,眉眼紧了紧,心思变得沉重。 现在想来,她甚是后悔当时一时气不过,才会让苓儿去做了那件事。 当时她去见了恒安公主,恒安公主越加猖盛,就连她死去的大哥辱骂得更是字字狠辣。 所以那日她回来以后,让苓儿去宫外寻了一男子,意图给恒安公主扣上淫乱的罪名。 恒安公主既对自己死去的驸马薛绍旧情难忘,她偏偏要让她承受这等奇耻大辱。 熟料,只差最后一步,那装扮成太监的男子才被带进来后,竟被巡逻的侍卫看见了。 最要命的是,苓儿已经事先在凤阳阁里下了离魂药。 不过,离魂药若是没有一男一女同时在场,是不会起催情之效的,说白了,顶多把人迷晕睡上一天一夜而已。 次日的时候,凤阳阁也并未传出任何事,想来恒安公主只以为自己是一时嗜睡,不会引起怀疑。 “苓儿,如若她明日真的出宫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起。”尤贵妃猛然收回目光,戒备十足的说道。 这事虽未成,然再她心里无时无刻怕被人拿捏住一丝把柄。 本来,她现在的处境已经是两难之境。 “娘娘,若恒安公主没有出宫呢?” “若是没有出宫,本宫只担心她已经起了怀疑会告诉皇上。” “娘娘,皇上想必不会再听得进去恒安公主的任何话了。” 尤贵妃顿是听得色变:“你不懂。” 恒安公主在皇上心中绝不会连最后的情谊也变得荡然无存。 今夜,每个人的心里犹如绷紧了一根弦,在坐卧不安中度过,甚至揉着睡眼,不曾久歇。 至于挽亭,江珞雪早早便回了房,熄了蜡烛。 周围静谧得可怕,那悬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靓洁光白。四处隐隐约约传来了知了的声音。 如今,算是真正临近夏日时节了。 原本该是静寂的夜,却被一个人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静。 她前脚一走,一旁窥视着的叶陵后脚马上去回禀江珞雪了。 偏偏…… 江珞雪还真就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叶陵喊了好几声她才醒过来。 擦完嘴边的口水,迷迷糊糊的盯着叶陵:“天还没亮呐,我再睡一会儿。” “娘娘,袖竹她已经出去了。” 自上次揭开袖竹的事情之后,就算私下里,叶陵自然而然的只尊称起了“娘娘。” 他……有愧。 第395章 上钩了 瞬间,江珞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立即来了精神:“她已经出去了!走,快走。” 忙不迭的随便拾掇了额前的碎发,垂在胸前的长发一把给甩到身后去了,也顾不得自己还没梳妆。 再说了,紫衣不在,叶陵难不成还能好好给她上妆容? 得亏白日里梳好的发髻不是很凌乱,凑合凑合着也能出去见人,而头上随便插着几根发簪固定着三千长发丝。 江珞雪和谢湛原先已经约定在靠凤阳阁远处小道上汇合,她到的时候,某人早早已经候着了。 “不会天一黑他就在这儿等着了吧!”她这样想着。 月色朦胧,小道的石子路看得略微模糊了点。 反而是小高子咋乎乎的伸手一指:“皇上,江妃娘娘来了。” 谢湛立过身,束在背后的手挪回了身前,嘴角抿成一条缝,却掩饰不了此时此刻的欢悦。 江珞雪来到他身前,道:“皇上,袖竹已经如我们猜想的一样去凤阳阁了。” 逆风而立的谢湛难得温润如玉的看着她,没有答话,蓦地抬起手。 江珞雪眼疾手快的往旁一站,心下狐疑。 径而转身:“皇上,再不去可就错过好戏了。”听上去有些戏谑之味。 彼时,谢湛把袖袍轻轻挥去,利落道:“走吧!” 他原只想帮她拾一拾头发,她是有多心急,出门也不好好梳洗一番。 不自觉的,笑意慢慢浮在他的脸上,转而散尽。 她素来都是这般粗枝大叶,素来过得那般随意且随心而动。 袖竹到凤阳阁后不久,谢湛几人已经悄悄来到门外——窥听。 不,你绝对没有看错,当今皇上和自己的妃子在做这等行径。 这可是皇宫啊!他们自己的地盘。 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公主,你出宫后,奴婢可怎么办?” 恒安公主背对着袖竹,矗立在厅前,似乎早就料到今夜会有人来见她。 “本宫管不了你。”声音听上去很沉,也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袖竹猛地追问道:“公主,你不能弃奴婢于不顾,公主你忘了吗?你还要报仇的啊!” 面上发汗,说话的口气也是紊乱不堪。 恒安公主的身子稍微晃了晃,情绪波动的袖竹似是太过于激动并未发觉,只以为恒安公主果真放弃她这颗棋子。 “公主,你不能就这样把奴婢扔了,我之前一直在替你办事,不管是让玉汐公主小产,还是替你挡了离魂药,你都该顾念我的功劳。” “是你说的,你会帮我一把!” 袖竹急促的迈前两步,含糊其辞的话说得也不顺畅。 仅仅过了一会儿,太平公主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试探性又喊了一句:“公主。” 同而,在外面候着的谢湛几人齐齐踢开房门,直逼而入。 被叫做恒安公主的那人缓缓转身,殿里整整数十盏烛火之下,明亮得透出了每个人窗外的影子。 “紫衣???”袖竹脱口一道。 紧跟着,韦胥押着被捆绑住双手的一男子从屏风那处出来,以及……真正的恒安公主。 而那男子正是恒安公主的属下——付钰。 第396章 她从未忘 旋即,一目了然。 江珞雪满意的对紫衣喊道:“紫衣,过来,这次表现不错。” 紫衣屁颠屁颠的迈着小步子跳到了她身后。 继而,江珞雪道:“袖竹,是你害怕了,才会如此大意,竟然没发现是紫衣,而非恒安公主。” 某人闷声,无力反驳。 方才袖竹在殿内所说,一切皆以揭晓。 自她来到挽亭以后,她都在处心积虑的到处找靠山。 如此也说得通了,那日玉汐公主身边的兰华并非是一时愚钝。 想必,袖竹当日也是在场的,使了小手段惊到兰华,才酿成玉汐公主小产。 至于当时因何没有察觉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当时事态紧急,没人会留心到任何一个宫女。 因而她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罪责通通推到江珞雪和兰华身上。 见此,恒安公主一副无谓的样子垂下眸,似是认命了。 然,眸色晦暗不定,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叹笑。 “通过本宫,把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揪出来,真是可笑。” “公主可不要小看了每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嘴里能撬出很多消息呐。”江珞雪笑道。 彼时,谢湛瞥眼,重重叹道:“玉汐是无辜的。” 原以为玉汐小产只是一个意外,熟想,是他轻看自己姑姑的能力。 “无辜?她无辜,你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恨本宫?她巴不得本宫早点下地狱。” 恒安公主懒得多言,她也是在玉汐小产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一脸肃然,足是当今北唐公主的豪迈气势,不畏半分。 正际,一旁被捆绑着的付钰冲破韦胥的挣脱,挡在恒安公主身前:“公主只是让我去暗查消息,我们没有害过任何人。” 付钰正时三十余岁,几年间,仅仅都在为恒安公主暗查宫里各大小事。 满脸的维护之情,不愧是跟在恒安公主身边多年忠心为主的奴才,此时此刻,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人留意到一旁的袖竹忽而垂首,眼里弥漫出失落之色。 这一点,被江珞雪一眼看中,心里突是有了猜测。 上前一步凌然道:“诓骗我父亲为你效命,让他为你顶罪赔了命,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霍然,殿里静寂一片,每个人的呼吸声也是极其微浅。 真以为她什么都忘记了吗? 真以为这笔账已经烟消雾散了吗? 江仲逊叛君铁板钉钉的事实,不论因何缘由,他的罪名依旧无可避免。 可是……其余人也别想轻易脱罪。 身后的谢湛身子僵了一会儿,才恍惚回了神,极快赶到江珞雪旁边,以便看她反应。 卒然,恒安公主仰头狂笑:“第一次见面本宫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你和你爹还真是不同啊!” “谢谢公主在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抬举我。” 江珞雪知道,恒安公主所说无非是她那次偷偷来到凤阳阁的那一次。 那时她仅仅以为恒安公主亦是一个可怜人,可她忘记了,可怜之人往往比任何人心狠的时候还要毒辣。 “那不知皇上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本宫?” 恒安转移对江珞雪的眼神,平静的看着谢湛,语气平缓。 第397章 质疑袖竹 “公主……”付钰满脸忧虑的道。 这样的形势下,已经回天乏术了。 正待谢湛沉思默想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双手被捆住的付钰。 一个利落侧身,迅速把靴子里藏着的一把小刀,从下至上的滑落在掌心里。 “呲”的一声,绳子已经被割开了。 霎时,那把利刀已经举在离他脖子的半寸之处。 “付钰,你干什么?”恒安公主喊道。 袖竹蓦地哑然,喉中梗塞,全身怔住。 江珞雪下意识的往后倒退,面露惊惧,而谢湛的手也不知从哪一刻起,护在了她的肩上。 小高子、叶陵、紫衣三人则是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欲叫人进来,才想起今夜凤阳阁不会出现任何侍卫。 韦胥正欲提起剑冲上前,被谢湛一个眼神阻止了,在场众人,没有谁比韦胥的身手好。 付钰扫视众人一眼,视线停在恒安公主脸上。 怆然道:“公主,我死了,你才不会留下把柄。” 旋即,刀口一抹,鲜血四溢,喷薄而出,哗然倒地。 江珞雪许是看得痴了,两只眸子目不转睛的盯望着这一幕。 一时之间,所有害怕和惊呼都被藏于心底深处。 谢湛即是袖袍一遮,意图将这一幕在她视线里眼前遮掩住。 与此同时,久久哑声的袖竹突是传来尖叫声。 几滴血渍沾上了恒安公主和她的脸庞上,两人惊恐万状。 付钰若是死了,不必接受严刑拷问,不必承担起恒安公主的下属之责。 皇家争端,本就要寻证据下定论,否则,难以让天下人信服。何况牵扯的人还是先皇之妹,皇上之姑。 但,如今,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 “明日,恒安公主依照原来的旨令,出宫守陵寝。”谢湛两眼无神的说道。 他……都不会杀了她。 恒安公主一脸讥讽的看着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谢湛会留下她的命,这已经注定不会更改的事实。 自然,江珞雪亦是知晓最后的决定。 她只不过期盼着,哪怕一点点,谢湛会改变主意,说实在的,是她心眼狭窄了。 江仲逊之死,真正意义上,又能怪到哪些人头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去走的路,而每个人亦是可悲。 从凤阳阁回来后,一同带上袖竹直接去了宣德殿。 凉风习习,夜幕寥寥,只剩下谢湛、江珞雪以及袖竹三人。 袖竹的嘴里,兴许再撬出什么话也说不准,玉汐公主一事,江珞雪确实想深究到底。 譬如真的是恒安公主指使她的吗? 一切都说不准,如果不是,那么她为何要在那样的情形下加害玉汐公主。她自以为和袖竹并无一丝关连,袖竹没道理在她回宫当日就蓄意陷害她。 况且那日正是言妃将玉汐公主骗去挽亭,袖竹不可能把这件事算得如此精准。 只有一个可能,当日她并非是提前谋划好的。 这一点,谢湛当然也想到了。 “到了这地步,你还不肯说待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吗?” 江珞雪见她有些失魂落魄之态,语气稍微平缓了些。 第398章 皇后娘娘待你一片真心 方才袖竹嘴里所说的离魂药,大约就是那手帕上的气味。 再从袖竹适才举动和反应看来,当日她在门外看见缠绵悱恻的那两人是袖竹和付钰,而恒安公主。 跪在地上的袖竹缓缓抬首,眼里空洞无神,面无表情的一字一顿道:“你果真不知我究竟为何要害你么?” 江珞雪满脸疑惑,袖竹是为了王皇后才投靠恒安公主,她们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一脸无辜懵逼,叫袖竹心里不痛快了。 继然嚎声道:“我只是想为皇后娘娘讨一个公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 一旁的谢湛赫然变色,愤然起身,低视着袖竹全身上下。 江珞雪当即一个闪神,哆嗦了一下,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顺势牵上了他的手,动作一切很是自然。 转脸小声道:“袖竹曾经是王皇后的人。” 待他重新坐下来后,江珞雪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 “我听叶陵说过,你是觉得王皇后死有蹊跷,可是事实证明她确实是自己拿着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勒死了,没人强迫她啊!” 某人一脸淡然的说道,仿佛命不是命似的。 (殿里一群乌鸦扑扑的飞过。) 袖竹对江珞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心中甚是恼恨。 “如果当初不是你把宫人引去,她们也不会发现什么木偶,皇后娘娘更不会被关上阳宫,也不会想不开。” 关于王皇后的死因,袖竹已经逐渐接受了她是自缢而亡的事实。 是谁逼得她自缢,那些人,扳手指头她都数得一清二楚。 猛然间,江珞雪突然对此有了印象,这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正是她和温冰冰碰见孟翰的那一日,还有……凌才人。 江珞雪继而自嘲道:“这能和我有关系,那木偶就放在那儿,迟早会被发现啊!” “皇上,你说是吧!” 她忽而撇脸,一本正经的盯着谢湛。 不待他回答,袖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珠子,一点一滴的溢着血丝。 把矛头对向了某人,眼神锐利:“皇上,皇后娘娘待你一片真心,是你逼死了她。” 伸手一指,生无可恋的模样望着他们二人。 这番画面,犹如是江珞雪和谢湛两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袖竹的事一样。 不知是何故,某人久久没有发怒,俨然袖竹说的话激不起他心中的怒气似的。 或许是因为,江珞雪牵着他的手尚未挪开…… 缓缓才道:“皇后之死,容不得你说三道四,还有,朕明日会将你交给玉汐。” 玉汐公主对于害死自己孩子的手段,想必不用多说其中的残酷。 袖竹瞬时变得双腿软趴,愁怨渐渐滋生发芽。 皇上越是这般避提王皇后,她心中越是不断生出不甘、愤懑。 在场的氛围忽而冷了下来,江珞雪心尖一颤,对于袖竹提及王皇后三个字,颇为震惊。 忽时,叫来门外的小高子,把袖竹带了下去。 袖竹足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开,异常凌冽的表情竟有些狰狞不堪。 被强势拖下去的时候,只得被迫束缚,神情转而变得平静。 第399章 留宿宣德殿 淡漠的看着江珞雪:“皇后娘娘对皇上万分深情,最后也只换得一个“不准说三道四”六个字,她的死没人在意,因为她失去了自身的价值。” 江珞雪斜视的看着袖竹,情绪微不可查。 袖竹出门槛之际,只听来一句:“江妃娘娘,你觉得你的价值又是什么?” 殿里点燃着的蜡烛冉冉冒腾出火光,在江珞雪的双眸里反射出极度刺眼的光芒。 最后,殿里只剩下谢湛和江珞雪两人,心中都盛着千万般的情绪,一言不发。 谢湛站在江珞雪身后,她的落发垂落两肩,经过一番折腾,稍是又凌乱了点。 继时,他伸手把江珞雪往怀里一扯,说道:“她说的,珞儿无需在意。” 江珞雪抬起脑袋的刹那,额尖恰恰碰到了谢湛的下尖,细滑、韧性,从下至上的心脏立即变得急促了。 双手被反扣在他的胸肌上,双腿立即麻木起来,亦是靠某人屈身才勉强支撑站稳。 “不用在意吗?” 江珞雪抽开身,迅速偏过头。 接着头上插的一根发簪,突然滑落在地,额尖散落下的几缕发丝遮住视线。 她正想伸手把头发从眼前划开,身后忽而有两只手沿着她的两鬓,把她散落的长发左右给绕了两圈。 某人又半低着身把掉落的发簪拾了起来,又给她插了回去。 道:“再给珞儿找一个宫女侍候可好?” “不——不用了。”江珞雪转身,心下一怯。 她莫名的觉着,只要唤她珞儿,便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况且他如此娴熟的手法,她还真不好不多想。 此刻,已是亥时了。 “皇上,臣妾就先回去了。” 江珞雪利索的提起衣裙,欲往门外一冲,便被身后那人给拽住了手腕,酥麻的声音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今夜,珞儿就别回去了,外面风大。” “谁说的——” 她才一说完,外面立即呼呼的刮来一阵阵烈风,着实冷得慌,怎到现在,她才开始怕冷风了。 妥妥的一阵打脸。 而后不自觉的蜷缩着身子,裹着双手,舔了舔嘴:“呵呵,皇上,还真是有些冷哈!” 他既然都发话了,她可不好驳他面子,撒腿就溜了吧! 又道:“那——臣妾先去睡了。” 话还没说完呐,两腿一前一后跑去看内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时常留宿宣德殿呢? 某人看着她麻利的走路姿势,嘴角不禁弯了起来。 江珞雪扑通一声就蹦跶在了龙塌上,被子一掀一盖,小脑袋瓜再一钻,动作果真利索得很,都不带喘口气的。 待觉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塌上诚然失去了动静,犹如泰山般的纹丝不动。 一会儿后,她才发现被子被掀了一半,旁边迎来的只有一股暖流气息。 紧张得双眼一闭,捂住了呼吸声,双腿朝另外一边挪了去。 久久后,谢湛才轻轻说了两个字:“睡吧!” 陡然后,她才睁开了眼,无数个念头从脑海里闪现一遍又一遍。 谢湛不会……真不行吧! 第400章 袖竹之死 爆出这念头的瞬间,忍俊不禁的捂住嘴巴,防止笑出声。 话说,谢湛究竟是不是阳痿,谁知道呢?易医监纵然诊错了脉,然他果真没有一点点毛病么? 江珞雪对这点大致是半信半疑的。 卒然,谢湛果真察觉出一丝动乱,顿时伸出手放在江珞雪的额头上。 某人浑身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跃着,痴了半会儿,才把他的手拿开:“我没事。” 定然间,他随即懂了,喉咙竟有些发痒,重重的咳了好几下。 微妙又复杂的感觉,慢慢爬满了他的心间,覆盖着。 每每在江珞雪身边之际,他总会鬼使神差的产生躁乱,那蠢蠢欲动的生理反应与以往不同,委实悬殊之极。 却也能极度克制住,反而没有任何心烦意乱,只有平静无事。 思绪了稍许过后,他随之坐了起来。 吓得江珞雪一个溜烟儿的又朝旁边移了半步,只怕这龙塌再窄些,凭她挪的这几步,早就跌下去了。 月色里,他万年不改的冰山脸兴致索然的出现了一大道弧边。 继而,他把自己靠的枕头往旁边推去:“珞儿,这个软。” 江珞雪一个懵圈儿的盯视着黑夜里的谢湛,唯有那炯炯有神的眸光亮得就像一颗玻璃珠一样,清澈的发着光。 今夜,亦是如此由惊慌渐渐转换成安稳,恬静的入了睡。 翌日,江珞雪醒来之际,谢湛已经去上早朝,或许是她过于熟睡之故,竟然没有被吵醒。 两眼无神的盯着被褥以及睡的这张床塌,一时间,却是万分感慨。 想来,又怎么不讥讽呢? 她还记得被他一脚踢下去的场景,记得……他不屑一顾的眼神和那冰冷的语气。 回到挽亭不久后,紫衣火速火燎的从外面跑来:“娘娘,出事了。” “说!”只能说只有江珞雪这个好脾气的人才受得住紫衣咋咋呼呼的性子。 然,仅只对自己人…… “刚传来的消息,袖竹她……死了。” 她扑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死的?” 有一瞬间脑中窜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袖竹怀里藏着一把小刀,夜里她拿刀抹了脖子……”紫衣吓得面色苍白,语气也是十分颤抖。 蓦然,她忽而恍惚回过神,是付钰的那把利刀。 久久后,语气无力的问道:“玉汐公主呢?” “玉汐公主一听说袖竹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又回府了。” 玉汐公主虽得知袖竹才是元凶,可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于玉汐公主而言,没有谁是无辜的。 “那叶陵呢?” “他——”紫衣有点难以开口。 紫衣永远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仅仅一个眼神,她的情绪便被江珞雪窥探得干干净净。 叶陵好歹和袖竹一样是王皇后的人,说没有一点情面那都是假的。 江珞雪摇头:“算了,不管他了,先去找凌才人。” 袖竹昨日所说,又引起她心里的怀疑,王皇后纵然德行欠佳,可事实究竟如何?不应该也去寻一个真相吗? 第401章 争辩 纵然之前她也不想去深查,懒得去管凌才人的动机,可如今,牵累的不只有王皇后一人。 想必,是时候去凌才人那儿走一趟了。 说来也巧,江珞雪才走到合液池,便看到凌才人同华妃谈笑风生,好不快哉。 走到她们身边之际,华妃率先回神:“还真巧啊!”凌才人转而回头。 江珞雪莞尔而笑,华妃在此,怎觉得事不大好办了呢? 凌才人随之行礼,她的位分可不能免了礼仪。 “凌才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江珞雪直接道出此行目的。 弯弯绕绕,可不是她的品行。 陡然,华妃笑称:“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 说来也怪,华妃也曾针对过丽妃,换了江珞雪,略是不同了。 兴许是某人压制了尤贵妃的缘故,一山还比一山高,谁才是心中的肉中刺,一看便知。 “华妃说笑了,我尚且身为宫女的时候,曾得凌才人照拂,如今想起来,私下想谢谢她而已。” 偏偏只听来敷衍二字,都过去许久的事了,现下提起来可不是一件好事。 旋即,某人身子怔住。 转首握住华妃的手:“姐姐,一会儿就好。” 华妃突是静默,霎然点头应允。 江珞雪忽是心下一愣,这凌才人同华妃还真是感情甚笃,也难怪当初华妃病时,她会去亲自照看了。 待来到偏处时,江珞雪让紫衣在一旁守着。 当即问道:“你知道容妃死了么?” 凌才人忽是不解,容妃之死,宫中可没有哪一个不知道的。 “袖竹也死了。” 片刻后,凌才人道:“你想说什么?” 看来她并不知道袖竹究竟是谁? 江珞雪漠然的看着她,扫视全身,心下嗤笑,宫中每一个女人都在伪装着自己,凌才人,亦是如此。 “袖竹为了替王皇后报仇,潜伏在我身边,让玉汐公主小产,还找到恒安公主做背后靠山。” 凌才人忽而后退了几步,一手扶住了石墙,俨然是被戳穿秘密一样的惊慌失色。 却不想,江珞雪依旧在怀疑她。 这么些日子的风平浪静,她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 陡然,正色道:“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却掩盖不了神情里的紧张之意。 江珞雪朝她逼近一步,悠悠的看着她:“是你做的吧!之前我就猜到一点点了,却迟迟没有笃定。” 蓦然,素来镇定自若的凌才人立即因这句话慌了神,嘴唇发了白。 欲反驳之际,又看到江珞雪那张肃然的脸,心里一横,索性直接承认。 “是我又如何?王皇后本就毒辣,树敌众多,尤贵妃迟早也容不下她。” “况且,她是自缢而死。” 那木偶虽非她藏的,可故意引人去发现,确实是她所为。 江珞雪估计也没料到她这般干脆,想必也是有万全之策。 道:“若非如此,她怎会想不开去死。” 蓦然间,她忽而想起那夜的王皇后,想起那夜的谢湛…… 凉薄、冷漠,逐渐铺天盖地的席卷在她的心底深处,顿是惊颤。 “我竟看不出来,你还对王皇后有着怜悯。”凌才人道。 第402章 追寻 她可不觉得,江珞雪是一个善良之辈。 定下神后,又道:“你或许不知,王皇后远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心思狠毒。” 江珞雪敛眼一聚,她只知王皇后心思歹毒,宫里上下几乎没有人忠心效命于她。 就算是如今的尤贵妃也曾被她踩在脚底下。 然,她一直不懂,谢湛在登基之初,为何留下王皇后,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而是过了几年后,才逐渐冷落了她,剥夺了她的皇后实权。 凌才人的这番话,仿佛是提起了她,心里一直忽略的问题。 正时,传来远处华妃的声音:“再不来,我可不等你了。” 随即,凌才人行了礼,转身欲走。 见江珞雪也没说什么,果断的扭头往华妃那儿奔去了。 江珞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甚是心堵,向来口齿伶俐的她,此时却成了哑巴似的。 凌才人果真以为,她不会告发她么? 稍会后,只能先回去挽亭,其余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熟想,正走到门口,“去哪儿了?”一个转眼,谢湛已经抵至她面前。 这时辰,许是才下完朝。 “就随便走走。”江珞雪此刻反而有着莫名的不自在。 或许是因昨夜留宿了宣德殿…… 谢湛的唇角渐渐划上一道弧度,眉目舒展,淡淡道:“进去吧!” 说时随即一下拉住她的手,朝里面走去。 江珞雪都还没回过神,身子猛然被一人拖拽上前,差一点儿就撞到门槛上。 只留下身后的紫衣和小高子傻怔原地。 进去后,江珞雪足足是痴了半会儿,才把手给松开。 某人不明所以的直接侧首道:“弄疼了?” 江珞雪随即赶紧摇头,手腕的袖口忽而露出了一小截。 谢湛即是闲眼看去,正是那根红绳。 心下蓦然一动,“你还戴着?” 江珞雪随即抬眸,浅浅笑着:“皇上赏赐的,当然要戴着了。” 不知何故,谢湛却听来一股冷嘲热讽之意。 却也没说其他,当即坐下,一个瞥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块手帕。 看着江珞雪又道:“朕赏赐过你东西,你呢?” “啊?” 随后发现谢湛的眼神落在桌上,刹时了懂。 “呵呵,改日改日再说。” 最近,她可没什么耐心弄这些针线活。 片刻后,走到谢湛旁前,低声道:“皇上,玉汐公主她……” “你不用担心。” 谢湛偏头,一脸温和的说道。 见势,心里豁然放下心,谢湛今日心情似乎还不错,又道:“经袖竹一事。” 她没有把话说全,与其说,是她不敢。 “你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某人脸色沉了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 察言观色她大致还是懂的,只是叶陵…… 他心里头也是希望得到一个真相的吧! 过后,谢湛离开后,叶陵也回来了,支开紫衣后。 江珞雪一本正经的问叶陵:“你实话告诉我,你和袖竹是不是都想替王皇后寻一个真相?” 叶陵突然惶恐,却无法隐藏住心里的想法。 袖竹的死,确实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原以为袖竹同他一样,全然放下了王皇后的死。 第403章 走一步算一步 继然,江珞雪短叹道:“既如此,就寻一个真相吧!” “娘娘……” “你想问为何吗?”某人勾起了思绪,满脸寂寥。 叶陵道:“王皇后的死,实际上对所有人都是大快人心。” “因为她坏,对么?” 可是难道因为一个人坏得彻底,就该忽视真相么?逍遥法外之人,难道就不该死吗? 叶陵诧异,呆愣着。 往外一看,那满窗的月色,果真皎洁无暇,令人凄清。 没人知晓,她为何有了这念头?事实上,她更想去试一试。 王皇后之死的真相,于某人会是怎样的态度? …… 凌才人回去后,思虑再三,把一直以来心里藏着的秘密,告诉了华妃。 “什么?你你你——”华妃不可思议的拍案叫绝。 凌才人俨如小猫似的,小不敢正视华妃的眼睛,道:“这事瞒着你,是我不对,可我现在不告诉你了吗?” 华妃一听勃然更怒了,“你还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了。” “告诉你,也真是没办法了,江珞雪已经着手准备查这件事了。” 某人的这句话又把华妃气的够呛。 摆明了,是因为要被揭穿了,才想起告知她。 华妃过于激动,脸色变得铁青。 久久后,才平复了心情,道:“现在还让江珞雪知道了,万一她告诉了皇上,只怕……” 凌才人深感忧思,却也变得坦然,淡淡道:“只要我弟弟好好活着,我也心满意足了,最后是什么下场,我也认了。” “凌珠儿,你有考虑过我吗?我怎么办?” 华妃随即起身,气势十足的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怒意和气愤。 凌才人刚准备开口,旋即,华妃忽地重重咳了咳,咳得脖子那处难受极了。 “你别激动,你的身子本来就差。”凌才人急忙伸手帮她顺气,担忧的说道。 “你也知道啊!你若有了万一,谁会来顾我啊!” 说着说着,语气里竟然有了哭腔,双眼溢出了红色血丝,幽怨的看着凌才人。 某人长叹一声,道:“那时候,尤策找到我,他手里还有我弟弟的命,我没有办法。他不找我,还会找别人,况且王皇后早就只是一个名头。” “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干涉进去。” 继然,华妃道:“这事没人知道也就罢了,王皇后死了就死了,可现在——” 凌才人忽而愁绪如麻,“我也是一团乱麻,她怎会想来查清楚这件事?” 华妃伸手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容妃已经被逼死了,现在又出了这事……” “虽然不知道她的意图,但至少现在皇上没下令,也就是说她没有告诉皇上,玥儿,你别太为我担心。” 从前,她们互相会唤对方小名,“玥儿”也好,“珠儿”也罢。 渐渐的,华妃很少听见“玥儿”两个字了,心里突是一动。 “但愿吧!” 随即又咳嗽个不停,之前她只是偶尔感风寒,如今,也会咳嗽起来了。 “走,我扶你回房歇息。” 不管怎样,只能走一步一步了。 翌日。 不日前被册封的妙宝林,特地来此拜见江珞雪,让人着实惊讶。 “江妃娘娘是不欢迎我吗?”傅妙憶道。 气势十足,江珞雪反而成了客人似的。 第404章 齐聚一堂 “如果是,你又当如何?”江珞雪听她这口气,委实心里不痛快。 她这挽亭,还真没有哪一个人主动上门找茬。 傅妙憶淡淡回笑道:“娘娘不会的。” 眼神里充满着自信,却透露不出张狂。 紫衣正上好茶后,忽然只听见门外又传来动静,不成想……会是杨缦惜。 今日,挽亭格外的热闹。 杨缦惜入座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傅妙憶。 转头说道:“姐姐这里还挺热闹的。” 某人恍然,八成是尤贵妃让她来的吧! 一口一个姐姐,憋得慌。 江珞雪粲然一笑回道:“你们不来,也挺热闹的。” 笑容犀利,却找不到任何针对的字眼。 杨缦惜干咳了一声,似在掩盖自己的尴尬。 反观一旁的傅妙憶,坦然自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去。 稍后,杨缦惜方才感慨道:“也不知恒安公主怎么样了?” 若有若无的注视着江珞雪的神情。 “以为你会问容妃呢?”某人答道。 霎然,几人的脸色忽而白了些。 纵然是进宫没多久的傅妙憶,亦是知道容妃的事,额尖忽然发了凉。 此刻,叶陵忽而来报:“娘。娘,皇上来了。” 话才落下,只见一人的身影,已然从外面大步跨了进来。 谢湛入座后,故意扫视了某两人一眼。 “你们来这儿作何?” 杨缦惜赶紧回道:“皇上,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想来看看江妃姐姐。” 说时,脸上微微抹上了漾红。 江珞雪愕然。 她不见得和她关系这么好,只因为是尤贵妃的人。 谢湛当即蹙眉,悠悠道。 “朕怎么不知道珞儿是你姐姐?” 杨缦惜抬头:“珞儿。” 蓦然答应过来,面露尴尬之色,诚然,一副恨不得钻进洞里的姿态。 “是臣妾唐突了,皇上切莫怪罪。” 江珞雪转过头望着谢湛,心下愁绪如麻。 杨缦惜又道:“皇上,恒安公主已然离宫,不知她走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谢湛挑眉,反问道:“你希望她说什么?” 某人当即汗淋,莫名说不出来的心堵。 要知道皇上不日前,还把她的位分提升成昭仪。 她以为,这一点她是不同的。 “臣妾是关心恒安公主,不知她在宫外是否会习惯?” “她让你来问的?”随后,杨缦惜点头。 “姑姑既离开了宫中,日后不必再去打扰她清静了。” “是。” 随之,江珞雪喊紫衣再添茶,杨缦惜却准备离开,连连道:“不打扰皇上和娘娘了,臣妾告退。” 她若还待得下去,也是厉害。 此时,经过小高子提醒,谢湛才注意到一侧的傅妙憶。 “既如此,臣妾也走了。”某人道。 或许是才进宫的缘故,礼仪方面也是一知半解。 诚然没有一个嫔妃的谦卑样子,口气也是一上一下的。 却隐藏不了,她身为马戏团班子的豪爽活脱。 听后,谢湛面色有异,刚准备说一句“不用。” 一个恍然,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自始至终,江珞雪都没有说一个字,谢湛在此,全听凭他的意愿。 第405章 不安 人都退下后,江珞雪才道:“我和她们并不熟。” 谢湛敛眼,有意绕开话题:“今日来,朕是有话告诉你。” 稀奇了,她啥时候有这样大的面子了? “一月后,南靺会再派使臣来北唐,商讨两国每年纳税一事,朕会让人,一路接迎使臣来北唐。” 江珞雪抬眸,依旧没有懂这话的意思。 谢湛继续道:“也就是说,朕会让江临泽,从边界一路接迎他们。” 骤然,江珞雪不确定的问道:“所以……我弟弟要来了?” 谢湛随之点头默认。 她本该很欣喜,可看着谢湛双眉紧蹙的样子,顿然闪出不安。 把情绪隐藏了回去,又问:“这事有什么不好的吗?” “这十年以来,都是南靺朝我朝纳税进贡,今年,两朝将再进行商议,再决定之后该是哪一国进贡?” 陡然,江珞雪的一点点兴奋,逐渐从心里退却。 南靺的实力与北唐堪比一二,其他小朝小国皆是蝼蚁一般。 此次两朝商议,亦是决定南靺和北唐谁是谁的附属国。 南靺野心之大,上一次大朝会便看出来了。 因而,江临泽在接迎南靺使臣途中,可谓是如履薄冰。 “嘿嘿,应该没事吧!”江珞雪试图安慰自己。 她还和大武艺王子相识,也没觉着他心思歹毒,还说去南靺时,会好好款待她呐。 咦,等等。 这话放在此时此刻,怎觉得毛骨悚然? 谢湛道:“明面上南靺向北唐称臣,暗地里,却不甘心一直被北唐压制,这也是朕当时,为何不愿你和南靺王子来往。” “况且这一次来的人,是南靺的大将军,他心思缜密,处事狠绝。” 某人特想问一句:“能比得过你么?” “那我弟弟怎么办?” “朕会让韦胥去边界,暗自跟踪他们一路来北城。” 谢湛看上去十足把握,仿佛不会出事似的。 一切,却只是让她安心。 顿然,又生出迷惑,道:“你没有其他话要问?” 江珞雪定然摇头。 谢湛俨然松了口气,良久后,两人坐至一旁,气氛颇是沉闷。 江珞雪想把凌才人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谢湛,可话到嘴角又给堵了回去。 这事,需得再推后,她总觉得,凌才人不会是主谋,她在宫中,无非只想安稳度过罢了。 亦或者是华妃? 不,不对,宫里每个人都有嫌疑去做那件事。 还在思索之际,忽而从旁传来轻轻的一句话。 “珞儿,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对么?” 江珞雪偏头,谢湛却突然起身,“若你不喜吃荔枝,朕明日让人给你送宫外的糕点。” 突来的一句话,叫她以为耳朵出现了幻听。 两手木讷的放在腿上,某人又补充道:“若你想出宫,告诉朕,朕会让向封陪你去。” 额~~~ 某人说完后,便离开了。 紫衣进来后,看见某人心不在焉,担心的问道:“娘娘,又怎么了?” 是啊!又…… “我可以自由出宫了???”不确信的自说自话。 紫衣不明:“娘娘,你在说什么啊!出宫,出去哪儿?” 进而,迎接的是某个人,欢呼雀跃的在殿里左蹦右跳。 第406章 终于出宫了 …… 欢清宫。 苓儿正准备进去,侍候尤贵妃梳洗,便听到几个宫女碎碎念。 下意识的把耳朵放尖了,“你说,贵妃娘娘现在算不算失宠了啊?” “娘娘还是贵妃,哪里失宠了?” “可这贵妃的头衔也是空挂着的啊!皇上都好长时间没来了,贵妃娘娘又没个一儿半女的。” “说的也是,那江妃娘娘可比贵妃娘娘要得宠,你看前不久,还逼死了一个容妃。” “算了算了,说这些也没用,还是提前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照往常,苓儿决计会跳出去,好好斥责她们一番,可今下…… 此刻,杨缦惜来了,那几名宫女才闭了嘴。 进去后,杨缦惜把皇上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尤贵妃。 并道:“恒安公主并未和皇上透露其他,娘娘可安心了。” 尤贵妃看上去有些疲神,“皇上话外也是在提醒本宫,不可再找她的麻烦。” 众人沉思,忽而,“糟了,还有哥哥,他万一动手……”尤贵妃满脸担虑的说道。 转而看向苓儿:“苓儿,安排出宫。” “可娘娘,你已经不能随意就出宫了。” 卒然,沉默半晌,一个劲的不安和叹息。 一个瞥眼,便抓住了杨缦惜的手,急促道:“你出去和哥哥说一声,再告诉他容妃的事,我已经在宫里举步维艰了。” 杨缦惜沉疑。 继而,还是宽慰道:“好,我去。” 两个时辰后,杨缦惜抵达尤府,将来的目的告诉了尤策,尤策纠结再三,决定不对恒安公主下手。 为了不耽搁太长时间,杨缦惜说完后欲回宫。 尤策强行把她留了下来,好商议回宫后,她们接下来在宫里的行动。 …… 两日后,江珞雪向谢湛言明,需要出宫置办胭脂,因北城的那一家“玉脂坊”,里面的东西甚是合她心意。 谢湛恩准,让向封陪同她出宫。 “少夫人,你走慢点。”向封追赶着前面的某人,手里提着的剑也是一颤一颤的。 江珞雪故意在前面小跑着,径而跑到一小摊前,挑着面前的首饰。 向封赶到后,一脸懵然:“少夫人,这些都是劣质的首饰。” 想来也是可笑,几个月的功夫,当时那个试图巴结她的女人,眼下,已经有使唤他的资本了。 江珞雪甩了一个脸色:“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向封咽了口水,还是憋住吧! 出来之前,皇上可交待过他,他必须要对江珞雪言听计从,再安全将人带回宫。 随后,江珞雪道:“向封,我肚子饿了,不然你先去鲜珍楼,叫一桌菜。等一会儿,我还要去挑“玉脂坊”选胭脂,之后同你汇合。” 向封摇头:“皇——少爷说了,我必须随身在侧。” 江珞给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谢湛没那么好心,切不会让她随心所欲。 不过,向封跟在她身边,办起事来过于棘手。 首饰摊的妇人笑着道:“夫人,这是你家夫君心疼你啊!” 江珞雪干笑了一声,心里默想:“哪里是心疼,分明是在随时监视着。” 第407章 寻查 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向封,手里捧着几根发簪,放到他眼前,利落道:“那你帮我挑挑?” 向封汗颜,伸出手指随便指了指:“这个。” 表情上的胆战心惊,看得江珞雪很是快哉。 “你确定哈?” 向封不明其深意,闭上眼,重重点头。 他,可从没挑过这些东西。 继而,江珞雪拿起东西就走,“夫人,你还没付银子呐。” “向封,给钱哪!”某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接着,江珞雪每到一个摊子前,拿起东西就跑,向封一次一次的掏银子,善后。 累的两个人都跑累了,一前一后站在原地歇口气。 转即,江珞雪不留神,一个侧身,当即被一男子撞倒在地。 向封急忙跑上去,扶她起来,“少夫人,没事吧!” 随即对那男子大骂:“胆敢冲撞我家少夫人。” 额,向封还挺会维护她的嘛。 “没事没事,就是扭到脚了。”男子连忙道歉,方才离去。 “少夫人,我扶你去客栈歇脚。”向封一脸天真的说道。 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越矩。 江珞雪忽是把他的手松开,似笑非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大合适吧!” 向封回过神,匆忙往后倒退一步,“少夫人,失礼了。” 江珞雪朝前后看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匆匆身影,一个接一个的闪过。 转而说道:“你去雇一辆轿子来接我吧!” 向封迟疑,心里自是知晓,江珞雪打的算盘。 实际上,皇上并没让他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某人反问:“怎么?你还真打算一路扶着我去客栈?” “不敢。”思虑再三,只能这样了。 皇上的女人,他哪里敢染指啊!近身触碰都是大罪。 况且,还是这一位…… “少夫人,请你一定在此处等着。” 向封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临走之际。还不忘从身上拿出碎银,给一个卖糖葫芦的,帮他盯着。 他才不见了人影,江珞雪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伸出脖子看了好几眼。 适才弯着的腿,扑地一下,往上一伸,变得比比筷子还要铅直。 至于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哪里顾得上其他,收钱必须要办事的道理,在北城可是少有。 过后,江珞雪一路打听,才来到了陆府。 站在门外没多久,便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背后喊了一声。 “姑娘,你和这陆府有关系?” 江珞雪转首:“大娘,我想问一下,你可知道陆府府上的情况,就例如,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丫鬟。” “我又不是陆府的管家,哪里会知道?”大娘回道。 “哦。”江珞雪有些为难,这陆府想法设法都进不去啊! 正当她愁思之时,大娘又补充道:“不过,我虽不知道陆府有几个丫鬟,可我知道这陆府的小夫人啊!” “小夫人?”她有些不懂,这三个字因何所意? 她听过夫人,二夫人,还真没听过小夫人的称呼。 “你看,你就不懂了吧!小夫人,也就是小妾。”大娘沾沾自喜的说道。 第408章 护他们周全 一会儿,江珞雪才把这其中大概理了清楚。 正时,妇人惊呼,忙拍着她的肩膀,伸手朝陆府门外指去:“喏,她就是府里的小夫人。” 江珞雪随即把目光移去,远远只见到,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阳光的耀眼,让她的双眸也只能半睁着。 一霎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渐渐闯入了她的视线。 蓦然间,瞳孔骤然一缩,差点没站稳脚跟。 瑢儿??? 顿时,抓住妇人的胳膊,语气颤抖,问道:“你说那人是谁?” “陆大人的妾室啊!说来也怪,陆大人虽接了几个媒婆的帖子,可……至今也没迎娶一个正房夫人。” 足足恍然的功夫,江珞雪的脑海中,许多念头一闪而过,上窜下窜的变得极度混乱。 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之瑢坐上轿撵,消失她的视野里。 她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洒脱、走路把辫子甩来甩去的小姑娘,此刻,以一副温柔娴熟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若有若无的,少了当初她第一眼看到她时,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那种坚毅和张扬。 恍惚后,道:“大娘,陆府的小夫人可有亲人?” 妇人也是一个热心肠的,并未对江珞雪的打听,而生疑心。 悄声道:“我有一个大侄子在陆府帮忙,听他说,这位小夫人确实有个娘,不过吧!” 江珞雪顿然心神不宁。 “在陆大人迎娶她之前,她娘就病死了。”妇人顿露出惋惜之色。 女儿好不容易出嫁了,却还没等到那一日,做母亲的,自然是心生抱憾而死。 一个瞬间,心里头俨如一个晴天霹雳,当场打在江珞雪的心坎间。 流露伤切之色,一点一滴的,侵蚀着心里头的那堵墙。 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直接愣怔在原地。 接而,眼眶里打转着泪痕,不知不觉的,顺颊流泪。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总归不是江陈氏的女儿。 可这一刻,就像上一次听闻江仲逊死讯时,反应极度类似。 没有特别难过,就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旋即,一把抹干了泪痕,淡淡道。 “葬在了何处?” 一个时辰后,江珞雪来到江陈氏的坟前,磕了几个头。 看着墓碑,久久没有回神。 又像是自言自语:“娘,我可以这样喊你,对么?” “我不是你女儿,可我早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江珞雪,当做江家的一份子。甚至时间久了,连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做谁了?” “但你放心,既然我已经成为了江珞雪,我就一定会担起长女的责任,我不会让临泽和瑢儿,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我对你许下的承诺,而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之后,她辗转去了珑玉楼,她的身份,不适合去温府。 可她知道在珑玉楼,决计可以找到温子亭。 一进去,便有一打杂的朝她走来,坏笑道:“姑娘,你走错了吧!” 此处外观虽是茶楼,可街坊四邻无人不知其作用何在? “没走错,我找你们老板娘。”江珞雪伸手把一个锭子,放在他手心里。 第409章 珑玉楼一聚 某人眼睛顿然发光。“姑娘,请,我这就通报老板娘。” 江珞雪上二楼入座后,四处打量,并未见到温子亭的身影。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婀娜妩媚的身影,悄然掀开帘子,一摇一动的来到她跟前。 继而,段七娘面露迷惑,没和她说是一个女子啊! “老板娘,别来无恙啊!” 江珞雪笑意浓浓的盯着她,某人面露错愕神色。 实在对这女子没任何印象。 霎然,她把脸往前伸了上去,又眨了好几下眼睛。 段七娘顿是大呼:“是你。” 说来也奇怪,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多不胜数,却对一个小小的侍女,有了一二印象。 江珞雪微微笑之,她需得靠段七娘,才能联络上温子亭。 两人坐下后。 段七娘道:“你家公子呢?” “今儿个,就我一个人出来,此次,是有事要问老板娘。” “叫我七娘就好。” 江珞雪应了应,方道:“温二公子,这两日没有来此吗?” 陡然,段七娘听见这名字,立即有了警惕性。 眼神变得犀利:“你问二公子做什么?” “二公子欠了我家少爷的一个恩,今日,我是奉少爷之命来讨要的。”江珞雪道。 她深知,任何人她不得轻易相信。 况且,还是这样一个妩媚的女子,仿佛随时,都能洞察她的心思似的。 段七娘不惑道:“什么恩,何时欠下的,要在此时来讨要?” 江珞雪料想的不错,这个段七娘绝非这么简单。 回道:“叫别人知道了,我家少爷可该责罚我了,我去不了温府,也是听闻温二公子和珑玉楼老板娘,有点……交情,这才来叨扰。” 某人不禁的露出了欢愉之色,甚是对这句话,倍感激切。 继而起身,低视着江珞雪,又仰起头,说道:“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告诉二公子,让他来见你。” 段七娘离开房后,某人当场冷下脸。 温子亭还真不改,他的风流成性啊! 这两兄弟,各自的脾性,竟是天差地别。 今日,温子亭的确来了珑玉楼,正在专心致志,盯着一张图纸,不曾挪开目光。 眉宇中,透露出少有的全神贯注之态。 忽时,段七娘推开房门而入。 “二公子,有人找你。” 温子亭动作极快,一下就收回了图纸。若似若无的,含射出让人难以接近的凛然寒气。 “谁?” “一个小姑娘。” 温子亭到的时候,江珞雪还在嗑瓜子,眺望着远方,一副沉思的模样。 “姑娘找我何事?” 江珞雪听见声音后,手里的瓜子壳也被扔了楼下,快速转首,正视着对面那人。 即时,温子亭面上诧色,定定的呆看着江珞雪,仿是在做梦一样。 江珞雪大步踏去,语气也变得十分雀跃。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段七娘一脸木讷,却在看到温子亭舒展开的眉目,心里突然揪了两下。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看到他,不再紧锁眉头了。 “珞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温子亭咧开嘴角,明亮的皓齿尽显于人前。 第410章 泉下有知的欢喜 双手放在江珞雪两肩,恨不得转一圈看看是否认错了人。 “是我。”某人没好气的回道。 这温子亭,还是从前那副油头滑脑的模样。 见此,段七娘悄悄退了下去,顺便把门带上。 两人坐下后,温子亭率是问道:“珞雪,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是得到皇上允许才出来的。” 说起谢湛,江珞雪浑身便有些不大自在。 霎然,温子亭勃然变色,变得沉默,鼻尖微微发着凉意。 眼神里,毫无疑问,少了些玩世不恭的目色。 久后,江珞雪方问道:“冰冰和子霖还好吗?” 温子亭思索时,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挺好的。” 许是怕江珞雪觉出不对劲,表情变得轻松道:“也就是我一天闲的没事干,跑来这儿喝喝茶、听听曲了。” 同而,江珞雪放下心,道:“我特意来这儿找你,也是想告诉你们。我娘他们的下落,我已经有眉目,你们不用再派人寻了。” 温子亭手中握着的茶杯,一个不留神,渐而溢出了水。 急切道:“你找到了?”“嗯。”江珞雪默首。 心中亦是明朗,江家的事,切不可别再拖累温家了。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一会后。 温子亭欲再问详细,可此时全然还是作罢!且让人回府上去拿东西。 江珞雪不免奇怪:“什么东西,现在就要给我?” 温子亭闲眼道:“大哥寄回来的,吩咐我见到你时,一定要拿给你。” 两盏茶后,温子亭把一支发簪交给了江珞雪。 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在邠州,见这发簪好看,特地寄回来给你。” 江珞雪接住后,噗嗤笑出了声:“子霖的欣赏水平,还真是与众不同呢?我可不喜欢这种大红色的东西,太俗气了。” 熟料,温子亭听后,嘴角一僵。 江珞雪急忙把发簪收进怀中,说道:“都是他的心意嘛,我不嫌弃的。” 又见天色不早,江珞雪起身欲走,温子亭紧道:“珞雪,你可知大哥对你……” “嗯?你说什么?” “我是说,大哥这发簪,你要好生保管。” 江珞雪略微觉得他说不上来的奇怪,道,“温子亭,你废话真多。” 想了想,又补道:“子霖若知道,你还继续流连风月之地,他回来定要训斥你。” 随之推开门离开了,只留下发着愣的温子亭。 一时间,心里恍懂,珞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大哥对她有意呢? 无非是在装糊涂而已。 可从她嘴里听到大哥的名字,仿佛是再一次撕开他的伤口,在上面撒着糖,又甜又辣。 况且,如今他亦是这般胆怯了,竟连问一句:“你在宫中还好吗?”也问不出口。 或许,是他知道她的回答只有一个:“放心,我没事。” 段七娘见人走了,推门而入,温子亭走去窗外,俯视着下面的行人。 还有……匆匆行至的江珞雪。 段七娘来到他跟前,随之朝下面看去,悠然道:“她,便是江珞雪?” 温子亭默语,却是满脸忧愁,亦是放松了口气。 至少,大哥的心意,她是知晓的。 至少,那根发簪,他代替大哥送出去了。 大哥,你若泉下有知,定会欢喜,对么? 第411章 巧遇熟人 渐而,段七娘久久注视着那人的背影,面显挣扎之色。 她万万没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侍女,会是江珞雪。 继然,直到完全失去了人影,温子亭转身道:“我再去研究那图纸。” 那张图纸,记录着北唐各处的布防。 段七娘见他不大愿意搭理她,喊道:“二公子,你放心,三小姐到时候,会随着南靺使臣一块儿进京。” 温子亭顿住脚下步伐,回了句:“我知道。” 止在原地的段七娘,落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就连一阵风拂来,亦是满脸淡然。 忙不迭的去找来一件披风,明明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节。 今日,她怎觉得浑身打着哆嗦呢? …… 江珞雪从珑玉楼离开后,辗转来到了“玉脂坊”,依旧还是那个风情万迷的男老板。 似乎没有认出她来。 简单挑了几盒胭脂后,一出门,便看到了一辆装满猪肉的小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一大汉拿起一大块猪肉,正准备进去。 赫然间,江珞雪径直站在他身前。 惊喜道:“是你啊!” 大汉脸上有一块明显的刀疤,甚是明显,不被注意都难。 正是那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项恭。 项恭愕然,手里嫩滑的猪肉,差点滑在了地上。 转而龇牙的看着江珞雪:“咦,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径而,里面的男老板随后出来,指着项恭:“还以为你不来送了呢?” 项恭挠了挠脑门,把猪肉放了回去,难为的笑了笑:“这不是特地给你送来,最后一块了嘛?” 两人哄堂大笑,项恭方才指着江珞雪,对着他道:“这位姑娘,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位,我是真在歹人面前救了她,你不信,你问她。” 诚然,一副孩子口气。 江珞雪赶紧迎合道:“对对对,是向恭救了我。” 又是一阵哄然笑声。 接着,向恭悄悄把她拉至一边,问道:“姑娘,你可知道那歹人的身份了?” 江珞雪摇头,心里头早就有了一二,只是,当初究竟是谁要李琛的命,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又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向恭手快的又从推车上,把装好的猪肉,放在江珞雪手中。 乐呵呵道:“这猪肉是最新鲜的一块,一块肥肉也没有,你带回去吃。” “我……不用了。”某人有些哑然的看着他,甚是意外。 男老板眼睛都瞪得老大了,心疼的指着那块肉,喊道:“这是我买的肉!” 向恭当众无视,见江珞雪颇是推辞,又道:“姑娘,这也是我的谢意,你就收下吧!我家的猪肉可好吃了。” 见状,江珞雪干笑着收下了。 只是某个人的脸,那叫一个黑啊!堪比煤炭块。 顷刻后,江珞雪来到了鲜珍楼,是时候让向封和她回宫了。 果然,向封确确实实在门口胡乱走动。 看来,他脑子也不是一根筋嘛,也知道她决计会回来这儿。 闹腾了一整天,回宫后,江珞雪本想直接回去挽亭。 不成想,向封一脸肃然:“娘娘,皇上让你回来后,去殿里一趟。” 第412章 梦话 江珞雪和向封抵达宣德殿时,谢湛仿佛一直在久候着。 不待江珞雪发话,便道:“珞儿可玩得尽兴?” “尽兴,当然尽兴了,还买了好多东西。” 再看向封,怀里抱着一摞摞的胭脂盒,平时最宝贝的佩剑,也被用来勾着一大块……猪肉。 谢湛顿然失笑,“哪里来的肉?” 江珞雪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道:“这猪肉,是项恭送的,我知道宫里应有尽有,可也不好推辞,这才拿了回来。” “相公?”某人寒下脸。 江珞雪反应极快,立即恍过神,解释道:“就一个名字叫做项恭的人,卖猪肉的。” 故意用着不屑一顾的口气。 又把街上买的那根发簪,捧在谢湛眼前,“皇上,我觉得,你可以帮向封娶妻了。” 向封汗颜,不知其意,两只眼珠子,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 “他和你说的?”谢湛对于江珞雪的话深感困惑。 “也不是,他挑发簪的眼光还挺好的,我觉得他都老大不小了,也该给他媳妇买首饰了。” 谢湛低首,方察觉到那根发簪,粗鄙不堪。 霎时后,江珞雪亦离开了宣德殿。 向封把今日出宫种种全部汇报完后,欲退下,谢湛叫住他,凌然问道:“可要娶妻?” 向封颔首,“皇上说笑了。” 头顶上突然落下一句话,“那簪子,你挑的?” 徐徐之间,莫名生出冷意,不敢答话,埋头默声。 谢湛眉目一动,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有了心仪的姑娘,就把事办了。” 某人惊颤,皇上可从不来管这档子事啊! 当晚,江珞雪就熬了一锅肉汤,让叶陵端着其中一碗,送去了宣德殿。 “皇上,这是娘娘亲自熬的。” “她熬的?”谢湛不大相信,可是双手已然接起那碗肉汤了。 喝完后,意犹未尽的问道:“怎么只有这一点,肉也没几块?” 叶陵难为道:“娘娘觉得好喝,就都留下了。” (又有一群乌鸦飞过。) 挽亭。 江珞雪特地把胡采女叫来,一起品尝她的手艺。 稍会之后,咕咚咕咚的,把肉汤全给喝进了肚子里。 当夜,胡采女依旧留宿在此,两人合睡一塌。 许是今日在宫外太过于奔波,许是今日得知的几桩事,江珞雪至今没有彻彻底底,把所有的一切联想在一块儿。 因而,倒头一睡,也就沉入了梦乡中。 身旁睡着的胡采女,咳了好几声,又赶紧捂住了口鼻。抑制住自己的咳嗽声,可憋得够呛。 朦胧月色袭进房内,明透的亮光,很是怡然沉寂。 她淡淡的看着旁边的江珞雪,自然而然的,发出了微微鼾声。 心念一动,却在这刻,恍恍惚惚中,听见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她朝旁边靠去,便听见江珞雪在喃喃自语,嘴里说着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肖歌。” 断然听了好几遍,才听了清楚,心里沉念道:“肖歌???” 稍是忖度了一会儿,脑海中便蹦出来一个猜疑。 难怪姐姐对皇上不冷不淡,甚至无谓,原来姐姐心中的良人,并非是皇上。 第413章 隐秘的来往 胡采女不禁陷入了愁神。 黑夜里,看着极度压抑的黑色,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姐姐,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会恨我的吧!” “就让我替你做最后一件事,弥补这份亏欠。” 随后起身,把怀里的一块玉佩放在了床底下。 …… 尤府。 街上已经悄然无声,除了一个打更的老头在吆喝,整条路都是寂静一片。 一男子特意从尤府后门窜了进去,似乎很是熟悉这条道。 男子放轻脚步,一路摸索着,来到一间房外,四处张望着,立即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背靠着他,听闻动静,转身一立,烛火之下,两人的脸庞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见过尤兄。”男子急忙作揖,很是谦卑,礼敬。 “陆兄,你可终于来了。”尤策喜笑眉眼,一把扶住男子的手。 他,正是陆瑀。 他连忙解释:“之前你让我和你保持距离,因而也是有许久,没来你府上了。” 入座后,尤策满脸忧思:“我也是担心,会把你连累进去。” “但是今日,决计有非常重要的事不可。”霎然时,面上一沉。 “陆兄,你该知道我妹妹尤贵妃吧!现下,我闲赋在家,她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这才请你帮一忙。” 陆瑀困惑道:“我乃外臣,如何帮得了?” 尤策随之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听闻,玉汐公主时常去你府上走动,更和你府上的那位小妾,颇是交好。你只需让你的小妾,在公主跟前扇扇风,让她去宫里帮我妹妹一把。” 卒然,陆瑀顿懂。 可某两个字,怎叫他听来,心生躁动呢? 陆瑀沉思,不答。 尤策轻轻喊了他一声,他才醒神,连忙拱手道:“我回去试一试。” 不管如何,他不会推辞。 陆瑀准备离去时,尤策又说了一句话。 “陆兄,你派去邠州的人,让他们回来吧!我府里委实还缺人手。” 某人身形僵硬,很快吐出了一个字:“好。” 在李琛去邠州之后,他便随时派人在邠州查探,看李琛能混得如何处境。 不想,他依旧风生水起,深受邠州百姓爱戴。 不由中,记起了更早之前,当初尤策看中他和李琛的才干,意图收为己用。 两人拒辞后,皆是和对方言明,不会依附朝中任何大臣,只会以一己之力,在北城闯出一番天地。 不料,之后李琛转眼投靠了阮砄。 那日被江之瑢救下后,他不曾想到,尤策会费尽人手找到他,并且将他奉为贵客,替他打理科举一事。 再然后,他才知道,若他再不投靠尤策,只怕尤策,便会像对付李琛那样对付他。 出来后,久久长声叹气,尤策何许人也,可谓朝中小人,趋炎附势之辈。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伸以援手。 相反李琛,说得冠冕堂皇,刚正不阿之态,还不是背弃了他们之间的信义。 然,有一点,他必须承认,李琛确实比他才学渊博,他……不如他。 方才,尤策说的那事,他大致也了懂一些。 从而想起,那日大朝会见到的江珞雪,今下,不免生出为难。 而后,步子越发走得沉稳,逐渐的,心里顿是透彻起来。 取舍之间,他分得清。 第414章 撕破脸 次日。 不待陆瑀先去找玉汐公主,她就已经上门拜访了。 还特地把江之瑢支开,两人在书房里商榷。 乍然间,玉汐公主欲盖弥彰的说道:“不知陆大人昨夜去了哪儿?”仿佛早有准备。 陆瑀神色骤变,辨不出任何情绪,故作镇定之态,“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臣当然在自家府上。” “陆大人这就见外了,今日,本公主可是特地来找你的。” 陆瑀心底一沉,早知道玉汐公主刁钻刻薄,就不应该让江之瑢,和她打交道。 玉汐公主两三步的转到陆瑀面前,仰头望着他,压着声音,定定道:“昨夜你去了尤府,我可是知道的。” 雷鸣轰轰之际,陆瑀赶紧避开目光,断断续续的问道:“公主怎么会知道?” 玉汐公主既然来了,就有万全之策,没道理套他的话。 索性说开,亦甚好。 “那是因为本公主时时刻刻,都在注意你啊!” 不禁听出了几分挑逗意味。 陆瑀面上显现出惊惑之色,一时间竟也忽视了接后话。 既而,玉汐公主步子轻轻又迈上前,那额头离他的下尖,约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陆瑀赶紧后退,“公主——” 就算脸上依旧沉定自若,这心底深处漫出来的,可不是只有一点点的措手不及,十分刻板。 偏玉汐公主见此,眉眼带笑的看着他:“陆大人,别紧张嘛。” 娇声的语气,很像是从前在孟翰面前一模一样,撒着娇,还带着玩笑口气。 此刻,陆瑀赶紧警惕的朝门外看去,幸而,门是关上的,长长舒了口气。 “公主,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别叫之瑢等急了。” 说罢,抬腿朝门迈去。 霎然被玉汐公主拦住,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皇兄,你该知道尤策官职已经被贬,甚至皇兄也不待见他。” “公主大可向皇上举发,臣和他私下来往。” “本公主随口说说,陆大人还当真了?” 陆瑀怔神,心下茫然不解。 偏此刻,又记起允诺过尤策的事,而眼前的玉汐公主,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公主不会的,臣心中,公主并非会是非不分。”陆瑀正色一道。 进而,玉汐公主俏笑声渐起,“陆大人,说吧!你有何事要找本公主的。” 她可不觉得,陆瑀是一个油腔滑调之辈。再加上他去了尤府,她才知他们私下有着干系。 而尤策兄妹和她,多年以来却一直有着共同的目标。 且先让恒安公主留着吧! 一炷香后,他们二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江之瑢已让下人备好晚膳,如今,玉汐公主来陆家的时间,可是比在孟府还要来得勤呐。 摆上筷后,江之瑢妥然摆着一副端庄妇人之态,笑道:“你们聊什么呢?现在才出来。” 毕竟在边界待了多年,于此,并无有过多在意。 且,玉汐公主和她已算是好姐妹了。 “没什么,本公主就问问陆大人,如何把你的芳心偷来的,回去定让驸马好生学学。” 某人眉眼笑得很浓,若有若无的看了陆瑀两眼。 这细微的眼神,自然没人留心到。 接而,一阵阵的嬉笑声。 殊不知,在另外两个人心里,一阵阵的生出了心思。 …… 第415章 闹翻 两日后。 宫中传来一事,杨缦惜因前几日出宫,患了风寒,特让身边宫女去向皇上请辞,这几日不宜照顾三殿下。 谢湛知后,欲下令把孩子送回皇甫德仪那儿去。 熟料,小高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某人不悦。 淡淡道:“你以为丽妃就合适了?” 某人惊颤跪地:“皇上,那不是还有尤贵妃、华妃娘娘吗?再不济,也有江妃娘娘啊!” 随而,谢湛挑眉,道:“你去挽亭说一声。” “皇上,要说什么?” “你去问,这几日她愿不愿意照顾孩子。”语气颇是急火攻心了。 “是是是。” 小高子来到挽亭的时候,胡采女尚在,因而也听到了这事。 不想,江珞雪再三追问:“可以选择不照顾对吧!” 她,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小高子点头,对这话有些不解,紧跟着后面那句话,泼了他一头冷水。 “丽妃娘娘的儿子,本宫照顾有什么用?你该同皇上说,把三殿下送回水凝宫才对。” “奴才是这样说了啊!” 陡然,江珞雪也有了底,一旦有了隔阂,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娘娘,你还是答应了吧!”某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本宫不合适。”江珞雪笑嘻嘻的回道。 小高子走后,胡采女才问道:“姐姐,你为何要推辞啊!” “皇上不会让尤贵妃、华妃照顾孩子,这时候,丽妃其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高公公也说了——” 江珞雪摇头:“所以就要看皇上最后的决定了,想必丽妃也思念她儿子很久了,多少试一把。” 胡采女看她的眼神里,有些复杂,又补道:“姐姐就没想过,丽妃娘娘绝非善良之辈。” “我知道……” 但凡没动到她身上,一切好说。 …… 另外一面,尤贵妃闻知后,急匆匆的冲到了毓舒宫。 杨缦惜确确实实卧病在床,只不过,脸色依旧红润,可眼神里失去了往日跃动的光辉。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尤贵妃当即怒骂,两个宫女急匆匆退了下去。 若非苓儿拉住她,只怕反应更加过激。 杨缦惜懒散的从床上,直起上半身,淡然的看着她:“皇上不会让娘娘照顾三殿下的,况且就算我身子好了,我也不会再把三殿下留在我这里。” 自从杨缦惜抚养三殿下后,尤贵妃时而会来毓舒宫,多少心里也有一个慰藉。 纵然是别人的孩子,可谁知道,以后到底叫做谁为母亲,都说不准。 小孩子嘛,只要对他好点,一切也会水到渠成。 尤贵妃闪去不解,勃然大吼,“你是翅膀硬了,看本宫不得势,想提前逃离本宫了。” “娘娘说对了。”杨缦惜回道,诚然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听话。 同而让苓儿大惊,尤贵妃的怒气,一阵阵的冲到心口间,指着她道:“亏本宫还想着,让你侍奉皇上。” “娘娘可别说大话了,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臣妾进宫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娘娘为这事操心啊!” 杨缦惜尖酸刻薄的看着她,半分畏惧也不曾有过。 第416章 玉汐主动上门 一时间,尤贵妃怒不可竭,在原地跺了好几脚,拂袖而去。 苓儿正欲追赶去,被杨缦惜叫住,“苓儿,这宫中形势你该看清楚了。” 人走后,杨缦惜缓缓起身,走到了镜前,长发垂落在身后,额前藏着一处伤痕。 只有落下来的额发,才能掩盖住这处痕迹。 她轻轻碰了上去,滋生出轻微的疼痛感。 嘴角慢慢的划上了弧度,轻蔑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眸子变得阴狠,转瞬间又柔和了下来。 继而,脖子的领口处,被她扒开了一个口子。 触目惊心的是,上面有几个红斑斑的印痕,颇是类似吻痕的形状。甚至还有几道指痕,细长又浅淡。 她把手伸到脖颈处,抠着那几处吻痕,使劲的搓着搓着,想要把它洗涤干净。 可是弄了好久好久,吻痕越来越深,整整的一大块,被她搓成了淡红色。 如今,她不再依附任何人。 她要的,自己会去争取。 …… 之后经过一番辗转,三殿下确实送回到了丽妃身边。 籽柔从外边听来一些风声,赶紧回禀给丽妃。 无非是江珞雪当众推辞照顾三殿下,籽柔说完后,又冷不丁的补了一句:“娘娘,她真的是半点情面也没留了。” “无妨。”丽妃目光里充满着坚毅,看着自己熟睡的儿子,心里突然越发明朗。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 玉汐公主进宫的时候,先去了宣德殿,见过谢湛,才又去了欢清宫。 很快,江珞雪便从紫衣嘴里,听到了这件事。 反而是一旁的紫衣比她还焦急,“娘娘,玉汐公主已经许久没来宫里了,奴婢担心……” 江珞雪一脸轻松打趣道,“前些日子,她不是还进宫了两次么?哪里有许久了?” “娘娘,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啊!” 紫衣但凡想着之前那事,心里就有余悸,至今也没回过神。 熟想,“说曹操曹操到啊!” 只见玉汐公主大步跨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兰华。 脸上堆积着的笑意,就仿佛见到什么贵人似的,满眼的自信和婉约作派。 抵到江珞雪眼前时,行了个小礼,道:“见过皇嫂。” 某人身子抖了抖,故作镇静,“多日不见公主,公主可还安好?” 两人心照不宣的姿态,仿佛就是许久不见的好姐妹,抛开了以往的纠葛一般。 “劳皇嫂担心了,玉汐一切都好,今日进宫,特地来看看你。” 玉汐直接握住了江珞雪的手,满脸真情实意。 “公主挂心了。”江珞雪赔着笑脸道。 前一脚去了欢清宫,后一脚就来了挽亭,着实令人惊叹。也不见得,她也去看一眼言妃娘娘啊! 入座后,玉汐公主悠然一道:“容妃和袖竹的事,皇妹我已经听说了,皇嫂请放心,一切还有皇兄呐。” 后面这句话,江珞雪似乎听出,一些莫名的含义。 神态生出迷茫,却也闭口不言。 玉汐公主左右环顾了两眼,低声道:“皇嫂可知,我在袖竹死后,查到了什么?” 第417章 他一直知道 眼神飘忽不定,迅速又说道:“原来袖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死去的王皇后。” 江珞雪急忙一道:“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玉汐公主把腰杆直了起来,一脸凛然的看着江珞雪:“我还知道,王皇后是怎么死的。” 蓦然,江珞雪颇是紧张了起来,她还不想,在这时候把凌才人拖下水。 玉汐公主仿佛窥探到,她心中的担忧,补充道:“其实是……皇兄。” 江珞雪当即蒙了,瞳孔中反射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内心则乱如麻。 某人继续意犹未尽的,徐徐道之:“皇上容不下她,只得找法子,废了她的皇后之位。” 片刻后,江珞雪才逐渐从慌乱转向淡定,问道。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皇妹只是想提醒皇嫂而已,切莫做了惹皇兄不快的事,当然了,皇嫂深受皇兄偏袒,也不会做出蠢事的,对吧!” “偏袒”两个字,故意压重了些。 听起来,却异常的刺耳呐。 此时的江珞雪,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公主所说何意?” 玉汐公主又道:“皇兄的手段,皇嫂怎么会不清楚呢?” 有一瞬间,江珞雪萌生出,玉汐公主什么都知晓的错觉。 不管是王皇后的死,抑或是凌才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然是平复了心情,浅浅一笑:“那公主还真是不了解皇上了。”说出这话,也是在强撑着罢了! “不是我不了解,是皇嫂太天真。” 从玉汐公主嘴里出来,无形中隐隐现出讥讽,又道:“要不要去试一试?” 江珞雪渐渐变得混浊不清,略是错乱的闪烁着目光。 牙齿咯吱作响,原本准备拒绝,却在那一刻,下意识的说了两个字:“好啊!” 这是她内心深处渴望得到的答案,更是无数次了。 片刻后,谢湛急匆匆往挽亭赶来,见到的是画面,是两人悠闲的喝着茶。 见他一来,玉汐公主才笑着起身:“皇兄,你怎么来了?” 她在这儿,他不来才怪呢? 谢湛率是没回过神:“朕来看看你。” 一旁的小高子愣了头,分明是他向皇上汇报,皇上才撇下政务赶来的。 坐下后,江珞雪亦是满脸淡然,气氛颇是柔和。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呐。 反而是玉汐公主,有意朝江珞雪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后,露出柔态之状。 极度轻松道:“皇兄,袖竹的事,知道后,我已经放下了,毕竟王皇后的死,真的和我们谢家有关系。就当做我那孩子拿去陪葬了。” 此话一出,江珞雪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她尚且不敢,和谢湛明面上说起这事。 可眼里的期盼又是那么真实、复杂。 