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老龙王要招亲!》 Chapter1-1最老龙王要招亲 「最新独家仙闻!三界最老龙王要招亲!」卖报小弟刚喊完,路过的民眾立刻蜂拥而上,把小小的卖报摊堵得水泄不通,不论男女、不分仙阶,大家都想买一份报纸,一探究竟,传说这位远古级的上仙曾经与前些年羽化的战神一同搭挡,结束混沌几万年的纷争,带来了现今的和平,然而那段往事如今只能在歷史课本上体会,如今的小仙们和平太久,根本不敢想像战争是多残酷,反而更多的是关注这位远古级龙王的外表与八卦。 传说龙王有着吹弹可破的白嫩皮肤,精緻的五官,嫵媚的眼神,只是一呼吸间就可以迷倒眾生,此外,更有人说龙王家财万贯,宅邸有一处宝库,专门收藏那些传说中的神器,据说战神在羽化前把最重要、陪他出生入死的上邪宝剑交给龙王,托其保管,而这把剑就正在他的宝库里,然而没有人可以证实这些传言的真实性,因为龙王足不出户。 这次突然发下招亲公告,震惊三界,大家都想一赌龙王的风采,即使不会被龙王选中,就算是去他的府邸瞄一眼,或者看一眼传说中的美貌也好。 『龙王府招亲仅此一条件,吾之心上人,必长于吾,符合此一条件者,诚挚邀请至府上作客。』 「这??卖报小弟,你这招亲文宣是正确的吗?不是为了做生意而发出子虚乌有的报导吧?」某个买报的路人甲说。 「是啊是啊!还有这招亲文,『长于吾』说的是什么呀?身高?职位?还是??下面的尺寸??咳咳,另外,最后的『诚挚邀请』看起来也太可疑了吧??」 那卖报小弟气得大喊:「这怎么会是假的!龙王大人的招亲文岂敢随便造谣!这可是龙王亲授与我,绝无虚假!你再继续说就是在毁坏我报社的名声!」 眾仙见卖报小弟确实不像在说谎,便相信了,而且这家报社在仙界也算是赫赫有名,十分具有公信度。 买完了报纸,大家便鸟兽散,回去细细琢磨这篇招亲文是什么意思。 至于这其中真正的含义,便要回溯到几天前发生的事?? 三界最老龙王至今从未婚嫁,身为他最好的朋友——其实是酒友——难免操心,于是便在深夜酒局屡次提及这件事。 「嘿,你都几岁了,身边没个伴不会觉得寂寞吗?」青零喝着龙王所酿的桂花酒,驼着两抹红晕,醉醺醺地说。 「三亿八千岁,不会。」龙王夹起一粒花生,瞇起眼睛看着青零,这傢伙装醉的功夫真是越来越了得。 「唉,我家隔壁老王最近老跟我嘮叨说女儿嫁出去了,家里变冷清,身边也没个伴,寂寞的呀~」 「不是有你活络邻里感情吗。」龙王又帮自己倒了一杯,顺道给青零添满。 青零语塞,他有老婆了,而且朋友跟这不一样,他不屈不挠,继续劝说:「你知道我家有个特别活泼、可爱、有趣的姪女吧?他刚好到了适婚年龄,我正愁要找谁作为他未来的夫君。」 他在这边跟朋友把酒言终身大事,除了担心龙王成为孤独的独居老人外,最深层的目的,其实是想把家中顽固又调皮的姪女许配给他,替他消除族中长辈所给予的压力。 他的侄女呀,从小就被惯坏,做任何事都没人敢拦阻,毕竟是未来水族精灵的族长,这样骄纵之下,天天沉浸在男孩子的事堆里,个性也很男孩子气,不知不觉长成那副歪模样,到了适婚年龄,没人敢娶她,搞得他现在头痛得很。 龙王睨了他一眼,一副早就看穿他的样子,喝完一杯桂花酒后,缓缓道:「不然你生一个给她,指腹为婚。」 ??他投降。 ** 时间拉回龙王发布招亲文的这天,原本正悠间地和爱妻品茗赏画的青零,一接到消息,立马杀去龙宫,准备来个兴师问罪。 站在门外服侍的婢女阿兰见青零要硬闯进去,焦急地拦下,「青零大人!龙王大人正在午寐,您不可进去啊!」 「我看他不是在午寐,是在假寐吧!」说着就要鑽进去。 「大人万万不可阿!」 「让他进来吧。」龙王发话,他其实真的在睡觉,可是被门外的两人吵醒。 「是??」阿兰委屈地退下。 青零闯进去后,一把愤怒地将报纸轰在桌上,恰巧见着龙王半裸的上半身,那皮肤根本不像身经百战的战士该有的,居然比女子还嫩还白,他略微尷尬地转身,「没想到你有裸睡的习惯。」 「欸,本来没有,但你一来就有了。」龙王本意是想试试看阿兰所说的慾火焚身撩妹术是否有效,因为发了招亲文之后,万一遇到中意的对象,会想试试看,于是先拿青零实验。 刚稍稍熄灭的火苗又窜了上来,敢情这位老不休的是在调戏他啊!真是越老越不知羞耻,最老的根本没有节操。 「我说你呀,明明前几天才跟我说不需要伴侣,结果现在倒好,自己发了招亲文,而且事前也没跟我商量。」青零对那招亲文的文笔甚是不满,龙王一直以来对外的发言跟形象都是他在经营,没为什么,因为这老不死的除了酿酒跟打仗,其他烂得一塌糊涂。 「我后来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想试看看。」 「那我姪女——」 「不考虑,年纪太小。」 青零满头问号,对龙王来说,他家姪女确实年纪小很多,可是现在年纪再稍微大一些的都已有婚配,单身女仙就只有大约这个年纪的女孩了啊。 「看招亲文。」龙王整理好衣着,捻起刚刚被青零在桌上的报纸,递给他看,纤长的手指特别指在『必长于吾』此处。 青零愣了三秒鐘,接着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瞪大双眼盯着龙王看,「你在开玩笑吗?」 「不错,我以为你需要五秒才明白。」 「??。」 青零叹了一口气,「没有人会想到你这里是指『年纪比你大』,这三界之中请问有谁比尊贵的龙王大人年纪还老呢?」 龙王沉默了五秒,得意地回答:「金刚山下的那些剑灵。」 「??那些连完整三魂七魄都没有、冰冷冷的剑,根本不能当作对象。」青零许久没发作的头痛又开始,不了解龙王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完全理解,这个老不死的其实在某些方面异常迟钝,而且还带有点天然蠢,唉,真的是只知道打仗的傢伙。 「但是我每天都和上邪一起睡。」龙王侧身,露出了被随意放置在床上的剑。 实在是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了,「战神的剑随便放好吗?」 「秦刄他不会在意。」秦刄正是不久前羽化的战神,龙王说这话时,有些伤感。 青零转移话题,「那你那漏洞百出的招亲文怎么办?现在街坊间都在猜测你是不是要找身高或职位比你大的对象,完全没想到是年纪啊??」 「你再发一篇?」 「哪一次不是我收尾。」唉,他选的朋友他自己担。 就这样隔天报纸又再度刊登龙王招亲文的消息,三界再度轰动。 龙王要找的对象,条件只有一个——年纪比他大。 Chapter1-2最老龙王要招亲 龙王开出这条件,完全跌破眾仙眼镜,因为这三界之中,根本没有人年纪比他老人家还老,有人说龙王开出这种条件,是故意要杜绝那些每天在他府邸门口鬼鬼祟祟偷看的女粉丝,关于这说法,倒是分成两派,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反对那派的理由是,龙王压根儿不在意那些女粉丝,因为喜欢的是男、人! 对此,同意派提出异议,「龙王大人现今的贴身侍女是第164位,也是最后一位,更是『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贴身侍女,听说是因为他曾经爬上龙王的床铺,而且把龙王大人服侍得舒舒服服,所以才会留这么久在身边『暖床』。」 反对派闻此再度大大反对,「龙王大人既然心有所属,那为什么还要公开招亲?」 「那是因为侍女就算技术再怎么好,家世背景根本就配不上龙王大人。」 「龙王可不是这种心胸狭隘的神仙,更别说这三界之中谁的家世背景配得上这远古级的神仙?」 顿时,两派人马一片沉默,要是真要说门当户对的话,大抵也就只有??当今玉帝的孙子太叔敌萌。 ** 两派说法都各自有人支持,而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是对的,全都往龙王府邸去应徵相亲,就这样龙王府邸迎接多年来最热闹的日子,这空前盛况的情景完全颠覆了青零的预想。 青零生平最爱凑热闹,这三界久违的奇蹟,他怎么能够错过,更别提当事人是那老不死的。 龙王府正门被那些『善男信女』堵得水泄不通,青零只好从后门偷溜进去,只见相亲大会现场,最显眼的莫属横躺在前头中央的龙王,他摆了一张有软垫的长椅,悠间地躺在长椅上,赤色的头发未束起,随意散置在椅子上,有几缕发丝垂落到了地面,而那些来见龙王的『善男信女』们,则面面相对、席地而坐,每个仙人脸上全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咣。」阿兰站在龙王身侧,敲锣鼓,响亮的声音立刻肃净了吵杂的说话声。 阿兰清了清嗓子,然后用全场皆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一拜天地——」 眾小仙面面相覷,虽不明所以,但席上的小仙们仍照做。 「二拜龙王——」到此,小仙们隐约明白这是进入龙王府的跪拜礼? 「夫妻对拜——」顿时,一阵骚乱,原来这不是龙王的相亲会,而是他们的相亲会啊。 有些小仙本就是凑热闹,一睹龙王风采,且能顺便认识妹子、帅哥,一举两得又不吃亏,而有些则是不知所措、落荒而逃,有些虽生气但不敢拂了龙王的面子,礼貌性告辞。 青零见此场面,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把自己的相亲会,弄成别人的相亲会,果然是龙王的作风啊,他就不该认为龙王会乖乖跟这些小辈认真相亲。 他默默移到龙王身侧,「好玩吗?」 龙王坐起了身子,「无聊。」 「龙王大人是因为大多人不好打发,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的。」阿兰补充道。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酿酒,刚想到新的酿法。」龙王站了起来,趁着场面正慌乱的时候,逃出相亲大会会场,把烂摊子丢给了青零。 龙王移动速度快得跟鬼一样,青零根本来不及拦住,只能望着龙王愜意的背影,咬牙切齿低语:「这老不死的!」早知如此,那当初发什么招亲文告啊! ** 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些上门的小辈们,已经戌时,青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脊骨头喀喀作响,实在有够累,但还不能休息,他要保留力气找龙王算帐,否则今晚睡不安稳。 龙王一如既往在老位子等他,头顶一盏桂花灯在夜晚的凉风中摇曳,丝丝桂花香鑽入鼻头,小木桌上摆满青零爱吃的菜餚,以及一壶满满的桂花酿,眼见如此,他心中的气已消一半,可仍然得做做样子,不然下次得变本加厉。 他一屁股盘坐于席子上,拿起酒壶猛灌,斜睨了龙王一眼,「我累得半死,你倒清间。」 「没,我忙着酿新酒。」 「你!」「咕嚕嚕~」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忙活一整天,不饿才怪。 龙王添菜到青零碗里,「快吃吧。」 「??。」青零瞪他,一口把一盘菜通通塞进嘴里。 酒喝了、菜吃了、戏做足了,青零八卦的心开始蠢蠢欲动,问道:「有一事我很好奇,为什么伴侣的条件年纪必须比你大?」 龙王沉思了一会,虽说是一会儿但就十秒,可是比平常久上许多,他道:「风倾说跟年纪比自己的大对象在一起,有被保护的感觉,心情会很好。」风倾是青零的妻子,男大女小。一直以来都是他守护三界,他也想体验被保护的感觉。 青零害羞地咳嗽,原来好面子的娘子其实也会暗地里说些他的好话呀,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一时招架不住,在家里风倾从来不会说这些,原来平常都在说些违心话吗?? 青零微笑,眼中洋溢幸福,「我想我家风倾了,先走啦。」 龙王点头,目送青零离开,刚才他眼中的眼神是跟他喝酒从来不会流露的样子,看来有个伴确实不错。 ** 龙王主持的『相亲大会』在第二天迅速传开,整个仙界想脱离单身的人,纷纷在第二天蜂拥而至,排队的数量与昨天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青零在家中与风倾享受二人世界,今日不便到场,不过他倒是有派个『小帮手』过去。 龙王看着台下欢言笑语的男男女女,要是有了伴他也会笑得那般花痴吗?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坐起了身子,一手托腮,暗自佩服青零的能力,昨天居然可以待一整天,不会感到无聊也不会想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正决定要把这件『重责大任』交给身旁的阿兰,场内有一名女子拔起剑,剑尖指向龙王:「龙王爷爷,若我挑战与你对打三回之内不倒,可愿意收青桂为徒?」 龙王抬起头,瞅了一眼这大胆狂妄的小丫头,不正是青零整天念念叨叨的姪女,看来为报昨日之仇,把这麻烦精丢给他。 这下可难为,他不是不敢打,而是担心控制不好力道,重伤青零最心爱的姪女,万一到时候被逼着负责,更麻烦,他向来最讨厌处理麻烦事。 「在下太叔敌萌,也想拜龙王为师。」这时,又一名身穿丈青色锦服的男子提出拜师请求,所有目光纷纷朝向这里,小仙们开始窃窃私语,居然连皇孙都出现了! 这名男子出现的正是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两位小仙相互比试,赢的我收为徒。」 「失礼了。」太叔敌萌微笑,眼中盛满自信。 「就算你是皇孙,我也不会让步。」青桂这边并没因为对手的身份地位而有所胆怯,不愧是未来族长,胆识过人,青零把她教得不错。 两人面对面行礼后,各自退开,青桂先攻,直接朝太叔敌萌的膝盖扫过,对方面色镇静,一动也不动,在刀刃快要砍入后膝盖的时候,剑居然自动停下来,咣噹一声落到地上。 「原来在刚才就先施了法术吗?」青桂眼中露出欣赏之色,看来比试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青桂右手反转一圈,翻转之间十几把由仙术所变的灵剑出现在青桂周围,并且在不到一秒之间,直直衝向对面,来人仍是镇静自若,唇边甚至还掛着一抹愜意的微笑,黑漆漆的眼眸深不见底,不知在策划什么。 灵剑彻底将保护罩粉碎,不过她幻化的剑同样随之消失,而且他感觉到有部分的灵力被暂时吸收走。 这回换太叔敌萌主动攻击,他用手指优雅地在空中指画几圈,青桂完全看不懂对手在搞哪齣,摆起了防御的姿势,并且在口中低声念着咒语,接着太叔敌萌轻轻点了一下,朝他嘲讽地笑了一下,青桂身形微微一震,来不及大骂对方无耻的挑衅行径,下一秒就被突然出现的金丝缠绕限制住行动,细线缠住的肌肤沁出了颗颗血珠,暗道糟糕,大喊:「速去!」 接着一阵大风将太叔敌萌捲起,整个人被倒吊在空中,他翻身单手朝天,推向这股蛮横的风,瞬间将风震得那烟消云散,维持着倒立的姿势缓缓下降,双手撑着身子刚落地的时候,青桂的灵剑团团包围住他的脖子。 「快投降吧!」青桂咬着嘴唇,额头上佈满汗珠,金丝正缓缓掐进她的肉,好险她施了些法术,减缓金丝陷入的速度。 「看来我们是势均力敌吧。」太叔敌萌朝她微笑道。 青桂讨厌死了这人的微笑,看起来非常假,明明被刀架着,只差一釐米头就会被砍下,却还能镇定自若,显得她特别狼狈,好像是他打输一样,身为未来的族长,可从来没输过,哼了一声,「就算平手吧。」 两人各自收回法术,青桂感觉到失去的仙力回流进身体。 「龙王爷爷,我们平手,依照约定,可以收我们二人为徒吧?」青桂说道。 龙王将垂落到胸前的头发往后梳,面无表情说道,「吾只说收比试胜者,平手也可以都不收。」 「可是!」青桂焦急道。 『等等。』突然,青桂的脑中出现了太叔敌萌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对方朝他眨了个眼睛。 青桂突然想起来有个高级仙术是可以不透过声音将想说的话传到对方的脑海中,这种法术非常难学,就连她都不会,太叔敌萌居然会,可见对方的实力根本在她之上,稍加推测就可以知道对方根本是故意跟他『平手』。 「既然如此,龙王爷爷我告辞了。」虽然被拒绝,但青零特意嘱咐过,面对任何场合礼数必须周到。 「告辞。」太叔敌萌拱手,转身与青桂一起离开。 龙王眉毛微微挑起,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察觉,他点点头,挥手让阿兰去送客。 青桂斜睨了太叔一眼,哼了声。 收徒一事在龙王这边落幕,可青桂与太叔敌萌这边的戏台才刚刚搭起。 阿兰离开后,太叔萌敌微笑朝青桂微笑道:「太叔萌敌,嫡系皇孙。」 又是这个讨厌的笑容,「行了,我早就知道鼎鼎大名的皇孙了,我是青桂,水族精灵的未来族长。你隐藏实力的事先不提,打什么主意?」 「龙王虽不收我们二人为徒,可是并没有不准我等到府上叨扰,时间久了,收徒此事说不定就松口了。」 「可龙王爷爷最近府上天天都人满为患,哪有那心思理我们。」 「当然是先清理。」 青桂皱起眉头,「说得容易,但实际要怎么达成可不简单。」 太叔敌萌微微勾起唇角,「我可是皇孙。」 青桂望着那抹微笑,一阵恶寒,难怪他不怎么喜欢这微笑,原来是背后正谋划着什么阴谋,此时他暗自庆幸自己跟太叔是同一阵线。 果不其然,隔天,龙王府邸门可罗雀,不,应该说半个影子都没有,原因是皇孙发出的公告:「望四海八荒的仙子们海涵,今后吾会经常造访龙王府探讨仙术,烦请生人勿扰:)。」 相亲,不,招亲一事,就此强迫落幕。 【小剧场】 青桂:你这是公器私用! 太叔:束之高阁,不用浪费:) 青桂抖了一下,皇孙不好惹。 Chapter1-3最老龙王要招亲 隔天太叔敌萌跟青桂一起来到了龙王宅邸,长驱直入、直捣龙窝,他们能够如此顺利通过,除了身份的关係,还有一个原因是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龙王府门口没有侍卫看管,府上也都聘请最低限度的人员,维持府上的基本生活机能,龙王一向认为人多麻烦,麻烦就累。 阿兰见到两位尊客,不卑不亢行礼后,请教二位来此的目的,太叔敌萌说明想请龙王在仙术上指点一二,阿兰进去通报龙王后,抱两罐瓮,分别交给两人,「『先酿好一罈酒再说』,龙王大人这么说。」 「这跟仙术有什么关係!」青桂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抱怨。 「我知道了。」太叔敌萌拖着青桂离开。 「当初叔叔告诉我来拜师,龙王爷爷一定会答应的,要是这样空手而归,肯定会被笑话。」蹙起眉头,脑海浮现青零嘲笑他的画面。 「不是空手,你有拿到酒坛子。」 「??我又不会酿酒。」 「所以要找人帮忙。」 青桂看着太叔敌萌似乎有办法,放心大半,作为只会打架的武痴,身边能有一个善于谋划的朋友真是不错,除了??思考的时候有点可怕之外。 太叔敌萌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酒坛,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仪狄,三界中只要想到酒,立马就会浮现这个人的名字,酿酒的技术无人能出其右。 ** 「这就是酒神住的地方?」青桂会有此一问,不是毫无来由。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的花果树,两侧有连绵不绝的灌木丛,看起来就是一座花园,甚至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只有两棵榕树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座拱门。 「走吧。」太叔熟门熟路进入内院,虽然说是内院,其实就是一个由气根团团围住的圆形空间,刚走进去明显感觉到温度下降许多,立刻变得清凉许多,里头摆放了好几个木桶,其中一个木桶摇摇晃晃,看似快要倒了又奇蹟似的保持平衡折返回原位。 太叔朝那个木桶走了过去,掀开盖子,里面居然藏了一隻打盹的小小神仙,他睡得正酣,圆滚滚的小脸颊一下一下地点头,流星般华美的长发圈住小小身躯,右手大姆指含在嘴里,幸福的憨笑,青桂不敢相信除了龙王爷爷之外,竟有神仙比他好看。 「仪狄,我来了。」太叔难得没有露出阴险的笑容,而是用一种宠溺小孩的眼神,轻声唤醒木桶里的小孩。 仪狄缓缓睁开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因为刚睡醒,意识还有些停滞,眼神迷濛,无辜的看着太叔敌萌,接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揉了眼睛,然后朝太叔敌萌伸出双手,「抱抱。」 作为一个顏控,青桂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被爆击的感觉,她捶心肝呀,太可爱了。 太叔敌萌将之从木通里抱起来,轻巧而温柔地放在地上,然后替对方细细梳理头发,青桂纵使嫉妒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关係。 「找我、什么事呀?」仪狄歪着头,声音软软的。 「想跟你请教酿酒的方法,这位是跟我一起来的朋友。」 不等太叔介绍名字,青桂主动上前伸出手,「在下青桂,水族未来族长。」 仪狄朝她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小小的手握住了青桂的一根手指,「你好!」 作为未来族长,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失态,装做镇定自如收回手,接着仪狄转头,视线重新定在太叔敌萌身上,「想要学、酿酒的话,跟我来、嘿嘿!」 仪狄蹦蹦跳跳地走出这颗半圆形的内院,带他们来到了第一果园,第一果园种的是葡萄,有白葡萄、紫葡萄,还有天界才有的透葡萄,从种植各种葡萄的环境,介绍到酿製葡萄酒的製程以及注意事项,只要一提到酿酒的事情,他可以滔滔不绝讲个三天三夜不用换气,眼中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不只、葡萄酒,酿所有的水果酒,务必要加上这个人间圣品——冰糖!可以增添风味、防止酸化,最后抽出空气、跟水分,密封之后、放在没有太阳的阴凉处、静置就可以啦!」第一种酿酒的方式——水果酒,仪狄花了一整天才说完,除了葡萄的酿酒方式,还有其他水果的酿造注意事项他也都热心地一一交代。 眼见天色已晚,仪狄留他们用完晚膳再走,正好太叔敌萌还有些问题想请教,青桂则是想与他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所以都答应了晚膳邀约。 不难想像,仪狄准备的料理皆与酒有关,女儿红燉鸡肉、半熟猪肝蘸葡萄酒酱等等,配上一壶米酒,料理好吃到青桂含泪吃完,并要求再添一碗又一碗,至于太叔没吃几口,反而一直与对方探讨酿酒的问题。 太叔敌萌问仪狄用仙术酿酒的方法。 「用仙术酿酒也是、个方法,可是因为用仙术的时机点、元素、力量、时间等等都会影响到、酒的风味,非常难拿捏,如果、刚好可以酿到好酒、那绝对是、天上地下唯一的独特好酒!不过失败的机率、也很高就是啦。」仪狄憨憨地笑着,然后咕嚕嚕喝下一盅米酒。 「今天谢谢你了,之后还请你多多帮忙。」太叔敌萌难得露出一点喜悦。 在仪狄府上用膳结束后,青桂缠着太叔敌萌问了好多关于仪狄的问题,比如他今年几岁、有无婚嫁、还有他们怎么认识等等,青桂两颊驼红,张口便呼出一团酒气,显然醉得不轻,即便如此,太叔敌萌仍然耐心回答每个问题。 仪狄的年纪大约三千万岁,尚无婚配,因为小时候仪狄经常与父亲喝酒,所以才认识。 青桂放心地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醉倒在路边,太叔敌萌将其丢在原地,紧接着到龙王府上请求派人把躺在路边的青桂捡回来,并且提出希望在府上暂住一晚,照顾青桂。 龙王本人并无异议,反正这么多空房,多住一两个人对他没有影响,就这样,太叔敌萌每天早上到仪狄纳讨教酿酒术,晚上找各种藉口继续留宿在龙王府上。 ** 今天晚上,太叔敌萌照例扔下青桂,独自出来透风。 今夜月色特别明亮,柔和的月光照射在桂花树,地上的影子错落有致,太叔敌萌在龙王府上间晃,寻找製酒的灵感,浓郁的桂花香飘入鼻头,被花香吸引的他最先来到了这片桂花林,之前从青桂口中听说,龙王酿的桂花酒非常好喝,据说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入口之后起初淡而无味、带点冷冽,到了中期慢慢沁出点点甜味,到了喉头处有股绵密的口感,接着很顺的滑下,最后会有点酒精的辛辣在喉咙处化开。 这片桂花林大概就是龙王酿酒使用的材料吧,他一边散步,一边烦恼该选择何种材料作为基底酿酒,眼前有个简陋的石桌跟石椅,龙王坐在其上休憩,托腮眼睛微闭,桌上有一罈酒,旁边放着一叠小酒杯。 太叔敌萌原本前进的脚步微微停顿,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回忆,某个上仙喝醉了酒,被一个迷路的小孩撞见。 「陪我喝酒。」龙王睁开微敛的眼瞼,拎起其中一个小酒杯满上。 太叔敌萌嘴角没上扬,可眼中洋溢着笑意,大步流星坐上了石椅,一口气乾杯。龙王见状什么也没说,又满上一杯,沉潜已久的好奇心被激起,这壶酒是府上最烈的酒、他的得意之作,就连仪狄喝一口都直接醉倒,这小小皇孙喝完一杯居然能闻风不动。 微风拂过桂花树,颯颯作响,桂花甜腻的香气飘荡在二人之间,发丝随风摇曳。 第五杯。 这次龙王没有再倒酒,反而是太叔敌萌自己拿起酒壶要喝,龙王握住了他的手制止,「酒没了。」 太叔敌萌垂下眼瞼,望着被覆盖的那隻手,慢慢抽了回来,龙王亦顺势放开,正巧一朵桂花落在了太叔敌萌的头发上,跟发丝勾在一起,龙王没多想,稍微倾身往前替他解开,把桂花取下来,两个人的头发在石桌上缠绕在了一起,赤丝与青丝交错缠绵。 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发烫。 「有花在你头发上。」龙王取下来之后将桂花放在桌上。 「听说人间有个习俗,取下戴在女子头上的桂花,意味着要娶她。」太叔敌萌说。 「是吗。」这种麻烦的习俗果然是人间特產。 太叔敌萌以为龙王在逃避装傻,明明告诉他这个习俗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距今好多年以前。 那时的龙王被青零唸得心烦意乱,讲什么娶妻生子的妈妈经,使得他不得不偷溜出来喘口气,由于满脑子灌满『妈妈经』的内容,见到一个戴着桂花的小孩子不经意脱口而出,「头上顶着桂花见我,是想要我娶你吗?」 听起来很不正经,但他可是用非常正经的表情说的。 小时候的太叔敌萌脸色铁青,父亲说天庭很多大胆的女仙,如果独自行动的话要特别小心不要被吃掉,尤其是像他这种可口的小孩子,太叔敌萌害怕地步步倒退,「我我我才没有!」 那小孩子一脸快哭的样子,龙王心想他即使杀人不眨眼,可不至于连小孩子都怕他吧,「那只是人间的习俗,会取下心仪女子戴在头上的桂花。」 「我是男生!我要去跟父王告状。」 龙王直直盯着小太叔敌萌,小孩吓得倒退好几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想对我干嘛?」 龙王如实说出,「只是觉得你很没用,只会告状。」 这时小太叔敌萌的脸色从铁青、害怕转变成通红、阴鬱,「等我变强了你就知道!」 「知道了。」龙王轻轻拍他的头,小太叔敌萌撇开他的手。 「不要随便碰我。」恶狠狠瞪着对方。 「抱歉。」龙王收回手。 道歉居然如此乾脆,小太叔敌萌感到十分讶异,毕竟身边的人不是把他当作小孩敷衍,不然就是把他当作皇孙对待,任何事都毕恭毕敬,若不小心触犯了他就是求饶,没有人真的在意他的感受,都是自私自利的大人。 可是这个上仙不一样。 此后他不禁追逐这个漂亮的神仙,才发现原来这个调戏小孩子的神仙很厉害,是远古级的上仙,武术高强,他越瞭解越崇拜,为了超越他,每天每天非常认真练习仙术,日復一日地想着他,悄无声息之间,居然从原本崇敬的对象慢慢转变,心上渐渐被佔据?? ——夜深了。 太叔敌萌与龙王喝完酒之后,回到了暂借的房间休息,刚踏入房间,转身将门关上,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倒在了地上,方才强行压下的酒意此刻直衝脑门,头晕乎乎的,眼皮沉重,视野所见事物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抵挡不住睡意,缓缓闔上眼。这酒后劲好强?? Chapter1-4最老龙王要招亲 纵使昨天喝醉酒,太叔敌萌仍旧卯时起床,梳理着衣,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打破这个作息,全凭意志力跟??生理时鐘,时间一到一定睁开眼睛。 两人今天依旧去仪狄那报到,今日是他们准备自己展现学习成果、开始酿酒的日子,青桂一大清早就兴致勃勃,早饭胡乱吃了几下就出发。 「你们想好了、要酿什么酒吗?」仪狄歪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二人。 青桂老早就想好了,抢先回答,「我要用家乡的水喆花酿酒。」 仪狄点头,水喆花是水族那一带盛產的花,一年四季全年盛產,花叶并蒂,吸收月光与当地的灵气成长,最佳的赏花时辰是亥时到子时,那段时间水喆花吸收大量月光,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吸收进来的月光会被缓缓释放,柔和的光芒像极了人间的水上花灯,许多水族族人会在水喆花前约定终身,因此这种花在水族精灵的心中有圣洁、永恆的爱之象徵。 仪狄没用过水喆花酿酒,因为水族的领地不能随便就进去,为此非常感兴趣,「不错、那你先、收集材料吧,嘿嘿~」他开心地笑着,口水从嘴角慢慢流下,可以喝到用水喆花酿的酒让他兴奋不已。 「唔咦那、太叔呢?」 「我想用龙王府上的桂花叶跟树根。」 「唔、真少见,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吧?有问题、再来找我喔。」仪狄托住下巴,皱着眉头嘟起嘴巴,青桂看到这一幕,在内心想:烦恼的模样也好可爱啊~ 之后两人分头行动,青桂回水族,仪狄因为想一赌水喆花风采,所以一同前往,太叔敌萌则是回龙王府,徵求同意採摘桂花叶、根。 ** 太叔敌萌正欲进入龙王的寝室,却被阿兰挡住,她头低低的、怯生生的说:「龙王大人在睡午觉,不方便见客。」 太叔敌萌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但在踏出两步之后,从袖子的暗袋里掏出了一本书,在阿兰眼前晃了晃,「如果你让我进去的话,这本就给你。」 太叔敌萌手上拿的正是她最近日夜不眠看的绘本续集——龙阳纯爱绘本《我不小心睡了太子爷》——这本书的作者已经半年没更新续集,眾多的书迷们可是敲破了碗想看,没想到居然就在太叔敌萌手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阿兰说话细弱蚊声,虽然看的时候不觉得害臊,可是被人发现了还是好害羞。 「你的厢房每夜都很晚才熄灯,有点好奇就知道了。」 阿兰吞了一口口水,为了一本绘本就把龙王大人卖了??贴身婢女这个工作或许就不保了,「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随便进去!」 阿兰铁了心要保护龙王大人的『清白』,呃不是,『清梦』。 「就算你的嗜好被三界眾人知晓也没关係?」太叔敌萌眯起了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居高临下望阿兰,气势十足,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你太、太可怕了!这样我以后要怎么生活,唔。」阿兰赶紧用双手遮住嘴巴,本来应该是要说她一点都不怕的?? 太叔敌萌将手上的书塞进阿兰怀里,对她微微一笑后,泰然自若地走进龙王的寝室,阿兰双腿一软,靠墙抱着书滑落,眼角泛泪,太可怕了!要是她用那招至少气势上不输人,可她不能用、不能用?? 龙王的房间门口摆着一个屏风,素面的屏风用桂花妆点,并且在前面摆放一盆栽,太叔敌萌越过屏风,果然,龙王躺在床上睡觉,睡姿绝对堪称三界最丑,棉被没盖好,半隻脚露在外头,勾住被子衣角,一手抱着一把剑,一手枕着枕头,他放轻脚步,缓缓移动到龙王的床边,只差一步就到床边,突然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沁出一颗颗的血珠。 「原来是你。」龙王松了一口气,差点杀了小皇孙,将上邪神剑收回剑鞘。 太叔敌萌不怕死,可刚刚那一瞬间的杀气,还是震得他寒毛直竖,紧接着在见到那把剑后,眼神转为深沉,看来那就是战神的宝剑,两人感情好到他需要抱着他的剑睡觉吗? 「你来做什么?」龙王打了个呵欠,午觉没睡饱,感觉接下来一整天都会没什么精神,虽然他几乎整天都在睡觉就是了。 「我想问可不可以採摘后院的桂花树酿酒?」太叔敌萌神色恢復平静,彷彿他根本没被刚刚的杀气所慑,甚至默默打量起室内摆设,由于卧室的主人个性懒散,并没有放许多装饰,只有一张舒适的大床,旁边一个床头柜,此外旁边的开放性隔间有一张圆桌、两三张木椅。 「不要。」没有犹豫直接拒绝,龙王平时表现『随和』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对于麻烦事跟麻烦人物会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叔敌萌属于后者——麻烦人物,比青零还麻烦,敢在他午睡的时候未经同意就跑进来的,他是第二人,第一当然是指青零。 「好,是晚辈失礼,打扰了。」太叔敌萌打躬作揖,恭敬地退出寝室,此举倒是出乎龙王的意料之外,这小孩表面看起来安安静静、本分守己,可是从来府上的第一天开始就处处惹事,比如把青桂丢在路边,叫府上的下人把人拖回府上,还有到处打扰府上的人打听消息等等荒诞的行径,虽然府上的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龙王心想午觉睡不成了,于是起心动念前往水族领地拜访青零,告诉对方他的困扰跟疑惑。 ** 水族领地的结界要突破对他来说小事一桩,因此一路畅行无阻,青零原本准备去探望回家取材的青桂,没想到最先撞见龙王一脸鬱闷站在他房间外,抬手正要敲门。 「真是稀客啊!」青零快快邀请他到后院乘凉,吩咐下人准备一些茶水跟点心,自从认识以来,一直都是他去登门拜访,龙王从来没有亲自造访,今天发生奇蹟吧。 「今天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吧?」青零问,龙王没有马上回答。 龙王在来之前想了很多要说的话,可是一想到要动嘴讲很多话又觉得懒,所以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青零仍尚未得到刚才问题的答案,这老不死的是什么性格,认识这么多年他还会不懂吗? 青零青筋突起,「你要是不说,我要走了,我还要去看姪女。」 「别走,我说。」接着他把这个月发生的事告诉了青零,除了青桂被拋弃在路边的事。 一开始留太叔敌萌是想说可以照顾青桂,这样他就不用再另外花费心思,而事实虽然跟他想得有些偏差,但整体来说还是走在轨道上,可是最近这个小皇孙越来越肆无忌惮,今天午时还打扰他睡午觉。 青零提出了一个建议的方案,就是让阿兰暂时训练他们武术,别看阿兰好像性格怯懦、个子娇小的模样,其实她可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因为从小仙力薄弱,所以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先天不足,不用仙术的话,天界没人打得过她。 同时他也认为如果让阿兰训练青桂的话,或许她能够有所突破,现在的她就是太依赖仙术了,龙王勉强表示同意。 此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感到困扰,最近去上茅厕时,顺道经过膳房,想问婢女们膳房有没有剩下的糕点可以吃,那些婢女们原本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讨论小皇孙,他一凑过去马上噤声,并且被要求禁止进入膳房,而那小皇孙却可以畅通无阻,因为他某一次确实看见小皇孙从他家的膳房出来! 青零说这是大婶效应,「唉,你想想每天面对你这个老不死的,看得都厌烦,突然来个像孙子一般可爱的小鲜肉,新鲜感加上沉睡已久的母爱被激起,就像老嫗见到限量佩囊、妃子见到皇帝、奶奶见到孙子,当然争先恐后疼都来不及了。」 龙王听完青零的理论,感到些许沮丧,他摸摸自己白皙精緻的脸庞,叹了一口气,「难到我这个长相已经不吃香了吗?」 青零很想说什么,但还是算了。 最后,二人也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膳房的事,青零的想法是不如订规矩,可是龙王嫌麻烦,他一直以来都是不受束缚、自由自在的神仙。 ** 那天过后,太叔敌萌就没出现在龙王府上,正好主人也乐得清间,又恢復之前间适的日子,只有一点变了,膳房的食物没那么好吃了。 龙王夹起了龙鬚炒金针菇,看着碗里的菜叹了一口气,在旁服侍的阿兰听到龙王的叹息声,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询问,「请问龙王大人今天的菜是有哪里不合胃口吗?奴婢可以向膳房反应。」阿兰想到了这几天膳房长总跟他抱怨看不到英俊瀟洒的太叔敌萌,心底非常失落,做菜的兴致大减。 「罢了。」其实还是很好吃,就是味道跟之前比起来差了一点,或许再过几天小皇孙就会回来了,毕竟验收酿酒的时间将近。 Chapter1-5最老龙王要招亲 皇孙府上。 「小少爷已经维持那个姿势三天三夜了,真的没有办法劝他休息吗?」皇孙府里头的奴僕们纷纷挤在后院偷看太叔敌萌,为了酿酒他抱着耗尽仙力的决心,坐在酒鼎前寸步不离。 这几天太叔敌萌回到了自己府上种桂花树,他捡了地上的桂花枝,在后院腾出一块地扦插几株桂花树,并且用仙力让桂花树一夜之间长大,接着拔下了桂花的枝条、叶子,以仙术强力逼出枝叶中所含的水分,并且爬上一千零一阶楼梯,抵达天泉舀一瓢琼浆玉露带回去酿酒,把两者混合在一起,放进大锅子里,用仙力护住酒鼎三天三夜。 「据说是那个三亿岁的龙王出给小少爷的功课,如果通过了就收他为徒,只是酿酒??小少爷没必要这么拼命吧,这可比小时候突然开啟发疯练武还可怕啊。」 「你懂什么!作为未来的三界共主,小少爷当然无刻无刻都在想着要更增进实力,以护天下苍生。」 「唉??我才不管那些权力、地位,为了那些虚无縹緲的东西,小少爷受了多少苦?作为他的奶娘我啊,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 眾人点头,十分同意奶娘的话,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想到英年早逝的太子,不禁悲从中来。 太叔敌萌的爹在他刚出生几年后战死,当时他为了封印被邪气缠上的上古圣兽朱雀,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现在的朱雀被压在圣兽山底下净化,净化完成的时间不一定,而他的娘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封印自身记忆跳入轮回台,把年幼的太叔敌萌孤零零地留在天界,丢给奶娘照顾。 太叔敌萌虽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酒鼎,但后面那群奴僕说话的声音实在不小,他想不注意都难,稍一分神,岔气,仙力反噬,「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少爷!」奶娘第一个衝了出去,拿随身携带的丝帕擦拭嘴角,眼角泛泪,「您还好吧?」 太叔敌萌摇摇头,只要再撑一下下就好了,只差收个尾这罈酒就能製成,赶得及下午给龙王验收成果。 毕竟是从小拉拔他长大的人,十分了解他的性子,奶娘把其他奴僕遣走,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等到他结束整个酿酒的仪式。 「咳咳。」他缓缓放下手,打坐调息,吐出淤积在体内的脏血,奶娘将丝帕递过去,轻轻擦拭嘴角的血渍,「是我不好,不应该打扰您。」 他握住了丝帕,嘴唇微微上扬,温柔地安慰,「是我修行不够才会分心。」奶娘握住他的手,轻拍几下,明明应该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应该有一双漂亮的手,但这双手却佈满伤痕、长满厚茧,瞅着令人心疼,奶娘用力深呼吸,将含在眼匡的泪水硬生生逼回去,「小少爷总是这么认真。」 太叔敌萌邀请奶娘跟他一起品嚐耗费三天三夜用仙力酿成的酒,老实说製成之后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用仙力酿酒,酒的品质非常不稳定,不确定因素也很多,尤其是刚刚出了点差错,不知道品嚐起来的味道是不是如预期。 他双手掬起一抔酒水,忐忑地吸入一口,霎时他定住了身子,双手微微颤抖,捧在手里的酒水摇摇晃晃撒了出来,在一旁的奶娘见状十分担心,莫不是辛辛苦苦酿的酒失败了吗? 「奶娘??我成功了!」这是奶娘有生以来见过小少爷露出最真挚、最灿烂的笑容,她用力地抱住这个她当作儿子养的男孩,「成功了好,不枉费你辛苦。」她看着小少爷的脸,「赶快去休息吧,等等不是还要去找龙王吗?」 他有生以来这么激动,「结果出乎意料,我想赶快送给龙王喝。」说完就立刻拿了一坛子装酒,她知道小少爷一旦想做,谁也拦不住,只能再三叮嘱注意身体,目送孩子离开。 ** 青桂和太叔敌萌没有特别约定时间一起出现,却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抵达龙王府,青零也在场,他今天是来蹭酒的,姪女第一次做的酒他当然要来捧场。 方几上有两罈酒,一个用黑色不透明的方形容器盛装,另一个是用透明的圆形长罐子装,不只酿酒的材料、过程很讲究,装酒的容器也有一番学问,青桂用的基底是水喆花,能量来源是月光,所以不能照射到太阳,因此需要用不透明的深色罐子保护,至于太叔敌萌酿的桂树酒,其基底没有什么禁忌,因而用透明的酒罐装,最大用途是为了美观,若酒水能够经过光线的折射,熠熠生辉,除了触觉之外,还有视觉的享受。 青零仔细观察两罈酒,讚赏两人只学了短短几个月的成果,阿兰替龙王与青零分别倒了两杯酒,一杯水喆花酒、一杯桂树酒。 第一杯先品嚐水喆花酒,因为它不能在阳光下曝晒太久,会变质。 水喆花酒刚入口不是那么顺口,有些辛辣,可是随着停留在口腔的时间越久,水喆花的香气渐渐在齿颊间散开,渐渐转为温和,酸酸、咸咸的,整个身子好像浸泡在银色的月光之中,吞入喉咙之后,花香伴随着酒味窜入五脏六腑,浑身激淋,属于偏寒的酒,消暑用很适合。 青零用水漱了漱口,呵气,「好喝!没想到那个整天只会打打杀杀的姪女有一天也可以做这种静态的活动,而且还做得不错。」这番话大有吾家有女初成长感慨,青桂翻了个白眼,又在演浮夸戏了。 龙王那边则是喝了一口之后,微微点点头,「不错。」这杯酒有达到他的标准。 接着轮到桂树酒,太叔敌萌用仙术把酒稍稍加热,刚才他初试之后,认为这款酒加热更增添层次。 龙王品酒之前先捏酒杯绕着鼻子转一圈,闻气味,淡淡的叶子香,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入口之后初以为淡而无味,却没想到口中的温度慢慢把酒味逼出,他皱起了眉头,这味道??该怎么形容,好像从天空坠落滑下霓虹,坠入深渊,然后被日暉拥抱。 「??。」 「??。」 两位大神喝完太叔敌萌的酒之后,皆是一阵沉默,害得他兀自紧张。 「叔叔、龙王爷爷,太叔的酒到底如何?」 青零被姪女的声音拉回魂魄,「??太好喝了。」他看了小皇孙一眼。 运用仙术酿的酒除了技术上的困难,最关键的其实在酿酒人的心意,那份心意是否够纯粹、够执着,会大大影响成品的口感,不够深重情感,酿不出好酒。 「如果有多的都给我。」龙王开口,青零鄙视,这么好喝的酒肯定不好酿,理所当然自己私藏,也就他敢厚顏无耻讨要。 太叔敌萌屈膝,双手抱拳,「那请问您能收我为徒吗?」 见状,青桂也赶紧照做,身为未来水族族长,怎么可以做事落后于人呢,不只跪下,还磕头,「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都起来。」 「是。」「是。」 两双眼睛直直盯着龙王瞅,青零在旁边坐壁上观,再喝几杯酒,小皇孙酿的酒真是仙界极品。 「青桂过来。」龙王发话,她赶紧上前,等她站定之后,龙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她全身点穴,「我封了你的仙力,现在跟人类无异,等你打赢阿兰再来找我。」 青桂错愕地瞪大两颗眼珠,一听到自己的仙力被封,慌张地运气确认,各个穴道像被塞住了一样,空有力量却发不出来,「我怎么能跟一个婢女学习!」 「他是你师姐,等你赢了她再说。」龙王停顿一会,看向阿兰,「以后你带他,这阵子都不用来服侍我。」 阿兰咬下唇,鼓起了好大的勇气说:「可是这样会没人服侍您??」 「没关係。」