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向晚》 第1章 ,找上门来的男人 “阿生哥,我们现在就做,做那个啥吧?” “不不不不行的,他……” “他是个黑良心的王八蛋!看上我,只想让我给他生孩子!阿生哥,我们不要提他。我想给你,只跟你做那个啥。我是你的……” “二妞,不,不要……我们惹不起他的。” “我们不用怕他了!永远不用。阿生哥……他不存在了。” “?” “我,杀了他。” 向晚把台词念到这里,看对面的方圆圆瞪大眼睛,嘴巴沾在吸管上就挪不开了,不由挑挑眉:“你不觉得我这段写得很有悬疑感?” 方圆圆当场抓头发,“姐,知道为什么你每本书都扑街吗?” “嗯?” “台词无力,逻辑混乱,内容也get不到点!你懂不懂?我们年轻女孩要看的是什么?是爱情,是爱情,是爱情,重要的话说三遍!” “我怎么就没爱情了?……嗳不对,什么叫你们年轻女孩?” “……你、说、呢?” 方圆圆撇嘴,同情地看她。 “还有,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你能写情情爱爱的小说吗?连床戏都只能凭空瞎想,你怎么能写好深入……灵魂的cp?所以,我建议你,先好好谈个恋爱行不?” “可老子写的是悬疑。”向晚微微一笑。 “没有爱情的悬疑,女人不爱看。写给男人看的悬疑,你又差点火候……” “方圆圆!”向晚再微笑,“我也是有铁杆读者的——” “得了吧,就你写那些烂东西,我要不是你编辑,你连vip都入不了,就那么几个付费读者,稿费都不够你交房租!表姐,放弃吧!” 向晚慢慢后仰靠在椅子上,认真端详她,继续似笑非笑。 “我总有一天会写出一本火爆全网的小说,你信不信?!” “就你?呵呵!”方圆圆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拎起了包,“明天晚上八点海天,小姨都给你约好了。看着办吧!” 又是相亲! 向晚敲额头。 收拾起电脑,她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热得像烤炉,家附近的街边上,风扇呼啦呼啦的叫,偶有一丝风吹过来,刚感受到丝丝凉意,转眼又被抛入酷热的蒸气中,像是要把她烤出一层油来。 一个人的出租屋,是最简单的一套一。 躲出来住,并非钱多,而是被老妈天天念叨的。 一个才26岁就被迫步入中年危机的宅女,没谈过恋爱本来不丢人,可向晚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开始人家说她是心气高,太挑人,到最后被八大姑七大姨一传,就变成她有毛病了。 难道真要放弃理想,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了却残生? 小扑街的玻璃心,走到小区楼下时被电话铃声再次碾碎。 “妈!又什么事啊?你这一打断,我情节都忘了!” “情节情节!你写那玩意谁看啊?我告诉你,你都快三十了……” “是二十六!” “四舍五入!” “你是我亲妈吗?”向晚不知道是不是在咖啡馆里吹了免费的冷气,脑仁儿隐隐作痛,“我这不是没挑到好的吗?” “你要挑什么样的?你跟妈说,妈给你照样子找。” “不是身高一米九腹肌十六块住八十八层别墅从八百米大床上醒来的国家级高富帅,我一律不要。” “……你是准备嫁蜈蚣?” “再见!” “喂……” 向晚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已经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六楼。 这里是顶层,闷热的夏天,往这儿一站就像被丢入锅里的螃蟹,恨不得暴走。可她的家门口竟安静地倚着一个神清气爽无半点汗意帅得她眼睛发晕的男人…… 身量颀长,五官深邃,像从偶像剧里拓下来的。 他平静地看着她,眼睛在阳光里亮得惊人,却格外冷漠,显得傲慢而忧郁,矛盾地散发着一种创伤式的男性魅力,是那种仅靠外形和眼神就能激发女性情感的男主式人设。 老夫的少女心哦! 向晚暗叹一声,拿出钥匙。 “你找谁?” 满心的波浪被她压得平静无常。 他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你是向晚。” 那一眼太过微妙,那声线也太过性感。 向晚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面颊隐隐发热。 “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嘴角上扬,几乎把向晚的目光彻底融化在那几不可察的笑痕里,又掏出一本警官证,往她面前一扬。 “你涉嫌一宗谋杀案,请协助调查!” 第2章 ,谋杀男神 白慕川。 警官证上印着这三个字。 证件上的照片比面前的男人要年轻一点,微撩的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 就像刚才那一眼——冷邪骚凉,复杂人性。 向晚抛出这八字定义,心跳节奏突然加快,口干舌燥。 “麻烦你再重复一遍,我没有听清?” 浓烈的夏日炙阳里射来一束复杂的视线。 他说:“你涉嫌一宗谋杀案,请配合调查。” …… 这一次向晚听清楚了。 …… 长久的宅女生活,她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常常被欺骗。 第一,这个深巷陋巷里长不出这么帅气有型白皮细肉的“刑警”。 第二,警察出警至少得两人以上,基本常识她有。 第三,她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个小时可以宅在家,会涉嫌什么谋杀案? 向晚坚信遇到了假警察,骗子。 唯一不明白,对方要骗财还是骗色。 “咳!”她清清嗓子,“你希望我怎么配合?” “跟我走一趟!” 咚!向晚心里一沉,看这人僵硬不带人味儿的表情,更加确定自己的料想。 “好的,不过我得先回屋换件衣服。” 她扯扯汗湿的衣领,又拎了拎手上钥匙,示意他让开门。 他凝视她足有五秒,慢慢侧身。 向晚心脏像悬在嗓子眼,假装镇定,开门的手却几乎颤抖。 防盗门总算打开了。 “你稍等。”向晚回头朝他一笑,闪身入屋,然后大力合门。 就在铁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门缝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横在中间,被门重重撞上。 嘶!向晚心一颤,为他感到痛,他却面无表情。 “松开!” “……”好不容易夹住,还想让她松? 向晚整个身体顶上去,夹紧他的手,心跳如雷地拨打110。 “喂,110吗?我报警!” 男人不动,审视她。 从狭窄门缝里看过来的眼,充满狼性的光芒,仿佛随时会把人撕碎。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气,向晚身体都僵硬了。 “是是是,绿苑小区3幢3单元6楼!有人冒充警察行骗,已经被我夹在这里了……” “……” 向晚挂掉电话,看他并没有抽开手,悬着的心放松不少。 “小伙子,长得这么帅,好好吃软饭不行吗?干吗出来抢骗子的生意?” “……” “就凭你这张偶像脸,随便找个富婆发展发展不正当男女关系,赚点正当的钱,不都挺容易的?何必干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 “再不松手,算你袭警!” “呵呵!”骗子还挺猖狂? 向晚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怼着门,咬着牙。 “行啊!一会警察来了,你就这样说吧!啊——” 最后一声是她发出的惨叫! 那只手就像成了精似的,突然自己活动起来,硬生生将她这大九十斤的身体和门板一起撬开,然后拽住她的手腕顺势往外一拉,就反扣在砰然洞开的门板上。 他撑住门板,盖住了她的阳光,呼吸浅浅落下。 好刺激的动作! 向晚心脏一缩:“救命啊!强奸——” 小区对面不远就是派出所,向晚坐在窗台吃泡面的时候,常看到警车进进出出。 在她尖利的叫喊声里,楼道里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声,赶在一群派出所民警前头跑上来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便装高个子刑警。 “老大,这……我就买包烟,怎么就,就,就……” 就就就什么? 他家老大把女人压在门板上,那女人大喊强奸…… 这“犯罪现场”画面太美,他描述不来。 白慕川看他两秒,松开向晚,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抬步就走。 “这里,交给你。” 天好热,心好累,事情好乌龙。 向晚看着他青肿渗血的手,冷汗从脊背爬上来,又从额头滑下去。 “那个……” 她深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免得真被扣上袭警的帽子,但那男人擦身而过时冲入鼻端那种如同冰薄荷一般甜丝丝的味儿,突然堵在她的嗓子眼。 她说不下去了。 高个儿刑警是个爽快人,直接为她解了围,“你是向晚吧,有一个案子,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这里恐怕不太方便,得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刑大。” …… 刑侦大队审讯室。 向晚被一层冷气裹得浑身冰凉。 死者是锦城有名的大土豪,名叫赵家杭。 三十来岁的年纪,已经是一家上市企业的ceo,市值数百亿,事业顺风顺水,还长了一张招女人喜欢的俊脸,人生完全是开挂般存在。 唯一的遗憾,赵家杭的妻子年纪轻轻就遭遇意外,下半身瘫痪,因此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可赵家杭有着这样的身家样貌,却对残妻不离不弃,宠爱有加,堪称模范丈夫典范。 在看到警察给的这张近乎狰狞的照片前,向晚曾在各大媒体上看过这个男人无数光鲜俊气的样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是谁杀了他?!” “这正是我们想问你的。” “我?我哪会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两个警察交换一下眼神,拿起一份资料递过来。 “你看看案件细节,熟不熟悉?” 卷宗上显示,赵家杭死在自己家别墅的停车场,是被自己的越野车杀死的。 众所周知,赵家杭像爱老婆一样爱车,也喜欢改装汽车。案发现场那辆越野车他曾花费重金改装了一个保护装置——当车辆失控的时候,前部会启动支撑钢片,用以平衡和保护车辆。 赵家杭的尸体正是被弹出的钢片抵在了墙上。 从照片看,死状极其惨烈,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土豪瞳孔不正常放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惊悚表情结束了人生最后的表演。 他的妻子两天前去了娘家,屋内无人。 停车场的监控里除了他自己,没有拍到第二个人。 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的线索和痕迹—— 警方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汽车故障导致的意外事故,认为是赵家杭自己下车检查车辆异常时,没有拉起手刹,被汽车推到墙角挤压,意外触发保护装置导致被自己的汽车杀死。 汽车杀人。 罕见,但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今天上午十点多,赵家杭死亡的消息刚刚被媒体发酵,就有人向警方举报,曾在一本叫着《谋杀男神》的网络小说上看过一个案件,不仅作案的方式与细节一模一样,就连死者的背景与成长经历都十分雷同—— “我承认……”向晚咽一下唾沫,看写笔录的警察瞳孔一缩,赶紧把下一句接上,“我写那个人物的时候,确实参考了赵家杭的背景。” “为什么要这样做?”警察眯起眼。 “这,哪来的为什么?我要写一个土豪,可我不认识土豪,不了解土豪,只能从网上找最符合男神特点的土豪做参照啊?” 向晚急着辩解,声音有点大,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向晚思考几秒,“警察小哥,你们有看过我的书吗?我那本书上,凶手是他的情妇,如果案情真与我的书一模一样,那么……” 把一个众所周知爱妻如命的新好丈夫人设毁掉,并为他配上一位情妇,她也算脑洞大开的恶趣味了,所以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我并不知道赵家杭有没有情妇,小说上都是瞎编的……” “这不是重点。”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打断她。 向晚转头,视线挪向坐在背光处的男人——白慕川。 他取下白手套,从翻看的《谋杀男神》章节上收回目光,望定向晚稍稍睁大的眼睛。 “重点是,赵家杭死于昨晚十点半左右,而你涉及相关细节的章节,发布于今天零点零分——” 向晚的血液一下凝固了。 大热的天,她从头冷到脚。 第3章 ,既视感 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灯,照着向晚的眼。 小说内容撞车刑事案件,向晚完全懵掉,想半天也是口干舌燥。 “你们怀疑我……杀了赵家杭?” 白慕川没有回答,两名盘问的刑警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 “在……家里。”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 “我一个人住。” “你是锦城人?” “是!” “为什么有家不回,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 “我是个作者,我写小说……需,需要清净。” “为什么?” “……” 警察的问题反复而刁钻,有一些问题就像证明你妈是你妈一样,根本让向晚无法回答。而赵家杭死亡的那个时间点,她确实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就连她租住的那个破旧小区也没有监控,无法为她洗脱没有出门的嫌疑。 空气紧张、压抑。 冷气似乎又凉了几分。 向晚脑子嗡嗡作响,意识渐渐混沌,仿佛无端被人拉入了一个深陷的泥沼,看得见笼罩头顶的阴影与四周的淤泥,挣扎不开,逃脱不了,抓不住半根救命的稻草。 “警察同志——” 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她发现嗓子干哑缺水。 “我真的不认识赵家杭,你们不能因为我写了这么一个相似的情节,就给我定罪吧?我根本就没有杀人动机……” “你有。”白慕川冷眼看来。 “?”向晚双眼一红,看向慢慢逼近的男人。 白慕川站定在她面前,盯紧她的眼,“你想红!” “?”三个字如同撕开她伤口的利刃,急得向晚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想红就会杀人吗?那我跟你有仇,你是不是也想诬蔑我,然后借机杀了我?” 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话头。 她与这位白警官有“仇”吗? 远的没有,近的一桩似乎也算得上“仇”。 白警官那手背上未散的淤青,还有楼道那一声惨绝人寰的“强奸”,不是仇又是什么? 那她现在案子也说不清,又惹上这么个大麻烦,会不会真的被他公报私仇? 向晚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沉默着低下头。 她安静不说话的时候,也是有那么几分乖巧的,长年宅在家里养得白皙细嫩的肤色,被气愤硬生生憋出一层淡淡的粉。 审讯室里开着冷气,但她贴在额角的头发早已湿透。 看得出来,她紧张,在故作镇定。 那个带她回来的高个子警官叫黄何,是整个刑警大队里最为随和的人。 他有点见不得向晚那种书卷气十足的姑娘一副受气包的可怜样子,而且凭着他做刑警多年的直觉,向晚不像那个心思缜密的凶手。 轻咳一声,他接过话,“老大,你看这……” 白慕川扫他一眼,“她不是凶手!” 突如其来的话反转太大,向晚猛地抬头,像没有听清似的盯住他。 白慕川慢慢说:“杀人凶手,不会有热情拨打110的习惯。” 向晚这时才知道,当她把他的手夹在门缝报警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抗拒的能力,而是为了借机观察自己。 哪有杀人凶手会积极主动自投罗网的?! 她庆幸当时报了警。这神经一松下来,发现连内衣都湿透了。 “当然。”白慕川眼底幽暗,“她也脱不了干系!” “……” 向晚软靠在椅子上,饥肠辘辘,头昏眼花,有一种陷入某种未知深渊的错觉。 “我,我怎么就脱不了干系了?” 白慕川招手让黄何起来,换自己坐在她对面,拿过询问笔录看了片刻,又丢回桌子上,手腕一道锃亮的光晃了一下向晚的眼。 “交代吧!” 交代什么?向晚注意力在他袖口上,尽管他带的腕表十分低调,但凭着她混迹言情小说圈多年的经验,那手表价值在七位数,一般是小言男主才敢有配置。 这白慕川,是一个怎样的刑警? 向晚被他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以及那块高端手表带来的压力逼到了极点,脑子完全处于短路状态。 “几位警官,我能说的都说了。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白慕川眼里冷波一荡,“你脑子里的情节会平白无故跑出去杀人?” 对啊!不会无端跑出去,但她会说出去啊? 经他提醒,向晚的智商终于从紧张中得到释放,“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慕川淡淡扬眉,“要不你怎么是个扑街作者?” 向晚黑人问号脸:“?” …… 一股冷涔涔的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 向晚哆嗦一下,开始回忆写书那些浑然忘我的日子。 …… 黄何轻咳一声,等她抬头,继续做笔录,“你这部分案件细节,都告诉过多少人?” 向晚慢慢竖起一根指头,“不多。” 黄何嗯声问:“一个人?” 向晚摇头,“不,一个群。” 黄何:“……” 这样一来,案件似乎就简单了。 根据向晚回忆,她曾把这部分细纲的截图发到读者群里。 不过,她虽然是一个扑街作者,但读者群里没事跟她插科打诨纯聊天的姐妹也有小两百人。 一个个排查,需要多少时间? 这一整天,向晚都是在审讯室渡过的。 等她交代完可以交代的事情,带着警官“随时等待传唤”的嘱咐离开刑侦大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她步下台阶,看着刑大外面的一排路灯,有点丢失时间概念。 刑大一日游,宛若隔世。 “嘀!”微信传来消息。 是她的责编,也是她的表妹方圆圆女士发来的。 “姐,你人了?怎么不回信息?今天《谋杀男神》的订阅不错,就是评论区有些奇奇怪怪的评论,你赶紧处理一下吧。” 方圆圆一惯的风格,先谈工作,再说生活。 “还有,你可别忘了,小姨给你约好相亲的对象,听说是特别不错的一个海龟,你这回给我打起点精神来,先好好谈个小恋爱,再来给我写一本爆火的书……” “嗯。” 向晚罕见地没有反驳。 一个字回复完,手机马上关静音。 她没有打车,吹着酷热的风,一个人慢慢往家走。 出租屋离这里不太远,约摸半个小时,就到了小区附近。 在超市买了些食材,她拎着塑料袋出来,刚刚准备从小区外的公交站台钻入巷子,一辆车就迎面撞上来。 老旧的小区,巷子很黑,灯光很暗。 吱呀!刺耳的刹车声,惊落她手上的食材,也惊得一只差点在车轮丧生的野猫“喵”一声惨叫,惊悚蹿起。 汽车带出的疾风停在身边,差几厘米撞上她。 向晚一身冷汗,那人的声音也十分紧张,“不好意思!” 是个女的?向晚转头正要看清,那车大概怕摊上事儿,飞也似的开走了。 向晚狐疑地想着那人一闪而过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为什么她觉得那女的似曾相识? …… 第4章 ,夜探 向晚常被方圆圆称着一个没有故事的女人。 爱情空白,经历简单,生活迷糊。 向晚本人并不认可,她有一个自己的网络世界。 打开电脑,写喜欢的故事,与读者侃大山,已经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 在向晚眼里,与读者聊天比交男朋友有趣多了。 今天的“刑侦大队一日游”打击了向晚的神经,她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床上的时候,再点开熟悉的《谋杀男神》书评区,竟有一种红尘颠倒的错觉。 与平常寥寥无人的书评区不同,今天评论的人多,还添了许多生面孔。 这些看热闹的人,确实为《谋杀男神》带来了热度。但相比增长得不太明显的订阅指数,评论区才叫一个精彩。 有人感慨案子与书的神同步,猜测谁是凶手! 有人调侃作者是一个可以预写案件的天才写手,可以聘为警方专业顾问。 喜欢悬疑的在推理。 喜欢八卦的在讨论奸情。 喜欢灵异的在自娱自乐编鬼故事。 喜欢科幻的在猜测向晚有没有被外星人入脑—— 还有人险恶地猜测,这本书的作者也许就是杀人凶手,是赵家杭现实里的情妇! 向晚看不下去了。 关掉书评,登录qq,企鹅就滴滴叫唤起来。 今天好多人找她! 一部分相熟的网络作者,一部分关系好的读者,都是来打探情况的。 向晚被警方叮嘱过不要泄露案情,敷衍地回了几句,就打开自己的读者群。 刚刚冒泡,就被一群读者“围攻”,开始全方位360度的“审问”—— “我哪儿知道啊,我也很懵逼啊!” 向晚不想成为舆论的焦点。案件扑朔迷离,凶手没有归案,她不想给自己惹事。 可几个小姑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被“撞梗”事件挑逗了神经,一个个兴奋莫名,找她询问接下来的情节内容。 向晚铁杆读者不多,大多是女性。这几位算是铁中之铁,与她情同姐妹。 可这些人中间,也许就有凶手—— 向晚绷紧神经,试图从这些神聊的人里找到一个可疑的犯罪嫌疑人。然而,这些姑娘与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嬉笑怒骂,没有半点异常—— 难道真的只是撞梗巧合? 白慕川来电话的时候,向晚正趴在电脑桌前整理要发的稿件。 听到他凝沉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竖起汗毛,握电话的手紧了紧。 “白警官,找我有事?” “把你接下来的情节传给我。” 这个要求不过分,向晚却无奈,“今天不是从手机上调出来提供给你们了吗?那已经是全部……” 她突然停下。对着电脑屏幕的反光,看着读者群里热火朝天的聊天场面,突然想起一件事。 “不对!我传过两个不同版本的细纲!” 白慕川一顿,“怎么讲?” 向晚坐直身体,像一个突然被智光洗礼了灵台的推理大师,手心都捏出了冷汗。 “我今天凌晨上传网络的情节来自第二个版本。其实在这之时,我写过另一个版本。在第一个版本里,我把杀人凶手设计成了一个有虐猫嗜好的女人。在杀人的第二天,她将三只被虐杀的小猫尸体丢在死者家小区外面的垃圾桶并焚尸,有几个姑娘看完觉得太过恶心反胃,我就……咳!” 她被自己的描述惊悚了,怕人家把她当成变态,停顿一下。 “白警官,你还在听吗?” “继续说!”白慕川的声音没有起伏。 向晚听不透他的情绪,急于破案的心思让她的语言能力急速退化,一时竟有些说不清楚。 紧张地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她眉头一锁,“我写的弃猫焚尸是在案发后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今晚……如果凶手真是模仿我的小说作案,现在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白慕川:“五分钟后,下楼来。” …… 向晚写过很多案子,却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刑事案件。 五分钟的时间,她洗了脸、换了衣服,还对着镜子擦了一个淡淡的口红。 说不清为什么会有最后那个“异样”的举动,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维护一个悬疑小说作家的尊严,不能因为遇上这点事就吓破了胆子,脸青唇白去见人。 白慕川的警车就停在她的单元楼下。 庄重中的肃冷,与他的脸色一样令人害怕与敬畏。 几个好事的邻居探头看上一眼,又缩了回去。 向晚走过去,有些诧异他居然来得这么快,“你就在附近?” 白慕川没有多说,却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狭窄的小巷同她回来时一样,昏黑中有夹着几道幽暗的光,但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向晚没有刚才那种抓心挠肺的紧张感。 “白警官,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查到什么端倪了吗?” 她寒暄似的问题,其实不合时宜。 但案子与自己有关,她的脑细胞也兴奋。不想问,不由自主就问了。 白慕川目视前方,“没有。” 冷冰冰两个字,堵住了向晚的好奇心。 汽车疾驰在锦城的公路上—— 她尴尬地闭紧嘴巴,只拿眼角余光瞄向白慕川棱角分明的侧颜,在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路途中职业病发作,开启了独有的“向氏人物研究”。 今天在刑大协助办案一整天,吃了人家一个盒饭一瓶水,她多少也知道了一点八卦。 这位白警官是刚从icpo(国际刑警组织)国家中心局调过来的,到锦城洪江区任刑警大队长,算是下放。 也就是说,人家来挂职锻炼,其实是来基层镀金,早晚得离开这里,回去高升。 这样的人,有没有真本事她不知道,但身世背景绝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你不喜欢猫?”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把向晚骇一跳,“额?” “为什么会想到虐猫?” 他补充问题。一板一眼,正经严肃,又透着一股冰冷的狡诈,把向晚的神经拉回那个逼仄的审讯室。 她紧张地扣了扣手心,望向窗外,看着被窗玻璃放大的脸,“写第一版细纲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虐猫的热点新闻……” “呵!”白慕川冷笑,“很巧!” 向晚听出他明显的置疑,脸颊有点烫。 写死者与赵家杭身份类似,虐猫这个情节,又说是热点新闻,好像是容易让人怀疑。 “你不了解我们网络作者,长期大量稳定的更新,非常烧脑……” “快到了!”白慕川对她的职业显然不感兴趣,“第几个垃圾桶?” “啊!”她一时没回过神。 “你把猫丢在第几个垃圾桶?” “……”这家伙在讹诈她? 向晚吸一口凉气,“不是我丢猫。是我写过一个丢猫的废弃细纲,随便写的,还没有形成可以发表的文字。所以,并没有精确到第几个——” 白慕川回头看她一眼,汽车停下。 不偏不斜,就在赵家杭家别墅小区外的垃圾桶旁边不远。 向晚看着他下车,背影与夜幕连成一片,莫名觉得车里凉飕飕的,冷气从脚尖往上浮。 “等等我!”她飞快地推开车门跟上去。 …… 深夜的天空,漆黑一片。 别墅区很安静,垃圾桶隐隐散发着一种发酵似的怪异臭味儿。 “喵——” 向晚还没有走近,就被垃圾桶后面突然跃出来的一只猫吓得倒退一步。 潜藏在黑夜垃圾桶后的野猫,像魔鬼的使者。惊魂、恐怖。 向晚心尖都缩成一团,盯着黑乎乎的垃圾桶,屏紧了呼吸。 一秒! 两秒! 三秒…… 好一会儿,白慕川镇定地直起身体,将手套脱下,转头时眼中的锐芒刺得向晚脊背一僵。 “垃圾桶有焚烧痕迹,猫尸——两头。” 两头猫尸与三头猫尸有细节出入,但情节却完全吻合了她废弃的第一版细纲内容。 多处情节重合,不可能再是巧合! 白慕川打电话联系技术队来人调查取证,向晚愣在那里久久不动。 “那个细纲,你都发过给谁?”白慕川安静上前两步,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她苍白的脸。 向晚仿佛被笼罩在一层密不透风的阴影里,脑子一片空白,说话竟有些喘不过气。 “我想……我想起来了!” 白慕川望定她的眼睛,脚尖踩在她月光下的影子上。 画面冷得出奇,向晚的目光也惊惧得出奇,恐惧破土而出,扼住她的心脏。 “那个女人,巷口的女人……” 第5章 ,我今晚想住你家! 昏暗的巷口,惊恐乱蹿的野猫,差点撞上来的汽车。 ……那个既视感极强的画面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她笑着笑着,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从某个未知的虚空里放大般出现在她的面前,遮住光线,掐住她的脖子,阴森森的白牙,声音颤哑如破碎的沙漏。 “我好喜欢你写的书!” “你更新得好慢,太慢了,有时候气得我都有掐死你的冲动……” “再不更新……寄刀片了……” “要是我死了你还没有写完,记得完结的时候在我坟前烧一本……” “你书里好多的秘密……我都好想知道……” 冷幽幽的声音,那女人的面孔在脑海,渐渐清晰。 一个高大的黑影却在这时靠近,突然笼罩头顶,从背后轻轻拍她肩膀。 “啊!”向晚惊恐地尖叫,猛地回头。 白慕川冷漠的面孔在黑夜里有着很好的安定作用,“我在问你话。哪个女人?” 他嘴角紧紧抿住,一脸冷气,耐心显然已经用到极点。 这是他问她的第三次,向晚却不在状态,怔怔望住他的眼睛用了好大力气才从那个黑暗漩涡里找回现实的存在。 “我的一个读者。更准确说,是我读者群的一个管理员——” “管理员?”白慕川锁眉,倾听般眯了眯眼。 “我有一个读者群,群里有几个管理员,建有一个私人qq群,我的第一个版本最先就是传在这个群里……因为虐猫情节大家都觉得残酷被否定,我就删掉了这个细节……” “她是谁?”白慕川指向关键问题。 向晚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把巷子口差一点被汽车撞到与碰见那个女人的细节告诉白慕川。 “我跟所有读者都没有在现实里见过面,但好多都加有qq微信,尤其是几个管理员,照片看过很多次,彼此偶尔也会互相寄点小礼物……今天看到那女的,我第一反应就是有点熟悉,但光线太暗,我也不敢想会是她……” “到底是谁?说重点!”白慕川目光更锐利几分,“不要怕!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向晚掏出手机翻给他看,一身冰凉,“她上个月已经死了。” …… 这个读者的名字叫“二妞”,跟向晚第二本书了。 在向晚写《谋杀男神》的时候,她自愿客串了小说里的女配,把网名一起改了,说喜欢“二妞”这个角色。 二妞并不经常在群里冒头,太深入的私交不多,但网上关系很近。 上个月底,二妞的家人在她的朋友圈公布了一条她的死讯。 从无现实交流的人,突然过世,向晚除了难过,往她的手机发过几条致哀的信息,也没有办法了解她更多的事情。 不过,那条朋友圈以后,二妞再也没有出现过。群里姐妹们偶有念叨,但敌不过现实残酷,渐渐地大家就忘记她了。 然而一个死去快一个月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小区附近,向晚想想就浑身泛冷。 会是她吗?太离奇! 白慕川看着向晚苍白的脸,嘴角抿了抿,“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调查。” 有了虐猫这个与案件吻合的细节,第一个版本看过的人数相对也较少,排查起来就会更快。而且这个叫“二妞”的网友极为可疑,目前来看,在赵家杭的案子里,她嫌疑最大。 十来分钟后,技术队的人赶到了。 领头的男人身量很高,与白慕川站在一起不相上下。 向晚知趣地站在边上,远远看他与白慕川交流,只觉这人五官深刻立体,但夜幕下瞧不太清楚。 她僵硬地等待着,原以为白慕川会再带她去刑侦大队了解情况,不曾想,他与那个技术队的男人说完话,径直走向警车。 “我先送你回去!” …… 深夜的小区静悄悄。 进入楼道的时候,向晚很怕再碰见野猫。 她不讨厌猫,曾经也喜欢撸方圆圆家的猫,但今天晚上她不想再听到猫叫声。 一个人打开门锁,窸窣声也变得恐怖起来。 她忙不迭开灯,幽幽的光线下,看哪里都觉得害怕,大热的天,蒸得身体都是汗,无端发凉。 她想去洗澡,看到卫生间的镜子又飞快地冲回了卧室,好像那镜子里随时会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笑着掐她脖子。 ……会不会是二妞的鬼魂来找她? ……就因为她还没有完结? 不不不!不要自己吓自己! 向晚拼命想要摆脱那种灵异的设想,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出租屋,怎么都抑止不住脑子里的恐惧。 她把自己裹入被窝里,试图与群里的人说会儿话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毕竟她是扑街作者。 半夜一两点,哪有人跟她聊天? 向晚明知世上没有鬼,还是怕得汗毛倒竖。 有一双眼睛好像就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盯住她,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 幻听幻想中,她煎熬了半个小时,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终于战胜她的理智与自尊。 “喂!白警官吗?” 拨通白慕川电话的时候,向晚声音都在颤抖,“我……我害怕。” 电话一直在接通状态,白慕川却没有回答。 向晚大气都不敢出,深怕白慕川把她当成神经病。 等了几秒,从来不怕独处的她,被自己的幻想吓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白警官,你,你结婚了没有?” “……”沉默。 “我是想问,你家,家里都有什么人?” “……”又是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让向晚心脏怦怦乱跳,电话惊魂的恐怖片画面瞬间钻入脑子。 “喂!白警官,你在吗?你说句话好不好?!” “没有。”白慕川终于回答。 没有结婚?还是家里没有什么人? 不管了!向晚脑门激荡,冲口而出,“那我今晚想住你家!” 这句话没有很好地经过大脑处理。今天晚上的向晚,整个人完全蒙傻,也无法找回智商思考问题。 她是真的害怕了。 不管是人,还是鬼。这个案件都太过离奇诡异。 她不想卷入其间,但显然她已经身不由己地深陷在案子里。 本来她可以选择回家,但母亲身体不好,睡眠也不好,向晚不想老妈跟着她担惊受怕。 至于其他人……又有谁能比得上警察有安全感? “……”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恰是向晚现在最怕的沉默。 她捏紧手机,嗓音微微发颤,“喂,白警官,你在听吗?我是说,我不敢一个人在家,我感觉房子里到处都有恐怖的东西,看什么都害怕……脑子里也全是那种很恐怖的音乐声……” 她被自我催眠了。 进入了看完恐怖片后的那种自己吓自己的惊悚状态。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接受你来我家——” 末了,怕白慕川不肯,她又强调一句。 “白警官,当案件证人面临生命危险的极端处境时,警察不是有义务贴身保护的吗?” “警匪片看多了!”白慕川突然开口。 向晚心里一凉,拔高了语气,几乎用吼地对着话筒,“我现在强烈怀疑有人想谋杀我!麻烦你们派警力来保护我,顺便带两包康师傅,麻辣味儿的。两根火腿肠,不要太粗的——” “……” 空气刹那静寂。 这傻逼话让她脑子顿时一空。 怕是被吓傻了吧? 然后,她听见白慕川的声音,“等着!” …… 第6章 ,深夜造访 咚咚! 静夜里任何一丝声响都像引领向晚恐惧神经的魔音。 听到敲门声,她第一反应是抓紧被子,“谁?” 没有人回答。 白慕川!? 前后不出十分钟,他怎么就到了? 咚咚! 门响第二次。向晚深吸一口气,移动到门背后。 猫眼早就坏掉了,瞧不了外面,她只能拔高声音,“是白警官吗?” 外面响过沉沉的男性声音,“是我。” 果然是他。向晚松一口气,拉开门。 一阵闷热的风吹来,门外空无一人。 向晚噌地睁大眼,昏暗的楼道陈旧而潮湿,角落里堆积着住户不要的旧家具,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儿,长久没有人清理,此刻带着某种诡谲的色彩,给了向晚强烈的恐怖心理暗示。 没有人! 向晚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就要关门。这时,却看到通往天台的楼梯阴暗里走出一个人。 黑衬衫,黑西裤,大长腿,自在又干练,闲适又潇洒,冰凉的面孔掩在黑夜里,一双深邃的眼被灯光一扫,似有定魂之用。 不是白慕川又是谁? 向晚惊恐转为惊疑,“白警官,你这是做什么?” 故意吓她吗? 白慕川走到门口,灯光照得他瞳孔平静而冷漠,显然不像一个有耐心跟她玩猫逗老鼠游戏的人,“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什么? 向晚用了三秒反应过来。 “你是让我去你家住?” 白慕川:“是你要求警方保护。” 好吧!意义都一样。 向晚瞄一眼他从容而沉稳的脸,没再追究他为什么站在通往天台的楼道上,转身回屋抱起电脑拿了睡衣一股脑塞入背包里就咚咚跑出来,那速度比兔子还快,就像背后有鬼在撵她。 “走吧,除了电脑,我没什么可带的。” 白慕川站在门口,朝屋里望了一眼。 向晚意识到他的眼神,也跟着回头一望,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传说中的作家都是光鲜亮丽整洁大方的,可向晚的窝确实不太成样子,尤其是今天这个鸡飞狗跳的日子,杂物都到处堆放着,来不及收拾,乍一看去,活像一个搏击过的犯罪现场。 她轻咳一声,赶紧跳出来,把门掩上。 房门光线一消失,楼道漆黑一片。 向晚用力跺一脚,声控灯没亮,却踩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啊!”她惊叫一声,胳膊瞬间被人扼住。 她身体往后一缩,惊惧得轻呼惊叫,瞬间引来白慕川的冷哼,“心里没鬼,你怎么这么害怕?” 向晚缓过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踩在白慕川的脚背上。 白天袭击了人家的手,晚上偷踩了人家的脚,她道歉的声音都有些无奈。 “不好意思,其实我,我也不是多害怕……” “不怕为什么需要保护?” “……” 怎么跟警察说话这么麻烦? 写言情小说的作者大多感性,可刑警明显是理性思考,就像数学题一加一必须等于二,每件事情他们都得弄明白。然而,向晚却是说不清的。 她叹口气,“我终于发现,写悬疑小说的作者与刑警看上去性质类似,可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完全没法交流。” 白慕川冷声,“好的刑警可以写悬疑小说,优秀的悬疑作者却不会破案。” 向晚:“……” 很有道理。也是事实。 看她没回应,白慕川突然拿着手机电筒往楼道的阴影处照了一下,“站在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你的客厅。” 啊? 向晚的房子是老式住宅。 在铁门的上方有一个门窗亮子。 嵌有铁条和玻璃,年代久了,玻璃有破损,但向晚是租户,这里又是顶层,房东没来维修,她天天宅家里,也没有太在意,更没有想过会不会被人偷窥。 毕竟她在客厅的时间少,大部分都在卧室。 现在白慕川突然说起,她警觉,“你是说有人站在那里偷看我?” 他转头,“不是你说有人要谋杀你?” 向晚:“……” 白慕川大步往楼下,“你很安全!” 向晚:“?” 这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她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不会被小偷惦记上,所以很安全?还是说她长得不好看,不会被男人惦记上,所以很安全? —— 很快,向晚就知道白慕川为什么每次都来得那么快了, 他与她居然只隔了一条街。 当然,这不是一条普通意义上的街。 是一条将贫与富轻松隔断的街—— 小区外的小巷出去,走过一个公交站台,街对面就是锦城上风上水的黄金区域,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段。向晚居住的绿苑小区那一片,在一街之隔的对面,房舍较老,还是居民聚居点,连开发商都拆不起。 白慕川家世好,向晚不意外。 那块七位数的手表早就已经为他标出了阶层。 但是当向晚真正进入那个高档住宅小区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胆大的人。 居然敢打那个电话,告诉白警官,她要求住到他家。 这个小区很大,里面山水人造湖都有,除了高层,还有小洋楼和别墅。 白慕川的家就在小区楼王位置的中心别墅。 门口有个小院子,精致的花圃,葱郁的绿化,环境静谧,安保极好,这完全不像一个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区住宅。 她搓了搓手,有些拘束了,“这就是你家啊?” 明显没话找话! 结果自然得不到回应。 这时,门口迎出来一位慈祥的中年妇女。向晚看一眼,怔了怔,马上转移话题恭敬地问好。 “伯母好,不好意思打扰……” “额?!”那中年妇女被她逗笑了,望一眼站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白慕川,笑着解释:“我是小白先生的保姆李妈,你叫我李妈就好。” “……” 又是乌龙。 向晚觉得今天蠢到家了。 她抱歉地看一眼白慕川,可他浑不自意地走在了前面。 “李妈,给她弄点吃的。今天晚上,她在这里住。” “好的,小白先生。”李妈乐呵呵地笑着,把向晚往屋里迎,眼风却不停上下打量她。 那火辣辣的视线透露的信息太多,连向晚这么迟钝的神经都感觉到了,越发觉得轻易打扰人家太过突兀……然后,她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光洁的地板,有点下不了脚。 白慕川径直进去,没多理会她。 向晚更尴尬了!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不会太过热情,也没有太过冷漠,刚好可以给客人营造一种恰到好处的“请便”氛围。 有那么一瞬,向晚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可箭在弦上,李妈拖鞋都递到面前了,她再窘迫也不好这时离开。 “小姐怎么称呼?”李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像普通的保姆,明显是见过世间的那种女人,穿戴得宜,很有气质,因此向晚刚才会下意识认为她是白慕川的妈妈。 “我叫向晚。你叫我名字就可以。” “向小姐。你先沙发上稍坐一会儿。” 李妈客气地为她倒了一杯不明成分的水,温暖漂亮的色泽荡漾在华丽的杯子里,仿佛带着某种高贵的属性,吸引着向晚的注意力,却一口都喝不下去。 她登堂入室以“证人”的名义住到了白警官的家里,小出租房里那些魑魅魍魉都退散了。 但她如坐针毡。 …… 白慕川是在李妈把饭菜做好前离开的。 然后,一夜未归。 …… 清晨。 向晚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想到昨晚的“丢人逸事”,有点人格错位。 那个女疯子是谁啊? 她捋一把中长的头发,看阳光透过窗帘照入房内,赤辣辣耀眼。 惊悚和恐惧过去了,别扭和尴尬还在。 下楼看到做好早餐等她的李妈时,她特别不好意思。 “李妈,早饭我就不吃了,我这就走,谢谢你的招待。” “啊,这就走?”李妈看看她手上拎着的电脑包,“小白先生交代说,在他没有回来前,不允许你出去的——” 向晚:“……” 她又不是犯人,不能被限制人身自由吧? 在李妈的好意下,向晚勉强吃了点早餐,然后花了五分钟斟酌词句才拨打白慕川的电话。 “你好,白警官,昨天晚上谢谢你了。现在,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们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传随到……” 为了缓解尴尬,她尽量让语气轻松平和,白慕川却绷紧了声音。 “你听着!” 气氛倏地紧张。 他冰冰冰地命令,“待在我家,哪里也不许去!” “嗯?”向晚尬笑一下,“为什么?你家专门接济穷人咋的?” “第一,你的那个读者,二妞。确实死了。” “……?”那她在巷子口碰见的人是谁? “第二,你家门窗亮子上有微型摄像头,你很不安全。” 向晚一惊,脑门轰地炸了,可想想住在白警官家里的不便,她还是硬着头皮表示,“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警察真是什么都问! 向晚抿一下嘴角,“人生大事。” 白慕川:“相亲算人生大事,那人身安全算什么?” 向晚嘴唇一个哆嗦,“你怎么会知道?” 一个女人需要相亲找对象已经够丢人了,还被警察知道奚落,有点踩到她的自尊心了。她质问的语气,是一种被全世界嫌弃后再被人踩一脚后的尖锐。 可她强烈的情绪还是被化解在白慕川公事公办的语气中。 “我们可以合法调查你。” “……” 也就是说,她目前在他面前是全透明的? 向晚心里沉甸甸的,捏紧了手机,“白警官,是谁要害我?” …… 第7章 ,恶魔之手 向晚没有得到答案。 在白慕川那里,她自己也许还是一个嫌疑人呢。 不能披露的案件细节,他又怎会告诉她? 摄像头的事,让向晚内心说不出的惊疑与惧怕。 没得选择,只能住下。 幸好,这别墅里没有白慕川的其他家人,李妈是他从京都调来锦城后,由他母亲“派遣”过来照顾他的,是个随和的人,很懂得让人安逸的相处之道,避免了向晚很多的尴尬。 上午,看手机,码字。 下午,码字,看手机。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向晚看着可怜的三千字欲哭无泪。 向晚不是一个可以好好存稿的作者,因为她感兴趣的东西太多,太容易被分散注意力,加上赵家杭的案件目前警方还在侦破中,社会舆论关注度越来越多,她的书评区比昨天还要热闹。 她心里像长了草。 事情没有结束,根本安不下心写。 “得了吧!这样的借口你哄哄别人可以,就别逗我了。说得好像没出案子前你就更很多似的……”方圆圆听完他的解释,嗤之以鼻。 然后,她在督促向晚趁着热度多多更新让扑街的书起死回生失败后,又总结出一条她扑街的原因。 “书扑,人还懒。神仙都救不了你!” 向晚有点冤枉,“谁说我懒?我是想写精品书,质量文,你懂不懂?我要写那种无脑傻白甜,日更两万都不是问题……” “这牛逼我从去年听到今年。实事是,你自己才是傻白甜。”方圆圆毫不客气地直戳她的软肋,“人家写傻白甜怎么啦?写傻白甜写得又快又多又来钱,人家一天赚的钱你一年都赚不回来。” “……不带这么侮辱人的!方圆圆。”向晚声音弱弱的,争辩无力。 “向晚,你醒醒吧!人得适应社会,你根本就不适合写网络文学。新、奇、快,爽点,勾眼球,这才是重点。人家看书是消磨时间的,不是来看世界名著的!” 向晚沉默。 这不是方圆圆第一次指责她抓不住市场与受众心理了。 她承认。方圆圆是有道理的。 有时候,她也想过改变。 可她尽了最大努力去写,书还是扑,她也很绝望啊! “对不起!”向晚撸头发,头都快垂到键盘上了,“我一直没能写出一本出成绩的书,让你在编辑部也抬不起头,还得经常帮我擦屁股。可是——我还不想放弃。” 方圆圆好半天才回复:“如果你肯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白警官家里而不能去相亲,我就帮你哄你妈!” “想知道啊?”向晚懒洋洋地敲字。 “嗯?!” “不说。我憋死你!” “?” 方圆圆的小姨也是向晚的小姨,她们两个的母亲共有姐妹三个,向晚母亲年纪最大,把日子过得最糟糕。小姨最小,却是三姐妹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也只有她才有机会认识青年才俊。 在小姨的眼里,整天不出门与电脑打交道,26岁连对象都没有的向晚,简直就是一个问题人氏。 有时候向晚都害怕被她关到问题学校去接受再教育。 所以如果不是白警官有命令,相亲她会去的。 不过,方圆圆那里必须交代好。 要不然让老妈知道她因为写小说惹上了命案,恐怕当场就得晕过去。 从此她还想写网络小说?嫌命长! 打发了方圆圆,向晚打个呵欠,随手刷新一下书评区。 一条两分钟前的留言闯入她的眼帘。 “好好写,我一定会让你火起来的!大红大紫,彻底释放你内心的魔鬼……” 魔鬼?她心里有什么魔鬼? 向晚吓一跳。 换到案发前,最多不过以为遇上了中二读者。可这个节骨眼上,看得她心惊肉跳,神经突突。 电脑上那一行字,如同虚空中的恶魔又伸出了手指,在邪笑着冲她招手—— 向晚愣怔一下,丢下鼠标,冲出房间。 —— 刑侦大队。 720专案小组会议室。 赵家杭的死亡与普通人不同。他身上“百亿富豪、大慈善家、宠妻男神”等等光鲜的标签,引来了全社会的关注,经媒体网络发酵,舆论铺天盖地,带来的影响力连公安部都惊动了,责成市局成立专案组,限时破案。 白慕川仍然领导专案小组的工作。 会议室里正在梳理案情,讨论得热火朝天。 白慕川静静坐在边上看着手机,半天不吭声。 黄何偷偷瞅一眼,他看的书正是向晚那本《谋杀男神》—— “咳!”黄何是个老刑警了,这白队长是从天而降的领导,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队里的情况他最熟悉,好几个新兵蛋子都年轻气盛,如果发现老大这么懈怠,怕引起不好的影响。 “老大,大家想听听你的意见。”他问。 “嗯?”白慕川抬起头,“你们讨论完了?” “……”黄何接不上话。 “老大!”一位叫唐元初的年轻刑警,激动地站起来,“我认为凶手就是向晚!那深夜巷子的女人,还有那什么虐猫焚尸,全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就为了迷惑警方,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嗯。接着说!”白慕川抬抬下巴。 “首先,二妞这个女的,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死亡。” 不仅死亡,就连户口都已经注销了。 二妞不是本市人,她家所在的县级市离锦城有几百公里。这是二妞所在的地方派出所给出的结论。 “一个死去一个多月的人,会出现在向晚的小区外面并差一点撞死她?显然不可能。还有那个虐猫的情节——” 他说着,翻开资料,“其次,向晚提供那个读者管理群,加上向晚一共有六个人。这里面是她们的询问笔录。她们都表示,从来没有见过有虐猫情节的细纲,更别说阻止作者写这个细节了!可向晚却准确地说出了赵家杭小区外的垃圾桶里被焚的死猫……除了三只变成两只,其余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白慕川问。 “说明向晚在撒谎!她不是凶手,也与凶手有关连!” “为什么不是那五个人在撒谎?” 一个人撒谎的可能性大,还是一群人撒谎的可能性大? 五个天南地北,没有见过面的读者,会异口同声说出同样的结果吗? 换了任何人,答案都是显而易见的。 唐元初不明白为什么白队那么相信向晚。 白慕川也不解释,瞥他一眼:“那向晚门口的摄像头,怎么解释?” 唐元初迎上他的目光,“可以撒一个谎,就可以撒两个谎。她当然可以贼喊捉贼!” 白慕川看着他,突然笑了,“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一个女人故意设计一场与小说内容一模一样的凶杀案,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为了让小说火起来,然后去监狱里开签售会?她是傻逼吗?” 会议室里安静一片。 刑警工作压力大,偶尔爆粗很正常,大家都习惯。 白慕川却很少生气,爆粗口也是第一次,但威慑力十足。 唐元初垂下头,就连黄何听了,也肉跳一下,心口突突的,“可是老大,你不要忘了,向晚是一个写悬疑刑侦的小说作者……” 也就是说,她具备比常人更丰富的反刑侦手段以及反向逻辑思维,完全可能是在摸透了警察心思的情况下,以表演艺术家的天分配合他们演一场戏。 白慕川眯起眼看他,不回答。 黄何私心里有点怕这个从icpo调来的大队长,被他盯着,语气少了点自信。 “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找不到比向晚更为可疑的嫌疑人……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把她带回来继续审问……” “证据呢?”白慕川慢慢站起来,“难道我们要靠猜测破案?” 众人:“……” 白慕川看他们一眼,“你们不如集体转行去写刑侦小说吧,就凭这编故事的本事,包管一个个都是大神!” 有人尴尬地咳嗽,有人偷笑。 白慕川冷哼,“二妞死了!那她是怎么死的?她的社会关系怎样?有没有男朋友?死前都做过什么?详细资料呢?派人实地摸排过了吗?还有那五个读者,你们凭什么就断定她们不会撒谎?五个人就一定比一个人更不容易撒谎吗?刑警的精神是什么?查、找、真、相!” 众人一怔,没有说话。 白慕川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香烟。 可很快他又把手收了回来,别人递烟上去。他拒绝,调头看黄何。 “去技术队催一下报告!” “是!”黄何答应着推开椅子就站起来。 这时,会议室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不用催,我来了!” —— 第8章 ,你就是杀人凶手 众人松了一口气。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技术队的队长程正。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大概受专业影响,长期与尸体打交道,自动修炼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白大褂,白手套,干练整洁,有一种不屑与“凡人”为伍的清矜,身上几乎没有烟火气。往那一站,显得格格不入。 程正与白慕川一样,刚来锦城不久,据说在海外深造多年,是法医物证学方面的高才。可以说在锦城一个公安分局做技术队长,相当屈才了。 “抱歉,来迟了。” 程正是看着白慕川说的。 其余人在他眼里,都不存在。 白慕川没动,抬腕看时间,“42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四点。 离赵家杭案发到现在,刚好42个小时。 显然白慕川对程正的工作效率是不满意的。 程正不解释,偏头对女助手说:“ppt。”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程正走到白慕川身边,朝他点点头,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ppt演讲。 短短十分钟,他用专业生动的语言复原了赵家杭案发现场,给出了各项物证结论以及尸检结论,还包括汽车检验结果。应该说,在刑大现有的技术条件下,能在42个小时出结果,已经相当高效。 在场几个新入刑警,听得津津有味,可结论却让人大跌眼镜。 从尸检结果与现场物证来看,赵家杭的死亡,完全属于意外。 汽车技术工程师对事故车辆进行了全方位检测,最后确定发生事故的真正原因是赵家杭自己不合理改装汽车,导致离合器回位卡滞,在他下车去车头察看车况的时候,离合器片分离及回位不彻底,越野车自动行驶,引发改装的保护装置自启动,最终把他抵在车库的墙上直接杀死。 “太巧了!” 唐元初惊叹起来! “如果是巧合,那个作者的书,又怎会跟案件一样?” “……难道真的闹鬼了。” 白慕川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望向程正。 “那三只被焚的猫,又怎么说?” 三只……? 会议室气氛凝滞一瞬。 程正慢慢开口,“你怎么知道是三只?” 白慕川抬抬下巴,“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说,一切都那么完美,怎么容许出现一点数量上的瑕疵?” 程正看他的目光深了深,转头又对着会议室众人,“白队说得没错。我们对猫尸进行了检验,其实那不是两只猫,而是三只猫。” “啊!”现场响过一阵抽气声。 当时出警的人,明明看到技术队取走的猫尸是两具。 尤其白队,他不是法医,更没有参与技术队的工作,为什么敢笃定是三只? 程正待众人的惊叹声停下,方才慢条斯理地说:“目前可以肯定,三只猫的年龄都在三月余。两公一母,是亲兄妹。死前受过残酷的虐待,身上多处骨折,胸膛被施虐人剖开……有一只猫,无头,有一只猫,无身。猫尸不全。” 屏幕上出现多张“少儿不宜”的残忍画面。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静静地听着。 程正和她的女助手都没有什么表情。 白慕川却突然就笑了,“这就是你的最终结论?交通意外?” 程正偏头看他,“最终结论应该由白队长来做,我只提供参考。这个结论,难道白队长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白慕川漫不经心,“不明白以你程正的资历,为什么就只查出一个交通意外来。” 程正与他目光对视,几秒后,从女助理的手上拿过鼠标,自己操作ppt演示文档。 “另外,我在事故汽车上提取到半枚可疑的指纹,应该是一个多月前留下的,也是事故车辆上,唯一一个不属于死者赵家杭的指纹……” 赵家杭是个古怪的人。 像他这种身家的富豪,哪个没有司机? 可他没有。爱车如命的他,把汽车当老婆,根本不许别人碰他的汽车半根指头。 众所周知,指纹提取时间越早越好,超过一个月的指纹,提取难度已经相当大。程正能提到半枚指纹,是专业过硬,也是白慕川要的结果。 他冷漠的脸上略有所动,“指纹比对结果?” “在备案的指纹库里没有找到相似。”程正说完,冲众人点点头,“剩下来的事,就交给白队长了。” 他合上电脑,交给女助理,就要离去。 白慕川喊住他,“720案件还没有结案,今晚可能还要辛苦一下程队——” 程正回头,打断他,“我今天晚上有事,不加班。” 白慕川凝目,眉梢突地一扬,“祝你顺利。” 他并不是一个热络的人,莫名其妙的祝福让程正略略一怔。 白慕川却淡定地转身,抬抬腕对队里人招手,“干活!” 检测结果出来,大家分头行动,一个组一条线,各干各事。 真实的刑侦与影视剧和小说里其实有很大的差异,并没有靠着“某柯南”一人轻松断案的神奇存在。 他们的工作更倾向于流水线,完全是现代化数字办案模式,技术组负责现场勘查,采集证据以及各种证据的处理;侦察队咨询情况,全面介入侦察活动与现场勘查;情报队查找线索,最后由侦察队进行汇总分析。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才能达到更专业的效果。 白慕川刚刚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就接到电话。 “赵家杭的老婆把灵堂都摆到公安分局门口来了,案情通报呢?” 来电话的人是分局局长。这几天他大概也被舆论逼出了火气,语调颇高。 白慕川沉吟着,不温不火地说:“告诉她,交通意外。如果她肯接受结果,就去办手续领尸体!” 分局长:“……” —— 刑侦队人人都在忙,白慕川却正点下班。 黄何对这个老大颇为头痛,但无可奈何。 白慕川办案风格很硬,说一就是一,不留情面。 他以一人之力拒绝了大家“马上提审向晚”的合议,却在第一时间回家,将被李妈锁在家里的向晚放了出来。 用“锁”字有点严重,可实事差不多。 两个小时前向晚要出门被拒绝,李妈索性把她反锁在了房门里。 “小白先生,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可……可轻着点儿。”李妈看他黑着脸,生怕他伤着向晚,用了极其委婉的声音来劝和,“……年轻人血气方刚,火气旺,遇到点事儿就容易想不开。你俩要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白慕川:“……” 向晚:“……” 这是被她误会成什么关系了? 白慕川冷脸,“李妈你先下去。” 他这样说已经是命令,一个保姆不合适再说多什么。 李妈叹息一声,朝向晚挤挤眼睛,好心地提醒她要懂得服软,下去了。 房间里剩下两个人,向晚看他凶巴巴的样子,稍稍有点怂。 “白警官,你没有权利扣押我——” “我记得是你自己要求住我家的?” “那是昨天晚上!”向晚犟了一下嘴,马上就平复下来,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白警官,我今天出去也不是为了相亲的,而是因为突然发生一点状况,我必须马上向你汇报……” 原则上来说,她相不相亲跟白慕川没什么关系,她不用解释前面那一句。 可她感觉自己“一心为案”,会显得比较正直一点。 果然,白慕川听完,冷淡地点点头,“继续说。” “!” 这个警官审问人成习惯了吗?句句话都把她当嫌疑人。 向晚撅一下嘴表示抗议,语气却很温驯,“有人在我书评区留下一个奇怪的评论,可我再刷新的时候,已经删除了。” 白慕川眯起眼,审视似的看她。 怕她不相信,向晚马上去抱了电脑过来,指给他,“不信你看,我还截图了!” 截图里的留言id是一串手机号码,留言的内容确实很有嚼头。 “好好写,我一定会让你火起来的!大红大紫,彻底释放你内心的魔鬼……” 白慕川拍照发给黄何,让他调查这个id,然后问向晚,“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向晚呵呵一声,“我的房子有人监视,我的手机……万一也有呢?我想亲自到队上去。咳,那样也安全一点,可李妈不准我走,我就有点生气了。破不破案,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管你?” 说到生气的时候,她似乎真的很生气,倔强的小脸微抬着,唇角有一个鄙夷的小弧度,像一只偷吃南瓜被人打下灶台的小老鼠,可恨又可怜。 白慕川瞄她一眼,坐下来,顺势拿她电脑。 “你干什么?”向晚惊叫着,就要扑过来。 那保护电脑的架势,像找他拼命。 白慕川神色淡淡,“把你那个小群的聊天记录调出来!” 向晚抢夺电脑的手迟钝一下,“你不相信我?” 白慕川不回答,示意她打开qq。向晚有些不情愿,毕竟电脑属于私人物品,涉及隐私,可目前是刑事案件,白警官要查她,她又不敢不从。 点开qq群,她往前翻着,很快就停住手,一脸苦逼地望着白慕川。 “我忘了,前不久刚重装过系统……没有备份。” “你那个细纲多久传的?” “大概一个多月了吧?我忘了。我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我要早知道,就都保存起来了。” “向、晚。”白慕川认真地盯住她,“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杀人凶手!” …… …… 第9章 ,必须有一方撒谎吗? 向晚一头雾水:“?” 白慕川点燃烟,慢慢吸一口,“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无人证实。” 他眼睑半阖,长而翘的眼睫毛被灯光投注出一道神秘的阴影,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我不懂。” 白慕川说:“虐猫、疑似二妞的女人。”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点点电脑,“还有这条删掉的留言。你们文泉书院的网站,只有作者有删除留言的权限?” “不不不!经过网站认证的管理员也是可以的。” 白慕川眉心皱了起来,没有反驳。 这时,黄何的电话回过来了,答案已经不意外。 那个留言的id是用手机号码申请的,但手机号码没有经过实名认证,其他也查不出所以然。 白慕川拿鼠标又反复看了两遍那条留言,“知道了。” 黄何显然不知向晚在他旁边,又慎重建议,“老大,我认为唐元初那小子有一点是对的。不管向晚是不是凶手,但她一定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我们应该马上提审她,再撬一撬她的嘴——开始感觉这个女人挺单纯的,可细思一下,这不都满嘴跑火车吗?” 跑火车? 她还打飞机呢! 向晚注视着白慕川面无表情的面孔,突然冷笑。 “如果我是凶手,我又何必杜撰这些事情,编一个笼子把自己装进去?我直接不告诉你们这些事,就等着你们给结论不就好了?我疯了才会作茧自缚!白警官,身为刑警队长,就算不会破案,最基本的逻辑推理还是要有的。” 向晚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人。 怕鬼,怕警察,怕惹上是非,什么都怕。 所以这两天她能做孙子从来不主动抬头当爹。 可这一刻,她有点憋不住了,一句话夹枪带棒全是嘲讽。 白慕川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淡定,“推理是你们作者喜欢的事,警察只管线索和证据。” 向晚深吸一口气。 好吧!跟警察扯皮,毫无意义。 她挪过笔记本电脑,打开qq群,当着白慕川的面冲群里的人喊。 “你们几个都给我出来!” 群里安静如鸡。 是撒谎没胆儿面对她吧? 向晚咬着牙,十指触键如飞,“都出来说清楚。我上传细纲的时候,不是都瞧见的?不是说猫控喜欢萌萌的猫仔,受不了有虐猫的情节?” “现在怎么哑巴了?再说一个没看见试试?” qq面板上全是她一个人的发言。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冒头,“向公子,对不起……” 向晚的笔名叫“向公子晚”,很装逼的一个名字。被对方这样喊出来,回答显得弱弱的,向晚以为她理亏,心里的火气松了一半,“哪里对不起我了,嗯?” 那人说:“我看见那个版本跟网络版本是一样的,我也从来没说过什么虐猫不好。” 向晚脑子堵塞了,“?什么鬼?” 对方很笃定,“我已经把电脑聊天记录全部都提供给警方了。向公子,如果这事跟你无关,警方早晚会还你清白的。如果是你,自首吧……” balabala…… 她一说完,后面又有两个读者尾随其上,对她展开了严肃而深刻的普法教育。 向晚彻底崩溃。 不可能。 她像见鬼一样扭过头,大眼珠子瞪着白慕川,气咻咻指向电脑。 “她们在撒谎!” 白慕川看一眼她激动的脸,声音平稳:“你是想说,她们五个人都在撒谎,就在陷害你?我记得你之前的笔录里表示,她们跟你在网络上情同姐妹。” 向晚之前是那么认为的。 然而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qq群,她心慌意乱,完全想不出究竟。 “……难道我跟她们之间,必须有一方在说谎?” 这个问题,近乎幼稚。 白慕川却没有嘲笑她,当然也没有回答。 他优雅地站起来,双手慢慢插入裤兜,“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当然,你也可以再编一个更符合刑警逻辑推理的故事,并找出证据,让我们相信。” 沉默。 向晚沉默十来秒,目光锁定他,“白警官,你心里很清楚我没有杀人,对不对?” 这个假设很有创意,而且大胆。 白慕川没答,径直出去了。 向晚不知道这人的血液里是不是天生都带着这种傲娇的属性,明明可以痛快承认,与她实打实地交流案情,却偏偏不肯。她虽然是一个不入流的悬疑小说作者,但基本逻辑是有的。 有哪个傻逼会把凶手往自己家领? …… 向晚坐在沙发上发神了一会,李妈进来了。 “向小姐,吃晚饭了。” 这是一个特会关心人的保姆,看向晚垂头丧气,笑着哄她。 “小白先生也在。你们年轻人不是常说吗?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吃饭的时候,你跟小白先生好好聊。他这人看着凶,其实脾气很好的。” 向晚:“?” 这位阿姨说的是白慕川吗? …… 白慕川果然在餐厅里。 一个人占据了饭桌的一方,坐得四平八稳,姿态线条十分挺拔。 饭桌上的菜式没有意想中的丰盛,却做得简单而漂亮,每一个菜都像艺术品,颜色鲜亮,独具匠心,看上去就很营养,令人食指大动。 向晚的口水…… 与警察同桌她有点紧张,轻咳一下,望向白慕川的坐姿,“白警官当过兵?” 白慕川停下动作,抬头看她一眼。 接下来——没了,他继续吃。 向晚缓和气氛的寒暄碰了一鼻子灰,有点尴尬,捧着饭碗如有千斤之重,对这个“脾气很好”的白警官,终于没了好脾气。 “白警官,在你们没有正式下达拘留通知前,你不能对我采取任何强制措施,更没有权利强留我在你、的、家、里……” 白慕川抬眉:“所以呢?” 向晚放下碗筷:“谢谢你的招待,我得走了。” —— 从白慕川的小区出来,向晚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她没有伞,把电脑包抱在怀里,看着雨丝下路灯昏黄的光线,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再怎么说,也应该把肚子吃饱才走啊? 这下雨的晚上,去哪里才安全? 雨中行人,来去匆匆。 一个人站在广告牌下,向晚犹豫半天,拨打了方圆圆的电话。 结果,真是下下策。 一听说她“解放”了,方圆圆就大嗓门笑了。 “太好了,时间还来得及。我刚被小姨训得头都快炸掉了!我说什么她都不肯信,让你务必在七点之前赶到海天火锅城,要不然就要跟咱俩断绝关系……” 这么狠? 向晚跟方圆圆都有点怕他们家小姨。 从小到大,小姨没少接济她们两家,拿人本就手短,更何况,小姨也确实是关心向晚的终身大事。 “好好打扮打扮,小姨这次这么上心,说明对方真的挺不错,你好好把握机会,毕竟几十岁的人了……” “我靠!”向晚龇牙,“容我提醒你一下,方圆圆小姐,你就比我小三……个月。” “户口本上的出生年月是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为了上学。向大姐,在下比你足足小了一岁零三个月——” “嘁!” 向晚挂了电话,看看身上这套穿了两天的衣服,皱起眉头。 过了街不远就是她租住的小区,现在才五点多,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 通过人行横道,向晚走过公交站台,在钻入小区外的小巷子时迟滞了一下。 那天,就在这里。那辆车,那个酷似二妞的女人—— 难道真的只是她的幻觉吗?那种即视感又从哪里来的? ……她没有见过二妞本人。 ……照片与本人相似度有多大? ……谁能为她证明她没有撒谎? ……向晚开始怀疑自己。 ……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被人控制了大脑。 ……难道撒谎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这样诡谲的异想天开,惊住了她自己,心脏节奏突然加快。 巷子左右两侧都是六七层左右的旧小区,楼间距很密,小巷子窄而长,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中间还有一个接近90度的大转弯。 雨越下越大,巷子行人很少,向晚踩在湿透的路面上,看着自己左右交替往前的双脚,听着那种踩踏的脚步声,神经莫名绷紧,心脏擂鼓似的,怦怦乱跳,条件反射往背后看了一眼。 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她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几乎,飞奔起来—— 啊!一道划过雨雾的惊叫声里,不明物体从天而降。 恰好从她的肩膀擦过摔落地上。 向晚心里咚地一沉。 低头,脚边是一个四分五裂的陶瓷花盆。 残泥被雨水一渗,变成一滩污渍,血红色的小雏菊花瓣散乱在雨地上,惊魂、恐惧。 向晚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心脏剧烈跳动着,慢慢僵着脖子抬头看向右边的楼房。旧式的雨篷挂着每户人家的窗外,遮拦了雨,在天空里连成一片…… 她瞳孔突地一缩。 四楼的窗户边,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第10章 ,相亲的火锅 “谁啊?” “谁他妈从楼上丢东西下来?” “好像刚才听到谁叫了一声?” “两口子打架砸东西来着吧?不敢冒头了。” “差点砸到人啊!高空抛物多危险不知道吗?” “嗳!那个美女,你没事儿吧?” 向晚怔愣中,周围已经一阵议论声。有人从楼上的窗户往下看,有后面的行人紧跟着赶上来看究竟,围着那一滩破碎的花盆讨论,然后跟着她一起望楼上,指指点点。 四楼静悄悄的。 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已经不见。 没人知道这个花盆是从哪一个窗户掉下来的。 乌青色的天空中,光线蕴出一层诡谲的色彩,和着雨丝落在向晚的脸上,幽暗暗的白。 她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突然调转过身,疯了一样朝巷子外面跑出去。 没有胆子再回去换衣服,她抱着电脑包的双臂僵硬、麻木,却浑然不觉。直到再一次钻到公交站台下,看着来来去去的车流,还有身边等公交车的人,她被惊惧紧紧抓住的心脏,才稍稍得到平复。 周围的人看着她的样子,离她远了些。 向晚不知道,她惨白着面孔,目光呆滞的失魂模样,也让人害怕到以为见鬼。 “表妹……”向晚拨通方圆圆的电话时,声音比任何时候都不淡定,“我没法好好打扮了。” 方圆圆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向晚眯起眼,看着朦胧烟雨中迷离的街灯与这繁华的都市盛景,那脱口而出的凶险竟说不出口。 小巷里的经历与大都市的霓虹,俨然两个世界—— 也许根本就是她在自己吓自己? 正如白慕川所说,她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办法证实。 怔怔半晌,她听见自己说:“钥匙没了,进不去门。” 方圆圆是在三十分钟后赶来的,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免不了又是一番唠叨。 像她这样又做编辑又做保姆,确实也够操心的。 向晚不反驳,痴痴傻傻的。方圆圆把她带去化了个小淡妆,又换了一身衣服还不见她好转,终于开始上火了。 “我说向小姐,你这板着一张脸,是去相亲呢,还是奔丧呢?” 方圆圆的嘴不太乖,平常这话没什么,可这会向晚听着,心脏像被蜇了一下,“走吧。” “……你中邪了!” “也许。” “?”神经。 方圆圆以为是向晚是相亲综合症,也没有往深了去想。 她为向晚打了一个去海天火锅城的滴滴,然后好心地问:“需要我送你去吗?” 向晚转头,“需要你全程陪同。” 方圆圆:“让我帮你把关,还是帮你压阵?” 向晚露出第一个微笑,“需要你这一百二十斤为我做陪衬。” “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 上阵亲兄弟,相亲表姐妹。 方圆圆被向晚一句话杀得泪流成河,但最后还是乖乖坐上了前往海天的车。 有她在旁边骂人,向晚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人的恐怖,有时候只是源于内心世界的挣扎与害怕,说到底都是自己吓自己。 向晚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那个花盆与那个影子,被她用“疑心生暗鬼”解释得合情合理。 她想,最近太累,熬夜太多,她需要好好休息了! …… 海天火锅城。 灯箱门牌闪着璀璨的光华,向晚眯起眼看了看,内心有点小忐忑。 为了给年轻人自己接触的机会,小姨没有过来,只发消息给方圆圆说了包间的名字,末了还特地嘱咐方圆圆,“少说话,少表现,闭上嘴,不要抢风头。” 对此,向晚摇头失笑,“小姨想太多了!” 方圆圆龇牙瞪她,“万一人家就喜欢一百二十斤的呢?” 向晚一本正经,“那就送给你了。不谢!”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海天三楼的“惊鸿阁”包间。 方圆圆正抬手敲门,正好,门从里推开了,一个男人出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搞什么?”方圆圆不高兴的咕哝一下。 那男人一怔,望了一眼方圆圆,回头朝向包间,笑得略带坏意,“正哥,你的对象来了?” 对象?向晚与方圆圆交换一个眼神。 这个包间里聊得火热,哪有什么相亲的气氛? 大约五六个男女坐在一起,气氛正热烈…… 向晚拖一下方圆圆的手,“我们可能走错了。” 那个男人又呵呵笑,看看向晚,看看方圆圆,“没错没错,你们不是来跟我们正哥相亲的吗?” 向晚透过他的肩膀,再次往里看。只见几个男女里面,只有一个人身边没伴,独自坐在一群恣意带笑的恋人中间,做着一万瓦的大灯炮,却清冷矜贵,与旁边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你好,请问,谁是程正?”问这话的是方圆圆。 “我是。”程正慢慢站了起来。 他一说话,旁边人哄地就笑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美女,快进来坐,进来坐。” “我们刚好过来碰上正哥……就顺便拼桌了。” 向晚:“……” 她与方圆圆完全是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拽进去的。 于是,这场不像相亲的相亲宴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坐下来互相做了介绍,向晚才知道,那三个男人也洪江区刑侦大队的,正巧也带着媳妇来海天吃火锅,然后就碰上了程正,看他一个人就想拼个桌,结果程正说要相亲,逗乐了众人,也就多出了这么一群骗吃骗喝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么多人,亲还怎么相? 火锅都端上来了,向晚与程正连正经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个家伙,一个个都是戏精,毫不客气地带偏了节奏,遇上方圆圆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儿。 这下好了,一百二十斤遇上五大三粗,他们聊个没完没了,向晚跟程正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不过这样一来,也少了很多尴尬。 向晚松一口气,愉快地涮起了火锅来。 热闹、灯光、沸腾的锅底,这些现实而美好的事物,把向晚那颗心彻底拉离了恐惧的泥沼。 吃喝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程正的目光始终在打量她。 难道他也知道她是赵家杭案的“犯罪嫌疑人”? 向晚脸颊越来越烫,终于憋不住,隔着红彤彤的锅子问他,“程队的工作挺有意思的,平常忙吗?” 程正礼貌地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搬尸游击队,跟尸块打交道。忙,但没意思。” 向晚筷子上正好夹着一片鲜美的肥牛肉,被“尸块”两个字一惊,笑得有点尴尬,“呵呵,不能那么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才了不起呢。能让尸体说话,那都是技术……” 好会打官腔,她有点佩服自己。 不过她更佩服程正,很快就彻底扼杀了她的食欲。 “熟能生巧吧!” “……?” “比如你面前那盘脑花,一看就比别家新鲜。” “……?” “这是在生猪死亡前从颅内取出的……” “……”向晚胃不好了。 这天,也聊死了。 一直到饭局散场,程正才起身,朝她伸手过来,“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再见。” 向晚看着面前的手,再次尴尬。 他戴着一个白手套,干净,清洁,几乎一尘不染。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其实也戴着。向晚以为他是怕火锅油溅上,略怪异,还可以接受。 但如今与一只“白手套”握手,就有点不被尊重的感觉了。 迟疑一瞬,她调整好情绪,淡淡一笑,没有去握那只手,“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程队长,下次再见。” 程正收回手,一脸淡定,“叫我程正就行。” 向晚看方圆圆在边上吐了一个暧昧的舌头,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好的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毕竟处于“兵荒马乱”的特殊时期,向晚的心没那么大,可以从容谈感情问题。因此,与程正的初次相见,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就觉得这种时候来跟刑大的技术队长相亲,经历稍稍有一点玄妙—— 下楼时,踩在台阶上,她如踩云端。 方圆圆在说些什么,她没有仔细听,却在感受到门外雨夜湿气的第一时间,激灵灵打个冷战。 火锅城对街的路面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隔着半开的车玻璃,她看着里面的人影,第六感空前活跃地告诉她—— 车,是那天巷口的车。 里面的人,也在朝她张望。 向晚颤抖着摸包里的手机,迅速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白警官,我又有新发现——”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程正正好从海天出来。 而街对面那辆车,却在这时发动了! 向晚睁大眼睛,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快!是它——是他—” 第11章 ,闹市追踪 向晚追出去是下意识的行为。 就像看到东西掉在地上去捡,渴了看到水想喝是一个道理。 被这件事纠缠这几十个小时,她身心疲惫,很崩溃。比任何人都想快点破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尤其白慕川那句“无人证实”极大限度地刺激了她。所以,她义无反顾,用着吃奶的力气,完全是拼命地架势。 可人追车,怎么追? 她气喘吁吁,眼看那辆汽车驶向主干道,恨不得跳起脚来拦车—— 然而,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她那一副逼急了的兔子模样儿,谁会停车载她,给自己找麻烦? 一辆辆车疾驰而过,向晚跑得双腿都打颤了,也没有一辆停下来。 “等着!”这时,程正赶了上来,拽住她的手腕往背后一扯,然后张臂拦住驶过来的一辆白色大众。 吱! 一道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后,司机骂咧着停了下来。 程正快步过去,亮出警官证,“警察!紧急征用车辆!” 那司机眼睛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大街上遇上警匪片的节奏? 看他迟疑,程正拽住他胳膊扯上来,钻入驾驶室,回头喊向晚,“还不快点!” 技术刑警也是刑警!向晚没有多想就上去了,只留下一众路人甲吓得脸青唇白。 程正果然知道向晚这个案子,什么也没问,就追了上去。 然而,这个点儿,正是锦城人民丰富夜生活的热闹时刻,路上车多人杂,前面那辆车的主人还特别狡猾,就像知道有人在追似的,左穿右插,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开得飞快。 他们跟车很吃力,向晚却很兴奋。 “知道有人在追,他还故意开这么快!绝对跑不了,就是他了!” 车里是谁?是男是女?向晚统统不知道。 她沉浸在警察抓罪犯的热血中,莫名躁动,恨不得马上抓住人,揪出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那儿,那边……程队。往那边了!” 程正看她一眼,没有回答,驾车死死咬住前面那辆黑色的尼桑—— “搞什么啊?会不会开车?” “我操!赶着去投胎啊!” 那辆尼桑逃命似的往前蹿,根本不管是不是在闹市区,会不会超速,前面是不是红灯,一个劲儿往前飞奔,引来路上司机的谩骂。 连带着追他的程正也被喷了不少口水。 “啊!他钻过去了!”向晚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车,一瞬不瞬。 程正嗯一声,打了一个急转弯。 这是一条禁止左转的十字路口,但前面的黑色尼桑径直冲了过去,程正也只能紧紧咬住。 吱! 吱呀! 你妈…… 一阵急刹车中,嘈杂与骂声不绝于耳! 两侧汇过来的车辆挡在了前方,一辆suv直接“亲吻”上了程正汽车的右侧,刚好碰在副驾驶位置上,吓得向晚尖叫了一声。 程正不得不把车停下。 尼桑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他不能。 也就是这么一迟疑,那车很快就从眼帘消失。 待程正从那些司机的骂咧声中找机会穿过车流再追过去,哪里还有车影? 就这样……消失了!? 没有追到车,还发生交通事故。向晚有点抓狂。 “怎么办?”她觉得有点对不住程正。 “没事。”程正很淡定,“白慕川会处理。” 向晚:“……” 这话听着咋有点坑呢? 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到。 向晚刚接通电话,就听到白慕川冷冰冰的质问,“在哪里?” 这……发的什么火? 向晚瞥一眼程正,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白警官,虽然让那个家伙给跑了,我可敢肯定他与这事脱不了干系。要不为什么溜得这么快?你快点想办法查那辆车,他的车牌号是锦a……” “我问你在哪里?”白慕川不耐烦打断。 “哦?哦。”向晚反应过来,说了地址,刚想继续说车牌,那头就传来冷漠的嘟嘟声。 白警官把她电话挂断了? 她看着手机怔了怔,耳边就响起程正的声音。 “你不用告诉他。如果他连这点事都搞不掂,可以自绝于人民了。” “他能知道?” “当然。”白慕川抬头示意她看路口的天网。 向晚这时才从情切中反应过来,看一眼背后成了一团乱麻的车流,以及围上去看究竟的人群,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为啥也跟着我来追?” 程正说:“至少证明那辆车有问题。” 向晚把手机放包里,抿了抿唇,“我刚才的行为是不是太鲁莽了?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程正摇头,“我不麻烦。白慕川会处理。” “……”向晚无语。 看来做大队长做一把手,也不容易啊。 可接下来他们怎么办? 程正就像看穿了她似的,淡定地下车,检查了一下车辆的受损情况,然后又坐上车。 “等着吧!” 等什么? 向晚当时不知道。 可这个时候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他。 然后他们就坐在车里等到了一阵警笛声—— 以及那个把警车直接停在他们旁边的白队长。 “很神气啊!”白慕川也不知道在说向晚还是程正,摔上车门第一句就没什么好气,“那么本事怎么不追上去,把人给逮回来?” 向晚垂下眼,总觉得他的火气莫名其妙。 他们看到疑似匪徒的人不顾危险奋勇追击,不应该被表扬才对吗? 于是,她不说话。 程正比她还要冷静,掸掸衣袖,推门下车,取下白手套。 “逮人是白队的工作。我不能越俎代庖!我该做的都做了,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他就这样……走了。 真的交给白慕川处理了? 向晚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径直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白慕川黑沉沉的脸,觉得白警官的小宇宙就快要爆炸了。 然而,这一次她终于见识到了李妈所说的“脾气很好”是怎么回事。 白慕川多一句都没问,直接把现场的烂摊子留给了黄何,转头就上了自己开过来的警车。 “上车!” 第一次听到他叫的时候,向晚并不知道是在说自己。 她还在惊魂未定中设想接下来的事情。 等白慕川没好气地按一下汽车喇叭,她才调头看向他黑漆漆的冷脸。 “你在叫我?”她问。 白慕川偏一下头,示意她上来。 “干,干什么?”这句话是向晚上车后才问的。 白警官面色冷凝,不回答,一路驶离现场。 “!”好冷。 向晚打个喷嚏,想到还在海天火锅城的方圆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报备情况。 刚才事发突然,方圆圆肯定还在懵逼状态,逮着她就问东问西。向晚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把这锅甩给白警官了。 “不就赵家杭的案子么?我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要了解一些情况。” “啊!这……还没完呢?你又不认识赵家杭,关你啥事儿啊?” “你就别问了。还有,这事不准告诉我妈。要不然我就把你的三点照贴在文泉书院的官方论坛上!” “……” 方圆圆没声了。 向晚挂掉电话,这才发现旁边白慕川凉丝丝的眼看了过来。 她额一声,想到刚才对方圆圆说的话,耳根有点烫,“白警官,你这……要带我去哪里?” 白慕川垂眼:“你家!” 第12章 ,干什么?英明神武 向晚僵着脖子,见鬼似的看他,“干什么?” 白慕川回答得简洁明了,“查案!” 查案为什么去她家?向晚一肚子疑问。 …… 大雨转小雨,淅淅沥沥。 白慕川的汽车果然驶入了向晚熟悉的那条街。 他没有把车开进巷子,就停在公交站台的里侧。 向晚很想提醒他这样会被抄罚单,可看他一脸严肃,想想又不罚自己的钱,忍了。 她推开车门,抱着电脑走几步,被雨丝呛入鼻子,打了个喷嚏。 背后响过关门声。接着,一只伞柄伸了过来。 向晚调头,看着白慕川面无表情的脸,迟疑一下,接过伞,“那你呢?” 白慕川大步走在前面,“我不用。” 这雨并不大。 他挺拔的身躯走在前面,被路灯拉长,向晚怔怔看了好一会才跟上去。 …… 狭长的巷子就在眼前,光线比向晚从这儿跑出来的时候更暗。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凉幽幽的,冻骨头。 向晚觉得背后泛冷,神经质地往后一看。 黑而长的巷子,并没有别人—— 她咽一口唾沫,悄悄朝白慕川身边靠近一些。 一些,一些,再一些…… 白慕川察觉到她下意识的举动,斜视一眼,没有吭声。 安静的气氛里,有那么一丝诡谲。 两个人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谁也没有说话,但脚步声却仿佛是某种音符,每一下都敲击在心上。 沉甸甸的……恐怖! 这鬼地方!回头她就找房子搬走。 向晚不停往白慕川身边凑,他却突然停下,害得她连人带伞一起撞了过去。 “呀!”向晚心脏跳得欢,“不好意思。” “是哪里?”白慕川突然问。 很明显,他跟她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也根本不知道向晚脑子里的戏精们已经自编自演了几个单元的连续剧了。 “什么?”向晚被问得莫名其妙。 白慕川停下脚步,看着潮湿的路面,慢慢昂头看向两侧密集的住宅楼,“花盆落地的地方。” 向晚心里一惊,奇怪地盯住他,“你怎么知道?” 白慕川不作解释,凉声重复,“花盆掉在哪里?” 遇上这样的警察,向晚有点头痛。 不管他问什么,她都得如实回答,一点都不能隐瞒。 然而,只要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都可以一律无视她。 这是一种不对等的关系,向晚也无法争取对等的权利。 毕竟,白慕川有权调查她的一切,获取她的隐私、行踪,甚至监听她的电话—— 向晚拿着伞在附近走了几圈,发现地上的泥渍都被人打扫过了,雨水一冲,看不出痕迹。她只能依靠住宅小区的参照物来确定大概的位置,然后站在那里,指向四楼。 “就在这里。我当时抬头,看到四楼窗台好像有个人影!” “什么人?” “我没看清,也……也不敢确定,更没有证据证明。” 她对他什么事都要证据的作风,都有心理障碍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太过离奇,我有时候都开始怀疑人生了。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见……”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示意她退开。 ……诉苦被无视? 向晚鼻子里小小哼出声不爽,默默退后。 白慕川站在她刚才的位置,看向四楼的窗户,眼睛眯起。 这样的光线下,他冷峻的侧脸轮廓更为分明,一双眼如同深渊,浓黑不见底。 向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概半分钟那么久,他恢复正常,转过头来。 “你要回去吗?” “……” 话锋转得太快,她跟不上节奏。 “不用回去?”他又问,上下打量她,冷冷的,“比如换衣服?” 今儿向晚身上穿的,是方圆圆为她准备的“相亲服”,据说为了体现她体态的妖娆曲线的玲珑,从飞机场上硬挤出一点大好河山,方圆圆选的衣服有点单薄,还是短袖。 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不觉得冷。 但这阴风阵阵的小巷细雨里,真是幽凉幽凉的。 难道他刚才听到她打喷嚏了? 不对!白警官怎么可能这样好心? 向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打个冷战,“好……谢谢。” 对她的迟钝,白慕川只有一个若有似无的嫌弃眼神,然后抬腕看时间,“给你半小时,够不够?” 他不上去吗?向晚望一眼幽深的长巷,不作声。 白慕川再一次走在前面,“速度!” 向晚心里突然有炸开了一朵烟火,屁颠屁颠跟上去,“……谢谢白警官!” …… 这一次回家,向晚不紧张了。 有警察在身边,如同请了个神仙护体,“那些东西”也没法近身了。 在她进屋拿东西的时候,白慕川等在她的家门口,没进去。 他点了根烟,抽掉了半支,又来回走了好几圈,还不见向晚出来,黑着脸去敲门,“快一点!” 向晚就在门板后面,慢吞吞开门,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看他,“让我回来换衣服,是准备……正式拘留我吗?” 这是她思考后,对白慕川今晚行为给出的唯一合理解释。 白慕川抿紧的嘴角略略一抽。 然后,沉着脸不耐烦地说,“去刑大!你的嫌疑还没有解除。” 刑大?难道又要提审她吗? 一手拎电脑包,一手举着雨伞,向晚跟在白慕川高大的身躯后,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在这个离奇的案件里,她不再是掌控书中芸芸众生的作者,不能再驾驭故事情节与人物的喜怒哀乐,只能无奈地被卷入无法控制的一团乱麻中,等待命运的宣判。 …… 结果,她猜错了。 白慕川把她带到刑大,没有提审,更没有把她关到看守所。 720专案组办公室,他给她指了一张椅子和桌子,竟然叫她坐下写小说。 没错!是写她那本《谋杀男神》—— “你今天还没有更新。”他说,“写吧。” 见鬼了吧?向晚完全不知什么情况,一脸加粗的问号。 “……我耳朵没问题吧,白警官?” 白慕川拉椅子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我来说,你来写!” …… 为什么向晚被720专案组盯上,其实真不冤枉。 她书里的案子与720案太像了,连《谋杀男神》的女主角都是一个网络作者——可以说,设定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让人想不怀疑她都不行! 只不过,书中那个对标赵家杭的大土豪死亡后,与现实一样,警方也还没有结案—— 是的,昨天她的更新并没有说到案件的重点。 今天,向晚吃火锅去了,还没有写更新—— 她不习惯断更,但——在刑侦大队来写书,合适么? 向晚被疑问烧得捋头发,“白警官,你是我的粉丝?” 白慕川眉头打个褶皱,“我对臆淫文学没有兴趣。” 臆淫文学?向晚轻咳一声,“那你干嘛催更都催到作者面前来了?” 白慕川一张脸冰冷,“到目前为止,你依旧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所以,急需洗脱罪名的是你。你要不要跟警方合作呢?” “……要。” 向晚咬着牙,不争辩了,“你希望我怎么写?” 白慕川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就写:由于发生的案件与小说情节极其相似,所以有一位警官找到女主了解情况——” “啊!?”是要完全与现实接轨吗? “警方掌握了案件的关键线索,在事故汽车上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 “犯罪嫌疑人试图制造女主的意外死亡,把巷口巧遇,花盆坠落,海天跟踪,闹市事故都写上去!” “?” “还有,警方已经锁定逃逸车辆……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 这到底谁写书啊? 在她的设定里,离真相大白还远着呢。 没有三七二十一波转折就真相大白,成何体统? 更何况,之前不许泄露案件侦查细节的是他。 现在让她用小说故意传递细节出去的也是他。 向晚眯起眼,“白警官,我不懂?” 白慕川看着她,慢慢站起身,“给你两个小时!我一会过来。” 两个小时写完这么多更新?他以为她是触手怪吗? 向晚对着他背影做了个“怒目”的表情。 不料,白慕川突然回头,“对了,记得把警官写得英明神武一点!” 向晚石化,“……?” 第13章 ,死人会杀人吗? “如果勉强背光而行,终究会走到黑暗的尽头。犯罪就是其中一种——” 向晚对着电脑写了个开头,想到白警官吩咐的话,扯了扯嘴巴,删掉重写。 “俗话说,人生就像一条通往死亡的泥泞小道,要尽量选择三观相似的人同行。荣小暖发现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识人不清,把自己坑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里。此刻,她坐在刑侦大队的硬板凳上,看着面前那个英明神武的警官,追悔莫及——” 咳!好雷! 有点忍不住笑呢? 不管了,反正是荣小暖,又不是她向晚。 荣小暖是向晚小说《谋杀男神》里的女主,与向晚一样是个扑街作者。 向晚按白警官的吩咐写情节,刚开始还好,可毕竟不是自己的设定,没写到一千字,她就有点驾驭不住了。 剧情跳跃,不合逻辑! 哪个杀人凶手会去陷害一个写扑文的作者? 一无仇,二无怨,他是疯了么? “不行,我写不下去了。”向晚没有瞅到白慕川的人影,直接给他打电话,“白警官,我也是要生活的,你让我写这些情节,跟我的小说设定完全不合啊。这么写不是把我的书写崩了么?” 白慕川好像在忙。 他旁边有人在说话,向晚隐隐听到“套牌车”、“指纹”两个关键词。 然后,白慕川似乎走开了,没声音。 “你说什么?” 向晚一惊,猛地转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背后。 五官深邃,气质疏离。 一双眼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 咳!不知道这样专注的眼神很容易让人心乱如麻吗? 向晚清清嗓子,“白警官,我是靠写书吃饭的,不能瞎写的。到时候我填不了坑,我书就烂尾了!” 白慕川眼帘微垂,自上而下地打量她。 小小女子倔强地昂着头,丝毫不肯让步。 他静默片刻,“不按我的写,你书也扑。按我的写,也许还能绝处逢生——”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晚脸颊微微一热,“我有自己的思路,不想偏离大纲,而且我——” “你脑子不开窍!”白慕川没有半点玩笑的成分,“按我说的写,你只有好处。第一,协助警方破案,让自己早点远离麻烦。第二,提升小说的知名度。试想一下,你先在小说发布案件,警方再查到真相,是什么样的效果?” 额? 向晚眼睛睁大。 尽管赵家杭之死的各种话题天天占据热搜头条,舆论铺天盖地,但案件细节如何,目前为止警方没有公开,社会并不知情。 正因为如此,这案子被吃瓜群众演绎得扑朔迷离! 如果向晚先发布小说,警方再破案,必然会引来轰动效应。 “姑且一试?”她莞尔,笑得有点尴尬。 “有何不可?”白慕川反问。 “会不会得之不武?”向晚垂头,指头搔了搔下巴。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白慕川朝她挑下眉头,像监考老师似的,再次看时间。 “抓紧写!我一会来。” “……” 他走了。 大约半小时左右,向晚写到兴奋处,突然停下敲字的手指。 他那句“死马当成活马医”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是那头死马?是写不了火书的大扑街——而他是来拯救她的良医? 我靠! 向晚不服输的性子起义了,情绪压力极大地反向推动了她的写作速度。这一次,她完全按照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写,简直如有神助,文思汹涌,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引来好几个人侧目—— 编的故事,哪有亲身经历来得传神? 向晚写得都刹不住车了! 两个小时后,她准备收尾,喘一口大气,敲下最后一句话。 “荣小暖终于知道,那个英明神武的警官叫方夜阑,一个长得紧张办案紧张让人紧张脑子也有点紧张的家伙——” 爽! 她伸个懒腰瘫在椅子上,愣神望着墙壁,脑子放空状态。 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写完了?” 向晚侧目抬头,发现白慕川神色有点异样,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没锁的电脑屏幕上的章节内容,“怎么?有问题?” 白慕川眉心紧皱,走到对面的办公桌,“传给我!” 十分钟后—— 白慕川终于有了声音,“这个被你用了好几个英明神武来形容的方夜阑警官,如果真这么紧张,早就被踢出警察队伍了!” 向晚一脸懵懂,“不是你说要把警官写得英明神武的?” 白慕川面无表情瞄她一眼,话锋突然一转,“那个带着女主追车的谷雨声警官,你确实写得英明神武!” 哈哈! 向晚小小的恶作剧,得到了大大的爽点回馈。 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 一脸无辜的看着白慕川,她故意用内行话解释,“情节张力不同,表现出来的人物性格也不同——” 白慕川不动声色,啪啪敲字。 好熟练的操作! 向晚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白警官居然用五笔输入法,敲字速度和修文的专业程度成正比。 可他居然在——改、她、文? 向晚再次石化。 二十分钟,一个修改好的章节发了回来。 白慕川就简单一句话,“发。马上!” ……这是她的书,他说发就发啊?向晚不爽地哼哼一声,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惊喜地发现,不过只有一些小小的改动,这个章节明显有了阳刚气,与她之前的风格有极大的不同,而且把先前困扰她的逻辑与转折都完美的处理好了。 “怪不得你说,好的刑警可以写小说。” 向晚由衷佩服,看白慕川的目光与之前都不一样了。 “白警官,你要写小说,肯定能火!” 白慕川意态闲闲地坐在那里,不回答。 等她发完章节,他说:“你继续写,必须在凌晨发布。内容如下:警方在一个立交桥下找到被弃的肇事车。经查,该车为套牌车辆。但弃车的人在车上留下了指纹,警方经协紧张的比对——” 他停下。 向晚等了几秒,歪头问:“然后呢?” 白慕川突然眼尾一斜,“发现与杀人事故车上留下的半个指纹完全吻合,续而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马上进行了抓捕,将犯罪嫌疑人堵在了出租房里——” 向晚琢磨一下时间,“不对吧?现在指纹比对结果应该还没有出来才对?” 就不说赵家杭车上只有半个模糊的指纹了,就算是一个清晰完整的指纹,比对也是需要时间的。 果然,白慕川淡然回答,“已经送往物证鉴定中心,很快就会有结果。” 向晚呵地一声,“那你怎么可以肯定两个指纹完全吻合?” 白慕川眯起眼,目光扫过她的脸,表情带一点神秘,声音突然低沉,调子懒洋洋的。 “万一猜中了呢?” “猜?”向晚不明觉厉。 白慕川说:“二妞是死者的情人,这是你的设定。同样,你也可以将她的男朋友设定为一个高档汽车改装俱乐部的技术工人。杀人的越野车是他做的手脚,至于作案手法,是二妞根据女主的小说提供的。也就是说,两个人合谋杀害了死者……” 向晚无语了。 “白警官,你记性是不是不太好?今天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更新出去了——二妞死了!死人怎么合谋杀人?” 白慕川定定看她:“死人当然可以杀人。” 向晚一脸惊叹号:“如果我这么写,就不是悬疑刑侦,而是惊悚恐怖鬼故事了。” 白慕川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这么写。你将会成为一个可以预写案件的超能力作家。” 向晚一滞。 久久才回过神来。 白慕川不会随便猜测这些内容。 看来,警方手上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了! “好。”向晚望着他冷俊的面孔,突然一笑,“白警官这么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慕川看过来,四目相对。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招呼黄何过来。 “准备一下!明天上午九点,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情进展!” 让她凌晨发文,就为了抢在九点的新闻发布会之前? 第14章 ,突来访客 向晚头上像笼罩了一张破掉的蜘蛛网。 站在一团乱七八糟的蛛丝面前,被人要求把它一根根理清。 那个人就是白慕川。一个办事风格“有点紧张”的刑警队长。 为了完成凌晨更新的任务,向晚得到了一杯咖啡。 然后,她神清气爽地坐在720专案组的办公室码字。 这个晚上,办公室灯火通明。 像她一样熬夜办案的警察,还有很多。 向晚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刑警的辛苦,也有了真实的刑警体验,写这部分情节其实更为得心应手。 …… 啪啪啪! 啪啪啪! 键盘的声音如同让人冷静的魔咒,向晚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写到中途,偶有迟疑。抬眼一望,白警官就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前。 她思索一下,继续写。 …… 白慕川的电脑上,是一个模拟关系图。 有人物关系、有线索结构关系、也有案件推理延伸—— 时不时有人过去找他,小声说上几句什么。他“嗯”一声,吩咐完继续琢磨他的东西。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与办公室的众人一样,各自忙碌。 …… 凌晨三点。 向晚伸个懒腰,准备收尾,写下最后一句。 “方夜阑说明天上午九点要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情进展,难道说他心里对案子已经有定论了吗?荣小暖并不知情,也不敢细问,只能将大脑与身体全部奉献给这本小说……” 写完,她从头到尾撸一遍,还算满意。 在把稿件发给白慕川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地在对话框补了一句。 “白警官,你们警队招聘编外顾问吗?” 白慕川视线平静看过来,可他的“?”号却写在发给向晚的信息上。 办公室很安静,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文字聊天。 向晚与他对视一眼,抿住嘴巴,继续敲字:“我发现一个问题嗳,我以前写案子从来没有这么流畅通透过。我不得不承认,小说真得来源于生活,任何艺术创作脱离了现实的基础,都是缺少灵魂的,我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扑街的原因也……所以,我好希望有机会可以多接触一些实际的案件与刑警生活……” 白慕川,“警队是菜市场?” 向晚:“……当然不是。” 是她太异想天开了! 向晚勾了勾嘴角,脸上已有遗憾之色,“对了,白警官听说过沐二少吗?首屈一指的悬疑推理大神,我的偶像……他的书那叫一个精彩。案子写得透骨三分,推理逻辑毫无破绽,就像真实的一样,我认为他就是那种……可以破案的悬疑推理作者。只可惜,他更新太少了,一本书写了三年还没有完结……” 从一开始的天天等更,盼着小说结局到现在……向晚已经不希望沐二少完结了。 她怕这个懒惰的悬疑大神完结了就不开新书。 毕竟三年才写二百多万字的神,完全干得出来。 到时候,她书荒了上哪里找感觉? 白慕川侧头望过来一眼,这次没有文字,而是直接问她:“你很闲。” 声音不大,向晚却突然尴尬。 好像人家都不兴搭理她,就她一个人瞎逼逼。 咳一下,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太困了,说说话精神精神!” “这一段写得不错。”白慕川很快看完,对这两个章节表示了肯定,“不过,太感性!” “嗯?” “不带感情的判断,才可以抛弃掉主观臆测。” “可我是言情+悬疑的小说?” 言情小说不带感性的色彩,只有硬绷绷的推理逻辑,谁看啊? 向晚想听听白警官的高见,可他发回来略微修改的稿件,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那我上传了?”向晚问。 “嗯。” …… 向晚发布完章节,看一眼坐在电脑前的白慕川,面色幽沉,不知在捣鼓什么,也不好随便出声打扰他,随手就翻开了书评区。 不温不火的《谋杀男神》,最近多了很多陌生读者。 甚至,有一些是男性读者。 他们客观地表示了阅读看法——写得很渣。 他们也客观地表达了惊叹——最近两章更新不错。至少作者的写作方向很新颖。她明显是在知道了赵家杭的案子后,在刻意“借书猜案”,案件细节写得很生动,人物也活了起来,好像也有了灵魂。不管案件猜不猜得中,至少作者很有创意。 大部分是褒义的。 也有小部分心理阴暗的人,依旧持着作者本身就是凶手或者嫌疑人的看法,认为作者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有人表示作者肯定是一个花痴,字里行间明显在臆淫英俊潇洒气质过硬的谷雨声警官——从而引出一个被盖成“高楼”的讨论贴。 “所以,我们是要站荣小暖+谷雨声的cp了么?” “……为什么我觉得英明神武的方夜阑警官更性感招人爱?我站方荣cp。” “方荣cp?还方太cp呢。女主那么白痴蠢萌,与谷警官才是最配的好么?” 向晚翻看着,翻看着,“……” 这就是言情小说的读者,她们很可爱。 一件扑朔迷离的凶杀案,也可以读出奸丨情无限,脑子里充满粉红的泡泡—— 书评区很热闹。 然而,只是被案子营造出了一种虚假繁荣。 闻风而动的吃瓜群众,带来了流量。可《谋杀男神》的订阅指数……仍然惨淡! 没办法。网上随便一搜,盗版一大堆,谁也阻止不了人家从各个渠道获得更新资源,并且不用抱有任何愧疚之心——社会大环境如此,心酸、却无奈。 向晚打个呵欠,黄何正好过来看见,“向老师,困了吧?” 人们习惯把与文学打交道的人叫老师,黄何是接触这个案子的时候才了解了一点网络文学,也跟着这样叫。 只不过,向晚一个写三本书扑了三本半的作者,觉得这声老师有点受不起。 她微笑着摇头,揉揉呵欠带来的眼泪,不好意思地问黄何,“你们每天都这么忙?” “也不一定。”黄何嘿嘿发笑,“一年半载的,偶尔也有几天假吧。” “……” 黄警官还挺冷幽默啊?! 向晚看着他走到白慕川的面前,压着声音说:“老大,你家人送宵夜来了!” 据向晚观察,真实的刑警队跟电视剧里演得太不一样了。这里清一色都是男警,目前为止,她没有见到一个跑外勤的女警花。 男人凑一堆,生活十分将就,天天吃食堂或者外卖,哪怕那位戴七位数限量版手表的白警官也不例外—— 所以,当李妈拎着热腾腾的宵夜进来的时候,整个720办公室都沸腾了。 只有白慕川例外。 他一动不动,沉郁地扫了一眼,“这里是办公的地方?” 李妈一听这话就知道小白先生不高兴了,但碍于送的宵夜是给大家享用的,他并没有严厉苛责。 “小白先生——”李妈正要解释,她背后那个拎食盒的小姑娘就开口了。 “小舅舅,是我让李妈带我来的。但我……是外婆安排过来的。” 小姑娘亭亭玉立,模样很俊,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粉色系的小可爱裙子,胸前还印着一只卡通大熊,平跟小凉鞋,柔柔软软的稚嫩模样,像一只初脱蛋壳的稚鸟,有一种跟这间办公室气场不合的清纯校园气。 她对着白慕川说话,眼神却瞄向办公室唯一的女性——向晚。 接着又腼腆地说:“外婆听说小舅舅带了小舅妈回家,特地让我来看看……” 小舅妈?咳咳! 向晚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想,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白慕川。 如果带回家的“小舅妈”指的是她,那就太冤枉白警官了—— 这个要不要解释一下? 可现在解释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白警官家里住了一晚上么? …… …… 第15章 ,鱼儿上钩就收网 被那小姑娘灼热的目光盯着,向晚如坐针毡,有点尿急。 白慕川显然与她想的一样,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解释,马上就转了话题。 “拿来了就吃吧!下不为例!” 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大家伙都有点饿,但开始他脸色不好,没人敢动手吃。 这一听,如同得到了特赦令,几个人呼啦一下笑着涌过来拿食盒,热闹得瞬间换了画风。 为案子,他们都绷紧了神经,难得放松下来,大家道过谢,不客气地吃起来。 “阿姨哪里买的酱鸭?味道不错啊!” “我自己做的。” “阿姨好厉害!嘤嘤嘤,还有乌鸡汤……” 唐元初端起汤盅又赞,“好喝,真好喝!辛苦阿姨了!” 这真是洪江区刑侦队第一萌物……还学小姑娘“嘤嘤嘤”,乐得李妈一脸都是笑。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喜欢就好。经常这样熬更守夜的,铁人都吃不宵,你们别仗着年轻就不顾身体的,往后想吃什么了就说一声,我帮你们做……” 李妈穿着体面,不像一个保姆,语重心长的话更显慈祥,而且,正好说到这群刑警的心坎上。 辛苦!确实辛苦! 吃不消!也得继续吃! 选择了干刑警,就代表他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气氛凝滞一会,只听见咀嚼声。 向晚看着这一幕,朝李妈一笑,强行带动气氛,“李妈,这汤真的好鲜!好喝!” 这一下,偷鸡不成蚀包米。 好几道视线看了过来—— 做刑警的人最敏感,她那声“李妈”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等向晚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白慕川突然严肃地插话,“吃快点!一会还有活。” 有了老大的命令,办公室话题又放开了。 大家有说有笑,完全没有熬夜到凌晨三点的困意,黄何甚至讲起了段子来。 没想到,黄警官居然是一个专业段子手,笑得向晚脸都抽搐了。 这时,在众人的哄笑间,白慕川那个小侄女却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向晚的身边。 “小姐姐——”她压着声音:“你就是我小舅舅带回去那个人吧?” 好突然! 好直接! 现在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钛合金的? “那个……”向晚清清嗓子,觉得口干舌燥,“并不是。” 小姑娘视线里像夹着x光,看得向晚浑身不自在。 “我叫白鹭!”她又说。 她也姓白?不是叫白慕川小舅舅么? 向晚一头雾水,白鹭却笑着补充,“我跟我妈妈姓,也跟小舅舅姓——” 哦了!这就正常了。不过白慕川的外甥女都这么大了?那他多大岁数,白鹭的妈妈又多大岁数? 写书的人好奇心都挺强的,但向晚与她没有熟到直接去问人家家庭琐事的程度,只是笑笑,然后垂头喝汤。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白鹭对她似乎很感兴趣,还在观察她,“你应该不是警察吧?” 她不是警察有这么明显么?向晚纠结。 刑警基本便装,脸上也没有写“警察”两个字,白鹭咋就发现她不是警察了? “你像个犯罪嫌疑人!”白鹭突然又冒一句。 “……”向晚好想把她嘴缝起来。 然而,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又是白警官的外甥女,她也就想想,然后给一个尴尬的笑容,没吭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白鹭鼻头都皱了起来,“心虚么?” 又一句咄咄逼人的追问,让向晚有些不耐烦了。 “我和你很熟?”她望着白鹭精致的眉心,一脸不悦,“你这么会看相干脆让你小舅舅把位置让给你好了。这个刑侦大队长让你来做,你说谁是罪犯,小手一指就成,那得为国家节约多少办公经费啊?” “……” 白鹭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尖锐的回答,微微一愣,小脸顿时红了起来。 幸好,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缓解了彼此的尴尬。 白慕川接的,“喂!” “好!给我盯死他!”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待他放下电话再看过来时,脸沉若冷,但一双深渊似的浓黑双眼却添掠过一丝笑意。 “鱼儿上钩了!准备收网!” 钩是什么样的钩?饵又是什么样的饵? “好!太好了!” “兄弟们!干!” “收网,然后开庆功宴!” 