许是今日,稍微特殊了些,谢湛对玉汐这句话,并未生出不悦。 只道:“已经过去了,就别提了。” 眼看着玉汐公主还要再问,江珞雪直接上赶着,试探性的看着他:“皇上一直知道……凌才人?” 知道凌才人故意引人前去,知道那木偶绝非是王皇后做的。 第418章 暗处 卒然,谢湛默而不语,似是回答了这问题。 他,不想瞒着她。 他的一切的一切,他都希望她知道。 玉汐公主顿时打破了微妙的氛围,开口道:“说这个干什么?皇兄说的都过去了,皇嫂,你是不知道那王皇后生前,真的做了太多坏事。虽说都是皇兄指派的,可是哪有一个皇后当成那样的啊!” “玉汐——”谢湛勃然作色,不满她喋喋不已说出的话。 正时,江珞雪笑容和善的打断:“随便聊聊而已。” 过后,人都离开了挽亭。 江珞雪才发现叶陵一直站在门外,心里一颤,问道:“你都听见了?” 叶陵恍惚间默首,全身冷不防的浮现出惧意。 直接抓住她的手:“姐姐,我怕你,我怕你……” 原本就瘦弱的个子,这一弯身,显得更小了。 江珞雪颇是迷惑,心头有些好笑,“你怕我什么?” 扑腾一声,叶陵当即跪倒在地,脸上慢慢显出泪痕,“小陵子是觉得,对不起姐姐你。” “没事没事。”她估摸着,是之前瞒下袖竹的事。 叶陵的反应,倒有些出人意料。 他回去房间后,沉入思索,想了许久许久。 我喜欢姐姐,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 因为姐姐,我的人生才没有那么糟糕!;因为姐姐,我找到了这辈子该走的方向; 所以,姐姐你,是小陵子的支柱啊! 我怎么忍心看你,被困在这漆黑、危险重重的皇宫里头呢?甚至待在那样一个皇帝的身边。 …… 谢湛回去宣德殿的时候,面色颇是不对劲,冷眼看着小高子:“给朕随时监视着玉汐,不管是宫里宫外,都看看她和何人有来往?” “回皇上,是。” 这反而是皇上第一次,要监视他的亲妹妹。 一对冷眸里的光色,不禁令人寒毛直竖。 继而,谢湛缓缓摇头,道:“小高子,朕对王氏很残忍吗?” 仰头定定的看着那把龙椅,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永远是孤家寡人一个。 王氏的一切,他怎会真的不知晓? 他无非是推波助澜,借别人的手,杀了她罢了! “皇上,王氏是咎由自取,容妃,亦如此。” “是么?”谢湛慢慢闭上了双眸,企图在黑暗中寻到一丝慰藉。 陡然唇角微动,又道:“她会不会觉得朕——”止住了后话,长长叹息。 “不会,她不是……” 又像是自说自话,又像在找一理由劝慰自己。 是啊!她狠起来的时候,比他还要冷绝,哪里会想这么多呢? 霎然后,又让小高子去提醒凌才人,只有四个字:“到此为止。” …… 水凝宫。 丽妃得知玉汐公主进宫,心里甚是欢喜。“这下有好戏看了。” 籽柔道:“可娘娘,玉汐公主和尤贵妃两人私下往来,这对你并非益处啊!” 丽妃撇脸。 漫不经心的看着籽柔道:“你还以为尤贵妃,现在对我们有威胁么?上次江珞雪确实没有怀孕,可谁能保证以后呢?” 若是有人,来和他的儿子争抢皇位,那么,她便要通通拔除干净。 “娘娘说的是。” 第419章 避暑(1) 蓦然后,丽妃宛如想起什。 “一会儿后,你去给那个人,透露出本宫的想法,一切,也该行动了,留不得的人,不能再留。” “奴婢担心她——”籽柔有些犹豫。 “担心什么?”丽妃实际上知道她的顾虑。 转而又安心的说道:“你是不了解她,她啊,可不像表面看起来的柔顺、怯弱,狠起来的时候,绝不逊色。” “娘娘真的了解她吗?不担心她最后反戈相向?” “别人会,至少她不会,因为她的心,是冷的,没人捂得热。” 丽妃诚然一副自信十足的说道,因而籽柔才真正松下心了。 …… 七日后,正逢夏日最炎热的时节,寝殿中亦是无比闷热得厉害。 江珞雪穿得极其单薄,脱了好几件外裳,紫衣又两手拿着两把扇子,不断的给她扇凉。 然,浑身发灼热感,依旧在全身上下,倒腾得厉害。 “紫衣,宫中有没有特别凉爽的地方?” 江珞雪实在受不了这酷暑难耐,真真切切想去泡一次冷水澡。 “娘娘,有是有,只不过——”紫衣口齿不清的答道。 “不过什么?” 江珞雪转头问,扇子的风从耳旁吹拂过,惹来阵阵凉爽。 可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存在感依旧明显。 额前的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不曾想,夏日委实酷热得紧。 “需得皇上恩准,去宫外的合凉老庄,避暑。” 合凉老庄,乃是宫外的一处避暑胜地。 话出,江珞雪就知紫衣吞吞吐吐的缘由了。 自玉汐公主那一日后,这几日她并未有太多心思在旁处,甚而一字不提其他。 尤其是某人…… 熟想,下一刻,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个想法。 合凉庄,是在宫外。 正时,胡采女亦是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 因今年宫中异常酷暑,皇上欲先去合凉老庄避暑,直到南靺使臣来到北唐。 听后,紫衣敲打着脑门,欣喜若狂的说道:“娘娘,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呐。” 江珞雪叹气看去,胡采女赶紧上前道:“每年去合凉老庄的嫔妃们,都会央求皇上带她们去,所以,姐姐若想去——” 忽然,某人脸一沉,额前的汗又流下来了,浑身痒得难受。 却反问道:“你想不想去?” 一脸期盼的目光射去,似乎只要胡采女点头,她便可以理所当然,点头了。 胡采女略是自卑的点了点头,道:“进宫以来,我从未出去过,更别谈合凉老庄了。” “那这次,会有哪些嫔妃跟着去?”紫衣八卦的问道。 “听说,丽妃和尤贵妃已经在皇上那儿露过脸了,而且每年带去合凉老庄的嫔妃,只能是三个。” “三个?”江珞雪一脸疑问。 确实,合凉老庄可容不下这么多人,嫔妃、宫人等等,哪一个不是一大笔开销。 因而,规矩也是这样的。 “那岂非只有一个人能去了?”紫衣嗫嚅的说道。 “姐姐,最近挺热的,你受不了的,我在宫里习惯了,趁还有机会,先去占着位。” 胡采女嘴角弯着,却看不出任何勉强之意。 第420章 避暑(2) 江珞雪定定点头,心中有了一二。 片刻后,便在紫衣的陪同下,来到了宣德殿。 正时,突逢一人从殿内出来,“见过江妃娘娘。”傅妙憶满脸自傲,行的礼也是不轻不重。 江珞雪愣了头,伸头往里面一看,有些困惑,忍不住问道:“你是来——” 傅妙憶微微道:“听说皇上要去合凉老庄,特此来占一个名额。” 笑得肆意,半分不见恭敬,让江珞雪些许恍然,轻轻应了应:“噢!” 傅妙憶转瞬要走,走了两步,又转头,定定的看着江珞雪。 “好像名额满了。”不觉听出一丝不快。 江珞雪日前对她的态度,她可是记得清楚很,冷心冷语的人,她不会同之打交道。 正准备跨进门槛的江珞雪,率是呆了呆,额,这人怎叫她再一次生出心熟? 没多想,尚未等通报,一脚跨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又让紫衣先在外面等着。 只见谢湛躺睡在龙塌上,俨然睡着的模样,两脚一迈,一溜儿,蹦跶到了他旁前。 低头轻轻一唤,“皇上?” 霎然,亦是没任何反应,整座大殿传来空虚的声音,沉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傅妙憶不是前脚才走么?这么快就睡沉了! 心里的胆突然来了,继然俯身看着谢湛,剑眉星目,挺拔的鼻梁,以及微微熟悉的面孔。 这似是第一次她像现在一样,注视着谢湛。 嘴里自然而然的,又轻轻唤了一句,“谢——湛”、“小湛”、“湛湛”。 呃~~~ 她自己都听得这称呼,肉麻死了,想吐。 陡然后,心里发了毛,刚转了半身,准备往后退回去,煞是间,便被另外一只手给拉住了手腕。 身子扑腾的倒了回去,倒在了一柔软的地方。 既而,全身酥麻得紧,两脚一下子软趴下来了。浑身的汗毛干竖着,鼻子都发了麻。 耳畔处,传来了一句:“珞儿是要喊什么,湛湛这名挺好的。” 唇上的余热,冷不迭的从耳侧拂了来,惊得她心乱如麻。 第一反应也忘了要干什么,两只手僵硬的放在了……某人的胸膛处。 傻愣愣的干笑着:“嘿嘿,皇上原来是醒着的啊!” “珞儿以为呢?” 因低着头,她根本看不见谢湛的任何表情。 只是隐隐听得见某人的心跳声,轻轻起伏着,跳动着,甚是引来心中的触动。 江珞雪这时才注意到,上半身全然躺在了谢湛身上,甚至有一条腿还压在他的膝盖处。 姿势颇是有些不对劲。 大致,只有她自己觉得吧!谢湛可是满脸的淡然,似有笑意。 恍然后,欲起身,两手却被谢湛臂膀的重力,给捆住了。 正欲开口说话,谢湛便柔声道:“这姿势不舒服?” 嗯??? 江珞雪心下懵然,没个好气,特想问一句:“这姿势,你舒服啊?” 话一出,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真的——不舒服。” 谢湛顿住,两手松了一松,急忙放开了她的手。 见状,江珞雪匆匆整理了衣裳,咳了几声。 第421章 想去便去 面上微微泛红,有些不经意的尴尬。 谢湛觉此,莫名滋生出眉笑,又转移了话题:“今日有事?” 淡淡的情绪,比方才还要微妙,隐约听来,满满都是宠溺的口气。 江珞雪回了神,呆滞了半会儿,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柔和道:“听说皇上要去合凉老庄?” 谢湛笃神,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明日出发。” 故作无知的,看着两手紧搓着的江珞雪,诚然一副,看着好戏的表情。 霎然,江珞雪瞳孔冒出了光,从里面分辨不出任何神色。 然,谢湛却等来了一个字:“噢。” 两人僵持着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谢湛忍不得再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傅妙憶都说了,她也跟着去了,不好再打扰。” 话已至此,莫名的听出了不满。 特别是方才殿外的一幕,傅妙憶神态举止之间,忒是让她不痛快。 “傅妙憶?” 某人似是想不出来,这人的名字在哪儿听过似的,脑回路一转,才有了神。 偏某人只听来这名字,心里忒是不惬意,特别是从谢湛嘴里说出来的。 这人啊!往往都会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 就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何意? “你若——” 后面“想去”两个字,尚且没有说出口,便被江珞雪打断。 “我不想去,皇上可否带着胡采女去?”两眼充满期待的神情,漫不经心的口气。 旋即,谢湛两目轻轻抬了一下,有些不满。 江珞雪试探性的又道:“也不可以?” 是了,规矩如此。 须臾后,谢湛起身,差点没把她吓得倒退了两步。 耐着性子道,“你若想去,便一起。” “可规矩上,不是不能么?”江珞雪微微讶然,嘴里嘟囔着。 谢湛突然恍懂,低首看着她,有些发笑,“就不让她们去了。” “呃,规矩理应如此,坏了规矩就不好了。”某人龇着牙笑道。 “不过——多我一个也没事吧!” 转而,谢湛蹙起的眉头,忽然松了一松。意味深长的看着江珞雪。 “明日出发,你先回去准备。” 某人点头,刚准备退下,便又被谢湛一把拉住,“珞儿,有些事……你无需想太多。” 江珞雪有些复杂的看向谢湛,下意识的点头默语,莞尔而笑。 她心里想得太多太多了,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抹灭干净的。 回去后,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胡采女几人。 同时,传来消息,随行出宫的嫔妃,变成了“丽妃、傅妙憶、胡采女。” 少了一个尤贵妃,此事颇不对劲。 而江珞雪并不在随行的三妃中,她是以伴君侧的身份同去,因而,并不算坏了规矩。 也因而,身份大不相同。 至于为什么尤贵妃换成了丽妃,不得而知。 尤贵妃获知后,勃然大怒,心情本就不稳定的她,又在自己寝殿里大放厥词,动手动脚。 “把本宫换了下来,让两个身份最卑贱的人跟着去,这——” 随即当众砸了一个茶杯,丢在苓儿脚下,没人留意到一块碎片,从她的鞋子里插了进去。 第422章 惊惧 苓儿忍着疼痛,迈腿向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你想开些。” 尤贵妃情绪本就起伏不定,瞬时手掌一挥,赏了她一个巴掌。 怒气冲冲的喝声道:“就是因为你让本宫想开点,说什么不用担心,本宫也不会落成这下场。” 五个红手指印,赫然露在了苓儿娇小的脸瓜子上,虽不是火辣辣的疼痛,可这心里,就是有些悲切。 一时间,便闭住了嘴,两眼巴巴的望着,溢出嘴角的话,也是给吞了回去。 丽妃前去,也就意味着三殿下将一个人留在宫中。 杨缦惜还在推着病,这孩子该送何处去呢? 皇上已然下了命令,离宫的这些日子,三殿下交由尤贵妃抚养。 满心的委屈,亦是在心里不断滋生着。 …… 翌日。 几个时辰后,一行人马低调的来到了合凉老庄。 合凉老庄地处郊处,山幽水静,呼吸的空气异常平和,鸟语花香之地,和宫内差异甚大。 时不时的,听见周围溪水潺潺的幽寂声。 很是惬意,诚然入了一处避暑胜地,安静、平泊,没有任何杂乱无章的声音。 放眼望去,仿佛融进了自然气息,与之交融。 江珞雪因是伴君侧的身份,需和谢湛同住一间房。 这也是她才知道“伴君侧”三个字的真正深意。 哪里是什么“伴君侧”?分明就是随身侍候皇上的,只不过论地位而言,高人一等罢了。 某人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子冒火。 紫衣把她的细软在房里收拾后,谢湛后一脚就来了。 紫衣随后默默的退了下去,此时正是深夜,外面静寂得可怕,夜里的风,很是怡然柔和。 仿佛是一个素来喜欢沉静的女子,在外面静静敲打着,不起任何波澜。 谢湛进来后,转身就往床前走去,慵懒的张开两手,背对着江珞雪,诚然是一副习惯性的姿势。 江珞雪率是愣头,紧接着两步一跨,越过谢湛,直接抵达到床上,随后就是往下一躺。 完全无视了其他,包括一个活生生的人。 谢湛见此,呆滞了片刻,一个转身就离开了,径而来到了隔壁的一间房。 似是早有准备…… 而一切,亦被远处的胡采女尽收眼底。 同而,也往丽妃的房间看去,一整排下来,皆是她们在此。若是想随时窜门,也是在所难免。 心里渐渐的,之前滋生出来的念头,有了很大的决心。 …… 第二日江珞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兴许在此幽凉之地睡得太好了,很是香甜。 直到紫衣匆匆赶来,因叶陵留守在宫里,只带着她一人出来。 “娘娘,出事了。” 江珞雪猛然被惊醒,呆头呆脑的下了床。 打开门的瞬间,紫衣一个劲的往里面撞了进来,差一点没把她撞个正着。 忽而,下句话就把她浑身的睡意,给冲撞得干干净净。 “娘娘,胡采女她——出事了。” 整整两盏茶的时间,江珞雪才回过神。 等她赶去的时候,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胡采女就静悄悄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且浑身湿透了,整张干瘦的脸,加上了水的衬托,更显得娇柔不堪。 第423章 胡采女死了 脸色惨白的模样,让人直看了当即要发吐。 嘴里还含着许多池水,周边依旧环绕着青苔,一株株的草丝。铺盖在她的脸上,遮住了一半的脸庞。 清晰可见的只有那一双眸子。瞪得老大,朝上张望着,似乎是在喊话。 才刚打捞出来没多久,周边站满了宫人,齐齐观望者,甚至指着手指头,在说三道四。 见江珞雪来了,才闭了嘴。 紫衣说,半个时辰前,宫人才发现池子里边,有一具尸体躺在池水中央,这一打捞才发现是胡采女。 因皇上和另外几个嫔妃去了凉亭,留下这儿的宫人寥寥可数。 江珞雪把绕在胡采女脸上的青苔,给拿了去,其模样,才显现在她难以置信的眸子里。 吞噬着,吞噬着她心里最深处的脆弱,既而,抱起胡采女的尸体,微微啜泣着,无声。 似是不敢宣泄着心中的一切一切。 久久后,谢湛来了。 他让宫人硬把江珞雪给拉了下去,赫然而怒的喝道:“给朕查。” 胡采女并不会游水,死因无非只有一个,失足落水。 然,落水之前,定会发出挣扎,可并未有人发现异常。 易医监随之出行,待查看胡采女死因时,面露惊惧,匆匆向谢湛回禀道:“皇上,胡采女并非溺水至死。” 坐在椅上的谢湛,眉目稍动,道:“那是因何?” “乌头之毒,加上身子过于虚弱。” 此际,江珞雪在紫衣的搀扶下,缓缓进来。恰恰听见了“乌头”两个字,喉咙微微嘶哑。 “什么乌头毒?不是早解了么?” 两行泪痕,渐渐在脸上消失不见,唯有那整张脸,依旧提不起任何精气神。 谢湛心下一颤,说不上来的堵,原想伸手去扶,可心底的那一丝怯弱,倒叫他第一次惧怕了。 奇怪的是,这种感觉是……心虚。 易医监连忙回道:“先前胡采女中了乌头毒,本该用好剂量,大可痊愈,再补补身子,亦会安然度过三十岁。可从臣诊断看来,之前她喝药的剂量似乎不够。” 中了乌头毒,其药量必须分毫不差,若差了一二,也就意味着余毒未清。 长此以往之下,体内必当还存着乌头毒,消耗的只能是自己的身子。摧残了身体的抵抗力,况且胡采女从小身子不好。 哪里受得了余下的乌头毒,久在体内呢? 正时,紫衣恍然想起一事,惊道:“那日煎熬药时,袖竹也去了。” 陡然,一切明朗起来了。 可是,仍有一事,不知所以,胡采女为何会落水? 谢湛看了两眼,欲再问,既而,江珞雪蓦地一转身,就出去了。 似乎对背后的真相,没有任何期盼。 是啊!非溺水所致,死因只是乌头毒而已。 一切只是最初埋下的根罢了! 再去纠结,又能如何?王皇后、袖竹、漫湘、容妃、茴秀都已经死了啊! 如今又带走了一个胡采女,因果循环,迟早也要来来往往的,降落在每个人头上。 江珞雪不觉深思,她这心,是不是太硬了? 回到房间后,紫衣问出心里疑惑:“娘娘,你不准备追究溺水的事吗?” 第424章 以命换真相 “我知道。” 江珞雪满脸淡然,可那瞳孔里,显露出来的淡淡忧伤,避无可避的在脸上凸显着。 她抱住胡采女的时候,在她手心中发现了一样东西,锦囊。 方才她被带回房时,已经拆开里面一看。 是一封信,上面详细的写出,宴会下毒一事,虽是容妃主谋,可丽妃却是推波助澜之人。 当初凝露之所以站出来,指认容妃,也是丽妃所策划。 更说了另外离奇的一件事,甚至容妃的死,也同她有关。 信的末尾还写了一句话:“姐姐,若是谁想害你,我都会替你铲除干净。你寝殿里床底下的玉佩,是我亲娘所赠,惟愿你安好无虞,远离皇宫,终寻觅到知心人。” 看过后,一切皆以明目于心。 胡采女实际上,乃是丽妃派到她身边,随时监视她,甚至谋害。 只不过下毒,从未有过罢了! 这就能解释那一日,胡采女为何明知枇杷有毒了。 种种消息来得太快,一时间,江珞雪直接难以去猜测一二,久久待在她身边的胡采女,原来并非表面上的软弱。 其心思,比任何人还要深。 否则不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投河。 只为了让她知道丽妃的口蜜腹剑,胡采女亦比任何人更清楚,丽妃若不在明面上,谋害于她,她只会与之安稳相处。 说白了,她是在拿她的命,来给江珞雪敲一个警钟。 实则,胡采女更是清楚,江珞雪做事果决,待人亦是算的清楚,若她知晓真相。 便再无可能和她交心交知,莫不如,把事实真相告诉她。 只是这代价,是用命…… 在门口停站了许久许久,江珞雪终于才感到腿麻,嘴角弯了弯,原来丽妃啊! 早就想要她的命了。 只是她不懂,她自以为从未害人,可是忘记了,女人的妒忌心,往往比任何东西,还要来势汹汹,还要可怕。 两个女人,皆在她面前扮演着相反的角色,她太傻了,傻到要等别人告诉她,她才会醒悟。 宫里的女人,她哪里干得过呢? …… 谢湛回去后,勃然变色,指着韦胥破口大骂。 “不是说她和丽妃是一伙的么?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宫时,特地带了韦胥,只为了替他办另外一件事。 跪在地上的韦胥,身子一颤,面色忽而大改,虚汗流淌在浑身,眼神向下低垂,不敢直视。 这决计是他第一次,在皇上跟前,如此怯场了,半个字也不敢再发出声。 继而,谢湛在原地,前前后后转了几圈,似在道:“让你随行出来,是为了让珞儿,知道她们两个的歹毒,现在可好,你看你办的什么事?” 韦胥汗颜。 实际上,谢湛从一开始便知道,在胡采女突如其来,闯入江珞雪身边时,他就已经私下让韦胥调查过。 自然知晓胡采女和丽妃一伙,他只不过在暗自等待,她们的动作而已。 虽然有一些他无法拿捏住,可至少,这一次出行,他的确是准备把她们给除掉。 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放心,她们待在珞儿身边呢? 第425章 我想让她死 偏偏如今,胡采女落水一事发生得蹊跷,出宫后,特地让韦胥时刻盯着。 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继然后,谢湛方想起来,又道:“丽妃回去后,可有什么动静?” 今日他故意把人通通引去,独独忘了,一个胡采女还没在席上。 韦胥欲开口,门外却忽然有了脚步声,来时匆匆,韦胥绝无可能退避下去。 一瞬间,江珞雪已然忙不迭的,冲了进来,手中还持着那封信,对旁边的韦胥也是视而不见。 随即扬起那封信道:“这封信里面有丽妃的罪证,恳请皇上,下旨杀了她。” 义正辞严的口气,决断的看着谢湛,未显任何怯弱。 思虑再三,此时此刻,她不想放过丽妃,一切的一切,不正是她酿造的么? 胡采女实际上,是想让丽妃死的吧! 既如此,在明知是一个预谋的情况下,她依旧会去办。 这样的一个人,她为何还要心慈手软,如果丽妃死了,一切是不是会变得没那么肮脏呢? 谢湛似是没那么惊讶,待发觉江珞雪眼睛里的血丝,心下触动,缓缓回了一句:“好,如你所愿。” 一旁的韦胥哑然咋舌,露出半截不可思议的脸。 破天荒的,张开了半个碗的嘴盘子,痴傻的看着面前这两人。 …… 一炷香后,丽妃被带来了。 待胡采女的信展露人前,她才就此低首,一脸愁怨的看着江珞雪。 果然,胡采女今辰约她去合池,说了莫名其妙的一些话,正式和她摊牌,若非籽柔在身边,她只怕,已经被推进池里去了。 似乎又是许久以前的那副模样,不语,气愤,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恨意。 ——对江珞雪的恨意。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江珞雪瞻视着丽妃,忍住心里的不解。 不成想,丽妃这一次,俨然一副颓然之状。 瞋目切齿说了一句:“没有!”冒至耳垂的不甘,渐渐凸显。 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暗度陈仓,她不会狡辩,至少这一次,她只想仰起头,坦然面对这一切。 谢湛走上前,一阵悚然的风吹拂过,让人心里顿然往下沉去。 轻飘飘的传来了几个字:“那就上路吧!” 谁能想象这灿如星辰的眸子,变得异常幽深,让人喘息未定。 这便是,他也想要看到的结果。 一道的籽柔,霎然发了瞟性,赫然骂道:“江珞雪,你这个白眼狼,一切都是因为你,娘娘当初对你有多好,是你辜负了她。” 咬牙切齿的声音,江珞雪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一次一次的,让她耳朵都听倦了。 闲眼一瞥:“是啊,我的确是白眼狼!” 只听来对自己的嘲讽之意,可眼神里,却不见任何欢喜。 片刻后,丽妃死了,带着籽柔一道撞了墙。 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去阻拦,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片血泊之色,墙上染了红色血迹,和以往的一样,尽是些夺目的光彩。 隐隐只听来丽妃的最后一句话,“瑛儿,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第426章 你真狠 然,这一次,江珞雪两眼瞪得格外大,没有任何躲闪。 没有一丝害怕,只有轻松,轻松得让心里平静如水。 谢湛本想替她遮掩这画面,却不想,待他看见的那一刹那,目露惊色。 乍然间,只见江珞雪没有任何动容,轻轻扬眉,现出凉薄的面色,绝略是寡而无味。 心中不禁思量着,是他不该吗? …… 江珞雪回房间后,已是戌时,坐在床上久久不语,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气,让紫衣亦是不敢靠近。 只能把晚膳放在桌上,又默默退了下去。 后一脚才走,谢湛就来了。 某人分明不用回头一看,便知道来的那人是谁。 背影看上去,顿感悲戚,落发垂在背后,不知怎的,周边亦是生出冷却。 “皇上走错房间了。”她冷冷一道。 偏后面那人没有再说话,又走上前几步:“珞儿,今夜,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今日发生了太多措不及防的事,他只想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他在。一直在。 可旁眼人一听去,便能发觉出这句话里的乞求,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纯粹就是一句:“陪你好不好?” 带着卑微、紧张的含义。 然,此刻的江珞雪却异常敏感,缓缓转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谢湛眼前。 烛火之下,两人的神情,依旧栩栩如生的展现在彼此的瞳孔中。 “皇上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么?” 瞬时,谢湛面上不禁惊恐,反而是江珞雪,继续喋喋不已的说着。 “今日你和那个侍卫所言,我都听见了,原来你知道啊!你一直都知道我被她们耍得团团转。可你没说,自以为很聪明的,在暗处看我笑话。” “不止一次了,已经不止一次了啊!”说着说着只有嘲讽的意味。 谢湛和韦胥今日说的话,实际上,在进去之前,她便听见了。 一切亦是豁然开朗,一切已经揭露于世人面前。 待觉到谢湛有些许慌张时,江珞雪只以为,是他至高无上的君主权威,再一次被人挑衅,才弥漫出来的无措。 旋即,谢湛两手慌乱的捧着她的手。 语气微微颤抖道:“珞儿,我是为你好,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这些事,你才不会受到伤害。” “为我好?为我好,就把我当傻子一样吗?” 江珞雪潸然笑之,定定的看着他。 这话,很是讽刺,仅仅只有平静的情绪。 谢湛对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一个玩物,众多玩物的其中一个么? 真奇怪啊!似乎每个人都把她当做傻子一样,她自以为自己聪慧果断。 殊不知,一切只是她自我良好而已。 眼前的这个男人,永远独断独行,一次次的令她心生恐惧。 谢湛久久没有答话,江珞雪抽开手后,一脸讪笑的看着他。 说出口的每句话,宛如一把刀子,直击利害的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谢湛,你真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包含了多少深意,从前的,现在的,仿佛全部隐藏在里面了。 其余的话,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第427章 李代桃僵 谢湛听来这几个字,此时此刻,诚然没有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三个字。 仿佛以前的每一次谈话,都没有今时今刻的锥心之痛。 嘴唇刹然间,白了下来,只听来下面冷冰冰的一句话:“皇上还是请回吧!” 江珞雪猛地转头,同时,谢湛的两只手,下意识的瞬间,把她揽入了怀中。 紧紧的捆住她的臂力,屈身抵住她试图反抗的双腿,令她动弹不得,“谢湛,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珞雪随即大声喝道,却掩盖不了她眼里的惊慌,她的手腕完全被束缚住了,整个身子都是沉重的。 使劲的挣脱着,偏叫谢湛双眸顿动,烦躁的不安,渐渐的从心底处飘升。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有情绪的,叫着他的名字。 紧跟着,谢湛随即一把横抱起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了床上,把人轻轻放在了上面。 再用下半身抵住她的双腿,令之无法挣扎,快速脱了下袍后,一弯腰,强行性的准备从脖子那儿,吻了上去。 一开始,江珞雪还有些清醒,无奈两只手,被谢湛死死的抓住,一个劲的挣脱不开。 不到半会儿,她突然有些晕头转向,眼睛里慢慢的有了迷糊,努力挣了好几次眼后,视线里莫名出现了,那人的模样。 谢湛见她没有了动作,邪魅一笑,身子一松。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帘子一遮,月黑风高下,两人唇齿交融,巫山雨云之下,一次次的发出了声音,可是令人听了,只有恐惧。 …… 一个时辰后,江珞雪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衣不蔽体的她,从惊恐慢慢转成了满脸淡定。 缩在床头一侧,月色的照亮,清晰可见谢湛整个人慵懒的躺在那儿。 她以为,会是那张熟悉的脸啊! 稍后,她穿上衣裳轻轻的下了床,推开门,去了隔壁的那间房。 如今,她只觉得恶心,半刻也不想多呆。 可她不知道的是,窗外有一人影,悄无声息的在她离开后,又窜到了里面。 次日。 谢湛醒来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傅妙憶,一时间,他头昏脑胀,对昨夜之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只记得昨夜迷迷糊糊的,就去找了江珞雪,再然后,她让他离开,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冷道:“昨夜你陪着朕?” 谢湛扫视了两眼,发现这房间并非是他的住处。 可脑子的疼痛,让他无法进入深一步的思考。 傅妙憶没有女子家该有的羞怯,面上淡然,被褥轻轻一滑,露出了肚兜。 定定道来:“皇上昨夜认错了人,嘴里一直喊着珞儿,抱着我不肯松手。” 这番话在她说出口时,真是半分娇羞也没有,颇是像她啊! 谢湛亦如此想着,可这心里却没有半分欢喜,急忙起身,穿上了衣裳。 转首之际,那深邃无神的瞳孔中,装满了乖戾。 “若让别人知道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既而才打开门,只见一人忽然站在门口。 “珞儿……”谢湛脱口而出,适才凝重的表情,转瞬即逝,顿是柔和的模样。 与此同时,江珞雪自是看到了里面那人是谁,瞳孔仅仅一瞬间骤然回缩,却又很快的平静下来。 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打扰了。” 第428章 原来她像她 谢湛顿感慌了神,径直拉住她的手走去隔壁房间,门才被掩上。 急忙解释道:“昨夜……怪我把她认成了你。” 可口气里竟也听不出一丝歉疚,是啊!他睡他的妃子,还需要一个理由么? 此话一出,江珞雪慢慢浮现出惊诧的眼神,心里陡然开朗,却觉得可笑。 那一丝卑微,偷偷的爬到了她全身,包括内心里的杂乱,今日她本想着该如何面对谢湛,不成想。 眼下,什么都不必说了。 她不在乎,她哪里需要在乎啊! 粲然一笑的回道:“皇上想多了,很正常而已。” 见江珞雪毫不在意,谢湛虽是心中闪去疑惑和不悦,然却没想太多,只记得昨日的那一句话:“你真狠!” 忍不住继续道:“珞儿,别怪我好吗?” 此刻,他只希望她不要因丽妃一事,怪他,怕他,恨他、恼他…… 卒然,江珞雪一脸淡静,和昨日的态度着实变了,吐字清晰的说道:“是我昨夜言语过激,抱歉。” 断然,谢湛轻轻抱住了她,怡然笑了一脸,喃喃道:“那就好。” 一会儿后,一个转眼,江珞雪就去找了易医监,说清一二后。 易医监方才回道:“娘娘,皇上以前便犯过头疼毛病,想必一时间情绪过激,便对一些事忘了一二,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昏胀得记忆也出现了差错。” 霎然后,江珞雪才惊醒。 原来那时候他的大脑是迷糊的,没有任何意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亦是如昨日一般,久坐着思索,一时间脑中窜出许多心思,无休无止间被吞没。 盖上了一块黑布,掩埋了起来。 嘴角勾起了讪笑和不屑,昨夜真的只是一场梦么? 于谢湛而言,当真只是糊涂所致,没有任何意识的做了一夜的梦。 整整一夜,她都在想啊想,她是不是脏了?她是不是被强迫的? 可心里没有一个答案,摸索不到任何苗头,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夜,擦着身上的每一处肌肤。 若昨夜只觉得恶心,那么这一刻,还需要添上另外一个东西。 “愤懑。” 她明明可以去接受的,去接受身为谢湛妃子的事实,可兜兜转转中。 这一刻,她还是不愿意啊! 无非是那张脸,有时候会让她感触罢了! 然,此刻,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而后,她便去找了傅妙憶。 “若让别人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你。” 如出一辙的口气,相似的句子,一天时间里,傅妙憶已经听了两遍。 然,并未露出任何惊诧之色。 她知道,江珞雪说的是何事?无非是昨夜的春风一度罢了! “你以为,我会说吗?”傅妙憶淡淡的看着她,颇是居高临下之态,绝非高傲。 “那就好。”江珞雪转身欲走。 又被某人喊了一声,止住了步子,“皇上他抱着我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然,傅妙憶的这句话,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紧接着,江珞雪走后,她愣怔的看了背影许久。 她没有告诉江珞雪,谢湛夜里,还说了一句话:“那个傅妙憶,其实很像你,像一开始的你……” 原来,“那个傅妙憶”五个字就是她真实的地位啊! 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了苦笑,想隐藏的情绪,在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显露无疑。 第429章 打道回宫 在合凉老庄约莫待了半月,宫里就已经传出消息,南靺使臣约在两日后,便可抵达北城。 如此,准备回宫。 回宫的路上时,正是经过珑玉楼,江珞雪和傅妙憶两人,同坐一辆马车,掀起车帘一看。 忽见一小乞丐冲了出来,被车夫撞到一边,骂骂咧咧的踢了小乞丐好几脚,让他滚开。 由于低调行事,一行人只有两三辆马车,至于暗处,也是随侍着高手护送。 更别说合凉老庄留下的人了,通通算起来,可不止百号人。以至于前两日,想出个门,亦是难上加难。 江珞雪漫不经心的,扫视着面前的一切,心里不动任何起伏,只见周边人对小乞丐,投以同情目光。 蓦然一抬头,只看见对面楼上站着一女子,正是段七娘。两眼盯着她,使着眼色。 其目光,随之移到了小乞丐身上。 江珞雪旋即回了神,朝那个小乞丐挥了挥手,让他过来。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压着声道。 谢湛在前方马车里头,并不知后面发生了何事? 小乞丐大声嚷嚷道:“夫人,赏我点银子吧!” 江珞雪心里一触,忙不迭,赶紧掏出身上值钱的东西。 最后把傅妙憶头上戴着的发簪,一把拔了下来,随口道:“回去还你。” 伸手交给小乞丐的瞬间,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一个溜烟儿。就把纸条拽在手心里,顺势从身上滑下去,压到右腿侧处。 傅妙憶本就窝火,哪里察觉到这其中细微之处? 半时辰后,回到宫中。 因傅妙憶还在拾掇她的发髻,久久不下马车,急得江珞雪额头,都冒出了汗。 火急火燎的说道:“你就不能先下去么?都热死我了。” 的确,一回宫,热腾腾的气也升腾出来了。 浑身燥热得厉害,原本还处于六月间,气候依旧和半月前,无所差别。 傅妙憶亦不是一个软懦的主,毕竟马戏团出身,性子颇是干烈。 “江妃娘娘是大,让你先下。” 一脸无辜的眼神,可只见了几分凛冽目色。 同而,紫衣在外面小声喊了两声,“娘娘,皇上来了。” 下一刻,便只见谢湛掀开车帘,炯炯有神的望着里面的两人。 眼睛看着江珞雪,悠然道:“下来。” 见此,江珞雪心里一个咯噔,那纸条—— 于是半天也不见动静,呆滞的看着谢湛,又望着傅妙憶。 霎然间,谢湛弯着腰,一脚踏在马车里,双手朝江珞雪伸去,轰然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 再往后退了一步,当即下了车槛,惊得江珞雪一个恍惚,手疾眼快的把下面的纸条,顺势藏进了袖口处。 旁人看来,估量着只以为,她的两只手不安分的,在谢湛胸前挥动着。 仅仅如此而已。 紫衣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皇上可从未如此,温柔的待过主子啊! 不过,有人想错了…… 走了两步,谢湛扑地一下,就把江珞雪放了下来。 眉头一皱,似是有些吃力,若非江珞雪浑身紧绷着,自己站得又稳。 估计当场摔下去也不说不准。 弥漫出来的,只有大写的尴尬…… 随道:“皇上,那臣妾先回去了。” 继然,提着衣袂,扑通扑通的踏着小碎步,让紫衣跟着她回挽亭去了。 此刻,傅妙憶下了马车,正时对视上某人的眸色,赶紧别开了脸。 可即使这样,谢湛依旧没有显露出任何嫌弃,仅仅幽叹了一声,侧身而立。 远望着前方离去的身影,一抖一抖的,着实滑稽。 第430章 姐弟重聚 江珞雪回到挽亭后,第一时间就翻了床底下,诚然,真有一块玲珑剔透的玉佩。 叶陵闻知,从紫衣那儿才了解到七八,短短半月时间里,一切物是人非。 江珞雪又把叶陵和紫衣支开,打开了纸条一看,方知道里面所写为何? 上面所说,可趁南靺抵达北唐时,温子亭便会寻时机进宫,带她离开。 详细之处,并未多言。 她虽滋生不惑,可如今也只能等着了,她也想远离这里,逃离那个人的身边。 …… 欢清宫。 尤贵妃在得知,皇上继续让她抚养三殿下时,心里好不欢喜。 可就像宫里的流言所说,胡采女和丽妃之死,疑点重重,甚至和江珞雪逃不了干系。 如此,难免心生惊悸。 当也是庆幸此次没有同去,面上也变得谦柔了。叫来苓儿给她揉肩,舒展一下筋骨,心里多日以来的怨愤,渐渐殆尽。 苓儿的脚伤发了炎,破了皮,此刻走路,亦是跛脚的步伐,忒是笨重。 揉过肩后,尤贵妃又让苓儿去打听消息,她就不信了,什么都会打探不出来? “丽妃,你儿子,我会来好好照顾的。”唇角带着讥笑,满脸的意气张扬。 这样一个祸害死了,当是好的。 苓儿面无神态的退了下去,似是一切都无需多言。 …… 过了几日,南靺使臣终于抵到了北城。 时辰尚晚的缘由,来了后,便直接在宫外客栈住下。 明日进宫正式进行谈判。 一切来的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波折,而江临泽在谢湛的授意下,先回到宫中,与江珞雪见面。 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她跟前,满脸悲切的喊了一声:“大姐!” 多月不见,江临泽眉目中添了五分英气,也多了几道伤痕,风霜雨雪摧残之下的他。 比较以往更是凛冽逼人,浑身散发出来成熟的味道。 淡淡的胡须之下,凸显出男人的魅力。 是啊!心智上,少年不再是少年郎了。 江珞雪蓦地一个心触,抚着他脸上的斑斑触痕,又添了几道伤。 “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 如今,她还有江临泽,她还有一个男人的肩膀给她依靠。 江临泽笑得憨了,脸上也黝黑了些许,不知是不是错觉的缘故,个子也高了一点点。 她抬起头时,只够得了他的下巴尖了。 “大姐,没事,我在边界挺好的,还和以前一样。” 他不敢问大姐是否安好,得知随着南靺使臣一同归来,他无比激切。所幸,边界尚有人镇守着,他亦可安心回来。 江珞雪莞尔而笑,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粗略的告诉了他,最近时日发生的事,以及他们的娘——江陈氏过世一事。 兴许江临泽果真久经历练,又兴许,他心中早是有了猜忌。 哑着声音道:“大姐,自从爹死后,娘的身子确实差了许多,我是知道的。” 明明是安慰的话,可是说出口的瞬间,低微的颤音,依然难以抑制住,听来颇是悲楚万分。 却和从前那般相似,压制着心里的悲不自胜。 “爹娘在天上一块儿,才不会孤单。日后,我们三姐弟,会互相扶持。” 江珞雪握起他的手,满眼感切,眸子清明得,俨如以前那般透彻。 她并未把和温子亭的心思,告诉江临泽,首先因为,他如今乃是镇守边界的将领,其地位不言而喻。 其次,她的弟弟,有能力做好自己的职责,他的抱负正是如此。 谢湛正是用人之际,江临泽既是下臣,当为北唐效命。 她一人的事,绝不能牵连其他。 第431章 温冰冰回来了 听江临泽所说,此次谈判,来的不是宇慎王子,而是南靺的大将军——肃沂。 南靺将近一半的兵权,交在他手上,其人是南靺有名的心狠手辣之人。 正是近两年才横空出世的——“阎将军。” 十年间,江仲逊远在边界时,从未同他打过交道,仅仅在两年前听说过此人罢了! 他的传闻,仅仅只能用“做事毒辣”、“老谋深算”形容更为贴切。 江临泽亦是上次回到边界时,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了,一个挂着虚名。充满着戾气,杀伐果断,且从未露面的南靺将军。 说到此,忽而叹气道:“此番北唐和南靺的谈判,危险重重,肃沂决计是有备而来。若北唐的兵力不及南靺,只怕南靺会发兵,直攻北唐境地,让我们对他们俯首称臣。” 江珞雪听得满脸茫然,南靺的实力就是一个小国,若是打仗,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待听到江临泽的分析,才恍然大悟。 更明白了,当时谢湛为何提起北唐、南靺即将谈判时,眉目紧锁了。 倏然,江临泽低垂眼睫,道:“大姐,这些时日,你在宫里,一定要对南靺人退避三舍,尤其是肃沂。” 他第一次见到肃沂切磋时,就被他当场击败,轻轻松松的,令他一招皆输。 他自以为,自己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站在擂台上时,竟然怯弱了。 他绝非那人的对手。 看着江临泽谨慎模样,江珞雪重重点头,把话听了进去。 心中却想着,温子亭为何要在南靺来时,找时机带她出宫呢? 北唐和南靺,当真在谈判过程中,困难重重么? …… 宣德殿。 韦胥回来后,焦急万分的同谢湛禀报。 “皇上,臣打探到,南靺曾经派人来过北唐,且偷去了宫防图。” 谢湛抬眸,心念一动,缓缓道:“是假的。” 当初放在尤策府中的宫防图,只有一半是准确的。 当初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又特意去尤府,溜达了两圈。只为让南靺的暗谍,误以为那是真的图纸。 既而,韦胥舒了口气,谢湛又道:“这段时间,给朕时刻盯着南靺人,尤其是肃沂的动向。” “是。” 今夜,不知是不是南靺人的到来,整座宫殿,都是死气沉沉之状,气息低沉得可怕寂静。 此刻,宫外的珑玉楼。 温子亭在段七娘的牵线下,特意与一男子到此商议。 那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之状,温子亭少有见过这类人。 更知道他便是南靺大将军——肃沂。 行礼卑躬道:“见过大将军。”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也会趋炎附势,做此假状了。 叫做肃沂的那男子,冷眼看去,悠然道:“你就是温子亭,冰冰的二哥?” 听到“冰冰”两个字时,温子亭陡然怔了怔,嘴里抑制住的话,再一次被挤了回去。 不免一问:“现在,可否把我的妹妹还我了?” 段七娘不日前找到他时,坦白其身份时,更告诉了他一件事,温冰冰在肃沂的手里。 他,必须要与他们南靺合作。 话一出,肃沂一拍手,只见门外突然走进来两个女子,正是段七娘和温冰冰。 一霎然,温子亭尚未看清楚来人模样,突见温冰冰径直冲到他跟前,使了好大劲,直接抱住了他。 哭的两眼泪花,唰唰的往下掉眼泪。 “二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第432章 假意 温冰冰足足抱着他好一会儿,才肯放开手,脸上的泪痕,看得温子亭一个劲的心疼。 过后,肃沂的一句话,才把他们泣涕涟涟的场面,给拽了回来。 “你们兄妹二人,有的是时间团聚。” 温子亭把温冰冰护在其身后,看着握着茶杯的肃沂,一脸怡然自乐。 正色道:“我既同你们合作,你们必须要履行我开的条件,少一个也不行。” 温修终究是朝廷要员,现在虽卧床不起,可其在朝廷的人脉,南靺决计看重得很。 “你妹妹,我已经把你安全送回来了,至于另外一个,七娘已经和我说了,只能说尽量——”肃沂挑唇一笑道。 顿然,温子亭切齿说道:“别和我说尽量,一个人的命,大将军也会没有把握么?” 既而,肃沂起身,窗外阴扑的风吹拂过,引致一个冷颤。 幽幽应道:“好,只要北唐接受了南靺的谈判,那人,我就有本事给你送出来。” 南靺实则,不愿和北唐真正开战,只要北唐肯对他们俯首称臣,每年对他们纳贡,这场战争,既可免。 若不能答应,这一战,就得看两国实力了。 商讨后,温子亭准备把温冰冰先带回去,无奈肃沂不准,只说温冰冰至今还是他手里的人质。 事若办成,那时候他才可以带走。 温子亭本欲发作,温冰冰忙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二哥,没事,我挺好的,还蹦蹦跳跳的。” “冰冰……” 温冰冰粲然一笑,眼神里装着平静,又道:“我就先待在这儿了,况且我……也不想回温府。” 倏尔,温子亭诧了神,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了?” 等来的,是她落寞的神态,她怎会不知道呢? 转眼间,喉咙变得哽咽,嘤嘤的动了嘴皮子:“我没事,我没事,二哥,天儿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连连说了两遍,又仿佛是故作坚强。 见之,温子亭走到段七娘身前,叮嘱了她几句话,才从珑玉楼离开了。 他走后,段七娘随后也把房门关上,暗暗退了下去,只留下温冰冰一人。 既而,温冰冰蹭地一下,坐在了肃沂旁边,和方才失落之状,相差甚大。 “将军,我就说吧!我二哥特别听我话。” 肃沂抿着唇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点头,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可偏偏,此刻,温冰冰一脸享受的看着他,就这样静静的,只看着他…… 转而,肃沂放下手中杯子,沉声道:“你当真不回去看一眼?” 正时,听得色变,被突兀一问,就像被揭开,心底深处最不想面对的那块地方。 倏然起身,口气异常轻松:“回去了,多糟心啊!” “我可不想……再承受失去大哥的痛苦。” 忽然背过身,口气明明听来不咸不淡。可不自觉的,泪水溢在了眼眶中,不断的打着转,硬是掉不下来。 仰头定定的望着天:“将军你,不要伤害我二哥,好吗?” 她只有一个哥哥了啊! 语气里的颤音,比方才还要浓烈,却引不来肃沂半分动容。 唇畔动了动,“他若对南靺好生效命,我自不会杀他。 第433章 我弟弟,我护着 同而,温冰冰抹干泪痕,反身一道:“他会和将军合作的,因为有珞姐姐在,他不会让大哥喜欢的女子,受到半分伤害。” 说起江珞雪,声音也扬高了许多。 她可没眼瞎,大哥喜欢珞姐姐的这事,她早知晓了。 肃沂不禁冷笑了两声:“你还真以为你二哥,是为了你大哥,才提出这个条件么?” 温冰冰迷离的看着他,半个字也憋不出来,只是陷入了思绪里,久久未回神。 翌日。 南靺使臣进宫,肃沂一人为首,其余人皆是陪衬,谢湛和朝臣则在宣政殿接待。 以往的谈判规矩,足足长达半月,若一开始没谈好谁为纳贡国,以及纳多少等等。 这其中会有一个缓冲期,也就是看对方国家,是否兵强马壮、物质丰富等等条件。 这时,弱势的那一国,便会退却止步,所以,彼此的国力都会在此一较高下。 “久闻“阎将军”的盛名,今日一见,令朕惊叹。”谢湛一改冷然,眉笑颜开的俯视着,坐在下面的肃沂。 肃沂恭敬道:“这虚名,皇上尽可当做玩笑话。”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颇是有些和善。 与此同时,陆瑀久久注视着对座的肃沂,心里略是思前想后,有些复杂。 凌然举杯道:“大将军谦虚了,连我这样一个远在北城,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听过你的名号。” 渐浓的笑声,充斥着众人,只是一句闲聊话罢了!让人快哉。 肃沂虽未正式和北唐将士交过手,可这名号亦是从南靺传出来的。 他手里,可沾染了许多南靺将士的血,只为了给自己练练手。 肃沂兴致缺缺的,看向对座的江临泽。 一脸赞赏道:“我倒觉得北唐的江小将军,深有谋略,有他父亲之风呐。” 还加一个“小”字,是在看不起谁呢? 群臣哗然,纷纷止住了嘴,且不说江临泽如今是边界镇守的将军,单说江仲逊三个字,就已经是一个污点了。 这副画面,犹如当初大朝会时一模一样。 江临泽的脸色,旋即变得煞白,碍于此刻,仅仅只能淡淡一笑。 此时,陆瑀扫去了眼色,想着:“这就是江临泽。” 玉汐公主已经和他嘱托过,不能再和江之瑢透露其亲人近况,他虽不知为何?也只能照做。 …… 此刻。若霞赶来挽亭,自合凉老庄一事后,宫人们似乎在心里站了江珞雪那一头里。 更有流出一句话,“谁都能得罪,却不可得罪江妃。”若霞当然要比之前,上赶着迎合了。 听后,江珞雪垂了垂脑袋,“北唐和南靺谈判是大事,我去了又能干什么?” 若霞急红了眼,连忙跺脚,她可是趁此闲时间,才来回报消息的啊! 嘴上一快,催道:“那南靺的大将军,明里暗里的,嘲讽娘娘你的弟弟,你的父亲,都没给皇上台阶下。” “奴婢想着,此刻他估计又在殿里,说起你了。” 陡然,江珞雪随后拍桌,叫道:“嘲讽谁?” 若霞和紫衣立即惊慌失色,更往后退了一步,费了好大力,嗫嚅道:“嘲讽娘娘的弟弟……” 第434章 肃沂?沈祈沂?(1) 一盏茶后,江珞雪赶到了宣政殿,才到门口,远远就听见一句。 “听说皇上的江妃娘娘,正是江小姐,宇慎王子之前回到南靺时,还和我提过几句,今日还真想见见这位,皇上捧在手心里的佳人。” 未免挑逗得明目张胆了吧! 谢湛指尖微颤着,欲发怒,转而,便被门外一个身姿吸引了去。 江珞雪款款走了进来,接着话便道:“本宫这不是来了么?” 一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两只手随意摆动着衣裙,甚有气势之状。 骄傲的瞩目着,坐在龙椅上的谢湛,处之泰然的一步步跨着每一步,引来一阵唏嘘。 “她怎么来了?” “后宫嫔妃,怎么能在这时候到大殿之上呢?” 陡然,谢湛冷眼观去,某些人才把嘴巴封了起来。“赐座。” 江珞雪入下座后,方和对面的肃沂同为一列,皆随座在谢湛左右两侧。 此际,肃沂闲眼望去,仅仅只是一瞬间,脸上面露诧异,很快的又消散去了。 浅浅一道:“宇慎王子和我说过,江妃娘娘是一个有趣的人,看来果真如此。” 江珞雪抬眸一看,两只手也被胡乱放在衣角处,定然僵了僵。 这人,不止是宇慎王子同她说起的肃沂。 而是,沈——祈——沂。 定下心后,勾唇一笑道:“宇慎王子那是看错人了,本宫一点儿都不有趣。” 宇慎那个还没长开的少年,哪里懂什么,女子有趣不有趣的点? 肃沂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似乎是在冥想着什么,低视了两眼,语气淡然。 道:“想问问皇上,你的妃子可会在不知对方身份的同时,还救下一个人,且悉心照顾之类的。” 谢湛敛眉,缓缓道:“何意?” “噢,就随口问问。”说时,还一边有意的瞥向对面。 江珞雪自是知道他在什么,强忍着心中慌乱,淡定的抿了一口茶,镇定道。 “方才都在说什么,现在大可继续,本宫也只是来看看热闹,没其他事。” 转头又对视着谢湛,“皇上,能否让臣妾就在这儿听听?”似乎有意给某人一个台阶。 谢湛默首。 …… 一个时辰后,席会散了。 乃是不欢而散,南靺各个使臣指出,已经向北唐纳贡多年,已经压榨多年。加上,近两年南靺突发大旱、洪涝,南靺百姓支不敷出,再无任何可上贡的贡品。 无疑是在卖惨。 众人退去时,独独肃沂还留在门前静守,谢湛和江珞雪同行出来时,匆匆上前。 拱手道:“北唐和南靺乃是两国联邦之谊,现如今,谈成这样,皇上和我,想必很是苦恼。” 江珞雪此刻才留意到,肃沂并未提起一个“臣”字,至少如今,南靺依旧是北唐的附属国。 这一称谓,只能说明他的用意,绝不会甘于人后。 谢湛挪开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大将军说错了,北唐从未对别人俯首称臣,不管如何谈判,以后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皇上这么自信?” 两人互相对视着彼此,眼里反射出来的冷光,凛气四射。 第435章 肃沂?沈祈沂?(2) 不待谢湛开口,江珞雪急忙缓和这微不可查的气氛,道:“不还是没结束么?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唇角一弯,咧嘴笑去,犹如清风明月的坦然。 豁然后,才把两个人明里暗里的争斗,给拉了回来。 肃沂回过神,“娘娘说得对,最后的结果,还没定,一切皆有反转。” 随之淡然的开口又道:“我等着。” 似笑非笑的盯着江珞雪,身旁的谢湛赫然变色,拉着人,往旁边迈去。 “来人,把大将军送回他的寝殿。” 南靺使臣,皆在宫中安置了住所,肃沂可不用出宫。 偏,肃沂正色道:“皇上,我们南靺人,不愿受宫中繁文缛节束缚,还是宫外自在些。” “我每日进宫,再进行商议,亦是可行的。” 既而,两袖一挥动,转身离开了他们的视野,完全漠视了北唐皇帝的话。 顿然,谢湛道:“他和宇慎不同,珞儿,不可与他走近。” 江珞雪不禁一问:“南靺是想吞并北唐么?” 谢湛摇头,坚决道:“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随之握住了她的手,面露怅然:“你就安心待着。” 兴许是从哪一日开始,谢湛待她,不再是不冷不热,尤其最近几次,改变了许多。 只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对么? 明明没有把话挑开,可如今两人的相处,诚然是一对小夫妻似的。 有一个刹那,江珞雪当真把自己融入进去了,可大脑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这一切,她必须要了结。 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这次回来,怎不见玉汐公主?” 他们出发去了合凉老庄后,玉汐公主可是在宫中待上好些日子,这一回来,就不见了人影。 “朕让她先好好待在孟府,别乱跑。” 据小高子回禀,玉汐已经有许久没安分的待在孟府了,尤其是之前进宫一事。 江珞雪应了一声,谢湛却以为她是有意提起孟翰,徐徐道:“你是觉得今日怎不见孟翰吧!” 确实,殿里,温修不在,孟翰亦是。 “他和我有什么关系?皇上说笑了。” 听此,谢湛没有再说话,握紧她的手,慢慢的用上了力。 …… 宫外。 肃沂来到珑玉楼后,便叫来段七娘一问,“温子亭要的那个女人,和北唐皇帝关系如何?” 段七娘心下一悸,极度卑躬屈膝道:“将军问这个作甚?”面前这个“阎将军”向来不会多管一事。 肃沂不悦的望了她两眼,“我很好奇那女人的身份,既是皇帝的妃子,又和温家纠缠不清。” 段七娘歇了两口气,随道:“我只知道,现如今,皇帝待她很是不同。” 就例如江家吧! 肃沂沉默了一下,段七娘方又谨慎问道:“将军,真的有把握带她出宫么?” 出于私心,她并不希望如此。 “你问的多了。”肃沂冷眼一看。 缓缓又道:“明日安排一下,我要去见那个人了。” “是。”段七娘且退了下去。 继而,肃沂走到窗外,从楼上俯瞰着下面的一切。 北唐的夜,着实和他们南靺不大一样啊! 城里明亮、喧闹,到了现在,也会传来街头巷尾的孩子打闹声。 一个恍然,浮现出那两日的场景。 第436章 杨缦惜倒戈 不得不说,在今日见到那女子时,虽令哑然失神。 可在北唐皇帝的脸上,看到的那些表情,心里却有些雀跃,想着想着,萌生出另类的心思。 北唐皇帝,也会有心尖人么? 如此,有意思了。 …… 谢湛回去宣德殿的时候,小高子正在拾掇杂乱的古书。 猛然间,从里面掉出来一根细的红绳子。 “皇上,这是?” 谢湛闻后,走了过去,接过来的瞬间,脑海里闪出一个人的身姿。 呆神看了几眼,握在手心里,反手就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再用袖子一遮。 看来还真是姻缘一线牵,红绳子的寓意,也是非比寻常。 小高子也算识货,哪些东西贵重,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可这东西,不就一个普通的红绳子么?看起来还特别粗糙。 不过,他很识趣的止住了嘴巴。 谢湛转身的瞬间,两颊的弧度,越发勾大了许多,凛冽的眉目,也在那一刹那,浮现出一副温润如玉。 心里不免自嘲,“看来朕真的离不开她了。” 是啊!从未明说,有个人的情绪,却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 摸了摸那根微妙的红绳子,心里渐渐突显出平静,两只犀利的眸子,逐渐眯起了一条缝。 第二日的时候,久病的杨缦惜来了挽亭,便给江珞雪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指使凌才人的所为,她的背后,是尤策和尤贵妃。 江珞雪久久不语,迟疑道:“你不是他们的人么?告诉我这件事做什么?闹翻了。” 除此之外,或许就是故意做的一场戏。 杨缦惜和尤贵妃两人的事,她也听紫衣说了一点点。 可是,不会如此简单。 只因为她得势了,杨缦惜就来倒头相向么? 这人的心思,她还是看的懂。 “为尤家,我也算鞠躬尽瘁了,告诉你,是让你有所警惕心。”杨缦惜缓缓道。 原来又是和尤贵妃有关啊! 不知是不是江珞雪的错觉,此时的杨缦惜,颇给她一种陌生的气息。有些难以亲近。 又闲聊了两句后,杨缦惜起身欲开,“就先不打扰娘娘了。” 离开后,江珞雪陷入了惆怅,满脸惘然。叶陵上前道:“姐姐,她会不会是尤贵妃派来的?” “不会。” 杨缦惜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眼神,没有任何真意,况且,也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能解释凌才人所为了。 …… 这两日,玉汐公主因着被人监视的缘故,一直待在孟府,没有出门。 孟翰喜不自胜,欲带她出门踏青,“公主,今日,你不去陆府的话,我们去可好?” 情绪高扬得,依旧还是那个肆意的模样,总归,很少能逮到机会和玉汐公主独处了。 竟也可笑! “不去了,本公主乏了。”玉汐公主冷冷的把他的手抽开,转而进了房间。 看来,还是这样啊! 罢后,失魂落魄的孟翰,来了珑玉楼,几面之缘,段七娘也熟悉他这张脸了。 “驸马爷,快,请这边坐。” 此刻,温子亭正在楼上研究那张图纸,且和肃沂商讨。 第437章 你没资格 温子亭出来如厕时,从楼上正巧看见孟翰,一人坐在窗边喝着小酒,随口问了旁边的小二。 “他是谁?” 来珑玉楼的贵客,他大致也碰过脸,这人,却从未见过。 这身份这气势,绝非普通人。 “二公子,他是玉汐公主的驸马。”小二凑到耳前小声道。 驸马本就不起什么大官职,可玉汐公主的夫君,恰恰不能这样以为了。 不想,温子亭却对这个名字异常熟悉,心里恍然惊醒,是那个孟翰。 继而,从另外的桌上提上两杯酒,两腿又不听使唤的,直接坐到了孟翰对面,一脸笑意。 “兄台,一块吧!” 孟翰本就没喝几杯,无非是心里堵得紧,再来珑玉楼转转眼而已。 待听到对面人话时,瞬间抬起头,接过酒杯,喝了一句:“好啊!” 片刻后,温子亭起身,孟翰霎然拉住他:“结交一个朋友可好?留下名姓,日后好登门拜访。” 温子亭嘴角一弯:“温子亭,温家二公子。” 旋即,孟翰的手顺势滑了下去,温家,温子亭,他当然知道了。 不仅如此,温、江两家的世交关系,他更曾打探过。 哑然失声后,久久才开口:“孟翰。”没有任何修饰,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偏时,温子亭讥笑了一声,眼睛似散非散的看着他,开口道一句话,彻底让某个人心下,狠狠的往下坠。 “玉汐公主的驸马嘛,我知道。” 嘲讽么? 应该不是,只是瞧不起罢了! 这一瞬间,温子亭想不明白,他大哥当初,怎么就输给了这样一个人? 想不明白,江珞雪曾经想要私定终身的男子,比他还要不堪。 孟翰变得痴愣,只见温子亭两三步后,上了二楼。 方才的那句话,飘荡在他的心里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从始至终,他的身份,只有“玉汐公主的驸马”七个字。 这一幕,被远处的段七娘尽收眼中。 拉住温子亭欲推门而入的手,正色道:“二公子,何苦这般挖苦他?” 这似是第一次,她如此质问着他。 好多次了,她看不出来面前这个男子,还会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内心纯粹的温二公子吗? 以前的他,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对待另一个可怜人。 温子亭凛然抬首,瞳孔里不再是简单目色,继然笑了句:“怎么?心疼了?” 段七娘愕然,“你说什么?” 继然,温子亭轻笑的看着她:“没什么。” 段七娘刹然抓住他的手,定定一道:“二公子,你变了。” “七娘,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变了?” 冷冷的一句话,就像是倒入了一桶冷水一样,刺激着她的大脑。 温子亭又道:“欺我,瞒我,接近我,这就是你的目的,可笑我,一直拿你当红颜知己。” 眼神里,不再见从前那般温和。 陡然,段七娘心下一沉,拽紧着的手忽而放松了。 见势,温子亭才推门进去了。 只留下一个落寞的女子,痴呆的站在原地,久久注视着,空无一洞的一切。 而后,才叹出一句,原来,他怪她啊! 第438章 蠢蠢欲动(1) 北唐、南靺经过一番谈判,长达半月有余,迟迟未出结果。 两国关系日益紧张,偏偏谁也没有说破,就这样僵持着。 这夜,肃沂来到了尤府。 见到尤策,当即道:“你们北唐皇帝,迟迟在和南靺耗着,明日,我会代替南靺,先行退步,你只要在最后的和约书上,作手脚,把边界外的三城分给南靺,一切皆好说。” 不管如何,这一战,避无可避。 眼下这情形,只能先和北唐服软,得到三座城池后。他们南靺在边界,再以另外一批人马,杀进北城。 和如今守在城外的人马汇合,攻进北唐皇宫。 尤策有些犹豫:“在和约书上动手脚,有些不大好办。” 实则,只要让相关官员动一两下手脚,边界的那三座城池,也就是南靺的囊中之物。 只有那三座城池尽握手中,南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就会更有把握攻进北城。 加上数月前,得到的北唐宫防图,温子亭钻研好宫中各处的部署以后。夺取北唐,让他们臣服南靺,不在话下。 肃沂轻笑了两声:“尤大人,你可别忘了,你曾经在我这儿,获得了多少好处。” 尤策早在一年前,便和南靺联上线,之所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也不缺乏有南靺的推波助澜。 包括之前的知县——全海平一事。 一听,尤策便知他在威胁自己。 可若是不这么办,皇上就会知道自己和南靺的勾当,尽管只限于从前。 妥协道:“我试试。” 肃沂张扬大笑,拍了他的肩膀,“期待尤大人的表现。” 肃沂离开后,尤策书信了一封送去陆府。 他知道,和约书一事,陆瑀决计有手段掺和进去。 …… 果然,第二日,南靺提出继续朝北唐纳税,分别在和约书上,列举了各条例。 自然,只对北唐有利。 朝野上,无人不觉惊诧,南靺竟然会突然妥协。 此时的南靺,除了物力、财力,唯有兵力和北唐不分伯仲,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急于要得到三座城池的缘故。 那三座城池,可是北唐边界收入来源所在。 谈判好以后,谢湛果不其然,让陆瑀和其他几位大臣负责和约书一事,更是盖上了玉玺。 过几日,来的南靺使臣,便会返回边界了。 退朝后,孟翰提出质疑:“皇上,你真相信南靺没有野心么?” 如今的南靺,还有一个大将军,他散发出来的野心磅礴,分明就是想把北唐生吃了。 谢湛垂眼,“这仗,南靺若想打,也不是不可以。” 轻松的姿态,仿佛早有了料想,既然多年以来的和平,南靺非要把这层纸给捅死。 不如,就让他们看看,北唐真正的实力。 算来,这没有活动的筋骨,他可是越发心痒了呐。 旋即,孟翰忽而一懂,有些忧思的说道:“这仗,皇上决心要打了么?” “若不打,只怕南靺的野心,便会一直在,惊扰北唐的安宁。” 谢湛赫然起身,俯视着座下的孟翰,扫视着整座宫殿,正如君临天下的气势。 第439章 蠢蠢欲动(2) 孟翰又问:“那时候,皇上是准备出征么?” 历朝以来,唯有皇帝亲自出征,方能振奋士气,鼓励军心,意为大捷。 谢湛长眸微动,吐字道:“不然呢?” 今日,孟翰似乎话多了。 然,谢湛想起来玉汐最近种种,意味深长的说道:“对有些人的好,是要用时间去证明的。” 从孟翰的眼里,谢湛早早看出来,他对玉汐的爱意,否则,不会在朝堂留下他。 有些人,非得追悔莫及了,才幡然醒悟么? 譬如……他。 孟翰一惊,心里明朗得很,面露轻松道:“臣知道了。” 他下去后,谢湛且去了挽亭。 一进去就道:“南靺使臣即将回去,朕这几日,让江临泽进宫陪你可好?” 江临泽最终,还是要随着南靺使臣回去,是他的责任所在。 他们姐弟二人,想必又要遥遥相望。 江珞雪蓦然转身,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必了。” “怎么了?”谢湛迟疑问道。 “最近他也忙得抽不开身,不想折腾他了。”江珞雪一副镇定的看着他答道。 江临泽只要安全回去了边界,一切皆好就行。 谢湛敛眼,此次回宫,或许莫须有的猜疑,生出了团团困惑。 她,又变成……让他猜不透的江珞雪了。 …… 此刻,珑玉楼。 肃沂等人已然策划好,待和约书一改,南靺获得城池,他们则暗自留守北城。 最后,两面夹击,里应外合。 “大将军,可你该如何躲过北唐人的眼线,让他们相信,你随着队伍离开了北唐呢?”段七娘说出心里疑惑。 肃沂摇头:“我会回南靺,杀进北城。” “可南靺,不就没有自己人了么?” 她有些昏头了,北城,还有她,还有温子亭等人的助力。 “你们只需要接应,那时候,北唐皇帝决计会亲自出征,我会亲自斩杀他,你们只要掀起动乱即可。” 赫然,肃沂眼神里都透露出杀意,此举,必须拿下整个北唐,洗刷以往南靺的耻辱。 “是。”想到这儿,段七娘心里隐隐不安,二公子果真…… …… 正时,温府。 温修身子见好,勉强下得了床,时而去温子霖生前的房间逗留,也算睹物思人。 温子亭从外面推门而入,默默道:“爹。” 想来,每一夜,他都会来大哥房间,思量许久许久。 大多只是自说自话,没有任何回应声。 然,他都习惯了。 逐渐的,习惯了大哥的离去,大哥的死…… 至于温冰冰,他只和父亲透露一二,费着九牛二虎之力,已经找到了她。只不过,一时难以接受大哥的死,不肯回来。 此时的温修,已然变得比曾经还要苍老,语气里已经没有了老当益壮的精力。 至交好友的离去,他当做温家希冀的儿子的死。 备受打击,久久也没有看开看淡。 前两日,他已经上书辞官,朝廷的纷纷扰扰,一切和他无关了。 “子亭啊!过些日子,我们就离开吧!”温修发出嘶哑的声音,眼角旁爬满了疲累。 这么多年,确实累了。 第440章 安心等朕回来 温子亭定定默首:“好。” 但他心里的其余想法,并未明说,这次离开,他会带着她们一起走。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如此。 …… 五天后。 南靺使臣离开北城,为防南靺有动作,谢湛特让江临泽在北城留下两日,混淆南靺的判断力。 两日后,江临泽和韦胥则乔装打扮,一路跟踪南靺使臣。 莫名中,一种暗潮涌动的战争即将展开,决计避无可避了。 …… 宣政殿。 “皇上,南靺人的野心不死,相信他们回去后,便会举兵,如今开战在即,我朝需提前作好准备。”一大臣道。 谢湛垂首,一脸欣慰。 看来,这些顽固的老头子,还算看得清北唐、南靺形势。 唯有开战,南靺才会短期里,放弃对北唐的忌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继而,阮砄上前道:“皇上,此战,需要三思啊!” 若是开战,必定会生灵涂炭,百姓不得安宁。 如若是孟学士还在,想来也会主张议和,也就意味着,北唐需得向南靺纳贡,给他们俯首称臣。 朝中当有一半人,不希望开战,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 谢湛垂眸,陷入深思。 继而,孟翰上前作揖:“臣反对,不管是上次的大朝会,还是这次的纳贡一事,南靺人的傲慢无礼,都在欺我北唐不想开战,若他们得寸进尺,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一半大臣对此分析得头头是道,连连称是。 可,不论如何,北唐需得作好战前准备,待看南靺回去后,他们的新任国王如何下令。 前两日,已经传来消息,南靺王已经去世,其小儿子——宇慎王子已经继承王位,是为南靺王。 此刻,陆瑀道:“皇上,如若南靺的要求,只是不想纳贡,这场战争是否可避?” 他,终究想得太简单。 尤策和他说的那些话,他果真全部信了。 以至于在和约书上,已然做了手脚,想着,三座城池而已,给就给了吧! 赫然,孟翰变了脸色,道:“陆大人,南靺本就是北唐的附属国,纳贡本就是常理之中。若免了,南靺岂非和我北唐不相上下了?” 几个大臣纷纷对孟翰此言,深感有理,不愧是孟学士的侄子。 陆瑀随即默言,埋头的面色有些怪异。 …… 退朝后,谢湛来至挽亭。 江珞雪亦是得知如今的局势,待听见谢湛言明,那时候他会亲自出征,吓得一个冷颤。 久久才问:“看那个宇慎王子,不像是,对北唐虎视眈眈之态啊。” 谢湛只能觉得她在此事上,未免过于天真了。 道:“南靺的大将军,可不是如此。” 肃沂可算是手握南靺兵权,他在南靺的地位可言,可谓和南靺王相差无几。 老南靺王留下的遗言,更是让肃沂全权执掌。 瞬息,江珞雪了懂,索性,自己的弟弟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为北唐而战,也算全了江家的门楣。 片刻,谢湛定神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出:“若最后,朕还是出征了,你安心的等着朕回来。” 第441章 出征 对于此战,整个北唐实际上都是胜券在握,区区一个南靺,一个南靺大将军,北唐的兵力,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觑的。 江珞雪恍然后,抬头,谢湛面上,一副傲然,眼神中并未有任何怯弱和惧怕。 他是这么自信么? 自信到,这场战役只不过是走一个过场。 继然,缓缓点头,说道:“好。” 谢湛满意的笑了,突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给朕弄一个锦囊吧!”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提这个要求了。 温柔的言语,并未有任何不厌其烦。 明明,他从来不是这样一个可以耐着性子的人…… 江珞雪傻然,呆滞了半会儿,明明想要推辞,可偏偏这一次和往常不同。 谢湛的眉目,比起前两日,还有紧锁,可下一刻看去,瞬间舒展开了。 仿佛是故意掩饰为之,是她错意了吧! 改口道:“换成腰带吧!今日皇上这衣裳,宽大了些。” 谢湛系在腰间的腰带,颇是不好固稳位置。 他垂首一看,确实,腰间那处有些松垮,本就是照着他的尺寸,量身定做,怪他最近有些疲累,瘦了一些吧! 开衣局的宫人,最近的手艺还真有些不满意了。 而后,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她,竟察觉出了。 仰头又道:“好。” 从挽亭回去后,特是叫来小高子,让开衣局的宫人,把另外几件龙袍、朝服拿去改大点的尺寸。 某人不解:“皇上,这……尺寸大了,会不会不方便?” 谢湛眉头微动,闪去迟疑,又凛然道:“无事!” 以后他的腰带,自然有人替他做。 想着想着,莫名的泛起了涟漪,心里深处的喜悦之情滋生。 …… 十日后。 南靺使臣回到边界时,果然,在短短两日,就把军队组装起来。 令北唐震惊的是,因和约书的白纸黑字、玉玺印,三座城池的将领皆在一开始,把城池让给了南靺。 待得知骗局时,晚矣。 此事一出,弄得北唐人心惶惶,要知道,那三座城池何等重要。失之,此战只能变成硬战了。 三座城池里的兵器、财力,无异于给了南靺一把利刃。 此刻,朝堂上有三分之二的大臣主张议和,文官占多数…… 不过,谢湛却是下定了决心,欲和南靺开战。 没有人知道皇上为何执意如此? 时间紧迫得,次日便准备出征。 以至于江珞雪听闻后,谢湛已经率军出了城门。 只让小高子来挽亭送了一封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珞儿,等我。” 久久后,江珞雪没有回神,拉来叶陵一问,才确定无疑,原来人走了啊! 两国开战,非死即伤,谢湛是主帅,他会亲自上战场…… 叶陵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宽慰道:“姐姐请放心,皇上定会大胜而归。” “可我听说,南靺得到了北唐的三座城池。”江珞雪仰头一看,面色有些失魂落魄。 没来由的,就是有些担心。 叶陵怔住,劝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第442章 温子亭得知真相 继而,某人不由得讽刺的狂笑起来,她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 此刻,珑玉楼。 温子亭在得知,南靺将三座城池占有后,十分震惊,当即来到珑玉楼,质问段七娘。 “你们南靺,用手段将我北唐三座边界的城池占有,卑鄙。” 脸上的筋一条条矗立起来,赫然醒目,可想而知,他是有多震怒。 可究其根本,这其中他哪里能置身事外? 甚至于,他也是北唐的叛徒。 定然,段七娘被此时的温子亭面上显现出来的怒意,给震慑住了。 却又掩住,心里那一处哀戚:“两国交战,所谓的手段,也只是再正常不过了。” 眼神里,忽而透露出漫不经心。 实则,她本可以忽视他的问题。 肃沂离去之前,再三嘱咐她,对于温子亭,她才是操控他之人。 陡然,温子亭还欲发作,压制住心里的震怒和痛恨,生出异常陌生之感。 冷冷道:“我要见冰冰。” 面前的这个女人啊!和他当初认识的段七娘,果真只是戴上了一层面具。 “大将军说了,不可以。” 