龙王给予阿兰一个坚定的眼神,对方只好作罢,至于青桂虽然不服,但至少已经拜入龙王门下,她倒要看看一个贴身婢女除了会服侍主子,还有什么『本事』。 然后轮到小皇孙,「尽善尽美。」这是他对小皇孙的评价,太叔敌萌的眼底稍稍透出了欣喜之色,「我没什么好教你的。」 闻此言,太叔敌萌迅速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心中唯一的师父就是您。」 「已经会传声术的人,我没什么好教的。」龙王说,「以你的实力,不会跟青桂打到平手。」 青零尷尬,「这??」,太叔敌萌好歹是未来要继承大统的人,论辈份的确比龙王小,但论地位,比龙王还高,这三颗头,到底承受不住,这不禁令青零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小皇孙坚持要老不死的当他的师父。 太叔敌萌仍维持着跪姿,双拳紧握,气息一时没调好,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硬生生被他吞了下去。 青零看不下去,作势要把他扶起来,但被推开,夹在两人中间,真是左右不是人,只见小皇孙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代替阿兰的职位。」 青零倒抽一口气,正欲替他求情,龙王先行开口,「不用——」 「啊啊啊啊啊,龙王的意思是说,不用担心,他答应收你为徒。」 龙王瞪了他一眼,眼神表达:麻烦。 青零使眼色,懒惰鬼安静点,『看不出来我在解围嘛。』又用传声术,『反正你本来就打算一起丢给阿兰吧,到底在坚持个什么劲。』 「??好吧,那你跟阿兰一起学习。」龙王终于松口了。 青零赶紧把小皇孙拉起来,这老不死也真是的,怕麻烦也罢,就不担心惹祸上身吗。 太叔敌萌顶着内伤,扯开一丝微笑,「谢谢师父。」 龙王招手,要替小皇孙封穴,既然一起学习,不能有差别待遇,然而被小皇孙婉拒,他说自己会自行封穴,对方坚持,龙王也省得麻烦。他怕龙王封穴的时候,会发现内伤。 于是,龙王徒弟的篇章今天才正式开始。 Chapter1-6最老龙王要招亲 拜师后,太叔敌萌没有在龙王府上待着,而是回自己府上休息,奶娘一直站在大门口等他回来,或许是因为见到可以放心的人,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脚下无力,身子一软,倒在了奶娘的身上。 「小少爷!」好险奶娘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一把接住了他还能站得直挺挺,他说:「可以??扶我回房间吗??」意识尚存,身体却不听使唤而已。 「好、好,可以走吗?」奶娘心疼地问。 「勉强??可以。」 于是奶娘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他回房间,即使力气大得不比寻常女子,可是上了年纪,扶着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吃力,将之带回房间安顿好之后,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对不起??奶娘。」太叔敌萌虚弱地说,奶娘拿出丝帕把汗擦乾,却一直有新的汗珠沁出。 「没事,你赶快躺下休息吧,奶娘去准备浴桶,洗一洗就舒服了。」 「恩??」太叔敌萌目送奶娘离开之后,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 另一边,龙王府上。 青零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龙王,对方倒是一派悠间,又喝了好几杯小皇孙酿的桂树酒。 青零问:「你不想收小皇孙当徒弟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对方啜饮一口,享受美酒带来的幸福感,然后才说:「麻烦。」 青零真是败给这老不死的,龙王有人生三大坚持,麻烦事不碰、睡眠时间要充足、美酒美食不能错过,然而他转念一想,太叔敌萌拜师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你不好奇小皇孙坚持拜师的理由吗?」 「不好奇。」青零会有的疑问,龙王早就想到了,他就是为了避免背后那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才坚持不收小皇孙为徒,以比喻来说的话,就像不小心拉起一条很长的线,一直拉一直拉都不知道线的另一端绑着什么东西,万一拉出来的东西还不是他想要的,白白浪费好多力气,光想就累。 青零心底热烈的好奇心正熊熊燃烧,他灵光一闪,拍了一下大腿,「你不好奇,我好奇,等我调查完,你别求我告诉你原因。」 「那正好,顺便打听有谁年纪比我大。」说完,起身抱走桌上整壶桂树酒回房间。 青零真是不敢置信,龙王居然会到现在还惦记招亲的事,转身欲打包姪女用心酿的水喆花酒,只看到杯盘狼籍的桌面,一壶酒的踪影都没,「我姪女的酒你也拿!」 已经走远的龙王伸手摸进宽大的袖子里,「水喆花的味道真特别。」 ** 距离拜师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太叔敌萌却迟迟没有出现,一直只有青桂跟阿兰上课,他们不知道太叔敌萌消失的这几天全躺在床上昏睡,直到第八天一醒来,立刻到龙王府找阿兰报到。 此刻,阿兰正在训练青桂的平衡感,他让青桂站在一根三公尺高的木桩上,大小只够踩一隻脚,如果掉下来,旁边的蝎子精会立刻蜂拥而上,把她咬得体无完肤,事后阿兰再用復原仙术替他疗伤。 这种鬼畜般的训练方法,青桂一开始不敢置信柔弱的阿兰会想到,直到被她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完全明白了,一想起跟阿兰对打的那天,青桂从脚底窜起恐惧,全身起鸡皮疙瘩,战斗状态的阿兰,太可怕了??她不愿再回想。 「您来了。」阿兰对太叔敌萌行礼,然后又说,「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我一定会来,前些时候有事耽搁。」太叔敌萌朝阿兰回礼,接着又道:「我来之前已经自封穴道,上课之前,是不是要先测验?」 阿兰伸出两指探查太叔敌萌的气,从他体内的气流来看,确实已经封住了,只是有点奇怪,气息有些紊乱,好像还有些内伤没完全復原。 「确认好了?」他拨开阿兰的手,礼貌性微笑。 「好了。那么请多指教。」阿兰双手抱拳,接着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扫开,站在原木桩上的青桂寒毛直竖、瑟瑟发抖。 本看起来弱小不堪的女子,此时全身的肌肉涨大一倍,手臂、大腿结实有力,突然涨大的肌肉把衣服撑破,身材瞬间变得孔武有力,与之前判若两人,白皙纤嫩的双手,变成了两隻龙爪。 「原来是筋肉女。」太叔敌萌丝毫没有被阿兰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想起了之前在民间听过有关筋肉女的叙述:『身长八尺,浑身肌肉,面目兇悍,见者破胆』。 「人家才不是筋肉女!明明已经把乱取绰号的混帐『教育』一顿了,怎么还是传出来了呢??真伤脑筋。」 原来连性情都会跟着外表一起变吗?还是这才是阿兰的真面目?太叔敌萌对此,不怎么有兴趣研究,他只对龙王有兴趣。 「要开始了吗?」他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等一下人家!我先剪指甲,免得等等抓伤你。」然后她开始修剪起了那双龙爪,龙爪的指甲特别硬,必须用钢刀才能削下来。 他预估阿兰可能一时半刻好不了,因此自行坐下打坐调息。 别忘了,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单脚站在原木桩上的青桂。眼前此情此景,思及之前看到阿兰『变身』就自乱阵脚的自己,有些可笑,嘛,不过就算没被吓到,她也有把握太叔敌萌赢不了阿兰,等等就会有伙伴来陪她了。 「人家好了!」 太叔敌萌深呼吸后吐气,站了起来,「那么,失礼了。」 他最后一个音刚吐出,阿兰蹭地就飞到其身后。 『好快!』青桂暗自道,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开场不到一秒鐘,太叔敌萌就被一掌震出三尺之外,所幸他反应及时,屈膝抱头,翻滚一圈之后,站起来,背部火辣辣地疼,不给对方一点反击的机会,阿兰马上展开下一波攻势,单脚用力向地面踏,地板震了一下,接着抄起地上的叶子,化为利刃朝他射来,插进他的衣袖,使之动弹不得,作为皇孙可不是等间之辈,他在阿兰要进攻之前,用力甩手,把衣袖上的叶子回敬给对方,紧接着掏出藏在袖袋的短剑,直捣要害。 阿兰以迅猛之姿向上弹跳,躲过攻击,双眼露出光芒,那是碰到强者才有的眼神,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好兴奋啊!她衝到对方面前,双掌运气,朝对方的穴道拍去,只不过都被对方挡下。 『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青桂站在边上只看见黑影闪来闪去,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知道可以跟筋肉女阿兰对打超过三分鐘,太叔敌萌,很强。上次她只打一分鐘就输了?? 点穴这招没用,阿兰打算直接暴力解决,抓住太叔敌萌的双肩,用力甩出去,当被拋到空中时,她确实看到太叔敌萌在笑,而且面带嘲讽,『呵,暴力筋肉女』。 听到了太叔敌萌传到脑中的声音,阿兰全身青筋暴起,面容扭曲,神色转为兇狠,「就说不要这样叫人家!」这次她中途加重了十倍的力气,使劲把对方往地上砸,就这一秒的迟疑,让太叔敌萌抓到空档,他弯起膝盖,借力使力,原本应该被摔到地上的太叔敌萌,双脚踩到阿兰腰上,反手抓住肩上的手,吐出藏在嘴里的叶子,「赢了。」 「什么——阿兰居然被压在下面!」青桂过于震惊,结果摔下了原木桩,下一秒传来惨叫声。 「虽然用了卑鄙的手段,唉——可是人家输了是事实。」阿兰恶狠狠地瞪向太叔敌萌。 太叔敌萌起身,「看来跟你,我没什么好学的,我去找龙王了。」 战斗结束的阿兰,身体慢慢恢復原状,性子也恢復了温顺,「那个、龙王大人正在午睡,不要打扰比较好——」 太叔敌萌笔直地继续往前走,阿兰呿了一声,小声嘟噥,「死屁孩。」 「阿兰——阿兰——」扎在蝎子堆里的青桂求救,怎么这次的攻击特别猛烈啊! 「我来救您了。」听到呼救声,才想起还有个学生,赶紧去替青桂疗伤。 Chapter1-7最老龙王要招亲 太叔敌萌原打算去找龙王,但有鉴于上次的教训,他拐了一个弯,走到膳房。 膳房长远远地就瞧见太叔敌萌,欢欣鼓舞通知厨房里的姐妹们,「嘿——小皇孙又来啦!」 久别重逢情绪总是特别激动,膳房长奔上前打招呼,「小皇孙好久没来了。」 他微笑,「去处理事情了,今天这里我也可以用吗?」 膳房长点头如捣碎,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嘴角几乎碰到耳朵,「当然,那我们姐妹照常不打扰您吗?」 「麻烦了,这里有些点心,你们分着吃吧。」在来之前,他从府上捎走一些莲蓉糕。 「不麻烦!谢谢小皇孙。」膳房长说,然后扯开嗓子,「姐妹们,走囉——」 厨房里的婢女鱼贯而出,只剩下太叔敌萌一个人,其实龙王会认为膳房的婢女们跟他关係特别好的原因,压根儿不是青零所推测的,全因为——太叔敌萌拜託膳房的婢女们让他料理龙王的膳食,婢女们乐得答应,又可以顺便偷懒。 太叔敌萌听说龙王特别重吃,为了抓住龙王的胃,也为了感谢让他暂居,之前在此居住的期间,所有大大小小餐点全都是他一手操持,他一走,膳房婢女们没得偷间,才会因此心情低落。 因此龙王才会有错觉,太叔敌萌离开以后,菜变难吃,因为太叔敌萌的手艺在那些婢女之上,自然会有落差感。 龙王午觉刚醒来,首要吃的是用清晨落下的第一滴晨露冲泡的龙井茶,以及可以搭配这壶龙井的糕点。 正好他今天跟阿兰对打有了灵感,如果用桂花蜜、苦苓以适当比例混合,製作出来的糕点,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最后再撒上一点莲藕冰酿的糖粉,画龙点睛。 他先解了穴道,恢復仙力,做菜用仙术的话可以节省很多劳力,仅消一刻鐘的时间他就泡好了茶、做好了茶点。 当他端着点心过去龙王的寝室时,正好是他起床的时间。 「进来吧。」一如往常,龙王以为是厨房的婢女送点心,结果进来的居然是小皇孙。 他将茶点放在木製小方桌上,那样子完全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族,龙王闪过青零跟他说过的话——小皇孙爹娘早早逝世、自立自强。 龙王坐了下来,他亦坐了下来,对此龙王倒是没有异议,今天的糕点似乎多做了一些,他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 太叔敌萌刚坐下就先替龙王倒茶,「我今天打赢了阿兰,从她身上我学不到更多了。」 「恩。」龙王专注于细细品味今天的桂花糕,今天的桂花糕似乎有点不一样,好像掺了苦苓,能想到用苦苓中和桂花蜜的甜腻感,真是不错,果然小皇孙一回来,膳房的手艺就回来了。 太叔敌萌瞧龙王吃得津津有味,成就感油然而生,「我想直接跟师父学习。」 龙王早就预测到以阿兰的气场根本压制不住小皇孙,该来的总会来,不过先让他吃完这个桂花糕。 「知道了。」龙王说,「但我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指导你。」他没真的要指导,只想一天拖过一天,等到小皇孙觉得这个师父很废、没用,自行打退堂鼓。 「既然如此,徒儿会耐心等候。」太叔敌萌站了起来,身子微微靠前,轻巧地用衣袖抹去龙王嘴角的糕点屑,「这是上次师父替我摘下桂花的『回礼』。」 「不客气。」龙王眼巴巴望着太叔敌萌袖子上的桂花糕屑屑,唉多可惜,原本可以吃掉的,年轻人道谢的方式他真不懂。 瞧龙王的反应,征服之路漫漫。 ** 小皇孙的时间真多。 这是龙王跟太叔敌萌几天相处累积的评价。阿兰不在,他自动代替贴身婢女位置,端茶、放洗澡水样样来,甚至还帮他刷背、按摩,他以为皇族每天都要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原来间得发慌,跑来他这里当打杂工。 今天,龙王难得早起,一年一度最盛大的仙会将从巳时开始,届时眾仙云集,各方有头有脸的神仙们聚集在一起联络感情,此次宴会的重头戏即是品嚐三百年只结果一次的仙桃。 仙桃的栽种由西王母娘娘负责,每次仙桃结果、小心採摘后妥善保存,待仙会来临时,拿出五十颗,一颗颇成四半,分给眾仙,传闻吃下仙桃可以永保青春、增强仙力、延年益寿、治疗绝症,龙王虽不爱社交,可是抵挡不住仙桃的美味,而且他每次去,小辈们都只远远的瞻仰他,并不会真的上前骚扰,整体来说,负担不大。 出席筵席必须穿着正式服装,小皇孙挑了一件青色为主、黑色为辅的正服,腰间佩掛上邪,龙王看到这件衣服时,难得目露怀念之色,这件衣服是他第一次跟秦刄打平手时穿的衣服,肩膀还留有当时被上邪划破的缝补痕跡,他伸手触摸,缝线凸凸的,手法很粗糙,因为是秦刄临时随便缝的,「哪里找到的?」 「刚好翻到。」太叔敌萌正在将领口翘起的地方弄平整,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早知道不选这件衣服。 眉毛竖起,心里泛起酸意,邪恶的念头打入脑门,他趁着绑腰带的时候,不着痕跡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近到旁人看以为龙王投怀送抱,龙王感到些许不适,快不能呼吸,于是伸手搭上太叔敌萌握住腰带的手,「剩下的我来。」 「不要。」这是近期小皇孙唯一一次顶嘴,撇除收徒。 早知道就算正服的穿法再复杂,也不让他帮忙穿衣服,轻拍小皇孙的头,然后模仿青零跟他家小狗玩耍时的语气,「乖乖。」 太叔敌萌陡然萌生把腰带的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的想法,然后狠狠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让他知道谁才知小狗,不过很快就被理性制止,松开腰带,「给你。」等以后在床上讨回来。 龙王一边绑好腰带,一边问小皇孙什么时候才要放弃当徒弟,以防玉皇大帝在宴会上询问他收徒一事。 「不放弃,你为何就是不肯教我?」龙王性子固执,小皇孙亦不是省油的灯。 龙王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右手不自觉握紧腰间的上邪,「我没资格教人。」 ** 作为战功赫赫、上古神仙之一的龙王,就算最后一个到场也无人敢说话,然一向遵守时间的小皇孙,居然跟龙王共乘、一起迟到。 小皇孙最近跟龙王走得近大家早有耳闻,原以为是莫须有的传闻,听过笑笑就忘,万万没想到来参加一次仙会,居然证实这则传闻的真实性,顿时窃窃私语声四起,脑中开始臆测两人的关係。 「咳。」坐在上位的玉皇大帝轻咳,霎时所有杂音消声匿跡,「感谢眾仙家参加一年一次的仙会,今次大家就放开心玩、不用过度拘束。」 西王母娘娘补充,「本次的仙桃长得特别大颗、鲜甜,看来仙界最近会有喜事发生。」顿了一下,「请务必好好享用,把福气带回去。」 「谢玉皇大帝、谢西王母娘娘。」眾仙朝二位行礼,祝贺感恩之情,便开始享用美食、到处间话家常。 玉皇大帝对小皇孙疼爱有加眾所周知,偶尔遇见疼爱的孙子,自然免不了寒喧几句,龙王无暇顾及其他,只在乎皿中仙桃,这次的品质果然不同反响,真的特别好吃。 青零兜了一圈,抓紧时机凑到龙王身边,打了个招呼之后,好奇问:「小皇孙怎么会跟你一道前来?」 「住一起刚好顺路。」 「啊?」虽说龙王府在九重山上,可是距离皇孙府不算远,为何不在自己的府上舒服,要跟老不死的挤一起,难道说??「你正式收他为徒了?」 「没有。」 「他还跟我家姪女一起向阿兰学习?」 「阿兰本就打不赢他。」 「那为什么还要一个劲蹭你府上啊??」青零灵光一闪,想到跟人打听小皇孙坚持拜师的理由,「我前阵子调查小皇孙坚持要拜你师父的原因,你想知道吗?」 「我那时候说了——」 「不好奇嘛,我知道。但我想讲啊。」青零兴致勃勃,两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龙王一看这眼神就知道拦也拦不住,索性放任他发洩。 「你还记得好久之前咱俩晚上去湖心亭喝酒、聊天,顺便英雄救美的事吗?」 龙王皱起眉头,「不记得。」 青零原就不奢望老不死的会记得这事,于是继续说,「后来那名女仙吵着要以身相许,还好被我挡住,结果!」青零手一甩,打开了扇子,青零得意洋洋,「听说那是未来太子妃,等于你无意间抢了小皇孙的未婚妻,据说就是这个原因,害得小皇孙有了阴影,至今未有婚约,因此决心要报復你、烦死你。」 龙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我的容顏在小辈间还是有市场。」上次的事,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又搞错重点了,青零准备好好引导龙王曲折的思路,玉皇大帝在这时候打断了他。 「据说龙王大人收吾孙为徒?他可有好好学习,没添麻烦吧?」此刻的玉皇大帝就是个关心孙子的爷爷。 「他很优秀,我没东西可教。」这是实话实说。 西王母娘娘不像玉皇大帝和蔼,说话毒辣一向是她的风格,甫听龙王此言,心底不是滋味,连珠炮提问:「怎么会,为了方便修炼,他不是还住在府上,今日还一道前来?难道龙王大人嫌麻烦?」 他很想说是很麻烦,但被青零制止,于是改口道:「确实住在我府上,只是关係有些曖昧,但不是师徒。」 闻言,太叔敌萌表面镇定,心脏愉悦地飘飘飞了起来。曖昧,根据官方字典解释为两人之间含糊不清、幽暗不明。超越友情,又不是朋友、未达爱情,又不是情人的特殊关係。 此言一出,席间刷地的一下子安静,所有目光顷刻间聚集在龙王身上,并且在太叔敌萌之间来回扫荡,两位当事者表面全淡定不已,彷彿刚才那番言论跟他们没关係,反而是身旁的人被吓得不轻,青零冷汗直冒,叫他不要乱说话,他换个方式胡言乱语。 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玉皇大帝首先打破沉默,「朕没听过龙王有龙阳癖好,莫非是前阵子招亲,咳,看上了??皇孙?」 太叔敌萌默默地想,正好相反,是他看上龙王。 「呵呵,玉帝真爱说笑。」西王母娘娘乾笑,瞪向青零,用眼神命令他最好给出一个交代。 青零冷汗涔涔,大量的汗从颈部流到脚底板,浸湿了衣衫,他打开扇子,搧了搧,露出掐媚的标准社交笑容,「龙王大人的意思是说,小皇孙属金跟属火的龙王相剋,怕耽误了小皇孙,才迟迟不敢收徒,况且小皇孙的实力也不差,根本没有拜师的必要,只是刚巧有许多问题想请教龙王,才住下了,不堪称为师徒。」他不禁佩服自己能临时想起来属性相剋,迅速编造理由。 西王母娘娘点头,看来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既然如此,也别一直打扰龙王大人,又不是没地方住。」 太叔敌萌乖巧地弯起漂亮的桃花眼,回话:「是,孙子明白。」心里想的却是,人还没得到,不可能离开。 这件事最后有惊无险落幕,当然免不了青零事后碎念,他有预感,他的老命哪天可能会栽在这老不死的嘴巴。 Chapter1-8最老龙王要招亲 青零今日本来想找龙王串门子,聊聊仙界最新的八卦,结果一进府,居然看到小皇孙在端盘子,啊——他头好痛,上次在宴会的事,难道不够让他们长记性吗? 然而事实是,一个浑然未觉、一个不在乎。可怜青零老妈。 青零一边吃着太叔敌萌端来的食物,一边开啟老妈子碎念模式,「哎,小皇孙,龙王府这破地方,到底有哪里让你恋恋不捨?」 「山明水秀。」其实想说的是才子佳人。 「??。」放屁。 青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太叔敌萌望向龙王的眼神含情脉脉、眼角含笑,对方则是无动于衷,勤奋地吃着今天的茶花莲子饼。 等等,喔?喔?喔!他好像、隐约知道了什么,惊讶地目瞪口呆,「小皇孙,你你你不会,唔呜呜呜。」嘴巴被塞进一块饼。 「饼好吃就多吃点。」微笑道,眼神充满了警告之色,青零吓得摇摇头,举双手投降,猛摇心中的小白旗,满意于他的表现,他悠哉哉地离开去回冲一壶茶。 青零灌了一口茶,咬了几口后吞下,决心以后绝对不管这一老一小的事,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过饼好吃是真的,「最近膳房的手艺又增进了。」 龙王同意,而且每餐的份量都会多上一两份,「是啊。别想把膳房长带走。」 府上现在的膳房长是当初从青零府上挖角,他此番言论,是怕人又被要回去,青零心知肚明,「说好的事,我才不会反悔。」而且风倾最近才称讚过他的厨艺,怎么可能带个厨艺比他好的回去,让他被比较? 不过茶花莲子饼的口味十分特殊,令他不禁又吃几口,细细咀嚼茶点的同时,他觉得这与之前膳房长做的茶花莲子饼口味有一丁点不一样,这道料理可说是膳房长的拿手料理之一,在尚未跳槽之前,因为好吃,他就吃过不下数百次,味道绝对不会记错。 「我茶喝多了,去个茅厕。」 龙王挥挥手,表示他不介意,有美食陪伴,什么都好。 ** 青零小解完,在回来的路上碰见在玩跳格子的婢女,其中有个人特别眼熟,哎呀!不正是膳房长,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好奇心驱使之下,青零悄悄混入他们当中,跟着旁人一起欢呼,站在他旁边的婢女听到奇怪的声音,扭头一看突然冒出一个男的,吓得尖叫,青零赶紧捂住那婢女的嘴,「叫这么大声,差点就出大事了。」 机灵的膳房长,一看就知道是青零大人来访,赶紧替下属道歉,并询问其来意。 「我就是来看看故人,顺便称讚你做的茶花莲子饼又更上一层楼啊。」 膳房长搓手,尷尬地呵呵笑,「谢谢大人欣赏,大人喜欢吃,下次来我再多做。」 「不用了,免得龙王又担心我要把你拐走。对了,我想打听小皇孙的事,他在这里,咳,打杂多久了?」 膳房长表现出侷促不安的样子,「大约三个多月吧。」 「那他在这里都做些什么?」青零挑眉,膳房长的样子很诡异。 「没什么,就跟阿兰平常的工作一样。」 青零张口欲打探小皇孙对龙王的态度,肩膀突然搭上一隻手,吓得他赶紧回头,「青零大人还有想问的,不如直接问本人?」是小皇孙,虽然笑着,可是整个人散出阴森森的气息。 青零抖了一下,打哈哈带过,「没,就是关心一下龙王有没有欺负你。」 他笑瞇瞇回,肩膀上的手,力道又加重几分,「龙王待我极好。」 青零心想才怪,三番几次被拒绝,又被使唤当作下人,会好才怪,但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不小,「是啊,看得出来呢。」他乾笑,「都碰到了,不如一起回去?」 太叔敌萌表示同意,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全程无话,青零想问点什么,都被那双锐利如刀割的眼神恶狠狠逼回去,简直跟在龙王面前温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太叔敌萌将茶壶轻放在桌上,回头恶狠狠地瞇起眼睛瞧青零,要不是他是小皇孙,真想一巴掌拍下去,可是他要忍住。 「刚刚青零在回来的路上跟我说突然想到家中急事,要先走。」太叔敌萌抢先发言,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所有可能会对他產生威胁的人事物,通通要提前剷除。 他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闻言立刻明白,「没错!下次再来品嚐的你桂花酒。」 然后小皇孙就一路送他到门口,「你要是说出口,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笑容很灿烂,眼神很肃杀,偏偏被大嘴巴发现,他的头也很疼。 这根本就是玉皇大帝加上西王母娘娘的综合体,虽然被晚辈威胁很丢脸,但为了小命面子不值一提,他做了噤声的动作,对天发誓,「你喜欢龙王的事我绝对不会说。」 太叔敌萌笑着亮出刀子,「不用说出来。」 青零狂点头,这下他终于知道小皇孙死活都要赖在龙王府的原因了。 太叔敌萌即使怀疑,可又不能杀了灭口,只好暂时相信。 太叔敌萌回去之时,龙王已经开始午休。 龙王的睡顏格外可爱,平常醒着的龙王看起来虽然慵懒,但有股威严,让人不敢靠太近,可是睡着时的龙王看起来就像自家的小狗狗一样,惹人怜爱,害得他想摸一把,不过上次刀子架在脖子上的经验他没忘,于是硬生生压下慾望,等以后定要加倍讨回来。眼角瞄到跟龙王同床共枕的上邪,他死死瞪着它,恨不得看穿一个洞,到时候这把破剑一定也要滚下『他们』的床。 于是,赶紧收拾桌上的碗盘,不打扰龙王睡觉,迅速离开。 ** 仙会之后,迎来最大的节庆是中秋节。 在人间,家家户户都会在中秋节这天团圆,望着天空的月亮,思念远方的故人,而在仙界的仙子们也间不下来。 传说月亮上有月宫,月宫有嫦娥、捣药的兔子、伐桂的吴刚,地上的人们看到月亮上的那些影子,都是仙界各种巧合所致,不过渐渐地,维持这些传说成为仙子们的工作范畴。 月宫确实有位嫦娥娘娘,她不是从人间飞升的女子,而是受不了丈夫离家出走的妻子,而且脾气特别坏,为了保持自己的青春美丽,天天压榨那些住在月宫的婢女替她製作美顏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休息,根本就是血汗劳工,已经有许多仙子寧愿跳入轮回台,也不愿在月宫当苦差,后来在王母娘娘居中协调下,在每年的中秋节这天派遣玉兔帮忙捣药,放那些月宫婢女一天假。 至于伐桂的吴刚其实是嫦娥的丈夫,中秋节在天上同是团圆的日子,王母娘娘感念吴刚的一片痴情,特意求情让他在这天跟嫦娥见面,也是好意想劝和,谁知道嫦娥每次都将之拒之门外,还命令其在桂树前罚跪,所以其实是吴刚罚跪,不是伐桂啦??不过为了保持传说的美丽,有些真相不公开比较好。 这些月宫的传说,本来跟龙王八竿子打不着关係,原来属于秦刄的业务,可是自从战神秦刄羽化后,这些重担莫名其妙落到了龙王肩上,当初西王母娘娘来拜託,被嫌麻烦为由,一口回绝,王母娘娘当然不死心,特地登门拜访,两人在会客厅秘密交谈了两个时辰后,龙王居然爽快答应,超乎青零想像,问其原因,被一句『天机不可洩漏』搪塞。 于是乎,每年的中秋节,可谓是龙王府最忙的时节。 今年身边有小皇孙,龙王轻松了不只一点,而是非~常多,几乎所有事情小皇孙全权承揽下来,搞得他跟平日一样,吃吃睡睡散散步,今年的中秋过得特别轻松。 龙王开始认为要是收他为徒,好像也不是一件麻烦事,至少这种时候,就可以偷懒。阿兰跟青桂的训练同时暂停,青桂回乡主持中秋大典,阿兰则是回归本业,做回贴身婢女。 说到太叔敌萌为何要揽下这种麻烦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製造跟龙王相处的机会。 比如今天,他就可以无视阿兰的阻挡,在寝室内跟龙王近距离讨论相关事宜。中秋节,除了安排帮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吃月饼、柚子,还有喝酒。 仙界的月饼跟人间的月饼,外观虽然看起来相同,可是在製作材料、方式跟口感等等完全不同,仙界的月饼必须採用生长在东海最深层的珍珠,将之磨成粉后揉成麵团,馅料包含初秋结成的第一批苹果、被九重山的寒风吹乾的核桃、西王母娘娘管理的金鸡母刚生下的蛋,而且製作过程相当冗长、繁复,每年都是龙王亲自操持。 小皇孙主要张罗宴会及其他杂事,製作月饼的工作仍由龙王负责,今年因为有帮手,使得他特别轻松,难得兴致一来,招小皇孙一道进厨房,学习如何製作月饼,或许明年他就不用做了,换小皇孙做。 「製作月饼有几个要点,第一麵团不能揉太多或太少,以三百三十二次为最佳,第二皮跟馅的比例须维持在四比六,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第三火侯控制须以暗火烘烤。」前面第一跟第二步骤都不算太难,小皇孙跟着做出来的成品还不赖,最后烘烤的部分最难,需要用到大量的仙力支持,不过这项工作对于本就是火属为主的龙王来说,不算太难。 龙王伸手把太叔敌萌推到身后,暗火即使是仙人,肉眼一样不易察觉,很容易不小心灼伤,他伸出手面对一排排刚成形的月饼,「你摸着我的背,感受我体内仙力的流动。」 太叔敌萌嚥下口水,抬手摸上龙王的后背,他的背骨架比一般成年男子窄,却很厚实、温暖,他垂眸凝视着龙王认真解说的侧脸,手仔细感受体内那股炽热的力量窜动,从四肢百骸流出,最后匯聚在手掌、爆发,霎那间,桌上的月饼烤得金黄酥脆。 他知道龙王只用三成的力量,可已经足以跟现在的他势均力敌,看来他还是太弱。 龙王没注意到太叔敌萌因为实力差距,而落寞的心情,继续说明,「像刚刚那样,想像体内的仙力涌向手掌最后释放,注意控制释放的力道,一下子释放出来会烤焦。」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漏斗状的法器,「这给你,金火相剋,你没办法像我一样,这个法器不管是谁,只要注入仙力,就可以和我一样喷火。」 难得小皇孙没有回应,回过头,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头一次看见,「怎么了,太累了?」忙活将近半个月,就算是神仙也会累。 太叔敌萌走上前,不说一声便靠在龙王的身上,下巴抵在对方的肩头上,龙王当他是小孩子撒娇,没想到小皇孙也会有这一面,据说拍背会有安抚之效,他观察人间的母亲便是这么照顾小孩,没多想,他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太叔敌萌,接着灵机一动,道:「要喝奶吗?」 「比较想喝别的。」如果此刻龙王能看到他的脸,不难察觉晦暗不明的神色中,有所隐藏。 Chapter1-9最老龙王要招亲 中秋节。 为了要去月宫,今日可算是龙王一年中最早起床的日子。 早上先梳妆打理,穿着合适的服饰,确认一切备妥后,两人兵分二路,小皇孙去兔精那里接洽捣药的替代劳工,龙王则是带着月饼前往月宫,确保月饼的安危。 往年都是阿兰去接洽兔精,阿兰每年都会变身成筋肉女,陪他们玩、由他们胡来,今年换成了太叔敌萌,没了馀兴节目,小兔精们非常失望,甚至闹彆扭不想帮忙,这下他可头痛,兔精是所有精灵里最聪明、顽固的,比牛精的脾气还难缠,因为他们总能编出千万个理由掩饰他们的顽固,还好太叔敌萌知道一个兔精的致命弱点。 他翻掌变出了一个金色的绳索,瞬间套住其中一隻小兔精,小兔精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说道:「殿殿殿殿下,您您您要做什么?」 兔精的弱点就是——胆小,见状底下其他兔精们的双脚不停颤抖,蠢蠢欲动得一个个欲往后退逃跑,太叔敌萌阴狠地笑,扫视其他兔精一眼,警告谁要是动一下,马上变成烤兔肉,「阿兰以前的作法,我不清楚,我的作法就是,不捣药就做烤兔肉。」 兔精们只好乖乖跟着太叔敌萌一起去月宫做苦力,一开始大家全不情不愿的,可是碍于威胁,不得不乖乖跟上,一路上整个队伍保持沉默,对于这种降到冰点的气氛,他根本不在意,或者说早就习惯,因此不会感到尷尬。 而那个被『绑架』的小兔精天生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好动份子,对于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受不了,于是建议变些戏法活络气氛,他心想反正无聊也是无聊,于是变了几个戏法,可是那些小兔精的神色反而越发难看。 他先是从袖子里变出一朵曇花,眾兔精一阵欢腾,过两秒之后花马上谢掉,兔精们哗地沉默,后来小兔精再鼓励,这次他改变别的戏法,轻轻点了小兔精的肚子一下,肚子渐渐变大、变圆,像吹饱了气的气球一样鼓鼓的,接着缓缓飞了起来,小兔精们「哇——」地大叫,每个都好兴奋,想求太叔敌萌让他们飞起来,却又有些胆心害怕浮在空中的不安定感,然后过一秒鐘,飞在空中的小兔精肚子爆炸、消失地无影无踪,空中还有兔毛飘落下来,全体兔精颤抖,说要变戏法娱乐,其实是在变相威胁吧?? 太叔敌萌咳了一声,「气吹过头。」紧接着,弹指,怀中出现了那隻本应该爆炸、死了的小兔精,「刚那都是假象。」 没了金色套环的束缚,小兔精一跃而下回到亲友身边,他的亲朋好友们纷纷涌上,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认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戏法,其实有事先跟小兔精串通好,不然刚刚死的??就真的是他了,思及至此,他抖了一下,「殿下,难道不会变些美好一点的戏法吗?」 太叔敌萌俯首,略微思考,须臾之后,轻轻挥一挥衣袖,小兔精们全神贯注盯着那隻手,却不见有任何东西凭空出现,或者周遭有何变化,不禁纳闷地彼此对视,小声议论。 倏然,有隻小兔精用力吸鼻子,兴奋地大喊,「有桂香!」 「什么?」「有吗?」其他小兔精跟着模仿吸鼻子的动作,用力吸气,吸到胸口涨得鼓鼓的,一团又一团小东西,胀饱了胸口,画面异常温馨可爱。 「真的有誒!好香喔~」小兔精们瞇起眼睛,全身舒服地抖了一下,兔子不只听力很好,嗅觉同样灵敏,而且小兔精们生长在鸟语花香的桃花乡,对花香味更是敏感,非常享受被甜美花香包围,一个一个露出放松的、有点憨憨的表情,嘴巴微啟,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 「不只如此。」太叔敌萌弹指,蔚蓝的天空立刻飘下桂花雨,一朵又一朵的桂花从天上落下,在空中被风吹散,花瓣如天女散花般摇曳飘落,最后停在了温暖厚实的手掌心。 小兔精们兴高采烈地惊呼,这才是他们期待的戏法嘛!刚刚那些都太可怕了。 刚才配合他变戏法的小兔精,欢欣鼓舞地一蹦一蹦,跳到他身旁,「殿下,刚刚心里肯定想着谁,才能变出这么温暖的法术吧?」 他微微一笑,「是。」 好想赶快到月宫跟龙王会合。 ** 月宫这边,趁着太叔敌萌带兔精过来的时间,早早佈置完成会场、摆好月饼,跟嫦娥欣赏吴刚今年特地准备的馀兴节目。 龙王跟嫦娥坐在上面,吴刚则像个乖巧的小丈夫,坐在边上一边确保节目进行顺利,一边讨好妻子,比如倒酒、按摩等等,对此,比起台下的馀兴节目,龙王更觉身边的实境表演有趣,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台下都是一堆??猛男的缘故。 要讨好坏脾气的嫦娥怎么可以找比她还漂亮的仙子,呸呸,不对,这世界上才不会有比她还漂亮的仙女,因此吴刚绞尽脑汁,找了肌肉最发达的狼精们表演一场富有力与美、充满激情的舞蹈,可是绞尽脑汁思量的计画,唯独遗忘这天上地下谁都敌不过的美貌——龙王,两相比较,台下那些狼精顿时黯然失色。 身着一身华美衣裳的嫦娥,颈项、手腕、脚踝上金光闪闪的首饰不少,发型扎了一个传统的双圈造型,馀下没绑的青丝垂落飘逸,纵使打扮如此花俏,嫦娥绝世的容顏硬生生撑起这套装扮,那些身上的装饰反而比较像是为了妆点嫦娥而被打造出来。 嫦娥面露微醺之态,双颊红晕,纤细的手拿起一块月饼,送入朱唇,轻轻咬一口,只这一个动作就充满风骚,一顰一笑惹得台下那些狼精直吞口水,表演者反而被观眾掳获,可见其国色天香,难怪吴刚即使被拒绝这么多年,仍然不死心。 坐在旁边的龙王则是闻风不动,看着那些狼精思索要怎么练肌肉,才能看起来跟他们一样肌肉分佈的刚刚好,又不会太多以至于噁心。 身边坐着一个美女,龙王却一直无动于衷,这让嫦娥非常不甘心,多少男仙只要她拋个媚眼、勾勾手指,就自动送上门,龙王是第一个见到她反应全无的神仙,并且持续多年皆是如此! 借着醉意,嫦娥假装头晕,『不小心』倒在龙王的身上,「人家有点醉了??」 两人的席子距离不近,可以倒到他身上实属不容易,难不成吃仙丹也可以长高?龙王如此推测。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要几颗回去吃看看,否则每次站在小皇孙旁边,显得他矮,明明他身高挺高的。 龙王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目睹全程的吴刚,此时已经泪眼汪汪、哭鼻子,却又不敢发出声音,以及远处按捺怒气缓缓走来的太叔敌萌。 他舟车劳顿赶过来,刚安顿好兔精们,准备与龙王一起欣赏吴刚准备的佳节表演,却目睹龙王怀里抱着一个,眼睛也不放过台下的狼精,真是好兴致。 嫦娥本来就是装醉,当然看到了太叔敌萌正朝她走来,不禁暗自嗤笑,看来她的美貌就连皇孙也为之倾倒,虽然皇孙脸挺好看的,不过,她悄悄抬头,瞇起眼睛瞄了一眼龙王,再好看都比不上这副皮囊。 嫦娥的心思,太叔敌萌看得一清二楚,从脚底一路噁心到了头顶,他走上席次的途中,从长桌上信手拿了一壶酒,踏着优雅的步伐,掛着从容的笑容,走到龙王身边,「我来了。」 深陷思考的龙王被太叔敌萌的声音唤醒,接着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小皇孙居然把手上的酒『不小心』倒到了嫦娥的脸上,酒水顺着脸流下,他的衣服连带跟着遭殃。 「龙王衣服湿了,在下带他回去换衣服。」 原只是微醺的嫦娥,遭到如此羞辱,脑袋立刻清醒,气得跳脚,一脚踹翻了小木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在下只是一时手滑,嫦娥娘娘不会计较吧。」 龙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嫦娥心胸狭隘、脾气暴躁,怎么可能不计较,不过他没有要帮忙劝说的意思,慢悠悠离开大型事故现场,身上湿湿的难受得要命。 嫦娥气得发抖,一把拍掉他手中的酒瓶,「啪」地一声,酒瓶瞬间碎成一片一片,有些甚至割伤了他的脚踝,冷笑一声,在她耳边低语,「小心,要是割伤脸就不好了,本来就没多好看。」在他心中,比龙王丑的都是丑八怪。 「你!」天底下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她,让她愤怒到说不出话来,顺手抄起手边的东西丢过去,什么酒杯、月饼、柚子皮等等,太叔敌萌保持一贯漠然的态度,轻而易举躲开这些攻击,临走前给了吴刚建言:「嫦娥喜欢兇悍的男人,你这样软弱不行。」 据说多年以后,嫦娥大大收敛脾气,完全变成小鸟依人的妻子,吴刚也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月宫的婢女们终于不用再被压榨,至于人间的传说嘛??据说人间后来出现了叫做『科学家』的职业,证实了月亮上『根本没有』嫦娥、吴刚、玉兔。 ** 龙王换掉了湿衣裳,中秋节总算过了,虽然忙的不是他,但却觉得好累,想要好好休息,可是房间里怎么还坐着一个人,「我要休息了。」他下逐客令,对方却一动不动。 「我办成了中秋宴,不给我奖励吗?」太叔敌萌压抑住把龙王拐上床的念头,最后跟理性妥协,吐出这段话。 此次中秋佳宴小皇孙的确有功,同时替他分担解忧,「你想要什么?」 他把袍子拉起来,露出被酒瓶碎片割伤的脚踝,「帮我包扎。」 龙王伸手覆盖在受伤的地方,施展法术,伤口渐渐癒合,「好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仙术可以减缓疼痛、活血化淤等等,但从来没听过可以治癒伤口,不然起死回生也不会是梦。 龙王解释道:「这个仙术可以加速生物生长,我刚刚只是运用相同的原理,让你脚踝附近的皮肤加速成长,并不是真的治疗。」他顿了一下,「原理一样,只是要懂得活用。」 脚踝处炙热的温源离开,心底感到一丝丝的冷与失落,灵活转动復原后的脚踝,紧接着站起来,对龙王致谢,他垂下睫毛,掩饰眼底的落寞,「那??我走了。」 「你明天有空还可以再来,我能教点别的。」龙王突然发话。 或许是被他的毅力所感动、或许是因为一起办了中秋晚宴、或许是他给了他有别于以往的感受——仙术不只用来杀人,更可以治癒人——又或许没有任何原因,龙王头一次主动承揽他认为的麻烦事。 话音刚落,太叔敌萌踏出门槛的脚,微微颤动,汹涌澎湃的心情在胸口窜动、拍打上岸,深深吸一口气,扭头回道:「好。」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耀眼,龙王没想到他会这么高兴。 然而,龙王却没有等到那个明天,就像秦刄当年答应他要再一起喝酒,后来却再也喝不到下一杯酒,跟他。 Chapter1-10最老龙王要招亲 深夜,甫一回到府邸,圣兽山管事处那紧急派使者传信到皇孙府,圣兽山那有动静,似乎是未净化完成的朱雀快要挣脱封印,光靠现在的上仙们合力,无法压制朱雀,希望太叔敌萌赶往现场帮忙一起镇压。 于是,才刚办完中秋晚宴的太叔敌萌,没得休息,屁股尚未坐热,就必须连夜飞往圣兽山,即使身体十分劳累,肩膀因为做月饼而痠痛,可是胸口有股暖意充盈蔓延到四肢百骸,因为龙王今天晚上,第一次主动说要指导他仙术,至今回想起,心脏仍然扑通扑通地跳,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害怕??这些感觉最后化作勇气与力量,他伸出手,随意捞了空中的云朵,白色的雾气从指尖穿过,抓不住,但感觉得到,他定要赶明早前解决朱雀,兑现他的承诺。 现在在圣兽山的小仙们,是原本就在这看守朱雀的守卫,朱雀已经好几千年没有任何动静,眾仙对这里的守备松懈下来,所以才会安排一些有点实力但又不到厉害的小仙们看守,事情刚发生,以为跟平常一样,只是几个小地震,并无大碍,预计一下子就恢復原状,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地震不只渐渐越晃越大,而且封印在山底身处的朱雀,似乎有衝破封印的情况,担心事情闹太大,没有立刻报备玉皇大帝,而龙王似乎在月宫出差,思来想去,他们便想到了当年为了压制朱雀而牺牲的已故皇太子,于是灵光一闪求助太叔敌萌。 那些小仙们见到御剑而行的太叔敌萌从远处飞来,心情纷纷激动了起来,来得正是时候!他简单向领头的小仙问了情况后,立刻指挥他们摆好阵型,输送仙力,重新封印朱雀,若是他再晚点到,可能朱雀真的要衝破封印。 然而,这个月为了办中秋晚宴,日日操劳,身心灵并非处在最佳状态,本以为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可是输送仙力的过程中,明显感受到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微微皱起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纵然撑得很吃力,可是看着底下那些小仙们,为了等他的支援,身心俱疲也全撑过来了,他绝对不行在这时候倒下。 他努力挤出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对圣兽山管理者说:「去找龙王。」 管理者接到命令后,唯唯诺诺地应承,犹豫许久,直到他投以狠戾的眼神,那小仙才奔走求助。虽然很不甘心,但他现在想到可以求助的对象,只有龙王了,明明为了独当一面,多少严寒酷暑他都顶过去,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没用?? 