众人兴奋着大叫起来,欢欣喜悦。 向晚坐在那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不明所以。 办公室里桌子上的碗筷狼藉一片,李妈在忙着收拾,刑警们不管吃完没有,一律丢下碗筷,各就各位忙碌开来。 白慕川整理一下腰上的枪袋,准备出警。走到向晚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回头告诉李妈。 “把向老师一起带回去,今晚将就住一宿。” 说完他就走,毫无解释。 向晚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满脸通红地尬在那里,“不用了白警官,我可以回去……” 白慕川冷眼扫过来,“你不怕?” 不怕才怪!想到那森冷冷的小巷和一个人的冰冷房子,向晚腿都发软。 而且快凌晨四点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去打扰别人。白慕川允许她去他家里“将就”,无异于雪中送炭,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当然,他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消停点!你嫌疑还没解除。一旦发生什么,你还有不在场证明。” “……” 向晚就悲剧了。 没法闪人,还得面对白鹭。 刚才她对白鹭撒下的谎,当面被揭穿,多尴尬啊? 那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又惊疑又失望,让她有点后悔。 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承认呢?承认了也不用被当众打脸啊! …… 李妈开了一辆保姆车,她是个谨慎的人,开车特别认真,回去的路上,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于是,向晚与白鹭两个就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中。 向晚本来想解释来着,可白鹭一改刚才小山雀一般的热情,完全像个冰疙瘩,一眼都没有看她。 …… 当晚,辗转反侧。 向晚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她再次睁开眼,是被短信消息给炸醒的。 发送信息的人,除了方圆圆以外,还有几个知道她电话的读者。 她们都说——《谋杀男神》的评论区快爆了! 她们都问——你是怎么预先知道赵家杭案件细节的? 向晚一脸懵逼。 就这样火了? 这节奏,不对啊! 她撸一把脸,顶着乱糟糟的狮子头,飞快拿起手机浏览新闻。 网上消息铺天盖地,大多雷同。 向晚只简单看一遍,就见鬼一般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第16章 ,出人意料 今天上午九点,警方召开了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就720案中群众关心的几个问题进行了通报。 一、赵家杭是自杀还是他杀? 警方说,事故车的遮阳板上提取到的半个指纹,与海天逃窜套牌车上的指纹经过比对,认定为同一人。同时查出,两个指纹皆来自于一个高档车改装俱乐部的技术工人王同生。 昨天晚上,警方监控了王同生。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他从出租房出来,拿着行李准备逃窜,警方当即进行了抓捕并连夜审讯。 王同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二、王同生的作案动机? 王同生供称,他与二妞(本名田小雅)是同乡,都来自偏远农村,在锦城打工。二妞是他们俱乐部附近一个茶楼的茶艺师,王同生常开着客户的车去茶楼喝茶,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王同生喜欢漂亮的二妞,没见两回就展开了激烈的追求。 但相处熟了,二妞却告诉他,她被赵家杭强迫为其生子,她摆脱不了—— 王同生还表示,二妞是一个淳朴善良的小女人,赵家杭选择她来生继承人,就是看准她全无背景,方便掌握。 他说,二妞不情愿被赵家杭豢养,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次。他见不得她难过,于是对赵家杭心生杀机。 但他并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二妞,只让她哄着赵家杭到店里来改车,然后在汽车上动了手脚—— 他想为二妞报仇,只可惜二妞没有等到恶魔掉入地狱,她自己就先去了黄泉。 她是突发心梗走的,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王同生为此痛不欲生,并且为改装车的事,整天提心吊胆。 他知道赵家杭的车早晚会出事故,却不知道是哪一天。 没想到,在二妞死后一个多月,赵家杭突然就死了。 王同生害怕之极,早早准备好套牌车准备逃命。可这时他却听到风声,有一个女作者的书写得与案件一模一样。于是,他产生了好奇,偷偷去向晚想看个究竟,又听说警方把她带走了。那是第一次,第二次是跟踪她到海天—— 以上这些内容,完全来自王同生的供述。 警方表示,目前该案件还在进一步审查中—— ……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浪过了,又一浪。 赵家杭人设崩塌! 新好男人,渣中极品! 那个爱夫如命的赵夫人,你还好吗? 《谋杀男神》超级话题! 一比一复制赵家杭案件的女作者是谁? 各种话题,分分钟炒热舆论,引来无数人探讨—— 向晚傻了! 警方的新闻发布会,不仅反转了赵家杭的人设,也让他那个天天在分局门口摆花圈的妻子羞愤离场。 同时,向晚也得了好处—— 她成了一个野生的“超能力写手”,提前预知了案件细节,让人又惊又疑,纷纷组团来她书评区围观。 《谋杀男神》这本书,热度空前! 但向晚怔怔看着书评区,刷屏一样的上千条留言,却高兴不起来。 “不合理。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了。” 她坐在白慕川家的床上,给他打电话,“白警官,如果就这样结案,那些事情解释不通啊?” “嗯?”他音调微微一挑,懒洋洋的。 “王同生交代为什么虐猫了吗?” “他没有虐猫。” “那虐猫的事……” “猫死了不归警察管。” “……”向晚被他噎住,“那花盆落地呢?” “巧合!” “那细纲的事,又怎么解释?我那几个读者又为什么撒谎?” “也许是你在撒谎!” 白慕川不冷不热的声音,气得向晚脸都快绿了。 “行!那如果王同生没有看过细纲,他是靠什么知道案件细节的?你给我解释一下。” “嗯?”白慕川似乎低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靠。 这个人太特么欠揍了啊? 向晚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胸腔不畅!她深深吸一口气,捋头发,强行平静,“白警官,我认为你们这样结案,太草率了。我可以肯定,那天我在巷子口见到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 那头没有声音。 久久,白慕川突然一叹,“谁说结案了?你结的?” “!”再靠! 向晚敲着脑子,不想一直被他带节奏说话。 “白警官,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说看?”这一回,终于被带节奏了? 向晚唇角一勾,语气徐徐加重,“王同生在撒谎!他并不是被你们设计逮到的,而是故意暴露行踪……由着你们去抓他。也就是说,呵呵,谁是老鼠谁是猫,还不一定呢。” “哦。”白慕川并没有异样的反应,只淡淡问:“他精神鉴定正常。”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无端承认杀人罪,还故意往警方的刀口上撞? 向晚眯起眼,脑子在飞快地运转,“一个人不怕坐牢不怕枪毙,只有一种可能。为了爱,他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 “这是来自一个言情作家的推理。” “不是悬疑作家么?” “白警官!”向晚严肃地哼哼一声,被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占据了大脑,“有没有可能二妞并没有死?就像我小说里写的一样,凶手其实就是二妞,王同生认罪是想保护她,毫无破绽地保护她,这才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警匪大片?” “……” “你不也说,死人是可以杀人的吗?” “……” “喂,白警官?你相信我的直觉。” 沉默一阵,白慕川突然开口,“我只相信证据。” 向晚无语。 这个人咋这么拧呢? 难道他本来就想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案? 她迟疑间,白慕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所以,为了得到更充分的证据。我需要你配合。” 呀?他相信了?不,是他对案子其实也有怀疑和别的考虑? 向晚心弦一松,雀跃了,“行!你要我怎么配合?”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两声,“开门!” 第17章 ,侧眸,侧眸,侧出一片粉红 720案后,向晚对任何突然响起的声音都会下意识紧张。 她汗毛当即竖起。一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是白慕川的家。 门外那个声音,也正是白慕川本人。 看一眼已经挂断的手机,向晚吁口气过去开门。 白慕川站在门口,一只正准备再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差一厘米敲在她额头上。 气氛凝滞一瞬。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神色淡淡,目光浅浅,长长的睫毛有一抹背光的剪影,让他立体的五官更显棱角分明。 那一刹,向晚“惊为天人”,觉得额头上那只手——压力山大! “白警官——” “走!”白慕川徐徐落下手,看着她那一双内含丰富的眼,很快转身。 额?!向晚回头看一眼摆放在床上的电脑,迟疑着跟上,“带我去哪儿啊?” 白慕川:“给你机会。” 他的话与他的人一样,简单、干练。逼格极高。 向晚其实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女性,并不是天然的小白兔,可在高冷傲娇的大灰狼面前,好像除了乖乖做温驯的兔子,真没什么办法盖过他的气势,占据主动。 楼下。 李妈看到他们一前一后下楼,微微一怔。 “小白先生,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嗯。” “马上就开饭了,要不吃完饭再走?” 白慕川头也不回,“急事!” 李妈哦一声,没有多话。在厨房里忙碌的白鹭却急促地跑了出来,在车库门口拦住了白慕川。 “小舅舅,你又要去哪儿啊?” 白慕川正拿钥匙开门,闻言抬了抬眼皮,“工作。” 白鹭两条纤细的柳叶眉蹙得弯了起来,“我来的时候,外婆和妈妈特地交代过我,让我管着你,不许你那么辛苦,要按时吃饭睡觉……” 呵! 这话向晚听了都差点笑! 真是天真无邪的可爱小女生啦,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刑警队的工作节奏那么紧张,又怎么可能按时吃饭睡觉呢? 白慕川不吭声,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室,给向晚一个眼神,示意她上来。 向晚乖乖拉开副驾,正准备坐上去,白鹭却抢在她的前面,拉住车门,仰着小脸儿对白慕川撒娇。 “我也要去!小舅舅,我要监督你。” 白慕川不耐烦了,“我去工作。” 白鹭一脸不信,看一眼尴尬站在边上的向晚,“那她呢,也是陪你去工作的?” 白慕川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不解释,只说:“快回去!” “我不!”白鹭被他当着向晚的面儿训了,有点不开心,嘟着粉红的小嘴,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忍着没有哭出来,直接坐到副驾上,“砰”一声关上车门。 发泄似的巨响声,让向晚更尴尬几分。 人家甥舅两个闹别扭,她一个外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不知道怎么办,就听到一声冷呵,“下去!” 白鹭转头看着白慕川,“你凶我?你居然凶我?” 白慕川沉下脸,“你再胡闹,就是妨碍公务!信不信办了你?” 白鹭今年17岁了,多少也知道一些法律知识,白慕川黑着脸说妨碍公务,还吼得那么大声那么凶,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继续任性。 “呜……” 她嘴巴抽搐两下,难堪地推门跳下去,顺便推了一把站在那里的向晚,然后哭着飞奔回屋。 向晚蹬蹬退了两步才站稳。 尼玛! 她心里骂着,脸上却保持平静,“白警官的小外甥女,好有个性。” 白慕川眉心拧紧,“抱歉!” 这是在道歉? 向晚歪脖子看一眼,不甚在意地坐上车。 “没事。我这个人心肠最好了,从来不跟小姑娘计较。” 她一本正经,白慕川扭头看她一眼。鼻翼一哼,发动了汽车。 …… 上午十一点。 雨后的阳光洒在锦城大地,晒得人懒洋洋的。 车窗外一片迷离的明媚,清新、带点暖。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要带她去哪里,看着汽车七弯八拐地驶入街道,泥鳅似的在车流里滑来滑去,竟慢慢有一点困意。 不说话,不思考,看单调简单的东西,最催眠。 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歪头靠在了椅子上。 向晚睡相很好,睡着的时候也最乖。一张白皙的脸蛋儿被晴朗的天气湿润出一片桃花般的粉,两排睫毛小扇子似的一动,又一动。小巧而挺翘的鼻,平稳地呼吸着,丰润微撅的唇上擦了一点粉粉的唇膏,仿佛诱人的果冻,格外的甜,很有惹人吃一口的欲望。 …… 白慕川垂眼,侧眸。 看她一眼。目视前方。 …… 五分钟后。 白慕川再侧眸。 看她一眼。目视前方。 …… 十分钟后。 白慕川又侧眸。 看她一眼。目视前方,突然一个急刹车! 吱! 尖锐高昂的刹车声伴着司机的叫骂,把向晚从酣甜的梦中拉回来。 她心脏一紧,猛地睁开眼,发现那个条件反射骂人的司机醒悟过来碰到了警察然后飞快开走,莫名其妙地看向白慕川。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又有人——” “没事。快到了!”白慕川板着脸,多余的字都没有。 向晚打个呵欠,睡意没了,只剩一头雾水。 果然,很快车停下了。 还是向晚熟悉的老地方——刑侦大队。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白警官说的给她机会是什么意思。 他带她一起,将720案子的档案从头细翻了一遍,然后还带她去档案室,调出了另一个尘封六年的档案。 ——徐招娣交通肇事案。 ——徐招娣,赵家杭的妻子。 ——在那个案子里,她因车祸导致下肢瘫痪,终身无法生育。 “两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向晚有些糊涂。 除了徐招娣与赵家杭的夫妻关系外,根本就没有联系啊? 因为导致徐招娣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机是她自己的司机。 当时那个司机占用公交车道,并追尾一辆公交车,接着前面的公交车突发状况骤然停下,她们撞在车屁股上,接着又被后面紧跟上来的另一辆公交车撞压碰撞。 司机当场毙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徐家却不依不饶,认为这是一起蓄意谋杀。 当时交警队把这个案子移交刑侦大队,最后还是以交通肇事结案。 “你就没有别的看法?”白慕川眼眸深幽,“悬疑言情小说……大、神!” 大神个屁!向晚耳根有点烧红。 不过她天生好奇心重,翻看尘封的档案兴趣极浓,都没有发现已经到了饭点儿,完全不饿。 “……如果让我编故事,我当然有很多的想法。”她对上白慕川的眼,“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来看这个?” 白慕川只手撑着额头,“是谁说想熟悉真实案件,写出真正有水平悬疑大作的?” 是她说的没错! 可他俩没有熟到这个份上吧? 向晚眯了眯眼,审视他,倏忽莞尔一笑。 “我懂了。你那新闻发布会是被上头逼的,为了给社会一个交代。但你内心并不认可那样的结果。所以,这个看似证据确凿的罪犯,是大家需要的,却不是追求真相的你需要的。正巧,我也有跟你相同的看法,你认为我可以帮你?” 白慕川眼底闪着冷光。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甩给她一个问题。 “你在中政是学法学的?” 靠!这也知道?看来真把她调查了个底朝天啊。 向晚脊背凉涔涔的,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找警察做男朋友。不然,毫无隐私可言。 “是的。”她笑得有点尴尬。 “为什么毕业没有做律师,或者相关的行业,却去写小说?” 写悬疑小说也跟她的专业有关系好不好? 向晚想这么回答。可他问得很严肃……就像在审犯人。 她不敢东拉西扯,“因为我……没毕业!” 白慕川凝视她,“为什么?” 向晚脸一沉,“跟案子有关吗?” 她不悦的面孔落在白慕川的眼中,可他并没有因此放过她,目光依旧咄咄逼人。 档案室冷冷的,冷气开得很大。 四目相对,向晚心脏怦怦直跳,有点hold不住他的眼神了。 白慕川却在这时从椅子上站起。 “走吧,一起去拜访一下那位受害人!” 向晚一怔。 去看徐招娣? 第18章 ,好清爽的腹黑 从刑侦大队出来,已是下午一点。 阳光晒干了地面最后一丝湿气,火辣辣的耀眼。 向晚站在刑侦队的台阶上,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二位警官,我们是不是没有吃饭?” 白慕川转过身来,手上的车钥匙在阳光下划出一抹晶亮,如同他冷澈的眼,一闪而过。 回答她的人,是白慕川身边的黄何,“向老师,你还没有吃午饭吗?” 他狐疑的样子,让向晚心里隐隐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难道你们吃过了?” 黄何点点头,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白慕川,斟酌着怎么回答,“我们开完新闻发布会就跟兄弟们随便吃了点!” 妈蛋! 向晚心尖尖像被火灼了。 这个白慕川,好清爽的腹黑! 既然他已经吃过,为什么李妈问的时候,他半点风都不透,还拒绝得那么理直气壮,一副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的正义样子? 一股子气从脚底升起,她像被蜜蜂蜇了屁屁,不太高兴地问白慕川,“你怎么不告诉我?” 白慕川一脸“why”的漠然表情,“你问过?” 是,她没问。可他跟李妈的对话,像是已经“随便吃了点”的人吗? 向晚有点生气,尽管她不知道这气从何来——毕竟白慕川没有义务管她吃喝。但她就有那种受了愚弄的感觉。 “我饿得不行了。要先吃钣才能开工。”她气咻咻地蹙着眉,恼恼的模样,带一点娇憨。 白慕川瞄她一眼,把钥匙丢给黄何,大长腿迈在了前面。 黄何耸耸肩,示意向晚跟上去,“向老师,走吧,我们陪你外面吃点。” 向晚庆幸有一个黄何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要不然,她准能被白慕川气死。 …… 刑侦大队外面是一条路面宽敞的大街,再往前走一百米左右,就有一条小巷子,里面有很多参差不齐的“苍蝇馆子”,装修简陋,设施“淳朴”。向晚对这种馆子司空见惯,但没有想到白慕川这种戴七位数手表的人,会到这种馆子来吃东西。 “一碗面。”他说。 老板看他们三个人,稍稍一怔,“好嘞,稍坐一下。” 向晚懂了。 他不吃,肯定也不准备为她买单的。人家可能怕她吃不起贵的,这才选了个便宜的地方。 她胃里突然有点犯酸,懒洋洋坐下来,看白慕川正经翻手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白警官真是善解人意!” 白慕川头也不抬,“不用谢。” 我谢你个大爷!向晚心底在咆哮,可遇到这么一个不动声色的主儿,她的愤怒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于是,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相对而坐,各玩手机。直到面条上来,向晚尝了一口,“哇哦!” 好吃!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吃。 在锦城,向晚吃过的面馆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她“吸溜吸溜”往嘴里塞了好几口,稍稍缓过那股子饿劲儿,这才朝白慕川投去善意的目光。 “果然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家的面条太好吃了,清爽不糊,鲜美不黏。白警官,谢了!” 白慕川唇角一扬,意味深长。 向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人家都说不用谢了,结果她还巴巴地谢。 她埋头苦吃,最后把汤都喝光了,打个饱嗝——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指节,上面夹着一张抽纸。 向晚古怪地看着手的主人。白警官面无表情,眼睛却仿佛在说:“你吃相可真差。” “……” 好吧,看在面条好吃的分上,原谅他。 向晚擦着嘴,刚刚舒服地眯下眼,白慕川就起身去结账—— 呃!向晚不好意思了,想要争着付钱,可白警官已经出了面馆。 …… 骄阳似火,燃烧着一颗中年少女心。 不知道为什么,向晚就觉得他刚才去付款那一幕特别man。 可能没有被男人爱过,所以才会这么轻易被小恩小惠打动?前往赵家杭家的路上,向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有黄何开车,白慕川闭眼躺着,眼睛都懒得睁开,根本与她不在一个频道。 唉! 向晚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 赵家杭没有住在市区。 听说是特地在郊外选了一处风水宝地,自己修建了一处……城堡。 姑且称之为城堡吧。 外面是中国古风的院子设计,里面的主建筑却像一座经典的欧式城堡,白色的外墙颜色,在一片茂盛的绿意中,颜色对比冲撞十分强烈。院子里树木高大茂盛,大大的树冠把城堡覆盖得格外凉爽。 …抑或说,有点阴森。 冷!这是向晚进去的第一反应。 也许是门楣两侧的大白灯笼; 也许是院子里树木上挂着的长长白条; 也许是灵堂上那个大大的“祭”字; 也许是那一张向晚在网络上看过无数次的遗照…… 让她又一次有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母亲都不让她去参加葬礼,说是灵堂阴气太重,阳气不够的人胜不过,很容易生病。向晚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可这会儿站阴涔涔的灵堂里,听着那仿佛能把悲伤深入骨髓的哀乐,再看着赵家杭的笑容被栩栩如生地挂在那里—— 她信了。 阴气这东西,仿佛真的存在。 白慕川看着她苍白的脸,“没见过灵堂?” 废话!向晚被他一激,那种从内心深处长出来的恐惧突然就少了,“正常人谁没事天天见灵堂的?” 白慕川抿抿凉薄的唇,“那进去上炷香吧。” 死者为大。中国习俗如此。 三个人上了香又退出灵堂,向晚才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本该在这里的目标人物——徐招娣。 黄何与白慕川交换个眼神,找到一个灵堂里忙碌的治丧工作人员,把他叫出来,然后出示了证件。 “你好,我们找一下徐招娣。” 那小伙子怔一下,仔细看看警官证,然后背过身去打电话。 不知道他跟对方说了什么,再转过头时,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这边请!” …… 白色的城堡与设灵堂的地方隔了足有二百来米。 踏入城堡范围的时候,向晚把脚步放得极轻,内心充满好奇,却不好意思四处张望。 城堡很神秘。 可比城堡更神秘的是它的女主人。 徐招娣是隔着一个薄纱白帘子“接见”他们的。 她说,颜丑,不方便见客,怕吓着客人! 在之前的卷宗档案上,向晚看过徐招娣车祸的照片,除了下肢瘫痪外,她的脸也受了伤,想来是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所以,赵家杭每天对着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年轻美貌的肉体诱惑? 人性丑陋而现实。 向晚对纱帘里的女人,莫名添了几分同情。 尤其在听到她温柔的嗓音时,格外有亲近的感觉。 “小城,给两位警官添点水。还有这位女士,喜欢喝什么……” “不用了。”白慕川打断,“我们是来问事情的。” 他音色凉凉,一下把气氛冻成了冰。 黄何一怔,赶紧拉出一个笑容来唱红脸,“是这样的,徐女士。我们对你先生的案子还有些疑惑,需要找你核实。本来这个是需要你亲自去刑侦队做笔录的,但考虑到你的不便,家里又这么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我们自己过来了……” 他说话就好听多了。 向晚松一口气,徐招娣却轻笑起来。 “腿不方便是真的,他的事,却没什么需要我处理的。” 她语气有点生硬。向晚猜测是因为她在赵家杭死后才知道老公外面有女人,有点接受不了,不由一叹。 然而,白慕川显然没有那么多同情心。他示意黄何做好笔录,冷冷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田小雅这个人存在的?” …… 第20章 ,祸不单行! 白慕川黑眸深深,反过来问她。 “怀疑什么?” 向晚轻哼,“怀疑她的车祸有问题。” 白慕川,“然后呢?” “两家人的恩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说不定赵家杭的死也与徐家有关?” 脑子里蹦出许多情节,向晚一时有点刹不住车。 想着想着,就把现实与小说融为了一体,脑洞开得极大。 白慕川眉梢一挑,漠然脸,“破案不是写小说!我只相信证据。” 又来了! 向晚记得他说过,推理是作者干的,证据是警察找的。 可她就喜欢推理怎么办? 向晚想了想,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不对啊,你之前不是问徐招娣,有人听见她和赵家杭的对话了吗?如果是真的,那二妞的死,会不会也与徐招娣有关!就算不是她杀,也可能是她逼着赵家杭杀的啊?” 白慕川懒洋洋地抬起双手,枕在脖子后面,“田小雅死于心梗。有医院的死亡证明。而且——那个证人是假的。” 他就像一个专业泼冷水的。 不管向晚想到什么苗头,都被他活生生扑灭。 “白警官,你居然会撒谎诱导别人的口供!?” 看她双眼亮起,一脸兴奋,白慕川一声都不吭。 然而向晚破案的精神上头了,一心跟他辩论,编故事似的继续往下说。 “其实,死亡证明说明不了什么。这个社会,弄真的难,弄假的还不容易么?” 白慕川看她一眼,不回答。 向晚嘿声一笑,“你们没有发现吗?徐招娣其实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不喜欢白警官控制话题节奏,好几次想扳转局面,结果不成,就隐隐露出焦躁来。这样的人,性格成因里肯定有一部分是过度自卑的。从她的情况来分析,应该就是车祸后遗症。所以,她一定会对丈夫看得很严。我根本不相信她对赵家杭的出轨一无所知。” 听她这么肯定,黄何哈哈一笑。 “向老师这个也是靠推论?” “不。靠女人强大的直觉!”向晚眯起眼,笑得有点奸奸的,“黄警官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女人失恋时的文笔仅次于莫言,发怒时战斗力仅次于奥特曼,抓奸时的智商远远高于福尔摩斯——她们甚至不需要什么证据,单凭感觉和空气里的味儿就判断出男人的心还在不在,外头有没有女人!” “呵呵呵呵!” 黄何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大概这是世界上最正确的歪理邪说了!” “这个绝对真的。举个例子,我表妹就跟他男朋友和她闺蜜三个人吃了一顿饭,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就被她发现了奸情——” “哈哈哈哈!”黄何再次大笑不止。 “黄警官,你开车稳点,别只顾着笑——” “好嘞好嘞。”黄何说:“向老师,你们写书的人都这么有趣?” “嘿嘿,还好啦!其实这不是有趣。宅得久了,一个个都闷骚——”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题扯了老远,闭眼假寐的白警官终于面露不悦,沉喝一声。 “说正事!” 呃!黄何清嗓子,认真开车。 向晚斜视一眼白警官冷若冰霜的俊脸,发现他生气的时候——比不生气居然还要好看。 咳!她接着跟黄何一毛一样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谈正事。 “我举这个例子其实是想说,徐招娣那样的女人,会比正常人更加密切注意赵家杭的动向,情感敏感度也会高于正常人。因此,她发现赵家杭有外遇的可能性占百分之八十以上!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装着今天才‘突然’知道的样子?痛不欲生?会不会是为了掩饰什么?比如二妞的死?” “想象力很好!”白慕川终于认真回她话了,“有证据吗?” 向晚学他木然脸,“证据不该你们警察找的吗?问一个作者干什么?” 半斤八两! 两个人一比一扯平! 不过怼完这一句,向晚也终于从柯南福尔摩斯的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这些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老老实实写自己的书就好,管他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不要置身事外!”白慕川就像看穿了她,“你为什么要撒谎的事,还没有结论。这个案子的嫌疑,你并没有完全洗清!” 靠那个靠! 她什么时候撒谎了? 与那五个读者说法不一致就一定是她撒谎吗? 想到这个向晚头就大,一脸涨红,“白警官,你说我撒谎,请问你有证据吗?” “有。”白慕川漠然脸,“她们拿得出聊天记录,而你没有。” 向晚:“……” 两个人说到这个就像身上突然长了刺儿,莫名起了“冲突”,这让认真开车的黄何老司机莫名其妙。 为缓解尴尬,他轻咳一声,“那么……老大,我们现在是回大队,还是回大队?” 白慕川:“把我丢大队去!权老五介绍了一个犯罪心理专家过来,我得去会会。然后你把指纹拿去物证中心——” 那向晚呢? 黄何听着,向晚也听着,可他就像忘了她似的,没了下文。 终于,向晚忍不住了,“我呢?” 白慕川淡淡看过来,“目前案子告一段落,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 mmp!向晚心里对他的话相当不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行,不过我还得去你家拿一下自己的东西。” 白慕川嗯一声,又阖上眼。 汽车里突然寂静下来,沉默让向晚无端尴尬! …… 黄何确实是一个温厚的好警察。 他把白慕川送到刑大,去物证中心的时候又不顺路地把向晚捎到了白慕川家的小区外面,临走还再三嘱咐她要注意安全。 “毕竟这个案子还有疑点。王同生归案了,也不算真正结案。向老师小心着点。” “我知道的。谢谢黄警官!” 向晚朝他一笑,表面镇定,心里却早在敲鼓。 这几天受的惊吓,比她一辈子加起来都多。 没了保护伞,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小怕怕。 然而,怕出事就真出事。这一次,气得她真的有了杀人的冲动。 当她再一次进入白慕川家,在李妈尴尬的表情里回到楼上自己居住过的房间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她的睡衣被人发泄一般拖甩在地上,还长出了脚印。 ——那也就罢了。 最可气的是她的电脑,她吃饭的家伙,她上战场的武器,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被人分尸两截,可怜巴巴地躺在一滩水渍里,就像被人浸泡过水一样,尸体十分难看。 “谁干的!” 她咆哮般惊叫一声,完全忘了不在自己家,气咻咻地冲出房间。 “大惊小怪做什么?” 客厅沙发上,坐着懒洋洋的白鹭。 她慢悠悠地吃着水果,不耐烦地抬头看向晚一眼。 “我不小心弄坏的。说吧,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 …… 第21章 ,如此妖孽 向晚歪头,一脸问号脸看她。 讲真,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摆阔的。 向晚出生不算富贵,可向妈妈向来认为“女儿要富养”是基本原则,哪怕自己勒紧裤腰带,也不会让女儿在外面被人瞧不上。 从小到大,向晚吃的、用的、穿的,学的都是他们家可以消费的最好的,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索索,从来没有人瞧不上她穷。所以,哪怕第一次到白慕川的家里,看到这样富裕家庭的生活基调,她内心除了会感叹有钱真好,不会有心理上的自卑。 对白慕川尚且如此,何况白鹭? “小妹妹。你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白鹭从上到下瞄她,不见一个数得上的logo,当即哼一声。 “可能比你多一点。说吧,多少?赔你就是!”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敢说比她多一点? 好大的口气! 不是自己赚的,叫自己的钱么? 向晚迎向白鹭高傲的眼,嘴角一勾,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无害且亲和力十足。 “行,我就喜欢听这句话。你要说你没钱,我还不好意思找你赔呢。” 白鹭一怔。 小小年纪的她,哪知道那么多套路? 她以为破坏了向晚的东西,再损她两句,这种穷人就会自卑心受不了,疯了一样上来骂她,甚至动手揍她,然后她就可以拿钱砸在向晚的脸上,让她丢尽脸面—— 然而,向晚只吼那么一句,就淡定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认真跟她谈起了赔偿问题。 “我那套睡衣,是我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他老人家在世时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你知道价值多少吗?” 价值?白鹭听得一愣。 “那不就是一件普通的棉质睡衣?值什么钱?” “黄金有价,情义无价!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吗?感情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向晚认真看着她,红着眼圈说:“送完我那套睡衣,我爷爷就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老人家了——现在你把我对爷爷最后的念想斩断,你觉得该赔多少钱?” 向晚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白鹭。 小姑娘被唬住,傻呆呆地看着她。 向晚眯起眼,“我爷爷要是知道你损毁了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把阴森感模仿得惟妙惟肖,吓得白鹭眼睛都睁大了,“你要多少钱?” 向晚伸出一根手指头。 白鹭,“一百?” 向晚摇头不语。 白鹭,“一千?” 向晚说声“no”,莞尔一笑,“少了一万免谈!” 白鹭惊得叫了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愣是被激得炸裂,“姓向的,你敲诈啊?” 向晚不回答她的置疑,继续说:“还有,我的电脑。它不是一台普通的电脑,而是一台凝聚着我思想结晶与心血的电脑。你知道我存了多少稿子吗?你知道我现在的价格是多少吗?” 白鹭完全被她带了节奏,“多少?” 向晚一本正经,“我存稿五百万字!给你算便宜点,每千字100块,你算算?” “什么?”白鹭从沙发上站起来,先前的倨傲完全不见,剩下的全是被激怒的愤慨,双颊被涨得通红,声音也倏地拔高,显得十分尖利,“你个敲诈犯,你欺负我!” 向晚双臂抱起来,懒洋洋地瞄她,“行啊,你让警察来抓我啊?还有,我就欺负你,怎么样?必须赔!” 白鹭可能很少遇到这样的事,当即气得红了眼,又说不过向晚,脚一跺,就返过去拿桌子上的手机。 “我要告你!” 噗一声,向晚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撒泼不成准备找家长的小学生? 她的东西坏了,心里窝着火,还真想看看她“家长”要怎么处理呢。 于是,向晚稳坐不住。 “告!我等着。” …… 刑大。 白慕川电话响起。 他低头看一眼,皱眉,切断,继续对面前的权少腾说:“这次让你把权太太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基础办案机关,也感受一下犯罪心里画像的……” “皇上,有一刁民求见,是接听,还是斩了呢?” 白慕川的电话又响了! 看他脸拉下来,权少腾眼里带过一丝轻谩的颜色,似笑非笑,“小白,先接电话!不要让人等久了!” 他是白慕川的战友,家里排行第五,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权老五。 当年,白慕川与他同在红刺特战队服役,两个人从刚进入红刺做学员开始就是上下铺的关系。 后来白慕川转业去了地方,而权老五继续留在红刺特战队,一直到现在。 他带来的人叫占色,是他的嫂子,zmi机关老大权少皇的妻子,心理犯罪专家。 这次他们过来,就是受白慕川邀请,给赵家杭案子做顾问的。 算起来,两个人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这刚见面就被老友揶揄,白慕川瞪他一眼,“叫我老白!” 然后,他接起狂叫不止的电话,“什么事?” 白鹭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凄凄恻恻,好像还在吸鼻子,“小舅舅,向晚她敲诈我!还欺负我!” 白慕川:“……”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迟疑一下,“我在上班!有事回头说!” “小舅舅!”白鹭喊住他,“你把这个可恶的女人赶走吧,不要让她住在你家里了。她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住你家,吃你的,用你的?外婆和妈妈都开始误会了,你知道吗?” 白鹭急得仿佛都要哭出来了,吼得很大声,对面的权少腾听得一清二楚。 他眉梢眼底都是笑,与旁边的嫂子占色交换个眼神,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耸了耸肩膀。 “不要闹了!”白慕川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再闹你就滚回京都去!” 大概听到他发火了,电话那边的白鹭除了啜泣,不敢再多说,只顾撒娇。 “小舅舅,我真的受不了她……” 白慕川眉心都皱了起来,直接挂断电话,然后站起身。 “走吧,我带你俩去看守所,让权太太先见见王同生,有什么我们路上说。” 权少腾坐着没动,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热乎乎的茶杯,笑得有些滑头,“你确定不需要先处理一下家事?” 白慕川冷脸,“不用。小孩子不懂事,随她闹去!” “小孩子!”权少腾懒洋洋站起来,“现在的小孩子可不得了哦。尤其小姑娘,好多大叔控的,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唉,就你们这些人啊,把我的行情都抢光了。枉我风流倜傥一身正气,需要捞不着一个女朋友——” 白慕川脚下一停,“闭嘴!那是我外甥女!别乱开玩笑!” 权少腾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膀,脚下军靴踩得镫镫响,“外甥女算什么?我们红刺特战队的老大冷枭你知道的吧?他那老婆还是他的侄女呢……好像当年也就十八岁来着?啧啧,依我看啊,你这外甥女也差不多——” “权、老、五!”白慕川黑着脸,“你要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回去!” 权少腾看一眼占色,撇嘴,“嫂子,他叫我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滚?” 占色一本正经,“不陪。请先滚!这边——” 嘿一声,权少腾笑得如同盛开在人间的妖孽,一脸春风,“那可不行,我是受我哥委托,特地保护你来的——” “你不是说为了跟我的兄弟情谊来的?”白慕川冷森森的抢白他。 “咳咳咳!”权老五尴尬地摸摸鼻子,“都一样都一样。走吧,去见嫌犯最要紧。” 白慕川哼一声,抬步走在前面。 然而,一行人刚出刑侦队的门,白慕川的电话铃声又一次尖利的响了起来。 还是白鹭。 电话里的她,已经快哭成泪人了。 “小舅舅,向晚让我赔钱,必须赔,马上赔,她不依不饶,还来扒我的衣服……呜呜……说我不赔,她就要把我扒光丢到街上去……” “……” “小舅舅,你快来救救我……” 第22章 ,针锋相对 白慕川本不欲理会她。 然而挂掉电话不到一分钟,李妈又打过来了。 她向来是一个做事有分寸的人,这次语气也有些不淡定,隐隐全是无奈的叹息。 “小白先生,你要抽得出时间,就先回来一趟吧。我,我这都怕闹出人命来了。” 人命? 李妈都这么说了,白慕川不得不去处理。 他转头叫了黄何过来,“你送权队他们先去看守所,我随后过来……” “别介!”权少腾拒绝得很快,一张脸似笑非笑,“我都来到锦城了,你也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白慕川冷眼瞅他。 权少腾唇角一扬,狐狸般狡猾。 两个人当年那么熟,谁不知道谁啊? 这个时候提出到他家里去,哪有那么简单? 白慕川哼一声,大步走到前面去开车。占色本来不愿意掺和这些事,但被权老五一个眼神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电话里那个向晚就是720案那个“预知写手”向晚。 她顿时也来了精神。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不关心,对这个案子涉及的犯罪心理却很感兴趣。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 白家。 向晚坐在客厅里,动也没动。 耳朵里充斥着白鹭小猫儿似的哭声,还有李妈轻言软语的劝声。 她听得烦了,索性拿出耳麦插在手机上听起了音乐。 而这,就是白慕川三个人回来时看到的情景。 白鹭骑在二楼的阳台上,不肯下来,委屈的眼睛一串串往下滑,向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懒洋洋阖着眼,双耳不闻窗外事。 看到白慕川进来,白鹭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小舅舅……救我……” 白慕川:“……” 他看一眼束手无策站在院子里仰头的李妈,指着白鹭,“你给我下来!” 白鹭扁着嘴,委屈地摇头,“小舅舅,我活不成了,向晚那个坏女人,她刚才扒我的衣服,把我,把我……呜……我……我不想活了!” 白慕川看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皱了皱眉头。 不待他说话,客厅门开了,向晚拿着手机走出来。 “家长回来了?好,我们谈谈赔偿问题。” 白慕川刚才在电话里听了个云里雾里,对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并不完全了解。 “什么赔偿?” 向晚走到他身边,也望向骑在阳台上哭诉,穿一身粉红像一朵出墙红杏在风中颤抖的白鹭,“你问她!”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引来了占色的注意。 沐浴着她审视的目光,向晚也发现了占色——这个气质出众的美丽女人。 美女相见,总是刀光剑影,几斤几两三围多少正在以数字的形式在彼此的脑子里一一呈现—— 然后,微微一笑,点个头,算是招呼。 这个时候,白鹭的哭诉开始了。 小姑娘心理脆弱,一点点委屈就会被无限放大。 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挑事在先,三两句带过事情起因之后,就开始控诉向晚如何敲诈勒索她,又如何在遭到她拒绝后歇斯底里扒她的衣服,撕她的裙子,让她……感觉人生顿时暗淡无彩,羞愤交加,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 一群人都愣住。 白慕川的脸,也越听越黑。 然后,他看权老五一副要兴妖作怪的样子,满眼都是寒霜。 “你先下来!” 他吼完白鹭,转头看向晚,“赔偿的事,你说个靠谱的数字。” 靠谱? 向晚私心里其实并没有借机讹诈白家一笔钱的想法,只是被白鹭激怒之后的还击。现在她听到白慕川冷冰冰地谈钱,心里的不爽被再一次激起。 于是,她正经脸,“没得商量!白警官肯定知道损坏别人的财物要赔偿的道理?” 白慕川:“向小姐这是准备不讲理了?” 嘿一声,向晚被气乐了,“你的外甥女损坏了我的东西,还让我被迫接受她以死栽赃的威胁……我就想要个赔偿,怎么就不讲理了?” 白慕川眯起眼,“赔偿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 向晚:“我认为很合理。在你心里只有价格的东西,在我心里还存在别的价值,这是连法律也认可的精神赔偿,不过分吧?”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拉出一个寒笑,“不过分,很合理。那么,就请你提供出损毁物品具有所谓‘精神价值’的证据来,并且找好律师上法庭起诉赔偿吧!只要法院判决下来,多少我都认。” “呵呵!”向晚皮笑肉不笑,“白警官这是准备护短了?” 白慕川瞬也不瞬地盯住她,英俊的脸,慢慢拉下一个弧度,自上而下审视着。 “向小姐好歹也是上过中政的人,不会不懂得什么叫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吧?” 向晚微抬下巴,直视他,冷笑不语。 四目相对,烽火连城,却一句话都没有。 静默了许久,向晚终于冷笑出声,然后看一眼还骑在阳台上的少女。 “行!算你们狠。下次要跳楼,麻烦选一个高点的地方。锦城最不缺的就是高楼大厦!这样作秀,只会让人鄙视,认为你们白家是准备做老赖!” 说罢她回屋拎起自己私人物品的“残骸”出来,从众人身边擦身而过。 “等等!”占色突然开口。 看着向晚的背影,她慢慢走过去。 众人皆怔。 不知道她为什么喊住向晚。 向晚本人也懵,慢吞吞回头,“有事?” 占色轻笑走近,“借一步说话!” …… 这一步借得有点久。 两个人站在院门口聊了有十来分钟。 向晚这才知道,占色与她一样,是中政大学的学生。 只不过,她是辍学的学生,占色却是中政大学研究生毕业,还是中政犯罪心理学权威专家吕教授的关门弟子,主攻犯罪心理专业。 向晚对占色充满了崇拜,“师姐好!恕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 “哈哈!”占色被她逗笑,“这么酸不拉叽的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表情严肃了几分,回头望一眼院子里的几个人,压低嗓子对向晚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赵家杭那个案子。” 对这件事,向晚比较敏感。 听完,她眯起眼审视占色,没有言语。 占色善解人意的一笑,“你不要紧张,我刚才在刑侦大队看过卷宗了,所以知道你。” “噢!” 向晚不知她意图,不敢多说。 她知道占色这种女人很厉害,稍不注意就会被扒得皮毛都不剩—— 占色看着她微攥着包带的手指,慢慢收敛了笑容,“你知道吗?我们刚才分析了案子,你其实是有作案嫌疑的。” 向晚心里一窒,笑得有点心累的感觉,“这个事,白警官已经提醒过我几次了。” “不!”占色冷下眼,“我指你的内心。” 内心,内心怎么啦? 向晚狐疑地看着她,闭紧嘴巴。 占色慢声解释,“你这个人缺乏同情心,对死者赵家杭如此,对准备跳楼的白鹭也是如此。你得知道,一个人的犯罪行为,是受犯罪心理支配的。每个人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或许都不同,但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对别人的生死极为漠然。而且,你还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以及你至今无法有力解释的作案细节获知能力!” 靠! 这个师姐是来拆她台,还是来定她罪的? 向晚脸色不太好看了,“对不起,师姐,我不认同你的看法。我的同情心也不是滥用到渣男和作女身上的。抱歉,如果要定罪,最好还是像白警官说的那样——拿出证据!” 看她急眼,占色却笑了。 “说了让你不急的,我还没有说完。” 向晚哦一声,似笑非笑,“那麻烦师姐就不要大喘气了!一次说完行不行?” 占色一愣。 稍后,她轻笑出声,“行,我就长话短说吧。我认为,这个案子不是目前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呵呵。 向晚觉得这个师姐有点装神弄鬼。 这时,白鹭的哭声又隐隐从院子里传过来,她不耐烦了。 “行,那就期待师姐与白警官,给我这样的广大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了。” 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大门被合上,惊起一阵风,吹动了占色的长发。 她失笑摇头,不远处的白慕川也刚好转过头,望向紧闭的大门。 …… 第23章 ,谁是坑货? 没有一个靠写字为生的人不爱惜自己的电脑。 那是他们的伴儿,平常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多—— 对于向晚来说,电脑被人弄坏,就像男朋友被人睡了一样难受。 所以,不是她非要与白鹭那种熊孩子计较,而是心里真特么的——很不爽。 尤其白慕川那坑货回来,不仅一分钱赔偿没有要到,还积压了一股子邪气梗在心里。 从白家甩着脸出来,找了几家电脑维修店都表示修不好她的“男朋友”后,向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买一台新电脑,再便宜也要几大千块钱。 可她平常没有积蓄,这个月交了房租后,手头上已经所剩无几。 二十六岁的人了,总不能还伸手往家里要钱吧? 她叹口气,打给了她的“万能编辑”方圆圆。 “什么?借电脑?”方圆圆声音都拔高了,“向晚,你最近都在搞什么啊?” 向晚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从来没有管人家借过东西。 她从来下不了那个脸。这次却不得不厚着脸皮——把事情告诉了方圆圆并求借。 “我男朋友没了。实在没办法才找你的,你千万不要拒绝,不然未来一个月我可能都得断更——” 向晚把电脑称为男朋友不是第一次,方圆圆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让人家赔偿。 “向晚,你别不是傻了吧?让他们陪啊!凭什么不赔?哪有这样的事,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欺负人?” “算了,自认倒霉吧,也怪我自己,没有把男朋友拴裤腰带上,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弱智吧你?” “方圆圆!借不借就一句话!”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借吗?”方圆圆咬牙切齿,“再没有比我更敬业的编辑了。为了作者能准时更新,把自己的男朋友都贡献出来了!” “……” 借到了“男朋友”,向晚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方圆圆还在编辑部没有下班,她自个儿去方圆圆家里拿的。 大姨在家里,见到向晚就拽着问东问西。向晚脑袋嗡嗡响,怕她跟老娘打小报告,也没敢多说,拿了电脑就灰溜溜地走了。 回到出租屋,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坐在了电脑桌前。 书写到现在,不多不少刚好十万字,算是一个小瓶颈的状态。 尤其——这个案子与她的现实接轨,书里女主的案子也与女主的现实接轨,俨然成了一个“书中书、案中案”,让她更为棘手。 想了一会,没有好的方向,她想到可恶的白慕川,索性直接按现实发生的事情来写—— 在《谋杀男神》里面,那个“英明神武”的方夜阑警官,就那样结案了。是的,他结案了。因为二妞的相好阿生投案,表示是他“见义勇为”杀害了欺负二妞的渣男,但女主荣小暖认为案件疑点重重,方夜阑警官结案草率,结果因此发生争执,闹得很不愉快,方夜阑警官甚至砸坏了她的电脑,并且拒赔—— 有没有人曾经说过,千万不要得罪作者的? 他们太狠了! 完全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你死上千次万次,以各种恶毒的法子折磨你—— 这不,白慕川被妖魔化进入了方夜阑的世界。 当天的更新刚刚发出去,评论区就爆了! “渣!” “我错了,我就不该站荣方cp!” “还是谷雨声警官好。荣谷!荣谷cp这里!” “站队站队!荣谷一队,算我一个小迷妹!” 荣方cp势头大减,荣谷乘势而上,摔坏电脑拒赔成了妹子们认为不可容忍的渣事,尽管还有一部分死忠的荣方cp认为“英明神武”的方夜阑警官不至于连一台电脑都不赔,肯定此事别有隐情,说不听只是为了试探女主的反应等等…… 但她们的声音实在太弱,刚一冒头,就被荣谷粉给干掉,认为她们强行为渣男洗地! ……不过。 在这片呼声里,居然新冒出一小批“方谷党”腐女党。 她们认为,方夜阑警官很man,他爱的人也许正是谷雨声警官。他为什么砸荣小暖的电脑,也许只是为爱吃醋。 长得帅的人,吃醋发脾气也是很萌的! 醋啊醋?!这特么也太扯了! “哈哈哈——” 向晚一个人在房间里笑得合不拢嘴。 嘀!这时,她的微信发出一声骚动。 向晚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方圆圆发过来的。 “小妞,在你们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等你。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以及写作质量,请跟我一起回家睡吧!” 呼!向晚心里豁然开朗,“知我者,圆圆也。好,马上我就下来,等我!” 720案子已经告一段落,王同生投案也确实解释了向晚遇到的两件诡异事情,本来唯物主义的向晚是不用害怕晚上一个人在家里独处的。然而,那个曾经放在她门窗亮子上的摄像头,还有那种由心生出的无法解释的恐惧感,始终让她不安心。 如果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她肯定能被自己吓死。 向晚收拾了两件衣服,带上方圆圆的电脑匆匆下楼。 楼道一如往常的黑暗。 向晚心脏绷紧,一再告诉自己,内心坦荡荡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然而,走到那条长长窄窄的巷子里,她心理阴影终于催化了恐惧,被凉风一扫,脊背都渗出了汗来。 这个天儿,还是太热了! 向晚扯扯领口,抱紧电脑,忽略掉怦怦直跳的心脏,加快脚步。 一个影子在黑巷里穿梭,被拉得很长,始终盘踞在她的前方,亦步亦趋—— 向晚知道那是自己的影子,可她还是紧张,甚至觉得背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追她。 无形的压力袭上心扉,她额头被汗湿透了。 可她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东西并没有在她的背后,却在她的头顶—— “唉!” 一个幽幽的女声叹息,从右侧的楼上传来。 向晚下意识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是!那个窗口。 四楼!掉下花盘的地方! 那个人影!这一次向晚看得更清楚了,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衣服,就在窗台上晃动——待她仔细看时,又不见了! 好像鬼啊! 向晚一口气绷在喉咙里,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拔腿飞奔! 气喘吁吁地出了巷子,外面还是那么热闹。 公交站台上人来人往,路灯发出璀璨的光芒。 即视感,与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即视感——向晚突然感觉,刚才四楼窗口的女人,依旧像她记忆里的二妞! “我看到了!” “方圆圆,我真的看到了!” 向晚奔向低头玩手机的方圆圆,满头大汗地吼。 方圆圆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吓成这样!表姐,你最近有点不对啊!” 说到这里,方圆圆拿纸巾递给她擦汗,又指了指脑袋,手指一绕,“不会这里出问题了吧?” “你才有问题!”向晚瞪他一眼,在包里翻手机,“不行,我要找白慕川。” “我看你是对他魔怔了!案子不都结了,还找人家干啥啊?向晚,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向晚愣住。 灯光下,方圆圆的脸带着一抹调侃的笑。 可她看着看着,慢慢就变成了白慕川的脸。 似笑非笑,带点嘲冷—— 她止住了掏手机的动作。 …… 城市另一头的看守所里。 带着权少腾和占色夜审王同生的白慕川警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 屏幕反射着幽冷的光,如同他的脸,冷漠得不带一丝人味儿。 “怎么了?”权少腾发现他不会劲儿,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白慕川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谋杀男神》今天的更新——…… …… 第24章 ,心绪不宁 刚刚在占色与王同生聊天时,白慕川还在全神贯注地倾听。 怎么就看了下手机的工夫,就变了脸色? 权少腾的疑惑,全都从那本《谋杀男神》上得到了解释。 “兄弟!”他示意白慕川一起走到吸烟区,递一支烟上去,“为了个女人心神不宁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这单刀直入的操作手法,跟白慕川倒有几分相似。 白慕川接过烟,拿到鼻子凑了凑,丢还给他,“再他妈胡说八道,把你嘴缝上!” 权少腾不吃这套。 他嘿声一笑,把烟点着了,再次诱惑似的递到白慕川的嘴边,等他受不了一口叼上,这才莞尔一笑,“这才像话嘛。说,不是为了女人,那是为了什么,突然心不在焉?” 白慕川眉头蹙起。 在今天《谋杀男神》的更新里,向晚除了妖魔化那个方夜阑警察之外,还额外写到一个情节,也算是对她故事走向的最新交代。 她写道:阿生肯定有难言之隐,根本不是被警方抓住的,而是故意设局让警方来抓他。假意被捕,再交代罪行,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不过只为保护他内心想保护的爱人—— 这个猜测那天向晚也对他讲过。 但不论在小说上还是现实中,她并没有对这个“隐情”给出答案,而是成了丢给下一个章节的包袱。 “我在想,这也许是一个突破的方向。” “呵!就为这?”权少腾听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小白啊,你丫的什么时候迷信起来了?” 白慕川冷冰冰剜向他,“这跟迷信有什么关系?” “这可比迷信还要邪乎!”权少腾懒洋洋吸一口烟,妖气的唇角掀起,笑容像一个会勾人的漩涡,“我虽然不像你那么喜欢看小说,但多少也知道一些。这小说上的东西,穿越、玄幻、修仙、灵异……哪件不是凭空想象的?你特么要真当回事,很容易被左右思路知道不?” 白慕川丢他一个冷眼。 “废话!” 权少腾翻眼皮,“孺子可教!总算不傻。” 白慕川坐下喝口茶,接下一句,“可悬疑与穿越修仙这些能一样吗?一听你就是外行。” “……”权少腾无语。 “而且你个外行还喜欢指导内行。” “……”权少腾继续闭嘴,无辜脸。 白慕川不温不火地笑,“悬疑写作其实是一种基于案件已知线索的推理,是有事实依据的。也是对人性、社会环境、案件细节等因素的综合分析,是有现实参照意义的!” 这番话…… 如果向晚听到,肯定得瞪大眼不敢相信。 那天白慕川才义正辞严地告诉她,推理是小说,证据是现实,并无逻辑关系。 可背地里,他对她的看法,竟然全部给予了肯定。 这明显就是口是心非嘛? 当然,白慕川此事全无曾经否定过别人的意识,一本正经地继续冷眼教育,“你啊!搞训练、抓罪犯是一把好手。破案么——呵呵!” 白慕川意味深长地给他一个“你还是太嫩了”的表情,然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慢条斯理地走回审讯区。 只留到权老五一个人花枝招展地在原地风中凌乱—— 小白是在告诉他,他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我叉!” …… 审讯室。 王同生头耷拉着,从心理上抗拒着占色的询问。 “我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说。” 占色静默,看着他桌子底下不停捻动的两根手指,“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都知道,你知道是怎样杀死的赵家杭,知道二妞是怎么死的,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突然又不知道了呢?” 被她反驳,王同生猛地抬头,急于辩解,“你说的那些,那些……我,我是知道的!” 占色微微一笑,“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王同生目光暗下,默默地垂头。 “你在说谎!”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正是王同生最惧怕的白慕川。 那个一双冷眼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白警官。 王同生不敢对他目光,内心剧烈挣扎着,试图抗拒的心理再次被他推到悬崖的边沿,变得更加激动起来,“我没有说谎!白警官,我真的没有说谎。” 白慕川坐在占色身边,对她点点头,然后问王同生。 “你故意跟踪向晚,再让她发现你的行踪,引来警方拘捕你,再撒谎认罪,究竟是为了保护谁?” “我没有!”王同生摇头,还想辩解,但声音已经弱了不少,“人就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你们不要再问了。我都已经认罪了,还不行吗?” 轮番的轰炸询问,对人的心志本来就是一种考验。 即便王同生内心强大,也招架不住。更何况,他并非一个心理强大的人。 这一吼,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虚弱。 白慕川与占色交换一个眼神,冷冷道:“占老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相信你想知道的事情,已经都知道了。要不要说出真相是他的选择,但如果造成什么后果,也由他来承担。” 占色:“……” 她沉默一下,慢慢站起来。 “好。那就这样。” 王同生听了白慕川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你们到底要怎样?” 白慕川轻轻勾唇,“挖出你想保护的人,还原事实真相。王同生,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漏过一个坏人。你,放心吧。” 王同生死瞪着一双眼,目光绝望地看着他。 要查出一个人是谁杀的不容易,但要查出一个人想保护谁,相对来说容易得多。 人的交往范围就那么大,爱情、爱情、友情也就那么多。 只要警方愿意,什么都可以挖出来。 王同生灰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 …… 走出看守所,天已经完全黑了。 权少腾深吸一口气,满脸愉快地笑,“这地方,连空气里都是火锅味儿。小白,走,火锅刷起!” 白慕川给他一个不冷不热的卫生眼球,转头问沉默的占色。 “占老师,对王同生这个人,你怎么看?” 占色曾经在zmi机关做过犯罪心理画像,因成像与犯罪者本身极其酷似而一战成名,白慕川对于她的看法,比对权老五那些歪论更为看重。 然而,占色犹豫了很久。 “你刚才的分析是对的。王同生不应该是凶手,至少他没有主观杀人恶意。在与他的聊天中,我发现他对死者赵家杭并没有他交代案件所指的仇视。甚至……在我看来,还带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类似同情或者愧疚的情绪。” 不同寻常?同情?愧疚? 是杀了人产生的,还是别的? 猜测不到。 白慕川打电话给黄何,让他安排人手彻底排查王同生的社会关系网。 当然,重点在他的交往对象方面。 等他安排好,权少腾早就不耐烦了。 “这火锅还吃不吃了?大热天的,饿着肚子办案,小白你累不累得慌?” 白慕川斜眼冷视他,“饿死投胎的你?” “……” “等着!” 白慕川嗤完权少腾,对占色说:“占老师稍等。我打个电话。” 在吃饭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赔向晚的电脑。 虽然已经被她写成了一个万人唾骂的人渣,但该赔的东西还得赔。今天他拒绝她的狮子大开口,不过是不耐烦纠缠在这些琐事里,想快一点打发好了她们再去看守所。但这不代表白慕川真的连这点赔偿的钱都要赖掉。 嘟——嘟——嘟—— 无人接听。 一遍。 再一遍。 从看守所一路开到火锅城,向晚的手机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白慕川有点心绪不宁。 “你们先吃,我稍后就来。” 他直接把权少腾和占色丢到火锅城外面,然后调转车头就往向晚家的出租房驶去—— …… 第25章 ,酸到爆炸 向晚当然不在小区。 白慕川扑了个空,从小巷开车出来的时候,条件反射望一眼两侧拥挤的住宅楼,面孔凉沉如水。 是他太急了。向晚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回来? 可她没有回来,能上哪里去? 白慕川眉心蹙得紧紧,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给黄何。 “把向晚的个人信息发一份给我。家庭住址,亲缘关系以及联系方式等!” 黄何大写加粗的问号语气,“这……怎么了,老大?” 白慕川拧眉头:“发过来就是,你废什么话?”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隔了三秒,黄何就发过来了。 不过,不是向晚的个人信息,而是一条让白慕川怀疑人生的消息。 “向老师就在我边上吃火锅!老大,你确定是要找她吗?” 白慕川:“……” 七月底的锦城,夜晚的风也是热的。 他驱车从拥堵的街道穿梭那么远过来找她,跑得汗流浃背,结果人家在悠闲地吃火锅? …… 白慕川再次赶回火锅城的时候,正是上客的点儿,从一楼大厅到三楼包房几乎座无虚席。 这家火锅在锦城十分有名,每天晚上来的客人都得排队。 白慕川嗅着火锅味,臭着一张黑脸上三楼找到黄何,“人呢?” 黄何是接到白慕川离开的电话后,特地过来“陪客”的,正与权少腾和占色坐在一个房间里聊天。 看老大的黑锅脸,他努了努嘴,指向隔壁的包间。 白慕川哼一声,过去了。 然而,包间里除了向晚,还有一男两女。 刑大技术队的程正,法医梅心,还有方圆圆 几个人似乎很熟,白慕川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有说有笑,向晚更是笑得嘴都合不上。 “白队?”程正发现站在门口的白慕川,不冷不热地招呼,“吃过没有?一起?” 白慕川摇头拒绝,指了指隔壁,然后冷飕飕地盯向晚,“为什么不接电话?” 换以前向晚惧他三分。 可今儿她分明是他的债主,不是他家的嫌疑犯,他凭什么来质问? 向晚拿抽纸擦擦嘴巴,故意狐疑地问:“白警官,我有义务接你电话吗?” 白慕川:“有。” 向晚:“?” 白慕川唇角上扬,肃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有义务接受警方随时随地的传唤——向老师是中政的学生,不会不懂吧?” 向晚被噎住:“你……” 向慕川不看她难看的脸,优雅地朝另外几个发愣的人点点头,“慢吃。”然后他退了出去。 一屋子古怪的凝滞。 刚才的好气氛,被他搞得荡然无存。 这个人是诚心来找她晦气的吧? 该不会是……他看到她今天更新的章节,知道她丑化他了,准备伺机报复吧? 向晚忐忑地想着,好不容易从电脑事件中走出来的好情绪再次被蒙上一层灰。 程正小眼神瞄过来,淡淡一笑,“向老师不用生气,白队性子就这样。其实他除了没有什么人情味,对工作是很负责的。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工作。” 没人情味!嗯,向晚很认同。 第一次她与这个程队长找到了默契的感觉。 向晚二话不说,拿过桌上的酒瓶给程正倒了一杯,也为自己倒满。 “程队,我敬你。一是感谢你今晚盛情相邀。二是……为了这句话!” “对了!”她的手举到半空中,门又被推开,一个凉涔涔的声音传了过来。 向晚隔着热腾腾的火锅,看到了白慕川冰冷的脸,“麻烦你吃完告诉一声,我带你回家,谈谈赔偿问题!” 回家!?这话说得向晚面红耳赤。 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这人什么意思?一会要赔,一会不赔,故意折腾他呢? 白慕川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修长的手指抬起,往下虚按了按,示意她举杯的手可以放下了。 “程队不喝酒的?多夹点菜。” 然后他慢条斯理点头,“慢吃。” 我靠! 向晚想吃火锅的心情,顿时被消失得一干二净。 偏偏那个惹了她的人,却像没事人一样,冷若冰霜地离开了,搞得像她欠了他的钱似的。 她气咻咻的样子,方圆圆很同情,却无力——毕竟白警官她惹不起。 刚想安慰两句,程正边上坐着的女助理开口了,“你是中政的学生?” 向晚一怔,“算是吧。难道你也是?” 这个叫梅心的女助理,一直惜字如金,这次终于露出了落座后的第一个微笑,“不。我父亲是中政的教授。” “哦哦哦。”向晚肃然起敬,想要给她敬酒,可梅心已经低头吃菜。 这个女助理与程正倒有几分相似,话不多,冷冷清清的样子,大概与尸体打交道的时间太长,很不喜欢与活人搭讪。 今天晚上他们是偶然碰到的。 向晚看到程正就想到上次尴尬的“相亲”经历,方圆圆却高高兴兴地上去招呼。 于是,她们被程正请客了。 “大家吃菜,吃菜,菜都煮化了,不要浪费!” 方圆圆充分发挥吃货精神,在桌上尤其活跃。 有她在,三个都不是话痨的人,总算从尴尬中恢复过来。 白慕川没有再过来打扰。 过来的人,是占色。 她知道向晚在这里,特地拿着饮料杯过来与她打招呼,无意知道梅心的父亲是中政的教授,这一聊,发现那竟然也是她大学时代的老师之一,加上程正与白慕川等人的同事关系,就这样热情地邀请两桌并成了一桌。 尴尬了! 向晚推辞不了。 在师姐的带领下,不得不与白慕川同桌吃饭。 好在,白慕川并没有再与她为难,除了全程释放冷空气,几乎不参与别人的话题。 只有占色、方圆圆、黄何和权少腾是聊天的主力。 向晚吃菜、吃菜、吃菜……偶尔回答占色的问题,像个局外人。 直到黄何的手机响起。 他起身出去接了电话,回来对白慕川耳语了几句,“老大……” 白慕川摆摆手,“你先过去,我马上到。” 黄何点点头,对众人说句抱歉,匆匆走了。 向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白慕川凝重的表情,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她的目光与众人一样,始终落在白慕川的脸上,却听他道:“老五,这几位女士,你负责安排一下,安全问题交给你!” 他说完又看程正,“老程,开工!” 自己不吃,也要把别人叫上,向晚有点怀疑白警官居心不良。 程正却没有多说什么,擦擦手站起来,“梅医生,你再坐一会儿,我跟他们去看看。” 梅心点头不语。权少腾无辜“接收”了这么多女士,也是一脸无奈,“小白,你还真是信任我,不知道我在红刺的代号是什么吗?!” 雪狼! 是的,他是头狼! 把这么多漂亮的小羊送到他嘴边,还有个好么? 白慕川给他一个“自行领悟”的表情,转头就走。 桌上人都没动,就向晚跟着站了起来,“喂!” 白慕川转头,“叫我!?” 嘿,没叫名字也知道叫你?算你识趣! 向晚把手摊开,“钱?我没电脑用了。” 这…… 在场几个人都愣住! 向晚从别人的目光中反应过来。 分明是要赔偿,怎么像管大人要钱的小孩子? 她清清嗓子,收回手,“算了,你先办案吧,赔偿问题明天谈也不迟!” 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密码回头短信发你!” 他走了! 向晚看着手上不知金额的银行卡,有点发懵! 这是发生了多大的案子,让白警官失心疯了,就这么放心大胆地把钱交到她的手上? —— —— 第26章 ,扎到心了! “我去,金卡耶?” 方圆圆看向晚在发愣,走过来抽走她手上的银行卡。 上翻、下翻,对着灯光瞅,她嘴上啧啧几声,又笑着塞还到向晚手上,打趣她。 “不过,吃金卡也不管饱。来来来,我们继续刷火锅——” 向晚蔫蔫地坐回去,把卡塞在包里,就像揣了一个定时炸弹似的,心不在焉。 一面想着他们去办的案子,一面想着白慕川刚才掏卡时的动作……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说小妹妹,小白可不是随便给人银行卡的人,他给你……嗯,你甭想太多,好好收着就好。”权少腾明显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恨不得马上把他家小白给推销出去,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一根赤条条的光棍,十八般武艺都用出来,尽为白慕川说好话。 然而。 向晚听完,就一个字。 “哦。” 权少腾一腔热情遇到冰,耸耸肩膀,转移目标。 “嗳,我说美女,你们做法医的,没事就摆弄尸体,尤其有些什么碎尸案啊,缺胳膊少腿掉肠子的……你怕不怕?” 他问的人是梅心。 那个坐在角落不发一言的清冷姑娘。 可明显,权老五不是一个会唠磕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打光棍这么多年了。 你说吃着火锅烫着鲜肉,你说什么碎尸,说什么缺胳膊少腿儿? 梅心淡淡看他一眼,“不。” 又是一个话题终结者。 这样根本就唠不下去嘛。 权少腾看一眼笑盈盈的占色,有些无奈地自己找台阶下来,“这一桌全是女士,我还以为自己奇货可居呢。没想到……谁都不理我。算了,我还是自己吃吧。” 他夹起一块嫩腰片,然后就听梅心说:“有时候也会怕的。上次就接到一个令人反胃的案子,凶手把死者的内脏全部摘出来,切成薄薄的片儿,就像你手上那个一样……” 叭!权少腾筷子一抖,腰片落入了沸腾的油锅里。 他咽一口唾沫,有点后悔刚才招惹法医了! 这女人面不改色一边吃一边说,得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 不敢惹,不敢惹! 权少腾想着,重新夹了一根鸭肠。 明明是同样的鸭肠,可在那个女人异样的目光里,好像就变成了……人肠! 他落筷,放弃了自我。 “不吃了?”占色上下打量他,奇怪地问。 “我……”权少腾莞尔,笑得灿若桃花,“减肥!” …… 看守所大门砰一声洞开。 一辆120急救车从中驶入,警笛声声,呜咽阵阵,惊得附近居民纷纷打开窗户查看究竟。 白慕川与程正是同一个车过来的。 在他们到达之前,黄何已经带着刑警控制了现场。 就在刚才,720案的犯罪嫌疑人王同生自杀了。 由于看守所里但凡铁制塑胶类的东西都一律没有,王同生想死却找不到法子,最后选择了一种极端傻缺的方式——以头撞墙。 大概受影视剧影响,他以为这样撞一下就会没命,结果撞了好几下没找到方法,结果只是撞晕过去,还引来了狱警。 白慕川赶到的时候,王同生还处于昏迷状态,120的医生正在处理。 程正看着现场,抱着臂膀皱下眉头,“这里好像并不需要我。” 白慕川冷漠脸,“技术队拿来做摆设的?” 程正:“这是典型的自杀。不需要鉴定。” 白慕川呵呵冷声,“未必。” 程正转头看他,与他对视几秒,慢慢一撇嘴,“我怎么觉得你仅仅只是不想我继续吃火锅而已?” 白慕川轻轻勾唇,荡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会?我除了没什么人情味,对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 程正:“……” 冷哼一声,白慕川头也不回地越过他,走到黄何的边上,“情况怎样?” “老大。”黄何站起身,摘下白手套,环视现场的血迹轻声说:“是自杀没跑!王同生这小子心智太脆,估计今天被咱们那么审讯,扎到心了,不敢面对……” 不敢面对。 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白慕川微微眯起眼。 这时,程正慢慢走到他身边,“正常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白慕川斜视她,不吭声。 程正补充,“你不是请了犯罪心理专家回来?” 白慕川淡淡道:“我虽然没什么人情味,但也不会去逼迫一个受伤的昏迷者。” 程正:“……” …… 占色这边接到消息时,火锅席正准备散场。 她听白慕川说到看守所那边的情况,双眼都闪出兴奋的光彩。 “好,我马上过来,等着王同生苏醒,那是攻破他心理防线的最好的时机。” “嗯。” 白慕川同意,然后说:“我让黄何来接你。” 听到他们的对话,权少腾把头伸过去,“那我呢?” “你有你的任务。” 白慕川挂掉了电话。 权少腾看着吃火锅的几位女士,整个人都不好了,“嫂子,难道我最近颜值有所下降?” 占色噗嗤一笑,“没有。正因为你目前处于颜值巅峰,所以白队才给你机会照顾女士的。好好把握。” 她拍拍权少腾的肩膀,下楼去了。 于是,处于颜值巅峰的权少爷……无可奈何地去买单,然后为女士们叫车。 向晚和方圆圆热情地对她表示了感谢,梅心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叫车。我家近,走会儿路就回去了。” 权少腾想到白慕川的嘱咐,哪怕不敢惹这位“杀人眼睛都不会眨”的女法医,还是尽职尽责地问了一句,“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单身女孩儿,不安全。” 梅心束了束斜挎包的带子,给他不冷不热的冷眼。 “再见!” 她转身走了。 权少腾看着她的背影,想半天才突然悟道似的点点头,对向晚和方圆圆说,“也是,她这样的人……恐怕杀人犯也要惧她三分的。” “哈哈!”向晚笑出声来,“权队,你真幽默。” “不不不,当兵的人说话都直接。” “哦,那权队有女朋友了吗?”向晚轻轻眨眼。 权少腾无疑是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一看就是那种人中龙凤的精英人士,没有女朋友的可能性很小,但向晚刚才发现方圆圆吃火锅的时候总拿眼去瞅人家。她做表姐的,怎么也得为她张这个嘴。 不过,她的话,权少腾显然误会了。 他退了一步,飞眉笑眼地望着向晚摆手,“向老师,你可别吓我。我怕小白会吃了我!” 啥?什么意思? 向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察觉到他的拒绝。 这种事,不能厚着脸皮继续问的。 她笑笑,“哈哈,开个玩笑,权队别介意。” 这时,滴滴车过来了。向晚拉方圆圆上了车。 车走出了那条街,见方圆圆还在往回看,向晚咬牙把她的脑袋扳过来。 “别看了。你们不合适。” 方圆圆瞪她一眼,“合适什么?帅气型男,淑女好逑。我看看不行啊?” 听她语气开朗,并没有很受伤,向晚顿感欣慰,“这就好,咱们要长教训。这种长得帅容易招桃花的男人,养不熟。” 方圆圆瞥她一眼,扁嘴嘟囔,“那你对那个白警官——” 她还没把话说完,向晚突然惊叫起来,“师傅,转转——倒左,跟上那辆白色的车——” 司机和方圆圆都不知道她在发哪门子疯。 茫茫车流,倒左……哪辆车? 方圆圆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向晚双眼瞪大,没有回答她,却颤着手拨打白慕川的电话。 “我看到二妞了,白队,我真的真的确定肯定一定看到她了……你相不相信我?” 第27章 ,市医院还是四医院? 那一刻,向晚想了很多。 二妞经常在群里发的那些照片,照片上那张笑容不多却清纯如水的脸—— 黑巷汽车上的女人,四楼阳台上闪过的身影……还有这次擦身而过的酷似面孔。 向晚内心充斥着某种诡异的元素,让她心脏发涨,沉甸甸的。眼睛发涨,酸酸涩涩。 她没有看错。她再次对自己确认。 是的,一定没有。 可为什么二妞已经死了,会一次次出现在她的面前,转瞬又消失? 世界上真有“阴魂不散”这种事吗? 车窗外的景色在变,向晚眼前却迷糊一片。霓虹没有了,灯光没有了,高楼大厦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在对她发出某种狰狞的声音。时而大,时而小,从空气里传入,鼓噪着她的耳膜—— “向晚!向晚,你怎么了?” “小晚?你醒醒,还魂了!唉,想什么呢?” 方圆圆不停地喊她,声音却很远,仿佛从另一个虚空中传来。 向晚抿着嘴巴,慢镜头一般转过头去,白惨惨的面孔对着方圆圆。 “我真的看见了,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 “她在对我笑。我甚至还与她对视了一秒,眼神有交互——” “圆圆,你……刚才真的没有看到那辆红色的汽车……以及汽车里的女人?” 方圆圆快要抓狂了,“大姐,那么多汽车,我没有注意啊。” 说罢她捏捏向晚的手,示意她适当照顾一下司机同志的情绪。她痴痴呆呆说话的样子还有刚才反常的尖叫,很容易把人家吓到,以为遇到女疯子了—— “小晚……”想到这里,方圆圆又凑到她的耳边,“你不会是看不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她阴惨惨的嗓音,刻意压低下,像惊悚片一样带着幽冷的气息。 向晚嗔她一眼,深深吸口气,“算了,不跟你说了。幸好他相信我。” 方圆圆眯起眼看她,“啥,谁相信你了?” 向晚慢慢启唇,“白警官。只有他肯相信我。” 方圆圆嘟囔一声“疯了”,又不好意思地笑看着频频回头的司机,“师傅,开车看路啊,注意安全。” 司机哦哦应着,正视前方,想想又不安心地试探着问:“二位是去市医院没错吧?锦城市的市,不是一二三四的四?” 方圆圆:“……是。市人民医院。” 对锦城人来说,市医院和四医院的差别极大。 因为“四医院”是锦城非常有名的精神病院,好多人开玩笑时总喜欢说送去“四医院”,这个司机明显也怀疑向晚精神有问题了。 方圆圆尴尬到死,向晚却毫无反应。 …… 市人民医院。 门口人来人往,里面灯火通明。 这里热闹的程度,堪比任何一个小吃夜市。 让司机把向晚送过来,是白慕川的意思。 刚才在电话里,向晚反复问他几句“相不相信”——然后白慕川就让她们过来了。 其实当时,方圆圆也好想再让白警官确定一下是“市医院”还是“四医院”来着,就是怕被向晚打死。 向晚笃定白慕川是相信她的,所以才会过来,但方圆圆却觉得白慕川也许只是无奈之下的处理办法。 毕竟他很忙。 王同生刚从市医院里抢救回来。 向晚与方圆圆赶到的时候,抢救室外面站了好几个刑警。 白慕川就站在人群中间,黑色休闲衬衫,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修长挺拔的身躯在看到她们来时微微转动,风华绝代。尤其那一双瞳孔被灯光折射出来的冰冷光芒,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 一眼看过去,向晚心里浮躁许久的阴霾就散了许多。 大概这就是警察身上的正气,可以驱散邪气? 向晚噗一声,就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 什么时候她这么迷信了?居然真的相信世上有鬼! 一时间,她灵台清醒,脑子里那张二妞的脸褪开,种种恐怖的猜测也都没有了。 “白警官。”她不计前嫌地上去主动招呼,“你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警官指指旁边的办公室。 两个人交换下眼神,一起走进去。 方圆圆想跟上,就被黄何拦住。 她愕然,“小晚——” 向晚回头,摆手,“没事。圆圆你等下。”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只剩她和白慕川两个人。 这是医生办公室。 悬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空气中飘浮的消毒水味道,都让向晚有些不安。 她搓了搓手,看向面前高高的白警官,那是那句话。 “我真的看见了。她坐在红色汽车的副驾上。她在笑,还跟我对了眼神……” 白慕川审视她几秒,没有说话。然后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找到一次性水杯给向晚倒了杯温水,又指挥她坐在椅子上。 “车牌号有没有记住?” 这…… 向晚窘了。 她微垂头,脑袋摇了摇,双肩抽缩着,那瘦瘦娇娇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小姑娘,“我坐在右边,位置不太好,没看到车牌汽车就开远了……我让司机追,他没反应过来。那里汽车太多……” 火锅城附近是锦城的闹市区,车流、人流集中的地方。 白慕川理解地点头,“没事,我让黄何去调监控,到时候请你配合指认一下。” 对哦!向晚这时才反应过来。 那个路段是一定会有监控的,她打电话给白慕川的时间也有记录,只要调出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出来,就不愁找不到车。 她雀跃起来,冷白许久的脸蛋儿,终于有了血色,整个人也舒展开来。 “谢谢你,白警官,给你添麻烦了。” 她确实很感谢白慕川的信任,没有像别人一样拿她当神经病,非得怼着一个死人不放。 然而,白慕川手插在裤袋里,慵懒的样子很有几分潇洒,完全不以为然,“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你肯配合警方,我们该感谢你。” “……哦。” 什么时候两个人这么客气起来? 那些关于“赔与不赔”的火药味儿呢? 向晚捋顺一下凌乱的头发,放下水杯站起来,“那行,我在外面等。” 白慕川虚按一下手,示意她坐,“你在这休息一会。” 市医院的走廊上冷气不足,人站得多,就一片闷热。医生办公室却不一样,又凉爽又清净,确实是一个休息的好所在。 向晚知道他是好意,可此时的她,不敢在晚上一个人呆在过于冷清的医生办公室,说不出怕什么,就是不愿意。 她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不待她回答,白慕川就了然地眯起眼。 “把你朋友叫进来一起吧。” 向晚松一口气,“她是我表妹——” 白慕川显然不关心她和方圆圆什么关系,点点头就出去了。 不到三秒,方圆圆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跑进来,“小晚,你没事吧?那白警官有没有为难你?” 向晚摇头。方圆圆吁一口气,“那我们走吧。没事了还留在这里干啥?” “我等会要跟警方去指认车辆,要不你……” 方圆圆明天还要工作,向晚不好让她一块儿在这里枯等,本想让她先回去。可转念一想,如果方圆圆走了,晚上她又上哪里去睡? “行!”方圆圆完全听懂了她没有说完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事再给我来电话。” 向晚:“……” 外面都是警察,方圆圆不担心向晚会出什么事。可她这个点儿再不回去却容易被她老妈k。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拎着包就走了,“拜,记得跟白警官有个愉快的夜晚哦——” 向晚:“……” 幸好不是亲生的姐妹。 要不向晚肯定有掐死她的冲动。 一个人傻坐在这里,向晚满心不安。 于是,她一杯接一杯拼命地往肚子里灌热水,享受温水流入胃里那一刻的暖意。 紧张、忐忑中。时间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 进来的人,除了白慕川,还有占色。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轻松,白慕川更是毫不避讳地直接告诉她结果。 “我们对王同生的审问,有重大突破!” …… …… 第28章 ,意志力之弱 重大突破! 再没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案子发展到现在,向晚心里的弦儿早就绷到极致。 她黑漆漆的双眼近乎渴望地看着白慕川,想听他接下来的答案。 然而,白慕川对她的“饥渴”却视若无睹,转头就看向笑吟吟的占色。 “占老师,今儿晚上辛苦你了。时间不早,我让黄何先送你回宾馆,具体的东西我们明天上午再对接……” “没问题。”占色精神头很好,语气带笑,“做这个我是完全不累的,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喜欢着呢。而且,王同生意志之弱完全出乎我初期的判断,也没使什么劲儿……” “那是面对你,换别人就未必了。” “呵!老五可没说过白队这么会夸人?” 两个人客气着,把急于知道结果的向晚晾在了一边。 向晚无语。 这白警官开了个头,以为会有下文,原来根本就是句号。 重大突破是什么?把她胃口给吊的! 占色这时走过来,“师妹,我就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找你说话。” 这样的客套向晚是会的。她莞尔,与占色握了握手,“好的师姐,路上慢点。” 占色点点头,被随之进来的黄何带着离开了。 向晚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回头看白慕川已经在手机上忙活开了,好半天不抬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有点忍不住,“白警官——” 白慕川头也不抬,拿手制止她的话,继续忙活。 向晚:“……” 人家在工作,她没有办法,只能等在一边。 就这样枯坐了十来分钟,她才听到那位大爷松一口气,递过来一个关注的眼神。 “怎么了?脸色这么好看?” 换谁的脸色能好看?向晚呵呵一声,强装不在意地摇头,“现在需要我去做什么?指认车辆吗?” “哦。差点忘了这事!”白慕川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修长的手指轻撑一下额,“不用指认,那辆车黄何已经找到了。” 啥,效率这么快? 可找到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还有,如果找到了,她究竟在这里是等个什么鬼? 向晚枯等一晚上的愤怒变成了火焰熊熊燃烧,“白警官,既然不需要我,你干嘛叫我过来?逗我好玩是吧?” 她双眼充满被人愚弄的羞恼,晶亮异常。 白警官眯起眼,视线落她脸上有点黏糊,“我认为你会需要我?” 向晚:“……” 胸口起伏着,她气得不行,恨得真想揍他一顿,又怕被指袭警。 于是,有火往心里压,她内心的小兔子与身前的小兔子一样,就那么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白慕川目不斜视,沉下脸,“电脑?难道不用赔了?” 向晚气不打一处来,“白警官,我谢谢你了,说话可以不用大喘气吗?赔电脑就赔电脑,说什么我需要你……” 白慕川好看的眉微微一扬,“你以为我指什么?” 向晚一僵,动弹不得,也答不上来。 很多时候,说到敏感的东西,女人总比男人吃亏。 她对这样的白慕川无能为力,气得想把他嚼巴嚼巴吃了,可人家偏偏一本正经,并没有半点捉弄的表情,甚至还好心地解释。 “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与你有扯不开的关系,你写的故事又与案子有关连,我以为你会需要我为你答疑!?” 妈的!早说这个不就好了! 需要啊!她当然需要啊!太需要了好不好? 向晚内心都骂娘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本事。 他总能这样,把她内心的小宇宙点燃,再慢慢把火给她扑灭,到最后好像只剩她一个人无理取闹。 比如,现在。 白慕川把工作安排好,然后让唐元初开车,带着几个昨晚加班的兄弟去附近吃宵夜,还顺便邀上向晚。 好人全让他做了。 向晚不想吃,但对案子的好奇心支撑着她,不得不任由白慕川摆布。 这次只有刑大几个人,技术队的人都不在。 今天晚上白队请客,几个男人吃喝起来都很兴奋,完全没跟白慕川客气,菜尽管贵得上。 白慕川始终不怎么吭声,只偶尔关照几句大家的吃喝。 老实说,这样的白警官很接地气。端正地坐在那里,有一种男神降临凡界的感觉,不管是颜值、身材还是风度,让他不管在哪里都能自带气场,迅速成为一块吸睛石。 隔壁桌的两位小姑娘频频看来,目光几乎粘在他身上挪不开。 向晚浑然不知,无心欣赏,脑子全是对王同生那事的疑惑。 “白警官,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她问得小声,白慕川答得更小声。 “你觉得这里方便吗?” 他说着,示意她看一下四周。 于是,那两个偷偷瞄他的小姑娘正好被他和向晚的视线逮个正色,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 向晚愕然,白慕川瞄她一眼,唇角却微微一扬,露出一个难以描述的傲娇表情,又帅、又勾人。那笑,让他英俊的面孔,魅力无限。 那一刻,向晚几乎窒息。 这样的男人吃什么长大的啊?一笑倾城有没有? 想必没有女人能抵抗这样的笑容吧?只要他能每天这么笑上一笑,让人做什么不可以…… 被美色迷惑的她正在胡思乱想,一只虾就落到了碗里。 “晚上的火锅你都没怎么吃吧?多吃点,留点力气吵架。” “……” 向晚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逻辑完全无力。 “我不爱吃虾!” “我爱!” “?” “我不爱剥。” “?” 他爱吃,他不爱剥,关她啥事? 向晚满脸问号,白警官却答得理所当然,“同志友爱,帮帮忙。” 一次性手套递了过来,向晚肚子里的骂声都快飘出喉咙了,却无力抵抗白慕川“请求”的眼神。 她承认自己是个俗人! 不能免俗!也抵抗不住美男的要求,内心的意志力可能比王同生还要脆弱n倍—— 为白慕川剥虾那一刻,向晚内心几乎是悲壮的。 丫的!这叫怎么回事啊?没吃着东西,为人家做小丫头来了? 于是,为人民服务了一晚上的向晚,在矛盾的煎熬中等到饭局结束。 几个警察回队里了,白慕川亲自驱车带她离开。 还是白慕川那幢小别墅。 夜灯下,门楣院落,显然尤其华贵。 向晚望着倚在门口像个怨妇一样的小姑娘白鹭,终于明白什么叫“留力气吵架”了。 可她凭什么跟白鹭吵架? 向晚不下车,把兜里那张金卡丢出来给白慕川,“这个你拿回去,我只需要赔我电脑的钱。拿了钱,我就走!” 白慕川望向她,路灯下的面容深邃而迷人,“你确定?” 轻薄而凉沉男声,在汽车里荡开,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怦!向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确定吗? 那些恐惧的经历像蛇一样缠了上来。 小巷子戛然而止的汽车,二妞微笑的脸,从楼上跌落的花盆……走马灯似的,纠缠得她呼吸不畅。 向晚使劲咽一口唾沫,突然无力,“我承认,我有点害怕。可这不是我留下的理由。” 一秒后,她又猛地抬头,紧盯住白慕川,“白警官,我们并没有很熟的。” 白慕川挑挑眉头,不置可否。 向晚眯起眼看他,“你直说吧,为什么关心我?为什么又把我带家来?” 白慕川沉寂良久,没有回答。 夜色中的汽车,一片荒凉。 久久无人说话,只有二人的呼吸声。 向晚胸口怦怦直跳,忍不住又追问:“为什么?” 白慕川的目光凉若冰山,一字一顿,“你今天还没有更新!我想看完你的更新,然后再告诉你案子的调查结果——” 第29章 ,总导演 “更新!” 白慕川的话提醒了向晚。 对于一个网络写手来说,更新比命还要重要! 于是,向晚自动忽略掉尴尬、自尊以及白鹭的冷眼,乖乖地坐在了白家的客房,关紧房间并拴上,在这个私人空间里开始了创作。 吁! 冷清清,空荡荡。她竟如此安心。 向晚用着方圆圆的电脑,并不那么顺手。 她慢慢写道。 …… 看守所的夜,漫长而冰冷,一丝暑气都渗不进来。 阿生孤寂地靠坐在黑暗里,身影瘦小而疲乏。又一天无休无止的审讯下来,他的意志已经快要抛弃自己。 灵魂抽离,他想到死。 也许死是可以逃避这一切的最好办法了。 死!死!死! 几个令人惊悚的字眼,让他心脏急骤跳动。他又想到了他。 那个初春的日子,绿叶儿刚从树枝冒尖,小草儿正在迎风招展。 他驶着那辆体型庞大的越野车进来,对他微笑:你就是阿生?你们老板说,你技术很不错? 后来熟了。他说:这车就交给你了。兄弟,给我把活干漂亮点儿。 再后来更熟了。他说: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兄弟,把活干漂亮点儿,老规矩,少不了你的好! 哦,他那么信任他。 那么信任。于是,他把自己送入了地狱。 阿生想着他信任的脸,微笑着撑着地爬起来,望向这间囚室。 一个杀人犯居住的地方,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他送到他身边的。 阿生的笑容越来越大。 看着那一面墙,他突然一闭眼睛撞了上去! …… 阿生没有死。 他脚上有铁链,撞击力度有限,只是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面前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向他微笑,“恭喜你,又有了一次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 恭喜?他还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阿生润了润干涩的嘴巴,“你为什么又来了?” 他记得这个女人。今天她跟那个叫方夜阑的刑警一起来的看守所。她长得很漂亮,可目光却像刀子,仿佛会剥开他的皮肤组织看见他血淋淋的内心,每一句话都如同凌迟,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些不堪的过往—— “我来看看你。鼓励你。” 她的声音很温柔,可她的目光却让阿生忍不住颤栗。 阿生受不了,狠狠闭上眼,颤声喃喃,“我没有要保护谁。求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你需要我的。”她说,“你的灵魂需要救援。不管生、死,你都逃不开。只有我可以帮助你。”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需要帮助。” “真没有吗?”女人轻轻一笑,如同魔咒一般打开了阿生潜藏内心的潘多拉魔盒,“比如,你为什么死命追求二妞,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 阿生睁大眼,看着面前微微带笑的女人。 她像个魔鬼,又一次扎开他鲜血淋淋的心。 “阿生,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你也可以。不论爱上谁,都不是罪恶——” …… “咚咚!” 有敲门声。 向晚思绪被打断,有点烦躁,差一点忘了不在自己家。 “谁啊?” 外面是李妈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歉意,“向老师,小白先生让我给你端点茶水来,让你精神精神。” 精神个毛! 向晚揉揉脑袋,趿着拖鞋开门,尬笑着接过水,“谢谢李妈,也替我谢谢小白先生。” 李妈微笑摇手,帮她掩上门。 向晚叹口气,一脸丧气地把水放桌上,一口没喝继续写。 这次她进入状态至少用了十五分钟,中途差一点就被微博上某某明星出轨的新闻给拉走。好不容易找回状态,把这一章写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了。 此时,电脑显示时间23点58分。 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 向晚手速奇快地上传章节,审核编辑很给力,几乎秒过。 最后,向晚终于在23:59:59更新! “哈哈!”她伸个懒腰,“居然没有断更!我太伟大了!” 书论区的催更声,已经快要把正常留言淹没了。 向晚更新完毕,一条一条浏览过去,发现书评区有很多关于案件的猜测以及荣方cp党与荣谷cp党的日常对怼—— 很有意思! 读者的脑洞往往比作者更大。 天马行空,她们什么都敢想。 有一些甚至经常与向晚的设定撞上—— 每每看到这种留言,向晚内心惊悚一下,更加认同推理对案件的重要性。 根据已知条件,能推论出来的结论就只有那么多……还能变出花样儿来么? 所以,她书中的案子与现实案件撞上,其实也不稀奇啊?亏得白警官大惊小怪! “你好像很开心——” 背后突如其来的冷声,让向晚脊背一僵。 这个白慕川! 每次出现都阴冷冷的吓她一跳。 向晚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一张镇定脸,“我看上去很开心?” “脸上都写着。” “哦,好吧。白警官看完更新了?”向晚直奔主题,“可以告诉我案件情况了吧?” 白慕川眯起眼审视她。 半晌,他拉张椅子坐到她对面,与她眼对眼。 “阿生自杀,以及他醒来与犯罪心理专家的对话,你在暗示什么?” 呃!这个很难理解么? 也对!毕竟他是直男。 向晚眨眨眼,“小小恶趣味儿,不用介意。” 白慕川眉心轻拧,“只是恶趣味儿?” 向晚想了想,“不完全。任何悬疑小说,抛出来的线索都不会是随便写写的。在我的书里,阿生是一个长得清秀羞涩的年轻人,对人和善,人际交往却腼腆内向,二妞很喜欢他,可他因为某些特殊境遇,生物基因发生改变,相对于女性,对男性会有更好的情感体验……” “说人话!”白慕川眉头皱得更紧。 “咳!”向晚垂眼,“简单说,他是一个有gay倾向的犯罪个体。” 白慕川眉梢一扬,没吭声。 向晚观察他的表情,突然生出捉弄的兴味儿,“白警官能理解那种心理感受?” 白慕川冷眼一斜,不接这茬,继续追问她,“你怎么想到他是gay的?” 怎么想到的?这个问题将向晚拉入了往事。 “严格来说,阿生这个人物开始并没有这么丰满。尤其gay这点,是我在管理群里跟大家说起时,二妞特地私聊我,给我的人物提议!” 又是二妞? 白慕川勾唇,“你的锅都喜欢甩给死人来背?” 死无对证啊! 向晚捋头发,烦躁,“这个你可以调查的。群里都知道二妞是个腐女……哦,白警官懂什么是腐女嗯?” 白慕川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会调查!” 说到这里,他深眸微眯,视线更凉,“你知道吗?从你今天的更新看,你离犯罪嫌疑人更近了一步。” 什么鬼?向晚心尖一凉,诡异地看着他。 白慕川淡淡说:“如果二妞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为你作证,那好多的巧合,你都解释不清楚!这个案子,你更像藏在暗处的那个总导演!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你的预设下进行。向晚,你不要告诉我,你果然有预写案件的能力!” “什么意思?白警官,该不会王同生也……” “不!”白慕川道:“王同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gay,但他幼时有过被同性侵犯的难堪过往。喜欢二妞的时候,也是喜欢的。可喜欢不等于爱。直到后来遇上赵家杭,大概基于弱小个性对强大个体的天然崇敬,竟生出些不正常的幻想——” 听他义正辞严的说着“不正常”,向晚嘴唇往下一撇,却听白慕川又说。 “二妞是王同生介绍给赵家杭的。你有想到吗?” 这一点,向晚确实没有想到。 不过,二妞那样的环境,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赵家杭那个阶层的人。 王同生是媒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微微叹口气,“他不是爱赵家杭吗?为什么又介绍女人给他?” 白慕川沉默。 三秒后,吐出四个字:“爱得卑微。” 从开始到结束,赵家杭都不知道那个小兄弟曾经疯狂地迷恋过自己。 王同生为了讨赵家杭欢心,把一心喜欢自己的二妞介绍给他。为他代孕,为赵家杭生继承人。 因为他了解二妞,知道这样的姑娘对金钱没有半点抵抗力,对赵家杭也生不出半分威胁,非常易于掌控。 可惜,男人对于为自己怀孕的女人总会格外多一分情感。 赵家杭对二妞动了几分真情,王同生在夹缝中生存,为他们做着掩护,每天煎熬,仍然避免不了东窗事发。 终究,这件事让徐招娣知道了—— 他要求赵家杭在一周内解决好二妞的事情。 而二妞在这个时候被王同生的谎言欺骗,以为他真的是畏惧于赵家杭的压力,才不得不屈服,于是对赵家杭生出杀心。 ……向晚脊背冷冷的。 以徐招娣的性格,这件事哪能两全? 两个都生出了杀心的女人,四个都打着小算盘的男女—— “那……汽车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她对这个案子的谜底好奇到了极点。 然而,白慕川却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夜深了,我得先休息几个小时。你今天熬个夜,把明天的章节写出来,我等你的答案!总导演——” 向晚:“……” 第30章 ,凶手在阳光下微笑 人真的可以操纵自己的记忆吗? 以前肯定的答案,这天晚上向晚有些不确定了。 白慕川抛给她的问题,让她陷入沉思。 最近发生的事情。诡异、巧合,常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案件也是一团乱。 她以前完全按自己的大纲方向写的时候,很顺。 可现在越来越贴近现实案情,她有点踌躇,不知如何下笔了。 熬夜更文?她也想,但写不出。 这大概就是写作这个行业与别的工作差别最大的地方,心有余而力不足…… …… 向晚睡不踏实。 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总有怪怪的情节跳出来,伴着某种凄恻的音乐声,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她打个呵欠,翻开手机想培养一点睡意。 结果——整个人突然兴奋起来。 啊啊啊!天啦!沐二少更新了。 她不顾时间给方圆圆发去一条骚扰微信,然后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沐二少的书在她心里,字字如金。 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拜读,与沐二少那些痴迷的粉丝一样,哪怕被他虐了千万遍,依旧待他如初恋。 今天这一章,距离沐二少上次更新已经过去一周。 长长的等待,对读者是煎熬,对作者的人气是考验。但沐二少就是沐二少,周更大神人气分毫不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饥饿销售”的感觉,他越是这样,读者越是热爱珍惜。每每等到他更新,读者便如获至宝,奔走相告。 然后读者对案件进行分析,整体,推理,衍生出比主体内容字数多无数倍的贴子来。 向晚对沐二少,钦佩、羡慕却不嫉妒。 可以说,那是向晚内心真正的男神。她从不追星,不迷恋任何一个小鲜肉,独独对沐二少情有独钟,心甘情愿做她的小迷妹。甚至她走上悬疑言情的写作之路,也来自对沐二少的热爱。 他的书里几乎没有爱情,但她就是喜欢。 “真正的凶手很狡猾。他并不潜藏在黑暗里,而是在阳光下品尝着自以为的胜利果实。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阳光不一定能带给他安全,反而会把他暴露出来,给警察逮住他的机会——” 一章三千多字,又结束了。 精彩、刺激,结尾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坑。 向晚挠心挠肺,简直想钻入沐二少的脑子里去看个究竟…… 可惜,不仅她向晚,网文圈里从来没有人见过沐二少的真人。 他是刑侦悬疑掌舵人,大伽巨神,神位高垒,却从来不出席任何活动,更不曾露脸,不接受任何性质的宣传采访。 一个神秘低调的悬疑大神,引无数粉丝猜测,沐二少也因此被冠上无数莫须有的色彩。 向晚心里的沐二少,也是被神化的一个人。 可带着对沐二少的崇拜,她大眼珠子瞪着电脑,仍然写不下来。 主要情节没有方向,就没有办法落笔。 嘀! 短信响了。 来自白警官。 这个时代用短信沟通的人很少,他就是一个。 “写好发过来!” “……” 向晚心塞塞。 敢情这家伙还在等着她写好章节发给他呢? 想得可真美! “我明天晚上才要更新,不着急。” 她几乎是冷哼着回复的。 然而,白慕川的语气比她更冷。 “不是说想积累更多真实案件的经验,写好悬疑小说?” “那也不用大晚上拼命吧?熬夜容易猝死的——” 白慕川许久没有回复。 向晚想了想,觉得他刚才那句话似乎太对。 好像还有什么别的暗示? 皱下眉,她想不出来,咧嘴笑笑又发一条,“白警官早点睡吧,我都已经睡醒一觉了。晚安!” 发完,她又把沐二少今天的更新二刷一遍,然后丢掉手机用电脑写了个近两千字的长评发到书评区,这才打着呵欠倒在床上。 随手拿过手机,她发现有一条白慕川的短信。 “如果你在破案前把案件写个八九不离十,我可以向上级申请,破例聘你为刑侦队的顾问……” 啊?啊!啊? 向晚深呼吸,揉了几次眼睛才敢确定——没看错! 白慕川不会疯了吧?聘她做顾问? 她没有中政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做法律顾问显然不可能。 那她做什么?推理专家?预写大师? 噗! 向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人也精神起来。 写! 沐二少说,凶手不一定在黑暗里,也可能处于阳光下。 这一点她认可,也与她之前的大纲方向是一样的。 既然她目前无法推论出现实的案件走向,何不就按她既定好的大纲去写? 对!她写的是《谋杀男神》,不是《720案件纪实》,不应该偏离了正常的方向。 这么想明白,向晚写着容易多了。 大纲早就想好,故事情节也有了,她咬咬牙,硬生生把自己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 然而。 她还是太天真了。 一个晚上哪能写明白整个案情? 早上她把稿子发给白慕川,她不置可否,让李妈给她端来早饭,顺便在上班前命令她——继续写,不要离开这个房子,直到把案件写完为止。 “……什么?” 见鬼了吧? 太不可思议了吧! 向晚对白慕川的行为完全猜不透。 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住在他家里像什么话? 不是朋友,不是亲人,更不是爱人。这关系莫名让她觉得黏黏稠稠的,尤其在面对李妈暧昧不清的目光以及白鹭恨不得宰了她似的目光时,她尤其崩溃—— 这特么叫什么事? 难道她写的情节又跟案件对上了? 白警官该不会认为她对案件推理有“特异功能”吧? 或者,他认为她会有危险? 想到这个可能,向晚打了个冷战。 讲真,事到如今,有些事情,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既然如此,有哪个地方比留在警察家里写作更安全? 写!留下来写! …… 又两日,雨过天晴。 阳光迎来的日子,是七月二十七日。 这一日,是赵家杭死亡案子发生的第七天,案情再一次有了令人惊悚的发展。 《谋杀男神》连续三天更新,对书中的案件进行了一系列大逆转。 阿生不是杀人凶手! 他被警方抓获也不是之前写的蓄意引来警察投案,他是被凶手巧妙推出去顶罪的。 在汽车上做手脚的人是二妞。 她在死前对车做了手脚,欲谋杀土豪男神,结果没等到土豪发生事故,她自己就先上了西天。 杀她的人,正是土豪自己。 他杀了她,埋了她,却死在一个被害者的手上。 听上去有点绕,结果更绕。 作者在章节末尾再抛出一条线——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是凶手,但他们又都不是凶手。 真正的凶手…… 他,也许正在阳光下微笑。 …… 就在向晚二十七号的章节发布一个小时后,警方在官方微博发布最新消息。 结果与小说几乎一致。 经查,王同生并非真正凶手。 赵家杭汽车上的半个指纹,是死去的二妞本人。 田小雅的死亡,也并非意外,杀人凶手正是赵家杭。 受害者也是杀人者,杀人者也是受害者。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是凶手,但他们又都不是凶手。 微博消息末尾,警方官博的小编卖了个萌,综合沐二少和向晚的小说,微笑着发出一句警告:“真正的凶手,也许正在阳光下微笑。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阳光不一定能带给他安全,反而会把他暴露出来,给警察逮住他的机会——” 第31章 ,头七 这一发,舆论顿时嗨了。 一出离奇的杀人案,情节越是跌宕起伏,越是吸引眼球。 身家数百亿的男神之死,本来就吊足了吃瓜群众的胃口,再加上一本几乎从头到尾都在预写案件的书,更是牵动着大众的神经,一时间,案件的热度甚至压过了xx明星出轨,成为第一热点话题。 《谋杀男神》没有火出天际,有盗版存在,订阅也没有太大的增长,但书的知名度越来越广。 向公子晚这个笔名,也终于从一众网络写手中脱颖而出。 “小晚,连我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是怎么预先知道案情的了?喂,不会真有冥冥中的指引吧?” 方圆圆上班就使劲儿戳向晚,好奇地打听。 这已经是她三天来,是n次询问了。 可冥冥中……哪有这回事? 向晚翻个大大的白眼,托着腮转了转眼珠子,“如果我说,每次我写作的时候,都能听到脑子里的声音,是那个声音在指引我写作的方向,你会相信吗?” 方圆圆连续发了三个“卧槽”,然后半信半疑。 “我的天!不会真的吧?表姐,你可别吓我!” “如果不是真的,你觉得是怎样的?” “是啊,如果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写出这么贴近真相的故事?啊啊啊,我要疯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向晚敲额,“你就当成真的好了。我不是人,我是——神!” “你是神经病吧?” “哈哈!” 实际上,向晚也懵。 这种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几率,同样惊呆了她。 有没有预写能力,她能不清楚么? 她所写,是所想。除了那次被白慕川强行修改情节外,根本就没有偏离过大纲。 是的,她在大纲外,还写有细纲的。 尽管那几个读者都不肯承认看过细纲,但向晚非常清楚自己写过这样的东西。 那么,唯一科学的解释,就是有人模仿作案。 但那个人是谁呢? 书上的细纲与案件是贴合了。 但凶手,真的像书上所写,是死去一个多月的二妞吗? 整整一天,向晚都在混沌中渡过的。 这天对于她来说,很不寻常。 书评区持续火爆,微博有话题,qq、微信各种私戳她的消息,她无法回应,也无法消化。 最无奈的是,她莫名其妙住在白慕川的家里,几乎被他强制性与社会隔绝了。 除了网络上的消息,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 白慕川是晚饭点儿回来的。 那个时候,向晚正被李妈叫下楼吃饭。 看到他进口,被“囚禁”了整整三天的向晚就冲了过去。 “你总算回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白慕川不说话,自上而下打量她。 “吃饱了?” “……” 这回答哪儿跟哪儿? 向晚一肚子的疑惑,被他的不温不火给打败了。 “白警官。”她微微仰着头,长黑的头发松松搭在肩膀上,愠怒的小脸儿白皙干净,薄薄的粉唇像两片花瓣儿,生气的样子格外的美,哪怕话不中听,“我的案件写完了,可以得到释放了吗?” 白慕川挑挑眉,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阳光中微笑的凶手都没出现,怎么就叫写完了?” 向晚呜呼哀哉,“天啦!我真想给你跪了!那只是小说,跟现实没有关系的。阳光下的凶手是谁?我哪儿知道。这书我准备写连环案,没有那么简单的,真正的大boss还没有出现呢,预计是五百万字,你该不会是要留我白吃白喝到《谋杀男神》大结局那一天吧?” “有何不可?”