段七娘背过身,斩钉截铁的说道。 想来,从前温子亭几次三番让她帮忙,她,从未推辞过,尽管内心深处有过不愿…… “难不成还真准备等南靺杀进来,才把我妹妹和珞雪还给我。” 温子亭赫然扬声,指着街外,一字一顿的质疑道。 段七娘转过头,“大将军说了,确实如此。” 肃沂离去时,故意把温冰冰留在了珑玉楼,至于关在哪里,不得而知,珑玉楼可是有密道的。 量他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人。 温子亭面上不禁黯然,长眸凌冽,道:“当初我真该听珞雪的话,你接近我,绝非如此简单。是我太傻了,眼瞎了。” 蓦然,段七娘在听到这名字,倒抽了两口气,费力扯出一丝笑,“二公子,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继而,温子亭别开脸,指尖微微颤动,似乎不想再和她废话。 某人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捶着自己的心口,所有窒息的情绪,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曾是他的知心人,他所有的不悦和开心的事,他永远都会和她分享,从她这里得到劝慰和鼓励。 殊不知,才多久的功夫,一切都变了。 眼睛变得一些红肿,有些无奈。却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去了。 片刻后,段七娘来到珑玉楼的一间暗道,里面正是住着温冰冰。 为了防止温子亭得知真相,所以最近这些时日,她必须要待在这儿。 见段七娘一来,温冰冰赶是跑到她面前,语气欢呼得很激切。 “段姐,大将军他和北唐已经开战了吗?” “快了,北唐皇帝已经出征,不日,双方就会碰上,避无可避。” 段七娘还没被适才的落寞,收回神,眼神也是飘飘的。 温冰冰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一开战,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又补充道:“段姐,你记得随时来告诉我战场上的消息。” 她无比担心肃沂,虽然对她而言,只是多余的。 肃沂战无不胜,是人人口中的“阎将军。”自然不需要她担忧。 段七娘把心思给收了回来,定定道:“嗯,好。” 第443章 二哥不能喜欢珞姐姐 坐下来后,段七娘忍不住仔细的看着温冰冰的脸,依旧是从前那般,娇小可爱。 忍不住道:“你二哥,来找我了,他问,何时把你还回去?” 一提起这人,她的心中没来由的锥心疼痛。 霎然,温冰冰哑然,道:“他肯定,对你说了什么过激的话吧!” 原来,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如今也能察言观色了。 “我想,他是怕我们不会遵守承诺。”段七娘道。 陡然的功夫,一旁的温冰冰心里忽然变得急切,霎是站了起来,双手拍叫:“坏了,我二哥他就是一根筋,万一他敷衍你们,怎么办?” 温子亭留在北城,到时候必须和肃沂里应外合,稍出差错的话…… 段七娘一时没明白,仰着头,怔怔的看着她。 旋即,温冰冰再一次落下一句话:“不然这样吧!我书信一封,让我二哥务必要听你的差遣,我也会告诉他,你们会遵守诺言放了我。他就会乖乖去做事了。” 言语无谓得,仿佛,她和温子亭没用任何关系似的。 说完后,就跑到桌上动起毛笔来,刷刷的写下一封信。 递给了段七娘,嘻嘻的笑着:“交给我二哥,他就再也不会不听了。” 如果二哥忽然起了异心,也就意味着大将军,那时候攻进北城,困难重重,她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段七娘伸出来的手,顿在半空,有些难言,心里不免想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连自家二哥也在算计,明明这是她极度愿意看到的结果,可一想到,温子亭自己的亲妹妹,一个劲的谋计。 不免有些不忍,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她是南靺人,多年前的战场上,北唐杀害了她的双亲,让她成为了孤儿,让她不得不在十年前背井离乡,来到了仇人的国家。 把信收回后,又道:“好,我会拿给他,大将军攻进北城之前,我们在这里,不能出任何差错。” 怫然,温冰冰定定点头。 段七娘准备走时,又被她叫住了。 “段姐姐,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 温冰冰巧如精致的脸蛋,抹上了一些不安,稍微觉察出,就看得出来她心中有些紧张。 缓缓道:“依你和我二哥的接触,你觉得,他有喜欢的人么?” 上次肃沂和她说的话,她听进去了,相反,带给她的只有愤然。 甚至来不及等回话,又补上一句:“二哥他喜不喜欢珞姐姐?” 心绪不禁变得紊乱,她从未想过这方面。 段七娘何等聪慧,自然听得出这言语中的,愤懑和不平。 反问道:“你不希望他……喜欢你的珞姐姐吗?” “喜欢”这个词,在她说出口的瞬间,竟然没有任何妒忌之意。 温冰冰果断的摇着头,眸色突然变得一阵阵的狠厉。 和方才天真无邪之态,诚然变了许多。 没怀揣着任何感情的说道:“大哥喜欢的人,二哥怎么能去喜欢呢?” “他不能去抢,不能。” 心里隐隐有些怀疑,渴望在段七娘这儿得到答案。 “那就没有,你二哥可是一个风流少年,你可曾见到他对谁真正上心过?”段七娘柔言道。 第444章 一丘之貉 随之,温冰冰有些满意她的回答,没有再说一个字。 段七娘从暗道出来的时候,眼神里,赫然间浮现出一丝悲怆。 嘴唇微微颤了两下,背靠着身子,抵在墙上,自言自语道:“你没见过,我见过。” 见过他在江珞雪面前,满脸的欣喜,见过他为她紧蹙的眉头,见过他睡梦中喊着那女子的名字…… 自欺欺人啊! …… 陆府。 玉汐公主上门,特意来找陆瑀问个清楚,在她和尤策、陆瑀商议时,就明确表达出自己的唯一目的。 便是要江珞雪的命。 以至于陆瑀在篡改和约书时,也是她帮衬着,这事才进行的如此顺利。 当时她更不知道,和约书到底起了怎样一个作用? 如今,边界传来消息,北唐失了三座重要城池,她才恍然。 如此,更是来兴师问罪。 “陆瑀,是你拍着胸膛说,南靺只是不想对北唐俯首称臣,他们不会掀起战争,现在,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北唐的公主,这样的形势,对她绝无益处。 陆瑀对玉汐公主发的脾气,有些惊诧,他以为她只是一个,为了饱受自己私心,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女人。 定神道:“当初是公主,说了一个条件,你说只要给你一人的命,其他的,你毫不在乎。” 顿时,某人怔住,嘴里的一句话,完全哑口无言。 当初去见尤策时,确实是她只撂下一句:“给我那贱人的命,其他的,本公主无所谓。” 可此时此刻,只有一种欺骗弥漫在她心底,这火气只能对着陆瑀发。 怒道:“你是北唐的官员,此刻,你能心安理得的,让南靺攻进我北唐皇宫,让北唐百姓,对他们俯首吗?” 陆瑀被说得,半个字也反不了口,最初,他确实以为南靺只要三座城池。 也是那日后,他才知道那三座城池,于北唐的轻重。 更知道,尤策将北唐卖了,甚至把他卖了,环环紧扣的,让他们替南靺做事。 偏偏如今,他们只能被迫继续走下去。 玉汐公主见此,心里忽而落寞起来,今时又能如何呢? 转念一想,甚至觉得现在的趋势,对她还有一个好处。 如果皇兄一直待在宫里,她又怎能拿捏住江珞雪那个贱人的命? 陡然后,又想得清清楚楚,不管如何,她第一要事,只想要江珞雪的命,让那人死的无所不用其极。 顿然,滋生出一点点的快意,变色道:“算了,已经酿造了,你们只要别忘了,在此之前,把江珞雪的命,交给我。” 北唐和南靺的战争,短时间可是结束不了的。 陆瑀蓦地抬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多端的变化,实在费解,果然,女人心不可斗量。 陡然后,玉汐公主步步紧逼着陆瑀,松下了姿态,一眨眼就凑到了他身前。 一脸挑逗的看着陆瑀:“陆大人,事已至此,本公主也不想和你翻脸,你只需要告诉尤策,我的条件还作数,我就不会捅出去。” 事实上,她若捅了出去,她的皇兄可不会饶过她。 国家大义上,谢湛可比任何人还要铁面无私。 第445章 引诱 陆瑀默首,他同玉汐公主,何尝不是受了欺骗? 可他们两个人十分清楚,内心的那一处阴暗,不知不觉中在驱使着他们的每个决定。 以至于如今生出来的悔,也没有几分。 继而,玉汐公主见他眉眼一松,心里不自觉的有些触动,伸手抚去他胸前。一脸深情的望着他道:“陆瑀,本公主以后可交给你了。” 陆瑀依旧下意识的抽开身,别开脸,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亦或是心虚…… 见状,玉汐公主即道:“本公主都是你的人了,陆大人还这么客气?” 话里话外,竟然生出讽刺。 “公主言重了,不可乱说。”陆瑀面上惊慌得,手心里全是汗。 特意往门外瞧了去,幸而,今日江之瑢出门去了,并未在府里。 随即,玉汐公主发出嗔声,极其妩媚的,在他周围转了两圈,含笑道:“本公主自以为比起江之瑢毫不逊色,那个粗俗的野丫头,陆大人怎会喜欢呢?无非是报恩罢了!” 对于他们的一切,她已然了如指掌,甚至于,他们并未圆房…… 霎然,陆瑀撤回身子,反而是玉汐公主一副看透他的心思似的。 缓缓道来:“陆大人这么聪明,不知道本公主,为何多日来你府上么?” “帮你隐瞒下尤策的事,本公主可不是一时发善心啊!” 陆瑀懵然,心底深处反而有所明朗。 数次的见面,他怎么察觉不出玉汐公主的有意引诱。只是今日,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出来而已,把话给说透罢了! 于他而言,实属震惊,脑海中溢出来的伦理纲常,一遍遍的在他耳旁唏嘘。 正在思量之际,只见玉汐公主的一只手,已然挂在他的衣领处,挑笑的看着他:“陆大人,本公主是真真喜欢你。” 碰触到那只玉手时,才惊觉细嫩柔滑,确实和长期练习刀剑的江之瑢,很是悬殊之极。 此刻,陆瑀脑海里,陡然想起了江之瑢,及时把缠在衣口的手给拿开。 收住心道:“公主,请顾及孟驸马。” 不成想,玉汐公主勃然作色,才激发出来的好心情,亦被这番话给弄糟糕了。 嘴角上扬,轻蔑的笑了两声,带着一些怨愤。 “孟翰啊!你觉得我和他还有感情么?真是愚蠢、可笑。” 说着说着,面目慢慢变得复杂、纠结之色,又恍惚是她在自说自话。 陆瑀定住,有些后悔提起“孟翰”两个字了。 须臾后,玉汐公主所有的兴致,皆被这句话给磨灭,委实提不起接下去的动作了。 此刻,房外有人通禀,“大人,小夫人回来了。” 继而,不待陆瑀答话,江之瑢已然在外面推开门而入,这是陆瑀的书房。却多了一个另外一个女人,还有意把房门紧闭。 今日,玉汐公主来势汹汹,陆瑀哪里会留心到这些细节。 “公主,怎么在这儿?”江之瑢赫然一问,府里丫鬟可还没禀报玉汐公主今日一来的事。 说时迟那时快,玉汐公主飞奔上前,抓住江之瑢的手,激动的回道:“今日特意来找你啊!还以为你和陆大人在一处呐。” 完全和方才判若两人。 江之瑢斜视了陆瑀两眼,自是发现了,他的眼神在闪烁着。 第446章 我也想当一个大家闺秀 却也笑着回应:“公主,去大厅看看吧!我在玉脂坊买了许多东西。” 说罢,江之瑢一手拉着玉汐公主的手,去了大厅。 只留下发愣、尚未缓过神的陆瑀。 当夜。 江之瑢特地来了书房,手中还端着一碗鸡汤,敲门而入。 陆瑀觉后,急是把送往尤策的信,给藏了回去,面容些许惊慌。 站在门口的江之瑢,有些呆滞,心里闪出话疑惑,不过片刻,又变得比任何人还要清晰得紧。 把鸡汤放在了桌上,一脸笑意:“陆大哥,趁热喝。” 这声“陆大哥”仿佛回去了他们之前似的,陌生又熟悉。 陆瑀因今日种种,至今没有定下心,北唐和南靺的事,还卡在他胸口处,不得善了。 一面关乎到自己的前程,一面关乎到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后者已经无足轻重了。 经由玉汐公主提明,他不得不装聋作哑,且看最后战况如何,才能下定论。 陆瑀捧起鸡汤时,才喝了两口,耳旁又响起了不轻不慢的口气,江之瑢道:“其实,我知道的。” 他抬眸,露出迷惑的眼神。 紧要一问:“你知道了?” 知道他把北唐的三座城池卖了么? 一时之间,困窘逐渐浮现在他大脑四处,还有要强的自尊心。 自从为官后,他越发的骄傲自满,不屑于任何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更加不愿意江之瑢,知晓他内心深处的阴暗。 李琛的事,如此,江陈氏的遗言,亦如此。 继然,江之瑢转过身,抵住心里抑制住的不安,盛着莫名其妙的情绪,把心事隐了回去。 说道:“玉汐公主对你有意,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在装聋作哑而已,可今日,我也看出,你对她也是一样的。” 起初,玉汐公主只是一次两次来陆府,甚至和她交好,把江家的事通通告诉她。她也原以为只是简单的事而已。 可后来慢慢她发现不对劲了,昔日和驸马恩爱的玉汐公主,嘴里再是没有提过孟翰的名字。 反而时刻打听陆瑀的种种,每次从府里带来的吃食,都是陆瑀爱吃的。 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了,反而是有意为之。 陆瑀的事情上,她从没有一次不上心。 听后,陆瑀旋即,表情变得很是凝重,嘴里准备解释三座城池一事,也被扼制在喉咙深处。 不成想,也是一阵轻松姿态。 还好,还好,她不知道。 恰恰是陆瑀的迟疑,这下子,才算彻底坐实了江之瑢的猜想。 自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作何?茫茫烛光之下,两个人都藏着秘密,暗淡的神色逐渐在江之瑢浮现。 强忍着内心的哽咽,缓缓道:“我知道当初你是为了我母亲遗言才娶我,你并非真心喜欢我,我自幼在边界长大。自然不能和那些富家小姐相比,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不管我如何去学那些礼仪,都成为不了真正的大家闺秀……” 明明说出来的话那么平淡,可叫陆瑀听了,怎么比他自己说的话还要伤人呢? 江之瑢一直在自卑,他不是不知道,实在话。他的确曾不待见这样的女子,举止粗俗,说话无理。 他更知道,她为了他,尽心学好府中礼仪,向玉汐公主甚至其他官宦夫人屈身讨教一二。 第447章 源自于恩情 如今的江之瑢,不再有曾经那般神态,或者说,她将自己真实的一面给隐藏了起来。 只为了顺他意,安安分分当着府里的小夫人。 陆瑀想解释,可依旧止住了话。 他和玉汐公主之间的事,绝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她。 豁然,江之瑢转过头:“陆大哥,你不用顾及我,玉汐公主她是一个好人,我看得出你们心悦彼此。只是碍于我和孟翰的关系,日后,我也会同你和离,不会挡着你们的缘。” 面上和善,嘴角轻轻弯起了,仿佛说的这件事,对于她无所谓一样。 接而,不待陆瑀说一个字,利落的走了出去,又把门关上,整整不给陆瑀回应的机会。 今夜,她无非是来探一个答案而已。 如今,也知道了。 回到房间后,江之瑢心不在焉的坐在了凳子上,从梳柜那儿拿出了一根发簪,正是当初为了给陆瑀换碎银当了的簪子。 也真是讽刺啊! 后来来到了陆府,嫁给陆瑀的那一日,还是她自己又去赎了回来。 她当时就想啊!怎么和她看过的话本子不大相似呢? 那一夜独守空房的时候,她紧紧握着那根发簪,一个恍然,明白了。 因为不喜欢,才不会上心,不和她圆房。 更因为是母亲的遗言…… 一切源自于恩情两字罢了! …… 辰丰十一年,六月初。 由谢湛率领的军队,抵达边界四百里外,南靺已经在此前又攻下了一座城池。 两军正式交战,经过几番苦战,谁也不占上风,落得两败俱伤。 此刻,北城军队在宁城驻扎,烽烟四起,死的死、伤的伤。 谢湛由于亲自率军杀敌,身上也落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剑伤,从年幼之际,他不乏习武、强健体魄。 现在,确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幸而,也能运筹帷幄,和南靺军队,不分伯仲。 此刻,向封递呈从北城传来的密信,听后,谢湛紧紧蹙起的眉,终于放下了。 呼出了两口气,说道:“最近的这段时间。北城里的奸细定会有动作。那时,让江临泽拿着朕的旨意,带兵控制住他们,让肃沂还以为北城有他们的人里应外合。” “是。” 江临泽并未离开过北城,一切只是烟雾弹而已。 自从传出三座城池被南靺占据‘后,当时谢湛已经有了怀疑,又速速让江临泽偷偷返回北城。 北唐有吃里扒外的间谍,这一点确凿无疑。 既如此,他更要将计就计。 南靺既然想要里应外合,他再来一计瓮中捉鳖,岂非更好! 只不过,具体怀疑的对象却是毫无头绪,这才让江临泽在北城镇守、查探。 向封下去后,谢湛扒开自己手臂上的伤,尽管已经包扎了,然而,白布上还是不断溢出血迹。 疼痛感渐渐滋生,面露难色,狠下心再把伤口勒紧,白布一道道的继续缠绕着,低头时,忽然有些愣神。 轻显易见的,眼角眉梢处,不自觉的漫出了浓浓笑意,令人浑然讶然。 这一战过后,一切也会尘埃落定。 他和她的余生,亦是。 待拔除了一切障碍,他待她,只会是坦诚,只能是坦诚,从前的许多事,都不作数了吧! 真的,当作不作数。 第448章 变端 霎然,尤贵妃赫然苍白了面容,手中的丝帕滑落在地。 江珞雪看了她两眼,收回了目色,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贵妃娘娘的肮脏事,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这确是她,好几次和尤贵妃正面交锋了。 不过半会儿,尤贵妃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呢,又比本宫好到哪儿去?” “一开始是王氏,后来是本宫,现在又变成了你!” 一个两个的,不过是在重复着之前种种罢了! 譬如,皇上的宠爱。 一个女人若是得到了权力,接而,迎来她的,只有欲望和弥漫的自私。 江珞雪莞尔一笑,“我不会变成你的。”话里很是果决。 继然,尤贵妃沉思,仿佛是在思忖,目光扫到江珞雪脸上时。 缓缓道:“有一件事,你许是不知道,皇上从前待本宫的好,无非只是因为,本宫的哥哥罢了!” “哥哥?”江珞雪有些迷茫。 “是本宫已经死去的大哥。”尤贵妃道。 片刻后,就将当年的事,简略的告诉了江珞雪。 “告诉我这个做什么?”她可不认为,尤贵妃是大发善心。 尤贵妃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的神情颇是恍惚,“皇上的女人都是可怜人,虽然你表面风光,可我知道并非如此,你身上还有……江家的命。” 不禁蔑笑了几声。 旋即,江珞雪果然变了脸色。 心里却对方才的话,猜忌一二,一阵阵的讥笑,她原以为谢湛对尤贵妃多少有情,不成想,当真无一人。 明明早就心知肚明了,然从尤贵妃嘴里说出来,忒是烦闷。 今日,确实是她江珞雪,在面对尤贵妃时,完全的无言以对,越发对尤贵妃此举,迷糊至极。 反倒是尤贵妃,得寸进尺,硬是要张着她那张嘴,娓娓道来。 “本宫曾经特别瞧不上,你,一个罪臣之女,身份卑微,怎么能待在皇上身边?可后来本宫慢慢释然了,你可知道为何?” 江珞雪闪去疑惑之色,静言不语。 尤贵妃抬了眼睫,面上溢出苦笑,上下嘴皮子却还在动着,仿佛下句话。就像拨开她心底脆弱的地方,甚而,根本不愿面对似的。 “因为本宫知道,就算你以北岭大将军的女儿,以江家小姐身份入宫,最后无非还不是落得一样的下场,就像王皇后、容妃,还有本宫。” 一些事,慢慢的变得很明朗。 皇上的妃子,只能安安分分的守在后宫,妄图越距,都是不赦之罪。 前朝之上,妃子们的背后势力,一旦壮大起来,这是身为皇上的谢湛,更不愿看到的。 或者说,容不下…… 听后,江珞雪心底一沉,心里埋葬着的许多想法,被尤贵妃打开了钥匙,彻底显露人前。 见之,尤贵妃慢吞吞的吐字道:“所以啊!你看,你多幸运啊!” 原本只有满心的羡慕,可叫某人听了,只有嘲讽。 “今日,到底为何来说这些?”江珞雪神色异样的问道。 “你就当作本宫闲得慌。”随之,尤贵妃起身,一人从挽亭离开了。 第449章 层层谋计 开战持续了半月,便传来一事,不得不让南靺望而退步。 由于宇慎王子在无实权情况下,匆匆继承王位,他的几个兄弟手足,纷纷建起一党。 起了反叛之心,只言这王位无论如何,不能让给一个十五岁少年。 整个南靺,唯有肃沂听从老国王遗命,辅佐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宇慎。 除此之外,其他营下的首领,根本不服从宇慎继任,加之,这一和北唐开战,纷纷生起了异心,要重新立王。 南靺的那些蠢才,只会为了一己之私,多年来,早已经磨掉了他们吞并北唐的野心。 如此,肃沂不得不分心,处理南靺政事。 因那些老首领,皆只忌惮他。 纷纷威逼宇慎让位,传位于大王子,南靺虽是肃沂全权掌握军力,然一盘散沙不可小觑。 各部落首领若是生出异心,执意与之作对,肃沂再是有通天本领,都不可能将他们歼杀。 碍于最近连连败战,北唐仿佛势不可挡的气势,肃沂一度怀疑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明明三座城池尽在他手,可几次打仗下来,南靺比起北唐,却还是略逊一筹。 和北唐的几次交锋,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北唐皇帝谢湛,更适合带兵领仗。 若他身为北唐将军,只怕无人敢侵犯北唐境地。 较比之下,他们亦是一模一样的狠、绝。 此刻,军帐下,肃沂分析两军形势,横眉怒目。不禁想道,莫非真是他南靺休养十年之久,依旧敌不过北唐! 不对,不对,南靺已经臣服多年,怎能甘心再一次,对北唐俯首帖耳? 此刻,一小兵推帐而入,急道:“大将军,各部落的首领,纷纷威逼大王让位。” 听罢,肃沂怒色道:“一个两个,都翻天了,大王是先王钦定,那些老头子还真当自己,多年为南靺鞠躬尽瘁了。” 半跪着的小兵,吓得身子颤了两下,道:“大将军,是要回去主持大局吗?” 如若肃沂不回去,宇慎决计要被南靺老首领,从王位上拉下来,那些人料定了,他此时不会轻易举兵返回。 随罢,肃沂撇了两眼两军的形势图,俨然下了很大的决心,冷冷道:“回!” 让他做出这决定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段七娘已经飞鸽传书,说北城过于平静,几乎并未因两国开战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他思前想后,在和北唐对战这些时日,他早已清楚,谢湛心思深沉、谋略用计。 不会轻而易举,留下空荡荡的北城,还毫无准备,加上,江临泽许久没有露面过…… 一切的可能,他必须要考虑周全。 接而,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 两日后,段七娘收到肃沂传来的消息。 立即找来温子亭商议,他抵达时,依旧是那张冷冷的脸,“何事?” 段七娘把信递给他,没说一字半句,他接过信一看,旋即变得十分激动:“偷偷潜藏进宫,不用等了?” 因南靺暂时休战,不得不后退百里之外,肃沂速速让他们撤离北城。根据宫防图部署,联系上尤策,再偷入皇宫。 “将军所言,确实如此。” “何时可以进宫?” 两国交战时,进宫而言,并非难事,玉汐公主就是一个很好的引路人。 再出去这北城门,需要借助南靺和玉汐公主。 第450章 容不下有势之妃 不日前,段七娘已经和尤策、陆瑀、玉汐公主牵上了线。 至于玉汐公主开的条件,并没有告诉温子亭。 段七娘说道:“今日,二公子先回去备好一切,明日夜里我们探皇宫,出宫后,就要离开速速北城。” 说此,温子亭不禁想起来了父亲,甚而没有任何思索,却还是定定应了声。 他走后,段七娘又把信封外沾湿,显露出另外一行字来。 上面写着:“离开北城后,把江珞雪带去南靺。” 她仰头定望,有些飘忽复杂。 想必,大将军是要反悔了。 …… 温子亭回去温府后,有些难措,反而是待在书房门口时,久久伫望。 这两日,温修可以下床了,正准备离开北城,回去老家邠州。 “子亭,进来吧!”温修道。 进去后,烛火下,倒影出一个年迈的面孔,丝毫不见往日的体魄。 一时之间,两人缄默,生出了许多距离感。 久后,温修盯着桌上的烛火,淡然道:“子亭,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我。为父都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老头子了,也没什么在不在乎的。” 蓦然,温子亭抬眼,露出错愕的神情,眼色里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爹,你?” 温修抚起胡须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伤心糊涂了?你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继而,温修一脸肃然的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 叹气道:“如果我没有欺骗你大哥,他也不会久久留在邠州,也不会抱憾而死。” 是啊!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悔恨交加。甚至是自责,温子亭以为他仅仅只有伤心,其实不然,更多的是悔恨。 “爹,你别想多了。”温子亭难以宽慰,他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大哥。 更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尽管这是他的父亲。 温子亭心里大致是怨愤过的,如若不是父亲让大哥去邠州。如若不是父亲诓骗大哥,大哥兴许死之前,也不会抱着遗憾了。 继而,温修弓着腰,恍如就是一个耕田种地的老头子,再无为官一身的正气凛然。 忽而抬首,缓缓地吐出几个字:“那便做你想做的,圆子霖的心愿。” …… 此刻,挽亭。 江珞雪得知南靺已经止战,心中没来由的舒了两口气。 正欲休息时,尤贵妃突然来访。 “不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何事?” 江珞雪转头一问,心里当是鄙夷得紧,看见谢湛的每一个妃子,现在只会令她作呕。 尤贵妃慢悠悠的从她身边穿了过去,坐了下来,淡道:“本宫来看看,你有没有在担心皇上?” 反而是趾高气扬之态,自然在看见江珞雪两眼凌炯有神,面容漾红,心里顿生出不快。 再观她自己,发髻都颇些凌乱,眼里无光。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不在为皇上提心吊胆,更是夜不能寐。 战场之事,凶险万分,叫她怎能安心等着? 陡然,江珞雪秒懂。 沉了脸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轻轻一问:“那我还想问问贵妃娘娘,午夜梦回时,有没有厉鬼来索命?” 第451章 得知 尤贵妃回至欢清宫时,神情上比方才还有失落,苓儿伸手上去一扶时,她没有任何来由的,一手甩了去。 “别碰本宫!” 面色震怒,却只是对她自己发火,苓儿惊颤,今日贵妃娘娘独自一人出了门,怎么回来又成这样了! 许久后,尤贵妃定下神色,慢悠悠的说道:“哥哥他……怎能如此?” 双眸无神,声音也有些许颤抖。 苓儿欲问,又听见了一句:“都是哥哥做的,是他让北唐丢了城池,他竟全然没想着我的处境!” 语气轻飘飘的,幸而离得近,苓儿若有若无的听见了七八。 “娘娘,你在说什么啊!”又故意一脸天真的问道。 “没事了!没说什么,你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尤贵妃摆手,转而朝床上躺了去。 尤策书信于她,她更知道,自己的哥哥叛了国,做了不可饶恕的事。甚而,还说什么,若是南靺止战后,打进北城了,让她不必担忧。 如今虽已止战,可不会持续多久,两边的路,都得有一个万全之策。 继而,苓儿退下后,去找了杨缦惜。 杨缦惜对这尤氏两兄妹,再是熟悉不过了,仅仅从这一句话,就知道丢失三座城池,和尤策必有关联。 虽说接手的大臣众多,可,若最后一一排查,牵连一定甚广。 然这一切,只能等着皇上回来主持朝局,彻查定案。 “我知道了,苓儿,你回去后,要随时注意贵妃娘娘的动向。”杨缦惜正色道。 苓儿虽是有些迟疑,可依旧坚决的点了头,既已经投靠别主,便不会再有任何反悔之意。 反正,尤贵妃那儿,这么多年以来,真的受够了。 当时若不是,杨缦惜知道她的脚伤,替她叫了太医,估计,她只能跛脚走路了。 尤贵妃啊!总归在失宠后,越发脾气古怪了。 这样的主子,她委实侍候不起。 苓儿下去后,杨缦惜一脸得意张扬,依旧是那副柔软之色,却多了一点点阴狠。 默想,“尤策,我可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 渐渐的,滋生出可叹可笑,她当年竟还仰慕过,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 …… 次日。 玉汐公主想方设法,带了几个人入后宫,把陆瑀和温子亭伪装成身边的小厮,第二日清晨再离宫。 夜里趁宫人熟睡之际,陆瑀和温子亭翻墙入了挽亭。 江珞雪似乎早是预料到,已然在门外候着。 自温子亭那句话后,这些日子,夜夜如此等着,且她好几夜失眠睡不着了。 看见温子亭时,江珞雪并未意外,仅仅在见到陆瑀的那张脸时,陡然一想起来。 “陆瑀……”嘴里喃喃念了出来。 陆瑀心里转了转,藏住了所有的情绪。 顾不得耽误,温子亭匆匆和江珞雪说了一二,告诉她明日清晨出宫。 “你先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一块?” 她只是疑惑,陆瑀和温子亭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两人,此时竟然出现在她眼前。 况且,陆瑀不正是谢湛看重的官员么?怎会…… 温子亭有些迟疑,难不成说,他通过南靺的肃沂大将军,和尤策、陆瑀合作,叛了北唐? 正当思索时,陆瑀上前,恭敬道:“臣冒昧,叫娘娘一声大姐,我是因之瑢,才和温二公子一块入宫行事。” 第452章 逃宫 温子亭蓦然转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反而是江珞雪一下子懂了,心生欣慰。 陆瑀不改面色,继续道出:“一切,需等出宫再说。” 对于此行,他亦是为难,可若不照做,尤策便会将他所为,全权揭露出来,公之于众后。 他,没路可走。 已经走错了一步,如果不继续错下去,只会更糟糕。 温子亭随即附和道:“珞雪,先出宫再说,我都安排好了,离开北城后,我们去邠州附近的村庄住下来。北唐和南靺的战争,还会持续,皇上他不会有闲暇时间,追捕我们。” 语气快跃得,就像是一直埋着沙子地下的石头,终于受到了阳光滋润,欢悦得情绪很是高昂。 江珞雪伸出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腹部,有些复杂。 然,舒了两口气,怔怔神,果断回道:“好!先出宫。” 第二日,清晨。 藏在轿子底下的时候,江珞雪才知道带他们出来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玉汐公主。 从北宫门顺利脱身后,他们来到了珑玉楼。 岂料,进去后,一下轿子,江珞雪随即,被几个黑衣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温子亭亦是,而带他们出来的陆瑀和玉汐公主,却站至一侧,一脸淡然。 两人十分震惊之下,段七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子亭旋即怒道:“什么意思?” 玉汐公主走在江珞雪身前,挑笑的看着她,扳起她的下巴,悠悠道:“当然是要江珞雪的命啊!” 话才落下,段七娘伸出手又拍了两声。 霎然,陆瑀和玉汐公主身边,不知哪一刻,突然多出了两把剑刃,血淋淋的架在他们脖子上。 众人错愕神色下,段七娘望着玉汐公主,道:“公主,抱歉了,她的命,我们大将军要了。” 若不是故意允诺玉汐公主的条件,她是不会乖乖带人出来的。 赫然时,一旁的温子亭,未曾顾及到脖子上的利剑,目空一切后,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呢?” 段七娘隐下心里思绪,面无表情的躲闪着神色。 “先前确实答应了你,不过大将军反悔了,让我把江珞雪带去南靺。” 某人心里咯噔一下,大将军,她是南靺的人? 一时之间,通通把所有事情,融会贯通在一块儿,大致有了思路。 江珞雪疑惑问道:“带我去南靺干什么?” 继而,从段七娘面上神色看出,不好的念头一一窜现。 北唐和南靺的战争,可还没有结束…… “到了,你就知道了。”段七娘在面对江珞雪时,说不上来的躁动。 乍然,一旁的玉汐公主勃然作色,脸色憋得胀红,喝道:“尤策答应我,把江珞雪交给本公主处置,你们怎能出尔反尔?” 汗~~~ 江珞雪心中不禁笑出了声,一个两个的,都想要她啊! 段七娘笑了两声,道:“公主,大将军的命令,我不敢不从,几个时辰后,我自然会放公主和陆大人回去。” 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宫了。 然,有谁会沿路追捕么? 没有的,玉汐公主和陆瑀只会哑巴吃黄连。 第453章 终于得见 陆瑀似乎是知晓结果一般,没有吭一字半句。 随后,趁着城里尚早之故,一行人出了宫,温子亭从温修那儿拿来的腰牌,此刻派上了用场。 出城后,同坐在马车里的温子亭,恍然惊醒,追问段七娘:“还有冰冰,她呢?她在哪儿?” “带出来了。”段七娘回道。 江珞雪顿是反应过神,转头一道:“冰冰也在他们手上?” 温子亭沮丧的点头,卒然,江珞雪又将心中的迷雾,给理得一清二楚了。 责备的话,再也无处可以发泄。 只有这样一个方法,才能把她带出来,可和南靺合作,温子亭这脑袋瓜怎么都不能想想呢? 他温家可是北唐朝臣啊! 江珞雪恍然一醒,急速道,“你是不是瞒着子霖,和他们合作的?” 温子亭蓦时抬首,神色异样,却极巧妙的隐藏了下去。 “大哥他……不知道。”说着说着,语气越发低沉。 江珞雪此刻,哪里会察觉这其中不对劲呢? 而此刻,段七娘的神色,却飘在江珞雪脸上,半天移不开目光。 某人意识到后,正脸道:“看我作甚?” 难得的,没有任何顾虑,不管怎样,还是出宫了,不是么! 终于逃离了那个黑暗又压抑的皇宫。 段七娘面上讪笑,轻慢的问道:“你就不担心,带你去南靺之后,会发生什么?” 江珞雪摇头,瞳色很是清澈,悠然道:“大致是带我去作客吧!南靺的风土人情,我还挺想一见的。” 轻松的口气,全然愣住了几人。 “是么?”段七娘口气怪得很。 又像是故意找话题,故意不和温子亭正面对话一样。 片刻后,江珞雪方道:“让我们见见冰冰吧!我们都是俎上鱼肉了,见一面不是不可行吧!” 温子亭适才的提及这名字时,着实掀起了她的思念之情,原来,她们已然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 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那样一个傻姑娘,指不定都没照顾好自己。 铺天盖地的一幕幕回忆,渐而,浮现出脑海中。 段七娘愣了神,恍然了两眼,心下却有些看好戏的状态。 一会儿后,温冰冰上了同一辆马车。 待看见江珞雪的瞬间,梨花带雨的扑了她怀里去,江珞雪心下一动,又似曾经那般,温柔的抚着她的额发。 两人可谓是一阵触人生情,丝毫忘却了此时此刻的处境。 还是江珞雪定下心后,问她:“冰冰,你究竟是如何被他们抓去的?” 陡然,一旁的温子亭生出惊惧,生怕温冰冰说了什么。 幸而,温冰冰仅仅说了两句,掩了去,“珞姐姐,已经都过去了。” 明明依旧是这样一副无邪纯真的脸,可莫名中,却能透出她脸上的一丝掩饰,有意绕开这事一样。 江珞雪并未多想,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想松开半分。 他们出城后,已经有了几个时辰。 此际,皇宫里。 有宫女路经挽亭的时候,只见殿门大开,从而叫来人。 半柱香后,尤贵妃来了。 后宫里,她的位分还摆在那儿呐。 第454章 羡慕她 尤贵妃进去的时候,叶陵和紫衣睡在各自房间里,让宫人泼了一盆凉水,方才醒来,因他们中了迷香。 “你们娘娘呢?”尤贵妃问道。 却没有任何焦急之意,平淡得就像汪汪泉水。 叶陵和紫衣足足傻眼了半天,见此情景,才知发生了什么。 两人赶紧跪地回道:“贵妃娘娘,奴才们不知道啊!一醒来娘娘就不见了。” 此刻,苓儿上前问:“娘娘,是否要去宫门彻查?” “不用了,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说,况且现在去追有用么!” 此举,让众人不禁愕然,万一江妃娘娘是被歹徒胁迫,或者被人谋害了性命,怎么尤贵妃一口笃定“皇家颜面”呢? 这话,听来…… 过后,尤贵妃又勒令,在场的宫人不准妄自议论,违令斩。 她走后,一旁吓得迷迷糊糊的紫衣,拽起叶陵的手臂就问:“现在算安然无事了么?” 叶陵看着尤贵妃离去的背影,定神道:“姐姐她,一定会洪福齐天的。” “希望娘娘,如她所愿,找到了自由吧!”紫衣道,她虽不懂这其中纠葛。可既然娘娘想走,那便走吧! 早在江珞雪夜夜守着时,叶陵同紫衣已经发觉了不对劲,何况这些时日她的失魂落魄呢? 以至于昨夜有人来时,他们故意睡得酩酊大睡。 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待在皇宫已经习惯了,况,他们也只会成为拖累而已。 一会儿后,叶陵神色变得暗淡,似是有些难以接受,原本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原本他早就希望姐姐,可以逃离皇宫。 然,终于到了这一刻,始终有些恍惚。 …… 江珞雪不见一事,很快传遍了各宫,以及凌才人和华妃耳朵里。 “尤贵妃就没让人去查?” 华妃有些怀疑,不过说出来的话,底气比之前又弱了些,无非是老毛病又犯了。 继而,又不断的在咳,这身子,总是反反复复的。 凌才人赶紧扶着她,满是责备的口气:“让你别瞎操心,你看,又急了吧!” 华妃坐下后,额头不断冒着汗,嘴唇发白,整个身子突然又变得很软,两只手也有些微凉。 见状,凌才人匆匆道:“要不传太医瞧一瞧吧!” 欲转身时,华妃突地拉住她的手,用着平缓的口气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如此,歇歇就好了。” 见她这么执拗,凌才人也没说什么了。 华妃歇了一会儿后,抬头道:“她走了也好,省得她拿那件事威胁你。” 凌才人心里一怔,她没有告诉华妃,皇上已经私下打过招呼了。 那时,她才恍然,皇上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这也是江珞雪离开的原因之一吧! 又道:“你就不怕皇上回来之后么?” 华妃溢出苦笑,意有所指,“那也是尤贵妃的事,你我哪里需要想这么多?” 随之,华妃陷进愁闷,身子直了起来,悠悠叹道:“其实我……很羡慕她的。” “羡慕皇上的宠爱么?”凌才人当即脱口而出。 第455章 迟了一步 华妃缓缓摇头,“对王氏、丽妃、尤贵妃那三个贱人的恨,不是因为我妒忌。 你知道的,我向来看不惯别人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只想好好活着,可是除了皇宫,没有地方可去了。” 是啊!她无法逃出这牢笼。 凌才人被她的这番话,牵到了一阵感慨,还想劝慰她几句,就被一句话给暖到了心底。 “万幸,还有你,珠儿。” “我也是。”凌才人的手随之和她环环相扣,整座殿里,唯有她二人,两人相视而笑。 …… 尤府。 江临泽自回北城后,持续多日都在尤府外静候。 仅仅发现珑玉楼的女子进出了几次,无非是供尤策取乐,并未心生怀疑,直到这两日,再无珑玉楼的人来此。 因而,他突是回神,经打探,来到了珑玉楼,却发现此妓馆已经翻修,成为了一酒楼。 才知晓珑玉楼的老板娘,在前两日转让了珑玉楼,不知所踪。 看见一路人,便追问:“可知这儿的老板娘去哪儿了?” 路人摇头:“前两日,突然就没人了,估计是临时离开了吧!” “真可惜,开了这么多年的珑玉楼,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江临泽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怎他如今才想起珑玉楼的蹊跷? 路人见此,又补充了一句:“珑玉楼的老板段七娘,和温家二公子交情匪浅,公子可去那儿打听打听。” “温二公子,温大人的儿子。”江临泽道。 “是啊!温大人也只有一个儿子,不是他是谁?噢,不对,温大人都已经辞官了,不是大人了。” 赫然,江临泽勃然困惑,“什么意思,温大人不是有两个儿子吗?” “你看,你才来北城的吧!温大公子早就死了,温家当初办丧事的时候,我还门外看过一眼呐。”路人道。 轰~~~ 江临泽赶去温府的时候,温府上下正在忙个不停,似乎即将要出远门。 一眼就看见一个半头白发的温伯父,弓腰哈背的指使着各下人,把东西抬去马车里。 府中下人忙前忙后,也没看见一男子径直闯了进来。 “温伯父——”江临泽当即冲到温修跟前。 温修眼神不大好了,反应还有一点缓慢,揉了揉眼,才看清这人是谁,惊道:“临泽。” 两人入座后,江临泽有些不确信的又问道:“伯父,温大哥他……怎么会?” 来的路上,他又向街边巷尾的几个百姓打听,才知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一提起温子霖,温修满脸的伤切悲痛,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江临泽后,才就此打住心里的悔痛。 久后,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这事。 随后,温修问出疑惑:“临泽,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他虽远离了朝堂,但点点的消息,还是随时知晓。 话至此,江临泽颇是难言,心里陡然一想起,自己真正目的为何? 不得不改口:“我留在这儿,还有事要去办。” “伯父,温二哥呢?我有事问他。” 温修面露难色,才道:“我们要去邠州了,我让子亭提前离开,把那边的事料理好。” 第456章 只想要你 “伯父当真要离开了么?”江临泽不解这其中因由。 温修点头默允,“我老了,况且你爹一事,我已经对朝堂失望了,只想在邠州百年归老,了此一生。” 乍然,江临泽露出困窘之色,想必,父亲的真相一直隐瞒着伯父,未尝不可。 …… 赶路赶了数日,从另外一条险路,段七娘一行人成功抵达了南靺。 恰恰是这两日,南靺的内乱,肃沂一经手,除之后快,把其中几个试图拉宇慎下位的部落首领,被斩杀。 甚至把宇慎的几个手足,纷纷遣送至其他部落,肃沂在南靺,威慑力极重,他有老南靺王的口谕,无人敢忤逆。 南靺风沙较多,宫殿以及各部落,皆在此聚居。 到达后,江珞雪、温子亭、温冰冰三人并未被带进宫中去,反而带去了肃沂的府邸,被安置到不同的房间。 江珞雪刚坐下去不久,彼时,肃沂就来了。 朝她款款走近,面色阴冷,淡漠道:“好久不见!江妃娘娘。” 江珞雪倏地一下站了起来,眸子变得混浊,对他口中的称呼,心里猛然往下坠去。 隐了心思,警惕性十足的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了,沈祈沂。” 若知道那日救下的人,是南靺的大将军,她绝不会施以援手。 肃沂狡黠的笑了笑,拂过两眼,发出磁性的声音,道:“难为娘娘还记得我。” “一口一个娘娘,难不成,你还真当你是臣,我是尊?”江珞雪冷笑道。 见罢,肃沂应承道:“那就江姑娘吧!”接而,又随着说道:“南靺风沙大,也比不上北唐繁饶,衣食起居方面,江姑娘得多担待。” “困住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珞雪冷眼一望,一丝情绪也没掺杂其中。 “你说错了,我只是想要你,仅此而已,至于别人,生死与我无关。” 肃沂一手垂在身侧,仿佛随时能洞悉她的心思,两只黑色的眸子,看得悚然。 即使到了南靺,依旧束发而立,一身红黑色衣袍,赫赫闯进江珞雪视野中。有略微熟悉之感,正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浑身散发出的凌冽,诚然,使别人不得已藏住了目色。 “南靺大名鼎鼎的阎将军,也会以一个小女子的命,做你想做的事么?”江珞雪双瞳不见异色,一口厉言。 肃沂面上忍不住错愕,淡而无味的把目光返了回去,“江姑娘知道我准备干什么?” “若是你觉得,我的身份可以威胁别人,那就大错特错了。”江珞雪欲盖弥彰的回道。 更不想,被任何人洞察到她的心思。 南靺和北唐的战争,还摆在那儿,她不得不多想,不过,从肃沂的反应看来,她,大抵想岔了。 肃沂有些怅然,确实如此,他可不认为一个女人的命,可以威胁到北唐的皇帝。 仅仅一个女人而已…… 顿然,狂笑不止,或许是因江珞雪从容不迫的神色,感到有趣。 凝重的眉目,变得舒展下来了。 缓缓道:“若你一无是处,没关系,请你在南靺做客,也是我和大王的意思。” 第457章 不灭 说到底,他看重了她这个人,仅仅如此。 至于威不威胁,想他肃沂,可不是一个靠着女人才能打胜仗的男人。 “宇慎???” 江珞雪蓦然念出这个名字,记忆中,无非还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而已。 若是别人,肃沂约莫已经拿刀,割破下他的喉咙了。南靺大王的其名,不加以尊称,虽不是以下犯上之事。 然,在他肃沂眼中,乃是大不敬,同时,这也是他为宇慎树立起来的震慑力。 “大王自回到南靺后,可时时挂着江姑娘你,在我耳边,一直说起你的特别。” 肃沂拢在袖口里的手,不动声色的伸了出来,辩不出其他神色。 “哦,那个臭小子啊!”江珞雪想都没想,撇脸说道。 呃,肃沂汗颜,表情嗔怪,却是生不出任何怒意。 转而,江珞雪立即回神,做出封口的手势,“我是说南靺王——” 肃沂耸了耸肩,蛊惑的笑容渐渐浮现。 即时,江珞雪骤然一问:“想问将军,冰冰怎么会被你抓住当了人质?” 他们不说,她只能自己问了。 加上,这次见到温冰冰的时候,她的反应总有些不大对劲。 例如,没有哭哭啼啼,脸上的惊慌失措,也不像从前那般明显,反而,像是故意装出来的。 既而,肃沂沉默半晌,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的答之:“我,可没有耐心说这事。” 嗓音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却若有若无的,听出了一股邪气,硌得慌。江珞雪愣怔不语,她就知道,得不到答案。 只不过,事关温冰冰,她不得不多此一问。 咂了咂嘴,“也是哈!大将军还想着同北唐开战,希望这一次,可以看到南靺的实力。” 后一句话,故意咬得很重,没有一丝犹豫。 同而,肃沂离开前,特地说了一句:“希望江姑娘安分些,不然,本将军可不保证温家二公子,会不会有一个万一?” 语气很冷,听得摄人。 既已经离开了北唐,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下都是祸患。 留在房里的江珞雪,只有一个念头,肃沂绝对做得出来。 在他眼睛中,她看不到任何情感,只有杀人不眨眼的神态。 诚然,她果真又落入另外一个黑洞了吗? …… 正时,北唐军营。 向封来报,“皇上,南靺内乱一事已经处理完毕,不日后,他们定会重新开战。” 谢湛的伤几乎已经痊愈,只是眉目中添了几分凝重,脸色稍微黑了一点点。头发很是凌乱不堪,也遮掩住了他额前的几道伤疤。 “让将士们随时准备着。”谢湛道。 向封有些犹疑,却忍不住不问:“皇上,臣不明白,为何不在南靺内乱时,举兵攻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谢湛颔首,“灭南靺,不在朕的考虑范围……” 且当时,北唐虽已经连胜几场,可同时也是两败俱伤,甚至残伤更重,不得已休养生息。 最重要的一点,他无心灭了南靺,只会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 南靺和北唐怎么不能共存了?且灭了一个国家,不是易事。 只要南靺经过此战,肯如从前一样对他北唐俯首称臣,两国依旧可结秦晋之好。 第458章 猜透心思 向封霎懂,退去后。 谢湛撸起袖子,另外一只手,抚上手腕戴着的那根红绳,久久瞩目,未曾挪开目光。 默念,这样的我,可以吗?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珞儿一定不喜欢这样的,步步紧逼,何苦呢? …… 辰丰十一年,七月。 南靺重新开战,两国战火连天,又进行了数场厮杀,由边界展开的战役,层层递进。 北唐终于,又将不日前被南靺占领的一座城池,收入囊中。 南靺加上内乱一事,那些首领是面服心不服,他们服肃沂,却不服南靺王。 肃沂带着兵驻扎北唐军队的百里外,特是把江珞雪一行人随身带在身边,却不得进出。 温子亭则被严加看管,锁上了锁链。 午膳时,段七娘特地端来饭菜,掀开帘子的瞬间,温子亭仿如料到是谁,既而偏过头。 自从来了前营,段七娘每日每餐都会亲自送来此,尽管温子亭摆着一个冷脸。 每次放下饭菜离开后,温子亭才会食用。 今日,却有些不同。 段七娘特地拿来钥匙,给他手脚开了锁,重重士兵关卡,连苍蝇都跑不掉。 把饭菜端至他旁前,柔色道:“二公子,你看见我,真的就吃不下了么?” 温子亭面无表情的推开她的手,紧随而来的是冷嘲热讽。 “之前你骗我的,我已经毫不在意了,不想,你再一次耍了我,也是我真的蠢,竟然相信了第二次。” 他明明已经决定,只要这一次救出江珞雪,昔日种种,他可以无所谓。 等来的,却只是又一次被戏弄。 眸色变得晦暗,却没有半分戾气。 段七娘定定的眨着眼,撤回了伸在半空的手,把饭菜放在了地上,粲然一笑。 说道:“当时,你可以选择不信我,只是因为你关心则乱,没有其他法子,才会和我们合作,不是吗?” 明明是无谓的口气,每一个字却像刺一样,剜着她的心口。 温子亭默声,懒得多言,闭上了双眸,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不动分毫。 无言中,段七娘的眼眶,不自觉的涌进了泪光,嘴唇紧紧抿着,双腿蜷缩在地上,往旁边挪近了些。 很像在自说自话,淡声道:“二公子,我早就发现了,你表面一直说为了你大哥大哥,实际上,你早就喜欢上了江姑娘。” “不然,你不会为她孤注一掷,舍弃了温家。” 后一句话,语气格外重,甚至含着凌冽口气。 没有嫉妒,只有心酸。 旋即,温子亭忽而睁开了眼,原本静如死水的眸子,慢慢的有了粼粼波光。 倒吸了两口凉气,怒道:“你胡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又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秘密,有些无措,久久隐忍下来的情感,大白于人前。 段七娘身子僵住,轻蔑的笑之,或许只是为她自己。 看啊!自从温子霖死后,每每牵扯到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只有那个女子,才能动辄到他的情绪。 “你敢说,我说错了么?”段七娘冷冷的看着他。 第459章 懦弱 静默良久,两人沉默。 温子亭话到嘴边的解释,一而再再而三的止住了。 待恍过神来,立即解释道:“我只是因为我大哥,只是如此。” 话里,有些颤音,亦或是心虚…… 相反,段七娘面露冷色,阴狠的拽过温子亭的衣领,从他胸前拿出了一封信,已经被折得奇皱无比。 狠狠的瞪着他:“那这是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陡然,温子亭呆滞了半会儿,难言不堪。 随后,段七娘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把信从里面抽了出来,直淋淋的放在他眼前。 “喜欢她,还要给自己找理由,温二公子,你何时变得这么懦弱了,你当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风采卓然的人了。” 说完后,又是一番自嘲,是啊!早就不是了。 曾经的温二公子,眼里会藏着笑,举止轻佻,对每一个女子都是柔言细语。 见之,温子亭神色看上去有些动容,沉吟不决,没有回答和辩驳。 继然,段七娘从地上站了起来,俯视着他,松开眉目,故作轻松的说道:“二公子,你就这样自我欺骗着吧!永远都不要告诉她,你的心意。” 碎碎的踏步声,一个晃眼,已经消失殆尽。 被扔在地上的那封信,孤零零的躺在那儿,温子亭张开嘴,往地上叼起信,动作异常艰难。 只有空洞一片片的寂寥,丝毫没有回想段七娘说的那番话。 许是,那句话有他不敢去面对的事,那件事,关乎他大哥…… …… 此刻,肃沂在率军突袭时,受了肩伤,军医离开后不久,温冰冰就已经跑来了。 “将军,听说你受伤了。”满满的担忧之意,着急的查看肃沂全身上下。 肃沂把外袍穿上后,说了句:“无碍。” 转头问:“你不怕被别人瞧见了!” 温冰冰亦是待在营帐中,不同的是,她可以自由进出,在此之前,也需减少露面的机会。 “听闻将军受了伤,我……很担心。”说着说着,便抹上了小女儿家的娇态。 相反,肃沂已然习以为常,淡道:“几道伤而已。” 温冰冰垂眸,嗫嚅道:“几道伤也是伤啊!将军身上明明就——” 话止住,又环顾外面,无一人经过,放松了两口气。 “你先下去吧!我还要让人来商讨战势,你在此处,不便。”肃沂撇眼,难得耐着性子道。 温冰冰似是有备而来,紧要追问:“我还想问问将军,何时可以放了我二哥和珞姐姐?” 在面对肃沂时,无任何惧色,这张脸对她而言,当真不是地狱罗刹的面孔。 然在旁人一见,只会吓得浑身哆嗦。 “南靺大捷的那一日,我会放了他们。”肃沂正色道,更听不出任何敷衍。 温冰冰满脸欣慰的盯着他,嘴里一动:“谢谢将军。” 却忘记了问,若是南靺败了,又该如何? 温冰冰下去后,随即,有人通报,南靺大王亲临战场。 肃沂赶紧前去迎接,开口却是:“大王,你不该来。”妥妥一个长辈在训斥的架势。 第460章 南靺王——宇慎(1) 来人正是宇慎,南靺的新王。 尽管身穿王服,脸上的少年之色依旧没有褪净。 欢喜道:“肃沂大哥,孤只是想来看看。” 乍然,后边的几个随从,咳了两声,宇慎随即改口:“大将军,孤着实担忧战况。” 说完后,又吩咐其他人退了下去。 霎然,人离开后,不到片刻。 宇慎当即找到一处位置,坐了下来,两腿扒开,妥妥一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眉梢处尽是些玩味。 肃沂当即脸一沉,眉头一皱,哼了两声,某人才匆匆起身,像一个木头人似的,垂下脑袋。 含蓄的喊道:“肃沂大哥!” 肃沂上下审视着他,一副幻灭的表情,颇是不像君臣,反而是一个长辈端着架子。 盯得人直发毛,偏偏宇慎的眼神,还似散非散的左顾右盼。 不待下一刻,肃沂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宇慎,你要知道你是王,南靺的王。” 某人陡然咯噔了两下,被这句话激起了心里的澎湃,定神回之:“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此战,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就算待在南靺宫里,他也很是无趣。 加之,又听闻战况落败,不得不来此观战。 听罢,肃沂露出欣慰的表情,凌然道:“有我,就不会败。” 他从来都是这般自信,尽管心中少了把握,可,在面对宇慎时,不愿令之忧心。 宇慎挑眉笑了笑,紧握住他的手,肯定道:“我相信肃沂大哥,就算败了——” “不会。” 话突然被打断,迎接而来的,是肃沂横眉怒目的表情,着实对他这句话,深感不悦。 宇慎及时改了口:“不会不会。”藏着打趣的意味。 随后,宇慎提出要同江珞雪见面,肃沂一道狐疑闪过,宇慎随口道:“孤又不会放了她,肃沂大哥担心什么?” 一本正经的模样,叫肃沂暂时相信了。 自宇慎大朝会从北唐回来后,和他提过好几次江珞雪,还说什么要请她到南靺做客。 必定是毕恭毕敬的奉为上宾,熟想,两国还是交战了。 宇慎抵达江珞雪营帐外时,特意让其他人通通散去,一人独自进去。 这时辰,江珞雪还在午睡,仿佛自己身在敌营,也不会生出任何恐慌。 不过,或许是最近时日敏感时期,宇慎才踏进去两步,脚下的稀碎声,已然把江珞雪惊醒了。 “谁——”江珞雪腾的一下,下了床,转过脸。 便只见宇慎两腰躬着,眼睛贼溜溜的和她四目对视。 “宇慎。”江珞雪脱口而出。 有些人的模样啊!化成灰都能认识。 某人失望至极的,往前又走了两步,忽而摆起了架子,腰杆挺得直直的,脑袋扬得很高。 故意重声道:“请叫孤——大王。” 江珞雪给了一个白眼,随道:“有病吧!” 因着之前的缘故,此刻,她并未生出任何惧意和不安。 旋然,宇慎失了神,刹那间的功夫,没反应出这意思。 一回过神,伫立在原地的他,竟也忘了如何作答。 未免比起之前,还要呆愣了点。 看得江珞雪心花怒放,不过尔尔后,思绪顿是变得僵硬,眼前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十五岁少年。 他是南靺的新王,是杀人无数的肃沂的主子。 第461章 南靺王——宇慎(2) 蓦然间,两人不言而喻,反而叫气氛沉静了下来。 率是宇慎,揣摩到一二,朝着江珞雪摆摆手,坐了下来。 又喊了一句:“坐啊!” 可江珞雪就干站着,两只手搓着搓着,有些迟疑。 宇慎自然猜到这因由,喉咙里也是发着痒,缓缓说道:“之前,还说让你来做客的,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江珞雪咽了口水,啧啧,这是她愿意来的么? 收回了目光,淡淡问:“南靺一定要和北唐争个高下吗?” 谁也不愿意俯首称臣,最糟糕的结果,也只能是鱼死网破,生灵涂炭。 宇慎放在腿上的两只手,也没个放处,眼神飘忽的朝前望去,“被压制的滋味,没人愿意去尝受。” 江珞雪忽是记起来,大朝会时,宇慎便是表现出他的野心。 不甘被北唐遏制,不甘每年向北唐纳贡,诸如此类,谁不想称王? “但如今的形势,南靺真的会赢吗?如若把几万士兵的命赔了进去,依旧战败呢?”江珞雪道。 至少她看出来了,北唐的实力比南靺强,一众蛮夷妄图称霸北唐,成为人上人,说来还真是讽刺! 宇慎敛眉,似是有所沉思。 早在之前,他至少也愿意率敌出征,杀得北唐片甲不留。 然,自继任以后,各部落首领的反对声音,他自己本身的质疑,他怕,他怕啊! 怕南靺在他手里被灭了,日后,九泉之下他如何面对阿爹。 江珞雪自然察觉出,此刻的宇慎不再是当初在北唐皇宫,那个俊逸少年了。 当时的他,张牙舞爪,整张脸都显现出,他对北唐的野心勃勃。 傲慢、无礼,但如今,收敛了锋芒和自满。 继而,宇慎起身,面色变得复杂,自若道:“还没到最后结果,谁也不会知道。” 忽而,又激起他心里的那份自信,充满了战斗力。 特别是看到江珞雪的瞬间,一点一点的,生起了欲望。 “你说,北唐皇帝,会不会为了你,向南靺臣服。” 江珞雪陡然沉脸:“什么意思?” “孤没有告诉你,请你来南靺,是我一人的意思,也是我让肃沂大哥,带你来前线,甚至和他说,必要的时候,拿你当王牌。” 宇慎一脸玩笑的看着她,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绝非玩笑意味。 原来,只是宇慎一个人的决定。 良久后,江珞雪冷眼道:“真是我眼瞎了,还想着,一切都是肃沂安排的,原来你才是幕后之人。” 不过一个尚未褪却稚气的少年,如今,却变得比任何人还要可怕。 比起肃沂,过之而无不及。 宇慎狂笑了两声,幽幽道:“在北唐皇宫里,孤可是看出来了,皇帝待你的不同。” “你还以为我的命那么值钱?值钱到可以换一个北唐。你们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江珞雪道。 她的命,连半个北唐都值不了。 随后,宇慎向帐外走去,一边说道:“那就要看最后,到底值不值了?” 袖袍一挥,泰山之势的出去了,离开了江珞雪的视线。 只有呆滞的面容,久久盯视。 若非还是那张脸,她实在难以想象出来,这人真是在北唐皇宫的宇慎王子。 第462章 朕不会答应 两日后,江临泽从北城来至军营,根据谢湛密令,确信尤策和南靺共谋后,他已经把尤策逮捕下狱,关押在刑司。 如此,及时赶来边界,欲回禀北城消息。 自然,也带来了珑玉楼的老板娘,莫名消失一事。 一旁的向封惊道:“皇上,不正是我们之前去的珑玉楼么?” 谢湛默言,又让向封退了下去,留下江临泽一人。 继然,道:“南靺让人在北唐潜伏多年,不会轻易离开。” 江临泽骤然惊醒所致:“皇上以为,他们已经获得了什么重要消息,才会选在此时,匆匆离开北城。” “北城可有异动?”谢湛心生出不安。 “臣并未发觉。”江临泽仅仅在宫外彻查,所有的视野,仅仅着重放在了尤策身上。 不,不对。 去到珑玉楼时,有一小乞丐曾经看见,玉汐公主的轿子,曾经抵达过珑玉楼。 几个时辰后,才从那儿离开。 迷惑的是,正是珑玉楼人去楼空的那一日。 江临泽急忙又道:“皇上,臣在打探时,曾发现玉汐公主,去过珑玉楼。” 旋即,谢湛垂眸,然,却没有多大意外,早些前,他已经听闻玉汐甚少留在孟府。 既而,脑子一转动,写下一封信,欲交给远在北城的孟翰。 江临泽欲退下去时,谢湛又叫住他,“明日,关山换下你,你去上战。” 江临泽随之跪地,面色激动:“是。” 此际,谢湛突而有些心思,呼吸有些急促,问道:“你不怪朕,对你江家所为?” 这句话,他早早是想问了。 然,他不能问江珞雪。 江临泽被突兀一问,抬首,神色疑惑不解。 心中更是纠结万分,不过尔尔,定下神。正色道:“是我父亲做错了,他这一生都是两难境地,臣只能竭力为北唐效命,以赎他的罪过。” 铿锵有力的言语,叫人生不出任何怀疑态度。 如此诚挚,旁人又怎能质疑呢? 谢湛心念一动,眸子难得平静了些,压低了声音道:“北唐有你这样的人才,幸也。” 江临泽见之,顿然有了另一个心思,倏然间,伺机道:“臣一生,只会为北唐鞠躬尽瘁,臣也请皇上,保我大姐在宫中,一生无恙。” 经过几次的接触,面前这个皇上,至少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昏庸。 他可以为了北唐抛头颅、洒热血,前提也只是,身边的亲人安然活着。 这世上,唯有大姐,他还放心不下。 谢湛似乎没料到,他突然说起此事。 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过来了,彼时,微沉的声音落了下来,“你所请的,朕不会答应。” 江临泽蓦然抬头,心下一惊,难隐的失望神色。 上次回宫时,他心底也算知晓一二,皇上待大姐些许不同。 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揣揣不安,哪一个女人可以盛宠不灭呢? 如今,这样的回答,算是坐实了他的担虑。 以至于一直生出一个念头,唯有他为北唐立下了赫赫战功,大姐才有背后的依靠。 第463章 用她谈判 正在思量时,不料,谢湛起身,两只手伸在空中,将他扶起,两眼充满了真挚,语气变得很是柔和。 “朕会护住珞儿,仅仅是因为,她在朕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拟。” 身姿异常挺拔,此刻的情绪,因着这番话,绽出浓浓笑意。 蹙起的眉,犹如明月清风似的,传递来了温暖。 江临泽从未见于此,嘴角勾起了弧度,笑得很肆意。 …… 次日,江临泽上战,就把南靺的几个将军斩杀剑下,运筹帷幄的又突袭了南靺另外一个营。 肃沂的武艺纵然比他高太多,然,带着一众只会动嘴皮子的将领,多少都拖了后腿。 江临泽的到来,无异于给北唐如虎添翼,攻无不克。 肃沂和江临泽的不同,大抵是肃沂过于自负,让南靺将士冲锋陷阵,没把他们的命放在心上,求胜心过于强烈了。 …… 两日后,南靺连连败阵,此刻,北唐突然递上了密信。上面言明,若是南靺肯退兵边界,更签订和约,依从前条例,向北唐俯首、纳贡。 这场战役,依旧可免。 肃沂听后,当即下令把来使的头颅砍了,送回北唐军营,并言说,绝不投降。 此际,宇慎来营帐,同他商讨。 第一句话便是,“把她推出去,和北唐谈判。” “她”,当是指江珞雪。 肃沂面露愕然,仿是不大愿意走这一步。 接而,宇慎又道:“北唐皇帝确实不会为了她投降,可是,仅仅一个谈判,他多少也会顾虑到。” 是啊!确如江珞雪所言,她的命可不值一个北唐。 可尽管如此,他们南靺一直想要的,也只是不纳贡、不称臣,不甘愿位于北唐之下。 “肃沂大哥,孤知道你向来自傲,不屑这种手段,但事已至此,南靺若是真的败了,一辈子也只能屈于北唐之下。” 宇慎说时,情绪忽而涨得很高,面目狰狞的看着他。 看上去虽有些不稳重,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刀刀划着肃沂的心口。 此战,绝不能败! 继而,肃沂定定点头,宇慎下去后,温冰冰从外面跑了进来,满目不可思议的喊道:“将军,北唐皇帝,不会为了珞姐姐和你们谈判的。” 那个皇帝冷漠、自私,她早就见到得一清二楚了,今时回忆起来,仍是惊悸不安。 肃沂淡漠的把她的手拿开,眼神乖戾的说道:“必须要试一试。” 说罢,刷刷的写下一封信,让人送去北唐军营。 留下温冰冰满目疮痍的怅然,弥漫了泪水。 此事传进江珞雪耳旁时,没有任何恍惚,她能做的,唯有等待时机。 随后,段七娘来了。 “一个两个的都来看望我,我的面子还挺大。”江珞雪突地冷嘲一声。 久经战场之上,段七娘的面容和在珑玉楼相比较时,确实少了好几分妩媚,完全失了一个烟花女子,该具备的魅惑神态。 一个女人,也会伪装成老鸨,如此酷似,让人察觉不出其身份。 此刻的她,大抵是她真实的模样,不用讨好任何人,更不用赔着笑脸去引诱任何人。 只有凌厉果决之容。 段七娘慢慢的凑上前,轻轻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明日北唐会传来回信,要不要谈判,就在此举。” 第464章 不然,要你救我吗 “托你们福,不过……结果不一定顺你们意。”江珞雪不由自主的回道。 却被段七娘钻了空子,“你也说了,不一定,那就是还有可能的咯!” 江珞雪冷冷看着她,“不要告诉我,你此来,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两句话。” 段七娘随道:“不然呢?” “有这个闲心,应该多去关心子亭吧!” 江珞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未盛着任何情绪,两眼浓烈的有些盎然。 卒然,段七娘长睫颤抖了两下,反复端详着此人,一时没任何言语。 江珞雪见她神色,莫名有了慌意,顿生心悦,果然,她猜中了。 段七娘本就不是一个扭捏之人,除了在温子亭面前…… 潸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关心他的死活了!” 说起来,她自对温子亭今时的处境,很是埋怨江珞雪,如若不是她。一切便不会发生。 “就算我不关心,有人也会关心,我相信那个人,绝不会放任不管。” 江珞雪笃定了一个念头,断然不能再拖累他们了。 一听,段七娘便知道她说的正是自己,可一想起和温子亭如今的隔阂、冲突,难免心生伤切。 瞳色变得坚毅,咬着唇,稳下心神后,方又道:“你想的太天真了,你觉得就算有逃跑的机会,他会一个人离开吗?” ~~~ 此言非虚。 自从宫里一别,温子亭无时无刻不后悔,当初为何独自离开?这样的念头,尾随至他的脑海,让他苦苦挣扎许久。 猛然后,江珞雪接住她的话,顺嘴道:“前提是,要有这样一个机会。” 她完全可以把握,只要温子亭、温冰冰离开,她便再无后顾之忧。 愕然时,段七娘突然顿开茅塞。 本是煞白的脸色,自然而然的添上了红润,算是解开了,她这几日的愁闷。 接而,江珞雪款款走近她,放低了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你觉得肃沂,最后会放过他么?还有你们的南靺王,子亭的父亲毕竟是北唐的官员……” 段七娘知道江珞雪心思缜密,懂得察言观色,不成想,连她心底深处的一抹心思,也被细微观察到了。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温子亭的命啊! 她十分清楚,大将军的手段,也深知南靺人没有一个会放过他。 甚而,眼角眉梢处,卷上了笑意。 开口便道:“你至少要给他必须离开的理由,不然,他不会跟着我走,你也知道,他不可能再丢下你。” 明明很吃醋的一句话,却在她嘴里说出来,只有坦然淡定。 见段七娘心里动容下来后,江珞雪悄悄附耳在她耳旁,呢喃了两句。 段七娘欲离开时,还问了一句:“你呢?是要等着北唐皇帝来救你吗?” 江珞雪仿佛一脸看透人间百态,偏过身,好似常年不化的冰块一样,浸透着寒气。 可那双眸里,却淡淡的溢满了暖色。 轻轻的几个字从嘴里吐了出来,眼神落在了地上,感慨道:“不然,要你救我吗?” 不禁冷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像在开玩笑。实际上,懂她的人,也该知晓,绝非如此。 第465章 秘密相救 段七娘呆滞在原地,呼吸有些紊乱不堪,浑然不觉她心底处的躁动。 嘴巴半张开,迟迟没下一个字。 同时,江珞雪接着道:“说笑而已,你只需救出子亭,不必管我,我的命很大的。” 终于,似乎。 这一刻,段七娘算是知道了,为何她能俘获了那几个男子的心,这般一个女子,换作她,她也会倾慕。 想来,她自己这样一个,把心事隐藏着的人,不敢爱不敢恨的女子,哪里如江珞雪呢? 她是自私的,也是懦弱的。 她尚且没有达到菩萨一样的心肠,心里隐是同情,却不会真的相帮。 她是南靺的臣民,此计已经算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无颜面对已经死去的亲人。 可,谁让她真的爱温子亭呢? …… 夜时,段七娘前去温子亭营帐,便发现帐外的几个守卫,皆被人迷晕所致。 心里突地抖了一下,急冲冲的跑了进去,却不想,是温冰冰。 温子亭手里的锁链,才被解开,两人站起身,温冰冰率先开口道:“我只是想救我二哥。” 两眼充满了期盼神色,渴望段七娘当做没看见。 继然,温子亭以身挡前,淡然道:“冰冰,别作挣扎了。” 且不说他还在困惑,冰冰如何出现在此,这一瞬,彻底因段七娘的到来,没了其他思考。 眼前这一幕,段七娘看得有些心酸,温子亭如今看她,只有源源不断的陌生。 既而,从背后拿出几件衣物,顺手丢给了温子亭。 “赶紧换上,我带你出去。” 因这几日南靺连连败阵,明日又牵扯到谈判一事,众士兵,难免睡得很沉。 只留一部分人在外巡夜,段七娘也知道另外一条小道,从那儿出去,唯一的办法了。 温冰冰突兀一问:“救我二哥的么?” 今日听闻后,温冰冰赶紧想法设法,准备孤注一掷,欲把温子亭安然救出去。 其余方面,根本没有顾虑周全。 段七娘回了一个默认的微笑,温子亭久久没有转过神色,脑子处于一种迷糊状态,顾不得多言半刻。 一会儿后,换上了士兵衣裳。 不禁问道:“冰冰,你呢?” 温冰冰顿时大惊失色,忙推阻道:“二哥,你放心,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女子。” 一时间,温子亭脑袋也是昏昏涨涨的,并未察觉到此话的不妥。 紧道:“珞雪呢?我要去找她。” 两腿迈了两步,便被段七娘拦下了,“北唐皇帝会救她。” 这时候,温子亭怎会听劝,接时,段七娘告诉他,江珞雪转交的一句话:“务必要走。” 顿时,温子亭错愕的看着她:“这不是——” “就是她说的,她还说,你待在这儿,帮不了她什么,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段七娘冷言冷语的口气,颇是像一块寒冰。 温子亭此刻也顾不得,多深想下去,连向段七娘问一句:“为什么救我?”也没有问出口。 既而,段七娘独自带上温子亭从从那处小道走去,身后的温冰冰,悄然的返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466章 推波助澜 嘴里呢喃道:“珞姐姐,对不起了。” 怀起的愧疚之意,忽而转瞬即逝,她深知,看守江珞雪的士兵,可不是一个两个。 她深知,南靺一战,她的珞姐姐兴许会起到作用,她不能,也不能坏了肃沂的好事。 …… 段七娘把温子亭带出南靺军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欲走,温子亭回过神,“冰冰呢?” 因着长时间的手脚锁住,行动也有所不便。 如此也幡然醒悟,冰冰并没有跟着他们出来。 “她没有出来。”段七娘背对着他,月色下,看不清任何表情。 然,此刻,温子亭终于理智了下来。 她们两个,还等着他回去救她们,他不能再入虎穴。 继时,温子亭拖着行动不便的两腿,朝反方向走去,他知道,北唐的军营在前方。 从始至终,没有回过头一次。 不如说,上次段七娘句句紧逼他的问题,他全然不愿面对,仅此而已。 走了十余步后,段七娘转身,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两眼充满了幽邃,长发飘飘,打乱了她的额前碎发,恍如在袭击着她的每一块肌肤。 无休无止的,捶打着捶打着…… 两手伸了出来,挂在半空中,一个劲的疑惑还有悲痛。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眼看着前方的人影逐渐消失,眼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慢慢的移了位置,她深呼吸了几口气。 果断的转身,迈去一开始逃出来的方向,脚底下每每前进的一步,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翌日,辰时。 温子亭逃跑一事,被肃沂知晓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仅仅叫来段七娘、温冰冰一问,整个南靺,除了她们,不会有让旁人冒这个险。 两人被抓到肃沂跟前时,段七娘率是开口认罪:“大将军,是我,是我放了他。” “好,既然你承认了,也就是说你背叛了南靺,杀了你,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肃沂面容怒意渐渐凸显,可,语气里,并未任何震怒情绪。 一个温子亭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他这一回去,定会去北唐军营。 昨日,他和宇慎还在思量,送去北唐的信,怎迟迟不见回音。 今时,温子亭一回去,北唐皇帝大抵会相信此事了吧! 几个士兵欲把人带下去后,温冰冰半个字也没吭,段七娘满脸坦然淡定,一副舍身忘死之面容。 直到人下去后,温冰冰方跪在肃沂身前,掐着颤音道:“将军,我二哥就算跑了也无事,求你别杀段姐姐,好不好?” 肃沂心尖一颤,让她站起来,良久后才道:“不会杀她,只是给她一个教训而已,况且,你们此举还帮了一个忙。” 温子亭究竟怎么逃出去的?他都不用拿出证据,就知道是谁。 陡然,温冰冰不禁心虚,抽回了手,定神问道:“帮了一个忙?”神色里藏着不解。 肃沂面露笑色,从案桌上拿起他的一把剑,推开了剑鞘,赫时,抵在温冰冰的脖子处。 淡淡道:“下不为例,懂了吗?” 没有一丝暖意,足以杀人于无形。 第467章 乖乖的 霎然的功夫,温冰冰慢慢的盯着他的眸子,缓缓吐字:“将军,我知道了。”