「咳!」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传开,他闭紧嘴唇,不着痕跡地用衣袖擦拭嘴角,还好今天穿深色衣服。 山底下的朱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振动翅膀连带大地跟着摇动,那声声刺耳的吼叫传入他的耳里,当年他的父亲也是在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被急召,前往封印朱雀,自那晚上,父亲就再也没回来,母亲也抑鬱离开他,没想到如今重蹈覆彻,他会不会步上父亲的后尘,同样把命葬送在这圣兽山呢? 他什么都还没对龙王说?? 「咳!咳!」血腥味在嘴里蔓延,紧蹙眉头,用袖子遮挡,假意擦拭脸颊滴落下来的汗珠,他加速输送仙力,朱雀哀嚎的声音渐小,封印法阵似乎起效,只要再一下下,就可以完成封印,只是他体内的仙力亦快要掏空,他脑海中闪过父亲曾经说与他的禁术,可以在短短数秒内提升自己的仙力,风险大则一辈子残废,小则掏空修为重新修炼。 那些跟他一起封印的小仙们,精神渐渐不济,死死撑着,没人有临阵脱逃的念头,他尚且撑得这么辛苦,更别说这些修为不高的小仙们,一想到每个人背后可能肩负一个家庭,在这里送命,可能就是毁了一个家庭,于是下定决心,施展禁术。 那些小仙们明显感受到输送的仙力突然大涨,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趁着这股气势迅速封印朱雀,齐心协力之下,脚下的震动缓缓停下,朱雀也不再哀嚎,眾仙仍不敢怠惰,维持战斗姿势,直到太叔敌萌耗尽最后一点仙力,宣布封印成功,他们才敢放心,纷纷躺在地上,露出劫后馀生的微笑,全程没有持续很久,一刻鐘而已,正巧是龙王赶过来的时间。 太叔敌萌身心松了一口气,耗尽修为的他,无法驾驭仙剑,脚下的剑松落,失去支撑的身子跟着剑一起坠落,他想好了,就算掉下去没有仙力护体,神仙是不会死的,顶多重伤,多休养些时日能好。 他累得闭上眼睛,冷风刮过皮肤,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现在又被冷风吹,不禁打了个冷颤,做好坠落时可能会痛到晕过去的心理准备,身体却毫无预警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皇孙。」 太叔敌萌勉强抬起头,从模糊的视线吃力地判断眼前抱着他的,正是龙王,「太慢了??」 「喂??喂!」龙王晃动怀里的人,他却像个玩偶一样毫无反应,叹了鼻息确认还活着之后,捏住他的手腕,心底大吃一惊,眉头纠结在一块。 修为掏空,邪气入侵,若不赶紧处理,会出大事。 于是,简单交代管事处的仙子善后,抱着命悬一线的太叔敌萌奔回龙王府。刚回府,直衝以前闭关修炼的厢房,阿兰见状,立刻明白,迅速准备了一盆热水以及乾净的毛巾,吩咐所有下人不准靠近。 褪祛上衣,手臂延伸到后背的血管呈现黑青色,邪气已经透过血管,逐渐侵袭全身,龙王逼不得已,只得割破手腕的血管,嘴唇覆盖上去,吸出邪气,然后再吐掉。 他啐了一口血痰,地上的血污浊不清混合了黑色的浊气,接下来他又重复做了这个动作来回不下数十次,太叔敌萌血管内的污浊之气才彻底清除,而他的嘴唇发紫,冷意从头顶灌至脚底,有些馀血难免渗入进身体里,现在开始有了中毒症状,只是小皇孙的情况虽然稍微好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于是,赶紧再渡气保持其通体顺畅,并且把自己一半的修为都给了他,最后,轻轻抱起,放到了厢房内唯一的草蓆床,脱下上衣,包裹住床上那人赤裸的上半身。 龙王的上衣因为刚脱下,尚且保留身上的馀温,刚覆盖到身上的时候,太叔敌萌感到一阵温暖,意识朦胧地睁开眼睛,依稀瞧见记忆里熟悉的影子,侧身蜷曲身子鑽进上衣,右手抓住衣角,微微往上移动,盖住裸露的肩膀,安心地闭上眼睛,龙王翻开摺进去的衣角,免得他着凉,拭去额角的汗珠,拨开瀏海,露出了额头,拍拍,「印堂饱满,福相,肯定没事。」 反而是他自己,长吁了一口气,得尽快把体内的毒素清除,他选了一块离床不远的地,坐下盘腿打坐,自远古那一战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受伤,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这个麻烦摊上。 ** 龙王带太叔敌萌进去已有三日三夜,阿兰焦急地在厢房前来回踱步,咬着嘴唇脑袋思绪迅速运转,几百个假设咻咻咻地在脑海中飞来飞去,龙王从来没有闭关过,更别说这次一关就三天,远古大战那时她还没出生,因此根本不知道当时龙王可是天天受伤、天天闭关,他跑去膳房烧了一壶茶端来,等龙王跟太叔敌萌一出来就能喝热茶暖身,不过等了许久,茶凉了又去重新热一次,厢房、膳房两头来回跑了好几趟,阿兰看着手中的茶,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好想闯进去看看,又怕会打扰二人疗伤。 好险龙王在阿兰要重新热第四六七次茶时,及时出关,太叔敌萌嘴唇有些苍白,靠在龙王的身子上,被搀扶出来,两人的身高有点差距,龙王看起来像扛着一个大人偶。 「龙王大人!」阿兰眼角含泪,说话带着鼻音,快步上前,拉过太叔敌萌的左手,跟着一起扶,龙王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阿兰,有些鬱闷:怎么连阿兰好像都比他高一点点。 「我没事,快准备些膳食,补身子。」 「是!」阿兰擦乾眼角,迅速跑到膳房吩咐,龙王第一次见到阿兰这么慌慌张张的模样,真是稀奇。 龙王一路带他到池塘边的凉亭,阿兰早已摆好午膳放在桌子上,刚烹煮好,热腾腾的,太叔敌萌坐下,悄悄瞄了一眼龙王的手,依依不捨地离开这股热源,他脸色虽然不好,可是自己走路尚能做到,只是想多跟龙王有点亲密接触,才装作弱不禁风、需要人搀扶的可怜模样。?? 「谢谢你。」 「恩,快吃。吃完了,有事情要说。」龙王面无表情,其实内心连连叹息,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邪气跟修为尽失一事被他恰好知道,想不管也不行。 龙王思索着小皇孙修为不少,不可能为了镇压朱雀便散尽修为,思来想去只可能由于使用禁术导致的副作用,此外,莫名其妙出现的邪气同样古怪,那邪气会入侵人体血管、致使中毒,他以前曾经跟远古巫族交战过,这些邪术与其有许多相似之处。 太叔敌萌身体刚康復,只能吃一些清粥、小菜,龙王陪他吃着这些素菜,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毕竟他平日料理的菜没有这么清淡。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一时无话,此刻,风风火火赶来的青桂打破了这层沉静。 「龙王爷爷、太叔,我一听说你们出关就赶来了,身体都还好吗?」她顺手带了水喆花酒当作探望的礼物。 「还好,休养一下便能恢復。」一直站在一旁服侍的阿兰代为回答,他观察出了两人根本没在注意青桂所说的话。 青桂一掏出酒,龙王的眼睛立马噔得发亮,趁着青桂说话的时间,不着痕跡收进自己的袖子里,当初请人设计这件衣服真是做对了,用处多多。 太叔敌萌则是将龙王的所作所为看在眼底,他醒来之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比失去之前多了一大半,肯定全是龙王渡给他的,失去修为对于一个仙人来说,等于是抽光血液,身体肯定不好受,龙王给了他一半的修为,怕不会好到哪里去,在确认二人的身子恢復之前,青桂带来的酒万万不可碰,看来要找个时间把酒偷出来。 青桂说了一通,眨了眨眼,二人毫无反应,神游太虚,面子有些掛不住,一阵尷尬,欲张口说些什么,脑中倏然闪过出门前青零的叮嚀,『东西送了就赶紧回来,别坏了气氛。』 临走时,她还满脸问号,不懂青零的一番『苦心』,这下懂了,看来是她太吵,会打扰到二人休息,青桂拍拍屁股,瀟洒地道了句「保重」,一溜烟离开,并且拉着阿兰走,从中秋节距今,已经好久没训练快坐不住了,这次回来也有这层意义。 「我、我还要服侍大人呀——」阿兰突然被拉,一个踉蹌被跩走。 龙王蛮不在意道,「我没事,没他玩一会无妨。」 少了一个话癆,耳根子总算能清静些,他以为青桂是个武痴,话会少说点,他小看了青氏家族血脉的威力。 「我吃饱了。」太叔敌萌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吃饱饭之后,面色红润了不少,嘴唇有了血色。 龙王放下碗筷,他同样差不多吃完,喃喃自语,「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什么?」 「没事。」饭菜虽然清淡了点,可是再清淡味道还是有差,好像跟前些日子的手艺差了一点,这件事他在意许久,同是一件待解之事,不过现在还是先处理小皇孙的事要紧,「镇压朱雀的时候,你用了禁术?」 唯独这件事,不想承认,承认了就好像是因为能力不足才用禁术,他远眺池塘上漂浮的莲花,躲避龙王的视线,嘴唇微微抿起,表面上一派轻松,内心波澜起伏,不过最后在龙王的注视下,仍旧妥协了,「??是。」 他不愿对龙王撒谎。 _ chapter1在这边结束 龙王终于渐渐接受(习惯)这个麻烦在身边了,嘿嘿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Chapter2-1龙王名字叫什么? 禁术一事,要追溯到太叔敌萌的父亲太叔元浅。 当他还小的时候,父亲经常说四海八荒应该广纳族群,不应以一己的偏见,排斥异族,而去迫害他族,太叔元浅在世时,声望极高,三界上下全认为他为继承玉皇大帝的最佳人选,只可惜,封印朱雀一战,葬送了人人爱戴的英才、他最温柔的父亲。 由于太叔元浅宽阔的心胸,对于各种仙术百无禁忌,有一次他瞧见父亲正在施展没看过的法术,央求父亲教教他,父亲的手指抵在嘴巴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嘘,答应爹不告诉别人,就教你。」 小太叔敌萌猛然点头,小时候的他挺活泼,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双眼闪烁求知若渴的光芒,「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太叔元浅笑着抚摸他的头,仔细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了原本所认知的五行之外,另有一个不为人所熟悉的第六元素——灵,刚刚所施展的法术就是依靠灵,相比传统的内在修炼,修习灵道所仰赖的是外界的灵气,吸收外界的灵气,并以自身为容器吸纳进来,然后透过练习将存在体内的灵气释放,上古曾有一族因为仙力不足,于是走向灵道,只是灵道修炼不易,容易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成为邪术,因此走向衰败。 太叔元浅教他的是可以短时间增强自己仙力的灵道法术,父亲警告他,只有在万不得已之时,才可以使用,因为副作用极大,拿捏不好可能反噬,另外不能轻易使用的原因,灵道的法术在『他们』这些神仙眼中,属禁术,若被发现会使用禁术,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小时候没多想,长大渐渐遗忘,如今仔细想来可疑之处颇多。 龙王在脑海中统整太叔敌萌所言,邪气正是被污染的灵气,善用此道的族群非巫族莫属,「看来你爹跟巫族有接触过。」 「巫族?」眉头皱起,对于巫族他只听过一些传闻而已,「巫族不是自从远古一战打输了后,便消声匿跡了吗?怎么会和爹有接触?」 「太叔元浅对眾生仁慈,生前致力于族群融合,巫族会找他寻求帮助,很有可能,看来有必要到巫族走一趟。」讲话多了,口舌乾燥,他掏出怀里的水喆花酒,打算倒一杯解渴,竟然被小皇孙制止,还顺道把水喆花酒没收。 龙王哀怨地盯着那壶酒,视线移到太叔敌萌坚定的脸,「刚闭关出来先休息,不宜喝酒。」 「前言赞成,可是酒还来。」三天三夜没睡觉,刚才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当然要先休息再调查,顺便思考要怎么处理这摊子麻烦事,唉呀。 「身体还在休养,不能喝酒,我可以煮汤给你喝。」 小皇孙的个性倔强,一点不愿退让,他懒得争,于是道:「好。」说罢,起身回房休息,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下来从袖子中捞出了一枚蓝色宝石的戒指,回头戴在太叔敌萌的无名指上。 「这几天别拿下,我们属性相剋,渡给你修为会伤害你的身体,带着这个可以抑制,过几天我再教你怎么顺气。」 「是。」太叔敌萌很喜欢,即使知道戴在无名指没别的用意,仅因心脏的血管与之相连。 ** 自那天相谈后,龙王睡了七天完全没醒来,阿兰差点以为龙王要『冬眠』,还好第八天,他懒洋洋地走出房门,伸了个大懒腰,消除了阿兰的忧心。 他一醒来,阿兰立刻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龙王喝完之后,甚是满意,询问小皇孙这几日的状况如何,阿兰说除了偶尔半夜会有轻微的排斥现象,其他安好,好险睡觉前有送戒指给小皇孙,不然排斥现象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那他人呢?」一般这种时候,小皇孙早就已经端满菜饭过来找他。 结果阿兰难得吃惊地说:「殿下还在膳房煮菜,不是一直以来皆如此,怎么突然这样问?」 「吓!」龙王赶紧又喝了一口汤确认,这个味道——跟之前那些熟悉的好味道异曲同工,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小皇孙在做菜吗,这下子头痛了,这团小麻烦踢不得。 「龙王大人,您、您头痛吗?」阿兰紧张地上前关心,龙王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要阿兰别担心。 事件的主人公正巧来了,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饭,「发生什么事了?」太叔敌萌甫一进门,看见阿兰慌慌张张围绕在龙王旁边,龙王则是一反常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明明平常一直是个面瘫。 「龙王大人头痛。」阿兰忧心忡忡说。 太叔敌萌将饭菜放下,关切地询问如何,霎时,心脏有一道电流窜过,麻痺了他的身体,一时全身无力,双脚一软倒了下去,幸好龙王注意到了,及时接住了他,免其与地板亲密接触的灾难,他面目狰狞,痛苦地抓着胸口,大口喘息,「是??排斥??」 龙王抱起他,平放在地上,顺道注意左手无名指,没有戴着戒指,眉头一皱,命令阿兰照着他的指示舒缓小皇孙的不适,阿兰或许修为不强,胜在土属性,与太叔敌萌相生,比起他能够更好地缓解疼痛。 好险抢救及时,太叔敌萌休息一刻鐘后,便恢復如常,起来用膳补充体力,龙王瞄了一眼他的左手,提醒般问,「戒指怎么拿下来了。」 「为了做饭方便。」刚刚为了做菜以为拿下来一下子没关係,但做完菜没有立刻带回去,是他的疏忽,赶紧从口袋拿出来戴上。 「这段时间不用做菜,我不会再赶你走,今天吃完饭就算正式收徒。」 「恩?」身形一僵,抬眸凝视对方的眼睛,满脸讶异,之前总嫌他麻烦,甚至推拖拉的,不肯收留他,怎么今儿个突然转性?他温水煮青蛙的计画都还没执行到一半。 龙王厚顏无耻地说,「你做菜好吃。我教你仙术,你替我做菜。」 太叔敌萌唇边漾起微笑,替龙王挟菜,动作十分轻柔,「若是以后我出师,师父就吃不到我做的菜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准备好孝敬我一辈子。」龙王压根儿没想到这句话,会成为日后一辈子摆脱不了太叔敌萌的预言。 「那我一辈子都为你煮菜。」望向龙王欢脱地吃他亲手煮的菜,喜悦之情鼓饱了胸口,头一次有温暖幸福的感觉,龙王的一辈子他收下了。 自那日拜师后,龙王对他的态度与之前无异,唯一的改变就是除了睡觉之外,会拨出些许时间教他如何顺气,将龙王输送的修为慢慢内化成自己的力量,解除排斥现象,反而巫族一事完全没提起,带他专心养气。 龙王传授了一套心法,可以养气修身,来源于以前远古大战受伤休养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别看龙王现在刀剑不入的样子,以前与秦刄一起打仗时,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受伤无数遍,想出了这么一套心法,可以减缓痛苦、缩短復原时间,这段过去,他自然没和小皇孙提起,好多年没用,不禁思念起某个老朋友。 太叔敌萌猜到龙王肯定又在神游,即使作为徒弟,他没什么资格管师父想什么,但是,他希望至少跟他在一起时,脑海里想的可以是他的事吧,「咳。」他假装岔气,轻咳一声。 龙王神思回巢,迅速点了太叔敌萌胸口的某个穴道,「专心。」 「我已经好了。」太叔敌萌回答,接续又小声嘟噥,「呵,也不知道是谁先不专心。」 不知道是真没听见,或装作没听见,龙王悠悠地说:「既然如此,每天循环做五十次,持续一个月,做完再来找我学新的。」 「是。」太叔敌萌哭笑不得,他这是被惩罚了吗? 龙王以前每天做的量是他的三倍,出这项功课全是为了他的身体,估计做完这项功课,身子就能好得差不多了吧。 【小剧场】 阿兰:龙王大人哪里看起来『欢脱』,分明跟平时一样,一脸淡定。 太叔敌萌:他眼角微弯,唇边上扬稍许,这么明显,看不出来? 阿兰:只有情人才会看这么细??吧?咦!(难道,神仙界第一对男男要诞生了吗!gt;////lt;) 青零:现在才发现啊~ 青桂: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一脸懵) Chapter2-2龙王名字叫什么? 龙王出的功课,太叔敌萌半个月达成。一切皆在预料之中,小皇孙的个性,他岂会不知。 「今天教你怎么『治疗』伤口。」说完,龙王伸长指甲,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太叔敌萌吓得快步上前,用衣服压在伤口上,「你在做什么!」由于愤怒,音量比平时稍微提高。 龙王不明白,「要示范怎么治疗伤口,当然得先受伤。」 说出这句话时,彷彿滴血的不是他,而是某个事不关己的路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令太叔敌萌既心疼又愤怒,他稍微松开压在手腕上的布,确认血流速度放慢后,温柔地将手掌覆盖在流血之处,心中默默祈求伤口快点癒合。 龙王提过一次如何『治癒』伤口,回去之后,他偷偷到人间帮忙治疗那些倒在路边的流浪汉,人间现在正值冬天,许多居无定所的人们被冻伤,脚底长出冻疮,又没钱治疗,只好任由其溃烂,多亏了之前的练习,面对如今的情况才能运用自如。 龙王不发一语,在旁观察,大致上做得很好,只有一个小缺失,若伤口的疤痕可以顺便消除的话,更趋近于完美,他活动一下復原之后的手腕,右手覆盖其上,抹过左手手腕,疤痕立即消失,「就算加速生长,可是好了的伤口还是会有疤痕,这样做才能完全消除。」龙王说。 「我知道了。我既已经学会,便不用再示范了吧?」太叔敌萌捏着手里染血的衣服,视线直视他,一副他是玩泥巴弄得浑身脏兮兮回家,被父母挨骂的小孩。 「不用。」今日进度提早结束,他计画着是不是可以拗小皇孙给他做个糕点,顺便把之前没收的酒还来。 「都不会痛吗?」,龙王轻轻松松、一脸没事的模样,令他很难受,他低着头,缓步上前,谨慎而轻柔地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放在掌中,大拇指温柔地摩挲刚才受伤的地方,那小心的样子,好像怕一个不小心,又会磨破皮似的。 正垂涎美食美酒,灵魂拋到九霄云外的龙王,突如其来这么一问,愣住了,这个问题已经好久没人问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世界上,比我更痛的,多得是。我以前杀了很多无辜的生命、伤了很多人的心,跟他们比起来,我不算什么。」 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被问相同的问题,是秦刄。他当时认为身上的伤,就是打赢战争的勋章,非常引以为傲,直到某一次他们击溃某个部落,那个部落是敌方手下的粮仓,为了突破这个地方,秦刄与他秘密筹备了好久,当他正为计画成功,大肆廝杀时,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衝破天际,深深震撼了他的心,他亲眼看见那个孩子抱着自己的母亲,眼泪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心里的痛化作无尽的泪水与声声呼唤,孩子怀里的母亲是他杀的,全因为他们一族与敌方同一个阵营,仔细想想那个孩子根本没错,却无端遭到战争的波及,那时候他顿悟,战功彪炳又如何?他不过是个杀人工具,他身上的伤根本比不上那个无辜的孩子心里的痛。 远古一役结束后,开始了长时间的休息,同时他把自己封闭,不愿参与任何一场战争,因此当初他才会如此反对收徒,杀人的仙术,没必要传承下去,再后来,即使指导太叔敌萌,也从来不教会伤害人的仙术。 太叔敌萌无从知晓龙王陷入怎么样的回忆之中,赤色的眼瞳,头一次流露除了淡定以外的情感——悲伤与痛苦,或许那些他无法参与的过去,埋藏了不愿被人再次唤醒的伤疤,当他看见那个眼神时,他知道伤痛没有被治癒,只是被掩盖了而已,或许他不知道他的曾经,轻声唤了一声师父,他说:「痛苦是没办法被比较的,你以为你的伤痛不那么重要,可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会痛,就是会痛,不应该因此而被忽视。」 龙王凝视太叔敌萌的双眸,悲伤与痛苦渐渐消散,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安慰,原来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吗??他悻悻然道:「如果你愧疚的话,把酒还来吧。」 太叔敌萌挑眉,原来他仍然惦记那壶被没收的水喆花酒,松了一口气,邪恶的心思探上头来,搔得他心底痒痒的,「那得先检查身体。」说道,「身体好了才可以喝酒。」 龙王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以为只是单纯的健康检查,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他最明白,于是难得爽快答应,「好啊。」 获得对方的首肯,太叔敌萌拉起龙王的手,踏着愉悦的步伐朝卧房走去,龙王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自己的手与小皇孙一比较,相形之下小了一点,走路的过程中,手掌难免相互碰撞摩擦,小皇孙手掌上的厚茧擦碰到了他的皮肤。 「怎么了吗?」太叔敌萌注意到龙王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龙王的视线,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兴奋,擅自牵手,迅速松开,道歉:「抱歉,师父。」可惜,还想握久一点。 「没事。带我来卧房干嘛?」龙王罢手,整理自己的衣服,将皱摺的地方辗平。 「因为要检查。」太叔敌萌迅速整理好心态,微笑道。 「恩。」龙王不是很明白检查身体为何需要到卧房,不过既已被拉来,便进去吧,太叔敌萌尾随其后,他前脚刚踏进去,碰巧瞧见远处送茶点过来的阿兰,他朝对方打了个手势,要阿兰识相点别进来打扰,后者迅速明白,羞着脸慌慌张张逃走,到距离卧房十公尺远的地方把风。 「师父,请脱衣服。」太叔敌萌把门关上,从门外涉入的光线被阻隔,室内顿时变得有些昏暗。 原来要脱衣服听诊,所以才要来厢房啊,一般来说把脉是最直接的办法,不过即使是神仙,只靠把脉仍存在不确定性,最直接、有效率的便是赤裸上半身,直接将仙力从后背输入,游走全身,透过这样的方法确认精气神,龙王那个时候也是用这个方法稳定太叔敌萌受了重伤的身体。 龙王明白,毫不犹豫脱下上半身的衣服,结果没想到小皇孙竟然上前阻止他,收紧了敞开的衣襟,露出复杂的表情,问:「你随随便便就脱衣服吗?」 他不解,拨开小皇孙的手,「不是你让我脱吗?」 「如果是别人呢,你也说脱就脱吗?」 「看情况。」龙王想了一下,照实回答。 「不行!」太叔敌萌顿住,稳住情绪之后继续道:「身为我的师父,不可随意在人前脱衣。」 「但我还想着用这招去撩拨妹子。」龙王说的是上次阿兰给的建议,测试过青零的反应,这招或许行得通,搞不好金刚山下的剑灵会吃这招。 太叔敌萌原本压到平均值之下的怒气,蹭蹭蹭窜升,他大大深呼吸,告诉自己要稳定情绪,「这招没用。」 「对青零挺管用的,妹子怎么会行不通。」 「他是男的,拿捏不准,总之以后别这样。」他在心底咒骂青零,正在泡茶赏花的某仙,没来由抖了一下。 龙王半信半疑,答应,「恩。那还脱吗?」 「算了。我隔着衣服也行。」他怕又看到那白皙无瑕的肌肤,会无法克制心底野兽的慾望,他忍。 年轻人的思维真是越来越搞不懂,龙王如此想。 接下来小皇孙简单用仙术探查他的身体状况后,确认恢復健康,从厢房搬出一壶酒还给他。 收到酒的龙王眼底闪烁光芒,彷彿久别重逢的挚友,将其护在怀中,太叔敌萌目露宠溺,将这画面收入眼底,他要不要再去酿一瓮上次的酒呢? 【小剧场】 阿兰:茶点都凉了,他们要做到什么时候??太持久了吧(讨厌gt;////lt;) Chapter2-3龙王名字叫什么? 上次圣兽山朱雀一事,尚未结束,玉皇大帝听闻此事,为之震怒,重罚管理圣兽山的仙人,并且撤换下来,如今圣兽山的管理人职位空缺,暂由太叔敌萌代理,同时委託调查朱雀为何会毫无预兆突破封印,此事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太叔敌萌掐好时间,带着午膳去找龙王,由于上次他多次提及巫族、第六元素灵的事情,他有预感能够从对方口中得知与此次案件有关的线索,他不奢望龙王会陪着他一起调查,只要得够一点线索就感激涕零。 之前因为在养身子,尽吃些口味清淡的菜,即使小皇孙的手艺好到可以让他忽视那些清汤寡水,可是吃久了难免哀怨,当小皇孙一端上今天的午餐时,他立刻两眼放光,口水差点儿流出来,烤鸭佐柑橘桂花酱、甘露蜜汁饮、扇贝片叶开、桔梗花炸菜捲、小兔流沙包,每一道料理彷彿闪闪发亮,诱惑他赶快通通吃下肚,这时候感叹收徒真是正确的决定。 太叔敌萌体贴地盛了一大碗白饭给龙王,本来还担心煮这么多菜会吃不完,可一瞅见龙王直愣愣盯着那些食物的模样,放心大半,对方一拿到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横扫桌面每道料理,那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楚,没一会儿,龙王的嘴巴塞得鼓鼓的,碗里空了一半,太叔敌萌没吃几口,光是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就不怎么饿了。 盘子里几乎剩没多少菜,龙王本来还想继续吃,不过他摸摸肚子,好久没运动,小腹都要凸出来了,神仙可以不吃不喝,只靠吐吶维持生理机能,正因为如此,很少有过胖的神仙,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吃,通常身材维持的很不错。 为了避免成为第一个胖子神仙,还是节制好了,而且他看小皇孙没吃几口,于是放下筷子,表示吃饱了。 这一顿饭,可说是迅速解决,阿兰过来收拾碗盘,然后识相离开,给予二位私人空间,阿兰今日以反常态的作为,不禁令龙王困惑,不过他没多想,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耗脑程度让他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小皇孙说明玉皇大帝委託调查一事,探询是否有关于巫族或者与朱雀有关的蛛丝马跡可以提供给他,龙王像是早预料好了,让他回去准备七天行囊,告诉他要一同出远门,目的地就是巫族大本营。 太叔敌萌本来入住龙王府时,没带多少行李,自然没什么好整理,把厢房内所有的东西塞进拥有无限空间的吸纳袋后,到大门口与龙王集合。 久违地出远门,龙王难得束起头发,深蓝色的发圈镶上白色水晶,衬托那赤发更加鲜艷张狂,轻装便服,腰间佩掛上邪宝剑,他若不说,没人会知道眼前这名外貌妖冶、气质沉静的男仙,会是三界最老的龙王。 好多年前,他肯定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能够跟曾经崇拜的偶像并肩齐步,并且被收为徒,只差一步??在床上,咳咳,不言而諭。 从龙王的视角来看,小皇孙今日也比平时英俊,平常绑起的头发,现在只简单扎了起来,衣襟更加敞开,露出姣好的胸部线条,一改之前正气凛然的模样,扮演地像个放荡不羈的痞子。 「你穿这样倒是特别。」这句话于龙王来说,是称讚,「怎么突然换风格?」 「你怎么不知,这才是我本来的模样。」太叔敌萌坏笑,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不在服装上纠结,师徒二人飞昇赶路,龙王在前,太叔敌萌在后。巫族自从远古战役以后,刻意隐瞒族人踪跡,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不过有传闻,当年巫族最后被逼到圣兽山附近,在那附近设了结界,建立有如世外桃源的安身之所,从此不问世事,那地方只有族人才能知道入口,多年来一直有神仙寻找他们的踪跡,可是完全找不到,导致他以为传闻有误,万万没想到,龙王竟然带他来圣兽山。 他们停在圣兽山东面山脚下,这里有个如乌龟头部的天然景观,两个洞窟看起来就像乌龟的鼻孔,龙王与他站在右边的洞穴前,洞穴四周缠满藤蔓、杂草,青苔遍佈,往洞穴深处窥探,一片黑漆漆,肉眼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龙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图,有些图案看起来像失传已久的古老文字,在地上画图作法这种师法方式,是禁术,也就是说巫族人才会的仙术,画作最终完成,看起来像颗五芒星,中间还有颗圆圈,星星的尖端与中间的圆圈分别写了许多古老文字,龙王解释那些文字代表传统五行元素,以及第六元素灵,他站在法阵中央,默念一串之后,咬破自己的大拇指,当第一滴血落在中央圆圈上时,法阵发出柔和的光芒,原本黑漆漆的洞穴居然渐渐洩出光线,原来那洞窟深处是被一颗大石头堵住,在一般人眼中看起来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洞。 石头移开,眼前是水帘洞,龙王离开法阵中央,朝前走路,太叔敌萌感到不可思议,问道:「如果传闻是真的,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无人知晓?」 「那是因为他们太弱,突破不了结界。」龙王理所当然说,一句话重伤无数神仙界的前辈。 太叔敌萌与龙王并肩而行,上邪宝剑微微颤抖,龙王伸手抚摸,才安定下来,他用仙术劈开水流,留一条通道,霎时光线倾泻而出,太叔敌萌眼睛瞇成一条缝隙,待瞳孔逐渐适应光线后,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色令他惊诧不已,在这石头后面的风景,看起来与他所生活的仙界无异,风光明媚,小孩子们嬉戏玩耍、追逐动物,大人们或成群下棋,或品茗赏乐,或吟诗作赋,一排又一排的银杏树立在道路两旁,家家户户由灌木丛隔开,一派和乐,在此之前,太叔敌萌以为巫族居住地会是乌烟瘴气,看来全是他的偏见。 龙王熟门熟路,走到一棵绽放最盛大的银杏树下,那儿有个老仙翁,正与其他几位年轻的小仙们下棋,看棋局老人注定输棋,却迟迟不肯放弃,皱起眉头,苦恼地捋苍白的鬍鬚,嘴中念念有词,一旁观棋的纷纷劝说老翁投降,结果反而被大骂一通。 「你们这些年轻一辈,就是不争气!不然咱老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呿!不到最后,老子不会认输!」老翁拿起仕,放在斜对角,挡住要来吃将的兵,棋子落在棋盘上,碰撞的声响特别大声,棋盘上其他棋子微微震动。 龙王走上前去,其他观战的小仙惊慌地望着他们,有的拿出佩剑,有的摆出随时要发动仙术的架势,只有那老翁镇静自若,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对他说:「等我下完这局棋。」 他小幅度转头,瞄一眼桌上的棋盘,用俥吃了仕,如此一来,将不管往哪里跑、怎么挡,都是:「将军。」 老翁翻掉那盘棋,转头恶狠狠瞪他,「老子下得正高兴。」紧接着对旁边戒备森严的小仙们说,「这是我的老朋友,武器都放下吧。」大伙半信半疑地放下警戒心。 老翁驼背,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接着垫起脚尖,张大圆滚滚的双眼,审视地上下打量,视线扫到太叔敌萌时微微惊讶,那眉眼让他想起一个熟人,「嘶——还带了小跟班啊。」 太叔敌萌勾住龙王的手臂,低头回应:「我不是小跟班。」 「他是我的——」徒弟二字尚未说出口,那老翁硬生生插话:「行了,我知道你前阵子招亲,没想到你居然好这口。」 「他是我的徒弟。」龙王澄清,就怕小皇孙被他玷污名声。 只可惜老翁没明白其中用意,意兴阑珊,「你们那邪门歪道,一天到晚乱摸身体,难怪会搞出师徒恋。」老翁握住太叔敌萌的手,自我介绍落落大方,「我是何桐和,巫族族长。」 难得见龙王吃瘪,他俩会这么久没见,都是有原因。 龙王与何桐和在远古战役时结识的冤家,战争夺去无数巫族性命,何桐和作为族长,为了一族的延续,与龙王协议,退居于此处,不到五亿年不出世,正巧那时冒出许多协议停战的声量,战争的无情与可怕,让他们希望能早日结束这地狱般的日子,既然两方皆不愿再杀生,只求和平,于是协议达成,龙王製造消灭巫族的假象,换取如今的三界太平。 太叔敌萌礼貌性回礼,「太叔敌萌。」 「你姓太叔?唉哟,你是太叔元浅的儿子啊!这么说是小殿下囉。」何桐和一改之前随便的态度,两眼放光,仔仔细细把他看了个遍,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龙王,咋舌,面露可惜之色。 龙王懒得解释,说起正经事,「前阵子朱雀突破封印,连带邪气外露,你可有线索?」 一直吵吵闹闹的何桐和神奇地安静下来,「唉,跟我来。」 他们顺着石子路,沿途景色从小孩子嘻笑玩耍,渐渐变得人烟稀少,到后来连房子都没有,路旁的野花小草繁殖更加茂盛,最明显的莫过于路旁开始长了几株蓝色水仙花,每隔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一朵,越往前走越密集,当他们走到石子路的尽头时,道路两旁开满水仙花,眼前有一个大拱门,由水仙花的茎叶所组成。 当他穿过那个拱门时,身体像触碰到一层薄膜,微微向后倾斜,稍一用力往前便可穿透过去,回头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巫族人特有的结界吧。 结界后面所见到的是与刚才荒烟蔓草全然不同的景象,这有一大片的池塘,岩壁上的瀑布顺流而下,匯聚在这片池塘,池塘底部散发蓝色光芒,忽明忽暗,周围则长满水仙花,除此之外就是绿色的青苔,这里是巫族的圣地。 龙王自从进圣地之后,手一直压着上邪宝剑不放。 「这里是巫族人诞生的地方,我们一族皆是吸收大自然的灵气之后,所诞生的高级灵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族人诞辰于此,时间不一定,然而这次诞生的新生儿,胃口特别大,光靠这里的灵气根本不够餵饱他,这里又与朱雀封印的地点相近,邪气自然而然被他吸收进来。」说到这点,何桐和叹息,神色担忧。 「你认为朱雀一事与他有关?」龙王绕池塘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周围,目光落在池塘底部忽明忽暗的光源处,手上压抑上邪宝剑的力量同时加大。 「是。有可能为了吸收更多邪气,突破封印以释放朱雀体内的邪气,导致之前的动盪。」何桐和分析,这些都还只是推测,没有明确证据。 太叔敌萌蹲下来,手指轻拂水面,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水波,他手掌朝光源,感受它的脉动,灵气浮动的同时,的确有些邪气缠绕其上,他试图净化那些邪气,结果被强烈反弹,双脚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龙王走过来,弯腰将他扶起,只短短数秒的时间,佩掛在腰间的上邪『噌』地自行出鞘,砍入龙王的肩膀,鲜血从伤口处源源不绝流出,沾了鲜血的上邪不听使唤,迅速衝入池底,一剑插入那灵体,太叔敌萌着急地替他疗伤,可是神剑造成的伤口,仙术无法轻易治癒。 事情甫一发生,何桐和迅速借用水仙花的灵气,在空中绘製法阵,打算连同池塘一起将那灵体封住,可是没想到这灵体因为吸收了龙王的血,灵力暴涨,一一打破何桐和的结界,一时之间无人可以制衡,那灵体衝破水面,散发刺人的光芒,三人一时之间全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疼双眼,闭上眼睛,再睁开之后,眼前一片白茫茫。 __ 这边很难过地宣布日更要暂停q,等到国庆连假再见! 如果你喜欢龙王招亲,欢迎不吝嗇留言、收藏,我会很高兴的^0^ 谢谢你们~ Chapter2-4龙王名字叫什么? 太叔敌萌睁开眼睛之后,眼前闪烁红红绿绿的光斑,花了一段时间恢復白光所带来的后遗症,才四处张望寻找龙王的身影,不论他怎么呼喊,始终一片寂静,同时四周被浓厚的雾气阻挡视线。 四处乱晃许久,他明白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索性闭目养神,盘腿打坐调息,同时用仙术探测这个地方,奇怪的是,这里好像无边无际,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色不再是白茫茫一片,而是他熟悉的庭院、是与家人拥有眾多回忆的地方。 庭院里有一个为了配合他身高的木桩钉在正中央,旁边有一块草坪光秃秃,那是他坐了无数次的位置,不远处有一棵松树,母亲经常会坐在那棵树下乘凉,等他休息的时候,替他擦汗、给他吃点心,接着父亲会督促他赶快回来练习。 「萌萌,调息这么不认真,可不行哟。」好久没听到的温柔嗓音,令太叔敌萌僵硬地抬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是他最尊敬、深爱的父亲。 太叔元浅蹲下来,微笑,「怎么傻啦?」 那抹笑容,是他想看再也看不见的风景,他睁大双眼,不敢眨眼,唯恐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捏紧膝盖上的裤子,嘴巴颤抖,小心翼翼地说:「爹,是你吗?」 「当然是我。虽然仅剩一块魂魄。」太叔元浅丝毫不在意身上的白衣会被泥巴沾上,盘腿坐到地上,整理衣衫,与之面对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在封印朱雀时离开了吗?」他强自镇定,渐渐松开握紧的双手,眨了眨乾涩的眼睛。 「这里离封印朱雀的地方挺近的,或许因为我以前就很喜欢巫族的环境,三魂七魄破碎时,有一块魂魄落入了这里,幸得这里的灵气支持,我才没消散,还可以像这样见你。」 当太叔元浅说到魂魄破碎时,太叔敌萌的心底被触动,失去父亲时的阵痛隐隐唤起,不过这次没有他想像中的痛,他垂下眼廉,深呼吸了好次,「我??」顿了顿,「我??」 太叔元浅轻拍他的头,就像小时候无数次鼓励他,「我知道。」微笑道:「不过现在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应该还有人等你去救吧?」 「爹知道这是哪里吗?」经此一提醒,他猛然想起了负伤的龙王,还有失散的何桐和,他怎么会忘了呢,这里真不是久留之地。 「这里某种意义上是未成形灵体的意识空间,不过我强行介入,你现在所处的空间算是我的意识。」太叔元浅说,「我等等可以开出一个破口,让你进入别人的意识,唤醒你的伙伴。」 「好。」他仔细倾听父亲说明。 「这个灵体意外地强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攻击你们,如果被攻击了,就用我教你的禁术,有圣地的帮助,不用担心被反噬。」太叔元浅看着太叔敌萌说,彷彿他还是那个一两千岁的小男孩。 「他攻击我们的原因会跟上邪神剑有关吗?」太叔敌萌把灵体失控前发生的事,将上邪神剑砍伤龙王并且衝向灵体之事描述一遍, 太叔元浅陷入沉思,右手撑下巴,视线望向远方,双瞳失焦,「或许,这个灵体前世与上邪有关係。」他长吁,安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过它并没有真的做出『伤害』的行为,只是把你们拉进它的意识空间,或许它有话想说吧。」 这只是个推测,从逻辑上来说,确实有可能,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无法相信,暂且就将之放在心底,等待之后印证。 儿子的想法,身为父亲岂会不知,他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对于儿子的教育理念亦是如此,灵体一事稍微提点一下,还有一点令他在意的事,总是掛着笑容的嘴角,微微下垂,视线不再集中,「你娘??她过得还好吗?」 除了太叔敌萌,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便是她的妻子。 丧母之痛,早在他小时候经歷过,这么多年来,早已调适好心理,更别说他后来有了龙王这个精神支柱,然而面对不知道外界情形的父亲,他却不知从何开口,他强自微笑,伸手叠在温暖的手上,嘴唇微啟,却是深深吸气,哽在喉咙的话语,到了舌尖又吞回肚子。 太叔元浅见状,不用对方亲口言明,也能略知一二,反手握住儿子的手,作为父亲居然还让儿子担心自己,「不说也没关係的。」他拍了拍儿子的背。 太叔敌萌闻言,适才鼓足勇气,手心冒汗,却捨不得放手,「娘他在你走后,跳轮回台了。」刻意省略母亲承受不住打击,差点发疯,最后还封印记忆,他怕说了,仅剩一魂一魄的父亲会因刺激过大瞬间灰飞烟灭。 「原来是这样吗??我真是枉为人父,让你受苦受累了。」说到此,太叔元浅有些鼻酸,用力抱住他,彷彿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深深被爱着的幸福感。 他从来没有责怪过父亲,反而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骄傲,失去父母后,即使心底有块缺失,可是府上的大家、奶娘皆全心全意照顾他,后来又认识了龙王,靠着超越龙王为信念,逐年成长为如今的自己。 他轻轻推开父亲宽厚的肩膀,太叔元浅墨绿色的发丝随意散放,眼眶泛红遮不住其中的宠爱,「爹,我过得很好。」他宽心微笑,「等你送我离开,就去跟娘团聚吧。」 太叔元浅欣慰地道:「萌萌长大了。」他朝空中划开一条线,所经之处裂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从中现出正处于战火中的龙王。 离开之前,父亲最后提醒道:「如果你发现要唤醒的人完全不记得任何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呼唤其名。」 「我知道了。」太叔敌萌点点头,临走前特意深深凝视久别重逢的身影。 总是掛着微笑的唇畔,頎长素雅的身躯,宠溺地包容所有的缺点,这些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不过至少这次他可以好好道别,「爹,再见。」 「快去吧。」 太叔敌萌最后瞅了父亲一眼,纵身跃入烽火之中。 不过他跳下去之后,脑海中突然被一个疑问打中——「龙王的名字是什么?」 可惜,已经跳下去,没机会回头再问。 ** 这里是龙王在远古战役的回忆,周围火苗四处乱窜,烟雾弥漫,焦味呛鼻,四面八方传来哀戚的哭喊声,兵器交接鏗鏘作响,即使如此,杀伐没有停止,仍不停进行下去。 太叔敌萌混在那些士兵当中,用衣袖遮住口鼻,减缓吸入烟雾的不适感,他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扫视龙王的身影,当他穿越重重的尸体,还未找到龙王,不远处一对母子首先吸引了他的目光。 孩子脸上佈满泪痕,充满痛苦地抱着母亲,他们静静停留在那里,彷彿与世隔绝,周遭那些打打杀杀与之完全无关,他走上前查看,那孩子却只盯着自己的母亲,丝毫不在意他靠近。 