白慕川松了松领口的纽扣,从她身边进屋,想想又回来冲她抬抬手,“平身,不用跪!” “……”向晚对这个人是服气的。 不过,基于他那天晚上的“顾问”邀请,向晚对他的态度有很大好转。 无奈,她搓搓手跟上去,从客厅跟到餐厅,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不管怎么说,我这样住在你家不太像话!白警官,我们不如趁着现在,把咱们的账算明白,然后……” 白慕川顿足脚步,忽略掉向晚差点撞到她肩膀的尴尬,淡淡扫过她的脸,“那晚你见到的红色汽车的主人,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红色汽车?向晚一惊,然后大喜。 “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事,是有消息了?” 白慕川嗯一声,“消息不止这一个。” 说完,他止住话,故意吊胃口似的挑了挑眉。 向晚被他的欲言又止逗得心里痒痒,像有猫爪子在挠。 于是,她尴尬地咳一声,不提算账了,两眼兴奋得发光。 “白警官,我可以知道吗?” 白慕川眯起眼,慢吞吞坐在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 “看你表现。” 表现? 向晚看着他面前那盘白灼虾,秒悟。 剥虾、添饭、盛汤,她像个小丫头一样伺候这大爷。 白慕川吃了三天食堂,这一餐吃得格外多。 两个人并不怎么说话,连眼神都只有关于食物的交流,白慕川更是不冷不热没什么好表情,可他们相处的画面却有一种莫名的美感,瞧得李妈心花怒放,偷偷去给白夫人打电话。 而白鹭,饭没吃完就跑上楼,在被窝里蒙头痛哭了一场。 “妈,我的小舅舅被人抢走了——” ~ 今天是赵家杭的头七。 赵家的别墅,白天又是好一番热闹。 前来祭祀的亲戚朋友,吃吃喝喝打听打听,到了夜晚才离去。 入夜,降了温,有风起。 门前的白灯笼闪着惨淡的光,风撩起的长白条,白花圈,还有灵前的焟烛纸钱味道越来越浓。 徐招娣照样没有去灵堂。 她居住的“白色城堡”里,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气。 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像人的脚步,泛着一丝古怪的灵异味。 “几点了?”窗前的轮椅上,女人轻声问。 “快要12点了。差十分钟。”小城尽职尽责地回答。 “人都散了吧?” “散了!” “大师呢?” “在灵堂。” 徐招娣的脸掩在面纱里,若隐若现。 思索良久,她说:“大师都准备好了吧?” 小城似有迟疑。 这时,一声“阿弥陀佛”响起,门口进来一个身穿僧袍披袈裟的光头和尚。 “女施主,一切都备妥了。” 在这个封建迷信早已被屏弃的时代,很多人家里办丧事,都不再做法事了。 然而,徐招娣本人不出席丧礼,却把赵家杭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 头七,又是“回煞”日子。据说死去的人,会在这一天回家跟亲人道别,头七也是亡灵在阳间停留的最后一天。在旧俗里,亲人会在地上铺上一层草木灰,然后远远避开,等亡灵走过,第二天能看到草木灰上留下的亡灵脚印。 这个习俗,也被称为“收脚迹”。 按说像徐招娣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应该相信这一套说法。 可她不仅信,似乎还信得深。 这位高僧,就是她特地请回来的。 为赵家杭超度,顺便为他“收脚迹”。 徐招娣完全高僧的指示,不仅铺了草木灰,还从门口台阶开始,每隔一丈用竹竿贴上纸钱引导亡灵,然后在赵家杭死亡的停车场摆上他爱吃的饭菜水果,纸线香烛油灯更是一路亮到他居住的房间。 听说这样,他就会进屋来,在这里过完他在阳间的最后一夜。 “女施主,时间快到了。” “小城,把灯灭了吧。” “是。夫人。” 风幽幽的,徐招娣的声音,散在风里,比鬼魂还要轻。 “他真的……会回来吗?” 灯光全灭了,白色城堡暗了下来。 小径上的油灯闪烁着鬼火一样的暗光。 隐隐约约间,他们躲在客厅纱帘后的面孔,都莫名变得恐怖起来。 怦怦!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徐招娣一动不动,屏紧了呼吸。 大和尚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着什么经文。 咚——! 客厅的时钟敲响。 午夜十二点整! 吱呀一声,半掩的门被风吹开。 一股子阴气吹来,黑洞洞的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徐招娣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门,慢慢的,真的看到一个影子迈步进来。 没有灯,暗夜般的黑屋里,那个人影看不到脸,但那身形那穿着……俨然是赵家杭无疑。 …… …… 第32章 ,都是幻觉 徐招娣掩住嘴巴,睁大双眼,差一点叫出来。 她身边的小城握紧她的轮椅扶把,双手也紧张地瑟瑟发抖。 怦怦! 怦怦! 诡异的碰撞声,不知来自人的心跳,还是门楣上那一串风铃。 然而,暗光里的赵家杭好像没有知觉,也根本看不到躲在黑暗里的人。 他慢慢走向客厅摆放的灵位。 踏过铺地的草木灰,留下一串脚印—— 近了,近了。他站在灵案前,凝视自己的灵牌。 透过灵案上两根焟烛的灰暗的光线,徐招娣终于看清他的脸—— 哦不!那不再是一张正常的脸了。 双只眼睛似乎快从眼眶掉下来,淌着鲜血,颧骨青紫,嘴唇上也有渗血的淤青,一张脸几乎变了形,没有半点血色,也没有表情,俨然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与电影里的幽灵和僵尸没有区别。 “大,大师……” 徐招娣牙齿在颤,恨不得去拽和尚的衣角。 和尚微闭着眼,给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女施主,只是幻觉。” 幻觉……不存在的人么? 可他们的对话,明显惊动了赵家杭的灵魂。 他僵硬的肩膀动了,动了,慢慢地,他转过来,一双空洞带血的眼正视着徐招娣的方向。 略一迟疑。他过去了。 一步。两步。三步。 地上,一串脚步,一如他恐惧的面孔,不带半点人气。 “贱人,是不是你?” 一种仿佛隔着阴阳界传来的声音,沙哑、低沉,如敲破漏的丧钟,难听到极点,也让徐招娣连同她的轮椅一起变成雕塑。 时间仿若凝固。 徐招娣似乎看到他在笑。 那笑容里,他们的过往浓雾一样扑过来。 尖锐的疼痛刺着她的心脏,徐招娣嘴唇抖个不停。 “不……不是我。不要怪我,求你……不要怪我……” …… “贱人!” “贱人!” “贱人!” 赵家杭不知在发泄着什么怒火,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痛苦。 “是你杀了我的她,是你杀了我——” 有恨。很恨。太恨。非常恨。 他字里腔间充斥着浓浓的悲伤与愤怒,几不可抑。 并且,他的脚在往前挪动,不若正常人的挪动,每一步都僵硬如同尸体。 终于,他就要走到徐招娣的跟前,好像看得见她似的,一脸阴瘆瘆的寒意。 “贱人,你怎么说?” 徐招娣身体往后仰,头几乎跌入小城的怀里,压抑的嘶吼像破锣一样尖利。 “我没有。都是你逼我的——杀她的人也不是我,是你!是你自己!” “呵呵呵!” 古怪的笑着,赵家杭再近一步。 “那你跟我一起……去阎王爷那儿辩个明白吧!” 突然,他伸出手,五根鸡爪子似的手,狰狞恐怖,抬起时,有鲜血飞落,溅到徐招娣的白纱上。 “啊!”她惊叫,“大师,救我!” 坐在蒲团上的大和尚闭着眼,如老僧入定,“施主,一切皆是幻影、幻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亦是空,空亦是色……” “你们都看不见他吗?” 徐招娣低吼着,不敢置信地回头,盯住小城,“小城,你看见了吗?……看见他了吗?” 小城疑惑地看着她。 然后,摇头,目露惶惑。 “夫人……你看,看到什么了?” “啊!啊!”徐招娣吓住了。 她枯骨般的双手掩住耳朵,又惊恐失措地试图捂着脸。 客厅里,骇人的音乐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入耳,渗透在骨子里,让她汗湿一片。 “不可能!这世上是没有鬼的。没有鬼的!” “我不是鬼。”赵家杭就站在暗光里,身上的鲜血点点溅在草木灰上,“不是鬼……那又是什么?” 他在说话,声音有笑,嘴却没有张开,只有鲜血从嘴角流下! 画面太瘆人! 徐招娣脸上的恐怖达到极点,软在轮椅上,拼命搓揉着额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不不要这样。家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如果不是我,你说不定一辈子都只是个卖鱼的穷小子……” “就算卖鱼,我至少还活着!” “是你对不起我在先……” “所以,你就可以杀了我?” “我没有杀你!”徐招娣惊叫一声,又慌不迭捂嘴,“杀你的人是田小雅!是她要杀你!” “那限我一周内解决掉她们母子两个的人,是你吧?告诉田小雅说我就要杀她们母子灭口的人,也是你吧?” 徐招娣像见了鬼一样直直看着面前的赵家杭。 像松缓过气来,又像进入了另一个漩涡,双眼许久没动。 赵家杭脸上的鲜血似乎快流干了,眼睛变成两只血窟窿,“……是你,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在借刀杀人,让我们自相残杀,你坐收渔利!” “渔利?渔利是什么?我又得到了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暗里烛火,徐招娣整个人,也已经疯狂。 “呵呵呵呵!你为什么不想想,是你的贪婪害死了你自己?你要不是舍不得金钱和名誉,又哪里会手刃情人,谋杀未出生的亲生儿子?孩子都成形了吧,长手长脚了吧?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叫爸爸了吧?可赵家杭,你杀了他……是你杀了那个孩子!” 她吼得很大声。 那尖叫吓倒了小城! 他退一步,退到了“入定”的和尚身边。 徐招娣双手握紧轮椅,手臂颤动着,已经完全失控。 “一切都是你自作孽!我那么爱你,你却背叛我,算计我!是你图我的钱跟我在一起,又不甘心受我家里控制。赵家杭,当年我为什么出车祸?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动了手脚,那个司机是你老家的亲表弟,他故意闯公交车道,难道不是出自你的授意?” “呵呵呵呵!”赵家杭盯着她,一阵怪异的笑,“你错了。不是我。” 徐招娣被惊雷击中一般,震在那里。 “再多的钱,又怎么可能买得了命?我表弟再穷,又哪里肯把命搭进去?你太傻!除了田小雅这件事,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任何……那些年,我对你的爱,那些年,我跟你讲过的话,都是真心的。” “你还想狡辩!如果不是你贪心、黑心、坏心,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今天。今天怎么了?”赵家杭声音幽幽的,笑得比哭还难听,“今天我已在黄泉路与我的妻儿同行,可怜你……一个人孤伶伶度日如年。活得人不如鬼,人不如鬼,人不如鬼……” 三个“不如鬼”,再次激怒徐招娣。 她的人和身体都颤抖起来,对着赵家杭怒骂。 “我再怎么也比你好!我至少还活着,还有一个可以呼吸的躯壳。你看看你,像什么,连街边的狗都不如……” “呵呵呵呵!”赵家杭冷笑,“你很快也不如狗了。” 徐招娣一怔。 赵家杭再近一步,笑得有些怪异,“你以为警察都是傻子么,可以由着你捉弄?你逼迫我杀死田小雅,怕我心软不肯动手又亲自给她下药再买通医生做心梗的死亡证明。还提前教唆田小雅在我汽车上做手脚——” “不!我不想杀你的,我不想!” 徐招娣看他逼近,捂住了脸,不跟他直视。 “……我只是想让你发现她的毒辣,发现她是个坏女人,不再喜欢她……然后,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赵家杭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怕事情败露,利用王同生不为外人所知的性取向……逼他半夜逃跑,引警察发现他,再逼他认下杀人罪?” “哈哈哈!”徐招娣疯了一般笑,“他是傻的吗?我逼他,他就去?性取向的羞耻能比命还重要?” “对有的人来说,确实比命重要。”赵家杭声音更冷,“更何况,那么聪明的你,当然会算计得天衣无缝。你假扮成田小雅的样子,让王同生以为她真的活着,让他相信……如果他不认罪,你就会杀死田小雅和她腹中的胎儿,他又怎敢不从?他那么爱我,誓死也要保住我在世上唯一的一点骨血,你可耻地利用他的感情,一个gay的感情……” 赵家杭的声音比刚才淡定很多,根本不像一个“灵魂”在说话。 只可惜,完全被心理暗示控制住大脑的徐招娣,已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被情感所左右乃至疯狂的女人,是可悲的。 她被恨意牢牢控制着,一字字凄厉若鬼,身体竟从轮椅上站起来。 是的,她站了起来。愤怒到极点地站了起来,指着赵家杭大声凄吼。 “是,每个人都爱你。哪怕开始不爱你,到最后都会爱上你。可是你呢?你爱谁?你说你爱谁?那个曾经要死要活说爱我到天长地久永不变心的男人是谁?那个对田小雅说要守护他们母子永不抛弃永不背叛的男人是谁?那个明知道王同生苦苦暗恋着他还厚颜无耻利用他的男人又是谁?” “他、死、了。” 赵家杭慢条斯理地说:“被你杀死的。” 徐招娣惊觉他声音变得清冽,激灵一下,突然清醒过来。 “你——” “田小雅!还不认罪么?” 铛!客厅里的灯全亮了。 站在屋子里的“赵家杭”突然扯掉脸上的面具,捋了捋头发,长吁一口气。 “可憋坏小爷了!今年的奥斯卡不给我颁奖,天理难容!” …… 第33章 ,倾听者 那是一个俊美男人。 与赵家杭一样身量颀长,气度贵雅,却比赵家杭年轻了好多,回眸一笑时,眼里带着难以形容的光亮,像吊儿郎当的得意,又像洞悉世情的精光。 徐招娣回头看小城,“你背叛我……?” 小城缩着脖子低下头,不敢抬头看她。 蒲团上的大和尚慢慢站起来,扯开光头的头套,喊一声佛号。 “早说,晚说,都是说。不说,假说,不如说。施主,你就招了吧!” …… “我天!这简直了——” 这一幕,刷新了在刑大监控室看“现场直播”的向晚的三观认知。 权老五假扮赵家杭骗徐招娣也就算了,那一声吓破她狗胆的“田小雅”什么鬼? “师姐,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向晚一脸不可思议,占色忍不住失笑。 “当然没有。” “那这……” 这反转! 这神逻辑! 这令人惊悚的布局!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向晚低头,小声问占色,“这都谁出的主意?” 占色噗嗤一声,斜眼飞向白慕川,“……你猜?” 眼神都指认了,还用猜么? 也是!除了白警官,谁会这么无聊? 向晚吁声,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甭管谁是凶手,至少案件有个交代了。她的嫌疑也就没有了吧? 向晚轻咳一声,“白警官……能说说怎么回事吗?” 白慕川懒洋洋的指节轻敲着桌面,看向黄何。 “收网!让他们把人带回大队审!” “是!头儿。”黄何冲他竖个大拇指,服气地笑着去安排了。 监控室的电脑,闪着幽淡的光。 占色打个呵欠表示累了,要先眯一下准备夜审。 于是,她离开,就只剩下向晚与白慕川。 最近两个人常常独处,习惯了彼此存在的气息,向晚在白慕川少了很多拘束,问得也自然。 “徐招娣,为什么变成了田小雅?” 白慕川抬抬眉梢,俊脸上的傲娇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因为她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什么意思? 白慕川把视频重新回放一次。 “你的观察力,唉!” 这一声叹,让向晚脸有点烫。 她不是没有注意,是刚才被权少腾营造的阴森恐怖的气氛骇住了,情绪被带了节奏,没有想太多。 “徐招娣早就残疾了,出入从来没有离开过轮椅,确实不可能站起来。”向晚不管白慕川什么脸色,自个儿分析着案情,“可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田小雅?不是甲乙丙丁?” 白慕川偏头,眼窝里的情绪很深,“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向晚指自己鼻子,“……我听不懂。” “你几次看到死去的田小雅。不是她活着,难道你有病?!” “……” 向晚无从反驳。 如今,案子脉络基本清楚了。 可有一些疑点并没有完全解开。 “那么,赵家杭死后在别墅外的垃圾桶里虐猫丢弃的人就是二妞了?如果是她模仿我的书中情节作案,那她肯定在看到我那一版的细纲时……不,也许在更早,在她向我建议阿生这个人物的人设姓名时,就已经有了杀心。不过,我还是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几个读者都否认看过细纲呢?” 白慕川没有回答。 两个人相视半晌儿,他突然一声冷笑。 “你从没怀疑过自己?” “你会怀疑自己吗?” 向晚撇撇嘴,不客气地把问题丢回去。 “而且在这个案子里,二妞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做得了?” “所以她有帮凶!” “王同生,还是小城?或是……其他什么人?” 白慕川伸个懒腰,大长腿轻搭在凳子上,抽本书盖住脸。 “如果我是你,会抓紧时间码字。时间可是金钱——” “……” 那长而悠扬的声音,提醒向晚一个问题。 时间确实是金钱。她现在码字,赶在警方发布消息前更新案子隐情,那将多可怕? 书,会火吧? 钱,也会有的吧? 她,大概也会跻身大神行列吧? 这种投机取巧的臆想,让向晚脸颊稍稍有点烫。 啐!她想红喜欢钱没错,可她也是有节操的好不? 白慕川,太小看她了。 一个人怔怔坐了半晌,向晚终于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 为了内心那点小小的自尊心以及文人风格,她并没有按照刚才知道的“隐情内幕”来写接下来的案件,而是依照当初的细纲继续—— 二妞当初没有死。土豪男神的老婆得悉他与二妞的私情时,大发雷霆,让土豪二选一,要么身败名裂,要么处理掉他的情人和私生子。结果土豪口头答应处理,却偷偷把二妞藏了起来,并且营造了二妞死亡的假相向老婆交差。 这个秘密只有阿生知道,阿生为什么承认杀人,一是心爱的人故去,二也是为了保护二妞,不让她被土豪的老婆继续报复加害。 ……章节末尾,也许是出于潜意识里的不爽,向晚特地修改了之前的细纲,铺垫出《谋杀男神》连环案件中的下一起案件—— “荣小暖在书里为案件做了总结。这个故事里,没有好人,没有坏人,每一个都是普通人,拥有人性的善恶两面。他们各有各的理由,但都不无辜。不过,做错事的人,总归会受到惩罚——当然,那些说谎的人,也一样。” —— 向晚新章写得很顺手,写好上传到网站,占色就敲门进来了。 两个女人坐一块儿寒暄着中政校园的事,权少腾和黄何等人就回来了。 黄何兴冲冲来报喜,说田小雅全程没有反抗,束手就擒,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占色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吧。” 白慕川点头,“一起。”说着,他回头看了向晚一眼。 这一眼,很微妙。 他什么也没有说。向晚却像得到了特别通行证,双眼倏地亮开,像只小老鼠似的,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 审讯室,冷气开得很大。 向晚忍不住打个喷嚏,赶紧掩住嘴巴擦拭。 人都齐整了。 白慕川走过去拍拍权少腾的肩膀,“辛苦了!回头我给你们冷老大建议让你转业来这边,一起干!” 权少腾一听就急了,“别介啊,哥们儿,恩将仇报是吧?” 白慕川唇角一勾,“和平时期。你要的刺激,只有我能给你——” 刺激?权少腾喜欢枪械武器喜欢冒险极限运动,喜欢挑战神经的高难度任务。可好好一句话,被白慕川一说,莫名变得有点暧昧。 权少腾咳一声,手搭他肩膀上,“小白,你特么不会对我……有想法吧?” 白慕川眯起眼,凑近审视他。 两秒,就两秒,权少腾就后怕地退了一步。 白慕川顺手一个勾拳打在他胸口。 “德性!干活!” 权老五似笑非笑,摸摸鼻子,懒洋洋在一边坐下来。 “行,我看你能给我什么刺激!” “智力懒惰!”白慕川冷哼。 “行为弱智!” 两个大男人私底下斗嘴也是很醉的。 向晚始终保持着做小老鼠的自觉,一声不吭,可还是忍俊不禁。 结果,她刚露出笑容就被白警官的冷眼噎回去了。 “咳!” 于是,她乖乖坐在角落,做一个倾听者。 …… …… 第34章 ,你们说,谁才是凶手呢? 审讯开始了。 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审讯室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黄何手上的笔录一字都没有,被审讯人的名字都没有填上去。 是的,田小雅全程不反抗,也不发一声。 她很聪明,她什么都不交代,就是最好的交代。 那个由“权少腾主演的借尸还魂”大片,除了从医学上证明“徐招娣”可以站起来,以及对她真正身份有了重新鉴定的意义之外,并无任何指向她杀人的证据作用。 “田小雅,小城都招了,你还在顽抗什么?” 黄何有些不耐烦了,敲着笔头低吼,“不要把我们的客气当善良!认清形势,坦白从宽!” 田小雅沉默,连眼皮都不抬。 说好听点,这是她内心强大。 说难听点,这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反正都坐在这里了,招与不招,有什么区别? “田小雅!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黄何终于气得拍了案子,站起来指着她,“跟警察做对,对你没好处!” 众所周知,现在虽然不允许刑讯,但警察要没点儿手段,怎么撬得出罪犯嘴里的真话? 他拍桌的声音,其他人听了都没反应,向晚却心里一跳。 那一天,她也曾坐在那里被审讯——也许因为田小雅是她的读者,曾经在网上有过长时间的交流,她对田小雅跟别人会有不同的观感,甚至有一点怜悯这个女人了。 “唉!” 她暗叹一声。 很小的一声。 白慕川却听见,转过头来,“向老师!” 这么正式的叫她,有什么意图? 向晚眯起眼,防备地看他,白慕川唇角微微一勾。 “给你一个机会。” “?” “陪你的读者聊聊。” “……” 这是个新奇的体验! 刑侦队里,审讯室中,作者与读者交流。 向晚哭笑不得,但白警官绷紧的冷脸十分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沉吟一下,她坐到白慕川的身边,隔着十来厘米的距离,感受着他身上某种冰冽清幽的气息,与田小雅从网络到现实,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式交流。 “二妞……” 也许是网名的亲切,田小雅终于有了反应。 她眼皮稍稍一抬,看着向晚,嘴唇抿得很紧。 “我如果劝你自首,好像有点残忍。但面对自我,是你如今唯一的救赎。” 田小雅紧抿的嘴唇把下巴拉扯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她不曾回答,但向晚知道,她听到心里去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警察。我坐在这里,只是一个与案件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当事人……当然,你依然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你那两次与我‘偶遇’是有什么目的。但我猜,你一定是有话可以跟我讲的。对不对?” 依旧没有回应。 不过,田小雅眼里浮上一层雾气。 人在痛苦、难过的时候未必会哭。但遇上亲人或者关心自己的人来安慰时,委屈都会无所遁形。 向晚话由心生,推心置腹,全是真实感受。 “你要相信,警察怀疑到你头上了,就一定有办法确认你的身份。就算你父母不是亲生的,dna做不了,但徐招娣的父母总是亲生的吧?你假扮她的事,怎么可能藏得住?” 一句“不是亲生的”,带着浓烈而腐烂的伤痕味儿直插田小雅内心的柔软。 那一层雾气变成了怒火,被她吼了出来。 “我不是徐招娣又怎样?我没有杀人!” 总算开口了。 从心理学上来讲,一个人只要肯开口,就有交流的机会。 向晚心弦一松,“就算你没有杀人,你也必须把事情跟警方交代清楚吧?你什么都不肯说,不就是默认了?” 田小雅双唇颤抖一下,身体似乎有些发软,双手无力地瘫在椅上。 “交代什么?我没有什么可交代的。想知道什么,你们自己去查。” 很犟啊! 向晚看一眼沉默的白慕川,知道自己还可以继续问。 “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杀害徐招娣,并取而代之的?” “……我没有杀她。”田小雅缺水的嘴唇,似乎快要干得开裂了,嗓音嘶哑地近乎激动,“是她要杀我!从头到尾都是她要杀我!至于取而代之……呵!” 她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用一种扭曲的表情看着向晚,突然摊开自己的手,在她面前站了起来,双腿还止不住颤抖。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这手录不上指纹么?知道为什么我这腿变得几乎不能站立了吗?” “你们以为我是伪装的?你们以为我愿意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不是她? 向晚内心涌上一种惊悚的猜测。 然后,就从田小雅嘴里得到了证实。 “什么夫妻恩爱,什么伉俪情深,都是假的,假的。一旦他的妻子威胁到他的利益,他没有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说到这里,她声音戛然而止。 审讯室,安静了片刻。 田小雅的神色从激辩的亢奋变成了悲伤的嗤笑。 “那女人真傻!她只看到男人的痛苦悔恨,以为男人跪下来痛哭流涕地求她,就是会悔过的……结果,她到死都没有想到,会死在那个跪在她面前的男人手上……” “我同情她的智商,但她死了我很开心,我终于不用担心会有危险了……” “她说我抢了他的男人,睡了他的男人,她说要一刀刀把我的皮剥开,剜出我的心脏,看看是什么颜色。呵呵,一个六年没有跟男人过夫妻生活的女人,看到别的女人怀上自己老公的孩子,那模样……真是疯狂,太疯狂了,要是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我猜她一定会杀了我……” “而我,什么都不用做。我怀着她男人的孩子。这就够了。” 田小雅说了一长段话,嗓子更哑了。 那一束盯着向晚的目光,明明带着笑,却仿佛从灵魂深处探出了恨意。 “你写了那么多爱情故事,你来告诉我,男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什么?” 向晚无法回答。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也不需要回答。 “那个女人有多恨我,他就有多恨那个女人。他杀了她,亲手把她推入焚化炉,变成一堆骨灰……然后一块一块地捡起来,买了个漂亮的骨灰盒,嵌上我的照片,安葬在我的家乡!” 她笑了! 癫狂地笑着,嘴角都颤了起来。 “向公子,这个故事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小说更精彩?” 向晚张了张嘴,头皮都麻了。 “那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还能为什么?长了一颗爱情脑的女人,谁又能有好下场?”田小雅哑声一笑,那笑声有点瘆人,“田小雅怎么可能活成徐招娣的样子呢?” 她又笑了! “他真是个天才,怪不得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谁都不会想到吧?他杀了妻子,又人为制造出了一个残疾的妻子来,并继续与她秀恩爱,照顾生病的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道抽气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向晚屏紧呼吸,看着田小雅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怀着孩子,却要受那样的痛苦折磨……你说,我能让他好过么?” 终于要说到重点了吗? 向晚竖起耳朵,田小雅突然凑过头,眼神里闪过神秘的异彩。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可警察拿我……没有办法的。” “?”什么意思? 怦怦!向晚心脏加快。 她与田小雅的目光对视,身上的细胞都快被她恐怖的视线冻住了。 见状,田小雅哑声发笑,“我杀了他,那个六个多月的孩子,是个男孩儿!他会动了,会踢我的肚子,除了不会叫妈妈,好像什么都会,也许他也知道我要杀他了,那天晚上,他在我肚子里折腾了一夜。天亮时,终于没了胎动……死了,他终于死了……” 审讯室,一点声音都没有。 向晚被带入这个故事里,内心无奈而怆凉。 田小雅说到这里,慢慢眯起眼打量她。 “我记得你的书上写着,二妞遇上他那天,整个城市都很温暖,阳光带走了惆怅,她像一朵开在尘埃里的花,被阳光浇灌出了最美丽的颜色……让他一眼看见,就自私地忘了全世界,忘了他的家庭他的妻,只想许她一世永安——” “向公子,我相信了你。结果——你骗了我。” “并没有一世永安。只有欺骗、背叛、以及罪恶。” “世上也没有美好的爱情,所有的美好都是因为……没有面临过破碎的时刻。” “向公子,尘埃里,也是开不出花儿来的——” “赵家杭错了,卖鱼的小子其实从来都攀不上名门千金。攀上了,骨子里的自卑也会让他生不如死。我也错了,买茶的女人也攀不了上市公司的ceo。攀上了,也不过是歹毒的利用。” 长长的问责,刺痛了向晚的心。 就像看了一本be结局的小说,她好久才缓过气儿。 “那赵家杭——到底是谁杀的?” “我没有杀他!”田小雅说得笑了起来,就像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那辆越野车的改装是我根据你的小说向他提过的。他自己想用来计杀徐招娣,结果——杀人装置并没有发生作用,两次失败后,他就放弃了。后来,为了安全,他让我告诉王同生,记得把隐形故障给排除一下。大概因为装置无用,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 “当然,我没有告诉王同生。我只是忘了说而已!” “……” 真相残酷而现实,令人唏嘘。 审讯过程枯燥而乏味,没有权五爷要的刺激。 这只是一个让人充满酸涩又无力得难以描述的爱情故事。 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田小雅认真而困惑地问。 “你们说,谁才是凶手呢?” 第35章 ,我不弯 田小雅的问题,没有任何人回答。 谁是凶手?贪婪、欲望、人性? “啊啦啦,啊啦啦!阿里那个巴巴——” 不知谁的闹钟在响,猛然惊醒了审讯室的几个人。 “带下去吧!” 白慕川冷声结束了审讯。 两个刑警过去拉田小雅,她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像一个死人,由人摆布。 这情形—— 向晚鼻子微微一酸,心情沉重地从审讯室出来。 办公室有点闷热,与审讯室温差大。 向晚觉得审讯室冷气低的原因,可能是为了卸下犯罪嫌疑人的心防故意为之…… 这么想着,她拿起手机把这想法写到了“备忘录”里。 写小说之后,她记忆力变差,凡事都需要记录,要不转头就忘。 “你们说为什么谈到爱情,吃亏的总是女人呢?男人心里的爱,到底是怎样的?” 占色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通过目前的证据以及王同生、小城,田小雅三个人的口述,基本可以还原事实真相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 她们的情绪都被这个悲伤的故事代入了。 向晚目光扫向白慕川、权少腾和黄何几个男人,“那就得问他们了。” 白慕川唇角微牵,不动声色,对这个话题明显没有兴趣。黄何挠挠头也装着没听见,反倒是权少腾这个万年光棍汉调侃出一句真谛。 “这个简单。对男人来说,爱就是,你穿了衣服,他看到的依旧是你没有穿衣服的样子。不爱了,哪怕你不穿衣服,他看见你还是你穿了衣服的样子。” “好有经验!”占色揶揄,“老五不会恋爱了吧?” “嗤!”权少腾老神在在地笑着摸了摸耳垂,“这种事儿还需要经验?” “哪你懂这么多?” “看你跟我哥就知道了——” “浑小子,你……” “各位!”白慕川抬手压了压,冷声制止了他们的讨论,“今天晚上就到这里。老五你们先回宾馆,黄何,你跟唐元初几个明天一早再去一趟徐招娣家里……” 听他下完命令,向晚笑了一声。 “那现在没我什么事儿了吧?白队,我就先回去了。” 白慕川嗯一声,头也没抬。待向晚拿起包包,他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冷着脸站起来。 “我先送你!” 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奋战一夜的。 向晚看他原本清亮的双眼都有红血丝了,本着爱护帅哥的优良传统,稍稍有那么一点不忍心。 “不用了,白队,我自己打个车去我表妹家,很方便……” 白慕川不听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顺便买个电脑!” 这一下,向晚不说话了。 该要的赔偿不能不要,这几天用方圆圆的电脑,她都快崩溃了。 既然白警官有时间给她赔偿,她也不圣母。 “谢谢!” 愉快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她拎着包,低头找自己的东西。 向晚体弱怕冷,在空调房里呆久会受不了,所以特地带了一件空调衫来。刚才嫌闷热脱下,放在那个凳子上,这转头就不见了,她有点奇怪。 “噫,我放这儿的衣服呢,谁看见了?” 白慕川停下脚步,皱眉看她,“你有穿衣服吗?” 向晚:“……” 本来他是说她有穿别的衣服吗,向晚懂。 然而这句话再结合权五爷那一句调侃,就有点……小小的暧昧了。 办公室里几个人共同抬头看着白慕川,一瞬不瞬呆了半秒,哈一声就哄笑出来。 “我说小白,你看向老师是怎么都没穿衣服的那种?” 这屋子里,就权少腾跟他不见外,随便开玩笑。 白慕川脸一沉,立马黑成了冰川。 “闭嘴!” 下一秒,他视线落在桌子下面。 “那不是你衣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晚的空调衫被人拉到了桌子底下。 闻言,她做贼似的飞快捡起,小小地窘迫一下,跟占色道别,烫着脸从办公室出来。 …… 向晚是个敏感的姑娘。 被人莫名与白慕川凑cp,芳心难免有点乱。 无关感情,纯粹都市男女基本的暧昧基调。 结果,她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跟着白慕川到了停车场,发现人家从头到尾连脸色都没有变。 这就尴尬了! 她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太嫩了!傻逼! 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几句,向晚很快从不切实际的涟里跳出来,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木然脸拉开车门,利索地坐上去。 她前后脸色变化很大,白慕川似有察觉。 发动汽车之前,他转头眯眼看她一眼。 “想要什么电脑?” 想要什么?怎么像家长问自家孩子似的? 向晚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那得看白警官准备赔给我什么电脑了。” 白慕川抿紧凉薄的唇,一个字都没说,突然踩油门—— 嗖!汽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在黑暗的停车场里划过一道弦线。 晚上停车场车多,还停得不整齐,白慕川绕着弯儿从停车场那个大大的“u”线出口往外行驶。 只可怜向晚,安全带还没有来得及系好,身体就被带得左倒右倒—— “喂!慢一点,危险——” 她喊着,突然毫无准备地整个人往左边甩—— “呀!”向晚条件反射的惊叫,伸手想抓个什么东西稳住身体。 然而,这一抓,出事儿了。 不偏不移,她的手刚好揪住一条刚硬有力的大腿。 温热的人体温度,在这个夏季黏稠燥热的汽车空间里,让她像被烫了手,心脏狂乱着想要挪开。可弯道未过,她身体在力的作用下全力倒向驾驶室,那只手除了继续抓住白慕川的腿,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挪动。 靠!向晚想爆粗了。 美男的大腿固然好,也没有自尊心重要啊! “拜托,不要再弯了!” 她低吼! “我不弯!”白慕川斜眼瞄她一眼,目视前方,“坐好!” 吁!也许太急太臊,向晚本意叫他不要太快了,结果说成这样,迷之尴尬。 更尴尬的是,她依旧揪住人家的腿,而车已经出了停车场,路也早就不“弯”了。 “不好意思!” 她手指莫名有点发麻,红着脸,飞快挪开。 白慕川掌着方向盘,身板挺直,就像压根儿没听见。 嗯,这样好。免了她的解释。 向晚其实挺佩服他,可以冷漠的化解一切暧昧,只把把尴尬留给对方。 “这个点,商场应该都关门了。”他突然说。 对啊!向晚觉得自己被田小雅的故事膈应得当机了,完全被白慕川左右了脑子,怎么刚才就没有想到,这个点儿哪里买电脑? 可白慕川明知道没地方可买,为什么还这样? 向晚转头,气嘟嘟地皱眉,“那京东,或者淘宝?或者苏宁易购,都很快!” 白慕川挑了挑眉,眼尾有一点若有似无的凉笑。 “那明天吧。” 这一笑,男神范儿啊!向晚愣一下,觉得这家伙就是个祸害,什么都不做,都能让她感受到浓浓的勾引…… 不能再跟他单独相处了。要不,吃亏的是自己。 在感情上,向晚是蜗牛属性,不怎么主动,稍稍有一点躁动,也会主动把苗头掐死。 “嗯,麻烦白警官送我去我表妹那里?或者,我就刑大门口下车,自己打车——” “不行!”白慕川表情有些生硬,那种断然拒绝的样子,霸道、任性,还傲娇。这让天生就害怕警察的向晚心里怦一声,凉飕飕的。 “那咋办?都这个点儿了。” 难不成又去住他家? 向晚望着他俊美的侧脸,有点呆。 白慕川的车却在这时徐徐停了下来。 另一辆车正准备进来,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也停下了。 车窗摇开,那辆车里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川子,准备上哪儿呢?” —— 第36章 ,到底是不是女朋友? 叫得那么亲热,当然不会是外人。 向晚有点儿好奇女人的身份,浅眯着眼使劲儿瞅。 可她背光,除了感觉那女的眼睛长在头顶,根本不拿正眼瞧人,一身气质高贵非凡,其他啥也看不见。 “回家。”白慕川淡声回答。 “哦?”女人声音很脆,尾音略抬,带一点说不出来的鲠,让向晚听得心里头不太舒服,“那我现在是跟你一起过去,还是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一起回去! 这……该不会是白慕川的…… 向晚刚有一点“不可描述”的臆测,那女的又补充。 “这么晚了,就去你家吧。对了,你车上的小姐也是要去的吧?” 向晚一惊。 说不出来的羞尬。 人家白警官的家务事,咋扯到自己身上了? “那个不……我不去的,在这里下就可以了。” 这种关系莫名其妙的说不清,更何况她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 向晚解释着,转头看向白慕川,示意他表态。 可这大爷到好。脸不红,心不跳,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被人家暗示出来的暧昧。 “行。” 到底是去他家行,还是她下车行? 向晚莫名头皮发紧,“白警官——” 吱! 汽车径直发动,转个弯出了刑大,白慕川却没给半句解释。 向晚往后一看,那辆车跟上来了。 啧!搞什么? 她歪头,“白警官,我是不是被你当枪了?” 白慕川抿紧唇,“怎么讲?” 向晚盯着他性感的侧颜,心荡了一下:“那女的是找你麻烦来的吧?你是负了人家的情,还是负了人家的债?感觉她连我都记恨上了呢?我觉得自己有点冤。没吃到鱼,到惹了一身腥!” 白慕川没吭声。 等汽车开出十来米,他突然回头,深邃的眸紧盯向晚。 “那你要吃鱼吗?” “……” 寂静。 汽车里浮上一种怪异的暧昧。 现代人的感情来得快,暧昧更快。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笑容都可能让对方产生联想。 何况,这么赤裸裸的暗示? 向晚一颗心像有小鹿在怦怦乱跳,又像住了一只受到挑逗的小野猫,不时伸出爪子刨她一下,让她脊背发僵,喉咙发紧。 “我家后院的小池子里养了很多鱼。一会让李妈给你煮吃。” “……咳咳咳!”向晚正准备出口的话被活生生呛回去,差一点咳得喘不过气。 这个男人诚心想整死她吧? 哪有这样撩人一半又收回去,再一本正经抵赖的? 向晚用一秒捋头发。 再用三秒对自己颜值做了一个综合判断。 然后,她瞬也不瞬地盯着认真开车的男人。 “白慕川,你什么意思?我咋都听不懂?” 这么连名带姓叫他是第一次。 果然,这不太正常的称呼引起了白警官的高度重视。 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思考半晌,“那是我大姐。” “……” 难道长了侦探脑的人,逻辑都是这么奇葩? 上一句,下一句,中间句,怎么两个人说得驴唇不对马嘴? 对牛弹琴! 算了。向晚放弃。 “那是你的事,跟我又没关系。不过,既然你姐来了,我更不方便去你家借宿了,你在路边把我放下吧。” “我家床多。”白慕川淡淡说,“而且,我最近挺忙。” “……?”跟他忙不忙有啥关系? “我不想明早又出现场!” “……” “荒野女尸!凶手不明!” “……” 她得罪他八倍儿祖宗了吗?这么诅咒她? 向晚内心有一头吃草的马飞奔而过,但没有牵出来。 因为,“荒野女尸”的说法,成功把她吓住了。 “谢谢!”她深呼吸一口,笑得有点膈应人,“白警官今天晚上的思维……挺跳脱的,不会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吧?说出来,我帮你乐呵乐呵?” “你兼职知心姐姐了?”白慕川呵一声,“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脑洞用来写书多好。” “……” 毒舌男! 一本正经的毒舌男! 人家哪里痛他就专锉哪里! “白警官,如果我被气死在你车上,你需不需要负刑事负责?” “自然死亡。不用找刑警。” “……那我还是继续乐呵吧。爱咋咋!” 两个人相处这不同寻常的几天里,又经历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案子,算是极熟了。 向晚这么哼声说话的样子,像一个跟恋人闹别扭的女孩子,小嘴微撅,小眉微蹙,小鼻翘翘,那模样儿娇憨中带点呆,一头散散披在肩膀上的长发,懒懒的翘着,衬出一种天然的书卷气—— 很乖、很漂亮。也很可爱。 白慕川余光瞄她一眼,仿若未见。 但他唇角勾起的一丝笑,却没有被夜色掩盖。 …… 白家。 向晚跟白慕川到达的时候,发现他大姐乘坐的那辆车已经停在院子里。 还没有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白鹭嘤嘤的哭诉。 小姑娘像在撒谎,又像在生气,声音含糊,向晚隐隐只听到她说“那个坏女人”这样的词儿—— 是说她吗? 告状!好头痛。惹上小学生的感觉! 她脊背麻了麻,侧眸望白慕川。 “敢情你专门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人家解气的?” 白慕川一只手插裤袋里,另一只手上的车钥匙很炫的在修长的手指上转了个圈,配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竟有几分坏坏的痞雅,与坐在刑大办公椅上那个冷肃无情的刑侦队长不若一人。 “带来你,拿电脑的。” 嗯?向晚琢磨一下,他今儿送她出来,确实说是买电脑的。 对!他的大姐,那个女人就是白鹭的妈妈。 不就是该赔电脑的正主儿么? 向晚眯起眼,“可白警官这样胳膊肘儿往外弯,合适吗?” “嗯?”白慕川声线微微撩长,扭头来认识注视他,然后手腕在她面前扬了扬,“我胳膊肘往外弯了?” “……”向晚心里一跳。 不往外,她是内么? “我是警察。”他说,“对事不对人。” “……” 有时候向晚很懵。 他总是前一秒挑动她的神经,下一秒又找到合理解释捶死她的非分之想。 这家伙,太危险了。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离得远点好。 今天晚上数次被他撩拨了心弦的向晚,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好!希望白警官等会儿也能帮理不帮亲!” 白慕川不置可否。 进屋,李妈拿来拖鞋。 向晚认真换鞋,迎接沙发上母女两个的“目光审判”。 “老二!”白慕斯压抑着火儿,但语气明显已经因为心疼女儿有了火气,“这位向小姐,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第37章 ,联手 一针见血啊,大姐! 白鹭现在很清楚她跟白慕川什么关系,结果她老妈还明知故问。 不就为了当面让她难堪么? 向晚其实有点臊。 但最近她内心强大了很多,唇角一勾,装没听见。 问的是白慕川,又不是她——嗯,她只是来找熊孩子的家长要赔偿的人。 白慕川视线掠过向晚平静的脸,挑挑眉,插裤兜的手慢慢掏出来,撩一下发,坐在沙发上,示意李妈给大家倒水。 然后,他正视白慕斯,“大姐,你特地从京都过来,就为了这事?” 不承认,不否认,基本是白慕川的风格了。 白慕斯就白鹭这么一个女儿,她又在白鹭很小的时候就跟她父亲离了婚,一直觉得对女儿有亏欠,所以从小娇纵,舍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 闻言,白慕斯眉心紧拧,“既然不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偏袒她?由着她这么欺负鹭鹭?” 欺负——谁特么欺负谁啊? 向晚心窝口狠狠一扯。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否认关系,还是因为被白慕斯指责,非常不爽。 “这位大妈——”她挺胸微抬下巴,准备正面钢,“能不能先搞清楚情况再喷人?” 大妈?白慕斯保养精致的面孔略崩。 调头看向晚,她脸色更难看了,“你在叫谁?” 向晚莞尔,笑得温柔可人,“这屋子里,除了您老,还有哪位受得住这尊称?” 白慕斯呼吸一窒:“你怎么这么没教养?” “尊敬也是没教养么?” 向晚一个写小说的人,平常只是脾气好,真要撕逼也不怕谁。 她正准备搜罗几句损人的话,就被白慕川的眼神制止。 他懒洋洋叫李妈过来,“你说说,那天究竟怎么回事?” “是的,小白先生。”李妈在旁边早听一耳朵了,局促不安走过来,她和事佬地笑着,支支吾吾地刚准备开口,就被白慕斯黑着脸打断。 “我不用听!” “……” “这些都不重要!” 她沉声吼完,不悦地盯着向晚。 “我只想问问这位小姐,你借着赔电脑的事,死皮赖脸地住在川子家里,到底是想干嘛?准备就此赖上我们家川子了?小姐,能不能自重一点?” 我靠! 向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损过。 双颊滚炭似的一红,她二十六年的好脾气都喂了狗。 “大妈,眼睛瞎不要紧,要是连人都不会做,那我看你真是白活这一把岁数了。第一,我住在白警官家,是公务,而且是白警官强烈要求我来了。” 她斜眼扫白慕川,以示证实。 白鹭却在这时低下了头。 显然,她对母亲撒了谎—— 偏偏,白慕川并不给这个外甥女圆谎。 “嗯。”他俊眼微眯,“这跟损坏电脑并无直接关系。” “听见了吗?”向晚心窝一热,对白慕斯说话更硬气了,“第二,损坏别人财产就该赔偿,赖着不赔的家长才该自重!怪不得你宝贝女儿不干正经事儿,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 白慕斯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拿着手机,她恨声问:“支付宝还是微信?多少钱,你说。” 向晚懒洋洋一笑,“现金。两万。” 白慕斯手一顿,气得七窍生烟。 “小姐,你在敲诈?” “大妈,我的电脑很贵的,我的睡衣也很值钱。两万没算精神损失费,完全是看在白警官的面上便宜你的。我真心解决问题,你也别为了两万块钱让人瞧不起,好不好?!你女儿可说了,你们不差钱,啥都没有,就钱多!” 白慕斯的火气,哪是为了两万块? 更何况,她又哪可能带两万现金在身上? 她认定向晚是故事找茬,气咻咻望向白慕川。 这时她才发现,他眼窝里居然噙着笑。 “川子!”她咬牙,“你怎么说?” “我?”白慕川像个局外者,闻言俊脸一懵,思考着点点头,正经说:“能私下解决是最好的,免得伤了大家和气。两万块,合理。” “呵!”白慕斯盯着他,突然笑了,“我算看明白了。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大姐,没有你的外甥女,甚至都没有白家……行,今儿我算是白来了。鹭鹭,我们走!” 她怒极而笑的话,让向晚听出许多疑惑。 眼里没有她可以理解,什么叫眼里没有白家啊? 客厅里,一阵凝滞。 眼看老妈为自己跟舅舅生气,白鹭嘤嘤哭泣起来,眼巴巴望着白慕斯。 “妈妈,我不走。我不想走嘛,我就要留在小舅舅这里……” 白慕斯双眼几乎喷火,恨她不争气。 “走!丢人现眼!” “我不嘛!”白鹭甩掉老妈伸过来的手,往后一缩,两只眼睛像小兔子似的红,苦着脸弱弱地撅嘴巴:“妈……我们就赔给她吧,反正就两万块……咱又不缺!” 向晚微抬下巴,想笑。 这外甥女对小舅舅,真是喜欢得可以不顾自尊了呢? 白慕斯显然也看透了这一点,怒瞪女儿一眼,回头看向晚。 “银行账号给我,转账给你。” 向晚无辜地微笑脸,“穷人没有银行卡。只收现金。” 凌晨一点,非得逼人要现金,在白慕斯眼里,可以说很过分了。 她气恨向晚到了极点,正好向晚也没多待见她,咬死就不松口。 “大妈,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你也甭急,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 呵呵! 白慕斯冷笑。 “厉害!算我看走眼。” 她转身拎着包出门,看样子去取钱。 白鹭迟疑一下,瞄一下板着脸的白慕川,知道小舅舅不高兴她,哼哼着叫一声妈就跟了上去。 客厅里只剩下局促的李妈以及向晚和白慕川。 向晚不跟他客气,“讲真,我也不是非要逼你大姐,是她说话太伤人。像我这种单身狗,最讨厌人家动不动就说我赖着谁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 说的是知道,怎么他的表情却不像那么回事? 向晚莫名想到那天晚上因为害怕给他打电话“求住”的自己,脸稍稍有点儿发烧。 “拿到钱我就走!” 白慕川淡淡看她,慵懒地摆开他的长手长脚,似乎很享受这休息放松的一刻,漫不经心地说:“不用。你留下,她才会走。” 向晚:“……” 他啥意思? 敢情她真的只是一把枪? 就为了对付他大姐的? “李妈去弄点宵夜,给我大姐消消气。” 白慕川又吩咐。 这下向晚更不懂了。 看李妈离开客厅,她压着嗓子小声问:“你到底站哪一边的?跟你大姐有矛盾啊?” 白慕川眯起眼,“我是警察。” 是警察,所以帮理不帮亲? 呵呵!向晚觉着不像,但她懒得争论。 “我还以为你不是白家亲生的呢,这么拾掇自家人。” 白慕川阖上眼。 听不到他的回答,向晚发现这货闭上了眼。 大概太累了,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像是睡着了。 …… 案子发生这几天,他很辛苦。 …… 嗯。睡吧。 …… 向晚坐着等。 不到半个小时,白慕斯就回来了。 把两万块现金甩在向晚面前,她一眼都不再瞅她,只沉着脸问白慕川。 “之前我还搞不清楚你为什么非得跑到锦城来,这天高皇帝远的破地方,一地刁民,有什么吸引你的呢?现在我明白了——” “大姐!”白慕川打断她,目光犀利澄清,哪像刚睡过囫囵觉的样子? “工作调动,是组织的安排。” “哼!” 白慕斯坐下来,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不论语气、情绪,还是神色,都比取钱之前淡定了很多。 “老二,我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你?看来当年那个案子,你还是没放下——” 白慕川眼睛浮上一层阴霾。 他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来,俊脸幽暗。 “大姐,时间不早了,你要在这儿住,就跟白鹭凑合一下。还有,你该好好教她点规矩了。这里不是京都白家大院,你不管教,早晚有别人帮你管教!” 说完他准备上楼。 看向晚不动,又回头问她。 “明早上不用更新?” 向晚:“……” 不是在说当年的案子么? 她耳朵都洗干净了,就给她听催更的话? …… 第38章 ,想问候他大爷 夜晚很安静。 楼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踩出的哒哒声,每一下都敲在向晚心上。 前有白慕川冷峻的背影,后有白慕斯寒芒似的目光追随。 她觉得自己像踩在刀尖上,心脏紧紧揪起。 赔偿款拿到了,案子也接近尾声。 那她明早离开,从此跟这位白警官,只怕是再无交集了吧? 白慕川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拉住门把,他回头。 “早点休息。晚安。” 看他要进门,向晚咬咬唇,喊住他。 “等一下。” 白慕川深渊般的眸,比夜更黑。 走廊上的灯,泛着淡淡的暖,化开了向晚的情绪—— 她心脏怦怦乱跳,喉咙痒痒的,有好多话不吐不快。 可最后,她却听到自己说:“我没有换洗衣服。” …… 确实是没有衣服。 她本不喜欢麻烦别人,将就一晚。 但这成了此刻最好的搭讪。 “喂,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向晚垂眼,不好意思地低头捋发,双颊透着粉泽。白慕川目光太深邃,身高太挺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恨透了这么矫情的自己。 “干嘛?没有换洗衣服很奇怪吗?” “原来……”白慕川点点头,“你也需要穿衣服。” 又说到穿衣服的话题,向晚脸更热了。 在他的目光下,她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真的没有穿衣服一样,心乱得厉害,完全无法正视他的目光。 “我又不是动物,当然要穿衣服的。” 这话很矛盾。 她却没有发现。 白慕川唇角一弯,也没有拆穿她,就像没有看见她的窘迫那般,他推开房门,懒洋洋地邀请她,“进来吧。” 那是他的房间。 向晚在这里住了几天,从来没有进去过。 其实她是有点好奇的,像他这样的男人,房间会是怎样的? 于是,那扇门里,就像一个充满了诱惑的空间,勾引着她的脚步往前。 …… 俊美、冷漠,凉薄。 这是她对白慕川最初的印象。 进入他的房,她又读到了别的东西。 干净、整洁、阳刚……还有忧郁。 向晚打从写小说开始,就有了研究人的恶习。 从外在读到内在,从装修到摆设,她发现这个充斥着男人味的空间里,有一层仿佛融化在空气里的忧郁感,被她灵敏的第六感嗅了出来。 “过来!” 白慕川略皱眉,审视着她。 “嗯?哦!” 向晚为自己的发呆,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迟疑,她跟了上去。 他的卧室很大,还有配套的衣帽间。 这个时候,白慕川正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叫她。 等她走近,他还站在原地没动。 “自己挑,看上哪个挑哪个。” “……” 向晚看着分门别类的衣帽间,脸更烫了。 贫穷果然限制人的想象力,打死她没有想到白慕川一个大男人会有这样多的衣服——哦,还有鞋、包、等杂物,单单皮带都有触目惊心的上百条。 外套大多深色系,衬衣各种颜色都有。 甚至还有粉、橙、红这样骚包的颜色。 尽管她从来没见白慕川穿过,还是被惊呆了。 “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多衣服?” 知道问这样的话会很low,可这话跳在舌尖,不怼出来,她觉得自己能憋死。 然而,白慕川脸色都懒得变。 “快选!” 他的语气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丫的!向晚心窝有点闷。 明儿就要永别了,他就没点什么想说的? 这想法刚一蹦入脑袋,她就被自己吓住了。 “随便都可以——衬衣,方便吗?” “不方便。”白慕川指左边墙角的衣橱,“那里有睡衣。” 不方便还叫随便选? 哦天,这傲娇的大少爷! 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是的,想笑。为变色龙一样的白慕川。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困了,双眼红红,有点臭臭的小脾气,退去白日里的严肃与距离,卧室里的他,不是刑侦队长,更像一个脾气不大好的俊美大男孩儿,年轻的荷尔蒙挥散在他凉薄的五官上,让她内心翻腾的情绪充盈满满,然后,泛滥一地…… 竟在想,床上的他,又是什么模样儿? “你到底需不需要?” 白慕川态度更恶劣了。 看他眉心都皱成了川字,向晚知道这家伙耐性到极点了。 “哦。我很需要。” 她是调侃般笑盈盈说的。 话递出去,看白慕川突然眯眼,眼里闪出一抹怪异的光,她突觉失言…… “我是说,我需要睡衣。” 这神补充—— 向晚想咬掉舌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不是需要睡衣她还需要什么? 需要人家年轻鲜美的肉丨体么? “咳咳!”为打破僵局,也为了让连夜奋战的白警官早点得到休息,她红着脸像个二傻子似的,飞快冲过去,扯起一件睡衣就走。 却在经过白慕川身边时,被他扼住了手。 完了! 向晚心里一震,身体差点麻掉。 “怎么了?”她脸热心跳地回头看他,嗅到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感觉心脏乱了章法,几乎快要不受自己掌控了。 “向老师。”他又这样叫她。 认真、严肃、带着淡淡的距离以及疲倦。 向晚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像火一样发热,下一秒却被他声音冻住。 “你拿的是我的睡衣。” “?” 这里面不都是他的睡衣? 她来借的,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一张黑人问号脸,衬着她红扑扑的娇娇脸,像一颗诱人采撷的樱桃,透过白里透红的肌肤,似乎可以闻到那甜甜的果香。 “我说——”白慕川从她手上拉过衣服,“这件,是我今天晚上要穿的。” “……” 向晚想问候他大爷。 穿哪件衣服不行,偏偏跟她抢? 她斜视一下衣橱间,皱眉。 “你那么多……” “我就喜欢这件。” “……” 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干什么? “不穿这件,我睡不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的脸。 那种懒懒的、专注的目光看得向晚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被抢睡衣的耻辱没有了,恼怒也没有了,竟是情不自禁地松了手。 “行行行。那我换一件吧!” “嗯?”他抱着睡衣,懒洋洋倚在门框上,“这么听话?” “人在屋檐下——” “早睡早超生。” 啥?向晚回头,看他眉锋又蹙了。 “我说我困了,速度拿了走!” 特么的!向晚心肝都气痛了。 是她不肯拿着走吧? 他让她随便拿,结果哪件都不对—— “白警官。”她挑眉质疑,“你该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故意不想让我走吧?” “你发什么梦呢?”白慕川眯眼看她。 向晚往他走近几步,抬了抬下巴,“你说呢?” 白慕川眉梢扬扬,瞄一眼她走过来的脚,“我说我很困了。向老师,你可不可以让我好好睡一觉?” “……” 第39章 ,尴尬 这话! 向晚听得心惊肉跳,身体莫名麻麻的。 他在故意撩她! 她脑补了无数言情小说的暧昧情节。 然而,白慕川一本正经的脸上并无半点旖旎。 可恶! 与他聊天总占下风,向晚不爽了。 她抱着一件刚选好的睡衣,慢吞吞走过去。 她离他更近。 越来越近—— 近得她的身体都快贴着他的胸膛了。 她踮起脚尖,脸凑过去,噙着笑审视他。 “什么情况?白警官,你是在持帅行凶么?” 白慕川身体往后仰了仰,避免着她的靠近与呼吸,双手摊开往后做无辜状。 “向老师,我能不能叫非礼?” 第一次见面,她就送给他一个“强丨奸”的礼物。 这事向晚记得很清楚。 因此她怀疑他这么说,是故意报复。 “你是警察。你可以的。” 向晚挑挑眉,唇角微扬着,说完维持着一个前倾的帅气姿势,双眼瞬也不瞬地望入他的眼底。 “不过我很好奇,我真要非礼什么的,你会怎样?” 她问得小声,眸底带一点调侃的笑意。 白慕川身体紧绷,深深看她,一字一顿。 “我会就地办了你!” 办了她……又来了! 此办,还是彼办? 这家伙到底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向晚看着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仿佛听到来自心底的欢脱叫嚣—— 问他! 向晚,有种就问他! 大胆一点! 主动一点! 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被撩与撩都只剩今天晚上了,怕个什么!? 女人想要爱情,不要被动,该狠时就得狠一点! 无数看过的心灵鸡汤潮水似的灌入脑子,闹得向晚头晕脑胀。心跳速度打破了自己的历史记录。 荷尔蒙的力量真是强大! 她抱紧睡衣,脑子其实并不清楚,只觉得内心有一个地方尖锐的抽搐着,刺激着她的肾上腺,鞭打着她的胆量,像喝了两瓶二锅头似的,勇气上头,压都压不住了—— 向晚清了清嗓子,那小声儿软得她自己都发颤。 “白警官,你故意撩我,又装着正经,这么着不累么?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表白的机会,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好了。” 白慕川:“……” 他好像被向晚的大胆给震住了。 好半天,一个字都没有。 “亲,能不能男人一点,嗯?” 向晚唇角挽高,豁出去了。 从小到大她都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第一次做来有一种特别的亢奋和激动,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儿。 “说啊?嗯?再不说,明儿就没机会了。” “向老师!”白慕川终于开口,嗓音沉稳而无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向晚一怔。 燃烧的心,从热血降到冰点。 她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深邃的眼,没有从中发现半点暧昧。 “你真的没那个意思?” 白慕川眉梢扬扬,“哪个意思?” 向晚呵呵,“就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白慕川抿唇,“你们写言情小说的女作者,都这么情感过敏?” 情感过敏? 这是向晚第一次听这个词儿。 她润了润因为尴尬而干涩的唇,哼哼一声,玩笑一般问他。 “你既然没那意思,干嘛三番五次撩我?” 她问得理直气壮,把仅有的暧昧气氛都问没了。 同时,也把白慕川问笑了。 他从裤兜里抽出修长的手指,撑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环视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我说我困了,我要睡觉,你是怎么联想到别的事情上的?嗯?” 说到别的事情时,他下意识看向他那一张足有两米的大床,眼神儿里有一股描不出的笑意。 “向老师,原来是个老司机。” 老你个脚,老你个鬼,老你个傲娇犯! 向晚的脸烫到了耳根,赤辣辣的灯光没给她半点掩护,把她无情地摆在白慕川戏谑的视线里,不仅被打脸,内心那一点小小的期望也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玩笑靠近,是想试探的。 为什么用玩笑的语气,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台阶。 但若说她对白慕川真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想法,其实也没有。 “白警官也是个老司机啊。”向晚呵呵一声,笑得尴尬,“我呢是明儿早上就走,怕你见不着我,这才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不珍惜,那就——拜拜了。” 她小手动了动,做再见状,抱着睡衣离开。 白慕川慢慢转动高大的身躯,视线追随着她走向房门的背影。 突然,他笑了一声,神色仿佛从疲惫里开出了一朵花。 “向老师,你是不是总这么给男人某种……暗示?” 什么?向晚耳朵嗡一声,差点儿没晕倒。 她飞快转头瞪他。 白慕川还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被她吃人的目光望着也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烟,低头,啪一声,点燃,微眯着吸了一口,笑出一抹邪恶的凉薄。 “我没恶意。” 他解释,冷峻的面孔很平和。 “就是想提醒你,单身女人,这样的行为是很危险的。今天晚上是遇上我,要不然……” 他再一次瞄向那张床,用一种轻软得羽毛般撩人心扉的声音缓缓说:“地方很便利,而且你吃了亏,也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保障。” 向晚被他的“恶意猜测”羞得说不出话来。 胸膛急剧起伏着,眼圈都红了。 说不出来是吃了瘪产生的羞耻,还是被他打趣的眼神给刺激了。 她原本对白慕川那一点好感,瞬间被当成垃圾从脑海里扫走。 几乎恶狠狠的,她问着白慕川,想捞回最后的尊严。 “白警官,明人不做暗事,你敢说你没有故意撩我?” 白慕川俊气的脸,没有半分波澜。 “没有。” 向晚脸红得如同滴血。 “那你觉得是我在故意撩你?对你有那方面的暗示?” 白慕川眉头皱起,眼皮敛了敛,低头吸烟,“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提醒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收起你的好心吧!” 像被蜜蜂蜇到了脸,向晚觉得面部表情都僵硬了。 “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没有撩你,我之所以试探你,是因为发现你看我的眼神很不一样,身为女性我确实有情感敏感。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眼神里的很多层意思……白慕川,你是个男人就不要否认!你就是对我有好感。” 白慕川怔住,眯眼打量她。 没有奚落,也没有玩笑,他回答得很严肃。 “我——没有。” …… 第40章 ,毫无保留 丫的! 向晚半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今天晚上她要还能在白慕川家里住下去,从此以后她都会鄙视自己,再没脸活下去了。 于是,她没给自己留下一点涟漪,把那件睡衣往他床上一丢,连再见都没有说,拎着电脑包蹬蹬就跑下了楼。 楼下除了李妈,没有别人。 幸好,白鹭与白慕斯都不在。 向晚莫名松了一口气,侥幸地想着没有被那么多观众看到她的狼狈。 …… 太糗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脸被人家打得啪啪作想。 向晚羞愧得无地自容,激动地冲出小区,到了街上,冷风一吹,人就清醒了许多。 算了!自己作的死,怪谁呢? 她很快冷静下来,打了个滴滴车,直奔方圆圆的家里。 路上街灯迷离,车辆和行人都已稀少。 滴滴司机是个浪漫人,车里流淌着《不将就》的音乐声。 “你问我为什么顽固而专一。天下太大总有人比你更合适。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值,可没选择方式,你一出场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 向晚听着歌声,看着车窗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尬脸,突然有点想笑。 白慕川。 白慕川。 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划下一条痕迹。 记住了,向晚。 尘埃里是开不出花儿来的。 他们,不是一个阶层。 …… 这天晚上向晚没有睡好。 第二天顶着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从方圆圆的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惊得魂飞魄散! 完了,都中午十二点了! 伤什么春秋?悲什么冬夏?今天没有更新才是大事。 隔了一夜,她与白慕川的关系已经隔了一条银河。 她是个洒脱的人,要得起,就要。要不起,她放得下。 方圆圆大早就去上班了,大姨跟大姨父也不在家,不过给向晚留了早餐。 昨天晚上她不告而到时,方圆圆正睡得半懵半醒,稀里糊涂问了两句就让她蒙混过关了。 向晚庆幸在这个城市里有这么一个表妹,有这么一个大姨,关键时候可以供她遮风避雨。 一边吃早餐,她一边抱着手机刷消息。 书评区里,有一部分黑着脸催更的妹子,有一部分萌萌哒安慰的妹子,还有一部分专业批评达人。 剩下的一部分,是为她感到遗憾的。 就在今天上午九点,警方再次发布了720案的最新消息。 当然,也就是向晚已经知道的那个结局。 没有好人,没有坏人,只有人性与贪婪的选择。 赵家杭、徐招娣为此失去了他们的生命,活着的王同生与田小雅不管最终需要接受怎样的法律审判,余生都将不得安心。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真正的赢家。 ……就连莫名掺和到这个故事里的向晚,也成了输家。 她小说里的案件最终结局与现实差距很大,这极大地打击了那部分吃瓜群众的热情。 换句时尚点的话说,人家正嗨着呢,她一瓢冷水泼了过去—— 得,人都被泼醒了。 什么预写案件专家?狗屁! 什么天才悬疑写手?呵呵! 突然火起来的《谋杀男神》,那股内里的神秘力量消失了,小说也就让很大一部分跟风而来的人失去了兴趣—— 那些人在书评区表示了遗憾,顺便以自己独到的见解损上作者两句,然后弃文而去。 《谋杀男神》头上的神秘光环没有了。 向晚坐在电脑面前,不意外,也不难过。 其实在她知道720案内幕的时候,就可以抢在前面那么写的。 她知道,大家更愿意看那种“现实与小说撞梗”的戏剧性故事,更愿意追一个有着神秘力量的作者,不愿意接受她的平庸。 哪怕白慕川昨天晚上也提醒过她——需要更新了。 然而,她没有那么做。 她有自尊,也有小说作者最基本的骄傲与风骨。 得了吧!扑街就扑街。 她没有回复,也懒得去争论,打开文档准备写今天的更新。 …… 一个单元结束了。 她的故事进入到第二个单元。 在承上启下的部分,她加入一个小小的粉红故事,然后,女主荣小暖与方夜阑警官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最后,她在书里写道:“尘埃里,真的开不出花来。宁可守住心孤独终老,也不要强求无望的爱情。” …… 接下来两天,向晚都住在方圆圆家里。 她在等缓过心里那股劲儿。 当然,也在等稿费。 穷得快吃土的作者,就指着那点稿费活着了,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要求在没有拿到稿费前编辑必须养活她。 方圆圆对她这说法嗤之以鼻,却没有嫌弃她霸占了自己一半的床。 “谁让你是我表姐呢?就当日行一善了!” “我把你当亲妹妹。亲的。” “滚!你真把我当亲的,就别害我了,快去写更新,再断更打断腿,信不信?” “哈哈!” 其实向晚手上有两万块钱。 嗯,现金。白慕斯给的赔偿,就放在她包里。 本来心安理得拿到的钱,她完全可以用来买一台电脑,但她就是不想花。 纠结什么?她也搞不清。 每次想用它的时候,她就想到白慕斯高高在上的嫌弃脸,像施舍乞丐一样丢钱的动作! “向晚,你发什么呆?快十点了。” 晚上十点,再不写今天的更新,又得断更了。 对,她昨天已经断一天了。 写不出来,憋死都写不出来有什么法子? 瞅着方圆圆怒目而视的样子,向晚心尖尖都在抽搐。 “拜托,别催了!你不知道写书需要清静吗?这两天更新不好是因为住在你家,天天被你守着……” “哈!这理由我给满分。可我咋就那么想抽你呢?” “所以,请问编辑大人,你要抽左脸,还是右脸?小的这就奉上!” “……”方圆圆看她凑着脸过来那样子,没法再给她开玩笑了。 她扯了向晚的胳膊过来,认真瞅着,“姐,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啊?” “有吗?”向晚懒洋洋瞄她一眼,有气无力地仰在椅子上,“卡文啊!想死。” “不,不是卡文的状态。卡文你应该会暴走打人,现在你竟然愿意被打。不正常。” “——”向晚瞥她,“神经。” 方圆圆眯起眼,像是突然悟了什么,自语般喃喃,“不仅断更,还要死不活的……你也没来大姨妈,不会是失恋了吧?嗳对了,你那个白警官呢?睡了那么多天,你俩就没有碰撞点什么火花出来?” 这厮!什么叫睡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晚搔了搔头发,拨开她,“别闹!写书呢。” 方圆圆睨着她假装正经的侧脸,耸耸肩膀,拉过凉被搭在肚子上,懒洋洋笑叹。 “对了,姐,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告诉你。” “啥?”向晚头也没抬,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不是重要的事,不要影响我写作啊。我离大神的距离就差这一哆嗦了!” “我说你咋就这么蛮目乐观呢?”方圆圆嗤了一声。 突然地,她掀开凉被,以极快的速度凑到向晚的边上。 她那张映着电脑屏幕的脸,带一点神神秘秘的笑。 “姐,小姨让我告诉你,明儿她家里请客,让你必须过去!” “?”向晚终于回头,懵懵看她。 “二姨也去!”方圆圆补充。 想到自个儿老妈,向晚脊背凉了凉,“不是吧?” “不仅二姨。还有——”方圆圆故意卖关子,“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会去!” “谁?”看她贼兮兮的样子,向晚头皮都麻了。 “嘿嘿,想知道啊?” 向晚重重点头。 这一回,方圆圆终于找到了以牙还牙的机会。 “不告诉我。我憋死你我!” “!”向晚大概知道了。 她咳了咳,敛住情绪,一本正经哄方圆圆,“你知道,我毕竟是一个要认真写书的人,要把我的青春和热情毫无保留地奉献给网络文学。编辑大人,你看能不能……” “不能!小样儿,又想利用我?” “你也会有二十六岁被催婚那一天的。” 向晚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然而方圆圆不为所动。 “放心吧表姐,等我二十六岁的时候,男朋友都有一个加强连了——不劳费心!” “……智障!” 第41章 ,耳朵根子都烫了 向晚老妈姐妹共有三个。 名字分别叫谭惜春,谭云春,谭月春。 小时候初看红楼梦,向晚总认为她姥爷是红楼爱好者,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充其量看过红楼梦的电视剧。 三姐妹里,小姨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个。 在京都念的一流大学,毕业嫁了个有钱的老公,有自己的事业,生活圈子也跟两个姐妹天上地下的差别。 平常向晚跟方圆圆两家总得小姨的照顾。所以,这个小姨在他们的家族里也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办法。 * 第二天是周末。 向晚跟方圆圆一起睡了个懒觉,十点多钟才被大姨叫起来。 洗漱、吃饭、收拾好,四个人挤一辆车出发。 小姨家住在城西,高档小区,昂贵别墅,同一片天空下的不同世界。 向晚自从写网络小说开始,比以前更宅了,已经很久没有过来。 汽车驶入院子,就听到里头的欢笑声。 向晚皱了皱眉。 她听到了小姨的女儿,她的另一个表妹邢菲菲的声音。 那姑娘今年才十七,长得花骨朵似的,打小被邢家当宝贝似的惯着,即便后来小姨又添了一个小弟弟,也没能夺得了她“小公主”的宠爱。 不过,向晚和方圆圆都跟小表妹不太对盘。 除非家里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聚,否则她们平常几乎是没有来往的。 不算有什么矛盾,就是相处也无话可说。 归根到底,阶层不同。 小姨跟她们的母亲是亲生姐妹,小时候一口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长大的,即便小姨后来飞黄腾达了,也不会忘了老爹老妈的老本,更不会忘记在自己吃肉的时候给姐妹分一碗汤。 但小表妹就不一样了。 邢菲菲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跟两个表姐生活环境不同,也建立不起来什么感情。 小姨听到汽车声,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总算来了!就等你们开饭了,磨蹭什么呢?!” 向晚跟方圆圆齐声向小姨问好,大姨跟大姨父也随笑着解释堵车。 “堵什么车啊?肯定又是两个小丫头发懒不肯起床了。” “哈哈哈,周末嘛,就让她们多睡会儿。孩子平常工作也累。” “你们啊,就是惯的!哪个有出息的年轻人天天睡懒觉的?” “听见小姨的话没有?你们两个,努力一点……”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进屋子,向晚抬眼看到老妈,轻轻抿了抿嘴。 客厅沙发上,小姨父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小表妹在旁边欢天喜地地应和,而她老妈,正系着围裙给小姨三岁的小儿子天天喂水…… 是的,向晚的老妈在帮小姨照顾小表弟。 说是帮忙,其实差不多算是她们家的保姆。 她曾经劝过老妈,说亲姐妹帮帮忙可以,如果成为了雇主的关系,性质就变了,会让彼此变得敏感。可老妈不肯听,因为小姨给的薪水不是市面上的工资可以比的—— “都来了?快,进来坐!” 小姨父客气地招呼声,没有起身。 那个背对的他们的男人却在这时转过身来。 向晚瞅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程正。 …… 向晚耳根有点烫。 这悲催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 原以为小姨已经给她换了个相亲人选,没有想到……还是他。 这是小姨多喜欢他?硬生生想把他们凑对。 “这孩子,发什么愣啊你?还不快过来帮帮忙?”向晚母亲冲她招招手,又手忙脚忙地擦拭着孩子围兜上滴下来的水,嗔怪她不懂事,“没看到小姨父和程队长啊?!” 说完她生怕别人不高兴,腆着一张笑烂的脸帮向晚解释。 “我家丫头天生胆儿小又内向,性格有点小腼腆,程队不要介意啊!” 这话说得—— 向晚耳朵更烫了几分。 她哪里有胆小内向了? 为什么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哪怕心里觉得女儿优秀,也总要在外人面前谦虚自损几句…… 当然,她老妈没有谦虚,根本就是认为她逊得很。 向晚脑袋发麻,硬着头皮摆出一张微笑脸。 “小姨父好,程队好。” “你好!向老师,又见面了。”程正礼貌地冲她点点头。 客厅明亮的光线下,向晚把他眼底的平淡看得清清楚楚。 很明显,对于再次见面,他并没有过多的热情。 也就是说,这个捆绑似的相亲,也许他也只是“受害者”,勉为其难而已。 向晚冲他微微一笑,尴尬地勾下唇,乖乖过去帮老妈收拾小表弟洒在地上的东西,一言不发。 人都进来,客厅里更热闹了。 向妈把小表弟交给向晚,自己去厨房准备摆中午饭了。 方圆圆一家三口坐过来,跟小姨父问过好,叨叨几句,彼此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静静坐下吃茶,听他们聊天。 于是,邢菲菲娇俏带笑的声音,就成了待客主力。 她坐在程正的边上,天真的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程正的工作和生活有很大的好奇心。 “程哥,我也去过巴尔的摩,你上的那所大学,对,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我进去过,还在那里拍照留念了。我也好想出国留学,可我爸我妈偏不让,哪有什么不安全嘛,那么多留学生在国外不都生活得好好的嘛……” 程正笑笑。 邢菲菲又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去过那么多城市,就喜欢马里兰州,尤其巴尔的摩市,夕阳照着大海,波澜都变成了金黄色,坐在太阳伞下的沙滩椅上看落日黄昏的海岸线,感觉生命都鲜活了起来……” 好文艺! 这让写书为生的向晚汗颜。 “圆圆,你抱一下天天,我去帮我妈摆饭……” 向晚听不下去了,把小表弟交给方圆圆,准备去厨房。 可刚才陪小表弟玩儿蹲得太久,她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衣角就带到了茶几上的杯子。 砰!茶水溅了一地。巨大的声响也打断了邢菲菲愉快的旅行日记—— 她看过来,目光不太友善。 一屋子人都看过来,客厅突然变得安静。 向晚额头上一个大写的囧。 “不好意思!” 她弱声说完,低头捡东西。 正好向妈走过来叫大家吃饭,见状“哎哟”一声,一边过来帮忙收拾,一边低声数落她。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燥燥的,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掉!” 向晚很尴尬,低头不吭声。 边上人都在说没关系,招呼着家里的“贵客”起身去餐厅吃饭,邢菲菲却老大不高兴,被向晚打断的火气堵在心里,借着走过去的动作,一脚踩在了低头捡碎片的向晚手上—— “嘶!” 玻璃入肉,钻心的刺痛。 向晚尖叫一声,邢菲菲却已飞快跳开,挪得远远的,一脸惊乱地娇声道。 “啊!表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 第42章 ,温柔的他 突然发生的变故,惊住了众人。 现场狼藉一片。 鲜血从向晚手上滴滴落在地板上,红了一滩,触目惊心。 邢菲菲像是吓傻了,惊恐地睁大眼,连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面色苍白地望着她父亲,似乎怕被责怪。 “天啦!这这这……” 第一个冲过来的人,是向晚的母亲谭云春。 再不会有母亲看到孩子受伤更心疼了。 她没有办法责怪任何人,拉住向晚的手瞧了瞧,又飞快跑去找医药箱。 大姨和大姨夫连忙帮着打扫被搞脏的地板,收拾旁边的玻璃碎片,方圆圆拉向晚坐到沙发上,朝她伤口呵气,满脸心疼。 小姨和小姨夫从惊悚中回过神,都在责怪女儿的不小心,关心地问向晚怎么样,然后在儿子天天被吓得哇声大哭后,转头去哄小儿子。 屋子里乱成一团,鸡飞狗跳。 哭的、哄的、惊的,宽慰的。 最冷静的人是受害者向晚和来家里做客的程正。 向晚在最初刺心的疼痛后,很快就痛得有点疼麻木了,除了看到鲜血长流和扎在肉里的玻璃碎片时心惊肉跳外,只冷冷地观望着为个屋子里的亲人。 而程正,大概见惯了死亡和鲜血,表情最为平静。 他是外人,不方便掺和什么。只手插裤兜站在边上,直到谭云春拿了药箱冲过来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向晚处理伤口,他才皱了皱眉头,往前优雅地迈了一步。 “需要帮忙吗?” 向晚抬头,“不用。” 谭云春喜不自胜,“好啊!” 母女两个同时开口。 然后,向晚很尴尬地看着她的母亲恨不得甩烫手山芋一样地让开位置,感恩戴德般恭维程正。 “我咋就没想到呢?程队做这个是专业的,你肯帮我家丫头,真是太好了……唉,我这姑娘就是笨手笨脚的,打小没干过什么活儿,随便让她做点什么小事都能把自己弄伤……” balabala_ 她说个不停,向晚却听得头皮发麻。 这是亲妈吗? 把她损得一文不值,把人家快捧上天了。 还有,她到底懂不懂程正的专业是什么? 要知道,她老妈还能把她当尸体啊? 向晚紧抿着嘴巴,一声不吭,余光扫着方圆圆促狭的脸,一肚子叹息。 半蹲在她面前的程正,也没有说话。 他绷着脸,很认真地用镊子夹玻璃碎片,动作小心翼翼,向晚却被他吓得心惊胆战……就好像,她是他验尸台上的一具尸体,他可以从她的手指上发现什么有用的物证,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向晚手指被他接触的地方,冰凉冰凉的。 天这么热,他的手却那么凉。 不像白慕川,指尖像火一样烫—— 但向晚认为,这是符合程正人设的。 他向来对人有种疏远的距离感,看着随和其实冷漠。 这跟白慕川看着相似,内里却截然不同—— “……嘶!” 手指突然传来的疼痛惊醒了向晚的遐想。 乍然惊觉自己又想到了白慕川,她脊背上隐隐浮上冷汗。 疼的。 她抽搐着脸,眨巴眼问:“可以轻点嘛?” 程正抬头淡淡瞥她一眼,声音低沉缓慢:“没有不痛的伤口。扎个针都痛,何况玻璃?忍着点!” “……” 可这也太痛了。 “十指连心啦,程队!” 向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额头上,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身体绷紧也忍不住发颤—— 如果没有被这么多人瞧着,她真能痛得掉眼泪儿。 程正动作更为缓慢温柔,专注的眼神盯在她受伤的手指上,眉头时而蹙起,从侧面看去,他的五官更为深邃,那种沉稳的贵气,与白慕川的帅气凉邪,是一种不同的男人味儿。 屋子里,有人看他看痴了。 他却一言不发。 然后,为向晚消好毒缠上纱布,又莫名开口。 “十指不仅连心,十指还是同根生。”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听清。 他摆明了在嘲邢菲菲,意指她是故意的。 尽管向晚心里也有猜测,但这种无凭无证的事,没有办法说的—— 更何况,他一个外人,怎么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来? 这人性格—— 很让人尴尬。 让很多人都尴尬。 小姨、小姨夫,大姨,大姨夫……还有邢菲菲。 她似乎想解释,急得红透了脸蛋儿。可偏偏程正又没有指明了说什么,她如果解释得太刻意,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邢菲菲也不想得罪他,与他生出嫌隙来。 “表姐……”邢菲菲选择了装怂。 她喊着向晚,哭丧着脸慢吞吞踱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地眨着下唇,似乎都快哭出来了,“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总是冒冒失失的,害你受伤……表情,要不你打我一下,解解气?” 向晚认识邢菲菲十几年了。 这是第一次听她在面前低声说话。 有点不习惯,好像变了个人—— 却成功把她逼到了一个非原谅不可的境地。 空气里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每个人的眼睛都落在向晚的脸上。 小姨和小姨父歉意地说着话,缓和着尴尬的气氛。老妈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乖乖的,大姨和大姨父很显然也想息事宁人,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大家都不想在客人面前丢脸,她哪里有选择? 向晚笑了。 怎么笑出来的她不知道。 但在她展颜一笑时,大家都满意了。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谁还没个不小心?” 邢菲菲看她的目光,微微一亮。 随即,她心虚地垂下眼,“谢谢表姐,我扶你去餐厅吧。” “不用。手受伤,又不是脚。” 向晚站了起来,在与邢菲菲擦身而过时,用蚊呓般小的声音冷笑一句,“当然,对我来说,手比脚更重要。所以,我得感谢你,让我可以休息几天了。” 手受伤,她没法敲字。 断更意味着断推,也意味着她本就不多的稿费又得短一截。 邢菲菲自然很难理解她的处境,被怼得呆了一下。 向晚勾唇走过去,没正眼看她,却敏感地察觉到,程正朝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光。 向晚心里莫名一跳。 她顺着那视线“逮”过去。 然而,什么也没有。 程正一脸漠然,并无情绪,就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他们的家务事,甚至让她怀疑他刚才那句疑似谴责的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 他在擦手。 用蘸了酒精的纱布仔仔细细地擦手。 就好像……沾了她的手就脏了他的手似的。 这画风…… 向晚轻咳一下,“程队,去里面洗洗吧。” “不用。”程正慢条斯理地说着,把医药箱放到茶几上,“邢叔、谭姨,不好意思,这饭我吃不下了。” “……” 什么叫吃不下了? 小姨脸僵了一下,随即笑问:“这饭都做好了,小程,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程正礼貌地笑一下,冲大家点点头,并不解释太多,却突然转过身来,伸手拉住向晚。 更准确说,是拉住她的伤手,又凝视一阵。 “暂时止血了,如果回头还有出血症状,建议去医院看看。” 向晚尴尬地笑笑,“好的,谢谢程队。” 程正:“不用谢,等你更新。” 向晚:“……” 这是又多了一个书迷? 察觉到邢菲菲不太友好的目光,向晚勾唇,就着被程正放开的那只伤手,冲他轻轻摆了摆,“行,没问题。就冲你这话,本作者带伤上阵也不断更!” 程正眉心一拧,目光像x射线似的定住她的眼睛。 “那我就先走了。他们约了今儿中午跟白队饯行,我差点给忘了,这就得赶过去——” 白队? 白慕川? 饯行什么意思? 他——要走了吗? 向晚呆了一下。 她想问,程正却只剩一个背影。 他走了,留下一屋子尴尬的人。 还有那个静静躺着茶几上,被程正整理得无比干净整齐的医药箱—— 第43章 ,吃掉,吃掉,统统吃掉 这个饭不仅程正吃不下,向晚也吃不下了。 气氛突然冷下来的客厅里,众人面面相觑。 好好的心情,似乎都被破坏了。 小姨是个会来事的人,怔一下,就笑着打圆场,“不管他了。主角走了,我们难道就不吃饭了啊?走,大家吃饭去。” 说完安慰般揽了揽向晚的肩膀,“晚晚,别灰心啊。走了他,优秀的男人还多得很……” 最后这……神来之句啊。 什么叫不要灰心? 他们以为程正离开是因为对相亲对象不满意? 这次,向晚还真没这么想。 程正这种人,谁猜得透? 她微微一笑,回头:“那个小姨,我也不吃了。我手指痛得有点受不了,还是得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安心。” 谭云春一惊,拉她手看了看,马上解围裙,“我陪你去——” “妈,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向晚就着那只扎了纱布的手,挽住包包,礼貌地跟长辈一一道别,加快脚步,飞一样走出了小姨家。 天很热。 七月底暑气蒸腾,地面上烫得可以煮鸡蛋。 向晚走在路上,被汽车尾气一冲,整个人毛蹭蹭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她当然不是为了去瞧医生的。 不想呆在那个房子而已。 只不过出来才发现,宅的时候长了,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以前相处得好的同学朋友好多都谈恋爱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圈。 在这个燥热的午后,她能去哪里呢? 白慕川要走了。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这句话。 挥之不去,阻止不了。 站到一棵有凉风拂过的树荫下,她掏出手机,滑动着电话簿,找到那个名字——白慕川。 迟疑。 迟疑很久—— 甩甩头发,清清嗓子,她终于拨了下去。 “喂!” 低沉的男中音,磁性、悦耳,穿透力很强,清清冷冷的,仿佛贴着她的头皮和耳朵钻入了心里,向晚紧了紧手机,努力保持着音调的平稳。 “白队,那个……720案子结案了?” 沉默。 他用沉默表明了态度。 这个案子,他不必也不乐意与她谈论。 “还有别的事吗?” 向晚脸颊有点烫,贴着手机的皮肤像粘在火炉上,情绪被莫名撩动着,扯得心窝隐隐绷紧。白慕川的话简洁明了,可每一个字符都像一组渗透灵魂的密码,让她止不住的心脏狂跳。 “就是关于案子,我有些疑惑没有解开——” “比如?”白慕川低低问。 “比如虐猫的人,是田小雅吗?” “是。模仿你小说。” “那就证明她确实看过我第一个版本的细纲了?”向晚内心豁然开朗,声音的愉悦度突然就提高了好几个点,“既然这样,那就可以证明其他几个读者在撒谎。那你有没有调查过,她们为什么要撒谎?”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白慕川不冷不热嗯一声。 “目前没有她们撒谎的证据,当然,她们也没有动机。” “田小雅都证明她看过,这还不算证据?” “当然不算!”白慕川沉声说:“田小雅并不记得什么时候看的,也不记得你是不是发在群里。找不到相关聊天记录。我们也有理由怀疑,只是你跟她的私人聊天,你记错了而已。甚至……” “甚至什么?” 他突然停下,向晚内心怦怦乱跳。 良久,白慕川说:“甚至有没有可能,在你知道她的境况后,故意把这版细纲发给她。暗示她、教唆她。却在行成正文的时候,故意改变情节来洗脱嫌疑。毕竟你那么了解赵家杭,也那么想火!” “……” 想火有错吗? 再说她了解的赵家杭就是网上可查到的资料而已啊! 怎么可能这样怀疑她? 向晚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请问,白队,你有证据吗?” “没有。”白慕川道:“如果有,自然不可能让你逍遥法外。” “……” 向晚脑袋像灌了铅。 沉重、发闷。 也陷入了某种不确定的神思中。 难道真是她记错了? 那一版细纲,只是她私发给二妞的? “如果你没的事,我就挂了。” 白慕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过别的什么交情—— 不!确实是没有什么交情。 一切都只是她自己…… 也许写小说多了,就像白慕川说的——情感敏感。 向晚想到那天负气冲出白家的自己,脸颊突然烧得厉害,过了好几秒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还有一些事情。比如,我家小区掉落的花盆?跟二妞在巷口的偶遇,还有书评区用电话号码注册的账号给我发的怪异评论……白队,有没有别的什么解释?” 白慕川沉吟,“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他刚说到这里,电话里就传来另一个声音。 “慕川,谁啊?讲这么久——快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很陌生,不是向晚认识的白慕斯,而且“慕川”这个亲热的称呼,也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他。 她心脏像被尖锐的东西蜇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白慕川说:“嗯,我挂了。” 没有再见。 嘟嘟的忙音,冷冰冰地驱散着周遭的暑气。 向晚怔怔看着手机。 无失望,无不安,无一切不良情绪。 只是脑子里一片空,什么都没有。 其实她还想问他一句,“白队,你答应我的警队顾问,泡汤了吗?” 她是想去的,甚至为此设想了很多未来——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以为她和白慕川就快滋生点什么出来了。 结果什么也没有。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梦醒了。她还是一个扑街作者。 书不温不火。 书评区的热闹也在慢慢消失。 现代人忘性大,热度一过,就过了。 向晚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任由内心的孤独感疯狂成长——一 海天火锅城。 中午时间,一楼大厅里只有零星几桌。 向晚是一个人去的。 她对吃火锅有执意,很容易被那香味勾引。 高兴要吃火锅,不高兴要吃火锅。 没钱想吃火锅,有钱就去吃火锅。 背包里的两万块,压得她肩膀有点重。 白慕川走了,不会再有人来找她索要这笔钱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去吃一顿有钱而不高兴的火锅—— 服务员小姐看着神情落寞的她,问了只她一位的时候,大概猜到这是一个需要火锅解忧的失恋女人,什么也没问就热情地引她坐下,甚至贴心地拿来酒水单,推销店里的啤酒。 向晚抬头,“我看着像喝酒的人吗?sorry……我只吃肉。” 服务员:“……稍等。” 上菜很快。 火锅热腾腾冒着烟。 再没有比大热天烫火锅更爽的事了。 向晚点的是“特辣红锅”,一个人吃得很嗨,舌头又烫又麻又辣,滋味相当酸爽。 呼! 眼泪都辣出来了。 她一边拿纸巾抹眼泪,一边狂灌水,疯狂撑着胃。 一群人从楼上包间下来。 他们说说笑笑,边走边聊。 然后,有人的脚步就那样停在了楼道上。 白慕川、程正—— 他们停步,黄何一群人也就尴尬地停下来。 顺着他们的视线从上自下地望向大厅,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烫火锅的向晚。 …… …… 第44章 ,诡异的告白 “……向老师?” 这声音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火锅城大厅只有向晚一人,她不会以为在叫别人。 向晚抬头,隔着火锅雾气,看到了楼道上的一群人。 好多人。 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 白慕川站在人群前面,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需刻意耍帅,身体的每一个弧度就像设计好似的,恰到好处地让他散发着高人一等的气质。 偏偏,他扫过来的眼光,又满含关心。 向晚确定他在看自己。 非常、肯定、一定。 他眼里的关心也做不得假。 “妈的!”她非常讨厌他这样的眼光,很容易让她误会,很容易让她心乱如麻,很容易让她丧失基本的判断。 妖孽!祸害! 为什么要来迷惑她? 不受!不受!看不见他! 向晚在心里为自己默念了几句“驱妖咒”,低下头,毫不犹豫地把一片烫好的鲜毛肚送入嘴里,慢慢嚼巴,品尝滋味儿,只当没有看见。 白慕川眸色暗沉,深邃的眼睛里,那一片迷人的星光都淡了。 程正却是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她表情很丰富生动。 从初见的发懵、到尴尬、再到坦然自若,大概用了不到五秒。 这个样子的向晚,其实是可爱的。 双颊通红,眼圈、鼻头、耳垂都红扑扑的,好像刚刚哭过,白瓷样的肌肤上浮着一层醉人的酡红,很是吸引人。明知道大家都在看怪物一样看她,但她窘迫一下很快就放弃了挣扎,自得其乐地吃起来。 “一个人吃?” 向晚没有想到白慕川会过来。 更没有想到,他抛弃了身边的美女一个人走过来关心她。 向晚心脏一跳,匆匆瞥他一眼,飞快挪开视线,看着沸腾的红锅,用抽纸吸了吸鼻子,呵呵一声。 “是啊!托你的福。” “……”白慕川抿紧嘴唇,似乎不解。 向晚扬了扬眉头,“两万块!” 白慕川:“……” 他在火锅桌的对面。 中间雾气不太浓,向晚却看不清楚这个男人。 为什么还不走? 喜欢看她的笑话吗? 她不太友好地笑笑,又敛住表情。 “白警官没有吃饱?要不要坐下来一起?我请客!” 白慕川没有与她眼神交流,却可以察觉到她排斥的情绪,稍稍皱了皱眉,“手受伤,就不要吃辛辣的。” 额? 向晚看一眼那个被程正包扎得十分整齐的“包子手”,缓缓一笑,“白警官还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尽职尽责,对辖区公民的生活这么关心。不过,谢谢您了,火锅就是我最好的治愈!” “慕川——” 大厅门口的美人儿又在喊。 遥遥一望,长相看不清。 但衣着时尚,气质非凡,算是白警官良配! 向晚拿抽纸擦了擦被辣得通红的嘴,拿眼神示意没有动弹的白慕川,“白警官,有人叫你呢?” 白慕川没有应那女的。 没有转身,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他依旧那样站着,看着狂吃火锅,被辣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向晚,“我以为你是懂得自律的人。” 不待向晚回过味儿来,他又淡淡拉了拉椅子:“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 什么意思? 向晚真不懂了。 静默两秒,她咳着喝了口水,把喉头火辣辣的灼烧感压下去,仰头望向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男人:“白警官,我们熟吗?” “……” “不熟要你管我?神经!”向晚吐出这句话,心里头突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爽感,然后不耐烦地敲敲筷子,“你如果不想吃,麻烦不要影响我进餐的心情,谢谢!” 白慕川突然张开修长的手,在她眼前一晃。 “这是几?” 向晚傻呆几秒。 敢情他以为她杯里是酒? 甚至以为她脸红是喝多了? 噗一声,她笑了声来,“我像借酒浇愁的人吗?不对,我像会有烦心事的人吗?白警官,真的谢谢您了,你朋友叫你,赶紧去吧!再见。” 白慕川冷冷盯她一瞬。 突然,他嘴角一扬,那笑不知道是不屑,还是讥诮,“行,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就不再枉做好人了。” 又说什么好人。 不想接近她,能不能不要来关心她? 向晚在他散漫飘忽的眼神里,读到了很多情绪……脑子一时有点飘。 所以,她突然站起来。 眯起眼,生气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帮我买单吗?行!我给你个机会表现。” 她冲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买单!” 服务还没过来,程正赶在了她前面。 他像是过来解围的,拍了拍白慕川的肩膀,“白队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呢。这里交给我。” 白慕川冷冷站在那里。 在向晚心脏怦怦乱跳的时候,听到他轻轻嗯一声。 然后,转身领了一群人离去。 …… 大厅里安静下来。 向晚无力坐回去,打个饱嗝,揉揉额头,脑袋清醒了很多。 “没心情吃了。” 她钩住包包带子,朝程正点点头就准备去结账。 程正却轻轻带住她的手腕,“坐一下,我帮你!手受伤,不要太用力。” 他声音很温柔,就像医生对病人。 向晚看着他,竟被那一抹安抚的目光镇住。 …… 怎么走出的火锅城,向晚有点断片。 她脑子里一直在演绎今儿与白慕川相遇的狗血桥段。 从他梯道上出现,到他站在她面前,再到他转身离去……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明明都有着对她的关心。 为什么? 忽远忽近。 真的是她情感敏感吗? 不想了!向晚搔搔脑袋,看向开车过来的程正,不想再重蹈覆辙,对人家的好,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程队,谢谢你。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走走就回去了!” 程正的脸映在灯光下,看不出情绪。 “我带你去换个药,看看伤口。” 向晚蹙眉,“不用了——” “上车!” “可是……” “我不是白慕川。”程正突然转过脸,凌厉的视线在那刹那间竟与白慕川有那么几分神似,“我不会像他那么神经质,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家好。” “……”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神经质!点评得很好。 向晚觉得就凭这句话,程正这人就值得交。 可他不会无缘无故—— “那你的缘故是什么?” 程正偏头,“上来说。” …… 程正大多时候不如白慕川霸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也一样低沉清越,哪怕命令句式,也说得婉转,好像在跟她商量,听得向晚心里软软,很难对他设防。 可如果非要从中听出什么感情? 没有。 并没有。 他的冷漠在骨子里,不着痕迹。 向晚迟疑一下拉开车门。 这个时间点,锦城道路正拥堵。 向晚余光打量着程正。 他不说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俊脸沉寂,好像并没有交流的欲望—— 都是怪人。 向晚吃的瘪多了,不敢随便猜测这些男人的想法。 她等着他告诉她“缘故”,轻抚受伤的手,将头转开,很快被街上人群吸引去了目光。 突然,左侧耳边传来程正的声音。 “我们就依了家里的意思吧!” “?”向晚没听明白,猛地转脸看他。 程正目光深远,并不看她,“我是说,我愿意选择你做我的女朋友。” 这—— 向晚觉得自己今天撞邪了。 还有,“愿意”、“选择”这些词,会不会太高端了? “为什么?嗯,我是问,程队为什么愿意选择我?” 她加重了“愿意选择”几个字,语气带一点嘲。 程正听出来了,慢慢瞥她。 “因为你不喜欢我。” …… …… 第45章 ,拒绝也是很爽的 “?” 这叫什么理由? 向晚一脸黑人粗问号。 程正侧望着她,车速不紧不慢,沉默了至少半条街,他才轻轻挽唇,慢吞吞地解释。 “谈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女人——也挺麻烦。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我不想随便浪费!” “?” 这是向晚听过最完美的借口。 然而——她脸上的黑人问号更粗了。 “难道我不是女人?” 妈蛋的,她女性特征都长得挺明白的好吧? 程正在她的置疑的斜视里,轻哼一声,“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麻烦我。” 好有道理! 向晚低眉,捋头发,轻笑一声。 “我26岁了,家里人催着谈对象催得紧。我个人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特别优秀,在婚恋市场上的竞争力也不拔尖。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程队都是不错的对象。我家里人看到你,个个都眉开眼笑,所以——如果我不同意,你会不会很意外?” 她突然的“转折”,听得程正微微一怔。 随即,他勾唇,“当然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向晚嗯一声,“我不仅不喜欢你,我跟你的观点还有很大的差别——” 程正眯起眼,扫来的目光里那一抹淡然终于有了裂痕。 他这样的男人,估计都被倒追,很少被拒绝吧? 向晚弯起眼,眉间有一丝掩不住的笑,“我虽然没有爱情,但我一直相信爱情,未来也不准备改变,更不会轻易屈就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这么说,程队懂了么?” 懂。怎么能不懂? 不过,程正不相信这种小女生喜欢的台词,也从来没有深想过,更不屑去深想。 他更像一个资本家,核算自己的资源成本时,将花时间谈恋爱讨好女朋友当成一种入不敷出的资源浪费,所以想用最小的投资换取最大的利益回报。 反正都是找女朋友,何不找一个看得顺眼的? 程正手指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的敲击着,思考好一会,自嘲般轻笑一声,“所以,我是被拒绝了?” “不算!”向晚忍不住轻笑一声,“因为你并不诚心。” “如果——”程正润了润嘴唇,那舔舐唇线的小动作格外性感,若非有白慕川珠玉在前、教训在心,向晚初出茅庐的小神经太容易被这种成熟有魅力的男人降服了。 “如果什么?”她疑惑追问。 程正停顿一下,突然转头盯住她,“如果我诚心的呢?” 向晚一怔。 “噗!”她低声笑了起来,忍俊不禁。 果然,拒绝人也是很爽的! 这一笑,她漂亮的脸蛋儿像铺开了一幅蕴染过的精致工笔画,潋滟、美好,每一个跳动唇间的字符又带一点俏皮。 “别逗了!诚心?哈哈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要不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把心挖出来我看看。是橙心,是红心,还是黑心?” 程正看她一眼。 许久,他没有回答。 …… 天很热。 汽车里有冷气。 笑完之后的无言,加重了凝滞的气氛。 向晚扯了扯裙子,觉得好热。 …… 独处越发尴尬,她分分钟想下车。 程正却很执意,一直把车开到她出租小区外的小巷口。 “噫!程队也知道我住这儿?”向晚有点吃惊。 程正面色淡淡,“你的个人资料720专案组都有。正好我记忆力也不错。” 额,好吧! 向晚道了谢,拎着包就推开车门。 程正却突然问:“你发没发现,我和白慕川其实很像?” 嗯?向晚一时没回过味来。 程正薄薄的唇微微一抿,“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丢!向晚的脸颊飞快蹿起一片火烫。 他认为她拒绝是因为喜欢白慕川并且不打算放手? 所以,他在自我推销?不惜与白慕川相提并论? 其实,他错了。 向晚对待感情是个认真的人。 人生只有一次,好的爱情或许也只有一次,她也不想轻易浪漫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因此,哪怕家里狂轰乱炸催婚,她依旧在等待—— 等待那个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出现。 “程队,感谢你看得起我。”向晚深呼吸一口气,嘿声轻笑,让气氛僵硬的气氛稍稍变缓,“你看我拒绝你也很艰难呢,毕竟你条件那么好。对吧?嗯,是我自己不合适。就这样,再见啦!” …… 小巷子静悄悄的。 下午两三点,正是太阳热辣的时候,几乎没有行人。 向晚走在巷子里,头顶阳光,脚踩自己的影子,再回忆那天打这儿经过时的恐惧,宛若隔世—— 不管白慕川,还是程正,他们都是优秀的男人。 是站在时代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很容易让人着迷。 向晚承认自己是个凡人,会受不住勾引。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不要,不会,也不肯轻易委屈自己。 “小姑娘,你是向晚吧!?”门卫王大爷的声音,把向晚从胡思乱想中拉回。 她转头,“我是啊?王大爷,怎么了?” 门卫大爷冲她招手,“你有个包裹,放这儿好久了,刚好看到你,就拿走吧。” 向晚租房子有些日子了,常来取快递,门卫大爷记得她。 她笑着过去拿了快递,道了谢,回家拆开一看就惊住了。 一台笔记本电脑。 最新版,macbookpro…… 谁送的? …… 白家。 李妈正在收拾行李。 白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她身边绕过上了二楼。 安静的二楼,落针可闻。 白鹭轻轻敲门,“小舅舅——” 没有人应声。 她推开门,看到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抽烟的白慕川,惊疑的表情马上变成一张灿烂的笑脸儿,“小舅舅,我给你切了水果,你吃点吧,解解油腻。” 白慕川嗯一声,把烟掐灭在烟灰缸。 “小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啊,我都等不及了呢,我的肉团儿肯定都想我了。小舅舅,我可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早点走吧……” 她喋喋不休,白慕川眉头沉下。 “你现在就可以走!” 白鹭:“……” 怔一下,她抬眼,偷偷观察白慕川的脸色,“小舅舅,你在生气吗?是不是为了那个坏女人?” “出去!” “我不嘛!你为了那个坏女人已经都气走了妈妈,你还想气走我吗?气真了我,以后家里就没人帮你了。小舅舅,你难道不知道外公他们为什么非要把你调回京都吗?不都是那个女人害的?” “滚出去!” 白慕川突然站起,推了一把水果盘。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的谁?” 果盘的砰砰声,他黑着脸炸毛的样子,吓得白鹭后退一步。 哇一声,她哭着出去了。 白慕川慵懒地坐回沙发,捋捋头发,重新点燃一根烟。 火光映出的俊脸,英气十足,帅气十足,也忧郁十足—— …… …… 第46章 ,惊得差点掉下巴! 脱离的轨道,又回到原点。 向晚发现,生活并没什么变化。 她用一个晚上给自己重新洗礼了三观,第二天早上起来对镜一照。 呵!少女,你又是一条好汉。 “从今天开始,我不睡懒觉,我要发奋存稿!加油!” 向晚双手握拳,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个气,然后利索地打开电脑登录作者后台,发了一个“手指出轨被打残,断更几天保平安”的请假理由,又在qq群里跟读者聊摆一会,就打着呵欠换身衣服出了房间。 锁门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门窗亮子。 嗯? 她看是因为担心。 惊住是因为破掉的门窗亮子已经修好了。 她几天没有回来,根本就没找人弄过啊? 到了楼下院门口,她问门卫大爷。 王大爷告诉她,有人投诉到物业,是物业找人弄的。 “噢!谢谢!” 向晚不知道那个投诉的人是谁。 正如那一台让她失眠了大半夜的电脑,找不到赠予人—— 向晚有想到白慕川,但私心拒绝去相信是他。 就这么地吧!爱谁谁! 随其自然才是世人的大智慧。她说服了自己。 * 夏季、清晨、暖洋洋的微风。 向晚许久没早起,没享受过这样美妙的时刻。 她半眯起眼,散步般慢慢踱到小区外的早餐铺子。 结果,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吃面条的程正。 好巧! 她没吭声,默默买了个豆浆,一根油条,付了钱拎着就想走。 刚一转头,就被程正喊住了。 “向老师!” 早餐店人很多,他这么帅气的男生是很引人注目的。 于是,他冲她一喊,一群人就看向她。 我丢!向晚僵硬着脸转身,不得不微笑和他打招呼,“嗨,程队也在呢?” 程正点点头,走过来,盯她手上的食物,“就这些能吃饱?” 向晚尴尬,“差不多吧。我以前都不吃早餐的。今天尝试一下。” 程正哦一声,突然压低嗓子,“那个……我忘了带钱,可不可以麻烦你借我……” ……没带钱也有手机啊? ……现在支付那么方便? 向晚腹诽未过,程正低头扯了扯自己那一身特显身材的短款运动服,像看穿了她似的,“出来跑步顺便吃东西,啥也没带……” 好吧! 一碗面条的钱,向晚还出得起。 她帮程正买了单,“不用还了,当我请你的。程队,再见——” “不行!我怎么好意思占你便宜?”程正眉头皱起。 然后,在向晚疑惑的注视之下,他闲闲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认真脸看她,“加个微信,我回头把钱转给你——” “……” 向晚内心有一只狂魔在呼啸。 他有手机不能自己付钱吗? 干啥呢?搭讪方式会不会太傻了? 可程正那么严肃,又不像故意搭讪…… 她如果拒绝会不会显得太矫情? 向晚牵了牵嘴角,无奈扫码加了他微信,然后,好心地提醒,“程队,现在微信支付宝什么的付款很方便的,不带现金也可以随便闯荡江湖——” “哦?是吗?”程正收起手机,认真看她瓷白的小脸,一本正经说:“我很少用,不知道吃早餐也可以。” “呵呵。”向晚干笑:“那我先走了。” 程正看着她慌不迭离开的样子,“再见。” * 这个小插曲,向晚没放心头。 回去的路上,她都在琢磨自己的情节。 手指头不方便,敲字没有那么迅速,不过设计情节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想了一路回到家,她坐下来就被手机打败了。 这时代,瓜太多了,吃都吃不完。 只要翻手机,眼睛和脑子就不会闲着。 她刷了一会微博,条件反射地点入了720案话题。 案件热度已经过去,发贴量也少了很多。即便还有一部人认为案子还有疑点,或者兴致勃勃地探讨案子涉及的爱情、社会伦理、价值观等等问题,但也如同江面上荡起的小水花,转瞬就被更多的热点新闻刷过去了。 时代浮躁。 观众要的是新鲜。 720案再无人关注。 向晚的书,其实也一样。 不过,得益于720案,比起最初的冷清,好歹多了些读者。 甚至多了一部分,男读者—— 好吧,向晚也是醉的。 吸引来男读者,证明她内心住了个纯爷们儿啊。 他们很认真理智的讨论她书中的逻辑推理以及案情设定,对小说里的爱情不感兴趣,与书评区那些冒粉红泡泡的cp党相比,成了一小股清流。 向晚也认真看他们的书评和建议。 看完,她会认真做好笔记。 总结自己的不足,规划接下来的情节展开…… 就着“残指”,她边上网边写,大半天差不多敲了二千字的细纲。