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惊慌和恐惧,甚而,只有一副平静面对之状。 稍许后,肃沂手里的剑,顺势往旁边抖了抖,掉落在地上。 温冰冰的目光,顺着那把剑而落了下去。 刹那间,肃沂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脑袋埋在颈间,动不了任何情绪的说道:“你要乖乖的。” 温冰冰两只手顿时麻了起来,悬在半空。 身体上,明显有些抵触,但咬咬牙,也就没有再乱动了。 她,也不想再动,就这样,被他抱着抱着…… 不想,她好不容易压制住心里头的紊乱,两手准备环绕回去,赫然间,一宽大厚实的手掌,已经将她推开。 忽而转过身,充满了冷意:“好了,你先下去。” 换来的只有一个“好了”吗? 温冰冰下去时,有些失落,走着走着,无意中经过了一营帐外,正是军妓的营帐。 一排排坐着的,全都是南靺的军妓,和将士们互相逗乐、挑趣。 脸上洋溢着孜孜不倦的荡妇笑容,还有不断的淫笑声,卷盖着她的心口。 因这几日南靺连败,宇慎特地带来了部分军妓,供将士享乐,缓解他们的压力。 士兵们都知道温冰冰,有几个吆喝了两声:“冰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时,一军妓的肤白貌美的双手伸进了他的下身,丝毫没有顾虑到此时还是白日。 温冰冰眼睛只是一瞥,赶紧收回了目光,定然道:“走错了,我这就回去。” 语气惊慌得,生怕被别人逮住似的。 但她知道,不会,无非是心里在作祟罢了! 同而,并未染上任何羞怯,面前的一幕幕,于她而言,貌似再也平常不过了。 正欲转头的瞬间,刚巧碰到了从营帐里走出来的一名士兵。 手里还在栓着腰上的腰带,半截衣服都垮了下来,露出了一大半肩膀,浑身散发出汗气,难闻死了。 对着温冰冰打招呼:“嘿嘿,冰姑娘。” 从她身边挪开的时候,里面的帘子被风刮了起来,正是一个一丝不挂的军妓,半躺在那儿,连肚兜也露出来了。 白皙的肌肤上,若有若无的有几道指痕。 这个军妓看见温冰冰的瞬间,满脸荡笑的回了她一眼。 半分女子家的矜持和脸面也没有。 军妓,正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温冰冰下意识的双手抱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低头一看。 才是恍然,痴愣的把手放了下去,赶紧消失在此处了。 她才一走,其他几个军妓皆是嚼起了舌根,和旁边的男人说道:“她啊!不干净了。” 几个士兵纷纷吓破了胆,让她们住嘴:“她是大将军的女人,你赶紧把嘴闭上。” 其中一个模样姣好的军妓,名叫乌阿兰,不屑的看了士兵两眼,轻蔑道:“大将军的女人怎么了,就不能不干净了!” 声音故意扬得很高,她最不屑的就是拿身份说事。 第468章 求助 另外一个士兵赶紧挥手,无所谓的接着话:“就我们在这儿,怕啥。” 乌阿兰不禁陷入了沉思,原先那个士兵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脸蛋上亲了两口,嘴里念叨着:“毕竟是大将军带回来的女人,别惹她就行。” 既而,没人知道,乌落兰此时,又在想着什么。 …… 此刻,北唐军营。 温子亭辗转多时,才寻至军营处,顿然被当做奸细。 就算他一边大声喊:“有事通报。”也无一人搭理他。 战场险峻,刀剑无眼,谁保证不是南靺派来打探虚实的奸细? 尽管温子亭一身残破不堪,腿脚一点也不麻利,却没人肯深思去想。 仅仅起哄要把人带去里面,让将军下令如何处置?随后就可斩首示众,以示北唐威慑。 尚且未押送到温子亭营帐,便被向封拦住了,“回向将军,此人在军营外鬼鬼祟祟,仿佛是刺探军情的奸细。” 温子亭徒步从南靺走至北唐,途中走了一大截路,机缘巧合才找到了一匹马,否则也不会在几个时辰里,就能赶到北唐军营。 一路上又饿又晕,全身脏兮兮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被士兵押解时,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全身昏沉沉的,耳旁只听得见喋喋不休的声音。 向封淡眼看了一下,伸手一指,喝道:“南靺会派这样一个人打探军情?” 再观这人的手脚伤势,绝非一日之因。 士兵皆闭住了嘴,一人问道:“那将军,是将他——” “扔出去。”向封话才说完,两名士兵已经架起温子亭拖出去了。 温子亭过于饥饿,疲累,说出来的话,也只能凑近他耳边才听得见。 说来也是巧,士兵刚把他扔出去时,从外面回来的谢湛和江临泽,正是看见这一幕。 江临泽觉得背影有些眼熟,便道:“他是谁?” “回皇上、将军,一个山野村夫。”士兵道。 接而,温子亭耳朵旁边听见熟悉的声音,脑袋在地上晃了晃。 念叨:“南靺、南靺。” 江临泽本就敏觉,一个箭步飞奔过去,蹲下把他的身子扶正,惊呼:“温二哥!” 一侧的谢湛眉目双皱,转脸道:“谁让你们把人丢出来的?” 他至少已然下过令,任何有异样的人,必须亲自带进他面前。 士兵察觉到其异样,惊慌道:“是向将军。” 须臾后。 温子亭被带入营帐,此外,随军出征的易医监,还有向封。 不过,谢湛仅仅呵斥了他两句,也就让他下去了。 经过半个时辰后的诊治,温子亭身上除了手脚长时间被锁链锁住,有所轻伤以外,其余并无大碍。 再给一点水和饼子食用,慢慢的也缓和过来了。 温子亭才喝下半口水、吞下一口饼子,看见温子亭的瞬间,当即拽住他的手腕。 “珞雪和冰冰还在南靺军营中。”喑哑着声音,隐藏不住内心的无措感。 同时,易医监在听到某个名字时,心里咯噔了两下,肩上扛着的药箱,差一点滑倒在地。 卒然,江临泽往身后的谢湛看去,“皇上,这——”有些迟疑,亦或是怀疑。 “怎么,你不信我?”温子亭有些幽怨的喝道。 第469章 拖拉 倏地,一旁的易医监连忙道:“昨日,南靺差人送来信,意和北唐谈判,上面说江妃娘娘在他们那儿。” 江临泽随口附和:“是啊!这无异于是他们的手段,大姐好端端的待在宫里,怎么会出现在南靺?” 此刻,温子亭注意到身后一陌生男子,一眼就认出,他便是皇帝谢湛。 随后起身:“皇上,我没有胡说,确实如此,是我,是我当初把珞雪带出宫,让她落到了南靺人手里。” 不管究竟会不会牵累整个温家。如今,他不管了。 赫然,江临泽怒形于色道:“温二哥,你所说是真的?” 温子亭面上难忍,诚然一副痛心疾首之态,一脸惭愧的默言。 熟想,谢湛并未透出任何情绪,仅仅是淡定从容,看不出是怀疑还是真的无所谓。 双眸复杂的看着温子亭,淡然道:“你是如何从南靺军营逃出来的?” 非常时期,极其是南靺连连战败的这几日,南靺想必是被逼急了,病急乱投医。 昨日是传信,见他们不相信,今日便找来一个温子亭,当作口供,逼他们相信吗? 南靺未免过于小看他们北唐了。 此刻,谢湛依然冷静到极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怀疑。 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随时随刻,他都能做到宠辱不惊,临危不乱。 温子亭对这个问题,颇为诧异,同而,顿生悲凉之感。 冷笑了两声:“皇上在这个时候,都在怀疑吗?” 生死攸关之际,还能做到冷静应对,他不敢想象,当初在他离开皇宫后。她是如何生存下去的,不禁感慨、悲痛。 正时,江临泽上前急道:“皇上,温二哥不可能骗我们的。” 尽管他也不信这套说辞,可温子亭,他决计是相信的,更何况,牵扯到他大姐。 稍许后,气氛彻彻底底被这两人,晦涩难懂的眼神,给压抑下去了。 厉光灼热的四目对视,谢湛挥手甩过袍子,定然说了一句话:“先等着。” 仿如言之凿凿的自信,眸子很是清澈透明,不夹杂任何混浊,让人微不可查,究竟还要等什么。 莫不是真的等暗探回来后,再下决定? 谢湛离去后,温子亭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一阵懊悔,早知皇帝如此冷酷无情,他绝不会来此。 然而,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温二哥,你先在此躺着,我会偷偷带一队人马去南靺军营,观看形势,能否把人救出来。”江临泽劝道。 他虽无法证实是真是假,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南靺昨日信上所言,是要北唐皇帝在三日内,回个准信,若是肯答应那些条件,人,自然会放回来。 温子亭不禁露出展颜:“你信我!” 江临泽定定点头,接着出去了,他还是有这个权力,调遣一小队人马。 至少要让自己安心。 见状,温子亭只能甘心等着了,他更知,南靺会留下她们二人的命,他再急也无济于事。 约是过了半个时辰,谢湛营帐,一人风尘仆仆的赶来。 此人是韦胥。 第470章 他第一次慌了 此行,韦胥随军出征后,不过十余日,谢湛又让他回去北唐皇宫。 这一前一后也有好些日子了,当初谢湛思前想后,委实不放心江珞雪一人留在宫里,尽管宫里并不会出现意外。 可他,还是把身边的夜卫派回去,守在其左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上,臣有罪。”韦胥当即下跪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谢湛锐利的目光一一凸显,半倾着身子,拨弄着手里的剑柄,反复端详着韦胥。 低沉道:“何罪?” 自守卫通报韦胥来时,他心里已然闪出紧促不安,韦胥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北唐。 韦胥喘息了两口气,面上微微现出颓然之色。 一时间,嘴里的话变得哑口无声,再观皇上,绷着脸,让他自己的神经也变得硬邦邦的。 头也不抬,回道:“江妃娘娘——不在宫里。” 迎来的,只有无休无止的黑洞,传出来的咕咚声,亦或是心脏上下急窜的声音。 韦胥这才一一禀报,他虽在宫里,可若不是特意去查探,根本不会发现宫中发生的事。 他一直以为娘娘会安安分分的待在挽亭,直到前不久,挽亭的叶陵和紫衣从宣德殿外路过,碎碎念,他才幡然一醒。 原来,早就在他大意之时,人已经不见了,不仅如此,尤贵妃还特意阻止此消息传出去,封锁了众宫人的口。 听完韦胥所言,谢湛恍然一悟,手里的剑柄,恨不得朝他身上砍去。 毫无情绪的嗓音继而落下:“你的命,姑且留着,她若有事,就不必留了。” 此刻,谢湛才得知江临泽,已然带着一队人去了南靺军营。 他匆匆来至温子亭营帐,勃然的忧色完全压盖了震怒。 让人感到无处可生的窒息感,瞳孔骤缩得,连眸色也分辨不出来了。 温子亭见到谢湛的瞬间,足足倒抽了两口凉气,衣袍随着脚步声荡起的每一刻,都让他直愣难言。 若是方才,谢湛表现出来的无谓,令他发指。 那么此际,只有让他心下惊颤。 “现在带朕去。”话音一落,接而向封冲了进来,跪地喊道:“皇上,不可,需等江将军回来再商议。” 谢湛抵起剑尖,放在向封脖子处,喝道:“让开。” 本是盈盈如水的黑瞳,从倒影中,亦能看出吞噬着他的平静,额角的筋也呈现出来了。 唯有惊慌、恐惧,后者占据了八成。 怫然,温子亭有了一二定论。 身子虽变得颤巍,可铺满脸上的些许心酸,不比任何时候少。 他和谢湛的身份,大概不同许多。 扯过嘴角,正色道:“皇上,可等江将军回来再商议,况且南靺无非是要和我们谈条件,若此刻贸然突袭,定会伤及珞雪的性命。” 听之,谢湛脑子轰轰的转动着,然脑海里的思考,皆是乱糟糟的,无法定下心。 他的意识告诉他,要赶紧去,赶紧去,不能再耽误。 冷漠道:“听朕令,现在给朕突袭南靺军营。” 执剑一挥,千钧一发之际,霍然间,头痛炸裂,扑腾一下,倒在了地上。 第471章 没有思绪 向封赶紧朝外面大叫:“叫军医——” 易医监来后,方知又是头痛的毛病,明明很少发病了,如今,怎…… 诊治过后,道:“皇上醒来后,就无事了。” 向封这才放下心来,此刻韦胥在此,不得不埋怨他道:“皇上让你看着江妃娘娘,怎么就看不住?” 谢湛之所以让韦胥留在北城,无非也是想着韦胥的办事能力。 现如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话音落下后,谢湛已然惊醒,然脑袋里的疼痛,让他恨不得把脑袋撬开。 两手拄着床塌,忿然作色吼道:“没听见朕说话吗?今夜突袭南靺。” 众人唏嘘,不敢言语。 此际,向封匆匆上前跪地:“皇上,昨日南靺传来的信,皇上可先休书一封回予他们。” 虽南靺已然不是北唐对手,可这幅情形,难说。 兵者,最忌主帅心浮气躁,如今,皇上当真失了所有分寸,如何率军突袭啊! 果然,谢湛立即回神,幡然转念一想,速速道:“拿纸笔来!” 当下,温子亭直接愣怔了。 谢湛信上所说,若是先把人放回来,他决计应允南靺的任何条件。 正欲送出去时,温子亭当即拉住送信的士兵,道:“不可。” 随之郑重其事的又道:“皇上,若是让南靺人知晓,你肯答应他们任何条件。只怕下一刻,他们便会以珞雪为人质,攻占北唐,况且肃沂奸诈,不会轻易放人,稍有闪失……” 话已至此,温子亭此时,竟然难得镇静思索。 又因,他已经倒戈南靺一次,深知南靺的卑鄙,只怕他们的贪念越发放大,且珞雪迟迟在他们那儿,不是好事。 最重要的一点,他始终,信不过谢湛,若南靺再一次提出,更放肆的要求,欲要北唐天下。 谢湛若是不答应,那时又如何呢? 霎然,众人皆是附声。 因着此时境地,也无一人站出来,质疑温子亭先前的所作所为。 此刻,谢湛终于冷静下来,抑制住头疼的痛感,沉声道:“好,朕会回信,告诉肃沂,朕会亲自前往和他们大王谈判,那时候,再见机行事。” “皇上,不可。”向封、韦胥皆跪地劝阻。 韦胥更是满心愧疚,若非如此,皇上定不会…… 却只是为时已晚。 …… 此时,南靺军营。 段七娘被挨了几十道鞭刑后,来到江珞雪营帐,告诉她温子亭已然逃出了。 面色苍白,身上的红色痕迹浸湿了她的衣裙,皮开肉绽的露出白皙的肌肤,然眼神里的坚决,依旧没有失去半分。 至少……她不后悔。 如今,她只想赶紧告诉江珞雪,她真的做到了。 江珞雪根本没料到,段七娘还会回来,定神问道:“你怎么会?” 段七娘凄怆的笑着,露出了皓齿,上面还沾染着血迹,红口血牙,便是这般形容的吧! 满脸淡然:“我怎么会回来,你以为,我和他一块儿离开了是吗?” 是啊!她怎么没有和温子亭一块儿走呢? 情绪明显的低落,尽管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第472章 两难的背叛 但,事实上,她不会走,她亦是准备拿命去救他。 事实上,若是温子亭和她说:“一起走。”她大抵不会产生犹豫,亦会果断的随着去。 事实上,温子亭没有说一句话,半个字也没有留给她。 所以,她又如何腆着脸,乞求温子亭带走她呢? 江珞雪瞧出了,她心里深处的奢望,梗塞在喉中的劝慰,也止退了回去。 因而,对眼前的段七娘,有了其他的看法。 若非是身份的悬殊,她们或许可以成为知己。 既时,段七娘款款走近,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嫣然一笑,扬眉道:“此来,我只是想来瞧一瞧你。” 江珞雪顿生迷惑神色,又听见一句:“明日北唐皇帝就会回信,你的命在此一举。” 段七娘定定的看着她道,清塞的声音,掺杂着悯人的情绪。 令人生出错觉,江珞雪恍懂,双眸的颜色越发淡泊,拂过桌上的落尘。 悠然的走了两步,不咸不淡的盯着地上,轻声道:“我和你是一样的。” 段七娘不大明白这话含义,偏头道:“什么?” 全然忘记了,她身上带来的灼热疼痛感,或许是故意将疼痛隐藏下去。 江珞雪转过脸,静默许久,一脸俏笑的看着她,“你不怕死,我也不怕。” 恍如这句话很简单,又干脆的说出了口,就像是这条命不是她的一样。 是啊!不是她自己的。 段七娘听得色变,又缓缓摇着头,呼吸浅浅的回笑道:“不,你和我不一样,至少,有人在乎你。可我……没有。” 神色很是异常,每个字颤抖的,不断动着动着。 周围传来了冷寂声,无言中,没有半分生气。 南靺的风沙,真是冷啊! 军营里的人心,当真没有不会生出暖意。 听而,江珞雪眼里的波光,失去了挣扎,雾蒙蒙的添加了水雾,让人看不清里面,又是闪着怎样的眸色。 冷笑声渐渐浮起,传到了段七娘的耳畔,生出坠落之感。 “被压抑得没有了自由,比死还令人恐惧。” 旋然,段七娘赫时敛眉,眉心紧锁,遏制住了接下来的下一句话。 循着话道:“是啊!死至少可以解脱。” 至少,这人世间的磨难,可以逃避。 她已然是叛臣了,在北唐将士手里死去的爹娘,她无颜面对。 段七娘离开的时候,江珞雪淡淡的说了句:“记得上药,因为我知道,此刻的你,极度渴望活着。” 某人反问:“你呢?” 江珞雪似是没料到她的问题,莞尔一笑,说了四个字:“随遇而安。” 段七娘才从那儿离开,一士兵匆匆来此,欲带她去肃沂的营帐。 正时,已经酉时。 江珞雪警惕性十足的质问:“带我去干什么?我不去。” 这几次,宇慎和肃沂往往是亲自来此,从未让她离开营帐过半步,今下,蹊跷得紧。 士兵急得当即拽住她的手,半个字都没有解释。 江珞雪才到肃沂营帐外时,里面就已经出来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似是军妓,顿生出不安之色。 几个军妓中,正有今日和温冰冰打过照面的——乌阿兰。 不对劲的是,里面传来破罐子破摔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里面争吵所致。 第473章 那段经历(1) 其中一熟悉的声传来:“让她们滚,我不想看见她们,我不想看见她们。” 充满了愤怒、害怕。 江珞雪冲进去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她横眉怒目,肃沂伸手捆住温冰冰,温冰冰俨然像一个疯子似的,试图挣扎开。 当即吼道:“肃沂,放开冰冰。” 冲过去时,当即使了好大力气,把肃沂推开一旁,将温冰冰拉至一旁。 触碰上她身体温度时,着实冷颤了两下,只见温冰冰蜷缩在一侧,眼神空洞无光,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不要,不要碰我。” 两眼发直,瞳孔中溢满的血丝,充斥着她的大脑,久久没有稳定下来。 江珞雪从未见过她如此,尽管她胆子小,但面前露出来的这副神情,比较以往,过之而无不及。甚而更有心如死灰之态。 一旁的肃沂急忙上前,双手慌乱得无处安放,但见江珞雪来的同时,继然,歇了口气。 再看温冰冰,全然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模样,更有痴呆之状,亦或是情绪过激,一时没能接受所致。 江珞雪看的心乱如麻,当即甩脸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陡然间,她顿是回忆起刚才离开的军妓,脑子乱嗡嗡的发出响声,表情上有了凝固,凌冽的看着肃沂。 一字一顿道:“你让她当军妓?” 若此时此刻,有一把刀,她恨不得直戳进肃沂的心口处,把他碎尸万段。 肃沂眸色疑惑,身子猛然凝住,目光仅仅落在温冰冰的脸上。 正此时,江珞雪才落下这句话,仿佛是有那几个字,冲击到温冰冰的心间,顿时变得毛骨悚然。 浑身寒战不止,双手捂住耳朵,张嘴大叫:“军妓,军妓……让她们滚,让她们滚,滚啊!” 原本静如死水的眼神,转而有了瞳光,却只布满了一层层的黑暗。 脸上早已经布上了泪痕,流淌进嘴中,吼出来的声音,变得喑哑无力。 江珞雪陡时反应过神,紧紧抱住她:“好好好,只有珞姐姐在这儿,没有别人。” 说出来的语气,在这一瞬间变得柔和,还有万般心疼。 温冰冰感到身上传来的温度,方有些恍然一醒,抬起脑袋,泪眼婆娑的看着江珞雪。 当即放开了声音:“珞姐姐,我怕,我怕。” 明显的哭腔,让身后的肃沂也是一阵一阵的,没有任何情绪,仅仅握着的拳头,捏得很紧。 就像想把拳头撕开口子,那种冲动感,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滋生出悲痛。 却,始终不愿再上前。 江珞雪顺手抚慰道:“乖乖,不怕,不怕。”口气诚然像哄一个孩子似的。 却不想,温冰冰顿时又发起了疯,狠狠的把江珞雪给推开,江珞雪差点没站稳脚跟,错愕的看着她。 温冰冰露出悲切的笑容,眼神飘忽不定的指着面前的两人。 又像是自说自话,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上每一块肌肤,甚而把衣口给扒开了一道口子,指着那处鹅白的颈处,下面正露出两道乳沟。 一旁的肃沂,面无表情的蹙着眉,似乎对她这样的常态,习以为常。 只要她受到刺激,就会这般折辱着自己。 江珞雪眉眼处,顿是困窘和迷惑,心中万般个年头一闪而过。 第474章 那段经历(2) 犹记得,温冰冰自诩温家三小姐,礼义廉耻、矜持,从小跟着她一块待人处事。 她实在难以,把当初那个俏皮可爱的温冰冰,和面前这人挂勾。 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扳着她的身子嘶吼道:“温冰冰,你冷静下来好不好!” 熟想,温冰冰宛如没想到一样,垂着脑袋,一个劲的傻笑。 指着自己胸前露出的肌肤,面容变得粲然,不自知的雀跃声渐渐传来:“来啊!来啊!你们不是要上我吗?我把自己给你们,我不反抗了,好不好?” 说到后面一句话时,双眼的泪水洒满全脸,哽咽声渐渐浮现,好不惹人怜。 接而,温冰冰欲再撕开下面的衣裳,一旁的肃沂终于有了动作,一个闪身,双手直接拽住她接下来的动作。 冷然的看着她的眼睛,“够了。”比方才还要多了几分冷峻。 正时,温冰冰似是更受到了刺激一般,肃沂抓住她双手的瞬间。眼神里慌了,全身也软下来了,身子都是虚浮无力的。 迎来的,却只是更疯狂的反抗,她看得清楚这人是谁,发了膘性,泪眼朦胧的看着肃沂。 嘴角弯起,讪笑了两声,开口的哽咽,出卖了她心底深处的惊恐。 “将军,我知道你嫌弃我,我知道的,你嫌我脏,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我看着自己都充满了恶心,我配不了你,可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反反复复的几句话,说的前言不着后调。 没人给江珞雪解答,没人告诉她,温冰冰究竟发生了什么? 欲坠无遗的心口,恍似剜着江珞雪的心脏,剥开了皮,让血液流淌着,一次次的,刺着剐着…… 既而,肃沂半个字没有说,从温冰冰背后狠狠捶了两下,从使让她陷入了昏睡。 接着,把温冰冰放在了床塌上,动作格外的轻松,适才脸上的震怒,烟消云散。 久久后,肃沂和江珞雪两人入坐,坐在温冰冰床前。 不待江珞雪发问,肃沂已然淡淡诉来:“她曾经,当过军妓。” 气息蓦然一冷,江珞雪正欲怒斥,肃沂又补充了一句:“北唐的军妓。” “北唐”二字,赫然的传进江珞雪的耳朵里,仿似生怕自己听错了,颤声道:“你说什么,北唐的军妓。” 既而,肃沂转过脸,直直望着江珞雪,嗓音没有半分情绪,然呼吸声渐渐的,变得均匀起来。 凉风习习之下,此时,外面慢慢的有了夜色,只有一片祥和和静谧。 久久沉默后,又接话道:“我曾经突袭过,驻扎在边界的一队北唐士兵,正是那时,我把她带回了南靺。” “先等等,难道冰冰……并非是你用来威胁子亭的人质?”江珞雪幡然醒转,从方才温冰冰态度可言。 决计不像一个人质。 也就意味着,她早就投靠了南靺。 肃沂俨然对这句话,生出不满,喝道:“北唐人这般待她,她何必为北唐效忠。” 蓦然,江珞雪哑然失色,心下难言,彻底没了其余的思考,只有一团乱麻。 第475章 那段经历(3) 肃沂继续道来,据温冰冰所说,当初在去邠州路上时,她在经过山路时,因风寒未真正痊愈。 不慎翻滚山底,被路经的几个人贩子捡到,痊愈后,人贩子带着她去往边界,被驻扎在那一带的北唐士兵,拦下盘查。 人贩子为了顺利过关,将温冰冰推了出来,说什么特意为将士们送来的军妓。 当时温冰冰已然昏睡过去,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落入了北唐一小军营处,和其他军妓侍奉着那些将士。 原先的几次,温冰冰奋力顽抗,用随身佩带着的小刀,威胁那些垂涎三尺的士兵。 才令人不敢逼迫,仅仅连连狂笑道:“一个军妓,还学人家摆贞节牌坊呐。” 温冰冰一开始表明自己的身份,无奈,不会有人信。 堂堂的温三小姐,会来边界、落入军营当一个军妓吗? 后来的某一夜,其他几个军妓和士兵合谋,把温冰冰诓到了一个营帐处。 那夜,令她痛彻心扉,记忆犹新。 几个军妓把她的双手捆住,其他几个士兵,纷纷在烛光下,露出那副令人恶心的表情,甚是快哉。 将她的衣裳一层层的扒开,一张张嘴,舔在她的脸蛋上,从脖子那处,慢慢的舔了下去,吮吸着她的乳沟。 七八只手胡乱的在她身上乱摸着,原本只是在她上半身一个劲的动着。没多久,她的下半身也被一丝不苟的显露人前。 男人的欲望,不仅仅是本能反应。 反而是一个女人越发对他们反抗,引来的,只有他们欢呼雀跃的表情。唯有反抗的声音和身子,才能发泄出他们的贪婪。 “我先上,我先上。”其中一个士兵这样说着。 麻利的把自己的衣裳也脱了,丢在地上。 温冰冰的四肢动弹不得,那几个军妓就这样看着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畜牲,一个个的,一次次折辱着她。 不管她怎么喊叫,都没有人闯进来,救她于水火。 一个军妓,做的不正是如此行径么? 灯火缭绕下,慢慢的,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只有身上的疼痛和摧残,一遍遍的杀着她的心脏,下半身溢满了血迹。 而后,她隐隐约约只听来一句:“看不出来,还是黄花大闺女。” “早知道我先来了,白便宜你了。” 一阵阵狂笑声,袭遍了营帐。 …… 肃沂一五一十的说完后,情绪慢慢的变得低落,起身离开了。 淡淡的说了一句:“今夜,你就在这儿陪着她。” 这些事,还是温冰冰每一次发疯时,他才从她嘴里,拼凑出一块完整的版图。 算起来,他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更不会对任何人悯生同情。 然,温冰冰第一次发疯时,说出了这些经历。 且,当日他亦是查探过,温冰冰的身份,渐渐的,邪恶的念头滋生。 江珞雪从肃沂嘴里听到这件事时,方才的所有猜疑,完全殆尽。 纵是对温冰冰所有的谎话,通通不在意了。 心里亦和方才一模一样,低头看着温冰冰,悲痛万分。 第476章 情绪过激 此夜,她随身趴到温冰冰身前,久久拉着她的手,一夜如此。 沾染了她的两颊,顺下了两行冷泪。 翌日,温冰冰醒来了。 忽而意识到自己昨夜行径,身子蜷缩在一块儿。 江珞雪缓缓睁眼后,顿然,正视上温冰冰充满惊恐的眼色时,心下一凉。 下意识的伸出手,爱怜的看着她:“冰冰,没事了,我在。” 熟悉的声音,突是让温冰冰蓦然清醒过来,千言万语哽在心口处,完全失了昨夜的癫狂。 彼时,唯有淡静,却也是愣怔不语。 江珞雪知道,她昨夜又是受了刺激,此刻,更不想揭开她的伤心事。 安抚道:“饿了吗?” 温冰冰嘶哑着声:“饿了。”继而痴痴的笑着。 莹白如玉的脸颊,缓缓地浮上了滋润的颜色,与常人无虞,至少没了死气沉沉。 同时,营帐外,一人身姿闯入,正是肃沂。 温冰冰乍一看,脸上顿是变得容光焕发,急忙下塌,小步跑去。 喊了一声:“将军。”语气里,无不充满了欢喜、期待。 肃沂嗯了嗯,温冰冰的手顺势放了下来,眸色依然欣喜。 继而,无人发言,江珞雪打破了沉默:“大将军既然来了,我就回去自己的地方了。” 两脚一迈,肃沂当即拽住她的手,“北唐皇帝来信了。” 江珞雪偏头道:“噢,是吗?说了什么?” 一副毫不在乎的口气,冷漠的看着肃沂。 她既感谢肃沂对温冰冰之恩,又鄙夷他的冷酷,她不信肃沂瞧不出来。 冰冰倾心他。 以至于,脑子的紊乱,竟然都忘记了问,温冰冰当日为何来至边界。 或许,又不愿提起她的伤疤。 肃沂左右转了两圈,凌然看着她:“他说,过两日会亲自前来,和南靺谈判。” “不过,他也说了,此来不为别人,只言明北唐愿和南靺和平处事,至于南靺提出的那些条件,他一个不会答应。” “你看,我都说了,拿我作要胁,一点用处也没有。”江珞雪一脸肆笑,眸色平静如水。 大步一踏,掀开帘帐,转身出去了。 下去后,肃沂转身欲走,温冰冰当即拉住他的衣袖,“将军……”话语里,颇是柔情似水,一阵悲楚。 肃沂冷然道:“你先好生休息。” 接着补充了一句:“昨夜是我大意了。” 昨夜营帐里,众将士言明让军妓来侍候,不巧,温冰冰前去时,正巧看到那些军妓。 其中一个军妓正是乌阿兰,随侍在肃沂身前,尽管肃沂冷脸把她甩开。那一幕,刚好不好的,被温冰冰看见。 继而,乌阿兰从营帐里面出来,撞见到她,轻蔑的看了她两眼,说了句:“你以为,你又高尚到哪儿去?” 众军妓,一幕幕的讨好之色,轰然时,便叫她发了疯,昔日的那些耻辱,还有不堪,爬满了她的脑海里。 拉回此时后,温冰冰一把抹了眼睛珠子,痴痴道:“不是将军的错,是我,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将军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正时,肃沂眼睛朝下瞥了两眼,温冰冰昨夜扯开的衣口,胸前还有几道青紫色的污痕。 就算这么长时间了,依然还有淡淡的痕迹。 第477章 请军医 继然,露出厌恶的表情,甩起衣袍出去了,半眼都未曾落在温冰冰身上。 江珞雪被士兵带下去后,正巧看见了视若无睹的宇慎,身边还有一个军妓——乌阿兰。 当是一个眼神,就瞧出了这女子的坏心,宇慎单手抱着她的腰,两人恨不得黏在一起。 站在军营外,赫然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偏宇慎见到她时,环着乌阿兰的手,越发紧了许多,嘴角勾起了浓浓笑意。 诚然不似,当初那个不近女色的少年。 江珞雪心下冷眼看去,亏她真的将他当作过一个孩子。 正欲转身退去时,她脑海里陡然一转,浮现出念头,挣脱开束缚,朝宇慎跑去。 “宇慎大王,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急促的跪倒在地,浑然不像她。 她……这是在乞求。 宇慎这时松开了手,一旁的乌阿兰,完全失去了兴致,一脸无味。露出的半边胳膊,又拉了拉衣裳,裹紧了些。 宇慎兴致缺缺的低头道:“为何要帮你?” 话里的口气,真真不再是她见过的那个王子了。 江珞雪抬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曾说若我来了南靺,会好好款待我。现在,我不需要什么善待,只希望你让人去北唐军营,传一句话。” 宇慎饶是怔住,嘴中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更是追溯到之前他给过的承诺。 “让他们那儿的军医,来这儿一趟。” 南靺不比北唐,各方面大大的不足,尤其是军医方面,否则,温冰冰不会到此时,还是会受刺激,无法冷静下来。 唯有好生调理,对症下药,方有回旋之地。 宇慎闲眼一看:“北唐皇帝都不管你死活了,让一个军医来此,你说他会同意吗?口气里无一不是嘲笑。 江珞雪定神,又道:“传一句话,有何不可?还可以顺便让这位军医,治治南靺将士的伤,北唐的军医,医术可比这里的高超多了。” 俨然,是在挑衅南靺军医是饭桶、废铁。 却,又是实话。 宇慎若有所思的点头,一旁的乌阿兰多嘴道:“大王,谁知道她安什么心呢?可不能听她照做。” 娇嗔嗔的口气,不得不让江珞雪有所熟悉之感。 不正是青楼女子那般行举吗? 此刻,一早在附近看到这一幕的肃沂,缓缓走来,随道:“大王,未尝不可?若能捆住北唐的军医,为我们所用,亦是幸事。” 江珞雪甩了冷脸,她全心全意,可没在为他们南靺考虑。 见之,宇慎默允,又道:“你要北唐军医作何?” “让他来给冰冰诊治。”江珞雪不改面色,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了让宇慎相信,接着道:“温冰冰的哥哥不是逃了吗?她哥哥定会去北唐军营,他们好歹是北唐官员温修的子女,皇帝多少会顾及他们性命,不是吗?” 实在话,江珞雪还真有点担忧,谢湛不会让军医来此,只得把温家搬出来。 不过,温冰冰和温子亭的倒戈,北唐那儿应该没人知晓。 否则,以谢湛为人,不会留下他们。 如今,只能祈愿温子亭,确实不在北唐军营。 派不派军医来此,也只能试一把了。 第478章 他的嫌弃之色 见江珞雪说的有头有尾,这事也就定下来了。 且,并未有多大危害之处。 熟想的是,乌阿兰蔑笑的,朝里面营帐看了两眼,转头便开口:“不就被男人玩了几次嘛,至于大费周章的找军医诊治?” 骤然,肃沂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眉眼处却依旧淡淡的无谓,分辨不出神色有何异样。 相反江珞雪,心里堵积的一口气,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强忍着怒气,用着浅薄的口气,回了句:“我觉得,像你这样的,被男人玩过几十次,更应该好好找军医看一看。对了,大王,小心你们的将士,被不干不净的女人传染,得了花柳病啊!” 转脸冷笑起来,丝毫不顾及在场的情况,虽是跪在地上,可脖子仰得很高,没有任何卑微之态。 乌阿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周遭还有几个正在看好戏的士兵,发出了嗤笑声,自然还有惊恐。 浑身碎碎念:“不会吧!真会得那病?”气氛颇是好笑。 宇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江珞雪,心里陡然,想起她附耳说的那句话。 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呢? 松开身旁女子的手,转瞬散了去。 而后,来人又把江珞雪带了下去,留下肃沂遥遥相望。 再转眼时,正是看见温冰冰,忽而出现在营帐外,那些话,她大致听见了。 仅仅呆滞对视了半刻,移开了目光。 肃沂对女人不屑一顾,对那些脏的女人,更是鄙弃,因而从未和任何军妓发生过关系。 他,有洁癖。 那些身子脏的女人,他碰都不会碰。 温冰冰虽是第一个…… 可并未有太多的差别,一开始,他本就是看中了她姓“温。” …… 宇慎的话传回北唐时,恰恰是江临泽从外面回来的时候。 经过连夜彻查,确有此事。 然,南靺守卫森严,无法率一小队人马偷袭,再三思量后,不得不回到北唐军营,和皇上商议。 正此时,向封提出质疑:“皇上,南靺为何说要借一个军医?会不会有诈。” 随后,江临泽附和道:“是啊。皇上,我们已然告诉南靺,过几日谈判,但此刻这一招,是否在故意迷惑我们的注意力。” 相反,一旁的温子亭却是深思熟虑,接而,传信的南靺士兵狂笑起来,说道:“我只负责传话,至于你们北唐听不听,和我就没关系了” 欲起身时,温子亭快速一问:“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顿生出不安。 南靺士兵又补充道:“好像正是你们北唐的那位娘娘,和我们大王说了几句,我们大王才答应传话。” 赫然间,在坐的谢湛和温子亭,勃然按耐不住,急忙起身,同时指着他,异口同声的怒道:“她怎么样了?” 呃~~~ 连情绪,亦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我们大王和将军,可没亏待他。”南靺士兵愣了头。 半会儿后,谢湛欲派军医随去南靺,不料,易医监独自前来,言他一人独去。 此去,可不是单纯的一件事。 凶险万分,亦是说不准。 第479章 她和你不一样 然,见易医监态度果决,也就如此了。 走后,江临泽不免多问:“大姐这一招究竟是何意?” 一旁憋着许多话的韦胥,终于开口:“会不会是娘娘受了伤,亦或是感染风寒?” 南靺富饶方面,委实不比北唐,更何况在军营里了,估量着夜里,连被褥也没得盖。 向封朝他使了眼色,再看谢湛,眉头紧锁,眼神锐利的看着桌上,一言不发,转而闭住了嘴。 他们下去后,谢湛叫住了江临泽,淡然问道:“温子亭和珞儿什么交情?” 猛然,江临泽立即反应过来,恭敬道:“温、江两家,乃是世交,大姐和温家两个哥哥们,也是打小相识。” “朕知道了,下去吧!”谢湛收敛回凌冽的光芒,两手一摆,也没多说什么了。 不由得闷声,一个孟翰还不够,还跑来一个打小相识的温子亭。 前者他早就无所畏惧了,但如今这一个…… 他自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江珞雪。 …… 当夜,江珞雪已然在营帐入睡,熟不想,乌阿兰来到此处。 惊醒后,沉着气的看着她:“怎么?看我不顺眼,想来发发火。” 今日所言,她必定猜出乌阿兰此行因何? 乌阿兰今夜穿得很单薄,甚而连发髻都没来得及好生打理,此时,已然是亥时,想必是才侍候完某些人,偷偷跑出来的。 白日里的那句话,彻底给她丢了一大个颜面,尽管,她哪里有什么颜不颜面呢? 乌阿兰滋笑的看着江珞雪,左右环绕的从她身边走去,动作不是妩媚,反而是风骚。 江珞雪大概知道了,清倌和妓女,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 不单单是身子干净与否,还是心里头的肮脏。 继而,乌阿兰道:“白日,你这般折辱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旋即,江珞雪撇眼,“你以为你来找我撒泼,就能抹干净,你的贱么?” 但凡欺辱她身边的人,她一个个,都不会放过。 乌阿兰脸上的表情怒形于色,掩盖住心里头的愤懑,更知江珞雪为何如此? 诚然像一个逮谁咬谁的疯狗,又叹了两口气,讪笑了一声:“我就算再贱,也比不过温冰冰那个女人,什么温三小姐,到头来,还不是一个荡妇。” “明知道将军只是利用她,还舔着脸、上赶着,倒不如像我一样,做一个军妓,供男人消遣。” 白日里,她废了许多周折,用身体去诓骗,肃沂身边的心腹,终于探听到温冰冰的所有秘密。 自然也知晓她,曾经在北唐军营里面,也当过军妓。 如此,更让她气愤,心生怨怼。 凭什么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温冰冰如今被南靺士兵们,客客气气的对待着。 她们两个,无非都是脏女人,谁不比谁好得了多少! 卒然,江珞雪啪啦啪啦的,在她脸上落下了一个巴掌印,咬着嘴唇斜视着她,道:“她和你,不一样。” 语气很重,仿佛就是刻意强调似的。 可脑海里,无一不显现出,昨夜温冰冰的举止神态。 “她就是贱,就是个脏女人。”乌阿兰怒吼道。 眼神犀利得没有任何柔色。 第480章 堕落的军妓 江珞雪足是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想不明白世上,果真有这类女子。 心头对她的言辞,足足犯了好大的恶心。 紧随而来的是,乌阿兰朝外面一喊,迅疾便有一个士兵跑了进来。 “干什么?”江珞雪竖起了戒备心。 乌阿兰摇摇头,耸肩道:“怕什么?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狰狞的笑容,转而在她脸上一一呈现,她可不是傻子,更知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 她终归,只是要来教训而已。 话才落下,一个宽大的臂膀袭来,当即将江珞雪按倒在地上,轻声道:“一下就好,别乱动。” 乌阿兰徐徐走上前,俯瞰着她,露出虚伪的笑容:“你给我的,我当然要还清了。” “啪啦”一声,狠狠的一巴掌,当即落在了江珞雪的左边脸。 切齿的面容,看的真令人作呕。 随之,那士兵把江珞雪捆住的胳膊,给松开了。 不待下一秒,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既而,江珞雪朝地上吐了一口水,抹了抹嘴角,眼神镇定的凝视着前方。 哼,冷笑道:“就只是这样么?” 她原以为南靺的女人,会有多狠辣,熟想,也只是给她一个苦头吃吃。 自然,心头也有一二的猜测,只是一巴掌而已,若是换成了其他,那个女人,想必,可以去死了。 量她也只敢做到这份上。 …… 乌阿兰和士兵出来后,去了营帐附近的小树林,才走进去两步,某个人,脱得只剩下靴子了。 嘿嘿的笑着:“还好你没做其他的,不然我哪敢帮你啊!” 一边说,一边把那张臭嘴给递上去,乌阿兰伸手一挡,娇嗔满面的看着他:“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谁让她白日里,那般侮辱我的。” “还是别招惹北唐的人,也不知道你气啥。”士兵口水都流出来了,朦胧月色下,脱得精光。 两只手还扒拉着某人的衣裳,乌阿兰没有任何反抗,很平静的,任由着两只厚实的手,胡作非为的摸着。 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怎么不气了,一想到将军他——” “都和你说了,别想着将军了,安心陪我们兄弟几人,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说完几句话后,黑夜彻底吞噬了他们的眸光,不知所谓的,习惯性的,做着眼前的这一切。 似乎成为了常态。 亦或是战争的残酷,成为了他们的心灵寄托。 没人会去反抗,没人会去思索到底为了什么? 人人都以为军妓,是被逼迫,有苦衷。 但进入深一层思考,是现实酝酿了她们身为女子的人生。 是她们各自的选择,堕落成黑暗,无穷无尽的持续着那些不堪和肮脏。 这是她们内心深处自甘堕落的心性。 次日。 阳光又洒满了大地,射进了小树林,往往表面以为的灿烂辉煌,背地里隐藏着数不胜数的,不为人知的可悲。 南靺和北唐的战役,已然成为了定局,不管谈判如何,南靺都会举兵返回自己的领土。 …… 北唐军营。 谢湛执意到时亲自前去,被众人阻挠。 第481章 推他当挡箭牌 “皇上,若你去,岂非中了他们的下怀?”向封跪地道。 众将军皆是随声附和道。 谢湛挪眼,冥思道,更知其中顾虑。 既而,叫来温子亭,“明日你替朕前去和南靺谈判,再让他们把人放了,带回来。” 嗓音很冷,事不关己的口气。 一旁的江临泽顿是不安,上前拱手:“皇上,让温二哥前去,是否不大合适?” 温子亭至少也是从南靺军营逃出来的,这无疑是再入虎穴。 况且此行,危险重重,稍不留神,性命堪忧。 其他几位将军皆是点头:“我看温公子去走这一趟,再合适不过了。” “总好比皇上亲自前去,要稳妥得多。” 连连附和的声音,皆是把温子亭推出去。 江临泽抬眸正对着谢湛,从中瞧出了他的有意为之。 欲再说辩,不料,温子亭一口答允,上前正色道:“臣领命。” 一分犹豫都没有,他心里亦是明然,皇帝多疑少决,不会容得下他。 只是碍于此刻形势,特把他留着罢了! 温子亭低首的瞬间,谢湛露出浅薄的笑容,多了些许看不懂的神色。 从营帐出来后,江临泽及时去找了温子亭。 烦闷道:“温二哥,你本不该答应前去的。” 听而,温子亭遥望着天空,令人捉摸不透:“我不去,没人更合适了。” 话语里的淡定从容,俨如让江临泽委实讶然,低声道:“若你是因温大哥才如此,大可不必。” 上次从温伯父口中,江临泽已然又知晓,温大哥对自家大姐的爱意。 甚而,留下的话,亦是让温二哥悉心照顾大姐。 温二哥的身上,有着责任。 闻言,温子亭收回目光,定神的看着江临泽,恍然后,惊道:“你……知道了。” 仿佛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大哥已死,或者说,不愿意让江家人知晓。 江临泽怅然道:“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温大哥,才执意去救我大姐。” “如果当初,是我大姐和温大哥喜结连理,或许一切不会发生。” 如若大姐当初嫁予温家,她至少可以安然无恙的,在温家相夫教子。 绝不会进宫,遭受她不该经历的一切。 可是,当初依旧发生了。 听而,温子亭已然猜出,江临泽得知大哥已死,掩不住满脸的低落,却只能顺着话说下去:“所以啊!此行我必须要去。”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身上背负着大哥的遗言,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之所以为江珞雪奋不顾身,只是因为……他将她当作大嫂。 不对,不对,他的心中,亦是如此想的。 除了段七娘对他的所言,把他内心深处的妄念,看得一清二楚。 继然,温子亭转过身,单手放在江临泽的肩上,意味深长的问道:“你以为,皇上待珞雪如何?” 陡然间,江临泽缄默无言,张口结舌的看着他,硬是从嘴里憋不出一个半字。 实际,他也是一团乱麻,复杂得紧。 要说皇上待大姐没感情,当时也不会情绪过激,晕倒所致。 要说有感情,那么方才又如何解释? 还特意将温子亭推出去谈判。 第482章 欲灭南靺 温子亭见他一脸呆滞,强颜欢笑的说道:“珞雪她……在宫中不会幸福的。” 紧接着,娓娓道来。 因而,江临泽亦是知道,大姐乃是自愿想要逃离宫中。 愣怔许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所以,大姐她早就想离开了?” 心中犹如刀刀划过的骨痛感,更有悲切,“她当时为何不告诉我呢?” 话才落下,霎然间,有了思索的方向。 一切,皆是不想连累他。 所有的痛苦,大姐都是独自一人承受着。 追溯更早以前,大姐无非在他跟前,只是表现出认命的态度。 实则,大姐那样刚强的性子,怎会真正趋于,皇宫的诡谲呢? 是他没有真正深入,窥探大姐的内心。 以至于半个字也没有和他透露。 温子亭上前宽慰道:“她无非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好好的当北唐的功臣,好好的光耀江家门楣。 继而,江临泽蓦然抬首,眼里出现了挣扎,“她若不好,我如何能安稳,再当着为北唐效命的将军?” 他们的父亲,已经把家人置于身后,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言语激昂,心下有了念头,越发强烈。 既是大姐的意思,他便不会,再让她回去那个皇宫。 两人又简单谈过一二后,温子亭又再一次叮嘱道:“之后切勿告诉珞雪,关于我大哥的事。” 江临泽蓦然点头,亦而生出悲凉沧桑。 此刻,谢湛营帐。 在众人退去后,又将韦胥、关山三人唤来,关山正是当初接手江仲逊,在边界守卫的将领。 三人听完谢湛详细策略后,顿是面露惊色,谢湛让其中两人,在温子亭前去谈判时,尾随前去。在夜里放几把火,烧了南靺军营,再率兵攻打进去。 他再以另外一路人马,在前营杀进去,至于向封,可连夜率三队人马偷袭。 南靺军力已然不如北唐,败,亦是迟早的事。 向封发问:“皇上,不是说,不灭南靺吗?让他们每年对我朝俯首纳,方能体现让我朝天朝威严。” 一旁的韦胥,已然成为了哑巴,还记着自己,之前办事失职,一个字都不敢吭。 谢湛蹙眉,甚是不悦,睥视了向封两眼,咻咻的寒意,在营帐中流窜不止。 厉言道:“朕现在想灭了南靺,有何不可?” 雷鸣轰轰之境地,惹人心生恐意。比任何时候还要冷峻的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令夕改的旨意,不仅仅是一瞬间。 若谢湛当时还顾及,南靺和北唐两国之交,此时此刻,他只想把眼前这个障碍国,清扫干净。 南靺一国再留在世上一刻,他只有满腔怨愤。 然,向封虽是知晓因何,却又不得不壮起胆子,朝前跪了两步,沉了两口气。 双眼一闭:“皇上,若你是为了江妃娘娘,臣希望皇上三思,南靺和北唐谈判一事,已经昭告天下,若北唐在此时反悔,岂非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历年以来,北唐之所以和南靺相安无事,亦是两国都遵循和约,并未过于越距。 至于其他几个部落城池,亦是看重了这一点,深信北唐的承诺,多年来才会恪守尽责,向北唐俯首。 因而,北唐也并未强制性,吞并向自己俯首之小国。 第483章 朕的底线是她 旋即,谢湛怒形于色,依旧是磁性的声音浮来,令三人惶恐不已。 “南靺屡次挑战朕的底线,朕不会再容下他们。”谢湛冷道。 侧眼看着向封,这么些年,向封从未正面,抗过他的任何旨意。 韦胥久久沉默,这一点,他素来做的很好。 继而,向封困惑,抬头凌然一问:“南靺不是一次两次挑战皇上的底线了,皇上,为何不能等谈判结束,和约时限结束,再把南靺一举灭了。” 犹如方才所说,若是和约一签,两国必须在和约不作数时,发起动乱,这也是天下人心照不宣的规则。 若无民心,谁率先忤逆了这样的规则,便是和天下人作对。 这亦是为何,南靺要在和约结束后,才发起战役。 如若真的像谢湛所说,趁着谈判时,把南靺一举攻灭。 日后的北唐,皆会有各蝼蚁小国,纷纷揭竿而起,动荡不止。 那时候,北唐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去平反压制那些人的动乱,如若真的如此,分身乏术啊! 向封此言,一旁的关山,幡然醒悟过来,附和声传来:“皇上,向将军所言,有所道理啊!” 韦胥不语,他就算再是一个木头人,亦是知道皇上此举不适之处。 夜卫,从成立之初,第一要务,皆以皇上性命为重。 然,当时北唐和南靺开战,战场厮杀之下,皇上仍派他回皇宫,保护江妃娘娘之际,他已然钻透了。 再无任何情感的他,生平第一次懂得了其中究竟因何。 皇宫比起战场,再安全不过了。 心下转念,方知,皇上已然把江妃娘娘的命,和他的命紧紧拴在一起。 若无江妃娘娘,也不会再有北唐的皇帝了。 面对几人的劝诫,谢湛首次觉得自己的决定,和臣下产生歧义时,心里会生出的愤懑。 一双眸子,渐渐的变得平静,漫不经心的盯着那两人。 “朕只有一个底线,南靺已经触及到了……” 从他知道,江珞雪身处南靺军营时,他的底线,已然被人挑战到了,无法再忍耐下去。 不论江珞雪是否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完好无损,他也留不得南靺。 伤她的人,他绝对容不下。 断然又道:“朕已经决定,照做则可。” 向封欲再劝诫,韦胥面无表情的拉住他,示意他闭嘴。 几人退去后。 向封勃然变了脸,喋喋对着韦胥发牢骚。 “原以为皇上待江妃娘娘只是不同,就算在宫里如何偏宠,我们也不能干涉什么?可谁知,已经牵扯到两国交邦。说到底还是一个祸水。” 身为夜卫,对皇上私生活不多干预,但是若是触及到国事,任谁都不能,再旁观冷眼了。 韦胥淡眼一看,重重的点了两次头,转身离去了。 唯有深思不解的向封,在原地数落个不停,女人一旦牵扯到国家一事,这其中,也只能变得复杂。 营帐中的谢湛,沉默半晌,缓缓掀起袖口,露出手腕的红绳。 呼吸深浅不定,拳头越发捏得紧了些,他不禁真正开始害怕起来,有些慌乱无措。 南靺的肃沂和宇慎,他怎会不知他们的谋计? 唇畔缓缓裂开了弧度,藏着深邃,令人心悸不断。 第484章 心病 正时,易医监已经抵达了南靺军营,才知自己是给一女子诊治。 经过肃沂网开一面,江珞雪随后赶来,和易医监在营外碰巧撞上了。 “娘娘!”易医监顿然欣喜万分,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原以为会是她受伤所致。 “派了你来吗!”轰然间,江珞雪只觉得这巧合,未免太不是时候了吧! 易医监明显察觉出她的失落,定了神,疑问道:“娘娘让军医来,究竟是?” 温冰冰这两日当没有发作,就如肃沂所言,那夜的情况寥寥几次而已,实则没有说错。 接而,江珞雪特地把他带至一角,三言两语的和他说了个大概。 某人淡定的神情,渐渐在脸上退去,难以置信的持续问道:“所以,她到现在为止,情绪仍然不稳定?” 前两日,看见温子亭的时候,他已然知晓她真实身份,便是温三小姐。 熟料,这一瞬,除了满满的不可思议之外,还有悲痛,或许还隐含着同情,这其中,复杂的紧。 对于温冰冰的经历,迟迟缓了半天,才肯坐实这件事。 脑海里,排山倒海的浮现出,曾经的那一幕幕,那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曾把她贴身的平安符,赠送给他。 江珞雪早是之前,便知道易医监的心思,心头不免有些堵。 侧脸上的巴掌印,特地遮得厚实了些,然素来医术非凡的某人,怎会看不出细微末节呢! 只是,把话憋了回去而已。 随后,江珞雪特地又嘱咐他几句,两人来到了温冰冰的营帐,肃沂亦在。 为了不让温冰冰过于敏感,唯恐她在看到大夫时,情绪过激,特地用了迷药让她熟睡。 待见到温冰冰的一刹那,易医监恍如看到了当日,躺在床上着风寒的那个姑娘。 号过脉后,面容很是凝重,江珞雪急是问:“可有什么好的药,来压制她的情绪?” 肃沂一言不发,眼神却狠狠盯着他。 继时,易医监摇头,长叹了两口气,眉目处,暗自偷藏着伤切,难以抒发。 “她这是心病。”压着声音道:“她并非神经癫狂,只是每一次,都需要找一个方式,让情绪得以发泄出去,也不排除会因为其他事,让她大脑受到刺激。吃再多药只能治标不治本,相反的,还会因为药物,产生损害身体的副作用。” 听后,几人皆是悲不自胜,肃沂,或许是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知,任何药物都不能根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 继而,肃沂让易医监,去给他手下士兵诊治。 欲让江珞雪下去时,忽而瞥见,她脸上的浅浅印记,聚眉一问:“谁干的?” 江珞雪转过脸,冷嘲热讽的看着他:“怎么,现在记起我的恩情了?装作关心我?” 肃沂愣怔了半会儿,淡笑道:“你曾帮过我,我肃沂也是恩怨分明。” 倏尔,江珞雪眸色定住,“那么你也要记得,她——为你们南靺做了什么?” 这个“她”说的很重很重,有意无意的,看了温冰冰两眼。 被士兵带下去后,唯剩下肃沂一人。 怫然不悦的神色,猛然间,看得前方那背影有一些痴了。 再观床上的温冰冰,神情复杂得紧,夹杂着恍恍惚惚。 第485章 顺利谈判 嘴角一咧,哗然笑之,他不信江珞雪,一丝一毫没有瞧出来,他对温冰冰,时而流露出来的嫌弃。 慢慢的因为这几日,逐渐放大。 予江珞雪,或许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只有好奇心。 到了现在,单纯的也只有好奇…… 次日。 温子亭以谈判使臣的身份,抵达南靺军营,和南靺王宇慎会面一谈。 首先指明,北唐并未有吞并南靺之野心,若南靺依旧续上十年之约,依然俯首、纳贡,两国可再结相交情谊。 先前几战,南靺已经筋疲力尽,士气逐渐衰弱,就算南靺内部已经没了反抗的声音。然,内忧外患依旧明摆着。 宇慎答允以后,又提出一条件,南靺在和约十年里可以对北唐称臣,但,可不用纳贡。 表面称臣,暗地里没做到一个臣国本分,无异于挂羊头卖狗肉,难以服众。 其他纳贡的小城国,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见温子亭颇是迟疑,宇慎缓缓又道:“你们北唐的娘娘还在孤手里,若是皇帝当真觉得,她丝毫没有地位可言。那么,让南靺纳贡,也不是不可行?” 温子亭紧问:“什么条件?” 宇慎低眉垂目的看着他,“若执意让南靺纳贡,人,孤是不会还的了。反之,人,依然还回去。” 这番话,完全是有意试探北唐的诚心。 前者若是不答应,那么就可证明,江珞雪无用。若是答应了,这条件,自然也可以再改改。 温子亭也是听出,宇慎的话外含义,一时根本无法抉择。 谢湛让他来之前,仅仅告诉他,谈判时,必须保证南靺和从前一般,俯首、纳贡、不得兴风作浪。 其余条件,可无需答应。 谢湛的转变,着实让他甚感困惑。 诚然,温子亭徐徐道:“皇上说了,要依和约所说,南靺必得向我朝纳贡。” 只怕是,宇慎一旦得知其他,江珞雪的命,只会一直掌握在他手里,断不会轻易松手。 温子亭亦是内心纠结一番,才说出这句话来。 接着,宇慎狂笑了两声,举起酒杯,喝了一声:“好,就如此决定了。” 此时此刻,他再也没有任何猜疑了。 又补道:“今夜就留下吧!明日孤会差人送你们回北唐,两国和约即日生效。” “你们”,也包含了易医监。 乍然,温子亭不得不惊叹于,眼前这个南靺王,别看年纪不大,却是深有城府。 宇慎饮了两口酒后,特地找话一聊,“既然是北唐皇帝不要的女人,孤必定会带回去,好生照顾,我南靺女子众多,她们一定相处得很融洽。” 意有所指,温子亭心下一颤,不解深意,他并不认为这个十五岁少年,乃贪恋美色。 多了老成,还有复杂。 饮酒回道:“那就劳烦大王了。” 面色不改分毫,从容不迫,抑制住自己心底,想要爆发出来的愤怒。 从宇慎营帐出来后,在被士兵带路时,碰巧不巧的,撞见了一人。 先前段七娘的鞭伤,被衣裳遮掩住,除了脸上有些许,淡淡印痕以外,再无异状。 两人互相对视了两眼,没有一个人开口,仅仅是擦肩而过。 第486章 段七娘的身份 而后,温子亭忍不住问旁边的士兵:“我看她是不是被人打了?” 也是这两日,他才恍然醒之,段七娘带他逃出军营,怎会瞒得住? 士兵自是知道,温子亭便是之前关押的那名犯人,完全没给好脸色,气冲冲的说道:“那就该问大人你了。” 蓦然,温子亭心下一振,缄默无言,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 稍会儿后,段七娘来到宇慎的营闪帐,“见过大王。”恭恭敬敬的行礼。 宇慎对她此来,并不意外。段七娘方才已经得知,南靺和北唐会再续和约。 此时,心有不平。 冷冷的盯着宇慎的后背,满脸质问:“为何……要答应,为什么不和北唐拼个鱼死网破?” 诚然一副,无所畏惧之态。 闻后,宇慎转身,一脸肃穆的望着她:“孤要怎么做,还不需要你来教?” 做此决定,已经给了他痛苦挣扎,肃沂和他,都不想再屈于北唐之下。然,不得不如此。 段七娘睁大眼睛珠子,喝道:“我毕竟……是你姐姐。” 说着说着,后面全然没了声劲,只有喑哑声,还有遍地可寻的自卑。 “你是哪门子的姐姐?你只不过,是我父王和下等人所生的私生女。”宇慎冷然道。 更是面无表情,字字诛心。 刹然,段七娘后退了两步,嘴里的话,难以启齿。 是啊!她没有任何身份。 她先前所说的父母,皆是死于北唐将士手中,然,她的亲生父亲是老南靺王,亲生母亲是一个军妓罢了! 这件事,亦只有他们二人心照不宣。 南靺虽对这种事,不如北唐斤斤计较,然,王氏而言,只有耻辱。 以至于,多年前,就把段七娘送入北城,打探北唐消息,犹如一颗棋子的存在。 宇慎淡然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又道:“若让孤以后再听你提起,你就以死谢罪吧!” 她的身份,不可大白于南靺。 王氏的公主,怎么能漂泊在北唐多年,甚而当过一个老鸠呢? 宇慎说完后,瘫坐在地上的段七娘,不禁又问:“你果真要把江姑娘,带回南靺?” “此事不用你多管。” 段七娘冷笑过后,咬牙切齿的抬首,盯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无非是觉得她有趣、好玩,你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玩物。” 宇慎似是被人说中心思,脸色比方才还要严峻几分,道:“依旧是那句话,你不配过问。” 离开后,宇慎又找来了江珞雪。 和她阐明谈判结果,最后说了句:“孤曾经说让你来南靺,之后,南靺的大好风光,你可以慢慢欣赏。” 江珞雪轻笑道:“好啊!你是要履行你的承诺了。” 宇慎岔了神,呆滞道:“你还真愿意啊!” 有一个恍惚,她似乎见到了当初那个宇慎。 “挺好的,多应该出去转转。” 江珞雪看上去,满脸淡然无谓,或许是宇慎多想了。 他一走,某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连一个谈判,也让温子亭来送死,谢湛,果真狠。 只是……温子亭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今夜,想必就会有所动作了。 第487章 兄妹争执 而后,温子亭获知易医监,此来是为温冰冰诊治。 由此,一切也就明朗起来了。 他实难相信自己的妹妹,伙同南靺人来算计他,自然无人告诉他,温冰冰曾经经历了什么? 特地恳请宇慎把妹妹带走,宇慎应允后,他来到了温冰冰营帐,说清楚后,某人很是执拗。 气鼓鼓的甩着手,驳斥道:“二哥,我不会离开这儿的,我更不会回北唐。” 情绪较是稳定了,前提是只要没人刺激她。 然,“啪啦”两声,温子亭第一次打了她两巴掌,瞋目切齿的怒道:“你别忘了,你姓温,北唐才是你的家。” 扇下去的那巴掌,浑身都是颤抖的,从前,他和大哥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 大哥年长,往往以严父之态,训斥他们二人,但他永远会挡在温冰冰身前。 温冰冰满脸委屈,捧着脸,泪如泉涌的瞧着他:“二哥,你从来不会打我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二哥方才说的那些大道理。 温子亭对自己也是无比震撼,巴掌就这样,狠狠的落了下去。 呼哧的喘了几口气,迷离的想伸出手,再问她疼不疼? 可是—— 旋即,温冰冰把他的手甩开,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有些哽咽,就仿如回到了,从前娇滴滴的模样。 但若是细致入微之下,便能轻易看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令人诧然。 挑着清冷的眉,仰着头,凛冽道:“二哥,你无非就是觉得,我害了你和珞姐姐,你觉得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和南靺合作。” “可事实上,你根本不是为了我!” 后面的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令人陌生。 一直以来,也算是她自欺欺人,她早就私下和肃沂问过了,她二哥之所以下定决心和南靺合作。 一,是因为珞姐姐。 二,才是因为她。 什么时候,她在二哥心中,只能排在第二位了啊! 温子亭哑舌,痛苦道:“冰冰,你怎会这样想?” “那你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大哥,才想要救珞姐姐的,对吗?”温冰冰情绪有些过激了,又恍惚回忆起来某个人。 那个永远温文尔雅,对着她笑的好大哥。 即使,他不在了。 但她永远记得,是温家那些叔叔伯伯害了他,是父亲害了他,是北唐害了他。 听而,这一瞬间,温子亭身子僵住,这个问题,他真的听疲倦了。 恰恰是他的犹疑,温冰冰算是真正坐实了,先前的猜测。 指着天上,有些崩溃的看着他道:“二哥,大哥喜欢珞姐姐,你怎么能抢大哥喜欢的人呢?大哥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背叛他!” 在温冰冰眼里,温子亭对江珞雪有一丝爱意,都是一种背叛。 大哥不在了,她必须站起来维护他的一切。 尽管,这人是她的二哥…… “冰冰,看事情不能单看表面,我希望你能和我离开南靺,我们回去北唐,爹还在邠州等着我们。” 温子亭向前迈去,自是回过神,温冰冰的不对劲,却顾不得多想。 “我不会回去的。” 第488章 易医监的心思 “从你背叛大哥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不会再把你当作我二哥了。”温冰冰引致颤音的口气,逐渐吞噬了最后的一丝期待。 面前的这个人,她已经失望透顶。 而温子亭何尝不是呢?面前的温冰冰,于他只有陌生。 却无法辩解,亦或是不需要辩解。 正时,肃沂来了,随身带来了易医监,不管如何,温冰冰需有人随时查看情绪状况。 易医监看见温子亭亦在场时,着实不解,继而,温冰冰发现肃沂的瞬间,三蹦两跳的凑到他身前。 全然记不得,之前种种的不愉快,那些事,她并不会放在心上。 其中动作神态,不言而喻。 俨如一个娇女子,跑向心上人的喜悦。 身后的易太监,略是失颤,瞳色变得暗沉,却还是嘴角溢着笑容,说了句:“好久不见,温姑娘。” 言辞中,很是平泊。 温冰冰霎然没反应过来,偏过脑袋一问:“你是……” 伸手指着某人,足足转了几圈眼珠子,大声惊呼:“你是宫里的易医监?” 她怎么会不记得,就连平安符都赠予人家了,某人回了一笑。 肃沂望去温子亭,淡淡道:“温二公子毕竟以谈判使臣的身份来此,莫不是南靺没给你安置营帐?或者,你想继续待在之前的地方?” 整句话,都不离嘲讽之意。 闻言,温子亭退去,非常时期,不必和人逞口舌之争。 温冰冰目无表情的注视他离去后,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肃慎窥探出她的心思,轻声道:“他让你回南靺?” 南靺和北唐签订和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从更改。 纵使心生不甘,也只能暂时俯首。 也只是暂时…… 温冰冰舒了口气,尖声道:“我不会回去的。” 两人谈话,妥然忽略了旁边的易医监。 某人亦是埋着头,毫无存在感 还是肃沂让他再给温冰冰瞧一瞧,才彻底打断了易医监的沉思。 坐下后,温冰冰俏着脸,低头笑道:“不成想,在这儿还能遇见你,算起来,前前后后你都医过我好几次了。” 肃沂也是深感奇怪,每一次让大夫接触,温冰冰首先都比较排斥,一旦见到了大夫,她会觉得自己有病。 今儿个,并未出现此等情况。 易医监默言,许是碍于肃沂在侧,不便多言。 没多一会儿,肃沂离去了,他从不会在此处多待,更没这个必要。 随之,某人才把头抬了起来,“温姑娘,当真回不到从前了吗?” 客客气气的一句话,并未让人感到生疏。 易医监瞧得通透,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陡然,温冰冰从他眼里看出了诡意,双目对视的瞬间,令身子变得麻木。 久久道:“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眼睛不知怎么的变得红肿,此刻,没有起伏不定的情绪,只有镇静。 继而,易医监低头默言。 随之而来的,又落下一句话:“不可能回到从前了,那些畜生侮辱我的那一夜,就已经注定我的人生,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第489章 偷袭(1) 语气里,慢慢的带上了凛冽,以及决绝,眸色露出阴狠。 不自觉的回想到之前的某一日,肃沂带着她去报仇,那几个北唐士兵真是窝囊啊! 趴在地上跪着求饶,大喊着饶命饶命,肃沂把他们的手脚捆住,把剑递给了她。 原先她害怕极了,手里拿着的剑,都是抖的,直到她记起了那黑暗的一夜。 心里一横,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刺了上去,鲜血洒在她的脸上,沾染了衣裙。 那一瞬间,她失去了惊恐,迎接而来的是欢呼雀跃,内心里生出来的激切,肆意的狂笑着。 易医监听完她平静的回忆,一时间,除了震惊,还有怜惜。 事已至此,他怎能长篇大论的劝她、唾弃她。 他没有资格,亦没有身份。 温冰冰说完后,难得的心如止水,他是第一个听她倾诉衷肠的人。 除了他,不再有谁更适合了,毕竟也只是一个过客,终会成为,两两相忘的陌路人。 仰头定定的说道:“别告诉我二哥,好吗?” 易医监突是恍惚,明明她……很在意自己哥哥的。 想来,换作温子亭,八成提着刀就要把那几个畜生阉割了。 对了,还有温子霖,他们两人那么宠着的妹妹,怎会容许别人欺负,她一根手指头呢! 半根也不准。 但是如今,物是人非…… …… 当夜,恍如波涛汹涌的一幕幕,就在那一刻发生了。 正当南靺准备举兵迁返回去时,已然有一队人马,悄悄所至,来得那般措不及防,气势汹汹。 正在众人熟睡之际,沿着周边的营帐,火光四射,熊熊燃烧着烈火,浓烟滚滚在整片苍穹半空中。 覆盖了夜色的辉光,彻底进入了火红色的景象,好不壮观。 南靺士兵纷纷惊醒,这其中十几人还露着臂膀。营帐里还有几名军妓到处扯着衣裳,慌叫声格外刺耳。 这时候,营外纷纷有北唐的士兵冲了进来,数千人的嘶吼声响彻了营内各处。 正时,营帐里面的江珞雪察觉异样,往帘子一掀,跃入视线的,只有两国士兵互相厮杀。 胆战心惊之下,匆匆把脑袋瓜又伸了回来,安抚着自己的心口。 转而,温子亭突然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剑,急促的拉住她的手:“珞雪,现在跟我走。” 江珞雪陡然回神,指着外面的动静:“子亭,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两国已经定下和约了吗?” 温子亭没时间和她废话,仅仅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以为皇上是真心要和南靺谈判,但是现在,北唐将士已经杀进来了。” 一时间接受了太多讯息,江珞雪呆滞了半天,也没把脑子转回来。 温子亭紧道:“珞雪,若是现在走不了,就没机会了。” 那时候,她只能被迫回去那座宫殿。 猛然思索了半会儿,江珞雪放在温子亭手中的手,放弃了挣扎。 外面正是拼杀一片,浓烟和火光依旧那般璀璨夺目,令人心悸。 她看见躺在地上的尸体,上面鲜血淋漓的瞬间,满眼愕然,攥紧的手,越发紧了许多。 两条腿依旧一步步的,向前迈去。 第490章 偷袭(2) 骤然后,“子亭,还有冰冰,还有冰冰啊!”说完时,眼睛四处打量着,试图找到任何一张熟悉的面孔。 但是,一无所获。 温子亭好歹学过几招,另外一只手执着的剑挥在前面。一有人阻挡,他当即毫不留情的刺上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闻言,呼吸紧促的回道:“她不会有事的。” 来时,他正是看见肃沂带着几个士兵冲出去了,其中不乏温冰冰。 亦或是宽慰自己,肃沂在她身边,绝不会让她受伤。 况且来的人,是北唐的将士。 心中闪过的不安,彻底在此刻,烟消云散,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 另外一面。 宇慎获知北唐来袭时,肃沂已吩咐身边守卫,在另外一条小道护送其离开。 而肃沂则率领最后一些将士,在中营奋力顽抗,浴血奋战之下,也是元气大伤。 北唐突袭,让他们没有任何回神反应的机会,正时,谢湛骑马率军而入。 和南靺的残军对面而立,肃沂口吐了两口鲜血,手里提起的剑,缓缓举了起来,呸了一声:“卑鄙。” 躲在营帐一角的温冰冰,顿时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体力不支的肃沂。 实际上,早在先前的几次对战,他已经受了些轻伤。 一身战袍浸满了血迹,两只眼直勾勾的扫视着众人,红血丝的眸子里面,还有几滴鲜血的浸染。 宛如地狱里,罗刹走进来的恢弘气势。 到了如今,半分软色也看不见,只有戾气,还添上了五分狂傲。再用剑拄着另外一只腿,使其屹立不倒。 温冰冰拼尽力气的,把他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肩膀上,一个小小的身子,搀扶着高大魁梧的将军。 话折子的故事,往往都是这样写的吧! 谢湛下了马,一脸冷峻的凝视着肃沂,“南靺的大将军,传闻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朕看来,未免夸大其词了。” 火光的照耀,使得每个人的面庞都是清晰可见,甚而,从火里射出来的倒影,亦是栩栩如生。 此画面,皆是气吞斗牛之景。 肃沂厉色道:“北唐的皇帝,失了信诺,我倒要看看,日后,北唐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谢湛淡淡一道:“让大将军失望了,你无缘得见这一幕了。” 继而,把手里沾着血迹的剑,一把扔在地上,手中的斑斑血迹,亦是擦拭得干干净净。 让她看见的话,会吓着她的。 旋即,谢湛瞥见了一旁的温冰冰,冷声道:“过来!你是要找死吗?” 听而,肃沂心底里没来由的松了两口气,挣离开她的手,欲把她推出去,重声道:“走!” 没有犹豫,只有刚毅果断。 说罢又吐了两口血,洒满了地上,以及脚下踏着的尸体,好不凄惨。 他南靺将士,就这样丢了性命吗?他南靺,将在今日被灭国了吗? 不,大王还在,一切就没有结束! 温冰冰凄怨的看着他,两只手狠狠拽着,神色凄凉的看着他,嘶声道:“将军,到了如今,你还不愿接受我吗?” 一脸深意的看着他又道:“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 第491章 鲜血的味道 乍然间,肃沂露出坦然的神情,以往的再多复杂,转而一扫而空。 温冰冰见他不再推开自己,相视而笑。 接而,肃沂遥看着谢湛,问出心里疑惑:“我想不明白,为何突然……要灭了我南靺?” 谢湛迈上前,周遭都是火焰四射,一队人马皆是布满在四周。 眸色忽而有所淡然,吐出一句话:“你们的手,伸到朕身边了。” 冷冷凄凄的一句话,令之心悸,恍而,肃沂正视了谢湛一眼,一把擦净了唇边的血迹。 喊道:“原来是为了她,是我眼拙。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下她的命,我倒想看看,她若死了,你当如何?” 此际,不仅仅是难以置信,还有悔恨。 他以为,谢湛和他一样,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 总归,是他大意了。 话音落下后,两侧营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正是向封、韦胥。 四周皆是风声鹤唳,令人惊诧于这一幕。 向封提起剑当即回禀:“皇上,南靺王已经从后营逃了,江将军已经去追击了。” 言后,谢湛摆摆手,变色道:“不必了,让他回来,南靺边界之处,地势险要,不宜再追。” 同而,韦胥匆匆上前,埋头:“皇上,并未寻到江妃娘娘……” 言语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到处去找了吗?”谢湛挪眼,火焰之中,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都找过了,营帐里都没人。”韦胥答。 霎然间,谢湛抬腿,欲亲自前去。 在攻打之前,他唯让韦胥负责寻人,此时,无疑又是下错了决定。 才走出两大步,转而朝韦胥道:“把她给我安然无恙的带回来。”说时,指着对面站着的温冰冰。 离开后,肃沂看着眼前那人疾速的步伐,心念动之,低视着身旁的温冰冰。 某人铿锵有力的看着他:“别推开我,好吗?” 瞳孔里只有视死如归之态,沧然一笑,弥漫着数不清的浓情蜜意,有欢愉、有甘愿。 正时,肃沂仰天长啸:“给我战到最后。” 余下的南靺士兵,皆是拿起长枪,不顾一切的冲上前。 肃沂右手环抱着一娇小女子,另外一只手拿起他的佩剑,肆意的斩杀着,来一个,他杀一个。 韦胥见此,局势已然无法控制,不得不感叹南靺大将军的威风凛凛,到此时,依然不遗余力的拼杀到最后。 习习大风刮来,吹散了众人凌乱的碎发,肃沂头上顶着的发冠,被一枪击下。 一群北唐士兵团团包围住,吆喝道。 “杀啊!” “杀啊!” “杀啊!” 终于,营帐的火光,慢慢的渐渐淡了下来,不再那般耀眼强烈。 传闻那个善于征战、万夫莫开的阎将军,终于也会感到疲倦了,身上的旧伤、新伤,恰恰选在了这时候濒临。 犹如风雪交加,重中加重。 身上被刺了无数个窟窿,口吐鲜血,当即跪倒在地,身子猛然变得僵硬,手里的剑亦被扔倒在地。 唯是牵着身旁女子的手,没有松过半分。 身上的血迹,将温冰冰的衣裙、额发,彻底浸染成鲜血的颜色,闻到好大的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第492章 永远在一起了 此时此刻,温冰冰没有掉一滴泪,双瞳溢满了无波无澜。 仅仅生出来一对红血丝,在眼眶里弥散开。 北唐士兵见人已经彻底倒下,纷纷望而退却,围在四周,像一群死士的端视着。 红色的眼睛瞪得老大,满眼望去,尸横遍野。 火光加上了鲜血的陪衬,格外呼应。 在倒地的瞬间,温冰冰反身抱住了肃沂,双手环上了他的腰,俨然如安抚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背。 放松声音的说道:“大将军,像这样多好啊!”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既而,靠在她肩上的肃沂伸出一只手,死死抱住了她。 