太叔敌萌单手覆上女子的手腕把脉,初碰一阵冰凉的触感袭来,不用测就知道脉搏停止已久,他神情复杂,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孩子交代,当他抬头仔细查看这名小孩之后,他突然明白违和的地方在哪,小孩张开嘴,看起来是在哭喊,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难道是哭哑了嗓子? 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特别地无助,空有一身武艺,遇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时,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如果连他都有这样的无力感,那么这时候身处梦里的龙王,这种空虚的感觉肯定比他更强烈,思及至此,他更加坚定要赶快找到龙王的信念。 等等!刚刚那番思考,他醒悟了这里说到底都只是意识空间、梦境的一种体现,既然是在梦里的话,发生任何事都是被允许的吧?起死回生或许也可以的。 他重新走回那对母子身边,这次他没有逃避,眼神坚定凝视那小孩,「我可以救你娘。」 小孩闭口,退到一旁,不发一语望向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双手放在女子的心口,告诉自己冷静,并且在脑海中描绘一株枯死的幼苗重新浇灌后,逐渐恢復生机的模样。 「咳咳咳!」原来躺在地上的女子胸口突然震动,甫一吸到氧气,剧烈咳嗽起来,身体的温度渐渐回暖,小孩迅速扑到女子的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乾涩的眼眶又再度流下眼泪。 太叔敌萌轻柔地将手覆盖住小孩的脖子,「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小孩『啊啊啊』试着发声,听到自己的声音,双眼顿时如被点亮的火把,明亮了起来,「谢谢大哥哥!」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弯腰抱住原本躺在地上的女子,「我们赶快带着你娘离开这里吧。」 小男孩点头,抓住他的衣角一同离开。 目前战火持续延烧,而他母亲初步恢復生命跡象,意识仍不清醒,放任这对母子继续待在这里他不放心。 为了躲避士兵,他刻意挑外围、有树丛遮挡的地方走,好险战场乱成一团,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些人民,不过有一缕气息一路尾随他们,令其十分在意。 沿途遇到人头被砍、鲜血四溅,又或者地上断手断脚、横尸遍野,小男孩皆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反而默默注视这一切路过。 这个遭战火波及的村庄似乎不大,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就离开战争中心,并且发现一条河流,太叔敌萌评估此处乃安全地带,放下怀里的女子,建议小男孩去把身上的血污洗乾净。 太叔敌萌坐在树下,警戒四周,眼睛盯着母子二人,精神全力注意周遭的情况,小男孩脱掉破烂不堪的上衣,踏入冰冷的河水,掬起几抔水,往身上泼,洗净身上的血渍以及被泥土、焦气沾上的脏污,虽然在清洗,小男孩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母亲一眼,自己清洗完成后,把自身的上衣浸泡在水中,搓揉清洗一番走上岸,替仍在昏迷中的母亲擦脸、抹乾净手脚的污渍。 这一幕情景全落入太叔敌萌眼底,不禁忆起以前与爹娘一起练习仙术的美好时光,仅稍一分神,树干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架着大刀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不准动。 「不准动。」熟悉的声音,令他心头震颤,原来刚才一直跟踪他们的人,就是龙王。 他微微侧身,扭头,果然没有听错,这个声音就是龙王。 龙王没想到有人被威胁还可以镇定自如,甚至无视他的警告,于是沉下声音,更加狠戾道:「再动一下,我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太叔敌萌单手抵住那把刀,慢慢将其往外推,站了起来,与之对视,眼神坚定不移。 龙王握住大刀的手紧了又松,最后甩开,转了一圈收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了。」他说,「为什么你可以让她起死回生?」 「因为这是在梦里。在现实世界里,我们是一对恋人,你记得吗?」太叔敌萌说这句话时,脸不红不臊,反正是在梦里,他爱胡扯什么都可以,而且对方现在压根儿没记忆,想知道姓名就必须多套点话。 「不记得。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龙王完全不相信,接着又言:「而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这是在梦里,我才可以让她起死回生。」太叔敌萌又重复了一次一样的话,然而龙王仍然对这个答案感到不满意。 「不管如何,谢谢你救了他们。」龙王凝望小男孩细心守护母亲的画面,沉默须臾,然后说:「我走了,当我们没见过面。」 「等等!」太叔敌萌情急之下,抓住龙王的手臂,「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走,或者我跟你走?」 「他们怎么办?」龙王指向护住母亲身躯的小男孩,清洗完身体的小男孩发现了躲在树木后的他,其面露凶狠,双手握住不知从哪来的短剑,小手因害怕止不住抖动,目光却坚定不移,双脚更是牢牢钉在地上,绷紧全身神经,一副随时准备战斗。 龙王正是杀害小男孩母亲的元兇。 【小剧场】 你还真敢说自己是人家的恋人,明明还不是。 太叔:之后就是了:) Chapter2-5龙王名字叫什么? 小男孩与龙王之间横着一个巨大的鸿沟,弒母之仇不共戴天,心思敏锐的他,一下子就能读懂空气,眼下这情形,他不放心这对母子,又不想放弃好不容易遇到的龙王。 他苦恼地扶额,脑筋迅速转动,手指极速敲打腿侧,搜索能够打破眼前僵局的办法,然而出乎意料地,龙王主动走上前去,笔直朝那小男孩走去。 面对曾经的弒母兇手,经验不足的小孩只懂左右乱挥,虚张声势阻挡敌人前进,可是龙王是谁?他根本不惧怕这点威胁。 「你再过来,我要就要刺你了!」小男孩大叫,对比龙王淡定直行,他连武器都握不紧,慌乱的模样自觉悲哀。 太叔敌萌不明白龙王用意,静静在旁观察,谁知下一秒,龙王居然抓住小男孩的手,将其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腹部,同时闷哼一声,小男孩惊慌地放开短剑,双膝跪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一刀如果不够解恨,你还可以再刺,我不会反抗。」腹部被刺一刀于龙王来说不算什么,他是神仙本就不会轻易死亡,只是小小的皮肉伤,不算什么。 太叔敌萌完全看不下去,在短刄插入肚子的瞬间,身体比脑袋先行动,迅速拉开小男孩与龙王之间的距离,双手覆盖在伤口之上,施展復原仙术,头一次忍耐不了情绪,激动喝斥,「为什么伤害自己!」 「是我杀了他娘。」龙王不解他为何发怒,静静地回应。 「你以为用这种方法可以消除他的仇恨吗?你这样做,只是在伤害爱你的人。」仙术施展完毕,他从伤口上移开,抬头狠狠地教育了龙王一顿,眼眸愤愤地盯着对方看,神色担忧。 龙王一方面对他使用『復原』的仙术感到诧异,另一方面感到困惑,明明被训斥了一番,非但没有怨念,心底反而彷彿流过暖流,疮疤神奇似的被一点点治癒。从小以来他将杀伐奉为圭臬,直到亲眼目睹小男孩抱着母亲的尸体,泪流不止,因伤心而嘶声力竭,剎那间信念被摧毁,原来家人的死亡会带来那么大的痛苦,看着那样的画面,他的心亦跟着抽痛,他做错了。 龙王眼神涣散,没有反应,于是太叔敌萌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缓和,「你听到了吗?」 龙王对上他的眼睛,他看见了对方眼中满满的忧心与哀愁,除了秦刄,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关切,于是乖乖回答:「听到了。」 满意于这个答案,他放心起身去处理小的,小男孩傻傻地望着二人互动,仍旧本能保护母亲,当太叔敌萌走来时,他稍稍放松戒心,不过开始怀疑起救命恩人的身份。 「我等等会带你们到最近的村子,帮助你们安顿下来,之后不会再继续跟着你们。」 小男孩双肩下垂,明白其中含义,厥起嘴巴:「大哥哥原来认识那个人,所以才救我们吗?」那个人指的是龙王。 「不是。」他说,并且把短剑擦拭乾净,重新交回到小男孩的手中,「等等如果你还想刺他,我不会阻止你。」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子,「可是你必须先照顾好你娘。」他们只剩彼此了,比起復仇,活下去更重要,活下去才有希望。 小男孩紧握短剑,小小年纪遭逢变故,内心不知变化有多大,纵使想哭的慾望有多强,还是要忍住眼泪,人皆称为母则强,这孩子却相反,他把辛酸吞进肚里,说:「谢谢大哥哥。」 太叔敌萌微笑,温柔地拥抱小男孩瘦小身板,回头呼喊龙王一起上路前往下一个村庄。 龙王没有反抗,居然顺从地听从指令,乖乖与他们同行,并且主动提出帮忙扛运小男孩的母亲,不过被小男孩严正拒绝,「不然我可以化成龙形,你们坐在我背上。」 小男孩担心地瞅着太叔敌萌,他眨眨眼,露出柔和的笑容,「别担心,我会护着你们。」 龙王以为他们是怕他飞行技术不好,解释道:「我技术很好,不会让你们掉下去,秦刄经常骑都没事。」 『嘖』,一句话惹得太叔敌萌心生不悦,他的龙王怎可轻易被人骑,要骑也是他骑,「那就赶紧出发吧。」 龙王没注意到那人的不快,脚底翻身,滚了个觔斗,倾刻间化身为一条身长九公尺的红龙,鳞片光彩夺目,身段活泼玲瓏,头角各分四岔,霸气冲天,龙王刻意压低身子,将龙头平放在地,太叔敌萌抱着女子,带着小男孩一起坐上去,确定大家皆坐稳,龙王昂起头部,「抓稳了。」接着迅速衝上天。 刚开始坐上去,臀部初碰到软软的触感,心中颇没有安全感,平时御剑飞行他可以自己控制,突升上高空着实吓了他一跳,还好升到空中之后大致平稳,不会过于颠颇,终于让他放下担心。 从空中俯瞰地面,所见所闻与地面截然不同,后头熊熊燃烧的战火离他们越来越远,横躺在地面的那些尸体、巡视打斗的士兵们全变得比蚂蚁还小,树木树丛渐渐缩小成一点绿,吵杂血腥的战场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小男孩冷眼旁边地面发生的一切,明明方才身处其中,现在竟然彷彿与之无关。 龙王越升越高,不知不觉间,他们被云层包围,气温渐渐下降,皮肤接触到冷空气而起鸡皮疙瘩,寒风从袖口的缝隙吹入身体,太叔敌萌打了个哆嗦,蜷曲身子,抱紧怀里的女子,双腿夹紧龙腹。 地面那些风景逐渐被白云阻隔,仅能隐约从薄雾中瞧见一片绿海,所幸下一个村落离这里不远,加上龙王驮着他们飞行缩短不少时间,约莫一刻鐘便抵达最近同时也是最繁华的小镇。 这个小镇名为繾花镇不管在以前还是现在,皆是天界有名的名胜景点,小镇佔地面积不大,却有独特的自然景点,这里有个着名的山崖,山崖的位置十分奇妙,当天雾气若较重,山崖边会是一片云雾翻腾,清晨时间,朝阳稍露,洁白无瑕的云朵滚动,染上金黄色彩,傍晚时分,旖旎绚烂,令人如痴如醉,不过这不是繾花镇最美的风景,每当人界与天界换日线恰好同时交替,若天气好云雾消散,便能同时享有人界浩瀚无垠的星空,以及天界早晨拂晓的日辉,星空在下,看起来就像湖面映照整片银河般美丽,而天界的太阳射出的第一道光线,让这些星星更加熠熠生辉、璀璨动人,所有见过此情此景之人无不永生难忘。 繾花镇因此山崖而得名,一年到头观光客不断,即使是见惯了山川壮阔、世间至宝的神仙,无一不嚮往这儿的景色,甚至各个打算长居于此,不过小镇佔地有限,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居住,因此喜欢这里的神仙们仅能透过观光旅游一解念想。 透过观光,带动了这里的生活机能,食衣住行育乐无一不完善,医疗体系亦堪称完整,镇上至少有一两位大夫,虽然神仙大多无病无痛,医馆经常生意冷清,不过也会有碰到怪病无解之时,这时候就需要倚靠仙力高强的上仙们诊疗。 小男孩与其母亲属于低阶的精灵,原生生长的环境被破坏,伤口復原能力自然变差,再加上仙力不足,不依靠他人调理很难自行痊癒,太叔敌萌打听到镇上最有名的医馆,并且在那附近租一间了五年合约的房间以供母子二人方便静养。 他大致上治疗好二人身上的伤,简单跟大夫交代病况后,拜託他帮忙负责疗养那女子的身子,连同房钱跟诊疗费、药材费一併付清。 龙王全程默默待在太叔敌萌身边,周遭投来无数视线,有疑惑、有羡慕、有崇拜,其中最多的是覬覦身旁人的猥褻眼神,那些通通被他狠狠瞪回去,而那当事人却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全不知自己这张脸招惹多少路人甲乙丙丁戊己。 到了租屋,他送母子二人上了那间房子,详细交代这间房子的到期日,以及楼下大夫看诊时间,此外生活大小事、在外需要注意的眉角,能提醒的他通通说了一通,他屈膝蹲下,整理小男孩破烂不堪的衣裳,理平衣服上那些皱褶,「??大概这样了,如果忘记,我写在这本书里,好好收着。」他刚刚说话时,顺便将所说的话用仙术誊抄在这本书上。 小男孩点点头,收下那本书,眼神坚决,「我全记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那我们要走了,你还想再刺他一刀吗?」说着,扭头看向龙王。 小男孩眼中恨意未消,可是当目光触及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时,眼底的恨意稍稍软化,增添了几许哀愁,「我现在只想照顾好娘。」 「好。」他说道,然后想起还有一袋钱,拿了出来,递给小男孩,「这里有些钱,你收着吧。」 说完,便起身,依依不捨转身,小男孩却在这时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道:「大哥哥之后还会来看我们吗?」只在这时,他终于看见了小孩该有的稚气,纵使知道这只是个幻境,仍然于心不忍。 他面露微笑,安抚小男孩不安而攥紧的手,「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Chapter2-6龙王名字叫什么? 难得来繾花镇免不了观光,太叔敌萌拉着半推半就的龙王,到那着名的山崖景点,他们今天运气很好,碰巧遇见换日线,而且没有任何云层挡住。 由于忙着打仗,龙王从来没有静心观赏过波澜壮阔的美景,出奇地安静,细细品味。两人肩併着肩,太叔敌萌偏头,注视龙王的侧脸,年轻时的龙王年纪尚轻,没有那看透世事的恬静与慵懒,他认识的(年老的)龙王是完全不关心身外之物,甚至不在意到漠不关心的程度,而现在站在他身旁的龙王,性子尚未磨练,对世间万物仍保有一颗好奇的心,只是一片美景,就能取悦他,令其眼中闪烁璀璨的光彩。 太叔敌萌想:眼前的风景再美,也比不过龙王眼中的一片银河。 龙王注意到了身侧投来一道炽热的眼神,不明所以看回去,「怎么了?」 「你比这里的风景还美。」太叔敌萌狡黠微笑道。 龙王面无表情地抚上自己的脸颊,「秦刄也说我长得太妖艳。」 太叔敌萌鼓起嘴巴,又是秦刄,秦刄、秦刄的,听得他都快烦死了,他悄悄伸入龙王的掌心,十指紧扣,对方露出少有的惊慌,年轻时候的龙王,经验不够丰富,敌不过身经百战的太叔敌萌,「我们是恋人,以前经常牵手的。」 「恩??」龙王盯着那交叉的双手,若有所思,「秦刄说——」 不管年纪,少根筋的个性真的是如出一彻呢,太叔敌萌在心里叹气,定定望向对方,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打断龙王说话,「你再说其他人的名字,我要生气了。」 龙王眨了眨眼,不明白情势严重性,问:「你生气会怎样吗?」 他不怀好意笑了,回话:「把你丢到床上,吃乾抹净。」狠狠操死他。 龙王不明所以,不过听起来很恐怖,而且对方似乎说到做到,于是选择乖乖闭上嘴,继续欣赏风景。 趁着灯光美气氛佳,太叔敌萌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问题还不简单,龙王张口欲回答,竟意外招来一阵剧烈的头痛,他松开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挣扎,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想不起来。」头痛欲裂,越努力回忆越加重疼痛。 对方的反应全在意料之外,他早预料到事情不会进展地这么顺利,温柔地按摩龙王的太阳穴缓解头痛,轻声安慰:「想不起来没关係、没关係的。」 他一下又一下抚慰惊慌失措的龙王,对方不断吸气、吐气,眼角渗出几滴眼泪,过了好一阵子才缓和。 「我怎么会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呢。」龙王沮丧地道。 太叔敌萌推测,「或许因为我们在梦里,所以你才会想不起来。」 龙王眼眶泛红,颇为委屈,有一点点相信自己身处梦境这个说法,但还没有完全的自觉,「你不是说我们是恋人,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不曾告诉我。」太叔敌萌不愿直视龙王的眼睛,落寞地说。 「你是不是骗我?我们根本不是恋人。」就算他脑子再迟钝,也嗅到一丝不对劲。 对于这个问题,太叔敌萌避而不答,「我知道你最喜欢桂花、最喜欢喝酒,你酿的桂花酒是三界绝品,你最喜欢我做的菜,很喜欢睡觉,头脑不太好,懒得处理麻烦的事。」他垂眸敛眉,「还有你为了救我,把大半修为给了我。」 他抚上龙王的背,体内的修为虽大多内化成他的仙力,不过遇到龙王仍会產生共鸣,这下子龙王才勉强信了他们是恋人。 依据他懒惰嫌麻烦的个性,绝不可能为了救一个人失去修为,神仙每次要渡修为给别人时,必会经歷分离之苦,那痛生不如死,像活生生将身上的肉割下来,若非恋人不可能做此决定,「我暂且相信你。」 ** 短暂在繾花镇休息,龙王估摸时间差不多,再不回去秦刄会担心,打算与太叔敌萌暂时道别,结果对方一句话说要跟他回去,不知怎地,他没有拒绝。 或许是太叔敌萌因缘际会下救了那对母子,弥补了心中的愧疚感,又或许是他们在『梦境』外是一对『恋人』吧。 太叔敌萌喜孜孜骑在龙王背上,深陷梦境也是有好处的嘛,他实现了长久以来的夙愿。龙王远远瞧见九重山,预备降落,并不知道自己被骗,以及太叔敌萌的小心思。 秦刄的府邸与龙王府极近,二人皆是居住在这九重山之上,秦刄的宅子较靠近山顶,两人住得近,经常会去对方府上串门子,而那天两人兵分二路,取得胜利之后,秦刄回府上休养,过了几日打算去龙王府上问候战友近况,结果龙王府的婢女回说龙王至今未归,令他担心不已。 于是当秦刄一看到龙王飞过来的身影,激动地大喊,「喂——」一副深怕别人看不见一个块头这么大的人。 秦刄身材魁梧,两道粗眉,睁圆的大眼,不修边幅的鬍子,显得特别豪迈,动作同样大咧咧,不拘小节,一见到太叔敌萌热情招呼,自我介绍:「嘿,我是秦刄。」他勾着龙王的肩膀,乐呵呵说:「我跟这傢伙是战友,出生入死的,不过咱俩这么强可不会死,哈!哈!」 太叔敌萌嘴角抽搐,传说中秦刄豪气万千,英姿颯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敌人通通被制服在其手下,同时杀人不眨眼,没想到居然是个粗俗的男子,他在心里小小鄙视,掛起招牌微笑,「您好,我是太叔敌萌。」 他说完,马上牵起龙王的手,十指交扣的那种,瞟了一眼秦刄搁在肩膀上的手,警告意味浓厚,龙王心想,原来太叔敌萌是他的名字。 而那秦刄不知是真的粗心大意,或者装的,居然刻意拉近他与龙王的距离,并且在耳边低声说:「出去这么久没回来,原来去泡妞了,唉,我就没想你这张脸能拐到女人,原来好这口啊。」 那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他能听到的音量。这话说得,太叔敌萌青筋突起,难得有人可以让他生气,这完全是挑衅。 「刚好碰上,我跟他有事要谈。」龙王说。秦刄说话的方式,龙王平日听习惯,完全不介意,然在太叔敌萌眼里看来,就是人太呆才会任其摆佈。 他哼了一声,一把搂住龙王的腰,甩开那隻脏手,挣脱秦刄的桎梏,之后移开腰间的手,「听见了?我跟他有事要谈。」 秦刄眼睛瞇成一条缝隙,不甚友善,翘起小指挖耳朵,不耐烦地对他说:「听见了、听见了。」讲完,转而面向龙王,「我跟你从小穿同一条内裤长大的关係,有了恋人居然不第一时间介绍给我。」 「内裤很小,塞不下我们俩。」龙王在空中比画内裤的大小,打量自己跟秦刄的屁股。 太叔敌萌不予理会,把人牵进府里,龙王回头看了一眼秦刄,对方笑咪咪的,朝他挥手道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今天不太正常。」龙王托腮思考。 「恩。」他真是恨不得秦刄这个好事份子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得一乾二凈,人都不在了,龙王心思还掛在人家身上。 龙王把肩膀上的衣料往前拉,指着那粗糙的缝线说,「这是之前我们打架平手,他割破我衣服,替我缝的。」 「恩。」原来那个缝线是秦刄亲手缝的,难怪之前替他穿衣服时,看见那歪七扭八的缝线会目露怀念,原来又是那个混蛋啊。 发觉对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眼睛好像快冒出火一样,即使脑袋再不灵光,也看出了太叔敌萌不对劲,「你怎么了?」 等这句等很久了,太叔敌萌装作委屈地说:「我吃醋。」 龙王瞧了他好一会,没明白什么意思,颇为苦恼地说:「你要吃醋?」说完,走向膳房。 对方居然做这种反应,他真委屈了,一把拉住对方,言明:「我生气了。」 龙王脑中闪过生气就会变恐怖的太叔敌萌,抖了一下,「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太叔敌萌露出邪恶的微笑,「你亲我一下。」 闻言,龙王没多想,只想尽快打发人,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垫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样可以了吧?」 龙王一脸无欲无求、一切皆空的模样,彷彿亲吻脸颊跟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对比自己,显得他思想特别污秽,他还以为会亲在嘴唇上,罢了,饶了这榆木脑袋,「可以。」笑意盈盈,整个人彷彿换然一新。 「太好了。而且我不希望你们关係不好。」一个兄弟、一个呃恋人,哪边他都取捨不了,更别说懒惰已久、堆积成灰的脑袋,根本想不出平衡两人的关係的办法,不如一开始相处和乐。 「抱歉。」太叔敌萌一时被醋意冲昏了脑袋,没能好好站在龙王的立场思考。 龙王不懂为何他要道歉,不过懒得追究,又说,「我们还要问他我的名字。他应该知道。」摸着下巴思考,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不可能会忘记他的名字。 ??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唉,也怪他没事先想到。 Chapter2-7龙王名字叫什么? 两亿多年前的龙王府摆设与现今没有变化太大,他本就不是个注重身外之物的神仙,生活机能足够生活即可,因此不怎么在意庭院啊、摆饰那些东西,尤其为了外观好看,要多花许多心思跟脑力,还没执行就头痛,感到浑身委靡不振。 龙王的府邸没有华丽的装潢,反而凸显出简约素雅的风格,歪打正着形成龙王府独有的特色,秦刄总说吃腻了山珍海味,突然清粥淡菜竟然意外地能够平静自己的心灵,龙王府就是如那清粥淡菜一般的存在,每每来到龙王府,那些战后持续沸腾的血液以及深刻的愧疚,转瞬间全被抚平归于平静,这是龙王自己不知道,他能带给别人疗癒的力量。 想当然尔,龙王一回家,秦刄当然隔天就来府上叨扰,满心欢喜,带着酒来跟老朋友聊天、嗑瓜子,踏着雀跃的步伐,到平时最喜欢待的桂花庭,他篤定老朋友十之八九会坐在那里闻着桂花香发呆,然后叫婢女端上下酒菜,喝酒配菜相谈甚欢,然而这些日常在见到太叔敌萌的时候烟消云散,惹得他满腹不快。 秦刄的粗眉结成一块,连成一条黑线。 桂花庭有一张石桌跟两个石椅,平日里他跟龙王一人坐一个刚刚好,容不下第三人。 那个位置,是他平常坐的位子。 他踢走地上那些恼人的叶子,走了过去,石桌上有葱油拌笋丝、酥炸面团裹蜜糖以及爆香炒花生,两个小酒杯放在右手边,桌上有一壶他从来没看过的酒,龙王一口喝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吃了几粒炒花生后,又添一杯。 他走近龙王才发现他到了,而那人只是淡淡覷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我带了酒来,还以为你会等我。」秦刄提起手上那一罐,不悦的心情表露无遗,龙王赶紧派人去拿一个凳子,这才有地方可以坐下休息。 凳子比石椅矮了一点,跟石桌有一小段落差,平常做惯了大椅子的他,没抓准距离,差点一屁股栽在地上,好险他反应敏捷及时扶住才没出糗,满腹妒恨地放下酒壶,膝盖使力,悬空臀部,用手调整好小凳子的位置才慢慢坐下,小凳子的面积小,他的屁股大、脚又长,两腿屈膝压到胸前,呼吸非常不顺畅,底部大部分悬空,感觉随时要掉到地板,总而言之,做起来非、常、不、舒、服。 全是这个不速之客害的。 即使身旁射来一道极为幽怨的视线,太叔敌萌依旧装作没事样,优雅地捏起酒杯,啜饮清酒带来的甜蜜口感。龙王则是根本未曾发觉,自顾自吃喝,太叔敌萌的手艺确实很合他胃口。 秦刄扫了一眼桌面,只有两个酒杯,内心闷闷不乐,粗暴地攫起桌上的酒,直接对口灌入,没有他的酒杯他就直接喝,根本不管别人,咕嚕咕嚕,把将近一整壶喝完,有些酒从嘴角的缝隙流出,顺沿而下,沾湿衣领,他烦躁地把酒壶砰地放回桌子,大口呼气,酒味从口腔发散出来,然后用袖子抹掉嘴角残留的水珠。 龙王一脸可惜,乾巴巴望向那壶空空如也的罈子,勾起罐子口拨向自己,探头确认里面是不是真的一滴也不剩,他还没喝够,「你怎么一下喝完?」 秦刄听那语气,以为是责备,一窝的火气燃烧更盛,把自己带来的酒往前推,「哪,这里不是还有。」 「那是太叔带来的酒,跟这不一样。」 某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这壶酒是他依循记忆『变』出来的。 秦刄不这么认为,不管哪种酒在他嘴里都差不多,哪里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 龙王思考了一下,搜寻他脑袋里仅有的词汇,回说:「哪里都不一样。」 秦刄隐忍着怒气,又问一次,「到底哪里不一样?」 「就——」龙王不明白他是哪里没说清楚,打算再重覆一次,太叔敌萌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喝完了,就喝秦刄带来的酒吧。我还可以再做一壶给你。」太叔敌萌同情地瞅一眼秦刄,看来他亦没好到哪里去,全被龙王缺根筋的脑袋『耍得团团转』。他叫人再加一个小酒杯。 秦刄哼了一声暂且认同,刻意避开太叔敌萌的酒杯,抢过龙王和自己的杯子,迅速添满酒。 面对空空如也的杯子,太叔敌萌已经不会生气,反而面带微笑,拿起筷子夹一颗花生到龙王的碗里。 秦刃怒目瞠视,就是这种一派悠间的态度,惹得他十分不愉快,显得他特别笨拙、狼狈。太叔敌萌如果会读心,大概会惊讶于秦刄知道自己真实想法,不过现在他已经学会彻底将之当作空气,享受与龙王得来不易的『两人时光』,即使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也好。 龙王心悦于太叔敌萌体贴挟菜的举动,筷子那么难用,每次要夹一粒花生都要折腾好几回,偏偏他又喜欢吃花生,最后索性直接用手拿,可是用手拿又会沾上盐巴、口水,手脏脏的什么事都不能做,煞是费事,因此有人替他夹菜自然乐得高兴,不用自己动手真方便。 他吃得津津有味,然后才想到有个问题要问秦刄,「秦刄,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秦刄原本在旁愁眉苦脸,心想这两人还真把他当空气,气到不行,龙王一问他问题,顿时双眸雪亮,像隻遭到主人宠幸的大狼狗,摇着尾巴,骄傲地拍胸脯说:「当然知道!你的名字不就是——是——是那个——」他苦恼地挠挠头,低声喃喃,「奇怪,我怎么会不知道。」 当秦刄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太叔敌萌筷子上的花生掉到了桌上,龙王感到可惜,一粒花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太叔敌萌放下碗筷,秦刄的反应让他心下一慌,为了确认又问一次:「你当真想不起来吗?」 秦刄倏地站起来,轻轻搥打因为久坐、姿势不良而麻痺的大腿,提高音量极度不爽地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忘记了,你这什么口气。」说完,跺着脚,扬长而去。 太叔敌萌没法再多问什么,他想要跟龙王讨论关于名字的事,结果比起自己的名字,当事人好像更在乎掉在桌上的花生,那颗花生快被他看出一个库隆了。 他拿起桌上的花生,龙王的视线跟着他的手上下移动,最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随之切断龙王的目光,他一边收拾空碗盘,一边认真地说:「跟我一起去找你的名字吧。」 谁料,龙王摸了肚子满足的打嗝,丢下一句「我先去休息」就慢悠悠走了,独留太叔敌萌捏着筷子乾着急,龙王吃完饭就要睡觉的习惯肯定从以前就培养出来。 ** 西边的战事刚告一段落,所有将士们处在休养生息的阶段,玉皇大帝接收了那些被攻打下来的地区,派神仙们去重新整顿被战争摧残的村落、进行建设,不用打仗的将领们迎来了许久未有的空间时间,比如龙王、比如秦刄。 懒惰如惜的龙王获得久违的休间时光,对找回自己的名字就没那么上心了,而且渐渐变得不在意,至于秦刄则是一大早搬来一篮苹果,不费吹灰之力顶在肩膀上,路过的婢女们一副见怪不怪,通通绕道而行,继续完成自己的份内之事,反而龙王一见到他,难得露出嫌弃的表情,全身骨架像是散了一样,躺在长椅上默默注视这一切。 「嘿,上次比试还没分出胜负,你今天必须陪我比到结果出炉。」秦刃说的是打仗前的事。 龙王闭上眼睛,手臂遮住半张脸,以免被太阳的热度直射,无力地说:「太叔代替我参赛。」 秦刄猛然抬头,这才注意到某个傢伙幽幽地靠在龙王旁边,这傢伙怎地还不离开! 他弯腰放下篮子,笔直朝太叔敌萌丢了一颗苹果,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经过龙王上头时,掀起了一阵微风,衣袖随风微微飘扬,太叔敌萌眼明手快,挪动右手,正面接下那颗苹果,果实在掌中旋转摩擦,生出一缕细烟。 秦刃刮过鼻尖,哼了一声,「规则是对手把苹果丢到空中,如果射中就算射中的人一分,没射中就是丢苹果的人一分,每人各十颗苹果,结束后谁得到的分数多谁获胜,懂了没啊?」 秦刄拋着手中的苹果,展示自己孔武有力的身材,流露胜券在握之姿,龙王仍旧躺在那,事不关己高高掛起,只在乎睡眠时间是否充足,一旁的婢女拿了两把弓箭,分别递给两人,动作嫻熟,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规则不难,太叔敌萌一下子就明白,他看着秦刄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位上古神仙大概以为这只是场纯武力的较量,不过他真得感谢他,让他找到了藉口跟龙王谈判,他垂首,在龙王耳边低语,「如果我赢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不随便参赛的。」 龙王将手往旁边哪一点,太阳光让他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得半睁着眼回应:「可以。」他不认为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仙有多大能耐,对于太叔敌萌至今所言仍半信半疑。 某神仙又被晾在一旁,气得跳脚,大声吵闹:「竟然敢无视我!看来你是已经明白了啊。」 「是,那么开始吧。」太叔敌萌脱下碍事的罩衫,摺好放在一旁,拿起弓箭蓄势待发。 闻讯而来的婢女们,挤在角落看好戏,这副长相斯文的新面孔,让许久未见新人的她们兴奋不已,一团团各自下注谁会获胜,目前胜率六四比,秦刄六,太叔敌萌四。 秦刄虽然讨厌太叔敌萌惺惺作态以及那看不起他的态度,此刻倒佩服对方毫无畏惧应战的作风,爽朗地宣布比试开始,「你是生手,我让你先丢。」 一旁的婢女接下太叔敌萌手中的弓箭,他弯腰取一颗苹果置于手中,擦乾净果皮表面,仔细检查苹果一圈,检查完毕他将仙力聚集在掌中,想像有一根刺从掌中向上生长刺入苹果,接着发力往上一拋,笔直朝天际衝去。 秦刄咧嘴大笑,心想果然还太嫩,拉满弓箭,闭上单眼,确认箭矢瞄准目标之后,信心满满地射出,箭矢射出的速度很快追上苹果,婢女们握紧双手,聚精会神观看,当箭与苹果的距离只差一釐米,瞧着似乎快要穿过鲜红的果实时,苹果竟然转向! 一旁观战的婢女们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各个瞪大双眼,再一次确认,那苹果螺旋状旋转向上,箭矢擦过红色外皮,直直飞向天际没入云层,而苹果则是以奇异的路径浮空后,渐渐坠落。 第一回上半场,太叔敌萌一分。 那些赌注太叔敌萌会赢的婢女们纷纷欢呼起来,龙王被吵杂的声音弄得不得安寧,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秦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输个一个『瘦弱』的小芭乐,提出异议:「你是不是用仙术!这是作弊的行为。」 太叔敌萌丢给他一颗苹果,得意洋洋,「你当初可没说不能用仙术。」 接下苹果,秦刄被他的话堵得语噎,居然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他定要叫这小芭乐好好见识见识他的实力。 第一回下半场,轮到秦刄丢果实。 赌金投入秦刄的婢女们纷纷紧张起来,一个个目不转睛,等待他会有什么表现叫人大吃一惊,夺回失去的一分。 太叔敌萌优雅地单手拿起弓箭,拍掉弓上的脏污,准备就绪等待秦刄拋掷。那弓箭重量不轻,以秦刄壮硕的体型和无穷的蛮力,一百公斤的重量用一根手指头撑着轻而易举,至于太叔敌萌『纤瘦』的体型,拿着弓箭尚能面不改色,着实出乎意料。 就算如此,他对自己的力气有相当程度的自信,刚才他没射中,只能说小芭乐运气好,下半场可就不一定了,他手指使力,指头捏破苹果表皮镶入果肉,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爆出青筋,半蹲身子拉筋,头部左右转动,喀喀作响,想像空中有一个虚拟的点,瞄准虚点后,奋力一掷。 「呀!」穿着裙子的婢女们纷纷两手压住被强风掀起的裙摆,路边的树上的叶子颯颯作响,如天女散花般飘落,龙王打了个喷嚏。 秦刄刚才那一拋,掀起强风,他瞇起眼睛望那颗苹果,不到一秒的时间,一点红的踪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子小芭乐根本来不及射中吧哈哈,他骄傲地覷了一眼太叔敌萌,看看他有什么办法,结果对方居然两手一摊,「我认输。」 「什么!」秦刄手里的剑由于愤怒而被折成两半,他深深感觉到自己被羞辱,一旁的观眾同样不可置信,明明实力不差,怎么把分数拱手让人。 【小剧场】 太叔敌萌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跟秦刄多到爆炸的肌肉不能相比,不是小芭乐啦。(不然怎么在床上制服龙王,狠狠操??咳咳。) 秦刄(摀住耳朵):闭嘴!我不想听!(脸红) Chapter2-8龙王名字叫什么? 比试来到十局下半,目前比数太叔敌萌十分、秦刄九分,如果这局秦刄拿到一分,两人就是和局。 从分数来看,战况应当是陷入胶着、应当是一场十分激烈的对抗赛,不过观眾们却一脸无聊,秦刄则是气忿不已,疯狂跺脚,心不甘情不愿拿起篮子里最后一颗苹果。 从第一局到十局上半,每一场的战况大同小异,轮到太叔敌萌拋苹果,秦刄总是射不中,换秦刄丢苹果时,太叔敌萌局局放弃机会,白白送分给对手,这样的比赛,完全让观眾毫无斗志嘛。 秦刄不亏为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即使到最后一局,依旧认真看待这场比试,用尽全力拋丢手中的苹果,这一局依然正常水准发挥,同时他还多注入仙力,扭腰从身体后半部全力甩出,旁边的婢女们托腮远眺那颗几乎看不见影子的苹果,然后等待太叔敌萌宣佈投降,岂料他竟抬起弓箭,拉满弓,瞄准天空。 他拉着弓许久,似乎一直对不准目标,弓弦在脸颊上硬生生压出一条痕跡,不过他的眼神毫不迟疑,即使张弓许久,不见双手颤抖,气定神间,像等待猎物上鉤的猎食者,这一刻全场视线聚焦在他身上,聚精会神想见他会使出什么招数,只有龙王乐见于眾人安静下来,安心地呼呼大睡。 时间等待越久,苹果越飞越远,射中的机率就越低,半刻鐘过去,仍旧没有将箭射出,秦刄欲张口劝言放弃,太叔敌萌却赫然松手,箭矢锋利,闪电般突破天际。 「你们看!箭不见了。」婢女们惊呼,那箭羽行径到一半,居然凭空消失,然后不远处有一抹红缓缓降落,『咻喀』,锐利的箭尖穿过云层,越过风力的阻挡,凭空贯穿果实正中心,随之迅速落下。 「我赢了。」太叔敌萌甩手收起弓,扬起自信的笑容,彷彿一切尽在他的计画之中。 原来前面几局他刻意保留力气,观察对手拋掷苹果的力度,计算其行径轨跡、落下时间,并且降低对手的警惕心,苹果在持续上升的过程中,不容易射中,速度快、距离远,因此等它到最高点之后,开始下降那个时候射中的机率提高许多。 第十局下半,太叔敌萌十一分,秦刄九分。 获得赌金的婢女们欢天喜地,反之则愁云惨澹,依依不捨交出自己手里的珠宝首饰,双手合十自我催眠,钱财乃身外之物钱财乃身外之物?? 秦刄感到身心舒畅,许久没有这么痛快玩上一场,小芭乐的智商令他折服,这一场比试他输得心悦诚服,拎起篮子,踹了龙王躺的椅脚,「喂,你的小情人赢了,快起来颁奖。」 龙王睡眼惺忪爬起来,双眼无神,一副刚睡醒,脑子还没清醒的模样,太叔敌萌递一杯水到他手中,不高兴地瞅了一眼秦刄。 秦刄被瞪地莫名其妙,先前种种歷歷在目,指着他说:「告诉你,我可还没认同你咧,下一场我定要赢回来!」说完,蹬着双脚,砰砰砰踩着十分有重量的脚步回去,真是个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的神仙。 太叔敌萌轻哼,他可没有要得到对方的认同,况且等他一离开,现实中秦刄早就不在了。 长椅被秦刄的脚步震得嘎兹作响,坐在其上的龙王随之震动,脑袋顿时清醒不少,他站了起来,扶腰舒展僵硬的身体,揉了揉眼睛,说:「你赢了啊。」 「是啊。说好答应我一件事。」太叔敌萌笑意满盈,如春天开满了桃花般耀眼,眼神闪烁灿烂的光芒,令其心跳莫地漏一拍。 他在龙王眼前挥手,以为对方还没完全清醒。 龙王顿了一下,神思被晃动的手拉回,焦距渐渐恢復清晰,慢慢对上他的视线,又倏忽闪开,聚焦在鼻樑,开口道:「你有什么愿望?」 「陪我找回你的名字。」太叔敌萌目光坚定,语气不容拒绝,紧张地捏着龙王的肩膀,他有预感再待下去,龙王可能会慢慢遗忘重要的事,不趁早找回名字逃出灵体的意识,他们都有可能会永远困在这里。 龙王偷偷瞟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吞下一小口口水,不像平常那样犹豫再三,反而俐落答应:「好。」 闻言,太叔敌萌激动地抱住龙王,本以为需要耗费更多力气才可以说服龙王,毕竟光是为了求对方收徒这事就花上许久,「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龙王望着对方绽放光彩的棕瞳,精神彷彿被深深吸进了那深邃的漩涡,纵使他眨了眨眼,仍旧没逃出那圈泡泡般波波作响的水纹,他不明白自己身上起了什么变化,下意识回答,「好。」 太叔敌萌察觉对方异样的反应,以为是突然的拥抱冒犯到对方,于是放开手,退了一步保持适当的距离,勾起唇角说:「那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当对方退步之后,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小小失落,他低头整理皱起来的衣服,细想之后道:「或许可以先回龙窟找看看。」 龙窟乃龙族栖息地,基本上只要是龙族神仙皆会群居于此,如同水精灵会居住在自己的领地水喆洞一样,然而奇怪的是,有些神仙有了资歷与一定的修为后,会选择离开出生地,到别的地方定居,年长的龙王自立门户到九重山上居住再正常不过,然而一亿多岁的龙王没有住在龙窟,反而更像是长居于九重山已久,龙窟对他而言似乎很陌生。 而且他很少听到龙族独居的例子,龙王是唯一一个。 识趣的太叔敌萌没有多问,跟着龙王一起御剑到龙窟。龙窟位于神仙界的北方,那里有一座四周被仙海所围绕的岛屿,终年云雾繚绕,阳光穿透雾气使得岛上的风景呈现迷离模糊之色,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形容这座岛屿给人的氛围:神秘、朦胧,因此若无龙族人引路,外人前来经常迷路,迷失在这茫茫仙海中。 龙窟附近雾气大,为了避免走散,太叔敌萌主动提起牵手,龙王没有回答可是默许了他的行动,明明不是第一次牵手,可是他感觉这次牵手好像跟上次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这感觉就好像龙窟一样,模模糊糊,令人搞不清楚。 怀揣着不明的心思,他们来到了龙窟的正门口,正门口佇立一座高达六公尺的石牌门,两边各有一个年轻龙族壮丁看守,守卫一见到是龙王,立刻挺直身板恭敬地行礼,视线直直望前,似乎是逃避与龙王对视。 石牌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石阶,总共多少阶根本数也数不清,龙王略过二位守卫,牵着他走上石梯。 龙窟之所以叫做『窟』是因为这座岛屿乃由许多个洞窟所组成,并且以综横交错的石梯作为交通要道,除了在岛屿顶点的独立族长宫殿,以及龙族圣地炎石阵非石窟外,其馀皆以一个洞窟一个家庭为单位,散落岛屿四处。 跟上龙王的速度爬这陡长的石梯对他并非难事,今天太阳被云层挡住,射进来的光线不多,使得岛上透着一股阴暗的氛围,古怪的是一路走来,他们完全没见到任何一个龙族人,石梯左右两侧道路旁的洞窟全门窗紧闭,明明他记得龙族人数排得上神仙界前十,难道是龙族人都跟龙王一样喜欢待在窝里吗? 太叔敌萌观察推测哪个洞窟会是龙王以前的『家』,不过对方不紧不慢地爬阶梯,并未停下脚步,最后他们花了不到一刻鐘便登顶,他以为龙王是族长之后,然而看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那里站了一个略胖的中年男子,才见到他们二人,立刻狗腿地跑过来,以僵硬的笑容说些不中听的恭迎词:『龙王大人欢迎归巢』、『许久未见英姿依旧』、『招待不周敬请见谅』诸如此类不着边际的话,龙王冷漠地听中年男子讲完。 中年男子额头频频出汗,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太叔敌萌,「怠慢了贵客实在是敝人的疏忽,敝人是龙窟的族长石崇霖。」他伸手等待太叔敌萌握手。 他瞥了一眼石崇霖,微笑道谢,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同时稍稍握紧了牵手的力度,对方呵呵笑尷尬收回手,太叔敌萌开门见山,直述此次拜访龙窟的目的,「这次前来我们是想问问龙王的名字,请问石族长您知道吗?」 石崇霖神色涣散,头部向旁边偏离,苦笑,「我??我不知道。」 「那请问您知晓还会有谁知道吗?比如他的家人、朋友、邻居之类的??」说到最后,石崇霖的表情越来越难堪,他心中诡譎的情绪越放越大,整座岛彷彿没有一个人关心龙王。 龙王抓住他的手臂,扫视石崇霖一眼,淡淡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走吧。」 石崇霖留在原地,望着二人渐渐消失在雾里的身影。 =========公告======== 最近忙了起来gt;lt;请原谅我将改为一週一更,往后将每週二更新,谢谢喜爱龙王的读者们! Chapter2-9龙王名字叫什么? 龙王异常冷静。 