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发到读者管理群—— 有了上次关于“谁在谎言”的心理阴影,她跟读者的关系莫名尴尬了。 不管是她,还是她们,每说一句话都会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理解岔了,给别人带来麻烦。又生怕有人把聊天记录截图出去断章取义地误会些什么。以往随便插科打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养伤三天。 向晚过得恍恍惚惚。 第四天仿晚,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向晚以为是送外卖的,趿着拖鞋,跳着脚过去。 结果拉开门一看,是黑着脸的方圆圆。 “嘛啦?”向晚以为是那天小姨家离开的后遗症。 怔一下,她就去拉方圆圆,嬉皮笑脸地逗她,“编辑大人光临寒舍,是为何而来?” 方圆圆哼一声,进屋踢掉高跟鞋,直接赤脚踩在地面上,从向晚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喝的,往沙发上一坐,“当然是来催更的。我亲爱的作者,你断更几天了?” 妈蛋! 催更催到家里来了。 有一个表妹做编辑也未必是好事啊! 向晚举起受伤的手给她看,“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催更嘛?” 方圆圆翻个白眼,“我怎么不忍心?我的绩效奖金重要,还是你的手重要!?” 向晚摸脑袋,呻吟,“当然是……” “我的绩效资金重要!” “所以——你要怎么办吧?要稿没有,要命一条!” 向晚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垂下双手做无辜状。 “简单!”方圆圆道:“我要搬来跟你一起住,贴身监督你写稿……” “啊?”向晚瞪大的眼还没有还原,方圆圆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谈恋爱了。在家里不方便,也懒得听我妈念叨。加上催更,住在你这里,刚好可以一箭双雕。” “……换个成语!” “一石二鸟?” “一举两得好不好?” “对!所以为什么你是作者,我只是编辑呢?那就这么愉快地定了。”方圆圆懒洋洋地坐下来,指着房门,“我有个行李,麻烦拎进来一下嘛。小晚晚……” “卧槽!”向晚扯头发,结果扯得自己手指头生痛。 疼痛让她回过味来,孙二娘似的叉腰站在方圆圆面前,阴丝丝地笑。 “住在这里没问题。第一,房租分摊。第二……” “男票共用?” “滚!”向晚瞪她,“先告诉我,你男朋友是谁?” 方圆圆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望一眼房门,朝她吹气,“你猜?”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门口那人小声咕嘟一下,大概说行李怎么不拿进去,然后半掩的门就被他推开了。 向晚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 …… 第47章 ,熟悉的男票 “是你?” 向晚呆若木鸡,隔了两秒才问门外的程正。 “是我。”程正英俊的脸在夕阳的余光里,显得格外清冷。 可—— 特么的,这冲击太大! 怎么前几天还让她做女朋友的程正,转头就跟方圆圆好上了? 向晚有点接受不了。 “怎么,向老师不欢迎我?”程正看她堵在门口发呆,勾了勾嘴唇。 向晚尬笑一声,正准备让开身体,就听到背后方圆圆的声音。 “噫,怎么就你啊程队,他呢?” 什么鬼?这称呼? 向晚猛地回头,冲方圆圆瞪过去。 ——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他不是? 方圆圆笑眯了眼,给她个挑逗的视线。 ——你又没问?怪我咯。 两个人眉来眼去地交锋,刚好被程正看到。 他手指摸下鼻子,唇角微牵,“他买菜去了,很快就到。” 方圆圆哦一声,难得娇俏地忸怩一下,“嗳,买什么菜啊?一会儿外面吃好了,省得麻烦嘛。再说了,我们这儿……嗯,也没有人做啊?” 这真是个艰难的问题! 向晚轻咳一声,挥一下痛手,装不存在! 程正深深看她一眼,从她身边侧过去,“我来。” 额?什么? 方圆圆以为自己听岔,看着程正不转眼。 向晚今儿受的情绪冲击太大,也好久没找回自己的语言神经。 只有程正自己,坦然自若地环视一下房间,轻轻挽袖子就去了厨房。 “程队!”向晚头皮一麻,举起双手,“不,不能去!” 若说这屋子里哪个地方最见不得人,那就是厨房了。 向晚一个人住,平常都不怎么开火,更别提最近手指受伤了。 厨具虽有,可厨房里的灰尘大概可能糊满一层厚,她怎么好意思让程正进去? 然而,房子太小了。她拒绝的话刚出口,程正已经推开了厨房的门。 “这个,嘿嘿,是不太像仙女住的地方啊!” 向晚过去,背靠着门,想借机掩上,却被程正笑着撑住。 “没关系!”他瞥一眼面红耳赤的向晚,轻轻甩头。 “出去吧。仙女。” 尬!特尬! 她怎么能出去? 厨房这么脏不说,她还是主人啊! 向晚被他推开,只能尴尬地在旁边转来转去,想帮忙,奈何手指受伤未愈,不免忙中出错,越帮越忙。 程正终于受不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门口“丢”了出去。 “外面呆着吧!你们聊会儿天,我很快就好。” “……” 向晚看着他在厨房里洗刷灶台和厨具的侧影,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方圆圆!” 她转头,咬牙瞪方圆圆,“你到底交了个什么男朋友?怎么把这尊神给请到家里来了?” 方圆圆恋爱的兴奋都爬在了脸上,哪里理会她的焦灼。 “嘻!等下就到了,你见了本尊不就知道了?” 见了就知道,当然是熟人了。 向晚腹诽着,没等多久,拎着两大口袋食材,汗流浃背的黄何就上来了。 他嘿嘿笑着,给向晚打个招呼,就朝方圆圆腼腆地笑。 “我就随便买了些菜,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方圆圆双颊红扑扑的,典型桃花盈面美人生娇,哪里还需要吃什么菜啊? “没事啦,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的。向晚也是,她不挑食的——” 向晚大白眼珠子看天。 “你俩啥时候好上的?行啊,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黄何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笑着轻轻瞄一眼方圆圆。 “就就那天,白队让我送圆圆下楼……然后嘛,就,就认识了。” 现代人要谈个恋爱,还不简单么? 互相看对了眼,留个微信,就可以在被窝中发展发展了。 向晚深抽一口气,唇角弯了弯,笑着瞪方圆圆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哪有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的?” 这到是端起表姐架子了? 方圆圆呵一声,偷偷扯她衣角,“表姐,你去帮程队吧,人家一个人在忙!” “你是不想我留在这儿做灯泡吧?嘁,这开始嫌弃我了?”向晚佯怒地瞪她一眼,又好心地提醒黄何,“黄警官,我这表妹可不好惹的,你别看她挺温柔挺爱撒娇的一个人,一旦发起火来,菩萨都灭不了。你可千万对她好点!” “会的,会的。” 黄何摸脖子,全程尬聊。 第一次以这样的关系相处,确实都不自在。 向晚看他两个坐在一起也算登对,内心一叹。 突然觉得,厨房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属—— …… 今天之前,打死向晚都不信程正会下厨。 而且,菜式还做得很精美,摆盘也很漂亮。 “呃,程队,不好意思啊,你来家里做客,结果还让你亲自动手,呵呵……”向晚看他熟稔地张罗晚饭,心尖尖莫名发抽,不自在地找话题。 程正盯着手上的活儿,薄唇微翘。 “不用客气,等你手好了,再做给我吃。” 艾玛!这话也……太暧昧了。 向晚倚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抠了抠墙,结果刚好弄到拆了包扎的手指,疼得她嘶一声,面孔怪异地绷紧。 程正回头,低下视线看她手,“怎么了?” 向晚两个唇角拼命往上提,囧笑,“没事。” “伤口还没好?” “好了。” 程正皱了皱眉,似乎不信,在水池认真清洗了手,然后自然地走过来拉起她的痛手观察,“还没好透,不要沾水,更不要再伤到。” “……嗯。”向晚忙不迭缩回手。 程正看她慌乱,眉梢挑了挑,“不要紧张,我过来,只是帮你解围的。” 解围?向晚不懂。 “人家一对儿亲亲热热的,你怎么办?” “……”这也是理由? 程正说完,继续优雅地做厨师。 这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哪怕下厨做饭也像玩艺术的,动作极是唯美。 不过,向晚纯欣赏地站在那里,用尽毕生力气也没有看明白他那些花式的刀功和闻起来就咽唾沫的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厉害!” 她由衷赞美。 “程队,你太了不起了!” 向晚冲他竖起大拇指,程正慢慢解下围裙,淡淡弯唇,“开饭吧。” 外面客厅的小情侣正低低说着私房话。 窗户射来的阳光从他们身边掠过,落在饭桌上,映得精美的菜盘上仿佛在发光。 这一幕,莫名有一种居家的温馨。 “开饭了,开饭了!” 方圆圆是最为热情的一个,黄何不太多话,但是一个老好人,满脸堆着笑,与她一唱一和。程正清清淡淡的面孔,像一个矜贵的旧式富家公子,有疏离感,却因为赏心悦目的脸很让人愿意靠近。 向晚这个主人,成了四个人里最不自在的一个。 那天程正说交往,她拒绝了。 这一不留言,方圆圆跟黄何好上,还借住进来—— 那以后,程正如果总以“为她解围”做借口过来,她怎么办? 头好大! 简直,刑警的心思,毫无逻辑啊! …… 向晚胡思乱想着,也没有耽误撷取那一桌美食。 好久没有吃过家常菜,这一顿,她吃了个大饱肚。 “你们先吃着,我得去赶稿子了。” 向晚笑眯眯起来,冲方圆圆挤个眼儿,她理所当然地躲入了卧室。 方圆圆嗤一声,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平常没见她这么猴急。程队,我这表姐就是内向胆小的主儿,你对她得多点耐心!” 程正随意地勾唇,“会的。” 然后,他慢慢站起,看了黄何一眼。 “我也就不打扰了。剩下的……交给你。” 那满桌的残羹杂碗,当然交给方圆圆的新姑爷最合适不过了。 方圆圆抿着嘴儿偷乐,黄何干干地笑了一声。 “程队慢走!” “下楼慢着些!” …… 房间隔间不太好。 程正离开的声音和关门声向晚都听到了。 她摸着吃饱的肚皮,呼了一声。 闭上眼休息片刻,她晃动鼠标点开《谋杀男神》的书评区。 几天不更新,书评区都长草了。 除了读者催更的留言,还有各种“在家轻松打字,日入300—600”的骗子广告。 向晚哼笑一声,一个个拔着草,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id评论。 “在门口安装监控的人是谁?读者为什么要撒谎?是凶手干的吗?我想知道,难道就不想知道吗?可惜,你是个废物,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写不下去了是吧?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垃圾作者,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怎么不去死?” 骂人损人的书评向晚见过。 720案子期间,她更是见过无数的奇葩评论。 但这一条—— 手机id号好熟悉?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奇异的诡谲感。 …… …… 第48章 ,失控 “好好写,我一定会让你火起来的!大红大紫,彻底释放你内心的魔鬼……” 莫名的,一句话突兀地冒上向晚的脑海。 她脊背一凉,浑身鸡皮疙瘩蹿了起来。 一股冷汗,像大冷天被冰水从头淋到脚。 是!就是那个id! 720案时,在她的书评区里留下这句话的手机id,好像就是这个。 后来白慕川查了怎么说的? 一个没有实名登记的手机号码—— 是谁? 到底是谁? 向晚盯着电脑屏幕。 神经突突乱跳,心脏怪异抽搐,看得久了,视线也有些模糊。 屏幕上头,好像有一双眼睛盯住她。 慢慢的,一个骷髅般狰狞的脑袋探了出来,眼睛、鼻孔、耳朵、嘴唇都流着鲜血。 红彤彤的瘆人,一滴,一滴,落在键盘上—— 骷髅头在笑。流着鲜血的唇角,挂着笑盯住向晚! “啊!” 向晚低叫一声,抱住头。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大白天的,窗外阳光刺眼,她却像掉入了冰窟窿。 …… 手机就放在电脑桌上。 向晚条件反射地拿起来,抓紧—— 很快,她又哆嗦着手放下。 …… 那个人与她的安全感,其实并无关系。 当他是锦城洪江区刑侦大队长的时候,他有义务管她。 现在,他都要走了…… …… 客厅里。 黄何在收拾筷碗,清脆的餐具碰撞声散发着人间烟火气。 方圆圆笑眯眯地在旁边帮忙擦桌子,像个小媳妇儿般乖巧。 两个人小声说着什么,一脸幸福的喜悦。 向晚站在房间门口,苍白着脸,像一个突然闯入甜蜜世界的异世游魂。 她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打破他们的美好—— “表姐?”方圆圆突然转头,看到呆怔的向晚,脸上的笑容一秒凝结,“你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 方圆圆吓得够呛。她把抹布丢在饭桌上,赶紧过来拉住向晚。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姐,你别吓我?” 向晚血管里沸腾到几乎快燃烧起来的血液,在方圆圆关切的目光中,渐渐凉下来,恢复到初始的温度。 “我……我没事。”向晚吁口气,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那个……黄警官方便吗?我想找他说个事儿。” “你这叫没事?满脑门儿都是冷汗!”方圆圆瞪她,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哦。”向晚捋头发擦额头,笑得有点不自在,“房间没开空调,有点儿闷热。” 方圆圆仔细审视她两秒,没有再问,回头喊刚进厨房的黄何。 “黄黄,表姐找你说事儿呢,你等会儿再洗吧!” 黄黄?这称呼! 向晚嘴角抽了抽,恐惧被冲散—— * 八月初的锦城,像一个燃烧的大火炉。 白家的客厅,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李妈忙前忙后在收拾东西,准备把不用地都打包好放起来。 明儿上午,他们就要离开锦城了。 李妈的家人都在京都,丈夫儿子都盼着她回去。 所以,对于离开,她是迫不及待的。 不过白家的气氛不太好,不适合她此刻表达愉悦的心情。 这几天,小白先生在交接工作,每天回家都会很晚,脸色绷得很难看。 京都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问行程,每次李妈接了电话,都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对于家里的安排,小白先生没有反对。 他沉默, 沉默。 沉默。 他的无声,让气氛更加压抑。 李妈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白鹭也一样。 今天白慕川回来很早,刑警队里该安排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只等明天离开锦城。 白鹭蹑手蹑脚去了两趟二楼,在紧闭的房门外听了一会儿,又下来了。 他的房间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像他对家里的态度,不反抗,很配合,却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可怕的压力。 白鹭坐在沙发上,换了几个姿势还是不舒服,不由烦恼得扯头发,“李妈!” 李妈从杂物间探出头来,“嗳,小姐,你叫我?” 几个小时了,李妈一直在乒乒乓乓地收拾,让白鹭心里像长了只猫。 “我说你能不能歇一会儿?一直弄一直弄,你就不累吗?” 李妈知道自己被借题发挥了,却只能低下头,“明天就得走,今儿再不收拾好,就来不及了。” 白鹭生气地瞪她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更加烦躁。 “算了,跟你也说不着!” 李妈:“……” 说不着你叫我来,就为了撒气啊? 她抿嘴,看着白鹭不出声。 白鹭又恼了,“你愣着看我干什么?不是来不及吗?还不快去?” 李妈转头:“……哦!” 白鹭不耐烦地吼她,“把空调温度开高一点行不行?你干活很热,就不考虑我吗?我冷得很……” 李妈:“……哦。” 白鹭嗤一声,“烦死人了!” …… 空调开高了。 白鹭热得更烦躁了。 她抬头,看了无数次楼道,年轻冲动的神经,再也按捺不住。 大步上楼,她拧开白慕川的房门。 “小舅舅,我想跟你谈谈!” 她很严肃,不像个小孩子,完全是成年人的口吻。 白慕川懒洋洋地坐在卧室的阳台上,穿一身休闲衣衫,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而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长出了很多被燃烧过的烟头。 听到白鹭的声音,他眯起眼,漫不经心地转过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打扰我?” “不!”白鹭很轴性,大步迈了进去,“小舅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说你这样折腾自己到底为了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让你这么上心吗?” 白慕川目光微暗。 “出去。把该收拾的行李都收拾了。” “我不!”白鹭像个任性的小孩儿,瘪着嘴看他片刻,冷哼一声,“我真的很奇怪,你跟她的关系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短短几天的相处,你为什么就念念不忘?” 白慕川面色一变,“出去!” 白鹭仰着下巴,走得更近,“你不要否认!你就是为了她——” 白慕川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就那么凉凉地看着白鹭。 眼睛是半眯起的,带着一层雾气,深邃如嵌了冰块的寒潭,冻得人骨头缝儿都泛凉。 白鹭脚软了,突然有点怕。 她第一次看到白慕川用这种眼神看她。 在她的印象中,小舅舅虽然对她不算特别热情,但相比对其他人,算是宠爱的。 由着她作,由着她闹,只要不过分,他最多只说她几句,总会原谅她,不会真往心里去。 但这一眼,让她突然相信——他不再爱她了,把她排斥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小舅舅——”白鹭条件反射地咽一口唾沫,“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白慕川动也不动,凉薄的唇角挂着冷冷的笑,“那你是哪个意思?是认为在这个家里,连你都可以随便干涉我的私事了吗?” “不,我没有。” 白鹭激灵灵一抖,拼命摇头。 “我没有干涉你,小舅舅。我只是,只是想要关心你,不愿意看你难过……”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 到底年纪小,又能把心里的情绪说出个所以然? 而且,白慕川也没有再给她机会。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散发着冷漠的气场,凉凉黑眸里,仿佛有刀子般尖锐的杀气—— “滚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随便进我房间!” “小舅舅——”白鹭嗫嚅着唇,眼窝浮上泪水,脑袋被热血一激,突然冲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你为什么总是凶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了……” 白慕川身体一僵,猛地推开她。 白鹭在他的大力下,踉跄退了两步,撞在茶几上。 “小舅舅——”她惊愕地看着白慕川英俊冷硬的面孔,似乎也不理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失控。 热血凉了。 她也回过神了。 “我……我只是……” 尖锐的电话铃声就在这时响起。 打断了她带着哭腔的叙述,也打破了房间的凝滞气氛。 白慕川瞥了白鹭一眼,指向房门,示意她赶紧滚出去,然后接起电话。 “喂,黄何?什么事?” 第49章 ,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黄何站在窗边给白慕川打电话的时候,向晚就和方圆圆坐在沙发上。 她看得到黄何的背影,却听不到他说话的内容。 大约两三分钟,黄何挂电话了。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机皱眉迟疑一下,又继续打第二个电话。 “姐,你不要紧张啊!”方圆圆紧张地看着这一切,捏了捏向晚的手。 “嘶,痛。”手指的疼痛让向晚差点叫出来,“亲,轻点!我没有紧张啊,紧张的人是你。” “呃……那你发什么呆?” “我在想,你跟黄警官……挺般配的。” “?”莫名其妙。 方圆圆一脸不解,问号脸看她。 “咳!”向晚清清嗓子,“不都说,最好的情侣需要互补么?” 黄何很高,很瘦,站在窗边像一根竹竿,与向晚粉红的窗帘衬在一起,画风莫名诡异。 就像他跟方圆圆的外形—— 方圆圆人如其名,身材有点偏胖,减肥是她的口头禅,但从来不见行动—— 一个瘦一个胖,他们真的是相当互补了。 “而且,书上不是说么,最好的爱情是互相崇拜,胖的羡慕瘦的,瘦的喜欢有肉的,你们两个绝对可以互相崇拜……” 向晚就事论事的分析,结果遭到方圆圆一记暴打。 “好哇,我在担心你,你却在心里编排我胖?靠!向晚,我拿你当亲姐,你却拿我当表妹?” “……台词好熟悉?” “哼!绝交一个小时。” 两个人说着话,黄何过来了。 向晚盈笑的脸慢慢变得灰暗,“黄警官,有什么结果吗?” 黄何沉默一下,看一眼方圆圆,“圆圆,你先回房间去。” “啊!”方圆圆指自己鼻子,老大不高兴,“我成多余的啦?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黄何抱歉地冲她傻笑,“这些案子上的事儿,太血腥,不适合你这种单纯善良的小女生听!” “哦,那好吧。”方圆圆转怒为喜,偷偷发乐。 在向晚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她噙着笑捋了捋头发,扭着腰肢儿进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 我天! 刑警队里出高人啊! 这黄何看着老实,哄起女孩子来一套一套的。 “啧!恕我眼拙,不识高人……黄警官,失敬失敬!” “得了吧,你就别逗我了。” 黄何尴尬地摸摸脑袋,坐在向晚旁边的沙发上,赶紧插开话题,“向老师,我们说正事吧。” 一提正事,向晚的心就拔高到了嗓子眼。 “嗯。你说!” 黄何眉心拧起,目光有些复杂。 “最了解720案的人是白队,可他工作已经交接了,我只简单地向他询问了一下。” “哦。”向晚心里莫名一扯,“白队怎么说?” “故弄玄虚的可能性很大。向老师知道,网络上像这样无聊的人,其实很多……” 这个,向晚明白。 当今社会,空虚无聊贱的人太多了,网络平台上,什么奇葩都有。 可那种不寻常的感觉,来源她的第六感—— 迟疑一下,她问:“就……没有别的了么?” “你不用害怕。”黄何想了想,“白队让我们引起重视,已经让唐元初联系网警,继续深入调查——” “哦,谢谢……”向晚笑得有点勉强,“果然有个表妹夫是刑警,有安全感多了呢。” 黄何目光一闪,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这个案子,白队也还有疑虑的——只不过,他现在不得不走,分局这边却研究认为,案情基本清楚,证明也很确实充分,可以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至于最后要怎么判,就不是我们管的事儿了。” “嗯。” 向晚轻轻应了一声。 黄何看她情绪,明显知情一般轻叹,“白队他其实有挺多的不得已。” 向晚抬头,与他对视,却没有出声询问。 “他从icpo过来,本来就是暂时代职的,大家都知道他呆不了多久。只不过,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随着黄何低沉的声音,空气中隐隐浮动一种伤感的情绪。 “白队这人,挺好的。在他之前,我没跟过这样的领导,开始不习惯,慢慢就觉得挺新鲜的,队上小年青个个崇拜他,喜欢他的工作节奏。不过——” 他轻咳一声,“嘿,白队那样的家境,是不可能永远呆在基层的。” 向晚莞尔,随意一笑,“不能呆,不也来了么?” 黄何端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闲聊般说:“他到锦城,好像为了当年的一个案子——” 向晚心里一沉,“什么案子?” 黄何惊觉失言,被水呛住,尴尬地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白队天生刑侦脑,对一切悬案谜案都感兴趣!向老师写悬疑小说的,应该也一样吧?” 向晚知道他不可能再说什么,了然地牵了牵唇,与他玩笑。 “没啊,其实我对黄警官的昵称更有兴趣……” “额。”黄何嘿嘿一笑,不太好意思,“圆圆乱叫的,是有点娘气哈。” “不啊……一点也不娘气。很爷们儿!” 她当然不会告诉黄何,方圆圆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就叫黄黄—— 是公的。 …… 次日。 天还没有亮透,向晚就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瞥一眼背对着她呼呼大睡的方圆圆,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起来洗漱—— 然后,像昨日一样出门买早餐。 既然定下了奋斗目标,改变作息是第一步—— 嗯,至少也要坚持几天的。 向晚打着呵欠,伸伸胳膊腿儿,出门,往院子外走去。 今儿是个阴天。 长长的巷子两侧的房舍似乎更密了,把天空挤成了一个窄长的方条,那朦胧的天光里,早起上班上学的人行色匆匆,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无暇顾及他人—— 一辆汽车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驶到了巷子口。 在向晚走过的时候,车门突然打开,两个高大的男人跳下车,恶气沉沉的面孔阴冷冷地映入向往惊恐的瞳孔里—— “唔——救——” 她的手机,砰地落地。 又被人迅速捡起。 车开走了。 小巷口,恢复成一种古怪的寂静。 行人皆惊,却无人动弹,直到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奶声奶气地惊喊。 “妈妈!那个姐姐被坏蛋抓走了,我们快打110——” …… 上午十点。 机场,vip休息室。 白慕川长腿交叠,慵懒而坐,一本东野圭吾的《白夜行》在他手上,吸引了全部的注视力,而他冷硬的五官无形释放的冷气,让旁边的白鹭和李妈都不敢吭声儿。 他们的行李已经拖运了,只等登机—— 冷冷的气氛让白鹭恨不能马上离开。 这座城市很压抑,不属于她。 多等一秒,她就多难受一秒。 嘀嗒! 嘀嗒! 嘀嗒! 盯着墙上的挂钟,走得好慢! 好慢! 好慢…… 慢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机场vip室工作人员才笑盈盈地走过来。 “先生,您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跟我来!” 白慕川慢慢合上书,透过玻璃窗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飞机划破天际,呼啸而去。 他的目光,幽若寒潭。 …… 第50章 ,比想象的更浓烈 白慕川没动,看着窗外。 从今天早上出门到现在,他一直沉默。 白鹭抠了抠手心,到底是按捺不住。 “小舅舅,人家在催我们了呢。要登机了,咱走吧。” 白慕川嗯一声。 比白鹭以为的更配合。 他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就站了起来。 李妈松一口气。 离开锦城,回到京都,就不用她这么操心了。 多在这里呆一天,她看着小白先生的样子就焦躁,眼皮总跳—— 又跳了!又跳! 说什么来什么! 李妈揉一下眼睛,手机在这时传来一条短信。 是她儿子发来的。 “妈,锦城今天早上发生一起绑架案,好像就在小白先生家对街的巷口,你们都没啥事儿吧?” 李妈眼皮又是一跳,条件反射停下脚步。 白慕川何等精明的人? 她就一迟疑,他眼风就扫了过来。 “怎么了?” 李妈踌躇一下,怕多生事端,微微一笑。 “小白先生,没什么事儿,是冬子问我们大概几点到——” 白慕川哼笑,冷冷看他一眼,“说实话!” 李妈一怔,对着白慕川仿佛可以看透她撒谎的目光,哆嗦一下。 这谎言不高明。 几点到达,哪个航班,那边早就有消息。 李妈的儿子是白家的司机,前来接机的人就是他。 这个时候,怎会再问? 越描会越黑,这个道理李妈明白,更何况小白先生工作已经交接,就算发生绑架案,他也不可能跑回去吧? 李妈缓下一口气,笑说:“是冬子告诉我,我们对街出了一起绑架案,怕我们出什么事儿。嘿,这么大个城市,哪天不出点事儿啊,小白先生,我们走吧。” 白慕川脚都钉住了怎么走? 对街、小巷——向晚。 三个词迅速在他脑子里组成了一个逻辑链。 白慕川走到窗边,拨通刑侦队的电话,值班的人是唐元初。 “哟,白队?是到京都了,还是……有别的事儿?” 白慕川深黑的眸子与一身黑衣衬在一起,面孔更显冷沉而肃杀。 “绿苑巷的绑架案,怎么回事?” 唐元初愣声,“这……你也知道了?真是,人手一部新闻器材的时代,小道消息比官方渠道还要快……” 白慕川:“别哆嗦!” 唐元初嘿嘿一笑,“白队,报警的是一个女人,报完警就送孩子上学去了。巷口那个位置刚好没有监控,是何人所为还不知情。我们正在组织警力向事发地的知情群众了解情况。截至目前,暂时还没有接到受害者家属报案……” 绑架,必然是有所图的。 要么勒索,要么寻仇,犯罪分子总得有个目的。 受害人是谁都不清楚,警察能说的也只能是这个答案。 白慕川挂了电话,没有翻通讯录,直接拨出一组手机号码。 没有备注,却是向晚手机号无疑。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白慕川继续拨通黄何,“把你女朋友电话给我!” 黄何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一听之下,没弄明白情况。 “啥?我女朋友?我说,不!白队,你找我女朋友做什么?” “别废话!我怀疑向晚出事了。” “噢噢噢!马上!” 方圆圆是在一分钟后接到白慕川电话的。 “啊是白队啊?你找我?我?哦,我在上班呢?早就出来了。向晚?我早上起来就没见着她,可能出门了。怎么了?嘿嘿,你是不是舍不得走了?准备留下来给我们家向晚——喂,喂?白队?” 好有个性! 白慕川直接把电话给掐了。 方圆圆怔愣几秒,马上去总编室请假—— 没有人知道向晚在哪里,电话也不通。 至少证明,她目前有危险的可能性。 白慕川望向停机坪上的飞机,沉思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气。 “小舅舅?”白鹭心都揪紧了,“我们……赶紧走吧?一会来不及了。” 她催!她恨不得拽他走! 李妈与机场地勤不说话,但也是目露询问。 白慕川沉吟片刻,突然抬头。 “你们先回京都,我办好这事再回去!” 又是向晚!白鹭都听见他讲电话了,顿时生气地像一个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小刺猬,“小舅舅,被绑架的人不一定是向晚呢?就算是她,锦城警方也会组织营救的,你工作都交出去了呢,你这样回去,人家会笑话你的——” 白慕川不吭声。 他安静地看了李妈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贵宾室。 那一眼饱含深意。 有警告,有交代,也有坚决与执意。 李妈照顾他有些日子,了解他的脾气。 基本不反抗家里的决定,可犟起来就是一头牛,骨子里全装着桀骜不驯—— 白慕川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就要走出贵宾室。 “小舅舅!” 白鹭在他身后不甘心的大喊。 “你知道这样离开,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对她真有那样深的感情?值得吗?” 一连几个问题。 女孩儿愤怒的吼声划破贵宾室的寂静。 白慕川停下。 “我对她的感情——跟你理解的不一样。”他没有回头,语气冰冷而镇定,“也许,更为浓烈!” 安静的空间,掷地有声。 他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贯入白鹭耳中。 看着他近乎飞奔着离去的背影,白鹭捏紧了手机。 “李妈,那个坏女人,她就要抢走我的小舅舅了——” ** 方圆圆风风火火赶回绿苑小区。 滴滴刚停下,就碰到几乎与她同时到达的白慕川。 他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手上没有行李,就握着一个手机,衬衣的领口拉得很大,精实的肌理泛着一种魅惑的光泽。 像汗,又像粉红! 看得出来他很急,大长腿几步迈到面前。 “有钥匙吧?” “哦,有的。”方圆圆的神经在看到他额头的汗意,变得更加紧张起来,“白队,你不是应该飞去京都了吗?怎么——” “嗯。”白慕川不解释,“你最后见到向晚是什么时候?” 方圆圆看他冲入小区的步子很大,勒住包包带子,紧跟着小跑,回答得气喘吁吁,只可怜了身上那一百二十斤肉了。 “我,我最后见到她是昨天晚上……” “?”白慕川投来一记询问的眼神,走得更快。 “昨晚我们一起睡的。”方圆圆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我睡着了,就没有再见着她了。” “你最后见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常?” “异常?”方圆圆思考,“她对那个书评耿耿于怀算不算?” 白慕川眉心拧起,“算。” …… 出租屋的房门紧闭着。 与方圆圆离开时一样,里面摆设依旧。 很明显,向晚没有回来过。 白慕川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方圆圆跟着他转悠,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心弦也越绷越紧。 “白队,你在看什么?我觉得她不至于被绑架吧?大早上的人家绑架向晚干嘛?她身上没钱,家里也没钱。难道是劫色——” 白慕川凌厉的视线射过来,方圆圆吓得赶紧闭嘴。 “……我开玩笑的。别介意。” 不对! 她为什么跟他道歉? 向晚是她自己的表姐啊? 方圆圆脑路回清奇的想收回那句话,白慕川却自然地接下了。 他严肃的目光望着向晚摆在桌上的电脑。 崭新的一台苹果本。 让方圆圆咽口水的一台macbookpro。 白慕川眼里有亮光闪现,“她随身的包没背,电脑也没带。对于一个网络作者来说,不带电脑出门几个小时不归且毫无音讯,你认为正常么?” 额! 是不正常的。 除非很快会回家,不然网络作者不管去哪里,都有随身携带电脑的习惯—— 怕断更! 白慕川斩钉截铁,“被绑架的人,一定是向晚。” 方圆圆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白队……我们怎么办?我马上报警?……不对,你就是警察啊?” 白慕川嘴角紧抿,那凉薄的弧线将他与人俱来的冷漠刻画得恰到好处。 “我去队上。你留在家里等!有什么消息,马上给我打电话!” “哦好。” 方圆圆听着他离开的脚步,飞快关上门。 一个人在这个家,她也有点紧张了。 她坐立不安,等到晌午也没有得来什么消息。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姨妈,方圆圆左右不是,头都痛了,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坐在床上,双手合十。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 第51章 ,孩子不会撒谎 洪江区刑侦大队。 白慕川的再次出现,让队里兄弟大吃一惊。 “头儿,你这是舍不得我们啊?好感动!” “滚,别贫!”白慕川剜了唐元初一眼,“你负责这个案子?” “是啊!嘿嘿,白队果然老辣,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唐元初是个新刑警,让他负责这个案子与其说是锻炼,不如说队里一开始并没有很重视这个案件。 “早上雾大,事发地点巷子很深,天也不是很亮,我们走访了很多人,基本上都表示没有看清情况,也不敢肯定是绑架。甚至有人说,可能是熟人过来接那个女孩儿的。” 白慕川听着,翻看侦查笔录,不说话。 唐元初提一口气,态度更端正了。 “白队,目前仍然坚持认为是绑架的……其实只有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男孩儿。报警的人是他的妈妈,他妈妈说当时没有注意,只听见一个女孩叫了一声,然后看过去,那车门已经关上了。是孩子闹腾她才报警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白慕川皱眉,“孩子笔录呢?” 唐元初有些为难,“孩子的母亲拒绝让他录详细口供,我们还在跟她沟通……” 不想惹事是人的共性,所以敢说真话的目击者只有一个孩子了吗? 白慕川冷笑一声,“孩子看得见,大人反倒都看不见了。皇帝的新衣吗?” 唐元初看白慕川阴沉沉的面孔,麻溜儿地为他倒了一杯水。 “嘿,白队,不用急,我们还在集中走访调查,很快会有消息的!” “嗯。” 唐元初其实不知道白慕川为什么对这事那样上心。 甚至比起以往的任何案子都要上心。 他的脸色,他的表情,他匆匆从机场赶回的样子,都泄露了他的情绪。 “听我说,小唐!”白慕川突然开口,修长的指节轻敲桌面,“被绑架的人,很大可能是向晚。我们可以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查一查。另外,通知谈判组做好准备,一旦绑匪出现……” 他说到这里停下。 方圆圆说得对,向晚没有钱。 绑匪要的,到底是什么? 白慕川视线凝结。 沉默片刻,他用手机翻开《谋杀男神》的章节。 向晚已经断更几天了。 那本书最后的更新章节,还停留在那一段—— “尘埃里,真的开不出花来。宁可守住心孤独终老,也不要强求无望的爱情。” 白慕川撑着额头。 几秒后,他转头看发懵的唐元初。 “小唐,把报警人的个人信息给我!” …… 向晚的社会关系太简单了。 生活中就那么几个人,平常太宅了,既无朋友联系,也无亲戚走动。 一晃到了晚上七点,在她已经失踪整整十二个小时后,除了方圆圆以外,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见了。 天渐渐暗下。 绑匪没有传来消息。 警方走访了无数可能目睹事件的群众。 结果,事情越说越悬。 人类的记忆力是很奇怪的东西,哪怕同一件事,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唯一可能有价值的线索,来自于离那辆车最近的报警人母子俩。 可母亲不愿意配合,坚持认为孩子的情况不适合录口供,在尚无大事发生的情况下,警方拿她毫无办法。 …… 晚上七点半。 白慕川与黄何终于在那个孩子的家门外堵住偷偷回家的母子两个。 绿苑小区。 向晚家的楼下邻居。 看到警察上门,那年轻的母亲有点惊慌。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清,孩子的话么——警察同志,你也知道的,我孩子今年才八岁,他爸爸又,又已经不在了,我实在不想他沾上这些事——” 一个丧偶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遇上这种事,选择了逃避。 白慕川点点头,走近她,摸了摸拼命缩在她腋下那男孩儿的小脑袋,朝她莞尔一笑。 “你孩子很勇敢。你丈夫如果知道,也会为他的儿子骄傲的。” 他的笑,很有感染力。 女人眼圈一下就红了,但态度仍很坚持。 “警察同志,我当时看到的情况,已经给你们说了三次了,真的没有别的可以说……” 白慕川眉心蹙紧,直视她的眼睛。 “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女人摇头,“我没看见。” 白慕川:“是一辆什么车?” 女人一怔,“我说过了,白色的车。是不是绑架,我真不确定的……” “什么牌子?” “我不懂车。看不来。” 白慕川将手机上的车辆图片摊在她面前。 “大概说个范围。小轿车,suv,越野?” “长得都差不多,我认不出来——” 小巷出去就是主干道,汇入车流的白色汽车多如牛毛,如果没有车牌号和车型车款,犹如大海捞针—— 突然,白慕川一笑。 “哪怕惊鸿一瞥,脑子也会形成画面的。你再仔细描述一下……” “警察同志,我都描述三次了。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三次都不太一样呢?” “我……我真的记不太清,当时也没有很注意……我报了警,把我能说的都说了,已经尽到了公民的义务,剩下的事情,就是你们警察自己的事情了,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我孩子还小,我不想生活受影响……” 白慕川低头,视线落在紧紧咬唇的小男孩儿脸上。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尤其——聪明勇气的小朋友。” 女人有点惊慌,却按不住儿子脱口而出的话。 “警察叔叔,我看见了。” “不要胡说八道!”女人呵止他。 “我就是看见了嘛。两个坏蛋捂住姐姐的嘴,还冲我们比了这个……” 女人惊悚脸,想阻止儿子,却被白慕川冷厉的眼神制止住。 于是,小男孩儿怯生生地抬起小小的手,比划一个“枪击”的手势—— 白慕川微微一笑,弯腰摸孩子的头。 “乖孩子!你好勇敢。” 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证。 “这个是什么?知道吗?” “知道,老师教过的呢。是国徽。”孩子声音脆脆的。 “所以,你不要怕。有警察叔叔在。” 女人沉默了,看着那个国徽,咽了口唾沫。 “警察保护不了老百姓……” “警察可以!” “被犯罪分子惦记上,那就……” “那就先消灭他!” 女人怔怔看他英俊的脸。 “那个女孩儿我见过的,就住在我家楼上。有时候在楼道碰见,会笑着打声招呼,但从来没有交流过……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她……” “是一辆白色的奔驰,车牌没记住,是锦a牌照——” 第52章 ,非脸谱化罪犯 排查。 再排查。 继续排查。 一个线索,范围太大了。 当天晚上,初步锁定的车辆有一百二十余辆。 黄何把刑侦大队里凡是可以能用的人手都用了起来。 交警、网警、各种信息资源也在一一汇总。 再核实,排除,查找有用信息。 刑侦队里,灯火通明。 白慕川熬红了眼,却始终守在现场。 方圆圆每半小时发个信息问黄何,有没有消息。 黄何能给她的只有苦笑,多余的安慰都来不及发—— 凌晨一点,白慕川久违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忙不迭拿起来,结果看到来电号码,面孔一片黑沉。 “喂?” 一个字刚落下,那边就传来尖利的女声。 “你在做什么?嗯?你到底要干什么……” 隐隐约约的问责从他的话筒传来,听得旁边的黄何皱了皱眉头。 白慕川:“有什么事,等我回京都再说。” “……” 那边不知又说了什么,白慕川突然冷笑。 “没有任何人可以逼我做任何事。只有我想,或者不想!” 在他挂电话之前,那边似乎还有生气的吼骂。 黄何不知道他在跟谁通话,对这样尴尬的气氛,稍稍有点不适。 “白队,没事吧?” 白慕川嗯一声,“没事。我去外面抽支烟,你抓紧——” …… 走廊尽头,光线很暗。 这是一个冷气也覆盖不到的死角。 白慕川倚在那里,指尖的烟火一闪一闪,黑幕下的光点、英俊的男人,组合成了一副忧郁的写意画。 好看,却让人心凉。 他默默看着窗外墨一样的天空。 烟不是抽掉的,而是慢慢燃掉的。 程正双手插在兜里,默默走近,嫌弃地皱一下鼻子,抽手扇去味道。 “少抽点!” 白慕川瞥他一眼,从烟盒里递一支过去。 程正拒绝,“人在情绪失常的时候,抽闷烟与喝闷酒是一样的效果,对身体的损害会成倍增加!你莫非想早死几年?” “呵!”白慕川笑。 是冷笑,就像听了什么笑话。 他慢条斯理地把烟塞回去,将烟叼嘴里,眯起眼吸一口。 “不是要追求人家吗?现在人都不见了,也不见你紧张?” “紧张有用吗?”程正反问,一脸淡然,“抓紧找到营救的办法比紧张更实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晚对他与白慕川的性格分析是正确的。 他们都有高精尖男性共同的凉薄与现实—— 然而,骨子里的理性,程正更甚于白慕川。 白慕川冷在皮肉,程正冷在骨血。 “抽完烟,就干活吧。早点把人找到回京都处理你的事情……” 程正说完,转身往技术队走。 白慕川看着他优雅颀长的背影,怔了两秒,突然烦躁地把烟头丢地上,狠狠用脚碾灭。 “我的工作,不用你来指点。” “这不是你的工作了。”程正转过头来,正视他,“两天前,你就已经不是洪江区刑侦大队的队长,现在的代理队长是黄何。”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 “所以,你认为你有资格来管我?” 程正呵声笑了,“不,我不是来管你的,是来提醒你。向晚的社会关系既然那么简单,又不是很有钱的人家,怎么会有绑匪莫名其妙堵巷子口找她事?白队,我此刻非常怀疑你的专业,你的头脑,以及你来自icpo的能力——” 他大步离开。 白慕川额头布满一层冷汗。 关心则乱。 乱则不通。 他咬牙,飞快回到办公室,叫唐元初。 “把720案的卷宗给我!” 唐元初瞄了黄何一眼,看他点头,赶紧照办。 …… “吱吱吱。” “嘎——嘎——嘎——” 没有人声,只有虫鸣鸟叫。 向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个地方。 房间空荡荡摆着几件简单的木质桌椅和一张床,唯一的窗户上糊着80年代的报纸,早就已经泛黄,从报纸的缝隙里漏出的天光足够她看清外面的光线。 入夜了。 从早上被掳来这里,已经过去整整一天。 不过,现实与电视剧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没有威逼恐吓,也没有人让她联系亲人索要赎金。 实际上,对方目前为止没有跟她提任何条件。 两个黑衣男人把她丢到这里,就没有再管她。 中午端来的饭菜里,还有一盘回锅肉,菜品不差。 他们不主动跟她说话,她问什么他们也不答。 向晚无法出去,无法求救,只有枯等。 “啊——!” 向晚打一个长长的呵欠,将双脚放到竹椅上。 房里的陈设很简陋,与普通的农村房舍没有什么区别—— 她为什么没有叫喊的原因,是这不仅是农村,还很荒凉,下车的时候,她就没看到附近有别人的住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妈蛋!究竟遇上什么人了? 劫财劫色,到底给个准话儿啊! 在向晚打到第五个呵欠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破旧的木头拴被拉开,门推开了。 两个拉她进来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像两尊门神。 “鸣叔,人就在里面。” 电灯开了,鬼火似的,很暗。 一个约摸五六十岁的男人站在门口,戴一副老花眼睛,两鬓已有花白,板着脸一声不吭地注视她,面容却与画风违和的慈祥—— 根本不是脸谱化的犯罪分子形象嘛。 向晚悬在嗓子眼的心略略一松,活动一下手脚。 她坐得太久了,手脚一阵酸痛。 “老先生,你们带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开门见山,很有勇气。那老头子推眼镜怔了怔,慢慢迈入房门。这时向晚发现,他走路的时候,背已经有了一点佝偻,尽管浑身衣着不俗,一看就非富即贵,但那种从脸上皱纹里散发出的沧桑暮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外面守着!” 老头子吩咐完,那两尊门神就应了。 “是!” 他们低头,把门合上。 旧式木门的“吱呀”声,听得向晚心里发毛。 她紧了紧拳头,看着逼近的男人,抿一下嘴。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脚步停在她面前不远,一动不动看她片刻,突然一笑。 “闺女,你胆子挺大!” 闺女,这样亲热的称呼,让向晚有点招架不住,更加无法猜测他的身份。 “你是谁?有事说事,不要乱攀亲戚!” 老头子唇角往上一提,哼笑着,又走近两步,坐在她旁边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慢慢转头正视她,噙笑的眼里蕴着一种慑人的威严。 “我叫徐祖鸣!” 呃!名字有点熟悉。 向晚努力搜索着脑子里的信息—— 这时,却听他补充,“徐招娣的父亲。” 徐招娣三个字像带着某种惊悚的魔力,向晚神经突突起来。 她眯起眼,“所以,你把我弄来……是为了给你女儿报仇?” 徐祖鸣收敛神色,认真问她,“你认为我不应该吗?” 向晚脊背都绷得疼痛了,“又不是我杀的她!你来找我麻烦,会不会太不尊重你的女儿了?” 徐祖鸣:“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天! 向晚是崩溃的。 要怎么跟一个失去独生女儿的老头子解释? 向晚又闷又热,心里堵得快憋死了。在徐祖鸣复杂的视线里,她浑身像被火烧了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回干涩的嗓音。 “老先生,咱们得讲道理——” 徐祖鸣轻笑,“对一个无儿无女的老人来说,道理没用。” 好吧。 这就很有道理了。 破旧的房间里面,好一会没有声音。 向晚静静地思考一会儿,“那你告诉我,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她的镇定,出乎徐祖鸣的意外。 他默不作声地审视她,良久,突兀地哑声开口。 “今天我才从赣州把她的骨灰取回来。所以让你白白在这里等了一天。” “……”驴唇不对马嘴啊? 向晚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酸楚,叹口气,“我的角度不方便劝你。但老先生,逝者已去,生者坚强!你女儿肯定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她恨不得我早死吧!” 向晚:“……” 第53章 ,莫名其妙的微笑 徐祖鸣默默坐着,身体几乎不动。 好久,他又一个人喃喃,“招娣小时候很乖,很听话,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忤逆我。可自从她上了大学,遇上赵家杭,慢慢的,她就变了——” 向晚不说话。 说不下去,也无法沟通。 她想,老头子应该只需要一位倾听者。 果然,他不管向晚听不听,自顾自地对她说。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她要嫁就嫁吧,只要她好好的就行。可这孩子,不省心,哪怕被这段婚姻搞成了残疾,还是要死要活地爱那个男人,不肯听她老父亲的话,护着赵家杭,三年不肯回家看我一眼……” 徐祖鸣低下头。 声音就像从地上的凉风里冒出来的。 “……到最后,我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折腾到今天,跑了好多手续,才把她的骨灰从赣州取回来……” “没用。取回来,她也看不见。” “她到死还爱的男人,杀了她。她恨透了的父亲,千里迢迢带她回来,埋了她。她也都是不会知道的了。” 向晚沉默。 720案中,赵家杭把徐招娣的骨灰用二妞的身份葬在了二妞的家乡,一直被隐瞒真相的徐家人,是案件有了结果才知道的。 向晚没有做过母亲。 但她大概可以理解到,徐老爷子身为父亲有多痛。 徐祖鸣双眼老迈而浑浊,坐那里一动不动,佝偻的背驼得更高,样子也更孤独。 “那些害她的人,会受到制裁。我老了,也管不了。可是你——” 他突然抬头,视线像尖刀一样剜在向晚的脸上。 “小丫头,你认为你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向晚脸上火辣辣的! 痛,被他盯的。 这老头子目光太犀利了。 向晚深吸一口气,“老先生,我只是写了一本书,并没有做什么……” 徐祖鸣哼一声,“你是按赵家杭的身份写了一本书。” 额,他也知道。 看来她的书真的很有名了。 连赫赫有名的大企业家徐祖鸣也知道。 向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对着一个失独老人,只能尽可能平心静气,“老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料到。实际上,你也知道的,不是巧合,是人为,人家要模仿,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跟你一样,也是受害者……” 徐祖鸣不说话。 他就那样坐着,怔怔看着房间。 向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被自己说动。 空气莫名低压。 怦怦!向晚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 徐祖鸣突然叹口气,费力地撑着膝盖站起身。 “小丫头,你跟我来!” 这老头看上去不像真正意义上的犯罪分子。 向晚有些忐忑,但别无选择,只能跟他出去。 门口,两尊门神低头询问,“鸣叔,外头黑,是要上哪里?” 徐祖鸣摆摆手,“带这丫头随便走走。” 他语气和蔼,脸上只有一个普通失独老人的悲伤,对向晚不像对仇人,到像在领着邻居家的小姑娘参观自己的后花园。 如果向晚不是被绑来的,而是被请来的,她一定不认为这老头对自己有什么敌意。 小院里很安静。 不是水泥地面,潮湿的泥地被碾出了深深的痕沟。 这是谁的家?向晚有疑惑。 徐家的财力怎么也不该有这样一所房子的人家啊? 她带着疑惑,跟在徐祖鸣的背后。 有人拿着一个手电在前头开路,有两个男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老头子走得小心翼翼,向晚看着他脚步不稳的样子,深深吐一口气。 不管了! 是祸也躲不过。 她松开紧绷的情绪,这才发现空气里隐隐有一股桂花香味儿。 夏季闷热的夜晚,农乡小院里,四周黑沉沉发凉,那香味尤其突兀。 “好香哇。”她吸吸鼻子。 “香吧?是我的金桂。” 向晚这才发现,院子里那一株黑漆漆的巨大树影是桂花。 徐祖鸣突然回头,“你喜欢吗?” 他突然明亮的眼睛,被手电光一照,反常的泛着蓝光,吓了向晚一跳…… 此时此境,她哪有心情? 向晚勉强一笑,“挺喜欢的。” 徐祖鸣指了指院外,“那边还有很多。” 向晚:“……” 她这是被绑匪带着参观桂花树来了? …… 一前一后。 两人如夜下寻桂的人,就着一个手电筒的光,顺着一路桂花的香味走出院子,走到桂花林里。 眼睛适应了黑暗,向晚的视线慢慢变好。 周围的环镜,山型轮廓,隐隐可以分辨了。 这房子在一个山坳子里面。 除了居所附近是平地,好像四面都是山…… 风很大,偶有几声山鸟叫唤,寒丝丝有点瘆人。 向晚抱了抱双臂,前面的徐祖鸣突然间停下。 “金桂,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夜风里,老头的声音像在呜咽,伴着山风传来,鬼哭狼嚎一样。 向晚心里咯噔直叫。 这老头莫不是疯了?对桂花说话? 怪吓人的。 她离开稍稍远点,准备见势不对就开溜。徐祖鸣突然一叹,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在一个桂树下的土堆边上蹲了下来,低低啜泣。 “金桂,对不起,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啊!? 向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土堆上长满了野草,在桂香里孤伶伶立着。 黑暗的光线下,土堆上似乎插着一根残旧的“坟飘”在迎风轻荡—— 难道——那不是土堆,而是坟? 乡村、孤坟、夜下老头儿的呜咽与鸟叫—— 向晚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幸好边上有人,要不她一个人站在这坳子里,非得吓死不可。 不知徐祖鸣一个人说了多久。 向晚腿都快要站僵了,他突然站起来,身体晃了晃,两个男人赶紧上前扶他。 他推开他们,双眼盯住向晚。 “明天我要把我闺女也葬到这儿来,跟她母亲作伴——这样,他们母子三个,就可以在九泉之下团聚了。也好,也好啊!在下面,他们仨也算有个照应了。” 母子三个? 向晚悚一下,抿唇不吭声。 她不敢问是徐祖鸣老糊涂了,还是另有隐情。 于情于理,她都不适合问,只适合想——如何脱身。 “丫头。”徐祖鸣吸一口桂香,冲她招手。 向晚硬着头皮走近。 他慢声悠长,“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嗯?向晚双眼一亮,“老先生?你是说?” 徐祖鸣看着她,“明天上午跟我一起把招娣送走,你在她坟头上个香,赔个罪,我就送你回去……” 我去! 向晚不知是激动还是兴奋,简直热血冲脑。 原以为被绑架会遭殃,结果这样轻松就过关? 完全不按剧本来演啊这是! 向晚控制住狂烈的心跳,由衷地感谢,“行。那就……谢谢你了,老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徐祖鸣没有回答她。 就像他莫名其妙带她来一样,他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 第54章 ,香吗? 凌晨时分的山里,雾气浓,路难走。 两辆警车在山中行进,开得很快,一刻也不停地疾驶。 “头儿,还有五公里就到徐祖鸣老家了。” “嗯。可以再快点!”白慕川看腕表,目光淬冷。 隔了一瞬,他像是想起什么,又皱眉看黄何,“不要叫头儿了。我不领导你。” “哈哈。”黄何笑得很大声,“不不不,一日是头,终生是头。你不在,我这代理队长做得……很没劲儿啊。头儿,要不你还回来吧?我就喜欢在你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感觉安心,有你在背后撑着,出了什么案子也不怕。你这不在吧,我心里毛蹭蹭的……” 白慕川:“出息!” 黄何嘿嘿笑,身体仰靠在车上,懒洋洋地说:“我这人吧确实没啥出息。尤其现在我有媳妇了,就更是喜欢安稳……咱们这行,说上去挺崇高的,其实也是个苦力活儿。风里来雨里去,有上顿没下顿的,怕媳妇跟着我提心吊胆过日子……” 白慕川黑眸侧过,看他很久。 有好几次黄何都觉得他要说些什么了。 结果白慕川幽眸微闪,只哼笑一声。 “德性!早晚成妻奴!” “那你呢。头儿,你……” 黄何想为方圆圆探一下他的口风,问问他对向晚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如果不喜欢干嘛急吼吼从机场赶回来—— 然而,白慕川却突地俯到窗口,望着黑黢黢的山岭丘地,对照地图,慢声命令。 “前面再有一公里,放慢车速,拉开车距……尽量不要暴露目标。” “是,头儿。” …… 山中村舍,幽静凉沉。 一群刑警悄悄从桂树竹林里摸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还沉睡未醒,院子里的车上也睡着几个徐祖鸣的下属。 他们没有人值班,毫无防备。 白慕川观察一会儿,慢慢招手。 “上!” 这次出来的行动小队都是刑侦大队最有战斗力的队员,小伙子个个精神,身上都佩了枪,对付徐祖鸣这么几个人,本就没有悬念,更何况,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看到他们出现,完全睡梦状态的傻呆懵。 “饶,饶命啊,警察大哥。不对,我犯啥事儿了?” “……对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这,警察啥时候来的?” 一群人被拘在那里,不知所以。 白慕川带着人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不见向晚。 他铁青着脸,迈门槛时带出的风都是冷的,刺人神经。 “人呢?” 他看着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的徐祖鸣。 徐祖鸣叹口气,“警官,你们找什么人?” 白慕川眯起眼,浓烈的杀气浮在脸上,“向、晚。” 徐祖鸣指了指里面的房间,“她睡在里面,没有吗?” 当然没有。 白慕川心往下一沉。 是她自个儿想办法跑了? 还是徐祖鸣在撒谎? 白慕川缓缓巡视一遍房子,皱眉。 “黄何,给我好好审。唐元初,我们分头去找!” …… 山里雾气很重。 草地上的露水,湿了鞋。 一抹霞光,从山尖头冒出来,空气清新。 向晚深吸一口气,开始爬树采桂花—— 这里的桂树都有些年分了,树干粗大,枝繁叶茂。 向晚系着一个花围裙,把采摘下来的桂花放进去,一个人陶醉得不知所以—— 这棵树够得着的,没有了。 她摸摸兜,抱着树干滑下来—— 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 “啊!”向晚尖叫一声,回头看着那人的脸,“你——” 白慕川。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向晚脑子短路,逻辑出障碍了。 她呆在那里,傻乎乎看他。 白慕川突然松手,眉眼间几乎凝成了霜,“向晚,我可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吗?” 向晚还在见到他的震惊中,“采桂花啊?” 白慕川:“采桂花做什么?” 向晚沉吟,“一会儿天亮徐招娣就要下葬了,我没什么可送的,采一点她母亲最喜欢的桂花,算是个意思,希望她来回好好投胎,不要再嫁渣男,害人害己了……” 听她长篇大论,白慕川被气笑了。 “女士,你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吗?” 向晚蹙蹙鼻子,样子有点窘,“有吗?好像……也不算吧?” “呵!” 白慕川低笑一声,调头走。 “额!” 向晚摸摸鼻子,跟上去。 …… 院子里,徐祖鸣和他的下属全都已经被黄何带来的人制服了。 向晚看着房子背后停放的两辆警车,这才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对啊,你!”她偏头看白慕川,“你不该在这里。” “我该在哪里,用你告诉?” 白慕川当然不会告诉她近二十四小时对她展开的营救。 更不会告诉她,他为她做了些什么。 他低头,以高出二十几公分的绝对优势俯视她,“向晚,你这脑子能写出畅销书。那是读者都瞎了!” “……!” 向晚搓额,翻白眼。 “损就损吧,说得就跟你写得出来一样。” 白慕川哼一声,不回答,走过去叫黄何。 “审得怎么样了?” 几个男人低垂着头,在接受询问,徐祖鸣在低声跟黄何说什么。 看到白慕川与——满身桂花悠闲而归的向晚,黄何也是怔了一下。 “向老师,你没事了?” 向晚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黄何松口气的样子,转头把白慕川叫到一边,说:“徐祖鸣说,他已经征得了向晚的同意,请她帮女儿徐招娣下葬,然后让她在坟前赔个罪,就送她回去,对她没有恶意——他还要求,就算要办他,也等他把今天的丧事办了。” 白慕川抬了抬下巴,瞄过向晚没有睡好的苍白面孔。 “是吗?” 向晚不太自在地瘪了嘴,想一想,点头。 “算是吧。” 白慕川嗤笑一声,“你还挺自觉,这么配合就同意了?” 向晚抬袖子,闻了闻那桂花香,心境与昨天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失独老人,不是多过分的要求,我就当积德了。” 白慕川沉默看她,突然走过来,在她头上抚了一下。 “很聪明。女孩子身处险境,该服软就得服软……” “嗳,你干什么?”向晚察觉他的手指在脑袋上动来动去,不好意思地拍他手。 “别动!”白慕川从她发间拎下来一朵不起眼的桂花,摊在手心。 桂花很小,完整的一朵,花瓣边界清晰,淡淡的金黄色,泛着清幽的香气…… “香吗?”他突然问。 “香。”向晚认真点完头,才发现他黑眸深处有一抹异样情绪。 似乎,问的不是桂花香不香…… 第55章 ,只管撩,不管认吗? 我靠! 又来了!又来了! 一秒后,向晚就挪开了头。 这个男人撩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怎么可以几秒钟就被他勾得心乱如麻,好了伤疤忘了痛? “你的脸怎么红了?热啊?” 白慕川偏头望他,一本正经的脸,直接挑开了向晚的羞臊,急得她恨不得咬他。 “你——”明知故问。 他眼底有笑意,那种坏坏的似笑非笑,带点儿凉凉的邪性,一双本就比别人更深更黑的眼里,仿佛要溢出光来,向晚心里麻酥酥的—— “你在害羞?” 他似是不解,偏偏声音好听得吓人。 向晚心底靠一下,瞪他一眼,严肃下来,“说正事!” “唔!”白慕川斜眼,“你说。” “再怎么说,死者为大。徐祖鸣虽然未经允许把我带过来,但……就事论事,他确实没有把我怎么样,要不我也不会有机会一个人去采桂花了。所以,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让他先把徐招娣骨灰下葬再带走,也是体现警队人性化的事情——” 白慕川嘴角上扬,“嗯,给你个恕罪的机会。” 啥啥啥?向晚吁声,再次重申。 “我有什么罪?我只是写了一本书而已——” “你的罪,就是写了一本书。” “……” 徐家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了。 说是丧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土葬仪式,一个多小时就足够了。 对于徐招娣本身,向晚并无歉意。 但出于对这种渊源以及死者的尊重,向晚在她的新坟上撒了一层桂花,算是安抚与悲悯。 …… 不到十一点,事情办好,准备回城。 这个案子是唐元初负责的,安排跟车徐祖鸣等人的也是他。 至于要怎么解决,那都是回锦城之后的事情了。 向晚一宿没睡,坐在白慕川的身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有一点打盹,心底又莫名的幽凉。 一个案件一场梦。 她只是一个无意被牵扯进来的人。 也许,上天让她经历这些,只是为了给她提供更多的写作素材与生活经历。 嗯,她的成神之路啊,就靠这些崛起了—— “你为什么不问了?”白慕川突然开口。 忾!说得她好像是话痨一样。 向晚懒洋洋摆下酸涩的腿,“不想问。知道的多了,就会发现原来不知道的更多,好心累的——” 白慕川眯起眼,“机会稍纵即逝。三、二——” 向晚猛地扭头,加快语速,“我记得徐祖鸣的老婆不是活着呢吗?那坟里头埋的是谁?还有,他不是只有徐招娣一个女儿,为什么莫名其妙跟我说母子三人阴间团聚,膈应死我了……” 白慕川看着她。 两个人并排而坐,向晚看得见他幽暗的目光。 “他第一任夫人是难产死的,一尸两命。” “啊?啧。怪不得。” 想到昨晚那老头在坟头悲切地呜咽声,向晚头皮麻了麻,脊背寒涔涔的。 “做警察真好,什么都可以查到。我下辈子也要做警察!” 白慕川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 似乎在说——不带脑子,做什么警察? 向晚感应到他的心理,翻了个白眼。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莫名的低气压,让向晚莫名觉得有点冷。 白慕川就在她的身边,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熟悉的眉眼,都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可等他们回到锦城…… 向晚沉吟中,慢慢抱紧双臂,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就那样。” “哦。”向晚抿唇,“也好。在京都发展总归是比锦城好些的。” “嗯。” 无声,沉默。 隔了一会,汽车在颠覆的路上抖了一下。 向晚身体下意识往他那方一倒,差点栽到他身上,幸亏白慕川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她尬:“不好意思。” 白慕川低头看她,松手,“没事。” 向晚吸口气坐直身体,却听他说,“我知道自己长得帅。” “……”什么鬼? 有这么自恋傲娇的男人?! 向晚瞪大双眼,看怪物一样看他。 白慕川唇角微扬,一种忍笑的语气,“像你这样的套路,我从小到大见多了——” 向晚快被他气死了,嘴唇都在颤,“白慕川!” 白慕川嗯哼一声,扬着一个慢悠悠的笑,“不过,我一般不扶她们。你是个例外。” “……”向晚心被撩高。 然后,被重重抛下—— “毕竟你这么瘦,这么矮,我怕你直接被摔出车外,又是一条人命!” “我——”得罪他祖奶奶! …… 向晚在车上眯了一觉。 等睁开眼里,汽车已经驶入了她所在的小区。 送他的人,是黄何,白慕川不知哪里去了—— 也许回京都去了吧? 向晚这么想着,心里莫名一空。 然后,她就看到方圆圆拉开车门探进来的脑袋。 “大小姐,还舍不得下车吗?” 向晚刚睡醒,脑袋蒙蒙的,看着她没作声。 方圆圆做个怪表情,双手去扯她的脸,拼命摇动。 “怎么傻了啊——” “……” “说话,你说话,不是吓傻了吧?” 向晚终于被她摇得头痛了,“嘶,我是看到你就傻。方圆圆,偶尔的重色轻友也是可以的。麻烦你赶紧去问候一下你家黄黄吧。开了这么久的车,他肯定累了。” 黄何一听,嘿嘿轻笑,“没有没有,路上白队有替我。” 听到那个名字,向晚笑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龟裂。 什么都没问,她下车走在前面,黄何为方圆圆拎包,说说笑笑地跟上来。 莫名地,向晚很替这个表妹开心。 方圆圆没有找错人,黄何是适合她的,看上去挺粗糙一个汉子,但刑警本色——对女人很细心、于无声处的实际行动,比甜言蜜语好。 “羡慕啊!” 进屋的时候,她偷偷捅一下方圆圆的胳膊,“老铁,幸福得扎心啦!” 方圆圆笑得一脸贱样,“你不也一样。” 向晚拉下脸,瞪她,“哪痛锉哪儿是吧?” 方圆圆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嘁,知道什么?” “人家白队是专门从机场赶回来找你的,知道吗你?昨儿就在那小巷里,我看到他那慌乱失措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老婆走丢的男人嘛。跟我说话都像在审犯人,看谁都像把他老婆拐跑的犯罪嫌疑人——” 方圆圆绘声绘色地描述,把向晚逗乐了。 黄何正好过来,见状,愣了一下,“啥事这么高兴?” 方圆圆朝他挤眼,“能让我们向老师高兴的人,还有谁啊?” 黄何哈一声,笑着点点头,把方圆圆的包放下,突然对向晚说:“我跟白队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 这家伙夸人从来不换花样儿。 好,很好,挺好,都是好。 方圆圆笑得不行,嗔他,“昨天你还说程队人也挺好。” 黄何被问住,尴尬地搔了搔头。 “不不不,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也说不好。”黄何目光凝住,一句话说得很认真,“程队的好也是好,但白队的好,有点不一样——我觉得吧,白队要是真心爱上哪个女人,肯定会对她非常好。非常非常的好。” “噗!哈哈哈,黄黄,你太可爱了。” 方圆圆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不过,就你这语言表达能力,以后真心就不要出去撩妹子了,容易被嘲笑的……哈哈哈。” 向晚看他俩乐。 眼前却是桂花树下白慕川似笑非笑的脸。 “女士,你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吗?” 向晚抿了抿嘴,大眼睛突然紧盯黄何。 “他是回京都了吗?” 黄何一怔,反应过来是指白慕川,呵声笑个不停。 “回家换衣服去了。刚才我忘了告诉你。白队说这事儿给我们队上添麻烦了,一会儿他请兄弟伙吃饭——” 他给大家添麻烦了? 被绑架的人不是她么? 向晚额头泛凉,耳根却在发烫—— 白慕川,你从来只管撩,不管认么? …… 第56章 ,白慕川,你到底要干什么? “表姐,你借一条你的裙子穿可以嘛?” 听到方圆圆叫唤,向晚把头从电脑屏幕拉过去。 “唔。穿呗。”向晚衣服不多,全部都挂那个简易衣柜里。 “谢谢宝宝!” “……” 方圆圆自从跟黄何谈恋爱后,越发酷爱打扮。 衣服永远少一件,在她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短短几天时间,她把一个月工资都贡献给马爸爸了,可买回来的衣服却没有一件满意的。 拉来向晚的衣柜,她像一个巡视领地的将军,一件一件看过去。 向晚看她把一条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拎出来,皱了下眉头。 “这件不合适你。” “哪不合适了?” 方圆圆美滋滋地在身上比划一下,把裙子摆在床上。 “我就喜欢这件,穿上一定很仙儿!” 向晚抿唇,“再仙儿你也要塞得进去吧?方圆圆,麻烦你对身上的120肉负一点责!” 方圆圆不乐意了,“115斤。向晚,你搞清楚好不?” “没区别,一样塞不下。亲,我85斤,比你瘦很多。” “豁豁,我比你高十公分——” “……” 互怼间,方圆圆已经脱下身上的睡衣,拉开那件白裙子的拉链就往里套。 啧啧!向晚瞧得直呼阿弥陀佛,“我可怜的裙子,作的什么孽哟!” 方圆圆瞪她一眼,好歹把自己塞到了裙子里,骄傲地在向晚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我仙不仙?” 向晚眯起眼,“哪吒算仙吗?” “?” “你这白白胖胖的,被挤得藕节似的,活脱脱长大版的哪吒,能不仙吗!” “靠!”方圆圆脸都绿了,“我那是胸大,你羡慕嫉妒恨?” “是挺大的。”向晚严肃点头,“就是纽扣快撑开了,小心你家黄黄看了脑充血……” “向晚!以前你不这样的……” “人总要学会诚实的。” “绝交一个小时。” “成交!” 两个人正斗着嘴,房间外等待的黄何就敲了门。 “时间差不多了,白队在外头等我们呢。圆圆,你们好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方圆圆答着,哼一声瞥向晚…… 然后,她乖乖地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拒绝做小仙女了。 收拾好自己,把烫成了性感大波浪的头发一甩,方圆圆满意地照完镜头,回头看向晚。 “你就穿这样?” 向晚低头看看自己,“就这样啊,哪里不对吗?” 方圆圆呼一口气,怒其不争地摇头,“太素了!向小姐,你是去见心爱的白警官,麻烦长点心好不?” 向晚:“……” 擦了个口红,衣服干干净净,还要怎样啊? 在方圆圆嫌弃的目光中,向晚拿桌子上的眼镜戴上。 “这样呢?是不是更有文艺范了?” 方圆圆叹气,“拜托!你不知道你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眼睛吗?还拿眼镜遮住!傻不傻?” “……” 出门,黄何照常为方圆圆拎包。 看他俩开开心心走在前面,向晚锁好门,特地放慢了步子,落得远一点。 情侣间的二人世界容不得第三人。 哪怕方圆圆是她的亲表妹,她一个未婚女性也不适合在黄何面前太有存在感。 …… 楼道里光线很暗,这是老旧小区的通病。 向晚走路时,常胡思乱想。 情节、生活,天马行空。 她脑子里构思着情节,一级一级台阶走得很慢。 方圆圆的笑声就在前面不远,可她的世界却是寂静无声的。 三楼。 楼道口,传来上行的脚步声。 向晚被打断思考,低头瞄一眼上楼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警察叔叔好。”小男孩儿的声音响起,清脆,干净。 “小朋友好。”黄何摸了摸那小孩的脑袋,对他的妈妈一笑,“回来了。” “是啊,黄警官也住这里?”那女人问。 黄何嘿嘿笑着,没有解释太多,“女朋友住这儿。” 哦一声,那女人抬起头看过来,刚好与向晚的视线撞上。 光线昏暗不明,向晚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但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就是那个报警的人。 向晚友好地冲她一笑,“昨天的事,谢谢你。” 女人站在那里看她,轻轻说了声不用。 楼道很窄,她错开身体,把小男孩护在臂弯,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却是礼貌地把下楼的路让开了。 黄何和方圆圆过去,她依旧没有挪步,似在等待向晚…… “谢谢!”向晚稍稍加快步伐。 女人没有回应,楼道里有一种独属于夜晚的沉压,堆着杂物的潮湿气息适时飘来,让空气无比闷躁。 静谧中,向晚从女人面前走过。 女人的呼吸似乎一紧…… 向晚当然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那只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下意识的感应。 向晚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安静一秒,女人问:“有事吗?” 她与向晚个子差不多高,向晚的视线就落在她的额头上。 “大姐,你没事吧?” 女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轻轻一笑,“回来走得有急,太热了。” 这个天儿,确实是热的。 向晚对那刹那的气息释然,一双大眼睛笑开。 “是的啊,我们楼上更热,都这个点儿了还蒸笼似的,不开冷气没法过。你快点上去吧。” “好,再见。” “再见。” —— 小巷口,停着一辆车。 白慕川懒洋洋倚靠车边等候。 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安静、慵懒,却散发着一种偶像男星才有的气质。 那不是他以前常开的警车,而是一辆私家车。 凯迪拉克凯雷德,一百多万的车在锦城这座城市里,不算最出众的土豪级座驾,更不是小言男主用来装逼的利器,但凯雷德“攀登者”的称号与那款车的气质莫名与白慕川很搭。 低调中掩藏的霸气,沉稳中的小小傲娇…… 向晚突然相信了那句话。 再贵的奢侈品也只是一个物品,是衬人用的。 有些人搭不上奢侈品,只会显得可笑。 而有些人,气场强大到可以把很普通的一件物品用成奢侈品。 白慕川是后者。 他很帅,帅得让人睁不开眼。 就连方圆圆目光都亮了一下,吸口气,朝向晚递眼神…… 向晚勒了勒包带,瞪她一眼,走近白慕川:“等久了。” 白慕川从裤兜里抽出手,拉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副驾在网络上有个代称——老婆专座。 但黄何跟方圆圆肯定坐一起的,向晚其实也别无选择。 她看一眼白慕川不带表情的面孔,坐了上去。 汽车驶离小区,汇入车流。 后座上的方圆圆和黄何一直在小声讲话,驾驶室的两个人却沉默了很久。 “向老师,想吃什么?”白慕川突然问。 向晚微微侧头,“随便都可以。” “随便说一个。” “……” 向晚想了想,说:“那就火锅吧?” 火锅是最适合聚餐的饮食,一般人都能接受,也是她的最爱。 然而听了她的建议,白慕川轻笑一声。 “好吧。我们去吃中餐。” “……”我靠!? 向晚怒视着他。 既然都决定了问她干什么? 白慕川唇往上扬,目视前方,就像没看见她杀人的目光。 ……向晚内心又出现那只呼啸的小野兽。 这个人是上天派来气他的,一定。 不过也好,有了这番对话,尴尬的气氛到是松缓了。 “我大人大量!不爱计较。”向晚望着窗外,一眼都不再看他。 * 四十分钟左右,汽车停下。 “到了。”白慕川侧头看黄何,“你们先进去,我停车!” 黄何跟方圆圆依言下去了,向晚却在解安全带的时候受到了白慕川的阻止。 他的身体是俯过来的,带着一身干净好闻的气息,激得向晚身体莫名紧绷。 “干什么?” “你干什么?” 向晚被问得莫名其妙,“我下车啊,能干什么?” 白慕川凝视她片刻,慢慢直起身体,一踩油门汽车就驶了出去。 向晚啊一声,惊叫:“干嘛啊?” 白慕川头也不转,“人家谈恋爱你凑什么热闹?等我停完车,一起过去!” 完全不带商量的口吻,气得向晚呼吸不畅。白慕川却轻轻挑眉,唇角那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帅气得几乎要把人的心融化—— 呼!向晚坐好,调整呼吸。 “白慕川,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慕川认真说:“开车。” “……” 开车,开什么车啊? 向晚已经不敢想这老司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她气鼓鼓坐着,不再搭话,直到白慕川把车停好,然后领着她从地下停车乘电梯上去…… 我去!帝宫? 第57章 ,帝王般的享受 一个鎏金的字幕差点亮瞎了向晚的眼。 这里是帝宫也? 向晚没有来过这地方,但土生土长的锦城人,多少听过一些。 帝宫是这两年才在锦城做起来的一个高端娱乐场所,好像是一个京都老板过来开的。 位于锦城黄金地带,建筑共有九层,每一层象征一个阶层,普通人连第一层都消费不起。 白慕川带她上来的,正是第九层。 传闻中帝王级别的享受,当然消费也会如阎王般凶狠…… 甚至向晚还看过锦城本地圈子的八卦,说帝宫九层有钱也不一定可以来消费,这里接待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白先生,里面请。” 一个经理模样的漂亮女人过来引导,一身制服穿得前凸后翘。 “年哥给我打过电话了,专门给你留的乾坤殿——这边,二位请跟我来!” 地毯轻轻软软,向晚走在上面,像一片羽毛,有点飘。 乾坤殿里的灯光,氤氲如雾,有一种反常的妖异。 这样的奢华,不仅是向晚没有想到的,也是刑警队那一群人没有想到的。 一个个平常挺糙的大老爷们儿,这会儿正局促不安地坐在乾坤殿的沙发上,看着宫殿侍女一般打扮的服务生,除了尬,还是尬。 “白队来了!” 看到白慕川,唐元初就像看到了救星。 今晚没什么事儿,除了在队上值班的人,统统都过来了,但乾坤殿很大,接待他们一大群人居然一点也不显拥挤。 这样的宴请太高端了,除了白慕川,其他人都不太自在,看他过去,纷纷让座。 “随便坐!”白慕川说着,走到唐元初的身边。 他身边刚好空有两个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向晚坐哪里? 方圆圆跟黄何坐在一起,她总不能插中间去吧? “过来坐。愣什么愣?”白慕川拉开椅子,懒洋洋瞄她一眼。 房间里开着冷气,他把袖口稍稍一挽,伸手去拿酒来仔细端详。 于是,他腕上那只表就露了出来,一闪而过的光芒让向晚有刹那的失神。 那不是一只表,是阶级。 她慢吞吞坐下去,没吭声,然后就听到唐元初笑着嚷开。 “白队,你对兄弟们太好了。这地方简直就跟皇宫似的,让人落不下脚。刚上个厕所,那尿盆都像渡了金,我愣是没好尿出来……” “咳咳!” “头儿,咱家小唐还是个雏儿,没见过这阵仗……下回这种好事,只叫我们就行了啊。” “……唐元初,你他妈真怂!” “我怂,你不怂?刚看到人家小妹儿直问是不是穿越了的人是哪个?” “我那叫幽默,懂不懂?” “可以麻烦你轻轻滚蛋吗?” “倒酒倒酒,不怂给我直接干!” “干就干!” “搞起,搞起!” 一群人吼吼起来,笑闹不已。 向晚跟方圆圆也有点局促,在座的人里,除了白慕川只能黄何一直是绷着的。 在新女朋友面前,总不能掉价吧? 不过,当他怎么都拧不开那瓶洋酒的时候,看白慕川轻松打开了,黑脸就有点臊了。 “妈的,老外的东西就是魔性。我咋就搞不动?” “你不是搞不动,是搞不懂!” 噗!方圆圆有一点忍不住笑,偷偷捏他手。 “嘿嘿。”黄何捏回去,低声:“别笑我。” “傻子!我也不懂。谁笑话谁?” 两个人头碰头的悄悄话和那点小动作向晚都看见了。 她抿唇偷乐,配合地当观众,看白老大表演。 白慕川没怎么说话,等菜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倒好了,这才慢慢站起来,“兄弟们,这次的事情,辛苦大家了。这第一杯,我敬你们!” 大家伙儿交换下眼神,看看他旁边的向晚,目光都有些兴味儿。 救人是他们的工作职责,白队专程请他们来感谢……意味深长啊。 “白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唐元初顺竿往上爬。 “是兄弟,就别说那些。不如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干吧。” 白慕川凑到唇边的杯子微微一顿,然后轻轻微笑抿酒。 他喝酒的动作很优雅,一看就是有着良好家教的人。 “我……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向晚心里一沉。 大家伙儿脸上的笑脸也都有点僵硬了。 “不过……”白慕川看看他们,“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共事的。” 以后…… 什么时候? 众人神色落寞。 他去京都,他们在锦城。 跨城市的工作调动是最难的,没点关系根本办不到。 不是谁都可以像他一样来去自如。 黄何看兄弟们不吭声,笑着站起来敬白慕川,“这一杯,我跟兄弟们一起,祝白队前程似锦!” 白慕川与他碰一下,“等我好消息。” 这句话有点模棱两可,大家伙儿笑着与他碰杯,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向晚这个旁听者,却感受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白慕川绝不是那种信口吹牛逼的男人。 将他前后的话联系在一起,分明可以知道他对未来是有规划的—— 只不过,这规划里都有哪些人……就不清楚了。 “不喜欢吃吗?”白慕川就坐在她身边,看她眼里氤氲一片,似在走神的,低头望了过来。 向晚一怔,微微勾唇,对他在车上的捉弄还没有完全释怀的样子。 “太精致了,吃着有点硌舌头。” 白慕川看她一眼,“真那么想吃火锅?” 向晚对吃什么其实根本无所谓,只是窝着火,所以不吭声。 白慕川看她片刻,突然不声不响地转头,拍拍手,叫来服务生。 “去!弄一桌火锅来。” 服务员明显一愣,“先生,我们这里只有中餐,没有……” 白慕川淡淡撩她一眼:“去叫外送。” 服务员:“……” 她低头下去了。 在帝宫九层这个地方,客人再无礼的要求都是合理的。 更何况,经理特地交代,乾坤殿的客人是大老板的堂弟,得罪不起。 …… 第58章 ,被宠爱的感觉如何? “姐,被宠爱的感觉如何?” 去洗手间的时候,方圆圆站在鎏金雕花的盥洗台前,呻吟般对向晚叹息。 “有钱真是好啊。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宠爱自己的女人都可以……妈蛋!这简直是小言霸道总裁的节奏啊。表姐,求求你了,快一点做白太太吧,我要抱你大腿……么么哒!” “滚你!”向晚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镜子里自己素淡的一张脸,她声音有些慢。 “……我跟他根本不是一种人,你看不出来吗?” “发现了啊!”方圆圆对着镜子擦口红,“你是女人,他是男人。哦不,他是帅男人,你是蠢女人。” “……” 向晚瞪她一眼,靠在盥洗台面上。 “尘埃里,是开不出花来的。” “……神经。走了走了,别犯呆!”方圆圆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刨了刨头发,笑嘻嘻瞄她,“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嘛。白慕川这样的男人,不是谁都有机会被他宠爱一回的好不好?换了我,直接扑上去吃干抹净再说……” 向晚噗嗤一声,“你家黄黄听见了!” “黄黄才不在意呢。他知道,我最爱他了。” “肉麻!” …… 要说半点儿触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女人心思细腻敏感,对于暧昧的感应能力比任何侦察系统都强。 向晚的纠结在于,白慕川到底对她是什么心思? 若远、若近。似好、似坏。 水中月,镜中花,看得着,摸不着。 古怪的男人! 出了洗手间,乾坤殿的热闹隐隐传来。 然而,向晚却看到背对着她们站在窗户边抽烟的白慕川。 方圆圆也瞧到了,捅她胳膊,朝她使个眼神,丢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向晚怔一下,慢慢过去。 问一下,是可以的吧? 地毯成功掩盖了她的脚步声,白慕川没有发现她。 在向晚走到他身边之前,他的手机响了。 向晚停下脚步。 白慕川没有回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喂!” “……” “我的事你别管!自有分寸。” “……” “白鹭不小了,你别那么惯着她。” “……” “大姐,我不稀罕,不稀罕,听见了吗?” “……” “我说不要管我,行不行?都他妈想做我的主,我欠啊!?” “……” “别把我逼狠了,我六亲不认!六亲不认!” “……” 对方说什么,向晚不知道。 白慕川却一声比一声高,语气越来越愤怒,慵懒的身姿也变得冷硬起来,高大的背影在夜灯下尤显修长挺拔……以及倔强。 向晚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磅礴的怒气,还有抗争的力量。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压力,也会烦躁。 也会……骂娘! …… 他有一个怎样的家庭? …… 向晚胡思乱想着,准备离开,白慕川却突然转身。 四目相对,向晚很尴尬。 不远不近地站在人家身后,怎么解释? 偷听别人讲电话,本身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我……那个……不好意思……” 她莞尔尬笑,刚想找个台阶。 白慕川却不听解释,摆摆手,“扶我一下。” “呃?”向晚没明白。 他揉额头,“好久没喝酒,难受。” “……” 他漫不经心地倚在窗户上,清清淡淡的声音倒是听不出真有多难受,可那眼神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柔软…… 就好像一个溺水的孩子在无声地向她求救…… 她如果不抓住他。也许,他就会掉下去淹死。 写书的人神经都比较纤细,这想法把向晚自己吓了一跳。 “酒量不行啊你?”她走过去,扶住白慕川胳膊。 “嗯。”他不客气地靠着他,“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 是一语双关,还是就事论事? 向晚发现,在与白慕川的交锋中她之所以屡败下风,就是想得太多! 也许,人家根本就是随口玩笑。 现代人哪个像她这么计较语言暧昧的? “又在发呆!”白慕川突然叹了一声,一只手从她脖子后面绕过来,将她半拉入臂弯里,半真半假地埋怨,“会不会扶人?” “你不要这样!”身体太紧密的接触,让向晚浑身冒汗。 她想从他胳膊肘里解放出来,他力道却大得像铁钳子,霸道地把她拉了回去。 “有点同情心!”他说完,看向晚双颊都红透了,突地一怔。 他盯住她。 一直盯住她。 突然,他哼笑一声,掌心扣紧她的肩膀把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低头凑近她的脸。 “你又害羞了?” 向晚酡红的脸,烫得可以煮鸡蛋了。 “……你喝多了。走,我扶你过去!” 她把着他的胳膊,把自己挣脱出来,触手的坚硬让她心里一跳。 他的手好有力量。 男人的力量,跟女人不同的。 向晚并没有这样接触过男人,一颗心怦怦乱跳。 “快点啊,你走不走?再磨蹭我不管你了。” 她俏生生的埋怨,听得白慕川弯起了唇角。 “走!”他斜眼看她,笑容有一种凉凉的坏:“你得管我……” 喝多了! 这家伙真的喝多了! 向晚心里像养了只小鹿子,蹦哒得欢,却不敢往深了去想他的话。 吃过的亏,丢过的脸,都在提醒她,这种阴晴不定的男人要少惹—— “一会有个东西给你。” 白慕川突然停住,半眯起眼笑着对她说。 向晚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头晕晕的,“嗯?什么?” 白慕川盯着她的眼,不说话。 走廊上的灯光,突然暧昧起来。 两个人紧挨的皮肤,似燃起了火焰。 向晚咽一下唾沫,恰好看到他滑动的喉结。 然后,带出一句他性感的声音。 “你喜欢的东西。” ……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要给她什么,看他似醉非醉,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两个人回到乾坤殿,大家差不多都已经吃好了。 这个地方很宽敞,除了吃饭的包厢,还有休闲娱乐室。 就一个隔间的地方,还有音响效果极棒的影院ktv。 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唱着歌,瞎起哄。 方圆圆和黄何各种合唱,秀了大家一脸恩爱。 白慕川接了那个电话回来,变得沉默了许多。 坐在角落里,他眼帘始终半阖着,不知在想什么。 向晚瞄他几眼,坐在旁边不远,低头摆弄手机写情节设计。 一个多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众人还没有离开,黄何就接到了任务。 “停一下,停一下。” “兄弟们,有活干了。” 音乐声停下了。 拿着麦的唐元初定格在那里。 大家伙儿都看着黄何。 他喝了点酒,脸有点红。 “王局让我们配合缉毒队,抓人……” “缉毒队?”唐元初激动起来,丢了麦克风,“哪儿啊?走!” 黄何没有回答他,转脸看向静靠沙发的白慕川,“白队,帝宫,方便么?” 这帝宫是白慕川堂哥白慕年的场子,在这种地方抓捕吸毒人员,传出去对他们的经营肯定会有影响。 虽然是上头的硬性任务,他好歹吃喝玩了得给人打个招呼。 白慕川眉头皱起,手指在沙发沿轻敲,“严重吗?” 黄何知道他问的是性质,考虑一下,“情况不是很清楚,是缉毒队的线,我们只负责配合。王局只说目标人物大概有十几个……嗯,被人举报的。” 聚众吸毒。 性质很严重了。 一般做这种事会很隐秘。 被揪住只能是被举报的了。 开娱乐场所的,很难不遇到这种事。 白慕川嗯声点头,“去办吧,我不方便出面。” 黄何松一口气,招手喊唐元初等人,“快快快!兄弟们,打起精神来。五楼!我们直接坐电梯下去,缉毒队的兄弟已经堵死了楼道——” “是!” “走!” …… 刑警队的行动很迅速。 黄何捏了捏方圆圆的肩膀,就领走了人。 热闹散了,只剩白慕川、向晚、方圆圆三个留在这里。 第59章 ,女神手指上的尸体 空间寂静,气氛就有点逼仄。 方圆圆看着沉默的两个人,“还唱么?” 白慕川不吭声,向晚瞪她一眼,“你还有心思唱啊?” 方圆圆尴尬,“不唱那我们在这儿干嘛,要不,我们先回去?” 是走,是留,向晚也有点琢磨不准。 没法子,这儿有位喝醉的爷! 白慕川沉着脸不说话时候,是有点吓人的。 冰冷的视线,无情的五官,英俊好看却难以接近…… “白警官?” 向晚清了清嗓子,喊他一句,刚想问,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砰!”又一个响动,似有重物落地。 乾坤殿的隔音效果非常好的,能传进来的声音已是足够大了。 白慕川脸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行动迅速地冲向窗户,一把拉开。 向晚有点懵。 不是醉酒来着么? 不需要人扶了? 她与方圆圆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帝宫楼下发生什么事儿了,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向门口的喷泉池…… “怎么了?”方圆圆伸脖子往下看,“瞧不清楚!哎哟,我没戴眼镜……” 白慕川突然转身,“走!” 然后他大步流星离开,想想又停步,回头看向晚。 “跟上!” 两个女人懵懵地跟他进了电梯。 电梯的镜面很光洁,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人都变了形。 怪异的画面里,没有人说话。 …… 喷泉池已经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了。 向晚跟着白慕川走近。 看一眼,冷汗就从毛孔渗出来。 喷泉造型很别致,是帝宫门口最有辨识度的标志。 圆型的台面,蓄水中心是一个耸立的**女神雕塑,灯光下的女神面带微笑,双手高举摆着舞蹈动作,喷泉水就从她的十指喷洒而出…… 那水,此时已变了颜色。 红红的,血水,从她手指上落下来。 一个赤丨裸的女人就那样挂在她的手上。 鲜血混入泉水,喷洒,溅射,辅之以喷泉池的灯光,有一种妖异的美。 女神雕塑很高,没有梯子根本取不下那个倒在上面的女人。 警察没有到,也无人敢去动她…… 她是谁? 她死了没有? 人群嘈杂,指点,议论。 有人八卦说,刚才警察冲进去了,这女的肯定是拒捕从上面摔下来的。 群众的消息,有时候“谜之灵通”,他们甚至在说这是一个吸毒女了。 街对面的好事者也围了过来。 无数的手机在拍,在录。 闪光灯映在向晚的脸上,绿惨惨的。 看她呆怔不动,方圆圆低叹一声,“表姐,你还真是柯南体质……” 向晚转头,然后听见她说:“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为什么不是你?”向晚深呼吸,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然后又瞥一眼面色冰冷的白慕川,“或者……是他?” 白慕川似乎听见了。 他眉头微微一蹙,不说话。 这时,帝宫大门传出一阵喧呵。 “跟上,跟上!都老实点!” “一个跟一个,抱住头,不要东张西望!” 一群警察带着刚刚逮捕的吸毒人员出来了。 向晚看到了人群里的黄何和唐元初等人,他们的便衣混在一群穿警服的警务人员里,反倒格外显眼。 “呜啦——呜啦——” 警车到了,120也到了。 人群亢奋起来。 几条街都知道帝宫出大事了! 很快,喷泉女神上的裸丨女,被抬上了救护车。 那一群被警察押着的疑似吸毒人员,也从喷泉边走过,一个个被塞入停放的警车。 向晚本来站在人群外围,这一转身,正好面对那群人。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他打了耳钉,穿着时尚,与他同伙的紧张不同,不仅从容,脸上还扬着一抹表演似的微笑。 就好似,他不是犯法被捕,而是正走在他的舞台上,向观众展现自己最帅气的一面。 突然,他的笑凝结了,就落在向晚的脸上,与她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一秒即逝,他走过去了,向晚心头却狠狠一震。 “他帅吗?”一道低哼,展示着声音主人的不愉快。 向晚偏头就看到了白慕川喷泉灯光下的脸,冷气十足。 “帅!” “嗯?” “……”你! 喉头的字向晚没说,白慕川已经被黄何带走了视线。 “白队。”黄何额头上有汗,匆忙过来说:“我得马上回队上,你怎么安排?” 白慕川耸耸肩膀,“我自己回去。” 黄何点点头,瞥向方圆圆,“圆圆开车送你们吧。刚好顺路,我也放心。” 白慕川嗯一声,把车钥匙递给方圆圆。 死人、活人都走了。 喷泉池里的水,也渐渐褪去红色。 然而,围观人群却没有散。 他们依旧站在那里,三五成群地讨论,声音时高时低。 …… 一场夜宴散了。 向晚觉得自己今年的运道真的有点问题,莫名其妙就遇上这些事。 车上,向晚跟方圆圆打趣,“早知道我有柯南体质,就该考警校了。” 方圆圆在开车,嗤一声没理会她。 躺在他身边的白慕川,却哼笑一声,“不要拖累警察队伍的整体素质了!” “?” 向晚凑过去看他表情。 “白警官,我得罪过你吗?!” “……” “那你干嘛老说我?” 白慕川不说话。 他懒洋洋地躺着,就那么瞅她。 两个人距离很近。 尽管车厢里没有灯,但向晚却仿佛看见他唇边一掠而过的笑意。 “向老师,我没有谈过恋爱。” 向晚一尬,被他温热的呼吸灼烫了脸。 幸好光线暗,谁也看不清谁。 向晚哼声,抬抬下巴,“所以?” 白慕川突然抬头,凑近她的脸,“我很单纯的,你这样盯我,我紧张。” “……” “哈哈哈哈!” 大笑的人是方圆圆。 看他俩脸对脸严肃地讨论不正经的话题,她憋不住了。 “你俩真有意思!要不凑一对呗?” 这表妹也算是助攻了。 不过这个时候向晚被气得七窍流血,哪里有半点跟他暧昧的心思? “呵呵!受不起。”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坐回去。 “我又不重。” “……” “哈哈哈哈!” 撩妹技能,满分! 不过向晚相信他只撩不认的基本原则没变。 所以,人家即不走心又不走肾的,她又何必? 一旦女人想开这点,就很难再受伤了。 向晚呵呵一声,“白警官这种男人,只能用一个词形容了。” “什么词?” “注——孤——生!” 她打趣着,跟方圆圆说话。 并没有发现,白慕川慢慢变冷的面孔。 …… 第60章 ,不是你喜欢的吗? 生活远比小说来得狗血。 向晚在目睹了一个死亡现场后,上楼都有点怕怕的。 她与方圆圆小声议论着帝宫那事儿,走得小心翼翼。 经过四楼,向晚看了一眼401的房门。 是那个女人和孩子家。 此时房子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向晚在脑子里回放一下,想不起那女人的脸。 “喵!” 杂物堆里一声猫叫。 向晚惊跳一下,回头,发现一只黑猫躲在角落里,小小的身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猫一动不动,与向晚对视,那充满灵性的目光,把向晚看瘆了。 她无端害怕,下意识退后一步。 方圆圆扯住她,“至于么?” 向晚抖下肩,“经了720案,我是怕猫了!” 方圆圆安抚地揽住她的肩膀,“不要怕,明天我把宝姐接过来!” “不要!” 宝姐是方圆圆养的猫。 一只与她主人一样的大屁股萌物。 方圆圆在交男朋友以前,跟她最亲近了。 “……反抗无效!” …… 当天晚上,向晚就从微博上搜索到一些帝宫事件的真相。 那个在喷泉池卖弄演技的男人,大幅照片在微博上被广为转发。 叶轮。 一个三线演员。 童星出身,长大了不温不火。 不过,他今年才二十岁,有这样的成绩给个机会也是能起来的。 所以,网民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不开,居然去碰毒品。 毁前途,毁一生。 叶轮的知名度,让他几乎占据了头条热搜。 为爱豆洗地的小迷妹,哭声一片。 批判社会的大v们,各种鸡汤文应运而生。 不过,那个被挂在性感女神上的女人,竟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 只有一条消息说,她是一个过气的女演员,比叶轮年纪还要大,却不知羞涩地与叶轮眉来眼去的,老牛吃嫩草…… …… 各种消息铺天盖地。 真的,假的,谁也不知道。 网络是一个是非地,有时候杀人不见血。 现代人的灵魂,很多被安放在此。 人们其实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只看发生事情的人是谁。 然后,凭着内心的感情来决定,是锦上添花,还是落井下石。 向晚对这些人并无感情,所以,她纯粹吃瓜。 “……姐。”方圆圆也在玩手机,突然诈尸一样坐起,转身看她。 “吓死我了!”向晚呼口气,懒洋洋问:“咋啦?想黄黄了?” “我有个想法。”方圆圆眼冒精光。 这个时候的她,不是跟黄何谈恋爱那个神经质的方圆圆,而是向晚那个严肃的责编。 “我觉得你可以把今天晚上的事件展开一下,继续下一个单元的创作……” “?”向晚有点排斥,“不好吧?人家会说我蹭热度。” “你管人家怎么说,还写不写了?”方圆圆瞪看她,“小说来源于生活,你不知道吗?好多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基于现实的改编和创作。你最喜欢的作家严歌苓,她的故事哪个脱离现实了?《老师好美》不也是根据一个震惊全国的真实事例改编的?” “……” 是,这是事实。 但向晚有顾虑,“不好……” “人家可以,你也可以。” “……” 向晚与方圆圆同坐被窝。 就这样互视了至少有十秒。 方圆圆看她不吭声,叹口气,“你想想你目前的定位,很尴尬的。要死不活的,不如不写。” 向晚翻个白眼,“不带这样鼓励的!” 方圆圆哼一声,从编辑的角度为她分析。 “向晚,你知道全国有多少网络作者吗?六百多万……这还是不完全统计的数字。你想从六百多万人里脱颖而出,想跟你的男神沐二少同例神坛,凭什么?你不别出心栽,哪来的希望?” 沐二少! 向晚心思动了。 沐二少写书不多,可他是网络小说界的一股清流。 不说电子无线端收入,他的单项版权都已经达到了八位数的价格。 想啊! 钱啊! 哪有人不爱啊? 向晚耳朵嗡嗡地响。 “哎哟喂,我的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方圆圆终于忍不了,吼她一声,“你再这么犹豫,我就……我就睡了啊。不管你!” “我不是犹豫!”向晚慢慢转头看她,目光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隐忧,“我上次写出个真实案件来,本就有了心理阴影,这你让我用真实案件去写……” “卧槽!”方圆圆急得敲她额头,“这天下哪来那么多喜欢模仿别人小说杀人的变态?” “……” 这天晚上,向晚做了很多梦。 一会是血淋淋的罪案现场,鲜血像喷泉一样落下,洒她一脸。 一会她与沐二少坐在一起,一脸微笑地接受访谈。 梦里的沐二少没有长相,只是她的一个模糊意识。 不过,也很帅。 那种感觉也很美…… 在梦里,她想:原来成功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幸福指数。 …… 天亮时,向晚一头冷汗。 在答应了方圆圆今天就写细纲设计剧情后,她满意地上班去了。 向晚漱口出来,看到了放在沙发边的一个袋子。 那是昨晚白慕川在车上递给她的。 当时回家她就急着刷新闻,竟把这事给忘了。 这破记性! 向晚拍拍脑门,坐在沙发上,把袋子撕开来…… 一股幽幽的桂花香,弥漫在鼻端。 袋子里,居然装的是桂花香包? 不止一个,而是一串,像古人用的香料似的装在绣花的荷包里,很别致小巧,也很招人喜欢。 白慕川啥意思? 一个人呆坐了十分钟,向晚拨他手机。 “白警官,你给我那个做什么?” 白慕川好像还没有起床,慵懒的声音带一点睡意,“你不是喜欢?” 爬树摘桂花,能不喜欢么? 向晚笑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白慕川:“回家刚好看到它,是李妈备的,说可以安神,我放着也没用,就给你了。” 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她干嘛要稀罕几个桂花香包? 向晚眼睛突然一红,“你在哪里?” 白慕川沉吟一下,“在家。” 很好。 向晚默默挂了电话。 换衣服,擦口红,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红通通的眼,她拎着那台电脑以及桂花香包,直接冲向街对面。 白慕川居住的小区安保很严,但她曾在这里住过,白慕川给保安打过招呼,保安小哥看她急红眼的兔子似的,没有阻拦就放她进去了。 向晚径直走到白家,拼命摁门铃。 “白慕川,开门!” …… …… 第61章 ,是不是很介意 天刚亮,雾气很重。 李妈走了后,白慕川一个人住在这里。 向晚来之前想到他昨晚喝多了酒,肯定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她吵醒的,没有想到,当他打开的时候,手上竟夹着一支烟。 燃着的,轻谩慵懒地在晨雾里火光闪闪,像一点星光。 “来了?”他问得很自然,语气却带点丧。 那种懒洋洋的、没有精神的、要死不活的,似乎被全世界抛弃与遗忘后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坟场里爬出来的状态,如同一个落难的王子,骄傲、倔强、英俊……却又颓废。 向晚心一扯。 这不是白慕川。 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白慕川。 那个几乎咤吒在刑警界的白警官。 半晌,她紧了紧手臂,问的是与来之前毫无关系的话。 “大清早抽烟?” 白慕川低头看她手上抱着的东西,挑了挑眉梢,“你火急火撩地跑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向晚眉头皱起,把手上的电脑和桂花香包递上去,“嗯,还给你。” 微垂的头,别扭的姿态,像中学女生拒绝男生的告白情节。 白慕川看到电脑那一瞬,性感的唇微微抿起,没有去接,却是哼笑一声,让出门。 “进来说。” “白慕川!”向晚站在门口不动,加重语气,“你不能这样耍无赖的。” 白慕川本欲要走,闻声停下脚步,懒洋洋地回头轻笑。 “骂人学会用新词儿了?嗯,你说,我怎么就无赖了?” “你明明——” 你明明总是看我。 你明明表现出来的是对我有兴趣。 你明明很关注我。 可人家明明——什么都没说。 向晚胸腔堵着一股气,满头满脸都是受了欺负的委屈,但出口的话终归是换了初衷。 “你莫名其妙给我送东西,不说原因,不说理由,害我胡思乱想,害我夜不能寐,这不仅耍无赖,还很混蛋!” “呵!”被骂了,白慕川却揉揉鼻子笑了,“别随便骂男人混蛋。” “嗯?”向晚跟他说话总被带节奏。 “一般女人骂自家男人都骂混蛋的。”白慕川说,“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你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你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向晚瞪大双眼。所以,她大清早是来干嘛了? 看落难王子耍赖? “白慕川,我懒怠给你扯。行了,把你的东西拿回去!我走了。” 向晚也不管他接不接了,直接把手上的东西放到门边,径直转身。 背后,传来白慕川一声喟叹。 “向晚。” 他把自己高大的身躯懒懒倚在门框上,像是没有睡醒似的,半眯起眼,用一种受伤孩子般的丧气,对她说。 “我饿了!” “?”未必她是他妈? 向晚气得回头,面红耳赤地瞪着他。 “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要干嘛?” 嗯一声,白慕川深邃的眼睛看着她,就那么巴巴看着。 “昨晚在帝宫除了喝酒,就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你看到的。” “……”所以? “今天早饭也没人给我做。” “……”所以? “向晚,给我做个早饭吧。” “……” 这样神一样的谈话节奏,是前来“撕逼”的向晚没有预料到的。 她段位还是太低了,根本没有开战,就被敌方斩于马下。 晨曦的暖风从耳侧掠过,带起向晚毛绒绒的耳发,一荡,一荡,慢慢地,她耳根烫了,被他给气的,又像是被他的声音给羞的,或者被他黑瞳里的光,以及那种撩人的身姿给吸引的,渐渐地,那热度蔓延到脸颊。 “白慕川,你就是个无赖,流氓!” 她不在骂混蛋了,下意识回避了这个词。 白慕川唇角轻轻一扬,幽暗的黑瞳里映着她娇俏的面容。 “嗯?我是无赖,是流氓,还是个混蛋。所以,向晚,给我做个早饭吧?” “……”向晚咬牙。 心乱、如麻。 白慕川,白慕川。 你怎么可以这么混蛋呢?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色,是正常男女可以的吗? 或者说,他对随便哪个女人都这样,只有她向晚一个人当真了而已? 向晚承认自己很傻逼! 她的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如果白慕川今天是一块硬骨头,黑着脸、冷着眼,那碰得头破血流她也会跟他干到底。 可面前的男人,这么一个“孤儿、弱小、无助”的英俊王子,耍赖一般面带笑容地请求她,只为一顿饭,她竟不知怎样拒绝。 “你自己不能做吗?我凭什么给你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气嘟嘟的,可明显语气已经软了不少。 “不会。”白慕川揉鼻子,低垂下头,“你看见哪个长得像我这么帅的男人会做饭的?” 当然有。 向晚想到了程正。 那天他在厨房里做饭,很惬意,很享受的。 也想到了她的爸爸—— 向晚抿了抿唇,“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白慕川唇角上扬,“往后我学。” 向晚:“……” 谁来告诉她,白慕川是入魔了还是被外星人攻陷了大脑? 往后,她管他? 向晚不想直接沦陷,又无法抗拒他的要求,只能折扣地提出条件。 “那你把烟灭了。” “得令!长官大人!”白慕川乖乖地掐灭烟,丢到门外的垃圾桶里,顺势把向晚给拉了回去,合上门,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偌大院子里,轻扬唇角,“快点!该饿死了。” 向晚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还有一丢丢的伤感。 向晚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呢? 可谁来告诉她,面对这样的白慕川该怎么拒绝? 她几乎是被他推着去厨房的,一路上,她都在做心理建议,然而,那个不会做饭的白警官却开始介绍了。 “你看,这里是灶台,这边是调料区。这个,这个,你看哪些使得着,你就使哪个!” 向晚瞄他一眼,“边上呆着。” 这命令的小语气带点娇恨。 他迅速放开她,站到边上,“嗯。” 本来两个人关系也没有到那一步,就像普通朋友突然进阶飞升,那种小小的暧昧氤氲着,像掐住了向晚的心尖尖。 以前在小说里,向晚写过初恋的感觉。 但她好像从来没有爱过哪个男生,那种凭空臆测出来的感受与现实,是两回事。 大概,这就是她的初恋了吧? 白慕川呢?她眼风扫过去,刚好与他似笑非笑的眼对上。 白慕川手插兜里,视线灼灼盯她,“嗯?还有什么需要吗?” 向晚一尬:“你看我做什么?” 白慕川,“看你做饭,跟你学。” 向晚实在不知道怎么怼他了,翻个白眼儿,由着他杵在那里像个门神似的,自己开始挽袖找围裙做准备。 “你大少爷的命,学这个做什么?只有我们这种苦命的孩子才需要从小就照顾自己。说,想吃什么?” “西红柿鸡蛋汤面。” 向晚生生愣住。 啥?就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这大少爷是犯的哪门子毛病,难道是吃多了凤髓龙肝,想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行。”这个简单,她也乐意。 说到底向晚也不是一个厨艺能手,会做的就那几样,他想要个简单的,她难道还巴巴做点难的? “让开点!”她像厨房女主人,嫌弃他挡住了冰箱,顺手刨开他。 白慕川今天很神奇,她说什么是什么。 不反驳,只配合。 然而,等向晚拉开冰箱一看,人就傻了。 哪来的鸡蛋?哪来的西红柿?哪来的面条? 这个冰箱,比她的脸还干净。 向晚回头,看神经病一样看他,“白慕川,你在逗我?” 她在生气,脸上懵的,小小的鼻头可爱的蹙起,加上白皙得过分的肌肤,像一个来自二次元的美少女。 白慕川条件反射抬起手。 又条件反射捋了捋她额头的发。 再条件反射地大掌扣在她脑袋上。 “看着什么合适就弄吧。饿了,吃什么都香。” “呵呵!”向晚哭笑不得,斜眼飞他,把他放在头顶的手狠狠拍开,“白警官,你当我是会魔法的小女巫吗?自带随身空间,想要什么,只要拍一下头,东西就弹出来了?小白先生,容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记住,是、什、么、都、没、有。” 她重点重复,白慕川愣了愣,突然拍脑门,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忘了,李妈临走之前,收拾过东西,可能把冰箱都清空了,连床上用品都没有。” 床上用品…… 向晚心脏一跳,“你那昨晚怎么睡的?” 白慕川指了指客厅,“沙发啊!大热天的,随便将就一晚了。我以前执行任务,有时候连熬几个通宵下来,站着都能睡着。” 好吧! 很有道理! 吃苦耐劳的白警官。 向晚的眼睛在厨房里四处搜索着,试图找到一点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 可结果彻底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李妈是个合格的保姆,真的收拾得很干净。 “行了,要不我喊个外卖。”白慕川说。 向晚看他半晌,没有说话。 他想吃一碗西红柿鸡蛋汤面,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说的。 沉默片刻,说不出为什么来,她就是想去买面买菜回来,为他做这一碗面。 不是为了他的胃,而是为了她的心。 正如方圆圆说的,她这一生并不会有很多这样的经历。 不管好的坏的,都值得祭奠,值得引为素材。 “你等着。我去买。” 向晚解下围裙就要离开,却被白慕川拽住了手腕。 他强势地把她拉住,然后带过去,贴在自己胸口,低头静静地看她。 向晚心脏悬吊,被他圈在属于他的势力范围内,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反抗,只看着他,直到听见他说。 “一起。”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不以办案为目的的单独相处。 也是向晚很难得的跟男生单独在一起的经历。 白慕川个子高,站在她身边颇具压力,她下意识离得开了一点。 他瞅她一眼,没有吭声。却在过马路的时候,从她的左边,走到了她的右边。 向晚唇角微抽,“干嘛?” 白慕川看着左右,拉她一把,“走!愣在路中间是找死?” 说话真难听。 可向晚知道他是好心。 瞥着他清冷俊气的侧面,她沉默着不说话。 