肃沂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轻松,以往的过往云烟,皆是化成了泡沫。 仿佛,万籁俱寂,空无一切。 血光与刀光互相交织着,硝烟四起,冲喊声异常的尖刺。 没有恐惧,只有坦然的死亡。 温冰冰一说完这句话,随手拿起肃沂落在地上的那柄剑,从侧面狠狠的朝自己心口刺了上去。 “咕咚”一声,口吐鲜血,笑容璀璨,模糊了视线,当即捧起肃沂的脸,吻了上去。 软软的,身子生出一股热流,肃沂没有反抗,就任由她的亲吻抚摸。 温冰冰心里仿佛狠狠的纠了两下,她咬破了肃沂的嘴唇,又或许是有什么不甘。 脸颊上,不自觉的落下了两行清泪。 两只手越发抱住肃沂的脑袋,很紧很紧,容不得她松开。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放肆过,什么礼义廉耻、女子矜持,真正的被她抛诸脑后。 自然,也包括自己身上的脏,那些耻辱,她已然忘却了。 此时的她,干净、纯粹。 直到肃沂缠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放开了,重力朝她那一边倾倒。 双目缓缓闭上了,彻底没了呼吸,再也睁不开眼。 温冰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把嘴唇移开了,用手抚着他的五官,仿佛只有这时候,才可以堂堂正正的盯着他。 摸着他的眉、鼻子、嘴巴,一切的一切,此刻都是享受。 双手扶住他,不由得凄然笑出了声,幽怨的盯着他。 他明明也喜欢她,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只是因为她的那段经历,他才不去面对。 此时,一旁的易医监赶来了,看见了这一幕,双脚止住原地,满脸错愕和惊慌。 他想冲出去,可是有声音制止了他,面前的那两人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温冰冰撇眼,当即看见了离她十几步距离的易医监,嘴角勾起了弧度,连带着嘴里的血,想要张开口。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脸怆然的看着他,衣裙沾染了血迹,心口处彻底流出大量的鲜血。 莞尔而笑,忽而,身子往后倾去,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肃沂的胸膛前。 死的这一刻,她是知足的。 她永远和她的大将军在一起了。 她永远不需要,再面对自己肮脏的身子。 在另外一个地方…… 她依旧是那个调皮捣蛋的温三小姐,万丈光芒皆会围绕着她。 最后的那瞬间,她忍不住在想啊! 其实,一切亦是恰好的,若非遭受了那一切,她不会认识肃沂,她既痛恨曾经的自己,又无比庆幸。 这一生,她追寻到自己的爱情了。 不再是遍体鳞伤,唯有心里坦然。 第493章 谁见过她 易医监怔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轰然倒在了地上。 胸前掉出了一个平安符,地上的血迹,将平安符浸上了血色。 朝天嘶吼,仿如不信眼前的一幕是真实的。 一旁的韦胥定定的看着,不动任何起伏。 黑暗中,淹没了每个人的生息,跃跃欲试的激切、胜利的喜悦感,充斥着四周。 …… 另外一边,谢湛整整翻遍了南靺军营,搜寻出来的只有几十个残兵,还有几名军妓。 今夜,彻底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 足足找了半夜,无迹可寻,南靺军营的缭绕硝烟,亦是扑灭,除了血腥味,还有焦味。 站在战壕之地,脚下踏着的尸体之上,谢湛扫视眼前的一切,沉入思索,觉想起宇慎。 除此,不会有别人,江临泽还在追击,也只能先等着他的消息。 易医监来报的时候,谢湛亦知温子亭也不在场,皆是把他们二人的失踪归结于宇慎的残兵。 韦胥上前回道:“皇上,肃沂……死了,他身旁的那女子,也自尽了。” 依旧不敢抬头,那种情况之下,他无法阻拦。 刹然间,谢湛当即踹了韦胥两脚,面目可憎的怒道:“你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吗?她不能死,不能死,你不知道吗?” 韦胥肩上落了两个印记,发出啧啧的声音,难忍其痛。 易医监赶紧上前劝道:“皇上,那般情况下,韦将军也没有法子。” 至少温冰冰死前的那瞬间,他看到了解脱和幸福的笑容。 心里再是悲痛,完全被掩盖住了,那样的结局于她而言,是最好的了。 只是,这心间隐隐作痛,瞳里的眸色沾染了灰尘,模糊了视野。 久久后,谢湛终于理智了下来,只待赶紧有人回禀宇慎逃走的线路,一旦入了南靺境界,便是登天之难。 方才他若忧心江临泽,此刻,怕是巴不得,他把宇慎押送回来。 此刻,关山从另外一边跑来通禀,身后的士兵还押解着几名军妓,手上皆是被粗绳捆住,未曾怜香惜玉。 关山跪地回道:“皇上,这几名女子皆是南靺的军妓,其余的已经在逃跑路上,死了。” 谢湛冷眼看去,几名女子的衣裳还破的破,还有一人,胸前露出了肚兜,这人是乌阿兰。 几人纷纷跪倒在地,大喊饶命:“皇上,我们虽是南靺人,可我们和北唐女子并无不同啊,他们让我们来侍奉,我们不得不听。” “希望皇上,可以让我们姐妹几个留下,我们一定尽心侍奉各位大哥。” 话出,周围的士兵们,纷纷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 嘴巴乐呵呵的,都能塞进一个馒头了。 北唐亦有军妓,见怪不怪。 然,谢湛这时候,该知道南靺为何成不了大器了。 两国交战,竟还让女人来此,挫败将士的胜利心,意图消磨他们的意志。 这是兵家大忌。 宇慎最初是让将士们,生出澎湃战胜心,反而是画蛇添足。 谢湛刚准备落下口,转念一想,从另外一个士兵手里,把画像抽了出来,问:“你们谁见过她?” 他自是想得知,江珞雪在此处,是否安好? 第494章 杀意 亦是看见军妓的瞬间,心头陡然变得惊慌,南靺人的手段,可不是正人君子。 乌阿兰心下一振,忍不住问:“皇上是在找她吗?” 有些昏头转向,不是说北唐皇帝不屑于这个女人吗?面色颇慌。 谢湛察觉出她的神色异样,转而变色,冷眸道:“一个背叛朕的女人……” 蓦后,冷风吹上了乌阿兰的胸前,她急忙伸手把衣裳拉紧。这时候,意识到自己玉肤随处四泄了,可笑。 俨如找到一个很好的法子,像狗一样的爬上前,狼狈的仰头看着谢湛,笑滋滋的舔嘴道:“皇上,我见过我见过,她啊!真是一个贱人呐!” 谢湛按耐住心底的火气,俯首的看着她:“哦!是吗?” 夜里的眸色异常幽邃,就像捉摸不进任何情绪。 “不仅如此,皇上,我还特意帮你教训了她,皇上可否看在这份上,放了我?”乌阿兰道。 同上几句话天差地别,没人愿意一直当着军妓受着耻辱,特别是在自己的敌国——北唐。 周围几人的呼吸声,都静止了,一个劲的僵在原地。 忽而,谢湛现出眉目温润的表情,祥和的看着她,不言不语。氛围有些盎然,隐隐透着沉郁。 长指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划去,扣上她的下巴,动作极度温柔,反反复复的端详着这张脸。 巧如瓜子的精致小脸,那嘴唇抹着的唇脂,很是妖艳,可与青楼里的头牌,相比较一二了。 再好好拾掇一番,更是一个美人。 乌阿兰眼色渐渐浓了浓,心里也是浓烈得紧。 喘息了两声,谄媚的回了笑,放在胸前的手,顺势抓住了谢湛的手腕。 男人嘛,她见得最多了。 笑道:“皇上若是不想放了我,我留下,只侍候皇上一人可好?”语气娇嗔嗔的,很是妩媚。 勾魂摄魄这事,她最在行了。 北唐的皇帝,可比那些臭男人,重要得多了。 谢湛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便坐实了心里的猜测。 谢湛又道:“那你先和朕说说,你是怎么教训她的?” 正时,另外几个军妓纷纷嚷嚷:“乌阿兰打了那女人一巴掌,回来的时候,还特地和我们姐妹说起呐。” 乌阿兰低头,故作娇羞姿态,“是她侮辱我,又打了我一巴掌,我才不得已给她点教训。” 上一秒气势汹汹,这一刻,转变的极度自然。 男人,不正是喜欢柔弱媚态的女人么? 霍然,谢湛反手扇了她两巴掌,一切来的太过于迅速,有几人都没回过神。 乌阿兰瞪大着眼珠子,捧着自己的脸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嘴角溢出来血渍,可想而知,下手是有多重。 谢湛背手转身,平静得没有听出怒气,轻轻道:“韦胥,她今夜就交给你了。” 韦胥汗颜,把意思弄岔了。 支支吾吾的回道:“皇上,臣……不迷美色。” 继而,谢湛冷冷的口气继续飘来:“给朕把她……扇死为止。” 骤然,在场众人,纷纷惊诧,心惊肉跳的默言。 这时候,乌阿兰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第495章 此战后 关山方问道:“皇上,那其余军妓呢?” “杀了。”谢湛道。 …… 半个时辰后,江临泽和向封回来了,在追击途中中了南靺的埋伏。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江珞雪并未和宇慎随行。 “南靺士兵所言,他们逃跑之际,不会有闲工夫带上人离开。”向封回道。 韦胥疑惑:“那么娘娘是——” 向封心直口快的回道:“娘娘会不会,已经和温公子离开了?” 在向封心里,此时对江珞雪并未有过多客气。 此女子,只会是阻碍。 恍然,谢湛突是惊醒所致,温子亭当日所言极有破绽。 愕时,脑海里生出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话锋及时转变:“留下一部分人清扫军营,再派出三队人马,四处追击。” “皇上,南靺那边呢?”关山道。 如若不乘胜追击,一举歼灭南靺,只怕会留下祸患。 如若北唐集结全部军力,数月之内,定能吞并南靺。 向封两人皆是回了神,想必,南靺一战到此为止了,皇上必不会准备乘胜追击。 原先欲灭南靺,如今,止步的亦是同一个人。 一旁的江临泽看上去,忧心忡忡,久久沉默。 或许是忧切大姐的处境,亦是其他所虑。 …… 当夜,北唐将士们通通退往边界。 亦是从那一夜开始,北唐罔顾信义和南靺决裂,意图灭南靺,正军威。 此事传出,天下人皆知。 纷纷对此嗤之以鼻,诸如其他城池部落的首领。 北唐树立在天下人的威信,毁之一旦,十余年以来,从未有谁蓄意挑起战争,而南靺成为了北唐的刀下亡魂。 南靺先前驻扎的军营,尸体层层叠起,过了两夜,大雨冲刷之下,血腥味亦是弥漫到周围数十里的村庄。 空气中,都有死人泥土的味道。 甚而,有人听闻,此处夜里,会有鬼哭狼嚎之声。 因此战,谢湛被封了一个称号:“仁谑帝。” 自他登基十余年,从未涉足开战。 北唐各百姓,因而获知他们的皇帝杀人不眨眼,可堪南靺阎将军之称号。 对于皇帝而言,不仅仅是让百姓尊崇他,更紧要的是让天下人信服,敬佩他。 然此役,无疑让北唐百姓人心惶惶,他们的皇帝,是一个嗜血成性的君王。 “仁谑”,是一个讽词。 …… 半月后,种种不得已原因,谢湛举兵遣返北唐,留下几队人马驻扎寻探。 江临泽则留在边界镇守,南靺元气大伤,两国彻底结下了梁子,不会再合盟。 回到宫中的第一件事,便是彻查,经由查探,尤策伙同南靺人密谋,由此下狱,五日后问斩。 至于玉汐公主和陆瑀二人,被尤策告发,通通揭于天下。 在此之前,尤策试图逃离出城,半路上被人抓了回来。 …… 宣政殿。 众人纷纷上书,“皇上,陆大人是否有所冤枉?” 陆瑀的为人,他们皆知。 在回来的路上,谢湛已然下旨,让远在邠州的李琛回北城任职。 陆瑀和玉汐公主上殿,江临泽随侍在侧。 谢湛道:“陆瑀,你和玉汐可有话说?” 他实难相信,自己的妹妹和最看重的大臣,会伙同南靺一块儿谋计北唐。 第496章 惩处 玉汐公主正色凌然的抬首:“皇兄,臣妹不后悔,只后悔没把那个贱人杀了,所幸,她也回不来了。” 一侧的孟翰久久沉默,陷入两言。 此事亦是兰华向他揭发,以及玉汐公主和陆瑀之间的事,此时此刻,心上一团复杂,难以解释。 终究,那道槛没有跃过去。 谢湛闻言,恍知一直被她给骗了,压住心里的火气,眸光凛道:“即日起,撤去玉汐公主的封号,贬谪庶民。” 玉汐公主乃是犯了谋反之罪,当以死罪论处,此话一出,纷纷有大臣站出来反对。 “皇上,公主乃是与南靺通敌,若非皇上率军出征,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打了胜仗,只怕北唐江山,尽入他人之手啊!” 此战为何变成如今局势,众官员亦是心知肚明。 唯一庆幸的,也是玉汐公主的那番话。 幸亏,那个人没回来。 诚然,一侧的孟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长身一立,走了出来。 “如今北唐大捷而归,公主亦是一时糊涂所致,臣恳请皇上,将臣官职拿去,只愿皇上留公主一命。”既而叩头。 声音传遍了大殿每一处,其中,不乏有人不乐意。 同而,孟翰又道:“皇上的手足唯有公主一人,各位大人,是要把皇家血脉斩杀于此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止却。 同时,玉汐公主抬头,一脸怔住,然,面容上也是无所畏惧。其中生死,在江珞雪逃走的那一日,她便知道这一天,她避不开了。 见状,众人无言。 皇家公主,似是从未有过贬为平民一例…… 这样的惩罚,哪里算得了轻罚呢! 玉汐公主和孟翰被带下去后,谢湛并未下旨杀陆瑀,更深知他和玉汐亦是被尤策蛊惑。 加上江临泽之前和他提起一句,陆瑀的小妾,乃是江之瑢…… 以至于,打了三十大板,亦是贬成庶民,终生不得参与科考,不能涉足官场、商场。 此令,服众了。 然,一个学识五车之人,摒弃了才墨,余生又有几分快哉? …… 孟府。 因玉汐公主和南靺勾结一事,传于北城各处,府里的下人几乎走光了,纷纷来孟府唾弃、咒骂。 那些老弱妇孺的丈夫、儿子,都是死于南靺人手中。 孟家二老获知儿子没了官职,气得够呛,当即病倒,他们孟家只想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今下,皆成幻影,更是难以接受。 此刻,玉汐公主卸下了妆容,换成了普通绸缎,坐在窗前一动不动,陷入凝思。 北城,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以至于孟翰进来时,她未曾发觉。 “公主——”孟翰轻声道。 某人冷笑了两声,转过头来:“别这样叫我。” “别以为,今日你为我求情,我就会感激你。” 实际上,玉汐公主亦知他们孟家,素来把孟氏一族看的尤关重要。 亦是回来后,她才知兰华,已然把她和陆瑀之间的不对劲,通通告诉了孟翰。 此刻,心中却有一些不得而知的……心虚。 然,心虚战胜了她的骄傲。 孟翰沉言,玉汐公主走到他面前,冷然一笑:“你以为你是在补偿我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向皇兄求情吗?孟翰,我不会。” 字字诛心的口气,掺杂不到任何情绪。 第497章 兜兜转转,还是他 远在那一日,她待孟翰的心,早就随着孩子死了。 孟翰突是屏息着,双目紧阖,下意识的拽住她的手,满脸颓然。 “公主,我们离开北城吧!我们去乡下,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好吗?” 言辞里只有期待,还有真挚。 什么孟氏的重担,他统统不在乎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那些名利,放弃面前的这个人。 旋即,有那么一瞬间,玉汐公主瞧出了他眼神里,藏着的真心实意。 心下触动,不忍的心绪,慢慢的爬上了眉眼间。 孟翰又接着言说,仿佛是要把心里的一切想法,皆在今日告诉。 “公主,我承认,一开始我不喜欢你,可是一年多的相处,我的心也会为你而动,你的一颦一笑,早就刻在了我的心里。你一直觉得我心中无你,慢慢的,你和我疏远了,那些日子你以为我心里不痛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真正的信我,心里有你。” 说着说着,情绪变得激动起来,面上逐渐变得动容,哽咽的口气,铺满了他的五官。 玉汐公主愣然,手心里冒出了汗,她从未听他说过这些。 孟翰缓缓抬眸,似是挣扎,又似是愁闷。 天知道,那一瞬他知晓玉汐公主和陆瑀种种时,心头有多么怒火中烧,满满的妒忌心。 深思苦索后,他责怪的只有自己。 是他自己亲手把她推进了别人怀里,哪里怨得了谁呢? 久久后,玉汐公主忽而心里头,慢慢变得明朗起来。从始至终,她要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他的态度而已。 甚而觉得自己之前所为,到底为了什么啊! 仰头定定的,看着远外的大雁,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着,笼中鸟,无非是她自己强迫罢了! 半晌后,果断的望着孟翰,吐道:“现在……你还要我吗?” 目色变得柔软,渐有的清晰令她豁然,皎若明月的眸子,呈现出通透和无谓。 孟翰笑着看着她,把她揽入怀里,抚着她的秀发,轻轻道:“我应该问,公主是否还肯要我?” 这一瞬间,玉汐公主终于变得理智了,其实对于陆瑀,她并非是爱意,只不过是因为孟翰的伤害。 让她下意识的去寻下一个猎物,那只不过是占有欲,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她今生所爱之人啊! 当孟翰那夜掀起她盖头时,一眼定终身,已然注定了,尽管她变得肮脏不堪,又有什么关系呢? 兜兜转转后,还是他! 这个男人没有嫌弃她,更不会嫌弃她,两个人的爱情,无非是包容,还有依赖。 久久后,玉汐公主抬起头,用着复杂的眼神望着他:“可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孟翰愣住,宠溺的抚着她的秀发,缓缓道:“没事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啊!” 当初小产后,从皇宫回府后,玉汐公主便私底下找过大夫,更知自己终生做不了母亲。 亦是那一瞬间开始,她的怨恨、愤懑渐渐壮大起来,然今时今刻,全都忘怀了,忘怀了…… 当日,久住北城的孟家,携着已被废除的玉汐公主,离开了北城回去了老家乡下。 此事传进了宣德殿,谢湛闻言,仅仅噢了一声,并未多言。 第498章 尤氏的一见(1) 玉汐现在的结果,是他愿意看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终于明白了。 在玉汐被贬时,他私下把她叫进殿来,说了一句话:“当初你落水之时,是她救了你,只不过,你不记得了而已。” 是啊!不记得了而已…… 如若她记得,她们二人的性子又是如此相像,或许成为相知人,亦说不准。 只是因中间隔了一个孟翰,酿造了许多误会。 正时,小高子进来添茶:“皇上,尤氏说,让皇上去见她一面。” 尤策被判斩首,尤氏则被夺去妃位,关押在刑司,膝下养着的三殿下,送去了傅妙憶那儿。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况且他深知一切皆是尤策所为,若不是他姑息养奸,只怕不会发生这些变端。 谢湛淡淡道:“朕知道了。” 小高子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并未多言,退去后,向封来了。 随道:“皇上,如你所说,几座城池首领,在得知南靺和我朝没了纳贡一事,纷纷效仿,不当我朝的附属城。还说我北唐没有信义,煽动百姓欲反我北唐,还集结了队伍守在了城外,言明我北唐人不得进出。” 谢湛一脸淡漠,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知晓了。 缓缓开口:“三日后,率军出征。” 实际上,并不用如此大的阵仗,几个地域有所谋反之意,也仅仅是瓮中捉鳖而已。 “是。”向封答。 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持久战,即将展开了…… 韦胥此行并未返回来,他和韦胥说了一句话:“找不到人,就不必回来了。” 谢湛知晓他的责任是什么?他还是北唐的皇帝,天下子民的君主。 半个时辰后。 谢湛来到了刑司,尤氏尚未转身,他已然开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尤氏转首,身着华服,梳着平日里最喜欢的妆容,以及戴着最红艳的钗子,还有那支大红色的步摇。 嘴唇抿上了最诱人的红色,整张脸宛如精致细腻的碗口,没有任何瑕疵。 待见到谢湛开门的刹那,外面的柔光洒了进来,映在她的长裙上,透出柔色。 谢湛颔首了两眼,这身华服,正是多年前封她为贵妃当日赐予的,自那日后,她从未穿过一次。 实际上,是她心疼这件衣裳,舍不得拿出来,多年来用来压箱底。 尤氏道:“皇上,幸而,你安然无恙。”那日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思射。 所幸,无碍。 缓缓又诉来:“皇上,曾经,我是你身边人最得宠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你变了?在遇见她的时候,你彻底抛弃了我,我陪在你身边多年,你从未对我敞开心扉。仅仅认识了她没多久,你就待她不同了。” “她到底有哪里好?”声音变得异常尖叫,满眼的心碎,哀怨的看着谢湛。 “我宁愿你只不过贪一时新鲜,可是并非如此。” 说时,情绪彻底变得低落,无数次的,无数次的说服自己,他心里有她,不止一次了。 然,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 谢湛淡淡眼一道,此刻的画面莫名的生出熟悉感。 当初上寂宫时,亦是如此情景。 第499章 尤氏的一见(2) “朕以为,待你尤氏够宽容了。”谢湛道。 某人惨然笑道:“是啊!皇上待我宽容、大度,是我哥哥做错了,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今日叫皇上来一见,无非是想告诉皇上一些心里话。” 谢湛懒得不愿多看她一眼,从何时起,他对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兴趣了。 尤氏凑上前,徐徐又道来:“皇上可知道,在你出征后,我去找过那个女人。” 谢湛侧眼,对她的话题完全不在意。 岂料,偏偏正是他的不屑一顾,尤氏反而越发肆意狂笑起来,“皇上不想听听,我找她时,都发生了什么吗?” 见谢湛背过身,整个身子有意倾倒了些,她知道她赌对了,却在此刻生出无休无止的伤愁。 咬牙切齿的转到谢湛跟前,没有平日的小心翼翼,没有身为一个嫔妃的卑微姿态。 眼睛红得犹如夕阳西下的光芒一般,堕入了灰蒙蒙的色调,不再有明媚靓丽。 又像是自说自话,低头看着地上的侧影,“出征后,我每一天都在为皇上担心害怕,我怕皇上有个万一,我怕北唐真的被灭。我夜不能寐食不能寝,夜夜做恶梦。” 继而,蓦然抬眼,充满了深情:“皇上知道那种感觉吗?听人说,那叫相思成疾。” 霎然,下一刻勃然变色,目光阴厉的看着他:“而那个女人呢?她吃得好睡得好,丝毫不在担忧皇上的安危,她又凭什么得到皇上的偏宠?” 实则,她是心里堵得慌,见不得任何人好,尤其是一个没把皇上放在心里的女人。 谢湛似是淡然,纵然心下闪去半分失落情绪,依旧没有令人察觉出来,只有无尽的缄默不言。 尤氏仓皇的盯着他,犹如对他的种种漠然,很是怒形于色。 看得痴了,也就闭住了嘴,如此精致美艳的妆容,怎能说着最妒忌的话,显然不搭衬。 近乎狼狈的言语含着颤音,不是恐惧,反而是心里最后的解脱。 谢湛长身一立,唇畔有了细微变化,敛垂眼睫,倏尔把目色对准着尤氏。 “你管的多了。”他甚至不去接上句话的答案,胆怯吗? 迎来的一个悚然身姿,尤氏双眸沾上了落尘,呼吸出来的两口气,宛如沉重一般。 她……管的多了。 亦是上一次开始,她才把所有的事情集结在一块儿,更甚者。 江珞雪不爱皇上,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深情,是可以从中发觉的。 然,江珞雪的冷漠,她窥见了。 不知为何?没有想象中的欣喜,更没有大快人心。 流露出来的是悲哀,还有同情。 多日里让她倍感压抑,甚至江珞雪逃出宫的那日,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湛缓缓开口:“当日若非不是你瞒下朕,也就不会——” 陡然间,尤氏一下子打断了话,疾言厉色道:“她要走就走好了!” 隐隐带着鼻腔的哭音,最简单的,说着最心痛的话,钻心的疼入骨髓。 “皇上当初知道的话,难道真准备撇下与南靺的战役,费尽心力去找她回来吗!” 又是一阵轻柔的风,从窗外袭来,灌入了他们全身,有着凉凉暖意。 后面这番话,尤氏完全是靠吼出来的。 第500章 未有起伏 猛然,谢湛全身滞住,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他只有一个答案。 会。 尤氏觉出他的愣神,有些自嘲,反手指着自己的心脏那处。 “皇上,我宁愿你从来没有心,宁愿你依旧是那冷血无情的皇帝,这样该多好!” 如此,他便不属于任何人了。 又是那句熟悉的言语:“若你想要寻死,朕不会拦你。” 尤氏满脸讪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是夸大,“我为什么要寻死啊!我还等着看皇上孤独残生呐。” 今时,给予她慰藉的,也只是她妒忌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皇宫里了。 徐徐又言道:“皇上猜猜,你能不能找到她啊!能不能把她找回来,禁锢着她一辈子。” 谢湛挑眉,这句话算是说进他心坎处了,毫无疑问的也激怒了他。 转而扣上尤氏的手腕,厉色道:“那你等着!” 他怕一语成谶,他怕这件事的发生。 因他终于得知,所有一系列的逃离,是因为她的意愿,没人强迫她。 一旦一个人有心躲藏,堪比登天之难。 尤氏狂笑道:“她不爱你,她才想要逃,皇上,就算你心中有她又如何?在她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话音落下,过了许久,四处寂静一片。 两人相视站在彼此面前,只有冷然,还有凄怨。 如此,谢湛懒得再多言,眉头一皱,欲转身离去。 正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忽时,一倩影在他身后,千钧一发之际,迅速从他身后冲上前。 惨叫了两声,尤氏的脑袋,已然撞碰在门旁边的石柱上,身子往下滑落。 石柱上留下了一滩血迹,尤氏就这样倒在了他的脚下,没有预兆的,在他面前……死了。 殿外的小高子听闻动静后,急忙冲了进来,惊恐万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尤氏。“皇上……这是?” 随而,低身探去尤氏的鼻息,脸色吓得惨白:“皇上,没气了。” 此番,谢湛没有任何动容,把脚伸了回来,眉目凌冽,目光转向外面,聚拢着呼吸。 久久才道:“好好安葬。”仅仅只有这四个字。 完全不带着任何情意,若是从前他已然还有一丝眷念,那么在尤氏瞒下他,封锁江珞雪离开的消息后。 他就容不下她了。 此时,尤氏生平养在宫里的那只猫,忽而从外面屋檐上,顺着门柱爬了进来。 自尤氏进去刑司后,那只猫也不知所踪了。 小高子认出来那只猫,问道:“皇上,这猫——” 谢湛敛眉一聚,目光中带着刀剑般的寒气,诚然,是因为这只猫想起来什么似的。 淡淡说了句:“也杀了。” “是。”小高子逮住了猫,它很温顺,尤氏素来会拿它打发时间。 他记得不错的话,猫还是皇上当年赠予尤氏的。 谢湛离开刑司后,猫死了。 猫的身上,有大片青紫色的印斑,这事不会有人在意。就像不会有人在意剖开猫的尸体,又会出现什么东西一样。 无人会知道,猫的尸体里面,含着一样东西。 那只猫,曾经被人强行灌入过——麝香。 所以,躺着的死人,再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何当年迟迟不曾有孕? 猫死了,所有的证据也没了。 谢湛何等聪明、冷静,子嗣单薄,不仅仅是别人下的手。 第501章 新梓县 他啊!在其中也扮演着许多角色。 皇氏一族,手足一旦多了起来,并非是好事。 …… 尤氏一死自然传进了后宫,杨缦惜闻后,狂笑了许久,身旁的苓儿也只是落寞的不作任何表情。 尤策兄妹的死,无异于带给杨缦惜心中一阵痛快。 “苓儿,我恨的人,终于死干净了。”某人道。 苓儿方才回了神,接着话喜道:“是啊!恭喜娘娘了。” 接而,杨缦惜抚上自己的肚子,意味深长的低头看了两眼,苓儿见之,道:“娘娘,再歇一歇吧!” 尤氏贬后,苓儿便侍候了杨缦惜,甚而一些事情等等,都是她揭露开的。 苓儿下去后,杨缦惜缓缓走到塌前,身子看上去些许虚弱,变得虚浮无力。 也是啊!喝下堕胎药才没多久,这身子只能好生养着了。 尤策的骨肉,怎能留在世上呢? 而这一切,都是尤策所害,她自是无比痛恨。 今时,大快人心。 没人知晓,苓儿退下去后,悄悄的跑去刑司看了一眼,心绪复杂得自己也不知在干什么。 她的主子,死了。 不自觉的,泪痕隐隐约约的落在了脸庞上,心里难免有些感怀。 …… 另外一边。 当夜,江珞雪和温子亭逃出军营,十余日后,辗转来到了新梓县。此处离邠州仅仅隔着一个县,处于南靺和北唐的中心位。 来到新梓县,安顿下来后,温子亭方才去打听,才知南靺和北唐已然势如水火。 而其中,听说南靺的阎将军身死之际,军营里的南靺军妓,纷纷被斩杀,皆被安葬到附近的荒山地。 心下一颤,心中隐约有了猜忌,却不坚信那人正是自己的妹妹。 军营里的女子那么多,万万不会是她。 是啊!怎么可能?一定错了,没有确凿消息以前,他不会信。 然,心里隐隐怀揣着悲痛,又迅速回到了打尖的客栈,将最近时日的种种告知江珞雪。 闻言,江珞雪半天没有缓过神,如若温子亭不信,她大抵是信的。 肃沂一死,温冰冰不会苟且偷生,然心里的犹疑,并未言明于温子亭。 万一,真的不是呢?俗话说,活人见人、死人见尸。 半晌后,定神道:“我还是不明白,北唐怎会欲一举灭了南靺?” 北唐失信一事,来的路上,断断续续听闻谢湛的手段,无异于狠、绝,毒。 温子亭摇头不语,突而想起来谢湛当日所言,莫不是把他推出去谈判,混淆南靺的注意力,他们好率军攻打南靺。 此举,过于足智多谋,好一招以不变应万变,表面和南靺永结相交,背地里吞并南靺,独霸天下。 此计,不得不说卑劣至极,失去了北唐的仁义。 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惊悸。 继而,客栈的小二敲门而入,“何事?”江珞雪道。 小二满脸堆笑的看着他二人,搓着两只手,乐呵呵的说道:“两位客官,你们这房钱?” 除开给了前两日,若还想住下去,今日必须要续租。 温子亭瞅了两眼,欲把银子拿出来,鄙夷道:“难道我们还会欠下房钱,喏,拿去。” 话才说完,在胸前捣鼓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东西来。 江珞雪心下一凉,急忙转上前盯着他:“没银子了么?” 第502章 怎么会 匆匆出逃,就连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也拿去当了。 温子亭为难的默首,一旁小二刹那变了脸,鄙夷的看了他们两眼:“客官,那就不好意思了,烦请你们收拾好东西,滚蛋。” “你——”温子的勃然作怒,又强忍着怒气,甩了甩手,忍住了两口气。 他们二人出来客栈时,两人面面相觑,江珞雪摊开手,无奈的看着他:“怎么办?” 脑子一个机灵,尖声道:“不如我们再去打探打探,找到冰冰后,我们去邠州吧!这儿离邠州也不远。” 如今,先把人找到再说。 旋即,温子亭慌了起来:“去邠州太危险了。” “你不是说,子霖和伯父也在邠州吗?”江珞雪不解的看着他。 温子亭眉目里存上了慌乱,定然又道:“皇上他肯定猜得到我和你在一块儿,邠州又是我温家老宅,根本不安全。” 提起“邠州”、“温家老宅”,他只觉得讥讽至极。 江珞雪听后深感道理,正时,有两个路人经过碎碎念:“你说你亲眼看见,南靺大将军死前之状?” 另外一人急忙招手:“不是我,是我家中参军的哥哥,那夜他也在场,还是他回到家中说起的。” 一人声音放小了些,“听说那大将军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女子作陪,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我哥都看见了。” 与此同时,江珞雪和温子亭急忙拦下他二人。 “你好,我想问问,那女子的身份?你们可知道?”江珞雪急促一问。 两名路人愣了愣,随口道:“我也不大清楚,只听我哥说,皇上本下令不杀那女子,偏偏那女子最后还是自己拿出一把刀自尽了,和那南靺将军死在一块儿了。” “我想着,估计是那大将军红颜知己吧!” 一人又道:“可没听说南靺的阎将军,贪恋什么美色啊!” 两人相视讪笑,也当做口头乐趣,继而走了。 唯有留在原地发愣的两人,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真是冰冰吗?”两人异口同声的看着彼此浑身哆嗦,目色里,仿如确凿了此事。 一时间,颤巍的看着对方,江珞雪已然两行泪不自觉的掉落下来,久久没有回神。 手脚已是冰凉,就像是剜着她的心口,下一刻,悲痛欲绝的痛哭了起来。 一幕幕的景象,统统浮现在她脑子里。 路过的行人,纷纷东张西望的往旁边扫了两眼,继而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并未停顿一秒。 温子亭自是震惊惊恐,吓傻在原地,嘴里喃喃念叨:“怎么会?怎么会?” 不对啊!冰冰怎么会死了呢? 此刻的江珞雪跪倒在地上,暗暗啜泣了起来,双手捂着脸,眼睛哭得红肿。 须臾后,拍打着脑袋,一个劲的拍着拍着,心里懊悔万分。发出哭腔的声音,一遍遍的喊着:“冰冰,冰冰——” 同时,突是“扑腾”了两声,身子当即往后倾去,直接平躺在了地上。 一切来的太过于迅速,温子亭甚而都没及时反应过来。 待他回神以后,他急是抱起地上的江珞雪,往医馆的方向奔去。 第503章 有了身孕!!! 到医馆后,大夫给江珞雪把脉后,沉思了一会儿。 方起身道:“她这是身子不适,又受到了刺激,才会导致昏迷。” 温子亭当即懵了,心里的悲痛在此刻不再生起。 “身子哪里不适了?” 大夫摸了摸胡须,道:“这是有了身孕,两个月了,你这做相公的,怎么半点都没回过神啊!” 温子亭把这句话,融入脑子里时,正是离江珞雪醒来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江珞雪眼睛一睁开,发现自己正是在医馆,陌生得发问:“子亭,冰冰她不会死的,对不对?我们去找她,到处去问。” 说完欲下床,然身子突然变得沉甸甸的,脑袋也有些眩晕感,浑身疲累得紧。 摇摇欲坠的身子,差点翻倒下去,温子亭接过她的手,无比悔恨的看着她的脸,他自己也是难以置信。 眼睛红肿,深吸了两口气,故作淡定的说道:“我刚又去打探了,那人根本不可能是冰冰,你看,当时临泽也在,当日他放我们离开后,立即回去营中,他肯定带冰冰回去了。” 当日逃离军营时,若非是江临泽,他们不会如此顺遂的离开。 话此,江珞雪突是相信了,是啊!那些人定是以讹传讹。 久久后,沉入了沉默。 某人恍然惊醒,“你带我来医馆做什么?不是没银子了吗?” 温子亭故作轻松道:“大夫心善,说不收我们钱,等你醒来我们再离开。” 正此时,一年过半百的老头进来了,正是医馆的大夫。 笑呵呵的指着两人:“你们这对小夫妻啊!要注意才是,特别是你这个当相公的,要多体贴,娘子有孕,要多给她补补。” 愕然间,江珞雪猛然一问:“什么?”两只手不自觉的抚摸腹部。 然,并未有想象中的惊诧。 “怎么?还没和你家娘子说啊!你啊!有两个月身孕了,还是双生子。” 老头笑眯眯的,两手随处挥动着,俨然是他有身孕似的。 温子亭敛目,缄口不言,面上的情绪,无从可知。 江珞雪怔怔的盯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慌乱无措。 但这心底深处隐隐有过一二猜测,早在宫里时,她便莫名的怀疑了,只是当时的情况下,容不得她多想。 继后,温子亭拉住江珞雪的手正准备离开,连忙道谢:“多谢了,我们就不便再打扰了。” 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迈出了医馆,江珞雪半天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 直到她叫了一声:“子亭——” 温子亭突然顿住了脚步,江珞雪又道:“你不问问吗?” 这时候,温子亭转过头来:“问你什么?”面上有些发笑,没来由的。 江珞雪跟着笑了起来,她和温家两兄弟,从始至终都是朋友的关系。 还有一层,温家、江家乃是世交,其余杂质,无需言说。 只是这孩子,断不能留…… 淡然自若的看着他:“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获知温冰冰安全的瞬间,她已经闪过一个念头,所有人已经安定下来了,一切已经这样了。 她是不是可以过自己 第504章 没钱了 温子亭一开始愣了愣,玩笑道:“怎么?你还想带着孩子跟我过一辈子啊!” 极度的不正经,似是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吊儿郎当的他,但是从其中深处看去,他无非是在掩饰罢了! 隐藏着内心里的心思和痛切。 江珞雪一个拳头捶了上去:“想得美,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呐。” 其实隐隐中,她知晓温子亭待她的好,是因为温子霖让他照顾自己。而温子霖,喜欢的一直是死去的江珞雪。 不会是她……是她顶替了别人的人生而已。 温子亭佯装疼痛的捂住胸口:“下手轻一点啦!” 江珞雪啧啧了两声,打趣道:“这时候,你该去找你的那些莺莺燕燕,给你揉一揉了。” 霎然,话落下,两人缄默无言,皆是想起一人——段七娘。 江珞雪忍不住记起那夜的她,不禁问出话来:“你对段七娘……” 可否有情?可否有恨? 温子亭没料到她会如此一问,咧嘴笑去:“我曾经真心把她当做知己,后来得知她欺骗了我,我也确实恼怒。甚至觉得她都是在利用我,直到她救我出来后,我却觉得横在我们中间的,只是两国的仇恨。” 这段朋友之情,他大抵释然了。 至少成为知己时,他们二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仅仅限于朋友二字。 说完时,故意把视野移向一侧,不敢正视着某人。 恍然后,江珞雪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 不禁为那个女子心生悲切。 然,她自己又何其相似,今时今刻,她再也想不起来某个人的名姓了。 那个让她豁出生命的人…… 正是经历了这一切,她才懂得,那些过往只是执念。 而后,某人问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今晚,我们要去哪儿歇啊!” 温子亭左右瞧了瞧,他也没有经历过没银子的惨遇,这真是一个棘手的事。 又把全身上下翻了个遍,还有靴子里。 无语了。 再抬头看去,某人头上的发簪和耳环也是空当当的。 既而,江珞雪也朝身上四处搜寻,摸出来了一块玉佩,还有那根发簪。 温子亭率是呆滞,半会儿后才指着东西问道:“大哥的簪子,你随身带着啊!” 心里蓦是酸酸的。 江珞雪一手拿着两样东西,也是迷惑,胡采女留给她的那块玉佩,之所以戴在身上无非也是想缅怀她。 至于,这根发簪,阴差阳错之下,也带出宫了。 江珞雪完全无视了他的问题,自说自话的说道:“这银子不就来了嘛。” 说时,语气越发变得高扬起来。 然,今温子亭面上变色的是,某人随手把玉佩藏了回去,把簪子拿在了手里。 定了半天,才急忙道:“你要把簪子当了?” 江珞雪推开他的手,声音扬了扬:“到时候再让子霖送我一支更好看的,不就行了。” 玉佩是胡采女的贴身之物,对她意义非凡。 陡然,温子亭双脚都变得凉了,伸手抢了过来,正色凛然的看着她:“都别当,我去看看有什么活适合我的,先把今晚解决再说。” 江珞雪无奈的揉了揉额发,答了一声:“好吧!” 第505章 没钱 没人知道她心里,又是生出怎样的迷惑,只是既不说,她也甘愿当做哑巴。 一个时辰后,温子亭在街头巷尾四处找苦力活,但鉴于他是陌生面孔,没人肯录用他,也不敢录用一个外来男子。 江珞雪因身子有些疲累,就坐在一酒楼外,静静等着他。 暮夜低垂,整条街的人,慢慢的少了许多,喧闹声渐渐的不如午时高昂了,有些安静。 正当温子亭垂头丧气时,距江珞雪的方向还有几十步距离时,经过一面摊撞了上去。 正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大娘,怒气冲冲喝了一句:“小伙子,没长眼啊!” “对不住,对不住。”温子亭连连道歉。 大娘些许是见他神志恍惚,又是没见过的面孔,说话的情绪也变得低了,多嘴问道:“你是找活干吧!” 温子亭像一个瘪了的柿子,空洞无神的点头,正时指着远处,在那儿坐着的某人。 舔嘴笑道:“大娘,你看今晚你能收留我们吗?远处坐着的正是我娘子,她还有着身孕,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是今日才到这新梓县。” 妇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不是我说你啊!带着娘子出远门,身上都不带银两?要我是你媳妇,我早都跟别人跑了。” 额~~~ 这咋个不按套路出牌啊! 温子亭试图装作可怜巴巴的无辜样子,完全被秒杀了。 咽了咽口水,欲再开口,妇人果断又打断了他的话,就像窥探出他的心思一样。 “别跟我说,什么路上遭人打劫了,家乡闹水灾、大旱啦!老掉牙的借口,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摆摆手,推起面摊小车,准备绕行而过。 说得温子亭,当即犯了傻。 顺手又抓住妇人的面摊车,笑容可掬的回道:“大娘,虽不是这些原因,可我们真的身无分文了。” 不成想,他平日拿着钱去听曲、逛花楼的温二公子,此时也不得不屈身,还有发挥他的无耻。 妇人把他的手给甩开后,嘟着嘴道:“小伙子,要是你肯娶我的哑巴女儿,我就让你们住我家。” “啊?”温子亭脱口而出。 他是不是长得太俊了点,一个妇人都巴不得找他当女婿? 反应过来后,难为情的道:“大娘,我就住一晚,你这条件不就是让我住一辈子了么?况且,我还有娘子……” 果真是流连于青楼楚馆的温二公子,说起“娘子”“娘子”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妇人笑了笑,明显方才是在开玩笑。 眼神瞟了前方那条街,“前面有一个酒楼,那儿的老板娘正在招小二,你可以去试试,还供吃住。” 温子亭有些颓然:“我看这儿都不找外乡人。” 因南靺和北唐开战,其中不乏有人混进,因而新梓县的人十分谨慎,不轻易招收陌生男子。 妇人又道:“那个酒楼是例外,老板娘脾气火爆,又爱斤斤计较,三天两头的都有小二不干了,要不也不会一个月要招十几笔小工了。” 温子亭对后面两句话,完全没有听进去,即时转身喊了句:“谢谢大娘了。” 第506章 酒楼老板娘 江珞雪见他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激动的站了起来,“找到落脚处了?” 语气上有些无力,嘴唇不禁发了白,然,温子亭此时并未多留意,拉起她的手往前面迈去。 道,“去前面那酒楼看看。” 到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两人齐齐抬头,酒楼不大不小,刚刚好。 不成想,一个撇眼,便可得见里面的摆设,甚而空无一人,忒冷清了吧! 两人才走了进去,柜前便探出来一个脑袋,一身材丰满、姿色普通的妇人,名叫窦阿施。 街坊邻居皆叫她一声“窦大娘。” 看上去,不过才三十七八的年纪,这岁数若再小一些,估摸着可以去青楼当头牌了。 她一脸戒备的注视着两人。 绕过桌前,上下打量的看着他们二人,声音就如寺庙里打的大钟刺耳。 “走走走,不接客,一个个的,眼瞎了啊!没看见招牌上写着未时打烊嘛。”诚如泼辣的乡野女子。 “蛮横无理”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了。 温子亭陡然退后了两步,被这气势震慑住了。 反观江珞雪淡然如斯,额上冒着的汗,浸入了秀发里,然也是费力扯出一丝笑。 欲再上前时,忽而,窦阿施伸手一推,极度不耐烦的怒道:“聋子啊!没听见啊!” 这何止是脾气火爆,还是古怪得紧,没来没由的都不等人把话说完。 温子亭压住了好大口气,双眼一定,解释道:“老板娘,你这儿招小二,我是来任聘的。” 或许是因为他整个人看上去,过于符合富家少爷的作姿了,窦阿施怀疑的看着他:“看你也是一个阔少爷嘛,我这儿的脏活累活,你干得来嘛!” 新梓县,夜里气候也较干燥,窦阿施的手中拿着扇子,不断的扇着凉。 整个身子,重重的靠在桌前,一手还扶着桌,活脱脱就是慵懒的姿态。 温子亭壮着胆子道:“可以,怎么不行了,不就是端盘子、洗碗么?”不带一丝犹豫。 北城的鲜珍楼还有其他酒楼,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算去过十几二十个,当一个小二,绰绰有余。 窦阿施又道:“她呢!” 在得知他们来此意图时,语气也变得和善下来了。 卒然,温子亭抢先一道:“她身子不适,我一个人忙的过来,老板娘,能否让我们先住下?” 江珞雪连连点头,说不上来是哪儿不舒服,就是身子乏得很。 见状,窦阿施也就带他们进去房间歇息了。 这几日,再不招揽小二,她一个人也是分身乏术。 “喏,就是这儿,一人一间。” 窦阿施指着前面的空房道,其后面是柴房还有茅厕。 温子亭有些发疑,顺嘴就来:“不应该是一人一间么?” 如若不是江珞雪身上无力,早就狠狠再捶他一下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这种得死人不偿命的嘴,还是老样子。 窦阿施斜眼看了一下,埋着脑袋的江珞雪,说道:“都是身孕的人了,怎么能两个人同房呢?” 旋然,“你怎么知道?”温子亭发问,大写的迷惑,又低头看了看江珞雪的肚子。 平坦坦的,这是从哪儿瞧出来的啊! 第507章 杀孩子的药 窦阿施道:“老娘我可是火眼金睛,这会看不出来?” 眼神有意瞟了某人抚在肚子上的那只手,江珞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一整天都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紧接着,窦阿施不屑的看着温子亭,拍了拍他的胸脯:“别想着瞎搞!懂不懂,要避讳。”一脸特别娴熟的表情。 果不其然,这句话算是把温子亭红扑扑的脸,给说得变了颜色。 窦阿施走后,江珞雪看着某人,气若游丝的说道:“过两日,你挣到银两了,去医馆替我买一副药吧!” “什么药?”温子亭问。 “杀孩子的药。”江珞雪淡定的回答。 没有半分感情的,就这样从她嘴里说了出来,正如这句话带给她的,不是两条生命,只有负担,更是累赘。 但她心里更懂得,还有最不想面对的一件事,那夜的糊涂账,以及谢湛冷酷无情的面容。 她从未想过,一路颠簸,还会走到今日。 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身携带着,足足一天时间里,她才终于想明白了。 如若她想要度过更安稳的人生,一切只能重新开始。 陈歆雯的人生,江珞雪的人生。 如今又是一个新的重生。 …… 温子亭回去房间时,心思紊乱得一整夜都在思索,不仅仅是江珞雪的那句话。 更是他今日打探出来的消息,他骗了她,江临泽回去了边界,继续镇守南靺和北唐的来往。 冰冰随着肃沂共死的消息,千真万确…… 把脑袋埋在了一边,暗自啜泣着,双眼哭得红肿,却竭力让声音减至最小。 不知过了多久,才把整张脸露了出来,观着眼前的黑暗,亦或是透过黑暗,看着另外一人似的。 发出哭腔的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对吗?” “大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坚信冰冰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撇下她一人,如果不是——” 说着说着,嘴里渐渐发不了声,陷入无穷无尽的悔恨里。 相比他把江珞雪带了出来,他更恼怒自己,为何丢下冰冰一人? 目视着深邃的黑暗,缓缓开口:“我答应了你,护珞雪周全,我做到了,可是……我把妹妹丢了。” 我把我们最疼爱的小妹,给丢了。 她会不会在怨我?怨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她。 久久后,等来的只有窗外的风声,还有黑夜里的沉寂,让人恐惧,有一种被密闭的窒息之感。 以及某个人深深的痛恨,如若白日里,他不能肆意宣泄,甚至去接受这个事实,那么夜里至少他是快活的。 不用掩饰,不用强装着隐藏自己内心的煎熬。 我的使命,从大哥死的那一刻,就只有一件事了。 可尽管如此,我罪无可避。 …… 另外一边。 江珞雪一人回去房间时,躺在了床上,思量着今日种种。 忽而,自嘲的笑了笑,眼神有些哀怨,还有悲痛。 怎么会不知道,温冰冰的性子。 别看她从前那般胆小、懦弱,可一旦陷进了,便会不顾一切的追逐她的爱情,不死不休。 肃沂若死,她不会苟活。 第508章 刻薄的老板娘 自从得知温冰冰被侮辱的经历后,她心中已生出不安。 她的反应、挣扎…… 然,这心里渐渐生出了怨恨,若非北唐攻打南靺,若非肃沂战败,若非…… 可前提之下,北唐和南靺当有此战,两国之间,除了战火连天、肆虐屠杀,不会存着和平共处。 整整一夜里,都在回忆着昔日种种,初见温冰冰的那日,她一脸俏笑的唤她珞姐姐。 种种幕幕,皆是像闪电一样,转瞬即逝。 在这里她必须学会接受这一切,生生死死,无非看浅一些,那么心里的痛会不会能减少一些? 次日。 江珞雪还在熟睡之际,温子亭已经被窦阿施扯着耳朵叫了起来,得见的一幕,着实令之惊颤。 竟然还来了七八个客人,个个吆喝着:“快上菜啊!” “来了来了。”温子亭麻利的穿过人群,肩上扛着一块抹布,除了这张脸,全身上下俨如一个店小二,充满了痞子气。 午时后。 酒楼里的客人慢慢散去了,温子亭累的满头大汗,直冲收账桌前:“老板娘,我和你商量个事,把我这个月的工钱结给我,我真的急用。” 窦阿施抬头就甩了臭脸:“你也不看看,你打碎了多少盘子,还是我善后,我都没找你扣工钱,你倒先来管我要工钱了。” 泼辣劲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酒楼不大不小,全权由她一人执掌,且主要负责烧菜。 来的那些客人也是外乡人,不知这酒楼老板娘,在新梓县的臭名远扬。 总而言之,没人会来第二次,无非是窦阿施摆着的那张臭脸。 温子亭明显有些怯了怯,“老板娘,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你就开恩了呗!” 窦阿施道:“刚一来就想要工钱,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突然溜了。” 温子亭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怎么会,我们还要在这儿住下来。” 两人互相对视,窦阿施一副像窥探坏人的架势,高声道:“你先回答我,预支工钱干什么?” 温子亭难言,支支吾吾的看着她。 “不说清楚,我可不会给你。” 窦阿施话才落下,转身欲离开。 温子亭赶紧道:“去买药材,有了身孕,可不是要好好补补嘛。” 一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同而,窦阿施脸色忽而柔和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也变得平静。 接着把工钱给了温子亭,放在他手里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是得好好养着。” 温子亭见工钱有些多了,不免问:“老板娘,我只要一个月的工钱。” 天知道过两日,他们就会离开此处了。 “多给你,你还不要了,反正这酒楼我也不打算开下去了。” 窦阿施恼怒看着他,她原就打算做了这两日,她就把酒楼卖了,反正这么些年也没指望着赚钱。 况且,赚再多又给谁花呢? 温子亭十分感恩的点头,眉飞色舞起来,连道谢。 就离开了酒楼,去了医馆。 窦阿施见之,去了江珞雪房间,还端着她亲自弄的几个小菜。 整条街,都没人愿意搭理她,好不容易见到几个外乡人,心头也有些思切。 第509章 不是我的孩子 江珞雪已经醒来半个时辰了,俨如对这老板娘的举止,甚是迷离。 “你家夫君出去了,我来看看你。”语气难得的平稳,不过整张脸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刻薄脸。 坐下来后,江珞雪终于开口解释:“老板娘,我们不是夫妻。” 有些话,得说清楚好一些。 窦阿施率是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一层关系上。 手里端着的小菜停在半空后,才想起来放桌上,嘿嘿的笑了一脸:“我看那小伙子待你还挺不错的。” 江珞雪答道:“老板娘可真是误会了。”话语里没有半分娇态。 窦阿施定了定神:“那你肚子里这孩子……” 今日她话有些多了,或许是对这两个外来人,心里顿是好奇罢了! 蓦然,江珞雪心里突是咯噔了两下,抬起眼:“意外所致。” “噢”!窦阿施忽是触及到心里的一个秘密似的,若有所思的点头,比起方才的得理不饶人的劲,悬殊极大。 江珞雪忽道:“老板娘是一个人么?” 这般年纪,子女该是长大成人了。 不过,她这样的脾气,委实有些那啥……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方才他们在楼下的种种言语,她自是被声如喇嘛甸声音,给吵醒了。 要说这位老板娘,可以算得上是她见过的最有泼辣劲的一位。 霍然,窦阿施一下子脸拉得老长,站了起来,显然对这个问题十分不满。 又变成了老样子,就像被呛着了,“问那么多干嘛,安心吃你的饭吧你!” 不待江珞雪溜过神,“啪嗒”两声,一丰腴的身影哗的两下,已经闪去外面了。 江珞雪大眼瞪小眼的,嘴里的饭还没嚼干净呐,就吞了下去,稀里糊涂的看着门外。 心下颤之,敢情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半老徐娘? …… 另一面。 温子亭拿着银子,来到了先前的医馆,那医馆的老头还对他留有印象,先是来招呼他。 “来给你家娘子开安胎药吧!” 医馆只是小生意,不会白白就大发慈悲心,顾着施舍。次数多了,那就不是大夫了,就成为活菩萨了。 温子亭有些难隐之言,上下嘴唇动了半天,也是憋不出口。 他果真从没干过这事。 在原地一直僵持不下,才慢慢迈出步伐,正经的说道:“大夫,能不能给我开一副让妇人小产的药?吃了还不会疼的那种。” 叫其他人听了,难免不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药主要成分无非是以红花、麝香为主,决计会疼痛难忍。 这年头,光是不经意小产就得疼死,甚至丢了性命,吃堕胎药还不痛的那种,怕是华佗再世也难说。 老头许是耳背,凑了凑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子亭如实陈述了一遍后,老头当即傻眼了,抵着他的胸膛怒道:“你娘子才有身孕,你就要把孩子弄死,你们当父母的也太心狠了。” 老头膝下无子女,几十年前老伴难产,大人孩子一尸两命,难免感同身受了些。 温子亭顿是变成哑巴了,顺嘴道:“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骨肉,就可以扼杀他来这世上的权利了?”老头越发冒火了,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心里一阵后悔。 第510章 四年后 温子亭被说的哑口无言,却又很正经的道:“是孩子她娘做的决定,不是我。” 诚然,有些委屈样。 旋即,老头闭上了嘴,凹下去的眼窝多了深邃,眼纹爬满了整块脸。 良久后,老头才弯腰弓背的去药柜里,翻了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包药,放在了他手上。 和其他医馆不同,这种药,在他这儿只有一包…… 温子亭付完钱以后,撒腿就跑,又被老头从后面叫了两声:“吃这种药,还从来没有不痛的。” 用死去活来四个字形容,最为恰当。 前面渐渐模糊的身影,突然一怔,有些呆滞。 …… 辰丰十二年。 谢湛出征,不到三个月,其余几个城池小国,皆被收复于北唐,真正成为了北唐子民。 而南靺,宇慎当年逃回去后,在边界竖起众多屏障,南靺地势本就是易守不易攻,否则也不会多年屈于此了。 而后,谢湛意图派边界大将军江临泽再次攻打南靺,势必将南靺拿下。 无人得知为何多年以来,建立起来的两国之交,会土崩瓦解,北唐又为何咄咄逼人,一副势灭南靺的态势。 这时候,南靺依旧没有休养生息结束,加上南靺阎将军已死,士气大衰。 这时候,南靺王宇慎终于低头了,再一次主动要求续两国和约,这一次,添上了另外一个条件。 和约期限不再仅限于十年之久,而是生生世世。 只要天下还有北唐和南靺,南靺便永远是北唐的附属国,永远以北唐为尊,永远朝北唐纳贡,不再生出怨言异心。 最重要的,还提出两国联姻,以巩固南靺的诚心诚意。 此诺一出,北唐朝臣皆上书,此事可成,北唐并非是一个蓄意挑起战争、弄得民不聊生的国家。 此新和约,可保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十日后,南靺送来和亲公主,谢湛纳其为妃,且闲置后宫。 …… 辰丰十五年。 新梓县,酒楼尚在,只是这老板娘换了一个人。 房间里。 一女子语重心长的看着一男子说道:“如今,都尘埃落定了,你还不回去邠州?” 女子正是江珞雪,长发挽起,画着淡淡的眉,却能勾勒出美妙绝伦的五官。那唇滋润得紧,诚然还是一个小女儿家的模样。 神色上的处事不惊,话里的口气,有了些许改变。 至少,少了活泼跳动,眉目里看任何人,都是柔和神态,除了对某人而言。 对面的男子是温子亭,四年的变化,毫无疑问,在他二人脸上没有一丝改变,有的只有沉稳。 温子亭挑眉道:“我是准备过两日回的,你别催啊!我又不会赖在这儿。” 语气一出,果然还是当初的他。 江珞雪手里的茶杯猛然往下坠去,伸出手指指着他道:“你算算,这句话你说多少次了。” 也是奇怪得很,这几年,可没有通告拿着她的画像到处寻的。 以至于安安稳稳在这儿里,度过了四年光阴。 温子亭尴尬笑了笑,用袖口遮住自己的眼睛,仿佛某人这副指桑骂槐的架势,已经令他疲倦得紧。 低声道:“这次说的是真的,我大哥前两日来信说,冰冰也寄信给他们了,说她在南靺很好。况且,我爹他身子越来越差了,我得赶紧回去。” 第511章 温子亭离开 温子霖寄信这事,每每都是他在念叨,一年也才来一次信,每一次都把信的内容阐述出来,念给她听。 还说什么,大哥在邠州温家办了好几个私塾,又接受温氏一族的祖业,以至于这几年无瑕抽身,来探望他们。 说的五花缭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信口拈来编造的故事呐。 旋即,江珞雪神色不禁变得低落,却没叫任何人瞧出来。 顺着他的话道:“那你记得回邠州后,多帮帮子霖,别再有什么玩性了。” 温子亭愕了一下,连连道:“好好好,我会帮衬我大哥的。” 陡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玩笑道:“对了,珞雪,你觉得我那个大嫂会长什么样啊!会不会太刻薄,还故意和我这个小叔子作对的。” 先前他和她说起,温子霖在邠州成亲了。 新梓县和邠州的路程,大抵也要十来日,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江珞雪笑了笑:“你要不要脸啊!你不欺负人家就行了。” “好吧!” …… 第二日。 温子亭果真没有骗她,提起行囊就离开了新梓县,走的时候一脸喜形于色。 还叮嘱她先照顾好自己,过些时日,他便会从邠州回来了。 没人知道,他转过头的时候,勃然沉了脸,怕是这一回去,就是给他爹操办丧事了。 温修自几年前回到邠州后,身子骨已经支撑不住了,身边也只有几个子侄陪伴着。 老来将至,也没说什么让温子亭赶紧回去看他,子女的心思,他再是知晓不过了。 何必要禁锢他们的后半生,有些事无非看淡就行。 对于邠州这个,令温子亭恶心的地方,这时候他又不得不回去。 …… 北唐。 大街上,一男子摆上一桌字画,旁边还写着一匾:“卖字画、帮写信。” 男子又大声吆喝:“快来看看字画,一幅一吊钱,不退墨,不掉色,买回去置在家中,怡人怡景。” 此人是陆瑀。 当年被贬谪后,抄了家,沦落成卖字画的穷酸秀才。 然,街上无一人来他摊前看过一眼,一天里若是卖出五幅,也能够三餐了。 天色渐暗,正当他低头收摊时,霎然间,一人走近桌台面前,放下了一些碎银。 他看都不看一眼,便道:“李大人,我不卖给你,你也别来施舍我了,做这些给谁看哪!” 接而,传来的是一女子的声音:“什么李大人,我买你的画,你还不乐意了?” 说话的是阮小姐——阮笙,当年那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 陆瑀错愕了一下,连忙致歉,把画递给了她。“小姐,对不住了。” 话里话外,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口气,还有卑微屈身。 阮笙走后,绕过一个弯,来到了一处茶楼。 桌上那男子坐的就是李琛,阮笙见到他那一眼,笑得肆意,一溜烟就坐在他面前,把字画放在他跟前。 俏笑道:“你看吧!我就说了,他哪里认得出我?” 李琛放下手中的茶,装得肃然,回了浅笑,“以后他就认得了。” 从他回北城听闻陆瑀的事后,甚是惊诧,一开始他去找了他,一切真相才浮出水面。 第512章 当年的一句话 那日陆瑀指着他说了一句。 “你以为我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吗?是谁说不会入仕,还辞了阮砄。结果一转眼就进了阮府,你可知那时我在哪儿?” “那时,我被阮府的家丁扫出大门,流落街头,最后还是尤策找到了我。”语气里充满了怨恨,还有不甘。 江之瑢接济他的时候,尤策也派人找到了他,远远比入朝为官的时候,还要早一些。 以至于,他不得不帮尤策办事,不论是对是错。 李琛思绪这段往事后,面上有些复杂,掸了掸袖子,盛着情绪的看着阮笙。 道:“日后,还得你在这事多多上心了。” 此时的阮笙,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李琛回到北城的那年,阮笙恰恰也回了老家。 这一待就是四年,也是前段时间才回到北城的,几年的变化,当时叫李琛差点没认出来。 彼时,阮笙小巧白皙的脸蛋上抹上了娇态,眸光随处转动,有隐藏不见的涟漪,在时刻荡漾着。 身姿也比几年前还要曼妙,实际上的模样,约莫变化不大。 只不过,添上了妆容的美艳,一时难以辨认而已。 听完后,阮笙重重的点头,恬静的笑了笑。 浓密的双睫,搭上她那玲珑剔透的五官,无异于都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美人。 自然,浑身散发出来的还有才情,气质这一块不比她姐姐——宜才人逊色。 甚而,更加入木三分,更突出温婉贤淑的姿态。 一盏茶后,经过一番小酌,李琛道:“走吧!我送你回阮府。” 偏,阮笙却不乐意了,仰头看着起身的李琛,伸手把他拉回了原位,也不顾及男女之别。 严肃道:“你先坐下。”称呼上不再是大哥哥。 李琛虽疑问,双腿还是又坐了回去。 两人久久沉吟,还是阮笙先开口:“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我和你说的那句话?” 李琛挠了挠脑心:“你当时话特多,我怎么记得是哪一句?” 样子看上去,依旧是当年那般儒雅,语气温和得紧,被人看去,完全不会发脾气的那种。 蓦时,阮笙神色微是变得寂寥,但也仅仅一会儿,双手放在桌上,两只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琛。 迅速道:“我当时说了,你没娶妻的话,我长大了嫁给你。” 幸亏这时候茶楼里没什么人,她的声音又故意压了一压。 正时,李琛屁股下的凳子直接不稳了,身子突是往后一倒,“咔嚓”一声,落在了地上。 眼珠子还直溜溜的盯着某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迅速坐回来后,两只手也抖得不停,隐隐中他怎么觉得这话,还真有些熟悉啊! 阮笙见他脸色惨白,咂了咂嘴,还是维持着一个官家小姐的模样,口气柔了一柔:“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在履行我的承诺。” 实际上,她也考虑了好几日,当年年少无知,但说出口的那句话,绝非是胡说八道。 她是真心想嫁给李琛。 况,李琛尚未娶妻,又有何不可? 身为阮小姐的教养,她更知自己不该如此不矜持,但她明白,心里的想法该说出口。 第513章 求亲 片刻后,李琛尴尬笑道:“别闹了,笙儿。” 几年前,他便是如此唤她的,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偏阮笙急了,“这么几年你都孤身一人,我也及笄,怎么就不能成亲了?况且我爹也是想收你当女婿的。” 自她告诉父亲自己心思后,阮砄也是连连称赞,说什么这个女婿他很满意。 李琛双眉紧蹙,对视着她的眸子,里面透澈得就像不沾染俗世,散发出来的干净。 阮笙才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亦是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 恍惚看了两眼,他才道:“在我记忆里,你一直是一个小妹妹。” 两人年纪本就悬殊不大,偏李琛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来岁,心头当然还没缓过来。 阮笙听此,有些怒了,“我这年纪的小姐们,家里都商量着安排婚事了。” 她心里隐是猜出,李琛无非是拿她年纪做说辞呢? 接而,阮笙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是让李琛看看她的变化,实在话,几年前她的个子顶多在李琛腰上高一些。 如今,都达到肩下来一点了。 几年之变化,委实不可思议。 李琛久久叹气,“那你该让你爹,好好给你掌掌眼。” 他今年已是二十六,再过两年已是三十而立,心里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于是乎,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李府后,丫鬟端茶放下后,李琛叫住了她:“小桃,你有没有觉得这府上,有些冷清?” 说时眼神左右飘渺,下半身抖个不停,小桃有些傻眼:“大人是觉得哪儿冷清了?” 这么几年,不就是如此吗? 李琛扬了扬声,有意旁敲侧击:“一个府上,有大人,但是没有——夫人。” “噢,大人是准备要和哪家小姐,成亲了吗?”小桃尖叫道。 李琛示意她低调些,压着声音又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有一个小姑娘,对我来说当年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妹妹。几年后她长大了,你会不会觉得和她成亲,哪里怪怪的?” 小桃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当年那个小妹妹,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李琛拍手叫好:“对,就是这个道理。” “大人,我又不是当事人,我也不知道啊!”小桃沮丧道。 继时,李琛垂头丧气的让人下去了,对他自己问出这些话来,自己更是迷迷糊糊。 良久之后,他突是想起来一个人,心里蓦然生出的困惑,渐渐的有了答案。 如若她在此,她只怕会斥责自己,她那般随意的性子,不会顾及任何,向来只依照自己的脾性。 世上的万千俗礼都是人去规定的,有些东西,更是自己去定义的。若是过于在乎心里想法,往往都会错过。 再看这么几年,无一女子闯进他的心中,而阮笙呢? 不得不说,在第一眼见到长大后的阮笙,那一瞬间他有了情动,也是真的。 蓦然后,某人有了主意。 …… 次日,李琛主动登门提亲,求娶阮大人的二小姐为妻。 两人门当户对,以书香为己身,样貌、脾性,皆是匹配,正所谓天作之合,在北城之中,难得的一对才子佳人。 第51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婚当日,敲锣鼓、放鞭炮,北唐两大朝臣结为亲家,好不热闹,真是喜事一桩。 北城里难得有一对门当户对的新人,百姓之间自是连连称赞,媒婆高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身穿凤冠霞帔的阮笙,静坐在床上只待新郎官,将她头上的盖头掀开。 整间屋子里,都是红色帘帐,床上铺满了花生瓜子,意为早生贵子,以后跌岩起伏的路,夫妻二人将携手同行。 半个时辰后,李琛终于推开门,来到床前挑开了盖头。 今日的他英姿飒爽,方才喝了两口酒,壮了胆,脸颊微微溢出了红晕。 诚然像好些年前,说话易脸红,偶尔还口齿不清的李琛了。 意识却异常清醒,悠悠的坐在了阮笙旁前,握住了她的手。 此际的阮笙,莫不如有些激动、窃喜,甚至怀着女子家的腼腆。 出自书香世家的教导,令她唯有处若不惊,强装矜持。 片刻后,见李琛没有反应,阮笙才想了起来,把脸转了过去,小声问道:“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娶我?” 明明前一日,还说不会娶她,后一日就上门提了亲,这其中,不禁有些好奇。 李琛深情脉脉的对上她的目光,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那日回去后,记起有一人曾对我说过,如若喜欢,当奋不顾身的去做,不该有任何犹豫,遵循自己的真实想法。” 阮笙抬眼:“就是你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位,你很欣赏的姐姐么?” 李琛几次和她谈起过,有一人过得肆意随性,是她的几番话,才有了今日功成名就的他。 李琛默首。 “原来你是因为她,才决定娶我的啊!”阮笙故作吃醋的姿态,嘟着红艳的嘴唇,埋头。 某人急切了,匆匆又握紧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慌不择路的解释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那位姑娘,我很欣赏,只当她是知己。” “我知道啊!我就吓吓你。” 阮笙噗嗤笑出了声,眉眼带笑,闪烁着与世而来的气质。 默后,李琛方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笙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就这样白头偕老,可好?” “此生,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阮笙含着笑,眼眶里有些漫着几滴泪,当初那句话,如今也算成真了。 回道:“李琛,过了四年,你还是没逃出我的手掌心,以后我可不再是你的小妹妹了,我是你的——妻子。” 两人对视一笑,藏着浓浓情倦,有些东西,早在当年李琛入住阮府时,已然不声不响的注定了。 时光荏苒,谁能说这几年,李琛不娶妻,当真是为何呢?并非是没寻到一良人。 多年以来,仅仅是念着小不点的阮笙,在他耳旁说的那句话。 以至于,真的愿意不知不觉的去等,没有任何期盼的去等。 幸亏,最后并非是一句玩笑话。 两人为彼此脱下衣裳,吹灭了蜡烛,黑夜里,互相融入彼此的身体。 春风一度之下,露出的肌肤泄在四周,缠绵床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515章 恳求 李琛大婚的事,传到陆瑀耳朵中时,正是一日后。 听闻那女子还是阮府的二小姐,陆瑀想想也就笑了起来,不知是羡慕还是心酸,无从得知。 这几年,他和江之瑢就待在陆府,谢湛并未抄他的家,只是全府上下,空无一人而已。 江之瑢这几年,进了一家杂技团,正是先前傅妙憶待过的杂技团。所以又恢复了练武的老本行,舞刀弄枪,经营起了杂技团,当上了班头。 …… 皇宫,宣德殿。 凌才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丝毫没有顾及宫人的阻拦。 如此罔顾宫规,这决计是头一遭。 “皇上,奴才也是没办法,才没拦住。”气急败坏的小高子道。 此时,正在闭目歇息,双手靠在桌上的谢湛,缓缓抬眸,听闻动静后,直起身子来,让他退下。 凌才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仰视着脑袋,正色道:“皇上,臣妾有事求皇上。” 几年之中,她还是第一次来此。 宛若没有了平时具备的温柔、谦卑,事情重大,她无法冷静处理。 谢湛看上去些许疲惫,维持这样的姿势,已有七八个时辰了,未进一粒米。 四年的变化,着实添上了几撮白发丝,却也是屈指可数,今年,他已是三十又一。 曾经那双傲视群雄、自信无双的面孔,也有了沉寂,有了心平气和,然,只会是这一瞬间。 慢吞吞的道:“何事?” 同而,凌才人扑通跪倒在地,脑袋直接埋在了地上,开口道:“臣妾希望皇上可以通报,我和华妃已死的消息,再放我们出宫。” 虽然面上无比镇定,但口气出卖了她的无措,还有恐慌,这句话,稍不慎就会掉脑袋。 前两年,她终于获知了华妃重病的事实,后两年里,华妃卧床不起,再也不像一开始的那样,休养休养就可康复了。 在她的死活缠斗下,太医去看了,只给她四个字——“听天由命。” 如今,这些时日,华妃已是时日无多,但她的心愿无非是离开皇宫,最后看一眼晴天万里的天空。 提起华妃,谢湛并未有太多思绪,四年里,他从未踏足任何嫔妃寝殿,未传召任何人。 漫不经心道:“你们就这么想离开?” 凌才人把脑袋直了起来,肤如纸色的脸,颇是羸弱不堪,那眸子的泪光,还有些许耀眼。 恳切的回答:“不是离开,是要回自己的家。” 霎然,谢湛愣怔了半会儿,俨然对她口中说的“家”没有留意。 凌才人缓缓又道:“华妃时日无多,皇上可否开开恩?这几年我们在宫里本就可有可无。” 别看宫中,还有几个嫔妃,实际上,也只是虚设罢了! 特别是江珞雪离开、尤贵妃死了以后,越发凄清冷淡了。 甚至,选秀也只是成为空谈,表面看来,谢湛不会应允,此事,事关君威。 凌才人缓缓又道:“她走了,皇上难道还没有觉悟吗?”目光凛然的正视大殿上,未露惧色。 谢湛挑眉,窥不出任何情绪,是怒是喜,几年里没有几人会提到她。 仿佛,她,仅仅存在他的记忆深处。 第516章 曾拟的旨 某人又接着补充:“如果当初皇上事先发现,她想要离开的意图,放了她走。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找遍天下,都寻不到她的踪迹。甚而,她死是活都不知。” 此话,无非是刻意揭开这道伤疤,这块谢湛不愿面对的回忆。 