太叔敌萌十分担忧,平时的龙王虽然表情与现在并无异同,不过散发出来的气息是放松的,现在却像一条被拉满的弓,浑身上下绷紧了神经。 他跟着龙王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神殿,其以白色为底、金色为边,门口左右各两根环绕飞龙彫刻的柱子,簷尾平直以金色的龙头装饰,龙口含着水蓝色圆形水晶球。 龙王进去之前恭敬地敬礼,他模仿照做。结束一系列的仪式后,龙王内心平静不少,「这里是龙族圣地炎石阵,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以前的居所。」 外表辉煌的神殿,大厅却冷冷清清,六根石柱耸立围成一圈,或高或低、或胖或瘦,其中圆圈的中央有一个状似飞龙的图腾,石柱上亮起的红色光芒像血液搬搏动,顺着柱体往下流淌,匯集在中央的图腾,填满凹陷下去的部分,使得其看起来就像一隻红色的飞龙。 龙王绕着石柱走了一圈,同时介绍这里的环境,神殿总共有两层楼,地上一层、地下一层,地上由大厅开始的炎石柱乃龙族人生命力的象徵,赤色的光芒越耀眼,代表龙族越兴盛,重要节日祭祀皆在大厅举行,此外,他也是在这里出生。 龙王凝视那个红龙图腾,陷入回忆。 说起他出生之日,神仙界罕见的下起倾盆大雨,更别说龙窟全岛雷电交加,狂风暴雨肆虐岛上生态,那日前任族长石为承为了族人的安全,隻身一人来到神殿祈求先祖们的保佑,不料竟发现石阵中央有一个新生的龙儿,龙族族人皆为两性交合生育而诞生,从未有过神殿降下圣子的先例。 他朝炎石柱敬礼,然后走入中间弯腰仔细确认,小龙儿有稀有的赤色肌肤,虽然刚出生,却浑身散发出不容小覷的霸气,石为承将其抱入怀里细心呵护,他相信这名小孩一定是上天带给龙族的福气。 而小龙儿不负眾望,十年过去成为比同龄人更优秀的存在,又一个十年,他已经超越岛上最优秀的族长,二十年的光阴,对神仙来说不过一眨眼,而他在一眨眼的时间,完成别人好几千年才能达到的修为,族里的人因此尊称他为『龙王』。 看起来顺风顺水的短短二十年光阴,其实不如表面上风光,族人对他敬而远之,仅因为他特殊的身份——神殿之子。他不是没想过与其他同龄的孩子们和平相处,然而捡到他的石为承视他为神圣的存在,不肯轻易放他离开神殿,并且禁止他与其他族人接触。 石为承每日早晚皆到神殿『膜拜』他,送最好的食物『供奉』,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祈求』他保佑,如果事情如石为承所愿,他可以得到任何想要东西作为『还愿』的『供品』,如果事情不如预期,他那天只能挨饿度日,为了填饱肚子,他会趁夜深人静之时到外头偷偷杀些野生小动物烤来果腹。 后来,他发现那些野生小动物,不尽然全是『野生』的。 纵使神仙可以好几天不进食,但他当时修为不高,加上饿了将近一个多月,为了填饱饥饿的肚子,他不得不再次偷溜到神殿外觅食。 腹部不断发出咕嚕咕嚕的叫声,眼前一片模糊发白,脑袋又晕乎乎的,全凭意志迈出步伐,可是走了许久仍不见任何一隻野兔或老鼠。好不容易,听到不远处有窸窸簌簌的声音,他立刻跨大脚步奔过去,一隻猫咪被他的脚步声吓得竖起毛,怒目瞪视持续低吼,饿昏的脑袋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完全没多想为何这里会突然出现一隻根本没看过的野生物种,他伸长龙爪以最少的力气割破猫咪的脖子,然而下一秒清脆的尖叫声传入耳中,扭头望过去,是曾经偷偷塞给他蜜糖的小女孩,他记得小女孩的笑容很甜美,现在脸上却佈满了惊恐与害怕,浑身发抖不止,双眼睁圆,视线仿若穿进了他的灵魂深处,拍响了心中一片死寂的伟岸。 原来小女孩是为寻失踪的家猫才会半夜外出。后来,那隻猫咪没被吃掉,龙王饿着肚子回神殿。 如果他自由了,一定要享尽天上地下所有美食。 再后来,他发现原本那些崇敬的眼神,渐渐演变为畏惧,唯一不变的仅有他永远孤身一人。 说来可笑,身为神仙的石为承,居然会信奉另一个『神祇』,分明他的出生非己所愿,每天过着不明所以的日子,上天到底为何要他诞生?他存在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神祈?杀人? 活着好累。 「还好吗?」太叔敌萌捏了捏他的手指,将之从回忆拉回现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担忧的脸庞,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渴望彷彿都在这个人身上得到了满足,他的一举一动在不知不觉间触动心弦。 秦刄是第一个给予他关心的人,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自称为恋人的人是第二个,他甚至从其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与连结,这一切的一切令他不由自主默许太叔敌萌留在身边,「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我从小在这里就不受欢迎。」 太叔敌萌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道:「我这里很欢迎你。」龙王要是太受欢迎,他可是会很头痛的,光是要处理那些人就要浪费不少相处时间。 龙王愣愣的错开他的视线,也许他可以在别处找到存在的意义也说不定。 不再回想儿时记忆,他们离开炎石阵,大厅尽头有一处走廊,往右转通往藏书阁,那里是他唯一喜欢的地方,藏书阁除了有记载龙族歷史的古籍外,还有许多心法及提升修为的方法书。他没什么朋友可以聊天、玩耍,孤身一人待在神殿的日子平静而漫长,修练身心不断强大自己的能力成为困乏的日子里最有趣的事情,每每学会一本心法、一个仙术,就好像在平淡无味的白粥里,淋上了一圈咸咸的酱油。 太叔敌萌耐心倾听龙王介绍这座小小的藏书阁,一同回味龙王曾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右边那面墙是存放歷史古籍的书架,前面这层书架上面三排存放心法,下面三排则是各式各样的方法书,龙王骄傲地说,这里所有书籍记载的招式他全记在脑海里,至于左边则是充满各式各样的典籍,有介绍武器运作原理及製作方法、各种族介绍、赏花图鑑、名胜古蹟图绘、料理书等等,这些书扩充了龙王的世界观,激励了他想变强大走出龙窟的意念。 龙王拉出一本书流露怀念之色,拍开书皮的灰尘打开书封,「我每次看这些书时,都在想等我出去,一定要吃各种美食、喝各式美酒。」 太叔敌萌莞尔,原来龙王对吃的执着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凑过去看那本书,这是一本研究如何酿酒的书,页缘泛黄,边边角角有些磨损,书上的字有些被磨淡,不过依稀可以从上下文判读,龙王翻开第三十二页,介绍自己第一瓶酿的酒是照着这个方法做的。 「一罐雾水,三朵花的花蜜??」龙王陈述着书本上的文字,回忆自己第一次酿酒失败的经验,这座神殿虽然寂寥,不过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龙王的心情逐渐恢復平静。 感觉气氛正合适,太叔敌萌开口询问:「到目前为止,你有想起什么跟名字有关的事吗?」 龙王瞬间停止翻书,右手凝滞在空中,慢慢将书本闔上放回架上,他侧头仔细回想关于名字的回忆,然而那部份的记忆像黑洞一般,不断扩散朝他袭来,吞噬他的心灵。 「我还是想不起来。不然??我们到地下室,我以前的卧室。」 「好。不要勉强自己。」太叔敌萌勾起龙王的小拇指,表情与平常无异,没有责备也不着急。 龙王知道这是他安抚自己情绪的方法,于是他模仿对方勾起了他的小指,太叔敌萌微微惊动,拉紧了两人的指头。 ======== 小后记: 刚刚发完发现有个小瑕疵,又重改上传了。 最近两篇会比较沉重,写得很难过,等过了之后就要开始撒糖了! Chapter2-10龙王名字叫什么? 龙王以前居住的寝室在地下室,由于神殿不大,一楼除了大厅跟藏书阁之外,没有多馀的空间可以建造一间寝室,于是石为承将地下室的储藏间改造成寝房。 由于原本是储藏间的关係,因此空间本就不大,塞下一张单人床以及一张书桌几乎佔满空间,两个成年男子进去略显壅挤。 他们刚进入房间,太叔敌萌立刻闻到一股潮湿的霉气,墙上四周没有任何一扇窗,墙角结了几个蜘蛛网,几本书籍整齐摆放在桌上的层架,双脚踩在寝室的地板里,走过的地方被抹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龙王打开书桌的抽屉,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他乾咳几声,眼睛被尘霾呛出几滴眼泪。 这里很明显无人打理,与一楼的大厅乾净整洁的环境形成强烈对比,就像是刻意不打扫这里,好像他们根本不觉得龙王会回来,不——是他们根本不希望龙王回来。 他摀住龙王的口鼻,闭上眼睛挥开周围飘扬的灰尘,确定尘埃落定后才松手,并问道:「你在找什么?」 抽屉里空荡荡,仅有一本簿子,龙王拿了出来,小心擦拭表面,谨慎地翻开第一页,太叔敌萌这才了解这是一本日记。 「这是我以前写的日记,我想会有帮助。」 龙王说日记是从他出生后第五年开始写的,没有持续的写,只是偶尔拿起来纪录而已,毕竟光要修练就很累了,他没什么心思花在写东西上面。 日记第一页第一行写着『五』,下面是歪歪斜斜的各种数字,以及不断重复练习的一字:『您』。龙王凝视那些杂乱无章的文字许久,头感觉有点晕,不知是因为地下室不通风,还是混乱的文字看得头昏眼花。 翻到第二页,第一行写着『七』,太叔敌萌猜是七岁的时候写的,底下有一行一到十的数字,虽然仍然有些歪七扭八,不过已经比五岁时写得好上许多,而这页依旧有数不清的『您』散落在页面各处。而这次多了一个名字,字写得不是很整齐,而且又被几笔黑线划掉,太叔敌萌并不确定写的是什么,他皱起眉头,靠近簿子努力辨识,「石??危??」 「石为承。前族长的名字。」龙王替他解惑,不愿多谈石为承的事,他的手轻微颤抖迅速翻下一页。 这次第一行没有标上数字,不过下面的字变整齐很多,只单单写了一个『您』字,然后下面写了『龙王』,最后打上一个问号。 往后翻,后面全为空白,龙王将手札放回原处关上抽屉。 「有什么想法吗?」太叔敌萌问。 龙王掐紧大腿,试图驱散从刚刚开始发作的晕眩感,淡淡回应:「没有。」 「那我们再找看看好了。」太叔敌萌转身往左边移动,那里的墙上掛了一幅画,上面是他从未见过的上古文字及符号,甫一进房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些涂鸦的方式与进入巫族之地龙王绘製的法阵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好好研究一番会有线索。 龙王顺着他的动作同样注意到了那幅画,只是在记忆中,他的房间似乎没有这幅蓝底白字的掛轴,当他怀抱困惑欲出言提醒时,走廊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噠噠』作响步步逼近他们,太叔敌萌的注意力从掛画移开,将身体抵在门板后,手上匯聚仙力,警惕聆听门外的声响。 「龙王大人与贵客有找到什么线索吗?」来人是石崇霖,不过这并没有让二人放下警戒,他的笑容尷尬,目光不断游移扫视寝室。 太叔敌萌挡在门口,不甚友善覷视对方,「还在找。石族长请问有事吗?」 石崇霖呵呵笑,越过他直视龙王,「您许久未回来,自从那次??我们以为您永远不打算归巢,就不怎么整理这里,您??不介意吧?」原来石崇霖只是怕龙王见到脏乱的环境降罪于他们,才过来为自己脱罪。 经石崇霖提醒,龙王想起来,他是如何离开龙窟的。 离开龙窟那天的天气,比今天还糟糕,浓厚的雾气遮挡视线,天空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掩盖,飘着毛毛细雨,他瞒着石为承离开,不过却在门口被那人拦截。 石为承堵在门口不让其离开,对方一直坚信只要龙王还在,龙族就会一直兴盛下去,一开始石为承好言相劝:「您狠心拋下眾多龙族儿女吗?」 然龙王心意已决,不管对方如何软硬兼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依旧坚持离开,为了龙族兴衰,石为承最后竟然不惜动武,就算伤害他仍在所不惜。 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是神仙,下一秒是妖魔,所幸他早就认清了善意面具后的私慾,在石为承曾因心意不遂而让他挨饿时,他早就认清了。 没什么好值得难过的。 出于自保,龙王使出可以反弹攻击的仙术,这个仙术杀伤力不大,几乎不会造成重大伤亡,他以为对方至少有能力可以躲开,然石为承却硬生生接下了那团燃烧的火球,于是他慌忙呼喊求救,终于在看到隐身雾中的人影渐渐靠近之后仓皇逃走,那年他也才二十,还是个小孩。 是他学艺不精才会害了石为承,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龙王——」太叔敌萌看着发怔的龙王,温言轻唤。 石崇霖搓手,紧张地问:「龙王大人?您不介意吧?您——」 太叔敌萌瞪了石崇霖一眼,对方说话声嘎然而止,不过视线仍紧瞅龙王不放。 龙王耳边传来尖锐的噪音轰鸣作响,彷彿要刺穿他的耳膜窜入他的脑袋扰乱思绪,他听见石为承与石崇霖的声音充斥脑袋,占满所有空间。耳腔嗡嗡作响,回响着恭敬又可怖呼喊,一声又一声的『您』与『龙王大人』令其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挣脱束缚,从他的脑腔迸出。 周遭的事物东倒西歪、扭曲变形,他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还是周围真发生了难以瞭解的变化,头痛令他的判断力下降,太叔敌萌的声音依稀夹杂在那些恼人的耳鸣声,他似乎听见了对方关心自己的话语,他看见对方的眼睛放大弯曲成诡异的形状,鼻子嘴巴全都糊在一起,这模样竟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那温柔的声音是他唯一可以接收到的外部声响,『掛轴??咒术??发光??名字??』断断续续的话语,难从中判别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他感觉身体被人轻轻推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腔充斥着令人安心的味道,狂躁跳动的心渐渐安稳,脑海中被巨石捆绑沉入海床的东西霎那被割断,那则他应该要记得的回忆缓慢漂浮上岸。 太叔敌萌扶着龙王的腰背,将人拖移至床边,用自己的衣袖拭去龙王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在其耳边持续说话,就怕怀里的人失了意识,闔上眼睛从此再也醒不来,他难得卸下偽装,面容冰冷睇视站在一旁的石崇霖,俊眉拧成一线,咬着牙齿不自觉纂紧拳头,自责自己的疏忽,他刚就不该专注在掛轴上忽视了龙王,而自他倒下后,那掛轴开始发光。 「太叔??」视野不再歪七扭八,他清楚地看见太叔敌萌硬朗的下顎线,以及剑眉直竖惴惴不安的侧脸,抬手触碰对方的脸颊。 「怎么了吗?」太叔敌萌紧抓他的手不放,凝视其眼眸,眼中的焦虑、不安、害怕与担心,全都表露无遗,映入了他的心扉。 「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从那些回忆、石崇霖的反应以及胡乱涂写的手札中,从来就不曾有人呼唤其名,有的仅是尊称而已,他早该想起来,又或者其实他只是在逃避一切。 「你若不舒服,也可以等你好转再说,不急的。」他微笑掩饰自己的情绪,好让对方放心。 龙王摇摇头,坚持道:「我怕我不马上说又会忘了,我——没有名字。」 太叔敌萌双瞳震动,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起方才龙王述说的那些回忆,还有岛上居民跟族长的怪异行为,内心百转千回,舌尖饱含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如鯁在喉说不出口,好像说再多都无益,他只能捏着他的手,紧紧把对方抱在怀里,传递他的体温。 石崇霖站在一旁进退两难、频频擦汗,就在龙王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墙上掛轴散发出剧烈的蓝光,刺得他双目生疼,闭上眼睛才堪堪减缓不适,他对着二人的方向出言:「墙上的掛轴发出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大人——大人您能想想办法吗?」 闻言,二人皆朝掛轴望去,却不见有任何异样,然当他们凝视越久,画中的图腾好像活了起来,迅速旋转蓝色墨水围起的圆形图案,两人被旋转的圆形弄得晕头转向,却怎地都移不开视线,而周遭的环境,似乎同步跟着高速旋转,渐渐变得朦胧縹緲,二人的神智逐渐模糊不清。 当他们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变得截然不同,他们不在那间破旧的小寝房内,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起始地——巫族圣地。 Chapter3-1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太叔敌萌刚恢復神智,第一眼先看到了包围身体的水仙花,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他们回来了! 龙王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或者说记起自己没有名字——让他们离开了灵体的意识,他起身欲确认龙王是否清醒,然而只是抬个手就令其分外吃力,艰难地转动头部左右查看周遭情况,可是茂密的水仙花阻挡了视线。他分明记得在进入灵识之前,巫族圣地的水仙花只生长在湖泊四周,如今居然佔据了整片圣地。 「师父!龙王!你在吗?」无助地躺在地面,仰望染上紫霞的天空,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动一张嘴。 「我在。」不远处的龙王与他处于同样的境地,他身上的伤在回归之时已然痊癒,而空荡荡的腰间令他感到担忧,他收敛神思,闭上眼睛专心运气,并且借用周围水仙花的灵气补足不够的仙力。 「喂喂喂!怎么没一个人关心我啊!老子躺在这里屁股都快烂掉了。」一道温润儒雅的男声从太叔敌萌左方传来,陌生的嗓音令其戒备,倒是语气有些熟悉。 「你是谁?」太叔敌萌屏住气息,在掌中匯聚仅剩的仙力,等待时机给对方致命一击。 男人呸了一声,没好气道:「老子是何桐和!亏我刚刚还跟你爹谈过,夸你成熟稳重。」 「原来你跟我爹如此熟识?」知道是自己人后,手掌中的仙力逐渐消散,他放松身躯,解开绷紧的神经,如今的状态不容许他多浪费一丝力气。 「你爹当年就是认识我才学会巫术的啊,不然怎么教你那些『禁术』啊?要不是他英年早逝,老子早就可以带这帮窝囊废出去。」何桐和说着说着感慨起来,当年他知晓太叔元浅除了在神仙界权力不小之外,更得知他是个明事理的主,几亿年前的恩怨不该祸及子孙,为了全族兴旺他秘密派人求助,望其能帮助巫族重返仙界,只可惜一隻朱雀夺走了大好英才性命,也夺走了他的希望,太叔元浅是个好神仙,应该活得更久才是呀,唉?? 「不过你爹也真是可恶,怎么放我离开灵识的时候,把我的偽装一道解除了,害老子现在得用这娘里娘气的嗓音说话,哼。」何桐和不满抱怨。 趁着二人一来一往对话间,龙王恢復了大半精神,他扭动手腕舒缓僵硬,几次抬腿皆能流畅自如,于是站起来走到太叔敌萌身边,弯下腰握住了他的手,霎时一股温暖的热源从龙王手中源源不断涌入游走全身筋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那股沉重逐步消失。他仰视龙王,仔细观察对方的身体状况,肩上的伤口看来已经復原,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异样的氛围抵触心口,平日里的龙王对他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怎么现在对方好像在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仙力输送得差不多,龙王迅速抽开手,彷彿手上握着的是滚烫的物体,「起来吧。」 太叔敌萌试着提起手臂,动作流畅而且轻松,他立刻坐直身子站了起来,箭步衝上去大力拥抱,「太好了,你回来了。」 龙王愣愣地乾咳,视线不停打转,让他不知道该往哪放,明明平常与小皇孙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少,可是这次的亲暱互动却让他乱了分寸,就连对方呼出的气息,皆令其分外敏感。 何桐和不悦地打断两人,大声喊:「老子还躺在这里!」 龙王故作镇定推开太叔敌萌,快步走至何桐和身边替其解开身体封印。 何桐和站了起来,一袭白衣长袍衬托得肌肤雪白柔嫩,精緻的五官配上温和的气质,远远瞧见就像温润如玉的君子,他轻拍身上的小草与泥土,单手背负在后腰,像个老人一样四处瞧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圣地的水仙花开得旺盛,连杂草生长的空间全被佔据,数百年来巫族圣地只有一次发生过这样的景况,他慢慢走到了那池边,果然池底的灵体绽放明亮的光采,正从水底渐渐浮出。见状,龙王与太叔敌萌一起跟过去,两人并肩而立维持着曖昧不清的距离,只要稍稍抬挪就能碰到手背,龙王悄悄往旁移动。 「看来这灵体已经吸收了够多的灵气,即将诞生。」何桐和漆黑的眼眸映照出蔚蓝的光点,灵体浮出水面之后,何桐和眉头一皱,立即朝二人喊道:「闭上眼睛!」 须臾,一道强烈光芒绽放,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这股强光有多么刺眼,若没有何桐和事先提醒,直视光线的话,恐怕此刻早就瞎了眼。 待强光消散后他们才睁开眼睛,眨了眨眼睛等光斑消散,一名婴孩映入眼帘,其手中抱上邪宝剑。何桐和掀起袍子,赤脚走入池中,将婴孩抱入怀中,另外掰开肥肥短短的小手,提起上邪宝剑,孰料他不过将之与上邪分开一秒鐘,那婴孩居然哇哇大哭,哭声如魔音穿脑般刺透耳膜,折腾得头疼脑胀,如此震耳欲聋的哭声吓得他赶紧将上邪放了回去,那婴孩才止住哭泣。 「看来他是战神转世。」何桐和一上岸后,连人带剑将婴孩丢到龙王怀中。 「秦刄的转世?」太叔敌萌望着那婴孩,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何桐和一番话,倒是叫龙王回想起秦刄曾经说过他是在金刚山的剑灵石缝间蹦出,而这灵体吸收了上邪宝剑的灵气后诞生,又与之有着不可言喻的连结,或许真的有可能是秦刄转世,更别提他在那意识空间中,除了小皇孙,最常出现的便是秦刄。 「哎,既然是老友了就给你养吧,这小孩的『哭』吼功我可受不了。」何桐和不知不觉退到了远处,对着他们大喊:「朱雀的事情你们也调查明白了,老子还要去下棋先走了!」说完,一溜烟跑走。 太叔敌萌暗骂这老狐狸把烫手山芋丢给他们。然而这婴孩有极大可能是秦刄转世,在其觉醒前,龙王定会带在身边扶养,大概想避也避不掉。 果然,龙王紧紧将婴孩抱在怀里,沉静地道:「走吧。不是要跟玉皇大帝回报调查结果?」 太叔敌萌睇一眼婴孩,小秦刄依偎在龙王的怀里安稳沉睡,独享龙王专宠。他伸出双臂,露出一抹违心的笑容,「好。让我抱他吧。」 龙王没做他想,将小秦刄递了过去,不料才刚落入太叔敌萌怀里,小秦刄立刻放声大哭,吵得他头痛、耳朵痛,龙王立刻把人抱回来,在一阵慌乱之中,这闹事的小傢伙才安静下来。 太叔敌萌一脸愁云惨雾,暗骂这充满心机的婴孩,就算没了记忆依然缠着龙王不放,讨人厌的本性果然难改。 龙王尷尬地背对太叔敌萌,刚才一阵匆忙交接婴孩时不小心碰到了小皇孙的肌肤,即使离开之后指尖的热度依旧,灼热的温度从手爬上脸颊,「我们赶快回去吧。」 「好吧。」太叔敌萌沮丧地跟在后头,一心陷在嫉妒小秦刄的心情中,难得没有察觉到龙王的心思。 他定要在小秦刄恢復记忆之前与龙王结为连理,叫他后悔都来不及,现在龙王的怀抱就暂时出借给那懵懂无知的婴孩。 Chapter3-2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邪气被小秦刄的灵体全数净化,朱雀身上的邪气亦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没了邪气作祟,圣兽山压制朱雀的封印自动解除,朱雀感念龙王与太叔敌萌的救命之恩,承诺来日若有需要,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尔后便离开此地云游他方。 太叔敌萌与玉皇大帝稟告了朱雀失控一事乃邪气作祟,如今邪气已经净化完毕,无需担心旧事重演。玉皇大帝为奖励朱雀一事处理得宜,将世上唯一的蛟龙明珠送给太叔敌萌,然而被对方婉拒,他只求玉皇大帝可以答应他一件事。 「当然可以。」玉皇大帝向来宠溺唯一的孙子,当及二话不说答应,「孙儿有何事相求?」 太叔敌萌行礼谢过,内心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现在还不能说,爷爷之后就能明白了。」 玉皇大帝掛着和蔼的微笑,目送太叔敌萌离开,这是孙子首次提出要求,他怎么可能不答应,不过这其中缘由倒是叫他好奇,是什么事现在不能说,非得等以后?他叹了一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且静观其变便是。 ** 自那小秦刄来府上之后,整个龙王府上上下下搞得人仰马翻,没一刻停歇,阿兰更是被弄得精神崩溃,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职业危机。 别人过得如何,太叔敌萌不在乎,他介意的是自己与龙王相处的时间大幅减少,甚至对方已经一个月都没有教他仙术,通通在忙小秦刄的事。 甭说太叔敌萌不满,龙王自己也开始觉得吃不消。 一点育儿经验全无,一股脑儿把人带回来养,现在搞得自己夜不能眠、饭没空吃,明明他小时候十分乖巧,从来没给石为承添乱,怎么到了小秦刄身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龙王甚至找人託管过,可是小傢伙一离开他就使出哭吼功,吓跑了每一个来帮忙的神仙,每个神仙都称其为奇葩,偌大神仙界从未出现过这么难搞的小孩。 龙王疲惫地躺在长椅上暂作休息,只有小秦刄午休的时候,才能有现在的偷间时光。想他从前一件麻烦事都没有,过得那叫一个愜意悠间,对比眼下的景况,他不禁怀疑是自己过得太舒爽,招来了天罚,亦或者这就是上天降下的天劫,过不了这劫就得重新修炼。 龙王大口叹息,全身无力趴在椅子上,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不多时,一片苍黑衣衫闯入眸中,他连头都不用抬起来,便知道是小皇孙来了,好险这几日奔波于照顾小秦刄,让他无暇顾及心底异样的情愫。 「师父,我带了奶娘来。」太叔敌萌乃有备而来。 龙王撑起身子,这才在苍黑衣衫后瞅见一抹栗色身影,奶娘亲切地朝他打招呼。 太叔敌萌正欲说明奶娘此次前来的目的,耳边剎那传来小秦刄哭天抢地的声音,眾人早已习惯,用仙术建起屏障隔绝声音,龙王坐在长椅上,数次要起身却迈不开脚步,身子沉甸甸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奶娘没有仙术阻隔哭声,可仍旧面不改色,她对此情况瞭然于心,轻拍龙王的手背,柔声道:「龙王大人,里面的交给我吧。」 龙王眼睛空洞无神,望向奶娘的背影毫无反应,太叔敌萌坐到龙王身边予其安抚,「奶娘很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她会有办法的。」 奶娘刚踏入厢房,半晌过后里头竟然再无哭声传出,甚至隐约传来婴孩欢笑的声音。奶娘抱着小秦刄从厢房出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小秦刄居然乖乖躺在除了龙王之外的人怀中,并且露出从未有过的笑顏。 眾人为之震惊,龙王则是用一种终于解脱的眼神望向奶娘,太叔敌萌早就预料到,对龙王说:「小秦刄接到我府上让奶娘带可好?」 龙王犹豫片刻后点头答应,「好。」 得到龙王的首肯,太叔敌萌在内心欢呼,嘴角不自觉洩露笑意,送走这麻烦精后,他终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与龙王慢慢消磨。 他交代奶娘几句话之后,命人驾车带他们回皇孙府,然后走近龙王身边,然而对方已倒在长椅上熟睡。 太叔敌萌靠近龙王的脸庞,手背微微拂过落在额前的发丝,指腹擦过消瘦许多的脸颊,低声喟叹,俯身将人抱起,走入寝室安置在床上,「辛苦了。」 这是近期龙王睡得最沉的一次,没有婴孩的哭声吵闹、没有婢女们惊声求救,更没有恶梦侵扰,身上的疲睏彷彿被薰风吹起带走,消散在一片檜木香中。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甦醒之时鼻腔比眼睛先知觉,一阵酥炸排骨肉味飘香而来,他意外发现自己从房外的长椅跑回了床上,稍早奶娘带走小秦刄的画面仍鲜明地刻画在脑海里,如今窗外夜幕低垂,晚风徐徐带起窗帘,他躺下再醒来竟已过一整天。 「我准备了你爱吃的。」太叔敌萌拿着毛巾擦乾沾满水珠的双手,逐开笑顏迎面对上他的视线,让他一醒来就陷入他所打造的温柔乡,让他拒绝不得这番好意。 龙王想着自己平日如何应对,怎知不过在梦里与小皇孙有过几次踰矩的接触,竟会让他这般不知所措,就像本来会呼吸的人,一问缘由之后,反倒忘了如何自然呼吸,越是刻意越弄巧成拙,如同此刻的他原想从床上起身,却不小心踢倒了脚边的木盆,倾身向前跌去,落入了一个暖和的怀抱,日光晒过的暖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那种安心的感觉再次爬上心梢。 「没事吧?」太叔敌萌柔声问,都是他不好,忘记了把床边的木桶收起。 龙王第一次感到又窘又羞,他好想整张脸埋在对方的身体里不出来,但又怕惹来对方的疑惑,于是强打精神,整理凌乱的衣衫,淡然回之,「没事。吃饭吧。」 「好。」太叔敌萌瞭然,松开双手后落座。龙王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庆幸自己似乎并无露出破绽,一方面却又失望对方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头次萌生的矛盾心态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酥炸排骨、丝瓜煮蛤蜊汤、蔬菜煎饼、糖醋鱼条以及向来少不了的甜点合欢莲子相思羹,太叔敌萌知晓龙王这几日的辛苦,而他又帮不上忙,唯以食物慰劳,望其能尽快恢復元气。 他特地准备的菜肴全是龙王平日喜爱,可坐下许久,龙王仅吃下寥寥数口,盘中佳餚残留不少,他每一样菜都夹了一口送入嘴中,「我煮得不好吃吗?」 龙王甫嚥下喉咙的鱼条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硬生生卡住,呛得他咳嗽不止,眼角挤出一两滴泪水,太叔敌萌责怪自己,短短一刻鐘内害得龙王发生两次横祸,他伸手轻拍他的后背缓解不适,直到他用力吞下那口鱼条才落幕。 龙王一口喝下茶水顺顺喉咙,才说:「一样好吃。只是我没胃口而已。」 这时,太叔敌萌终于发现不对劲,自己的粗心大意确实有责,不过龙王的心不在焉或许无意间刚巧促成了两次意外,「你在想名字的事吗?」 此话一出,龙王却是愣住,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一桩事,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意小皇孙在意到连自己的事情都忘了,这、这完全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Chapter3-3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小皇孙的料理水准依旧,是他辜负了这一桌好菜,方寸杂沓,再好吃的美食放入舌尖依旧索然无味,他咀嚼口中的排骨肉,垂首敛目,纤长的睫毛掩盖眼眸的慌乱,违心道:「我是在想名字的事。」 关于名字一事,在龙王照顾小秦刄的期间他细细思量过了,名字对许多人而言,或许是一个重要的象徵,不过身为神仙界最老的神仙,『有没有名字』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它可以轻如鸿毛也能重如泰山,就如同一杯清水本无色无味,然不同人饮下却嚐到或甘甜或苦咸之味,全端看饮水之人的心态。 「其实也不一定要有名字。或是师父已有头绪了?」太叔敌萌放下碗筷,端正姿态说。 龙王自己完全没思考过名字的问题,况且他以『无名氏』的状态生活三亿多年了,从未有过生活上的不便,反而是眾仙家冠以『龙王』称号尊称他,使他不禁开始思索『龙王』这个称号,真的就能代表『他』吗? 姑且不论到底人们是先认识『龙王』,再认识『他』,还是先认识『他』,才认识了『龙王』,这个称号背负了太多『丰功伟业』: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将领、龙窟的神祇??那些从不过问他就自行冠上的名号,从前不在意是因为懒得处理,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想的,可现今他开始担心龙王之称,会不会阻碍了小皇孙认识真正的他。 「你??你觉得我怎么样?」他尽量保持平稳的语气,语尾微微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演练好几次的问句。 获得了预料之外的答案,让太叔敌萌愣了一下,胸口心跳渐渐加速,他是不是可以期待跟龙王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小皇孙愣神令龙王分寸大乱,他想,是不是每个人有了在意的人,都会变得勤劳、变得烦忧,对方一个枝微末节的小动作,都可以触动神经,他急欲解释又怕说多了洩漏心跡,还好小皇孙先行回答化解了这场尷尬。 「我觉得你就是我认识的样子。贪吃嗜睡、很懒惰还很迟钝,」他看起来颇为苦恼,微弯的眼角却饱含笑意,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可是心地善良。教我仙术、陪我调查。」 「这些是我的想法。我对你的看法原来很重要吗?」太叔敌萌直勾勾盯着龙王瞧,看得他双颊发烫,明明没醉酒却有醉意,原来在意一个人的心情比喝酒的后劲还强烈。 「很重要吧。」龙王不确定地说。 以为这个话题会终止于此,太叔敌萌却兴致昂扬,继续逼问:「所以师父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吗?我可以第一个知道吗?」 太叔敌萌不知何时移于龙王身侧,那近在咫尺的脸庞以及稍稍挪动就能触碰到的大腿,无一不紊乱心绪,那似有若无的触碰令其体温陡然上升,他头一次结巴,「我我我还没想好要姓什么。」 「你可以跟我姓啊。」太叔敌萌在空中划写自己的姓氏。如果龙王跟着他姓,那就是冠夫姓。 龙王参不透小皇孙狡黠的神色在计画什么,只认为自己要是再不逃离现场,身体可能会热得爆炸,他脑中偶然闪过一个画面:梦里太叔敌萌自称二人为恋人,还对他上下其手。那些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困窘不已,他当时信以为真又无他想,自然承受得住那些亲暱的举动,「其实现在叫龙王也很好,没有名字好像没关係。」 「??如此也好。」太叔敌萌有点失望,冠夫性的计画失败,他起身转而收拾起桌上的锅碗瓢盆,告知一声便朝膳房走去。 太叔敌萌的离开让蒸腾的热气有了冷却的时间,龙王方静心整理凌乱的心绪。 他活了三亿多年,第一次有了这等莫名的感受,兴许是小皇孙在梦里肆无忌惮、百无禁忌调戏他,乱了师徒之道才会令其回想起来不知所措,或许该找个时间跟小皇孙好好说说才是,如此无处安放的心才能有个归属。 而此刻在膳房收拾的太叔敌萌不让婢女们洗碗,坚持要亲自动手,他一边感受水流拍打在肌肤上的触感,一边搓除锅碗瓢盆上的污垢,他多希望自己此刻的烦恼也能像那些脏污一样,用水搓一搓就可以流逝。 从灵体意识出来后,他尚未找到时机好好跟龙王谈梦里的事,而对方同样没有提及,也不知究竟是刻意避开,还是完全忘了梦里发生的事,如果是后者还好,可若是前者??他想起近日龙王有意无意躲避他的眼神与触碰,他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碗陡然下滑,一旁的膳房长笑着把他挤到旁边,「殿下,还是让我来洗好了。」 太叔敌萌望着湿漉漉的双手,出神许久,然后才沮丧地说:「唉,是我不够周全。抱歉。」 他想,龙王是不是跟膳房长一样困扰,全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与操之过急。 膳房长甩乾手上的水,累积多年的人生经验,光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太叔敌萌在想什么,她劝慰说:「不管你在烦恼什么事,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要总想些曲曲绕绕的方法。」她又道:「有些话确实很难说出口,或者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看过许多缘分因此错过,连开始都没有就结束了。如果好好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你就比别人多一点机会。」当然也可能什么机会都没有,不过她很看好他们哟。 在感情一事,太叔敌萌看起来比龙王善于表达,其实不然,他用了好多方法明示、暗示,却从没有直接将自身的感受说出口。看来他也是个愚钝之人。 「我知道了。」太叔敌萌打定主意,不再蹉跎下去,可是他千算万算唯独忘了青桂这个程咬金。 小秦刄被送走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入青桂的耳里,她立刻提着青零给他的安神香前来拜访龙王,求他继续教授自己仙术。 再过几个月,即为青桂的登基大典,届时各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将会齐聚一堂,恭贺她继位。 水族有个传统,但凡在登基大典上向族长提出挑战,族长不可拒绝,这个仪式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让族人认可他的实力,二是展现广纳意见的宽阔心胸,然而若族长输了,则必须将族长之位拱手让人。 水族中,一向与青氏为敌的白氏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们上次挑战青桂的奶奶未得逞,这次定然不会放过,为此青桂必须做好十全十的准备应战,不让家族蒙羞并且保住族长之位。 一向不问世事的龙王当然不会知晓水族登基大典的『盛事』,而这几日又是忙着处理小秦刄、又是烦恼那些情丝,于是当青桂提着安神香踏入门槛,拜託他集训时,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 集训这件听起来万分麻烦的事情,若放在以前,龙王绝口不答应,一定会将之推諉于阿兰,不过最近他觉得该找点事情做,才不会整天萌生困扰的心情。 龙王爽快答应让青桂又惊又喜,她以为是安神香发挥效果,殊不知其中有更复杂的缘由,她喜孜孜地离去,到以前借居的厢房整理行李,养精蓄锐等待明天卯时报到。 Chapter3-4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龙王一反常态起了个大早训练青桂,他不是有创意的人,因此每天的训练行程,就是把青桂定身丢入一坨会蜇人的妖魔鬼怪中,让她自己看着办,当然危及性命时,龙王还是会将人救起,然后接着下一轮的训练。 快速提升自己能力最佳的法子,就是将人丢进危险之中,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以前在战场上也是多次歷经生死,死里逃生过后焕然一新。 龙王眼睛向着青桂,心思却飘到了身旁的太叔敌萌。 本以为能以训练青桂为藉口,暂时远离小皇孙,谁知道对方居然以『师兄』为由,坚持要陪同『师妹』训练,听起来好像多捨不得青桂受到一丝委屈,彷彿他是恶人师父,而他们是苦命鸳鸯,然而等到真正训练时,小皇孙又一派悠间的模样,似乎青桂的死活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反而更在意手里的糕点。 太叔敌萌一点也不同情青桂,他跟着龙王在旁边看着青桂哇哇大叫,然后适时递上糕点,他在心里偷偷比较龙王训练他与青桂时的态度,即使他知道作为师父的龙王不过是因材施教,可是他就是觉得龙王在教导他仙术的时候,比对青桂多了份温柔,这一点令他暗自沾沾自喜。 龙王动脑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到饿,手里的龙鬚酥不知不觉吃了个精光,他伸手往旁边的碟子捞,却什么都没捞到,于是侧头望向碟子,与太叔敌萌的视线对个正着,对方笑咪咪端着另一盘装满龙鬚酥的盘子,对他说:「已经吃完了,我这还有。」 「恩??」龙王慌张地别开视线,不过他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显得欲盖弥彰,于是重新将视线聚焦在太叔敌萌的鼻樑上。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数落入太叔敌萌的眼底。 太叔敌萌翻掌掀开龙王的手,拿起盘子里的龙鬚酥放到他的手里,「给你。这是我新研发的食谱,还好你喜欢。」 龙王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恰当,以及太叔敌萌握着他的手掌时传来柔软的、滚烫的触感,因此乍听及对方话中的关键字,猛然抬头,手紧张地握起,掌中的龙鬚酥被捏得扁扁的,他慌忙说:「你说——喜欢什么?」 「喜欢吃我新做的龙鬚酥啊。」他笑着将手中的盘子叠上空盘。 龙王望着手里被捏扁的龙鬚酥,像看着他那压抑以久、乾乾扁扁的情感,他喃喃自语重复『喜欢』这个词,太叔敌萌想继续问下去,然而不远处传来尖叫声阻断了他们的对话。 所幸救得及时,青桂在龙王的治疗下并无大碍。青桂的身体不堪负荷再一场的折磨,今天的训练提早结束。 「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 太叔敌萌可惜没能继续话题,又不好勉强龙王拖着疲惫的身子跟他聊天,毕竟对方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于是他将手里那盘龙鬚酥塞入龙王手中,依依不捨目送龙王。 龙王回到寝房,将手中被捏扁的龙鬚酥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他喜欢吃美食、喜欢喝酒也喜欢酿酒,他以为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什么是喜欢,然而——他今天突然觉得,他好像又不明白了。 他想起了吴刚对嫦娥忠贞不二的情感,人们说那是喜欢,如果喜欢是卑躬屈膝只为讨得那人的一抹微笑,那他绝对不是。 龙王在午寐前习惯喝上一杯热茶,这是太叔敌萌来了之后才养成的习惯,而对方被他赶走,导致他现在乾瞪着桌上那盘龙鬚酥,躺在床上睡不着,最后决定唤阿兰帮他泡一壶热茶过来。 「殿下怎么会忘了帮您泡茶呢。」阿兰端着茶壶走进来,热气从壶口氤氳升腾。 「我把他赶走了。」隔着雾气龙王的面庞显得朦胧,失落缠绕在蒸气中蜷缩前行,轻轻吹飘落在阿兰的肌肤上。 自太叔敌萌拜师以来,二人形影不离,阿兰在中间根本没有容身之处,龙王此话一出令其十分诧异,她难得『不守本分』地八卦问:「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自从灵识出来后,我总是被小皇孙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变得患得患失、想很多,变得不像自己。」龙王喝下一口茶便放下。茶味跟熟悉的味道不一样,他的嘴不知不觉被小皇孙养刁了。 阿兰会叫做阿兰不是没有原因,全因为蕙质兰心的观察力,与恰到好处的圆融,就像此刻她不用问便能略知一二龙王与太叔敌萌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点令她有点兴奋,不过她依然保持庄重的态度,循循善诱,「这感觉可以称之为『喜欢』。」 