对街那里就有一个超市,瓜果蔬菜什么都有,也是向晚以前经常来的,吃的、用的,很多东西都出自这里,只可惜,在过去的那么久的时间里,他们住得这么近,却从来没有碰见过一次。 向晚径直走到卖鸡蛋和西红柿的地方,买完了就走。 白慕川诧异:“就这些?” 向晚嗯一声,专注的视线看着架子上的货物,并不回头。 “你还需要什么吗?我是寻思你也住不了两天,自己也不会做,买来也是浪费。” “向晚。”他突然沉了声音喊她,吓了向晚一跳。 她回头,迎上他的视线。听见他说,“你是不是很介意我离开锦城?” 第62章 ,浓浓的,深深的 向晚:“……” 他要离开就离开,怎么成了她介意了? 其实,那种暧昧的感觉究竟是向晚自己的感受,还是他也有,向晚已经不敢确定了。 白慕川说过情感敏感是女作者的通病,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要把关系更进一步,她能怎么说? 向晚轻吸一口气,嘴角上提,轻轻一笑。 “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吃过亏的孩子,总算长了点记忆。她没有再冲动地说些什么,到时候让自己下不来台阶。 因此,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白慕川眯眼看她,“我想听听你说。” 打太极的高手?向晚脑子糊涂了。 “我哪有立场说什么?白警官,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情感敏感!” 她这句怼得很利索,白慕川更利索。 “你这个女人!”像是突然有点生气,他咬牙,“非得逼我说点什么?” 他拉下脸的样子,有一丝无奈。 向晚镇定地轻哼,“你什么都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咋想的?又怎么帮你建议?” 白慕川视线在她脸上,没有收回来。 两个人相对而视,气氛陷入某种古怪的僵持。 旁边两个推着孩子逛超市的夫妻站半天了,终于看不下去了。 “二位,要说什么赶紧说,不想说可不可以麻烦让一让,不要挡道啊?” 额,向晚回过神,赶紧闪到一边,冲人歉意的一笑,又瞪了白慕川一眼。 “哼!”夫妻两个推车过去。 于是,白慕川与向晚就隔着一个推车和孩子,相对而视。 孩子好奇的大眼睛,看看左边的哥哥,看看右边的姐姐,好奇地问他父亲。 “爸爸,叔叔和阿姨是要打架了吗?” “……不要胡说。” “就像你跟妈妈那样,对不对?” “……” 两夫妻迅速推孩子走远。 一家三口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那是属于家的,有爱的,可以让人心神安定的东西。 白慕川眼睛似乎更阴一层,突然撑一下额头,迅速恢复过来的脸色与语气都不再像刚才那样暧昧。 “行了,听你的。就买这些吧。吃完了再说,反正离超市也近。” 向晚心里一沉。 抽抽的,有点难过。 她想,难道这就是心碎的感觉? 她嗯一声,抿了抿唇,有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对他表白些什么,要不然这个糗就更大了。 …… 天空雾气散去,阳光冲破云层洒下来。 树叶上的露珠蒸发了,这是明朗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走了屋子,向晚洗手下厨,动作熟练,白慕川在边上站着看了片刻,想帮她打下手,却被向晚瞪了回去。 他勾了勾唇角,退到边上。 “你一个人住,都自己做么?” 白慕川没话找话,向晚嗯嗯一声,“偶尔。” “偶尔是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做一次吧。” “……”白慕川诚恳地说:“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写东西又熬更守夜的,你悠着点,可不要哪天突然猝死了!” “关你什么事?”向晚这时候很毛躁,看锅里水开了,她呵一声,拿过切好的西红柿下锅,淡淡道:“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向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电脑是一个作家拼杀的武器……”白慕川突然说:“不用还我。” “我受不起。”向晚冲他莞尔,“无功不受禄……” “至少……” “不要说我们至少算朋友这类的话啊?要不我会忍不住揍你的。”向晚笑容满面地怼回去,认真地说:“我大概猜到了你的心思。你可能对我有点好感,但又谈不上多喜欢,而且我们两个人之间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基于某种现实原因,又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太可能,所以你索性就不要开始,但又隐隐按捺不住你的兽性,想要再临走之前利用我的剩余价值,给你煮点吃的,对也不对。” 好长一段话。 她气都没喘就玩笑般说完了。 白慕川听完,却愣了许久,才发出一声低笑。 “你要去写纯言情,肯定比写悬疑言情容易火。” 向晚哼哼,不客气地笑,“为了给其他不能写悬疑的妹子留口饭吃,所以我写悬疑了。” 白慕川看着她灿烂的笑,眼神一晃,突然变了脸。 “开了!” 锅里煮面的水突然沸腾起来,漫到了灶台上,四处流溅。 向晚刚才跟他说话,没有注意,这下完蛋了。 她吓一声,手忙脚乱地准备补救,白慕川却一把将她拉到背后,关小火,收拾台面,捞面条。 他的动作很快,比向晚以为的厨房白痴好了很多。 “有没有烫到?”他问。 向晚站那里瞅他,摇了摇头。 白慕川却不放心,收拾好又回头看她手指。 手指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但当初被玻璃划得有点深,那淡淡的红痕也是在的,一眼看上去,新长出来的肉嫩嫩的,显得她那不盈一握的小手更是娇弱可怜。 白慕川黑漆漆的眼更深几分。 “我很怀疑,你一个人生活,能照顾好自己?” 向晚不动弹,“关你什么事啊?我比你好,连西红柿鸡蛋面都不会煮。” 白慕川忾一声,“不要这么严肃。我是认真的。” “你不觉得这句话有语病么?”向晚瞪他,“还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什么的。干我们这行的人,全部的热情都奉献给了我们的作品,对感情、对生活,能花的心思都很少。所以,相对于找到一个好男票,其实我更在意写好书。” 她在挽尊。 白慕川却默认了她的认真。 “你喜欢写书?” “不。我喜欢钱。” 对于金钱观,向晚直言不讳,“写书开始是为爱好,可没有金钱支撑的爱好,怎么维持得下去?终归是需要先养家糊口,有了经济基础,再来谈梦想的。” 白慕川就那么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嗯。你是对的。” “……” 话题终结者。 他这么说了,还能说什么? 这一刻,向晚知道,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的感情,恐怕是要结束了。 不过,她完全没有前些日子的惶惶不安,波澜涌动。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活毕竟跟言情小说不一样的,柴火油盐,人间烟火,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无奈。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只有接受。短短几十年,沧海桑田转瞬即逝,离开这个世界时,陪在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那才是最重要的。 偶然的悸动,不一定是爱,只是生活的小插曲。 到底是要散的,那就不要相交。 她的余生并没有那么长,不能随便地浪费。 …… 白慕川坐在那里,安静地吃着面,规规矩矩,吃相文雅,没有普通人吃面时的“吸溜”声,可以看得出来,是受过教养良好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 向晚静静看他片刻,“碗会洗吧?” 白慕川看着她,不明所以。 向晚对他微微一笑,“会洗我就先走了。答应了读者今天要更新呢,我一个字都还没有写。” 白慕川吃面的东西停住,似乎嘴里还包着面条,怔了片刻,喝一口面汤咽下去,擦好嘴,才慢慢嗯了一声。 “带上电脑。” “真的不用。” “就当你给我做面的报酬。” “价值不均等。” “行!那就当是一个粉丝的心意。” 粉丝?向晚盯着他看。 白慕川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上去不太真实,却也不是形式的客套。 “如果你不带走,我会再派人送来。” “那我就丢掉。” “随便你。”白慕川低头吃面,“一个喜欢钱的人,恐怕不会舍得丢电脑。” “……” 向晚有一点心累。 是那种抓不住什么,又放不掉什么的无奈。 得不到成全的感情,拿一台电脑做填补又有什么用呢? “爱咋咋,我走了!” 她不再废话。 转身,空着手就要离开。 白慕川突然站了起来,抢前两步堵在餐厅门口。 他比她高很多,长手长脚,把自己往门口一塞,手扶住门框,向晚就过不去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让我走,是要留我过年啊?” 这话挺逗的! 可谁也没有笑。 白慕川抓住门框的手,微微一紧,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可见。 “你带走电脑,我给你要一套沐二少的签名书!” 我靠!向晚眼睛瞪大了。 沐二少? 沐二少的书是边写边出版的,每一部上市都很畅销,已经加印无数次了,向晚也买过一套收藏,可那与他本人的签名书又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沐二少有个怪僻,从不签名。 也就是说,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签名书。 他在圈子里也没有任何朋友,谁也没有机会提出这个要求。 向晚吸了吸鼻子,“保证是他本人签的?” “保证!” 白慕川指着自己挂在客厅衣架上的警服。 “我以一个警察的人格向你保证!” 一边是偶像,一边是尊严。向晚犹豫半晌,做为一个有骨气的女子,当然是选择偶像啊! “成交!” 白慕川让开了门,向晚与他擦肩而过。 客厅的落地窗,太阳懒洋洋地照了进来。 她就那样走了出去,走向阳光的方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餐厅的阴影处…… 白慕川看着她的背影,“桂花香包也带上,对写作的人有好处。宁神、静心,好睡觉。” “不应该是薰衣草才对吗?”向晚回头看他。 “不。桂花也好。”白慕川说,“大家都用薰衣草,用桂花的却只有你一个。多好!” 这个理由—— 向晚停在那里看他,他也在看她。 第一次,两个人这么认真地彼此注视。 她站在阳光里,而他的面孔……渐渐模糊。 “好。” 第63章 ,最美的阶段 向晚回到小区门口,发现自己肚子饿了。 给人家做完吃的回来,自己饿着肚子,说出去都丢人。 她买了个包子,没顾上行人的目光,低头咬入嘴里,目光就浮上一层雾。 真好吃。 真好吃。 她连声叹。 什么是幸福?饥饿的时候有食物,寒冷的时候有衣穿…… 至于那些精神上的追求,她目前没有资格去寻求。 爱需要能力,被爱也需要能力。 向晚,好好赚钱吧。 …… 吃完包子差不多就进入小区了。 向晚把装包子的袋子丢到垃圾桶,低头往里走。 一个奶生生的童声焦急地传入耳朵,“妈妈,妈妈,妈妈……” 小孩子一直在叫妈,却没有听到妈的回应。 向晚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到是四楼的母子俩。 小男孩拽着妈妈的手,不停在喊她,妈妈默默走着路,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孩子的喊声充耳不闻。 嗯? 反常引人关注。 向晚停在原地,女人很快走过来,看到她立在那里,愣一下,抬起头来与向晚的目光碰个正着。 向晚莞尔一笑,“上午好。” 女人也冲她笑,弯起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就是眼角有浅浅的皱纹,皮肤似乎很久没有管理过来,干燥、泛黄,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你好。”她迟疑一下。 她像是刚刚哭过,有点哭腔,很快拉着儿子匆匆从向晚旁边走过,进入楼道,背影消失在那暗光中。 向晚抿了抿唇,叹息一声,微微一笑,慢慢踱步过去。 街坊邻居的交情,也就限于见面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不是咬着牙在生活? —— 向晚决定了接受方圆圆的建议,就不再考虑了。 “总是徘徊在犹豫和憧憬中间与自己较量的人,走不远。别怂,就是干!” 回屋,她烧点水泡了个速溶咖啡,在办公桌上贴了这样一张便利贴,打开了那一台macbookpro。 之前系统还没有激活,她不敢用。 现在完全确定了东西的来头,她就不再矫情了。 一边激活电脑,她一边就着方圆圆那台电脑准备细纲。 第二单元的情节,她先头写的一段细纲,跟现在这个思路不一样。 于是,她又上网八卦了一下帝宫案件的进展。 现代网络社会的消息传播速度,令人震惊。 这么大个城市,一般的命案,其实热度传播范围不会那么广。 但托了叶轮的福,案子热度堪比720赵家杭案。 【喷泉女神杀人案!】 这是网友新取的名字。 官方没有发布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说初步确定死者为“孙某”,与叶轮等人是朋友聚会,在警方临检时畏罪逃匿,从阳台掉下摔在喷泉池上,经抢救无效,于今日凌晨死亡。 向晚又查叶轮的消息。 然后,发现一个更加令她震惊的事件。 一个显眼的标题称,《灰名单》剧组原定的演员名单中,就有这个男三号叶轮。 他演《灰名单》里的一个大反派,本是他演艺生涯里最大的一个挑战,就靠这个角色翻身了。 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孩子,算是完了。 出了这事,他的经纪公司都快疯了。 《灰名单》是著名悬疑大神沐二少的处女作,也是沐二少的成名作,悬疑类读者公认排名第二的作品。 嗯,第一是沐二少的连载作品《白名单》—— 其实向晚一直不明白沐二少为什么取这样的书名。 但就是喜欢,觉得逼格高! 灰名单。百度解释它是介于黑名单和白名单两者之间,用来解释型的后台程序和smtp状态标记来动态创建黑名单和白名单—— 那会儿向晚迷沐二少,第一本小说曾经也想取个什么名单。 结果当她把《粉红名单》这个书名交给编辑的时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改改改!她的书名始终不合格。 编辑给她的建议是“豪门甜妻独占君心”、“名门权少掳妻成瘾”,苏得不要不要的…… 当时向晚很没出息的屈从了,选了第二个,结果扑了个狗血淋头,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还是转头向沐二少看齐。 《灰名单》是一个火了三年的大ip。 游戏、动漫都火得飞起,早就说要拍了。 知名公司,知名导演,阵容强大,但演员名单一直没定,外界众说纷纭。 真的是叶轮? 向晚想到昨天晚上在帝宫外见到的他。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表演型人格的张扬,与《灰名单》的反角还真有那么几分契合。 …… 网上很热闹。 叶轮的粉丝在四处洗地,说他们家爱豆是被冤枉的,只是受邀去帝宫与朋友聚会,刚到那时不到半个小时,根本就没有参与聚众吸毒。 可惜叶轮还不足够火。 她的粉丝越是言辞激烈,越是受到舆论疯狂地反击。 于是,被轮一波下来,内丨裤颜色都被黑透了。 最后,粉丝聪明了,统一只刷一句话。 “警方都没有出消息,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轮子?” 警方确实还没有出消息。 哪怕向晚当时也在场,也不敢肯定叶轮就一定吸了毒。 她有黄何的电话,但这个时候,她不方便打扰他,也没有那个立场去了解。 作家最不缺的就是脑洞。 写小说,不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编呗。 于是她第二个单元的故事开始了—— 案件只在铺垫阶段,写一章很容易。 大概中午一点,她就上传了三千字。 断更几天了,看到她更新,群里和书评区都很热闹。 “好看!” “快点更新啦!天天刷很烦的!” “作者到底什么时候更新?” “向公子,坚持写自己的,不管别人说什么。” “一个月了,才更几万字……” 向晚看到很多熟悉的id,有一种见到老朋友似的亲切和温暖。 她不是畅销书作者,所以,这为数不多的跟她很久的读者,是她坚持的动力。 至少,她的书还是有人喜欢的。 所以,为了这份爱,她一定要还她们一个奇迹—— 写出火文来,证明她们没有爱错人。 “嘀!” 手机传来提示消息。 “你关注的作品《白名单》更新了!” 噫,沐二少也更新了! 冥冥中,似有某种力量,给她神经注入了鸡血。 向晚顿时兴奋起来,伸了个懒腰,她上个厕所回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看沐二少的书,成了她最奢侈的享受。 奈何,沐二少更新太少了。 呃!与她一样三千字。 于是,她看完不得不往回翻,二刷…… ~ 下午七点多,方圆圆回来了。 不仅拎回来了饭菜,还带回来了黄何。 这两个正处于恋爱的最美阶段——三个月热恋期,恨不能甜里调油,哪怕一点点时间都要赶紧见个面。 方圆圆上了一天班,黄何也在忙案子,可即便这样,他也能挤空去接她,还把她送回家来。 谁说时间不是挤出来的? 向晚看到这二位就笑。 “圆圆小姐今儿要亲自下厨?” 方圆圆正被爱情滋润着,眉间眼底都是那种难以形容的媚态,说话细声软气的。 “谁要做饭给他吃啊?谈恋爱就成老妈子,以后不得成女仆?咱新时代女性,不爱管老公,更不下厨房。” 向晚忍不住笑,“哟,都成老公了,都想着以后了?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呸一声,方圆圆唰地红了脸,“胡说八道,我就打一比方。” “咳!”黄何看方圆圆害臊了,赶紧抢过话题,“那个……圆圆,向老师,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黄警官。”向晚叫住他。 不好意思地润了润唇,她小声笑问,“打听下昨晚的事情,会不会违反规定?” 黄何一怔,又笑,“那得看你打听什么了。” 向晚思考一下,“叶轮是吸毒了吗?” 呵!黄何笑,“原来向老师也追星?” “哦不,我不追星。”向晚道:“我是沐二少的粉么,叶轮出演他的一个重要角色,所以……” “明白了。”黄何突然开心起来,甚至伸手与她握了一下,“同是二少的粉,多多指教。” “哈!”向晚笑得不行,“好说好说。” 黄何的表情轻松不少,犹豫一下,目光微凝:“这个叶轮,还真的没有吸毒。” “啊?”那昨晚他们抓什么去了? “昨天晚上我们当场抓获了二十来个人,尿检显示,吸毒的有十几个,有几个只是喝了酒,并没有沾毒品。” “那……” “叶轮经过教育,已经释放了。” “那个女的呢?”向晚忍不住探扒。 黄何知道她说的是喷泉女神上面挂着的那位。 沉吟一下,他歉意地说:“在案子没破之前,我没有办法给你透露更多的细节……向老师,不好意思啊。” 是个耿直人! 向晚连连点头。 “我懂的,我懂的,黄警官,给你添麻烦了。” “那我就先走了。” 黄何走两步,又回头冲方圆圆摆个手,做个打电话的动作。 “多吃点,有事给我电话。” “哎呀,我知道了!”方圆圆笑着过去推他出门,“你这个人,说好多次了嘛,快点走啦。一会又催你了。” 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黄何走了之后,还在向晚面前一直叨叨。 “他昨天晚上都没有睡觉的,今天我都告诉他了,不用到公司来接我,可他偏来,丢下一大堆事儿呢,结果就见了一面,又急匆匆的离开。这个点儿,那么堵车,你说咋办嘛。这人真是头犟驴,怎么都不肯听话……” “噗!”向晚抱起双臂,懒洋洋看着她,“你是在抱怨?” “可不就是?”方圆圆哼声。 “你秀了我一脸,你不知道吗?” 被向晚含笑的目光嗔着,方圆圆愣了片刻,也忍不住跟着笑。 “好吧,好吧,我错了,不该虐狗……” “知道就好,单身狗需要爱护,知道吗?”向晚不高兴地哼着转身,“我码字,你做饭!” “啊!”方圆圆看着那兜菜,有种作茧自缚的悲凉,“我错了,我再也不秀了。” …… 黄何这一走,就像带走了方圆圆的魂儿。 她第二天下班是一个人回来的。 第三天,也是。 黄何太忙了,只够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再也不能去接她了。 方圆圆嘴上说是为了不在向晚面前秀恩爱,却时不时拿着手机发愣。 热恋期的小情侣,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绑在一块的。 这样硬生生分开,想得她心尖都发麻了。 但男友太忙,她得做懂事的女友啊。 这个案子外界猜测很多,网上舆论也杂,黄何刚刚做代理队长,压力很大。 “向晚,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方圆圆坐在床沿上叹了一百八十次气了。 向晚在码字,头也不抬,“我比你更需要安慰。” “不要这样嘛。”方圆圆凑过来,“你陪我说说话呗,我好孤单寂寞冷。” “去你的。一会工夫就孤单寂寞冷了?我成天一个人呆着,不早就冷死了。” “那是你自己宅。” “我是没得选择好不好?”向晚翻个白眼珠子,弯了弯唇,“这不是你编辑大人希望看到的吗?我可三天没断更了。” “好意思说?”方圆圆瞪她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对了,有个好消息。” “说!”向晚键盘敲得啪啪的。 “你停一下,严肃点转过头来。” 向晚无奈地连同椅子一起转过来,面对着她。 “现在好了吧,编辑大人,你可以说了。” 方圆圆坐在床沿上,一本正经地问:“网站有一个去京都培训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培训? 向晚知道网站每年都会组织一些网络作家去一些文学院学习,但基本选的都是成绩好的大神,或者有潜力的作者。 她到是想去,又哪里会有机会呢? “我可以给你报上去。”方圆圆眨眼。 这个表妹还是靠谱的,关键时候很给力。 “你这本《谋杀男神》虽然不算网站的重点作品,但数据上升很快,最关键是这本书知名度非常高,说是本年度网文圈传播程度最广的书也不为过。我觉得总监会同意!你的希望很大。” “会吗?”向晚有点犹豫,挑挑眉,“她知不知道你是我表妹?” “嘁!”方圆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你认为这么丢脸的事,我会说吗?” “卧槽!” “然而你并没有……” “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闹一阵,向晚心情无端欢快起来。 不管干哪一行,怎么可能不求更好呢? 培训多少能学到些东西,她不是科班出身,写作上欠缺很多硬件条件,这些是需要学习的。 强烈的期待感,让她几乎忘记了白慕川。 …… 她突然有点想笑。 其实她所谓的心动,也就那么回事吧。 这就是现代人的感情,谁都不是谁的必不可少。 …… 那天之后,向晚没有见过白慕川,却在早餐铺子碰见过两次程正。 每次他都是一身运动装,很简单舒适的打扮,对她会很有礼貌地问好,却没有太过分的热络。 淡淡的,说上几句话,然后各自离开。 向晚也碰到过一次四楼的女人。 与上次一样,她还是那种很忧虑的样子,精神状态很差。 向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注她。 也许是她为自己报过警,也许是她看上去像一个有故事的人,让她有着写作者天然的探究欲吧? …… 向晚接到白慕川电话的那天,她刚好收到方圆圆发来的消息。 网站的培训作者名单下来了。 一共三个作者,向晚是其中一个。 于是,向晚雀跃的好心情就那么毫不掩饰地透过电话线传递给了白慕川。 她带着惬意的笑,就好像从来就没有烦恼过一样。 “白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事情过去好几天,她情绪的变化很明显。 白慕川当然是感觉到的。 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会,说:“我要走了。” 第64章 ,作妖 走了?向晚的开心刹那短了一截。 说不上为什么,仍是控制不住内心丝丝的酸。 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白慕川自己的心情,甚至连笑声都没有变。 “好啊,一路顺风。有空再到锦城来玩!” 她的话很轻松,语速也很欢乐。 没有了以前在他面前的犹豫、不安,还有无端的暧昧。 这些都是生疏。 白慕川嗯一声,突然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那个案子,你最好不要随便涉足。” 呃?为什么他这样说? 向晚怔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 “白警官,你太高看我了。我就一个普通的网络小说作者,我想涉足也涉足不了啊!” “可你写了这个案子。”白慕川很冷漠。 仿佛带着责怪,又仿佛是关心,他语气比刚才重了很多。 “有那么多的素材,那么多的事件你不写,为什么非得跟着热点走?” “……” 跟着热点走? 最后这句话有点刺到向晚。 也许是扑街的心太过敏感,她觉得那是白慕川在暗示她蹭热度。 “呵!你不一早就知道的吗?我想红,我想火,我想赚钱。蹭热度不是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吗?” “向晚!”白慕川吸一口气,沉沉的声音仿佛叮嘱,“听话。” “……”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向晚内心关闭好些天的野兽又满血复活了。 她真想冲着电话骂这浑蛋一句。 可下一秒,她就怂了。不相干的人,不用骂了吧? 她转为淡淡的语气,嗯嗯哼哼的敷衍。 “行,我会考虑的,谢谢白警官提醒!就这样,我码字了,再见啊。” 说完再见,她没有马上挂电话。 向晚是个有礼貌的人,她在等待对方那句再见。 然而,电话寂静。 白慕川也没有挂,却也没有声音。 向晚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直接挂掉,终于听到他低低笑了一声。 “为什么不挂?” “你还没给我再见!” 向晚一五一十地说,换来白慕川更愉悦地笑。 “其实是舍不得吧?” “去你的!”隔着电话线,向晚已经可以从容跟他玩笑了,“不逗了,我真得忙了。就这样吧。” “向晚。”他喊住她,“我在机场。” “嗯?”啥意思? “离飞机起飞还有十分钟。” “所以?”向晚真的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白慕川笑了,没有给她答案,而是抛给她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想我吗?” “……” 向晚深呼吸一口气。 “白、慕、川。” 她几乎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嗔她。 “我好歹也是个纯洁无瑕的未婚中年少女,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爱情?动不动就撩,不知道这样很造孽吗?” “是想的吧?”他固执地问。 “不想!”向晚哼声,不再被他带节奏。 “……那我帅吗?” 我靠,这男人疯了吧? 向晚几乎是带着闷笑说话的,“别臭美了。一点都不帅,还不会做饭,简直没优点!行了,我挂了。拜!” “喂……?” 向晚挂电话很迅速。 …… 飞往京都的航班上。 白慕川低头,看着卫生间的镜面。 镜子里那个男人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顺着刀削似的脸颊流了下来,有一滴滑到了眼眶,顺着睫毛滑过眼窝,映着他疲倦的双眼,有一丝异样的狼狈…… “咚咚!” 卫生间有人敲门。 外面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 “先生,你好点了吗?如果好了,请你快一点回到座位上,飞机就要起飞了,谢谢!” 白慕川眯了几秒眼,慢慢睁开,打开舱门,冲空姐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 空姐看着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脸色泛白,难免心生怜惜。 “先生,你……可以吗?需不需要帮助?” “不需要。”白慕川笑得很淡然,眼里的凉意却骇住了刚想上手扶他的空姐。 “好的,你这边请。” 空姐尴尬地侧到边上,没有想到白慕川却突然回过头来,朝她勾唇一笑。 “你觉得我帅吗?” “……”空姐至少有三秒没回过神来。 在飞机上,她们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旅客,大多空姐都是未婚的,她们也会暗自观察那些优秀的旅客,期待能碰上自己的那个白马王子,发展出一段感情……所以,航空爱情有很多很多。 空姐心跳很快,职业微笑都绷不住了。 艳遇?追求? 他不像普通人,坐头等舱,忧郁冷漠又会撩—— 本来不敢想的念头,几乎刹时滑入脑子。 空姐抿着涂得艳红的唇,点头,带一点羞,“你很好看。” “真的?!”他问。 “真的。” “好我明白了。谢谢。” 白慕川刚才一直安静地站着听。 然而,等人家说完了,他拉下冷脸转头走了。 空姐一人站在那里,傻乎乎发愣。 所以,人家真的只是为了要一个答案? …… 第二天,《灰名单》剧组官宣了。 果然演男反那个角色的演员是叶轮。 也从侧面佐证了,叶轮吸毒的传闻不实。 迷妹们兴奋不已,简直像庆祝自己的节日。 他们开始抨击那些攻击叶轮的网友,就连帝宫门口他被带上警车的照片也说是p的图。 网上掐成一团,向晚默默吃着瓜,等待去京都的日子到来。 她仿佛明白了生活的真谛——就是瓜。 一只吃完,下一只接着吃。 向晚重复着宅而安静的生活。 这个时候,黄何出事了。 方圆圆这一天垂头丧气的回来,苦丧着脸,委屈兮兮地一直诉苦。 “你说有些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警察容易吗?警察抓毒犯错了吗?怎么不管出点什么事,就生生揪住警察不放呢?警察不是人啊?” 向晚当时正在码字,方圆圆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在意,听到她吐槽,再不能玩笑了。 她盖上电脑,转过来看坐在扁着嘴巴发闷的方圆圆。 “出什么事了,圆圆?” 向晚难得正经喊一回她的名字,可方圆圆却无力欣喜。 “不就是那个死掉的过气女明星吗?这锅背到黄何他们身上了。” “嗯?” 那个过气明星是谁,目前都没定论。 只有一个姓,谁也猜不出来…… 这简直是不符合常理的。 向晚皱了皱眉头,拿方圆圆的杯子为她倒了水,塞到她手里。 “关你黄黄什么事?不要急,慢慢说。” 到底是表姐,别看向晚平常性子软软的,出了什么事,往往比方圆圆更有主意。 “表姐。”方圆圆都快哭了,“黄何可能会被停职。” “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那天晚上啊,你知道的。帝宫那晚……”方圆圆吸鼻子,委屈得不行,“本来那天就是下班时间发生的事,他又不值班,还只是配合缉毒队办案,喝点酒怎么了?还有那个女的,是她自己脑子犯傻,嗨多了不记得是五楼了,直接往下跳,把自个儿摔死了,怎么就能赖到警察身上呢?” “谁赖了?” 向晚吸口气,帮方圆圆理顺语言逻辑。 “那女的自己吸毒,不该是她自己的责任吗?” “是啊,关键是尸检结果,非说她没有吸毒。对,就是那个程正的结论。” 程正?向晚脑子懵了一下。 看方圆圆双眼泪汪汪的,她抽了张纸递过去,“然后呢?” 方圆圆从黄何那里得到的信息比向晚多很多,心里一急,也就没顾虑地说了出来。 “那个女的家属说是警察硬闯进去,对他们使用了恐吓性的语言,让她紧张之下失足跌落……” “呵!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向晚为黄何鸣不平。 “人家是有背景的。现在不依不饶……你等着看吧,事情闹到网上,最后又成一起民怨,然后大家声讨暴力执法,背锅的当然就是刑侦队长了……” 她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的网络暴民很多。 躲在键盘后面凭一已之言杀人于无形的更多。 “你不要急,警方又不糊涂,不会全听他们的。” “呜,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闹起来,总得要处理的。我们家黄黄就是个小警察,干那么多年刑警,这好不容易做了个代理大队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这样的事,你说他咋就那么倒霉……” 说到这里,方圆圆自行脑补了一下,突然抬起焦虑的泪眼,撇着嘴巴问向晚。 “……表姐,你说,该不会是我带给他的霉运吧?” “……” “我记得有本小说上写过,有些女人就是命硬,跟别人在一起,会有气场克制,让男人处处倒霉……” 我去! 向晚捂脸,“方圆圆,我可以说从来不认识你吗?” 方圆圆委屈,哇一下哭了,“那我能怎么办嘛。他们王局都保不了他,谁管得了。” 真是各行各业都有无奈啊! 如果不是跟黄何是朋友,向晚都说不清楚在看见被人为舆论造势带了节奏后的新闻,会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她问。 然而,方圆圆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确定。 “黄黄打电话说,目前还僵持着。王局是想力保他的,毕竟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对方动用了很多关系,一直要讨说法,还威胁说要发到网上去,控诉暴力执法吓死人……” 向晚知道,这些人真的干得出来。 每个人都从自己利益出发,各有各的不容易。 “你先别急,既然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一步,就会有办法的。” 为了安慰方圆圆,向晚直接搬出了自己的遭遇。 “你看我上次惹的那事儿,多紧张啊,结果事情都那样了,不也没事吗?放心吧,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那不是有白警官在么?”方圆圆泪都滚下来了,“我们家黄黄就说,如果白警官不离开锦城,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圆圆,不要自己吓自己,不会那么严重的……” “我了解黄黄,如果不严重,他不会对我说那些话的……” 想到黄何电话里的声音,方圆圆本就泪眼朦胧的眼眶,大滴大滴的泪水滚了出来,哭腔里呜声不止。 “他就像交代遗言似的,说……说以后就不能好好照顾我了……还说,如果真到糟糕的一步,就让我自己找别人去……他背上这锅,警察是做不成了,怕搬砖养不活我……晚晚,怎么会这样……” 委屈藏心头久了,一旦倾诉,就止不住。 方圆圆说了很多事情,她跟黄何的初次相见。 他站在门口堵住她,不许她跟着向晚进办公室。 门关上了,她在外面跟他理论,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对不起”、“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会。 …… “晚晚,他是个好警察,为什么会这样?” “……” “晚晚,黄黄是我认识的男人里对我最好的一个……” “……” “我是想要跟他过日子的,是考虑过未来的,是认真的,想要结婚的……” “……” “晚晚,我都准备带他回去见家长了……” “……” “都怪我,要不是怕小姨看不上他,我早就带他回去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 “晚晚,我感觉他都要给我分手了……我不想失去他,真的不想……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的……” “……” 方圆圆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给向晚插话的机会。 而向晚除了轻拍她的背,时不时给她递纸巾,脑子里一直在想办法。 等方圆圆说完,她给了一个不算好的建议。 “要不,我们去求求小姨,她人脉广,会有办法的?” 方圆圆微微一怔,停下了哭,鼻子抽泣着,皱眉考虑一下摇头。 “小姨不会帮的。以前她都不见得会待见黄何……更何况,他现在摊上事儿了?小姨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肯定是有多远避多远的。” 向晚沉吟,不语。 小姨对他们两家是很照顾,但那因为是姐妹至亲。 但实际上,小姨位置站得高了,见识广了,对普通人已经不太看得上了。 其实向晚知道,小姨会把程正热情地介绍给她,不仅仅是为了她好,一定还因为程正有不错的家世。 同样,方圆圆的对象,小姨肯定也是会干涉的。 她希望她们姐妹都嫁有出息有身份可以提高社会地位的人。 “唉,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向晚咬牙,“我去找她,我就说是我的朋友。” “表姐,你傻了啊?朋友?朋友更不会理了,你去了,她还能给你上一堂大课!” “……” 向晚抿唇。 没想到,方圆圆自个儿琢磨一下,似乎也想不出办法了,把牙一咬。 “……试试吧。为了我家黄黄。” …… 方圆圆对黄何绝对是真爱。 她连口水都没有喝,红着眼圈就跟向晚去了小姨家。 去的时候,小姨和小姨夫还没有回来,邢菲菲也不知道哪里玩儿去了,在家里带孩子的只有一个保姆以及谭云春。 “晚晚,圆圆,你们怎么来了?”谭云春看到向晚,满是狐疑 知女莫若母。 平常叫这丫头过来就像火烧屁屁,坐不了一会就要走。 主动过来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向晚嗯一声,坐在沙发上,逗着表弟天天,“我们有事找小姨帮忙。” 一听“帮忙”,谭云春马上紧张起来,“丫头,出啥事儿了吗?快跟妈说。” 向晚抿了抿嘴巴,说不出来。 “是我有事。”方圆圆吸着鼻子,“是我男朋友出事了,想找小姨帮帮忙。” 在谭云春面前,方圆圆是没那么紧张的。 这二姨性格死倔死倔的,但对她就跟亲生闺女一样。 然而,男朋友一词,还是震住了谭云春。 “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哎呀,你别一直问我了。一会小姨回来还得盘问一通,我懒怠说两次……” 方圆圆拿纸巾揉鼻子嘟囔着声音有点大。 正好这时,门口就有了动静。 进来的人除了小姨谭月春和姨夫邢远航,还有小表妹邢菲菲。 看到两个表姐,邢菲菲不高兴地歪了下嘴巴,没有招呼向晚和方圆圆,扭头叫保姆给她拿冰镇绿豆汤就离开了。 小姨夫轻咳一下,推推眼镜,大概觉得不适合参与她们的事,也上楼去了。 就小姨站在那里,冷静地问:“男朋友?怎么回事?” 原来她听见了那句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 向晚看方圆圆头垂得很低,在小姨面前完全放不开,怕她不会说话得罪了小姨,赶紧接过话。 “小姨,是这样的——” “没让你说!”小姨不高兴地看一眼方圆圆,“是你的男朋友,你自己说。” 方圆圆目光闪烁,硬了头皮把她跟黄何的事说了。 “小姨,你帮帮他吧,他真的是非常好的一个人!” “非常好的人,会遇上这种事?”小姨哼声,坐下来,目光凌厉,“你们两个,平常让你们过来坐坐,一个个就跟什么一样避着我。我的话,哪句听到耳朵里了?” 向晚沉默。 方圆圆也不说话。 谭云春笑着打圆场。 “孩子还小,难免会有识人不清的时候,圆圆本来是很乖的……” “就是你们惯坏的。不听我的。”谭月春强势惯了,尽管她比两个姐姐小好几岁,但身份地位与教育程度的不同,让她在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加上这些年对两个姐姐的各种补贴,更是无形中划出了阶级,容不得半点反驳。 “早就告诫过你们了,不要乱谈恋爱,现在社会上的男人,什么样的都有。女孩子一旦信错了人,一失足成千古恨,一辈子就毁了!你们怎么就不懂这厉害关系呢?” 沉默。 大这有都不说话。 只有小姨一个人的声音。 “就算你觉得他不错,你带来让我见见,我给你看看,出出主意,会怎样,嗯?” 这样的训斥,向晚不陌生。 她跟方圆圆从小到大受过不少。 但她知道小姨说这些,不算完全自私的想法。 长辈的想法跟她们不一样,他们走过很多路,受过很多挫折,看过很多残酷与冷漠,就想自家孩子绕过那些弯路…… 可谁能代替孩子成长呢? 向晚不认同这样的大家长作风。 换她,是怎么也要说一说的,哪怕被骂。 方圆圆却是抗不住压力了,哇一声哭倒在沙发上。 谭云春拍着她,朝妹妹递眼色,“你少说两句吧,孩子已经够难受了。” 她俩都是姨,不是方圆圆的妈,批评不应该太过。 谭月春哼一声,考虑一下,又警告方圆圆,但语气软了不少。 “我给你说,你马上跟他划清界限,不准再来往了,知道吗?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盯着向晚,“还有你!不要有事没事就瞎掺和,能不能好好找个工作,谈个靠谱的男朋友?天天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脑子都写坏了!除了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有什么意思?” 向晚皱着眉头,“那是我的梦想。” “梦想!呵!”小姨笑,“梦想是能养活你自己,还是能养活你妈?” 这话像软刀子,硬生生地插入向晚的心脏。 她看着小姨,很认真地看着她回答,“我会的。” 大概发现这话说得过了,让大家都尴尬,谭月春马上收回视线,径直把炮火轰向了方圆圆。 “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乖的,听话,懂事,居然也敢偷偷这么干!” 方圆圆只懂得哭。 向晚沉默着,内心却悲凉讽刺。 不过谈了个男朋友,被小姨说得像杀人放火了似的。 哪怕是好意,哪怕是为她好,但野蛮地干涉她的感情,真的好吗? 向晚内心翻江倒海,却没法出声怼小姨。 有些相处方式已经在经年累月的习惯中,形成了家里的规矩。 而相亲相爱的家人,不自觉的伤害,往往更痛。 …… 第65章 ,拒绝得彻底(一更) 无路可走,苦苦挣扎。 向晚在陪着方圆圆离开小姨家的时候,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方圆圆一直在哭,嘤嘤嘤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向晚懂得她内心的难受。 只可惜,在长辈看来,这种小女儿的矫情,缓一缓就会过去。 “过不去的。真的过不去的。”方圆圆啜泣着,一再强调她对黄何的感情以及自己的态度:“我这回就给她们扛上了,我偏偏就喜欢黄何。不管他是怎样的人,我就是喜欢他。我还要嫁给他。” 向晚拍拍她的后背,“刚才在小姨家,你这些话怎么不冲她喊?” 方圆圆吸气,低头抽泣,“我不敢。” 说完,她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马上打,让他带我走。”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第一遍,没有接。 一直到第三遍,那头才传来黄何疲倦的声音,“圆圆,有事吗?” 方圆圆吸下鼻子,“我没事,你有事吗?” 黄何怔了一下,“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哭腔太明显,电话线也掐不断。 方圆圆却在绞辩,“我有点感冒,鼻子堵着的。” 黄何沉默,片刻又说:“好好休息,记得吃东西。” 方圆圆嗯一声,“黄黄,我有事跟你说……我不管你今后做什么,还干不干刑警了,我都喜欢你,我就认定你了,你都不嫌弃我胖,我也不会嫌弃你的……黄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带我走吧。”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那头黄何听完一声长叹,“……别犯傻!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最多停职反省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为了我操心。时间不早,快点洗洗睡,我还在局上,跟王局有点事谈,就不跟你说了。” “……嗯。” “还有,谁说你胖了?你一点都不胖,刚刚好。” “嗯!” “晚安。” “嗯。” “你挂吧。” “嗯。” “……挂啊?” “嗯。” 方圆圆挂掉电话,又呜啦呜啦地趴在向晚肩膀上痛哭。 女生本就容易多愁善感,热恋中的女生那就是翻倍的多愁善感。 向晚已经无词再安慰方圆圆,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倒了杯温水放床头柜,由着她窸窸窣窣地抱枕头吸鼻子,然后坐到了电脑前。 她今天还没有更新。 难过、伤心,都不能不工作。 不工作就没钱。在她看来,没有钱比情绪上的痛苦会更严重。 ~ 两个小时后,向晚写好。 伸个懒腰,上传、审核完,发布时刚好23:58分。 呼,奇迹!没有断更! 向晚喝口早已冰冷的水,回头看时,方圆圆已经斜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透,嘴边流涎,偶尔还吸一下鼻子…… 这次鼻子是真堵住了。 向晚静静看她片刻,默默起身去洗漱。 …… 敷上面膜,她又坐了回去。 上网,查资料,看帝宫案件进展…… 吃瓜群众的力量不可小觑,几个小时过去,又有了新的消息。 警方通报里的死者“孙某”,终于被人扒出来了。 就演员事业来说,她确实只是一个十八线,早年演过几部不温不火的电视剧,都是小配角,剧没火,她也没火,关注度不高。 但她命格清奇,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刚出道不久,她就被一个锦城的富商看中,在众人的艳羡中嫁入豪门。 可婚后没几年就离了,孩子归了男方…… 从此她在娱乐圈就绝迹了,没有任何作品,消失在了人前。 没有想到,她生命中最后一次演出会以那样绝决的方式…… …… 向晚唯一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她,靠什么左右舆论? 富商前夫? …… 到处翻了一圈帖子,向晚没有找到答案。 不过,方圆圆的担心却是应验了。 网络上关于洪江区刑侦队刑警酒后暴力执行导致无辜人员死亡的消息铺天盖地。 舆论的谴责,道德的失控!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里说:“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昨天受群众拥戴的英雄一旦失败,今天就会受到侮辱。当然名望越高,反应就会越强烈。在这种情况下,群众就会把末路英雄视为自己的同类,为自己曾向一个已不复存在的权威低头哈腰而进行报复。” 很巧。 大多数人,正如此。 刚刚破获了720案的英雄,走向了这个可悲的结局。 躲在屏幕后的键盘侠,用他们最恶毒的语言将种种猜测引为真相,拿着维护公平正义为民申冤的道德武器恣意攻击…… 他们咬牙切齿,不将“坏蛋”碾碎,丢油锅,不能解恨。 这是他们的狂欢! 键盘侠们的狂欢! 向晚慢慢关上电脑。 ~ 凌晨三点,向晚发现自己还睡着。 枕头边有方圆圆低低的呼噜声。 “皇帝”睡着了,“太监”还在为她操心。 向晚想了很多,第二天起个大早,看一眼熟睡的圆圆,蹑手蹑脚下床。 小区门口的早餐铺,生意一如往常。 老板看到向晚过来,给她一个熟稔的微笑。 “今天吃点啥子?” 向晚连续在这里买好多天早餐了,人家认得她。 “两个包子,一个豆浆。谢谢。” “刚出锅,有点烫,注意点哈。” “嗯。”向晚小心翼翼拿着包子,低头呵气,慢慢吃着。 她没有离开早餐铺。 此时是早上六点五十分。 她记得,三次遇到程正就是这个点儿。 她在期待一场偶遇,老天也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她包子还没吃完,程正就出现了。 他是小跑着过来的,简单的运动衫,身材俊拔颀长。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相当自律的男人,把自己的身材管理得很好,线条性感人也精神。 程正看到向晚的时候,向晚正在低头吃包子,所以,算是他先看到她的。 “向老师?”程正眉梢挑挑,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吃?” 这样的她肯定是反常的。 向晚不做别的解释,噎下嘴里那一口,直接承认。 “等你。有点事。” 程正眯起眼,“什么事?” 向晚回头看看早餐铺,“你吃什么,我请你?我们边吃边说。” 程正说一声不用,自己买了个豆浆拿手上,指了指路边,“走走吧。” 向晚不计较这些细节,跟他一起在薄薄的晨雾中,沿着街道慢行。 “帝宫那个案子,听说是你做的尸检结论?” 程正似乎没想到她问这事儿,顿了一下,语气略沉,“严格来说,是洪江区技术队做的尸检结论,最后是我签的字。” 签字的工作由队长来做,也就表示结论得到了他的认同。 “这个没什么区别。”向晚微微一笑,“那女的真的没有吸毒?” 程正眉头蹙得很紧,“你为什么关心这事?追星?” 呵!为什么人人都这想法? 向晚摇了摇头,失笑,“我表妹跟黄何谈恋爱呢,这不关心一下么?” 如果孙某当时吸毒,是毒品浸入大脑产幻之后导致的纵身跳楼,那她的死亡就不会引来大众同情,更不会赖到黄何身上去。 所以,尸检的结果是这件事的关键。 这也是向晚昨天晚上不能入眠的原因。 “正常情况来说,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会有人吓得直接从五楼跳下去吧?就算孙某吸毒,只要不贩,警察抓回去,也不会要她的命,最多戒毒所呆一阵儿。” “如果是叶轮跳了,我都能为他找到解释……他是明星嘛,怕形象崩坏,怕事业受阻,拼命一搏,也可能脑子短路。但你说那女的都多少年不演戏了?几乎已经脱离演艺圈了,为什么那么极端?” “还有一点,她挂在喷泉池上是没有穿衣服的,这正常么?” 向晚说了很长一段分析。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疑点,自认为很有道理。 然而,程正毕竟不是白慕川。 他显然没有与她讨论案情的欲望,淡淡一句。 “那就只能问她了!” “……” 让她问一个死人,不是逗她? 向晚哼笑一声,“法医的工作,不就是让死人说话吗?” 程正一本正经,“那是大宋提刑官宋慈。” 向晚:“……” 程正冷冰冰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我们技术队的工作,是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对死亡原因提供最真实的报告。至于其他,无能为力。” 宋慈可以让尸体说话,到了科技发达的今天,却是不能了? 说不出为什么,向晚心里有点堵。 为黄何,也是为程正的态度。 “你跟黄何一个刑侦队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同事吧,你就不能帮帮他?” “……怎么帮?”程正呵一声,“难不成你想让我做假报告?” “当然不是。” 向晚差一点被他气死,深深吸一口气才缓过来情绪。 “我是说,为了给你的同事减轻本就与他们无关的责任,你可以再复检一次,认真复检,万一发现什么与之前不同的结论呢?我都说了,没有吸毒那女的是疯了吗?为什么跳,你就没有疑惑?所以,既然不是你亲自做出的结论,就没可能是你们技术队有人收了贿赂,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导致尸检结果与真相不一致?” “向老师。”程正打断她,严肃问:“你是不是平常看这类电视剧或者小说看多了?” “?”什么意思? “哪来那么多阴谋。”程正淡笑,“你们写书的人,脑子真是不一样。” 向晚沉默。 片刻,她认真看着他,“你的同事出这样的事,你就没有别的感觉吗?” 程正唇角微抿,“我该有什么感觉呢?喝酒办案,是我叫他们那么做的吗?!” 最后一句话,向晚总算听出点什么来了。 看来那天晚上的事,他是知道的。 白慕川请了刑侦队很多人去帝宫吃饭,但程正与技术队的人并没有在场。 “明白了。”向晚挑眉,忽地一声轻笑:“因为他们喝酒,没有请你。所以,你拒绝对这件事情上心?” 程正盯着她的眼,淡淡一笑。 “我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向老师,我没理由去反对同事的尸检结果,我得尊重他们的专业。” “如果真的错了呢?” 程正淡然,“谁错的,谁承担责任。” “……” 这真是一个无情的家伙。 不论谁的事,在他那里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向晚眯起眼,想了想,认真问:“如果我请你帮忙呢?” 晨光下的姑娘微微仰着头,嫣红的唇轻抿着,明明对他很不满,还要倔强地向他提示请求。 程正眸子浅浅眯起,“你是同意我的建议了吗?” 什么建议? 向晚懵了一秒,反应过来。 他是说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彼此不爱的那种。 “如果没有同意。向老师,你认为我们的交情,值得我这样去做吗?” …… 第66章 ,没有什么大不了(二更) 方圆圆睡到九点多才起床,发现向晚又坐在了电脑面前。 不过,床头柜上有早餐。 她揉了一下眼睛,“你是没睡,还是起得早?” 这姑娘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昨晚大哭一场,今天起来情绪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两只眼睛肿得像包子。 向晚回头看她一眼,“当然是早起了。最近调整作息呢!” “哦,好吧!” 方圆圆打个呵欠,又趴到枕头上眯了两分钟,然后懒洋洋地摸手机看时间。 有几条微信提示,她刚才睡着了没听着。 谁找她? 方圆圆激灵一下,这才想起那件火烧眉毛的事,马上坐起点开微信。 “圆圆,局上让我先休息一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放个长假,想回老家走走,这些天都不会在锦城。你好好上班、好好吃饭,不用担心我……” “我想,我能给你最好的爱,就是离开你。” “我在火车站了。今天是离开你的第一天,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来找你。那就证明,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 “你好好保重,坚强一点。爱情这事儿,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简单的几条消息,看得出不是黄何同时发的。 每一条的语气不同,间隙了不同的时间,想法似乎也不同。 不过,他把他们的感情都交代了。 平常,黄何发信息都很简短,这是最长的一次。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方圆圆看着看着,泪流满面。 “他凭什么?凭什么?两个人的感情,他凭什么单方面结束?” “他说没什么大不了,那就没什么大不了吗?男人怎么会这样?” “昨天还说会一直爱我的,还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抛弃我,这才十几个小时,我就睡了一觉,怎么就变了……” “晚晚!呜……怎么就变了……” “说分就分……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的哭喊猝不及防。 刚刚还听她正常聊天的向晚,措手不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向晚丢掉鼠标,坐到床边去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是黄警官怎么样了吗?” 方圆圆把手机丢给她,掩面痛哭,“你自己看!” 向晚低头拿过,看着屏幕,久久不作声。 …… 男人的世界,谁能懂? 她也不懂黄何,正如不懂白慕川一样。 但她发现,当事情来的时候,女人会选择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男人却更容易放弃与逃避。 “圆圆……” 向晚轻轻抱住方圆圆,双手紧了紧。 “别难过了……嗯?乖,坚强一点。” “呜……我想不通……为什么可以这样的……为什么……” “如果……”向晚使劲儿抿了抿嘴唇,“你想知道为什么,就直接打给他?不要犹豫,也不用赌气。什么事情,大家说清楚比较好,不要憋在心里。他有句话是对的,爱情没有什么大不了,是你的,你就要。要不起的,就放弃。” 方圆圆是伤心到了极点。 想她这么懦弱的姑娘,为了黄何鼓起勇气去找小姨。 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帮他,为了他们的爱情与未来。 可他二话不说就放弃了她,放弃了她以为保质期是永远的爱情。 两个人同行,一个人离开。 那是一种背叛的感觉,方圆圆很崩溃。 更崩溃的是,黄何的手机关机了。 “打不通……呜……打不通……” 方圆圆又给她发微信。 一条,接一条。 心酸、生气、请求。 没有回音。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谈到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除了一个手机号和工作单位,她根本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家里有几口人,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找到他。 “这就很可悲了!”方圆圆哭得笑了起来,“小姨没有骗我们,晚晚。” “……”向晚拥住她,不说话。 “小姨是对的,原来小姨才是对的……” 向晚叹息一声,安慰她,“好了,不想总往坏的地方想,万一他真的只是为了你好呢?” “为我好,就可以抛弃我吗?” “……” 向晚答不上来。 她是写言情小说的,可对这种事经验并不多。 除了劝方圆圆不要再哭,也找不到别的词。 她也不懂。 也许,爱情真的不过如此吧。 …… 这天晚上,向晚接到程正的一条微信。 他问向晚,可不可以出去谈谈。 如果在之前,向晚会为了黄何跟方圆圆出去找她,再尽一次努力。 可现在—— 向晚看一眼躺床上一动不动,却在默默流泪的方圆圆。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她拒绝得很彻底,信息发出去,不等程正回复,直接把他拉了黑名单。 没错,拉黑了。 要做内心强大的女人,不能说说而已。 …… 两天后。 向晚收到一个快递。 从京都寄来的,没有寄件人的地址,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很熟悉的号码。 快递来的东西也很熟悉。 《灰名单》全套9册。 《白名单》已出版部分6册。 向晚血是热的。 她几乎哆嗦着手拆的快递。不知是为白慕川,还是为沐二少。 书的扉页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向公子晚雅正 ——沐二少 妈呀! 不仅签了名,还是特签。 沐二少写了她的笔名,是特地为她签的! 向晚将签名书紧紧捂在胸口,心脏在怦怦直跳,眼窝一热,竟有泪意。 同样,不知是为白慕川,还是为沐二少。 又或者为她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 五天后,黄何没有给方圆圆回复消息。 他的手机也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方圆圆从最初的不能接受,慢慢地,已经平静了多少。 她正常上班,正常吃喝,除了眉眼间淡淡的悲伤,看上去,她与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向晚试图给黄何拨过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感情上的事情,她一个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痛,没有办法安慰,能做的就是在收到稿费的第一时间,请方圆圆去海天吃一顿火锅。 “喝点酒吧?”方圆圆说。 “……不好吧。”向晚有点迟疑,“你酒品又不好。” “就当为你庆祝。”方圆圆很坚持。 明天,向晚就要离开锦城去京都参加培训了。 这件事,确实也是值得庆祝的。 “那好。” 向晚要了两瓶啤酒,拿杯子过来的服务生,特地多看了她俩一眼,结果被方圆圆一瞪,赶紧离开了。 “圆圆,我走了,你就搬回家去住吧。” 这是向晚的良心建议。 那个楼太破了,上班还比方圆圆自己家远。 “不想回去,我妈念得我心烦。” 方圆圆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筷子慢慢挑着鸭肠在沸腾的汤锅里涮着,说话懒洋洋的似乎没有力气。 “本来就够烦了,再被她训,我还活不活了?” “……唉,好吧。”向晚为她倒酒,不劝。 都是成年人,总会受伤,然后学着长大。 …… 宿醉后的头痛,好要命。 向晚天刚朦朦亮就爬了起来,例行买好早餐,自己吃过,又放了一份在方圆圆的床头,看她还在熟睡,没有打扰,写了个便利帖留言给她,拎着准备好的行李箱就下楼了。 天还早。 楼道很暗。 向晚吃力地拎箱下楼的时候,四楼的女人正好送孩子上学。 她在锁门,听到向晚的动静,回头看来。 小男孩很精神,乖乖地叫阿姨。 向晚拎着箱有点累,仍是微笑,“早。” 那女人站在角落,礼貌地拖过孩子,给她让开路,“早。出门啊。” “嗯,出门。” 一次擦肩而过,向晚没有多想。 她径直出门打了个出租,直奔机场。 …… 向晚登上前往京都的飞机,已是两个小时后。 天空一轮火辣辣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 向晚坐在靠窗的位置,遮光板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她身上。 好刺眼! 向晚眯起眼,准备拉遮光板,邻座就叫住了她。 “不要拉!冷。” 向晚刚才进来时,他还没坐下。 然后她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太注意邻座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声音转头,她发现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了一副又大又圆的黑框眼镜,头发蓬蓬的,这么热的天,穿了一件长外套,造型有一点像低配版的“哈利波特”,给人一种神经兮兮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好,怕冷。” 大概感受到向晚的置疑,他又解释了一句。 好吧!锦城的八月,阳光热得熬人油,他说他很冷。 “空调!”那人指了指头顶,再一次出声解释。 向晚不好多说什么,她是一个挺能照顾别人情绪的人,更何况出门在外,更不会计较。 她回收手,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 这个时候,乘客已陆陆续续就坐,这一排靠过道的人入座了。 向晚瞄一眼,继续假寐。 边上两个都是男人,这时却聊了起来。 “你报纸借我看看,可以吗?”还是那位“哈利波特”。 “嗯。”那人递给他。 一阵翻报纸的窸窣声。 那位“哈利波特”也不怕打扰别人,把手臂展得很开,擦刮到了向晚的胳膊,又来大声道歉,生生把向晚逼得睁开眼,说一声没关系。 然而,那位仁兄不肯消停。 “嗳,你说那个女的,没穿衣服摔死了,怎么就能赖上警察呢?” 锦城飞京都的航班,锦城人很多。 这一提,就都知道说的是帝宫那件事。 向晚对此有点敏感,竖起了耳朵。 “你说奇不奇怪,警察去的时候,里面都干嘛呢?怎么会不穿衣服呢?有人说是掉下楼的时候,被蹭掉的……难道内丨裤也会蹭掉吗?” “……” 无人回答。 他乐此不疲。 “这件事可不简单咧。玄机啊。凶手……一定是别人。” 坐在过道的那位大伯像是一个知识分子,说话很斯文客气,“这种事不要乱说,等警方结论吧。” “我可没有乱说。都是有依据的……”这位“哈利波特”先生听到有人搭腔,顿时来了精神,合拢报纸抖了抖,“7月20日赵家杭死了,8月5日又死了一个。这是锦城最近的两桩大案吧?都发生在洪江区,没错吧?我研究过了,8月5日刚好是中元节。鬼节啊……要么是赵家杭的魂魄没有得到申冤,来人间找借死鬼了,要么……” 他停到这里。 那阴恻恻的声音,听得向晚浑身发麻。 知识分子也有点受不了,要不是大白天,能被他说得吓破胆。 “不要搞封建迷信!” “呵呵呵呵。”这位“哈利波特”先生又笑了起来,“老兄,这可不是封建迷信,咱老祖宗几千年的东西,都是科学解释不了的,我研究过了,洪江区正好在锦城的六煞位,水火相煎,六煞穿乾……若不化解,锦城是不会平静了……你们等着看吧……还会死的……还会死的……还会死的……” 他盯着报纸在那碎碎念…… 向晚听得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你们看,那里——” “哈利波特”先生突然往向晚这边侧来身体,激动地喊。 向晚想不睁开眼睛都不行了。 她别扭地挪开身体,顺着那人的手指望向遮光板外的天空。 “看到没有……太阳没有了,天已经阴下来了……好端端的太阳,就没有了……这就是六煞穿乾……纯阴缺阳……锦城的阳光没有了……六煞位的洪江还会出事的……还会出事的……” 向晚皱着眉头,看不破他的“天机”,心里烦躁得不行。 看他神神叨叨一直不停,她有点忍不住了。 “先生,你坐过去一点好吗?” 他深深看她一眼。 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不信我?” 向晚无言以对:“……” 他压低声音,大镜片下的眼睛眯起,给人一种阴森森的诡谲感,“我会看相算命,你信吗?” 向晚:“……” 他又说:“你最近时运不佳,怪事缠身,一堆麻烦事,对不对?……你不信我,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她? 下一个死的是她? 向晚心里一窒,整个揪起来了。 她不信神怪,却不可抑止害怕的感觉。 第一次,她正眼看这个男人,一颗心怦怦乱跳。 难道世上真有人有预知能力…… 紧张、惶恐,720案时经过的不安,又缠上了她。 呼!向晚脊背有点热,额头上都有汗,她刚想问,那男人就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他微信的收款码。 “1200,帮你化解。” “……”向晚害怕的心,突然松了。 妈蛋!遇到骗子了。 害得她白吓这么一场。 “支付宝也可以。”那人紧盯她的眼,鬼怪附体似的转着眼,“看你长得挺好看,打个折,999,不能再少了……” 向晚心底窝火,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姐……” 那位“哈利波特”先生一听她叫空姐,麻溜儿地收回手机,瞄她一眼,在座位上坐好。 “不听善言,必有噩事。” “……” 空姐过来了,微笑问向晚有什么需要。 向晚本来想说的话,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一个人出门,惹上这些事,没什么意思。 “没事,麻烦帮我拿个毯子!” …… 直到飞机落地,向晚没再多看那个人一眼。 那位先生也识趣地没有再招惹她。 平安到达京都,向晚走出舱门看一眼那片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脸。 与他同在一个城市了呢。 不过,与在锦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并无交集。 向晚取了行李去打车,准备往学院去报道。 结果,她刚拉开出租车的门,就被人抢先坐了进去。 “我有急事啊,急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向晚懵:“……” 还是他,飞机上的邻座,那位低配版“哈利波特”先生。 连出租车都要抢,这种人品,也只能干坑蒙拐骗的事情了。 向晚抿了抿唇,退开,径直走向下一辆。 …… 机场路上,汽车飞驰。 向晚看着车景,时不时低头察看一下高德地图,心里沉甸甸的。 汽车刹车响起的时候,她还沉浸在思绪里。 再一眨眼,出租车绕个弯嘎一声就停了下来。 向晚坐在后座,身体猛地向前,头就碰在了椅背上,震得她肝胆都快移位了,脑袋嗡嗡作响,差点呕吐。 …… “会不会开车啊?傻b么?” “我操,你丫说谁呢?你他妈找抽是不是?” “你丫敢骂我?来,再骂一个试试,看老子弄不弄得死你?” “……妈b,哪来的孙子?咱俩没完,给我等着!” “喂,110吗?” “……” 向晚:“?” 就在她摸着脑袋头晕眼花的当儿,两个发生追尾碰撞的司机已经下车吵了起来。 这下好了,大家都别走了。 她甩了甩头,伸出车窗去看。 卧槽,对面也是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的人,刚好是那个飞机上的骗子。 向晚摸了摸自己身上,没有发现受伤,不想在这儿听他们瞎折腾,下车问司机还要不要钱,人家没顾得上她,摇了摇手,她也懒得再多说,拿了行李箱,径直走到路边等下一辆。 疾驰而过的车,带出一阵阵风,吹起她的长发。 这一刻,向晚突然有些感慨。 那骗子有一点没说错,她这阵儿真的有点倒霉。 站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辆车,结果又被骗子抢先一步。 向晚咬牙,站在烈日下,想问候他大爷。 “上车吧,搭你一段路。打车钱一人一半。” 换平常,向晚根本不会鸟他。 但这里太晒了,从机场出来的出租车基本都是载着人的,此处又是单行道,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向晚想了想,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不声不响。 这位“哈利波特”先生又讲话了,“你还别不信我,我真的会算命。你看,说你倒霉,应验了吧?” 向晚黑着脸,哼哼一声,“你那咋没有算到你自己?” 他板着脸,“天机不可泄漏,一般能通灵的人,都不能算自己的命。” 向晚头都大了,眯上眼,“我头痛,要休息一会。麻烦你了。” …… 出了机场高速,向晚就下了车。 她可不想跟这种骗子搅和到一块儿,更不想让人家知道她的去向。 于是,等她再坐地铁转车到学院,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学院静悄悄的,不像普通校园那么喧闹,每个进出的人,都很安静礼貌。 向晚望着大门,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去签到。 分到宿舍,领了房卡,拿着一堆学习资料和行程单,她上了宿舍楼。 学院为他们安排得很周到,宿舍是单人间,有24小时热水供应,环境也很干净整洁。 爽! 向晚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 打开行李箱,她拿了洗漱用品,直奔卫生间。 淋浴哗哗地响…… 洗一个热水澡出来,她皮肤被熏得白里透红,对着镜子拍了点水乳,开始整理床铺。 她没有洁癖,但还是自己带了一条床单和自己的枕头。 睡眠本就不好,这样可以睡得更安心。 第一天报道,学院没有安排培训课程,向晚收拾好打开了电脑。 好不容易理清思路,她刚准备写一会儿,就有一条短消息进来。 “师妹,听说你到京都了,有时间约个饭?” 手机号码她有保存,显示是“中政师姐占色”。 可占色,怎么会知道她到了京都? 第67章 ,自我,本我,超我(一更) 向晚怔了好一会。 跟占色有关系的人,还能有谁? 有那么一瞬,她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期待。 如果是白慕川,那是不是证明……他在关注她? 向晚眉一拧,急急发短信找占色求证。 “约!必须约。不过,师姐你咋知道我在京都?” “见了再告诉你。” 占色卖个关子,不待向晚回答,又发来了一条。 “哪里吃饭,你找地方。然后我来找你。” 京都地界她比较熟,当然她来找向晚更方便。 “好的。” 人家说请客,向晚当然不好选太贵的地方。 她在大众点评上挑了一个评价好价格合适的餐馆发过去。 “这个怎么样?” “嗯,我看看啊。” 隔了几分钟,占色说:“你加我微信,我发你定位。” 占色发了微信申请过来,向晚加上她。 滴一声,她发送一条定位过来。 “这里吧,离你选的那个地方不远。味道很不错的,我去吃过。” “那行,你做主。” “那晚上见?” “晚上见。” …… 两个人约好时间,向晚放下手机再看着电脑时,已经无心再码字。 心里像长了草。 野草疯长,疯长,长得缠住了她的心,呼吸都不畅快了。 占色的邀请,她没法拒绝。 刚才两个人都没有提白慕川。 可向晚隐隐觉得事情跟他有关。 若不然,她跟占色并没熟到必须请客吃饭的地步啊! 一定是他。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她乱糟糟的心不受控制,索性在床上趴了半个小时,静了会心,才强迫自己收心坐起来。 写了一章,三千字。 上传平台,审核发布。 做完这些,已经七点了! 她收拾收拾,拿出化妆包,稍稍化了个淡妆出门。 …… 占色比她先到。 餐厅位置这幢大厦的顶层,就餐环境很不错,慢音乐,舒缓着人的神经,暖暖的灯光,圆弧形的落地玻璃窗,将餐桌像花瓣似的开出一桌一桌,每一个花瓣中间都留出了很大的空间,给用餐的客人以聊天的绝对方便。 灯光不亮,却很有情调。 不过,占色点的菜有点多。 向晚腼腆的笑笑,“师姐,咱们两个吃不了……” 占色笑得眼都弯了起来,“没关系,吃不了,我们慢慢吃。” 突然,她又抬头:“再来点酒?” “不要吧。” “没有酒怎么招待贵客?” 向晚抿唇笑笑,也不好一再拒绝,只问:“你都没有告诉我,怎么知道我来京都了的?” 轻哈一声,占色笑了起来。 “说来也巧!我看到你照片了。” “嗯?”向晚不解,“哪里?” 占色低头,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黑白的两寸照,从桌面上递过去。 “你飞机上那个邻座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兄。” “这?” 他不是骗子么? 向晚低头一看照片,更懵了。 这照片她放在皮夹里的,怎么会在占色那里? “你掏打车钱给他的时候,滑出来的。” 占色轻轻笑着给她解释,“他捡到了,今儿刚好来我家,说起这事儿,我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小女孩是你……” 向晚轻轻抿唇,低头收好照片。 “谢谢!” 她没看占色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笑。 “我还以为他是个骗子。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哈哈,很多人都这么说。他是不是告诉你,他会看相算命什么的?” “嗯。”他还管我要1200块钱呢。 “其实他没哄你。”占色说:“他会。” “啊?”向晚瞪大眼。 这种话从占色嘴里听来,有点惊异。 她不应该是现代知识女性吗?居然信这个? 占色观察她的表情,笑容很大了。 “我们占家祖上,其实就是干这个的……是不是很难理解?” “呃!”确实。 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占色不是犯罪心理专家吗? 怎么就变成算命先生家的女儿了? 占色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太多。 “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我们占家祖上世代学占卜,嗯,我父亲也是一个卜师。” “卜师?” 好专业的新鲜词儿。 向晚听得聚精会神。 占色:“就是占梦、测字、解字、姓名学等等玄术……现代人说起卜术,大多都会认为是那是骗钱的玩意儿。其实真正的占卜,不是毫无根据的东西,古代的诸葛亮、李淳风、刘伯温、曾国藩……都是卜术高手。” 向晚听得眼睛都亮了。 “那你也会?” 占色不好意思撇嘴一乐。 “到我这里就失传了。哈哈,我不太会。但我父亲留下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我这个堂兄想捡起来学,我就把书给他,由着他去学了……这不,学得入了迷,整天神神叨叨的,听我说起锦城的案子,也颠颠地跑过去,说要探查一番天象……” “噗!好吧。” 原来这样。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晚心里莫名一空。 不知是失望,还是好笑。 她为什么会以为是白慕川在关注她呢? 傻! 向晚轻笑一声,“那你堂兄学得怎样了?” 占色摇头,“天知道,他一天装神弄鬼的,我对这东西也就当个乐趣看,不敢太在意。” 不敢太在意……? 一个敢字,大有玄机了。 这时,菜陆续上来了。 两个人寒暄两句,照顾吃喝,向晚突然又问:“那你对他研究那些,信还是不信?” 占色眯起眼,语气比刚才凝重,“这世上玄妙的事情很多。我一直有敬畏心。不过,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他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看来那位“哈利波特”先生把事情都告诉她了? 本来向晚把那家伙当一个骗子,他说的那些话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他突然被占色证明了身份,向晚心里不由凉飕飕的发毛。 “他有跟你说我什么吗?” 占色坐在她对面,闻言停下筷子,认真端详她。 这严肃的眼神,瞧得向晚心脏都快结冰了。 “他说你最近走背运……这,呵呵,谁的运气不是时好时差的?你也不用太在意!”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觉得我最近运气挺好的呢?” 可以来京都培训,这不就是好运嘛。 向晚喜欢把事情往乐观的方向想,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就不再多想了。 “我今天叫你来,其实是为了给你道歉的。”占色说:“我堂兄那人,经常不靠谱,管你要钱也只是贪玩来着……” “没关系的,我又没真给他。” “哈哈,看你猴精的,想来也不会受骗。” “噗!算是吧。” 两个人说笑着,气氛很好。 突然,占色笑着问她一句:“你来京都见着小白了没有?” 小白…… 向晚正在吃鱼,差一点噎住。 她呛咳一下,拿纸擦嘴,笑得有点尴尬。 “没有呢。我跟白警官不是太熟,不好打扰他的。” “哦?”占色眼里噙着笑,“真的?” “……真的。” “那我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饭吧。”占色说着就去找手机,“我听老五说他一个人伤伤心心地回了京都,还以为跟你闹矛盾了呢……既然跟你没关系,那叫他过来也就不会尴尬了……” “……别!” 向晚皱着眉头,不知怎么解释。 “就我俩女的吃挺好的。叫上一个男的,说话都不方便。” “老五一起来,不就好了。就我俩,太冷清了。” “师姐……”向晚目光带着请求。 占色微微一笑,慢慢放下手机,哼声瞪她,“还蒙我?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好吧!学心理学的人,都不是正常人类。 在她的面前,一切的情绪都无所遁形。 “其实我那会就感觉,你俩的关系不正常。”占色说。 “哪儿有不正常?一直很正常的啊。”向晚脸颊有点烫。 “我说不准。也许你们的感情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我以为你们是会发展下去的……” “可惜……并没有。”向晚随意地笑笑,“这个时代,发生一段无疾而终的小暧昧还不容易么?” 占色叹一口气,突然说:“很多人,就认不清本心。” 她看向晚不吭声儿,说完慢慢眯起眼,“你知道我会催眠么?” 她突然变得暗淡的神情,与她那个堂兄,有几分相似,神神秘秘的感觉。 向晚心脏微微一窒。 大概催眠这种“神术”本身对人就有心理上的震慑作用,她看着面前的占色,觉得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身上麻酥酥的不自在。 “师姐,催眠真有那么神奇吗?” 占色一笑,“要不,我们试一试?” 向晚好奇地问:“怎么试?” 占色没有回答,目色慢慢变深,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餐厅的灯光,本就不太明亮。 她们的头顶吊下来的那一盏灯,一晃一晃,将她们的影子投在窗玻璃上。 窗外,是幽远的夜空。 餐厅位置很高,整个城市,都在她们的脚下。 占色突然说:“你看着我。” 不用她吩咐,向晚其实就一直看着她的。 她想从占色的眼里看出,她要怎么装神弄鬼。 然而,她看得久了,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好像餐厅都旋转了起来。 向晚甩了甩头,有点恍惚…… 占色嘴一张一合,在对她说话。 “其实我们的内心都非常复杂,这种复杂的程度也许远远超出你自己的想象。” “很多情绪,在我们清醒与理智的时候,都被压抑着。这些情绪,甚至会分离出不同的你,对你进行冲撞……所以,向晚,你是不是经常会听到你的心里,会有不同的你在对话。” “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吧。一个说行,一个说不行。” “矛盾中的自我,本我、与超我。” 向晚一怔。 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吗? 尤其开始写网络小说之后。 她不仅会跟文里的角色对话,也会自己跟自己对话。 这些话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心里默默地念。 “向晚。” 占色叫她名字。 “我看得出来,你很害怕。” “?”向晚脑子恍惚。 “你的眼睛深处有恐惧。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占色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幽幽的,凉凉的,像从很远的夜空传入耳朵。 向晚看着她,一身黑色的衣裙,一双黑色的眼眸,一张干净的面孔,明明很好看,却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魔魅的女人。占色睫毛一眨,她的心就跟着一跳。占色的声线越是细、长、软、慢,她的神智就越是慢慢变得恍惚。 “我怕……我想想……” “我想起来了!那个黑暗的巷子,那个突然出现的猫——” “还有,那个女人,她脸色木木的,眼神冷冷的。” “我每次看到她,还有她可爱的儿子,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片。” “也许……是我每次遇到她,都在黑乎乎的环境下?” 向晚喃喃着,在跟占色说话。 可她觉得声音有点飘。 下意识在说,又像无意识在说。 这种感觉很玄妙,像一个人独自走在一个无人的黑暗胡同,面前是无尽的虚空,而她正面对着虚空里的那个人在说话,声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明明觉得自己很清醒,又挣扎不出那个漩涡。 梦魇! 对,是的。 梦魇一般的感觉。 “我还怕……那个留在书评区的id……” “就像一双眼睛,像安装在我门窗亮子上的摄像头……” “我不喜欢别人闯入我的生活,我害怕被破坏,被打扰,害怕被盯视……” “那样会让我紧张,就好像未知的地方,有人要杀我……” “……会不会……人家要杀的人是我?” 向晚神经是松缓的,警惕心降到了极点。 她的臆测,徬徨和那些清醒时说不出来的感受,都絮絮叨叨地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了白慕川……” “我只是喜欢上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就觉得,他是可以保护我的……” “好似跟他在一起,我会有绝对的安全……” “爸爸死了以后,再没人给过我这种安全感了……” 她啜一下气,无力地低下头,情绪突然失控。 那可怜的样子,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妈妈脾气不好,看起来凶,其实很懦弱,什么事都靠着小姨……每次看她被小姨批评,我都很羞愧……” “妈妈保护不了我,晚上她一个人睡,会哭……我小时候爬起一次窗,我……楼好高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跳下去……喷泉池的水好红……血水一股一股冒出来,从那个人的身体里,从女神的手指上……我看着她……好像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上面……” 向晚有些语无伦次。 一句接一句,一句比一句慢。 这时,嘟嘟嘟—— 伴随着桌面上手机的震动声,一串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向晚的谈话被中断。 那铃声像一根扎入她心脏的针,刺拉拉一痛,她突然就回过神。 刚才她在说什么? 向晚痴痴望着占色,有刹那的恍惚。 占色淡定地接起电话,声音幽幽的,“知道啦,嗯,回头说。” 等她挂了电话,向晚才红着脸问:“师姐,我是不是……喝多了?” 占色噗一声,“你酒量是不怎么好,但这点小酒也不至于醺了头。” “那……”向晚搓了搓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催眠术?” 占色沉吟一下,“严格来说,没有达到真正催眠的效果,你的心理意志力很强,只是在酒精、音乐以及我的暗示和引导下进入了浅度催眠状态。” “浅度催眠状态?” “很难给你解释,嗯,就与你喝得微醺的状态差不了多少。人有轻度的恍惚,躯体放松,压力消失,会有向人倾诉的欲望……” 呃…… 好神奇。 向晚仔细回忆刚才都说了什么,但脑子里有点空,画面感很弱。 这种无法支配情绪的感觉,让她心脏慌乱得厉害。 “师姐,你好厉害。以后我都不敢跟你喝酒了!” 占色淡笑看着她,“不,你以后应该多跟我喝酒。” 向晚呆了一下。 占色说:“人的情绪压力太大,精神会不健康。” 不健康吗? 很多作者都说写书时间长了,人会抑郁,个个出来都是轻度的精神分裂。 然而,向晚一直觉得自己很好。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头顶上的灯泡,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 窗外霓虹照不透的黑夜尽头,有一颗繁星似乎在闪烁。 向晚眯起眼,安静地思考片刻,看时间,“师姐,我不能呆得太久,差不多得回去了。第一天报道就晚归,不太好。” “行吧。”占色微笑,“你这次会在京都呆多久?” 向晚皱眉,“半个月吧。” “行程挺紧啊。” “嗯,是的。” “成!有什么需要帮忙地就打电话给我。什么事都可以。” “好的,谢谢师姐。” …… 第68章 ,又来撩?(二更) 向晚回学校的时候,在楼下大厅遇到好几个作者。 有男作者,也有女作者,他们坐在沙发上,正在聊天。 向晚一个都不认识,只礼貌地微笑。 她走准备走过去,沙发上一个男作者主动喊她。 “嗨,美女,你哪个网站的,叫什么名字?” 向晚一怔,“文泉书院。向公子晚。” “啊,公子?哈,公子你好。” “……” 讲真的,平常在网上跟读者打闹的时候,向晚觉得这笔名老牛逼了。 可在陌生人面前,说出来都有点尬。 “你们好!” 除了这个她说不出来什么。 “我先上去了。回见啊。” 她说完冲众人笑了笑,直奔电梯。 背后,一束目光追随着她,并未引起她的注意。 …… 次日正式开学。 与所有学校一样,第一节课就是同学的自我介绍。 向晚这才发现,一个教室里的同学,都是业内的大神。 文泉书院过来了三个女作者,两个都比向晚名气大,其中一个还是女频有名的大伽。 不过,向晚是整个班里最引人注目的女生。 看脸的世界,就这么现实。 瓜子小脸儿、亮而深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无斑无痕,五官姣好,人也长得瘦,腰细、胸大、腿也修长,稍稍一笑,就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温和感。 这样的女人,属于男人眼里的最佳女友。 向晚介绍完自己,刚刚坐下,同桌就把面前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帮我签个名吧。” 向晚转头看去,这个男生正是昨晚在大厅叫她的那个人。 “我……不是大神。”她歉意地笑。 “没事。”男生眨眨眼,“大神也写不出来可以预知案件的小说。” “……” 原来他知道她吗? 男人又压低声音,轻笑道:“我看过你的书,赵家杭死的时候。你文笔挺好的,在男频可能就火了……” 呃! 这到底是夸她书写得好,还是夸她心里住了个汉子? 向晚尴尬地一笑,“谢谢。” 自我介绍很快结束了。 主持人让学生代表讲话。 三个学生代表,来自不同的文学网站,个个都是耳熟能详的大神。 他们分别向同学致词,完事之后,主持人让在座的同学可以跟他们进行提问和交流。 两个男生站在那里,很多人问他们问题,他们也一一对答如流。 最后,轮到唯一那个女学生代表了。 向晚知道她,文泉书院的老牌大神,笔名叫紫檀。 她为人比较高冷,不苟言笑。所以,站那里老半天都没有人向她提问。 主持人等了一会儿,看教室里窃窃私语,就是没有人提问,有点尴尬了。 “就没有人向我们紫檀大神提问的吗?” 这样一问,谜之尴尬。 紫檀的双颊瞬间浮上一层红绯。 向晚跟她一个网站的,看她面临这样的局面,赶紧举手打破了怪异的气氛。 “我想请问一下紫檀大神,你能写出那么多精彩的作品,背后一定有一位很支持你的先生……嗯啦,我其实是想问,你结婚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向晚也有点囧。 其实她想问有男朋友了吗?结果没管住舌头。 主要她没有看过紫檀的书,问不出与作品相关的事情来。 本想为她解围,结果紫檀的脸,明显比刚才更红了。 她说:“我还……谢谢!” 全场掌声如雷。 向晚脸颊滚烫,根本没有听清她怎么说的。 回想刚才那一幕,她捂脸,想找块豆腐撞死。 干嘛问人家这个啊! …… 教室的角落里。 紫檀冷着脸坐在那里,低头玩手机。 她的旁边,同是文泉书院的女作者毒兰朵哼声道:“你没听出来吗?她就是故意让你难堪的,明知道你刚离了婚……” 紫檀冷冷的,“随便说。不在乎。” 毒兰朵观察着她的脸色,“这个人心大得很,一本扑街的书也能那样炒作。” 紫檀不说话。 毒兰朵继续冷笑,“我听人说,她之前尝到了炒作的甜头,现在又开始了,索性不要脸直接扒现实案件了呢……” 紫檀看她一眼,“上厕所,去不去?” 说罢,径直出了教室去洗手间。 …… 紫檀进来的时候,向晚在洗手池边洗手。 “嗨!”她转头想打个招呼。 一个网站的嘛,她刚还帮人解围了嘛。 然而,紫檀挺直腰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就像没有看见。 镜子里映出的是她高冷的脸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然后,卫生间里传来砰地一声。 向晚看了一眼,擦擦手上的水,出去了。 …… 文泉书院是一个女性文学网站。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所以,向晚一直很少在作者圈里混,跟她熟悉的作者不多。 上午的时候,教室里的座位摆着姓名牌,每个人是固定的。 到了下午,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在乱坐。 很多人都拿着自己的姓名牌找熟悉的作者坐在一块儿聊天。 这样的培训,比较懒散。 有些胆大的甚至带了电脑来,坐在最后一排“啪啪”敲字。 向晚不是大神,不敢那么干,她老实地坐在第三排,认真地做笔记。 “嘀!” 短信消息。 陌生的同桌看了她一眼。 向晚耳尖一热,低头拿手机偷偷看。 “来京都也不找我?” 怦!她明显感觉到心脏一颤。 把程正拉黑了,为什么没拉黑他呢? 向晚想着,手指头抚着屏幕,犹豫好半天回了一句。 “上课,很忙。” “不用下课的?” “……要。” “本来准备请你吃饭的。看你态度这么差,本少爷改变主意了。” “……” 向晚简直无语。 除了白慕川,好像她真没有见过谁这样傲娇? 讲真,向晚想直接怼死他。 可她还没有搜索出词儿,白慕川又发来一条消息。 “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 “?” 向晚快要笑死了。 真的,半点生气都没有,完全是觉得好笑的。 “小白先生,你会不会发错对象了?咱俩很熟?” “向晚。签名书拿到手,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呃~好吧! 这件事向晚确实挺感激的。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白慕川怎么搞到的沐二少本尊签名! …… 拿到签名书的那天,她往朋友圈一晒,整个网文圈子都轰动了有没有? 孤本啊! 市面上唯一的签名书! 一签难求? 在无数人的口水与羡慕声里,向晚都没好意思说,这样的签名书她有一套。 不过,也有人置疑。 “不会是假的吧?” “谁都没见过沐二少的签名长啥样儿……会不会是自己签来搞笑的?” 当然,这种私底下讨论的话,向晚是听人转述的。 但听得多了,这种疑问也就种在了心里。 于是,她想了想,问白慕川。 “沐二少跟你很熟吗?为什么会有特签书?” 白慕川不回答。 这家伙,又开始玩高冷了? “喂,白慕川?说话!” “……” “哑巴了?” “……” “白慕川,问你话呢。” 好几句发出去,白慕川才冷飕飕回来一句。 “胆子肥了啊?求人也不知道换个态度?” 噗!向晚没有发现,低头聊天的她,唇角一直是扬着笑的。 “谁求你啦?爱说不说。” “沐二少的《白名单》第三部快出了!” 啊啊啊啊!真的? 向晚心又动了,“你要怎样才肯帮我搞到?” “求我啊?” “小白先生,求你了,帮我搞签名书啊!” “那你告诉我,咱俩熟不熟?” 向晚轻轻咬着唇,笑容都快溢出嘴角了。 “偶尔熟。” 也许这个回答白慕川满意了。 这次他没有再傲娇,而是像个皇帝似的赏赐过来冷冷地一句。 “等我接你!” …… 到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人,已经走掉快一半了。 不得不说,讲课的老师涵养真心好,依旧一个人在台上慢条斯理地讲。 这节课是《红楼梦》鉴赏。 红学研究这么多年了,到底支持木石前盟还是金玉良缘?各家有各家的看法,谁也说不服谁。 夏日炎炎正好眠,向晚听得打瞌睡。 她双手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中,被手机的震动闹醒了。 “下来!” 我去!白慕川来了? 向晚看看老师严肃的脸,再瞥一眼周围的同学,偷偷回消息。 “还没有放学呢,不好吧。” “五分钟!” “……” 向晚闹不过这祖宗。 她深吸一口气,看老师并没有注意她,冲同桌尴尬一笑,默默捂着肚子一副要上厕所的样子,低头走出了教室。 没有人管她。 这样的情况,一天下来大家都习惯了。 学院培训的教室在九楼,下面几层全是住宿。 向晚从底楼大厅穿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学院花台边的男人。 他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人也安静地倚在那里,冷冷的,轻谩的,懒洋洋的。 楼上那些跷课回宿舍的女生,正从窗口探出头张望—— 这样帅气的男人,本就不多见。 更何况,白慕川开了一辆看似低调却逃不过言情作者眼睛的土豪级迈巴赫? 有钱人啦! 向晚硬着头皮走近,“嗨,很帅啊今天。” “嗯?”白慕川微扬下巴,冷着俊脸,声音有一种不正常的沙哑低沉,“算你识相。上车!” “噗!” 这小样儿。 “怎么?感冒啦?声音有点哑?” “这叫性感!” “……要点脸啊,白警官。” 他瞥她一眼,玩魔术似的,大手往脸上一抹,木然着俊脸,冷冷看她,“脸回来了。” 噗!向晚突然想笑, 这一刻的白慕川无疑是帅的。 但可笑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跟他混成了这样的关系? 不像恋爱,又不像朋友…… 怎么形容呢?饭友? 对,一起吃饭的饭友。 这样也好。 向晚坐上副驾,心情放松下来,发现白慕川也不像以前那么冷了。 或者说,他伪装的冷漠下其实藏了一个并不刚硬的灵魂。 稍稍用点力去锉,就可以把他锉回原形…… 这发现,让她有点开心。 “笑什么?” 白慕川瞥她一眼,“见到我就这么开心?想坏了吧?” 哈!向晚真被他逗笑得不行。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这样的人……不对啊,你这样子,跟我在锦城认识的白慕川不太一样哎。该不会是回京开启了新地图,有了艳遇,心情变好了吧?” 白慕川眸色渐深,面上却无表情。 “你猜?” “呵呵呵。” 向晚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身心放松。 白慕川却突然侧过身为她系安全带。 在离她最近的时候,他凑近她低声一笑。 “因为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智障。” 清幽幽的淡香味,从他身上肆无忌惮地冲入鼻子。 “你干什么?神经病啊!”向晚低声尖叫,整个人都是慌乱的。 白慕川却没退开,身体欺近,把她直接顶在副驾的椅背上,任由她脑袋拼命往后仰,一点一点靠前,双眼眯起,像有胶水似的粘在她身上,“再说一个试试?” 向晚梗着脖子,“说,说就说了,你想干嘛?” 白慕川不说话。 他的头低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向晚。” 暖暖的夕阳霞辉从他的背面车窗映入,像为他打了高光似的,让他逆光的俊脸轮廓更显深邃…… 太帅了! 向晚心尖都在颤。 他是要吻她吗? 一种无端的错觉,让她紧张地眯起眼。 然后,他的大爪子就重重扣在她的头顶上。 “坐好!开车了。” “……” 老司机啊! 向晚双颊红得发烫。 端正而坐的白慕川,发动汽车,一本正经的脸上,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第69章 ,关我鸟事 向晚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天,她又见到了占色。 而且,还在她家的别墅里。 锦山墅。 这对向晚来说,是个谜一样的地方。 独门独院,背山面水,楼体隐在一片香樟林里。低调而奢华,尊贵又大气,保卫设施严密得让她心惊胆战,走路都步步惊心。 以前知道占色不是个简单的女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家……这么了不起? “我怎么有一种误入中世纪古堡,等着见国王的感觉?” 她小声笑着,被白慕川赏了个冷眼,“向老师,有点出息可以不?” “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就刘姥姥进大观园嘛,就事论事。” 白慕川性感的唇角一勾,手插在兜里,身体微微朝她倾斜,“需要我牵着你手吗?” 呃!向晚尬笑,“不必。谢谢,还可以走得动。” …… 两个人停好车走过来,向晚就看到别墅主楼的门口,占色和权少腾都在那里。 “师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我都不知道……所以,没给你带什么礼物。” “不用客气,自家姐妹。” 占色笑着,瞥了白慕川一眼,意味深长。 “里面请!” 其实向晚对占色的先生权少皇有些好奇,但进屋并没有发现他。 果然是学心理学的。占色一眼就看穿她的反应,轻轻笑道,“这不放暑假了吗?我先生陪孩子去参加一个军事夏令营了。不过,他不在正好,我们可以随便霍霍他的酒了。” 她眨眼,露出一抹小女人的俏皮。 向晚突然觉得,这一定是个被先生宠爱着的女人。 “师姐,你孩子都可以参加夏令营啦?” 占色微微一笑,“是啊,大的都上小学了。小的刚刚睡着,不用管她……” 向晚看着占色姣好白皙的面孔,“两个?看不出来。” 她看着就二十出头,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极好,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太厉害了!” 很显然,占色对这样的赞美很受用,抿嘴一笑,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小声低语。 “小嘴真甜!回头给你几个保养的偏方,挺好用的……” 有钱人的生活,向晚有点跟不上节奏。 他们相聚的地方竟然不是餐厅,而是地下酒窖。 这是向晚有生以来见过的面积最广,藏酒最多,装修最豪华最有个性的酒窖——俨然就是一个地下城堡。 她跟着占色进入酒窖里的餐厅,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那人扬手冲她打招呼。 向晚怔一下,条件反射地神经一紧:“你好,哈利波特先生。” “……” 隔了几秒,空气里暴发出一阵大笑。 权少腾尤其没有忍住,哈哈声响彻酒窖,“讲真,这名字挺适合你的啊,占远。要不你明儿去把名字改了吧,就叫占,哈利波特,远。高端大气又上档次!” 哈利波特先生,就叫占远。 他听完权少腾的奚落,轻轻哼声,低头研究他的酒。 “不想跟你这种愚蠢的人类交流。” 这个不像人类的“外星生物”,依旧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穿着长大的外套,乍一看上去,就是中国版的哈利波特。不过,向晚这次认真看他,发现占家的基因还是很好的,这位哈利波特先生长得并不埋汰。 甚至,算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如果忽略掉他不接地气的“神”气。 锦山墅有勤务人员。 他们坐下寒暄没一会,一个个端着托盘的勤务就把下酒的菜端下来了。 陆陆续续,摆了满满一桌。 耀眼的灯光下,每一个装菜的器皿都发着晶亮的光,看上去很名贵。 向晚略低头,问坐在身边的白慕川,“不是说你请客吗?” 这是她对于为什么会来占色家第一次提出疑问。 白慕川淡定看她,“节约一顿是一顿。” 向晚撇嘴,“抠门!” 白慕川唇角轻勾,不说话。 “你俩讲什么悄悄话呢?”占色热情地邀请大家吃菜喝酒,又专门拿过一瓶酒指给向晚看,“这瓶儿是女士酒,专门为咱们俩准备的,不准他们碰。来,师妹,不要客气……” 向晚看到面前被她斟满的酒杯,头大了。 “师姐,我今天不能再喝了。头还痛呢。” 头当然不痛,不过,昨儿喝酒被占色带节奏的事儿,让她心有余悸,再不敢随便让自己失态了。 占色显然看穿了她,噗嗤一笑。 “放心吧,今天小白在这儿呢,我不会欺负你。” “……”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很暧昧了。 向晚心里突突地,笑得尴尬,白慕川却面无表情。 “不喝权家的酒,你会后悔的。”他说。 权家的酒,有什么不一样么? 向晚不懂酒,除了可以肉眼可见的名贵之外,并不能看出这些酒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好处。 不过,能让白警官馋得不要脸地“赖吃赖喝”,想来是不一样的。 “那我……就尝尝吧。” 尝尝本秋是她敷衍的话。 没想到,这一尝,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好喝。 没有酒味。 甜丝丝地缠绵在舌尖。 “这酒不醉人,除了我家太少,没有别的缺点。” 占色劝酒很有技巧,让向晚很难拒绝这样的诱惑。 不会醉又好喝的酒,谁不喜欢呢? ……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占远像一个不合众的人,不论别人聊什么话题,他始终惦记着他的“六煞穿乾”,随时把人家套路过来,跟着他的语言节奏走。 向晚听不懂他的“专业术语”,但听他们讨论帝宫那个案子,突然就想起了黄何的事情来。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天他们冲进去抓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就算黄何喝了酒执法,也不应该会被直接停职才对吧?这个案子,我始终觉得不同寻常。” 哈特波特先生像是找到了知己,赞同的点头。 “你是对的,帝宫的风水就有问题,你堂哥要早点找我去看,也不至于……” “行了你。”权少腾嗤一声笑,“别故弄玄虚吓人了。” 两个人在那儿互相嫌弃,白慕川却微微一怔,目光深邃地盯住向晚。 “黄何……停职了?” 原来他还不知道? 京都到锦城,消息有那么滞后吗? 向晚嗯一声,把黄何跟方圆圆的事大概提了一下。 “本来他俩秀恩爱的姿势,让我又相信爱情了的,结果……唉。” 白慕川扬扬眉梢,“那现在还信不信?” 向晚觉得他莫名其妙,微笑着耸耸肩膀,“关你鸟事?” 白慕川:“……关我鸟事。” 向晚:“……” 妈蛋,跟男人扯淡,总是吃亏。 向晚决定不理会他了。 可这一提到黄何的事情,大家都有点唏嘘。 权少腾与占色都与黄何接触过,都觉得那小伙子人老实且怂,摊上这种事儿确实像占远说的,完全是天灾人祸了。 白慕川冷着脸:“我明儿了解一下情况。” 听她这么说,向晚松了一口气。 这小白先生真的比程正那家伙热心多了。 虽然他看着讨厌,程正看着那么像个好人…… 可他们对人对情的价值观,却是截然相反的。 她赞许地看他一眼,没有想到,却听权少腾噙笑嗤了一声,“小白,你都离开锦城了,就别掺和那边的事儿了。你没听占远说嘛,那什么六煞穿乾,不吉利得很!” 白慕川冷冷剜他一眼,“你可以闭嘴了!” 权少腾嘿地一笑,“我这是为你好懂不懂?我告诉你,其实占远算命可准了。” “怎么准了?” “去年春节他给我算命,说我今年将延续单身日子365天不会变。这不,好准,我操!我就奇了怪了,像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有才有貌的男人,怎么就没有女人喜欢呢?” “你那个夏初七呢?” “……别提了。”权少腾摆手,轻揉太阳穴,“大概我是天煞孤星,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就那样被我给毁了。” “?”大家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我俩没搞成对象,结果搞成了哥们儿。占远让我最好别招惹她,我偏不信,结果约她来家里玩,人家就莫名其妙摔了一跤。这不,还在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呢。” “……” 这么玄乎。 向晚听得心脏怦怦地跳。 占远却阴恻恻地笑了,“这就是命,说不定人家穿越在前世今生呢。你们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卦!?” “别了!”权少腾马上举手一挡,“你可千万别给我算了,你要再给我算出几个365天无死角的单身,我他妈这辈子就完了。占远,我得离你远点!” 权少腾说着,换个位置,坐到了白慕川的左手边。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借着酒意,拿白慕川和向晚开涮。 “占远,你赶紧给我这哥们儿和向老师算算,看他俩是不是命定姻缘?” 向晚臊得脸唰地一红,嗔他道:“我看你俩比较般配,肯定是命定姻缘。” “那是当然的。”权少腾哈哈笑着,把手往白慕川肩膀一揽,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朝众人眨了眨眼,“我俩当年在红刺,上下铺,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了……” “……” “咳!”白慕川拍开他的手,冷着脸,“少误导别人,我对你没兴趣。是你成天往上扑。” “是往上铺,不是往上扑,搞清楚ok?” 白慕川冷哼一声,突然转头看占远。 “算一下。” 占远正听他俩互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白慕川唇角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算命啊,看我俩般配不?” 啊?这家伙! 向晚脸上的温度刚刚恢复就听到他这样说,差一点没有被噎死。 “别开玩笑!”她生气地推了白慕川一下,“要算你自己算,别带上我。” 白慕川低头看她,小声带笑,“真不算啊?机不可失……” 向晚恶狠狠瞪回去。 夜灯,氤氲,他深邃的眸。 专注看她的白慕川,清晰的五官有一种懒散的随意。 在向晚看来,真的就只是一个玩笑。 “不跟你扯!我和师姐喝酒了。” 向晚转过头,端起酒杯,跟占色碰一下,一饮而尽。 白慕川没有收回视线,看着她红俏的脸,唇角勾了勾也与权少腾喝起来。 就占远一个准备展示才艺的人,被冷落在那里。 “到底要不要算啊?” …… 没有人回答他。 …… 渐渐的,众人都喝得多了些。 向晚站起来想上个厕所,觉得头有点晕。 一室的灯光,萦绕在头顶,像萤火虫在乱飞。 她勉强撑住自己去了卫生间方便了出来,双脚便有些虚了。 呃!她甩了甩头,摸住卫生间的门,揉一下额头,正准备迈步,一只手就扼紧了她的胳膊。 男人的手很有力,声音却很低沉,“你可以吗?” 白慕川怎么来了? “废话!”向晚笑得像个傻子,冲他点点头,带着一脸浓浓的酒意推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白慕川一把将她抓回来,看着她的脸,“告诉我,这是几?” 有一个根头在眼前晃。 这个画面有点熟悉,向晚半眯着眼,看着那个指头,什么也没想,张开嘴,直接咬上去。 “……” 第70章 ,撸到道德的点儿(二更) 她微眯着眼,瞳仁涟漪得像有一潭水。 被她呷在嘴里的指,似要被融化。 白慕川觉得身体燥热,目色渐暗,“松开!” 向晚含糊地哼一声,挑衅地冲他微微一笑,不说话。 这样的她,有点傻乎乎的,像个缺心眼儿的姑娘,根本不知道她这样的动作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得意极了。 哈哈,她撩到他了。 凭什么两个人的对手戏总是她吃亏? 他不喜欢负责撩不负责么?他可以,她也可以。 酒精最大的作用就是让人敢做平常不敢做的事。 向晚黑漆漆的眼弯了弯,含着他的手指,吃棒棒糖似的轻轻一吸。 白慕川嘶一声。 那种闷闷的哼声,像挣扎的野兽想要脱困…… 他情动难耐般捏住她的下巴,声音有一种怪异的性丨感,低低地说,“向晚,再不松开,你就死定了!” 生气?是咬痛了吗?向晚傻笑一下,松开嘴,“服不服?” 白慕川抿唇,拿起被她咬过的手指。 上面有晶莹的口水…… 向晚没有发现他的反常,脚步晃悠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妥协般叹气。 “本宫今儿个真是多吃了几口呢。小白,快扶本宫过去!” 这什么剧情? 不按剧本走了! 白慕川嫌弃地在她身上擦擦手指上的口水,瞥一眼看着她酡红的脸,扶住她。 “向晚,你知道你喝醉以后很变态吗?” 向晚呃一声,吸吸鼻子,样子有点可爱,“呵呵呵,怕了吧?白慕川,我在报复你。” “哦?”白慕川侧头看她,目光深邃,“行,那给你机会。” 他一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表情。 向晚却蹙着眉头,表示不懂什么叫机会。 白慕川不说话,抓住她像老鹰拎小鸡往回走。 陌生的气氛,从前不曾有过。 从卫生间到餐厅的路,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似乎氤氲着一种什么古怪的气息。 一路上都没有人,就他们两个。 他扶住她,她靠着他。 向晚觉得被酒精带入了一个虚幻的梦境。 这样温柔的白慕川。 这样,温柔。 …… 回到饭桌上,众人看他俩相携回来,个个都在笑。 权少腾比较不客气,凑过头来拍拍白慕川的胳膊,假装好奇地询问。 “小白,怎么去了这么久?” 白慕川瞪他,示意他闭嘴。 权少腾又哪是那么容易饶过别人的人? 他摸鼻子轻笑一声,看向晚绯红的面孔,眯起眼调侃。 “说吧,你把人家向老师给怎么了?” “没有。”白慕川一脸无辜,侧眸看向晚,“是我被他怎么了。” “?”向晚懵。 被众人眼光一刮,她觉得双颊生痛。 妈蛋!为什么总被他整? 报复啊报复啊报复啊向晚。 白慕川轻轻一笑,突然云淡风轻地笑。 “还喝吗?不喝就走了。” 不管在什么场合,他总是那个带节奏的人。 很轻易的,很轻易的就让人跟着他的节奏走。 “……好。”向晚说。 时间已经不早,确实该走了。 占色有些担心向晚,她自己却说没事。 “不用管我,师姐,我真没醉……” 她在死撑。 权少腾笑着看,“放心吧,有小白在,没事也会有事的。” 向晚:“……” 白慕川懒怠理他,径直拖住向晚,“我送你回去。” 是他把她接过来的,负责送她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向晚头有点儿晕,没得选择。但她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份儿上。 她跟着白慕川起身,礼貌地向占色和权少腾告辞。 说完又转过身,她准备给哈利波特先生说再见,却发现他不见了。 向晚转着头寻找,那家伙神神秘秘地闪现她的身后,拍一下她的肩膀,把向晚吓个半死。 “喂!我给你俩算过了。” “?”什么鬼? “命定良配!不过姻缘路上有些坎坷……” 嗯?神棍又开启算命模式了? 向晚睁着一双醉眼看他。 这个“哈利波特”先生神秘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又淡定递上一个收款码。 “大家都这么熟了。9999,天长地久!” 卧槽! 哪有这样要钱的? 向晚双眼一瞪,白慕川却淡定的掏出了手机。 嘀!扫码完成。 占远一怔,啧啧有声,开心地看着手机,哇声大声。 “这是我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哈哈哈哈!早知道我说99999了,或者9999999,我可以给你们十个天长地久……” 这神棍! 向晚无力吐槽。 占色一脸羞愧,“不好意思,我堂兄他……” 白慕川唇一勾,“没事。就当酒钱。嫂子再见。” 拿了钱的占远笑眯眯闪到道边,像个绅士一般弯腰向他们摊手。 “二位,请慢走!” 本来小小的暖昧,被占远无形中扩大了。 然而,次数多了,向晚都有点麻木了。 看着白慕川淡然无波的脸,她想:他俩的关系,大概就像权少腾与那位叫夏初七的女孩一样吧? 原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结果,处着处着就成了哥们儿。 …… 夜晚的锦山,风很大。 代驾开车,白慕川与向晚都坐在汽车后座。 从山上的别墅下来,两个人都反常地不说话。 车窗开着一条缝,山风轻轻拂入,凉爽、寂静。 “你回学院吗?” 向晚脑子有一点空茫,冷不丁听到白慕川的声音,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重重点头,醉眼半眯,突然咧嘴一笑,朝他抛个眼神。 “不回学院,睡你啊?不,睡你家啊?” 反撩!反撩! 这是她脑子里的声音。 嗯,原以为有点难度,没想到借了酒意发挥正常。 简直,完美! 看他脸上那一秒的震惊,向晚笑得有点儿得意,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轻笑,像个恶作趣的孩子,本想憋住,结果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小白先生,感觉怎样?被人撩的滋味,很酸爽吧?” “嗯?”白慕川淡然一笑,“爽不爽试过才知道。” “好啊!约个时间?” “……” 看他抽一口气,双眼看神经病一样看自己,不吭声了,向晚隔了两秒打个酒嗝。 “史载,某年某月某一天,白警官撩人不成,被气得五内俱焚。猝于锦山!” 白慕川:“……” 见识到了。 他皱起眉头审视她一会,突然喟叹。 “向晚,你真不像个女人。” “女人什么样子?”向晚嗯一声,慢慢歪倒在椅背上,一只手臂懒洋洋搭在他的脑袋边上,撑着脑袋,斜着眼瞄他,“你看看我,做个对比!” 慵懒放松的向晚,不像白天那么严肃。 白皙的肌肤在光线暗淡的车厢里,泛着莹白,纯白的裙子外面套了一件浅蓝的空调衫,五官精致美好,身体线条舒展着一种女性的柔美。 没有名贵的衣服,但她很自信。 “你说啊!嗯?我哪里不女人了?” 她像一只猫,偶尔伸出只小爪子挠一下,把人心挠得都酥了,又拿小尖牙咬一口。 “不是很会撩吗?白慕川。你怎么可以怂?” 喝了酒的向晚有点奔放。 她眉梢恣意地轻扬着,带一点挑衅地看着他。 白慕川沉默。 安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幅动态的画。 车厢寂静。 锦山寂静。 万物寂静。 向晚一个人怔半天,无聊了。 她把双腿半圈到椅子上,斜倚着,以更近更美地姿态看他。 一双眼,带着醉态的调笑。 “喂,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喜欢你,非你不可,所以才敢那样对我的?小白先生……我告诉你,你错了。” 向晚扯了扯嘴唇,笑得有一点放飞自我。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 白慕川身躯微微一僵,嫌弃地刨开她贴近的身体。 “我不跟醉鬼说话。” “哪个醉了嗯?神经!”向晚轻笑一声,突然凑过脸到他的面前,“哪个人喝醉的人像我这样清醒的?” 白慕川唇角一扬,“你告诉我,你是怎样清醒的?” 向晚抬手敲了敲额头。 她没有回答,靠在汽车的椅背上,懒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困!