凌才人此举,诚然是被奄奄一息的华妃,给逼急了。 从前装作柔善的凌才人,也有了决绝、果断。 华妃如今已经是她唯一的命了,这世上她唯一牵挂的亲人了,当年尤策死后,她才得知自己的亲弟弟,早就被尤策杀了。 一切的一切,皆是她愚蠢,才会相信别人的片面之词。 瞬时,谢湛两目冷凛的看着她,冷然道:“她没死。” 天下如此大,他只是不愿意张贴皇榜去寻人,因为她不是罪犯,因为他不愿去绑她回来。 他更不愿意,因为她的刻意躲藏,让她浑浑噩噩的颠沛流离,反正。他知道是她在逃。 他会慢慢的耗着,直到找到她为止。 凌才人见谢湛半句话都不松口,嗔目道:“是啊!她没有死,她是在逃,皇上若非把她逼成这样,会有这样的结果吗?” 陡然间,和江珞雪见过的几次面,她大抵早就猜出来了,是啊!如若那个女人,还会安安心心的留在皇宫。 那就不是她了。 两人虽接触不是太多,凌才人却看得出这其中因由,那般烈性冷绝的女子,怎么甘愿待在这样的皇帝身边? 冷漠无情、虚伪、算计,哪一样不令人心生恐惧? 谢湛本该勃然变怒,但并没有。 亦或是终于有人,说出他最不愿面对的事了。 他以为,她不会在意,他以为她是懂他的,事实上,他过于骄傲自满了。 半晌后,寂静一片,呼吸声都变得缓慢,压抑住心里奔腾的气流。 正当凌才人低落失望时,谢湛忽而道出一句:“朕如你们所愿。” 赫然,凌才人眉锋转变,“谢皇上大恩。”她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往殿外迈出去的瞬间,脚下顿了顿,莞尔道:“皇上,我和她接触不算多,可我清楚,她是一个把心思隐藏得很好的人。而皇上该想想你在她眼里,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她既是选择离开了,便不会回头。” “或许放下,于皇上而言,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冷冷的几句话,让谢湛不得不深思。 是啊!她的心思比任何人还要细腻,甚至,她多次在他面前伪装。 他呢?一次次的替她算计,那些,又真的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人走后,谢湛起身,从桌案上翻出一道圣旨,敞开后,其中一竖字,豁然浮现在他眼前。 “册封江氏之女江珞雪为北唐皇后,封号‘清戏皇后’。” 上面落款时日,是辰丰十二年五月五日,在他出征南靺之前,所拟的旨。 喃喃道:“珞儿,你在哪儿?” 朕不会再算计了,朕不会再逼迫你,朕不会再杀人了,你回来吧! …… 但等来的,没有任何回应,天大地大,凭借向封和韦胥的能力,却依旧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然,他怎能放弃?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第517章 临死的自由 凌才人回去后,把消息告诉了华妃,躺在床上的女子,无疑是喜形于色。 面容憔悴的握着她的手:“珠儿,真的可以离开了吗?真的吗?” 反反复复询问,似是不大相信。 嘴唇没有任何血色,仅仅只有吐在地上的那滩血迹。 凌才人沧笑的望着她,伸出手把她的碎发扒去一边,心下颤之,开口道:“是真的,我们可以离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想和珠儿回家……”某人的气息,有些乏力,可是眼睛却瞪得老大。 当日夜里。 有一守门侍卫见过,宫里驾出来一辆马车,他放行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两眼。 一女子怀里躺着一个人,那人面色惨白、嘴角溢血,双眼紧闭,正是奄奄一息之状。 二人离去后,不知去了何处? 次日,谢湛宣令,宫中的凌才人和华妃久病缠身,死于昨日夜里。 被困住多年的人,终于在最后那一刻,看到了通往解脱的那道门,粲然的一笑,就像是在远离了纷扰。 获得了救赎,还有渴望的天空。 不管前半生如何,至少那一刹那,不再怀着任何不甘、怨恨,迈向了渺茫希望。 结束了她们的余生…… …… “今儿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窦阿施如雷贯耳的声音,在酒楼外百米处都能听见了。 还是那张脸,那样的口气。 在里房算账的江珞雪听声后,漫不经心的走了出来:“见多不怪嘛!” 几年前,她便和窦阿施合开了酒楼,因而没有被盘出去。 窦阿施左右看了看:“那俩孩子呢?” 江珞雪道:“出去玩了吧!一会儿就回来。” 窦阿施噢了两声,倒是同几年前有了些许变化,至少没长着刻薄脸了。 继而,又把脸凑了上去,满脸八卦的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让那个温子亭回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别看她将近四十了,和江珞雪的相处模式,俨如一对小姐妹似的,或许又因她模样看上去很是风韵。 “他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况且他有他的事做。”江珞雪道。 霎然,窦阿施随手摇摆:“算了,不问了,反正他都走了。” 她自是瞧出来温子亭的心思,也曾和江珞雪提起几句,偏某人理都不理。 须臾后,江珞雪一个陡然,惊呼道:“今日是她的忌日,等会一起去吧!” “她”是指胡采女,几年前,她们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听时,窦阿施率是愣住了神,重重的答了一句:“好。”眼睛里不自觉的出现了红肿,很淡很淡。 江珞雪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 不得不追溯到四年前。 当日温子亭从医馆回来后,煎完药后,正准备送去江珞雪房间,窦阿施急冲冲的赶来了。 手中还执着玉佩,正是江珞雪掉落在楼下的那一块。 她两眼发直的质问道:“这是你从哪儿来的玉佩?” 江珞雪心里完全懵然,被她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给吓愣了,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一通。 旋即,一切才理清楚了。 窦阿施有一个女儿,姓胡名小玉,正是胡采女。 江珞雪也才恍然大悟,脱口道:“你就是她嘴里说的,天天打骂她,又对她刻薄,还把她送进宫里的娘?” 意识到自己所言有误时,急是闭了嘴。 第518章 胡采女的娘 窦阿施哪里管得了这些话,仅仅追问道:“小玉呢?我女儿在哪儿?” 这么几年,她早就后悔了,后悔对女儿刻薄、辱骂,更后悔把她卖进了宫。 愕然间,江珞雪一脸伤怀的把所有纠葛告知于她。 窦阿施听闻女儿死之后,当即悲痛欲绝,放声哭嚎,嘴里一直念:“我早猜出来了,那是皇宫啊!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哪里会懂得侍候人呐。” 江珞雪没有告诉她,她的女儿成为了胡采女,成为了皇上的妃子。 进宫几年里,一个人就守在偏僻的丽春殿,暗自神伤。 最后也落个身死的下场,岂非更惨,引人悲痛? 半时辰以后,窦阿施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满脸泪痕的她,倒叫温子亭傻了眼。 这还是那个言语粗俗的老板娘么? 温子亭有些尴尬的打断了她们的话,端着的药也变凉了,又返了柴房。 走后,窦阿施仍有些抽噎的,望着江珞雪:“小玉既把我给她的玉佩,给了你,想必你待她极好。” 江珞雪有些惭愧,还有自责:“对不起,是因为我,害死了她。” 在胡采女死后,她当时也已经知晓,胡采女为何替丽妃办事,仅仅因为丽妃许诺她。事成之后,会想方设法把她送出宫,与她娘团聚。 而胡采女当初已经因为她,改变了主意。 所以,胡采女的死,怎能和她无关、 窦阿施擦干泪痕,哽咽的看着她:“我想,你一定在小玉的生活里,给了她温暖,她才会以心换心的待你。” 对于自家女儿,从小虽是责骂,但女儿的脾性,她再是熟悉不过了。 以至于这么些年,一直懊悔着她当初的所为,还有对女儿的亏欠。 须臾后,窦阿施才问:“他手里端着的,是堕胎药吧!” “你怎么知道?”江珞雪有些迷惑,这药还能闻出来的? “小玉还没出生之前,我就想过喝这药,嫁给小玉他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赌鬼,可没办法啊!我们穷苦人家只能胡乱找一个嫁出去。”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从小对小玉刻薄,让她大冷天的洗衣裳,让她天天帮我干这活那活的……” 说着说着,又流下了几行泪,有愧疚、万般懊悔。 正是女儿的离去,她才慢慢发现骨肉连心,再怎么厌恶自己的孩子,到头来,痛的只有自己。 此际,江珞雪也想起易医监,和她说起的那几句话了。 可尽管如此,胡采女依旧思念她的母亲,这是与生俱来的亲情,割舍不断的血液。 听后,她不自觉的又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心中异常复杂万分。 窦阿施一下子握住她的手,道:“当年,我还是没把小玉拿掉,你可知为什么?” 又是娓娓道来:“因为最后的一瞬间,我想明白了,她是我的骨肉,不该把她爹的错放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两句话里,出现了矛盾。 因为生下来以后,她便又后悔了,把对丈夫的嫌弃、仇恨,加注在了女儿的身上。 至少,她从未善待过她的女儿。 可每每,听见女儿喊她娘的时候,心中某一处,又是真的欢喜。 第519章 两个小祖宗又惹祸了(1) 窦阿施看着江珞雪的眼神里,都怀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突是急红了眼,“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会全心的对小玉,我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不该让女儿承受这一切。” 话已至此,江珞雪心里突是咯噔了几下,整个身子变得很沉,一次次的在脑海里反复思索。 她并非善良,更不会因为一句“孩子的命也是命。”才有了犹豫。 有些东西,不该存在的,就不应该大发慈悲心。 却又忍不住问道:“被孩子所束缚,之后会变得让自己更开心吗?” “啊!”某人不是很明白。 江珞雪又道:“如果有了孩子,我的人生会不会多一些色彩?至少没那么无趣。” 窦阿施见她话锋转变,拍桌叫起:“那是当然了,你看我,把女儿送进了宫,只能一个人经营着这酒楼里。这几年,你是不知道我是多么肝肠寸断,思念着小玉。” 说时,两眼红肿得厉害。 话落下,温子亭忽然从房外而入,“珞雪,这下子可以喝了。” 江珞雪看得直想笑:“喝这药,还管什么凉不凉的?” 温子亭宛若一个二傻子似的,痴痴愣愣的,把药放在了桌上,也没顾着对面还坐着一人。 窦阿施的目光随着药而移去,添上了慌张,“真喝?” 温子亭陡然记起大夫那句话,忽道:“大夫说了,会疼痛难忍。” 言语里自有些关心则乱,不管是生孩子、掉孩子,他们大男人也不会尝受过啊! 就连亲眼目睹,他也从未见过。 也不知到底会有多疼? 江珞雪霎然间蹙了眉,生出迟疑,窦阿施有一句话没说错,孩子是孩子,爹是爹。 且她自己若是多了两个伴,会不会更有意思一点?仅仅一瞬间,生出了不忍,真是奇了怪了。 片刻后,她盯着碗里的药,看向温子亭:“倒了吧!” 淡淡的三个字,从嘴里说出口时,没有一丝犹豫。 …… 回忆完后,江珞雪和窦阿施欲带上纸钱,准备出门。 偏此刻。 另外一条街,开面馆的张大娘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汗淋漓,开口便道:“你家那倆孩子,闯祸了。” 半会儿后,两人赶过去的时候,正是得见一个人模人样的官家少爷,两手拽着两个三岁大的孩子,俩孩子嚎啕大哭的挣扎着。 旁边还有几个他的随从,十几个百姓围堵在四周,其中还有一位哭哭啼啼的姑娘,袖子那处还被撕破得干净。 一时之间,就呆滞在原地,稳如泰山的目视着一切。 江珞雪一眼就认出那男子是谁,正是新梓县县令的独子——吴天宝。 前段时间,才从外县念书返回新梓县。 不过几日的功夫,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响当当了,一个贪图美色,在大街小巷处,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她不时常出门,对于这个吴少爷的威名,却是知之甚深。 她让窦阿施在一侧站着,自己快速的冲了上去,趁其不备的把两个孩子,一把夺了过来。 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吴少爷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第520章 两个小祖宗又惹祸了(2) 原来是吴天宝当街调戏,趁那姑娘反身时,刚伸出手去摸她。 便被两孩子挡住,摇着那姑娘的手,“姐姐,有人要摸你屁股。” 姑娘蓦然转过身,吴天宝见此,自是觉得两个孩子碍事,心里火气扑腾扑腾的涌了上来。 于是乎就有了这一出戏。 此刻,吴天宝不屑一眼的看去,噼里啪啦火气就来了:“本少爷做什么,你管的着吗?” 江珞雪把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四处扫视了几眼,围观的无非就是那些喜欢看好戏,又不上前的人。 碍于吴天宝的身份,又是柔软了姿态,莞尔笑道:“孩子也没做错什么,希望吴少爷大人有大量,别和三岁的孩子计较。” 吴天宝瞥了两眼,疑惑道:“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按理说,新梓县的老幼妇孺,他也算得见一半面孔了,这人,并未有印象。 身边的随从附耳道:“少爷,这是酒楼的老板娘。” 江珞雪随后道:“我也是孩子的娘。” 正时,吴天宝嘴盘子张得老大,面前这挽着发的女子,依旧水灵灵的。那脸上抹着的淡妆,还有那一双不薄不厚的嘴唇,澄净如明的看着他。 不过这类女子,他还真没胃口。 继而,伸手指着旁边被他调戏的那姑娘,郑重道:“你让她跟着我回去,本少爷就不计较你孩子的多管闲事了。” 那姑娘吓得魂都不见了,掩面泣泪,“吴少爷,你放过我吧!” 此女子只不过是一米店老板的女儿,小名翠翠。 江珞雪转过脸,神色严肃道:“姑娘,这吴少爷八成是看上你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呃—— 周围人纷纷指责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老板娘,你怎么连一点人性也没有啊!” 耳朵听得乱糟糟的,江珞雪斜看了几眼,若无其事的喊道:“怎么?这时候会站出来说话了,刚刚就成哑巴了?” 同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人啊!没有那个本事救人于水火,这嘴巴上的托辞总是一套一套的。 翠翠哇的两声哭了出来。 此刻,站在江珞雪一侧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扯了扯她的手,她蹲下来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两个小不点正是她的一双儿女,大的叫皎皎,小的叫尘儿。 从某句诗里,摘抄下来的两个字——“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尘儿嘤嘤呜呜道:“娘亲,子亭叔叔说过,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 汗颜。 江珞雪只想把温子亭拽过来,怒问他,好端端的,给小孩子灌输这样的思想作甚? 两只手无措的抚上他们的小脸:“那你知不知道,先要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别人啊!” 正时,一旁的吴天宝咄咄逼人,示意随从把翠翠拉回去,当即道:“我吴天宝还没娶妻,今儿个,就有了。” 不得不说,眼前的翠翠很是合他意。 于是乎,当众把人带了回去。 窦阿施及时赶了过来,把尘儿抱了起来:“对,别乱掺合这事,他爹是县令,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第521章 还是管吧 江珞雪虚惊一场,她依旧和当初一样,没有必要惹祸上身的事不要去管,也懒得理。 这是她的原则。 继然后,拉起身旁皎皎的小手,“吓坏了吧!走吧!” 皎皎没有动,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前方离开的人,喃喃说了一句:“娘亲,如果长大以后,我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们走。” 骤然,江珞雪当即吓白了脸,把她抱了起来,担心的问道:“你说什么?” “因为没人来救我,我就只能跟着他们走了对不对?” 一个刹那,某人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三岁的皎皎,如她的名字一样洁白如玉,干净纯粹,眼睛看到的,下意识成为了心里头的思想。 窦阿施随道:“皎皎,有你娘亲和大姨娘在,没人会拐跑你。” 不得不说,这辈分着实乱套了,没办法,谁让窦阿施她也不像江珞雪的母亲那一辈呐。 怀里的尘儿,也是左右眨着小眼睛,浑然变成了一个闷葫芦。 正时,方才被带走的翠翠,她爹米店老板听闻消息后,忙不迭的跑来了,哭丧着脸大喊道:“翠翠呢?我女儿呢?” 一个好心的路人叹了两口气:“被吴县令他儿子带回去了,说什么要娶媳妇。” “什么?”米店老板大惊。 实际上,吴天宝还是头一遭说什么娶亲,之前也仅仅是看见漂亮姑娘揩揩油,从未亲自把人带回去。 他爹毕竟是县令…… 随之,江珞雪把皎皎放了下来,窦阿施惊呼:“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王法了。”赫然变得满脸肃穆。 又把皎皎的小手递给了窦阿施,一个字也没说,喊起米店老板就朝吴府赶去。 米店老板估摸着也不敢挑事,除了自怨自艾以外,忙慌道:“不——不去了,吴少爷不会还我翠翠的。” 江珞雪当即有些无语,怒道:“你就这么把女儿给他了?都不问翠翠愿不愿意?” 天底下有这么窝囊的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因而,两人在寥寥几人的注视下,同去了吴府。 到后,江珞雪便在府外大声吼叫,里面的人全然受不了,急忙出来撵人。 “瞎吵吵什么呢?没看这是县令的府邸么?” 江珞雪凌然又道:“吴少爷强抢民女,县令大人,真不管管?若我去告发你们,你们觉得县令位子还能坐得了多久?” 守门的白了她两眼:“要告,尽管去告。”官官相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无奈,守门的依旧不放他们进去。 半柱香后,江珞雪不得已回了酒楼,窦阿施急促问:“怎么样了?” 她摇头:“这是没办法的事。” 此刻,从外面闯进来的皎皎和尘儿,打断了她们的话。 皎皎步子小得很,赶紧冲她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奶里奶气的叫了一声:“娘亲。” 江珞雪又轻轻的亲了她额心两口,软软糯糯的,某人心里自是欢欢喜喜。 紧而,尘儿也跑了过来,还跌倒了一跤,哇哇哭了起来,窦阿施见之想去扶他,被某人给制止了:“让他自己站起来。” “你说说你,他不就是孩子嘛。” 第522章 姐弟俩个要好好的 “他更是一个男孩子。” 江珞雪郑重其事的看着她道,宛如尘儿不是她生的一样。 熟想下一刻,尘儿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道。 “娘亲,姐姐抢我的糖葫芦。” 她低头,看着皎皎手里拿着糖葫芦,还舔了几下,把她放了下来:“为什么抢弟弟的糖葫芦?” 她说的是“为什么。”却不是“不可以。” 在父母眼里,姐姐理所当然要让着弟弟,江珞雪眼里却不是如此,至少她不会重男轻女。 她知皎皎向来明白事理,不会胡乱欺负弟弟。 皎皎舔过糖葫芦张着牙道:“我也想吃,可是弟弟说,女娃娃不能吃男娃娃的东西,还说我活该,王大娘每次都不给我东西吃。” 糖葫芦是适才在外面时,隔壁的王大娘给的,都是习以为常的常事了,独独只给尘儿…… 说完后,皎皎把手中糖葫芦递了回去:“喏,还你。” 敢情是姐姐想吃糖葫芦,可弟弟舍不得给,姐姐一气之下就抢了过来。 尘儿接过后不再哭闹了,从地上爬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江珞雪变了脸色,从他手里夺过来直接扔在了地上。 面色不再柔软:“娘有没有说过,王大娘再给你一个人吃的,你不能伸手去接。” 见状,窦阿施急匆匆的过来,劝道:“没事,都是小孩子嘛。”说着把尘儿护在了身后。 江珞雪冷道:“你知道王大娘次次如此,我也和尘儿说了很多遍,做弟弟的要和姐姐分享。” 王大娘极度重男轻女,每次对皎皎的冷眼旁观,甚至会在尘儿面前嘀咕:“你是男孩子,你姐姐的东西都是你的。” 因而江珞雪不愿意尘儿,再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顿时,尘儿又哭闹了起来,明明个头看起来比皎皎大,偏偏在这件事上,就爱哭闹。 至于旁的,又比姐姐脸上坚强得多,奇了怪了。 皎皎想要伸手抱住弟弟,想要哄一哄他,不成想一个愣头,就被某人抱回了房间, 冷不防的只落下一句:“尘儿,你自己好好想想,娘都和你说过什么。” 进去后,“娘,为什么不管弟弟?” 皎皎被江珞雪抱在床上,眼睛充满了迷离,她还以为娘会骂她抢了弟弟的糖葫芦。 王大娘的儿子小虎,就常常告诉她,每个父母都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 江珞雪抚过她软得云朵般的脸颊,语重心长的望着她,充满了温和,还有宠溺的味道。 “因为弟弟没有听娘的话。”格外显得暖软,没有适才的冷然。 过会儿后,尘儿泪眼汪汪的推开门,小步子的走了进来,压着哭腔道:“娘,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姐姐,更不该再接王大娘的糖葫芦。” 哭的梨花带雨,就像小姑娘似的,明显也知错了认错了,让人无法再严厉苛责他。 完后,江珞雪心也一软,蹲了下来,把两个孩子的小手放在一块儿。 严肃道:“你们两个都是娘的心头肉,娘不在,你们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两个小孩子使劲点了头,相视一笑的望着彼此,嗫嚅着:“姐姐。”“弟弟。” 第523章 找到了 总归,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别人家都是疼小的,疼儿子,江珞雪倒好,不疼儿子,还不疼小的。 哪家有儿子不好好捧在手心里的,俗话说,儿子才是父母的依靠,重男轻女是常礼。 偏她江珞雪例外。 尘儿口齿不清的喊了句:“要抱抱,我也要坐上去。” 江珞雪沉着脸,淡淡道:“尘儿,娘还和你说过什么?” “娘说,男孩子不能随便要抱抱。。” 江珞雪打起一个响指:“那就对了。”别看皎皎和尘儿是一对龙凤胎,皎皎是姐姐,但尘儿却比她高了一点点。 站在门外的窦阿施也习惯了,她也不知为何,江珞雪偏偏极宠皎皎,对尘儿素来都是严厉训之。 今日便是最好的证明,皎皎的一句话,就让她上赶着去管闲事了。 床塌有些高,尘儿自己抱来一个凳子,踩着两条凳腿爬上了床上。 笨笨重重的,颇是有些惹人怜。 恍然,皎皎天真道:“娘,那个姐姐回家了吗?”说时,两只手的小拇指还朝嘴里伸去,舔了好几下。 江珞雪点上她的鼻尖,悠悠道:“那个姐姐,会回家的……” …… 正此时,吴县令府邸,来了一位客人。 此人是韦胥,这几年他不断流窜各县,好在每个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拿着画像寻人。 这画像,自然是谢湛所作。 这几日,可算来新梓县了,或者说,是他之前不慎遗漏了此处,毕竟此县过于偏僻、贫困。 整个县,最多才有五六条街。 “让你们府里上下的人,都来认认这张脸,平时上街巡逻的时候,记得辨认。” 韦胥手里的剑连带着画像,蓦地一下,放在了桌上。 吴县令等人急忙上前,仔细观着那张脸,罢后,吴县令又道:“大人,这画上女子是?” 因皇上并未下诏追击此人,难免生疑了些,况且还是一位模样姣好的女子。 韦胥冷眸射去:“不该问的别问。”区区一个县令,和他的身份可是悬殊之大。 同时,旁边一人左右观摩,上下探看,嘴里念叨个不停:“这女子,有些眼熟啊!” 画上的某人,并非是宫女、嫔妃装扮,而是身为江家大小姐时的打扮。 长发垂落,身着一袭浅色襦裙,正是谢湛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韦胥听至,剑柄直接指着他:“在哪儿见过?” 语气略微颤了颤,这么几年,偶尔有几人说过同样的话,最后他去亲眼证实时,只有四个字“大失所望。” “就是今日陪我家少爷出门时,突然闯出来的那个妇人。” 吴县令讶异,紧张兮兮道:“天宝不是说他今日没出门吗?” “老爷,少爷他让我们不告诉你,而且——” “而且什么?” “少爷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说过几日成亲,再和你通报。” 韦胥眉眼转动,当即把那下人拽了过来,质问道:“那个妇人大概长什么模样?” “就长着画上这样子,不过她挽着头发,我也是看了几眼,才敢确定的。” 忽时,韦胥可不想管某家人的家事,得到答案后,迅速转身欲离开。 “大人——”吴县令看着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但此时却顾不得多想,眼睛珠子都气得要瞪出来了。 “把天宝给我叫来。” 第524章 其乐融融 韦胥来到酒楼对面时,突然停住了步伐,陡然记起皇上所嘱,若是真的找到了人。 他断不可提前露面,更不能打草惊蛇。 原先他是想着,选择一种最直接、粗鲁的方法,把人带回去不就行了? 左右思量后,还是有了迟疑。 双脚前前后后的不听使唤之际,只瞥见了从酒楼里面,走出来了几个人。 不过,只是普普通通的客人。 大约一盏茶时间,酒楼里忽然跑出来了两个小孩,一路追逐打闹,哈哈笑个不停。 一刹那的功夫,韦胥叹了两口气,想必还是认错了人。 刚一转身,身后远远的就传来莫名熟悉之感。“天都快黑了,叫你们别出去玩了,是听不懂娘亲的话吗?” 继然,江珞雪手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自然只是吓唬吓唬,谁让这两孩子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新梓县的夜里,并不太平。 韦胥足是呆滞了许久,直到两个孩子也进了里面,才回了神,把心里的惊恐收了回来。 目无表情的揉了揉眼睛,嘴唇紧抿着,不知作何言语。 下一瞬,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默想后,还是决定先书信一封告诉皇上再说。 江珞雪把皎皎和尘儿提进来以后,对,没有说错。 就是一手提着一个,十分飒爽的拎回房间。 坐下后,窦阿施问她:“今日那姑娘,你不会真打算插手,死磕到底吧!” “今天皎皎都那样问我了,我会不管么?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她心里有了一个意识。” 别人若是强制性的带她走,她只能束手无策,做不了任何抵抗。 窦阿施一副言之有理的表情,点了点头:“那你有法子了吗?” 江珞雪摇头,在新梓县县令为大,就算她肯去找其他官大的,谁又肯理她呢? 又道:“先睡吧!明日再说。” 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次次堆积起来的,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呢? 江珞雪回房后,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两个小迷糊,身上盖着的被褥,还被踢到一边。 两个小不点就互相抱着彼此,一动不动的。 心里不禁感慨,走过去,给孩子们盖上被褥后,低头亲了亲他们各自的脑门。月光下,意味深长的抚着他们光滑的小脸。 两堆奶膘堆积在脸上,轻轻摸上去,就像棉花糖一样的,弹性十足,还有余留的暖意。 盯了许久,直到脖子都酸了酸,才肯扭了扭,继续盯着孩子看。 恍后,又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皎皎的衣领扒开一角,露出了污紫色的一小块,还是一个云朵形状。 面上神色,不禁愁闷了起来。 这是皎皎从出生便落下的,大夫也说不出去所以然,仅仅道,是因为孩子在母胎中,没有得到更好的吮养。 至于其他,便是一头雾水。一个小县的大夫,医术能有多高明?而那个当初医馆的老头,没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 第二日的时候,整个新梓县都把消息传开了。 吴县令之子吴天宝,将在十天后,迎娶那个被他抢回去的翠翠。此事褒贬不一。 第525章 他来了 说什么商家和官家结成了亲家,喜事一枚,因着这次庄严注目的操办。 有些人甚至都忘了,这新娘子是被强制性抢回去的。 同时,翠翠也被放回了家,过些时日举办成亲事宜,另外一些人眼里看来,只以为两家商定好的,都同意了这件婚事。 奇怪的是,翠翠回家后并未大哭大闹,貌似平静的等着她的喜事。 江珞雪听闻后,只道八成是吴县令狗仗人势,硬逼着米店老板嫁女儿。 经和窦阿施一阵商榷,选在婚礼的那一天,见机行事。当日,新梓县所所有有脸面的大小人物,皆会到此。 窦阿施听后,随即大叫拍桌:“你不会打算,在那日豁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吧!” 江珞雪淡定的洋洋得意,小声道:“我和新娘也没啥关系,顶多是去敬她一杯酒,恭贺她了。” 实际上,也没必要再去挣扎什么了。 她一个没干系的人,再操心都是白做的。 心里,只不过是想让孩子明白一个道理,这亲事啊!到了最后,不是抢来的。 窦阿施怎么不会知道她话里含义,那日,两个孩子陷入危险之中时,那个翠翠只顾着哭鼻子…… 疑道:“所以——” 江珞雪有板有眼的道:“所以那日,我准备带着皎皎去吴府。” “啊!” 某人突然不知道她又在打算什么了? 江珞雪解释道:“让皎皎看见了,她才不会觉得新娘是抢回去的,人家是八抬大轿迎娶回去的。” 如此的话,皎皎许不会再问她那个问题了。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无非也是,闲事不必多管、闲话也无需多言。 窦阿施深感有理,心里悬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不过想想也是,某人怎么可能死磕到底,去管别人的事呢? 旋即后,江珞雪瞧了瞧里面,回过头,满脸忧心忡忡,“皎皎身上的印记”,会不会真出什么问题啊!” 窦阿施闲眼撇去,宽慰道:“应该不会有事的,就是因为你一开始怀孕时,没能好好调理落下的毛病。不然,这么几年,也没见她喊哪里不舒服啊!” 听完,言之有理,江珞雪也没有再继续深想下去。 这时候,有几个客人来了。 两个人就忙着去烧菜,招呼去了。 这几年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窦阿施多年前攒下来的银子,巴巴的想着等女儿回来,给她置办婚事。 虽然是遥想而已,在她心中,还是一点一点的盼着。 至于这几年,温子亭也是四处寻活干,轻的重的,有时候又在酒楼里跑腿。 酒楼里生意不好,其实并不是因为窦阿施的缘故,更不是因为她脾气泼辣之类的。 仅仅是因为小地方,人来人往少了些,平民百姓,谁会天天去酒楼呢?因而,才会传出去那些碎话。 至少这几年,因为江珞雪的到来,又因孩子缘故,窦阿施火爆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些有了和善。 …… 十日,很快过去了,如行云流水那般,轻便快速。 谢湛匆匆赶到客栈与韦胥汇合的时候,正是吴府办婚事的当天。 他一身风尘仆仆之态,浑身散发着疲倦,瞳孔里的紧促、慌乱,展露无疑。 却掩盖不住他的期盼之色。 第526章 吴府喜宴(1) 当即便拽着韦胥的衣领,喝道:“你有没有认错?” 赫然,韦胥急道:“皇上,臣确定没有认错。” 量他也不敢胡言乱道啊!再说了,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做夜卫多年,他的眼珠子还是管用的。 继而,谢湛再一次得到这样的答案时,有些慌不择路。 收到信时,韦胥仅仅道了两句,在新梓县见到了人,寥寥数语。他也无法再镇静下去,必须亲自前来,以便证实。 或许是难以置信,或许是过于震惊。 下一刻,谢湛忽而身子稍倾,一手扶住了桌上,俊逸、冷峻的五官上,添上了些许复杂心绪。 韦胥紧张上前,双手往空中一伸,“皇上要保重龙体。” 不知思绪了多久,他方缓缓道:“现在就去。” “皇上,娘娘去了吴府。”韦胥开口道。 他已经打听了,今日江珞雪便出门去了吴府,这十日,他没有一日没在酒楼外徘徊。至于听到的其他消息,此刻也有些难以启齿。 更不知,是否该告诉皇上? 或许,晚些时候再告诉也不迟,他更怕皇上的反应…… 谢湛疑惑。 韦胥又补道:“今日是吴府的吴县令之子娶妻。” 谢湛敛眼,甩了甩袍子,大步迈去,厉色道:“去吴府。” …… 江珞雪带着皎皎来吴府的时候,正在大摆酒席,高朋满座之下,有一半的人都是些新梓县的百姓。 不得不说,吴县令在管辖新梓县时,并不算是一个好官,同理,也不是一个坏官。 一半一半之下,没有受百姓爱戴,也没有被百姓不耻。 江珞雪入坐后,身边的皎皎看着桌上已经上好的菜,两只小手已经蠢蠢欲动。 估摸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正当她的小手向前扒拉的瞬间,江珞雪随即眉目温润的看着她。 轻声喊了句:“皎皎——” 某小不点抬起小脑袋,两只手也乖乖的放在了桌下,嗫嚅了句:“娘,我知道了。” 江珞雪满意的点了头,和她同桌的是几个仅见过两面,同在一条街上的开着小店的几个大娘,都上五十岁的年纪了。 其中一个大娘把手凑到皎皎面前,掐着她的小脸蛋,悠悠的说道:“老板娘,你咋不带儿子来呢?酒席上肉特多,丫头片子吃不了多少。” 别看眉开眼笑的,但面上啧啧的神色,无疑不透露出,嫌弃女娃娃的鄙夷。 这样的话,江珞雪委实听惯了,腻了、倦了。 皎皎随后天真的偏头问:“娘,我可能吃了。” 江珞雪柔下脸,欲开口的时候,便被旁边坐着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婆娘给打断了。那人笑出了声,让人听得刺耳。 尖声道:“丫头片子再能吃,不都是嫁出去的嘛,要替你娘分担,别让你娘忙里忙外的。” 陡然,桌上坐着的几人纷纷议论起来。 随之而来的,都是一阵阵调侃,还有讽刺声异常刺耳难听。 赫然,江珞雪直接沉了脸,许是皎皎听到这些笑声,下意识的觉得奇怪。 三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话? 她往下瞥眼,察觉到皎皎满脸奇怪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柔善的笑了笑, 再一次正过脸的时候,又恢复了冷眸。 不轻不慢道:“你们这可就说错了,在我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第527章 吴府喜宴(2) 某几人或许愣了愣,又当玩笑话,继续说来:“老板娘,你这丈夫死了,可你不还得帮他继承香火的么?儿子有这个能力,姑娘嫁了人,就不成气候了。” 因着前几年,江珞雪向外传出的,都是她一人从外乡来至新梓县,说她死了丈夫。 慢慢的心肠好的人,会说她一寡妇,也不容易。反之,一个寡妇带着两孩子,身边还跟着一年轻男子,也被人指指点点。 江珞雪蓦然记起,面前这个五十多岁的大娘也有一子,前些日子还娶了媳妇,也只是干着放牛的累活。 徐徐道:“大娘,我看你儿子也没怎么光宗耀祖啊!” 如此,矛头转动,在座几人变了脸。 若非是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怕只怕这场嘴里动功夫的阵仗,停不下来了。 “新娘入府。”门外守卫高声叫道。 才一个转眼,众人齐齐起座,纷纷拍手称快,喜气洋洋的画面,颇让江珞雪失了神。只见那日虎头虎脑的吴天宝身着新郎服,精气神十足。 和新娘齐齐走了进来,洋溢着喜形于色的笑脸。 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真没有言错。 某一瞬间,江珞雪看着那身凤冠霞帔,愣怔得呆滞一脸,喜气腾腾的场景,令她有些失然。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穿着美丽大方的喜服,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而一步步踏进来的新娘,因盖着盖头,无人看得清她的喜怒哀乐。不过身子微微在惊颤,江珞雪心下突是有些凉意。 人潮拥挤之下,众人皆是起了哄,挤到了一处。 后面被推力使然,往前推了好几下,她立即转过头,试图抱起皎皎。 却不想在她回眼的瞬间,只有一个个人头,往后面的凳子上瞥去,空无一人。 猛然,顺嘴一喊:“皎皎。” 她扒开挡在身前的每个人,急忙朝边上寻去,四周观望。一瞬间的功夫,她感到了呼吸的停止,头皮都发了麻。 正时,新娘新郎入了大厅内欲拜堂,上百人堆积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难分难舍。 一个侧眼看去,一个缝隙,江珞雪终于瞥到了站在厅内的皎皎。 站在边上的两行人,纷纷让了道,偏此刻的皎皎,赫然出现在厅的中间。 皎皎伸出一只小手拽着新娘,众人唏嘘:“这是谁家孩子啊!”说时,还不忘伸手指去。 一时间,皎皎就这样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坐在高座上的米店老板和吴县令,也是满脸惊诧,欲叫下人把孩子拉去。 说时迟那时快,江珞雪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把皎皎护在了身后。 然,皎皎本就想开口说的话,也被四周射来的目光,给吓得往后退却了两步。 嘴里微张着,又没有发出一个字。 吴天宝一下子就认出来,勃然大怒道:“又是你,你纯心坏我的好事!”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气得都要吃人了。 随之,众人纷纷嚼着舌根,有一部分人是吴家的远房亲戚,整个新梓县,又不是个个识得江珞雪。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难免想象飘渺,往某一处想了去。 第528章 遇见了 “这不会是天宝惹的风流债吧!” “估计就是,你没看那孩子还挺像天宝的吗?” “我看还真有点像。” 汗颜—— 吴县令听见碎碎念后,自然铁青了脸,随道:“你是何人?别扫了我儿子婚事。” 江珞雪没有回话,看了四周,心里一横,索性就摊个明白,把孩子抱进了怀里, 问她:“皎皎,你是要和新娘子说什么吗?” 按照习俗,大婚当日,只有新郎官在洞房花烛夜时,才可把新娘子的盖头揭开。 皎皎估计是吓愣了,悠悠指着新娘子道:“这位姐姐是不是愿意嫁给这位黑哥哥的?” 瞬然,一旁的吴天宝一副迷茫的表情,更是怒火中烧:“什么黑哥哥?” 江珞雪差点没笑岔了气,确实,吴天宝是黑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丝毫不懂这个小女娃娃,到底想干什么?偏偏她娘还就随着她。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身子修长的男子,急火攻心的靠在门边,目视着前方的一切,久久没有回神。 此人是谢湛,还有韦胥。 方才,他便从外面赶来了,以至于在看见那张熟悉脸孔时,很是六神无主。 举手投足之间,也忘了下一步意欲何为? 甚而对厅内究竟发生了何事,说的那些话,也没从大脑里窜进去。 直到韦胥小声喊了一声,谢湛即是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一手抓着的门槽,被掐出了几道指印。 怔怔道:“是她,是她。” 语气平缓,难得的沉静,但说出口的几个字里,稍稍带着起伏,还有讶异之下的窃喜。 可想而知,是有多激切,完全忽视了周遭的一幕幕。 此际。 经由皎皎一句话,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吴天宝看得左右不是人,下人们这时才记得涌上前。 只见新娘子的盖头忽而落了地,大红色的格外耀眼灼目。 不是风吹散,更不是意外所致。 只见新娘子翠翠一手举起,豁然把盖头掀起,展示在众人眼前。 紧抿着红唇,眼眶里打转着泪光,俨如喜极而泣,眉眼更是笑得就像一个陶瓷娃娃的嘴巴一样。 笑容璀璨,不曾紧锁着眉头。 清清爽爽的一句话,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姐姐我是愿意的。” 呃~~~ 话音落下,几个下人匆匆把江珞雪驱赶至外,还好她反应敏捷,一个溜儿神的抱稳了孩子,从里面稳稳当当的挤了出来。 谢湛终于注意到那个孩子,转头问:“那孩子——” 韦胥顿时脸刹白,刚想回话,却只见远处的江珞雪,好巧不巧的踩了一个空。 “扑腾”两下侧倒在地,背朝大地,直淋淋的躺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皎皎被她护在了怀中。 猛然,谢湛随即冲了上去。 江珞雪的视线出现了模糊,被皎皎挡住了目光,谢湛从她怀里把孩子举过去时。 她正两手按在地上,侧身站了起来,随道了句:“谢谢啊!” 惊险的一幕,就这样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她才扭头把手一伸,便看见了一张再是熟悉不过的脸。 这人,曾经是她的噩梦。她怎么也想不到还会见到这个人,更没想到这一幕真的发生了。 随来的,是她从下至上的惊恐,更不愿面对的心绪。 两人双目凝视,迷离的眼神,互相对视时。 霎时间,容不得她多想一刻,以极快的反应把皎皎抢了过来。 第529章 娘亲,皎皎饿了 自始自终,皎皎并没有喊疼、掉眼泪,两只小眼睛,你望我我望你的。很是迷茫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江珞雪两条腿不受控制的,刚准备往后跑,便得见韦胥守在那里,双脚顿住,嘴巴微张。 紧张、惊慌的缘故,因而蹦不出半个字。 此刻此时,谢湛看见她面上露出的表情,不自觉的神伤起来,仿佛之前的种种猜想,已经坐实了。 然,还是有意绕开了心里的思索。 故意压制住语气,缓缓道:“珞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多么卑微的一句话,不是“你过得好不好?”、“我找了你很久。” 只有我终于见到你了,仿佛这件事,就是他心中最希冀的念想,见到你,则矣。 没有狠狠的拥抱,没有深情款款的言语。 不仅仅是江珞雪愣怔,他自己无非也是不敢相信,以至于不敢触碰,不敢再多说几句话。 他怕,又会成为幻觉,两只手硬邦邦的静止在半空中。 凛冽刚毅的眸子,变得清晰透彻,难得有了柔色,四年以来,第一次卸下了浑身戒备。 直到一句嗫嚅的声音,朝二人袭来,传进了耳畔中。 “娘亲,皎皎饿了……” …… 谢湛、韦胥随江珞雪来到酒楼门口的时候,气氛曾经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谢湛冷眼看着韦胥:“一切是怎么回事?” “臣真的没弄清楚。”韦胥调查的这几日,也没搞明白了,从哪儿冒出来的孩子,然,已是有了主意。 孩子确确实实是江珞雪所生。 从而把打听到的消息,一分不落的汇报完毕。 谢湛垂眸,千万只蚂蚁在心里焚烧着,方才露出了令人发指的面色,也只维持了半会儿。 竭力压制住了心中翻腾的怒火中烧,他从未有过如此气恼,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坦然。 着实是第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眉目紧蹙得,宛若压制了寒意。 心里只有一个猜忌,她和别人生了孩子…… 却不知又是何种原因?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亦或是帝威被亵渎的挫败感。 进去酒楼后,窦阿施匆匆赶了出来,也没留意江珞雪身后两人,便问:“结束了?” 江珞雪看上去比方才还镇定许多,把皎皎交给了她,轻声道:“皎皎饿了,给她弄点吃的吧!” 窦阿施又往后看了两眼,心下一沉,又见某人神色的异样,并未多言,直接一手接过皎皎,回了里房去。 走后,江珞雪把大门一关,又放了一块牌匾,“今日休业。” 韦胥同时,也被支开出去了。 两人坐下来后,谢湛终于忍不住问:“那孩子是——?” 他心里已然有了一二猜疑,当初温子亭和她同时失踪,这时候,孩子也有这般大了。 江珞雪收起一切一切的疑问,处事不惊的回了句:“我生的。” “和谁的?”谢湛的声音微微有了冷意,让人无法窥见其中心思。 “被一个畜生睡了,生下的。”江珞雪半开着玩笑道。 但谢湛听来,很是一本正经,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骂粗口,心里痛得难受,仿如被人鲜血淋漓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江珞雪正想着,谢湛下一刻就要问她那畜生是谁? 也做好了回答,就说路经山寨,被人侮辱了。 岂料,句句话,都不和她沾边。 第530章 不在乎她生了别人的孩子 谢湛眉目一敛,话锋一转:“没事,我们回家。” 凳子本就因多年不修的缘故,稍微摇晃着,“呲牙”一声,惊得江珞雪自己吓着了。 双手拍着桌上,啧啧道:“你说什么?” “我们回家。”谢湛又重复了一遍。 “谢湛,你不应该问我那畜生是谁吗?”然后再去大卸八块什么的,她有些傻眼。 他的一贯作风,向来如此。 并未发现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个男人,毕竟是君。 谢湛悠悠的搓着手心,和她对视道:“你的脾性,我很了解。” 睚眦必报,不留任何情面,这点,无需我操心。 江珞雪沉笑了两声,没有后话,谢湛此来,她便知道,她的平静安稳日子还是到头了。 但不得不说,对于谢湛此举反应,实属罕见,甚而怀疑他故作如此。 他的杀伐果决,这些年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传到她的耳朵里,那时她闻后,讪笑了两声,说了六个字:“不愧是他,冷血。” 谢湛见她一脸沉默,又思量了一会儿,淡淡道:“明日,我让韦胥备好马车,我们便回北城。”绝非是命令的口气。 此话,让江珞雪蓦然清醒,眼眸灰暗不定,继然开口:“我喜欢这儿,不想走。” 她明知是在痴人说梦,偏偏就想做最后的挣扎。 谢湛道:“珞儿,这不是你的家。”可知,每每喊出一句“珞儿。”他的心里又有多欢喜? “皇宫也不是我的家。”某人当即反问。 弄得谢湛哑口无言,然,意外的是只有宠溺,没有恼怒,这是江珞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她甚至在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那个谢湛,是不是攻于心机谋略的杀人魔。 四年不见,每个人的心绪有了蜕变,还有弥漫滋生的幽邃。 江珞雪徐徐道:“况且,我有了孩子,再回去,岂非被天下人耻笑?我如何立足?” 实际上,如今她看见谢湛,便会想起四年前的“南北之役。”温冰冰的惨死,和他怎会没有干系? 孰想,谢湛柔声一道:“大可养在宫外。” 实在话,他并不信那句——“被一个畜生睡了,生下的。” 她的性子,怎么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她的性子,怎甘愿生下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孩子。 唯一确凿的是,孩子是温子亭的。 可,他真的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 江珞雪闻言,俏笑了一脸,垂下眼睫的呆看着他:“我们的命,已经栓在了一块儿。” 谢湛自己做下的糊涂事,还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过,早在当初欲留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她便想通透了,孩子没爹,只有她。 她盯着眼前随时因为怒气爆发的男子,被人戴绿帽子的滋味如何呢?他是天下的君王,难道还能将一个残花败柳的她,接回宫里。 这不是时刻提醒他,她生了别人的孩子么? 正当她以为,谢湛又要说一个独断专行的言语时,意想不到的是。 他答了一声:“好,带回宫去。” 明明是十分温和的面容,却让人望而生畏,身子怔得一个悚然。 久久后,故意绕开话题,镇定道:“你放过我,就当做没有看见我,以后我们依旧互不叨扰。” 心里生出一丝期盼,期盼谢湛真的可以放过她。 第531章 是你在迟疑 熟料,前一会儿,谢湛还是柔着脸。 顿时,在这句话落下后,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重重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会放你走?” 看吧! 某人的控制欲,还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着。 江珞雪没有怯懦,抬头对视,忽是沉了脸:“都过了四年,你还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拼命要逃吗?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你是怪我没有及时去南靺救你,对不对?”谢湛表情上慌了。 实际,他心里有了答案,只是在给她找一个个的借口罢了! 江珞雪仰头定定的看着那张脸,没有熟悉,没有畏怯。 “我知道是你的计策,你就算灭了南靺,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可你知不知道,冰冰因此丢了命。” 后一句话,完全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目色倏尔变得复杂,隐是生出埋怨。 霎然,谢湛近乎狼狈的闭住了嘴,顿是忐忑不安。 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她和他对峙,他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去反驳每一个字。 这一次,他把自己无比自负的脑袋,给低了下去。 逆风而立的江珞雪,用着沧桑的心绪,就这样恍惚的望着他,呼吸很浅,浅得俨然没有了生气。 或许是过于堆积得久了,更早的一幕幕,全部灌输进脑海里,清晰又真实。 谢湛有些低落的回道:“这件事,是我大意了。” “大意?谢湛,你每一次在杀人的时候,都要用大意两个字,来推脱吗?” 与此同时,江珞雪起身抬手,扯开衣口,指着洁白如雪的脖颈,悠然道:“你可还记得?这里曾经遭受到了什么?” 明显带着讽刺意味,方才提温冰冰一事,她早就想讨一个说法了。纵是冰冰甘愿赴死,可在场那么多将士,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冷漠的,没有去拉她最后一把。 谢湛仅仅迟疑了片刻,一下子就意识过来,随后站了起来,定定的缄口不语。 江珞雪低眼看去,无暇一片,但是指痕早就印进她的心底了,她不会忘记那段日子,她如何战战兢兢的过着每一夜。 惧他,不仅仅一次两次了。 把衣口又遮住,咬着牙道:“你别忘了,你曾经真的想要我死,你别忘了,你手里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我怕自己有一天惹恼了你,你会把我也杀了,连一个眼都不眨。你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你无非是觉得无趣了。” “我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你要说你喜欢我,你忘了,我曾经问过你,是你在迟疑。” 江珞雪字字诛心的几句话,无疑是在激着某人的心。 偏谢湛直着脑袋,单单露出纠结神色,看着她慢吞吞道:“把以前那些忘了好不好?” 她讥笑了两声:“你是不敢面对还是不敢承认,那些事都是你做的。” 此刻不在皇宫,此刻她是一个普通人,此刻,谢湛更不是皇帝,无需把心性隐藏、伪装。 至少这一刻,她从没有觉得那么痛快过。 谢湛灼目的双眼,有了辨不明的异色,不禁颓然道:“以后不会了。” 不会擅自做主,替你谋划,不会故作玄虚,把你耍得团团转,更不会再以人命解决问题。 江珞雪的脸色涨得微红,看上去很是怅然。这么几年,脑海中会冒出当日尤贵妃所言,以及她的死。 无法去认可,无法认可谢湛所为。 第532章 逃不开了(1) 原来一切只是虚伪,揭是披伪装之中,他可以随时捧一个女人在最高处。 最后,又把人跌进尘埃中,死无葬身之地。 默后,又开口:“这一次,能不能真的放了我?” 我累了,不想卷进那些尔虞我诈之中,不想时时刻刻在你的庇护下,心惊胆战。 更不想皎皎和尘儿掉进了地狱,去遭受那里的一切。 谢湛久久疲倦的眉目,赫然尖立起来。 既而,一尖叫声忽然打破了沉寂,“不好了,皎皎和尘儿出事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窦阿施慌里慌张的,从里面冲了出来,两手紧张的都没地方摆。 江珞雪猛然转身跑去房间,谢湛随后赶了去,窦阿施又速速跑去请大夫。 谢湛到时,正是看见了两个小孩子,差点没把他吓得够呛,完全忽略了方才的沮丧之状。 他从未见过,江珞雪如此紧张兮兮的模样,从未见过,她手忙脚乱的在照顾孩子。 他一直觉得她不喜欢孩子,就像不喜欢他一样…… 大夫到后,给两个孩子把了脉,语重心长的说道:“恕我医术不精,无法诊断出什么原因啊!” “你好歹是大夫,一点眉目都没有么?”江珞雪脸上直冒汗,心疼的看着皎皎和尘儿。 大夫又道:“需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才能得知究竟为何?可以确定的是,孩子的脉搏还在。” 窦阿施也是急得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两手死死搓着,新梓县的大夫是庸才。这一点,谁不知道? 谢湛足是呆滞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冲上前,“去北城可有得治。” “北城……” 大夫喃喃自语,惊呼了两声:“北城的大夫可都是名医啊!再适合不过了,老板娘,切不可耽误下去。拖的久了,谁也无法保证会如何?” 同时,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突然睁开了眼睛,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娘,我肚子疼。” “娘,我头疼。” 江珞雪转过脸:“这是怎么回事?”她还以为孩子醒不来了。 大夫道:“老板娘,赶紧去看看吧!孩子身上已经出现了症状。” 窦阿施比她还要焦急万分,附和道:“明日,我和你带着孩子出发寻医。” 欲转身时,江珞雪忽而叫住她:“不用了。” “什么?”窦阿施不大明白这意思。 同时,江珞雪的目光瞟向了谢湛,两个人都不需要说一个字,就已经通晓了彼此的想法。 谢湛一来,她便知道,逃不开了,真的逃不开了。 …… 经过商定,明日启程出发,谢湛回去自己的客栈后,韦胥来向他言明,今日种种皆是他所做。 谢湛半天没把思路理清楚,指着他道:“那两个孩子……” “是你做的?”韦胥点头。 纠结道:“臣想,娘娘兴许不会答应回宫,所以就去买通了大夫。” 瞬时,谢湛难得狂笑不止,韦胥从未像现在一样转过脑回路,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眼里,韦胥就是一个木木讷讷的夜卫。 笑够后,谢湛方是冷静下来,沉着脸,“你先处理好这里的一切,朕不希望回去后,还有人来查。” “是。”韦胥答。 “回到宫里,也别和任何人透露。”谢湛此言,亦是指孩子的真实身份。 韦胥不解,问出心中疑惑:“皇上真的要把那两个孩子,带回宫吗?” 第533章 逃不开了(2) 他再算再迟钝,也知道皇室血脉的非比寻常。 娘娘给皇上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把这孩子养在宫中,岂非……过于惊世骇俗了。 不过,这还不止,他咋舌的还是,皇上竟然容忍了这一切。 依照皇上素来的手段,估量着留母去子,也是轻轻松松的常事。 谢湛听后,仅仅沉默半晌,侧身转向窗外,看得出神。 侧影看去有些落寞,以及那独自彷徨的孤独感,难以分辨那心中的情绪。 此刻,江珞雪那一边。 窦阿施听完她的诉说,方知那人正是当今皇上,素来嘴巴大的她,给惊得更是变得和碗口差不多了。 收拾细软的江珞雪,随即从桌上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她嘴中。 她把馒头拿掉后,恍了半天,追问道:“所以这孩子是他的?” 某人身子定了定,把包袱收拾出来放到一边,道:“他不知道是他的。” 没有半分情绪,冷冷清清的口气,听得渗人。 一时间,窦阿施大概猜了出来,也不想多问,换成了另外一句话:“你和孩子们,还会回来吗?” “会。”江珞雪斩钉截铁的看着她。 几年过去了,很多事虽不在她的料想之中,然,有些东西迟早要去解决的。 至少,她也听说了陆瑀的事。 陆瑀她尚且可以不去管,但江之瑢和她,好歹都姓江,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 窦阿施沧然笑了笑:“那我等你们。” “好。” 她笑的轻松,整个人都身心愉悦起来了。 忽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我让你去吴府再打听,可有眉目了?” “打听到了,那吴天宝根本没抢什么亲,他啊!小时候和翠翠就见过了。”窦阿施一脸八卦的语气。 今日翠翠所言,实际上是真心实意的,她真愿意嫁给吴天宝。 听吴府丫鬟们说起,吴天宝在小时候和翠翠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见翠翠长的好看,还扬言长大后娶她为妻。 至于那些传言,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把声名都给搞臭了,他哪里是好色之徒,无非是想找出当年那个小女孩。 因为那个女孩手腕上有一颗痣。 弄了半天,江珞雪幡然大悟,原来一切都给弄错了,又道:“那翠翠也喜欢他?” 窦阿施继续道来:“那当然了,要不然她爹,还有吴县令会不管?” 一切谜团都揭开了,难怪后续两家都没了动作,敢情是小两口郎有情妾有意,一大喜事啊! 江珞雪支支吾吾点头:“好吧好吧!”原来是她两孩子,坏了人家喜事了。 这该死的误打误撞啊! 回房间后,她没有睡下,眼睛看着窗外,直接出了神。 不知不觉的渐入了迷离,惺忪揉进了她的睡眸,袭卷了她的忧闷。 如果不是谢湛此来,她不会记得已经过了四年,更不会记得当年那些随风的往事。 不论怎么躲避,都无法抹去曾经的经历。 四年了,已经四年了。 到头来,谢湛还是找到了她,大抵从尤贵妃告诉她的那番话时,她已然确定谢湛的刚愎自用。 一个没拿任何人的命当命,没把任何人的情感放在心上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有了爱,也不会去懂。 第534章 回宫 思忖时,闭上眼的瞬间,沉入了黑暗。 翌日。 从新梓县驾出马车出来时,皎皎和尘儿还在熟睡,江珞雪让这两个小脑袋分别靠在她的腿上,睡得很香甜。 而她也故意靠在一边,闭上了眼,以免生出任何尴尬。 而此,谢湛没有言一句话,仅仅看着她……看着她,充满了温柔。 没有移过半分目光,僵持许久,纵使脖子酸了,也没有偏半分。 五日后,皇上携一女子、两幼子回宫一事,在当日便传回了各宫。 甚至有碎碎念的宫人,亦把此事捅出了少些大臣耳中。 早在几年前,江珞雪的身份已然不同了,当初谢湛把她消失一事。 归结给外面的原因是让她前往陵寝,与恒安公主同为守陵,并亲自昭告了群臣、后宫。 直待回宫之日,便正式册封她为后,乃北唐皇后。 当初此事已经在朝堂上、后宫中,掀起了滔天波浪,其中不乏有众官员站出来反对。 国虽不可一日无后,但却不能立一个于北唐无益、且生父以谋反定处的女子为后。 实属不可。 当时,谢湛听而,没有辩驳一字一句,毕竟人还没有回来,结果如何,谁说得清楚? 却不想回宫没多久,私底下,就有百姓、群臣议论纷纷,甚而说书人都编排好了故事。 如若江珞雪一人回来也没什么,舆论兴许也会减少一部分,守陵罢了! 这种事在历朝以来,再是普通不过了。 偏偏守着陵完后,还带回来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这无论如何也不得不让人猜疑,两个孩子是否是皇室血脉? 此刻的江珞雪,并没有听见这些碎言碎语,回到挽亭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颇是震惊。 院外已经长满了苍天梅树,虽不是寒冬腊月的季节,树干上却有着绿叶陪衬,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几年光阴,还真是能改变许多啊! 至于叶陵和紫衣,还守在挽亭,两人模样没多大变化,看见她的瞬间,愣得手中的扫帚也落掉了。 两人当即冲了上去:“娘娘——” 重聚的画面,不免透出伤感,还有道不尽的心酸。 半时辰后,叶陵和紫衣才把前头后尾整明白,紫衣问:“所以,娘娘你这几年都在酒楼当老板娘?” 难以置信以外,还是不可思议。 江珞雪淡淡点头,又问了他们这几年的近况,至少也没被其他宫人欺辱。 仅仅因为宫中,唯有寥寥几个嫔妃。 也因这次回来,江珞雪才知道言妃在她走后的两年,疯了。在一个夜里从上寂宫跑了出来,跌进合液池里,淹死了。 次日才被巡逻的太监发现,草草埋葬后,也就一了百了。 听后,难免心生悲怆。 至于先前宣德殿的几个宫女也都换了人,若霞几人到了年龄,一年前就放出宫去了。 宫女有规定,凡是二十五岁,都可自行离宫,但是,绝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以至于有些无亲人的宫女,往往都不会离开,就在宫中孤老半生。 物是人非,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叶陵有些愁苦,方问道:“这次是皇上逼着姐姐回来的吗?” 逃了几年,终于还是回归到原点。 正时,江珞雪才把在院外玩着泥巴的孩子们,叫了进来。 第535章 你还是谢湛吗 紫衣急忙惊道:“方才奴婢就想问了,这两个孩子是——” 语气颤抖得,指出来的手也抖个不停。 毫无疑问,着实吓住了她。 也是奇怪,路上的这几日,皎皎和尘儿并未有任何不适之处,回到宫里的瞬间,她大致也参透了。 猛然间,皎皎窜进了叶陵怀中,趴在他的大腿中间,试图伸手去够到他头上戴着的那顶太监帽。 龇着牙笑着,“娘亲,我也要戴。” 豁然间,愣傻了某两人,尖叫声渐起:“娘亲?” …… 仅仅一日,此事已然发酵,谢湛上朝的时候,就有几位大臣纷纷上书。且表明,无人证实江妃娘娘,这几年里在陵寝守着陵。 皇上欲封后的旨意,并未给天下人有任何说服力。 “皇上,先不说江妃娘娘,这几年有没有待在陵寝,单就带回来的两个稚子来历不明,难以服众啊!” “臣附议,江妃娘娘这样的身份,绝不可为后。” 坐在龙位上的谢湛,眉目间不分不悦,不留情面的反问道:“你们觉得,她什么身份?” 身上的寒气,剑眸的冷眼,有些骇人。 与此同时,一旁的李琛,霎然生出了心思,有了底。 站了出来,凌然道:“皇上,既然各位大臣怀疑,莫不如让同为陵寝的恒安公主站出来,对证,方先坐实江妃娘娘久在陵寝。” 如此,众人皆是附和点头,一切无非是在见风使舵。 既而,谢湛默允,特让人去接恒安公主回北城一趟。 众人方才闭言,等待后续。 当夜,谢湛来至挽亭后。 江珞雪恍了恍神:“皇上,为此事可是煞费苦心啊!连去守陵寝这种借口都说出来了。” 她这般呛着他话,某人渐渐的变得麻木,故意绕开此话:“姑姑那儿你不用担心。” “恒安公主会为了我,作假证吗!” 怎么可能呢? “珞儿,你放心,有我。”谢湛忽是看着她,又凑上前两步,令她的喘息声,越发变得急促。 她不止一次觉得奇怪了,几年不见的谢湛,这几次竟未被她惹怒。 大脑还在稀里糊涂旋转时,熟料,下一刻整个身子,便被人轻轻拽了过去。 贴在了谢湛的身子上,抱住了她,没有使一分劲。 愣怔的她没有及时推开,只感到自己身子很暖,两只手垂直的落在腿侧,呆了神。 一只耳朵触碰到了一侧脸,一下子觉得滚烫极了,耳垂有些热乎乎的。 下一刻即将挣脱的瞬间,耳畔时,又传来了一句轻言细语。 “别再逃了,让我弥补好吗?” 谢湛松开手后,郑重的又看着她,仿佛刚才那一个拥抱,仅仅是想抱抱她而已。 一下就好,让他可以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实的。 “你还是——谢湛吗!” 江珞雪一脸错愕的对上他的眸子,内心深处千转百折的翻腾着,没个注意。 至于两个孩子的事,她并不想再提起,都已经回了宫,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谢湛闻言,浅浅道:“我不会是以前的谢湛。” 不会是那个你惧怕、渴望逃走的谢湛。 这样的改变,这样的我,你就不会再想要逃了吧! 安安稳稳的过着日子,好不好! 第536章 真实的 接而,两个孩子却突然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别欺负我娘亲。” 原来是谢湛换了一身衣服,倒成了一个坏人了。 江珞雪眉眼绽得很浓厚,拉着他们两只小手,蹲了下来,语气平和:“刚不是已经睡下了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说时,先把皎皎凌乱的头发弄了弄。 谢湛随眼扫去,却在某个瞬间,忽然产生了错觉,心下沉了沉。 看见尘儿的那一刹那,竟惊觉出一丝熟悉感,那双眉眼令他错愕了两下。 仅仅一个闪眼的功夫。 尘儿发现有人在看他,赫然伸手朝上指去:“你看我干什么?”声音小得就像苍蝇一样。 江珞雪一个溜神,把他的手给拽了回来:“尘儿,闭嘴。” 她可没觉得,谢湛会容忍这两个孩子,轻声细语的和他们说话。 尘儿“噢”了两声,把手指头伸进了嘴巴里,明显有些怯怕他娘。 见状,谢湛没再多言,便离开了挽亭。 再待下去,他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看着这两个孩子,时刻都在提醒一个耻辱。 尽管他可以默许,可以试着无视,但爱屋及乌,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出来的时候,久久注视着牌匾两个字“挽亭。”最初赐下这寝殿,无非也是喜“挽”这个字。 最终,依旧是靠“挽”字,来留下了她。 挽留,挽留,真的已经成真了。 回到宣德殿后,他让小高子点燃了整座寝殿的蜡烛,通透明亮得俨如白日一样。 “皇上,今夜不歇息吗?” 谢湛淡淡道:“你先下去,记得让人来添油。”某人疑心疑虑的又退了下去。 从昨日回宫后,宣德殿便是烛火萦绕了。 小高子走后,谢湛颔首,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害怕,灯火通明之下,他才可以感受出真真切切。 反反复复的垂目,又睁开,一个时辰后,才松了好几口气。 自没人察觉出,殿外有一人正在窥探。 此人是苓儿,罢后,她回到了毓舒宫。 今日封后一事,杨缦惜亦是睡醒后,才得以听说。 昨日江珞雪回宫,已然让她气得半夜里都做了噩梦,今下,更让她急火攻心,失去了素日的小鸟依人之态。 破罐子破摔之下,气得脸色都青了,谁还会想到面前这人,会是当初那个做事谦和、柔顺的惜昭仪? 苓儿随道:“娘娘,此事不是置气的时候,此番她回来的身份不正。且不说恒安公主那边的措辞,就算最后向着她那边,可那两孩子身份亦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立为太子之时,不仅群臣反对,就连天下百姓也会戳着脊梁骨。 皇位,绝对坐不稳。 三年前,杨缦惜便重新把三殿下要了回来,养在膝下抚养,今时已是八岁的孩子了。 整个宫中,也只有皇甫德仪十岁的大殿下,可以与之比拟。 听苓儿所言,杨缦惜甚感有理,缓缓开口:“那两个孩子,你觉得会是皇上亲生的么?” 苓儿摇头:“奴婢不好说。” 继而,杨缦惜悠悠转了两圈,忽是变了脸色:“一定是皇上的。” 依她对皇上了解,就算他再大度,怎么可能容得下两个野种? 第537章 阮笙进宫(1) “那娘娘,这孩子莫不真是当年——”苓儿急了。 两人心照不宣,想来,当年传出江珞雪有孕一事,竟然是真的。 杨缦惜目光如炬,有些沉闷,缓缓道:“慌什么?谁走到最后还不一定。” 此刻的她,倒是颇像死去的尤贵妃风范。 不过,略和前人不同的是,她既握住了一个孩子,绝不会甘于坐等。像尤贵妃一般沉迷于虚无缥缈的感情里,犹如一个傻瓜一样。 这几年,她已然看透了,皇帝的爱给不了她。 既如此,权力岂非更合她的意。 想着想着,嘴角溢出邪笑…… 第二日。 宜才人的妹妹——阮笙得到恩准特以进宫,来到了伊芙殿,算起来,她们姐妹二人可是多年未见了。 而宜才人,在当初尤贵妃死后,便被封为了宜妃。 仅仅是因为有大臣提出,宫里身为妃位的娘娘屈指可数。 以至于皇甫德仪亦被封为了皇甫贵妃,她的儿子,乃是皇上长子。 谢湛没有嫡子,那么长子的身份,便是宫里头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 两人寒暄了好些话,方把以往过滤,进入正题。 宜妃掩面泣泪道:“笙儿,你成亲那日,姐姐也未前去祝贺你,你可别怨姐姐啊!” 阮笙摇了摇头:“姐姐,你我都是自家姐妹,哪里说这些客套话,倒是笙儿多年不见你,有些想你了。” 虽是挽上了发髻,然脸上的娇俏俊丽,还是一览无余的动人,言语中不仅带着已婚妇人的稳重,还带着姐妹之间的亲昵。 不知怎的,宜妃和她站在一块儿,竟是逊色了两分,眉目里有些许憔悴之意,不大精神。 若是宜妃从前端庄、娴熟,那么阮笙此刻,比较昔日的她,还要出水芙蓉,清透明亮。 又闲聊两句后,阮笙方是察觉出自己多年不见的姐姐,紧锁眉头。 隐着淡淡的忧伤,叫人不轻易觉出。 故意扯开话题,伸手指向旁边带来的食盒。 “姐姐,这是爹特意让家里的厨子做的点心,你最爱吃的,快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紧接着,月陶把点心盘了出来,飘来一阵阵清香,宜妃闻之莫名熟悉感,难得眉眼松了两松。 尝了一口后,落在嘴边的嘴渍,也没顾得平时遵的礼仪,也没顾得拿手帕擦擦。 津津有味的吃了两块后,抿着嘴唇笑了笑:“还是那个味道。” 阮笙也尝了一口,腆着脸道:“爹说了,让姐姐你自个儿要过得好,要多笑笑,出去走动走动才行。” 宜妃至今无子嗣,幸而阮砄也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利欲熏心之人,仅仅期盼女儿安枕无忧,亦得以满足了。 某人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深知笙儿不懂她心里的苦,叹气道:“笙儿,你不懂,当初姐姐进宫时,爹就让我谨记安稳求存,方是上策。” “这几年,宫里的日子确实安稳了,没有阴谋诡计、没有谁谋害谁,可越是这样,你便会觉得日子的无趣。况是我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 不过,宫里头这样的女人,还有傅妙憶、杨缦惜。 阮笙又宽慰道:“姐姐,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若一直自甘堕落,自然觉得无趣了。” 这番话,诚然说进了某人心里去。 第538章 阮笙进宫(2) 宜妃又柔色道:“笙儿,你长大了。” 口气轻轻的,有些羡慕,继续道:“不愧是成了亲,还有了一个疼你爱你的夫君,都会哄着姐姐了。” 阮笙笑了笑,急道:“妹妹找的夫君,自是不会差的。” 偏偏话才落下,在场几人皆是沉了沉脸,姐妹之间最忌讳谁和谁攀比。 再是交好的姐妹,在嫁人后,难免会不会生出嫌隙。 不过,宜妃仅仅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赫然冷了目色,看起来十分幽怨。 阮笙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拍了两下嘴,故意气话道:“哎,他有时候也会惹我生气,还不体贴我。” 宜妃略带深思的,仿佛隐下心事,说道:“至少比我好啊!皇上他从来没对我生过气……” 阮笙愣了眼,一旁的月陶多了嘴:“娘娘,以前这样也就罢了,这日子至少过得安稳,可如今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气呼呼的小脸,全然在帮宜妃打抱不平呐,又仅是为自己。 阮笙听完,亦知是指何事,起了身,看向姐姐:“姐姐,妹妹好不容易来到宫里,想见见那位传闻中的江妃娘娘。” 说起传闻中,江珞雪乃是在北城已有了响当当的名号,比起四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宜妃猛然抬眸:“你去见她干什么?” 自江珞雪回宫,就算她想去巴结,也做不下这个决定,以至于就这样干等着,生怕惹祸上身。 那人的手段,以前她不是没有见过。 容妃、尤贵妃、言妃、丽妃、胡采女,没有哪一个没有受到她的牵连。 阮笙两脚已经踏到了门槛,转身莞尔而笑:“没事,姐姐,我就想见见她。” 接而,宜妃透露出不安神色,又叫身边的月陶陪着她一块儿。 又不忘叮嘱了一句:“笙儿,她是一个狠角色,你别和她过于接触了。” “知道了,姐姐。”阮笙不免有些头大了,怎么一个个的在她耳朵旁边,说的话都不大一样。 和月陶出来后,阮笙忍不住问道:“那位江妃娘娘,很坏吗?” 兴许没有经受过世事的险恶,以至于问起此话时,都充满了天真。 只用“好坏”两个字,来评判一个人。 月陶碎碎念的说了一大窜:“宫里的许多娘娘,都是被她害死的。