闻言,龙王急急为自己辩驳,「可我喜欢吃桂花糕跟喝桂花酿的时候不会有这感觉,更不像吴刚对嫦娥那样。」 为了自家大人的幸福,阿兰细心开导,「喜欢人跟喜欢食物的感情怎可同一而论。吴刚对嫦娥那是??那是过度执着!喜欢一个人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想远离又无法下定决心,就是这种矛盾的心情呀。」 阿兰一语中的,自己的心彷彿被剖开来看了个透。 三亿多年从来没动心过,更不懂凡间情爱纠葛,怎么会被摸摸手、亲亲脸、搂搂腰就动心了,况且——「他年纪比我小唉??」 「年纪比您小怎么了吗?」阿兰眨着眼睛,不解问。 「我想找年纪比我大,可以让我有安全感的另一半啊??」他当初招亲文也是这样写的。 「殿下让您没有安全感吗?」龙王大人习惯执着在奇怪的点,有时候真的让人很困扰。 「不会让我饿肚子这点让我了安心。」 ??阿兰终于体会青零大人的感受了。 阿兰说:「那年龄就不是大问题,自古向来有忘年之交,重要的是您心里怎么想。」 龙王皱起眉头,他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才会困扰多时,这下子又绕回原点了,唉。 他大手一挥,让阿兰出去,躺回床板,闭上眼睛。如果那些紊乱不明的情绪可以像睡觉一样,眼睛闭久了就能入眠该有多好。 ** 龙王尚未解开自相矛盾的情绪,青桂的登基大典先赶上了,身为她名义上的师父,这种盛事自然不能缺席,虽然嫌麻烦,不过可以亲眼见证青桂集训后的成果,似乎没想像中那么糟,而且他还可以顺便找青零喝酒,他已经好久没跟他对饮了。 「青桂殿下聪颖贤慧,德昭四海,继承先族之遗风,于今青历三千五百年九月九日,继任族长之位,请青桂大人行礼宣誓,承接族者之徽——」 青桂今日难得穿着一袭黛绿长袍,正装出席继承大典,严肃的气势与平日莽撞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从前族长手中接过族长之徽,手握圆徽拜天地、拜族人,五指併拢大声宣誓她将不负眾族人的期待,用生命保护水族、促进水族繁荣,肩负起所有歷任水族族长未竟之事,并且指引方向,开拓新未来。 眾人欢呼,纷纷恭贺青桂,只有窝在角落的白氏一族脸色难看,用鼻孔瞅人不屑一顾,白氏一族的长子白萩騫站上台,提起剑挑衅道:「登基大典尚未结束。我向青桂提出挑战。」 青桂正与青氏宗族敬酒,闻言转身,脚尖轻提旋转,衣襬随风扬起,腰间掛剑抽出,錚錚作响,自信微笑,「乐意奉陪。」 白萩騫一上场气势落了下乘,心有不甘,他同样抽出剑,定要在接下来的笔试中扳回一城,他看了一眼台下的白氏宗族,父亲严厉的面庞让他绷紧了神经,他握紧手中的剑柄,深呼吸平稳紊乱的心跳,他绝对不能输。 他提手,脚掌画圆,握剑摆好架势,「开始吧。」 青桂挑眉,白萩騫的动作她嫻熟于心,没想到白氏到了他们这一辈,武功招式都没有长进,以前就输过的招式现在还拿出来用,真是笑话。 青桂抱拳行礼,尔后将手中的剑朝前丢出直刺目标,白萩騫没料到青桂才刚上来,就直接使出又快又狠的招式,完全就是瞧不起他,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解决! 白萩騫一步步化解青桂的攻击,可亦一步步被逼退,他大汗淋漓,对比青桂一派轻松的模样,让他好不甘心! 「比试的时候可别分心啊。」青桂的剑峰扫过他的脸庞,在白嫩的肌肤上划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白萩騫摸上脸颊,手掌沾上一抹红,他紧张地往下瞟,果然父亲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跺步。 心知自己的实力不如人,白萩騫怕输了这场比试父亲会对他失望,从小父亲便是以成为族长为目标养育他,今天如果输了??他不敢想像父亲会怎么看他。 青桂几乎将人逼到角落,对方迟迟不肯投降,不禁佩服他坚忍的毅力,不过耗了这么久跟他玩,是该解决这场儿戏般的比试了,她提气翻掌幻化出数十把由仙术所形成的短刄,「吓!」 她对准那些不致人重伤,却短时间内无法战斗的几处弱点攻去,谁料在这关键时刻,白萩騫周遭的气流猛然转变,那些短刄被他周围所掀起的气流吹得零散落地,并且以一生二捲起无数刀刃,反向操作,如狂风般朝青桂席捲而来。 一直在下观战的龙王顿觉不对劲,这股熟悉的感觉—— 「糟了。」太叔敌萌道出了他中所想,并且比他更快做出行动。 台上笼罩一片乌黑之色,狂风掀起巨流,连根拔起所有事物,视线所及一片混乱,根本看不清楚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这片混沌之中,眾仙纷纷逃窜,太叔敌萌反而朝台上衝去。 龙王望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脏彷彿被紧紧揪住,难受得难以呼吸,他顾不得什么麻烦不麻烦,不如说他根本什么都没思考,一心担心小皇孙的安危,抬脚追了上去。 ============================ 小后记: 下集发糖啦!下礼拜二见~ Chapter3-5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白萩騫释放的可是邪气啊! 明明之前小皇孙才因邪气所伤,差点丢了性命,他耗费大半修为救回,怎地碰到一样的情况,他还不顾生死往那奔去,一点都不顾及他有多担心。 龙王蹬脚挥掌,邪气瞬间被掌风挥散,这点程度凭他一招就能化解,完全不需要动真格。 黑气驱散,视野逐渐明朗,他急切寻找熟悉的藏青身影,只见青桂撑着浑身被短刄插刺的太叔敌萌,即使她已解除仙术,那些由己所化的短刄似乎不受她控制,一点没有消失的跡象。 龙王飞速奔去,他把太叔敌萌轻轻从青桂的怀中倒向自己,「没事吧?」 「还好??都是外伤而已。」太叔敌萌皱紧眉头,背上刺痛的感觉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一丝牵动就让他痛得频频吸气。 「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青桂迅速回答,她看向青零,记得他家有好几间常备的客寝。 青零在事态平息后即刻命人抓住白萩騫,并且早就站在青桂身边关心自家姪女身体状况,青桂有求于他自当不会拒绝,何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龙王失态,他怎么能够错过近距离观戏的机会呢。 「我这里有间厢房,平时不会用到但有在打理。」 「快带我去。」 「这边。」 龙王与青零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持太叔敌萌,这个画面怎么想怎么熟悉,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样的事情嘛,思及至此,太叔敌萌低声呵呵笑了出来。 「怎么了?」龙王紧张询问,以为是自己弄痛了他。 「我只是想到之前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状况,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他变强是想保护对方,结果事与愿违,总是被对方照顾。 「你怎么会这样想?」龙王不懂小皇孙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我想跟你一样强、想保护你,结果我才是实力不够,被保护的那方,嘶——」扯动到伤口,他整张脸扭在一团。 龙王连忙渡仙气到他体内,舒缓伤口带来的疼痛,「我早就是三界最强的神仙了,何须你保护?这三界是不可能有人超越我。」 这句话完全没有安慰到太叔敌萌,他的头越垂越低,顿觉这条路好漫长,怎么还没到厢房呢?? 青零乾咳一声,居中缓颊,「仙术上龙王自然天下无双,不过嘛——他其实是个除了会打仗,其他一无是处的老不死。」 他笑说:「他很依赖你做的菜餚,他甚至愿意为了你,将大半修为渡给你,要知道不是重要的人,龙王才不愿受那苦难。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有谁让他这样惊慌。」 「我这样叫惊慌?」龙王惊诧地问。 青零遏止了想棒打龙王的念头,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是很担心他吗?害怕失去他吗?如果失去他你会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就是惊慌啊。」 「恩——我的确会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样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膳食了。」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青零叹息,难怪几日不见,小皇孙消瘦许多,看来敲醒这根木头不容易啊。 「我不想只是当你的掌厨。」血液的流失让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同样渐渐远离身躯,他倔强地说。 厢房到了,青零识趣离去,给二人留点私人空间对谈。 龙王将太叔敌萌轻放在床沿上,一把一把将背上的利刃拔出,太叔敌萌痛得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双手紧紧抓着棉被。 龙王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随口回覆刚才的话,「那你想当什么?」 「我,嗯哼——我喜欢你,我想当你的良人。」他自暴自弃地说,就当是赌最后一把了吧。 今天这件事,使他彻底打消了与龙王并肩站在一起的梦想,他以为自己的能力到家,足以应付邪气,不过——一切都是痴人说梦,是时候该梦醒了。 龙王手没握稳,拔剑的动作稍稍偏离,割痛了他,对方闷哼一声,豆大的汗滴滑落脸颊,浸溼他的眼睛,其实他已然分不清湿润双眼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最后一把剑在龙王心神不寧下,猛然拔出,他怔怔望着手中的剑,仔细思考小皇孙话中的含义,他的心脏竟在这时狂跳,他想起了阿兰说的话:『喜欢人跟喜欢食物的感情怎可同一而论』,沉在心底的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厢房内同样有另一个人,心跳与他一样快,那就是衝动表白的太叔敌萌。 他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高速跳动的心渐渐下沉,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又冰又冷,而他的心慢慢被冰冻。 他忍痛站起身,不敢回头看龙王的表情,他已经预想过数万遍,龙王拒绝他时会是什么样子——抱歉、诧异、无感——不管先前如何想像,等真的碰到时,他胆小得不敢面对。 被拒绝,其实没那么糟,真的。 「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你可以少操一点心,也不用再觉得我是个麻烦。」太叔敌萌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却说不出口真心话。 「我走了。」他缓步离去,刻意走得很慢、很慢,心底仍抱有一丝丝的希冀,龙王会抓住他的手挽留。 「等等!」龙王抓住了他的手腕。太叔敌萌心底的深渊彷彿透入一线光束。 他抱着一丝期待转头,龙王涨红的脸衝进了他的眼底,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幕发生,对方明明眼神回避,身体却很诚实,牢牢紧抓他不放,「你,我不觉得麻烦。」 「自从灵识出来后,我总是反覆回想在梦里发生的事,我??我觉得很尷尬、不知道怎么办,因我从未有过那样感受,我不敢确定这份感情,是不是跟你一样。」 太叔敌萌脑袋嗡嗡作响,他用力捏大腿,不只大腿痛,背上也很痛,这绝对不是梦。 「你想知道怎么确认这份感情吗?」 「恩。」龙王诚实点头,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那我可以亲你吗?」 「恩?应该??可以唔。」柔软的唇瓣轻轻覆盖在他的嘴唇上,他的脸越发烫,甚至整个身体彷彿都要烧起来,这比不小心碰到手、腿还令他燥热。 「讨厌吗?」太叔敌萌捧着他的脸,低声问,眼眸柔情似水。 「不讨厌。」龙王照实回答。 太叔敌萌微笑,「那就再亲一个。」 言毕,小皇孙俯首朝他的嘴唇袭来,这次与上次不同,他的后脑勺被托住,吻由轻啄逐渐加深,明明是两个不同的嘴唇,此刻却好像融为一体,紧紧相依偎,周围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在彼此之间流动,他沉溺地闭上眼睛,享受小皇孙轻咬嘴唇带来酥酥麻麻的感受。 小皇孙离开时,凉风覆盖,他竟感到依依不捨。 太叔敌萌眉眼含笑,梳理龙王凌乱的瀏海,「喜欢吗?」 「喜欢。」原来亲吻是如此令人愉悦的事,能令人打从心底甜到舌尖,比世上任何糕点甜蜜。 太叔敌萌自然握住龙王的手,放在脸颊旁磨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等我伤好了,再继续做喜欢的事。」 「你伤口要紧,赶快躺下休息。」他差点忘了小皇孙还是个伤患。 Chapter3-6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青零到白萩騫关押之处巡查,其父白闵任站在门口,与守卫周旋,面色难看。 青零走上前打招呼,「白伯父是来看萩騫的吧?」 白闵任哼了一声,依旧那副鼻孔瞧人的高傲样,「我儿做错什么事,需要被你们当犯人一样关押!」 事关邪气,青零不得不严肃,他不发一语,招手邀请白闵任一道进入厢房内,当门刚打开,里头立刻飘来阵阵恶臭味,薰得眼睛、鼻子难受得要命,白闵任提起衣袖遮口,咳嗽几声,青零用手挥开前方的黑气,走到白萩騫所躺的床边。 白萩騫病懨懨躺在卧榻上,从指甲开始到手臂皆为瘀黑,青零迅速撕破白萩騫的袖口,所幸肩膀处仍保持肤白之色,白闵任一脸不可置信,倒退踉蹌,「我儿、我儿怎会变成这样!」 「他使用的是巫术,因为使用不当反被吞噬。白伯父,」青零绷着脸说,「他为何会使用禁术?这件事上报天庭,你们白家上下要褫夺仙籍的,您老实跟我说,趁现在还有救。」 白闵任扶着椅子,瞳孔剧烈震动,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堪,他努力理清混乱的脑袋,「之前青桂带了一个孩子来看水喆花,那孩子好像是酒神吧??后来那个酒神在庆典上遇到了我儿,两人相谈甚欢,在我们府上住了几天,期间经常在后院练习仙术,我想天界的上仙愿意指导我那不成材的儿子,心底高兴得很,没多加注意,现在想起来,该不会是那时候??咳咳咳!」 青灵扶着咳嗽不止的白闵任走出厢房,本以为他是个对儿子极其严苛、无情的人,现在看来不然,「白伯父放心,我会找人照顾好他,禁术一事我也会尽力调查。」 白闵任紧抓住青零放在手臂上的手不放,眼角泛出泪光,「拜託你了??拜託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看到白萩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白闵任瞬间放下多年的野心与矜持,再大的权力也没有儿子的命来得重要。 青零命守卫立刻去找大夫治疗白萩騫,尔后带白闵任回府休息。他打算等白萩騫伤好后,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找龙王、小皇孙一同好好商讨,这件事他没把握可以一人承担。 ** 自那天两人确认彼此的心意后,太叔敌萌兴奋得睡不着,他不停想像两人在一起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一起携手共游云海、看遍三界绝色、共嚐世间珍饈,甚至还可以一起做些逍遥乐事。 不过他还是太小看了龙王深植在血液中的惰性,他们在一起之后,除了会亲亲小嘴、牵牵小手之外,其他事情与以前完全没两样。龙王睡午觉的时间甚至比以前久,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才刚在一起他就碰到了大难题。 刚好,听说小秦刄恢復了记忆,太叔敌萌没有把握可以同时应付两边,于是选择先回皇孙府处理小秦刄的事,只是处理下来一天都耗费了。 他一回府便见小秦刄单脚站立,屏气凝神练功,奶娘说他维持这个姿势许久,不管旁人怎么劝说都不听,所以才麻烦他回来。 他前脚刚踏入庭院,原本闭眼的小秦刄立刻张开眼睛,怒目而视,周围的青草瞬间被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吹倒,在其周围形成一个圈。 太叔敌萌轻笑,小秦刄现在的修为不及他一半,这点威吓根本吓不着他,反而显得对方有点可爱。 「你醒了?」他这样问有两层含义,一是生理上的清醒,二是指记忆的恢復。 小秦刄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会他,单脚站立的姿势换成了盘腿坐下,他顺势坐到了他旁边。 二人的距离过近,令秦刄感到不适,他微微往旁边移动,背对太叔敌萌,然后问:「他还好吗?」 秦刄记起了所有事情,包括生前的、在梦境里的,他其实不讨厌太叔敌萌,在梦里与他比试是真的很开心,他只是有点不甘心唯一的朋友被突然出现的、乳臭味乾的小子拐走,因而心生捉弄的坏心思。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举动真是既幼稚又无礼,不过他是不会道歉的,哼。 「他很好。」太叔敌萌知晓这是秦刄释放友好的讯息,那他也不必再拘泥过去,更何况那还只是个梦而已。 「那你们是真的在一起吗?」秦刄抱有一丝希望,梦里不全是真的。 「恩,在一起。」虽然是不久前才成真。 秦刄听到了答案,这回确确实实断了一线希望,他一方面感到伤心,一方面又替龙王欢喜,好朋友终于不用孤独终老,这说不定是龙王最大的希望,他应该祝福他的。 秦刄的心思很好猜,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活了这么久还可以保持纯真,某方面来说真不容易,太叔敌萌同情他,但仅止于此。他站了起来,拍落身上的杂草,问:「你要去见他吗?」 「不要。」秦刄拿着上邪赌气似地说,「带我去我出生的地方。」 「你是指巫族圣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说是就是。我吸了太多邪气,需要净化。」这也是他这几日不眠不休修炼的原因,他尝试用自己的仙力净化,可是速度太慢、效果不彰,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出生地净化。 「可是那地方,只有龙王才有办法进去。」 「我不想见他。」秦刄小小的身躯,抱着上邪,看起来就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你不是跟他一起进去过?我看你修为不浅,突破那什么巫族的封印应该不是难事,大不了我借点仙力给你。」 太叔敌萌无法放着他不管,于是松口答应,龙王那边他再派人过去传话。 事关邪气刻不容缓,太叔敌萌带着秦刄立即出发,他依循先前的记忆,来到了巫族的入口,并且学龙王绘製法阵解除封印,结果出乎意料,他顺利打开了巫族的大门。 「就说你行,走吧!」秦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摇大摆越过那道门,彷彿出入自家大门一样自在。 太叔敌萌凝视自己的双手,赶紧跟了上去。 巫族的景致没有大变化,显眼的银杏树下依旧有一群青年在下棋、聊天,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佝僂的老头,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变『老』了许多。 「何族长。」太叔敌萌礼貌问好,向何桐和介绍秦刄。对方在得知秦刄的身份时紧张了一下,他再三保证秦刄已经恢復记忆,并且不会乱哭、乱叫,对方才打消赶人的念头。 何桐和左顾右盼发现龙王不在,嘿嘿笑,「殿下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我体内的邪气需要在这里净化,带我到圣地净化。」秦刄回答,充满了命令的口问。 何桐和瞇起眼睛仔细打量秦刄,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可以。不过有条件的。」 「请说。」 「你们得帮助巫族重返仙籍。」 「好!没问题。」太叔敌萌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秦刄就一口答应了。 太叔敌萌将秦刄拉到一旁,低声说:「巫族的事你知道吗?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有你、有我、有龙王,哪里不好解决?」秦刄指的是武力上的解决办法。这下子太叔敌萌格外头痛。 「算了,这件事先这样吧。你先恢復身体,以后的事再说。」 「商量好了吗?」何桐和像一隻得逞的老狐狸,摇着狐狸尾巴,笑瞇瞇地看他们,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您的提议我们会尽力协助的,秦刄的身体需要尽快治疗,麻烦族长尽快带路。」太叔敌萌也不是省油的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得到好处再说。 何桐和早知道他跟太叔元浅温润的性格不同,这个性也不知像到谁。他立刻带着二人前往圣地,秦刄甫进入圣地便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里就是孕育他长大的地方。 「毕竟在这出生,你也算是巫族人吧。待在这里的期间,你想来便来,不须再知会我。」 何桐和大方的态度,令太叔敌萌怀疑,果然下一秒对方就提出要求,在秦刄完全净化邪气之前,待在这里的所有花费,包含住宿、吃食,全都必须以劳力代替,「殿下跟战神的武功、修为全在我们之上,花点时间、力气教教族里那些不成材的小子们不为过吧?」 「没问题!」秦刄爽快答应,而太叔敌萌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他本来打算把秦刄送到何桐和手中就离开,没想到无端被其他事绊住。他抬头望天,龙王或许正在想他吗? Chapter3-7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龙王不是没和太叔敌萌分开过。以往小皇孙离开一、两天就会回来,他堆在厢房里的酒坛子足够他打发时间,今天他去厢房取酒时,才发现酒已经通通被他喝完了。 酒喝完了,再酿就好,他的时间多得打发不完,酿酒更是他漫长的人生中,消磨时间的方式之一。 他去膳房取酿酒的工具:罈子、剪刀、杵子等等,然而许久未至膳房,一切的摆设令他陌生,这个空间,他熟悉到闭上眼睛也可以摸索各个器具的正确位置,此刻却充斥了那个人留下的痕跡,墙上钉了好几个新的掛鉤,凌乱的厨具整齐地掛在墙上,由大到小排排站好,调味的香料被集中收纳在中央桌上的笼子里,这些细微的变化让他恍惚记起自己好久没到膳房了。 以前他一个月可以酿两到三罈酒、发明一种新的酒种,龙王在膳房绕了一圈,不肯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他仔细翻找所有橱柜,找出他所需的工具,他一边找,一边想:是什么时候他居然不用靠酿酒打发时间?啊,好像是从小皇孙来之后吧。 小皇孙先是在招亲大会上说要当他的徒弟,然后一直缠着他不放,接着又受了一身重伤,让他无法置之不理,还有就是小小年纪总做些大胆的举动??龙王想着想着脸红了,他盛了一碗水,将手上残留的水珠甩向自己的脸。 水龙头滴滴答答拍打在水槽,他将水龙头关紧,无奈地望着空荡荡的膳房,「唉,剪刀到底放在哪??」 小皇孙到底什么时候要回来。 阿兰在寝室没见到龙王,于是到膳房找,果真让她找到人。 龙王静静地站在水槽前,不发一语,看起来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孤寂,阿兰快步上前,担心地询问:「龙王大人在找什么吗?」 龙王回过神,「我在找剪刀。」 「啊,我这就去拿!」阿兰迅速抽出旁边的底柜,里头摆满了各种工具,井井有条躺在各个分类格内,「这里,给您。」 龙王沉默接下,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后,他缓缓走出膳房,到庭院进行酿酒的工程,阿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紧张地跟在龙王身边。 阿兰其实没做错事,只是龙王心中有事。 如果交给他剪刀的不是阿兰,是小皇孙的话,该有多好。 龙王好久没酿酒,今天突然来了兴致连阿兰都惊讶,她依照过往的经验静静站在一旁伺候,他很喜欢看龙王酿酒的过程,分明是个举手投足都慵懒的神仙,可剪花、浸润、加热、沥乾、密封一系列动作却又那么流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酿酒时候的龙王眼神比平常更专注,彷彿凝注于眼前的事物,周身散发软黄的光,沉寂的灵魂像活过来了一样。 然而今天的龙王状态似乎不好。他先是不小心剪坏了本应留下的花蕊,接着又打翻了水,最后放进罈子里密封时,龙王的眼神也不如以往肯定。 通常封完一罈酒龙王会吩咐阿兰埋下,不过这次龙王没有这么做,他将罈子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撑着下巴,凝望那罈酒,试图从那些深褐色的纹理中看出一点道理。 一反常态认真思考的龙王令阿兰大吃一惊,她算了算时辰,大约到了龙王午觉前喝茶的时辰,于是说:「龙王大人是否需要喝茶、吃糕点?」 「好吧。」龙王仍旧维持那姿势,一瞬不瞬望着那壶酒,轻叹一声。 阿兰全身的寒毛竖起,她快步奔离,去膳房准备。 龙王想起一件往事,以前在青零家吃到茶花莲子饼大感惊艳,从那之后每天都心心念念那糕饼,隔三差五就到青零府上叨扰,直到把他府上的膳房长挖角到龙王府才罢休。 他清楚记得那段时间,心里、嘴里想的都是那饼,平日里喜欢得不得了的糕点顿时索然无味,只要一想到茶花莲子饼,便口腔生津,抑制不住兴奋。 他彷彿又再经歷了一次那段时间,小皇孙那样明目张胆闯入他的世界,又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生活,他怀念茶花莲子饼的滋味,正如现在他怀念小皇孙待在他身边的日子。 「唉??」撑着下巴的手酸了,改换趴在桌上的姿势,冰凉的桌面贴上他的脸颊,脑袋有种要爆炸的预兆。想念居然是这么累的事,喜欢居然也是这么累的事,不过??他好像不嫌烦。 阿兰以最快的速度备完糕点、泡一壶茶,回来就见龙王懒洋洋躺在桌上,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茶花莲子饼跟菊花茶。」 「应该要配乌龙茶的。」茶花莲子饼配乌龙是小皇孙想出来的搭配,也是他最喜欢的搭配。 阿兰有些慌张,「啊、啊,因为乌龙茶没了,所以只能先暂用菊花茶代替。」 「没关係。」龙王啜饮一口菊花茶之后,咬了一口糕饼。 不是配乌龙,果然还是少了一点馀韵。 阿兰心情低落地站在旁边,陷入自我否定的轮回中,才几个月没跟在龙王身边,居然连这点小事就办不好,这下她真的有种饭碗要被太叔敌萌抢走的危机感。 不是她做不好,而是太叔敌萌跟在龙王身边,不知不觉改变了他的口味与生活习惯,他咬了几口茶花莲子饼没再继续吃,喃喃自语:「他到底什么时候要回来。」 「龙王大人是指殿下吗?」听觉灵敏的阿兰,捕捉到了龙王话中关键。 「是啊。」 「殿下没回来,大人可以去找他呀。他去了这么久,上一次通信也是一个多月以前,您会担心很正常,去找他也情有可原。更何况您是他的恋人。」 阿兰说完,龙王唰地站起身,她差点吓得跌倒,自认识龙王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大人这么有精神。 「你说得对,我怎么会忘了可以去找他。」 龙王说完,吩咐阿兰帮忙整理行囊,他要去巫族。 ** 太叔敌萌待在巫族的期间,大抵是早上修炼、下午授课、晚上休息,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镇定,应付巫族小辈们一开始的恶作剧也从容不迫,但只有他知道,有搓火快要烧断了他的理智。 巫族人不能到外界去,而他又被困在这里,算起来已有将近五十四天又六个时辰没与龙王说话,连通风报信也无。 至于秦刄则是每天到圣地报到,体内的邪气如今仅剩一、两成,他预估再十天就能完全净化,待在巫族的这段日子,除了净化体内邪气,他也不放过修习灵道的机会,每天下午缠着何桐和不放。 修习灵道的方法与学习仙术很不一样,何桐和刚开始教导秦刄时,要他放开心胸感受气场的流动,秦刄误以为是感受何桐和体内气流的变化,一根筋摸人家的前胸后背,导致第一天上课就被打了巴掌,「老子就说你们才是邪门歪道,动不动摸来摸去。我叫你感受『大自然』的气场变化,不是我的!」何桐和气呼呼地说。 作为一个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老人,秦刄对于何桐和灵敏的反应速度感到佩服,他以为这一切全归功于修习灵道之果,因此对灵道加倍感兴趣,如果顺利掌握这股力量的话,对他的修为肯定大有帮助。 何桐和刻意保持年迈的外貌与苍老的嗓音,原因是他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他既自卑又狡猾,不愿让人见到自己的真面目,却无时无刻观察别人,揭露他人赤裸裸的一面,并以此要胁,守住自己的面具。 然而秦刄的直率与过度热情令何桐和感到害怕。对方明明年纪比他大,行事作风却比他幼稚,秦刄像断了线的纸鳶,不受控制在空中乱窜,最后砸到他头上。秦刄过于直线条的思考方式打乱了他的节奏,他以为对方好控制,却总被不按牌理出牌的愚蠢作为弄得心慌意乱。 何桐和是隻狡猾又胆小的狐狸,他发现秦刄是他无法应付的对象,因此开始逃避。不过秦刄每次都能找到他,他开始怀疑对方本体非剑,而是狗精,不然怎么每次都能精准定位,拖他出来对练。 「何桐和,你看!」秦刄手中乾枯的花朵逐渐恢復生机,他骄傲地捧着小花来到何桐和面前炫耀。 何桐和今天教他的是逆转法术,凡事皆有阴阳两面,二者相辅相成,生生不息,逆转法术就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对受术者產生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的效果,除了逆转生死之外皆可施术。秦刄学得很快,已经能掌控生命体的逆转。短短一个多月竟学会了所有上乘的巫族法术。 何桐和用那老沉沙哑的嗓音「恩」了声,没有做其它表示,秦刄显得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恢復精神,蹲在路旁,兴致勃勃地看路边的野花、野草,将其作为材料,练习逆转法术。 Chapter3-8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只有几百年修为的巫族小毛头们,又因为一些跟课堂无关的事情吵架。 「我只是借一下而已,又不是不还你。」 「我又没有说要借你!」 毛毛气冲冲地向太叔敌萌告状阿强打翻了他的墨水,阿强则说因为毛毛不把借他的毛笔还来,为了抢回毛笔才会不小心翻倒墨水,两人各执一词吵得没完没了,就算太叔敌萌站在旁边也不肯罢休。 太叔敌萌抱持一贯的风度,笑着将毛毛跟阿强一左一右拎在手上,丢到学堂外。这两个小鬼三天两头在他讲课时闹事,为了处理他们的事情课都上不下去。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冷静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毛毛跟阿强终于安静下来,悄悄抬起头看太叔敌萌的脸色,顿时有种被冰川从头浇淋的寒意,他们互看彼此,虽然眼里还有股倔强劲,但总算愿意拉下面子互相道歉。 其馀小朋友探出头来,躲在学堂门后凑热闹,太叔敌萌一回头他们就缩回去,其中一个小女孩动作比较迟钝,扑倒在地面,憨笑看他,「先生好。」 这群孩子真是??算了,不管怎样都比小秦刄好应付。 「躲在门后的通通出来。」 等了三秒还没有人出来,他轻咳一声,一串人龙才从学堂门后拉出来。 「大头。」太叔敌萌压低声音说。跌倒的小女孩已经爬起,她伸手拉了拉大头的衣角,小男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今天不上课了,」他说,一群小鬼立即爆出欢呼声,「我教你们做糕点,带回去给爹娘吃如何?」 不用上课当然什么都好,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先生要教我们做什么?」「最近桂花开了,先生要不教我们做桂花糕?」「可是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一谈到桂花,太叔敌萌想起了龙王。太阳刚从头顶落下,斜映着学堂旁边的树木,澄澈明净的蓝色布幕,没有一点斑白的杂质,他望着天空,心想:此刻的龙王或许正在睡午觉。 太叔敌萌决定顺应他们的心意做桂花糕,他拍手示意肃静,将人赶回室内,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了踏进学堂的步伐。 「小皇孙!」 太叔敌萌缓缓回头,五十五天又七个时辰不见的身影,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渺小逐渐扩大,絳红的身影依偎着晴空斜阳填满了他的双眸,激动的情绪充盈了他的胸口。 龙王居然『主动』来找他。 他的心口跌宕起伏,有好多话想说、想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没联络,然而全被龙王坚定的眼神所吸收,身为最老的神仙,而且与巫族交情匪浅,他明白自己不用多言,龙王早就知道情况,而他来找他就真的只是因为——想他了。 明明原本如此不安,可龙王一出现,骚动的心情霎时被安抚。 他早该想到龙王独自生活了三亿多年,一下子要他突然改变原本的生活习惯,学会两人的相处模式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龙王意识到了,并且正一点一点的改变,来日方长,滴水可以穿石,习惯也是可以慢慢改变。 「你还好吗?」塞满胸口的话语,最终化为淡淡的一句问候,配上久违的笑容。 「恩。」龙王模仿小皇孙平日的作为,给他一个拥抱,「你不在,什么都不对劲。」 他双手收拢在龙王的腰间,享受鼻尖充斥的桂花香,「抱歉没有跟你联络。」 「没关係,我知道。」龙王松开手,太叔敌萌显得有点失落,「你竟然在这里当先生,出师了。」 「多亏师父悉心指教。」太叔敌萌忍不住低头轻吻。 「呀——先生羞羞脸。」「娘说未满三千岁看亲亲眼睛会烂掉,怎么办哇呜呜。」 他一时高兴,差点忘记身边围了一群『看官』,迅速收敛情绪,像赶羊一样把那群小孩们赶回学堂,龙王跟在他身边一道入内,坐在左前方的席子,跟学子们一同听课。 他清了清喉咙,命大头、阿强、毛毛帮忙准备器具跟材料,他用仙术将花蜜浓缩成一颗又一颗的橘黄小圆球,製成桂花糖,一人一颗发下去。龙王将圆球放在掌心滚动,好奇地戳它。 製作糕点的材料一应俱全后,他教导他们如何用仙术组织材料,有的人天赋异稟,一下子就掌握诀窍,顺利做出,有的人则是没控制好力道,成品外观歪七扭八。龙王照着太叔敌萌的比例製作,嚐了一口之后觉得有些失望,果然不是小皇孙亲手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给你。」太叔敌萌朝龙王递出了自己做的桂花糕。 龙王立刻塞进嘴里品嚐,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让太叔敌萌一时看呆,喉结上下窜动,他转向孩子们,大声道:「今天上到这里,大家都回去吧。」 一听到散学他们高兴得不亦乐乎,一伙人如风一般朝外散去,不久之后学堂仅剩他俩,太叔敌萌靠到龙王旁边,屈膝坐下,两人的膝盖碰膝盖,草蓆上的手交缠在一块,他上半身往前,缩短了与龙王之间的距离,龙王闭上了眼睛,下巴微微仰起,眼皮底下的眼珠骨碌碌打转,当彼此靠近到心跳声都能听见的时候,太叔敌萌洩露了笑声,打坏了龙王等待亲吻的画面。 龙王睁眼,一脸迷茫地看他,「怎么了?」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在这里把五十多天的份一次讨回来。 龙王没读懂他话中含意,双手勾到他的后颈,挺身向上将自己送入他的口中。 「恩!」太叔敌萌惊讶地撑大了双眼,脑袋中有根弦『啪』地应声断掉,他护住对方的后脑勺,将人轻轻推倒,龙王的身体躺在了草蓆上,发丝散落一地。 十指紧扣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手掌传来的热度滚烫不已,眼神炙热地紧抓龙王的眼球不放,太叔敌萌的青丝垂落挡住了视线,龙王伸手欲将其挽到耳后,但被对方一把抓住,手上的力道比平常大许多。 「我不想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太叔敌萌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气息依然灼热,「别让我忍不住。」 龙王不懂太叔敌萌在忍耐什么,他只觉得对方现在看起来很难受,想帮忙而已,他正欲开口,一道老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味道真香,今天上什——咳,打扰了。」何桐和闻香而来,一进学堂便瞧见羞耻的场景,打算默默退出,但被不解风情的秦刄阻挡。 「太叔你在做什么?干嘛杵在那不动?」秦刄说着往前继续走。 这个白痴!何桐和拉人往外拖,「走了,不是吵着要我教你新法术吗?」 「我刚刚求你教,你不是不愿意?说什么天气太好、你没心情。」 「我改变了心意不行吗!」 两人进来正好灭了太叔敌萌心头慾火,眼中的热度逐渐褪去,他站起身,此时神色恢復如常,虽然背后早已湿一大片,「我正好有事要跟二位商量。」 太叔敌萌一起身,秦刄立刻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正是龙王,他避而不见的对象。 何桐和说:「什么事?」 太叔敌萌整理好仪容后说:「如果我想得没错,秦刄的邪气快净化完成。」 「没错。」何桐和代替正鬱闷的秦刄发言。 「仙术教得差不多了,剩下可以交由秦刄留在这教。我跟师父要出去处理巫族重返仙籍一事。」 何桐和心忖有道理,「好。什么时候出发?」 太叔敌萌回头问龙王,如果对方想留在这里休息一宿他无妨,不过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愿,而且不是很想搭理何桐和的样子,反而朝秦刄那走去。 「我们等等就走。」太叔敌萌回答。 龙王见二人一时半刻谈不完,逕自找上秦刄,往日征战四处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秦刄。」 秦刄往何桐和背后躲,「干嘛!」 「听说你恢復记忆了。」 秦刄努嘴,「是啊。」 「你怎么了?」龙王问。 秦刄一听立刻被吓到,龙王从来不关心『别人怎么了』,看来太叔敌萌真的让龙王改变很多,他也不能再继续闹彆扭。 「我没事!」 龙王自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时太叔敌萌与何桐和谈完,走到他身边,不着痕跡揽上他的腰,「要走了吗?」 龙王点头。 秦刄抖了抖,这画面真是刺眼,他躲到何桐和旁边,好险要继续待在这里,不用回去面对这对鸳鸳。 ============== 小后记: 这礼拜会很忙,所以先发! Chapter3-9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离开巫族之后,太叔敌萌与龙王说明何桐和希望巫族重返仙籍一事。 「真麻烦。」龙王现在只想跟好久不见的太叔敌萌吃一顿,躺在庭院观星聊天。 太叔敌萌与他有一样的想法,而且刚刚做到一半的事没做完呢。 然而时机不巧,他们刚踏入龙王府,便见愁眉不展的青零在大厅来回踱步,一瞧见他们立刻奔驰而来,抓住龙王的双臂,「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太叔敌萌眼皮突突地跳,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果然青零下一句话彻底打碎了他想与龙王共度二人世界的幻想。 「白萩騫在登基大典上使用禁术,我们已经从他口中得知背后的策划者,很可能就是酒神仪狄。」 太叔敌萌身形微动,仪狄身上并无邪气存在,更从未使用过禁术,太叔元浅生前也从未透露仪狄与巫族的关係,怎么可能会是背后策划者,「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青零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确定。」 「此事与巫族重返仙籍一事有关联,先去水族看看再说吧。」龙王提议,这件事若没解决好,巫族别想重返仙籍了。 太叔敌萌明瞭,他们与青零一同回水族,龙王刚才都放心让青零知道巫族要重返仙籍一事,想必可以信任倾诉一切。路上他告诉对方有关巫族的所有事情,包含被邪气缠身的朱雀、吸收邪气诞生的秦刄,对方的脸色越发难看,「巫族用邪气造成这么多动盪,还想重返仙籍?这看来像是要再次引起大战。」 太叔敌萌知道何桐和并非好战之人,但青零的猜测又不无可能,左思右想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人在阻止巫族重返仙籍。」他与龙王同时脱口而出。 若是这个原因就有可能了,青零也认为推测的方向正确,只是那人为何不希望巫族好过,这背后的原因便难以揣测,巫族与太多神仙结仇,就算事情经过了这么年,可依然难以确保没有仇人。 青零带他们到白府,白萩騫虚弱地躺在床上,一隻手被截肢,另一隻手虽然保留了下来,可是肤色焦黑,握东西的时候不停颤抖,需要人帮忙餵食才能用膳。不当使用巫术的下场就是如此,太叔敌萌忽然庆幸那时有龙王陪伴,他才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 白萩騫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刚醒的一个月处在崩溃边缘,无法接受他少了一隻手臂的事实,好在有白父与白母的帮助下,白萩騫渐渐恢復正常,目前已经能够正常对话,青零只问了有关指导他禁术的神仙,其他问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根据白萩騫的描述,对方很可能就是仪狄。 「你又来了呀,真不块是水族最八掛的神仙,咦,这次还带了其他跟班?」白萩騫受伤之后,说话的语气更不客气,逢人就先嘲讽一番,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一个月前更糟。 太叔敌萌不对生病的人计较,龙王则是丝毫不在意,青零又问了相同的问题,期许这次可以有不一样的答案。 白萩騫不耐烦地回答:「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不知道那人是谁,而且我说了他就是个长得像小孩子、人很好的神仙。」 青零无奈地望向他们,连他这个三界最擅长挖出八掛的嘴都没办法,不知道他们能有什么方法。 太叔敌萌又问了白闵任等人,依照白闵任描述的时间点与白萩騫的外貌叙述,的确很有可能是仪狄,不过人是青桂带来的,她的说词也很重要,「能把青桂也找来问吗?」 青零早已派人去通知青桂,这会儿应该正赶过来,同时他也悄悄派人去探查仪狄的行踪。 青桂听闻龙王来到水族,于是急忙赶来,新君上任许多行政事务都得亲力亲为,还得应付那些老人。 许久不见,青桂变得稳重了很多,她挺直腰板,不再嬉闹,正经地向他们行礼,而后严肃询问事情进展。 太叔敌萌说:「上次你带仪狄参观水族,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吗?真的是跑来白家教他『仙术』?」 