她想睡了,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她拼命睁大眼,看着坐在身边的高大男人,“清醒地知道,不能喜欢不能喜欢的人。” 不能喜欢不能喜欢的人…… 好有艺术的一句话。 白慕川安静地看着她。 向晚却不这安分,突然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肩窝。 “你挡在这里,像堵山似的,很讨厌!我都吹不到风了……” 白慕川目光深深,一直看她,“你喝了多少?” “一杯啊。” “……”他又问:“我是谁?” “白慕川啊。” 还好,知道。 白慕川哼一声,不准备理她了。 她却突然嬉笑,“哎,你怎么不拿手指来考我了?来啊!让我再咬一口。” 她似乎觉得好玩,又去拖他的手。 “来吧,我不仅可以数一,还会数二三四五六……” 白慕川扼住她放肆的小手,“你还真能折腾,这酒品!” “那是。”向晚笑着说,“我喝一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啦。如果喝十杯,就好了。” “……” 不管白慕川说不说话,向晚一个人玩得很嗨。 她终于把他别扭的手臂捞了过来,死死扳开他的手指。 “来嘛,考我。一个,还是两个?” “……” “来啊!乖,张开手……” “……” 白慕川哭笑不得。 他的手指还是被向晚扳开一个。 她低低一笑,“这……是一个!” 然后,她不待他反应,低头咬住。 是真咬。 轻轻的刺痛,麻麻地传递到白慕川的神经。 他身上激灵一下,想推开她,可向晚脑袋一偏,却咬着他的手指倒在他的身边。 没动静了? 白慕川脸颊抽搐一下,“这女人……” ~ 向晚并没有睡着。 听到他的低骂,她挣扎着坐起,拿手刨了刨头上乱糟糟的发。 “你是苍蝇啊,嗡嗡嗡,嗡嗡嗡,叫什么叫?” 她在嫌弃他。 车椅上本来就睡不开,身边又有个人,她很不舒服。 不高兴地皱着眉,她一只手到处乱推,想让自己睡得舒展一点。 “不要乱动!”白慕川低吼。 “我为什么不要动……” “……嘶!向、晚,不要闹!” “呀,你干什么了?”向晚突然拍到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吓了一跳,“白慕川,你……” 神经一突,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第一反应,居然是大笑。 “哈哈哈哈!白慕川,你太坏了!” “……” 白慕川什么表情她看不见。 但他的呼吸里,似乎都是怒气。 “我掐死你信不信?” 向晚梗着脖子,还在笑,“来啊,掐死我,死人是可以保守秘密的,哈哈哈。” 白慕川冷哼,似乎真的生气了,语气很冷,“你再折腾,我就把你丢下去!” “……” 一秒钟,向晚听话地闭上嘴。 车厢里突然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慕川,你不觉得这样,感觉更微妙吗?” “……” “你为什么就不承认呢,你就是对我有想法嘛?” “……” “我长得很美的,对不对?” “……” “你是不是想死我了,所以才巴巴来接我?” “……” “白——慕——川。” “嗯?”他终于应了。 “你是不是特别迷恋……跟我在一起的感觉?” 向晚问着,小手不小心就拍在了他的腿上。 “嘶,我操!”白慕川狠狠捏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儿拖过来,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双眼冷幽幽看她,“闭不上嘴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帮你?” 帮? 嗯? 向晚脑子反应有点慢。 两厘米外是他的脸,他的呼吸也在咫尺。 “你真生气啦?”她小声问:“还是,你其实想亲我?” 白慕川呼吸一紧。 车厢里,又一次寂静下来。 隔了好久,白慕川紧了紧她的下巴。 “如果我说,是呢?” 没有人回答。 女人软软的身体趴在他的身上。 白慕川怔一下,把她挪开一点。 借着车窗的光线,他发现她呼吸均匀。 睡着了? …… 撩人技能点满。 可惜,向晚第二天头痛得根本想不起来。 当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入窗户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宿舍。 “哎?”她挣扎坐起,头痛,又扑倒在枕头上。 发生什么事啦? 昨天晚上跟他们喝酒,然后怎么断片了? 谁送他回来的? 想不起,喝酒真要命。 以后不能再喝了! 再喝酒是小狗! 向晚默默在心里发誓,一只手摸过手机。 一看,上课的时间已经过了。 现在去教室也是迟到,中途进去反而有些难看。 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突然生病了,去不了。 班主任很善意地表示了理解,“以后少喝点,就不会生病了!” 向晚:“……” 好幽默。 …… 有了蒙头大睡的机会,向晚却睡不着了。 昨儿断更一天,得有交代的。 她眯了半个小时,得稍稍好受一点,折腾起来洗了把冷水脸,打开电脑,准备上qq给读者解释一下。 嘀一声,方圆圆发了个贴子的链接过来。 “你在搞什么?快点看看!” 消息是上午九点发的。 向晚点开链接一看。 文泉书院的论坛上,一个陌生id发了个八卦贴子。 “向公子晚培训期间,在校外跟不同男人乱搞……” 很简单粗暴的标题。 对女孩子来说,却是最致命的诋毁。 向晚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更疼痛几分。 妈的,谁在搞她啊? 贴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在培训期间的不良劣迹。 第一天外出,晚归,喝酒回来。 第二天外出,晚归,喝酒回来。 第三天,直接逃课不上。 有理有据,甚至还配了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那天晚上占色送她回来的。 占色开的玛沙拉蒂,停在校门口。 照片上没有占色,只有向晚开门下车的所谓“丑态”。 第二张照片,是白慕川送她回来。 白慕川的车是迈巴赫,他还扶着她进入校门,把她送回宿舍。 帖子上说,那个男人把她送回宿舍,一个小时后才从她的宿舍离开。 同样的,白慕川也被人打了全身码,真正出镜的人只有向晚一个。 两辆不同的车,两个不同的“男人”,仅仅相隔一天。 简直——证据确凿啊! 很多人说,人品这么差的作者,写不出什么好的作品,完全就是丢文泉书院的脸。 还有人直接艾特文泉书院的管理,让他们出来给个说法! 网上的瓜,都是全体性的狂欢。这些人自以为撸到了道德的点儿,指责人的时候毫不嘴软…… 一人添一句,加点油,带点醋,再翻炒一遍,就火了。 “我去!”向晚发消息给方圆圆,“知道谁干的吗?” 第71章 ,原因很震撼 方圆圆也在为她焦头烂额。 “卧槽,你当我是神啊,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谁?” 向晚抿唇,“网站论坛后台不能查ip地址么?” 方圆圆:“反正我没有资格查。不过我在联系管理员,让他先把贴子删了……” “不用。”向晚头有点痛,可回复很迅速,“删什么啊?人家成心要搞你,删了就不能再发吗?就算封号都没有用,人家不能换个小号发吗?不用麻烦了。” 方圆圆怔了一下,“可不删……” “没什么,嘴长别人身上。” “晚啊?你是不是猜到是谁了?” 向晚眉头蹙紧,沉吟片刻,回答:“并没有。”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想法的,从照片拍摄的镜头角度来看,拍摄的人肯定在学院里,而且帖子又发在文泉书院的内部论坛,从大范围来论是这个班的同学,从小范围概率来讲么……书院两个作者最有嫌疑。 但这种事,没有证据,不能乱说的。 向晚很有分寸,为人也很善良。 想了想,她对方圆圆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随便闹腾吧。如果她们不懂得收敛,把事情闹得太不成样子,那我就不管她是谁,直接告名誉诽谤了。” “擦!” 方圆圆突然反应过来,“不让删贴,你不会就为了留下人家的把柄吧!” “……我有那么坏吗?” “有啊。表姐,我怎么觉得你学坏了?” 这叫坏吗? 人家给她泼污水,她满身是嘴也说不清,能怎么办?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无所谓,如果闹得太难看,就只有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了。 “腹黑!”方圆圆下完定论,像是突然开窍似的,想起这件事的根本来,“不对啊,人家说得不是真的,照片总归是真的吧?快点交代,照片上的男人是谁?是不是白警官?” 算她脑子好使。 向晚哼哼一笑,故意吊她胃口,“你猜?” 不等方圆圆回复,向晚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话的人,正是她口中的白警官。 向晚心脏怦怦的,有点乱。 昨天晚上他送自己回来,都发生什么事了吗? 脑仁好痛! 她揉着额头,隔了好几秒,才慢吞吞接起来,“喂?” 白慕川声音略沉,“起来了?你还好吧?” “挺好的。有事?” 不冷不热地回着,向晚在下意识模仿白慕川以前对她的态度。 这态度不明的语气,引来白慕川的冷哼声。 “没事不能找你?” “不能。”向晚的回答很无情,“我要上课的,白警官。” “好吧。”他说:“那黄何的消息,我就不用告诉你了。再见。” 黄何?我靠! 向晚喂一声,立马投降,“我错了,欢迎打扰!白警官,我想知道。” 这弯儿转得也太快了,说道歉就道歉。 白慕川呵呵一声,沉默。 向晚忍不住催:“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好一会,他声音幽幽传来,“他不是被停职了。” “啊?”不是停职为什么要骗方圆圆。 “他被拘留了。” 白慕川神一样的补充,像重锤似的打在向晚的心上。她向晚一懵,短路了片刻,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拿鼠标点开与方圆圆的聊天记录。 那一头方圆圆还在跟她说话。 尽管文字看不出情绪,但与黄何刚离开那两天相比,现在的方圆圆无疑是好了许多。 向晚情不自禁地拧起眉来,“案子跟他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拘留他?” 白慕川:“严重渎职侵权,致人死亡。” “……” 对警察来说,这个罪名够大了。 一旦坐实,恐怕一辈子翻不了身。 向晚脑子嗡嗡作响,想到黄何憨厚的笑,还有第一次见面时他亲民的警察形象。 这样的警察不该受这样的待遇啊? 她抽口气,“这个……会被判刑吗?” “目前还在侦查起诉阶段,王局也是顾及他的未来发展,没有把事情张扬出去,目前知道的人不多。你保密。” 保密?向晚又看向屏幕上方圆圆的头像。 “对方圆圆……也不能说吗?” “如果黄何本人没说,就不要说吧。尊重他自己的意见。” 白慕川说到这里,沉吟一下又接着说:“这件事有我的责任,如果我那天没有请他们喝酒,黄何也不会惹上这桩麻烦的事,至少没有喝酒执法,会好很多。所以这件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要怎么帮他?” 向晚内心瑟瑟发凉。 那种无法掌控事态发展的恐慌感又上了心,“我记得你那天嘱咐我,不要掺和这件事,连写这个案子都不行的……” “可你还是写了。”白慕川突然低笑一声,“你就是头驴了。” “……你有办法帮黄警官吗?” 白慕川轻笑,“我白慕川没办法,谁又能有办法?” 这话傲娇得很有白警官的风格,可向晚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他人在京都,案件发生在锦城,管辖权的问题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两个人说的全是别人的事,谁也没有提昨天晚上。 很默契。 莫名的默契。 说到最后,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按常理就该挂电话了,白慕川突然又问。 “你没什么事吧?” 他问的是昨天醉酒之后吗? 其实向晚很想问他,昨晚他拿她房卡刷了,把她弄进来放到床上后,是不是在宿舍呆了一个小时。 可一来事情太尴尬,她开不了口。 二来,如何她问了,他势必怀疑她为什么知道,有装醉的嫌弃,又得一番解释。 碰触那些东西,她就会难堪。 “没事了。”向晚撑着额头,真心实意地说:“黄警官的事,可能除了你,真的没有人能帮他了。” 白慕川嗯一声,“放心吧,我的人,我都会护着!” ……你的人。 ……黄何也是你的人啊? 向晚有点儿想吐槽他的领地意识,不过想想他这霸道性格有利于黄何的事情,也就不怼了,还积极地给他打鸡血。 “加油!你一定行的!” 白慕川默了两秒,发出一声暗笑。 “我本来就行!” 呃!这好像有点不对? 老司机! 向晚哭笑不得,搔了搔自己脑门上的头发,“行,行,行,你行。那就这样了,我得码字了。昨天断更,全勤都没了!” 其实向晚从来没有拿到过全勤奖。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总有断更的时候,每个断更的原因都是突如其来,让她猝不及防…… 嗯,今天不能断了。 她关掉论坛上那个帖子,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 “向晚、向晚?搞什么?” qq消息又过来了! 对象仍然是方圆圆。 好久没等到向晚回复,她有点不耐烦。 发来一张文字配图:“如果你不说话,一定是在啪啪啪!” 向晚看着她的头像,沉默、迟疑。 原来那天黄何跟方圆圆发那些消息,有那样的缘由。 他知道自己出事,不想耽误心爱的姑娘,这才用那样绝决的方式跟她分手。 他宁愿她恨他,然后忘记他,也不愿她等他,不愿她为他难过。 方圆圆没有看错人。 只可惜—— 向晚头更痛了。 如果方圆圆知道黄何此刻人在看守所里,会不会崩溃? 不敢赌。 何况白慕川说,要保密。 向晚用一分钟时间说服了自己,然后回复方圆圆。 “刚接了个电话,不好意思。还有,你猜对了,照片上的人确实是白慕川,不过我跟他之间可没发生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说你们发生什么了吗?” “……” 向晚看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编辑大人,不聊了,我得码字了。” “没趣!”方圆圆哼一声,突然说:“对了,你知道吗?那个程正又去小姨家吃饭了。” 嗯? 向晚眯起眼,“小姨家的饭多得吃不完了吗?” 方圆圆说:“好奇怪啊!上次小姨请他,是为了给你们两个增进感情,相亲嘛,现在你人都不在锦城,干嘛又去?不过我不知道是小姨请他去的,还是他自己去的。” “这些事不用告诉我。编辑大人,再分心我就写不了啦。” 向晚确实不太想听。 有的时候,她其实也有冷血的一面。 只对自己在意人的事感兴趣。其他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表姐,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她不想聊,方圆圆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而且很可怜巴巴地叫她表姐。 “我今天……突然很想他。” “嗯?”向晚静静坐着,看方圆圆说话。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们本来约好的,今天要一起去做好多事情。我还早早就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呵,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他手机一直关着,我现在都联系不上他。” 向晚看着那些有温度的文字,仿佛看到方圆圆的泪目。 “不要难过,圆圆。也许他会回来找你的。” 她用了也许,因为她不确定。 方圆圆却讨厌这个也许。 “你怎么跟他一个调调了?这种敷衍人的话,你也信啊?其实他那样说,就是打定主意不会再找我了,就是分手的意思。只不过,他换了个比较文艺的说法而已……” 向晚无言以对。 想了片刻,她还决定为黄何正名。 “圆圆,黄警官不是那样的人。昨晚我见到我那个师姐了。占色,我跟你讲过的。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学家,她见过黄警官,也分析了这件事情,她告诉我,黄警官一定是有苦衷的。”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呵呵!” “师姐说,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情侣热恋时的力量可撼山平海,如非不可抗拒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爱人的。所以,虽然我们都不知道黄警官到底为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她。” 为了结论的权威性,她把锅扣在了占色身上。 可方圆圆太了解她了,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反常。 “向晚,你今天干嘛一直为他说话?” “我……?我没有啊。” “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事情?” 向晚一怔。 妈蛋!女人真是太敏感了! “没有啦!不跟你聊了,我要码字了,不要打扰我,编辑大人!” 矢口否认。 然后,向晚慌不迭结束了聊天。 她没有办法。如果再被方圆圆追问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口如瓶。 ~ 方圆圆果然没有再发消息来。 向晚当然不会知道,屏幕的那头,她趴在办公桌上,泪流满面…… ~ 向晚叫了个外卖回来,一个人蹲宿舍,写了一天。 最近,她每天都更新三千字。 一般三个小时就可以完成,今天她写到下午五点。 没有状态的时候硬憋,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她以为自己可以淡定地看待那个帖子,然而她终究是个凡人,无法真正做到忽略,对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诋毁,并不能完全释怀…… 紫檀、毒兰朵。 两个名字总在脑子里徘徊。 究竟是她们哪一个在整她? 或者是她们两个? 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向晚不敢随便猜。 她更完今天的章节,慢慢点开了那个帖子。 第72章 ,好消息(二更) 评论好热闹。 楼盖了一层又一层。 上午向晚看的时候,才几十条回复,现在已经二十几页几百条了。 “长成这样还出去丢人现眼!?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不是眼睛都瞎了。” “……照片角度的问题吧?向公子晚其实是很漂亮的……虽然我不赞同她的行为,但拒绝无脑黑。” “怪不得最近向公子更新得乱七八糟的,怕不是写书不火,准备另谋职业了?嗯,靠颜值可以吃饭,又何必靠才华?我看好她。” “有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人啊?” “锦城。” “哦,锦城啊,怪不得,锦城女人有这样的传统……” “楼上的不要开地图炮,ok?我大锦城岂是你可以黑的?” “丧心病狂!现在的作者都不想好好写书,都走歪门邪道去了吗?文泉书院现在是越来越堕落了,读者充值看书,尽给看些歪瓜劣枣,没几本好看的!” “向公子这明显是得罪人了啊,被搞成这样?讲道理,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她的个人隐私,没伤害到任何人对吧?这种曝光人家隐私的行为,其实比较可耻吧?再说了,这种照片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拍到的。文泉这次去培训的作者,除了向公子之外,都还有谁啊?呵呵!” 从这一楼开始,下面的楼就全歪了。 这个质疑拍摄者道德的贴子是向晚一个读者发的。 向晚知道她,在文泉的id叫渊芊芊。 两个人在群里有过短暂的交流,感觉这姐妹儿的性格是率真且直接的那种,带一点毒舌,可以怼得人头皮发麻。 同时,也可以感觉得到,她脑子很清晰,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她意有所指的话,却真得罪人了。 紫檀和毒兰朵的读者本来也在关注这个贴子,一看她的评论不得了,觉得自家大大被人指桑骂槐地戳脊梁骨了,维护之心如烈火燃烧,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渊芊芊。 很快,她就被扒出在向晚群里出现过。 于是,仇恨值全部指向了向晚的读者群体。 向晚是个扑街作者。 一本书都没有火起来过。 而且,有句话是对的。什么样的作者会有什么样的读者。由于向晚小说的原因,招来的读者基本上也是成熟稳重的类型,会在网上跟人撕逼掐架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在紫檀和毒兰朵读者群体组织性的攻击下,大多数人不屑跟小孩子撕,习惯沉默。 有战斗力的人,只有渊芊芊一个。 她简直像个圣斗士,舌战群儒,一个人怼一群人,居然也没落下风。 “各位的智商恐怕要回炉重塑了。不好意思,我没有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傻逼!” 向晚看着,噗一声,笑了出来。 她叹口气,在qq上找到渊芊芊,私聊她。 “宝宝,别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没用的……” “嘿,弱智儿童欢乐多。我就当教训孙子了。” “呃好吧,你开心就好。” “你说这么明显的事情,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人家故意整你了。可这些孩子咋就这么傻?我也是很服气的。” “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同样,讨厌一个人也没有。大概我天生体质偏黑吧。” “有道理。你别管了,好好写你的书,多更点就行了。肃清论坛的社会重任,就让我们来吧!咱们姐妹儿也不是软柿子,可以由着别人捏的!” 噗!向晚坐在电脑前,无端发笑。 哪怕再冷的时节,有一束阳光,也可以很温暖。 在嘲笑与指责声里,有这样一群读者站在身边,其实也足够了。 “谢谢你,芊芊!” “安啦,小事,反正我也无聊。” “嗯……” ~ 一个文泉书院在网络的影响力,其实是很小的。 所以,不管这些人怎么闹腾,也就小圈子范围内知道。 于网络大环境而言,一点水花都没冒出头。 目前的主要热点新闻,还是帝宫喷泉女神杀人案。 网络舆论还在持续发酵。 警方今日上午又发布了一条最新通报,表示已经对相关涉事民警进行了处理。 具体怎么处理的,官方没有给出更多消息。 于是“正义之士”依旧不满意。 他们群情激愤,要官方拿出态度来,给无辜者一个交代。 无辜者?向晚笑了。 当然,就像渊芊芊会反驳文泉读者一样。网络上也不乏有头脑清醒的人,一条条驳斥这些人的言论。 在一个聚众吸毒的场合,从来就没有“无辜者”。 更有知情人透露,孙某自从跟富商前夫离婚后,不被前夫家里允许看孩子,心理压力很大,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早些年就有吸食大丨麻的经历,当天晚上又跟一群毒友在一起,哪有不沾的道理? 如果她赤身坠楼,只怕大有玄机…… 不过,那天晚上的帝宫五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无人知晓。 帝宫在那天晚上事发之后,也在停业整顿。 说来,白慕川的堂兄白慕年,也算是遭遇飞来横祸了。 ~ 向晚拿了饭卡去食堂吃晚餐。 学院的食堂饭菜很丰富,只有少部分同学选择了去外面吃饭,大多数人还在排队打饭。 向晚默默站在人群的后方,随着人群移动。 排在她前面的是两个女生。 她们在低头玩手机,小声窃窃。 很快,向晚听到自己的笔名从她们嘴里溜出来。 “我们班的向公子晚,是哪个啊?我不太认识呢。” “咱们班最漂亮的那个啊!瘦瘦的,男生私下评的班花,胸大腰细脸蛋过硬……” “啊,就她啊?那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谁知道,昨晚好多人看到来学院接她。好帅的!哈哈,高富帅,换谁不喜欢?网上挂她的人,无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是啊。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文泉书院乱得很,作者之间掐得很厉害……” “嘘——” 女生发现在了背后的向晚,尴尬地轻咳一下。 两个人都沉默了。 向晚微微一笑,什么反应都没有。 ~ 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紫檀和毒兰朵。 她俩坐在一起,神色轻松地聊着天儿,一脸笑容。 其他网站的同学也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自己的事儿。 向晚端着饭菜看一眼,默默找了一个空桌坐了下来。 “一个人?我可以坐这里吗?” 听到声音,向晚抬头看到了昨天那个同桌。 一个叫“胡半刀”的男作者。 向晚跟他不熟,不过为了他“敢于”坐自己身边的勇气,给了他一个微笑。 “随便坐。只要你不怕!” 胡半刀一怔,“为什么要怕,你会吃人啊?” 看他懵懂的样子,显然是不知情的。 男生跟女生不一样,他们对这样的事情,好像天生没有什么敏感度。 向晚当然不会主动丢丑,默默低头吃饭。 胡半刀谈性很浓,跟她寒暄起来,“你真的有沐二少的签名书啊?” 呃!谁说男生不八卦的?只是八卦的内容不同罢了。 向晚笑问:“你咋知道的?” 胡半刀轻笑一声,“看你朋友圈了啊!” 我去!向晚为自己的智商默默点上一根蜡。 她忘了,昨天很多同学在互相申请加好友,凡是申请,她全都点了同意,其中想来就有这个胡半刀。 不过她发那条装逼的朋友圈都是好多天前的事了,敢情这家伙是翻过她朋友圈以前的内容? 被关注了! 她纳闷,“你也喜欢沐二少?” 胡半刀嘿嘿轻笑,“是啊,我崇拜的偶像啊。” 知音啊! 一听这话,向晚整个人都精神了,“你也是写悬疑的?” 胡半刀摇头,“我写玄幻的。其实,我没有看过二少的书,感觉太有深度了,我看得心好累……” 向晚翻个白眼儿,“那你还说是你的偶像?” 胡半刀哈哈大笑,“钱啊!大哥。二少现在连载的《白名单》,你知道第一个单元的故事版权是单独出售的吗?就第一个单元《夜半铃声》的影视版权都卖了八位数你不知道吗?这不叫偶像叫什么……” “噗!”这声大哥,把向晚逗笑了,“你还真直接。” “嘿嘿,必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那本书今年不也挺火的呢?没有影视公司来谈版权吗?” 向晚呆了一下,神色微暗,尴尬地说:“我这本书的数据,其实不咋好的。只是因为那个案子火了那一阵,仅仅只是舆论,对数据没帮助……” “哦。”胡半刀理解地点头,然后安慰,“慢慢来,不着急,说不定哪本就爆了!” 圈子里的人,谈的都是圈子里的事。 胡半刀跟她八卦的那些事,有的向晚听过,有的不知道。 这样的交流也算很轻松了。 于是,胡半刀成了向晚来到学院的第一个朋友。 接下来的课程里,她每天都跟这个胡半刀坐在一起。 他真了她的男闺蜜。 吃饭的时候,他会主动帮她排队,就像上大学时候要好的同学一样。 这座城市,因为有了胡半刀,渐渐有了温度。 时光在八月的暑气里穿梭着,不知不觉,半个月的学习期就快要结束了。 喷泉女神杀人案的热度,在人为的炒作下,还在继续。 文泉书院那个贴子,因为向晚没有回应,很快沉了下去。 人人都很忙,在这样快节奏的生活里,不是有心人,谁会有那么多无聊的时间天天去辱骂一个与己无关的人? ~ 又是一个大晴天。 向晚刚在教室坐下,班主任就进来了。 来学习这么久,班主任从来没有给他们上过课,这是第一次。 教室里,一阵掌声。 班主任坐下,推了推眼镜,清嗓子慈祥地笑。 “同学们,为期半月的培训,很快就要结束了。学院惯例,你们每个人都需要写一篇结业总结。大家都是写书的,我就不提要求了,自由发挥吧!明天晚上十二点前,发到我的邮箱就可以。” 明天是最后一天培训课程。 后天上午的结业联欢会结束,就要各奔东西了。 “突然发现半个月过得好快?”胡半刀在感慨,“怎么觉着,我啥也没学到呢?” 有同学举手调侃,“老师,我们强烈要求再加强培训,延长培训时间……嗯,再来一年半载的吧!”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学习氛围一直很轻松。 向晚也跟着笑,班主任又说。 “我会从你们的结业总结里,评选两篇写得好的,发表到学院网站,编入学院年报……” 这个学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文学院。 编入学院的年报,相当于把名字留在了学院的历史上。 在一群大神里被选出来,那必然是出类拔萃的了。 ~ 向晚对此没抱什么希望。 吃完饭回到宿舍,她完全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先把当天的更新章节写完,才开始琢磨写这个总结…… 刚开了个头,就传来敲门声。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敲门的人,很有耐性,也很有节奏。 向晚趿着拖鞋,一边开门一边笑着问。 “胡半刀,你不是出去吃饭了吗?” 除了胡半刀,她不认为会有人找她。 然而,门拉开,是一张冷冽而英俊的面孔。 “谁是胡半刀?” 白慕川手插在裤兜里,帅气的动作,表情却像一个抓奸的丈夫。向晚觉得他的眼睛里都快要伸出刀子了,随时可能把她给掐死。 她惊了片刻才回神,探出头左右看看,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白慕川拎着的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潇洒地越过她,径直入屋。 “我怎么不能来?” “……” 这个人! 向晚关上门,跟着他进去,看他坐椅子上看自己电脑,赶紧抢步过去关上。 “干什么?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她凶巴巴地站着瞪他。 白慕川眯起眼,冷冷仰头看她气鼓鼓的脸。 “你还没有告诉我,胡半刀是谁?” “……” 为什么要告诉他。 向晚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我在问你,不请自入,究竟有什么事?” “呵!”白慕川态度很冷淡,“你欠我东西,我来拿。” 欠他东西? 向晚懵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来到底欠他什么。 “白警官,你说清楚!” 听她语气焦急,白慕川显然满意了。 他懒洋洋伸开大长腿,“欠我一句道歉。” “道歉?”向晚满脸黑人问号。 “那天你吐我一身。”他看过来的冷脸里,有一种很欠揍的嫌弃,“不该道歉?” 啊?嘿!向晚觉得真是哔了狗了。 她抱住双臂,似笑非笑地问:“所以白警官不辞辛劳专门跑来,就是为了听我说一声对不起的?” 白慕川漫不经心,“说啊!” 向晚吸口气,退后两步,低头,深深鞠躬。 “对不起,白警官。我不该吐你一身,我该吐你一头。” 说完,她站起身,“好了,你可以走了。” 白慕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冷漠的俊脸上面无表情,又似乎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炙烈情绪,视线分明浅浅淡淡,眉梢却不羁地挑高着……像极他这个人,矛盾地综合了凉薄冷漠又邪气傲娇的性格。 然后,他慢慢站起,俨然要走的样子。 “你没诚意,那好消息我就不告诉你了。” 嗯?好消息? 向晚心里一跳,瞥着他挺拔的脊背,很没出息地哎了一声。 “什么好消息你就说嘛?你要先有诚意说,我才有诚意道歉嘛。” 好端端一句话,加上两个软绵绵“嘛”,语气就不一样了。 白慕川回头,凝视她,“胡半刀是谁?” 卧槽!这男人没病就怪了。 向晚嘴唇抽抽一下,“朋友。” 白慕川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锦城。” “这……” 向晚差点儿被气死,“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白慕川嘴角轻轻一扬,若有似无的笑痕帅得十分拉仇恨。 “对别人来说,不是。对你来说,一定是。” “……”卧槽! ~ 夜幕从天际拉下。 京都的霓虹,又一次风情万种地闪烁起来。 白慕川看着汽车仪表盘上的时间,一张脸上浸满了西伯利亚的寒流。 有多久没有回白家大院了? 近一个月了。 从锦城回来,他就去点了个卯,就没再去。 如果不是奶奶。这一趟,他原也不必走—— “嘀——!” 汽车靠近大门,车牌被自动识别,起落杆升起。 白慕川径直把车开入停车场。 大院里的灯,总是很亮。 可大院里的人,却是太少了。 偌大的房屋,弥漫着一股缺少人气的冷清。 白慕川推开门,李妈就看见了,笑脸满面地迎了上来。 “小白先生,您回来了——” 沙发上,白慕斯与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看电视。 见到他回来,那女人回头,不太友好地哼了一声。 “今天怎么舍得回来?不是又闯祸了,等着你爸跟你擦屁股吧。” 火药味很重! 李妈尴尬地僵在门边,不知道怎么动弹,白慕斯拼命递眼神,示意他不要顶嘴。 白慕川轻笑一声,将车钥匙丢在门厅柜上,“奶奶呢?” “你还好意思提奶奶?” 那女人似乎很生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他近乎失态地骂。 “你说你这种人,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奶奶那么疼你维护你,她生病这么久,你人都死哪儿去了?” 第73章 ,价值观不稳定(一更) 她盛怒之下,脸上的皱纹近乎扭曲,声音尖锐得像腊月天刮过耳边的风。 冰冰凉的,让人如坠寒潭。 客厅面积很大,莫名就有一种被逼迫的压力。 一瞬间,周遭寂静了。 白慕川听着,唇角的笑意凉了几分。 从头到尾,他都在笑,眼神却不看那个愠怒的女人。 “冷气开得太大了!容易生病的。” 不知是对谁说的,他说完抿着嘴角径直去了二楼。 白奶奶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尤其如此,但老虎病了也变不成猫,她余威犹在,谁也不敢随便招惹她。 偏偏,白奶奶的小心肝儿不是别人,正是白慕川。 “我的乖孙儿哦!怎么才放学啊?奶奶等你好久了。” 看到白慕川出现,坐在房间里发呆的白奶奶脸上瞬间就灿烂了,脸上褶皱仿佛也开出了花儿来。 “张妈,快把我的老花镜拿来,我要看看我的孙子。”她让张妈扶她坐起,把老花镜戴上,等白慕川走到面前,又仔细端详他的脸。 “仔啊,是不是又瘦了?功课很忙吗?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 白慕川缓缓眯起眼。 看来李妈说得没错,奶奶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慢慢蹲身,握住白奶奶的手。 “奶奶,功课不忙。我这哪里是瘦了,分明是帅了。” 他一脸笑容,像个乖顺的小孩子,清冷的眸子里盈满了柔和的感情。 “啊?你说你是怎么了?”老奶奶耳朵不好,没听懂他的话,又侧过耳来仔细倾听,“你再说一个,是谁欺负你了?” 白慕川满脸都是笑,凑到她的耳边,“我说你孙子没瘦,只是长好看了!” “哦哦哦。你这仔儿。是好看的呢。”奶奶笑眯眯敲他额头,看着他就像看着宝贝疙瘩似的,“要是太累,咱们就不要学了啊,不要累着了自个儿,奶奶会心疼的哦。” “知道的,奶奶,我不累。” “乖!” 祖孙俩絮叨,声音都柔柔的。 张妈叹一口气,打开了紧闭的窗户。 有风从阳台上拂进来,吹暖一室。 白慕川认真地听着白奶奶的唠叨,懂事的样子真像一个读书回来的大学生。 白奶奶说着说着,突然像是又想起什么,压着嗓子,盈着笑问他:“李妈说你找了一个相好的女娃娃,为什么没有带回来给奶奶看啊?” 白慕川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奶奶,她忙着,有时间了,我就带回来给你瞧。” “好好好,这样好。”老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在颤,“你呀也不小了,大学毕业就该工作了,上学时候找的女娃娃心眼少,单纯,最适合做咱们白家的孙媳妇儿了。你呀,合适就早点把人娶进来,先成家,后立业嘛……” “……” 白慕川无言以对。 “奶奶,还早。” “早什么早啊,我像你这么大,你爹都满地跑了……” “……” 老奶奶严肃的样子,把张妈都逗笑了。 白慕川也跟着笑。 这时,有人敲门。 白慕川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笑容僵硬在脸上。 “老二,出来一下。” 严肃得不带波浪起伏的声音,来自他的父亲白振华。 白慕川收回视线,紧了紧奶奶的手,“我等会儿再来看你,奶奶。” 白奶奶对他的离开很是不满,瞪着门口的白振华不高兴地问张妈:“小张,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叫走我孙子?” 张妈一脸尴尬,“老太太,那是白先生。您儿子。” “我儿子?”白奶奶迟疑着念叨一下,突然板着脸,“胡说!我儿子早就死了。” 白振华:“……” 白慕川:“……” 张妈:“……” 安静一下,白奶奶咳嗽着,不高兴地摆手。 “去吧去吧,乖孙儿。你不要怕他啊。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叫奶奶,奶奶来帮你打他……” 白慕川唇角轻抿,“知道了,奶奶。” 白振华站在门口,一声幽叹,背过身离开了。 ~ 书房。 白振华坐在椅子上,白慕川慢慢进去,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 “有事吗?” 很直接的询问,一秒就激起了白振华的不满。 “你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谁让你给长辈这样讲话的?” 他拉下脸来的样子,情绪非常烦躁,白慕川却不甚在意,轻笑着坐他的对面。 “不好意思,从小没爹教没娘养,没有教养。” “你……”白振华气得呼吸都重了起来。 然而,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跟白慕川争这些口舌上的长短最后只能气着自己。 他慢慢缓下一口气,哼声,“调回京都感觉怎么样?” 白慕川:“不怎么样。” 白振华眉头皱了起来,“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 “是的。所以我准备脚踏实地,继续从基层干起。” 白慕川突如其来的话,白振华没有听得太明白,皱着眉头打量他。 然后,就听他懒洋洋地说:“我申请了特调,去锦城处理一件案子。明天晚上就走。” 白振华脸色一变,大为光火。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白慕川淡定地回答:“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你……” “你决定事情的时候,有跟我商量吗?” “白慕川,反了你了。你给我记住,你姓一天白,你就是我儿子,我就容不得你忤逆我……” “哦。”白慕川淡然一笑,“那我就不要姓白了。” 白振华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整张脸都变成了惨淡的铁青色,直愣愣地瞪着他,气得腮帮子都痛。 “你还是人吗?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慕川。 然而,这样直锉心窝的话听入耳朵,白慕川却像没有什么感觉。 他低头笑着点燃一支烟,慢吞吞吸了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书房里仿佛静止。 时间从白慕川的指间溜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很多情绪、很多感受、就像那烟,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灰飞烟灭! 呼! 白慕川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慢慢站起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白振华睨着他高挺的身躯,嘴张了张,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终究眉头蹙了又蹙,只剩一句简单的叮嘱。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纠结当年旧事……抓紧眼前的机会,为自己的未来发展考虑,不要久留锦城……” “嗯。”白慕川点头,客气地说:“谢谢!” 一个谢字堵得白振华哑口无言。 白慕川慢慢转身,离开。突然,他停下脚步,一字一顿慢声说。 “我就是我,无论怎样,都变不成你喜欢的样子!放弃吧!” 白振华呆怔片刻,听着他远去的脚步,看着面前茶盏里热腾腾的水,好久才双手抱住头,轻轻唉叹一声。 ~ 夜深了。 向晚熬夜写着结业总结,一点困意都没有。 对待工作上的事儿,她还是很严肃的。 可惜,回想这半个月的日子,真正的感触却是不能写在总结里的。 她很清楚总结需要写些什么内容,就像写网络小说的时候,其实她也清楚写什么东西更容易吸引读者一样。心里明白,却做不到。 “我没有匠心,无法迎合,不是一个合格的写手。” 她在qq上这样告诉胡半刀。 很快,胡半刀就耿直地把他的总结传了过来。 “抄我的吧!” “……”猪队友。 向晚笑着怼他,“一个班就那么多人,写一样的内容不分分钟被发现吗?你想害死我啊!” “傻孩子。随便改改不就行了?”胡半刀感慨,“几十个人的总结,都写老长,你以为老师真的会每一分都认真去看啊?老师的时间也是时间,用来打打麻将多好,看什么破总结!” “……”向晚懵,“不看怎么评优秀?” “说你傻还真傻。” 胡半刀发来一个笑脸。 “就像我们来培训是网站选送的一样,能够评到优秀的人,早就定好了的。现在咱写这个东西,不就一个形式吗?你还当真啦!” “……” 向晚好久没有回复。 她无意深扒,却明白胡半刀的话绝非虚假。 “好吧。”向晚叹息一声,“不过谢谢你了。我其实写得差不多了,就是价值观有点不稳定,所以吐槽一下!” “犟驴子!行吧。不过今天晚上,哥几个要出去聚一下,你要不要一起?” 后天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其实,今天晚上的宿舍人很少,大多同学都在外面聚会,朋友圈刷着屏的吃喝玩乐…… 向晚迟疑一下,“不了。我码字……” 胡半刀:“不要这样好不?后天分开,就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见面了,大家同学一场,你信不信,你不去我来揍你?” 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同学一场。再无相见。 这两个词是可以打动人的。 向晚尽管无奈,依旧出了门。 她没有刻意打扮,但脱下连衣裙,换上了牛仔裤t恤衫。 第74章 ,猝不及防的意外(二更) 向晚跟胡半刀一起打车过去的。 到达的时候,包间里男男女女差不多坐了十几个人。 平常在教室里,大家都穿得比较随意,出来玩耍却都特地打扮过,尤其女同学,甜美、高冷、温柔,各有各的不同风格,坐在一起,有一种衣香鬓影的盛世美态。 好在,紫檀和毒兰朵都没有在。 向晚松了一口气,“嗨,大家好!” “快!这边,这边,美女来这边坐!” “要点脸啊!一个女汉子,跟汉子抢什么美女!” “搞基啊,不懂?” 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大家对她挺新鲜的,轮番跟她玩笑。 “谢谢,谢谢!” 落座后,全程她似乎都在说谢。 一个圈子的人,有共同话题,相处的感受比她的预期好了很多。 那天在食堂八卦她的两个女同学就坐在她身边,不过大家都默契地进行了选择性遗忘。 饭桌上,全是正能量。 期间不免又有人提到沐二少。 这似乎已是圈内聚会不可缺少的节目了。 沐二少是一个网文圈的神话,一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神话。 于是,向晚这个拥有沐二少签名书的人,就成了话题的热门人物,有人向他打量哪里搞来的签名书,也有人问她沐二少究竟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向晚很难回答。 只说是朋友的朋友认识他,敷衍了过去。 从别人的眼神来看,对她的交代是存疑的, 不过都是高情商的人群,不会有人不懂事的刨根问底。 …… 饭局结束他们又去唱k,向晚拒绝了。 吃饭时她已经备不住人家的劝喝了些酒,再去唱k,她不知会被灌成什么样子。 在白慕川面前失态够怕了,在这些同学的面前失态,不敢想。 毕竟她的酒品不好,白慕川是对的。 胡半刀很够义气,看她双颊喝得通红,没有任由她一个人打车回去,而是陪着她一起回学院。 这天晚上学院,很安静,大多同学都还没有回来。 胡半刀直接把她送到宿舍门口。 安静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 刷卡声过,向晚没有拧开门把,而是转头对胡半刀笑。 “好了。你赶紧去跟他们汇合吧。” “好。”胡半刀应着声,人却没有动,目光像涂了胶水似的粘在了她的脸上,“你好好照顾自己,你的样子有点憔悴,看着让人怪心疼的。” 嘎…… 向晚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你喝多了。这么酸?” 胡半刀一怔,轻笑,“酸吗?还有更酸的,要不要听?” 向晚背靠门板,“……你可以消失了。” 胡半刀与她眼神在空中交流片刻,突然唉叹一声,笑了。 “算了,你这个人,经不住逗!不说了。我闪啦。有事给我打电话!” 向晚噗嗤一笑,“行。你们大神的世界,小扑街不懂,快点去。” 在网文圈里,两极分化相当严重。像向晚这样的小作者可能生存都有问题,可这些大神作者却是高收入者,尤其有版权衍生的那部分人,远远高于其他行业的高精尖。所以,他们不缺女朋友,更不缺温柔贤惠可以红袖添香的女朋友。 找女作者谈恋爱,对男作者来说纯粹自讨苦吃。 两个人对着啪啪啪——码字吗? 想想那画面,向晚都醉了。 “赶紧走吧!一会该催你了。” 胡半刀哑声半晌,“嗯,你当成没问题?” 向晚搓了搓通红的脸蛋儿,“当然啦。我又没醉!” 胡半刀低头,笑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 不该发生的暧昧,向晚不会允许发生。 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爱。 只是酒精,离愁,催化了某些感觉罢了。 她推开宿舍门,开了灯,把自己丢在床上,像一个软绵绵的公仔,手指头都不爱动弹了。 ~ 京都的夏夜,有风,不像锦城那么闷热。 窗外高大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向晚听着,心渐渐平静下来。 刚刚睡着,手机响起。 向晚眼皮像被粘着,睁都睁不开,接起含糊地问:“喂?” “你喝酒了?”电话里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满。 “白慕川?”向晚确定一下,嗤声带笑,用鼻腔嗯一声,“关你什么事啊?” 她最近似乎爱上了跟白慕川互怼的游戏,每次怼得他不说话了,她就有一种莫名的胜利快感。 也许是在锦城时,受他的欺负太多了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又迷迷糊糊地问:“有事就说,没事我就挂了啊……” 喝酒容易犯困,一犯困她就犯傻。 然而,等好久,电话那头的男人都没有声音。 不说话,也不挂电话,是要搞哪样? 向晚有点撑不住了,打个呵欠,“白慕川,你到底要说什么啊?祖宗,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我没空跟你玩猜心游戏……” “我也喝酒了。”他说,“还在喝。” “?”什么意思? “你就听不出来吗?” 是哦,为什么他听出她喝酒了,她没有听出来? 向晚轻扯着脑袋上的头发,觉得太困,脑子都不好使了。 “好,那你好好喝啊,晚安……” “不准挂!”他突然霸道地命令。 “嗯?我为什么要听你话……嘁!我又不是你妈!” 向晚无意识地用这种网络上常见的段子怼他。 可这话出去,白慕川呼吸明显一紧。 又一阵沉默。 向晚眯起眼,都快要睡着了,才听他突然冒出一句,“我没有妈了。” 嗯?向晚微微一惊,脑子稍稍清醒一些,“喂,你咋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晚上的白慕川有些不对劲儿。 他情绪非常低落,掩藏在他冷静语气里的,分明是滔天的戾气。 而他说没有妈的样子,又像个孩子! 向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每次听到白慕川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会莫名把他想成一个需要爱的无助的大孩子…… 圣母病发作了吗? 吃大白菜的人操心人家土豪的人生? “他们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需要他们……我早就不需要了……” 白慕川像在无意识地说话,对自己说,或者在对心里那个自己说。 “不需要任何人来爱我。任何人。” 什么跟什么?向晚听得脑子都了,“喂,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谁又在乎?” 我去!英明神武白警官被文艺小生附体了? 向晚揉了揉酸涩的脑子,翻个身倒在枕头上,看了看手机来电,确认对话的人是白慕川没有错,这才终于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小白先生?”她学着李妈那样叫他,“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在乎吗?向晚。” “……” 这家伙难道比她喝得还多?前言不搭后语。 向晚差不多猜到白慕川是喝多了酒,情绪上头,这才给她来电话的。 她忍不住又打一个呵欠,“行了,跟醉鬼说话好费劲儿,你爱说说,不爱说我就挂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向晚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不耐烦了。 “神经……” 嘟囔一声,她丢开手机,闭上眼就睡着了。 …… 次日上午,向晚把整理好的总结发到了班主任的邮箱。 交完差,她一身轻松。 最后一天课了,到教室的同学更少。 向晚翻开笔记本的时候,胡半刀刚到教室。 他上午在宿舍睡觉没上课,坐过来就笑吟吟地问。 “下午好,小碗碗。” “……”向晚对这个外号很无语。 “明天几点的航班?”他又问。 “晚上九点半。” “为什么那么晚?” “……便宜呗!”向晚翻个白眼,“你们这些神,是不会懂得小扑街的节俭生活的。” 呃!胡半刀轻笑一声,“到了锦城回家方便吗?” 被他这么一问,向晚想到了白慕川。 他说要跟她一块回锦城,可他并没有问过她几点的飞机。 即便昨天晚上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里,两个人也没有就此事有个严肃的约定。 也许,他只是说说而已? “怎么了?”胡半刀观察她的表情,“需要我帮你订车吗?” “不不不,不用了。”向晚反应过来,给他一个大冷眼,“你钱是花不完了吗?要不要我把银行账号给你?” “哈哈哈。”胡半刀笑笑,“没有问题。”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 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相熟的人都凑在一起聊天。 向晚左边那位美女,突然捅了捅她的胳膊。 “喂,听说这次的两个优秀学员,其中一个是你们网站的紫檀……” 向晚眼皮一跳,“是吗?我不知道呢?” 那女生瞅她,“你总结交了吗?” 向晚点头,“交啦,任务嘛,还是要完成的。” “是,大家就当个任务来写了。”女生的看法跟胡半刀是一样的,“咱们陪太子读书,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嗯呵。”向晚轻笑。 对这种,她真的应对无力。 “哎,听说紫檀在你们网站数据其实并不怎么样,就……” 她正说到这里,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响声惊动了两个人,她们迅速抬头,刚好看到紫檀高冷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 那个笔记本,就是她的身体不小心碰掉的。 紫檀没有道歉,冷然着脸。 女生的脸唰一下红了。 她不知道紫檀有没有听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无辜的向晚,抬头时正好与紫檀的目光碰个正着。 视线在空中相遇一秒,紫檀嘴一抿,冷着脸调开头走了,就像没有看见她一样。 莫名尬! 这遭遇,很无能为力。 那天的事情之后,两个人见面最多点个头,几乎没有交流,她也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如今再加上这件事,明明没有什么恩怨,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 …… 最后一天毕业典礼。 晴天,阳光很好,同学们也个个精神。 学院领导,作协领导都到了现场。 班主任是典礼的主持人,等领导们讲话完毕,他慢条斯理地表示,昨天晚上看完了大家写的总结,然后与全体授课老师进行商量之后,选出了两名优秀学员。 “一个男频作者,一个女频作者。” 这是大家都猜到的结果,同学们脸上很平静。 “有请,炎天中文网作者,烽烟正好。” 烽烟正好的名字从班主任老师嘴里出来时,大家都一脸了然。 完全不意外。 昨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 这时,私底下已经有人窃窃出了“紫檀”的名字。 教室里,无数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她。 所有人都知道,另一个优秀学员肯定是紫檀。 显然,紫檀自己也知道的。 她端正地坐着,一脸淡然,但准备起身上台的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有请,文泉书院作者——向公子晚!”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紫檀听到文泉书院的时候,半个身体已经站了起来,可老师嘴里喊出来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教室里响过轰地一声轻叹。 …… 紫檀至少隔了三秒才坐回去。 而向晚,用了三秒也没有站起来。 “我?”她双颊滚烫,根本没有准备。 “是你!快去啊!”胡半刀虽然也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她高兴,偷偷捅她胳膊,“快点儿,都看你呢,别丢人啊!挺起腰来,身材那么好,就是用在这种时候显摆的懂不懂?” 向晚:“……” 她臊红了脸,慢吞吞起身,走向讲台。 那一段路分明很短,她却觉得好像很遥远。 周围有人在低声说话,可她脑子有刹那的空白。 不知道怎么站到讲台上的,更不知道,怎么拿着稿子念的。 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很少上台经历,让她浑身不自在。 尤其,坐在安静的教室中间的紫檀,看她时那一束仿若冰锥的目光…… 第75章 ,优秀解释(一更) 结业典礼后,人就可以散了。 向晚昨晚参加了胡半刀邀请的聚会,也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圈子。 她拿了个优秀奖,微信群里那些熟悉的人纷纷发来贺电。 向晚尴尬地回应着,总觉得这奖拿得……莫名其妙。 忐忑不安中,她拿着毕业证书和奖状,在楼道堵住了班主任。 “老师,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 班主任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指了指前头。 “这边说。” 那里有老师的办公室。 向晚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勇气已经散尽,这位进办公室都有些束手束脚。 掩上门,她走到办公桌前,问得很小声,“老师,我为什么会评上优秀学员?” 呵? 班主任正在拿茶盅喝水,闻言顿一下,慈祥地望着她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得这个优秀?” “……是。”向晚回答有点弱。 实事上,写文的人,没有一个会真正认为自己写得不好的。 所以,向晚这个“是”,论的是成绩,论的是资历。 班主任笑容满面,给了她两颗定心丸。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我那天说过,这次优秀,主要是基于写作总结上的评选。第一,你那份总结确实写得很好。我跟几位老师商量的时候,大家对此的意见是一致的。第二,你考评综合分很高。半个月的课程下来,你除了那天生病请假,每天都按时到教室,不迟到,不早退,认真做笔记。全班就你一个人这样做了!所以,你不得优秀,谁有资格得优秀?” 向晚一脸懵。 这个解释本身就很优秀了。 听上去,完全都是道理。 向晚确实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培训班里,可能就数她学习态度最端正了。 不过…… 向晚抿了抿唇,笑容已经自在多了。 “老师真觉得我那个总结写得好嘛?” “嗯。”班主任点头,“你写了很多别人不敢写的点子,刚好是网络文学发展到今天,我们从业者必须认真思考和严肃对待的问题。这一点非常值得肯定。” 向晚低下头,“班门弄斧,让老师见笑了。” 班主任态度和蔼地看着她,“不要这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代人,有了网络这样的便利条件,正是在文学创作上大展身手的好时候。好好写吧,希望你有一天成就可以超过沐二少。” 沐二少? 向晚一怔。 对哦,班主任是作协领导,肯定知道沐二少的。 向晚重重点头,“沐二少是我的偶像,我会向他看齐的。” 班主任老师哈哈一笑,“行,去吧。我很看好你。” ~ 向晚回宿舍的时候,脚步还有点飘。 今天的事,太仙儿了。 她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从几十名同学里脱颖而出,拿到优秀。 在办公室得到了班主任老师的肯定,她已经没有了那种无端得奖的负累感了。 既然老师们认为她应当得这个优秀,那她就受得起! 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向晚洗了个脸,清醒一下脑子,又敷上面膜,乖乖坐在了电脑桌前。 离她晚上九点半的飞机还早,她必须静心码字。 …… 喷泉女神杀人案。 网络上的热度很高,但在《谋杀男神》这本书里,却不温不火。 与720案的现实模仿小说案件不同,向晚主动写了这个案子,不仅没有引来热度,甚至还引来了非议。 有人认为没有故事新鲜感,有人认为她借机炒作,也有人认为,这案子太简单,根本就没有创作和发挥的余地…… 当然,也有人好奇,向公子要怎么写这个案子。 在《谋杀男神》的书里,向晚的观点是——群众的眼睛不一定就是雪亮的,舆论一边倒也不代表真相就往一边倒。警察对素不相认的过气女星更没有逼迫她自杀的动机,这中间肯定有别的隐情。 她写道。 “没有一桩死亡案件,是无缘无故的。当那个女人从窗口跃下那一刻,她的背后,必然会有一双推手。有形的、或者无形的。那才是致死的真正原因。” “荣小暖相信,方夜阑警官一定可以把那双背后的推手抓住,并绳之以法!” …… 今天向晚状态不错,一个人在宿舍里写着,中午饭都差点忘记吃了。 是胡半刀离开学院之前的信息提醒她的。 “给你叫了外卖,很快送过来。兄弟,挺住!” 一声兄弟,让向晚笑了两声,莫名豪气顿生。 “嗯,大兄弟,一饭之恩不言谢,来日必将以外卖相许。” “不必了。在下告辞,江湖见。” “好,江湖再见。” 向晚发完信息,从窗户探出头,刚好看到胡半刀拉着箱子走向校门。 再见。 她对着胡半刀的背影挥了挥手,坐下来继续写。 …… 下午六点。 向晚上传章节后,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她是离校比较晚,走出宿舍,发现整幢楼都空荡荡的。 一个人拖着行李坐电梯下来,她莫名有点紧张。 大厅前台有服务人员。 向晚拖着箱子走过去,办理好离校的手续,上交了房卡,跟服务员说再见。 服务员似笑非笑,“再见。” 向晚觉得她那个笑容有点不同寻常,但没往心里去。 结果一转头,面前就多出一个人来,挡住了去路。 “噫!”向晚惊呆! 白慕川手插在裤兜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个墨镜,冷冷的,酷酷地站在那里,像一堵墙。 他啥时候来的?向晚心里一突。 “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慕川扫她一眼,不回答,伸手把她的大行李箱拉过来,“走吧。” 呃! 向晚看着服务员暧昧的眼神,脸颊有点红。 这个家伙,为什么总喜欢搞突然袭击?! 向晚不想跟他在大厅这里扯,让人笑话,低着头乖乖地跟出去。 白慕川步子迈得很大,头也不回,也不等她。 很明显,他虽是专程来接她,态度却不是很友好。 校门口,拉着“欢送同学”的大红横幅,白慕川那一辆拉风的迈巴赫就停在那里,惹得来往的人注目观看。 有好几个同学在门外打车。 向晚有点懵,放慢了脚步,却被白慕川冷眼一剜。 “脚上有胶水吗?!” “……” 妈蛋!她欠他的吗? 又不是她让他来接她的! 向晚哼声,加快脚步,然后,隔着一道铁栅门,看见了站在路边等车的紫檀和毒兰朵。 几乎同时,她俩也发现了向晚。 因为那个优秀奖的事,紫檀今儿上午很下不来台。 向晚知道,跟她这个梁子结上,恐怕是解不开了。 所以,她已经用不着在乎那个帖子里的诋毁,更不用跟她们打招呼,别开头就走向白慕川的汽车。 紫檀与毒兰朵对看一眼,交换个眼神,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向晚刚走近,车窗就摇下来了。 里面,露出权少腾帅气的脸,“嗨!美女,又见面了。” 白慕川寒着脸扫他一眼,权少腾无辜地耸耸肩膀。 向晚冲他一笑,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不好意思,给权队添麻烦了。” 权少腾满不在乎地笑,“我最喜欢美女来麻烦我了。是不是,小白?” 白慕川放好行李箱,拉开后座,坐在向晚身边,都不搭理他。 “开车!” “靠!这是使唤谁呢?” “你啊!” “……” 权老五悲剧地做了一回免费司机,把他们送去机场,还无奈地成了他们冷空气的受害者,一路上感受着来自后座两个人的冷漠。 “我说二位,你们就没有话说吗?” 白慕川半阖着眼,似睡非睡,一声不吭。 向晚到是客气,轻声附和,“好的。权队你说……” “……” 权少腾服气地扬了扬眉梢。 “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这小白吧,也不知发哪门子邪风了!” 大清早把他叫过去,结果他倒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宿醉未醒,房里到处是酒瓶烟头。 然后把他大爷伺候起来,陪吃、陪聊,陪他接向晚,结果他到好,从头到尾没给个好脸色…… “小白,要不是咱俩一起扛过枪,我特么一脚把你飞出去,信不信?” 白慕川眼皮都懒得抬。 “这死样子,谁欠你钱了怎么的?” 权少腾是个热情的人,都快被他的冷漠反应逼疯了。 一个人自说自话没有意思,他从后视镜看一眼抿着嘴巴的向晚,叹一口气。 “美女,你往后多关心关心这货吧。要不把他管好了,我真怕他出来祸害社会……” “……” 向晚无语。 她有什么资格关心白慕川啊?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含糊地笑了笑,准备敷衍过去。 权少腾却不肯放过她,又瞄她一眼,“真的,这货能活到今天,特别不容易。你啊……” “权老五!”白慕川突然睁眼打断他,“你这司机是不想干了?” 呃! 冷冰冰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听得向晚耳朵都像被冰雹子冻住了。 权少腾也呵一声,生气般加重了语气,“我他妈就是……干,想干,我他妈特别想干!” 向晚:“……” 第76章 ,拧巴小白(二更) 几十分钟后。 这位特别想干的权五爷把人称职地送到了机场。 然后,他就被白慕川抛弃了。 “把车停回去就好,没你事了。” 白慕川说完,一言不发地带向晚进入候机大厅,拎着两个人的行李,大步往贵宾室走。 “白慕川。” 向晚尴尬地跟上去,想拉回自己的箱子,却被他紧紧扼住。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男人的力气真的是超级大啊…… 她无奈放弃,“我,那个,我的票是经济舱……” 白慕川面无表情,“所以?” 向晚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不跟你去,咱们一会飞机上见吧。” 白慕川拉着个脸,哼一声,拖住她的箱子就走,“我给你升舱。” “……” 真会替人做决定啊? 向晚不想无端受他人情,小跑着跟上去,一个头两个大。 “喂,你说升就升啊?我不升。” 白慕川停步,唇角突地一扬,“当然,我说升就升……” 向晚觉得他的笑容有内涵,可不等她接下一句,从旁边走过的一对夫妇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 我去!被人误会成什么了? 向晚瞬间石化,羞臊至死,又不可能上去拉着人家解释。 “白、慕、川。”她咬牙,有一种要跟他鱼死网破的恼意,“你能不开玩笑了吗?” 白慕川看她生起气来,耳朵根都急红了,脸色渐渐平和。 “那回到锦城,你要不要跟我去案发现场?” 嗯?他说什么? 案发现场,是帝宫那个现场吗? 对那天晚上的事,向晚其实早就好奇得不行了。 所以,仅用十秒她就咀嚼出了答案,瞬间换上一副可人的俏笑,“要!” 白慕川挑眉,“那你升不升?” 向晚:“升……” ~ 不得不说,白慕川真有办法。 不仅给向晚升了舱,还把他们位置换到了一起。 “坐里面吧。”他站在过道,把窗户位置让给她。 “谢谢!”从得知他要带她去案发现场开始,向晚浑身上下的神经都是兴奋的,怎么看白警官怎么顺眼。他的那些霸道啊,不讲理啊,全部被她自动加上滤镜美化了。 她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 然而,白慕川情绪却一直不高。 从登机到飞机起飞,统共没跟她说上几句话。 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向晚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常。 当然,昨天晚上那通电话,由于她也喝了酒,两个人究竟在电话里聊了什么,她几乎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小白先生。”她带着笑问,“你今天似乎不太高兴?” “嗯。”白慕川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上的《白夜行》,懒洋洋说:“你眼睛好了?” 眼睛什么梗? 向晚有一点跟不上节奏,“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慕川声音淡淡的,“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呃,这货咋这么拧巴呢? 向晚忍不住笑,“所以你不高兴的原因是我没有发现你不高兴?” 白慕川不说话,就那么懒懒地躺着,像是没心情跟她聊天了。 向晚也不是一个喜欢自讨没趣的人。见状,她不再打扰他看书,收回视线,把眼罩从包里拿出来。 正准备戴上,就听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似乎没有关心人的习惯?” 什么啊?向晚彻底懵傻。 她拿着眼罩,斜过眼递过去,满脸问号。 “你要用吗?”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朋友不高兴,你不用多问几句的?” 噗!哪有这样的人? 不理人的是他。 不喜欢她追问的是他。 嫌她没有多问几句的也是他。 然而,绕弯拐角老半天,就是求关爱? 讲真,向晚真的搞不懂这个男人。从今天见面开始,一切的主动权分明都由他掌握的,她只是在配合他而已。结果他对她心有不满吧,又不肯老实把原因说出来,反而冷冰冰地傲娇着刺激人,等着人家来发现…… “哎!你这样是会没有朋友的。” 哼一声,白慕川剜她。 向晚扬唇轻笑,凑过去,盯住他的脸。 “哎,白慕川,你不觉得你这个人特别矛盾吗?” 白慕川不紧不慢地翻书,“说来听听。” “我说不出来。” 向晚皱了下眉头,就像平常聊天那样,思考、分析。 “你想要得到,又怕失去。你恐惧失去,却习惯放弃。也许你被人辜负过,所以,你为自保,会条件反射地选择辜负别人。你不仅与别人过不去,也跟自己过不去。你一直在跟自己较劲儿,跟那个矛盾的自己较劲儿,不肯服输,又经常干不过——” 白慕川看书的动作一顿。 他慢慢抬头,视线落在向晚脸上。 “这是你的结论?” “不算结论,一点感受吧。”向晚微微一笑。 每个人的内心都很复杂,复杂的程度如果剖开,自己看了都会害怕。所以,向晚并不是那种喜欢掏出人性来碾晒的人,只是说到这里,突然就多了几句嘴。 看白慕川不说话,她想了想,又生生替他挽尊。 “你其实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却喜欢用冷漠孤独来武装自己!你以为穿上了盔甲,就不会再受伤,可你根本就没有发现,伤在内腑,越是不肯解下盔甲治疗,越是会腐烂化脓……” “呵!”白慕川冷笑,合上书,从容地看着她,“有些人孤独不是因为他喜欢孤独,而是在周围找不到可以共鸣的同类。” 向晚笑了,“是不屑找同类吧?” 白慕川微微勾唇,目光深深看她,“对于你不了解的人,不要随便下自以为是的结论。尤其是我。向晚,你不会了解,也最好不要了解。” 最好不要了解?说得好严重。 向晚哼笑一声,“我闲得无聊,随便说说而已,不要介意。我收回刚才的话。” 白慕川目光闲闲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轻哼,“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是骗子。” 骗子?向晚斜眼瞪他,“不要乱搞帽子。” 白慕川哼笑,再次翻开书,一眼都不看她,“打着关心的幌子,其实漠不关心。” 向晚:…… 这人好奇怪! 为什么非得这样在意她关心还是不关心啊? 她隐隐觉得可能和昨天晚上的电话有关,觉得这个人心里有什么东西别扭着,可她愣是想不出来…… “哎,我说,我没有得罪你吧?” 白慕川:“得罪了。”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像她对他干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了似的。 向晚哭笑不得,“哪里得罪了?” 白慕川斩钉截铁:“骗子!” 我去! 无法交流。 向晚回过头,坐直身体,戴上了眼罩。 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飞机升空,她耳朵嗡嗡作响。 …… 两个人独处的小空间,不说话,时间过得特别慢。 向晚觉得,这趟旅程比那天跟神棍一起还要尴尬。 白慕川就坐在身边,很近,稍稍吸气似乎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明明是一个硬朗的男人,洗发水香味却十分清幽好闻,有点软绵绵的旖旎感,不经意间,就令人心旌荡漾。 忍着。 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说话。 于是,煎熬中,向晚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再次睡来,身上搭了一张毯子,耳边里传来飞机广播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计在三十分钟后到达锦城国际机场,锦城地面温度为……” 这么快?向晚打个呵欠,“快到了?” 睡一觉,她忘记前嫌了。 白慕川侧过眼,审视她,“睡好了?” 向晚笑着伸个懒腰,身上的毯子滑了下来,“还不错!第一次坐头等舱。” 白慕川眯起眼,锐利的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 “干嘛这样看我?” “你扣子松了。” 他说得很淡定,刚刚睡醒的向晚,反应有些慢,懵了三秒才明白过来,吸一口气,猛地抽高毯子,收紧手脚,缩起来像一只猫似的,慢慢低头检查自己身上。 嘘! 纽扣哪有松开? 只不过衣服稍稍撑开了而已。 向晚脸上有点烫,镇定地用毯子盖住自己。 “流氓!” …… 机场。 唐元初在出口焦急地张望。 看到白慕川推行李出来,他拼命地招手。 “白队,这儿。在这里!” 十秒后,他看到向晚,怔了怔,随即笑开,迎了上来,帮忙接过行李。 “向老师,白队,你俩怎么一块回来的?” 白慕川不说话,向晚略尬,“刚好碰上。” 唐元初嘿咽一笑,没有追问,转头看白慕川。 “白队,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白慕川略略顿步,问向晚,“你要不要先回家?” “不用不用。”向晚巴巴跟着,就想跟他去帝宫看案发现场呢,哪能这就离开? 她十分讨乖地笑,“白队,我要跟你一起。” 白慕川目光复杂地看过来,向晚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弱声补充。 “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嘛……” “嗯。” 一锤定音。 向晚欢天喜地,“谢谢。” ~ 锦城的天儿,下着绵绵细雨。 午夜的街道上,车辆行人都很稀少。 街道莫名变得宽敞了很多。 向晚一路想着案子,时间过得很快,只一会,就到地方了。 帝宫还在歇业整顿期,以前外墙上闪亮的灯光全都关掉了,整幢大楼黑漆漆立在那里,与向晚那天过来玩耍时截然不同。 整个城市都是亮的,唯除它是黑的。 独门独院独栋立在那里,有一种怪异的阴森感。 …… 第77章 ,不好意思 帝宫门口亮着一盏灯,一个人都没有。 小雨沙沙地响在耳边,向晚莫名有一点冷。 黑暗的画面感进入脑子,生出麻麻的恐惧感,抓住了她的心。 那一天帝宫的繁华,这一天帝宫的冷清,两种对比影像如同电影交叉剪辑出来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来回地交替…… “向晚?” 恍惚间,她听到白慕川在叫她。 “嗯。怎么了?”向晚转头,看到白慕川皱起的眉头。 “还想问你怎么了?”他声音带点担忧,“在想什么呢?问你话也不回。” “呃。”向晚捋头发,对自己的神游表示抱歉,“你问我什么了?” “要不要上五楼?” “来都来了,当然要的。” 白慕川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那里是事发现场,你确定没问题?” 他以为她刚才出神是因为这个紧张? 向晚微微抿唇,竖起两根手指头,“保证没问题,阿sir。” 白慕川半信半疑地审视她片刻,转头对唐元初说:“走!” …… 大厅华丽的吧台,空荡荡的,没有人守夜。 偌大的空间,依旧只开一盏灯,给人一种空旷而黑暗的感觉。 听到他们的声音,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从隔间的小门出来。 “几位有什么事……” 唐元初亮出证件:“警察!” 经理这几天与警察打交道已经都习惯,脸上没有半点惊异,镇定地走过来,职业性地微笑,“请问几位警官需要什么帮助吗?” 唐元初看了白慕川一眼,说:“我们看看现场。” 经理公事公办地摊手,“行,里面请。” 事故发生以来,帝宫一直歇业整顿中,五楼那个事故房间,帝宫也按警方的要求封存了,没有任何人进去。 经理说:“这案子还没结吗?我们都在等消息呢。” 唐元初嗯一声,没有说得太明确,“快了!” …… 经理带着三个人来到五楼。 他们来之前,五楼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电梯口微弱的灯光,映着向晚的脸,有一种惨淡的白。 白慕川瞥她一眼,“怕?” 向晚与他对视,摇头。 白慕川眉梢扬了扬,“把灯都打开。” “好的。”经理应声,走在前面。 很快,整层楼的灯都亮了。 刺目的光线,让向晚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 “就那边——”经理指着方向。 出事那个房间离电梯不远,转个弯就到了。 经理介绍了一下事发时的情况,又叹息道:“这个房间其实不是五楼最大的。孙尚丽打电话来订房间的时候,我听他们人多,曾经建议她订一号间,可她拒绝了,非得要那间……” 孙尚丽。 是死者“孙某”的名字。 半个多月过去了,五楼的房间还是当天的样子。 现场保存完好,酒瓶、零食、杯子……都没有人来打扫。 向晚站在门口,脑子里闪现的画面全是铺天盖地的画面重放…… 音乐声里、疯狂扭动的男女、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窗边的孙尚丽,笑着笑着,突然一跃而下…… 像写小说时幻想情节似的,向晚脑补了许多画面,好奇心更重了。 等经理退出房间,这里只剩他们三人,她按捺不住问唐元初。 “唐警官,那天晚上你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元初看了白慕川一眼,有些犹豫。 白慕川哼笑一声,把手轻轻搭在向晚的肩膀上,“自己人。没事。” 唐元初搔了搔头,呵呵一声,暧昧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严肃说事。 “这件事,黄何真是挺冤的。我们进来的时候,那群人就像疯子一样,吼啊,唱啊,叫啊,好像搞什么狂欢聚会,音乐声很大,酒味、烟味……那些味道混在一起,刺鼻子。但除了跳楼的孙尚丽,没有一个没穿衣服的人。” 向晚听着,心脏突然一窒,不由自主地瞄向那扇窗子,仿佛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站在那里扭动身体…… 画面感好强! 她打个哆嗦,指向窗户,“就是那个位置吗?” 唐元初怔了怔,然后点头,“对。我其实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黄何说的,他冲进来的时候,孙尚丽就站在那个窗户边。看到那个高高的凳子没有?当时,孙尚丽就站在那个高凳子上,赤着身体,跟着音乐扭动,做舞蹈动作……” 好扭曲的聚会! 向晚吸吸鼻子,仿佛嗅到空气里的某种味道。 “然后呢?”白慕川突然问。 唐元初说:“黄何说他大喊了一声:警察!都别动!然后那女的愣了一下,都没等音乐声停下,前后不过三秒,她就翻上了窗台。” “我进来的时候,黄何正好冲过去,她突然就跳了,谁都来不及……唉!” 说到这里,唐元初突然委屈起来。 “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咱们尽职尽责地办事,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白队,不瞒你说,最近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丧,心里堵,说不出的堵……” 黄何出了那事,确实冤枉。 兔死狐悲,更是人之常情。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在房间四处走动着。 突然,他回头盯住唐元初,“房间里没有监控?” 唐元初叹气,“就是没有。要不然帝宫为什么会被勒令停业整顿?” 白慕川一怔。 在帝宫这个地方,所谓帝王般的享受,其实有一个层面就是给人的绝对隐私。除了一层大厅之外,帝宫二楼以上,只有走廊有监控,房间里全都没有安装监控设备,而孙尚丽跳楼事件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有预料,黄何当天又喝了酒,冲到最前面,高大的身躯刚好挡住了携带执法记录仪的民警。 因此,执法记录仪没有拍到跳楼的片段。 这也就给了孙家人最大的问责借口。 “警方说她是自己跳楼的,那就得拿出执法记录来,要不怎么服众?” “什么都拍到了,唯除没有拍到她跳楼,难道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向晚知道网上充斥着这样的言论。 其实,她当时也有疑惑,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造成的乌龙。 “所以,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别的隐情了?”向晚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声,脚步跟着白慕川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脑子里全是幻想的现场画面,“看到警察来了就跳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唐元初无奈地叹,“是啊。分明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嘛。可有什么办法,人家就赖上咱们了。其实,队上也想帮黄何洗清这个污名。这些天我们也一直在查,就是没有眉目。” “没有吗?”白慕川突然转头。 唐元初一愣,“有吗?” 白慕川淡声说:“据我了解,就在孙尚丽死后不久,保险公司就来报案了。说孙尚丽去年给自己买了好几笔大额商业保险,涉及赔偿金额几千万……” 出了这种事,保险公司是不会那么痛快赔偿的。 因为那份保险合同生效不到两年,如果孙尚丽是自杀,保险公司可以不予理赔。 所以她是自杀还是被警察逼杀,结果完全不一样。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使然。” 唐元初呵一声,笑了起来,“行啊你白队,人在天边,把事情都弄明白了。确实有这事儿。可是,对孙尚丽死因存疑来找警方要说法的是孙尚丽娘家人。据我们调查,保险受益人却不是他们。” 白慕川神色一凛,“保险受益人是谁?” 唐元初叹息:“她的儿子。” “不对啊!”向晚听了半天他俩的聊天,脑子里全是不合逻辑的地方,“难道孙尚香……不,孙尚丽本人也想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儿子换最后一笔巨额保险费?” 唐元初耸耸肩,“钱真不是个好东西!” “不!”向晚严肃摇头,“如果是那样,她可能选择别的办法。何必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 衣服都不穿,要死也不能这么死的。 同为女人,向晚懂得那一层衣服包裹地不仅是肉丨体,还是尊严。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哪怕要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的。 向晚想了片刻,“唐警官,为什么就她一个人不穿衣服?这个你们查了吗?” “这个……”唐元初再次犹豫,拿眼睛瞄白慕川。 看他欲言又止,白慕川哼笑,“她什么都不怕。说吧!” 唐元初嘿嘿一声,“不是她怕,是我怕……有点不好意思。” 向晚:…… …… 第78章 ,女人永恒的悲剧(二更) 唐元初所谓的不好意思,是指孙尚丽的职业。 或者说,她的赚钱方式。 就警方调查所知,孙尚丽年轻时小有名气,然后趁着花样年华放弃了事业,嫁给了前夫霍山,一个富得流油的房地产商人,从此过起了富太太的生活。可没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她突然被前夫扫地出门了,除了离婚拿到一笔钱,连孩子的监护权都没有。 脱离了富贵人家的圈子,她却养成了富贵人家的瘾。 她没有再演戏,但大手大脚的生活一旦习惯了,怎么改得了。 区区几年,她就把积蓄花光,慢慢入不敷出,甚至染上了毒瘾。 再后来,她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有人花钱请她,她就来跳艳丨舞。 嗨的、裸的、不要脸的,她就可以来。 当然,相比于同行业的其他姐妹,她影视明星的经历让有钱的男人觉得请她更有面子,她的价码也就高出那些人不止一个档次,对于“客人”也更有选择权。 也就是说,一般人请不动她。 向晚听到这里,眉头蹙了起来,“那是谁请她来的?” 唐元初慢慢报出一个名字,“叶轮。” 哦,那个明星。 在案发的时候就把自己摘清了的明星。 那个准备拍沐二少《灰名单》男三号的明星。 案件扑朔迷离。 说简单,可以很简单。 说复杂,也许会很复杂。 唐元初看他二人沉默,继续道:“我们分析认为,孙尚丽跳楼的根本原因,也许是因为干这事儿的时候,被警察逮个正着,一方面羞愧,一方面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一急之下就做了傻事……” 理论上说得过去。 案件似乎真的没什么争议了。 然而,白慕川沉吟片刻,突然又问,“对她死者的个人情况,有没有做调查?” 果然是个思维清晰的人。 唐元初点头,想了一下,“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她前夫的一条短信。发于事故前一天。大概内容是,她做的这些事情,如果被她的儿子知道,会痛恨自己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会以她为耻,从此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她前夫还恶毒地说,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白慕川皱眉:“也就是说,她的前夫知道她在做什么?” 唐元初点头,“哪有不透风的墙?” 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正是这样一句泄愤的咒骂。 向晚内心涌起一阵悲凉。 唐元初也在叹息,“她也许想着,死了给儿子留下一笔钱,儿子也许会原谅她?不过,我其实有点想不通,保险受益人是她的儿子,但是为什么跟警方闹得最厉害的人却是她的父母和弟弟?所以,保险公司认定人家骗保,其实也说不通……” 白慕川:“说得通。” 向晚:“利益共享嘛!” 唐元初呃一声,看着异口同声的两个人,“但我们调查结论是,自从孙尚丽被霍山扫地出门,孙家人都恨不得砍死他了,怎么可能跟他沆瀣一气害自己的女儿?” 几个人讨论一阵,也没有得出结论。 从目前情况来看,孙尚丽自杀死亡是板上钉钉的事。 没有什么大的疑点,完全找不到他杀的证据。 黄何的责任是严重渎职,致人死亡,认真说,确实搞得重了点,可他撞到这个枪口上也是倒霉,只能看最后法院怎么判了。 至于孙尚丽家里与保险公司的纠纷……那是保险公司该去打的官司。 对警方来说,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他们还能为黄何做些什么? …… 房间里一度无人说话。 安静下来,空间里那一股莫名的味道就更为明显。也许是那天没有散去的酒,又似乎是死亡的人留在房间里的灵魂气味…… 向晚被突然入脑的想法吓了一跳,神经又开始突突了。 明明这是一个明亮的地方,她却有一种站在阴森小巷的恐惧感。 就连空气,也突然变得冷嗖嗖的。 她发现,写小说会让思维活跃得不像常人。 一个小说剧情,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她不想死。一个有儿子的母亲,不会轻易选择死亡。她是迫不得已的,被人逼的。白慕川,也许……是有人非得要她死,故意导演了这出戏?” “嗯?”白慕川凝视她。 “我那天在网上查过孙尚丽的过去。她当年出道的时候,是很有前途的女星。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授……当然,这也是这个事件闹得这样大,让黄何受到牵连的原因之一。” “继续!”白慕川手插裤兜,懒洋洋听她。 向晚迟疑一下,侃侃而谈,“孙尚丽自己就是个学霸,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乐观、开朗,离婚前的为人处事,也极为大气。总之,她不该是那么容易堕落的女人。而她所谓的富豪丈夫,其实是一个赶在房地产开发的好年代富起来的暴发户。当时的孙尚丽,择偶时可供选择的范围太大了,比他有钱有名的男人不要太多。” “所以?”白慕川问。 “所以,她是嫁给爱情的。” 嫁给爱情?!白慕川皱起了眉头。 向晚看着他,突然一声感慨:“女人永恒的悲剧,是为男人而失去自我。” 白慕川若有似无地扬唇,唐元初却忍俊不禁,“向老师,你们写小说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感性?” 向晚抿了抿嘴,“这不是感性,这是逻辑推理。一个年轻漂亮前途大好的女明星,如果不是为了爱情,怎么会甘愿息影归家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洗手做羹汤?” 她眸底的光芒太犀利,两个男人都不言语了。 在这些事情上,男女间有根深蒂固的观念差异。 向晚不跟他们争论这个,继续为孙尚丽鸣不平。 “这样的她,结果被前夫扫地出门,没有亲生孩子的监护权,甚至不被允许探视小孩。得多可悲……” “正因为如此,她才自杀啊。”唐元初摊手,“没毛病!” “她走出婚姻,痛定思痛,本应该继续打拼,捡回事业,争回孩子。那时的她,依旧年轻,是完全有机会的。结果,她却选择了自甘堕落,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唐元初完全不理解,“很奇怪吗?” “很奇怪。”向晚说:“不符合她的人设。” “……”唐元初噗一声笑了,“向老师,这不是写小说。” “现实和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是由她的性格和自身环境决定的。”向晚说:“就算她是自杀的,也是被迫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一定有她不得不死的理由。当然,这个理由,不可能是黄何吼的那一嗓子。” “那你说原因是什么?”唐元初挑了挑眉。 对向晚这个外行的分析,他显然是不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自杀案,哪来什么阴谋? 向晚搓着额头,不说话了。 她无从辩解。因为,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内心的感受从哪里来。 当她走入这个房间,就有一种汗毛倒竖的紧张感,好像孙尚丽就站在那里。 她有一点憔悴,但美丽的脸容依旧,她幽怨地看着他们,不挂一丝地舞动着,疯狂地舞动着她最后的不甘,因为怨气太重,所以她的痛苦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房间…… 那感觉就像当初的二妞。 想到她,仿佛冥冥中就触及了心灵。 “白慕川,你相信我吗?” 她记得720案时,她问过他这句话。 今天,她又一次问出这样的傻话来。 “我好像对这个案子有一种特殊的感知力,就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没有证据,这来自我的第六感?或者说我的……意念?” 噗一声!唐元初笑着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你怎么不说是你的特异功能?向老师,你太逗了。大晚上看到你这样神叨叨的表情,不要太恐怖!” 恐怖吗?向晚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 她指着窗户,“我感觉孙尚丽就在那里,她在告诉我,她不想死,她是被人逼死的……” 唐元初肩膀一抖,看看她,再看看沉默不语的白慕川,吓住了。 “向老师,咱们不带这样开玩笑的啊!?我胆子很小的!” 向晚不动,不看他,盯着白慕川慢慢走近。也许是他身上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平静了,她接下来的语气少了飘浮感,变得严肃。 “我认真的。我觉得这案子得查下去。太多古怪的地方了,我甚至觉得这个房间都有点儿古怪,很莫名的一种感觉,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唐元初呜呼哀哉,恨不得捂脸,“向老师,你不会什么东西附体……” 不待他说完,白慕川打断:“我相信你。” 唐元初:“……白队!?” 白慕川转头,“我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来的。” 说罢,他扫着房间,“仔细搜查过房间了吗?” 唐元初点头,“当天晚上就查了。没有什么异常啊?” 白慕川说:“当晚组局的人是叶轮,结果他本人没有吸毒。定包间的人是孙尚丽,结果她自己死在了这里。这叫没有异常?” “那能说明什么?”唐元初一头雾头。 白慕川冷眼盯着他,“为什么孙尚丽非要这间不可?” “是啊!为什么呢?” “你问我?”白慕川猛地拉下脸,看一眼向晚白惨惨的脸,想到她刚才那句话,语气沉重不少,“让技术队来,彻底查勘这个房间!” 唐元初心肝儿都酸,“现在吗?白队。” 白慕川:“现在。” 顿了顿,他目光一深,又吩咐,“再申调一条警犬!” 妈呀,还真是雷厉风行。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他的行李还在车上呢。 这人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会相信向晚的话,完全陪着她在发疯…… 什么第六感?什么房间不对劲儿?瞎扯淡! 那天还有人说孙尚丽死的日子是鬼节,有冤魂索命呢。 唐元初摇了摇头,失笑一声,只能照办。 …… 半个小时左右,刑侦大队又来了两个人。 他们带来一条警犬,还带来了两个技术队的人—— 程正和他的助手梅心。 看到白慕川和向晚双双出现,程正明显一怔,在门口站了好几秒才走进来。 白慕川冷着脸,“当天你们技术队谁出的现场?” 梅心看了程正一眼,“我。” 白慕川:“没有什么发现?” 梅心张嘴要说话,程正却抢在她前面,“白队不是调走了?” 这是质疑他来办案的合法性了。 白慕川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借调证明,往他面前一亮,“需要更详细的手续,你可以明天上班找王局要!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告诉你。” 程正不说话。 两个人站在那里,莫名就给人一种压力。 气氛紧张。 几秒后,白慕川打破了寂静,冷眼剜着程正,“明天重新做尸检!” 一听这话,向晚心里就亮了。 白慕川的想法果然跟她是一样的。 她以前就有这个念头,总觉得孙尚丽的尸体上会有发现。 然而,白慕川说完,程正却木然着脸给他泼了一大瓢冷水。 “尸体已经火化了。” “?”向晚吃惊地望向他。 “什么时候?”白慕川问。 “前两天。”程正说:“鉴定工作结束,死者家属对死亡原因及队上的处理没有异议,要求领回尸体。我们没有理由再留存。” 第79章 ,琼鼻红唇 向晚心里一凉。 一种无端的寒冷,卷向她的脊背。 白慕川来迟一步! 而程正—— 他终究没有听取她的建议,错过了为黄何翻身的大好时机。 实在可惜。 这时,唐元初跟另两位刑警已经带着警犬在房间里活动起来。 梅心看看程正和白慕川,“我去干活了。” 程正嗯一声,戴上医用手套,准备转身,却听到向晚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我有个想法。” 程正转头,跟白慕川一起看着她突然变得兴奋的脸。 向晚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睁得大大的,眸底跳跃着莫名的火化,像一个突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小女孩儿,那激动的模样儿,莫名有一种灵异样子。 “什么想法?” 被两个男人这样紧盯着,向晚轻咳一下,收敛起表情。 “其实我是想建议程队,可不可以用骨灰进行检验……” 白慕川低头,手指撑住太阳穴,不说话。 程正比较直接:“为了让尸体得到彻底分解,焚火炉的温度一般在1000度左右。在这个温度,所有有机物质都被燃烧,毒品同样会被分解……向老师不知道吗?” 向晚本来就对他不复检尸体有看法,再被他这样犀利的反问,不太客气地尬笑一下。 “不知道啊,我又没有死过。程队好厉害,知道得好清楚啊。” 两句话综合到一起,就好像在说人家…… 白慕川哼笑一声:“你说得好像程队死过似的。” 噗!向晚忍不住笑。 她只是暗示,可白慕川这个人……直接明示。 两个人一唱一和,态度有点暧昧,可程正清冷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甚至都没有被他们挤兑的不悦,淡定地看了向晚一眼。 “骨灰被焚为齑粉,没有任何检验的价值。我建议向老师,以后少看没营养的电视剧……” 被怼了! 对程正这个没人情味儿的东西怼了。 向晚翻了个白眼,对他的淡定和漠不关心的样子非常不爽。 “没营养的电视剧,至少教会了我做人要有同情心嘛。所以,我建议程队有时间还是可以看一看的。看得多了,万一从中培养出一点人性呢?也是好事。” 程正眯起眼。 今天晚上的向晚特别尖锐。 每一句话似乎都有着对他的不满。 程正不喜欢被她针锋相对的感觉,而白慕川……明显更不喜欢。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恨还是爱,对一个人有太多的情绪,就会格外关注这个人。 白慕川看一眼向晚,轻拍她的肩膀。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培养的……” 嗯?向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附和她说程正没人性。 她忍俊不禁,正想说话,他却突然凑过头来,压低嗓子,像在跟她说悄悄话似的,似笑非笑地调侃:“但感情可以。” “……” 感情可以培养? 向晚可不认为他这是在撩她。 因为旁边的程正脸上分明有了愠意,显然是被白慕川气的。 他怼人的段位,明显比向晚高多了。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说完,他转过头,看向工作中的同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好像刚才与向晚组队怼人的不是他一样。 “还没有,白队。”唐元初回答。 白慕川点点头,对程正说,“干活吧!早点收工回家,还有时间看看电视剧……” 程正抿唇,看他一眼,干活。 “……” 向晚看着白慕川认真的面孔,哭笑不得。 这个家伙! …… 她心里感慨。 然后,就被警犬吸引了注意力。 …… 好帅气的狗狗。 德牧,黑背,大骨架,穿一身警犬衣服。 它工作时的样子很认真。 嗯,就连摇尾巴的样子,似乎都跟普通那些宠物狗狗不一样。 向晚好喜欢。 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她,突然萌动了养一条德牧的想法。 如果她有一条这样的狗狗,走那漆黑的小巷时,就不会再害怕了吧? 早上牵着它去买早餐,谁又敢轻易靠近她?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它也会陪着她,不用担心它会背叛,比男朋友还要听话懂事儿…… 她看得笑眯眯的,眼神始终围绕着警犬在转。 它在东,她就看东。它在西,她就看西。 “向晚!”白慕川突然喊她。 向晚啊一声,回过神来,朝他看过去。 白慕川站在唐元初的身体,向她伸出双手,“来,帮我挽一下。” 向晚一脸问号:“?” 白慕川双手僵在半空,沉下脸来,“快,干活不方便!” 他戴着手套,是不方便挽袖子的。 可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叫她? 向晚眯了眯眼,发现除了她之外,好像所有人都截了手套。 好吧!她认了。 她撩他一眼,走过去替他把袖子慢慢往上卷。 白慕川低头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琼鼻红唇,长而翘的睫毛,白皙的肌肤…… 两个人距离很近。 他的呼吸仿佛就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这样的感觉,让向晚觉得尴尬又暧昧。 呼!她飞快为他挽好袖口,退后两步,像躲瘟疫一样,“好了!” 白慕川皱眉,“你干什么呢?” “什么干什么?” “一会儿看着狗傻笑,一会见鬼似的紧张。” 呵呵!向晚总算抓住他的字眼了。 “是啊,看狗我傻笑,见鬼就紧张啊。” 白慕川:“……” 他拉着脸看她,“信不信,我会突然想喝水,请你去楼下帮我拿?” 我靠!向晚慢悠悠地笑开,“信不信,我根本就不会搭理你?” 说完,她飞快收敛表情,木然着脸走开,去看警犬了。 …… 这是向晚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警犬。 以前她就觉得这是一个神秘的物种,她对警犬以及警犬的工作方式都非常好奇。 帅!真的太帅了! 她屏气凝神,默默走近,想看得仔细些。 “汪汪!汪汪汪……” 不等她走到面前,那条警犬突然狂吠起来,吓得向晚啊一声,倒退几步,心脏怦怦乱跳。 乖乖!好凶啊! “不好意思,我就只是看看……” 她举起双手,为打扰了别人的工作而尴尬。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往警犬走了过去…… “啸天。你发现什么了?” “看看,什么情况?” 警犬根本不是在咬她。 它狂吠时看着的地方,是孙尚丽跳楼的那个方向…… 那里是一面巨大的窗户,框在墙体里。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向晚脊背僵了僵,紧张地攥了攥拳头,跟着白慕川走到窗户边上。 “窗外有什么古怪?” 警犬当然不会回答。 哗!白慕川上前拉开了窗户。 外面便是帝宫大门前的广场。 喷泉已经没有开放了,喷泉池中的女神雕塑依旧停在那里,舞蹈姿态在黑暗里带着一种矜夸的美,微仰的脸部表情却仿佛是嘲笑…… 当然,站在这里,其实是看不清女神面部表情的。 可向晚记得那女神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她是在嘲笑众人。 她想:那天晚上,孙尚丽站在这里,一丝丨不挂地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在众多男人和女人面前扭动跳舞,供他们观赏是什么感觉? 如果技术队的检验没有问题,她当时没有吸毒,头脑是清醒的,那她的痛苦会不会更清晰? 窗内是靡淫的堕落,窗外是女神的高傲。 孙尚丽也曾是光芒万丈的女神啊! …… 她会不会也觉得女神在窗外嘲笑她? 然后,警察破门,她一跃而下,准确地扑向了喷泉女神? …… 向晚思维在胡乱发散。 脑细胞无比活跃,浑身却凉飕飕的。 “啸天!怎么了?” 众人在窗边徘徊,那警犬却不耐烦了。 它嘴里“汪汪”叫着,神态焦灼紧张,拼命地拿鼻子嗅着,突然就扯紧了牵引绳冲向窗户那一边墙的墙角,两只前爪拼命地刨。 狗狗的爪子有些尖利,墙纸很快就被它抓出痕迹。 这…… 向晚脑子激灵一下,“难道是墙里面有什么古怪?” 白慕川凝重脸看了片刻,见啸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来拍拍它的狗头,顺着它的脊背抚了抚毛,示意它安静下来,然后让人把它牵开。 “拿工具!凿墙。” “啊?”唐元初脑袋大了,问了同样的话,“现在?” 白慕川眯起眼侧向看他,“有问题?” 唐元初摇头,“没有。” 做刑警这一行,只有需要干的工作,从来没该工作或者不该工作的时间。 只不过…… 唐元初想了想:“我们得跟人老板说一声,先征得同意吧?” 毕竟帝宫设施这么贵,说凿就凿了,到时候要不要赔呢? 有了黄何的事情在前面,唐元初执法更谨慎了。 白慕川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凿!” 一个字,好气魄。 好吧。帝宫老板是他堂哥。 唐元初想起来了,飞快出去办事。 不多一会儿,那个经理带着工具跟唐元初一起上来了。 他有些紧张,“这个墙,这个墙,能凿吗?” “不是承重墙。”白慕川看他一眼,“我会跟你们老板交代,你不用管。” “行,好的。”经理明显松了一口气,退到了边上。 白慕川却把凿墙的工具递给了程正,“这种技术活,还是技术队来吧。” “……” 凿墙不是个轻松活儿,但有工具也不麻烦。 墙纸被刮开,刮掉里面的涂料抹灰,一点点刨开…… 越凿越深,越凿越大,可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啸天双眼虎视眈眈,叫得更凶狠了。 要不是有牵引绳,它一准能扑上去撕咬。 可它到底发现了什么? 警犬无法与人直接交流,但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狂吠。 “继续!”白慕川看不上程正的慢动作了,“大家一起凿!” 人多力量大。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埋头干活。 气氛无端逼仄,紧张,低气压让向晚额头都渗出了汗。 她屏住呼吸,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 仿佛下一秒,墙里面就会刨出点什么来…… 时间过得极慢。 墙体渐渐被凿得斑驳,零落。 然而,没有想象的画面,墙里面还是墙,仍然没有什么。 “怎么回事?啸天?”唐元初问狗。 啸天狂吠不止,严肃的狗脸上,一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便秘感。 “难道啸天只是肚子饿了?” “……” 有人轻笑起来。 “这案子其实……我是想说,会不会只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确实。” “吸毒、自杀,多简单的事……” “都闭嘴!”白慕川突然站起来。 他英俊的脸上,有一种肃杀般的冷冽。 向晚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却慢慢转过身,望向程正,指了指那一堆被凿下来的墙体。 “取样!拿回去检验!” …… “收队!” 众人收拾好东西从五楼下来。 大厅里,经理带着服务员尽职尽责地准备了茶水点心。 “各位警官辛苦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不用了。谢谢!”白慕川取下手套,“今天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多数时候,他是个礼数周全的人,并不是那种骄蛮霸道唯老子独尊的纨绔子弟。今天他们来帝宫,自己是在工作,可帝宫这些人也陪着他们折腾了大半夜。 “没事没事。”经理笑吟吟地送他们出门,“希望我们可以早点恢复营业……” 白慕川看他一眼,“按要求整改!” “会的,会的。” …… 小雨未停,外面的空气,比屋里清新许多。 向晚伸了个懒腰,“妈呀,我怎么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刚才在五楼房间,她始终有点喘不过气。 “在那个房间里,我怎么有一种进入凶案现场的恐惧感?” 她玩笑似的问着,眼神下意识瞄向那一座高耸的喷泉女神雕塑。 黑暗中的女神,表情如故。 向晚心里一突,有点被吓到,飞快收回视线,看向白慕川,“我觉得我这种直接的心理反应,有参考意义……” “那只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白慕川哼一声,“别再自我心理催眠!要不你离占远也就不远了,早晚跟他一样变成神棍。” “……” 心理暗示,自我催眠。 好像也有点道理,因为有了潜意识的心理感受,然后她不断强化这种思维,就变得神神叨叨,看什么都有问题了。就像这个喷泉女神,其实就一个普通的雕塑,她也会觉得表情可怕阴森…… 这些,不全都她自己的心理吗? 向晚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吧,这一次,算你对。” 白慕川看她一眼。 这时,大家都在陆续上车。 向晚也理所当然地准备跟他一起。 白慕川侧过身子挡住雨,为她拉开车门。 “让唐元初送你回去。” 那他呢?不用回去了? 向晚心里这样想,却没问,只莞尔一笑。 “谢谢!” …… 在白慕川的吩咐下,唐元初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直到方圆圆起来开门才完成任务离开。 然而,方圆圆看到唐元初离开的背影,吓了一跳。 “我靠!向晚,你又泡了一个?” “嘘!”向晚冲进去,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别胡说八道!让人听见笑话。” “喂,那个不是……” “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回脚把大门踢上,向晚瞪她一眼。 屋里是暖融融的灯光,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哪怕是出租屋,到底也是她的窝。 回家的感觉,让向晚长长松一口气,丢掉手上的包,张开双臂抱住方圆圆。 “亲爱的,我回来了。快点喊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德性!”方圆圆嫌弃地皱皱鼻子,“哪里浪去回来的?一身的味儿!快去洗洗。” “好嘞。小方子,去给本宫放水!” “滚蛋!” 两个人说笑着,快乐时光好像又回来了。 向晚把从京都带回来的小吃从包里拿出来,丢在茶几上,然后去洗漱了。 等她包头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方圆圆把零食都搬到房间里来了,一个人盘腿坐在床沿上,抱着一口一口吃,样子安静、憔悴。 向晚顿步。 她突然想到这半个月,方圆圆一个人在家是怎么过的。 向晚眉头微微蹙起,“圆圆,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瘦了好多!” 方圆圆不甚在意地翻了个眼皮儿,递零食给她,“减肥!好不容易才瘦下来呢。” 减肥有这么减的吗? 向晚叹息一声,拒绝了零食,坐椅子上吹头发。 “你啊,就折腾吧。” 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响声,把方圆圆幽幽的叹息盖住了。 “我没折腾啊。我就是有时候吧有点……想他。” 向晚拿吹风的手,突然一紧,想到还在看守所里的黄何,堵在心里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怔在那里,直到头皮被烫痛才反应过来。 回头,她看方圆圆,“别吃了。睡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嗯。”方圆圆丢掉零食,去洗个手刷个牙齿,回来就倒在了床上。 然后,翻个身,把后背对着向晚。 夜,莫名就静了下来。 就连吹风的声音都带不走那种凉凉的孤寂。 向晚知道方圆圆没有睡着,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吹好头发,简单地收拾一下,躺在方圆圆的身边,拿起了手机。 有一条半小时前的短信,是白慕川发来的。 “我在局上守着程正这小子做检验报告,你早点休息!” 向晚看着,一字一字看。 看了很久,编辑了几次回复内容。 最后,都又删掉,只剩一个字,“嗯。”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今天晚上的事儿,帝宫五楼的房间,从窗户看下去的喷泉女神,让向晚的思绪有点乱。 她睡不着,拿起手机开始记录情节。 也许是因为照案写书,加上今天的推测与经历,好多故事在脑子里喷泉似的涌动,她的手速跟不上脑速,一阵头脑风暴后,她被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弄得激动了,几乎快要以为臆想的案子才是现实发生的案子…… 不行,她得写下来。 灵感来了,抑止不住。 她爬起来,把电脑抱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把这一段情节写了出来。 状态好,写得很顺,凌晨三点多就写完了。 向晚检查一遍错字,把章节上传,发布,然后回去倒头大睡。 这一次,很安心,睡得很好。 清晨,被一阵尖锐的铃声惊醒时,她气得想骂娘。 “你最好有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儿,要不然……” 打来电话的人,是白慕川,他声音冷厉凝重,一声“向晚”,就很自然地把她情绪带了过去,“我们有重大发现!不过,你既然不想知道……那,再见!” “哎……别啊!” 向晚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然而,电话里却传来讨厌的嘟嘟声。 白慕川挂了! 我去!这个男人! 向晚气得搔了搔头发,很不想打过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头。 “白警官,有什么重大发现啊?快,告诉我!” 白慕川慢悠悠的声音,带一丝淡淡的疲惫,“嗯?你求我啊?” “……” 这王八蛋! 向晚咬牙切齿,用一种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软绵绵地叫他。 “白警官,求求你了,快点告诉人家嘛。” “……” 白慕川可能真被恶心到了。 过了好半晌儿,他才吐出一口气。 “幸好我没吃早饭。” “所以呢?”向晚挑了挑眉梢。 “所以,你出来陪我吃吧。一边吃,我们一边说。” “很有道理。”向晚突然有点好笑,“刚巧,我也没有吃早饭。” 她最近作息时间很好,这个点儿也该起来吃东西了。 “你在哪儿?” 白慕川呵呵一声笑,“你家小区门口的小卖部。跟程正一起。” 呃!程正也在? 这么说他们工作一宿没睡了? 向晚突然觉得他刚才那个笑声有点内涵,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接着,就听白慕川意有所指地冷笑说:“我今天特地来尝尝,这里的早餐味道有什么不一样。” 早餐就是早餐,有什么不一样? 向晚觉得这货脑子坏掉了。 不过,看到他们加班为人民服务的分上,她就不怼他了。 “其实是挺不错的。等我,马上就到!” 第80章 ,互相恶心 “叮呤呤!”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叫醒了朦朦清晨。 早早起床跑步的人,小区遛狗的大爷,上学的孩子上班的大人…… 向晚从小区慢慢踱出去,一路面带微笑,目光下意识搜索四楼那对母子。 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有强迫症。 心里有了那个影儿,就不受控制会去想。 然而,今儿没有看见他们的人影。 向晚小跑着冲出巷子,白慕川就站在那里等她。 她停下脚步,“不是说早餐铺嘛,你怎么在这儿?” 白慕川手插在裤兜儿里,笑容很“春儿”,又有一点贱贱的冷。 “怕你又被绑架了。” 尼玛!不能说点好话!? 向晚扫他一眼,心情好,不计较。 两个人并肩往早餐铺走去。 他问:“桂花香包用了没有?有效果吗?” 她问:“怎么就你一个人?程队呢?” 异口同声。 白慕川的脸唰地拉下来,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向晚瞄他一眼,“挺好用的。” 他哼笑,“早餐铺。” 再一次,异口同声。 向晚勾了勾唇,耸耸肩膀,不吭声了。 程正确实在早餐铺,一个人占了一张桌子。 不得不说,长期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旁边桌子那么挤,却没有人敢坐在他身边。 “嗨。”向晚招呼。 程正点头,垂下眸子,看他的菜单。 哦不,面单。 向晚依稀记得,好像他每次来都吃的面条? “吃什么?”白慕川问她。 向晚看一眼程正,心道,难道这里的面条比较好吃。 她条件反射地说:“面条吧!” 白慕川冷着脸,“老板,来两碗豆浆,一笼小包子,一笼蒸饺。” 向晚看着他,脸上至少三个问号。 “?” 为什么要问她吃什么? 为什么问了她也答了,他只当没听见? 老板认得向晚,哎一声应了,飞快过来收拾桌子,招呼他们坐下。 白慕川径直坐到程正的对面去,然后抬头看向晚。 “坐!” 这种早餐铺,桌子就配两张条凳。 所以,向晚要么跟程正坐,要么跟白慕川坐。 这简直就是一个选择题好么? 向晚撇一下唇,坐到了白慕川的身边。 理由有两个:一是白慕川叫了她,二是程正没有叫她。 三个人就这么奇怪地坐了下来。 程正叫了一碗炸酱面,看了向晚一眼,没吭声。 豆浆,小笼包和蒸饺,很快就端上来了,炸酱面也跟着端了过来。 “大概这就是生意好的原因?” 早餐大家都赶时间,这店老板速度快,态度热情,加上不会出错的口味,再摊上一个好的地段,生意不火都难…… 三个人慢慢吃着,话题也就拉开了。 “不是说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向晚咬着小包子,含含糊糊地引入正题。 