原只是一个宫女,还是罪臣之女,使了一些狐媚手段,把皇上迷得团团转。” “娘娘这几年,实际上也只是守着空房,每日坐在那儿唉声叹气,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 后面省略了五百字,皆是把江珞雪如何如何,全部以最粗俗的言语说了出来。 若非月陶是姐姐身边的人,阮笙可没这个耐心听她诉口水了。 不管是谁,只有亲眼所见,道听途说万万不能信。 这也是李琛在几年前教给她的,凡为人者不趋炎附势,说三道四,以真诚去发现身边的每个人,才是为人之道。 两盏茶后,来到了挽亭。 门口处,正是见到了两个小孩子嬉戏打闹,忽而其中一个孩子——皎皎冲到了阮笙腿脚处,抱了上去。 原来这两个孩子,在玩追逐的游戏。 第539章 阮笙进宫(3) 皎皎睁开眼睛的瞬间,才发现抱错了人,往后退了两步,门口处,正是站着紫衣。 紫衣匆匆忙忙的小跑过来,月陶方道:“这位是宜妃娘娘的妹妹,李大人的夫人。” 阮笙随后接话,“臣妇想来拜见一下江妃娘娘,烦请通禀一声。” 紫衣许是愣了神,眼前这个俏丽女子,脸上的胶原蛋白很是柔嫩,年纪轻轻的,妥妥一个小姑娘。 然,浑身散发出来的端庄、秀丽,彻底遮盖住了她的纯真。 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完全忘了皎皎和尘儿的存在,阮笙笑了笑,紧接着半俯身,看着身下的两个幼子。 心想,这便是坊间传闻的皇室血脉。 不过,自是也听闻了其他杂事。 皎皎向来不认生,拉着阮笙的手,便呵呵笑开了花:“姐姐,你真好看。” 又朝着旁边的尘儿问:“弟弟,姐姐很好看,对不对?” 小迷糊尘儿挠了挠头:“姐姐说姐姐好看!!!” 就连月陶也听了,和阮笙噗嗤的笑了出声,接而阮笙方道:“可不能喊姐姐啊!” 凡是已婚女子,称呼上很是避讳。 “为什么不能叫姐姐?”皎皎凑上小脸问道。 随之,里面有一人走了出来,不见其人已闻其声,“没事,孩子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 爽朗的笑声忽而窜了出来,只见一身姿轻轻慢慢的走了出来,双手随意摆动着,随性而为。 江珞雪抵达阮笙面前时,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忽是慢慢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人。 两人今日皆是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衣裳,色调还很一致,柔美、简调。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很是默契的相视而笑。 更生出一种,两个人应该早就认识的错觉,看着对方的刹那莫名的亲切感。 或许,正是惺惺相惜,没来没由的和善。 半会儿后,阮笙才想起来行礼,便被江珞雪一把拉住,语气快速的说了句:“先进去吧!” 入坐后,皎皎和尘儿乖乖的也坐上了位子,两个孩子两手扶着凳子,眼巴巴的看着。 阮笙还没收回心里的震惊,礼貌又不失尴尬的问道:“娘娘以前认识我?” 江妃娘娘亲自出门去迎她,委实受宠若惊,不免想起方才在姐姐寝殿时,姐姐说的那句话,心下有些胆颤。 且强装无谓的口气,又听不出半分情绪。 江珞雪干笑道:“不曾。” 一时之间,阮笙没有得以消耗完心里的困惑,不免缄默起来,直到另外一句话,把她的魂给拉了回来。 “可我知道你的存在,适才看你的第一眼,也很喜欢你。” 江珞雪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没有半分虚伪。 李琛回到北唐,且不久前娶了户部尚书次女一事,早就传到她耳朵中了。 听闻那阮家二小姐,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才情卓绝,和李琛可是门当户对。 一想到当初那个傻小子,也娶了妻子,她真真为他高兴。 他钟意的姑娘,怎会差呢? 阮笙听后,立即懂了,便知江珞雪的话意。 此次来,亦是受了夫君几言,劳她进宫来看望江妃娘娘,。 这个离开了四年的传奇女子。 “臣妇有些喜不自胜。”阮笙回道。 第540章 皇后之位 “客气了。”江珞雪道。 接着,又让紫衣带着孩子下去,又看向一旁不动的月陶,道:“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自会派人送李夫人出宫。” 不论何时,她不喜有人在此听见任何话。 月陶似是不大放心,阮笙使了眼神,她才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正时,阮笙望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娘娘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和女儿,真是好大的福气。” 江珞雪随道:“你也会的。” 瞧阮笙这模样,前两年还是一个豆蔻少女,心中不免发笑。 那个书呆子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给勾了魂。 哪里是当初第一次见面之时,脸色薄得如夕阳红那副模样。 想道,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弧度。 阮笙见了,又问道:“娘娘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说不上来的感觉,此刻有些随性了些,话里话外,亦没有一早的小心翼翼。 江珞雪俏皮的看着她,“你该知道李琛和我乃是相识吧!” 阮笙没料到她会当场挑明,凡是宫中嫔妃,皆与外臣当保持距离,更别说主动言说相识不相识了。 继而默言,不知何意? 江珞雪挑眉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对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嗯?”阮笙懵了。 在江珞雪认知里,李琛谨守礼仪,念书念得又死脑子,八成对于一个小他好些岁的姑娘,有些抗拒。 恍后,阮笙才意识到话里有话,淡淡作笑:“娘娘和他说的话,几乎一致。” “噢!是吗?”江珞雪眉眼开得更弯了。 接时,阮笙缓缓开口:“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因为身份、地位,年纪有了阻挠,只要彼此爱慕,何需计较那么多呢?” 言语中充满了温柔,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霎那间,江珞雪被她那张期盼神色的脸,给吸引了过去。 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对她的夫君,脸上所表达的感情,不需要多说多做。 仅仅是提及他时,洋溢着的幸福笑脸,有满足、欢喜,加上那眼眸里洒向各处的光。 真挚,纯粹,令人心情愉悦。 久后,江珞雪有一瞬间,想到了曾经的她…… 阮笙见她痴了痴,收回了目光,低声道:“让娘娘见笑了。” 埋着头的模样,亦还是一个小姑娘那般,明明进来以后,她展露的一面是李琛的妻子。 这一刻,却回归到一个娇羞女子的神态,可谓是天差地别的悬殊啊! 江珞雪反笑道:“你和李琛很是般配,他啊!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皇上待娘娘也很好啊!”阮笙想也没想开口道。 她虽没得见过皇上,然,有关的传闻早在少时已经听闻七八,原以为皇上会是一个冷漠、嗜杀之人。 却又在闻知江珞雪此人时,其中看法,更是变得复杂了。 江珞雪默言,阮笙未窥见她神色的异样,接道:“只要过两日恒安公主来了,娘娘也可安稳坐上皇后之位了。” “皇后之位?” 江珞雪一个挪眼射去,谢湛会封她为后一事,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她。 她只以为恒安公主此来,会使她的身份不再受争议,仅仅于此。 阮笙惊惑:“娘娘——不知道吗?” 第541章 早有预谋 见某人一脸茫然不知,又补充道:“其实,几年前皇上就已经草拟好封后诏书,整个北城无人不知。皇上册封的皇后正是娘娘你,只是因娘娘在守陵寝,这才等你回来,再举办封后大典。” “封后?” 江珞雪委实是还没消化这两个字,这——怎么都没人和她提过一字半句。 由此,阮笙方有些复杂,这事,她竟一点都没听说过。 且不说几年前南靺送来的和亲公主,身份仅仅是一个嫔妃,这下若是宫中有了皇后,保不齐皇上会遣散后宫了。 不待她发话,江珞雪随问道:“你是说,几年前?具体什么时候?” 阮笙想了想,“好像是四年前皇上从南靺攻打回来后,之前下的旨意。” 江珞雪不免陷入沉思,原来在谢湛出征前,他已经等着大捷而归,封她为后了。 蹙起了眉,可脸上却弥漫出平和。 不免沉思,是啊!一切都是四年前的事了,此次回来,已然物是人非。 不论是凌才人、华妃、孟翰、玉汐公主,最后的结果等等。 措不及防的,让她一时还来不及接受。 有些人,竟然说不在就不在了。 阮笙瞧出某人说起此事时,并没有任何激动、喜悦,有些错愕。 疑道:“娘娘不想当皇后吗?” 一国之母,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江珞雪反道:“你以为呢?” “身份不身份,与我而言,我并不稀罕,一生一世,何苦要去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阮笙回答的面上淡然。 如若像她姐姐那般,这余生也就走到头了,所幸她过的很好,遇到了良配。 阮笙的回答,无疑让江珞雪又一个恍了神。 故意绕开话题:“要不,我和你说说李琛吧!” 若换了旁人,一个女子三番五次在她面前说起自己夫君,只怕面上无所谓,心里实质上已经咬得牙痒痒了。 偏,阮笙不是。 江珞雪这才好放下心,和她碎碎念。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特别是说起和李琛第一次见面时,遭遇绑架的种种。 阮笙随是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他一开始,真的好傻啊!” 江珞雪接上话:“你是不知道,他刚开始和我说话的时候,都结结巴巴的。” 阮笙压根儿没料到,此时此刻处理朝事游刃有余的夫君,在若干年以前,也似少年郎那般羞怯。 又道:“我听夫君说,亦是娘娘当年的那番话,才让他下决心入朝。说起来,我还需替他谢谢娘娘的知遇之恩。” 叫江珞雪尤为惊诧的还是,面前这个女子,每说的一言一语,还真没有掺杂不悦和醋意。 然不得不解释一句:“现下,就你我两人在此闲聊,至于其他的,在外面可不能说起,我和李琛,只能算是朋友一场。” 她不知自己没用“本宫”自称,已然叫阮笙听得很贴切。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光是一些闲杂人等,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就会惹来千千万万的闲言碎语。 阮笙点头:“我懂。” 关于朝中大臣李琛和江妃娘娘相识一场,自然只有她们彼此知道。碍于各自身份特殊,阮笙也没有和自己的姐姐说过此事。 第542章 幼稚 几年前,李琛回北城之时,已经提升官阶,晋升为吏部尚书。不足三十而立,就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可谓后生可畏。 正时,叶陵匆匆进来了,低声说了句:“娘娘,皇上来了。” 话才落半截,一个挺拔不立的侧影,便从门沿反射进房,跃入她们眼帘中,给人一种穆如清风之感。 此人正是谢湛,今日他着了一身黑绿相间的衣袍。以黑为主,淡淡的浅绿色萦绕在腰间,从衣领而下,缠绕出绿色波纹。 头上束起的白玉发冠,玲珑剔透,很是怡人。 和他以往穿的素衣不同,至少,没有龙腾图案,诚然是,哪一个世家公子走出来的一样。 一只腿才迈到门槛处,目光朝向江珞雪,手中还端着一样东西。 貌似没注意到一侧还坐着阮笙,随口道:“珞儿,你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叫人去改。” 早在上一刻,某两个人扑腾两下,就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气氛一顿陷入尴尬的境地。 幸而只维持了半会儿,一侧的阮笙即时行礼:“臣妇见过皇上。” 呃—— 生出微妙的无措,谢湛赫然沉了脸,他记得已经私下提醒过任何人,不得随便来挽亭打扰。 却又对面前这人极度陌生,问道:“你是?” “臣妇是宜妃之妹,李琛之妻。” 阮笙第一次首见天颜,心里竟未没有想象中的七上八下,没有面对圣颜时,具备的怯怕和胆弱。 江珞雪及时上前,介绍道:“李夫人今日进宫瞧她姐姐,所以我们闲聊了一会儿。” 一边的阮笙半低着头,说不上来的怪诞。 某人默然,叶陵赶紧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由此,谢湛沉思了半会儿,忽而开口。 却是对着阮笙道:“正好,有一样东西,你可带回去给李琛,物归原主。”很是严肃认真,又带着狡黠的意味。 半会儿后,他让叶陵去内房箱子里,拿出来一件衣袍。 江珞雪记性好,眼睛还尖,一眼认出是李琛当年在邠州赠予的那一件,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嗝,心里生出迷糊。 阮笙满脸恍惚,收下后,谢湛道:“你带回去就是了。” 见此,她也不好再待下去,“皇上,娘娘,臣妇先行退下了。” 欲转身时,一句柔言又落了下来:“日后若是无事,来宫里多走动走动。” 凡是宫中嫔妃亲人探望,也是有规矩的,偶尔几次那都是难得,且不说进一次宫,有多麻烦了。 此话,无疑是拿了一个令牌。 阮笙直接眉开眼笑:“谢皇上,准臣妇进宫瞧姐姐。” 然而,下一句话泼了冷水,江珞雪也是愣怔了半天,才理了清楚。 “朕希望你来挽亭。” (乌鸦飞过,还甩了白眼,差点没把眼睛珠子给吓掉。) 离开后,江珞雪让叶陵也退了下去,低声道:“幼稚。” 别看语气冷邦邦的,面上却是一种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哭笑不得。 李琛送的一件衣袍罢了,怎么还真记了那么多年。 谢湛没听清,满脸茫然,江珞雪疑道:“既如此,之前为何不把那衣袍丢了?” 第543章 妻子而非皇后 “因为珞儿不喜欢。”谢湛吭了两声,极其玩性了些。 某人又是一阵无语,都物归原主了,还会管她喜不喜欢了。 又瞥眼看去,问出心中困惑:“那是什么?” 她走过去时,掀开上面的红布一看,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裳。 手摸上上面的触感,很是舒服,细滑、柔适,定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不,亦或是特地弄来的织线,所缝制出来的,这布料,绝非几日功夫可以寻来的。 皇宫里,她从未见过如此上好的布料。 下一刻正准打开一赏,碰到的瞬间,及时收回了手,记起阮笙所言。 猛然转过身:“凤袍!!!” 谢湛笑了笑,向她款款走近,鼻尖温热,盛着数不清的情绪,看向她:“做我的妻子,好吗?” 不是那句,“做朕的皇后”,仅仅是我的妻子,唯一的。 江珞雪脑子乱糟糟的,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哪里出现了差错,可面前的人却是那般真实。 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剑眉,还有磁性的软声。 立即回过神:“你真的要封我为后?” “你真的不介意……皎皎和尘儿的存在吗!” 明明此次回来,最真实的目的不在于此,谁知—— 谢湛压着脸色,垂目又睁开:“我不想你再离开了。” 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不愿意面对,故意绕开而已。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两人静坐于此,一个也没有打破一开始的沉静。 终于,谢湛准备离开的时候,江珞雪还是逮到机会问道:“我想去见见陆瑀,还有我妹妹。” 谢湛没杀陆瑀,保不齐就是因为得知江之瑢身份。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安排的。”某人浅浅回了一个笑,看不到里面的任何阴谋诡计。 走后,江珞雪叫来紫衣一问,才知这几年,谢湛几乎每夜都会来挽亭,坐上几个时辰。 甚而给外面的梅树翻翻土,亦得知,外面的梅树,实际上是谢湛亲手播种,并非是叶陵。 此事得知后,不免又是唏嘘。 紫衣紧随道:“娘娘,我和叶陵都知道,你并不喜欢待在这儿,我们理解。可这几年,奴婢看着皇上也是不忍,皇上待娘娘真的是深情厚谊。” “就拿那送来和亲的南靺公主说吧,皇上可是一眼都没去瞧过她呐。” “南靺公主?”有些事,若非特意去打探,都不会知晓半分。 不知怎的,她对此人生出了好奇,隐约不安。 南靺可从没听说有过什么公主啊! 紫衣又补充一句:“这公主听说是南靺王,先前不愿意承认的姐姐,因为北唐和南靺和亲,才认了回来。” “奴婢觉得,这公主还怪可怜的,之前身份不被承认,现在还远嫁异乡,还是孤身一人。” “她是居在哪个寝殿?”江珞雪问。 “玉汐公主的凌烟阁。” 送来的和亲公主,还没有自己独自的寝殿,可想而知,这亦是北唐给南靺的下马威。 久后,江珞雪想起来又问:“明日把易医监请来一趟。” 不论如何,皎皎还是需要瞧一瞧才是,只有易医监,她才会信。 第544章 哪里多出来一个哥哥 紫衣难言:“娘娘,易医监,四年前随皇上出征后,就没有回宫……” 当初亲眼目睹温冰冰死后,易医监便私下求过谢湛辞官,带着女儿离开了北城,不知所踪。 听后,某人没有再说话,噢了两声,可是眼底下又闪出迷离的目色,还有长长叹息。 …… 次日的时候,江珞雪欲出门,偏尘儿醒来后,一个劲的缠着她带着一块儿去,无奈下,只得把孩子带上。 路经合液池的时候,很是奇怪,碰上了一个很陌生的人,皇甫德仪,还有她的儿子。 不对,是皇甫贵妃了。 江珞雪和她几乎没有打过交道,只知她素来不出门,在宫里,也是寂寂无闻。 今此得见,真是奇妙得很,而且,还带着她儿子,似是要去宣德殿。 而江珞雪更知道,谢湛只有两子两女,还没有包括皎皎和尘儿,并未下旨明确身份。 以至于身份也是不明不白,相当于没被承认。 几年不见,皇甫妃仿是比几年前还要苍老了些,自也生出一丝眼纹。瞳孔里,已然没有了眸光,有些死气沉沉之状。 她儿子大殿下——谢枫,个子长得很大,都赶得上她的肩下面一点了,尘儿和他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小不点。 接而,皇甫贵妃朝她走来,低礼道:“见过妹妹。” 汗~~~ 怎么反过来了??? 不待江珞雪废话,身边的谢枫已然气急败坏,指着她道:“母妃,你身份尊贵,哪里需要和她行礼?” 话里话意,可不是一个在宫里受到良好教导的皇子。 “住嘴。”皇甫贵妃转而怒道。 江珞雪着实吓了一跳,干笑道:“贵妃娘娘客套了。” 既没有往来,也没有仇怨,她可不会公然结交姐姐妹妹的。 拉着身旁的尘儿:“走吧!尘儿。” 才迈出去两步,某人就叫住了她:“总归是兄弟俩,妹妹该让他们认识认识,日后玩到一处,兄弟齐心,皇上看了也高兴。” 江珞雪心里突地咯噔了一下,缓缓转过头,低头看去正在狠狠瞪着她的谢枫。 宽慰一笑道:“那就不必了,我们尘儿只有一个姐姐,哪里多出来一个哥哥?” 言外之意是,我不记得自己还多生出来一个儿子。 此话,颇是打了几人的脸。 再欲转身时,谢枫当即冲在她们面前,气鼓鼓的吼道:“一个外面的野种,本殿下还不屑于和他称兄道弟。” 皇甫贵妃急忙上前把孩子拉了回来,捂住了嘴,面色有些惊慌。 而江珞雪勃然变了脸,尘儿顶着小脸,迷迷糊糊的抬着头:“娘亲,什么是野种啊?” 熟料,谢枫甩过他母妃的手,扯着嗓子喊道:“野种就是你娘和野男人生的。” 下一刻,“啪嗒”两声,赫然的巴掌印落在了谢枫的两边脸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江珞雪的手劲从未轻过,纵使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亦如此。 皇甫贵妃当即哀嚎:“枫儿,疼不疼。”紧张兮兮的把谢枫护在身后,伸手摸脸,左看看右看看的。 随即怒狠狠的抬头:“孩子童言无忌,你怎能下如此重的手?”说时谢枫的脸上已然变得红肿。 第545章 忍无可忍 一旁的尘儿,估计也是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吓得攥紧了他娘亲的手。 江珞雪随即把他抱进怀里,势如破竹的声音传来:“这手不大听使唤,想打就打了。” 说时,漠然的盯着面前两人,皇甫贵妃教自己的儿子,真是不称职,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素来愿意息事宁人的皇甫贵妃,破口大骂:“你打了枫儿,就想这样走了?” 这时候,她哪里顾得某人的身份,只想为自己儿子讨公道。 江珞雪淡淡说了句:“那你觉得你儿子,在我儿子面前说这话,合适吗?” 皇甫贵妃忽然无话可说,可撇眼看着自己儿子,脸上两大块红印,心里着实心疼死。 面上不免有些憋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的谢枫止住了哭声,眼睛红肿,拉着自己母妃的手,摇了摇头。由此皇甫贵妃只得拉着他,哑巴吃黄连的离开了。 既而,江珞雪也准备转道回挽亭,尘儿小声的问:“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今日,本准备去凌烟阁一趟,现下,通通被打乱了。 “等一会儿,就有人来找麻烦了。”江珞雪悠哉的看着他,方才还把自家儿子吓到了,不免好笑起来。 尘儿满脸迷茫,只得乖乖把小嘴巴闭上。 回到挽亭后,不成想皎皎醒后找不到她们,一直在闹腾,哭着喊着要找娘和弟弟。 叶陵和紫衣完全没办法了,就只能干站着,伸手去抱她也不乐意。三岁多的孩子都断奶了,可是这腻腻歪歪的孩子性,还是难以管束。 江珞雪松开尘儿的手,急切的跑到皎皎跟前,捧起她的小脸蛋,擦干她眼眶边的泪花。 紧张无措的诓着:“皎皎,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没有任何准备,还特别生疏的那种,完全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实际上,这几年但凡两孩子哭嚎,都是窦阿施哄着,至于其他的也是窦阿施照料。 她,除了教孩子、带孩子出去溜街,也是偷得几分闲差了,加上哄孩子这事,她最厌烦了。 皎皎抽泣了半会儿,吸了吸鼻子,噎着声,嘤嘤呜呜的说道:“娘,皎皎害怕。” 见她没哭了,江珞雪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紫衣忍不住问:“娘娘,要不要找一个乳母?” “不用。”某人摇头,外人哪里靠谱啊! 叶陵和紫衣退下后,尘儿屁颠屁颠的也跑了过来,坐下后,她面露柔色的看着皎皎。 “皎皎,你和娘亲说,你是不是不想住在这里?” “尘儿,你呢?” 说起懂事这方面,这俩孩子也算听得进去话,懂事得就不像她亲生孩子一样。 就像,从来没有问过爹爹是谁? 完全和她雷厉风行的性格,相反到极点。 皎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哭红了脸,还是怎么一回事。 嗫嚅着声:“这里好大,皎皎不敢出门。” 尘儿随道:“那个男人,尘儿也怕。” 江珞雪懵了:“哪个男人?” 话才落下,立即醒了神,意味深长的看着两孩子,心里突是咯噔了几下。 第546章 无事 她忘了,他们才这般大,哪里习惯得了一个陌生环境,以及陌生的人? 看着两张稚嫩的小脸,心里不免有些心酸复杂。 忽时,背后惊觉脚步声,她急忙转过头来,原是谢湛。 赶忙站了起来,生出戒备,眼神还从后面瞟了好几眼,有些生疑。 谢湛也有些莫名其妙,却在看到两个孩子的瞬间,面上一沉。 明明是一张充满温和的脸庞,偏叫皎皎和尘儿见了,就是一张不待见他们的表情。 这一眼,江珞雪自然也发现了。 刚准备开口,只见谢湛缓缓走了过来,江珞雪似乎猜到了他此来的目的。 开门见山道:“是我打的。” 身后的尘儿立即站了起来,伸开手挡在她面前,扬着脖子。个子小小的很是滑稽,但那眼神却不敢正对着某人。 嘟着嘴吼道:“是那个大哥哥说我是野种,我娘才打他的。” “娘,你快走,我保护你。” 一时之间,几人伫立,江珞雪更是想发笑,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尘儿这般维护她的。 接后,把尘儿往后推了推。 又让两个孩子先下去,去找紫衣。 望着谢湛道:“我想,皇甫贵妃和她儿子,大概跑去你面前大哭一场了吧!” 谢湛挪眼,“这段时间,你不会再看见他们。” 半时辰前,他听闻此事后,就已经下令把他们二人送去了合凉老庄,这段时日,确实该避避暑。 江珞雪怔了怔:“你就不心疼你儿子被我打了?” 她似乎忘了,谢湛对孩子可没有好耐心。 谢湛拿起她的手,徐徐道:“无事。” 江珞雪心里不禁自嘲了一下,还以为谢湛会对他儿子有所心疼,是她想多了。 各自站在两边的皎皎和尘儿,也是定定的看着两人,痴傻得什么话也不敢说。 久后,谢湛方道:“明日姑姑就会在大殿上作证。” 恒安公主已经抵达北城,明日在殿上,也就意味着经过此事后,江珞雪便有所正当理由封为皇后。 某人有些痴然,谢湛又补充道:“放心,她会作证。” “你们是有了什么交易?”江珞雪问。 事实上的确如此,谢湛答允恒安公主还她自由,她说她想去已故驸马的老家看看,在那儿度过后半生,才会有此作证一言。 “你就不怕她……”话没有说全,恒安公主的野心,早已经磨灭了。 谢湛松了松眉:“没事,有我。” 可江珞雪深知此事没那么简单,任凭恒安公主帮她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下下一关…… 今日谢枫所言,着实入了她的心。 皎皎和尘儿的身份若是一直被人戳脊梁骨,身为母亲的她,怎能忍得了? 稍后,江珞雪想起来问道:“那南靺公主是不是段七娘?” 谢湛恍了恍,连忙解释道:“我没碰过她。” 某人不免嗤笑:“不是问这个。” 半晌后,才道:“南靺和北唐联姻已经是事实,不如让她在宫里消失,就当没她这个人。” 从听说南靺公主四个字时,她已经有了猜测,早在四年前那日,段七娘就表明了身份。 那时她闻后,更是难以置信。 她无法想象出来,段七娘身上流着王室血脉,甚而在北唐潜伏多年,其胆魄令人钦佩。 第547章 质疑 若非南靺和北唐敌对关系,想必她也不用背井离乡。 一心为南靺鞍前马后,最不甚的是,宇慎会让她来和亲。 此时此刻,她对段七娘这个人,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 这一次,谢湛没有问她原因。 仿佛后来的这几次,每一个请求,他都会默不作声的去办,不会拒绝。 尽管让南靺和亲公主消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且不论南靺和北唐关系有所缓和,若是传出南靺公主死于非命、失踪。 只怕南靺又有什么借口,蓄意压榨北唐了。 但,办法总归是人想出来的。 “好。”谢湛垂眸,点头。 江珞雪有一件事没告诉他,她想放段七娘离开,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温子亭。 如若段七娘想去邠州,她便遂了她的愿。 …… 第二日,宣政殿。 朝臣皆在,恒安公主亦是当众作证,言明江珞雪这几年皆和她同为守陵。 其中,不乏有大臣指出其中谜团,更有质疑。 “那臣请问,江妃娘娘所带回来的两个稚子,是否是皇室血脉?” 如此,恒安公主愣怔不语,这完全和她此来作证是两码事。 众大臣之所以纠缠不断,无非是因封后一事,才一直咬着不松口。 要知道,江珞雪一旦成为了皇后,其膝下一双儿女,便是北唐唯一的嫡子嫡公主。 其中身份尊崇不言而喻。 见之,谢湛咳了咳,传唤宫女将恒安公主带了下去,所谓的当朝作证,只需要她的一句证词罢了! 凌然道:“众卿,还有什么异议?” 明眼人一看便知恒安公主作证,无非是皇上给他们下一个台阶,根本不会顾得他们的意见。 一旁的李琛默言,反而是他身边的岳丈——阮砄上前道:“皇上,臣等由始至终,只是为皇室血脉考虑啊!” 接而,朝中几位刚正不阿的大臣纷纷上前附和。 “皇上,臣昨日听说,皇甫贵妃和大殿下被送去了合凉老庄,皇上子嗣本就单薄,这是不是不妥啊!” “皇上,臣也听闻此事,听说是宫中的江妃娘娘扇打大殿下,殿下是皇上长子,无错无责,皇上怎能置若罔闻?” “皇上,若执意封江妃为后,立两个不知来历的稚子为殿下、公主,臣若不谏言,无颜见先皇啊!” “皇上,恒安公主的证词,破绽百出,若真是皇上血脉,当年为何不把孩子接进宫里,非得拖到今日?” 一开始昭告守陵一事,已经是如履薄冰,此际,又带回来了两个孩子,无疑是画蛇添足。 一句两句的,谢湛久久没有答话,是他忘了这些顽固大臣们的迂腐了。 凡是牵扯皇室血脉,他们就像打了炮竹似的。 在众位朝臣眼里,当初尤贵妃盛宠,尤策权势在手。但是只要尤贵妃未有身孕,就不必担忧子凭母贵。 然,如今形势不一般。 一旁的李琛,也是呆滞不前。 细细碎碎的声音逐渐淹没下去后,谢湛方是起身,目空众人。 咬着上下唇角,轻轻道:“今日,已经是朕给足你们脸面了。” 他本以为让姑姑作证,一切也会被压制下去,熟料…… 第548章 滴血就滴血,谁怕啊 别看口气轻得都听不到声,可那犀利的眸子,已经射向了众人。 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寒意,诚然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已经耐着性子,等了这几日。 眼下,只觉得是他给了这些人脸,才让他们如此放肆、干涉。 与此同时,众臣默首,不敢再多此言语。生怕再一不留心,龙颜震怒,可不是他们承担得起的。 气氛进入了静止的状态,呼出来的气,也轻得没有任何涌动。 终于,李琛方是站了出来,抬头看了两眼,振振有声道:“皇上,臣听闻民间有一法子,方能证明殿下和公主是否是皇上血脉。” 言语里,明显已经默认了孩子的身份。 但必须要堵住悠悠众口,才能给出交代。 一旁的阮砄似乎对此话颇感意外,随道:“滴血验亲?” 接而,几位大臣纷纷议论起来,皆道言之有理,再一次附和道:“皇上,这法子自古以来,可是有理有据的,臣附议。” “皇上,如若江妃娘娘带回来的两个孩子,确凿是皇上血脉,臣等绝不再议论此事。” 在大臣眼里,只要孩子是皇室血脉,那么,也就意味着封后一事,他们便不会再阻挠。 同时,殿上的谢湛,冷不丁的扫视众人,仿佛对他们的话毫不上心。 众人缄默,皇上若不发话,谁敢多言。 片刻后。 谢湛道:“这事,无需多言。” …… 另外一边,小高子急匆匆的跑去挽亭,将宣政殿的事全盘托出,江珞雪闻后,很是淡定。 这事,她早就猜到了,问:“滴血验亲是谁提出来的?” “是李琛李大人。” 她不免沉思,自是知道李琛实质意欲何为?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她可以没有身份,但是皎皎和尘儿不能一辈子低头做人,谢枫的那句话,随时随地敲打着她的大脑。 她的孩子,怎么能是别人口中不清不楚的野种呢? 不能,绝对不可以。 随即,让紫衣把皎皎和尘儿叫醒,直接把尘儿抱给了小高子,“娘娘你这是……”几人困惑迷离的看着她。 江珞雪一把抱起皎皎,以轻松的口气说道:“不是要滴血验亲么?走啊!” “娘娘,皇上还没下令。”小高子道。 “你来这儿,不就是准备看我会怎么做吗?” 江珞雪一语中的某人的心思,她当猜得出来,小高子一下子哑口无言。 他这一来,当是不希望皇上在殿上孤立无援。 两盏茶后。 抵达宣政殿门口,尚未进去通报,便听见里面勃然大怒的声音传来:“朕说不滴血验亲,你们是听不懂话,都在忤逆朕吗?” 殿外的几人纷纷止住了步伐,被这一顿疾言厉色给吓愣了腿,怀中的皎皎和尘儿,亦是下意识的把脑袋埋了进去。 “娘娘——这。”小高子额前的筋也露出来了。 江珞雪淡淡道:“把孩子给我,去叫太医来。” 接住尘儿后,小高子转身跑去了,她一手拉着皎皎,一手拉着尘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抬头望着“宣政殿”三个大字。 欲迈前,皎皎摇了摇她的手:“娘亲,我们进去干什么?我好怕。” 第549章 非皇氏血脉 “有娘亲陪着你们,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话,好不好?” 皎皎和尘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她往前踏入的刹那,她就知道已经回不了头。 高声喊道:“不是要滴血验亲吗?大可现在就验。” 站在两侧的大臣纷纷扭过头,待看清楚来人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让出一条道,面面相觑的嚼着小话,指三道四的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 谢湛率先怔住,匆匆从龙椅上赶了下来。 江珞雪步子走得很快,半会儿的功夫就走到了他面前,跪礼,起身。 不待谢湛发话,就有大臣慷慨激昂的站出来:“娘娘既如此说,那就愿意滴血验亲了。” 江珞雪的视线不再落在谢湛脸上,利落的转过身,“有何不敢的?” 两只眸子异常清透,颇是有一丝震慑感,完全忽略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又道:“太医一会儿就来。” 同时,谢湛拽住她的手,附耳道:“我会处理,你先下去。” 她眉眼带笑,淡然自若,悠悠道来:“躲不开的。” 实际上,依谢湛的性子,这事最多也可以处理好,但是若不被大臣所接受,名副其实的失去了臣心。 与此同时,一旁的李琛诚然一副无谓的表情,仿佛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没有过多的担虑,只有淡漠。 紧接着,小高子带着张太医来了。 端上来两碗水,还有一支锋利的针,绝对是针针见血。 一时间,皎皎和尘儿有些胆怯的退了两步,依附在她身后,她先把皎皎抱了起来。 低声道:“皎皎,就一针,不疼的,要听话。” 皎皎使劲摇头,吓得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嘤嘤呜呜的抓着她的手,“娘亲,我怕疼。” 她有些不忍,可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堆堆的嘴脸,巴不得等着后续。 索性从张太医手里接过针,趁着皎皎把脸转过去的瞬间,轻轻的刺了上去。 迎来的,是一阵嚎啕大哭。 随之,赶紧让小高子把皎皎抱了下去,不等任何人反应。 接而,又道:“皇上,该你了。”谢湛两只腿仿佛重如千斤,足足看了好几眼江珞雪。 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正时,张太医开口:“皇上,各位大人请放心,这水绝对不会有问题。” 众人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水若是被掺杂了其他,非血亲关系,血液亦可相融。 江珞雪蔑笑了两声,这位张太医记着容妃那档子事,果真是想看她笑话啊! 只要他不弄手脚,她就阿弥陀佛了。 谢湛当着众人的面,滴了一滴血在碗里,另外几位大臣纷纷往前一站,瞪着眼珠子看着这过程。 江珞雪习惯性的也涌上前,仅仅是霎时间的功夫,那一幕已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两滴血并未相融,反而各成一团,化成了楚河汉界。 一时间,愤怒声渐渐响起。 “血液并未相融,娘娘,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意图混淆非皇室血脉,引诱皇上判决,这样一个女子如何为北唐的皇后?臣请皇上下旨除了孽障,以正朝纲。” 第550章 怎么会 接三道四的声音,足以变成唾沫星子把人淹死。 正时,谢湛敛眉,怫然不悦,仅仅是因为这些大臣嘴里的言语,听得他心烦意乱。 而一旁的江珞雪也是傻眼半天,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一时间,心里任何想法都涌动出来。 没有惊慌失色,只有强装镇定,皎皎和尘儿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可能抱错。 顿时,把尘儿也抱了起来,扬声道:“你们给我住嘴。” 周遭传来的嘈杂声,让她无法再淡定下去。 以极快的动作用针刺了尘儿的手指,滴进了另外一个碗里,又将孩子放置一旁。 猛然偏过头,两只眼睛无措的望着谢湛,想让他再在碗里滴一滴血。 谢湛面上不禁复杂起来,他知道于事无补,他有把握处理好这一切,滴血验亲,实在没必要。 可看着眼前的她,那双眸子溢满了期盼之色,还有深藏不见底的慌乱。 随后转身刺了一滴血在碗里,背过身,众位大臣依旧私自在窃窃私语,很是不满。 正时,李琛上前,探头一看,江珞雪和他齐齐围着,目不斜视的看着碗里动向。 只有半会儿,两滴血像是互相吸引似的,一个溜神的功夫就朝彼此靠去。 终于,两滴血融成了一团,密不可分的融合了。 一侧的谢湛似是沉思,接下来该如何? 李琛忽而大喊:“融了,融了。” 激切的嗓音猛然传进了众人耳畔,众大臣再一次涌了上来,就像是在大街上看好戏的神情,脸上挂着满满的好奇心。 闯进眼帘的一幕,让人难以置信。 齐声道:“血液相融了,血液相融了。” 江珞雪终于歇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手脚有些麻木不仁,然神色里又藏着挣扎。 她的大脑,容不得她进入进一步的思索。 谢湛也是有些痴愣,心中突是咯噔得七上八下,缓缓转过身子,一个接一个的脑袋通通挪了开。 李琛随声又道:“皇上,殿下是你的孩子。” 饶是半天,谢湛都没有移开目光,死盯着碗里,微张着嘴,喉咙中还有些梗塞。 偏头看着江珞雪,神色里藏着迟疑,同而,几位大臣皆异口同声道:“皇上,殿下的血液和皇上相融,可另外一个——” 瞧瞧,“殿下”二字叫得多顺口啊! 然,谢湛此时此刻,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喝道:“全部给朕退下。” 此话一出,仿佛噤若寒蝉一般。 众人见状,纷纷对视摇头,很是愕然。 李琛抬眼望去,察觉出皇上的异样,随之告礼,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一会儿后,整座大殿只剩下谢湛两人,还有一个尘儿依偎在江珞雪面前,眼巴巴的睁着眼。 此刻,江珞雪也是慌不择乱,两碗水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皎皎…… “珞儿,怎会如此?” 谢湛面目慌张的望着她,心中更是懵然,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会是他的骨肉。 怎么会呢? 他本想,不管他们是谁的孩子,为了她,他会试着去接受,就算忍受天下人的猜疑也无所谓。 第551章 尘儿是他的孩子 “这不可能!!!” 江珞雪嘶吼道,一想起方才皎皎的情形,弥漫出复杂,两个孩子的血液怎会…… 谢湛亦是原地呆滞,低头看了一眼尘儿,面上现出怜惜。 如此可以看出,皎皎和尘儿绝非是龙凤胎,“珞儿,尘儿是我的骨肉?” 他向前走去,缓缓伸出手,想去摸摸尘儿的头,不曾想,尘儿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尽管如此,他眉目里的光彩照得比明月动人,欣悦更是毫不掩饰。 他和她……有了孩子。 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珞雪面容变得苍白,却不得不撇开其他念头,先解释道:“当年在合凉老庄,那一夜……是你忘了。” 一时间,谢湛不免回想起来,甚而记起那日辰时醒来后,乃是傅妙憶睡在他身旁。 难道—— “当时不是别人。” 不知怎的,他说时,语气里的欢呼雀跃表现得异常激动,甚至是喜形于色,以及再也掩盖不住的情绪。 双眉松展,活脱脱的露出了嘴角弧度,江珞雪轻笑了一声,直勾勾的盯着他,多么可笑啊! 这种事,竟然还需要她来挑明。 此刻,谢湛有些迷迷糊糊,脑子里自是慢慢浮现出那夜的一幕幕,他实质上都记不大清了。 然,今下,脑子里的东西犹如天旋地转一般,零零碎碎的出现了几个画面。 似是他当时……强迫了她。 陡然后,故意避开接下来的后续,趁江珞雪不备之时,上前半步猛然拥她入怀中。 语气颤抖得口齿不清了,“我和你有孩子了,尘儿是我们的孩子。” 样子笑得极度不正经,仿佛是他第一个孩子似的。 江珞雪很是淡然,和上一次一样,没有下意识的把他推开,俨然不再排斥了。 又也许,只是因为两个字——“无谓。” 可从谢湛嘴里吐出来的话里,忽而记起了皎皎,反应过来后,立即将他推开。 眼神迷茫,露出措手不及的神态。 上下牙齿打颤:“不,不对,先等等。”不待谢湛回神,突然拔腿冲了出去。 尘儿小步跟着跑了起来,喊着:“娘亲。”立即又顿住,眼巴巴的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 谢湛一团雾水,哪里还管不管适才大臣们的纷纷议论? 当即把尘儿抱了起来,柔言道:“我们一块儿去找你娘亲。”笑了笑,充满了宠溺的神情。 他从未这般望着自己的孩子,从未像今天一样,那般喜出望外。 仅仅因为,这是他和珞儿的孩子。 尘儿似是第一次对他不再生出惧怕,咬着嘴皮子,点了点小脑袋。 两只小手也环着他的脖子,很紧很紧。 江珞雪一个人跑回挽亭的时候,小高子刚把皎皎放下欲离开,她充满血丝的两只眸子,恶狠狠的盯着他:“皎皎呢?” “在,在里面。”某人吓傻了眼,往里面指去。 叶陵和紫衣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担心问道:“娘娘,没事了吗?” 江珞雪顾不上和他们闲扯,脸上的热汗直流,也顾不得擦干,只让他们端来一碗清水。 端来后又把房门反锁,留下皎皎和她两人,皎皎坐在凳子上呆呆的望着她。小脸蛋红通通的,许是方才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 第552章 匪夷所思 小声道:“娘亲,弟弟呢?” 江珞雪没有回答她的话,从桌上拿起一把小刀,划破了手指,把血滴进碗里,不疼不痛的触感。 抬起眼望去,“皎皎,不疼的。” 皎皎抗拒的把手藏进了袖子里,嘤嘤喊道:“娘亲,不要。” 江珞雪怎还顾得上她的不情愿,把她的手指扯了出来,轻轻的用锋利的刀尖刺了一下。 顿时,皎皎哭哭啼啼的捂着手指,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娘亲。 要知道,她每一次哭的时候,娘亲次次都会心疼不已,抱着、哄着,各种方法都会用尽。 偏某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碗里,完全对女儿的哭声视若无睹。 一瞬间,碗里的血……融合了。 忽然松了两口气,两个龙凤胎,的确有万中之一的可能,和生父的血液不相融…… 事实如她想的不错,龙凤胎是异卵生的,尘儿既随了谢湛和他的血融合,那么皎皎的血自然与她融合。 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是别的原因,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不是她的骨肉? 江珞雪无法解释这种现象的发生,就连她自己都是匪夷所思,万中有一的事例让她遇上了。 痴愣在原地,久久沉默,嘴唇发了白,有些口干舌燥。 正时,房门发出吱呀一声,随即谢湛抱着尘儿进来了,江珞雪猛然转身,呆望着他。 尘儿嚷嚷着要下来,谢湛把他放下后,他颠颠的跑了过去,手舞足蹈的唤着“姐姐,姐姐。” 皎皎终于止住了哭声,抹干了眼泪。 江珞雪和谢湛两人相视望着彼此,她心中已然有了想法,谢湛默了默道:“我会给尘儿……还有你真正的身份。” “只有——尘儿吗?”江珞雪问,多少有些言不上来的心酸。 她怎会不知,皇室的身份何其重要,之所以摊开这一切,无非是希望两个孩子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 熟想,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谢湛瞟了一眼她身后的皎皎,方才他已然有了念头,皎皎绝非他的骨肉。 亦或是她抱来的孩子,又或者是她和别人的。 生出怅然若失之感,抿着唇,露出无谓的表情:“我会让她留在宫里。” 江珞雪眯着眸子,辨不出里面有着怎样的情绪,这句话,她听懂了,没有身份的待在宫中。 她想告诉谢湛,皎皎也是他的女儿,然而,谁会信?谁又肯信? 况且是他谢湛呢? 从而,没有注意到桌上的那碗血水,被谢湛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 过后,他从挽亭离开后,回到宣德殿后,第一件事便是下旨传召天下。 立谢尘为太子,是为嫡太子。 举国震惊,哗然一片。 因着有朝堂当众滴血验亲一事,无人敢再上前驳斥,同时,谢湛还勒令宫中不得任何人提起今日一事。 一个被质疑皇室血脉的太子,听来就不大光彩,若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休不止的胡乱嚼舌头。 于此,只有非议。 而对于封后一事,虽说有大臣上书,其江珞雪德行有失、品行不端,膝下一女竟非皇室血脉。 且太子生母如此不堪,怎能为后? 然,谢湛力排众议,独断专行,草拟旨意,准备一月后,五月初五举行封后大典。 纵然压制不住众臣的反对,也无关紧要。他的决定,从不需要任何人认可。 第553章 静候 此事传到后宫时,众人皆是心照不宣的默认了。 …… 寒婉轩。 此刻的傅妙憶,在门口久久伫望,几年之变化,她还是当初那个耍着花拳绣腿的女子。 那个意气张扬、桀骜的傅妙憶。 宫里沉稳的日子,并未磨平了她的棱角,相反,这几年她和宜妃走到了一块儿,二人可谓是惺惺相惜。 因为傅妙憶像极了当初进宫的宜妃,都是期盼着皇上的宠爱,静候的等着等着。 这一等,终于等累了,疲倦了。 因为她们终于知晓,是替代不了的,这皇宫,只会成为她们的坟墓。 她曾以为,凭借着相似的性子,她会有机会走进皇上心里。 然,是她高估了,皇上就算再如何记挂江珞雪,也不会拿她来当替代品。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成为对方呢? 罢后,有宫女来报,宜妃请她一聚。 抵达伊芙殿的时候,宜妃已然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两件事,日后我同你就安安稳稳的待在寝殿里。再去挽亭多走动走动,万一皇上……” 顿住,又接着道:”依附着太子和皇后也是好的。” 傅妙憶抬起头:“姐姐就甘愿这样了吗?” 宜妃惨笑了一脸,反问:“不然呢?你还不死心?” 傅妙憶怔了怔,随之莞尔而笑,是啊!那个女人回来了,无需再妄想梦会成真了。 默首道:“早就死心了。” 陡然后,宜妃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过,这事其实还没有结束,你觉得她——会坐视不管么?” “她”是指杨缦惜。 皇甫贵妃和大殿下已然没戏,可还有一个三殿下,太子之位,哪里会这么容易拱手相让的。 傅妙憶抬眼,两人对视上的瞬间,彼此知根究底的沉吟不决。 是啊!最后依附的抉择,还没有出真正的结果。 …… 李府。 阮笙听闻封后和立太子两件事时,吓得手中的茶都滑倒了,沾湿了衣裳。 李琛急忙冲了过来,满心担忧:“有没有烫着?” 额,有些小题大做了,一杯热茶而已,自不会烫了身上。 阮笙扒开他的手,玩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只是衣裳湿了而已。” 李琛惊慌的表情,颇是一本正经,扬了扬脖子,斥道:“下次小心点,万一是蜡烛什么的……” 阮笙道:“哪有什么下次?” “呸呸呸,没有没有。”李琛拍打着自己的嘴巴,严肃道。 此时此刻,阮笙只想着一件事,她可记得,原先李琛可对她不冷不热的。 怎么一成了亲,换过来了? 但,她喜欢他对她一脸着急的模样。 故意道:“我听我爹说,在朝堂上,你可是一直和他反着干。” 阮砄自然瞧出自己的女婿,有意维护江妃娘娘,这不,一回府,就私下和女儿说了几句。 果然,一开始再看好的女婿,久而久之,也都会被岳丈挑出毛病,不管哪方面? 李琛愕然,心虚道:“哪有?” 阮笙当即揪着他的一只耳朵,打趣道:“哪有?你还不承认。” 得亏这时候没下人在场,否则李琛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他好歹是皇上看重的官员,在同僚、下人面前,极其有威慑力。 第554章 琴瑟和鸣 见李琛脸都涨红了,某人才把手放了下去。 扯道:“上次我从宫里把那衣袍带回来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你想想,皇上亲手把东西拿给我,得有多吓人啊!” 不得不说,确实如此,她当时就发现皇上脸色不大对。 李琛尴尬笑了笑,阮笙妥然成为了一个驯夫得当的妻子。 “那都是多少年前了。” 阮笙提出此事,并非是嫉妒,再说了,她知道李琛这人脾性,说了只有知己情谊,便是如此简单。 不过,有些事,自是需要撇清楚。 又摇了摇手:“都把话题扯远了。” 道,“上次进宫,我就发现了皇上不像外面人传的那样冷血,至少他对江妃娘和,是独一无二的宠爱。” 同而,滋生出对自家在宫里姐姐的惋惜,她既期盼姐姐有着皇上的宠爱。又对皇上和江妃二人的感情,深受共鸣。 加上今日传出封后、立太子一事,更令她震撼不已。 李琛没有答话,非当事人,又如何融得进去呢?继然,阮笙往四周看了两眼。 轻声问:“话说,滴血验亲的时候你在场,那么另外一个孩子……真的不是皇上骨肉吗?” 身为阮府二小姐,从小习礼、背诵三从四德的她,当知晓女子的恪尽品行。 李琛闻言,道:“这事还是别管了。” 阮笙这才作罢,封后、立太子已成定局,再多亦是徒劳,还是别说短道长为好。 翌日。 江珞雪安排好一切后,段七娘顺利出了宫,亦是她的一封信,段七娘才甘愿离开。 至于南靺公主,只要找一个替身留在凌烟阁,其真实面目,谁又会知道呢?一副躯壳而已,简单明了。 她告诉段七娘,温子亭在邠州,是去是留,她自行决定。 最后,某人还是选择了离开。 与此同时,韦胥向谢湛禀报,言说温子亭此刻在邠州,谢湛听后,没有过多反应。 韦胥小心翼翼道:“皇上,不准备捉拿他?” 当年温子亭做下的种种,抄九族亦是不为过,然,谢湛这两年从未牵连邠州温家。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没有了杀意和戾气。 韦胥退下后,不禁思索,心里隐隐不安,他不免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回宫后,珞儿接二连三的请求,让他心生疑惑,又低眉垂目的看着桌上的那副画像,有些失神。 卒然,仅仅一瞬间的神色寂寥,又在下一刻变成了蛊惑的笑容,很是轻松之态。 摇了摇头,约莫是他想多了,随后,差人去了挽亭。 江珞雪听闻后定了许久才问:“所以不能去陆府了?” “娘娘,皇上说了,现在外面闲言碎语又多,若让别人知晓你和罪臣陆瑀的小夫人有关系。只怕会被人煽风点火,把两件事联系在一块儿。”小高子道。 江珞雪不免思量确实如此,若亲自去陆府,只怕传出去后,对每个人都没有益处。 正欲回绝,某人接着道:“皇上也说了,若娘娘执意要去,他也会照办。” “照办?”这词是不是用错了。 骤然后,她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送一封信即可。” 实质上,她希望江之瑢可以去边界,这样,他们兄妹两人也有个伴。 而陆瑀,终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第555章 另一个真相 唰唰的写下一封信后,递给了小高子,他走后,叶陵进来了。 江珞雪挪眼瞧了瞧,轻声问道:“小陵子,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太薄情了?”薄情到连妹妹也不去看一眼。 然,她心里何尝不明白,所谓和江家的关系,无非只是挂着一个江家女儿的身份。 叶陵没有回答,却非默认。 他实则还有些顾虑,当初姐姐费尽心思想要离开。时隔几年后,她还是回到了这个大牢笼,心里难免纠结得紧。 江珞雪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走到门前,看着那几棵梅树,皎皎和尘儿也在外面嬉戏着,好不活泼。 …… 与此同时,信送到了江之瑢的手上,那一瞬间她的手心都是颤抖的,已经几年了啊! 陆瑀及时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之瑢……” 如今的陆瑀,当初的陆大人,眉目里失去了功名利禄的心,眼神里多了几分沉定。 江之瑢快速看过信件后,加上时不时听闻的那些碎言碎语,心里变得明朗起来。 她早就知晓自己的大姐和二哥安然无恙,这几年却不断的挣扎纠结着,喃喃念道:“为什么现在才——”充满了憋屈还有埋怨。 这几年,江临泽远在边界分身乏术,亦是前两年才写信到北城,告诉她前前后后的境况,却只字不提他们的大姐。 陆瑀劝慰道:“有了消息就好。” 蓦然,江之瑢突兀的挣开他的手,哀怨的看着他:“我多可怜啊!当初还眼巴巴的找他们,还以为他们有了万一,天天以泪洗面,可是呢?大姐和二哥权当没我这个人似的。” “大姐现在想起我了,是因为她要当皇后,怕我拖累她,所以要把我支开,逼我去边界。” 慢慢的,后面几句话,完全提起了声音,渗透了红色血丝,数不清的幽怨。 陆瑀陡然心惊:“去边界?” 一下子的功夫,心里有了底,当初伙同玉汐公主把人诓骗出宫的事,她还记着这笔账。 手里的信,被江之瑢揉成了一团,今时,她不再需要卸下自己的真实,在陆瑀眼前,变回了那个粗鄙粗俗的她。 久久后,陆瑀沉思,方道:“这或许也是皇上的意思。” 他再是清楚不过了,皇上的手段,天下人皆知封后一事,已成定局。 忽而,江之瑢身子僵了僵,恍神开口:“所以,我必须要离开?” 陆瑀怔住,哑口无言。 把信接过一看,顿时恍懂,信上所说,没有一个字提及起他。 缓缓道:“这事,没有回转了。” 两人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对视着彼此许久许久,只有源源不断的复杂神情。 江之瑢终于开口道:“我走了,你会解脱了吧!” 这几年的日子,她怎么会没有过够?陆瑀和玉汐公主暗度陈仓,她并非不是不知道,若不是玉汐公主和孟翰离开了北城。 她也不会一直留在陆府。 陆瑀心里凉了凉,是啊!就算当年被贬,里面的因由,他也没有和她解释过一字半句。 他不愿在她面前,自己是一个功名利禄、背叛过北唐的奸臣。 面色有些微白,嘴唇也变得干燥起来,完全失了神。 第556章 回了边界 这几年,实际上。他们二人过的是如履薄冰。 夫妻不像夫妻,亲人不似亲人,隐隐约约里,只有相敬如宾的关系。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贬谪后,百姓上府来唾骂,是她挡在他身前,将那些人驱赶出去。 江之瑢见他默声,怆然笑了笑,神色里,早就失去了当初的俏皮光芒,仿佛追溯了许久许久以前。 定神喊了一句:“陆大哥。” 明明是亲切的称呼,可此时此刻,只有陌生和讽刺。 “我很清楚,当初是因为我娘,你才肯娶我的,况且你心里还有着有玉汐公主。我,只是强加在你身上的累赘罢了!” 说着说着,她露出勉强的笑容,攥紧了满眼深情,就这样痴望着陆瑀。 最后,因为陆瑀的沉默,她还是选择了离开,即刻出发,嘴里喃喃道了一句话,“大姐,不再是我的大姐了。” 再多怨恨、埋怨,又如何? 说到底,她不能再去抗争,就像当初玉汐公主对她说的那样,彼此的身份,已经决定了她和大姐之间的隔阂。 半个时辰后,江之瑢骑上一匹骏马,消失在陆瑀的视线中,未曾回过头。 即日起,她终于卸了陆瑀小夫人的名头,做回了自己,离开了一个不爱她的人身边。 明明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会走进他的心,不管多么卑微,也甘愿留在他身边。 可是横插在中间的,还有一个玉汐公主,那时候她便知道,一切挽回不了了。 始于恩情,止于责任。 仅仅只有恩情,一直以来,是她在奢望。 今下,终于看淡了,不再纠结这份本不属于她的爱情了。 某一瞬间,陆瑀心里变得空落落的,仿佛剜着心口,一遍遍的刮着刀子,很轻很轻…… 然而,没有停歇半刻,自始自终,他隐瞒着江之瑢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江陈氏当年临死之际,确实请求过他。让他不要给女儿希望,让他放了女儿自由,他们并不合适。 是他撒了谎,没有任何理由的诓骗她,娶了她为妾。 其次,亦是最可怕的一件事。 江仲逊之死,和他有关。是他奉尤策之命,去见了江仲逊最后一面,只因江仲逊回北城不过几日,便和尤策私下里有了矛盾。 加上尤策向来营私舞弊,不会容得下恒安公主身边的人。 是他巧舌如簧,费了九牛二虎的三寸不烂之舌,这才诓了江仲逊撞墙自尽。 想必,江珞雪亦是知晓了此事。 说到底这几年的光阴,皆是他偷来的,纸包不住火,他无法想象若是她得知真相,两人又该如何立处? 说他自私也好,虚伪也罢,终究是值得的。 …… 挽亭,江珞雪把信送去后,觉得疲累得很,躺睡了一会儿,这几个月变得越发嗜睡了。 三个时辰后,酉时,紫衣把她叫醒后,她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摆了摆手。 把被褥掀开,边弄边问:“孩子呢?” 许是天生的母性,一醒来就要找孩子。 “皇上抱走了。”紫衣答话。 正时皎皎跑了进来,伸手就要抱,“不是在这儿嘛。”江珞雪笑了笑。 第557章 他们是娘亲生的吗 抱起皎皎后,又往门外左右看了看,“弟弟呢?” 皎皎嘟着小嘴,仰着脖子,气鼓鼓的说道:“弟弟一个人玩去了。” 一旁的紫衣急忙解释:“娘娘……是皇上抱走了。” 怀里的皎皎两手抱拳,撅起小嘴,哼了两声,“娘亲,他们没有带我去。” 明明是一张气呼呼的脸,这语气听来,还藏着点小委屈。 瞬即,江珞雪赫然脸一沉,随即一手抱着皎皎准备出门,熟料,一抬眼便看见来人。 眼前一幕,令她着实惊诧,尘儿骑在谢湛脖子上,两只手手舞足蹈的挥动着,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而谢湛呢? 洋溢着宠溺的神情,两只手稳稳当当的扶着尘儿的小腿,额头上冒着许多汗,哗哗的直流。 但眉目里,不见一分疲倦和不耐烦。 眼睛尖尖的尘儿,猛然伸手一指:“娘亲。” 两只小腿又蹬了好几下,喊着:“我要下来,我要下来。” 江珞雪当头愣了愣,张着嘴,这尘儿之前可是会因谢湛一个眼神,也能吓得变成哑巴。 谢湛极其听话的架势,把他轻轻放了下来,尘儿一扑通冲了上前,抱住江珞雪的大腿:“娘亲,还有尘儿。” 儿子喜欢和娘亲,果然没说错。 江珞雪完全无视这句话,随之把皎皎放了下来,蹲在尘儿面前,冷道:“都做什么了?” 尘儿转头看了看某人,缓缓开口:“去了一个大池子玩,还碰见了三哥哥,娘亲,以后我想去找三哥哥、四姐姐、五姐姐玩。” 大池子就是合液池,三哥哥就是谢瑛,其他两个便是四、五公主了。 方才谢瑛看见他时,非常热情的背着他到处跑,还说他还有两个姐姐,很喜欢他、想见他。 “谁教你这样喊的?”江珞雪故意朝谢湛看了两眼,散发出的怒意,一一呈现出来。 尘儿嗫着小嘴,又往身后看了两眼。此刻,谢湛走上前摸着他的小脑袋,轻松道:“瑛儿也算是尘儿的哥哥。” 霍然,江珞雪直起身,把尘儿拉回身后,冷不丁的看着他:“敢问皇上,是哪门子的哥哥?” 谢湛感到莫名其妙,瞳孔微张了张,欲伸手往前拉,江珞雪反应极快的把手缩了回去。 偏过头,道:“尘儿只有皎皎一个姐姐,旁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允许尘儿因为其他手足,忽略了自己的亲姐姐,她更怕有朝一日,皎皎会变得孤零零的。 谢湛看她一脸肃穆,才深知自己说错了话。 正时,低头暼眼,皎皎那张无辜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莫名的心生出歉疚之意。 躲在一边的尘儿,忽然小声道:“娘亲,为什么我和三哥哥没有关系啊!” 确实是一个天真的问题。 某人当即变得气急败坏,定定的看着他:“他们是娘亲生的吗?” 丝毫不顾及在场的谢湛的神色,尘儿摇了摇头,她突然谄笑道:“那不就行了,只要不是娘生的,都和你没关系。” 说时,有意无意的看着谢湛两眼,一旁的紫衣早就见状,悄悄退了下去。 这时候,再不走,更待何时啊! 第558章 这是……道歉么 谢湛许是觉得她无理取闹,耐着性子道:“你这样教孩子合适吗?日后继承皇位,尘儿需要和他的兄弟打好交道,你——” 霎时,话被打断。 “你以为给尘儿太子之位,是他想要的?”江珞雪冷邦邦道。 旋即,谢湛双目紧蹙,立即又松展开来,“我们不谈这个。” 正时,皎皎抬头问:“娘亲,弟弟是太子,那我是什么?”小孩子没其他心思,估摸着也不知道“太子”意味着什么? 而今日,谢湛也已经下令,收了皎皎为义女。 江珞雪随即拉着她的小手,抚着她的脸颊,轻声细语道:“你是娘亲的命。”有意无意的扫视着身旁的某人。 而后,皎皎和尘儿先睡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烛光在一旁四处萦绕,房门亦是虚掩着一半。 两人坐下后,久久闭语。 直到谢湛打破了这份沉寂,“今日,是我莽撞了。” 江珞雪扭头望去,只见他侧脸织出来一道侧影,高高的鼻梁,性感的唇角,以及低声下气的口气。 似是愣住,奇了怪了,他这是……道歉么? 实质上没有任何人做错,是她过于矫情了,以至于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 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往里面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仿佛还藏着什么东西。 烛光微弱,也看不大清楚,直到她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指着道:“革带。” 回宫后,她恍是记起来这事,这才补上的,革带做工精雕细琢,采用了深褐色的丝线编织而成。 其中间用上了细滑的锦缎围绕在两侧,以作外沿,不轻易被察觉。 谢湛估计有些始料未及,露出展颜:“这是——” “当年欠下的。”江珞雪道。 这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搞得某人变成大爷似的。 可明明,没有多少改变一样。 完后,她又道:“谢湛,有些东西,是要用心去看的。” “嗯?”谢湛还沉浸在革带方面,没有听懂,她顿了顿,改口道:“以后,你会护住他们对吧!” 她身边所有在意的人。 谢湛默了默,他清楚她担心的是什么,这几年他努力的去改了。 “珞儿,你放心,以前的那些不会了。” 说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环在自己的拳头里,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江珞雪没有避开,反而注视着地上,两人在蜡烛陪衬下的影子,两两相靠,灯火之下,扑闪得很耀眼。 就这样盯着盯着,生出凄清的氛围,漫不经心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 几日后。 江之瑢顺利抵达边界,和二哥团聚。 这时,江临泽才听闻封后一事,若非刻意去打探,他不会知晓大姐的下落,他只以为她在某处安稳度生。 正欲开口派人去查探,熟料,某人勃然垮了脸,见二哥丝毫没有顾虑到她,江之瑢面上颇是难堪。 吼道:“二哥,到了如今,你都没有念起我半分吗?大姐她多风光啊!还会成为当今皇后,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了。” 第559章 出宫游玩(1) 江临泽忽而意识到自己的不当之处,转过头来安慰道。 “瑢儿,二哥怎么会不挂念你?当初北唐和南靺之战,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又听闻你嫁去了陆府,这才耽搁许久,没有和大姐第一时间去寻你。” 句句不离大姐,次次都是如此。 江之瑢撇开眼,冷道:“可你也知道,陆瑀当年和南靺勾结,已经被贬。” 她不是怨这几年的处境,至少待在那人身边,她是欢喜万分的。 愕然间,江临泽顿时没有话继续解释,实则是因着这几年,南靺和北唐的关系隐晦曲折,不方便接她来此。 而如今大姐回宫,还特地吩咐了这件事,绝非偶然,决计是经过深思熟虑之下做的决定。 这其中,不免令他心生不安。 略带着歉疚之意道:“是二哥对不住你。” 足足半晌后,江之瑢一个扭头,才把这事给翻篇了,今时,她又能如何呢? 淡淡道:“二哥,以后,我就在你麾下做一个小将吧!” 兜兜转转,还是军营里的生活适合她。 和那人,就此一刀两断了。 …… 又过了几日,谢湛欲带孩子们出宫,这些时日可算是憋坏了。 江珞雪却不想出宫,也是稀罕事,从前巴不得出去,今下,整天到晚的都赖在挽亭不出门。 若非是谢湛一天跑来四五次,估摸着她连话也懒得说几句。 尘儿和皎皎抱着她的大腿,扭扭捏捏的摇着头,喊着:“不嘛不嘛,娘和我们一块儿去。” 一边的谢湛倒是看的憋不住了,眼神笑眯眯的,扣着下巴,目视着这画面。 经过几番挣扎后,江珞雪无奈的掐着某两个的脸蛋,嗔道:“就你俩事多。” 说完,只留下一个背影,往里面屋子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便装,把尘儿朝谢湛推了过去:“尘儿交给你。” 她并未和皎皎和尘儿说自己的父亲是谁,反正他们从未多问过一句。 宛如生命中没有“爹爹”这个称呼似的。 “走吧!”却没看见,某人挤了一个眼神,瞳孔里大放异彩,还藏着半分小聪明。 随行的人,还有向封和韦胥,亦是第一次把两个人都带上了。 出宫后,方知今日在清西湖会有歌舞助兴,乃是北城近两年才经营的青楼——“玉镶楼。” 可以说,完全借鉴了珑玉楼的风格,不论是布局,还是姑娘们只唱曲、表演舞技,不卖身等等。 每月的初十五,都会在清西湖献技,达官贵人、名门子弟都会来此捧场。 而以前在清西湖,是日日都可歌舞升平,至于为何变成了一月一次,这也就归咎于我们的仁谑皇帝谢湛了。 当初从边界大胜而归后,谢湛便下令北城城里,减少风月之地,不论是什么灯会、夜市,通通减至一半。 听而,江珞雪恍然想起来一人,扭头一问:“对了,那些剩下来的南靺军妓去哪儿了?” 在她身后一手牵着尘儿的谢湛,忽是愣了愣,正欲开口,就被冷不丁的韦胥一时嘴快给打断了。 “全死了。” 也不知道闷不吭声的韦胥,何时学得这毛病。 某人呆了呆,暼眼看见谢湛神色不大对,也没过多留心。 第560章 清倌 一副八卦的面容,拉着皎皎看向谢湛,一脸看好戏的问道:“怎么死的?” 她还以为会把那些军妓给北唐将士充公呢? 谢湛叹了叹气,恍如不想让她知晓,接时,某人望着向封,试图寻到结果。 向封却是左右顾虑,见皇上也是止住了口,也不得不恭敬替他回道:“当时有一名军妓说她打了娘娘你,所以皇上以彼之道还失彼身。” 江珞雪愣了愣头,顿时想起乌阿兰对她做了什么,所以也就是说她的死法,毫无疑问决计很残忍。 满脸淡然自若的瞧着谢湛,“那个女人,我真的不喜欢她。” “这样挺好的。” 呃~~~ 估计站在旁边的向封和韦胥,八成在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过后,江珞雪抱着皎皎,谢湛抱着尘儿并排走在前面,向封、韦胥尾随而至。 皎皎又硬要近距离拉着弟弟的手,谢湛见此,往旁边挪了挪。肩膀碰到江珞雪的瞬间,某人浑身诚然击了电流似的,有些麻木。 却不想,两个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咯吱咯吱的笑出了声。 俨如变成一副一家四口温馨的画面。 在街上闲逛了后,已过完酉时,半时辰后,就来到了清西湖。 天色渐黑,湖上变得灯火通明,沿着湖的两边,堆积成人山人海的画面,嬉闹声越发浓厚。 湖中间,立着参差不齐的画舫,格外精致、通亮,每艘画舫上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人。 非达官显贵之人,不可亲自去往船上,至于玉镶楼的姑娘们,都会在画舫上,单独给贵客表演。 无非银子是出多出少的缘故,至于站在湖两侧围观的人们,这眼福可不是容易饱受的,只得远远观望。 由此,谢湛让向封使了些银子,又从小桥上窜了进去,辗转后这才上了一画舫。 果不其然,一上去前脚才落下,便有另外几个玉镶楼的姑娘,从旁边的竹筏上,提起裙边跟着上来了。 湖上的十余艘船里,皆是如此景象。 上来的两个姑娘,是玉镶楼数一数二的清倌,模样姣好,很是清丽脱俗,根本不见任何风尘之气。 两女子分别名唤蝶衫、水妩。 二人见到船上还坐着一女子和两个孩子,船尾还站着两个手执刀剑的男子着实惊颤,却不得不稳住心神。 恭恭敬敬行礼:“公子,奴家这就给你表演唱曲,公子是要听哪一首曲?” 这时候,她们往往比在玉镶楼还要卖力五分,也为博得客人为她们一掷千金,银子自然水到渠成了。 况且之前也有几个例子,有富家公子看上了她们,把她们收回去做填房,比比皆是。 江珞雪即时抬起眼,含笑的看着她们:“唱曲多没意思啊!不如跳一只舞助助兴?” 两女子一时之间忸怩不安,怀里抱着的琵琶,松了一松,还把目光扫去一旁坐着的谢湛身上。 在这儿的规矩,可从来都是男子发话。 某人不免沉了脸,转头瞥向谢湛,带点娇嗔的口气道:“你再不说话,都没人听我的了。” 卒然,谢湛冷不防的直起头:“跳吧!” 无所谓的三个字,诚然就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的漫不经心,话里话外的语气,还带着嫌弃。 第561章 我夫人 蝶衫和水妩亦是呆滞愣神,只得乖乖把琵琶放置一旁,开始起舞。 皎皎和尘儿许是未见过这般场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着两只小手,浑然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欢呼着。 曼妙的身姿呈现在众人面前,红衫漂逸,轻轻摆着襦裙,似是空中摇曳多姿,两人对视而望。 月下湖水中的倒影,勾画出两个身上妩媚动人的轮廓线,乌发犹如瀑布那般垂泻直下,迈着婀娜的舞步。 时而抬起手腕左右飘动,又低腰敛手,两人默契十足的手拉手转了好几圈,衣裙挥动在半空,落在了谢湛脸上。 两双眸子装着满腔蛊惑的目色,从头至尾只盯着他。 江珞雪轻笑了笑,敢情是当着她的面,勾引她孩子爹了!!! 顿时,拍手称快,“两个妹妹真是跳得好啊!” 蓦然,向封和韦胥转过头来,岔了神,和青楼女子称姐道妹,并不适宜,很是忌讳。 偏江珞雪没有反应出自己的措辞有何不妥。 正时,两人止舞,收回了步调,随之,蝶衫嘻笑道:“敢问姐姐是哪家楼的?” 方才就猜测是同行,不成想,这句“妹妹”真真坐实了猜测。 “哪家楼?”江珞雪懵逼一脸。 一旁坐着的谢湛满是嗤笑着,两腿摊开,趁其不备,反手一个旋身,把她拽了过来坐在了自己膝上。 若笑非笑道:“我夫人。” 冷冷淡淡的几个字,却装满了浓情厚意之味,江珞雪顿时回过神,很是难得的是,并未挣脱。 一旁的皎皎和尘儿把小脸凑上去,毫不客气的指着那两个女子,同时扬声道:“她是我娘亲。” 如此,两女子缩了缩腿,埋起脑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奴家失言了。” 心里却想着,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来找乐趣还兴把妻儿一块儿带来的。 话落下,江珞雪才从谢湛身上站了起来,走到她们跟前,打量着全身上下。 偏头看去船尾的向封两人,喊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过来瞧一瞧,她们可否合你们意?” 乍然,这句话可是诧住了众人。 蝶衫和水妩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口齿不清道:“夫人,奴家不卖身。” 江珞雪趣笑的看着她们二人:“这不是卖身,这是救你们于水火,给你们找一个好夫家。” 明明玩笑的口气,偏偏露着正色庄容的脸。 继而,谢湛走了过来,伸手招去:“你们两人过来看看。” 这是夫妻俩一块儿给臣子牵红线么? “公——公子,不用了。”韦胥直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女人于他,连一件衣裳都算不上。 顿然,江珞雪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连忙摆手:“说笑而已,我看她们的目标又不是你们两个。” 话落,蝶衫和水妩急忙低身:“夫人,是奴家们方才不识抬举,这就走。” “别啊!”江珞雪及时拉住她们两人,扭头看去谢湛:“你觉得呢?” 适才,他的眼睛可是直勾勾盯着的,说没有一丝欲望,谁信呐? 谢湛的身子晃了一下,顿然通晓,把目光收了回来,故意道:“留她们作甚?” “侍候你啊!”江珞雪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第562章 真的没看 谢湛知,是适才的事气恼了她,甩了眼色给两个女子,方才退了下去。 把她拉回入座,耐心道:“我真的没看。” 见状,向封同韦胥才收回了心神,乖乖回了原位守在船尾。 总而言之,别瞎掺合了。 一旁的皎皎,旋即伸手一指,扯着江珞雪的衣角:“娘亲,看了看了。” 赫然,谢湛白了脸色,短短的瞬间,也没个来由解释。 又补充道:“真的没其他心思。” 他无非是许久没见女子起舞的舞姿,一时兴起,忘怀了而已。 这几年,可从未召过任何歌女、舞姬表演助兴之类的。 江珞雪满是严肃,附在他耳旁悄声道:“日后别在孩子面前就行了。” 简而言之,皎皎和尘儿下意识的已经有了一二想法,无非是没把“爹爹”两个字叫出口罢了! 以至于,未曾问过她一字半句。 她仅仅担心谢湛的一言一行,会让孩子们敏感的心灵产生其他情绪。 完后,谢湛却有些百感交集,扑朔迷离的一句话,让他浑身怔了怔,没来由的不舒服,心如芒刺般的挣扎。 是啊!是他想多了。 过后,从画舫上下来时,欲找一家客栈打尖住店,偏偏,整条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难以前行。 怀里抱着孩子,难免有些吃力。 无奈下,先把两孩子交给了向封和韦胥在后面跟着,谢湛则拉着江珞雪的手,往前面步行着。 某人往身后看了两眼,忧心道:“皎皎和尘儿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谢湛让她宽心:“没事,他们会跟上的。” “有你这样的么?”江珞雪不禁撒气道。 然,谢湛没有听进去,仅仅环着她的肩膀,硬是挤出一处空隙,从前面钻去。 边走边喊道:“前面的让一让,让一让,我夫人身子不适,别挡道啊!” 陡然,江珞雪转脸一瞧,刚想说:“我哪里不舒服了。” 