「仪狄后来的确说他要在白府住上几日,但指导『仙术』这事我根本不知道,要我说——这根本是他们想脱罪的藉口吧,仪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仪态可以训练,但本性难移,青桂一开口就破坏了尽力维持的端装表象,不过这让太叔敌萌松了一口气,至少青桂没有变。 「仪狄是如何指导『仙术』的?」龙王开口问。 基本上已经可以将目标锁定在仪狄身上,虽然不能确定他就是背后主使者,不过至少可以从他下手,慢慢顺藤摸瓜找到兇手。 白萩騫哼了一声,「这种事怎么可以外洩?」 「喂!你难道不想找到害你变成这样的兇手?」青桂压住拳头,白萩騫不把话说清楚,只会让仪狄被误会更深,她潜意识不愿相信那么可爱、令人尊敬的酒神会是使用禁术的恶神。 「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我直接探你的筋脉就能知道。」龙王淡淡地说,「不过会很痛。」 「可能比邪气缠身痛上万倍吧。」太叔敌萌嘴角弯起弧度,威胁意味浓厚,至于会不会真的很痛,他也不知道。 白萩騫显然对邪气缠身有很大的阴影,终于不再抵抗,坦白道:「他不过是教我如何加强仙术,还有说明怎么设置『圈套』。」 「说得清楚一点。」青桂瞪他。 「我们杀了一隻年幼的兔精,他教我吸收兔精身上的仙力,然后指导我如何释放这些仙力,那些仙术新奇又充满力量,我跟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白萩騫急急地说。 太叔敌萌基本上已能确认这就是禁术,而且比不当使用灵力更为阴险,这与何桐和所施展的仙术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吸收死掉的兔精仙力应该就是灵道汲取自然之力的意思,他继续追问:「『圈套』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事先用仙力设下陷阱,让经过的小兔精抽搐痉挛,最后死亡。」 太叔敌萌倒抽一口气,「意思是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能发动仙术?」 「应该是。不过这个仙术太邪门了,所以我不敢学。」 果真如此,这是否代表朱雀发狂一事,并非唯一受到秦刄的影响,而是另有人在暗处使用禁术操控,并且藉着秦刄掩盖事实。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太叔元浅因封印朱雀而丧命绝非偶然,兇手大概也是为了阻止巫族重返仙籍才用事故掩盖杀害,知晓太叔元浅与巫族一事的人除了较亲近的家人外,就是好友了,仪狄??就是其中一个。 「仪狄怎么可能会使如此阴险的仙术?他就是个酿酒的间散神仙而已。」青桂替仪狄辩驳。 「仪狄酿酒多不用仙术,所以很难断定。」龙王冷静分析。 青桂仍旧不愿相信,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就不相信,可是当青零派去的探子急忙回报时,她不得不张开蒙蔽的双眼。 ——「仪狄失踪了。」 ======== 公告: 下礼拜停更,非常抱歉,因为私人事务繁忙(忙到崩溃q),谢谢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先预祝圣诞节快乐、元旦快乐! Chapter3-10 一日为师,终身为妻 一切的起因要从远古战役开始说起。 眾仙只知使用邪术的巫族在那场战役打输了之后消声匿跡,却不知巫族内部在消声匿跡前经歷了一场内战。 神有正邪之分,当年煽动远古战役的是擅用「邪术」的巫族人,也就是走火入魔的巫族人,仪狄便是其中一员。 他们的心智被侵蚀、灵魂被吞噬,认为「灵」本就凌驾于五行之上,三界的统御权应该归属于他们,然而巫族内部有一群持有不同看法的族人。 反对的是保有纯净心灵的巫族人,像是何桐和的母亲何氏。 何桐和当时年纪还很小,只有三千岁而已,他的母亲何氏为主和派的头领,她极力反对打仗,然而主和派势单力薄,导致反对战争的族人被软禁在巫族内部,仅能沉默地看着主战派与其他神仙宣战。 仪狄是主战派的重要战力,他不上场打仗,可是製作了许多致命的武器,他发明了一种如露水般晶莹剔透的容器,让巫族人可以预先将灵力注入在容器内,等到上战场再将容器投掷出去,或者设下陷阱使敌人伤亡惨重。 战争之初巫族人不断传来捷报,然而当龙王与秦刄介入战争之后,情势瞬间扭转,巫族节节败退,每天送回来的族人尸体几乎佔满整个巫族,主战派忙着应付战争无暇顾及主和派,何氏看准时机,召集支持她的主和派族人迎来反抗之日。 何桐和当时与母亲、族人在夜半时分躲在破败的茅草屋,没有火光,屋内一片漆黑,但何氏与族人们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般照亮了黑暗的茅草屋。 母亲温柔而激昂的演说振奋在场所有族人的士气,他们虽没有高声呼喊附和,可是眼神是无庸置疑的信任与认同。 那个没有星辰的夜晚,何氏紧紧抱住她唯一的孩儿,「等娘带着其他人衝出去之后,你带着老弱妇孺从后栈道出去,前往娘告诉你的地点安顿这些族人,好吗?」 何氏原本盛满了星辰的双眸顿时染上一层黯淡的哀伤,何桐和害怕地回拥母亲,颤抖着声音说:「娘一定要信守承诺,结束了立刻来找我。」 何氏轻拍他的背,在他耳边说:「我亲爱的孩儿一定做得到。」说完即飘然离去,引领族人衝破主战派设下的结界,开出一条道路与主战派的人纠缠在一起。 他擦乾眼泪跟鼻涕,衝回茅草屋催促剩下来的族人跟他一起走,他们要到圣兽山底下避难。 主战派的巫族人即使战力被削减,依旧能与何氏抗衡,巫族内战最终以两败俱伤作结,何氏与主战派玉石俱焚,她知道若不在此终结一切,留着这些走火入魔的族人只会招致无穷的后患。 当龙王与秦刄找到巫族领地时,地上全是巫族人的尸体,他们一一数过尸体人数,不过数量与情报来源对不上,剩下的那群巫族人如凭空消失,不知藏于何处。 何桐和带领着剩下的族人避难,仪狄同样趁乱逃走,他经歷几亿年的洗礼,改头换面,成为酿酒技术一流的酒神,并且与太叔元浅成为「忘年之交」。 仪狄逃走后并不知道剩下的巫族人躲去哪了,为了报仇他暗地里到处打探消息,终于在太叔元浅那儿得到相关的消息,据说剩下的巫族人就躲在圣兽山,但对方很谨慎,没有透露巫族所在地的确切位置,即使他曾经偷偷跟踪太叔元浅,最后也因为跟丢而找不着。 眼看太叔元浅帮助巫族的事即将成功,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害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同族恢復仙籍,因此为了阻止太叔元浅,他想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画,利用「邪术」製造太叔元浅被巫族杀害的假象,将所有事情嫁祸于巫族身上,让那些无情无义的同族无法如愿。 太叔元浅离开后,他将目标转移到太叔敌萌身上,说不定太叔元浅生前有告诉太叔敌萌巫族的事情,然而几次攀谈并无收穫,反而意外透过太叔敌萌认识了青桂,这个单纯的水族准族长。 水族的水喆花不只拥有绚丽的外观,其吸收月光的能量之后,将那些能量储存在花叶,整朵花成为增强灵力的万灵丹,这点是水族人所不知的,唯有修习巫术的仪狄知道,他为了弥补自身灵力不足,拐骗青桂带他进入水族领地,水喆花是绝佳积蓄灵力的容器,他只吃一、两朵就增加好几倍力量。 离开前为了感谢青桂的款待,他特别留下了具有诚意的「礼物」,等到登基大典之时即能拆封,想必到时候定能令他们自乱阵脚,还能为巫族的污名多添一笔。 仪狄本来打算復仇计画就此打住,反正巫族「害死了」太叔元浅,想重返仙籍是不可能的,然而太叔敌萌调查圣兽山的朱雀一事让他无法松懈下来,若是太叔敌萌发现朱雀暴走出于他手,那么前面的计画将全部泡汤,于是他尾随调查中的太叔敌萌,倒是发现了一件趣事。 他发现了封印的巫族居处。 原来那群背信忘义的同族躲在这里啊,先前他灵力不足所以才没有察觉。他等了几亿年的报仇机会终于要来了! 龙王腰间的上邪宝剑持续颤动,心思细腻的仪狄察觉到了,当年他们会输就是因为龙王,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再多等一下,直到巫族内部都没有可以威胁他的人物在之后,他再潜入大开杀戒也不迟。 「呵呵、终、终于??」 Chapter4-1 风云变色 在所有人聚于水族之际,仪狄抓紧时机潜入巫族,他打算先从小孩下手,于是往灵力最薄弱之处前行,然而那里似乎有个阻碍,他弯着身子躲在墙外偷瞄,发现是秦刄时松了一口气。 仪狄现身于学堂内,秦刄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刄认得仪狄,当下完全没有多想为何对方会出现于此。 「是、是太叔敌萌、要我来的。」仪狄装得乖巧,他这副模样总是能让人放下戒心。 秦刄虽然不喜欢太叔敌萌,但面对仪狄倒是和顏悦色许多,「他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仪狄傻呵呵地笑,「他要我、来採花、说这里有很适合、酿酒的花。」 秦刄觉得怪异,怎么会这时候要来採花?但也有可能是很久之前曾经提过,仪狄现在才得空造访採花罢了,于是他说:「花吗??那应该是指水仙花吧,要我带你去吗?」 「抱歉啊、我好像、好像打扰到你了,我可以、帮忙顾孩子,你帮我採十朵左右?」仪狄指向一旁吵闹的孩子们,秦刄不过停下来与仪狄说几句话,学堂里的孩子就吵得天翻地覆。 秦刄头痛地望向那群不受控制的孩子们,大吼一声令其安静下来,他同意仪狄的建议,「我速去速回!」 仪狄微笑致意,在秦刄离开之后,他收敛起纯真的模样,站在孩子们面前打量这间学堂。 孩子们察觉气氛不对劲,纷纷停下动作望向仪狄,年岁尚幼的孩子们背脊发凉,他们直觉眼前的神仙不友善。 阿强胆子最大,他战战兢兢举手发问,话未说出口,举起的手被仪狄射出的牛皮纸削成两半,阿强愣愣地望着落下的手掌,脑袋嗡嗡作响,坐在旁边的毛毛率先尖叫,阿强尚未感到疼痛,下一秒便人头落地,睁大双眼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啊——」「啊——」孩子们四处逃窜,大声尖叫。 仪狄最讨厌吵闹的人,他皱起眉头,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地板,地板顿时轰隆作响,地面突起的锥刺插进了好几个孩子的身体,他们当场倒地不起。 此时学堂外,何桐和掐准散学时间来接秦刄,然而当他越靠近学堂,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以及尖叫声越加令他焦躁不安,他迅速衝到学堂内,看到的是孩子们倒在地上的凄惨画面,而仪狄站在中间饜足地笑。 何桐和自从带着族人躲入圣兽山之后,为了不被发现再也没有出去过,因此完全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当年主战派的仪狄居然还活着,并且带着浓厚的杀意袭来。 「你居然还活着。」当年何氏未与何桐和相聚,他便知道母亲最终与主战派同归于尽,然而仪狄现在居然还有脸带着杀意跑来!要不是他们,母亲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巫族哪会沦落至今! 何桐和愤怒不已,他握紧拳头喀吱作响,他卸去老人的偽装以避免浪费多馀的力气,他双目盛满怒意。 「好久不见啊,小何。」仪狄满意地看着何桐和阴笑,对方的愤怒正好合了仪狄的心意,那些死去的主战派族人当中,也有与这学堂内同龄的孩子,只因为他们是主战派的后代,所以当年就被赶尽杀绝。 秦刄用最快的速度採完水仙花回来,学堂内部飘来不寻常的杀意,他本能地提高戒备,当他踏入学堂,看见杀意的源头竟是仪狄令他震惊不已,刚才还精神奕奕的孩子们此刻却成为一具具尸体,他手中的水仙花被捏碎,仪狄的仙力比他所知道的暴涨好几倍,他不敢置信地大喊:「这是怎么回事!仪狄这是你做的吗!」 仪狄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所作所为,何桐和转头对秦刄说:「帮我带着所有族人离开这里。」 「我不会让你离开去救那群畜生。」仪狄对秦刄说。 何桐和的眼睛因愤怒而涨红,死死盯着仪狄看,他背对秦刄大吼:「快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会离开你,临阵脱逃不是我的作风!」秦刄吼回去,他已经摆好战斗姿势。 「凭你现在的能力有办法帮我吗?别扯我后腿就够了。」何桐和始终没有转头,「我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族人,你也是我的族人,听我的话,别让我为难。」 何桐和说的话完全没错,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对方,眼下最佳的判断就是听何桐和的话,「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仪狄抄起脚边的小桌子砸过去,阻止秦刄离开,然而被何桐和一手挡下,「你就是当年害死我娘的兇手之一吧。」 仪狄讽刺地轻呵,「你可曾想过当年死掉的不只何氏,还有数十名主战派的族人也是被你娘所杀!只有你认同的巫族人是族人,我们就不是吗?」 何桐和嘴唇紧抿,「你刚才杀的孩子们都是无辜的巫族人,你没资格跟我谈族人,你如果真在意族人的话,就不会打算把剩下的巫族人赶尽杀绝了。」 仪狄不想再与何桐和对话,他翻身躲到孩子的尸体后面,抓起尸体朝何桐和丢去,他知道何桐和定然不会放任孩子的尸体不管,果不其然对方拼死也要稳妥接住尸体,仪狄看准时机,口中默唸咒语,何桐和手中的尸体瞬间炸开成碎片,鲜血如雨般落下,喷溅在对方的脸颊、身体和手上,鲜血呈现綘紫色,在碰到何桐和的肌肤剎那腐蚀表面,呛鼻的白烟冉冉升起,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何桐和愣神一、两秒,他的心在霎那间被撕扯,他多想跪下来嘶吼懺悔,但情势不容他被情感支配,他迅速整理好紊乱的心绪,用灵力压制身上的毒液侵袭。 仪狄挑起眉毛,没想到刚才的攻击没有打击到对方,他马上进行下一波的攻势,脚边有多少尸体,他就丢多少过去,一个、两个何桐和尚能无动于衷,但是如果全部的话,他看对方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何桐和知晓仪狄的计策,他刚才察觉到尸体丢过来时并没有立即爆炸,而是过了些许的时间差才粉碎,经观察之后他发现,仪狄必须唸咒才能使之爆炸,于是在下一个尸体被丢过来时,他轻跃而起,在尸体上升到最高点之前稳当接住,并且往仪狄的嘴巴射出藏在袖子里的护身短剑。 仪狄为护身而无暇念咒,他伸手甩开短剑,何桐和趁此时间将孩子放下,接着起身朝仪狄杀去。 「被发现了啊。」仪狄在杀那些孩子的时候同时设下咒语,让孩子即使在死后也能够为他所用。 他抓住窗沿上框,跳到屋顶上,掌中蓄力重重拍击屋顶,为使整间学堂倒塌重压于何桐和身上,并且刻意施术让屋瓦的重量加倍,他飘然跃起离开屋顶,拍拍衣袖的灰尘。 瓦砾堆没有动静,仪狄以为何桐和已死,决定离去追秦刄时,对方竟出现在他的后方,并且给予颈部重击,不致死但足以使人昏迷。 但他不会那么容易着了对方的道,他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昏迷的剎那狠狠自搧巴掌,与何桐和拉开距离,「真难对付。」 「我不会让你去找他的。」何桐和取出一柄腰刀,横立于前。 「你刚刚应该直接杀我,不该心软。」 「我不想变成跟你一样。」 仪狄微慟,他权当这是扰乱心志的计谋,他抄起旁边的砖瓦作为盾,抵御何桐和直面而来的攻击。 何桐和眼睛盯着他的心口瞧,但他的目标不在于此,在两人即将交会时,迅速转动刃面,往脚踝处横砍,仪狄马上察觉,他单脚跃起躲过攻击,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桐和并没有要让他休息的意思,对方顺势翻跟斗将所有力气集于脚尖,打碎他胸前的砖瓦,砖瓦碎成一地,仪狄向后踉蹌,何桐和倾身压在他的身上,腰刀抵在他的颈项处威胁。 「答应我就此住手,我便放你一马。」何桐和戾视,死咬着逼他说出承诺。 仪狄露出轻视的笑容,他利用对方的松懈,伸手直接挖出何桐和的心脏,大量的血染红了他的视野,何桐和瞠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他把心脏丢到一旁,推开身上的何桐和,「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心软,在双方其中一人死之前都不要懈怠。」 仪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跡,好让视野变清晰,他悠间地踹了几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桐和,得意地低声笑,他之所以不用武器就是因为他的双手可以化为利刃,比笨重的兵器更称手好用。 他在脑中思索秦刄可能会逃往的地方,决定下一个地点就是水族领地了。 他抬脚离去,却在跨出脚的第一步被一隻手捉住脚踝,他俯首一看竟然是尚未死透的何桐和抓着他的脚不放,对方的眼中已了无生机,却仍然誓死守护自己的族人,真是可笑啊,那种残害同族的族人有什么好值得保护的,他一脚踹开,就在对方的脸上补几脚洩恨。 「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心软。」 不过这句话是说给已经死去的何桐和,还是他自己听呢? Chapter4-2 风云变色 得知仪狄失踪的消息之后,几乎就能确定仪狄是幕后主使者,青桂不愿相信,她打算离开自行调查但被青零挡了下来,「你现在的身份是水族族长,万不得已不能任意离开水族,就怕你离开期间水族有个万一。」 「那总不能放着不管,一定要找个人现在去查啊!」青桂的双脚焦躁不安地鼓动,水族族长的身份制止了她想往前跑的衝动。 青零环视在场所有神仙,最后目光焦点落在龙王身上,这里最强的非龙王莫属,若是他隻身一人前去调查绝对令人安心。一旁的太叔敌萌发现了青零的心思,马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他抢先开口,「我可以去,父亲跟仪狄熟识,我知道哪些地方他可能会去。」 青零摇摇头,「恐怕在你面前的仪狄都是偽装的,而且那些地方龙王大概也知道吧,让他去是最稳妥的。」 于理,太叔敌萌知道不能任性,该放手让龙王调查,于情,他做不到让龙王一人犯险,他牵着龙王的手,哑然道:「我会担心。」 龙王在内心长吁,他也不想去啊,多麻烦,但眼下这情况不是他能控制的,就像当年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跟巫族打仗,「我很快就回来,顺便去找玉皇大帝报告目前的情况。」 「路上小心。」太叔敌萌快速在龙王唇边亲吻。 龙王摸了嘴唇,竟然觉得有点可惜,其实??亲久一点也无妨。 青零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知道为何眼睛突然一阵刺痛,啊啊,眼前似乎有一道过强的光照得他双目睁不开来。 青桂则是震惊得失去了语言能力,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他??龙王爷爷??他们??」后知后觉的青桂此刻才发现了两人的关係。 青零怜悯地拍拍青桂的肩膀,「没错。龙王已经走远了,不用再看了,身为族长大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青桂望向留下来的太叔敌萌,后者朝他投来『亲切』的微笑,笑得她头皮发麻,她乖乖闭上嘴巴,问青零有何事要做。 「先想办法搜集证据,证明邪术与水族无关,就怕白萩騫牵连水族族人。」天上那些神仙可不是好惹的,若是与巫族扯上关係,只要他们怀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会想尽办法铲草除根。 青桂头痛欲裂,她尚未认定仪狄是兇手,外加白萩騫完全出于自主意愿学习『仙术』,要找到证据实在太难了,「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其他办法是有的。」青零理衣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青桂心里痒痒的。 太叔敌萌看不下去,直接了当说:「歼灭证据,杀了白萩騫。」 青桂厉色瞪向太叔敌萌,白萩騫虽说是敌人、是冤家,可再怎么说他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前逃过一劫,白家的态度也因为此事有大幅改善,怎么可以为了保住一族,而痛杀自己的族人,白萩騫亦是她要保护的族人之一啊。 「怎么能杀族人?」她转头寻求青零的认同,没料到对方眼神闪躲,看来想法与太叔敌萌一致。 「你们这群懦夫!办法我想,我一定会想出个办法给你们看!」青桂气得七窍生烟,但她自己也没多少把握,就连最有办法的太叔敌萌都这样说了,她到底有没有能力想出更好的办法? 「我拭目以待。」太叔敌萌双手抱胸,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青零最疼青桂,自然不会当面弗了她的意,若有需要,骯脏的事由他处理便好。 可惜水族族长这个位置向来无法坐得安稳,此事尚未解决,其他事情接踵而至。一股噁心袭来,青桂右手压着太阳穴的地方按摩,眉心皱成川字,「有人在破坏结界。」 「我也感觉到了。」青零严肃道。 「族、族长大人!大事不好了,白萩騫他出状况了!噗——」白家的其中一位僕人匆忙赶来前庭与会,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口中立刻喷出一口黑色的浓稠血液,当场倒地不起。 黑色的血液溅到了青桂的裙摆,她蹲下来伸手探僕人的鼻息,「死了。」她哀悯地闔上僕人因惊恐而突起的双眼,愿他来生能有善终。 太叔敌萌见状,立刻知道这是邪术作祟,「这是邪术,我能处理。你跟青零去瞭解结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太叔敌萌的能力仅次于龙王,这点青桂最清楚,而且对方似乎也有与邪术对抗过的经验,所以他很放心将此事交由对方处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阻止结界被破坏。 三人分开行动,太叔敌萌从兜里掏出之前龙王给他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他必定要帮龙王挑选一枚称得上对方的戒指。 迅速戴完戒指,他立刻往白萩騫休息的卧房奔去,回廊上横倒了许多僕人的尸体,这些僕人气数皆尽,而且死状与刚才那人一致,恐怕白萩騫早已不在卧房内,他依循僕人的尸首前进,邪气越来越重,最终他在中央庭院发现了白氏夫妻苟延残喘倒在地上,而白萩騫站在二人旁边,手臂、脸颊爆出黑色的青筋,眼白处全染上了墨色。 连自己的爹娘都下手,白萩騫大概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被邪念所支配,那么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燃起杀意发动攻击,白萩騫本能地望向他,其面目可憎已不是一个神仙该有的模样,他本欲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但被倒在地上的白闵任扯住衣角,其神色哀痛,卑微乞求太叔敌萌留白萩騫一条活路。 他射出去的利刃在空中消散,白萩騫大吼一声,丢了一团黑球回敬,太叔敌萌侧身躲过攻击,他将白氏夫妻移至安全的角落。 「拜託了,别杀他。」白闵任死死拽着他的衣袖,身受重伤的白母也跪下来求他。 太叔敌萌温柔地松开白闵任抓住衣角的手,「我尽量,但现在的白萩騫或许已经不是你们所认识的儿子了。」 「无妨??不管他变得如何,都是我们的儿子。」 太叔敌萌起身,又一团黑球袭来,他迅速甩起衣袖击退黑球,同时默唸咒语在白萩騫底下佈下天罗地网,首先限制住对方的行动再说。 可惜白萩騫不是个好惹的对象,他机敏地察觉到了太叔敌萌的计谋,在他念完咒之前跳到屋顶上,并且一手击破屋顶,踢洒断瓦残片,瓦片如落雨般掉下,不给太叔敌萌一点躲避的空间。 太叔敌萌举起手掌,掌中刮起旋风,将那些瓦片捲起吹走,毫发无伤躲过这一击,反而是白萩騫被残瓦波及,刮伤的手臂渗出黑色的血。 就连血都变成黑色的了,看来就算他想保住白萩騫的性命,邪术也早已侵蚀了他的身躯,下场只怕会跟刚才那些僕人一样。 白萩騫翻身跳下屋簷,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飞』到了太叔敌萌面前,直接朝对方的脑袋劈砍。 太叔敌萌化出灵剑抵挡,才得以保全项上人头。 白萩騫的攻击未停止,一次没中就再砍一次,他只靠单手击打,其速度快到產生了好几个叠影,让一旁的白闵任以为白萩騫凭空多出了好几隻手,以他儿子的能力绝不可能强到现在这个境地。 太叔敌萌低估了对方单手击打的能力,邪术大大提升了白萩騫身体的极限,其中有好几次正中他的下腹与胸口,重鎚的力道之大硬生生逼出了好几口鲜血。 不过他战斗的意志可没有因此消沉,他保持最低限度的力气应付白萩騫近距离的攻击,消耗对方体力的同时,也观察找出对方的弱点。 白萩騫从刚刚到现在为止的攻击方式看起来似乎全是经过思考之后才行动,但太叔敌萌被对方挨了几下之后发现,白萩騫的击拳模式是固定的,先是头部、脖子、胸口,再来是脚下、腹部、下体,如此循环反覆无一例外,由此他可以确定白萩騫的攻击应该来自于下意识的反应,现在的对方早就被邪术支配发狂,失去了思考判断能力,依凭本能攻击,一切行动其实皆来自于反射性的重复动作。 如此一切好办,他只要抓到了白萩騫的行为模式,便可以一举将对方拿下,而最快破解白萩騫的攻击即为寻求其师父的帮助,也就是寻求白闵任的帮忙。 他边抵御白萩騫的拳头,边传递话语到白闵任的脑中:『我刚才发现他的攻击模式是从头部下手,再来是锁住喉头或者攻击下半身,这是你教的吗?』 『是。』白闵任回传话到他的脑中,这让他很惊讶。白家果然有一定的实力,难怪敢明目张胆与青家为敌。 『我准备要主动捉拿白萩騫,能拜託您等等助我拆招吗?』当着别人的面说要拆了自家的招式实为一件极为冒犯之事,可事有轻重缓急,若能救回儿子,白闵任不在乎这些。 『好。』 太叔敌萌预估白萩騫下一步将会打胸口,于是他比对方早一步伸手,死死捏住了对方的拳头,让其没有倒退逃跑的可能,白萩騫拔了好几次都没有用,太叔敌萌本欲念咒网住对方,孰料白萩騫居然自折手腕挣脱束缚,向后退到远方。 白萩騫盘腿坐下,手放在膝头上,闭上眼睛冥想,切口处的黑色血液汩汩流出,沾染了芳草鲜艳的庭院,芳菲青草在血液流经之处立刻枯萎而死。 太叔敌萌原以为这是个极好抓住对方的时机,他低声念咒,可是白闵任却在这时候出言警戒,『快封住七窍,这是白家的秘传仙术。』 白闵任刚说完,白萩騫的双目立时瞠开直直看他,乌黑的眼眸好像望进了他的灵魂深处,身体窜入一股寒慄,他立即停止唸咒封住七窍,下一秒以白萩騫为圆心,其周身震出一股无形的波,太叔敌萌被震得倒退几步,靠着仙力护体才站稳,他的耳膜好像被一道极强的力量猛力敲击,咚咚作响的,眼球若没有眼皮作为隔阂并且以仙力保护,只怕此刻已经被这股霸道的强波震碎。 白萩騫使出的招数会让方圆五呎内所有生物被他所发出的震波震碎内脏,并且连带三魂七魄一起震碎,致使七窍流血。 「噗!」白闵任吐出一口鲜血,他的体力所慎无几,只能保住身体不至于受到太大的侵害,但仍无法避免内伤。 太叔敌萌察觉白萩騫的攻击结束,他试着瞇起眼睛偷看,却见到七窍流黑血的白萩騫倒卧在地上。原来刚才白萩騫使出那招完全是因为潜意识受到生命威胁所为,但却忘了自身也会受到影响,受到邪术乱心智的白萩騫忘了保护自己。 白萩騫的神色恢復清明,眼白回復白色,太叔敌萌谨慎地走过去查看,白萩騫勉强抬头看他,「救??我??」说完,白萩騫的手无力垂下,神色黯淡终至了无生机。 最终,白萩騫死在自己手中,不,更正确的说是因邪术而亡。 「儿子啊——」白闵任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白母无力站起只得躺在旁边无声流泪。 太叔敌萌将其眼睛闔上。白萩騫的死似乎预兆着坏事的开端,他的心莫名慌乱,不好的预感侵袭而来。 Chapter4-3 风云变色 龙王拔掉一根头发,将其化成一隻红色小鸟,派红鸟捎讯息给阿兰,派遣她去玉皇大帝那寻求帮助。 他在脑中一一列出所有仪狄可能会去的地方:仪狄的府邸、瑶池、皇孙府、圣兽山??他再次变幻出一隻隻的红鸟搜索那些地方,其中一隻红鸟在靠近巫族居住地时胸腔膨胀爆炸,龙王马上动身前往圣兽山的巫族居住地。 巫族原先设置的结界已被破坏,如今呈现门户大开的状态,龙王甩袖挥开满溢而出的邪气,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令他眉头紧皱。 他依循这股不寻常的血味来到了学堂,他跨越大门门槛,记忆中的学堂成了一堆瓦砾,一旁的树被腰折,地上躺了一片具具尸体,眼前的场景与过往烽火连天的战场重叠。 一袭白衣染上了刺眼的赤血,心口破了一个大洞,他衝了过去,翻开那具尸体的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 何桐和身上残留邪气,体温仍是温热的,然而目光无神,推测是刚『死』不久,兇手或许仍在附近走不远。 他扯掉衣襬一隅,将布覆盖在对方身上,对于他们这样的上仙而言,肉体的死亡不是终点,只要灵魂不灭就会投胎转世,唯一的差别在于记忆。有些神仙的记忆在重生之后可能会找回——比如秦刄——重生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一具身体;有些则不会保留记忆,在身体消亡的那刻记忆随之丧失,某种意义上来说接近真正的死亡——在人界有种说法是记忆消逝的瞬间即为死亡——神仙能不能够找回记忆,端看其修为。 龙王相信何桐和在几千年后的某天会再度与他们相会,可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则不一定了,孩子们因为修为不足,重生后必须从头来过,修为尽失、记忆消散,即使与这一世的家人重逢,却不能认出彼此,于孩子的家人们而言,孩子死了,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消亡,龙王想起那对他曾伤害过的母子,他绝不原谅杀害孩子们的兇手。 现在要紧的是把兇手抓出来。 他跟随残留的邪气,一路追到外头,出了洞穴,绕过那些丛林以及盘绕在枝枒间的藤蔓,他穿梭在圣兽山的林间,然而越是往前多走一步,他越感到不对劲,看似杂乱无章的随意走动,其实是精密计算后的结果,意图为让他在林间打转,似是在掩盖真正的足跡,抑或是拖延他追到兇手。 不论哪种跡象都不乐观,这表示敌在暗他在明,他的行踪已经牢牢被对方掌握住,可就另一方面来看,对方一定离他不远,否则怎么引诱他行动?于是他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周遭的变化,由那些不自然的动静抓出陷他于困境的兇手。 此刻无风,树叶彼此摩擦的声音极为细小,猿啼鸟叫的声音回盪在林间,日光斜照映照得树影斑驳、浮光掠动,地上的光影微微晃荡,他静静等待对方耐不住性子露出破绽。 不到一刻鐘,东北方有个不自然的树枝晃动,地上的光斑被一闪而过的黑影遮住,龙王挥手震落遮蔽视线的树叶,彼处破开了一个大洞,那人突出来的袖子露出了破绽。 「果然是你。」 仪狄从树后走出来,露出的衣袖被劈开了一个大洞。 龙王虽然没有使用危险的利器,但光是那的掌风就足以震碎仪狄的五脏六腑了,更何况是区区一件衣服。 「龙王果然厉害。」仪狄索性把袖子全撕掉以防碍事。 「你全招吧,我懒得跟你套话。」这是龙王的真心话,他最讨厌做些要耗费脑筋的事,如果小皇孙在场的话这些事情就能丢给对方,他可以因此省力不少。 「事情就跟你想得一样,巫族是我陷害的、族长也是我杀的。」被发现了,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还有那些孩子们。」龙王隐忍怒气,他怕自己现在就一掌拍死仪狄。 「啊??是了,还有那些没什么用处的小孩。」仪狄无所谓说。 龙王朝仪狄突进,目标锁定在对方的胸口,仪狄露出嘲讽的微笑,他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本来前进的龙王被锁在了八卦阵里。 龙王懊恼自己中了对方的计谋。 仪狄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龙王的攻击来得突然,他刚才若是差了千万分之一毫秒,或许早已命丧龙爪,好险他有先见之明,预先设下陷阱。 刚才龙王认为的『胡乱打转』,其实是仪狄在施行仙术。原本欲前往水族的他,在发现身后赶来的龙王,立刻改变路线,冷静谋定策略。 他用邪气扰乱龙王的感官,暗中佈下一个大型的八卦阵,而这八卦阵其实只是初阶的仙术而已,任何一个一、两千岁的小仙都可以做到,八卦阵的目的有多种用途,其中最实用的便是佈网困住目标,强度依据施术者而定,修为越高的神仙,就能困住目标越久。 龙王不可能没察觉这么简单的仙术,除了归因于邪气干扰了他的判断之外,还有林间复杂的地形,此外,他更没想到的是,仪狄竟也通晓一般的仙术。 「我这些年为了融入你们,可是做足了功课,简单的仙术根本难不倒我。」仪狄痛快地俯视落入陷阱的龙王,他不想与龙王正面对决,他只想拖住对方的脚步,争取时间向巫族报仇。 龙王不在乎地瞥了仪狄一眼,立即静下心来破解八卦阵。 仪狄佩服龙王的理性判断,如果对方不是敌人,或许会是很好的战友,可惜命运不做这样的安排。 龙王破解八卦阵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留下龙王,赶赴水族继续执行他的復仇计画。 幸运地,他在水族结界前发现了秦刃以及那些被带走的巫族人。秦刄与巫族人正合力破除水族结界,显然他们的仙力不足,使得他们被困在了外头,这正中了仪狄下怀。 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碾碎这些巫族人的肉体、折磨他们的灵魂,而这些巫族人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秦刄正试图打破结界,见到仪狄之后,他立刻对着仪狄大喊:「何桐和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的额头暴出青筋。 仪狄訕笑,「他『死』了。」 秦刃按捺不住愤怒,他停下了破除结界的仙术,闪现到仪狄面前,拿起上邪刺穿对方的胸口,虽然现在的他仙力远不足仪狄,可是比武术他有信心不会输给任何神仙。 仪狄惊讶地望着秦刄扭曲的脸庞,他赤手接住不断刺入的上邪,黑色的血液从掌中溢出,顺着剑身流向秦刄的手上,那些血液如毒液,在碰到秦刄的手时,瞬间腐蚀对方的肌肤。 秦刄仍笔直地不断推进上邪,手上的痛苦跟心理的痛完全不能比拟。都怪他能力不足,才会迟迟无法破除水族结界寻求救兵——而且现在又因为他一时衝动而搞砸了——都怪他才导致了何桐和的悲剧。 仪狄很讶异秦刄没有放手,但这不会阻挠他执行计画,他看着秦刄露出自信的微笑,手中暗蓄力量,下一刻,一团足以毁灭魂魄的混沌朝不远处的巫族人拋掷而出。 「不!」秦刄松开手中的剑,奔回原处保护巫族人,这是何桐和交代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他不能连这件事都做不好。 他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衝刺,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太晚起步了,混沌从他眼前掠过,与他伸出去的手擦肩而过。 「够了!」突然,一颗水球包裹住了那团混沌,将其偏离原来的轨道,在无人处炸开。 因察觉结界有异的青桂及时赶来阻止一切,她红着眼眶,不敢置信地望向仪狄,低声呢喃,「居然真的是你。」 青零跟在后头,悄悄呼喊巫族人进水族躲避,眼尖的仪狄不可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他旋转翻身化为一隻如鬼车般的九头鸟,振翅滑翔,发出尖锐的鸣叫,秦刄因这声声鸣叫而头痛得要炸开,无法挪动寸步,更别提在场其他神仙,有些巫族人甚至痛苦得跪在地上打滚,青零靠着意志力勉强站稳脚步。 令人出乎意料的,在这种情况下青桂竟变幻出一柄长矛,她抬起沉重的步伐,趁其不备狠狠刺向仪狄的身体,仪狄变回人形,阴狠地瞪向她,左手捂着渗血的腹部,而青桂无力倒下,刚才那一撃耗尽其全身力气。 「又见面了。」青桂是仪狄在神仙界唯一称得上喜欢的傢伙,因为她纯真、善良、愚蠢、好骗,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居然长进不少。 Chapter4-4 风云变色 白萩騫的事情安顿好了之后,太叔敌萌赶往水族边界与青桂等人会合,当他抵达现场时,秦刄满身大汗撑着身子才没倒地,青零双脚软了下来,呈现跪地之姿,青桂则是无力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盯着仪狄,馀下的巫族人有些昏迷不醒、有些七窍流血、有些尚保留一丝清醒。 总结来说,情况惨不忍睹。 白萩騫之死令太叔敌萌的心堵得发慌,眼前这景况更是印证了那不祥的预感,仪狄独然立于其中,先前的怀疑通通被证实,不用明说便知道仪狄即为整起事件的幕后谋划者。他悄悄将左手负于背后,于掌中幻出一束金丝,伺机潜伏在仪狄周围。 仪狄强压腹部止血,擒着一抹微笑望向太叔敌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敌视与挑衅。 太叔敌萌与仪狄皆刚结束一场打斗,后者虽受了点伤,可仪狄对他的仙术几乎知根知底——反观他对仪狄则是一无所知——情势上属于势均力敌。 他在脑中全盘考量仪狄可能切入的突击点,并且做出最小伤害的相应对策,然而这种思考方式造成他思考上的盲点。 仪狄看穿了他的想法,对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掌中聚集的混沌却笔直朝一旁前进,仪狄的目的不在与他缠斗,对方的目标始终是一旁的巫族人。 他错估了情势,急速收起佈置在仪狄身边的金丝,用力甩向那团混沌,以密不透风的金丝包裹住混沌,然仪狄投射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阻止其前进,太叔敌萌将手上金丝的末端化成金箭射向远方,并且奔向那颗煞不住的金丝球,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蹬往反方向,同时他在巫族人身边升起金光罩,阻止仪狄下一波的突击。 仪狄刚才仅是试探太叔敌萌的能力,下一次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逃过了,腹部的血暂时止住了,他再度化成九头鸟,九张鸟嘴吐出混沌投向金光罩,仪狄隐身在其中。 太叔敌萌于前方张开一张金网,网住了对方的进攻,混沌在金网上摩擦打旋,仪狄的头被卡在了网上,他拍动翅膀退居后面,太叔敌萌瞄准仪狄受伤的地方射箭,对方哀嚎一声落地,十八隻眼睛怒目相向。 「小心!」青零终于从方才的震撼中清醒,他一步步爬过去,一见到仪狄的架势,立即想起鬼车的一则传闻——「鬼车会吸魂魄!」 「来不及了。」仪狄的八颗头阴笑,一颗头张大鸟嘴,面朝太叔敌萌大力吸气,这是鬼车吸收魂魄的方式。 太叔敌萌无处闪躲,他的身体霎时变得轻飘飘的,彷彿有一层外衣从身上滑了下来,意识回盪在一片荒芜之间,一下子是白、一下子是黑,一下子被挤压成一粒尘埃、一下子被拉成一片天涯,恐惧抨击他的精神、快乐推他上云端,他在上与下、生与死之间,那瞬间他什么都看到了,却又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他被温和的大海包围,内心归于平静。 一道白光打在太叔敌萌身上之后消失,仪狄被突然其来的衝击震得退避三舍。算起来太叔敌萌这两百年上下即将迎来最后一次的大劫,然而仪狄强行拉出魂魄,扰乱了万生万物的秩序,碰巧提前了他的劫难。仪狄原想吸收其魂魄,却无意之间助其渡劫。 身体恢復重量,太叔敌萌长吁,刚才他差点就要迷失在混沌之中。 歷劫成功的太叔敌萌心境变得澄澈,仙力比之前更盛,充盈于四肢百骸,他定定望向仪狄,眼神与刚才判若两人,「换我了。」 太叔敌萌加强了金光罩的强度,他步履稳健朝仪狄而去,对方掷来的阻挡皆被他弹指挥去,力量的提升让他有馀力可以在应付袭击的同时设下陷阱。 一直在旁担心的青零放下心来,他默默爬到青桂、秦刄身边输送仙力,帮助他们恢復体力。 仪狄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远古大战时遇到龙王,第二次便是现在的太叔敌萌,如今的情势已经不利于他,可是他不甘心潜伏这么久的计画即将毁于一旦,而且是败在他自己手中。 仪狄目露仇恨瞪着太叔敌萌,「不公平。」 太叔敌萌已默默用金丝缠绕在仪狄的要害处,听闻仪狄的话,他放下操纵金丝的手,说:「何出此言?」 仪狄感到不甘心,「凭什么你们可以生灵涂炭,而我只是想要替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却被说成是『邪念』?明明我们做的事是一样的。」 「确实如此!」青桂冒了出来说。输入仙力后她的精神恢復少许,她看着仪狄说:「你说的没错,我们不比你好到哪里,因为容不下异己而迫害巫族,从未站在你们的角度思考,即使我们试图弥补那些过错、努力争取未来的巫族人能光明正大生存,或许这对你来说仍不够,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与初衷背道而驰,当年你们不就是希望巫族人可以被尊重所以才反抗?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仪狄,放下执着吧。」 作为一个族长,青桂很能体会仪狄的挣扎与痛楚,他们都是珍视族人的神仙,必定不愿伤害族人,仪狄为了让离去的巫族人得到安息而不得不杀害同族,想必一定很痛苦。 「一切皆为时已晚。」 青桂察觉异样,急忙开口道:「这些巫族人还活着,你尚未铸成大错。而且,你酿的酒真的很好喝,少了你会是仙界的一大损失。」 仪狄着实无法讨厌青桂这样天真又敏锐的神仙。 所以说,他不该心软的。 此刻,仪狄眼神从混沌趋于清明,太叔敌萌稍稍松开了盘绕其身上的金丝,然而下一瞬间仪狄却抓起盘在颈项的金丝,双手用力一拉,细而利的金丝横切过他的颈子,咚隆咚,人头落地的霎那青桂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 「他酿的酒的确称得上品,真可惜。」解除八卦阵的龙王回到水族与眾仙会合,不过看来不需要他出手了,正好少一件麻烦事。 「龙王爷爷现在说什么风凉话。」青桂悲愤交加,脑筋一片混乱,不论对象是谁都口不择言。 龙王难得不偷懒,解释道:「仪狄是神仙,他自杀不过从头来过,跟秦刄的情况没两样。」 「嘖,被他跑了。」太叔敌萌默默移到龙王身边,他第一次感受到龙王周身所覆盖的仙气波动,当他靠近时两人的仙气微微碰撞,歷劫过后五感被彻底打开,对环境的敏锐度果然不同以往。 青桂敲了敲卡住的脑袋,说:「意思是仪狄死不了,自杀只是逃避天罚而已?」 「是。现在还是赶紧安置这些伤者吧。」太叔敌萌下巴指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巫族人,秦刄与青零正在扶人进水族休息。 「龙王大人——我搬救兵来了。」姍姍来迟的阿兰带着玉皇大帝指派的天兵们而来。 「来得正好,我正好找玉帝说明此事,并且一道处理巫族重返仙籍一事,何桐和呢?」太叔敌萌转头问龙王。 「被仪狄杀『死』了。」 「??明白。」何桐和不在,许多事情将难以推动,巫族重返仙籍一事看来要延后商议。 仪狄这傢伙死一次根本不够,太叔敌萌在心底想。 公告 最老龙王要招亲今日暂停更新,非常抱歉??_?但年节前太忙了,本以为来得及,结果根本忙不完,身体也出了点状况(前几天看电脑萤幕,字一直浮动(;′??Д??`),只好强制休息几天)谢谢喜爱龙王的读者们,新年快乐! Chapter4-5 风云变色 在阿兰向玉皇大帝请求天兵支援之后,玉皇大帝迅速召集若干要臣商讨对策,神仙们聚集在凌霄殿内,甫听到仪狄一事立刻七嘴八舌争论。 玉皇大帝坐在龙椅上张开双腿,左手撑着额头沉思,右手指尖一下下敲打扶手,他安静倾听眾仙议论,心里亦策划多种方策,衡量各法子之间的损害利益。 激辩后,神仙们得出结论,一致认同趁此机会将巫族一举歼灭以绝后患。玉皇大帝起身,负手于背后,「既然眾仙已有决断,有何仙愿意接下此重责大任?」 霎时,凌霄殿内一片沉静,眾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踏出一步接下任务,三界和平已久,这些神仙们逍遥惯了,没人想掺和这事。 