她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白慕川却懒洋洋地问,“你确定现在要听?” 向晚皱眉,“不是你说边吃边说吗?” 白慕川唔一声,轻描淡定地说:“我们昨天晚上从墙体里取回去的样本,出结论了。” “什么?”向晚把包子馅儿咬入路里。 “被搅成了肉渣渣的人体组织碎屑,与混凝土拌在一起……” “呃~”向晚喉咙一塞。 白慕川描述出来的画面感太强,她胃里顿时不好了,嘴里含着那一口包子馅儿怎么都咽不下去。 “怎么了?”白慕川平静地问着,又夹一个包子,嚼得津津有味,“害怕啦?” 怎么可以承认?向晚平静地看着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沉默了几秒才生生把那一口肉包子吞了下去,然后华丽丽地呛住,咳得双颊都红了起来…… “喝点!”白慕川把豆浆递到她面前。 这家伙! 向晚咳两声,眯起眼审视。 昨天晚上白慕川应该没有休息,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以至于那一双自带美瞳效果的深邃眼瞳都浑浊了几分。不过,即便疲乏,他眉间眼角那掩饰不住的促狭浅笑,仍然没有逃过向晚的眼睛。 “白慕川,你是不是故意的?” 向晚喝一口豆浆,把浊气咽下,瞪着他问。 “嗯?”白慕川似乎不解,唇角上扬出一个迷人的弧度,“不喜欢吃?我觉得味道确实不错的呢?肉馅剁得挺碎,味道也不错,肉质也好,应该不是那种以次充好的烂肉……帝宫墙里的人体组织大概也被剁碎到这样的程度……” “白、慕、川。”向晚咬牙,“不要说了!还要不要吃了?” “不是你让我边吃边说的?”他无辜地笑。 我去! 她才无辜啊。又没得罪他,好端端的,干嘛恶心她呢? 向晚看着他唇角的凉笑,再看一眼漠不关心的程正,觉得这两个男人都有毛病, 然后,她几乎都没有考虑,慢慢抬腿踩了白慕川一脚。 “不好意思啊!”她咬牙切齿,阴恻恻地笑。 “嘶!”白慕川目光巡视般滑过她的脸,“蹬鼻子上脸是吧?” 向晚扯扯嘴,慢悠悠喝光自己那份豆浆,把包子和蒸饺往他面前一推。 “吃饱了。剩下的全给你。上好的肉馅,估计和混凝土搅拌在一起,跟人肉碎屑也差不多吧……” “……” 白慕川轻瞄她一眼,吃。 程正半点反应都没有,吃。 不是正常人类啊!?向晚惊奇。 她啧啧两声,一边看他们吃,一边问:“你们检验出来是墙体里剁碎的是谁的肉了吗?是怎么剁碎搅拌进去的呢?是生肉,还是像肉包杂酱一样的熟肉?” “……” 程正碗慢慢抬头看她,“生肉,先剁碎,再搅拌,具体是谁的肉,目前还没有结论。已经提请物证鉴定中心,做dna比对……” 他就事论事,说得极为认真。 同时,还“吸溜”了一口碗里的炸酱面。 至于白慕川,根本就没有听见似的。 向晚眼睁睁看着那肉包子入他的嘴,嘴巴扁在一起。 妈蛋!人家根本就无所谓啊? “想吃吗?”程正看她不停打量自己吃面,疑惑地问。 “不不不,你用。”向晚尬笑,推辞。 然后就看到碗里被白慕川塞了一只蒸饺过来,“吃。” “……”向晚无语,“饱了。不吃。” “不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黄何呢?” 呵呵呵呵…… 向晚真想揍他。 这家伙总能找到合适的威胁机会,非常精准地让她听话。 “吃。”向晚笑吟吟夹起蒸饺。 没有食欲,比吃药还困难。 向晚用了很大的意志力,不去考虑蒸饺里的肉馅,好不容易咽下去,眼睛里都浮上了泪花花了。 “我不吃了啊,谁让我再吃我就跟谁拼命!” 白慕川懒洋洋瞄她,“这就受不了,怎么敢做刑侦顾问?” 顾问? 向晚神经突地一紧。 这件事她都快忘了,又被白慕川提起。 从希望到失望,又从失望到希望…… 她微笑,“你在逗我?” “什么?”白慕川淡定,“机会是有的,但也要靠你自己争取。” “?”她期待地看着白慕川。 “不要这么看我。”白慕川勾唇,“我这个人从来不徇私情。如果你可以,一定是因为你能。” “……” 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私情可徇一样。 向晚想知道的是,他所谓的争取是什么时候,怎样争取。 然而,白慕川并没有更多的解释。 他把一笼包子都吃光,拿抽纸擦擦嘴,站起来冲程正温和地一笑。 “程队,没带钱,麻烦了。” “我有的。”向晚低头拿手机,却被白慕川按住。 “哪用得女人给钱?”他说,“不要寒瘆我们程队。” 程正似是冷笑了一声,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事,我虽然没有白队那么有钱,但早餐还是买得起的。你们先走。” 这两个人! 谁都不肯放过谁啊? 向晚对他俩微妙的关系有些好奇。 从早餐铺出来,她就偷偷问白慕川,“你跟程队以前就认识啊?” 白慕川拉车门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以前,多久以前?” 向晚思考着问:“来锦城之前?” 白慕川扬眉一笑,可表情却像吃了十万斤黄连,“京都就那么大。”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很含糊了。 不过仔细分析,那就是他俩以前也认识的了。 “难道不成你俩有什么仇……” 向晚猜测着,一脸八卦的兴奋。 白慕川哼笑一声,扬了扬眉头,“我记得跟你讲过?” “讲过什么?”向晚茫然。 “你这精神用来写书,早就火了。” “……” ~ 锦城看守所在郊县的一个镇上,离主城区大概二三十里路。 去看守所的路上,向晚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上方圆圆一起。 结果,她刚刚说出来建议,就被白慕川否定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那绝对不是黄何愿意见到的结果。 “哼!不能理解你们男人的思维。” “智商呢?” “?”关智商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承受,不比一个人更好吗? 与其让方圆圆天天为他伤心难过,何不直接告诉她呢? 白慕川侧头瞄她一眼,“人生三大悲哀——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所以,男人最不乐意被女人看到自己成为阶下囚的样子,就像女人不愿意男人看到自己红颜逝去,丑陋不堪的脸一样。” “……那是你,不代表黄何?” “呵呵,我比他帅。” “……呵呵。” “呵呵!” 这逻辑也是没谁了!长得帅都不愿意,不帅的就更不愿意? 向晚与他互嘲几句“呵呵”,无语地甩给他一个大白眼。 “行,你长得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那么请问,人生三大悲哀还有一悲是什么?” 白慕川傲娇脸,认真开车,“江郎才尽。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是不会有这一悲。” “……必须的。”向晚学他傲娇脸。 “毕竟你不是江郎,你没有才。” “……” 跟白慕川在一起,向晚很多时候都会在言语上吃瘪。可她必须得承认,哪怕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她内心也没有那么讨厌,甚至情绪会很惬意。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 放松、自在、没有思想负担。 反之,跟程正在一起,却无端压抑。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很多时候的取舍,都只凭直觉判断。 向晚也是一样。 她对自己很好,很在乎自己的情绪舒适度。跟谁在一起舒服,就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开心,就跟谁在一起。 尤其与白慕川没了早期的拘束后,哪怕偶尔有点小暧昧,她也能完美应付,然后再与他相处,不会尴尬,就舒服多了。 同时,她自认更了解他了。 他的傲娇来源于自身的优秀,他的不羁来自于能力的出众。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别人都是傻逼吧!?也许他觉得他在尽力维护傻逼的尊严,也是蛮心累,所以才会时不时怼她两句吧? 也许…… 也许他并不如外表那么洒脱不在乎,需要这样的调剂来综合他不幸的人生,在她笨手笨脚的反应里,感受那种与他所在的冷酷世界截然不同的简单,心里便会生出欢喜? “向晚,你昨天晚上的更新,很让我意外。这也是我决定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嗯?”向晚猛地被他从思维中拉回,懵懵地看过去。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喜欢发傻?” “……那是在思考,谢谢。”向晚翻个白眼。 “呵!”白慕川把着方向盘,目光落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上,“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到的?墙体里有人体组织,混合在混凝土里,充分搅拌……这么变态!” “你不会又怀疑我吧?”向晚心弦猛地绷紧。 是的,没错。她昨天晚上情绪上头,熬夜写成的章节内容,刚好与今天早上白慕川告诉她的检验结果“撞梗”。这一回,不是她仿写案件,而是又一次写在了案件前面,成为了她预写能力的又一次佐证。 “你如果不说清楚。”白慕川拖着嗓子,“那很难不让人怀疑……” “去!”向晚不高兴了,“拜托,用点脑子好吗?啸天对着墙面猛呔,墙里又没什么发现。那大概就两种可能。一是毒品,二是尸体……毒品的话,哪个傻叉会把它混入墙体?怎么取出来再用?不是毒品,那么结果就剩一个……尸体。然而,你们都快把墙翻个遍了,并没有发现藏尸。所以,什么结果最符合情节?” “就这么简单?”白慕川挑挑眉。 “是,基于已知条件推论出来的结果,就这么简单。”向晚瞥他,“不然你以为呢?” “嗯。”白慕川考虑一下,说:“你侧写能力很强。在中政学过?” 侧写能力?向晚懵一下,“那是什么?我在中政学法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慕川认真看她。 半晌,大概确定她没有说谎,他哼笑一声。 “那大概只能归纳为天赋了。”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说天赋异禀,不过向晚却搞不懂这个天赋是什么东西。 “我听说过侧写,但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问度娘!” “哦,度娘!你快告诉我吧?” “……” 白慕川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气笑了。 手指懒洋洋敲着方向盘,他说得漫不经心,“侧写是一个外来译词,profile,也被译为剖绘,是根据罪犯的行为方式推断出他的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生活环境,职业,成长背景等。” “哦!”向晚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侧写啊,那么我肯定是有天赋的!”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白慕川放缓车速,态度认真起来,“那你说说,805案的罪犯,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啊!” 向晚凝神,隔了一会,清嗓子说话。 “罪犯身高大约在一米至两米之间,性别可能为男性或者女性,性格介于内向与外向之间,应该是成长于欧亚大陆东部,太平洋西岸的新人类……” “向晚。”白慕川打断她。 “嗯?”向晚正经脸,“怎么啦?”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一本正经地问:“四医院就在前面不远,挺顺路的,你用不用帮忙?” 向晚微笑,“谢谢。暂时不用了。” “真的?” 这时,汽车吱一声停下。 前方红灯,白慕川停下车,怎么解开的安全带向晚没有看清。 待她懵一下回神,他英俊的面孔放大般出现在面前,挂着一丝凉凉的笑,大半个身体几乎都俯在她的身上,把她挤在椅背之间,气息压迫似笼罩在她周围,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干嘛?”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这个红灯有70秒,还剩65秒。”白慕川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上,打量她片刻,他轻轻拨了拨她的头发,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那么对着她窘红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逼着她,又留给她适当的空间呼吸,“你好好考虑一下,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要不然……嗯?” 刚才的问题,他哪个问题? 要不然他要怎么样?当街耍流氓? 向晚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了,哪里还能思考他到底在问什么? 她呼吸急促,手虚扶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又不敢真正推他……毕竟他没有真正压下来。 于是,这个动作就尴尬了。 她心跳的速度,比红灯的走速快得太多…… 怦怦!怦怦! 狭小的车厢,气氛怪异的紧张了。 向晚真怕红灯还没结束,自己就被白慕川弄得缺氧窒息了。 “喂,白慕川!你坐回去我们再好好说话,行不?你背后三米,就有一个交警……” “我没违规!”白慕川很喜欢看她惊得像个小兔子还强装镇定的模样儿,似笑非笑地端详她片刻,他突然抬手,从她头顶落下…… 向晚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闭,就是闭上了。 然后,就听到他坏坏的轻笑,他的手,轻敲在她的额头上。 “绿灯了!放过你。” ……放过她什么? 向晚慌不迭睁开眼,他却没有坐回去,英俊的脸依旧那样似笑非笑地盯看着她,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专注的视线像紧盯猎物的狼,等她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他却优雅地直起身,系上安全带,慢条斯理地踩一脚油门。 “坐好了!” 和煦的阳光,从车窗洒入。 天已经大亮,又是一个灿烂的日子。 向晚偏头看着窗外的车流,想着刚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双眼,脸颊滚烫。 她想:天太热了。 …… 出城有点堵,两人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 这是向晚第一次去看守所,看什么都新奇,也意外。 以前她对这种地方的印象是很惊悚的。 潮湿、阴冷、黑暗、粗衣糙食,会殴打新犯的旧犯…… 然而,她真的没有想到,真正的看守所窗明几净,卫生状况比她家里好多了。 …… 白慕川办了手续,很快就在会客室见到了黄何。 短短日子不见,他居然……胖了些。 是看守所的伙食太好,还是他在这里日子太悠闲? 想想瘦掉了近十斤的方圆圆,向晚牙齿突然就酸得狠了。 男人的心,果然宽得很啊! 向晚思维发散着,望着黄何,突然轻冷一笑。 “黄警官,你过得挺好的呢?” …… 第81章 ,巧合吗?(一更) 会见室里空气无端变得稀薄。 黄何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那一副憨厚爱笑的样子。 “挺好的。一个系统的,大家都挺照顾我。” 他这个案子,本来就冤得慌,在看守所里,当然不会吃什么苦头,狱警也是警,说到底都是同行,都能体谅他的不容易与冤屈,感同身受之下,肯定会对他多照顾一些。 黄何在这里的生活,不苦。 苦的,是他的心。 看着向晚不太谅解的神色,他顾不上与白慕川寒暄。 “向老师,我,我没有想到你会来,有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我想问问,那个……” “圆圆也挺好的。”向晚唇角一勾,抢在他前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双手相扣缓缓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笑,“当然,她偶尔也会念叨你。” 黄何不吭声了。 向晚抬抬眉,“讲真的,你那样不辞而别,难道一点都没有想过,会不会伤害到她吗?” 不管多么正直的男人,在男女问题上都自私。 这是向晚对这件事情的总结,哪怕她对黄何印象不错,也不想为他粉饰。 “就我对她的了解来看,知道你在看守所里的打击,远远不如你对她的抛弃与背叛……” “我并没有背叛……”黄何张了张嘴,说一半,又说不下去了,“唉,就当我对不住她吧。” “当然有背叛。你背叛了你们的爱情。你对她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不能只是说说而已啊。黄警官,承诺不是用来泡妞的,是用来兑现的。” 承诺不是用来泡妞的,是用来兑现的。 黄何很想辩解,想说他对方圆圆不是那样的。 可向晚的话,剥开了那一层华丽的外衣,把赤裸裸的真相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对不起她。” “看吧。”向晚略带嘲弄,“对不起是最没用的,偏偏男人一贯喜欢这样推卸责任。其实说对不起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补偿受到伤害的人,只是为了安抚自己愧疚的心,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已。” “……” 黄何看着他。 白慕川也看着他。 而向晚,就像进入了角色,冷嘲一声,学着男人的语气说。 “看吧,反正我已经对她说对不起了,我表示了抱歉,我的心就平静了。至于那个被我对不起的人怎么样,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已经尽力了啊,她非得伤心难过痛苦,那是她太小气,看不开……” “……” 黄何接不上话,满脸尴尬。 白慕川敲敲桌子,示意她看过来。 “你谈了多少对象,这么有经验?” “呵呵。”向晚严肃脸,“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 谁是猪? 黄何更尴尬了,头都垂了下去。 白慕川是个男人,他的角度与向晚不同,比较能体会黄何的不容易。 他强行把仇恨拉了过来,“我们今儿过来,是有正事要干!” 工作是正事,感情就不是正事了? 向晚撇嘴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半晌同,莞尔一笑。 “好吧。在你们男人眼里,可能辜负一个女孩儿真的算不上什么正事。” “向老师,不是这样的……”黄何急着辩解,“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怎样?他说不出来。 向晚笑了笑,“其实你们的事儿,我本来就不该管,是为圆圆抱了几句不平。不好意思,言尽于此吧。有些事情,可以珍惜的时候你不珍惜,等你回头想珍惜了,就未必有机会了。” 她说完,朝白慕川摊了摊手,“不好意思,又多说几句。现在换你!我闭嘴!” 刚才她给黄何“上课”,白慕川没吭声。 闻言,他深深看她一眼,转头问黄何。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找你核实一下事发时的情况!” 事发情况?黄何微微一懵。 “白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队上应该有详细笔录……” “我看过了。”白慕川认真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凌厉的王者气场与男性魅力,是那种很容易引导别人思维的人。他表情一收,目光一敛,黄何的神经就跟着紧绷起来,完全被他带着意识走。 “孙尚丽跳楼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黄何一怔,“开着的。但是窗帘是拉着的。”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到她拉开窗户的动作。” “是。”黄何说,“所以,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自杀案。预谋的人,是孙尚丽自己。” “未必!”白慕川眼角有一丝黑沉沉的冷气,“人的求生欲不要小觑,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死。” “可……她是自杀,这点没有争议。” “嗯?说说看。” “白队,我冲进去的时候,她看着我愣了一下,很短暂的一眼对视,但我却感觉得出来,她的眼神是清亮的,不是那种醉酒或者吸毒后的混沌状态。然后她拉开窗帘,站了上去,不是那种夺路而逃的惊慌,而是看着外面,微笑着张开双臂跃出去的。” “看着喷泉女神雕塑吗?”向晚问。 黄何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敢肯定,但大概是那个方向。我们计算过距离,如果她自然坠楼,不会挂到喷泉雕塑上,她必须有一个跃出去的动作与距离,才可能会有那样的结果。”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落到女神雕塑上面的。”向晚沉吟一下,赶在白慕川之前做出分析,“那天我站在五楼窗户的时候,刚好可以看见喷泉雕塑微仰的脸。我有个感觉,孙尚丽一定也可以,她肯定看着那个雕塑想了许多。” “?”黄何一脸懵。 “孙尚丽是以舞蹈演员的身份出道的。”向晚说:“那个喷泉女神的雕像刚好也是一个唯美的舞蹈动作……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嘶!”黄何抽气,“我还真没想到这么多……” 在有些方面,女性的思维更偏感性,更能发现这些微妙。 黄何赞许的眼神掠过她,又落在沉默的白慕川身上。 “白队,这案子是不是又有别的发现?” 如果单单一个自杀案,白慕川不会亲自回来。 黄何被白慕川凝重的目光一瞅,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不是巧合!”白慕川回答了向晚前面的那句话,然后把昨天晚上在墙体里的发现告诉黄何,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更加恐怖的调查结果。 “就我们今天早上拿到的资料显示,帝宫大楼的承建商,正是孙尚丽的前夫霍山。” 第82章 ,思维跳转(二更) 什么?她的前夫? 向晚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 她目光直直盯看白慕川,“那喷泉女神雕塑,是不是他专门为孙尚丽建造的?” “嗯?”白慕川脸上半点情绪变化都没有,“那就得问他了。” “……” 这个人! “你就不能配合我推理一下吗?” “?”白慕川挑挑眉头,“你说?” “比如,霍山修建帝宫的时间?那个时候,他与孙尚丽的感情如何?如果两个人感情正是蜜月期,那他很有可能专门为心爱的女人造一个美丽的雕塑在大厦门口,让过往的人们都瞻仰她的风姿,他自个儿暗戳戳的美……哼,这是我老婆,你们也就只能看看。” “……” “如果他修建帝宫的时候,他们感情已经不太好,那他修建女神雕塑的想法与目的肯定就不一样了。说不定,那个被混凝土封在墙里的人体组织,是孙尚丽的情人?霍山杀了他,把他封入墙里,让他每天都可以看到喷泉女神……嗯,也就是孙尚丽,但他永远都得不到。他们每天可以默默凝视,却永远无法在一起。啧!” 向晚被自己的描述弄出了鸡皮疙瘩。 “剧情很棒!” 黄何皱着眉头看她,“向老师,你小说就这样写出来的?” 向晚轻轻一笑,“小说也好,现实也好,人心都一样。” 她转头,看白慕川,“我说得对不对,白警官?” 白慕川勾起唇角,懒洋洋的,“我只相信证据,任何没有证据的推论,都是耍流氓!” “……” 接下来,他又问了黄何几个案发现场的细节。 有一些细节是笔录上没有的,他问得刁钻而仔细。 有一些细节是笔录上有的,但由别人转述的东西,理解上总会有偏差存在,他信不过。 就这样,又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站起来与黄何告别。 “老黄,你恐怕还得在里面呆上几天。等我把事情解决了,亲自来接你。” 黄何一愣,跟着站起来,尴尬地说:“白队,我……哎,这事已经这样了,你千万别为了帮我搭上自个儿。” “不会。”白慕川道:“那天的事我有责任,我要不请你喝酒,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黄何搔了搔头,“不,不怪你。这……命吧!我抓了那么多人进来,自己也进来走一遭感受感受。如果以后还做警察,这是好事,我在办案的时候,会更严谨,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白慕川剜他一眼,“你以后还会做警察的!” 黄何对他的笃定有些没信心,随意一笑,没有搭话。 白慕川也不多说,只朝他点点头,“走啦!” 男人道别的方式不会像女人那样腻歪,白慕川看一眼向晚,拉开椅子就往外走。 向晚慢慢抓起自己的包,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黄何。 “你要不要告诉圆圆真相?其实,你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坐过牢,她如果喜欢你,还是会喜欢你。如果你一直欺骗她,等她知道真相,可能真的会介意。” 黄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向老师。快去吧,白队在等你。” “……” 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吗? 向晚叹一声。离开,追上了白慕川。 “走那么快干什么?” “怕你又在那儿做人生导师。” “……” 他步子迈得很大,向晚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白慕川顿步,向晚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嘶一声,她侧开身体,“你干嘛啊?” 白慕川回头,目光淡淡的,“我有急事,你太慢了。向老师!” “你有什么急事?”向晚一怔,没跟上他思维跳转的节奏。 白慕川扬了扬手机,“他们约谈了孙尚丽的前夫。” “啊!”向晚眼睛都亮了,“我可以跟你去吗?!” “他可不是赵家杭那样的高富帅,没什么看头!” “嘁!我有那么肤浅吗?”向晚哼笑,“再说,又有哪一个高富帅比得上白警官你?” 突如其来的赞美,让人始料不及。 但白慕川明显受用了,眉目隐隐浮上笑痕。 然而,向晚又神补一刀,“连你这样的高富帅我都看不入眼,又怎么会对别人感兴趣!?” “……” 杀伤一片。 白慕川脸唰地拉下来。 “走快一点。小短腿!” “……” 妈蛋! 人身攻击! 谁不说她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就他,动不动就说她矮,小短腿! “有种你别看啊!” 她嘀咕一声,白慕川走在前面,嘴角抽搐一下,不说话。 不说同意她去,还是不去。 等两个人都上了车,他突然转头,云淡风轻地说。 “要跟我去可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什么?”向晚一头雾水。 白慕川眯起眼,专注地看着她,“根据你的已知条件,向我描述一下霍山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 十分钟后,回程的路上,向晚缓缓说。 “长相平庸,为人平庸,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有野心,但能力有限,格局太小。为人自私、小气,心胸狭隘,报复心强。今天的成就全部来自政策、时机以及运气。” …… 刑侦大队。 这一次向晚不是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来的,感觉很不一样。 当然,刑大的民警看到她跟白慕川一起出现,眼神也不太一样。 在办公室,向晚还没有见到霍山,先见到了程正的女助手梅心。 这个姑娘一直很低调,尽管向晚与她见过好几次了,但聊天的时间屈指可数,在心里对她的定义,始终还是一个陌生人。 “白队,这是物证鉴定中心的报告。” 她是替程正过来交报告的。 白慕川借调回洪江区刑侦大队,仍然任大队长一职。 在刑侦大队,大队长就是一把手。 “嗯。”白慕川拿着文件夹慢慢翻阅。 墙体里的人体组织dna出来了,但在资料库里提取不到他的相关信息。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在墙体里的人。 白慕川皱眉,“你们程队不是说要做什么dna复原软件,仅仅用dna就可以进行人脸复原?让我们可以亲眼看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长相?” 这…… 梅心知道他跟程正有点不对付,硬着头皮说。 “这个,这个科学性还有得论证。” 白慕川哼笑,把文件夹递还给她。 “行。让他继续查!我相信他。” 相信他?梅心满脸写着无言以对:“……是。” 她转身走了,单薄的脊背给人一种莫名的冰冷。 向晚站在白慕川的身边看着,突然有一点同情她。 怪不得从来没有见她笑过。 天天跟在程正身边做事的人,能笑得出来就奇怪了! ~ 霍山的长相让向晚有些意外。 她以为孙尚丽会选择的男人,就算长得不帅,也不至于太拉低人类整体水平。 然而…… 跟她预料的“长相平庸”不同,霍山根本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他尖嘴猴腮,五官很“外星人”,瘦得都要快脱去人形了。 向晚是站在审讯室外,隔着一层镀膜单向玻璃看见他的,整个人都有点呆。 “这,不是吧?” 她低喃一声,情不自禁摸向那一面玻璃,“白队,这个玻璃看人会走形吗?” 白慕川说:“你看唐元初走形了吗?” 没有。 坐在霍山对面的唐元初还是那个样子。 所以,不是玻璃有问题,确实是霍山的长相有问题了。 “呵!你看人不准啊?”白慕川笑着,带一点嘲谑,“还有,你不是说孙尚丽是嫁给爱情的?” “……” 向晚被怼得愣了好几秒,哼笑一声。 “谁说爱情要看长相的了?庸俗!长得丑的人就不能有爱情吗?” “……” 两个人相视一眼。 然后白慕川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推开审讯室的门。 向晚撇撇嘴,跟着他进去。 “白队。”唐元初跟另一位刑警在审问霍山,看到白慕川进来,站起身拉凳子。 白慕川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自己走到旁边,跟向晚一起坐下来。 “你们继续。” 唐元初把笔录移到他面前,“问得差不多了!白队,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慕川把笔录拿起来。 他在认真看笔录,向晚在认真看霍山。 ……这个男人确定不是吸毒者吗? ……怎么能把自己瘦成这样的人形骷髅? ……还有,孙尚丽当年怎么就把自己嫁给了这样的男人,还生了孩子? ……难道霍山跟她预料的不一样,并非只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的平凡人,其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人格魅力? 她的审视惊动了霍山。 他也发现了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 霍山眼睛有稀微的亮光,随即又黯然。 ……跟警察坐在一起的漂亮女人。 认知发生变化,他随即挪开视线,不在意地等着。 不过向晚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坐得不安稳,屁股在椅子上几不可见地挪来动去。 这是一个人内心极不淡定的表现。 “据你自己说,你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孙尚丽了,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发那样的短信?” 白慕川突如其来的声音,拉走了向晚的注意力。 霍山听到他发问,神色突然落寞起来,“我们离婚后,她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们家不让她看孩子,也是出于对孩子成长的考虑……你也知道,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对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们关系一直不太好。很久没来往了。那天,我是知道她,她做那种事,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发了条信息骂她,没什么吧?换了谁,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吧?我哪里知道,她会,她真的会去死。” 对孙尚丽的自杀,向晚从他脸上没有看到太多的同情。 是离婚太久没了半点夫妻情分,还是他太急着否认自己在这件事里的责任? 向晚嘴角抿起,静静思考。 白慕川翻着笔录,突然又问:“那个被搅拌在混凝土里的人,是谁?” 他问得很自然,理所当然认为霍山会知道的样子,听得霍山惊一下差点跳起来。 “我冤枉啊警官,我哪能知道墙里有,有什么人体组织?这样的事儿,莫说做了,我想都不敢想啦。我一个正当商人,一向遵纪守法,怎么做得出杀人碎尸的事情?我真的好冤枉的,你们可以去查,我走到今天,我,我连偷税漏税都不敢,哪里敢杀人!” 霍山辩解得很急切,从他组织语言的能力来看,确实如向晚所言,他并没有受过太高的教育,都不太像传说中那个可以“包养”孙尚丽的大富商,让她甘愿放弃事业回归家庭。 一个出生书香名第的女明星,为什么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真的就因为霍山暴发户似的撒钱追她吗? 好矛盾! 向晚也开始怀疑自己那句“嫁给爱情”的判断了。 她甚至觉得,孙尚丽是“嫁给了阴谋”,从她走出那一步开始,悲剧就已经注定。 而霍山…… 她看着面前这个急切为自己开脱的男人,看他红着眼圈比划着自己的无辜,也不太像这个事件的幕后安排者。 在霍山陈述的时候,白慕川并不打断。 他静静地看着霍山的紧张、慌乱,等他说完,才慢条斯理地问。 “帝宫土建这部分,是谁负责的?” 霍山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来,“当年我公司刚刚起步不久,虽说赚了些钱,但内部管理还比较混乱,而且,那时我觉得,一个人吃下这么大个工程有点冒险。所以我中标后,把土石方工程、桩基和基础工程、混凝土砌体等工程都单包出去了。说白了,我也就赚个中间价……” 白慕川皱眉,“你就赚个中间价,能把你老婆的雕像建在大厦的门口?” 霍山面色一变,呆呆看着他。 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人说起过,那个女神雕塑就是孙尚丽。 一样的舞蹈姿势,但由于面部表情雕塑出来的一言难尽,单凭长相是任谁也看不出来的。 可,那确实是孙尚丽自己的雕塑。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霍山问。 “她告诉我的。”白慕川侧过脸,扫了向晚一眼,又冷声问霍山:“孙尚丽选择与自己的雕塑死在一起,你说,是为了什么?” “我,我哪儿知道?”霍山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你知道的。当年,你为了追求她,千金散尽,十八般花样都用尽了才打动她下嫁。你的公司承建帝宫建筑时,你们刚结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你为了表达对她的爱意,决定在大门处建一座孙尚丽的个人雕塑,并为大厦取名为丽山郡,准备自己经营,开拓娱乐产业。可不等大厦竣工,你们俩的感情就出现了大问题……” 白慕川冷着脸的样子,有一种天然的肃杀气场,令人情不自禁的恐惧。 “所以,雕塑是你亲自建造的,大厦也是你原本要用来经营的,为什么在你们发生激烈的感情矛盾后,你就把大厦整体卖了出去,你会不知道吗?” 霍山看着他,嘴皮有些颤,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过去太多年……” “过去太多年,但这件事你不会忘记。”白慕川瞄向他的左手,“在那次争吵中,你激动得砍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忘记?” 他说得斩钉截铁。 就像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一样。 那种笃定的自信,让霍山神态更加紧张起来。 “不。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不知道……” 也许白慕川给他的压力太大,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整个人都处于游离状态,喃喃自语般说了好久,突然抱紧脑袋垂下去,挣扎般使劲摇动着。 “不要逼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审讯室里很安静。 所有人都像观众,冷静看他。 霍山一个人表演了很久,慢慢抬起头来。 “警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白慕川冷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灯光的阴影,冷冷地问:“他是谁?” 霍山撇了撇嘴巴,突然抱着头伤心地哭泣起来,那表情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他是孙尚丽的初恋,她的大学同学……这个贱人,我那么爱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我是那么爱她的……对,那个女神雕塑,就是她,我花尽了所有的心思讨好她,可她根本就不爱我。她是个不肯安分过日子的女人,我们的孩子才三个月不到,她就,就出去跟男人睡觉了。” 霍山难过得鼻涕都流了出来,唐元初皱着眉头给他递纸。 “谢谢!”他擦擦鼻子,场景重现一般回忆,“她去跟男人开房,一个房间,两张床。她把我们两个多月的小孩子丢在一边,由着孩子在那儿哇哇大哭,她自己就在另一张床,跟男人乱搞……他们那样疯狂,完全不管我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的奸夫?” “我没有!”霍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只是花了点钱,找人把那个男人打了一顿,撵出这个城市。他后来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至于孙尚丽,不怪我狠心,我给她机会了。哪怕她都他妈被男人干了,我还是要她,她是我孩子的妈,我这样安慰自己,我还愿意跟她过日子,我想她收回心来,可她太让我失望了……” “她怎么了?”唐元初被他激动的情绪弄得眉心都皱了起来。 “她背着我,偷偷找那个男人。满城找他,她以为我不知道,可我他妈什么都知道……”霍山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唐元初,突然拍着自己的胸膛,重重地拍着,砰砰直响,“我痛啊!我心里痛,你们懂吗?” 说罢,他又环视几个警察,神色狰狞。 “所有人都说她是被我扫地出门的,可你们知道吗?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是她非要跟我离婚,哪怕我逼她放弃一切财产,她也愿意。我生气,我只是不让她看孩子而已。我错了吗?你们说,我错了吗?” 审讯室久久无声。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好像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千方百计追到了女神的男人。 一个爱着妻子并且在建筑大厦前为她塑像的男人。 一个在妻子出轨后还盼着她悔过回头与自己重修旧好的男人。 可怜、可悲、又可叹! 所有人都在沉默。 白慕川的声音,又一次打破寂静。 “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霍山一怔,“不是你暗示我的吗?” 白慕川挑眉,笑了,“我有吗?” 霍山眼泪沾在脸上,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被白慕川反问,他呆呆愣了好久,才猛地吸了吸鼻子,拍额头。 “被你那样问,我条件反射就是他……因为当年孙尚丽发疯似的找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后来,她跟我闹离婚,说是我害了他,我以为她是知道我打了他,替那个男人不平……但我发现,她跟我分开之后,并没有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有点奇怪。今天出了这事,你们一问,我就……就以为是他死了。” 几个刑警交换了个眼神。 “白队……” 白慕川沉吟一下,“今天先到这里。” 从审讯室出来,他吩咐唐元初。 “两条线。一条调查孙尚丽这个情人!另一条,查到当年负责帝宫混凝土砌体工程的人,看看霍山有没有撒谎……” 第83章 ,酸菜鱼好好吃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 社会发展太快。人、事、关系,变化都很大,要查找很不容易。 霍山跟当初分包混凝土砌体的人,早就没了联系,当年很多资料单子,他也表示没有了。 白慕川让刑侦队一个叫谢辉的民警负责去城建局查找当年帝宫建筑的档案,再让唐元初牵头调查孙尚丽的情人。 霍山对那个男人的了解,除了姓名之外,仅知道他是孙尚丽的大学同学。 于是,唐元初决定从学校方面入手调查。 孙尚丽是锦城人,大学时代是在山城度过的。 那是距离锦城几百公里的另一座城市。 唐元初找到山城警方协助调查,下午,反馈就回来了。 孙尚丽大学期间确实有一个叫谭子阳的同学。 不过,从当年的老师到同学,并没有人知道他俩是情侣关系。 因此,在孙尚丽走红之后,这段八卦在网上无声无息,从来没有人提及她有个初恋叫谭子阳。 就山城警方在学校拿到的学籍档案来看,谭子阳不是山城人,籍贯哈市。有一个留校任教的同学表示,谭子阳毕业后确实在锦城工作过一段时间,偶尔也会在同学群里聊上几句,后来有一段时间他说要离开锦城回老家哈市去了。 再后来,他就跟同学断了联系。 现在生活节奏快,同学之间的联系太有限了,一个同学几年不出现,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发现异常。 第二天,唐元初前往哈市,了解情况。 又两天,他回来了。 谭子阳家里很贫困,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改嫁他人,一个老父亲白内障多年,看人的视力都成问题。 他儿子几年没有回去了,为生活所累的老父亲甚至都没有报过失踪。 穷人的悲哀,可见一斑。 唐元初给谭子阳老父亲买了些生活用品,采集了dna进行检验,结果不太意外。那些被封在帝宫五楼墙壁里的人体组织,与谭子阳的老父亲有97%的几率为亲子关系。 “老大,要不要申请逮捕霍山?” 唐元初兴致勃勃,第一次督办这样的案子,小伙子非常精神。 然而,白慕川却摇了头,“让帝宫老板到锦城来,协助调查!” “啊!”唐元初一脸懵逼。 帝宫老板白慕年,不是他的堂兄吗? 这……唐元初完全不懂了。 “老大,你不会是怀疑他……” “不!”白慕川浅浅眯眼,“我怀疑帝宫其他建筑部分,还有没有类似的人体组织。敲一面墙就算了,我总不能把帝宫整个儿给他拆了吧?” “……” “多带几条警犬,从一楼到九楼,每一层仔细找!” 不能吧?一个墙就够让人恐怖的了。 如果到处都有,那帝宫那地方成什么了? 墙上全是糊的死人? 唐元初想到这里,脊背上一阵发麻,凉涔涔的。 “老大,谢辉那边进展怎样了?” “没有进展。”白慕川皱眉,“城建局那边的备档上,承建单位就是霍山的公司,整个工程都是由他负责的,并没有分包商的备档资料。” “那就是霍山说谎?” “也不一定。当年一些建筑公司拿下工程,因为资金及风险,会私下分包出去。这是公司与公司之间的对接,霍山那边肯定是有资料的。我让谢辉直接查他公司去!” “所以这个霍山就奇怪了。死者是他的情敌,他的嫌弃是最大的,按理说,为了推卸责任,他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把分包人的资料给我们才对吗?”唐元初一脸不解。 白慕川沉吟,忽地冷笑,“不一定他就是凶手,但他与凶手肯定有什么关系。” …… 向晚在家里窝了两天,没有等到白慕川那边的消息,有点坐不住了。 那天白慕川送她回来时吩咐她,在小说上不要随便猜测案件进展,以免影响警方破案。 其实她有点不明白,一本小说怎么写,跟警方破案有什么关系。 不过,警民合作嘛。白警官交代了,她只能照办。 于是,这两天她的小说完全没有案件上的进展,天天就写一些方夜阑警官与荣小暖因案件而生出的小暧昧,还有偶尔插上一脚的谷雨声警官,俨然成了一出旷世三角畸恋。 妈蛋! 真扯! 看着自己写的感情戏,向晚别扭得想扯头发。 不行了,这案子不能再拖。从节奏上来看,必须得有进展了。 她是写小说的,这才是她的本职工作,管人家警察怎么破案? 向晚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顿,晚上就把情节给撸出来。 最近两天,她跟方圆圆总叫外卖,吃得肚子都不舒服了,今天问候了马桶至少十次,对家常菜突然有一种难以抑止的欲望。 酸菜鱼。 麻婆豆腐。 回锅肉,辣子鸡…… 不行了,不行了! 想着想着,她咽了咽口水,换身衣服,拿着包出门买菜。 今天是周五。 大概因为接下来的两天双休,路上遇到下班放学的大人小孩儿,个个都神情愉悦。 向晚受到感染,把小说的事情抛到一边,认真挑了好多菜拎回来,上楼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 哎这老腰,再不锻炼要生锈了。 她叹一口气,把装菜的口袋放在地上,直起腰准备歇一下再走。 突然,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小孩儿的哭声。 向晚下意识抬头看去。 她目前站在三楼的楼道上,那个哭声是从上面传来的。 难道是四楼那个小男孩儿? 向晚站着听了片刻,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要上去问一下? 向晚心里的两个声音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一个说,不要管闲事,人家有妈,你去敲门怎么说?傻逼么? 一个说,万一孩子有什么事呢?那不就成见死不救了? 一个又说,哪家孩子不哭闹?哭一下就见死不救了,向晚,你是不是傻? 一个又说,不行,我听不下去,我必须得去问问。 最后,向晚拎着菜袋子,还是站在了四楼那家人的门口。 哭声是从里面传来的,只有孩子在哭,没有听到大人的声音。 向晚轻轻敲门,“小朋友,你一个人在家吗?” “小朋友,听到阿姨的声音了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妈妈在家吗?” 她敲了好几遍,小孩子终于抽泣着靠近了门,带着哭腔回应她。 “妈妈不在家……” 奶声奶气的童稚声,令人莫名心疼。 向晚庆幸自己来敲门了。 怕吓着孩子,她声音放得更软。 “那你不要哭了,乖乖在家等着妈妈,看看电视什么的……” “我饿了!呜呜……我好饿……” 饿了?向晚看着自己袋子里的零食。 “那你开开门,阿姨给你点吃的。” “呜呜……妈妈不在家,不能开门……有坏人……” 还知道这个啊! 向晚汗颜一下,觉得现在的孩子防范意识真强。 可他饿怎么办? 向晚想了想,又说:“我是楼上的那个阿姨,我们经常碰到的,你记得吗?我不是坏人,你把门就拉开一条缝,我把东西递给你,就……” 房突然就拉开了。 没有前奏,也没等她说完。 向晚:…… 谁说小孩儿的防范意识强的? 说是楼上的阿姨,马上就打开了。 门里出现一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眼泪鼻涕都挂在脸上。 “阿姨……” 还挺有礼貌。 向晚笑着拿纸给他擦了擦小脸,又把买回来的饼干、面包给他一些。 “喏,拿着先垫垫肚子。” “谢谢阿姨!” 小孩子拿着吃的就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是真的饿得不行了。向晚有些心疼,对这样萌萌的小孩子,完全没有免疫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 “嗯,呜呜……” “你妈妈哪里去了?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里?” 她问得很随意,可小孩子却突然生出了戒心来,咬着面包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她一下,又低下头,一个字都不说。 “小家伙!”向晚摸摸他的头,“好啦,你快进去吧,把门锁好,阿姨也要上楼去了。” “妈妈……”小家伙突然的喊声,让向晚怔了一下。 妈妈?她顺着小孩子的目光往背后看。 那个女人,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苍白着脸,就站在她背后,看着她。 楼道阴冷冷的,她的眼睛也阴冷冷的,一动不动,像个鬼似的。 妈呀!向晚心脏怦一跳,差点吓死。 怎么有人走路这样无声无息的? 向晚强自镇定,冲她莞尔一笑,“你回来啦?” 女人看看她,又看看止住了哭的孩子,“谢谢你。” “不用,不用。”向晚尴尬地说:“你走路好轻,我都没有听到。” 女人笑了笑,“你说话太投入,没注意。” “也是。”向晚觉得每次跟她对话都有点尬,指了指楼上,“那我就先回去了。” “多少钱?”女人突然问。 “嗯?”向晚莫名其妙,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 “这些东西。”女人指了指孩子手上拿着吃的食物,“多少钱?” “哦哦,不用钱。嗳,小孩子吃点东西要什么钱?不用在意,邻居嘛。” “谢谢!”女人走过来,揽住孩子推开了门。 向晚冲他们母子挥挥手,走上楼道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 母子两个还站在门口看着她,安安静静的。 那画面,莫名有一点鬼片的既视感,让她突然有点瘆…… ~ 第84章 ,独特的风格(二更) 方圆圆下班回来就瘫倒在沙发上,手指头都不动,就指挥向晚。 “表姐,赶紧给我弄杯水来,渴死我了!” 彼时,向晚正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做晚餐,听她指使丫环似的,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到外太空去。 “你哪来的大小姐?回家就动动嘴皮子!” “你家来的啊?服不服?” “服!” 哼哼着,向晚乖乖把水放到茶几上。 “喝吧,大小姐!” “嘿嘿!不客气。”方圆圆捧起水来,舒服地喝完大半杯,叹一口气,“还是你对我最好了!你不是我表姐,你根本就是我亲姐啊。”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向晚怎么别扭,最后肯定会帮她,这是方圆圆喜欢跟向晚混在一块儿的原因——向晚憨直,仗义。就像她倒一杯水都能把水温掌握到不冷不热刚刚好的程度一样,向晚为人处事,总会在一个让人舒服的范围内。往高、往低都不会超过那个度。 厨房里亮着灯。 方圆圆看着那光线,眯起眼,将四肢放平,舒舒服服地躺着,放松着工作一天的紧张情绪。 “好香啊。姐,你给我做啥好吃的了?” “谁给你做好吃的?我自己想吃。” “哈哈,不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嘛。”方圆圆毫不在意地叹息一声,突发人生感悟,“你说女人干嘛要找男人呢?咱们自己赚钱自己花,自己买包包买口红,自己做吃的修马桶,什么都可以靠自己,找个爷来约束自己,伤心伤肺还伤神,不是自虐又是什么?” “呵呵!” 向晚揭开锅盖,把煲好的清汤盛出一碗,放到方圆圆面前。 “晾一下再喝。” “哇!还有我最爱喝的养颜瘦身汤?姐,我爱你,我好爱你。” “你今天受刺激了?” “我哪有?”方圆圆摸了摸汤碗,被烫到又缩回手摸耳朵,“这不今儿看编辑部有个妹子失恋了,稀里哗啦哭一天,觉得心烦没意思,突然发现最爱的人是你嘛。” “得了。你每次失恋都这样说的。有时间说爱我,不如实际点,赶紧帮我收拾桌子,准备开饭。” 方圆圆撅嘴巴,懒洋洋坐起来。 “哎,跟你这种中年妇女,真没什么可聊的。” “去你的,谁中年妇女?”向晚怒目,“今天晚上不要吃我做的饭了!” “我错了。姐。”方圆圆嬉嬉笑,拍打自己的嘴,“怎么能说我美若天仙的表姐是中年妇女呢?明明就是中年处女嘛!” “方、圆、圆!我要杀了你!” “救命啊!白警官……” “关他什么事?”向晚哭笑不得。 “关他鸟事啊!” “哈哈哈!” 姐妹两个开着玩笑,很快就把桌子收拾了出来。 向晚原则上还是喜欢做饭的,可她不喜欢打扫厨房。被她这么大显神通的一顿折腾,厨房里乱七八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那种“战斗痕迹”看得方圆圆肉皮子发麻。 “姐,我求你了,以后别做饭了。” “反正你负责洗碗收拾厨房,我为什么不做?完美!丰盛!吃!” 向晚解下围裙,不理会她,笑眯眯坐下来盛饭。 方圆圆瞪她一眼,突然侧过脸,“谁家孩子在哭?” 向晚一怔,仔细倾听,很熟悉的男孩儿声音,在扯着嗓子哇哇地叫。 “四楼的,今天回来碰着了。他妈在家呢,不用管。” 人家妈妈在,她这个点儿当然不会上门去管闲事。 盛饭,吃饭,她跟方圆圆聊着小说情节。 大概十来分钟,小孩子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向晚皱了皱眉头,突然有点心不在焉,脑子总是想到那个女人没有表情的脸,觉得怪怪的。 吃完饭,方圆圆还在洗碗,向晚就坐到了电脑面前。 被一种恐惧的心态左右着脑子,接下来的案件,她脑洞开得很大,从女主的角度,把这个女神雕塑杀人案与前面的男神汽车杀人案串了起来…… “荣小暖最近重复做着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她经过的路上,有很多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都藏着一个死人的灵魂。她每经过一个,案子就会被开启一个。她与事态的发展有关,却无法左右事态的发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黑洞被开启,那些灵魂慢慢浮出水面,在漆黑的天空阴森森咆哮着,说世间无公道,说伦常本无道,说人性最丑陋……” “荣小暖惊慌、惶恐、无助,小心翼翼地走着,踩在那黑压压一片的荒芜之地上,尽量不让自己踏上黑洞。可黑洞依旧在重复,再重复。她疲惫不堪、无力阻止,只能在冥冥引导中,去寻找那个让黑洞开启的源头……” 她把故事升级。 阴谋、黑暗、充斥在故事里。 一个简单杀人案和自杀案,变成了一个用尸体垒成的阴谋。 写着写着,她完全进入状态,就像在嗅着阴谋的味道前行,渐渐有些恍惚,分不清小说与现实。 她在写故事,故事里的女主角荣小暖也在写故事,荣小暖故事里的女主角也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 重复、再重复。 书里的案,案里的书。 书里有书,书里还有书…… 向晚六感全方位启动,神经绷紧,键盘啪啪作响,仿若进入了二次元的空间,连方圆圆走过来都毫无感知。 “表姐?”方圆圆叫她。 向晚没应,一张脸被电脑衬出一种惨淡的白光。 方圆圆站边上看她一眼,默默放下水果盘,躺床上玩手机去了。 后来,方圆圆又做了许多事。 洗漱、吹头发、看电视剧,向晚通通没有反应。 …… 这一章,向晚写到晚上十一点半。 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她完全陷入在故事中。 等回过头,方圆圆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电脑桌上放着的水果,完全没有动过。 向晚有点恍惚,对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有一种异样的陌生感,就像不曾经历过一般。 写书,真的是高脑力活动。 怪不得有人会写成傻子,写成神经病…… …… 向晚上传章节后,像往常一样,刷了一下评论区。 最近这两天的章节很粉红,留言区的读者明显更活跃。 “什么时候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啊!” “方警官真的喜欢荣小暖嘛?感觉他好高冷,不近人情,还不懂得疼人,为暖暖担心。” “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谨以此言送给方夜阑警官。” “谷雨声明显更喜欢荣小暖啊,为什么女主这么犯贱,偏偏要去倒贴对她不冷不热的男人,不喜欢女主,没本事、瞎折腾……” “感觉这个谷雨声,不那么简单呢?会不会是大boss?” 评论区在热情讨论,向晚看得唇角勾起,一个人对着电脑笑成个大傻子。 这大概就是身为写作者最愉快的时刻吧。 写书是一个寻找同类的过程,喜欢她小说的人,都被她引为知己。 “疯狂起来吧,疯狂地引诱出你内心的魔鬼,把这本小说把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吧,哈哈哈哈……” 怦! 向晚像雷劈了! 那个id又冒出来了? 独特的留言风格,紧锁住向晚的神经。 是他。还是他。 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锤锻她神经的id。 他真的像白慕川推测那样,只是一个对现实生活不满而发泄焦虑到网络上的普通读者? 向晚条件反射地看一下电脑上的时间。 00:00…… 她眼皮又是一跳。 午夜十二点。 下次不选这个时间段更新了,冷不丁冒出一个神经病来,怪吓人的。 关掉电脑,向晚拿出浴巾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映出她疲惫的脸,红红的双眼,憔悴的两只大眼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突然不敢照镜子,把浴巾搭了上去,遮住了镜面。 这几天精气神不太好,桂花香包也不管用啊。 得好好睡一觉了。她想。 洗完澡出来,向晚正准备上床,窗外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声。 深夜的城市里,这样的声音总让人神经莫名紧张。 向晚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窗户往外看。 有警车和120救护车从小巷子里进来了,然后径直驶入了向晚所在的小区。 发生什么事了? 向晚无心睡觉,趴在窗边竖起耳朵听着。 很快,楼下传来喧闹声。 有邻居起床开窗,大声议论,叫喊。 紧接着,她所在的楼幢响起一阵急促而紧张的脚步。 砰砰、咚咚! 警察敲门,开锁。 向晚大着胆子打开房门,走下楼梯观看—— 一群警察和白大褂在四楼的门口。 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120的医生从四楼那个房间里抬出一大一小两个人。 “快!快送到救护车上。” “开窗!检查一下煤气电路安全。” “好端端的,怎么带着儿子在家烧炭?” “谁知道呢,这家人一向不怎么跟人来往的,都不熟悉她。” “幸亏隔壁闻着味道不对报了警,要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现在情况也不太好,看样子都没气了。” 向晚听着楼下邻居的对话,一颗心突然如坠冰窖,冷冰冰的。 今天她跟方圆圆吃饭时候,听到那孩子在哭,肯定那时候就发生什么事了吧? 可惜,她没有下去。 如果那孩子有什么事…… 向晚突然不敢想孩子叫她阿姨时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母亲舍得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向晚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又想到那个女人冰冰的脸。 呼!她紧张地吐口气,从楼道的窗户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警车、120救护车,呼啸离去,小区渐渐安静下来。 楼道很黑,向晚站在那里,风从窗户吹过来,为这个仿佛浸染了血色的夜晚,添了一丝恐惧…… 向晚心沉甸甸的,正准备转身上楼,肩膀上突然伸出一只手。 轻轻的,那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啊!”向晚惊叫着转头。 “啊!”方圆圆被她一吓,也惊叫起来。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隔了几秒才终于缓过劲儿。 “表姐,你干什么啊?大晚上的,突然惊叫,见了鬼似的……” “我才见了鬼呢?你干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我背后?” “我不是被吵醒了没见着你,出来看看情况吗?” “走吧,没热闹可看了。回去!” 向晚扶着方圆圆的胳膊,往楼上走。 台阶一步,一步,在漆黑的夜晚犹如黑洞。突然地,她又想到今天书里写的那个情节——荣小暖的梦。 此刻的她,不是跟荣小暖一样么? 重复着,重复着看黑洞在开启,无力阻止…… 如果四楼母子俩有事,不是又一桩人命案吗? “难道我真是柯南体质?” 向晚幽幽叹息一声,却见方圆圆突然停下脚步,怪异地看着她。 “柯南,出事了。” “怎么了?”她现在太经不住吓了。 “你带钥匙了吗?”方圆圆苦着脸问。 “……” 没有。 向晚刚才出来,根本就没有想到钥匙的事。 “完了。我也没有。怎么办?” 看着紧闭的房门,两个穿着睡衣站在楼道的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第85章 有哪种死亡是轻松的呢? 白慕川收到向晚的“救命”短信时,正在与她一街之隔的家里。 阳台上,摆了张桌子,他跟白慕年两个人。 宵夜是他刚买回来的,也是他今天的晚餐。刑警的工作忙碌而紧张,案子没破,根本就没有定点吃饭的时候。 “又有案子了?”白慕年看他脸色突变,担心地问。 “是啊!天大的案子!”白慕川凝重脸回拨向晚的电话。 然而,向晚啊了一声,却回答说没事。 白慕川挑眉,“没事会半夜十二点求救?” “……发错了。” 发错?哼!骗鬼呢。 白慕川淡声问:“你在哪儿呢?” 向晚有一点迟疑:“在家里啊。我还能在哪儿。就这样啊,我有事,先挂了!” 小妞儿挂电话很快,都没有给他再次询问的机会。 白慕川皱着眉头,考虑一下,翻开了《谋杀男神》今天的更新章节,看了片刻,脸色更添几分寒意。 “哥,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会。” 白慕年仔细端详他。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堂弟并不是一个遇事这么不淡定的人。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很快回来。” 一街之隔的距离,他来得很快。 开着车驶入小区时,他沉着脸的样子,把小区门卫王大爷吓了一跳。 “警官,你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王大爷认识他。 上次他过来办案子,在门卫登记过。 可今天,警察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一个警察,王大爷心里也在擂鼓。 白慕川瞄他一眼,指了指楼上,“我找个人。” “哦哦。”王大爷热情地拿个手电筒跟上来,叮嘱道:“楼道光线不好,你仔细点儿啊。” “嗯。”白慕川急着上楼,没再跟王大爷寒暄,停好车,就急匆匆进入了楼道。 咚咚咚! 有人下来! 他眯起眼站住。 不巧,与下楼来找门卫帮忙的向晚眼对眼撞上。 “呀!”向晚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大了,冷不丁看到从天而降的白慕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大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是要闹哪样? 白慕川一脸清冷,看着她细腿细胳膊都露在外面,双眼布上一层淡淡的冷,向晚却是一言难尽。 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头略略低下,“没什么啊,就是……忘了带钥匙。” “呵呵!”白慕川冷笑,“你还真出息了。大半夜出门,穿睡衣,忘带钥匙?再说一次!” 这样的逻辑确实说不过去,难怪白慕川不信。 不过,她这会穿着睡衣在他面前有点别扭,不想争论,“真的是……” “骗人都不会!”白慕川突然长身欺近,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儿扯过来:“看你搞什么鬼?” 他看她抱臂,紧张不安,以为藏了什么东西。 然而,她胸前能藏什么? 一片春光在险峰。 向晚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孟浪的举动,噌噌退了两步,后背就抵在了墙上。 坚硬冰冷的墙漆,刺激得她呀一声,条件反射地弹起,刚想说话,白慕川的脑袋又低下来凑到她的面前,呼吸热热地喷在她脸上,带一点莫名的灼躁之意,“没穿?嗯?” 啊!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向晚臊得两只耳朵滚烫,死的心都有了。 浑蛋啊! 她咬牙,“少管闲事啊~” “这可不是闲事。”白慕川云淡风轻地盯着她,那双天生深邃的眸,这一刻显得温柔而多情,专注的视线,就好像在对情人絮絮低语,“我这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 “……” 这跟社会治安又扯上关系了? “你大晚上,穿成这样,特地发短信让我来……” 我靠!向晚快要尬死了。 这个自恋的家伙,联想可真丰富啊! 向晚呼吸不畅,觉得贴着自己的那个胸膛火一样热,快臊死她了。 “你可别逗我了!白警官,我真是忘了带钥匙进不去家门,我也没给你发短信……” “嗯。没有?”他腾出一只手拿手机,往她面前一晃,“证据确凿!” “……” 向晚无话可说。 被他这样怼在楼梯深夜的楼梯间,讨论为什么不穿bra的问题,合适吗? “你别这样看我!”向晚像只惊乱的兔子,顾了头就顾不到脸,顾了脸就顾不了胸,觉得这画风也是太醉人了。明明想要反抗,可由于怕人听见压着嗓子,声音比小猫儿还软,完全像在跟人家打情骂俏似的,欲拒还迎。 她有点痛恨自己软绵绵的声线,太没有杀伤力。 “知道人家没穿还盯着看,你耍什么流氓?” 白慕川看她发急,心情大好,低笑道,“说了维护社会治安!向老师,你这样很容易教坏小朋友的,知道吗?” “呵呵!”向晚强自镇定,反怼他一句,“我都是被你这样的小朋友教坏的!知道吗?!” “哦。”白慕川淡淡一笑,再欺近一分,有力的手臂撑在墙上,低头看向她的脸,“说说,我怎样教坏你的?嗯?” 妈蛋! 不知道自己很帅很迷人吗? 动不动就放电,根本就是犯罪! 向晚心跳加快,不敢看他笑意浅浅的眼睛。 “白慕川!” 为了转移白慕川的注意力,不让他发生狼变,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发生明天起来会让彼此都后悔的事,向晚迅速调理好自己,在他的脸越逼越近的时候,头一低,从他胳肢弯里钻出来,转过身去,指向楼道。 “楼上刚才出事了。四楼那个女人,带孩子自杀了,你知道吗?” 白慕川微微一怔,看着她。 向晚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讲述了一下。 没等说完,她被自己的描述吓得脊背隐隐发凉。 那种一直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的凉意,让她情不自禁又换个方向,背朝墙,面朝白慕川,“差不多就这样了,要不,你帮我找人开门,我就免得这样子去找王大爷了?” “你给我发短信,不就是让我来帮你的?” “不是我发的短信,是方圆圆。” “呵呵。”白慕川凉凉地冷笑,“不老实。” “……” 英雄救美,白警官又帅了一回。 他没有用什么开锁工具,仅仅找王大爷拿了一根铁丝,就把向晚的房门给捅开了。 “这简直绝了!”方圆圆惊叹,“白警官,我对你是服气的。加油哦!” 说罢,她朝向晚挤了挤眼睛,风一下冲入了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谁也不知道她为谁加的油! 门口就剩下向晚和白慕川两个人。 白慕川站着没动,傲娇地看着向晚,“你呢?” 向晚满头问号,“我?我怎么了?” 白慕川懒洋洋地挑眉,“你说呢?” 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他要听什么好吗? “没什么说的,快回去吧,我要进屋了。穿着睡衣很不方便的,我怕影响你的荷尔蒙……” 最后,白慕川是黑着脸被向晚推出门的。 “慢点儿走啊,白队……我就不送你了……” 话没有说完,她的手腕就被白慕川扣住。 他把她拉近,扣在胸前,低头凝视着,表情有一点阴恻恻的凉,“人家小方都知道感谢,你就没点表示?向晚,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救命恩人?向晚满头黑线。 “白警官,不至于吧?再说,我也没让你来救命啊……” “你发的短信。” “我说了。不是我。” “哼!不老实的女人。” 白慕川冷眼睨着她,不耐烦地冷哼,“快点!” 噗!向晚真服死这个男人了。 不过,只为了听人家说一声感谢,这要求其实也蛮低了。 她收敛表情,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真诚一点,“谢谢白队今晚的救命之恩。我太感动了,你看我的眼睛……”她打个呵欠,眼眶就有了湿意,“你看,我都快要感动得哭了。” 白慕川寒着脸,“你的样子不像感动。” “像什么?” “像在为我吊丧!” “哈哈!”向晚推他一把,“别贫了!赶紧地回吧,再磨蹭天都亮了。你总不会希望我焚香感谢,跪拜恩典吧。” “并无不可。朕可以领受。”白慕川松开她,笑着出门。 向晚松了一口气。 现在很多时候,她觉得她跟白慕川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像朋友,又不仅仅只是朋友。 或者说,是比普通朋友关系更近的一种朋友,彼此越发的容易亲近,可离恋人关系又越发的远…… 她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两个人会处成今天这个样子。从最初暧昧带来的尴尬和短暂的疏远后,彼此心照不宣,不越雷池,但又不再拒绝正常的靠近。 剪不断,理还乱。 …… 向晚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四周安静,一点声息都没有。 夜晚的宁静让心更加忐忑。 向晚知道他在门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离开。 她默默贴着门,数着自己的心跳。 等了片刻,门被敲响了。 “向晚。开门。”是他。 “嗯?”向晚心脏怦然一动。 迟疑几秒,等她拉开门时,已恢复成那种懒洋洋的表情,与他面对面,抬高下巴,“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现在她真的可以毫无顾虑地跟他开玩笑了。 然而,白慕川凝重的俊脸隐在黑暗的空间里,却没有玩笑的样子。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向晚被他的表情吓到,呆了呆,又噗嗤一笑,“怎么?是想让我再感动一次?” “你今天的更新。”白慕川拧眉,目光深深剜向她。 “是不是写得很棒?要夸我吗!” “夸你!?我还想喷你呢!” 白慕川顿了顿,冷冽的面孔,又寒了几分。 “把我的提醒当耳边风,不是说好等我消息,不随便猜写这个案子吗?” 向晚拉下脸,“关键你什么消息都没有给我啊大爷!你不懂我们写小说的节奏,如果写的更新不在点上,是会被骂成狗的……” 白慕川面不改色,“你不能断更吗?等一等再写不行?” “……我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断更。” “你不能生病?受伤?失恋?” “我靠!”向晚无语,“哪有这样咒我的?” 说到这里,她伸手撑在门上,严肃脸问白慕川,“案子到底怎样了?帝宫还有发现别的人体组织吗?” “没有。”白慕川冷脸微寒,“把我哥从京都叫过来,平白赔上几瓶酒!” “……抠门!”向晚翻个白眼,“那你们有没有查出来,谭子阳的其余身体组织上哪儿去了?到底是不是霍山杀了他?” 墙体里的人体组织,不包括谭子阳的骨骼。 也就是说,他还有身体的其余部分,残留在别处,至今没有被发现。 这就很可怕了。 朗朗乾坤下,到底掩藏着多少罪恶? “还在调查中,等结论吧!” 白慕川的回答很官方,向晚听着撇了撇嘴。 “这句话,你对我说三天了。” “你就偷着乐吧。”他哼笑,“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听我连续说三天的。” “……”傲娇男。 向晚没人接话,他也冷着脸。 突如其来的沉默,莫名尴尬。 向晚看着他背后漆黑的楼道,总觉得两个人杵在这里聊凶杀案有点诡异。 但白慕川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她又不好意思邀请他进来…… 总得说点什么吧? 于是,向晚想到今天晚上的案子。 “你说是不是真像占远说的,锦城最近的不太平,是因为什么六煞穿乾?”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会真那么玄吧?” 白慕川黑下脸,“你听他?” “我也不信啊!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玄了。而且……”向晚眯起眼,看着白慕川冷漠的面孔,“就像我今天章节里写的那样,我感觉这些案子,明着似乎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就像柯南附体,总是不知不觉跟案子沾上点关系,这感觉,莫名让我有点怕怕的!” “别自己吓自己!”白慕川哼声道:“你知道全国每天会发生多少大案小案?你碰上的不过凤毛麟角……” “要全国的案子都跟我有关,那我就不用活了。直接被抓去当灵异体研究……” “所以,别跟自己惹事。” 白慕川瞳孔里的光线,暗了暗。向晚觉得他似乎藏了什么欲言又止的秘密,可她仔细想,又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写书写得有点精神恍惚了,完全在自己吓自己。 “行。希望四楼那对母子,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嗯。”白慕川淡淡地应了,手插在裤兜里,抬眼看她,“我走了……” “好。路上慢点。” “不用担心我,没事。” “谁担心你了?” “你!” “噗,美吧你!” ~ 门再次关上。 这次,没有人来敲响。 向晚默默等了一会,叹口气,回了房间。 方圆圆还没有睡,看到她蹭地坐起来,“扯半点犊子,为啥不进屋发展发展啊?是不是我在这里,碍你俩事儿了?” 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八卦脸,向晚完全不接招。 “你可以闭嘴了。” “啧!表姐,你最近很急躁啊。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把自己嫁出去,找个男人调节一下内分泌比较好?” “大晚上刷手机,你才内分泌失调呢。还不快睡!” 方圆圆打个呵欠,倒下去手枕着脑袋,突然唉叹一声,“朋友圈那群人都在讨论我们楼下的事呢。有人说,那母子两个送到市医院了,还在昏迷中……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恐怕以后脑子也会不好使。一氧化碳中毒,对脑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尤其小孩子,怪可怜的!” 有人说烧炭自杀最轻松,不会死得那么难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相信那个女人选择与孩子用这样的方式共赴黄泉,也是想让孩子少遭点罪。 可事实上,有哪种死亡是轻松的呢? 第86章 ,测试题 这天晚上,向晚不太好睡。 人的情绪,不管幸福、恐惧,还是痛苦,都会影响大脑的神经细胞活动。 乱七八糟的,她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她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感知…… 她想,正常人的脑细胞约有140亿~150亿个,只有不足10%被开发利用,有95%的在休眠状态,等待开发中……难道是她的脑细胞比别人开放得更多,范围更广?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想兴奋了。 好不容易入睡,竟是一夜噩梦。 不受控制的噩梦,缠缠绕绕…… 天亮的时候,她头痛欲裂地起床,刚吃过早餐,就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孩子死了。 女人活了下来。 这个结局真是残忍。 想死的没有死,不想死的活不成。 目前,绿苑派出所还在对案子进行调查。 自杀不属于刑事案件,如果女人自己死了,那这个案子就那么结束了。可孩子死了,她还活着,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不属于故意杀人,要不要负刑事责任,还得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母亲自杀,自己没死,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这足够成为这个城市里人们闲时的讨论热点。 方圆圆在微信上说,编辑部都在说这件事,大家都在为那个孩子惋惜。 小小年纪,那么乖巧,就这样结束了人生。 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他要不要来到这个残酷的人世,又要不要留下来?他的母亲,也没有给过他选择。 孩子是弱势群体,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毫无选择。 向晚也很心疼。 可与局外人单纯看热闹的惋惜不同,她对这件事情还有别的看法。 不是单纯的自杀!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自杀。 这个认知,她同样没有证据。但她与那个女人在仅有的几次会面里,那个女人身上透露出来的浓浓的故事感,让她强烈的感觉到中间有故事可以挖掘… “白慕川,我觉得她身上有很多故事。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带着孩子自杀,想知道案子更多的细节?” 向晚给白慕川打电话的时候,说这句话底气有点不足。 因为她跟那个女人,仅仅只是邻居,除此,没有别的任何关系…… “向老师,故事,不是事故。更不是刑事案件。” “我知道。”向晚皱眉,“但我心里就是……不太舒服。也许是强迫症吧?没想明白,睡都睡不好。白队,你可以帮帮我吧?”说到后面,她放低了声音。 向晚声音是好听的。 软软的,温柔的,像暖暖的清风拂过耳朵,可以说是直男的大杀器。 然而,白慕川显然已经听得免疫了。 “你给我一个理由。” “为了那孩子帮我报过警,还有他叫过我的一声阿姨,行不行?”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更不能成为我去绿苑派出所横插一脚的理由。” “……”这家伙。 向晚缓了缓,突然严肃了声音,“如果我说……我感觉她的案子与我们目前关注的那个案子,会有什么联系呢?” “嗯?”白慕川对她的“突然来感”,已经有所适应,淡定地问:“说仔细点。” “720案时,楼上突然落下的花盆,你还记得吗?”向晚冷静地分析,“我至今也不知道花盆是从哪个窗户落下来的。但当时我抬头,刚好看到四楼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正是她家的位置。后来有一次,我从小巷子里经过,也曾听过一次女人的惊叫,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她……” “这能说明什么?” “这不觉得这些都很巧合吗?”向晚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闹得有些急了,“还有,我被徐祖鸣绑架的时候,又是她家孩子报的警。而且当时她的反应就不是太正常,这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你好奇心真强!”白慕川突然轻笑一声,“你就不怕摊上事儿?” 呵!向晚忍不住笑了。 “能摊上的事儿,就该是我的。不是我的事儿,怎么也摊不上。” “……智障!” 白慕川批评起她来毫不嘴软,但对她的要求却没有拒绝。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向晚洗了个头,还没有来得及吹干,他就回了电话。 “向晚,你又猜对了!” 一个又字,带来的强烈震撼不亚于地震。 向晚握紧手机,任由头上的水往下滴。 “怎么回事?你快说。” 白慕川冷声,“你要不来队上来?我这会走不开。也没时间细说。” “好!” …… 强烈的亢奋因子在她的大脑皮层活跃着,向晚心跳似乎都快了。 吹干头发,随便挽了个马尾扎上,她拎着包就出门,没有半点迟疑。 这与她平常懒洋洋的宅女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待案子的时候,有一种天然的兴奋感。 有点怕、有点怂,又受不了吸引和引诱,忍不住靠近,想要了解更多的真相。 走出小巷子,她叫的滴滴车就到了。 上车,她沉声:“师傅,快点啊。” 司机从后视镜看一眼她的脸色,一个字都没说。 ~ 最近这段时间,向晚俨然成了洪江区刑侦大队的编外顾问。 进门的时候,没有人拦她。一些熟悉的人都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 “向老师,你可真厉害啊!”唐元初看着她就笑,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我都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长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嘘……”向晚惊悚地比划一下,压着嗓子,“不要告诉别人,我其实来自火星。” “哈哈哈!”唐元初被她逗笑了,指了指办公室,“白队在里面,一起过去吧。”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他们敲门进去的时候,白慕川正埋头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向晚,他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只示意她坐。 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向晚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莫名觉得压力有点大。 “白队,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慕川看了唐元初一眼,语气严肃得像有暴风雨将要发生。 “我手上还有点事,唐元初,你告诉她。” 被他紧张的态度激了激,向晚心脏再一次敲起了鼓。 “好的,白队。”唐元初语气也严肃起来,向晚心里一悚,下意识转头看他。 唐元初:“是这样的,向老师。本来这个案子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因为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痕迹,事件当事人孔新琼,是一个普通的公司文员,一个人带着孩子,租房子居住,薪水不高,平常也不怎么跟同事邻居来往。孩子在绿苑小学上一年级,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拖欠十天了。大家都认为她是生活压力过大,一时想不开……” 原来那是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啊? 向晚想到孩子叫阿姨的样子,眉心拧了起来。 “然后呢?” “白队听了你的建议,托人再查,结果有个意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向晚问得有些急切。 她想听的,是最终的结论。 唐元初却吊足胃口,迟疑着说:“绿苑派出所在孔新琼的私人物品里发现一张照片。经核实,照片的主人是大学期间的谭子阳……” 孔新琼,谭子阳。 两个陌生的名字,两个看上去毫无交集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渊源? 向晚突然想到那个女人的脸。 冰冷、麻木,像一个死了很久的人飘荡在世间的一抹游魂。 她慢慢眯起眼,问唐元初,“孩子是谭子阳的吗?” 唐元初望一眼工作中的白慕川,沉吟道:“因为孔新琼的案子目前不在我们队上。所以,更深入的调查我们没有办法进行。不过,白队正在申请并案处理……” 哦? 原来他在忙这个? 向晚也看一眼白慕川棱角分明的脸。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最迷人,这话落到白慕川身上,效果明显加倍…… 他真是帅得人神共愤! 向晚收回视线,再问唐元初:“孔新琼的身体好转了吗?” 不出意料,唐元初又是摇头,叹息道:“还在高压氧舱治疗,长时间缺氧导致她大脑神经细胞损伤,主治医生说,很大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关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知识,向晚了解一些。 有后遗症,也就是说,孔新琼就算没死,恐怕也不能回答他们想知道的那些问题了。 “那她知道她的孩子死了吗?” “目前可能……还不知情吧。” 小孩子的死,让唐元初这种大小伙子也有点惋惜。 “可怜了那孩子!” 浓浓的悲剧感,让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直到白慕川抬起头,放下鼠标喝水,“搞定了!” 唐元初怔了片刻,目光露出惊喜,“分局批准了吗?” “批准了!你马上去办手续,把孔新琼的案子接过来,今天下午开个碰头会议,我们分析一下案件情况!” “好。我马上去办。”唐元初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在白慕川手底下做事,更是有一种令行禁止的军人作风。他二话不说,调头就出去了。 …… 办公室冷气开得很足。 向晚今天出来没有带空调衫,她体质本身就弱,这样的冷气让她稍稍不适,轻轻环住了双臂。 “白队,还有别的吗?” “嗯?”白慕川拧眉转头,“什么?” “你叫我过来,除了唐警官说的这些,还有别的事情吗?” “哦。”白慕川点点头,表情严肃,“叫你一起吃午饭!” “……” 就这样?向晚不信。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了,向晚眉头都皱起来了。 白慕川当然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事情这么多,他怎么可能专门叫她过来吃饭? “没到吃中饭的时候。”她看他在电脑上敲字,偏头想瞅一眼,结果他刚好转过头来,与她的目光对个正着,向晚略尴尬地问了一句废话,“你不会是还没吃早饭吧?” “我什么时候吃过早饭?”白慕川淡声反问,然后,似有所思地瞄她一眼,起身走到办公室那一排文件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将其中的一个厚厚的资料袋拿出来,丢到向晚面前。 “这些东西。你先看一下。” 书?测试题? 向晚看得莫名其妙。 自从她离开中政,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题了。 这是要做什么?她翻看着那些资料,一颗心突然怦怦乱跳,手指都僵硬了。 “给我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白慕川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俊脸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你有空看看,这些题也可以做一做。” “……我为什么要做?” 犯罪心理测试! 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向晚不懂,抬起头与他对视。她的面前,白慕川淡淡的目光里,有一种掩藏得很深的情绪,她想捕捉,却被他狡猾地躲了过去。 “你不是想做刑侦队的顾问吗?” “嗯。所以……”向晚敲了敲面前那一撂资料,“你是在对我进行资质考试?” “不算我考你。”白慕川轻声道:“这也不是正式的考试。我曾经说过,如果你可以做,那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有能力。侧写需要相关的犯罪心理专业知识,这些也是必定会用到的,你如果没有专业知识,我很难说服上级。” 懂了。 向晚合上资料,突然有点想笑。 “白队,你知道的,我并非犯罪心理专业,我是法学系的……而且,还没毕业。” “这是占色给你的学习资料和测试题目。”白慕川不与她纠结这个问题,指了指她文件袋里的两本书,“这个。也是她帮你准备的。这是最浅显的入门级知识,你如果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些对你来说都不难。如果这些测试题,你都能达到八十分以上,就算你合格。” “我……” 向晚的双眼像扫描器似的,扫过那一道道题。 全然陌生的知识,与她所学过的专业完全两回事。 “这根本不是我会的东西。”她从测试题上抬起眼来,望着白慕川审视的双眼,“我告诉你的感觉,仅仅只是感觉而已。就像我们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一样,是天生的。对于有些事,我没有证据,只是有极强的预感,或者说一种独特的感知,我们可以说是第六感,或者第七感,或者说我的大脑开发的程度跟别人不一样。但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非科学可以论证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不明白。”白慕川回答得很干脆。 “……”向晚有点抓狂。 她昨天晚上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自己,又怎么能指望人家明白她呢?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为她倒了水,放在面前,“不过,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让我听明白。” “……” 向晚深呼吸一口气。 “你愿意听?” “我愿意。” 他很严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向晚也看着他。 在他的目光里,没有嘲谑、奚落,只有认真。 向晚默了半晌,终于找到一种相对容易理解的说法,“这么说吧,人体才是世界上最最精密的仪器,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会否认。人体与生命的奥秘,哪怕是科技发展到今天,也无法完全弄明白。而且,人体这一台强大而精密的机器,每一台都不是相似的,每个人身上的零件虽然相同,可功能完全不一样。” 白慕川眉头皱了起来。 她莞尔,“是不是很难懂?比如男人、女人,比如你和我,我们身体零件组成差不多,但发挥的功效作用却完全不一样。我比你感性,你比我理性,我们个性、喜好、情绪敏感度完全不同……这些是天生的,不是后天养成的。” “不!”白慕川唇角勾起,“我们的零件不一样。” “?”不都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胃肠肝脾肾? “我有的,你没有。你有的,我没有。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白慕川似笑非笑,一双潋滟的黑眸里,仿佛有盈盈的波光,闪着一抹促狭,调侃…… 这样的暗示,向晚当然懂。 内涵帝啊! 她无奈叹息,瞪他一眼,“我在说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 “好吧。好吧。你认真。我们确实不一样,要不你怎么这么流氓呢?”向晚知道他故意的,也不跟他辩,接着说:“就像你跟黄警官吧,你们零件总是一样的吧,但你们的人体机器在发挥作用时,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我跟他当然也不一样。” “?”又不一样? “型号不同的。”白慕川一本正经。 噗一声,向晚说不下去了。 她搓了搓额头,“我该说你是耍流氓呢,还是该说你过于认真?” “我很严肃,向老师。”白慕川冷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确实不像在耍流氓。 然后,看向晚笑得不行,他反倒认真地接过了话题,“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每个人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与敏感度会不同。而你,就是人体精密仪器里的第六感佼佼者,可以感知一些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向晚被他问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你觉得我这样的说法,科学吗?” 白慕川点头,“很科学。所以……只要你能证明你这台仪器真的比别人精密,这个顾问我可以担保没有问题。” 这个要怎么证明? 向晚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你要我怎么证明?” “很简单!”白慕川指了指她面前的测试题,“你通过你那台精密的仪器,把题都做对了,谁都不敢有意见……要不然,人家会说,那也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她还是得做这些与她的专业完全不相干的题啊? 向晚哭丧着脸,“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那……我不要做顾问了。” “来不及了。”白慕川眯起眼,“这个游戏,你已经参与进来了,就不能再中途退出。就在刚才,我已经把聘请你做顾问的申请递交上去了。你这样过河拆桥,合适吗?我会怀疑你的用心与意图的,向老师。” “……” 向晚内心是崩溃的。 她抖了抖那一撂看得她头大的测试。 “这个什么时候用?” “你先学着。等申请批示下来,我会对你进行考核!” “白慕川。”向晚眉头都拧成了一团,“我严重怀疑你在逗我?” “向老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向晚紧绷着弦,剜着他,“所以呢?” “走吧!”白慕川突然站了起来,“跟我走一趟。忙着呢。” “去哪儿?”向晚目光随着他转动,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然后打个喷嚏。 白慕川回头看她一眼,递了张纸,“去技术队转转!” 啊?技术队?向晚脊背一凉,感觉浑身都在透着冷风。 第87章 ,逼婚 技术队就在刑侦大队,是一个单独的科室,独自占了一层楼,但环境与向晚的理解还是不一样。 不是恐怖片,没有在显目位置摆放的尸块与仪器,没有存放着各种器官的冰柜,这里的一切人与事物都显得非常接地气。 向晚松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里会上演恐怖片呢。” “差不多!”白慕川努了努嘴,穿着白大褂的程正刚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看他那张脸,你不觉得比恐怖片还恐怖?” 呃! 向晚轻咳一声。 幸好,这个距离,程正是一定听不到的。 她瞄白慕川一眼,“你为什么跟他这么不对付?” “有吗?”白慕川眯起眼,视线凉凉的,“也许是……天生的吧。” 天生的?不对付也有天生的? 向晚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内涵,这时程正已经发现了他们。 他怔一下,慢慢走过来,“白队,找我有事?” 白慕川单手插在裤兜里,眼角噙着笑,看上去很随意,“来看看你们的工作进展。” 程正抿紧嘴唇,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那边坐吧。” 顺着他的手指,向晚发现那个挂着“法医室”牌子的房间。 而程正带着她跟白慕川,正是往那里去…… 门开了。 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向晚往里望了一眼,心脏沉了沉,突然了悟。 技术科没有电影大片那些可怕的东西,法医室却有。 梅心坐在冰冷的工作台前,正对着一个显微镜似的东西在观察什么,一身雪白的白大褂,苍白得没有血色的面孔,回头瞥来时,不带半点感情的目光,以及她背后那一具人体骨架,给向晚带来一种难以言状的惊悚。 “白队,程队!” 程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白队过来视察工作,你给她介绍介绍。” 一口大锅就这么迎头砸了下来。 白慕川看他一眼,唇角抿了抿,没说话。 梅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慢慢站了起来。 讲真,夹在两个带着火药味的男人中间,向晚都替梅心觉得难做,可梅心自己却毫无异常。 她脸色比程正还要平淡,拿出遥控,慢吞吞把窗帘拉上,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向晚惊一下,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昏暗的光线中,白慕川的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在她肩膀上,轻轻揽了揽,像是缓解她的紧张,又像带着某种呵护的意味儿…… 向晚心脏怦地一跳。 这时,房里亮起一盏微弱的灯光,那是梅心操控着3d显示屏的光。 “白队请看……” 梅心用电脑演示着,指向显示屏上的画面。 “这是孙尚丽自杀案与帝宫碎尸案的相关物证鉴定,这是孙尚丽的尸检报告。由我、王东、刘小媛共同出的鉴定。这一张是无名尸块做出的dna图谱……” 梅心缓缓道来,“这些报告,都已经交给白队过目了。” 也就是说,技术队能做的工作,他们都已经做完,进度是100%。 “目前,无名人体组织的身份已经确定,不知白队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很厉害! 向晚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交代情况,顺便将白慕川一军,突然发现这个看着清冷禁欲的女人不得了。 而且,她发现梅心潜意识里,是向着程正的。 她把技术队所有的工作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顺便再帮程正踹了白慕川一脚,意指他们的侦查工作跟不上,没有更多的物证出来,没有破案完全不关技术队不关程正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向晚自己的感觉。 就像她对白慕川所说,是她敏锐的第六感或者说第七感给她的感觉。 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情味儿的冷漠女法医,或者内心是为程正抱不平,或者带了那么几分天长日久在一起工作产生的感情,释放出了强大的气场…… 不过,向晚发现,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点。 “很好。”白慕川轻拍一下手,坐到办公椅上,对着那份完整清晰的技术鉴定档案点了点,突然转头看着程正,“程队对这个案子,似乎没有兴趣?” 程正:“不明白白队的意思。” 白慕川说:“从孙尚丽死亡开始,你除了在他们的鉴定上签字,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实在有点对不起你那漂亮的履历……” “我相信他们。”程正不冷不热地说:“为警队培养更多的人才,比我一个人把所有活都干完更重要。这一点,我相信白队懂的,难道你能把所有一线的侦查工作都做完吗?不能吧?” “不能。”白慕川目光凉了凉,冷笑,“但我不会对涉及同事前途命运的案子视若无睹。” “每个人不一样。”程正没有表情,“我对与我无关的人,从来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奉送。” “呵。”白慕川慢慢站起来,“与你有关的人,你就有多余的同情心了吗?” 程正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笑,抿紧嘴唇,不说话。 法医室,突然冷得仿若凝冰。 向晚鼻腔有点痒,很想打个喷嚏…… 这时,梅心突然淡淡开口,“听说向老师会侧写?我对这个也很有兴趣,想请教一下,依你分析,这个碎尸案的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剩余的部分身体组织,又会被对方藏在哪里?” “……” 向晚沉默一下。 “能准确回答你的人,是神仙,不是侧写。” “不需要准确。”梅心似乎有意缓和法医室里的怪异气氛,接着又道:“就随便聊聊,我想听听你的感觉。” 她冰冷的眼里,有好奇的光芒。不多,很淡,但向晚感觉到了,她不是在有意为难。 梅心其实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人。向晚想。 简单的工作,简单的说话,不与太多人有复杂交流,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这种人,肚子里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也不会太在意她的话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困扰。 “好吧,那我就随便说说。不用当回事,就图一乐。” 向晚笑了笑,很快收敛表情,一脸严肃地道:“凶手思维缜密,行事果断冷静。他与死者应该有仇,分离了他的尸体,并分别藏尸处理,这么多年没有让人发现破绽,可以说相当厉害了。当然,要把人体组织封入墙体,必须有这个便利。因此,凶手与当初帝宫的承建者有关,这个毋庸置疑,只要找到当初做混凝土砌体的人,肯定会有重大突破。” 她淡淡地说着,不带感情。 梅心听完,看她的目光有丝丝的变化。 “这就是侧写?” “不。这是推理。”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完全是基于已知条件得来的结论,不一定正确,但八九不离十。” 说到八九不离十,那已经是相当自信了。 “其实就这个问题来说,我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霍山居然交代不出来这个人。尽管他说得好像真像那么回事,但霍山肯定还有隐瞒,即便他不是凶手,也一定与凶手有某种不可说的关系。” 这句话与白慕川的分析不谋而合。 梅心回头望向白慕川,“白队,你觉得向老师说得对吗?” “我只信证据。”白慕川依旧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话,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侧脸的棱角有一种坚硬的弧度,双眼深邃而淡漠,带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态度自负而倨傲,“但侧写,可以用来参考。” 向晚瞥他一眼,喷嚏终于打出来了。 “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冲那二位一笑,“我想先走了,这里太冷。” 法医室里莫名传来的那种消毒水味道,让她总想起类似去太平间或者殡仪馆那种地方,她呆不下去了。 “感冒了?”白慕川担心地看她一眼,“走吧!” 嗯一声,向晚朝梅心跟程正微微一笑。 “打扰了。我先走了!” “向老师!”不等她转身,程正突然喊了一声。 向晚回头,看着程正清冷无情的脸,莫名觉得他的面部表情有一丝异样,就像噙了一丝嘲笑,或者讽刺,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冰冷。 “那天在你小姨家看到你母亲了。” “?”向晚偏头审视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身体似乎不太好,一直在咳。最近快换季了,流感肆虐,你要有时间,多关心一下家人。”程正说到这里,唇角微微一抿,“这世界上的事情太多了,我们的精力却很有限。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关心好自己应该关心的人。对无关的人和事,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 “!” 向晚没想到程正会突然这样说。 不是说教的说教,竟让她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她的母亲,不管她用什么形式反驳,都会显得很不孝。 实际上,这些日子,她没有去过小姨家,一是为了避免那种莫名其妙的尴尬,二是自己情绪太糟糕,浑身都是烦躁,她怕把这分沉重带给母亲。 每次电话里,母亲都说身体很好…… 她还真的没有发现,原来母亲生病了。 向晚看着程正的眼睛,喉咙一鲠,有一种特别难咽的酸涩。 “谢谢程队。我会的。” 她默默低头,准备离开,程正却慢慢解下手套,看着她慢吞吞说:“我上次的建议,还有效。你考虑一下。” 嗯?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记得那件事? 向晚不知该有哭,还是该笑了。 他就这么自信地认为她应该把握机会,不要错过他这样优秀的男人么? “不好意思。”向晚莞尔,“我能说的,上次就给程队说过了。我需要的东西跟程队你不同。你也不是那种可以让我放弃自己的人。抱歉了!” 本来拒绝这种话,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说的。 可程正并没有顾及她被问及母亲病情时的尴尬,她也就没有必须顾及他会怎么想了。 这个男人太自负! 也许他不是坏人,但向晚知道,以自己这个性格,跟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所谓的提议,那个“不需要爱的恋爱”更不是她能接受的。所以,及时止损,一次说个明白,也免得程正惦着,彼此尴尬。 “程队!”白慕川突然开口,唇角扬起,带一点凉坏的笑,“我的建议跟你也是一样,做好分内的事。我等你更详细的报告!相信以你的专业,会为破案提供更多的线索。” 程正站在那里,站着两只纯白色的手套,目光眯起,仅仅未动。 白慕川调头,拉着向晚的手腕,大步出去。 这就很尴尬了! 向晚觉得后背上像有火在烧——那是程正的目光,也是梅心的目光。 他们在审视她与白慕川的关系,她有点囧,白慕川却不以为意,步子迈得坚定而快速…… 外面阳光正盛。 向晚心怦怦跳着,不经意扫过他抓住她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抬头看他的脸。金辉般的光线从他的侧脸落下,让他五官较平常更为深邃分明,漆黑的眸,冷硬高挺的鼻梁,紧紧抿住的嘴巴,不羁于世的飞扬,以及一种脱缰野马般恣意挥洒的性感…… 白慕川突然低头,“所以,你是在看什么呢?” 他心情似乎很好?向晚看着他,突然有点想笑,“所以,你是在笑什么?” 白慕川认真凝视她的脸,“你说呢?” 四目相对,视线在不可触摸的空间里流转,默契十足,心知肚知,那是一种并肩携手打了个小怪的感觉。 向晚噗嗤一声,堵在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叹息一声,又客观地说:“程正这个人,就是自我了一些。但工作能力很强,你还是把心放宽一些,与他合作比跟他打对台更好。” “哼!”白慕川不表态,“你是在为我说话,还是为他说话?” “……” 她哪有帮谁啊? “就事论事的说话,为了洪江区的老百姓,可不可以?” “可以!”白慕川懒洋洋的笑,“你放心,该合作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合作,该打对台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 “……”向晚无语。 隔两秒,她看着白慕川再次迈开的大长腿,“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白慕川腰板一僵,然后挺直,走得更快,“比深仇大恨还大。” “啊,什么情况?” “我肚子饿了。你一直说他,这不是大事?” “是挺大的!”向晚停下脚步,眯眼看看刺目的阳光,“不过,白队,吃饭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一趟。” 刚才程正的话,对她是有触动的。 她总觉得自己的事情很多,每件都很重要。 可母亲天天在小姨家里带孩子,面对人家一家四口,心里会不会落寞,会不会特别想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回避,是对母亲的自私。 不管小姨怎么看,不管邢菲菲什么脸色,她都不该回避的…… 想通了,心底的犹豫像被阳光蒸发,突然就轻松了。 “我妈生病,我得去瞅瞅。” 白慕川迟疑一下,“本来我是想让你跟我和堂兄一起吃个饭,然后我们再去一趟帝宫,等唐元初把孔新琼的案子接过来,我们再提审霍山。” “这……”向晚内心有点起伏,她其实想去。 考虑一下,她说:“要不你们先去吃,我回去一趟看看我妈,回头要是没事,我来跟你们汇合?” “行!”白慕川走在了前面,“走吧?” 走哪里去?向晚一头雾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白慕川却不耐烦了,回头瞪她。 “快点啊!我回去接我哥,顺便送你一程。” “我不回我家,不顺路的。我要去小姨家……” 白慕川眯起眼,审视她片刻,却没有问她的私事,只哼笑一声。 “锦城就这么大,哪个地方是不顺路的?” 好吧,白警官就是这么任性! 既然他要送,向晚也不想再折腾着打车。 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怎么搭话,直到汽车停在小姨家的别墅外面。 白慕川偏头,看她一眼,手指轻轻扣在方向盘上,“要不要雇我回去,假装是你的男朋友?” 向晚呵呵笑着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谢了你嘞!可别添乱了。” “机会不要错过哦。”白慕川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坏,又有点凉,“我可是很贵的,一般人雇不到。” 向晚正准备推开车门下去,闻言又回过头来,没好气地嗔他一眼,“那你打不打折啊?” “不打折。不过,对你,可以赊欠。” 他扬起的唇角挂着一个懒懒的笑,仿佛被阳光过滤了,不刺眼,带一点淡淡的暖。 真好看。 眼睛真迷人。 可惜,他是天生的演员。 向晚心里一荡,却触摸不到他的心。 “……算了。我赊不起!” 她下车,离去。 影子被阳光拉长,有一种说不出的单薄…… 白慕川在她背后眯起眼,停了片刻,突然低笑一声,径直驶离。 …… 这会是中午,向晚的突然到来,让谭云春喜出望外。 “丫头怎么来了?吃过午饭没有?快过来坐,妈给你做吃的。” 向晚站在那里,看母亲放在桶里的抹布,还有小表弟蹭了一地的饭菜,眉头皱一下,审视她。 好半晌,并没有发现母亲有咳嗽或者生病的迹象,她又松口气,微微笑开。 “我吃过了。就是来看看你。” “吃过了啊?”谭云春明显有点失望,但转瞬笑开,“行,那你快坐沙发上,吃点水果,等我把天天洒的东西收拾好……” “我来帮你。”向晚放下包,开始干活。 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她可以懒成一只狗。但每次到小姨家,她都会变成勤劳小蜜蜂,懂事地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不让她为自己操心。 “用不上你!”谭云春果断拒绝,还附赠一个大冷眼,“好好的大姑娘,别把手弄粗了,还没找到对象呢……” “……” 又来了! 向晚就知道,说不上几句话,老妈就得开始念叨。 “晚晚啊,也不要怪妈说你。二十六岁不小了,那天我买菜碰到你中学同学,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妈!”向晚无奈呻吟,“那是人家。” “哼,你说不能将就,不能随便找。妈理解,也不逼你。可妈真闹不明白你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那个程正,长得好看,工作稳定,有一技之长……最主要是,小姨说,他家在京都是有名的殷实人家,又有钱又有权。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要?你真把妈给弄糊涂了。” 向晚沉默。 从母亲的角度来看,她确实在抽风。 在她们那个年代,看中了对象,条件合适,就把终身大事处理了。 但时代不同了,她要的不是一个可以过日子的男人,而是三观合适的灵魂伴侣。 她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比较高,但宁缺毋滥,与其把未来托付给未知与赌注,还不如单身自由自在呢。 当然,这些想法,她不能告诉母亲。要不,肯定把她关在家里洗脑。 “妈。就是因为人家的条件好,我配不上,不敢高攀。” “胡说!高攀什么啊,我女儿这么漂亮,哪里又配不上他?自古以来,男才女貌最是般配。至于家世嘛,我只听说男低女高会被耻笑,哪有男高女低不应当的?” “……” 这理论很老妈。向晚反驳不了。 因为老妈三姐妹的婚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姨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为她嫁了个好老公。 大姨的碌碌无为,也是因为她嫁了个庸碌无为的老公。 至于老妈自己,搞成今天这个模样,也被她归结为嫁给了她老爸…… 向晚听多了这些论调,早就已经无力,也失去了去纠正的兴趣。 她不吭声,只闷头干活。 谭云春说了半天,有点急眼了,“你到是说句话啊?到底为什么?” 向晚一顿,低下眼,“我跟程正,不合适,他不是我的菜。” “你这丫头,是想气死我?!”谭云春说了这么多,结果换来女儿冷言冷语的敷衍,她焦躁的情绪已无法掩藏,一把将抹布丢回盆里,黑着脸瞪她,“你不要每次都拿这个来应付我,我告诉你,小姨说了,你这恋爱谈也得谈,不谈也得谈!” “凭什么?”向晚也直起腰来。 什么都小姨说,还能不能有点主意了? “小姨那么喜欢,让菲菲跟他谈去啊?干嘛扯上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菲菲才几岁?”谭云春紧张地望一眼门外。 幸好,小姨两口子和邢菲菲今天都不在家,另一个保姆吃过午饭就寻个借口去小区里找人打牌了,就她自己在家。要不让人传了这话出去,那多难堪? “丫头,你不要拧巴。小姨见识多,看得比妈远,她的话没什么错。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没什么不对,可如果最后吃了亏,坏了事,想回头还来得及吗?女怕嫁错郎啊!小姨看过的人,妈放心……” “妈!”