谁知,心口猛然揪了两下,浑身感到乏力,连开口的力气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身子完全是被谢湛搀扶着,才迈得动步子。 不禁思量起来,方才自己抱着皎皎的时候,确实有些力不从心,这一切被谢湛揽收眼底了吧! 一会儿后,终于从桥上挤了下来,来到了空旷的一棵柳树下。 再一转头,见向封和韦胥脖子上驼着两个小人,还在桥中间转悠转悠,根本挤不出来。 真的是,这场面,他们哪好意思和老百姓对着干啊! 江珞雪松开谢湛的手,说道:“你快去吧!那两个木头,哪里应付得了这场面?” 某人无语,竟然说他的夜卫是木头?好吧好吧!也没毛病。 “你先等着,我马上回来。” 谢湛一个甩身,往人头攒动的地方赶去了。 一路半推半就的来到了桥中间,脸上的怒意浮现:“你们的腿断了?走不动了?” 韦胥无辜的回了一句:“人实在太多了。”实则是他们脸皮薄,不大好意思带着孩子挤来挤去。 谢湛当即黑了脸,怎么听来,有些嘲讽自己的意思在里头呢? 顾不得多想半刻,伸出手:“把尘儿给我。” 抱住尘儿后,一旁的皎皎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眸色异常的清澈,又仿是羡慕的眼神。 第563章 各自偏心(1) 他并未多想,转身在前面开道,让他们在后面跟着。 却不知远处,某人一如既往的在注视着他们的方向,从茫茫人海里寻索他们的踪迹并非是难事。 江珞雪把目光收回来后,身后正有一人喊了一句:“江姑娘——” 另一边,谢湛等人赶来柳树下时,已经不见了人影,皎皎嚷嚷着要下来,嘴里喊着:“娘亲呢?” 谢湛把尘儿放下后,左右探看,只有层层叠叠的脑袋,转得他心急如焚。 即刻下指令:“向封,你和孩子待在这儿,韦胥,你去找李琛,让他速速派人来。”李琛的府衙正巧离这儿不远。 韦胥听后,立即拔腿就跑。 “公子,这样会——”向封即道。 清西湖游览的百姓众多,此举无疑会惊扰众人,弄的人心惶惶,且皇上出游,乃是秘事。 “还需要你说。”谢湛怒不可遏的扫了他两眼。 欲拂袖而去,就被皎皎一把拉住了衣角,满腹疑团的低视着她,皎皎随道:“我也要去找娘亲。” 或许,是她那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谢湛心脏那处突是闪烁了几下。更不知为何,这一次主动没有躲开目光。 绵声道:“和尘儿在这儿乖乖待着,你娘亲会没事的。” 没料到,刚一说完,皎皎当即愣一脸的指着后面,随之,向封惊道:“夫人——” 骤然,谢湛转头,某人安好无恙的就站在他身后,笑逐颜开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猛然间,谢湛审视着她全身上下,方知她无虞。 梗在喉中堵着的提心吊胆,终于呼下了两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久久蹙着的眉,才是舒展下来,明明还在担惊受怕,却不得不压制住情绪的浮动,柔声道:“你去哪儿了?” 到了今时,根本不忍苛责她半分。 江珞雪左右望了两眼,顿时了懂,伸手往旁边指去,“刚遇到了熟人,闲谈了一会儿。” 谢湛一脸迷茫,往旁边窜去几步,疑心道:“谁?” “卖猪肉的那个项恭,噢,还有玉脂坊的老板。” 谢湛脑子里咕咚咕咚转了一圈,记忆里自然想起了这人,好端端的名字叫项恭,他能不留心么? 此刻,也只能闭嘴不言。 说时,尘儿伸手就要抱抱,江珞雪还记得方才那一幕,完全忽视了他。蹲下后,只把皎皎抱了起来,眉眼带笑的望着怀里的她。 稍后,抬起头冷不防道:“尘儿交给你了。” 实质上,谢湛早就察觉出,她待皎皎和尘儿截然不同的态度,不过,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色完全幽深了下来,除了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以及吆五喝六的小贩,整条街上,还是喧闹得紧。 不想,才出了清西湖,只见一行衙卫忙不迭的从他们身前跑过去,嘴里还喊着:“让开,让开。” 气势汹汹的阵仗,很是浩大。 浑然一溜儿的形势,才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是要捉拿谁呢?” “捉拿夫人你。”向封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绝对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江珞雪懵逼的反手指着自己,下一刻就瞥到对面的几人。 第564章 各自偏心(2) 来人正是李琛和韦胥,那张多年未见的面容,又出现在她眼前。 见状,李琛匆匆上前,担忧道:“皇上、娘娘没事吧!” 江珞雪心里抖了一个机灵,什么情况,都把一堆人请来了? 谢湛颔首:“无事了。” 李琛惶恐,韦胥和他言明时,他当场差点没吓得屁滚料流,连衣冠都没顾得上整理,提起靴子就出了府。 不知怎的,江珞雪露出欣慰的表情,喜出望外的伸出一只手推了他一把:“李琛,好久不见。” 是啊!整整四年了。 碍于皇上还在此,李琛不得不低头谦卑道:“见过娘娘。” 看上去依旧是从前的那般约束,还有温和谦厚,果决、坚毅。 随后,李琛欲让他们一行人去李府歇一夜,谢湛偏过脸,询问某人的意思如何? “还是不叨扰李大人了,我们去住客栈就成。” 怀里的皎皎嗯嗯的点头附和,李琛这才注意到她,皎皎许是见他白白净净的,眉目中还面善。 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把手抬了起来,咻的一下就摸上了李琛的鼻子。 某人吓得赶紧往后退去,吓得那叫一个冷汗啊! “皎皎——”江珞雪赫然笑出了声,一旁的谢湛亦是似笑非笑的注视着。 皎皎方直勾勾的瞧着李琛,蓦然抬眼:“娘亲,我就是想摸摸那鼻子。” 瞬即,江珞雪笑滋滋的望着李琛,“小孩不懂事。” 不愧是她江珞雪的女儿,想当初,她第一眼见到李琛的时候,心底里还真挺想逗逗他的。 女代母尝,这滋味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再然后,他们来了客栈住下。 掌柜的问要几间房的时候,江珞雪当即上前比了一个手势,保不齐是她在当家做主,其他人半个字也不吭。 回房后,因着今日过于疲累,先把皎皎和尘儿放在了床榻上,两个孩子倒头就睡着了。 再之后,就是她和谢湛了。 吹灭蜡烛后,她当即脱了外衣、靴子,把发饰都拆了下来,一股脑的往里面躺了去,睡在了两孩子的左边。 没有避讳和尴尬…… 都当娘亲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如此,谢湛跟着上了床塌,皎皎和尘儿睡得很乖,不会毛手毛脚的乱动。 空中弥漫的气流,慢慢的变暖和了,谢湛对今夜的她,生出千头万绪的迷茫。 回宫开始,他心里对许多事情都是历历在目,更深知,她心底那处不愿意和他身体上再有接触。 从而,他没有如以前那般,想方设法的要宿在挽亭。 她不愿他再碰她,这一点,他了如指掌,更是毋庸置疑。 变得谨小慎微,说的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如履薄冰那般,生怕再惹她不悦。 适才她说只要三间房的时候,委实让他心里嬉笑眉开,算是接受了,没有任何抵触了吧! 不知思索了多久,旁边传来了声音,“你是——不喜欢皎皎。” 谢湛没有答话,黑夜中,看不清两人彼此的面容,只有不间断的呼吸声。 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两人的呼吸声互相交迭着,一前一后的接替着,莫名的产生出冷寂。 过了片刻,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第565章 隐藏的心事 正当她以为不会再有声音传来,闭上眼眸的瞬间。 谢湛忽是把手伸了出来,从头顶上绕了过去,抚着她的乌发,月色下的模糊影子,隐约中还是看得清一二。 她脑子里雷鸣轰轰的,有些错综复杂,以为他会回答她的问题了。 不料,谢湛欲盖弥彰的突是改了口:“珞儿,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吧!” 她心里顿是往下坠沉,倒抽了两口凉气,又试图让心里变得波澜不惊,挑唇道:“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吗?” 黑夜里,无法分辨出任何面部情绪,口气轻轻的,也听不出来里面藏着多少深意。 谢湛的耳根子突是硬了硬,心念动之,接不住话。 而旁边的那人,还在意犹未尽的的说着说着,不打算停歇下去。 “我记得那一夜,疼了好几个时辰,没有力气了,喊不出声来了,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当时的我,真的好累好累。” 渐渐说着,忍不住半捂住嘴,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没带着任何感情的诉说这一切。 同而,谢湛慌了神,额尖发了颤,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却又不得不把手扯了回来,眼里晦涩不定。 她的这几年境遇,他从没有多问半个字,因为他害怕,没有他在身边,她也会过的很好。 可听到这番话时,心中动容得极其难受。 迟疑又道:“珞儿,是我胡言了。” 另外一旁的江珞雪,自然知晓他的话意,慢慢把脑袋又探了出来,面上的怅然若失的神色,无法窥探。 谢湛……根本没有把皎皎当做自己的女儿,他心底深处在排斥、厌恶,甚至想要推开她。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谢湛已然入睡了,江珞雪迟迟没有睡下,忽是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此时的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只露出一小块,散发出耀眼的光亮,整间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睁开眼望去,就像是没有五彩斑斓的颜色,这样的氛围,令她既陌生又熟悉。 然身旁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让她渐渐安神下来。 她扭过头,窗外的光线射出一些斑斑驳驳的月光,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尽管如此,她依旧感受得到身旁躺着几个人。 这是真真切切的,无比真实。 再然后,只传来不快不慢的一句话:“谢湛,我好像……活不久了。” 三个月前,她已经觉出自己身体上发生了不对劲,嗜睡、浑身乏力,变得很懒很懒,只要情绪过激就会心神不宁。 仿佛身体快被抽空的坠落感,直到某一天,她恍似有了眉目,或许是因为她灵魂寄生的躯壳,无力再支撑下去。 宛比一支蜡烛,终会有燃尽的那一天,烛灭人亡。 有一个瞬间,她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梦,连贯起来的几句话,大致明然了。 来到这个世界,造成了原主人的意外死亡,今时今刻,也会因这副身体走到尽头。 大约就是因果循环,夺走了别人的人生,最后,还是要彻彻底底的还回去。 这正是为何此次回宫,她没有做任何反抗的缘故,就像一潭死水,任由别人在上面飞溅。 第566章 言听计从 尽管是力不从心、无法抗争,实际上的原因,却是想把每件事给尘埃落定,以及尘儿和皎皎的以后。 偏偏奇怪的是,私下去瞧大夫,大夫却查不出任何异状。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得准呢? 翌日,回了宫里。 前脚才回到挽亭,后脚杨缦惜就来了,仿佛是算好时间来的。 随后,江珞雪让叶陵把孩子带了下去。 谢湛明显有些不快,霍然沉下脸:“何事?”若非没有紧急的事,杨缦惜也不会来此。 江珞雪则悠哉悠哉的坐着,端着手里的茶,目视着这一切。 杨缦惜对此亦是视若无睹,卑躬道:“皇上,明日便是瑛儿的生辰,他希望皇上可以去帮他庆生。” 算起来,从未有过此例。 谢湛垂下眸,忽而转了过来,反复端详着江珞雪,轻声道:“你觉得呢?” 抿着两口茶,还怡然自得的某人,脚底下差点踩了一个空,眼眸里的情绪藏得很深。 只想大哼一句:“你为什么问我?” 一个陡然,突冒出一个人的面容——丽妃,她可不信谢瑛会愿意看见她,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把茶放在桌上后,展开笑颜道:“一个生辰而已,皇上想去就去了。” 说时,杨缦惜随道:“娘娘带着孩子也一块儿吧!” 江珞雪撇眼一看,摇了摇头,杨缦惜可不是省油的灯,尤家出事,可真是一点也没牵连到她啊! 谢湛点头后,杨缦惜这才笑嘻嘻的离开了。 过后,谢湛道:“尘儿或许也想去凑凑热闹。” “有么?”某人冷讽的回道。 如此,谢湛缄口不言,面上抹了一些困窘之色。 干笑了两声:“尘儿就不去了,等明年再给他单独办一个生辰。” 他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想着让几个孩子聚在一块儿,培养手足感情。 眼下看来,只得作罢! 杨缦惜回去后,谢瑛便说:“母妃,能不能让他们都来啊!这是我第一次过生辰。” 所指的他们,包含了宫里的那几个兄弟姐妹,杨缦惜有些为难:“之前在合液池见到的那个弟弟,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谢瑛茫然的问道。 杨缦惜爱怜的抚着他的头,语重心长的望着他:“他娘可不会让他来帮你庆生的。” 说时,站在一侧的苓儿嘴快道:“殿下,她娘就是害死你亲生母亲的那个女人。” 杨缦惜转过脸,怒视道:“苓儿。” 谢瑛当年不过三四岁,可这记忆深处对自己的亲娘还是有些印象,不过从未有人在他耳旁提起,自然而然的,也就慢慢淡忘了。 “奴婢该死。”苓儿急忙跪下自己掌嘴。 杨缦惜转过脑袋的时候,正巧看见谢瑛咬着牙齿,手里的拳头攥紧了许多。 稍后,谢瑛下去后,杨缦惜满意的拍了拍苓儿的手,身心很是愉悦,道:“苓儿,做得好。” “都是娘娘你教的好。”苓儿一脸春风满面。 以前不和谢瑛透露真相,无非也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今下…… “娘娘,你觉得殿下他会如我们所愿吗?”苓儿又问。 “瑛儿我还不了解吗?你别看他乖巧得很,实际上心思多着呐,平白多出了一个弟弟。皇上还封了做太子,他呀!早就恨的牙痒痒了。” “眼下让他知道自己亲娘怎么死的,顺理成章。” 苓儿不免有些担忧:“万一,二殿下真做出什么事来,皇上他——” 第567章 滋生的黑暗 杨缦惜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深思再三,且放下心来:“就算他做出了什么事,终究也是皇上的儿子不是?” 唇角的弧度越发浓烈,无形中,藏着一股得意张扬。 …… 次日,江珞雪还在呼呼大睡,没人去惊扰她。 与此同时,毓舒宫真真很是热闹,四公主、五公主也来了。 两名公主不过才七岁,都是乳母在照料多年,因着不是儿子,所以早之前,也没有哪个嫔妃争先恐后的抢着抚养。 更不会留意两个丫头片子。 不过,谢湛最近有意让傅妙憶和宜妃各自抚养一个,只是这令还未正式下达。 因谢湛尚未下朝,谢瑛则起了个清早,在宣政殿门口亲自远远展望。 这是父皇第一次陪着他过生辰,他很是重视,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兴奋。 不过,他手里还牵着尘儿,在来宣政殿之前,他还去了一趟挽亭,偷偷的把尘儿带了出来。 在殿门外等了一个时辰后,谢湛方是出来了,经由小高子提醒,才注意到远处站着的两个孩子。 “皇上,是太子和三殿下。” 他远远一瞧,挥动着朝服当即奔去,当场抱起尘儿,狂笑不止:“早知道尘儿在外面,我就提前退朝了。” 至于还没有散完的大臣们,皆是观视到这一幕,纷纷惊叹指道:“可从没见过皇上这般喜爱孩子啊!” 李琛看了两眼,眉眼含了笑,甩了甩衣袍,也没多说什么,径直朝宫们走去。 至于谢瑛,则在一旁呆滞伫立着,手心里的余热还留存着一点点。 他把头扬了起来,只见到一高高挺拔的身影上,还举着一个小不点,俨如一幕其乐融融的画面。 十分错愕,这人是他印象里那个冷冰冰的父皇,是他记忆深处,从未对他露过半张笑脸的父皇。 尘儿嘎吱嘎吱的嘿嘿笑着,露出还没长全的牙齿,伸出小手掌去碰谢湛的脸。 皎皎和尘儿都有一个习惯,他们伸手去碰谁的脸,就说明着他们喜欢这个人,愿意和他亲近。 谢湛先是愣了愣,莫名的生出一股暖流。 接而,小高子来了,小声提醒道:“皇上,你不是还要去给三殿下庆生吗?” 终于,他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谢瑛,道:“你把尘儿带出来的?” 谢瑛估摸着痴了,嗯嗯的点头。甜甜的笑着:“父皇,我想让弟弟一块去。”充满了天真的面孔,还有无比满足的单纯。 谢湛又问怀里的尘儿:“尘儿想不想去?” 尘儿重重点头:“想去。” 卒然,把尘儿放了下来,看着他们兄弟俩道:“日头大,你带着弟弟先去,朕换身朝服就来。” 一个自称“我。”一个自称“朕。” 同是儿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他没有察觉出自己转身后,谢瑛露出极度失落的面色,怔怔然的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嘴里念叨:“父皇——” 尘儿见此,摇了摇他的手臂:“三哥哥,我们快去吧!” 谢瑛低着身子,眉宇间勾画出一道道琢磨不透的灰暗,却还是强装着舒畅的笑意。 紧紧抿着唇:“这就带你去。” 第568章 晴天霹雳 小高子一路跟着谢湛匆匆的步伐,谨慎道:“皇上,娘娘似乎不想让太子跟着去。” 谢湛止住脚,身子一僵,“朕的意思就不行了?” “没——没,奴才失言。”脚步声随着衣袍踏去,留下停滞不动的小高子。 满脸憋屈:“不是皇上自己要听娘娘的话吗?” 乍然之间,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浮光掠影的念头,三殿下的母亲可是太子母亲害死的…… 不过,仅仅半刻后又稍纵即逝。 终究想太多了不是,两个小孩子而已。 …… 江珞雪醒来时不见尘儿,左右和叶陵、紫衣东找西找,也不见踪迹,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撞到了小高子。 “娘娘,皇上让奴才来说一声,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去毓舒宫了。” 江珞雪蓦然笃定了适才心里的猜忌,哗的一下垮了脸色,气急败坏道:“小陵子,走。” “娘娘,你是要去给三殿下庆生?”小高子怯道。 她淡然的抬头一看:“是接我儿子。” 则另外一面。 谢湛让小高子去挽亭吱一声后,随后从合液池那儿绕过去,思量着他们早该到了,这下换成他晚了一点。 不料想,还没走到合液池那儿,前方从树影下,忽而窜出来一个小身影,惊恐万状的撒着小腿朝他跑来。 正是谢瑛,面上的苍白神色,还藏着惊魂未定。 咯噔两下,谢湛恍惚间略是如芒在背。 谢瑛赶到他面前时,眼睛还时不时朝后暼去,四肢颤抖得紧,嘴唇没有任何血色,干巴巴的。 口齿不清的咬着:“父——父皇,弟弟他。” 说出来的每个字,宛如都装满了恐惧,遍地滋生。 骤然间的功夫,谢湛已是勃然作色,怒道:“尘儿怎么了?” 谢瑛被惊吓得嘴巴都不听使唤了,半个字也没吭出来。 这时,不远处绕过一个弯就是合液池,那个方向突然传来巡逻侍卫,大喊大叫的声音:“有孩子溺水了。” 话音落下,扑通几声,就有水花四溅的声音。 下一秒,谢湛犹如天旋地转的晕涨感,从下至上的血液完全静止了,当即推开挡住身前的谢瑛。 健步如飞的往前迈去,不喘半口气。 整个过程中,脑袋很重很重,完全丧失了任何思考,泰山压顶般的压着全身,无法动弹。 待看到两个侍卫从池里捞起一个身量小的尸体时,看见那张苍白如纸色的小脸时,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随行的几个侍卫急忙下跪行礼:“见过皇上。” 侍卫伸手探了呼吸,吓得不寒而栗,定定道:“没气了。” 谢湛当即怒吼一声:“给朕叫太医,叫太医。” 容不得半分思量,他当即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把尘儿抱了起来,十分狼狈,还有凄怆,径直从太医署的方位奔去。 这时候,身后有一侍卫在旁边小声说了句:“那孩子好像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会掉进池子里去?” 正时,另外一侍卫从角落处逮出来一个宫女,正是惊魂未定的苓儿。 从始至终,她都躲在角落里,方才还想拔腿就跑,就被侍卫看见抓了回来。 苓儿战战兢兢的双手挥动着,嘴里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第569章 没气了 谢湛把尘儿抱去太医署的时候,若非是心里的意念支撑着他,怕已经倒地不起了。 霎时的功夫,全太医署的太医皆是涌了出来,接二连三的给尘儿号脉,络绎不绝的声音和忙前忙后的行止。 “皇上,已经……没气了。” 但凡有一个太医这样回答,谢湛当场扯着他的领口,怒斥道:“庸医,庸医。” 再狠狠踢上两脚,直接往门边摔了去,那叫一个鼻青脸肿,吓得众人神色惊颤,向后蜷缩。 可接下来,每个太医都在床前谨小慎微的号着脉,浑身哆嗦得不行,却又不敢再拖半刻。 都不敢直起头来,双腿屈膝跪倒在地,胆颤心惊的哀嚎着,道:“皇上,太子他……真的没气了。” “皇上恕罪,臣等就算是再世神医,也无能为力啊!” 适时从池水里捞出的瞬间,不是奄奄一息之状,反而是连半口气都没了。 谢湛瞋目裂眦的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那双凛冽傲然挺立的眸子,此时此刻溢满了血丝,震慑住人心。 终于,瘫坐在地,不再言语。 这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包括江珞雪的耳朵里。 后脚才迈去毓舒阁门槛两步,前面就有一宫女急匆匆的来禀,嗓门喊得还挺大。 “娘娘,太子殿下没了。” 杨缦惜从座位上慌不迭的起身,似是没听懂这意思:“什么没了?” 旁边坐着的四公主、五公主还在乳母的陪同下,笑呵呵的嬉闹着。 宫女紧要补充道:“太子殿下在合液池里溺死了,苓儿姐姐也在场,也被侍卫抓去了。” 殿外的江珞雪闻言,身子险些跌倒,若非是叶陵在旁前扶着,把脑袋撞在门上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杨缦惜忽而觉到外面的人,当看到来人时,两腿突是变得僵硬。 不待任何情绪的思考,江珞雪扭过脑袋,踉踉跄跄的奔了去。 当她赶到太医署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呼吸,喉咙变得肿痛,如鲠在喉的发不出半个字。 那一幕是她平生最难以面对的场景,最令人悲痛欲绝的画面。 只有漫无边际的寒冷,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被冻死了,有心脏碎掉的声音,钻心的疼痛感。 从指尖冷到暖烘烘的心脏那处,浑然截然不同的痛觉。 更有些木讷、乏力,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除了那具尸体,再无旁人。 跃入眼帘的只有身量小小的尘儿,他的全身湿透了,冷不防的躺在那儿。霎然不动半分,比睡梦中的他还要恬静。 素来粉嘟嘟的小脸,此时此际沾染了面若死灰的面色。 不知不觉中,已经声泪俱下,濡湿了眼眸,红了眼。 站在床塌的谢湛看到她的一瞬间时,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痴痴怔住。 脚下的步子变得很沉重,周遭的氛围也是暮气沉沉,跪在地上的太医更是不敢喘气。 或许真的僵滞了许久许久,久到太阳都落山了,久到尘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久到心里的那一丝期盼彻底覆盖上了黑暗。 心里深处的净地,终于被吞噬了……没有一丝生气。 第570章 回不来了(2) 当夜,江珞雪把尘儿抱回挽亭,锁在了房间里,任由外面的皎皎哭喊着,也没有半分动容。 双手紧紧的环住尘儿,眼泪不间歇的往下掉,浑身变得冰冷刺骨。尽管如此,都不及她内心深处的哀痛。 无休无止的沉默,摧心剖肝的宛若锥心一般。 就这样,坐在了地上一夜,整整一夜,没有换过任何姿势。 诚然一副万念俱灰之状。 直到第二日,实在担心至极的叶陵请来宫人,欲把门撞开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的那瞬间,光线着实刺射了江珞雪的眼睛,叶陵急颤颤的喊了一句:“姐姐——” 她伸手一抬去,放在了半空中,对准上那一束光线,嗓音很低很沉:“把尘儿抱走。” 明眼人一看便知,雾蒙蒙的眼睛俨如桃子那般又大又肿,她是哭了一夜,却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 她是抑制着,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此,得不到任何地方的宣泄,默默无言的寂寥。 又泪眼婆娑的望着远处张望,叶陵听而,赶紧差人把孩子抱走。 皇氏子嗣,若是孩子早夭,按照规制,不得入帝陵,更不得大肆举办灵柩之礼,只得葬入另辟之地。 更应在三日之内,草草入葬,不得耽搁。 江珞雪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却是无可奈何,呆滞原地。 叶陵欲扶她出门,她蠕动了嘴角,念道:“皎皎呢?” “公主昨夜哭的厉害,还在熟睡着。” 她点了点脑袋,没有再问。 这时候,紫衣来了,有些欲言又止的纠结。 叶陵使了眼色,让她赶紧禀报后话。 “娘娘,据三殿下所说,他带着……路经过合液池时,三殿下肚子疼想要小解,就让太子在那儿等着,他回来的时候,正巧便看见苓儿将太子的脑袋按在池子里。” 说时有意无意的向上瞟了两眼,自是布满了痛心疾首。这些日子,紫衣可不少照顾皎皎和尘儿,又是娘娘的孩子。 这心情当和叶陵悲痛万状,却不能在娘娘面前表现一分。 “现在如何了?” 江珞雪收回目光,淡淡一问,与此之际,亦将眼眸中的斑斑泪迹,隐藏了回去。 紫衣回道:“昨夜皇上已下令处死了苓儿,现在还去了毓舒阁。” 苓儿乃是杨缦惜的心腹,众人想当然的以为乃是听令行事。 不过——没有证据,加上亲眼目睹的这一切的谢瑛,从昨日起就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仿是被吓坏了,说话前言不着后调。 一股劲的缠着杨缦惜,任谁都拉不走,是不是有所预谋,还得从谢瑛口中问出一二。 已被立为太子的谢尘,无异于是那些有子嗣嫔妃的一种威胁,这背后,也会牵扯到朝野官员。 譬如,朝中会形成各党拥护当朝的几位殿下,包括已经遣散在合凉老庄的二殿下。 这一点,每个人都很清楚,凡事不能单看表面。 加上苓儿当年又是尤贵妃身边的人,谁能说她不是为原来的主子复仇呢? 对此,谢湛昨夜下旨处死她,未免冲突、过早了,且死法残忍——血腥严酷,可算得上这宫里头多年来难得的酷刑。 因为……做成了人彘。 第571章 回不来了(2) 稍后,紫衣搀着江珞雪来到了毓舒宫,见到的一幕。 谢瑛一副魂不附体之状,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处于半痴半呆中。 两只手就死死缠着杨缦惜,不肯松开,比昨日还要惊慌。 谢湛经由小高子提醒,才发觉她来了,四目相对的那瞬间,覆盖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人的面部表情上,很是崩溃以及不敢正眼瞧去对方,江珞雪缓缓走了进来。 忽而,杨缦惜当场跪地,拉着谢湛的衣袂,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啊! 嘤嘤呜呜的喊着:“皇上,苓儿所为真不是我指使的,如若真的是我,我怎么会蠢到在瑛儿生辰的时候,动手呢?” 字字珠玑,亦是找不到任何错处。 继而,谢湛沉声道:“朕知道苓儿的主子不是你。” 意有所指,心想,想必是为那个人复仇来了,难免有些痛恨自己,都是因果啊! 与此同时,谢瑛亦是缓了神色,慢慢镇定下来,太医说此状是被惊吓所致,过两日就会恢复正常。 谢湛不免露出些许怜爱之意,第一次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歉疚,让他目睹了这一切。 正时,一侧的江珞雪将他的神情揽收眼底,莫名的萌生出不愤。 她的儿子……死了啊! 跪在地上的杨缦惜,忽是歇了两口气,泪眼朦胧的念叨:“皇上能这样想就好。” 在他们眼里瞧来,苓儿就是尤贵妃埋下的一颗毒瘤,什么叛变尤贵妃,倒戈相向,都是扯淡。 正当她以为皇上不会再追究时,不成想,又落下了冷冷的一句话:“你非主谋,可一切却因你而起。” 若不是她当初保下苓儿,也不会有这些事端。 “皇上是要——”杨缦惜顿是错乱的抬起头。 陡然,谢湛颔眼,眉目凝聚,生出惧冷的幽光,“带下去,凌迟处死。”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这样传进众人耳畔里,没轻没重的一句话,就这样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蓦然之中,杨缦惜煞白了脸,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 可当偏头看见江珞雪的那一瞬间时,顿时醒悟过来,不免得自怨自艾起来,她认命了啊! 尽管那张清秀的面容,呈现在谢湛跟前,也不为所动,纵然她并没有指使,她身上的罪责是逃脱不掉的。 她唯一只是满腹疑团,昨日苓儿出去,无非是去寻谢瑛,怎么会突然在回毓舒宫的路上,把人给溺死了呢? 她都同苓儿商议好了,让谢瑛和谢尘打好关系,灌输谢瑛对江珞雪母子的仇恨。 最后,水到渠成令之反目,所有的小手段亦可慢慢来,急不了一时。 太监进来把杨缦惜抬下去的时候,她不禁露出黯然神伤之色,终归,赢不了…… 江珞雪就这样面目从容的凝视着她,直到她被带下去,没有狂吼一字半句。 谢瑛则在一旁叫喊着:“母妃,母妃——” 一个才过了九岁生辰的孩子,第二次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紧接着,冲进谢湛怀里,嗷嗷大哭起来,声音十分哽咽,“父皇,你别杀母妃,别杀母妃。” 此刻,倒是恢复了素日之状。 第572章 怨恨 谢湛眉容中藏着温和,难免有些异动复杂。 可是这幕画面,怎叫某人觉得那么刺眼呢? 在心底弥漫开来的排斥和撕心裂肺。 猛然时,他又意识到从方才站到现在的某人,心生一动。 无形之中好似有两只手,在身后拼命的拽着他,却怎么都没有迈腿上前。 直到回去了挽亭。 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房门紧闭,不留任何空隙,今日乌云密布,不会再有阳光洒进来。 里面有些昏暗、深邃,气息永无止境的流动着,江珞雪背对着谢湛,背影看上去充满了凄凉、落寞。 秀发也有些凌乱、打结,诚然有些乱糟糟的,鬓角还绕在两边的脸颊,双眼如潭水般的凌波涣散。 没有了活力,只有绝望和心绞的感觉。 终于,她缓缓转过了脸,款款向谢湛走近,盯着地上喑哑道:“谢湛,你应该知道的,我是一个偏心的娘亲,就和你一样。” 你喜欢尘儿,而我……更喜欢我的皎皎。 引致颤音的口气,令谢湛无以言语,落下的卓世风姿,这时候竟然也折了腰。 变得沉默不语,他莫名的生出了心怯,有些疼惜的望着站在他眼前的这人。 呢喃细语:“珞儿——” 仿佛除了这个名字,他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江珞雪讪笑了一脸,阴阳怪气的继续道:“我之所以对尘儿严苛,是因为你,因为他长得像你……” 模样清澈透明,可这几个字宛若绵绵细针,毫不留情的刺了进去,字字诛心。 剖开了谢湛内心深处最柔软,又不肯面对的事实。 接而,她又仿是在自言自语,咧嘴笑之,扬起了嗓音:“所以我疼皎皎比疼他多,每一次他要娘亲抱的时候,我不愿意抱他,他哭了我也不去哄——” 说着说着,嗓音高了许多,还有暗暗啜泣的声音,半个身子都在打着颤抖。 还有无边无际的悔恨…… 倏然后,混浊了双眸,咆哮道:“我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尘儿死了啊!” 一遍遍的,听的不再清晰,近乎狼狈,可还是强忍着,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压抑在心底处的悲痛,得不到发泄,得不到冲击,也就没有了解脱。 倏然之间,谢湛还和昨日在太医署一模一样,身子凝怔着,就是开不了口。 或者是,不敢开口。 那个居高临下的皇帝,此刻就像是被人训斥的孩子一样,却又不一样。至少他也在痛,锥心刺骨的痛着喊不出半个字。 却叫江珞雪越发的气恼,还有沉痛,只能自己犹自悲怆。 深呼吸了两口气,充满着幽怨的眼神,“若非是你,尘儿怎么会死?” “是你把他带了回来,是你立了他为太子,也是你手中沾着的血债,算在了他身上,是尘儿替你抵了命!!!” 说到底一个太子头衔,她怎么就能忘了这其中的阴谋诡计呢? 然,此时最怨恨的正是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无比恨自己的大意和愚蠢。 谢湛顿时露出颓然神色,剑眉不再屹立挺着,添上了几笔羸弱,以及无能为力和懊悔无及。 第573章 弟弟呢 然,江珞雪说了那么多,更多的还有自责罢了! 静默良久,她才稳下了心神,闭眼敛眉,淡淡道:“请你离开。” 那双曾经盈盈如水的眸子,此刻盛上了愤懑。 …… 谢湛回到宣德殿的时候,气急败坏抓起桌案上的奏折,只听砰砰的一声,奏折哗然一片,被扔得七零八落。 周遭的杂音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只有空寂的回音。 他涨红了脸,四目怒视着,却更像是在对自己发怒。 没有大快人心那般的宣泄,只有满腔怒火还有内疚,已是追悔莫及。 若不是他一心想让尘儿和其他兄弟姐妹培养感情,也不会…… 若不是他粗心大意让尘儿一个人,更不会…… 言简意赅之下,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和珞儿的孩子死了啊! 从昨日直到今日,他没有闭上一次眼,脑海里时不时的窜出尘儿稚气的面容。 尘儿还没有叫过他一次父皇,他都没有听到那一声“爹爹”啊! 正时,小高子进来了。 畏手畏脚的瞄了地上两眼,脚不免软了许多,方是垂着脑袋怯生生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送往帝陵入葬了。” 早夭的皇子嗣入葬帝陵,乃是头一遭,从未有过先例,想来明日又会有些迂腐的大臣们,拱手直言:“使不得,使不得”,聒噪得他心烦。 紧随而来的是沉默,千万般的窒息感、坠落感。 小高子满是心有余悸,正欲退下,却又不得不继续道:“皇上,三殿下是否交由其他娘娘抚养?” 几个时辰前,杨缦惜已经被强灌下毒酒,死了。谢瑛又是皇宫里唯一的殿下,无异于他的身份甚至会是未来太子。 这时候,谁来抚养他,都是一招好棋,更是母凭子贵。 足足直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音,某人才识趣的赶紧滚了出去。 谢湛足足站了一夜,和昨夜一样。 …… 第二日,皎皎哭闹着要找弟弟,任谁哄都不管用,紫衣把她带到江珞雪眼前时。 某人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待看到皎皎红肿着泪眼时,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突然崩塌了。 把皎皎揽入了怀里,一个劲的抚摸她的头发,喉咙中梗塞得痒痒的。 皎皎见娘亲终于肯见她了,才止住了抽噎声,泪如泉涌的望着,嘤嘤呜呜道:“娘亲,弟弟呢?我想弟弟了。” 平日里,姐弟二人可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血浓于水的关系,明里暗里都像一根红线一样,牵着他们彼此靠近。 江珞雪心尖颤了颤,揉搓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嫣然一笑:“弟弟在和你玩捉迷藏呐,过些时候,他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皎皎心花怒放的笑了,很纯真…… 江珞雪咬着唇,眼神飘忽不定的又道:“那皎皎,可要乖乖的等着弟弟回来,不能再哭了,好不好?” “嗯嗯。” 说后,她掀开袖口,把手上戴着的那根红绳取了下来,这东西年代算是久远了。 还有一些破损,写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没等皎皎疑问,把红绳给她戴了上去,边戴边道:“给皎皎戴红绳,代表了娘亲对你的祝福,娘亲希望日后皎皎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皎皎问:“那弟弟的呢?” 第574章 把话放在这儿 某人顿住,立即回道:“娘亲还给弟弟留着一根呐。” 明明时那么欢喜的一句话,可听来藏着几分嘶哑。 继而,叶陵突然而至。 足足在外瞻望了几眼,紫衣把皎皎带下去后,叶陵方是进门谨慎道:“姐姐,我去查了那根衣线,确实是三殿下当日穿的衣裳上的。” 江珞雪身子凝了凝,眸子转了转,目视道:“继续给我盯着他。” 叶陵有些欲言又止:“姐姐你会不会是想错了?” 她摇了摇头:“不会。” 在尘儿的嘴里,她发现了几根丝线,在新平县的时候,同龄的孩子偶尔会欺辱他们。 她和窦阿施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所以开始的前几次她都告诉孩子们,一旦被欺负了,就使劲咬对方。 一旦凶狠了起来,其他小朋友就会感到害怕。 所以那夜她发现衣线的时候,就已经心生疑惑,根本不可能是什么苓儿身上的。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只是隐隐约约中难以置信罢了! 一个不过九岁的稚子,怎么可能?又怎么会? 笃定后,蓦然间有了定论,这债,迟早要轮着还的。 叶陵听而,又道:“大可告诉皇上。” 某人蔑笑道:“小陵子,你话多了。” 叶陵方是闭言,此际的姐姐令人觉出恐惧,还有忧切。 其实这一切,但凡去彻查,是查得清楚的,只不过人人被表面所迷惑,通通归咎于苓儿。 除此之外,不会是其他人。 在场的只有一个九岁孩童,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他头上,这是每个人心底深处坐实的念头。 …… 宣政殿。 尚且年幼的太子入葬帝陵,已经是各执一词,却又无法抗议皇上所言所行。 所谓入帝陵,不仅仅是规制所在,其中更看重的,却是下一任君王是否容得下与自己同为手足的兄弟,入葬帝陵。 他们是臣,皇上是君,任谁都不敢公然越雷池半步。 加上皇上痛失爱子,左右观望后,其余的话终于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因而,恭请皇上重新册立太子一事,也只能耗着了。 熟知,有一大臣也不看眼色行事,意气张扬的站上前。 “皇上,臣请求皇上将大殿下接回宫中,也好让太傅在宫里悉心教导,至于册立太子一事,大可看两位殿下表现如何?再行商议。” 这番话,诚然在挑战谢湛底线。 尘儿被册立太子,朝中除了李琛,其他人皆是面服心不服,却又不得不碍于形势,闷着声。 在他们看来,一个在外流落的稚子,怎能堪当大任? 坐在龙座上的谢湛,庸庸散散的俯瞰着下面,沉声道:“你是觉得朕只有两个儿子了吗?”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跪地,其他几位附和道:“皇上,张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宫里皇嗣单薄,臣等——” 抬起眼的瞬间,立即把话给吞了回去,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 不想,下句话彻底覆灭了他们心里燃烧着的火焰。 谢湛傲睨万物的瞅着下面的每一个脑袋,直言正色道:“朕现在就可以把话放在这儿,未来的太子,只会是朕的皇后生的儿子。” 第575章 要离开了 这时,无人再多言了。 就连问一句:“万一皇后生不出儿子呢?”也是不敢的。 无疑于让脑袋搬家,对皇上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众位爱卿,还有异议?” 明明是在询问意见,却在字咬出口的瞬间,变成了刀子,不见血的那种。 最后,无人作答,谢湛终于说了句:“退朝。”离开时佝偻的背影,看起来萎靡不振。 李琛久久远望,心中颇是感慨万分。 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纵横驰骋、唯我独尊的君王,不言而喻的悯生出同情,漫无止境的滋意着悲切。 …… 不久后,谢湛下令把四、五公主分别交由宜妃、傅妙憶抚养,至于谢瑛—— 还没做好商议之时,江珞雪已然派人过来,言明她名下想要抚养一个孩子。 彼时,谢湛渐有的迷惑油然而生,更甚者是心疼,却又只能百依百顺的照做了。 因是名下抚养,加之谢湛有意让江珞雪收敛心神,再缓和缓和,所以谢瑛暂时搬回了殿下住所。 后来的几日,他也未曾亲自前去挽亭。 直到五月初二,离封后大典只剩下三日,谢湛终于来到了挽亭。 紫衣去通报的时候,江珞雪还在沉睡着,甚而还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老头进入了她的梦乡,淡淡的望着她:“是时候要离开了。” “什么离开?你说清楚。”女子困惑迷离的朝着黑暗无际里嘶吼着。 那张脸,是当初梦里的那个老头…… 卒然睁开眼睛时,谢湛正是坐在她身侧。 下意识的抓起了被褥,警惕道:“你怎么来了?” 谢湛猜想她做了噩梦,伸手握住她的手,想令她安心。 静默过后,仿佛全当之前的不作数了,彻头彻尾的避开那些糟乱事。 想当然的以为,几日不见,一切就可以遗忘。 眼神很浓的看着她:“三日后,就要正式举行封后了。” 她陡然怔住,到了这一刻,谢湛还可以装作无谓的样子,坦然面对她吗? 不,不,她不是他,她做不到。 艰难的开了口:“尘——” 熟想,谢湛忽然偏头招了手:“东西拿来。”小高子把皇后整套冠服递来后。 他眉眼带笑的说道:“上次的凤袍,上面的花样过于花里胡哨了,我知道你喜欢素雅,所以又重新定制了一件。” 说着把凤袍给展开来,确实少了花样,大红色的还凸显出清新雅致的韵味。 制定皇后的凤袍,可不是非几日之功,这几日,宫里的几百人裁作都在赶制着新的凤袍,日夜不休,终于在今日完工。 其中,还有一顶凤冠,亦是朴素无华,却层层透露出端庄大气的贵态。 愕然之间,江珞雪头不免有些阵痛,只得顺着谢湛的话,定定的点着脑袋,没有说喜不喜欢。 顺理成章的,把话给止住了。 没人看见,在谢湛离去的时候,一个转身的功夫,掸了掸朝服,一步跨了出去。 寂然的仰着头,两只手不自觉的绞着衣角,拂去了适才露出的欢愉。 诚然,是隐下了心事,藏了情绪,不见任何动容。 第576章 心狠 江珞雪足足盯着背影望了许久,冷眼扫去了桌上放置的凤袍,还有那辉煌夺目的头冠。 紫衣小心问道:“娘娘,要不要先试一试?” 她一脸愁情的咬牙道:“不必试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别开脸后,又费力扯出一丝笑容,兴致尽失的又躺了下去,用被褥遮住了全身。 还将头埋在了颈间,嗅着身上的体香,指尖陷进了掌心里,掐着掐着,露出了印痕。 浑身乏力得紧,又仿佛是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浅薄且浓厚。 过了几个时辰后,夜已深,冷风吹拂得很冷很冷,凉到了人心里。 江珞雪趁四下无人,悄悄溜了出门,更没有察觉身后有一人尾随着。 当来到谢瑛的寝殿,推开门后,床上躺着的某人立即被惊醒了,循着黑夜之中,惊道:“是谁!” 稚嫩的声音传进她耳畔时,令她些许错神。 她把手里的蜡烛点燃,循着烛火向前探索,待看到那一张既陌生又熟切的脸庞时,呼吸变得紊乱。 几年前,在水凝宫时,她曾照顾过他,不过,他早就不记得了吧! 强装自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道:“尘儿的娘亲。” 果不其然,对面已然从床上爬起来的谢瑛,目瞪口呆的缩在了床角处,黑夜中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作何? 可是身体的四肢反应,已经出卖了他,犹如惊弓之鸟那般心虚。 瞬即,谢瑛慢慢吐字道:“母妃,都入夜了,你怎么来了?” 大致有一种人,就是学会了随机应变,沉得住气。 他知面前的这个女人深受父皇宠爱,更知巴结两个字的深意。 在亲生母亲死后,他唯有迎合别人,方能站稳脚跟。 江珞雪听见他叫“母妃”的刹那,冷冷笑了笑,眸子添上了幽深。 她素来可以察言观色,谢瑛还是露出了太多破绽。 为了不耽搁功夫,她徐徐走上前,迎着昏黄的烛光,侧织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正常的面色。 开门见山,一击即中:“尘儿是你推下去的,对吧!” 说时,把蜡烛放在了桌案上,步步紧逼,谢瑛两只手抓着床帘,恨不得贴上去。 眼睛都不敢直视,颤颤巍巍的低着双眼:“不是我,是苓儿姐姐——父皇说了,尘儿是我弟弟,我们是手足,哥哥怎么会推弟弟呢?” 那一句“哥哥怎么会推弟弟。”异常带着讽刺意味,听得人尖锐。 谢瑛嘴唇泛着白,上下唇角打着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吗?”江珞雪撸了撸袖子,泰然处之的淡定。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隐约中,听见了挣扎的声音,扯破声、窒息声的反抗,很轻很轻,没有止境的在动弹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从里面出来了,脸上闪出莫名的异常神色。 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挽亭,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注定无眠了。 …… 次日,天还蒙蒙亮着,天空很暗很暗,不过才卵时而已。 叶陵行色匆匆的跑去了宣德殿,使劲的敲着门,惊扰了里面的人。 原以为会是宫人,不成想会是皇上,赶紧跪地求饶:“皇上,是奴才冒犯了。” 谢湛一身凌乱,神色疲惫,精神不振的低头一看,“何事?”语气也是十分羸弱。 第577章 五月初三(1) 不一会儿后,谢湛可以说是大步流星的跑去挽亭,尽管身心困倦,亦是不敢耽搁片刻。 昨日夜里,江珞雪从外面回来后,便是一个人坐在桌前点着蜡烛,叶陵过于忧心,偷偷的坐在了门外守着。 直到卵时前,突然一醒来,便只看见姐姐俯着身靠在桌上,他原以为她是疲倦所累。 才走进去一看,才发现姐姐嘴角还溢着血迹,这时候,自然无人在太医署当值,只能赶来宣德殿。 太医都是辰时入宫任职,就算要去宫外请来,前前后后也得耽误半个时辰的功夫。 谢湛抵达后,江珞雪像静如尘埃的死水一样躺在床上,全然一副奄奄一息之状。 可是那双眸子瞪得老大,充斥着幽光。 看见谢湛的那一刻时,怆然一笑,明明已经擦干的血迹,扑通一声,又从唇角流了出来,浸湿了脸颊。 一旁哭哭凄凄的紫衣,发出来的啜泣声真是有些生凉。 她看了两眼,缓缓道:“紫衣,帮我去看看皎皎,她若是醒了,就别让她过来。” 半会儿后,叶陵和紫衣不舍的退下去了,她还让他们把门带上。 谢湛款款走上前,幽暗的光线衬得他特别的萎靡,身子僵硬得没有动弹,却是压制着自己的声音。 安抚道:“珞儿,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 他就算是瞎子,也察觉得出来此时的她,面色全无,气息奄奄之状。 只是心里生出一万个复杂疑虑,源源不断的灌输进大脑里,迷乱得紧。 江珞雪虚弱得只能微微张开半唇,潸然笑之:“我不怕。” 诚然一副哄着小孩子的口气,布满了解脱和轻松。 原来那两个梦都是真的,她终于要把不属于自己的命还回去了。 只是这一次,面临死亡的坠失感,她不再有任何痛苦、挣扎。 陡然后,谢湛再也无法压制情绪,满脸都慌乱了起来,两只手无处适从的在空中挥动着,语气立即变得异常颤抖不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谁做的,谁做的——” 完全是怒吼出来的声音,额角的筋一条条的呈现出来了。 可是稍微细致觉出,又能听得出他故意压制着自己的语气,他怕自己会吓到了她啊! 肤如纸色的江珞雪,满脸只有平静,继而,谢湛扭头吼道:“太医呢?太医呢?” 正时的他,全然忘了太医还在路上匆匆赶来,脑子里乱糟糟的,更不知自己混乱的言语,牛头不对马嘴。 骤然之间,江珞雪突地伸手拽住了他。 “谢湛,你先听我说会儿话……” 他终于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坐在床侧,把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前。 不经意的把手一伸出去,却是发现她的腹部那处,衣裳有些濡湿。 他轻轻捏了捏,没有说话,大脑里再也没有任何思索能力了。 那一处黏糊糊的,空气中莫名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出来的味道极其微淡。 蓦然间,他低首,刚好对上她的那双眸子。 藏着怆然,还有惬意。 似乎这个时候无需再多言,两人第一次同时有默契的对视着,无言中,无大悲无大喜。 所有的一切彼此心照不宣。 不需要多说半个字,都已经把对方的内心深处所想,给窜进自己脑子里了。 第578章 五月初三(2) 谢湛忍不住发出无比艰难的口气,心下困惑难解:“珞儿——” 只能开口出这两个字,其余的话语不敢正视一问,不敢啊!不敢啊! 江珞雪怅然自失的把头低着,埋得很深很深…… 悠然一道:“谢湛,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把你当成了别人,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他。” 明明无所谓的口气,却不自然的可悲可叹,明显带着遗憾的口气。 气若游丝的又娓娓诉来:“可我后来才发现,你只是长得像他,你比他——” “咳咳——” 才说了几个字,又忽而咳嗽不止,脸色涨得惨白,长长的眼睫变得直板,缺了弯弯的弧度。 忽然又转了话锋,轻轻开口。 “那份喜欢,好久好久……沉重到我自己也怀疑了,只是执念而已。” 仍然忍着喉咙的灼痛感,心力交瘁的说着未完的话,“我一直都知道,你比他冷漠、虚伪、独断,还没有人情味……”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怕你,那种滋生的恐惧,我依旧历历在目,有几次啊!半夜做着噩梦会被惊醒,我的胆子是不是特别小啊!” 声音很轻柔,又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浑身累倦得很,接踵而至的生出倦怠。 不禁的想要垂下眸,又试图强忍着微微张开。 谢湛紧紧的环着她两只手,无处安放,这一瞬间,只想要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听她说着说着……不见归语。 “你有没有在听啊!” 忽时,怀中的江珞雪仰着脑袋问。 谢湛蓦然把头偏了一边,遮住了她的视线,“我在听着呐。” 无人会看见他在转头的刹那,另外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抬了抬。 从脸颊上滑落了下去,抹净了眼眶泛出来的冷泪。 瞳眸里的血丝,如汪汪泉水那般幽邃不已。 江珞雪虽生出惊疑,却也定定点了头,又喘息了两口气,呼吸声不再均匀。 “其实我……并非是真正的江珞雪,我不是她。” “因为我的出现才让她死于非命,如今,只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谢湛瞳孔逐渐骤缩放大,愕然间,连问一句话也都忽视了。 江珞雪明显感觉到身子被勒得紧了一紧,正欲开口,岂料谢湛的声音这时候落了下来:“你有没有——” “没有。” 她斩钉截铁的把话堵住,没有留任何思索的时间,不轻不重的两个字,流窜进了某人的耳侧。 说完后,她感到好累好累啊!腹部那一处微微的漫出阵痛感,全身软趴了下来没有了力气。 如若不是谢湛支撑着,早就顺势躺下去了,随后,两只手摊在了两边。 偏此刻,门外匆匆有人来至,“皇上,奴才有事禀报。”小高子慌手慌脚的在外站着。 “三殿下他……亡了。” 里屋的情况,没有人敢进来窥见,这时候的谢湛,完全撇下了外界的动向。 终于,怀里的女子又有了一丝动静,开着半张嘴,发出奄奄一息的声音:“是你儿子……杀了我儿子……” 倏然,眼角处,溢出了几滴清泪,浊写了泪眸,深怆、悲凄。 稍纵即逝之下,彻底紧闭了双目,全身犹如云散那般飘落下去,轻轻凉凉的,卸下了负担。 生命走了尽头…… 再接着,众位太医拖着药箱十万火急的赶来了,纷纷跪地在门前。 第579章 五月初五 径时,里面传来了痛哭声,响彻了云霄,云雾逐渐散了开来,迎来了缤纷绚丽的早霞。 从窗纸上射了进去,斑驳光影,如影随形。 随后,江珞雪死了的消息传遍了后宫,以及谢瑛的死讯。 听说宫人进去时,发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是被人活活给闷死的…… 这时,有宫女站出来指认,半夜时曾见一女子身影窜进三殿下房中,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即将被封为皇后的江妃娘娘。 此事犹如滔滔江水,加上未来的皇后和三殿下皆是逝世,不得不引起了百姓猜忌。 霎那间,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众口不一,人云亦云。 至于北唐的皇帝谢湛,将自己反锁在宣德殿不吃不喝,整整两日不上朝未曾出殿半步。 直到五月初五这一天……上了朝。 众位大臣缄默,不敢上谏,半个字都没有吭,谢湛还穿着前两日的朝服,漫散出淡淡的酸臭味。 他从两列朝臣中间走了过去,整个身子佝偻着,发冠颇是凌乱不堪,眼眸里的深光,黯淡不已。 整座宣政殿,只有呼吸声在四处流窜,他仅仅说了一句话,有意拉长了声音:“今日,册封江氏女为北唐皇后,谥号清戏皇后——” 封后大典,没有免,她依旧是他定下的皇后,依旧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皇后…… 继而,十余个宫人把一梓宫抬了进来,立中而放,赫赫呈现在大殿里,形成了独特的风景线。 众人错愕,细细碎碎的嚼出声音,震慑万分,却依旧不敢再说一个字,身子变得麻木不仁。 棺里睡着一女子,她身着皇后冠服,大红色的衣裳格外显眼,两只手平稳的放在胸前,就这样安详恬静的躺在里面。 不管尘世间的喧喧扰扰,她睡得很是香甜,融入了自己的世界,永远都可以沉睡了。 无人惊扰,更不敢有人妄自非议。 须臾后,谢湛眉稍处弥散着欢愉之态,他款款走上前,把棺头掀开一角,外面的辉光照进了里头去。 棺里躺着的女子,画了一张精致绝美的妆容,那薄薄的嘴唇涂抹上朱砂色唇脂。 眉目如画般的动人,辨发长垂在胸前两侧,看上去柔媚多姿。 他仅仅望了两眼,手突然伸了去,把女子头上盖着的凤冠往后摘了一摘,亦是松动了一点点…… 沉声道:“珞儿,你做皇后了——” 久久后,“我知道你不喜欢做皇后,没事,就先做一天……” 卑微的抚上那张睡容,宠溺的看着她,目光都舍不得移开半会儿。 辰丰十五年五月初五日,举办封后大典,迎朝礼,挥长鞭,帝后对拜。 想来,从未有人见过帝后大典会是这般景象。 仪容不整的皇上,以及睡在棺里的皇后娘娘,宫人一路抬棺奔走,二人对拜上天,对拜列祖列宗的皇氏。 最后,帝后夫妻对拜。 交拜的那瞬间,谢湛瞥眼看着面前的那副灵棺,双手作揖时,意味深长的睨了两眼,怆然笑之。 可躺在灵棺里面的那个女子,不会看见这一幕了。 此刻,远远站在殿外哭喊着的皎皎,也是满脸茫然若失的盯着里面的动向。 一旁的紫衣也是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拽着皎皎,不敢发半点儿声。 正时,礼毕后,二人即为仁谑帝、清戏皇后,生生世世,连绵此生。 按照规制,礼成后,还有许多俗礼需要由帝后一一实行,但,今日可免…… 不是可免,反而是必须免于此。 整座大殿中,鸦雀无声,谢湛就呆滞的望着那副灵棺,又朝前迈去两步,打开了棺盖。依旧是久久瞩目,不移半步。 直到日暮渐渐低垂,犹如血色的晚霞照耀进殿中之时,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久久未动的谢湛缓缓转身,满身倦怠的走出了大殿。 而皎皎还在殿外一角候着,连孩子该有的红润面色都没有了,眼睛巴巴的望着望着。 这时候,她才知娘亲和弟弟是死了…… 第580章 大结局 紫衣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她明白半分,死了……就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或许是过于年幼的原因,皎皎内心深处还是不大理解。 只想着是娘亲和弟弟去了远方,之后,他们一定一定会回来接自己的。 谢湛出来时,紫衣忙伸出衣袖,赶紧把皎皎的小脸蛋给遮住。 可是,从始至终,某人一个眼神都没有射去。 唯有淡漠…… 另外一边,北辰皇帝封了一个死人做皇后,实在滑天下之大稽,传到各州之处时。 无人不煽风点火一句:“真是荒唐,荒唐至极,我朝皇上竟然封一个死人为皇后,北唐就要覆灭了啊!” 甚而,传进了远在南靺的宇慎耳中,顿时抽了两口凉气,肆意狂笑不止,惊吓了宫人。 隐隐中,眼眶里打转着一滴泪,不过尔尔,已然散去。 …… 此时,邠州附近了无人烟的一小村落,只有几户人家在居住,静谧,没有喧嚣之气。 寥寥炊烟在空中升腾着,一片秀丽的景象,展览于人前,云雾缭绕,青草渐地,铺满了人心的纯粹干净。 此刻,远处有一人牵着一匹马,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款款走来,其中行为举止很是肆意。 满面春风的姿态,依旧是当年那个少年郎,没有遭遇任何变故,从而改变过的——温子亭。 当日和江珞雪辞行后,他心里已然有数,他不会再回新平县了。 四年的陪伴,在许多积淀之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约是在更早以前,甚至在大哥还没死的时候,他没有坦然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早在段七娘和温冰冰质问他的那瞬间,他已经不打算再逃避。 然,面对和内心里的挣扎是两码子事。 他每每想起大哥的音容,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是大哥喜欢的人…… 这四年中,他原就打算默默守护着她,陪着她。 有几次他不免得自嘲起来,想他昔日何等风度翩翩,落到了温柔乡里,也会迷失了自我。 只因那人是她…… 大多数时候,理智战胜了心意。 岁月荏苒中,他还是无法坦然从容的,继续留在她身边。 更因她的生命里,从未看重他。 想来多么可笑啊!当初他内心里还讥讽过大哥敢爱不敢言,在感情方面是一个胆小鬼。 到了他这里,却是毫无二致,他们两兄弟,境遇何等相似、悲切。 从而,回到邠州后,就和外世隔绝,过着他的闲散人生,一切大致变得尘埃落定了吧! 他是这般想的。 走着走着,逆风而立,怫然,从怀中掏出了破烂不堪的那封信,扬在空中看了半天,眉目温柔的狡黠笑了笑。 又把信垂在了身侧,和煦的暖风飘然吹了过来,刺打在他的脸庞上,露出看遍人间百态的神情,盎然不已。 随后,衣袍随脚步声荡起,掐着那封信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头松了一松。 顺着暖风飘去,终于把信送走了。 落进了万千草丛中,飘荡着、滑落着,连带着他的心意,随风而逝,不见归处。 最终,那个沉稳中带着少有的不正经,又举世无双的二公子,还是死了。 和清风明月那般,消散在浩瀚无垠的苍穹中,不见往朝。 渐渐的,度尽的一半岁月,好似干萎了一缕悲哀。 大概,他永远不会知晓,有一女子四处在寻索着他的踪影,迢迢千里,没有终期。 更不会知道,那个他心中隐晦爱慕的女子,最终死在了北唐…… 辰丰十五年,五月初六,清戏皇后的尸身入了帝后陵,待百年后,皇上驾崩后再同为入葬。 冰窖很冷,那个女子大抵不会 第581章 番外 辰丰二十七年,二月中旬。 已过了岁除,天儿还带着寒意,柳树却早早发出了嫩绿的叶子,近两年的这个时候,阳光已然提前铺照大地。 洋洋洒洒的落下了温和的光辉,暖沁人心,陪衬着一缕缕和暖春风。 这一日,挽亭。 皎皎已经出落成十六岁的妙龄女子,亭亭玉立,俏皮可爱。 扑闪扑闪的丹凤眼,像极了腊月里的雪花,忽悠有神,灵动非常,无暇清透。 宫中,只有紫衣和她相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她的母亲清戏皇后已故多年,谢湛多年来又对她不闻不问,宫里见风使舵的人数不胜数。 渐而,天下人皆知皇上名义上的义女,也是无足轻重,都是墙推一边倒罢了! 加之,宫中少数人亦是心里清晰,她的存在是皇上的耻辱,收其为义女,也是因皇上对清戏皇后一片深情,这才留她多年。 以至于,时不时的听见有人乱嚼舌根。 不过,碎碎念的只有她的身份,因为无人敢谈及——她的母亲清戏皇后。 清戏皇后在天下人眼里,不守妇道,狠辣成性,蛇蝎心肠的杀了三殿下,乃是天下第一毒妇。 多年前谢湛已然下旨,街邻四舍、朝野、后宫,凡是议论清戏皇后一点的不是。 违令者,皆斩杀,严重者,祸连全族。 这时,四、五公主让宫女来邀皎皎,去花间小亭一聚。 她们的封号已经赐下,四公主即为“永昌”、五公主即为“灵穆。” 皎皎两腿一抬,正欲迈去门槛,便被紫衣拽住手腕:“公主,还是别去了。” 紫衣的面容苍老了许多,脸上洒满了几道皱纹,明明才过了十余年而已,身材上偏瘦了许多,变化甚大。 发出来的嗓音也是微哑着的。 谁能联想出来,这人正是当年粗壮皮实的紫衣呢? 至于叶陵,早在多年前的某一夜,自尽了。 宫中上下的人,只以为他是为了追寻自己的主子,不过真真假假,没人说得清楚。 皎皎满不在意的扭头道:“紫姨,她们不会明面欺负我的。” 话音才落下,只听见匆匆的步履声渐行渐远。 紫衣长叹了两口气,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她还是没心没肺,不知人心险恶。 但这也不能怪她,这宫中,也唯有那两位公主会搭理她了。 虽然,一年到头也只有那么几次…… 然于皎皎而言,她们两人也是同龄里,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皎皎来到花间小亭后,远远就看见她的两位姐姐,怡然自得的坐在那儿,身旁还跟着各自心腹。 麻利的提起裙边火速奔了去,永穆见她来了,对旁边坐着的灵昌使了使眼色。 二人相视而笑。 拉长着声音喊道:“快来这儿坐。” 皎皎笑着半边脸,欢呼鼓舞回道:“来了,来了——” …… 正时,宣政殿。 有大臣上书,北唐和南靺两国关系紧张,为了巩固两国邦谊,欲再和亲。 南靺王宇慎的子嗣,尚且年幼,未到弱冠年纪,其大哥的儿子——左粟年满十八,武艺卓绝。 这一次,乃是求娶北唐公主。 宫里的永穆公主、灵昌公主,年满十九,前两年早就许配给朝中两位大臣的儿子。 却又因为宫里诸事繁琐,入不敷出,这才耽搁了两年。 原先定下的婚事亦是在一月后,双双出嫁。 不料,和亲一事一出,打乱了原定计划,令朝野上下百感交集。 十余年里无新嫔妃入宫,更别谈皇嗣了,眼下,挑一个合适的公主远嫁南靺,都呛得慌。 总不好,真的把两位公主订下的婚事给推了吧! 若是如此,只怕天下臣民还以为北唐忌惮南靺,不敢食言。 十二年以来,南靺日益壮大,兵力强盛,堪是恢复了昔日之状,这其中因素,不乏是北唐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北唐俨然是一副空壳,军力日益衰弱,早就不见昔日昌盛。 至于远在边界镇守的江临泽,听闻也是身患疾病,仅仅一息尚存而已…… 而当年所封雄才大略的“仁谑帝”,宝刀已老,失去了戾气,不再如当年那般野心勃勃。 逾过四十多的他,不再神采奕奕,只有两鬓斑白,诚然一副老态龙钟之状。 宣政殿之上,大臣们几乎换了新的面孔,只有少数几个已是年过半百。 而李琛,在两年前就已经辞官回乡,亦远离朝堂。 这时,一大臣上前分析形势,道:“皇上,南靺毕竟和我朝是敌对国,让公主嫁过去,实在有损我朝威严。况且还是与南靺王的侄子和亲,南靺无异于是在侮辱我朝。” 南靺让一个亲王之子和北唐皇氏公主和亲,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种挑衅、侮辱。 谢湛颔首,缓缓道:“所以呢?” 正时,另外一个大臣站了出来:“不如让皇上的义女出嫁南靺,两朝和亲的人选皆非皇氏嫡系所出,也就两两相抵,谁也没占谁上风。” 此人乃是近几年入仕的官员。 这番话,无疑只是针对一人。 皎皎在后宫里,可谓是活脱脱的一个调皮蛋,既没有身为公主的端庄大气,更也不是才艺卓绝。 诚然一个民间的野丫头的架势,私底下,还捉弄过朝中大臣,以至于朝里众人皆不喜她。 久久后,谢湛道:“此事日后再议。” 退朝时,他的腰板不再硬朗,整个人看上去皆是颓然,深深浅浅的皱纹犹如树叶上的轮廓线,弯弯曲曲,不成条理。 四十不惑的年纪,已经被岁月摧残得如此致命。 谢湛离后,众臣又是常态性的碎碎念,“皇上他究竟是何意啊?” 另外几人则把话锋拉了回来,“先别管这个了,你看皇上他——”说时指向谢湛离去的方向,久久长叹。 “皇上身子骨日益不见好转,可这太子人选还是没有落定,也唯有大殿下……” “可别说了,大殿下身子残缺,怎能堪当太子?” 五年前,谢枫在马场骑射,不料,马却突然发了狂性,一路狂奔。继而摔断了腿,落下了终生残疾。 事后也是寻因未果,如此,再无一丝可能继任太子之位。 至于未来的皇位,只得从谢氏族亲里,挑一个孩子过继到谢湛膝下。 然,谢湛迟迟未点头,只道他自有安排。一拖再拖下,谁也不敢在明面上提起了。 …… 半时辰后,皎皎从花间小亭回来了,方知朝堂上僵持不下的和亲一事。 喃喃道:“难怪四姐姐会求我,让我去和亲了。” 紫衣紧慌失措的拉住她:“公主,你说什么?她们和你这样说的?” 皎皎一脸天真的点头道:“嫁去南靺有什么不好的?我都还没去过南靺,那儿肯定很好玩,还能见到舅父,多好啊!” 说罢,皎皎扭头欲出门:“要不我和皇上说一说,四姐姐、五姐姐已有婚约在身,为了两国和平,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是义女,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喊一声“父皇。” 语气里还遍溢着兴奋、激动。 紫衣连忙拉住她,赫然而怒:“公主,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南靺地处偏僻,那些人又凶残,哪里好了?” 蓦然,皎皎愣了愣,紫姨很少对她疾言厉色。 静默久久后,嗫嚅着小嘴道:“紫姨,我觉着嫁去南靺挺好的。” 至少,不用听见那些宫人背地里的闲言闲语,至少不用再面对她名义上的父皇。 这么些年,随着渐渐长大,她自是得知自己是母亲和别人生下的孽种。在皇宫的每一刻,仿佛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的身世为世人所不耻。 骤然,紫衣从她脸上的神色,察觉出一二异样,轻轻抱住了她,疼惜的拍着她的背。 痛心道:“公主,我知道你过得很憋屈,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不一定非要嫁去南靺啊!” 片刻后,皎皎抬眸,有些迷离恍惚:“紫姨,如果最后的人选还是我呢?” 陡然一下子,紫衣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里的惊恐,眼眶里打转着泪光。 喑哑着哭腔道:“那时候,紫姨陪着你一块儿去。” 窗外的微弱阳光,稀稀疏疏的透过叶影落了下来,挽亭里,唯有两人相互依靠彼此,传来浅浅淡淡的哭笑声,久久传呈…… …… 翌日,谢湛下令定下和亲人选,即永穆公主,朝臣一片哗然,躁动不止。 而后,永穆公主远嫁南靺,宫里寂然了两个月,直到边界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令整个北唐人都是措不及防…… 南靺王罔顾当年和北唐签订下的和约,再一次举兵攻伐北唐。 这一次犹如势不可挡的气势,决计是密谋了十二年。 谢湛身子骨早就不复当年之勇,早就是积劳成疾,却执意亲率大军。 尚未和南靺开战,熟想,风云突变,半路上竟然没有任何预料的倒地不起,当夜便龙御归天。 辰丰二十七年,四月一日。 仁谑帝,崩。 同时,南靺一举攻下北唐境地,几百年建立起来的北唐皇朝,就此覆灭。 南靺统一了北方和南方,是为大一统。 …… 听闻南靺王宇慎夺下北城后,曾想找一人踪迹,无奈翻遍整个皇宫,都没能找到清戏皇后的独女——皎皎。 他不会得知谢湛在出征之前,早就让跟随自己多年的夜卫——向封、韦胥护送皎皎出了北城。 不知所踪…… 〈番外终〉 第582章 完结感言 最后这几天,我才准备写完结感言。 其实8月8日大结局就已经写好了的,以至于最近二十天里,浑身很轻松,没有再和以前一样码字码字码字…… 完结的这一天,来得快也来得慢。 在写结局和番外的那些天,我真的纠结了很久,甚至心情也很低落。 大概是因为结局,又或许是完结了…… 我当初一直以为到了完结这一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不成想,心里反而很平静。 可是……又不平静,因为在反反复复看最后的几章节,一直琢磨琢磨着,因为我的女主死了啊! 以下说几点: 首先,我很感谢寥寥无几的你们,是你们的每一次支持和鼓励,才有迎来结局的我们。 先说件小趣事吧!某一晚突然在后台发现了一百多个订阅,那时候的我,活脱脱像一个傻子一样傻笑着。(因为当时订阅显示已经停滞了两个月。) 那时候,我还会在想,幸好!真好!还有一个人肯为这本作品订阅啊! 在此,谢谢这个读者。 说到此,也要提名一个小可爱,谢谢你几个月里都在为这本作品投推荐票。 因为当初除了我基本日投,不会有别人了。 我是一个特别容易感动的人,我更会愿意去记住那些在我扑街这条路上,给予我鼓励和陪伴的你们。 在我默默无闻还肯陪着我的你们,我始终怀揣着一颗感谢的心。 甚至想着,日后如果真的在这条路上有起色了,你们,会是我刻骨铭心记住的人。 其次,再和你们说一哈文吧! 我也不曾想过会以六十多万字数结束,当然啦,我也承认,确实缩减了剧情。 原先预计想写个八十万字吧!百万也说不准,不成想,还是先行完结了。 噢,对了! 其实一开始定下来的内容,修改了一部分,还有配角的结局,都被改了…… 包括男女主发生关系的那一夜,明明一开始的写法是很轻松搞笑的。 熟料,内容被写成了压抑感,大抵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吧! 因为写着写着,就改变了初衷。 而女主角的结局,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 我应该还没提过,这本书是在2013年构思的,说来也奇葩,是因为当时语文老师上了一篇古诗,李白写的。 恰好,那段时间从一本历史书上了解了“梅妃江采苹。”当时很怜惜她的遭遇,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把她的故事写完。 至于时空背景由唐朝变成了虚拟的北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嘻嘻,其实也是因为以唐朝历史为背景,实在拿捏不住啊! 说起来,这本作品真的历经了很多磨难,书名就修改了好几个。 《贵妃宫斗你帮谁》、《江妃妆吟》、《娘娘每天都懒得争宠》。 最后定下的是《重生之清戏皇后》。 还有,修文就修了n多次,由第一人称换成第三人称,还反反复复改了角色名。 每一次修文都令我很头疼,所以如果还有错误之处,大家多多包涵吧! 额…… 最后,想了想,我还是想说一说文中的几个角色。 第一个,温子霖。 我记得当时还有意拖了几十章才写他下线,我笔下的他,他绝对是脾性最好的一个角色。 他温柔专情,做事稳重,他永远都在约束自己,即使心里对江珞雪早已是情根深种,可是他却愿意去等。 他不愿去强迫任何人,甚至用四个字来形容他,“随遇而安。” 可不得不说,他是懦弱的,既然喜欢,为何不自己去争取呢? 临死之际,都没有告诉他的心意。 仿佛他恰恰属于那种人,“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人之事,只要你过得好,我都可以。”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温子霖喜欢的只是曾经的那个江珞雪。 第二个,温冰冰。 由一个纯真无邪、俏皮可爱的温三小姐,最后失去了天真烂漫,在和肃沂相识后,肃沂已然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 在遭受那些事后,她渴望被爱渴望去爱,实际上,一开始我定下的肃沂,对她绝无半点感情,只有利用。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太可怜了?所以,她的这份爱,我给她添上了几笔真心。 幸而,她死的时候没有太痛苦,至少她知道了自己的感情是双向的。 写到此,其余的角色我也不一一列举了,(实则是我懒)对于他们每一个人的评判,都只能交给读者。 因为你们是以自己的视角去理解文中的角色,自然和我理解的会有所出入。 关于谢湛和江珞雪,我……就不着重提出来了。 好了,其余的我也不废话了。 今天是九月一日,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美好,因为我特蠢的烫伤了双脚,所以我真的是一个??。 不过想了想,幸好不是手被烫伤,哈哈!心里顿时有了些安慰……(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一天,写好多好多的长篇大论,然到了现在,就先这样吧!) 江珞雪、谢湛、温子亭、温子霖、李琛、阮笙、陆瑀、江之瑢、温冰冰、肃沂、孟翰、玉汐公主、宇慎、江临泽……(以下省略那些妃子们。)再见了! 最后啊!四个字:感谢相遇。 小可爱们,下一本再见啦! 火┊爆┇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