「龙王大人驍勇善战,想必能够应承此事!」有个神仙大胆举荐,其他神仙们见状纷纷附和。 玉皇大帝默默叹了一口气,老的不思进取,小的也跟着有样学样,上樑不正下樑歪,这天界是该好好整顿一番。 请託龙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方早言明不愿待在前线,只想过着间云野鹤般的生活,两边都令人苦恼?? 「臣不同意。」正当玉皇大帝举棋不定时,太叔敌萌出现在凌霄殿,身后跟了龙王。 太叔敌萌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周围的神仙为他们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行走。他顶着严肃的表情,向玉皇大帝行礼过后,说:「臣不同意龙王出战,若有需要臣愿意亲自上阵,可是在此之前,望玉帝能够听臣一番言论之后再行决定。」 玉皇大帝察觉到太叔敌萌的变化,才不见多久就有如此长进,不愧是他疼爱的孙子,「说吧。」 「仪狄已『自杀』,不必再担心巫族会危害天界,证据在此。」太叔敌萌说完,看了一眼龙王,对方丢出被砍下的仪狄头部,眾仙家退避三舍,用衣袖遮眼口鼻,各个面露不悦。 他不管其他神仙有何意见,继续道:「只要在仪狄重生之时立刻封印便能永绝后患。」 「那其他巫族人呢?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报仇而掀起干戈?」某位小仙皱着眉头,踢开滚到面前的头。 太叔敌萌捡起头纳入囊中,「仪狄这次的攻击完全是针对巫族馀辜,所有巫族孩童皆被其所杀,巫族族长也葬送在他手中,剩下的巫族人尚且需要我们保护,臣认为失去了族长、实力薄弱的巫族人根本不可能报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奇怪了。」「这是真的吗?」 神仙们几千万年间一直认为巫族是邪神,但太叔敌萌的一席话让他们一头雾水,本应杀害他们的巫族人现在居然在互相伤害,而且还如此虚弱? 龙王自知不能继续躲在一旁不说话,他参与过远古大战,接下来的话由他来说才最具有信服力,他暗示太叔敌萌接下来交给他处理。 龙王只微微跺脚,眾仙立即屏气凝神倾听,目光全聚焦在其身上不敢有所怠慢,他说:「当年发动干戈乃巫族内使用邪术一派的神仙,也就是属于仪狄那派的主战派,反对他们的主和派为了阻止战争恶化,而发动内乱消灭主战派,仪狄这次回来是为了找主和派的巫族人报仇。现在的巫族人只想回归仙籍,过着和平清幽的生活,绝对不会再危害神仙界。」 龙王亲自出面作证,就算其他神仙有疑虑也只能默默吞下。 玉皇大帝轻咳,将目光焦点拉回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有待商榷,眼下稳定了局势不用出兵才是最令人欣慰的。既然如此,寻找仪狄重生地点与封印一事便交由二位负责。」 太叔敌萌恭谨地行礼,「请恕孙儿拒绝,这件事有更适合的人选——秦刄。他如今是巫族的一份子了,由他担此重任绝对适合,而且他还能够替各位详细解惑。」 凌霄殿上又是一阵骚动。 玉皇大帝眉头轻挑,这他倒没料到,他命身旁的近卫紧急传唤秦刄出席,但被太叔敌萌阻挡了下来,秦刄为了保护巫族人而受伤,现在不方便随意走动。 眾仙纷纷倒抽一口气,驰骋战场的战神居然受伤,这在神仙界绝对是一件大事,如果就连战神都誓死保护巫族馀辜,这其中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吾知道了。待秦刄伤好之后再召集各位神仙商讨巫族之事,散会。」 眾仙有秩序地退出凌霄殿,待所有神仙皆散去后,太叔敌萌向玉皇大帝提出先前未完成的请求。 难得孙儿有求于他,他自然欢喜答应,催促太叔敌萌尽快说出请求的内容。 太叔敌萌瞅了一眼龙王,毫无顾忌牵起龙王的手,向对方的身体靠拢,他眼神坚定地看着玉皇大帝说:「希望爷爷可以同意孙儿跟龙王的婚事。」 「什么!」「什么?」 玉皇大帝差点从龙椅上跌下来,龙王则是又惊讶又困惑。 玉皇大帝端正姿态,「这件事能缓缓吗?」 早知龙王在仙桃大会上说出『曖昧』之时,他就应该察觉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他对这事不怎么反对,孙儿快乐于他而言才最重要,但西王母娘娘那儿可就难办了?? 「良辰吉时不等人。」太叔敌萌不愿妥协,他希望可以尽快安定下来。 然而,龙王的看法似乎与他不同,「我没打算成婚。」成婚可是三大麻烦事之首,他绝对不碰。 太叔敌萌对龙王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他说:「我全权负责所有事情,你只要大婚之日出现、走流程即可。」如果龙王连过仪式都不肯,拜完天地直接入洞房他也可以。 「好。」龙王果断答应。既然小皇孙都有所退让了,他也不能任性妄为。 太叔敌萌悄悄握紧了龙王的手,通过手心的温度传来被爱的证明。 玉皇大帝又差点跌下龙椅,「这不会太草率了吗?」 「不会。」太叔敌萌微笑着说,「爷爷一诺千金,答应孙儿的事不会反悔吧?」 「自然??不会??那这事便定下来吧。」玉皇大帝已经可以想像西王母娘娘大发雷霆的模样,但是看着孙儿幸福的样子,他便不忍心继续劝阻。伤脑筋的事真多,好想退位唉?? [小剧场]计画通萌萌 (秦刄烦躁地挖耳朵) 阿兰:大人耳朵痒吗?需要用挖耳勺吗? (秦刄粗暴地接下挖耳勺,但似乎更痒了,他烦得把挖耳勺丢在地上) 青零:看来有人在想你。 秦刄:阿——啾! 青零:啊,也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你间话呀,最近小心为上。 秦刄:我才不信那套!阿啾!啊!痒死了!(气呼呼离开) 另一边的太叔敌萌:把事情丢给秦刄,到时候再用成婚忙碌为由推拒帮忙,真是一箭双鵰。 (龙王在躺椅上望天发呆) Chapter4-6 风云变色 青桂忙着将巫族人安置在一处间置已久的空宅,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她拜託天兵们帮忙点燃宅邸内的灯火。好不容易得到空休息,积累整天的疲劳一次爆发,刚坐下小腿立刻抽筋,幸好有青零在旁照看,替她按摩紓缓疼痛。 秦刄窝在角落的石梯上,火苗忽明忽灭映照着他的身躯,他俯首细瞧受伤的部位,一条殷红的伤痕横跨手掌,上头起了好几颗水泡,他伸手去戳那些水泡却被制止。 「大人,这样伤会很难好。」阿兰轻轻触碰那些受伤的部位,不多时秦刄的双手恢復『原貌』。 秦刄知道这是龙王教阿兰的仙术,对方曾经想帮忙治疗,不过全被他婉拒,战士身上就该有几道伤痕。 秦刄左右翻看,五指併拢握紧又舒展开来,「下次不用帮我,我喜欢受伤。」 阿兰慌忙站起来,弯腰道歉,「抱歉,奴婢不知道大人不喜欢这样。」 秦刄乾笑几声,拍阿兰的肩膀,「我又不是拘谨的人,紧张什么!你明明也不弱,怎么不自信一点。」 阿兰微微抬眼看秦刄的脸色,确认对方不在意才敢站直身子道谢。她静静待着,等对方开始夸耀自己的武功高强,可等候多时却是一阵尷尬的无言相望。 若是以前的秦刄绝不会让言谈之间落下空档,突然其来的转变使阿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好险青桂及时跑来化解这局面。 「我们认为巫族的代理族长由您来担任最适合,而且您的声望还能促进巫族重返仙籍,不知秦刄爷爷意下如何?」青桂冷静地徵询秦刄的意愿,负于身后的手却不停抓揉裙子。 「我现在同为巫族一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听闻秦刄愿意帮忙,青桂霎那放松下来,双手自然垂盪在大腿外侧。 「但我要先去寻人。」 秦刄一席话让青桂重新绷紧身子,青桂紧急抓住他的衣角,「要多久?」 他抽开青桂的手,「不会太久的。」 ** 秦刄走出水族,在靠近结界处发现一朵焦黑的花,花儿无力躺在地上等待最后一滴水分流逝,他捡起奄奄一息的花儿,焦黑的花朵在其手中重新绽放染上绚丽的碧蓝色,垂下的花茎缓慢挺起腰桿,他摩挲花瓣,却因为没控制好力道而不小心扯下一片。 他紧张地把花瓣拼回去,但已经被摘下的花瓣无法恢復原状,于是他失落地松开那片花瓣,任由风将其吹向远方。 他轻轻捏着花茎,带着这朵花慢慢走向圣兽山。平常的他必定会为了贪快而御剑前行,可这一次他想徒步而行,走得越慢越好。 他是怕手上这朵娇弱的花儿经不起强风吹拂,所以才选择走路的。他如此说服自己。 不借用外力行动没有想像中糟糕,甚至因此发现诸多平日忽略的地方,原来这里有条河流、原来这里是新飞升小仙们的住所,他的心思向来不怎么细腻,生活过得马马虎虎,对周遭的人事物也不怎么关心。 曾有人劝戒他应该改改粗心的个性,但他一直没有听进去,难道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被信任?不仅龙王欺瞒他,私下帮助巫族(就算事情被他发现,龙王也不肯透露巫族所在地,而且太叔敌萌竟然比他先知道!),就连何桐和也不告诉他真实面貌。 秦刄鬱闷地丢掉花朵,怒视地上的花儿,没一会儿又因为心疼而重新拾起,他尽可能放轻力道拍掉花儿身上的尘土。 说到底没用的是他才对。 重生后仙力薄弱,何桐和交代的简单任务他都没能好好做到,不肯告诉他实情是理所当然的。 圣兽山的巫族结界已经被破坏,秦刄畅行无阻地走到他们分别的学堂,破碎的砖瓦怵目惊心,但更令人心痛的是一旁染血的白衣,那件衣服他看过何桐和穿过数百次。 他提起那件破了洞的白衣,甩开衣服上头的尘土,他生疏地摺衣服,第一次摺得歪七扭八,他生气地打乱重摺,直到第十三遍才满意。 秦刄跪在地上,把白衣摆回原处,放上刚刚在路边捡到的那朵蓝色小花,呢喃道:「我回来了。」 何桐和你放心吧,我绝对会好好照顾剩下的巫族人,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不要忘记我! Chapter4-7 风云变色 向何桐和『道别』之后,秦刄依约回到水族,代理族长之事在巫族人全体同意下通过。 正巧玉帝派来的天兵长于此时拜访,「秦刄大人,玉皇大帝那边下旨命您处理巫族之事,请您伤好儘快回凌霄殿。」 天兵长悄悄打量秦刄,天兵们相当于玉皇大帝的眼睛,身上没有大伤的秦刄若是不跟着回去,玉皇大帝大概会起疑心,「我身体好得很咧,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就能跟你回去。」 天兵言谢,带他一道前往凌霄殿。 秦刄甫踏入凌霄殿,所有目光瞬间转向盯着他瞧,原以为殿内只有玉帝与他,不料各路神仙皆聚集于此,从前他打胜仗回来都没有受到如此高的关注。 「太叔敌萌举荐汝寻找仪狄重生地点并封印之。」玉皇大帝充满威严的浑厚嗓音贯彻整个凌霄殿。 秦刄在心中咒骂太叔敌萌的不负责任,表面仍庄重回话:「臣遵命。只是巫族一事并非封印仪狄便能解决。」 玉皇大帝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就臣所知仍有许多倖存的巫族人,臣认为应该让他们重回仙籍,以防旧事重演。臣可以保证巫族人会与天界和平共存,当年他们销声匿跡正是为了换取和平。」 秦刄环视眾仙,「至于各位对巫术的疑虑,由臣来解惑。」他从兜里掏出刚刚路上摘下的树枝,利用巫术使光秃秃的枯枝开出一朵朵艳丽的桃花,「巫术会被认为是邪术乃由施术者的邪念所生,正如同我们修行不当会走火入魔,巫术绝对不是邪术,相反的它是一种很美的法术。」 眾仙纷纷惊叹不已,各个引颈探看,谁能想到巫术可使枯枝开花,他们一直以为巫术对万物仅有危害而无益处。 秦刄的演示立刻收穫在场一半以上神仙的信任,他眼角馀光瞄到玉皇大帝脸色铁青,赶紧劝言:「当年对巫族多有误解,臣也是以为,现如今在玉帝的统领之下各界太平,加之误会已解,为巫族人正名肯定能传为佳话,说玉帝心胸广阔,能够容纳四海。」他抑制噁心感说完这段阿諛奉承的话。 玉皇大帝的脸色舒缓下来,说:「对于巫族重回仙籍有其他异议吗?」 殿内无人发话,玉皇大帝宣告此事定下,「既然如此,由汝负责裁列巫族仙阶,并且重建巫族领地。」 「臣遵命。」秦刄恭敬接下命令,然内心喜忧掺半,喜乃由此事能够顺利敲定,忧则是担心中途遇上麻烦而生变。 这件事果真不好解决啊??不过他可是被太叔敌萌举荐的,说什么他都要做好,以免被对方笑话,不只如此,他期待何桐和在未来甦醒后的某天,能够笑着称讚他做得很好。 * 龙王与太叔敌萌在一起的消息近来传遍整个天界,西王母娘娘自然不会不知,但她当这是小辈们加油添醋后的八卦,不过为了排遣无聊的生活才编出的故事。 可谁知道,她安插在玉皇大帝身边的天兵,竟然捎回这样的消息:龙王与太叔敌萌将在三个月后成婚。 「这成何体统!」西王母娘娘气得震裂一张茶几,罩衫没来得及穿好便衝往皇孙府上问个究竟。 「小少爷不在府上。」奶娘低垂着眼瞼欠身。 西王母娘娘听此回话,脸色如雷电交加,大有随时降下雷雨之势。 她拂袖而去,身旁的婢女冷静地跟上,「殿下不在府上,娘娘接下来要去哪呢?」 西王母嘴角抽动,咬牙切齿说:「龙王府。」 而此刻的龙王府一片祥和,龙王与太叔敌萌正在挑选成婚大典上要穿的衣服。龙王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太叔敌萌拿出一套套的礼服。 在他眼里,不管是太叔敌萌左手拿的那件、右手上的那件,亦或是掛在椅子上的那件通通长得一样,一律是正式的红色宽袍嘛。 「你想选哪一件?」太叔敌萌耐着性子问他,他闭着眼睛随便指了一件。 太叔敌萌将其他不需要的礼服随意丢在床上,被选中的那件则悉心抚平掛在衣架上,如此一来二人的礼服皆定下,到时再请人丈量身材製作符合他们身形的礼服。 门外传来吵闹声,龙王瞇着眼睛,侧头望向门口,太叔敌萌打开房门探头询问,西王母娘娘趁隙闯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西王母娘娘粗鲁地拉开椅子,正坐于龙王对面。 「我们正在挑选成婚大典上要穿的礼服,奶奶觉得如何?」太叔敌萌命阿兰取下两件礼服展示给她看。 龙王自始至终没有一点表示,只淡然坐在位子上注视一切,西王母娘娘心头一窝火气剎那炸开,「成婚这等事怎么没有找奶奶先商量?这老头子都可以做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你身份高贵怎么跟年纪这么大的人结婚?据我所知年轻、未婚的女仙不少,若你喜欢男仙我也可以找到好几个门当户对的,怎么就选这老头子!你看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根本不像要成婚的人。」 龙王倒了一杯桂花茶放在西王母娘娘面前,悠哉道:「像我这种有钱、有权、有脸蛋的神仙,眾仙家们可是排队抢着和我结婚,小皇孙身上没什么我能贪图的,我嫁予他还得自降身份,叫你一声『奶奶』,跟我结婚有何不好?」 那声『奶奶』叫得西王母娘娘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僵硬地举杯饮尽茶水,乾咳一声,拉了拉自己胸口的领子。 站在一旁的太叔敌萌嘴角早咧开到天边去,他抚平自己上扬的嘴角然后蹲下,诚恳地握住西王母娘娘的手,说:「奶奶,您从小就教导孙儿要跟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在一起,孙儿现在找到了,奶奶不能成全我们吗?」 『从小就教导孙儿要跟自己真心喜欢的对象在一起』?这种话她从来没说过。 太叔敌萌扑闪着恳求的眼神,西王母娘娘轻喟,心知自己无法阻止这桩婚事,孙子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成吧,我答应,不过成婚大典绝不能办得随便。」她瞪向龙王,警告对方别想因为麻烦就偷懒,皇孙的成婚大典重要人物皆会出席,岂能随随便便操办。 龙王敷衍地呵呵笑,命阿兰送客。 西王母娘娘一走,太叔敌萌坐下倒了一杯桂花茶,稍微吹凉后送到龙王面前,「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我没什么能给你,你却还愿意与我成婚。」 「说没有贪图是假的。」 太叔敌萌兴趣昂然凝视龙王。 龙王喝了一口茶水,「自然是贪图年轻的身体跟你的心。」 他本来抱持开玩笑的心态问问题,可对方的回答突然贯穿他的理智。真想现在就把龙王推到床上『办事』。 公告&小短篇 很抱歉这星期因为事务繁多,所以无法更新新章节,奉上之前在噗浪上放的小短篇。 欢迎到书籍简介页面追踪噗浪。 一、如果神仙也过年 除夕 龙王整天睡觉,到初一未时才醒来。 初一 龙王想着十年前埋下的桂花酿差不多可以拿出来了。 初二 龙王照着太叔敌萌教的方法做了糕点,可是不怎么好吃,连配酒都不适合。 初三 秦刄跑来龙王府说要找太叔敌萌比试箭术,结果落了空,「奇怪?他怎么不在?」 「他为什么会在?」龙王不解反问。 初四 青零带了水喆花糕来间聊,龙王拿来配桂花酿。 「这两个配在一块太甜了。」青零灌了一口水后说。 「有点涩。」 青零疑惑地瞅着龙王,他提起龙王的酒杯搧闻,嗅到了寂寞的味道。 初五 青桂邀请龙王到水族参加宴会,龙王因懒得出门而命阿兰代其出席。 他搬了一张躺椅到院子,观察着天色的变幻打发时间,天气逐渐回暖,他躺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醒了?早晚有些凉,以后记得带条毯子。」太叔敌萌笑咪咪地说,也不知道坐在旁边看他睡觉多久。 神仙不像人类那样脆弱,一着凉就感冒,但龙王还是默默记下带毯子的事,「忙完了?」 过年不管在人界还是天界都是一大盛事,作为皇孙的太叔敌萌这几日自然要到处露面、拜访眾仙家,筵席一天接一天,到初五才终于有喘息的空间。 「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龙王想了一下,这几日过得跟平常一样,倒是有一件事不同,「想你。」 二、[现代]如果神仙刮刮乐中2000万 太叔敌萌x龙王 「居然中奖了??还要去领奖好麻烦。」龙王随手把刮刮乐丢在彩券行的某个角落。 太叔敌萌把被丢掉的刮刮乐捡回来,「2000万能做的事不少。」 他的脑中已经开始规划一趟豪华的邮轮之旅,甚至想办法逃避缴税。 [访问] 狐(就是我xd):为什么选择坐邮轮?不选自由行或跟团环游世界? 太叔:龙王不喜欢动,坐游轮可以去很多地方又能待在床上休息:) 秦刄x何桐和 「何何何桐和!我中奖了!我是2000万幸运得主!」秦刄抓着刮刮乐手舞足蹈欢呼。 「拿来我看,别又是一场乌龙??yes!全垒打啦!」何桐和跟三五好友坐在店门口看棒球转播,他伸手叫秦刄把刮刮乐拿过来给他确认。 秦刄兴奋地把刮刮乐拍到何桐和手中,然而这时突然刮起一阵强风捲走他手中的刮刮乐,「我的2000万啊——」 「??说不定你看错了。」 「绝对不会错!真的是2000万!」 秦刄气呼呼地证明,不过何桐和比较关心九局下半的比数,随便敷衍几句就转头看赛事转播。 后来秦刄为了这件事闹彆扭好几天,可是无人可以证明他真的中了2000万。 ?下週更新预告 「结婚好麻烦??」 「如果你不想跟我结婚了,就把戒指退还给我吧。」 「可以不结婚当然好。」 Chapter5-1 成婚 在秦刄为了巫族之事挠破脑袋之时,龙王也因为成婚而焦头烂额。 在西王母娘娘的监督之下,成婚大典从原来的一切从简变得繁复隆重,不只原先选好的礼服被再三修改,宾客名单、佳餚款式等等西王母娘娘都有意见。 龙王对宾客名单不甚在意,但随意窜改佳餚款式可是触犯到他的底线,他早早与太叔敌萌讨论好宴会的膳食,可西王母娘娘一介入便把大部分的菜单替换掉。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才得宜。」因为这样换掉了龙王想嚐的田螺。 「『四』不吉利。」他看着预定菜单上的四海拼盘被划掉。 「宾客中有许多掌管水域的神仙,除鱼之外的海鲜通通换掉。」龙虾再见、螃蟹再见。 菜餚被换掉的理由多如毛牛,因为这样、因为那样。 御厨小心谨慎地上呈西王母娘娘修改过的菜单给他,他打开之后一一念菜名,「花好月圆、富贵烤双方、黑椒战斧猪嫩排、花胶一品乌参、圆笼八宝香油饭、红烧猴头菇、白水海虎斑、元盅金瓜浓汤、鸳鸯红豆糕、百年好合仙桃。」 只剩鸳鸯红豆糕是他选的而已??「这不是我要的。」 太叔敌萌搂着龙王的腰,将单子还给御厨,命其赶快离开现场,免得被龙王的怒气波及,御厨感恩戴德地逃走。 「我会跟奶奶说至少一半的菜色让我们自己选。」 「她要我配合其他事,我都可以妥协,唯独吃的不行。」为了修改礼服,他来回试穿二十次有馀,宾客的住宿事宜他亦委託阿兰处置且亲自监督。 虽然当初协议由太叔敌萌全权负责,可后来他想既然要结婚,事情应当共同负担才对,更别说后头杀出个西王母娘娘等待时机抓他的错误。 为了结婚他这段时间可勤奋不少,难道就连唯一的乐趣都要剥夺吗? 太叔敌萌看龙王那欲哭无泪的神色煞是心疼,轻柔地按摩对方眼下的黑眼圈,道:「菜式这方面我去想办法,辛苦你了。」 龙王靠在太叔敌萌的肩头上,闭目养神说:「结婚好麻烦??」 太熟敌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赫赤色宝石的戒指,是与龙王眼瞳一样的顏色,他捧起龙王的左手,将戒指套牢在对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龙王睁开眼睛,抬手瞅了一眼戒指,「何必多此一举。」 「如果你不想跟我结婚了,就把戒指退还给我吧。」这赫赤色的戒指是太叔敌萌特地请人订做跟他一模一样的款式,据说在人间有个习俗,相爱的两人会戴同样式的戒指,如同詔告天下龙王是他的人。 龙王坐直身子,仔细端详太叔敌萌的脸色,「可以不结婚当然好。」 太叔敌萌的心咯噔一下,少见地露出慌张之色,大抵只有龙王能让他的表情如此丰富多变。 「我们在一起又不需要靠这些才能证明,不过是做给别人看。」 太叔敌萌的眼匡泛红,猛地抱住他,他被紧紧收在胸口,短而急促的心跳声传了过来,他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回拥。 太叔敌萌的手稍稍松开,双方脸颊互相碰撞时的触感、柔顺的发丝握在手里的实感、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颈项间悠悠飘来的味道。龙王就在此处、在他怀里。 「好了?」龙王说。 太叔敌萌放手,笑道:「好了。」 Chapter5-2 成婚 平日的瑶池总是一片祥和,平静的湖水围绕白色雾气,仙女们各司其职,然而今天的瑶池却格外热闹,仙女们手上拿着不同款式的旗锣伞扇、鞭炮还有几台缩小的花轿模型,为寧静的瑶池添了一份喜气,但也带来了过分的紧绷。 太叔敌萌低调地躲过一排长龙,来到西王母娘娘座前。对方正抿着下唇犹豫不知该选左边的伞扇好、亦或右边的好,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笑着观察的他。 「奶奶,我认为右边的好,大方又不失庄重。」 西王母娘娘惊喜地望向他,「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 「奶奶在忙,孙儿便自行通报。」 她唉了声,将目光放回伞扇,左瞧右瞧后终于下定决心,「果然你的眼光到位,就选右边的吧。」 太叔敌萌顺势遣散若干仙女,西王母娘娘不高兴吓阻,「我还没选完,婚姻大事岂能随便。」 他挨到她身边,呈上对方最爱吃的豆沙馅寿桃,边按摩肩膀边撒娇道:「孙儿岂敢随便,奶奶刚刚不也称讚我的眼光吗?这些繁琐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您就放宽心,等着孙儿成婚那天。」末了,向一旁使眼色,仙女们迅速开溜。 西王母娘娘拨开他的手,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天界唯一小皇孙一生一次的婚礼必要办得风光盛大,让三界都看看我最疼爱的孙子要成婚了。」 原以为西王母娘娘是个注重场面的神仙,没想到其中缘由仅出于疼爱孙子的呵护心。太叔敌萌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可龙王那边他同样不能辜负。 他剖开寿桃,吹凉了内馅才放到西王母娘娘手中,「关于宴会的膳食,孙儿有些想更动的地方。」 西王母娘娘睨了他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知道他来是有目的,否则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怎会突然造访,还搞得神神祕祕,「说吧。」 太叔敌萌将龙王想吃的菜色通通做了名称上的更动,使其听起来喜气、不犯禁忌,至于不吃海鲜的宾客他提议另外开几桌聚在一起,而那几桌的菜餚则另外定製。 对于他的提议西王母娘娘挑不出毛病。不久前个头仍不及腰部,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把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若是浅儿还在世的话肯定非常骄傲。 「算了、算了。你眼光比我好、脑袋比我灵光,你们成婚的事自己处理吧,出事了可别求奶奶负责啊。」 西王母娘娘轻捶痠疼的肌肉,太叔敌萌笑着应和,识相地按摩其僵硬的肩膀。老人家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而现在距离成婚大典仅剩不到一个月。 * 太叔敌萌迫不及待回龙王府告诉龙王这个好消息,离开前他才交代对方要记得试穿最终修改完的礼服,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他一如往常循着熟悉的路线来到龙王的寝室,礼服安静地掛在衣架上,与他离开前的位置一模一样,似乎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跡,室内亦没有龙王的气息,他推估对方离开寝室已久。 既然不在寝室,那龙王唯二会去的地方便是栽种桂花的庭院。果不其然他在那见到了熟悉的睡姿,尤其奇怪的是阿兰也架了个躺椅躺在旁边。 他走近瞧瞧,二人完全不为所动,「我回来了。」 他出言提醒,然两人丝纹不动,他绕着两张躺椅转圈圈,盯着阿兰的视线仿若要穿出一个坑洞,他俯首在阿兰耳边轻声细语,「睡着了吗?不像啊??《我不小心睡了太子爷》最近又出了续集,放在我这太可惜了,你若是不醒来??我只好烧了它。」 「不要!」阿兰霍地起身,用一种焦虑、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太叔敌萌。上次的续集结尾卡在两人彼此误会后分开,直叫她心痒痒等着看下一集。 龙王懒洋洋地起身,轻轻敲了阿兰的脑袋,「一点诱惑都禁不住,你输了。」 太叔敌萌从龙王的话语中抓到了关键字,他瞇起眼睛笑着问阿兰:「龙王礼服试穿完了吗?你们刚刚在『玩』什么?」 久违的恐惧掐住了阿兰的脊梁,她离开躺椅,毕恭毕敬站在旁侧,左右为难地看着二人,她无法说出「龙王大人懒得再换衣服,所以强迫她玩『谁先动就输』的游戏」,此话一出不只得罪龙王大人,连她的续集都要跟着遭殃。 太叔敌萌何许人也,看阿兰的脸色自然略知一二,他请阿兰去寝室领礼服过来,内心既愤慨又鬱闷。他向龙王表明宴会菜单一事解决了,且不用担心西王母娘娘那边。本以为说完这件事会很高兴,可心上反而蒙了一层阴翳。 阿兰带着礼服急匆匆回来,瞅见那太叔敌萌的脸色十分不对劲。她战战竞竞呈上礼服,龙王套了一下便丢回给她。 太叔敌萌忽然发现他的爱不像天那般宽广。 起初只要待在龙王身边便十分满足,后来他开始贪图更多的爱,最后想要的越来越多,他不知不觉成为天秤失衡倾斜的那端。 「怎么了?」龙王凝视着他,一脸担忧。 太叔敌萌避开龙王的视线。龙王命阿兰下去,伸出戴戒指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我要听你心底的话。」龙王说。 太叔敌萌看着两人戴着戒指的手交握却笑不出来,「为了菜单我去跟奶奶商议,但回来你却顾着玩游戏,没有先试穿礼服,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形式的东西,可??」 龙王拉着太叔敌萌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我很笨拙,你不说我猜不到你的心。」 「我希望你多爱我一点,不要只有我在不安。」 「宾客住宿的事我全处理好了。这次礼服只有微幅更动,我认为尺寸不变所以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试穿,但我应该考量到你的立场更谨慎一些。」 龙王轻声呼唤太叔敌萌的名字,除了打仗之外的事他都很笨拙,「遇见你之前,我根本不明白何谓喜欢。你可以更有自信一点。」 太叔敌萌的手缓缓移到龙王的后颈,他往前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这一次是真的好了。」 龙王垫起脚尖主动触碰他的唇瓣,这一次他不再牢牢抓着对方了。天秤倾斜的那端逐渐上升,它不会永远保持平衡,有时候会斜一点、有时候会翘一点,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调整,一切都会好的。 公告&小短篇 本週暂停更新一次。没想到会再请假一次q,但实在忙不过来,而且下一篇应该会是最终章了吧(不算番外的话)。 总之,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照惯例奉上之前在噗浪上写过的小短篇: 〈如果神仙喝早餐店奶茶??〉 (註:日常之太叔情侣滤镜开过强) 龙王听说台湾有个早餐圣品——早餐店奶茶,如果来台湾观光没喝早餐店奶茶,绝对会后悔到此一游。 江湖传言喝过的人一小时之内必会出恭,对于便秘已久的人是便宜又美味的良药。龙王虽没有便秘之苦,不过梦想嚐遍世间珍饈的他,绝对不会错过此等具有神奇疗效的饮品。 他跟太叔敌萌来台湾观光的每一天,早膳必会搭配楼下记忆超群且嗓门过人的阿姨所烹煮的奶茶,即使太叔敌萌非常担心他会因为喝过多早餐店奶茶而腹泻,对方最终仍然敌不过他的攻势,乖乖买来给他喝。 反正他每天喝都没事,更何况他是个神仙,怎会因为多喝几口人类药饮就伤身。 * 待在台湾最后一天早晨,龙王依然快乐地享用早餐店奶茶,这异于天界茶品的滋味他说不上来,虽然灌水成分过多、奶味怪异浓稠、茶味偏淡,可是三种调配在一起就是有种魔性的和谐感。 太叔敌萌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他认为自己泡的奶茶比这好喝几百,不对,几亿倍。 太叔敌萌用完早膳先去楼下退房,顺便调查附近有趣的观光景点。他算准龙王用完膳的时间上楼,谁知一开门竟然空无一人。 「龙王?龙王?在吗——」太叔敌萌环视一圈房内,最后在茅厕听到些微声响。 「我??腹??泻。」龙王步履玄虚走出茅厕,脸色苍白地靠在太叔敌萌肩上,龙王身上独有的清香充斥着他的鼻腔,即使流了汗依旧好闻。 早餐店奶茶果真是个好东西:) Chapter5-3 成婚 太叔敌萌与龙王的成婚大典绝对称得上千百年来的大事,各路神仙无一不想佔绝佳位置观看这场盛大的庆典。 迎亲从锣声响起开始,锣鼓喧天昭告天下吉辰已至,太叔敌萌骑马领着队伍前往龙王府,天兵们手握结綵兵器护在队伍两侧,队伍中间的绣花大红轿吊着红花,簷尾拉长上俏,金线流苏随风摇摆,花轿绣上一对雁。 青零徒步跟在太叔敌萌旁,今日他担任主婚人的角色,本来应该由青桂出席,可是她为了处理巫族事而抽不出身,只好委任他代行其事。这角色可真是一点马虎不得,不只得掌控所有流程顺利进行,背后还顶着西王母娘娘的眼睛。 青零再次提醒太叔敌萌等下务必叩门、寒暄、给红包才得以进门,对方安慰他放松,「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太叔敌萌跨步俐落下马,「到龙王府了。」 天兵们备好礼物跟随其后,太叔敌萌叩门轻唤,龙王府大门紧闭,他又再敲了几次,礼貌地问候,然而门的另一端悄无声响,青零放弃寒暄,直接出声提醒龙王要红包。 「带来了吗?」 太叔敌萌嘴角翘起,握紧藏在衣衫底下的礼服,「带了。」 龙王府大门缓缓敞开,围在迎亲队伍旁边凑热闹的小仙们纷纷伸长脖子查看,他们议论龙王大人会穿凤冠霞帔配红衫红袍亦或红冠红袍,岂料当府门大开时,现身的竟是一条红龙,那无疑就是龙王了。 迎亲回程的路线不能走同一条,他们打算直接飞回皇孙府。太叔敌萌拍拍青零的肩膀拜託对方善后,跨上龙王的身盘旋而上远离。 青零望天感叹:「就知道找我来没好事。」 「这样没问题吗?」龙王随口一问。 太叔敌萌闭上眼睛、稍微张开臂膀,温暖的薰风带来最诚挚的祝福,吹散压抑在胸口许久的鬱气,他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欣喜的笑声传播千里,就连地上的仙花仙草都被他的快乐所感染,随风飘摇承接天上所撒下的蜜糖。 他趴下身子抱住龙王,「没问题的。奶奶还不至于为一件事大发雷霆,我其他事情安排得很好。」 龙王的尾巴捲成了奇特的形状,他伸了个懒腰,舒畅地转了一圈,带太叔敌萌在空中上下遛噠。 数日前二人准备成婚事宜时,龙王随口抱怨迎亲耗时又费力,如果可以一下子飞到皇孙府就再好不过,没想到他的信口提议竟然真的被採纳。 『反正都是形式的东西,何不让自己愉快点?』太叔敌萌当时说这话时少见地露出纯真的一面,龙王还以为他没有孩子气的时候。 自从上次完完整整说开之后,太叔敌萌就像出笼的白虎宝宝,天真又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当他偷懒不想处理杂务时,太叔敌萌会亲他一下容许他休息,接下他的工作无奈说:为了处理他落下的杂事,所以晚膳会少煮一样菜——偏偏还是他最喜欢的那道菜——为了口腹之慾他最后总会忍着懒劲一起完成工作。这样的事发生好几次,而他每次总神奇地忘记前车之鑑,兴许是太叔敌萌的手艺好得让他忘记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吧。 总而言之,太叔敌萌的变化他是乐见的。能够像现在这样久违地徜徉于广大的天穹之中,彷彿活了很久终于浮上岸呼吸。 飞行的过程很顺利,他们一下子抵达皇孙府,略过过门那些麻烦的事宜,他们直接抵达筵席,太叔敌萌替龙王套上礼服,对方落地之后立即化成人形,周围的神仙们见状纷纷拍手欢呼,迎接这对从天而降的新人。 坐在主席的玉帝和蔼可亲笑着,一点都不介意他们胡闹。玉帝甫起身,人声鼎沸的筵席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他举起酒杯敬辞,「太叔敌萌乃吾唯一的孙儿,从小就不任性亦不吵闹,长大后更是替吾分忧解难,我儿若亲眼见证肯定会很骄傲自己有这么优秀的儿子。」玉帝想起几千年他也曾在这里为另一对新人致词,当时他祝福他们定要白首不分离??回忆涌了上来,他接下来说的话总带了些鼻音,「祝福佳偶天成,永结同心。」 太叔敌萌眼角渗出几滴泪水,举起酒杯回敬。玉帝连着喝两杯佳酿,他紧紧握住龙王的手,他最宝贝的孙儿就交给龙王了。 西王母娘娘本不高兴孙儿乱来,眼下却也不再苛求其他,她扶着玉帝坐下,宣布宾客继续享用佳餚,催促新人速去问候远道而来的宾客们。 二人依照顺序感谢各位神仙们的到来,一轮下来好几杯黄汤下肚。 正好此时青零带着队伍从龙王府回来,他满头大汗一副随时准备昏倒的模样,太叔敌萌赶紧奉上一壶酒解渴。 「让我缓缓。」青零说。他拼了命赶时辰回来,总得让他吃上几口美食慰劳一下再继续主婚人的工作吧。 二人没阻拦他休息,但吉时不等人,青零屁股才刚沾到椅子,礼官立刻拉高音调说:「花烛点燃二尺长,恭贺新郎娶新郎。长寿烛光添福寿,夫夫和睦百年长。」 青零依依不捨吐掉刚含进口的螃蟹,尾随在礼官身后。 玉帝与西王母娘娘一同前往供案点燃花烛,为新人祈福白头偕老,烛火点燃之后两人退到一旁。 与此同时,太叔敌萌跪于东、龙王跪于西,待二人就位,礼官再次吟咏吉言:「香菸縹緲,灯烛辉煌,新人齐登华堂。」 「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 「夫夫对拜——」他们面对面行礼如仪。 青零看出了二人要流出蜜糖的眼睛,他们倒是甜蜜得很,却苦了他大老远跑回来还得承受西王母娘娘的怒气,实在是误交损友唉。 「送入洞房——」礼官最后拉长音结束拜堂仪式。 长明烛为祝福新人百年好合、前途光明,点燃后到隔天天亮前千万不可熄灭,否则将有不祥之兆。青零护着点燃的花烛从供案上缓步移到洞房,新人跟在青零身后一同移动。 洞房的地点是太叔敌萌新建的主卧室,没有沿用原本的寝室,他希望未来是平等地一起生活,就算日后不想住在皇孙府,也可以移居龙王府,甚或云游四海都好。 「点起龙烛满堂光,照见一对好鸳鸳。」长命烛送达洞房,礼官赞言宣布仪式结束,间杂人等退出洞房留下新人独处,青零松了一口气,迅速离开现场跑到筵席用膳。 洞房内贴满了囍字的春联,桌案上放了合卺酒,太叔敌萌斟满小酒杯,龙王拿着酒杯与他交臂饮酒。 龙王饮下后眼睛为之一亮,「新酒?」 太叔敌萌提走龙王手中的酒杯,舔掉对方嘴角残留的水珠,悄声说:「我特别酿的,喜欢吗?」 「喜欢。」 太叔敌萌的身子几乎贴在龙王的身上,下巴抵在肩头上,手不知不觉往下到了腰间,「喜欢我,还是酒?」 「都喜欢??」腰带陡然松开,柔软的、湿湿的触感捲起了他的耳朵,痒痒的使他瑟缩了一下。 太叔敌萌突然变得非常强势,平日里用温和笑容掩盖的气势此刻全解放出来,这和先前他们所做的牵手、接吻非常不一样,龙王的身子彷彿热呼呼的,对方碰到的每个地方都像被熨烫过一般炙热,他生平头一次紧张,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即将发生。 太叔敌萌一步步引他到床榻上,拉着他一起躺在床上,他急忙说:「等??万一他们闹洞房怎么办?」 太叔敌萌的眼神混合着情慾,牵起一綹发丝将二人的头发绑在一起,笑说:「没人敢闹。」 龙王心想,他还没吃到婚宴佳餚啊。不过太叔敌萌接下来是不会让他有任何空档思考用膳的事了。 完 [小剧场] 太叔:省了迎亲,洞房入得更快:) ==================== 正文虽然完结,不过之后秦刃、何桐和、仪狄的事会在番外中交代后续,所以不会真正的完结(?,番外会在五月之后放上来。 写这篇的时候很犹豫要不要写床戏,可是因为刚开始没有上r18,如果只为了一篇就标r18好像又有点奇怪,(而且万一有未成年的读者怎么办呀喂!)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写出来,最后还是决定就让他们谈纯纯的爱好了xd,但如果有人想看我会另外放在噗浪上,并且丢连结上来。 最后,谢谢读到这里的读者们!这不是后记,只是murmur,等番外写完会有真正的后记! 番外 回归 龙王大喜之日秦刄非故意缺席,实在是由于巫族圣地徒生异变,他才不得不取消观礼前往巫族照看。 据那些亲眼见到异变的巫族人转述,彼时地面突如其来晃动,好些人因为站不稳而跌倒,不远处佈满乌云,明明不久前仍是大好晴天。阴云从中央散开,半晌便布及他们所在的上空,其最丰厚之处中央旋起圆形小洞,交错闪现雷电,过没多久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眨眼间中心眼轰然打下一道雷电,刺眼得令人睁不开眼。 「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全恢復原貌了。」巫族青年说。 他们正走在前往圣地的路上,两旁有许多巫族人向秦刄打招呼。他们正在重建被破坏的家园,堆砌倾倒的围墙、填补残缺的房角、彩绘斑剥的外墙。 「我们都很感谢你帮忙,没有族长只怕这里全乱了套。」青年笑着说。 秦刄很想说自己根本没帮上大忙,不过是到处奔波、游走罢了,这些事任谁来做都能做得很好,他看向青年张口欲说,然对方眼中的感激硬生生让他打消了推託之词,改口道:「快去圣地看看,说不定『真正的』族长回来了。」 他们跨步进入巫族盛地,许久未见依然长了满园的水仙花,这里的时间彷彿被静止,待在这里,心绪逐渐平静,青年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秦刄靠近池子边缘,那里不知何时浮起一座小岛,大小仅容得下单脚站立,不过对于鸟来说已足够大。 秦刄甫见到小岛上的小鸟,立刻提起戒备,抽出上邪剑指岛中央的黑鸟,那型态正是缩小版的鬼车鸟,他未曾料想回来的兴许不是何桐和,而是害惨他们的仪狄。 青年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立刻上前查看,露出警戒的神色,「竟是他。」青年马上做好准备,等秦刄一声令下便捲起池水扰乱鬼车。 鬼车转头看向他们,伸出细长的鸟脚轻点池水,不像一隻雏鸟一惊一乍,反而老成地信步踏水而来。 他张开鸟嘴,喉头发出清痰的诡异声,九隻鸟头同时做出这个动作煞是怪异,青年愣了一下,掩嘴忍笑。 「闭嘴!」其中一颗鸟头对其他八颗鸟头说话。 鬼车振翅挥打那颗发出异议的鸟头,「你才闭嘴,老子正要说话。」 这熟悉的语气令秦刄陡然放下戒备,他怔怔望向那隻鬼车鸟,彷彿看见了心心念念的身影,半信半疑问:「何桐和?」 鬼车咳了几声说,「正是我。」 秦刄立刻收起上邪跪在地上,魁梧的身形缩成一团,努力不让缩小版的「何桐和」感到一点点的压迫,「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桐和挺起鸟胸膛,得意洋洋说:「我虽然败在仪狄手上,但最后我在仪狄的脚上下死咒,若轮回转世必不会放过他。」只有一点比较可惜,刚投胎灵力不足只能维持这鸟模样。 他扭了扭鸟屁股,找了个绝佳的好位置坐下,「我在赌,赌你们能『杀』了他,赌我能拿到他的身体主导权。」他张开羽翼轻拂秦刄的脸颊,可惜他有点矮只摸到了膝盖,「咳,总之,老子现在就是这鸟模样,仪狄被我封印在这里头。」他指向自己的鸟胸口。 秦刄激动地抱住何桐和,他回来了!而且没忘记他。 何桐和奋力扑翅,九颗鸟头同时抗议,「我??要??不能??呼吸??」 说实在话,九个头同时说话乱得很,秦刄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倒是逃到远处的青年指着抱在他怀里的鸟,大声说:「族长要不能呼吸了,快放开。」 「喔!啊!抱歉!」秦刄赶紧放开,面露羞赧之色,何桐和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他狐疑地瞧那青年,「老子好不容易回来,躲那么远干嘛?」 「我对鸟过敏!」 何桐和决议不理青年,他拍了拍秦刄的小腿,欣慰地说:「谢谢。」 秦刄这次有控制好力道,在何桐和周围圈起臂弯,「欢迎回来。」 虽然以鸟嘴的型态看不出来,不过何桐和在此刻露出真心的微笑。 end 后记 写到了后记代表这个故事完结了,很高兴这些天能和这些孩子们(书中角色)相处。我准备了自问自答式的后记。 q1: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雏形始于「自己喜欢的对象与结婚的对象常常不一样」,因而有了龙王「招亲」这个线头。至于龙王懒到不行的个性则是因为没写过这样的角色,很想尝试看看,感觉会碰撞出许多有趣的火花,不过后来因为懒惰的性格设定让我伤透脑筋,主角懒成这样剧情怎么推得动??所以才有了(超级)主动的太叔敌萌出现,不过写的时候我也担心太叔这么主动会不会太油,所以经常删删写写好几回,但最后经常还是用最原始的版本,总觉得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最对味。至于年龄差超巨大的设定??是我个人的小小愿望,想写一下爷孙恋(嘘)。 q2:最喜欢哪个角色? 每个角色我都很喜欢,都是用我的爱孕育出来的。不过有一个角色是我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到后面越来越喜欢,那就是秦刄。 他蛮可爱的,一开始因为吃醋朋友龙王被抢走,做出了许多幼稚的举动,带给我不少快乐哈哈,他对龙王没有爱情的遐想,纯粹是生死交的战友,所以太叔出现时才会有吃醋的复杂情感,至于秦刄跟何桐和的感情刻意不写得很明显,有没有爱情不好说(可能有、可能没有),他们彼此之间比较像互相学习的对象,并且在逐渐熟悉彼此后,產生了密不可分的信赖,如果说对龙王是战力的信任(相信龙王绝对不会「死」),对何桐和就是心理上的依赖、信赖。 对我来说他们鲜活的在我脑海里的世界生活,因为他们是活的,所以有时会做出超乎我预期的举动,让这个故事从原本打算五万字完结硬生生变成了两倍长。写〈最老龙王要招亲〉(以下简称〈龙王〉)的过程中,从孩子们身上得到很多回馈,是我在写之前没想过的。 在写〈龙王〉之前,我已经好久没有写作了,因此这算是我的復健之路,写这则故事之前没有给自己太多期待,只要求自己不要太常拖更、一定要完结,写完回过头看也认为有许多的不足之处是之后需要大改的。不过因为不期不待,所以意外收穫了读者的评论或喜爱让我很高兴,有提醒我错字、剧情不合理的读者,真的很感谢!有些因为不能立即改正,所以之后修文会再重新翻写。 谢谢陪伴至今的各位,祝身体健康,下个世界再见! 202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