向晚脑袋隐隐作痛,“小姨到底看上了程正哪一点?” “你到底看不上程正哪一点?”谭云春瞪着眼睛反问。 向晚一怔,回答不上来。 其实她哪有什么看不上程正的资本? 感情的事,又哪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 “妈。”她叹一口气,直视着谭云春气红的双眼,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想让你闺女找个好姑爷,给你争口气,不说扬眉吐气吧,至少也能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但是我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男人的身上……” 谭云春哼一声,红着眼不说话。 向晚为她擦干净手,把她牵坐到沙发上,温声软语地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不能靠男人翻身,得靠自己……男人是靠不着的,妈。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握了握拳头,那严肃的样子惹得谭云春叹息笑骂。 “靠你……就靠你自己啊,没饿死算不错了。” “妈,你这么瞧不起人?你放心吧,等我写出畅销书来,马上就可以给你买大房子……” “晚晚啊!”谭云春敛住表情,摇了摇头,目光露出凄苦,“妈不想住什么大房子。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爸爸……妈有时候就会想,万一我身体不好了,或者哪天出门没有看住汽车……” “妈!说什么呢?” “……留下你孤零零一个,妈不放心啊!” 不顾她的制止,谭云春叹息着说完,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听妈的啊!小姨也是为你好,那程正我瞧过,话是少了点,不那么好接近,但这种人也有好处的,不会看到漂亮姑娘就心痒痒往上扑,至少不会随便被人给勾搭走……单凭这一点,他就比很多小伙子好。” 呵呵! 向晚心里冷笑! 他不是看到漂亮姑娘不心痒痒,是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样的人,就一个冰块,天天在一起,不得被冻死啊!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小姨就来电话了。 “二姐,小程说要过来带你去看医生,车马上就到,你把天天交给保姆,跟他去瞅瞅吧,我看你前阵子咳得厉害……” 第88章 ,道歉(一更) 谭云春接电话时,频频看向晚,眼睛仿佛淬了光。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了啊。” 挂了电话,她马上给保姆打电话,让她赶紧回来带孩子,那动作快得向晚一愣一愣的。 “妈,什么事?” 谭云春笑得嘴都合不拢,说完了程正过来的事情,又上下打量向晚。 “你这身……你怎么出门就不打扮打扮的?不行,赶紧进去再收拾收拾……” “妈!”向晚脸都快气绿了,“你要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跟人家去算什么啊?” “你这个不孝的,你不管我生死,还不许人家小程管我啊?”谭云春显然已经建立起了准丈母娘的个人意识,怒瞪向晚一眼,自行回屋换了一身衣服,保姆就回来了。她仔细交代好天天的事,然后叫向晚。 “还愣着?要不要陪妈去医院的呢!” “妈!”向晚脊背僵硬,“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为难啊?” “你能不能不要让妈为难啊?嗯?” 谭云春说完,拎着包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爱跟不跟,自己看着办吧。” 母亲生病去医院,她能不跟吗? 向晚皱着眉头,连崩溃与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 别墅外的林荫道上,程正的汽车静静停着。 低调的辉腾,外观很新,却半点都不显张扬。 程正也不像白慕川,会帅气地倚在车边抽烟,冲她傲娇的笑,仿佛全世界的生灵都在为他展颜的一笑而歌唱…… 反之,程正安静、清冷,不像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明明阳光很好,向晚却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格外冰冷。 “阿姨来了?”程正看到她们,有了反应,下车帮着开车门。 也算绅士。 谭云春道过谢,坐上了后车座,向晚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程队,真的不用麻烦你的……” 她还在试图挣扎,可话没有说完,就被谭云春笑吟吟地打断了。 “谢谢小程啊。你这孩子,可真贴心。晚晚,快点上来啊,发什么愣真是!?” “妈!”向晚的脸刷一下红了。 那种感觉,比尬还要尬,像被摆在菜市场待卖的猪肉,把她拎在手上的人是她的亲妈。 向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谭云春这时却急了起来。 “咳……咳咳!”她开始咳嗽,一咳嗽说话就带点喘,“你这孩子,是要气死妈吗?我这都不舒服好久了……” 行,这招万能。 向晚抿着嘴坐到谭云春的旁边。 “阿姨,你忍一会,很快就到了。”程正难得有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已经让医院的同学帮忙挂好号了,很方便。” “好好好,我没事,没事的啊,不要急,慢点开啊。”谭云春坐上程正的汽车,有点拘束,又忍不住好奇,东看看,西看看,然后拼命给尴尬得脸红的向晚使眼色,示意她跟程正搭话。 然而,向晚真的不知道能说什么。 很无辜,无力,又很无奈。 肉体凡胎的她,有再多的理由都无法摆脱世俗。 一个孝字,足够压死她了。 程正淡淡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似乎为了缓解她的拘束,又冷静地解释,“我熟悉这一块,带你们去可以更好为阿姨检查身体,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向老师不用太往心里去。” 滴水不漏! 不会让人不自在。 向晚微微一笑,“谢谢程队。” 完全词穷。 她不知道这个天要怎么聊下去。 “向老师。”沉默一会,程正冷不丁又拉开了话题,“今天在法医室的话,我可能说重了。不好意思!” 嗯?她没有听错吧。 程正,不是那种轻易道歉的人。 这么放低姿态,罕见。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还是特地来带她母亲看病的笑脸人。 “没有。”向晚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脸上僵硬,“我还得感谢程队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妈妈生病了。” “不要客气。大家是朋友。” 程正声音很慢,低低的,带一点温柔的气息。 朋友?嗯。向晚转过脸看窗外。 八月的夏季,微风熏人。 谭云春怕晕车,一直开着车窗,暑气夹在风里冲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皱了她的思绪。 眯起眼,她看着道路两旁整齐的法国梧桐,寻找着那一丝丝从细碎的叶缝中漏出的像金子一般的阳光,突然理解了以前那些被家里催婚后,终于无奈向命运妥协,选择了一个可以将就的人过完将就的人生的姐妹。 谁又没有无奈的时候呢? 向晚曾笃定地认为自己不会有那样的一天。 也笃定地相信自己的未来只能由自己书写。 可这一天,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她突然想嘲笑自己当初稚气的天真…… “那天的话,我也收回。”程正突然又淡淡冒出一句:“我不懂女孩子,并不知道那样的话,是会令人难堪的。” 哪天的话? 向晚看着他的后脑勺,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需要的东西,我会尽力去给。”程正补充,“我想,我都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 向晚再懵一秒,总算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 爱情。 他认为他不需要,而向晚需要的爱情。 可爱情,是物品么?说给出来就可以给出来? 向晚突然有一点想笑,这次是为他的天真。 “程队,是朋友就不要提这些……” 有老妈在身边,她不愿意纠缠这个话题。 程正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眸底有刹那带笑的光芒。 “行,听你的。” “……” “我不懂的东西,以后可以学。” “……” 再无言语。 向晚看向天空。 一群鸟儿叫嚣着飞过,转个弯儿俯冲向那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 医院。 向晚最讨厌的地方。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那白色很刺眼,仿佛带着说不尽的生、离、死、别,淡淡哀愁…… 然而,程正在这里如鱼得水,在他热心同学的带领下,谭云春一个感冒受到的完全是重症待遇,从头到脚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 谭云春这辈子都没有在医院里受到过这样热情而细致的照顾。一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阶层改变,让她头脑都热了起来,熏熏然度过一个小时,完全把程正当成了她中意的女婿。 “小程啊!你一个人在这边工作,你家里会担心吗?” “小程啊!你妈妈多大了?哪一年的?她对你找女朋友,有没有什么要求?” “小程啊!你家里几口人?爸爸妈妈感情还好吧?” “小程啊!” “……” 谭云春与大多数她同龄的中年妇女一样,全方位打听着程正的私人生活与工作。 跟在她身边的向晚,全方位的受着折磨,不说话,脑袋隐隐作痛,胃里隐隐犯恶心。 也许是被医院的独有味道熏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吃午饭饿的。 她沉默、疲惫,觉得再待下去,说不定就疯了。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 今天《谋杀男神》还没有更新,书评区在热闹的讨论。 大家对方夜阑和荣小暖的感情进展以及女神雕塑杀人案的进展都抱着热切的期望…… 看这本书的读者女性居多,小女人的软萌让书评区的留言一片友善而温暖,看得向晚微微翘起唇。 不过,也有那么一两条不和谐的留言。 “作者情节这么拖沓,是为了凑字数吗?一天一更完全没有进展,是写不出来了吗?我们是花钱看书的,不是免费的,能不能走点心?” 向晚一怔。 委屈、难过、伤心…… 什么情绪都有,可回复了几次,她还是删除了。 没有一个字,是在她不用心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凑字数的讽刺,更是对她这种小扑街最无情的嘲笑。 可她选择了写这本书,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它绝不会像在网文里风靡多年的套路快餐那样讨人喜欢,也没有上来就啪啪啪的作品吸人眼球…… “阿姨,结果出来了,呼吸道感染……” 程正跟他那个医生同学在旁边说着话,向晚默默低着头。 她其实听见了,听到母亲的病情没有大碍,她也开心。 只是,忘了反应。 “嗳,丫头。你在想什么,问你话呢?” 谭云春捅过来的胳膊,惊醒了向晚。 “嗯?什么?”向晚漠然脸,没有太多情绪。 “小程说现在送我们回去。然后,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有。”向晚条件反射地拒绝,“我晚上要码字。今天没更新!” “你下午不能写吗?下午你就写啊,晚上等小程下班,你们再一起去看看电影,吃个饭什么的……” “妈!”向晚搓额头,突然想到跟白慕川约好的事情,“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儿。” 说到这里,她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 这才发现一个小时前,白慕川发过一条短信。 “什么情况?帝宫去不去的?你妈的病严重吗?” 她紧绷的脸,微微一松,回复:“看过病了。你们还在帝宫吗?” “没有了。案子有新的进展,我刚刚回队上一趟。现在准备去拜访一个重要证人。” 新的进展?重要证人? 向晚的心完全被带入了案子里,一听这话,脑子瞬间亮堂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白慕川那里去…… 然而,不等她回复白慕川,谭云春就凑过脸来看。 向晚赶紧收起手机,“妈。” “你这丫头,到底在忙什么?我就不懂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比跟小程约会还重要?” “……” 对这个妈,向晚连吐槽的能力都没有了。 母亲的价值观里,女人的头等大事就是嫁人。 可向晚不想这样,也不是这样的女人。 她有自己对事业的追求,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我在跟你说话,你又犯傻了不是?” 谭云春对她始终游离在状态之外的反应很生气,抱歉地看了程正一眼,又偷偷扯向晚的胳膊,示意她乖一点。 向晚头皮隐隐发麻,“妈,我有事,得先走了。” 她站起身,谭云春马上拖住她,“你到底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向晚硬着头皮回了,又望向程正,“这事儿程队也知道的!” 谭云春一头雾水,看看她,看看程正。 乘着这个机会,向晚从她手上挣脱出来,就开溜。 “妈,我回头再来看你。我先去拯救宇宙了。” “嗳,你这孩子……” 向晚遇到案子的事情就兴奋,人格更容易分裂,勇气也比平常足,价值观也会倾斜。她顾不上那许多了,既然程正想做好人,那她就给他机会把好人做到底。 “程队,谢了啊!” 程正一直冷眼旁观,闻言点点头,居然很配合。 “你去忙吧!回头有时间再约……” “好的好的,谢谢了啊!” 向晚飞也似的离开医院,边走边打白慕川电话,“喂,你在哪里?” 白慕川听她突然来电问行踪,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忙完了?” “嗯。我现在过来,还来得及吗?” 白慕川沉默一下,“你在哪里?” 向晚回头看一眼医院的大门,“我来找你吧。” 白慕川突然沉了声音,“我问你在哪里?” 这家伙! 对她总这么霸道! 向晚很想吼回去,可为了跟他去看“重要证人”,咬牙忍了。 第89章 ,重要证人(二更) 不过十几分钟,白慕川的车就出现在了医院旁边的街口。 他没有开警车,是自己家里那辆,停下来摇开车窗,对她淡淡一勾唇,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慕川果然是干刑警工作的,一下就抓住问题的关键。 向晚尴尬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刚才带我妈看病呢。” “呵!”白慕川冷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直接告诉我医院地址,让我导航到这么一条小街上来?向老师,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亏心事?她亏个毛啊! 只不过她不想让白慕川撞上程正他们而已。 向晚头有点大,“白队,现在咱们说正事比较要紧吧?” 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上车!” 吁!终于不再问了。 向晚打开车门坐上去,发现后座上除了唐元初,还有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 坐姿端正,成熟、稳重。是那种不说话就天生带有气场的男人。 不等白慕川介绍,向晚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是白慕年。白慕川的堂兄,那个倒霉的帝宫老板。 “这是我堂兄!” 白慕川指了指白慕年,又淡淡瞄向晚,给白慕年介绍,“这个是我跟你提过的,敢跟我叫板的女汉子,未来的大神作家向晚。” “……” 这介绍也没谁了。 很白慕川,个人风格强烈。 “你好。白先生。” “你好!”白慕年的笑容很温和。 向晚发现,他跟白慕川一样,身上有一种开挂似的气质,会让人很舒服,跟他们相处起来不会有障碍,没有陌生感,很容易就卸下心防,让交流变得自在从容。 …… 路上,他们谈到之前去帝宫的事情。 唐元初突然好奇地问向晚,“向老师,那天听你谈起孙尚丽自杀前的心理,我今天看着那雕塑的时候,也觉得雕塑表情很嘲讽,很拉仇恨啊……” “是吧。其实那雕像做得很好,表情栩栩如生。” 有人附合自己的观点,向晚很高兴。 可唐元初接下来就是一句猛的,“所以,我在想,凶手会不会把谭子阳的骨骼藏在雕像里?我们刚才看过了,雕像是水泥材质,空心的……” 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向晚回头与唐元初对视着。 窗外阳光很烈,她慢慢眯起眼。 考虑一会,又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唐元初很喜欢跟他探讨。 “女神雕像是孙尚丽本尊,那个杀谭子阳的人,把谭子阳封在五楼的墙壁,刚好可以正视雕像的嘲讽脸,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待见谭子阳与孙尚丽的关系。试想一下,都恨得可以杀人了。怎么还会把谭子阳的骨骼放到孙尚丽的雕像里?” 呃! 唐元初点头。 如果骨骼放入雕像,岂不代表两个人的融合? 确实不合理! “向老师思维好缜密。不过,按你这个说法,霍山岂不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目前来说,他嫌疑确实最大。”向晚眉头皱了一下,“可从那天与他见面的情况来看,他又不像敢杀人的那种人……” “会杀人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唐元初问。 “这个案子的凶手,只有两种可能。” 这么肯定? 她的自信,让旁观的白慕年也侧脸看了过来。 向晚敛住神色,分析起案子来,双眼似乎都带着光:“一种是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对社会充满仇恨,对死者没有同情心,恣意到把杀人当成游戏或者报复社会的手段。他杀人,不过是用别人的生命来喂养自己的灵魂。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帝宫这个案子,就不会只是孤案……这也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她心脏隐隐就是一抽。 一种强烈的预测真实感,让她神经突突着,总感觉这个更接近真相。 “第二种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是刚好相反。凶手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甚至平常为人非常低调,小心谨慎,喜欢看人脸色。习惯妥协、忍让,是个老好人,经常受欺负,他不一定是单单与谭子阳有仇,更有可能是内心日积月累下许多抱怨,认为社会对自己不公,这种人一旦遇到忍无可忍的事情,一激之下,很容易失去理智的杀人。” “哈哈,这分析很有意思啊!”唐元初拍椅子,看了白慕川一眼,又嘻嘻笑道:“向老师,要是你这次又说中了,就收我做徒弟吧!” “……我哪里敢啊,班门弄斧,唐警官别说笑了!” “不说笑,不说笑。认真的!哈哈哈!” 汽车里,只有他俩的声音。 开车的白慕川,安静沉默。 他的堂兄白慕年,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扫视而过,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 最后,汽车停在一个小学门口。 向晚望向车窗外的学校牌匾,有一点奇怪,却没有问。 学校的保安室里,有两个保安坐在那儿吹着风扇聊天。 天气太热,没有空调,房里闷得可以。 唐元初走过去,伸头轻问:“请问一下,哪位是张德成?” 那个年纪偏长的保安走了过来,狐疑地问:“我就是张德成,你是……?” 唐元初冲他招招手,笑着道:“你出来一下,找你问个事儿。” 张德成回头看一眼同事,又看看唐元初带点稚嫩的面孔,走出了保安室。 没有外人了,唐元初指了指那边停放的汽车,把证件给他看,“我们是洪江区刑侦大队的,找你了解一下情况,麻烦你配合。” 他没有大肆声张,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烈日下,张德成一脸的疑惑,“好的,好的。” …… 张德成上了车,看着车上几个人,紧张得额头都是汗。 他什么也没有问,直到唐元初把谭子阳的照片摆到他的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张德成翻动着照片,摇了摇头,“不太认识,这是谁啊?” “他叫谭子阳,你再想想,真的不认识?” 张德成思考片刻,仍是摇头,眼里的疑惑,不像作假。 唐元初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问:“那你回忆一下,当年跟着山泰建筑公司修建帝宫时候的事儿?” 啊?张德成微微一怔,“这……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问。回答你知道的就行。” 在警察面前,张德成很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 “那个,修帝宫……都好几年前的事了吧?” “六年!”唐元初纠正他。 “我……那时候在工地上是打零工的,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最后连工钱都没有拿到……这,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就说为什么工钱没拿到。”唐元初提醒。 “噢,明白了。是不是那个黑心的包工头,被抓住了?”说到工钱,张德成就激动起来,“我就知道,干了这种昧良心的事,这龟孙子早晚得挨枪子儿!” “包工头是谁?” “吴宏亮!”张德成想一下,“那王八蛋……欠我的钱,现在都没有给……” “说说情况。” “我想想啊!” 张德成回忆着,徐徐道来。 “帝宫主体工程竣工的时候,刚好是腊月底了。大概都急着拿了工钱回家过年,可吴宏亮却一拖再拖,迟迟不给……那天晚上,我吃了点酒,跟老婆打电话又被吵了几句嘴,越想越生气,就找上吴宏亮家去,准备问他讨回血汗钱,正好碰到他两口子吵架……”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下,咬牙切齿地后悔,“我就是一时好心,寻思吴宏亮平常也挺会做人,那个时候我去要钱,就是大过年给人添堵。所以,在门口听了一会,就回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吴宏亮那王八羔子卷款潜逃了,我这心软一下,毛都没捞着一根,白干那么久,你说气不气?” 这年纪的人,都有点碎碎念。 张德成说的话,很多不在点子上。 但他们还是迅速地捕捉到了疑点—— 做混凝土砌体的包工头吴宏亮,他在卷款潜逃前的头一晚上,跟老婆吵架了。 “知道他跟老婆吵什么吗?” “这个我可不敢乱说……” “说!”白慕川突然扭头,加重声音。 张德成看他一眼,比刚才更紧张了。 “这个,这个……好像说他老婆偷人了。”张德成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直,盯住唐元初手上的照片,“警官,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谭子阳!”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我听到他们吵架,好像就提到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里,向晚心里豁然一亮。 总算又有新的线索了。 白慕川朝唐元初示意一眼,唐元初马上换了一张照片。 “张德成,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向晚也认识,她四楼的邻居……孔新琼。 “……认,认识。”张德成紧张兮兮地看了两遍,确认般重重点头,“她就是吴宏亮的老婆。那时候经常来工地上,这个婆娘总是对吴宏亮大呼小叫的,凶悍得很。那时候我们私底下没少说吴宏亮是个怕老婆的软蛋呢。不过,听一个工友说,帝宫那个工程,是她老婆找的关系才拿到的。所以,吴宏亮啊,在老婆面前没脾气。” 几个人对视。 安静片刻,白慕川冷冷看着张德成。 “你那时在工地上,主要干什么活儿?” “混凝土浇筑!” 张德成的回答,与他们的调查一丝不差。 “你好好想想,你在帝宫做混凝土浇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常?” 异常?张德成摇头。 思考片刻,再摇头。 他呆呆看着白慕川,“警官,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慕川不直接回答,收回视线冷声道:“那今天就这样,我们问你的话,你对外保密。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会再找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随便离开锦城。” ~ 离开学校,汽车是唐元初开的。 白慕川坐在向晚身边,沉吟一会问她,“你怎么看?” 向晚撇一下嘴,“吴宏亮的嫌疑很大,可他的人呢,如今在哪里?孔新琼几年来都自己租房子居住,旁人都不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老公?还有霍山。一个这么大的项目,有项目经理卷款潜逃,他居然不知道?连对方的名字个人资料都提供不出来。这不合理。” 有妖必有异。 不合理,就必然有不合理的理由。 白慕川目光深了深,“嗯,你继续说。” 向晚抿了抿嘴角:“霍山说,他的老婆跟谭子阳乱搞,他找人把谭子阳打了一顿,撵出了锦城。现在我们从张德成的嘴里又知道,负责混凝土砌体工程的吴宏亮他老婆,也跟谭子阳有私情,甚至让吴宏亮为此大动干戈……” 顿一下,她眯起眼,正视白慕川。 “白队,一个男人在同一时期跟两个出轨女人乱搞,你觉得可能吗?” “……”白慕川斜睨她,“我没搞过。不了解。” 心里一哂,向晚唇角弯起,似笑非笑,“我个人认为,孙尚丽自杀前,特地选了五楼那个位置,一定是知道了谭子阳的事情,也就是说,孙尚丽是对谭子阳有感情的。” “那不代表谭子阳对她也有感情。” “都是出轨,谭子阳愿意选择青春靓丽身材火辣的大明星孙尚丽,还是包工头的女人孔新琼?” 嗯一声,白慕川思考,“也许萝卜青菜,都想尝一口?” “回答满分。”向晚冲他竖手指,“很有道理。但如果谭子阳是这样的男人,又值不值得孙尚丽为他一死?” “所以?” “所以,孔新琼那一条劈出来的腿,对象可能不是谭子阳……” 唐元初绷着神经听到这里,倒抽一口气。 “不是他,那会是谁?” 向晚微微一笑,“不肯说出真相的人,必定是有秘密要隐藏的人。” 车厢里突然安静。 片刻,白慕川突然回头看唐元初。 “回队上,马上提审霍山。” 唐元初精神一振,整个人抖擞起来。 “好嘞,白队!” 第90章 ,发散的思维 还是那间审讯室。 冰冷、逼仄,给人很大的压力。 这是向晚第二次见到霍山。 也许霍山也意识到这次提审与上次不同,神情比那日要紧张,双手拘束地交错在身前,食指时不时相互搓揉,试图让自己放松,傻咧咧地冲警察笑,结果越笑越尴尬,最后索性放弃,低下头,整个人发蔫儿。 “警官,我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又要问我什么?” 唐元初正想说话,被白慕川眼神制止了。 他摆摆手,让唐元初起来,自己慢吞吞坐在霍山对面。 有些人,哪怕一个字都不说,往那一坐,就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霍山看着他,面部表情有明显变化。 “警官,我……什么也没做啊。” 白慕川冷冷看他,不废话,直接把孔新琼的照片拍桌子上,“说说,你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 这样单刀直入,不仅霍山没料到,连唐元初都瞠目结舌。 按套路,不该先问问他认不认识吴宏亮吗? 怎么直接就问到吴宏亮的老婆孔新琼了? ……白警官不按常理出牌。 可偏偏,这样的震慑力才是巨大的。 霍山足足有半分钟没有缓过神儿,圆瞪着双眼,就那么看着白慕川。 人对于突如其来的意外,最难应付。 撒谎?不合适。 一旦警察已经掌握了情况呢? 霍山权衡着,久久不说话。 白慕川哼声,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得桌面的茶水溅到了桌子,顺着流向霍山的裤腿,他的身体才筛糠似的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狡辩。 “警官,我认,我是认识她,但我跟她的关系……关系,其实也没几次。” 关系没几次? 这个回答绝了! 内涵丰富,简直令人意外。 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家里有了明星老婆,居然也并不满足,还跟自己手下项目经理的老婆有过苟且啊? 向晚偏头看白慕川冷漠的脸,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家伙审讯方式,甩唐元初十条街,怪不得可以做队长。 很显然,他看出来霍山的外强中干,直接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第一个回合,完胜! 白慕川哼笑一声,懒洋洋敲敲桌面,“继续!” 这种让人“继续”的审讯方式,高明…… 被审讯者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已经知道了什么,还要知道什么?因此,没有受过专业反审讯的人,很容易不知不觉交代出一些对方根本不曾了解的情况。 霍山与白慕川对视。 眼对眼,面对面…… 大约半分钟,他败下阵来。 狡辩没有意义,他心理防线一松,马上就变成滔滔苦水,大吐不已。 “这个女人是包工头吴宏亮的老婆,当时修帝宫,混凝土砌体这部分工程,就,就是分包给他的。这个人我本来不熟,是孙尚丽牵的线。说是她同学的朋友的老公。” “其实吴宏亮不具备项目规定的建筑资质,如果不是孙尚丽,我不会把这个工程给他。我这完全是给老婆面子,后来很久我才知道,孙尚丽所谓的同学,就是那个奸夫谭子阳……” “警官,你说我这冤大头做得,脑袋都绿完了我……” 说到谭子阳,霍山就咬牙根。 如果谭子阳的尸骨在面前,他估计都能对着吐口水。 白慕川皱眉,“说说你跟这个孔新琼的事情。” 霍山转移话题失败,说到问题实质,头又垂了下来。 “我可没有主动招惹孔新琼,跟她认识也是因为她老公吴宏亮。那天晚上单位团建,大家都喝了点酒,这娘们儿主动搭上来的。那会儿,孙尚丽怀着孩子……我,我一时也没把控住,就有了那么几次,但逢场作戏而已,根本也没往心里去的!” 逢场作戏? 向晚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三观都醉了。 得到白慕川允许,她问霍山一个很想替女性同胞问的问题。 “你对不起孙尚丽在先,为什么好意思说她跟初恋乱搞?并且恨了她那么多年,不让她看孩子,还动不动就恶毒地咒骂她……哪怕她人都已经死了,还为她扣上一顶荡妇的帽子。霍先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这样厚颜无耻的! 她以为霍山听了这个,会有羞耻感,哪怕刹那的内疚…… 然而,霍山没有。 他不仅毫无愧疚,甚至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向晚,然后反问。 “那怎么会一样?我是男人。她是女人。” 向晚一怔,冷笑,“哦?” 霍山咬牙冷哼一声。哪怕孙尚丽和谭子阳已双双故去,他的仇恨心也没有完全释然,“我睡个女人怎么了?我堂堂一个大企业的老板,不嫖不赌也没养情妇,她怀孩子满足不了我,我就那么几次逢场作戏,很过分吗?” 很过分吗? 呵呵!向晚都想啐他了。 他老婆怀着孩子,他在外面跟女人睡觉,他问:他很过分吗? 霍山看她表情古怪,更得理了,“我那么辛苦赚钱,不就为了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她要买什么买什么,要花多少钱我都满足她。可她是怎么回报我的?跟初恋勾勾搭搭,还勾搭到床上去了。哼!哪个女人在外面乱搞,不被人戳脊梁骨?就是骨子里贱!” 向晚内心一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人歧视女性到这样的程度。男权主义膨胀到了天际,孙尚丽居然忍受到那个时候才出轨? 她气得心脏怦怦乱跳,望一眼别人。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男人,表情都很平静。 好像除了她,别人对此并没有那么大的感慨…… 怪不得女人一出轨就成了全民唾骂的潘金莲,而无数的陈世美依旧活得好好的,洗心革面又可以重新做人,并得到家庭、配偶乃至全社会的原谅。 向晚暗自冷笑,闭上嘴。 白慕川看她一眼,眉心微微一蹙,转头冷声问霍山。 “借刀杀人!霍山,你玩得很溜啊。” 霍山面色一变,没心思再说孙尚丽偷人的事了。 “警官,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啊警官,你们不能冤枉我的。” 白慕川冷冷地,“那说说你怎么借的刀吧?” “借刀?”霍山理解不上去。 白慕川:“让吴宏亮误认为他老婆有奸情的人是谭子阳,然后一怒之下杀了谭子阳?” “我……我没有啊。”霍山试图辩解,“我没有让他杀谭子阳,我只是想收拾一下谭子阳……刚好,孔新琼那女人缠得我有点烦,我对她兴趣也淡了,就把偷拍到的谭子阳和孙尚丽在一起的视频,给他看了……反正孔新琼对谭子阳也勾勾搭搭的,男女间这种事儿,除了他们自己,谁说得清楚。” “……” 霍山这招太贱了。 向晚看他说话,都有点犯恶心。 白慕川却很冷静,并敏锐地问出疑点。 “吴宏亮就认不出他老婆?” “那个视频里,孙尚丽没有露脸,也没有说话,只有谭子阳在说……” “他说什么了?” “说。说……”霍山低下头,复述:“我帮你宰了那个王八蛋!你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 谭子阳说的王八蛋,当然不是指吴宏亮,而是指出轨孔新琼的霍山。 但霍山聪明地嫁接了视频,偏偏吴宏亮又是一个长期受老婆看不起的憋屈丈夫,孔新琼跟谭子阳本来就是朋友,平常关系又好,就连帝宫的项目都是孔新琼找谭子阳再通过孙尚丽搞成的…… 所以,吴宏亮没有怀疑。 多年来受的憋屈,引爆了他的兽性因子…… 霍山说着,声音有点结巴,神色却莫名激动,“我……我真没让他杀人。我就以为他最多揍谭子阳一顿。人是他自己杀的,跟我没关系……警官,跟我没关系的啊!” 白慕川叩叩桌子,“冷静一下。” 被他一喝,霍山绷紧的情绪一松,不吭声了。 白慕川不冷不热,问:“那吴宏亮,哪去了?” 当年卷款潜逃,之后杳无音信,人人都以为他是躲债去了,结果还留了桩命案。 霍山呆呆地看着白慕川,摇头,再摇头。 然后他突然抱头,又一次痛哭。 “警官,我冤啊。当年,吴宏亮把工程做完,我给他结完工程款就没再联络了……后来他卷款跑路,有工人找上门来闹,我一直帮他擦屁股。那一阵儿刚好过年,急得我焦头烂额的。你们说,我要早知道他是杀人跑路,不直接就报警了么……” “很有道理。”白慕川冷哼,“可为什么上次传讯你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们吴宏亮的情况?” “我……” 霍山愣愣地,扯个嘴角,居然委屈起来。 “我不是不好意思讲嘛,毕竟跟他老婆有过那么几次。” 听他再次重申“那么几次”,向晚有点好笑。 白慕川依旧冷漠脸,“那你后来跟孔新琼还有没有来往?对她的现状又了解多少?” 霍山摇了摇头,看白慕川脸一沉,又马上点点头。 “后来吴宏亮跑路,那女人是来找过我的。但我当时忙着帮她老公收拾烂摊子,都他妈快烦死了,哪还有心情跟她睡觉?” 白慕川打断他,“睡过没有?” 霍山撇嘴,竖起一个指头,声音弱了,“就,就睡了一次。后来她又来找我,我就没再见她,让秘书给了她一些钱。” “就没了?” “有,有,她好像不太甘心,有一阵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烦了,就把她拉黑了。她又来公司找过一次,我没见。再后来,就没了音讯,也不知道她哪里去了……” 审讯室一片寂静。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吴宏亮杀人,这个时候,谁也无法肯定。 不过,从霍山的反应来看,他真的不知道吴宏亮和孔新琼唯一的儿子死了。 而继孙尚丽自杀之后,孔新琼还在医院,没有苏醒…… …… 从审讯室出来好久,向晚情绪都无法恢复。 有人说她思维缜密敏锐度很高,可她内心却苦笑。因为如此,她总能感受到很多别人感受不到的情绪,并因此饱受情绪折磨。每经过一件事,就像被人给上了一堂社会课。让她明白,不是人性变得丑陋了,而是人性从亘古以来都如此利己。 爱情或许只是上苍给女人的一道诅咒。 让她们疯狂、落泪、为之丧命。 而男人,或许会为爱情流泪,却永不会为爱情而放弃自己的利益。 孙尚丽死得何其悲哀? …… “可是白慕川,她为什么一定要死?” …… “她自杀,孔新琼自杀未遂。是谁要让她们死?” …… “霍山吗?我看不像。” …… 向晚问着。 白慕川没有回答,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我破案。一切都清楚了。” 向晚仰头看他,动了动嘴皮,终究什么都没有在问。 她把手插入兜里,慢慢走出刑侦队的大门。 下午五点了。 向晚抬头,望向渐渐西斜的太阳。 夕阳照得见的楼面,闪着灿烂的金光。 夕阳照不见的背面,闷热而阴暗。 “也许…… 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简单。 警察在阳光里抓人,而恶魔就躲在阴影里。 让无数人,用生命为代价,喂养他失控的魔性。”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在新章节的开头,写下这段话。 这是她对案子的感受。 也丝毫不差地把她写在了书上的案子里。 …… 方圆圆回来,向晚还坐在电脑前。 “喂,快跟我汇报一下进展。” 受了向晚的影响,方圆圆对帝宫那个案子也好奇之极,今天她在编辑部跟同学讨论一天了,听向晚说白天跟白慕川在一起,回家就慌不迭地问。 然而,向晚懒洋洋的回头。 “这位姑娘,你一身香汗淋漓,看样子有些疲惫啊?要不要先冲个凉!?” “……”急性子遇上了慢节奏,方圆圆恨不得掐死她。 “说不说?不说马上删好友绝交。” “我们不是好友。”向晚正经脸,“表妹。” “卧槽!你狠。”方圆圆翻个白眼,出去了几分钟又调回来了,“表姐,你没有买菜做饭啊?” “呵呵!你好天真。以为我每天都给你做饭啊?” “你是不是陪你家白警官吃过了,所以就不管我?” “拜托,那是人民群众的白警官,不是我的。还有……”向晚冲她莞尔一笑,“我也没吃呢,你要不叫外卖,要不自己去买菜,给我做。” “……卧槽,人渣!” 方圆圆气哼哼的骂着,换一身衣服出去买吃的了。 “别指望我伺候你!我买来我自己吃。” 听着她骂咧,向晚冲她背影一笑,继续埋头写东西。 跟方圆圆生活在一起,其实感觉也蛮好的。 …… 被打断,她好久才重新进入状态。 写着写着,她突然对案件有个奇怪的想法。 想着想着,越想越心惊,她等不及了,哪怕明知道白慕川跟唐元初他们忙得飞起,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白慕川,那个包工头,我怕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又变成了一具尸体。” 白慕川好像在跟人吃东西,身边有些嘈杂,隐隐听到有男人在说话。 “你思维很发散。”白慕川懒洋洋一笑,又敛紧声音,“放心吧,我会加快进度……” “要多久能找到?”向晚问得弱弱的。 白慕川沉吟。 片刻,他才道:“不知道。” 一个失踪六年的人,哪能确定几时找到? 曾经向晚以为,警察要找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大海捞针。尤其事情过去六年,那时的科技不像如今发达,人一旦断了联系,又有心躲藏…… 向晚只是想想,就觉得头大。 同时,又对心里突然滋生出吴宏亮一定会死的想法觉得诡异。 “如果我们去晚了,他真的死了怎么办?” 她问得突兀,白慕川却不奇怪。 他了解她,对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发散统统都可以接受。 这也是向晚愿意跟他坦诚心理的重要原因。 “白慕川,我怕他会死。怕我们来不及阻止,很多人都会死。”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嗯?”他像在询问,更像在安抚她紧张的神经,“向晚,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案子,很多人都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很多新警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然后才会慢慢变得冷静、客观。” “是吗?” 向晚不确定地反问着,眯起眼看着屏幕上的章节内容。 “我就感觉眼前的案子其实藏在一团更深的迷雾里。就算你们找到吴宏亮,把案子破了,也只是破了这个案子而已。就像720案一样,仍有疑惑而解。破了一个,只是解开一个黑洞。还会有别的黑洞,会慢慢启开……” “向晚。” 白慕川凝声唤她,语气变得严肃不少。 “你还好吧?” 向晚一怔。 随即,她搓了搓额,轻笑出声。 “我刚才那么说,是把你吓到了吗?哈哈,写小说的人,也会有职业病的。偶尔说话,会习惯用书面和文艺的形容方式……我可不是神经病啊,不要想歪了!” 白慕川沉默。 隔了许久,他突然轻笑开口,“吃过没有?” 话题一变,向晚的思维就从案子里被拉了回来。 “没有。快了。圆圆买菜去了……” 她笑吟吟地说着,听到门响和脚步,条件反射地回头。 然而,看到两手空空的方圆圆,苍白着脸满头冷汗地站在身后。 第91章 ,新的发现 向晚吓了一跳。 匆匆对白慕川说声再见,她挂电话,问方圆圆。 “你怎么了?你买的菜呢?” 方圆圆目光里惊魂未散,被夜灯照得格外瘆人,“我好像见鬼了!” “……” 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向晚打量她片刻,压低嗓子,“什么情况?” “我好像见到那个女人了!”方圆圆沉淀在刚才路过四楼的惊恐中,一时不知道怎么把事情说明白,急得比划起来,“我们那天不是眼睛睛看着那个女人跟孩子被抬走的吗?我刚才买菜回来,经过四楼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门开着,没有开灯,门里黑乎乎一个影子……” 那天出事之后,四楼的门一直锁着的。 方圆圆心里也默认那里不会有人,结果毫无预兆发现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出现一个黑影,吓得她魂儿都掉了,惊叫一声,买回的熟食直接掉在地上,也不敢去捡,镫镫就跑了回来。 “你没看错吧?”向晚惊得站起身,瞪大双眼看方圆圆。 “姐姐,我又不近视,那么近的距离,怎么会看错?” “你看清了,是那个女人?”向晚又问。 方圆圆气儿还没有喘匀,闻言攥了攥手心,愣愣地思考片刻,又叹气挠脑袋,然后摇头。 “……不太确定。我本来就不认识她。那天晚上没有看清,今天晚上也看不清啊。” 向晚皱眉看她片刻,突然冲过去,拎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喂喂喂,干嘛啊?”方圆圆吃惊不已。 “陪我去看看!” 一个人她不敢去。 可方圆圆也在身边,去楼道看一眼,她还是不怕的。 “钥匙,拿钥匙啊大姐!” 方圆圆看她遇到案子就不管不顾,赶紧提醒她。 然而,向晚目光凝重,回头看她一眼,“不用锁门。你在楼道上开着视频一直拍我,情况不对,你就往回跑……” “啊!?你自己下去?” “不然换你?” “还是你吧……我会为你把好风的。” 向晚慢慢走下台阶。 走几步,又回头看方圆圆。 方圆圆表示看得到她,冲她比个“ok”…… 不用怕,不用怕! 向晚想到白慕川给她的测试题,想到自己还想做刑侦大队的顾问,觉得如果这一关都突破不了,不用白慕川拒绝,自己都没脸要求什么。 横下心,她加快脚步。 五楼。 四楼。 那女人的房门紧闭着,楼道没有人,只有方圆圆掉落的塑料袋在那里。 向晚拎起袋子,走到房门口,轻轻敲一下。 “喂,有人吗?” 她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夜晚足够让楼道上的方圆圆听见。 然而,房里没有反应。 她又敲了几遍,依旧没有人应声。 是人已经走了,还是在里面? 又或者,只是方圆圆看错了? 向晚回头,朝拍摄的方圆圆摇了摇头。 两个人回到房间,她再次向方圆圆核实了刚才的情形,然后给白慕川打电话。 “喂,白队,这边好像有点状况!” 她紧张的语气,让白慕川立马严肃,“说!” 向晚把方圆圆的经历跟他说了一遍,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情况?” 白慕川没有迟疑,“等我!” …… 这个案子刑侦队刚从派出所接手过来,现场只勘察过一次,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孔新琼一直跟儿子两个相依为命,目前她人在医院,她儿子冻在殡仪馆,警方想方设法联系到她的家人,但截止今天还没有人赶到锦城为她善后。 从那天开始,这个房子就一直空着。 白慕川来的路上,让唐元初联系了房东。 房东表示哔了狗才会遇上这种倒霉的事儿,短时间内都不会去那个房子。 那方圆圆看到的人是谁? 向晚在六楼一直没出门,直到白慕川到来。 与他分开其实不过几个小时,再相见,对视一眼,她竟有一种好像隔了一个漫长世纪的亲切感。 很温暖。 或者说,很有安全感。 “白警官!”方圆圆挤过来,本是想说话,可刚叫一声,看看对视中的二人,又缩回头去,“我不急,等你们俩先看明白了,我再说吧。” 向晚:“……” 白慕川:“……” 莫名尴尬。 寂静一瞬,向晚轻咳,回头瞪方圆圆。 “贫什么啊?!你把情况再给白警官说一遍。” 由人转述的话,很容易带上主观意识,所以,方圆圆自己的感受她最容易说明白。 三个人说着话,唐元初突然在楼下喊。 “老大。我敲半天了,里面没有人啊!” 白慕川看向晚一眼,“下去看看。” “好。”向晚点点头,刚想让方圆圆在家里等,那姑娘已经紧张地拿着钥匙在她面前一晃,飞快地表达了立场,“不要让我等,我一个人害怕,我还是跟着你们比较好。” 她噔噔跟上,就像后面有鬼在撵。 嗯,有了个比自己更胆小的方圆圆,向晚心中豪气顿生,挽住她的胳膊。 “不怕,我保护你。” 走前面的白慕川突然停下脚步。 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得向晚心肝一颤。 “干什么?”她紧张得瞳孔都缩了。 白慕川不说话,突然转头,像电视慢镜头似的,用一种怪异地目光看向她的背后。 ……啊? 向晚脊背一凉,尖叫一声,猛地回头。 背后,什么都没有! 她愣愣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被白慕川捉弄了。 “靠!”她怒视他,“你这是要搞事啊?” “呵。”白慕川轻笑一声,仗着个子高俯视她片刻,又徐徐低头,眯起眼审视她的眼睛,“我以为你真的不怕呢,还保护别人?原来也是个纸老虎。” 尼玛! 向晚恨不得一脚踢他下楼。 白慕川却哼笑一声,大步踩下台阶。 “……” 每次都这样,拾掇了人就闪! 向晚气咻咻地跟着方圆圆走到四楼。 几个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逼仄。 除了白慕川与唐元初,还有两个向晚不太熟悉的警察,几个人商量着,白慕川让唐元初再次联络房东,得到对方同意后,直接开了门锁。 会开锁的人,依旧是白慕川。 向晚站在边上,看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拿起门锁在研究,小声问:“门锁有人动过吗?” 白慕川凝目,摇头,“不敢确定。锁太旧了!” …… 嚓! 锁开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 厉害啊! 向晚瞥一眼白慕川,小声跟他玩笑,“以后你如果要去行走江湖,劫富济贫,记得叫上我一起。” 白慕川哼笑,“你能做什么?暖床?” 向晚:“……” 突如其来的骚,点中了向晚的穴。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推门,开灯进去,一张冷峻的脸严肃无情,完全是工作中的状态,就像刚才那句话并非出自他本人的嘴。而其他几个人都专注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们的小互动。 王八蛋! 向晚撸一下微烫的脸,收回注意力。 方圆圆已经惊叹地啧啧有声,“天啦,这是被抢劫了吗?” 房间里没有人,一片凌乱。 沙发被挪了位置,上面的抱枕被丢弃在地上。 孔新琼当天烧炭造出来的炭灰,在房间里四处散落着,无法形容房间里的惨状。 白慕川皱眉;“那天的现场是这样吗?” “我比对一下。”唐元初紧张地拿起手机。 看一眼照片,他又看一下房间。 向晚和方圆圆都被他的表情弄瘆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唐元初对比片刻,却严肃地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白慕川。 “老大,你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东西太杂乱。 这样的图片比对很伤眼睛。 可从大范围与小物件的位置来看,确实不像有人二次挪动过的样子。 “刚才我们问过门卫。并没有发现有陌生人进出小区……” 唐元初说这话的时候,瞄了方圆圆一眼。 很显然,他怀疑方圆圆话里的真实性。 这一眼,那表情,急得方圆圆差点跳起来辩解。 “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陌生人,我只是看到有人站在房门里。就,就这个位置,你们看……他在这里,我就门外那里。看到人,我惊得忘了动,那人也站着没动,就那样看我。我吓住了,袋子落在地上,然后就飞奔上楼找向晚。” 从她上楼到向晚下楼察看,前后不过五分钟。 如果有人来过,再离开,也是发生在这五分钟内。 向晚眉头蹙起,不明白为什么人会不见了。 但她相信,方圆圆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门卫王大爷都六十多岁了,也不是时时都盯着门口的。”向晚说着,突然又笑了一下,“我经常进进出出的,他也未必瞧得见我,怎么可能对每一个进出的人都了如指掌?” 老小区没有监控,也没有门禁。 这里又大多是租户,人员混杂,管理松散。 白慕川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大家仔细再查找一下,看看有没有被忽略的地方。” “好的,白队。” 一群人行动起来。 方圆圆紧张得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紧紧攥住向晚不放。 “表姐,我怕……” “警察在呢?怕什么啊你?” 向晚镇定地拍拍她的手,然后飞也似的走到白慕川的身边。 方圆圆:…… 说好的不怕呢? 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警官是什么鬼? “白队,那天我们都仔细查看过,这房子什么都没有……” 跟唐元初一起来的两个警察,就是那天出现场的民警。 “你看,那天他们救人踩出来的脚印都在,我们走后,应该没有人进来过……” 那些脚印上沾着炭灰,凌乱地印在地板上。 所有人都怀疑方圆圆看错了,但向晚对方圆圆有信心,加上内心存有的疑惑,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并不吭声,紧跟在白慕川的身边。左转、右转,四处查看。 孔新琼的家里,确实很简陋。 家具与装修都是旧式的,简简单单的摆放着。 她住一间,小孩子住一间。 小孩子的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 孔新琼的房间里,也不过多出一个大衣柜而已。 此刻,白慕川就站在衣柜边,看着里头堆放得又多又杂的衣服,狠狠蹙眉头。 向晚见状,轻笑着靠近,“白队怕是没有见过穷人家的衣柜长什么样子吧?” 她以为白慕川那表情是嫌弃。 然而,白慕川却赏她一个冷眼,“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仔细看一下。” 向晚每个衣柜门打开,仔细看看,然后摇头。 “没什么不对啊?都是衣服。” “一个五开门的衣柜,单单靠墙这一个柜子,里面都沾上灰了都没有打理。” “有么?”向晚惊叹他的好视力,凑近一看,还真是这样。 每个衣柜里的东西都放得乱,但靠墙那个柜子好像很久没有人动过,柜角沾满了积灰。 她想了想,说;“也许这个衣柜里放的都是平常不穿的衣服,所以……” “你不穿的衣服,不丢掉?” “……我是穷人。白警官。” 白慕川哼一声,扯了扯手套,突然顺着壁柜摸过去,对着柜体敲了敲。 咚咚! 咚咚! 每一声,都敲得向晚心里擂鼓。 “有什么发现吗?”她问。 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她紧张得不行。 白慕川没有理她,又敲了好几次,突然回头看向唐元初。 “把衣柜挪开。” “啊?”唐元初看过来,确定老大没有开玩笑,然后才点头,“是。” 衣柜很重,房间很小,加上柜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要把大衣柜挪开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来,兄弟们,搭把手。” “使劲儿!使劲儿……” “这边,这边,再往这边一点。” 三位警官都是大小伙子,嘿哧嘿哧好一阵忙活,汗水都滚出来了,大衣柜才勉强挪开20厘米左右的距离。 “白队,里面就是一面墙!” 看着光秃秃的墙面,那两个民警对白慕川的行为大惑不解。 向晚看着白慕川冷峻的脸,却突然感觉出来什么。 “你是不是怀疑,像帝宫一样,墙里藏了什么东西?” 白慕川不说话,慢慢走近,那双锐利的眼实在太冷,散发的冷气场让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就那样看着他的手,缓缓摸上墙壁,继续他先前敲衣柜的动作。 咚咚! 咚咚! 房间里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人人屏气凝神,一瞬不瞬盯住他修长的手。 咚咚! 白慕川一直在敲。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向晚额头上都紧张出冷汗来了,他突然冷冷回头。 一束幽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他眯起的眼里,像有闪烁的冷光。 “人的行为方式是会有惯性的,根据张德成的交代,当年吴宏亮与孔新琼就租住在这个房子里,房东这些人也没换过租客。那么,吴宏亮既然会把谭子阳的身体组织封入帝宫,会不会用同样的办法,把谭子阳的骨骼藏在其他地方?” 当然会。 猜测很合理。 但这个“其他地方”,包括他自己家里吗? 谁愿意每天跟一个被自己杀掉的尸体住在一起? 单单想一想,向晚就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层层往外冒。 白慕川像是看穿了她,冷声解释,“人一旦突破了心理极限,不会再对此感到恐惧。” 这个心理极限,就是杀人与求生欲望。 刚杀人的时候肯定是害怕的。 可他为了藏尸不被发现,在经历了分尸,再搅碎入混凝土这样的过程,恐怕心理早就发生了异变…… 向晚倒抽一口气,“墙是空心的吗?” 白慕川淡淡勾唇,“不知道。” “……” 不知道?那他一直在那儿敲什么敲? 白慕川勾唇,“至少我没有发现,这面墙跟其他墙有什么区别。” “……” 那就是没问题了! 向晚心弦刚刚松开,就听白慕川又是一笑。 “不过,这衣柜却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至少有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他。 白慕川不答,从唐元初的手上拿过电灯筒,偏过头去,照向衣柜贴墙那一面,“你们看,那是什么?” 地方太窄,靠墙的柜体又是背着光的,刚才根本就看不清。 现在有了手电的强光,上下一扫,大家就发现,柜体上沾染了一团团灰白色痕迹。 “这是什么?” “墙漆。”白慕川冷声回答。 “啊?” 正常情况下,谁家都不可能在墙漆还没有干透的情况下,就把衣柜放上去的,而且从那些墙漆与衣柜的黏合度来看,不像是在衣柜搬动的时候擦刮而成,而是直接黏在柜子上的…… 众人怔住。 大概明白了白慕川的猜想。 然后,就听白慕川冷声吩咐。 “让技术队来,砸墙!” “……” 技术队什么时候成专业砸墙工了? 可怜的! 唐元初不敢怠慢,给程正打电话。 然后,再次联系房东过来。 …… 等待的时候,谁也没有再乱动,以免破坏现场。 向晚跟方圆圆还没有吃晚饭,可这个时候谁都不觉得饿。 她俩原本准备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吃,没有想到白慕川居然给她们叫了外卖。 没办法,外**程正来得快,她俩不想在这个房子吃东西,只能上楼去…… 这一耽搁,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 等她们吃饱再收拾收拾下楼,发现楼道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房东来了,不停地说着自己的倒霉,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邻居。 程正也来了,带着技术队的梅心和另外一个同事,在里面忙活,门洞被两位背手而立的警察挡着,围观群众进不去,只能堵在楼道口。 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么热的天,也没阻止他们看热闹的心情。 看到警察侧身让向晚进去,有人低低惊诧起来。 “那不是咱们小区那女的吗?” “是啊,怎么她可以进去?” “谁知道?难道是她报的警?” “……” 向晚听着背后的议论,进入卧房,走向白慕川。 “站那儿,不要过来!”白慕川瞄到她,突然起身,凶巴巴地指住她。 向晚吓一跳,怔在原地,“怎么了?” 白慕川眸色幽暗,慢慢走到她面前,小声说:“发现尸体,你不要去看了。” “……” 女孩子一般比较怕这个。 向晚对尸体也没有太大的观赏兴趣。 她站在原地没动,“是谭子阳吗?” 白慕川回头看一眼,“等技术队结论吧!” 科学的检验与调查结果,才是最权威的回答。 目前无论什么猜测,都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向晚心跳很快,脑子在高速运转中,隐隐有些波动,但她站在卧室门口,没有再走近,也不想影响他们的工作,不说话,只远远观望。 墙只凿开了一部分。 技术队速度很慢,程正的动作,甚至有一点小心翼翼。 那感觉……像在考古现场,挖宝似的。 不过,随着墙体凿开部分的一点点扩大,那种难闻的恶臭怪味儿越发明显,渐渐完全充斥在了空气里…… 白慕川从梅心那里拿出一支口罩,递给向晚。 “戴上!” “谢谢!”向晚心里一暖。 他这么忙,好像总能发现她的需要呢? 她低下头偷偷抿笑一下,刚把口罩挂到耳朵上,就见一个警察突然冲了过来,捂住嘴向卫生间跑去,耳边传来一阵阵干呕声…… 那是个新警,好像很受不了这个。 向晚按住口罩,尽量憋气掩住鼻口,让自己不去闻。 “我操,居然有翔!”唐元初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不提还好,一提向晚胃里更难受了。 她捂住嘴巴,转开身体,突然又怔住,回过头来,目光惊恐地看着白慕川。 ……墙里怎么会有大便? ……难道那并不是谭子阳? 第92章 ,半夜送温暖 “很难受?”白慕川发现她的异样,走到面前注视着她,“还需要一个口罩吗?” “……” 戴双层口罩就能抵抗住那味道吗? 向晚表示怀疑,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白慕川安静地朝看来,有神的双眼像可以看入她的内心,审视里又有担忧。 “或者,你先回家去呆着?” 向晚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眸与他对视,突然抿嘴,目光移向那个衣柜,“我其实是在想……死人会大小便失禁吗?!如果不会,那是不是代表,那个人被封入墙体之前,是活着的?” 那太可怕了。 单是想想,向晚就浑身鸡皮疙瘩。 白慕川微微一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在思考。 衣柜那头的程正却回过头来。 “会的!人死后,神经肌肉会松弛,膀胱括约肌和肛门直肠括约肌无法正常工作,会导致大小便失禁……” 被科普了! 屏除掉“活体植入”的恐怖想法,向晚刚准备松一口气,就听到程正淡淡补充。 “不过,你的想法是对的。” 啊?向晚瞪圆双眼看着他。 程正脸上的医用口罩遮了半边脸,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从他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来看,他并没有流露半点情绪,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从墙体里的痕迹来看,这个人死前,挣扎过相当长的时间……” “他为什么没有呼救?”向晚问。 程正摇了摇头,淡淡看她,“也许他呼救了,只是声音太微弱,并没有人听见。” 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被封在墙体里,等待着死亡…… 旁人也许听不见,但孔新琼就住在这里,也会听不见吗? 向晚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孔新琼会一年四季面色冰冷,没有半点活人气了。 毕竟是常年跟死人住在一起的人。 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这个想法闯入脑子,她突然望住白慕川。 “凿这个墙容易吗?” 白慕川微微眯眼,“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看对谁而言。” 向晚嗯一声,“对吴宏亮这种本来就是搞建筑的人来说,有工具有经验有时间,肯定是相当容易的了。不过如果只有孔新琼一个人,要从头到尾独自完成这个藏尸的行为,似乎就不容易。” 白慕川点头,认同她的看法。 “我有个想法。” 脑子不受控制的涌现情节,向晚紧张望住白慕川,压低了声音,“会不会这个人就是……吴宏亮自己?” “嗯?”白慕川视线微冷。 “第一,他失踪六年,杳无音信。第二,这是他的家,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凿出这个‘坟墓’,只不过,他没想到最终被埋的人是自己而已。” “你是说?吴宏亮凿墙本来是为了埋别人,结果自己被老婆埋了进去?” 嗯一声,向晚点头。 “猜测。” “很好。” “?” “等结果。”白慕川目光深深凝着她,又一次露出那种担心的视线,“你脸色不太好看。” 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脸色能好就怪了。 其实在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向晚今天晚上的外卖早就争先恐后在往喉咙里涌了。 “你别待这儿了。”白慕川话音未落,突然拽住向晚的胳膊,把她从卧室拽到客厅,然后交给在外面看热闹的方圆圆,“你俩先回去。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没事啊。”向晚强压住翻腾的恶心感,试图让他看到自己有多少适合干这个工作,语气淡淡地说:“其实感觉还好啦。很新鲜,很刺激,莫名兴奋……” “鸡皮疙瘩都快上脸了,还没事?”白慕川剜她一眼,“出息!” “嘿!”向晚尬笑,“所以,我没关系……” “所以,没更新也没关系吗?!”白慕川挑了挑眉,哼笑一声,直接抛出杀手锏。 “……”好狠! 今儿向晚确实还没有更新。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有些犹豫了。 “表姐,我们先回去吧!在这里感觉怪怪的,我浑身毛骨悚然……” 第一个发现房间有人进来的是方圆圆,刚才她在门口跟左右邻居聊了一会,谁都没有看见有人,她心里无端发毛,一种见了鬼似的灵异感,让她脊背凉飕飕的,恨不得马上闪人。 “好。”向晚冲白慕川勉强一笑,“有什么消息你会告诉我的吧?” 白慕川似笑非笑,“看你表现。” “……” 这家伙! 从来不肯跟人一句痛快话! …… “在时光的长河里,总有许多的秘密被永久掩盖,不被世人所知。但罪恶不一样,不管埋在多厚的尘埃里,不论经过了多少个年头,总有被风吹散的一天,露于人前……墙体里的新发现,让案子越来越复杂。但既然已经看见了黎明前的黑暗,黎明还会远吗?” 在今天更新的章节里,向晚如是写道。 从确定了写作方向开始,她每天写更新,都有一种游离在现实与小说之间,傻傻分不清的不真切感。 书是案,案是书。她不知道这样写的结果,对她的作品是好,还是不好。但从最近几天的大数据来看,《谋杀男神》还是还是保持在一个持续增长的过程中。 虽然少了一些只喜欢看爱情的萌萌哒美少女,但也多了很多认真的读书达人。 也是好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 向晚心里有梗有故事,写得很快。 赶在午夜12点前,她掐着时间点上传。 书评区一片唏嘘。 “又发现新的尸体了!” “错综复杂,不过我喜欢,很符合我这种福尔摩斯的阅读口味!” 目前为止,墙体里又发现尸体的新闻还没有在网络上大面积传播开。 所以,向晚的更新,对大多数不知情的读者来说,还是震撼的。 尤其那一部分知道她的小说与现实案件雷同的读者,几乎第一时间就上网查找锦城的最新案件情况,试图找到与小说相关的真相来…… 而这,也成了他们追这本小说的另一种乐趣。 “向公子太厉害了。弱弱地问一问,你在警方是不是有人啊?” “……我也有这感觉哦,外行哪里能知道这些警方办案的专业知识和流程?我做警察的姐夫说,这肯定是内行写的……” “我猜,向公子的老公就是警察。快吻我,给我满分!” “……” 向公子的老公就是警察。 看到这条书评,向晚对着电脑,莫名有些想笑。 …… 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向晚没有等到白慕川的消息,却等到了程正的敲门声。 大概怕她在里面会紧张,程正敲第一声就自报了家门。 “向老师,我给你送点东西上来。” 换平常,向晚肯定装睡。 但这个夜晚,她睡不着,也想从程正嘴里听到些与案件有关的东西。 她收拾好衣服打开门,看着门外披着一层暗光的程正,微微一愣。 “什么东西?” 程正还穿着那一身白大褂,但好像换了一副手套,干干净净的,白白的,上面一点污渍都没有,面色也一如往常清清冷冷,不带情绪。 “这个药丸,你吃三五粒再睡。” “嗯?”大半夜送什么药? 向晚接过他递来的药瓶,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种她没在市面上见过的养血安神丸,很绿色的包装,看一眼就心生好感。 “我的常备药。避秽气、镇惊安神,免狂症!”怕她胡乱猜疑,程正又补充了一句。 “……” 向晚突然一笑,“原来你在办案的时候,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淡点?” 如果一个人真的麻木到看什么恶心的画面都没有感觉了,又何须这样的药,还是常备药? 这跟她想象中的程正不一样。 她飞扬起眉头,似笑非笑的调侃,“程队,你让我很意外哦?果然人都有两面性的啊?” 程正不为自己解释,只淡声说:“刚才看你状态不好,应该不会太好入睡。这不,给你送上来。吃了这个药,会管用的。早点休息吧。” “谢谢!”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心意。 向晚这个人就有这毛病,吃软不吃硬,对这种并不过分殷勤的关心,很难不感激。 “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喝点热水?” “不用。”程正表情不变,“关好门窗,早点休息。还有……” 他看一眼她背后的房间。 “换个地方住吧,免得有心理阴影。” “嗯。”其实向晚也有这种想法,“我会的,这两天就找房子。” 程正刚准备抬起的脚步又停下,一双有些清冽的眼睛,似乎刹那迸出一抹光亮,很快又暗下去,归于平静。 “我有个朋友出国定居了,房子空闲了下来,让我帮忙请人打理,要不……” 噗一声,向晚突然笑了,“这台词好熟悉!好有言情感……” 什么是言情感,程正显然不知道。 他认真地看着向晚,一字一句都不像在开玩笑,更不像编故事,只是那一张白皙得过分的俊脸上,被灯光映出一层薄薄的红,“你知道的,最近房价涨幅很大,他这个时候卖房子不合适。但租给别人,又怕遇上不爱惜的人,把房子给糟蹋了。如果房子一直空着,更是不行……与其给钱请人打理,不如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了。” 程正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不知是为了劝服她,还是被她那句“言情感”弄出的紧张。 向晚抿唇一笑,稍稍侧开身体,示意他看自己的背后。 “你看我像是会打理房子的人吗?” “……” 她房子本来就乱。 最近又住进一个方圆圆,原就狭窄的空间更显拥挤与凌乱。 “没关系的。”程正思考了一下,好像用尽毕生所学,也很难为她的疏于打理找到裱糊的借口,无奈一叹,“你再考虑一下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的。地段挺好,安保也不错,很适合生活。” “行,我会考虑的,谢谢!” 向晚扬了扬手上的药瓶,也不矫情,笑吟吟跟他道别。 程正走了。 临走前,还示意她关紧房门。 这样的操作,向晚有点看不懂了! …… 晚上。 向晚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不知道。 但第二天起床,精神状态确实好了很多,没有那种脑子不清醒的混沌感。 程正给的药,效果不错。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不对。 噫,方圆圆呢? …… 惊悚不过十秒,门就打开了。 方圆圆拎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神精气爽的回来,一身紧身的运动衣裤,勒得身体玲珑有致,让向晚大呼受不了。 “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来不早起的她,居然会出门买早餐? “健身啊!看不出来?”方圆圆为她展示了一下胖嘟嘟的肱二头肌,“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把减肥的口号落实到行动上,做一个积极、勇敢、健康、向上的社会主义四有女青年。嗯,第一步就是……把身体锻炼好。” “……” 玄幻了! “来,吃吧!门口买的。” “……” “对了,我还碰上程正了,他莫名其妙地问我你睡得怎么样?搞得我一头雾水。”方圆圆说到这里,突然戏谑地眯起眼,看住向晚,“哇哦,你该不会是在脚踏两只船吧?一脚白慕川,一脚程正?” “神经!”向晚翻个白眼,接过豆浆。 “向晚我严肃地告诉你啊,你这种水性杨花厚颜无耻不守妇道的样子……我太他妈喜欢了!”方圆圆哈哈一笑,“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滚!”向晚咬住豆浆的吸管,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方圆圆怕刚才的玩笑过火,赶紧低头来瞅她,“表姐,生气啦?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啦?” 向晚瞪她一眼,摇头,“我在想,等会儿得去找房子。” “啊,要搬家?” “难不成一直住在这里?你不膈应么?” “也是。”方圆圆想想,“我为什么要锻炼身体?就是昨天晚上给吓的,我在想,要是我会柔道、武术、跆拳道……哪怕身体结实点儿,这人高马大的样子,也不至于被人吓得东西掉地上都不敢捡,怂得一逼了!” “好意思说。”向晚哼笑,“锻炼是好的,我支持你。” “谢谢!所以你的早餐,以后我包了。”方圆圆嘻嘻笑着,突然又瞥向她,“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人到底是谁啊?” 那人?向晚正经脸,“你是指墙里的人,还是门里的人?” “……” 这描述把方圆圆瘆住了。 “都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然并卵……” …… 白慕川没有给她消息。 吃过早餐,两个人收拾好,一起出门。 方圆圆去上班,向晚去找中介去看房子。 这一年锦城房价飞涨,房屋租金也水涨船高。 之前向晚一直嫌弃自己的租屋各种不好,然而出来看了一下房租的价格,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嫌弃的资格。 那个价钱,就只能住那种房子。 上午十一点,在她看到第五个房子的时候,白慕川来电话了。 “我给你发了个邮箱,你查收一下。” 向晚嗯一声,朝中介的小伙子抱歉一笑,走到边上接电话,“什么邮件?对了,昨天晚上那事儿,有结果了吗?” “你看了就知道了。”白慕川声音不温不火,“对于外聘你到大队来做顾问的事情,市局给出的审批意见,以及提出的要求。” 出审批意见了? 向晚心里一阵激动,语速都加快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看。还有,昨晚那事,是有结果了吗?” “我等你结果。” 白慕川不废话,说完,就挂了。 然而,向晚却懵了。 什么叫等她的结果? 向晚莫名其妙。就着手机打开邮箱,很快就明白了。 有了白慕川引荐,市局没有拒绝他招聘人才的申请,不过却要求向晚就洪江区的这桩大案给出一个合理的侧写分析。 嗯,然后白慕川也没给她留面子,把这个要求落实得更为详尽。 他让她对案件中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写出一个详尽的心理状态分析,并画出案子里的人物关系图谱,以及每个人在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和所起作用。 “……” 白慕川啊白慕川。 到底是在帮她呢,还是在整她啊? 这哪是写分析,分析是写案件大纲和人物小传呢? 还有,从他的语气来看,他已经有了调查结果。 不过,他不肯告诉她,分明是等看了她的分析结论,再决定到底要她,还是不要她…… 向晚纠结了很久。 也在心里问了自己很久,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又值不值得自己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结果,她内心呼啸而出的,都是渴望。 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就是很想涉及那一个对她而言近乎陌生的领域。 犯罪心理、侧写。 至少对她小说的素材提供,是有很大帮忙的。 “大姐,这个房子你看着怎么样?” 中介小伙子眼睛里满满的不耐烦,但他还是很有职业道理地询问着她。 不过,这一声大姐,听得向晚头皮都麻了。 “性价比不怎么高啊。这房子,哪能租到4000去?” “大姐。这已经是性价比很高的房子了,我带你看的这么几间,你比较一下吧。”中介小伙子一副忍耐已经到了极点,极端鄙视穷逼租房还嫌七嫌八的样子,“你不要旧小区,要求小区安保好,房子朝向好,阳光充足,不背阴。还要装修好,价格便宜,你觉得合适么?” “……” “你要有那样的房子,租给别人就4000,你会愿意?” “……” 受鄙视了。 向晚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我还是再看看吧。” 灰溜溜地回到租住的小区,向晚突然觉得这个小区顺眼了些。 便宜、但实惠啊? 不过,路过四楼那个诡异的房子时,她又一次下了狠心。不论怎样,也不能租这样的旧式老宅了,太特么阴森潮湿,容易出鬼! 要好房子,就要有好的收入。 于是,她飞快地打开电脑,继续看邮件要求,开始进入角色,写分析报告…… …… …… 第93章 ,反客为主 向晚整整三天时间没有出门。 做一件不太专业的专业事,往往会比预期的难度要大得多。 她太高估自己的“天赋”了,写下侧写报告几个字后,怎么接下来继续,完全是一头雾水。为了让自己的报告更专业一点,她准备花点时间先学习一下专业知识。于是,她拿着占色为她准备的资料。 读、学,读,学。 眼皮眨啊眨,越来越沉。 认真拜读的结果,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看小说刷剧看八卦的时候,她精神奕奕,一看学习书籍就开始呵欠连天,不到十分钟就能酝酿出睡意。 得,失眠症治好了,该学的没学着。 向晚苦笑,抱头苦思一个小时,决定丢开书本,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写。 这样一来,总算顺畅了。 她像吃小说似的,先给案子写了个梗概,再进行细纲分析推理,再然后是人物关系图和人物小传…… 嗯,有意思! 她的注意力完全进入了案子里,几首没有怎么关注方圆圆,只知道这妞儿的健身计划还真的坚持了下去,每天起早跑步,也每天帮她带早餐…… “表姐!有一个好消息。” 这一天跑步回来,方圆圆把早餐递给向晚,满脸都是笑。 “你猜我这两天跟谁一起跑步呢?” “……谁啊?”向晚的心思全在案子上,从这只耳朵听进去,又从哪只耳朵出来,完全没在意。 “程正。” “哦。” 程正常在附近跑步,碰上一起跑,也正常。 向晚打个呵欠,坐起来吃东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猜程正说什么了?” “什么?”向晚昨晚熬夜,一脸懵懵的没有精神。 “哈哈,我们最头痛的事,人家轻轻松松就帮我们搞掂了。” “?”向晚疑惑地转头看她。 方圆圆伸展伸展身体,舒服地坐在床沿上,笑吟吟看他,“房子啊,他刚才带我去看过,他朋友的空房子。哇,那居住环境,简直不要太美好啊……” 又是这事。 向晚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不行!你怎么想的?我们怎么可以平白占人便宜?” “哪是平白占便宜呢?”方圆圆瞪大眼睛,不高兴地跟她争辩,“我是那样的人吗?你也不想想。我们要给租金的!彼引互利互惠嘛,人家本来也需要人照顾房子。” 租金…… 向晚皱眉头,“多少?” 方圆圆举起三根手指,“我俩一起承担,每个每月一千五,很划算对不对?!房子很宽敞,一人有一个卧房,还有书房,客厅卧室都照得到阳光。对了,还有一个大阳台,主要家做成的小花园,放了秋千,阳台上有沙发桌子,还可以烧烤呢。三千块,算是朋友价……” 三千,确实太朋友价了。 在锦城,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事儿。 很明显,方圆圆已经完全对那个房子动心了。 “你真就不回去住了?不怕大姨来抽你?” “不回去了。出来住这么自由,我干嘛回去找虐啊?放心吧,我跟我妈说了,跟你住一起,体验生活,学着独立,她听了没反对。”方圆圆冲她眨个眼,“现在可以愉快地决定了吧?” “……” 愉快?愉快个毛线啊! 向晚叹一口气,“圆圆,再怎么说也是托的人情。而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那怎么办?”方圆圆苦巴巴地撇嘴,“我已经把押金和房租都预付了。” 我靠! 向晚吃惊地瞪大眼睛。 “方圆圆,你能不能先给我商量一下的啦?” “我靠!商量啥啊?这么好的房子,你上哪儿去找?傻子才不同意好吧?再说了,我白天上班,就晚上住一下,房子好坏都能将就。你可别忘了,你是个‘坐家’,一天24小时都宅在家里,如果环境不好,谁比较受罪?” 向晚承认,方圆圆说的是对的。 与很多人相比,她的职业对住房的要求更大。 它不仅是住宅、还是办公室与休闲、娱乐之地。 方圆圆看她沉默,嘿嘿一声,又换上一张笑脸,紧紧地揽住她的肩膀。 “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啊?咱们是租房子,又不是白住人家的房子。同意租房的人是我,你只是被迫的,就算欠了人情也是我。你就当完全不关你的事儿好了。不要矫情,懂不懂?” …… 不矫情。 她也没机会矫情。 向晚沉下心写自己的侧写分析报告,由着方圆圆一个人张罗起了搬家的事情。 收拾东西,回家拿衣服,买一些新的生活用品,方圆圆也挺能干,一个人陆陆续续像蚂蚁搬家似的,把新家布置了起来。 …… 次日,刚好周六,是方圆圆看好的搬家吉日。 早早起来,她买回早餐就开始忙碌起来。 她自己没有什么行李放在这里,向晚的东西也不算多,里头的家具家电都是房东的,基本没有什么大件。于是,他们没有花钱请搬家公司,准备把剩下的东西打包,找个车就带过去了。 然而,想象的美好都是用来打碎的。 这个看着没什么东西的小房子,一旦收拾起来才发现…… 哦,这个,那个,还有这个都得拿……箱子很快就放不下。 “天啦,向晚,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要带吗?尤其这些书……简直看不出来,你居然买了这么多书。” 房里只有个小书柜。 向晚的书很多都收捡在床下的纸箱里。 这一搬出来,方圆圆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边念叨,她一边收拾,累得香汗淋漓,向晚默不作声,一直坐在电脑前,准备发文件给白慕川前的最后一哆嗦——阅读,修正。 搬家的整个过程,都是方圆圆独立完成的,因为向晚本就不太热衷,所以,甩手掌柜做得很成功。 “发送成功!” 嘀!文件用邮件发出去了。 不管是好是坏,总算了结一场事了。 向晚舒服地伸个懒腰,还没有把双手放下,白慕川的消息就来了。 “这么快就写好了?以为你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呢。毕竟那些专业知识并不好掌握。” 呵呵!向晚有点尴尬,“我写的这个,并不怎么专业。”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按专业书籍上的规则来,全是自己的想法,只是用写作小说的方式呈现出了一个故事而已。 “你先看过了再说吧!我今天有点事,不跟你聊了。” 说完,她开始收拾电脑…… 这个房子她住了快一年了,别说,真要走,还有点舍不得。 大部分的东西,方圆圆已经收拾好,她很快就把剩下的东西打包好了。 两个人像小蚂蚁似的,陆陆续续把东西搬下楼。 正忙碌,白慕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有时间吗?聊一下。” “嗯,什么事?” “你的侧写分析。” 呃!向晚看一眼堆在房间里的箱子,擦了擦汗水,头皮发麻。 “今天不行,我正搬家呢。或者……晚点我空下来打给你?” “搬家?”白慕川迟疑一下,像是有点意外,“需要帮忙吗?” “……行了吧你,也太后知后觉了,我这都快忙完了你才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敷衍!”向晚轻轻一嗤,玩笑般道:“行了,你忙吧。就这样,回头再说!” “……” 白慕川确实后知后觉。 这几天,他确实太忙了! 不在其位,不知其累。 从那天晚上启出又一具尸体开始,整个刑侦队都在忙。 案件的影响力越大,社会关注度越高,自下而上的压力也就越大。 破案!不是只要掌握了情况就行的,还得把每一个结论都落实到证据上。 没有证据,就无法定性与定罪,哪怕犯罪嫌疑人就在面前,也拿人家没有办法…… 而这些,身为队长的他,都得承受并牵头处理。 “唐元初!我出去一趟。” 白慕川挂了电话,突然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有事电话联系。” 唐元初抬头一愣,看他急匆匆的样子,“老大,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白慕川淡淡看他一眼,“私事!” …… 小区门口。 门卫王大爷像盯贼似的盯她们的箱子。 方圆圆和向晚两个,也为那大大小小的箱子发了愁。 叫了两个车,人家一看那么多行李,都拒载。 程正的汽车,就是这时驶过来的。 “啊,陈队!太好了。谢谢你啊。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嘛。”方圆圆冲程正扬起手,颓然地神色,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向晚莫名其妙,小声嘀咕,“他怎么来了?” 方圆圆嘿嘿一笑,“这都看不出来,人家来帮忙的啊?” 向晚:“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搬家?” 方圆圆翻个白眼,“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二房东嘛。我们要住进去,拿钥匙也是要跟他说的。” “……” 到这个时候了,向晚不知道能说什么。 房子都租下来了,再拒绝人家帮忙,好像更矫情。 而这一步步走下来,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完全沉浸在了那个《案件侧写报告》中,对租房搬家的事太不上心了,整个人都被方圆圆给劫持着在行走! 沉默着,她站在原地。 程正停车,走过来。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清冷、英俊,却有一种异样浓烈的疏离味道,让她的第六感再次冷静地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可以接近和相处的男人,千万不要被一些小事感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不爱你。 他并不爱你。 也许有喜欢,但跟爱无关。 向晚在习惯性胡思乱想,程正已经站到了面前。 “最近睡得好不好?” “……” 见面就问这句话,不尴尬么? 向晚明白这是他独有的一种关心方式,无奈抿嘴一笑。 “挺好。” “那就行。”程正说完,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这些都要带吗?” “嗯。”向晚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完一声,又觉得太单调,似乎不太礼貌,又尬笑一个。 “谢谢你,工作这么忙,还来帮我们。” “没事,周末休息。”程正说得轻描淡写。 可向晚一边往车上搬行李,一边又忍不住思忖,为什么他会这么闲? 难道案子已经告一段落?可网上并没有新的消息啊? 还有,为什么白慕川就那么忙呢? …… 后备箱都塞满了,东西还没塞完。 向晚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那个,你们先走,我再叫一辆车就好!” “等一下,我叫个车吧。”程正说着,正要掏手机,突然动作停住了。 一辆汽车徐徐从巷子里驶了过来,熟悉的车牌,还有,驾驶室里一张熟悉而冷漠的脸。 白慕川! 他怎么也来了? 向晚顿时一怔。 周遭的气氛,也怪异地寂静起来。 车停下,砰一声,关上车门,白慕川的大长腿慢条斯理地迈了过来。 “搬家也不说一声,算什么哥们儿?”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向晚边上,熟稔地揽住她的肩膀,哼笑着问:“小向晚,你最近很放飞自我啊?” “……” 亲昵熟稔的称呼,听得向晚头皮发麻。 其他几个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人回答。 有白慕川的地方,压力就好大。 还有那一声哥们儿,让她真想一脚踹翻他。 什么哥们儿,谁跟他是哥们儿了? “怎么了?”白慕川凝视她,专注的视线,略低的头,似笑非笑的表情,每一个角度都呈现着最完美的男色,让她想骂都骂不出来,无力又无奈,脸颊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弄红了。 “没事。搬东西有点热!” “怪不得,你看,你背上衣服都湿透了!” 白慕川完全不在意程正的眼光,更不在意方圆圆见鬼的怪异表情,认真地抚了抚向晚的后背,像是为了帮她赶走汗意,手指若有似无地捻一下她的衣服,那暖昧的动作,彰显着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 向晚耳根都红透了。 是搬东西热的,也是被他给臊的。 本来夏天就穿得少,她上衣原也单薄,被汗水一蒸,内丨衣带子若隐若现,刚才白慕川那浑不在意的一捻,刚好扯到带子,然后他察觉,又滑开,一弹…… 卧槽! 天真的太热了。 一股汗意布满后背,她再也顾不上说别的了。 “嗯嗯嗯,我们回头再聊,我正搬家呢!” “好。”白慕川眼里的笑,带一点点坏,“你站这儿别动,我把东西放车上。” 嗯?反客为主的操作? 向晚怔住。 然后,三个人就那么看着英俊俊气的白警官从容不迫地后来者居上,把向晚剩下的行李统统都放到了他的车上,又转过头来,像男主人似的吩咐程正。 “麻烦你了,程队,你们前面带路吧,我们后面跟你的车。” 你们,我们…… 这家伙不玩文字简直浪费了人才。 这么一叫,把彼此的关系亲疏,明显地区分开来。 程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哔了整整一窝狗。 …… 有一种人,天生自带人群主宰的能力,让人无法抗拒他的命令。 白慕川就这样的人。 其实向晚对他的到来,并没有那么排斥。 毕竟有他在,她面对程正不用那么尴尬了。 曾经有过“相亲关系”的两个人,这样亲近,本就暧昧不清的,她真怕再跟程正这样接触下去,会被默认为情侣关系,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男朋友来。但现在不同,有了白慕川这个不请自来的“哥们儿”,好像意味就不同了。 四个人分了两批。 方圆圆坐程正的车在前面,向晚没得选择也不想选择地坐上了白慕川的车。 路上有点堵。 等第三个红灯的时候,向晚慢慢转头问他。 “你打电话说要讨论什么?” 之前,白慕川一直在认真开车,一句话都没有。 闻言,他突然转过头,向晚才发现,他从上车开始就变了的脸色,更显阴沉可怕,一双眼睛,比冰块还要寒冷。 “没什么。” “?”向晚一头问号,“没什么你打电话?” 白慕川哼声,双手懒洋洋地握住方向盘,带一点散漫的味道,看着神色平静,但抿紧的嘴,那棱角却锐利得像杀人的刀子。 “你搬家比较重要。回头再说吧。” “白慕川。你在赌气吗?”向晚突然凝重声音,“不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那么奇怪呢?莫名其妙地。” 呵呵! 白慕川冷笑,不说话。 “喂?” “……” “你没毛病吧?”向晚凑过头去观察他,“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坐好!大爷开车呢!”他嗤笑一声,脸色冷得可以。 好个大爷!向晚哭笑不得,突然弯起唇,慢条斯理地拉了拉安全带,端正地坐回椅子上,幽叹一声,“行吧,不爱说,我也不爱听了。我——憋死你!” “……” 沉默。 一路沉默。 路上的车徐徐流动,像行驶在生命的长河,蜿蜒绵亘…… 向晚看着看着,内心突然有点触动,一声叹息。 “白慕川,你今天情绪这么差,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白慕川侧头,给她一个冷眼。 很傲娇的小眼神儿,好像在说,你看大爷是会烦恼的样子? 向晚撇一下唇,“不要这样嘛,有烦心事就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毕竟烦恼是会喘气的活人才享有的福利……” “……” 有这样安慰人的?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闷闷一哼。 “搬哪儿去啊?” 噫,跟她说话了呢。 向晚心弦微微一松,笑吟吟说了个地址,然后就看到白慕川刚刚好转的脸色,急剧下沉。 “怎么了?”向晚无法理解他的忽冷忽热,更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是来看你脸色的,你要不高兴,就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打车!我又没求着你帮忙,真是。” “你是没求着我。”白慕川不冷不热地扫过她的脸,“你求着的是别人。” “……喂,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向晚似笑非笑的逗他,没想到,白慕川黑着脸,冷不丁剜过来刀子似的一眼。 “闭嘴吧你!” 闭嘴!向晚嘴唇微微一张,想解释点什么。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搞不懂他。 而且,她也犯不着跟他解释什么。 既然他不想说话,她也懒得再猜他的心思。 世界安静下来。 两个人沉默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汽车停下来,行李被他们陆续搬到房里,向晚才知道白慕川那冷飕飕的一眼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房子是一个改善型叠拼小高层。 三梯两户,精装。 哦不,最重要的是,这一层的两户里,另外一户住着程正。 …… “我并不知道。” 向晚看着沉默的白慕川,喃喃着说了一句。 不算解释,就像对她自己说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住进来的。 “住一起。”白慕川说了三个字,然后一字一字挤出几个字,“挺好的。” 这哪是住一起啊? 最多算是住在隔壁吧。 向晚瞅他一眼,他却已经转过了眼。 “你收拾吧,我走了,回头再说案子。” “……好。”向晚喉咙莫名有一点梗梗的,像塞了一团棉花。 白慕川大步离开,颀长的身躯挺得笔直,脖子上隐隐的汗意,那是为她搬东西时热的。 “今天谢谢你啊。” 于情于理,她该道个谢的。 然而,向晚话音没落,白慕川突然冷冷回头。 “对了,孔新琼醒了,就在刚才……” 第94章 ,承认杀人(一更) 夏季,阳光炙热,令人烦躁。 洪江区刑侦大队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忙碌两个字。 最近他们区发生的案子多,案子大,上头抓得紧,群众盯得紧,大家日子都不太好过,弦都绷着的。 办公室里,唐元初倾着身体在接电话,看到白慕川黑着脸迈进来,回头瞄一眼,怔了怔,又对电话里的人嘻嘻哈哈地说。 “好嘞好嘞。兄弟再辛苦一会儿,我们白队马上就过来。” 在一个小时前,他发消息给白慕川,说孔新琼醒了的事,白慕川说他要亲自过去。 于是,那头的民警就等着他,然后一等这么久还没有见到人,人家打电话来催了。 “老大!”唐元初放下电话就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去医院?” 白慕川冰冷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活生生一个大冰块,“东西都带上,这就走。” “哦嘞。”唐元初拿起桌上的录制设备以及准备好的资料,又回头朝他笑,“其实你可以直接过去的,咱们在医院汇合就行,何必亲自跑回来?” 白慕川不说话。 那表情,不要说跟他聊天了,根本就没有听见去好不好? 唐元初轻咳一声,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又笑烂了笑。 “老大,咋了?跟你说话,咋都没反应呢?”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反问,“让今天变性了?咋这么叽歪呢?” 唐元初:“……” 他怎么了啊? 挠了挠脑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更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头儿。 去医院的路上,唐元初自告奋勇地当着司机。 可瞄着白慕川复杂冰冷的面孔,他瞥了一肚子话,不敢说,只一个人默默腹诽。 今天离开刑侦队的时候,白队虽然疲惫了点,但脸上还是晴朗的啊? 怎么办个私事回来,突然就晴转阴了? “唐元初。” 白慕川突然的喊声,吓了唐元初一跳。 “在!” 他回答得很端正,以为自己偷偷编排白队被发现了,耳根有点热。 然而,白慕川显然不是他以为的会被私事影响公事的白慕川。 下一秒,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全是正事。 “技术队出结果了么?” “哦。出了。”唐元初当然也知道他跟程正之间莫名其妙的微妙敌对,回答得小心翼翼,“你前脚刚走,梅心后脚就把报告拿过来了。我们在墙体里发现的尸体,基本可以确认是吴宏亮本人无疑了。另外那一部分骨骼和身体组织,与帝宫墙体里的一致,都属于谭子阳……” 沉吟一下,他偷瞄白慕川冷冽的侧脸。 “梅心说,无法确定两次发现的身体组织,拼凑在一起,到底是不是完整的谭子阳……” “嗯?”白慕川眯起眼,神色似有不悦。 “……”唐元初被他冰冷的目光一刺,说话变得更为谨慎,“那尸身确实破坏得太严重了。肌肉组织被搅碎,混在混凝土里,骨骼也是一样,受到了严重的损毁,只有小部分能看出原来的样子……即便勉强拼凑,也未必能拼凑出一副完整的骨骼。” 哼!白慕川突然冷笑,“因为难,就不做了?他们到是省事。” “……” 唐元初不吭声了。 实际上,也不能说白慕川的要求苛刻。 在科学技术快速发展的今天,现代人对破案的精细程度要求更高了。 但凡有一个地方无法解释,就会有人来挑刺。 在他们内部,尽管大家都能理解彼此工作的不易,但上级问责的时候,要的只是结果,不问过程。 而且,上级一般只揪老大。 …… 孔新琼的苏醒相当极时。 之前刑侦队发现的案件相关人员,除了一个霍山,其他都是死人。 即便他们可以通过物证来推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但到底没有人证口述来得真实,更能还原案件现场。 想到这里,唐元初忍不住嘴贱,又问了一句。 “白队,你不是说,要把向老师一起带去吗?我觉得孔新琼这个女的嘴肯定严,不会那么容易被撬开。不是说女人了解女人吗?有向老师在,也许会事倍功半……” “唐元初!”白慕川突然沉了脸,冷冰冰地斥他,“你是个刑警!不要忘了本分!” “……” 可怜的小唐同志,被骂得脑袋发热,心里还委屈。 当初说向晚可以辅导案件并为她单独写申请外聘的人是他啊! 为什么到他这里,说一说就成忘记本分了。 冤!冤!冤! 顶着大写加粗的三个“冤”字,唐元初默默开着车,觉得今天的白队,一定是中邪了! …… 医院。 五楼孔新琼的病房里,医生、护士、民警都紧张的等候着。 死过一次的人,又是案件的关键人证,大家都怕她再次自杀,连眼睛都不敢眨。 所以,白慕川跟唐元初推进门去,几个人明显松口气。 “白队来了。”一个民警站起来。 “辛苦了!”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又望向病房上的孔新琼,“情况怎么样?” 民警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望病床,然后摇头,努了努嘴。 “我们外面说。” 孔新琼确实醒过来了。 不过,从医生确认她苏醒到现在,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儿子呢?” 她问的时候,目光里有着对儿子生命的期待。 医生和护士都没有说话,不忍心告诉她那个残忍的结果…… 但她似乎从他们的神情里察觉出了什么。然后,默默闭上眼,再没有说一句话,无论别人问什么,都不再配合,完全就是一心求死的态度。 民警到来后,医生为她进行了身体检查,表示她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恢复得不错…… “但我们刚才试图跟她交流,她有强烈的抗拒心理。” 病房外面,第一个赶到的民警,仔细向白慕川叙述了之前的事情,然后摇头叹息,“她本就没有生存的意志,这会儿知道儿子死了,怕是更不愿意配合我们了。” 她当初自杀,不管是畏罪,还是被漫长的生活煎熬得没了活下去的勇气,都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极端懦弱心态…… 现在,对于这个生命无望的人,他们又凭什么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渴望,再配合警方呢? 白慕川沉默一下,点头。 “行。交给我吧。” “好的,白队。”民警看一眼病房,指了指电梯口,“那我就先办别的事去了?” “嗯。辛苦了!” 白慕川重新进入病房时,身上弥漫的冷气不仅慑得唐元初不敢吭声,就连事不关己的医生的护士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白队,我一会儿还有台手术,先离开一会。” 医生推了推眼镜,就想走人。 护士见状,赶紧跟上,“那个警官,你们办案,我也就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你们就按铃,我们马上就会来!” “嗯。” 一模一样,一个字。 白慕川今天就像一台制冷机。 跟人交流的欲望,并不比病床上的孔新琼多。 医生和护士交代了几句医嘱,离开了。 于是,病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寂静中。 白慕川坐在椅子上,任由身上释放的冷气慢慢笼罩病房,却许久都没有开口。 唐元初干熬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却发现,一直沉默得像个死人一样的孔新琼,突然睁开了眼。 长久沉默,是一种心理战。 她不说话,不代表不能感知外界。 其实,她知道警察来了,心理上抗拒着,却一直在琢磨要怎么对抗警方的询问。然而,因为白慕川的反常,她没有等到任何问话,慢慢开始焦灼不安…… 所以,她睁开眼看个究竟,也再次与现实社会接壤。 这个警官她认识,目光有微微的波动。 她看着白慕川,白慕川也看着她。 “想吃东西吗?” 孔新琼面色苍白如鬼,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人,瞳孔却有明显变化。 她不说话,白慕川看着她,也不怒不喜,又重复一遍。 “想吃什么?” 这审讯方式,听得唐元初着急。 他架好了录制设备,却拍得尴尬,不由小声提醒白慕川。 “白队,医生刚才说过了,她现在不能吃任何东西。” 白慕川冷唇一勾,“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有什么不能做的?横竖都是死,饱死总比饿死强。” “……” 唐元初无言以对。 “……” 孔新琼继续沉默,但嘴皮却动了动。 白慕川挑挑眉头,用一种笑谑的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难道就不怀念那些美食?人来世上走一遭可不容易,再怎么着,在死之前,再吃点美好的食物,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对不对?” 其实他这话说得有点讽刺。 然而,唐元初从摄像的屏幕上,发现孔新琼的脖子梗一下,竟有一个吞咽口水的动作。 神了! 难道这是个吃货? 白队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知道你想死,我也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遗憾。”白慕川看着孔新琼,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不符合他人设的悲悯和同情,眼睛分明看着她,却又不像在看她,仿佛在说着一个与她无关的人,或者一个故事,“都说男人出轨,为欲,女人出轨,为情。我不知道你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你都不应该会甘心。” “为了一次出轨,你赔上了家庭,赔上了幸福,赔上了后半生,现在又赔上了孩子,你真的就甘心吗?有那么多美食,你还没有吃过,有那么漂亮的衣服,你还没有穿过,有那么多美景,你还没有去看过……” 孔新琼默然脸。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可唐元初从镜头里可以看出,她是有触动的。 她的眼皮眨动的次数,比之前多,比之前快。 “不甘心吧?” 白慕川突然一笑,是冷笑,是嘲笑,是讽刺的笑。 “你以为你死了,事情就结束了?罪恶是掩盖不住的。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字一顿,他说得觉得,孔新琼脸上的神色,也基本跟着他的言词在变幻。 听到“付出代价”几个字时,她身体一僵,轻抿的嘴唇颤了几下,发出一句沙哑的声音。 “……枪毙我吧……是我……我杀的。” 她杀的谁?谭子阳,还是吴宏亮? 唐元初听着,拿设备的手一抖,当即就紧张起来。 然而,白慕川却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化,“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孔新琼脸上流露出疑惑。 “承认杀人很容易,定罪却需要证据。不是你说你杀了人,我们就认同你杀了人。所以,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会一直活着。我们会保护好你,让你好好地回忆过去,思念被你亲手杀死,如今还躺在冰冷的殡仪馆里等着你料理后事的儿子。” 第95章 ,拥她入怀(二更) “……” 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这间病房外的楼下,正对大街,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那是一个忙碌的世界,是普通人享有的繁华世界。 孔新琼听着听着,一阵沉默后,眼角有一颗泪水,默默地滚下来。 她没有去擦,轻声开口,沙哑得如同在敲破锅。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 伴着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她再次闭上眼,像缩回了壳里的蜗牛,是准备对抗到底的意思了。 唐元初丧失地闭一下眼,拿眼看白慕川,期待得到他的指示。 白慕川无动于衷,“你好好考虑吧。不过,不要试图自杀,你死不了。” …… 周遭安静下来。 三个人都在沉默,就连摄像机的画面也处于静止。 于是,向晚突然的来电,那铃声就显得格外的响亮。 白慕川看一下手机,皱眉,冲唐元初点点头,走到病房外。 “喂!” “喂,白慕川。”向晚声音软糯清甜,叫他全名的时候,更有一种无端的韵味儿,仿佛从舌尖勾出了一种缠绵的味道,“我可以来医院吗?” “嗯?”白慕川挑高话锋,似乎不解。 “……你不是说孔新琼醒了吗?我想来看看。” “她是你亲戚?”白慕川冷冽无情的声音,听得向晚神经突地一绷。 这家伙也是个双重人格啊? 有时候痞痞坏坏,即便毒舌,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可他一旦冷漠起来,完全像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怪物,谁也靠近不了… 向晚被他这么尖锐的反问,心窝里也有一丝戳火。 不过,她没有生气,更没直接挂电话走人。毕竟那种小公主的矫情病不适合如今的她,也不适合他跟白慕川之间的角色关系,她更没有对他撒娇的权利,只能跟他谈条件。 “孔新琼这个人,我接触过几次,不是个好谈话的人。” “所以呢?”白慕川哼笑。 “所以,我听你的语气,是没有撬开她的嘴,对不对?” “所以,你觉得自己独一无二,不可取代?” 什么鬼?这跟独一无二,不可取代有什么关系? 向晚哭笑不得,懒洋洋地说:“所以,我拎了一堆吃的来帮你。” “……” 拎一堆吃的。 若是唐元初听了,恐怕又得困惑。 干嘛他俩都跟吃的扛上了啊? 不过,白慕川毫不意外,只冷冷问:“你怎么知道的?” 向晚嘿一声笑,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小姑娘特有的俏皮得意,配上她软软绵绵的声音,让人如坠三月桃林春风之中。 “我也是会观察的好不好?在孔新琼的家里,令有的几张挂画,都是精美的美食图片,她的床头柜上,堆放的几本书,也全是美食大全,她房子里最精致的装修,也都在厨房里。一个生活质量那么差的女人,厨房用具却样样齐全,应有尽有,那说明什么?” 酷爱美食! 而一个人酷爱某件东西,就会对这个东西有所留恋…… “有用吗?”白慕川再次冷笑,“医生说了,她不能吃东西。就算能吃,你当真以为,几个食物,就能勾起她的求生欲?” “也许不能!”向晚轻笑,“但不试,谁又知道呢?” “……” 白慕川久久无言。 她像是一叹,“其实很多事情,都需要主动的。不去做,就直接否定结果,也是懦弱的一种表现。” 电话线里的声音,很轻,很无力。 她说的分明是案子,似乎又不是案子。 白慕川眯起眼,看着医院长长的走廊,“你不懦弱?” “呵!”向晚轻笑,“我懦弱给谁看?你信么,我比很多男人都敢。” “敢什么?”他问。 “什么都敢!” “什么?” “对,什么。”她用的肯定句。 哪怕隔着电话线,白慕川也能想象出她微微含笑,重重点头的俏丽模样。 他沉默。 然后,听向晚用陈述语气,解释她嘴里的“什么”究竟是什么。 “我不懂你,但我敢坦白地承认,我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因此,我愿意等你,等着看你要傲娇到何年何月,又要何年何月才会缷下心房,敢对我勇敢地承认你的感情。但是,你不要对我的等待抱有太大的希望。你知道的,生活节奏很快,美好的事物很多。游戏好玩、美食好吃、口红很美、小鲜肉很帅……我不敢保证,在我等待的时间内,会不会被别人吸引。当你还在犹豫的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白慕川身体狠狠一僵。 向晚长长的一段话,像烧红的烙铁,刺拉一下烙在他的心脏上。 看着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模糊人影,他眯起眼,一字一顿。 “你这话……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难得在说话的时候这么犹豫,这么含糊不清。 也难得呼吸那么急,心跳那么快…… 结果,却是听到一声向晚闷闷的轻笑。 “这就是我说的主动,我说的我什么都敢啊。如果我不主动,我不敢,我不试,又怎么会知道,其实你对我,根本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呢?所以,白慕川,你得承认,我的想法是对的。” “……” 白慕川重重吸一口气,“这就是你要说的?” “不,我其实要说的是,我已经到医院楼下了,手上拎着一堆食物……也是你的午餐。白警官,我知道你还没有吃中午饭的,请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同进午餐,也让我试一下,能不能说动孔新琼呢?” 小女人! 确实很主动。 确实很疯狂。 确实很让人生恨! 一种被调戏了的恶劣心情,让白慕川双目蕴火,恨不得掐死她。 “不能!”他几乎咬牙,俊脸上是一种狂躁得想要暴发泄愤,又偏偏对她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把你的美食都拎回去,跟你的对象,好好分享!” 低声吼完,他的头隐隐作痛。 一只手撑在窗户上,他慢慢垂下手,低下头。 然后,就听到一个女人清亮的声音从楼道的方向传来。 “我没有对象啊!” 白慕川受惊一般,猛地转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面前的女人。 “你……” “我怎么了?很真诚,很不做作,对不对?”向晚哈哈一声,又似笑非笑地说:“为了跟你保持通话,我怕电梯里没信号,拎着这么重的东西爬楼我容易么……” “……” 白慕川狠狠盯着她。 一直盯着她,双眼里像有一团火。 向晚抿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冷呵一声,白慕川看着她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抬指敲一下额头,低声怒吼。 “你他妈是不是傻了?” “……有时间骂人,就不能来帮我接一下吗?很重的好不好?”向晚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漂亮的双瞳里射出暖暖的光,挑衅地看着他,语气却有一种缠绵的暧昧,“看我累成狗,你就不心疼吗?” “你不累成狗,我也把你打成狗!” 白慕川突然生气地迈开长腿,冲向了楼道口,一把夺过向晚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然后拖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拽。 “……喂!” 向晚对他突如其来的情况变化,来不及反应,身体只能由着那股强大的力道撞向他坚硬的胸口。 贴近。 恶狠狠贴近。 一种他特有的男人气息冲入鼻端,包围了向晚的嗅觉,夹杂着一股浓烈的入侵感,像是多情,像是强势,又像是凶猛,几乎刹时渗入她四肢百骸的活动细胞,令她差点领地失守…… 为什么差一点? 因为在这暧昧横溢,情感的火花就要点燃的关键时候,白慕川有力的双手,突然从她的腰上移到了肩膀,并紧紧扼住她,生生将彼此贴近的身体拉开。 ……搞什么? 向晚迷惑地抬头,盯着他棱角冷硬明显发着怒的俊脸。 “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你说呢?”白慕川双眸危险地眯起,“向晚,你学坏了。” “有么?”她眨眼。 “有!” 她不仅学会了撩他,还死不认账,装无辜。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不知谁的心,在微微凌乱。 是刹那,又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白慕川眼里的冷冽一点点褪去,哼笑一声,又恢复成了那个气场强大而傲娇的白警官。 “算了,看你认错态度良好,我不跟你计较。进去吧,正事要紧!” “……” 扳回一局。 算他狠!向晚微微眯眼。 “呵呵!” …… 病房里,有了向晚的加入,变得热闹起来。 孔新琼在面对两个男人的时候,会提高戒备心,但面对认识的邻居向晚,在这个劫后重生的时刻,竟有那么几分难言的触动。 “你要吃点东西吗?”向晚问了与白慕川一样的话。 她把食物摆在病房里。 于是,整个房间都溢满了冒菜的香味儿。 冒菜是锦城人常吃的一种美食,香味霸道,很容易勾人的食欲。 不过对她的言行举止,唐元初又一次惊住了。 莫说辛辣的冒菜了,就算是清粥稀饭,孔新琼都未必能吃啊?为什么向晚跟白队一样,莫名其妙问孔新琼要不要吃? 孔新琼不回答,唐元初却忍不住了。 “向老师……还是我来吃吧,我中午饭正好没吃呢……” 他也不客气,说完,直接就拿筷子。 可手刚抓住一双筷子,就接收到白慕川嫌弃的视线。 然后,他乖乖地把筷子递给白慕川。 “白队,你的。” 白慕川嗯一声,似乎满意了。 “你也吃。”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优雅地夹一根菜,细嚼慢咽。 也许是他的动作太帅,唐元初看得唾沫都分泌了出来,拿起另一双筷子就开动。 “看起来味道不错呢。向老师,你也一起来啊!” “好的。”向晚微微一笑,看白慕川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知道自己肚子里那点小聪明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明白她的目的,所以在配合她倾情演出,把一个冒菜硬生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国宴仪式感,美态十足。 “果然好吃。这家厕所冒菜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我早就想去吃了,就是嫌弃他家每天都排老长的队。实在没有勇气去等……” 她说的是实话,不是瞎编的。 白慕川与唐元初知道,孔新琼显然也知道。 她抬了抬眉,没有睁眼。 “好吃!真好吃!也不知道这冒菜怎么做的,就是与那些娇艳贱货不一样的味道呢?”向晚辣得嘶嘶作响,一边吐舌头,一边开玩笑。 眼角余光,也不时瞄孔新琼。 白慕川看在眼里,淡淡瞄她,“小心把舌头吞进去!” “不会的。我舌头稳得很……”说到这里,向晚突然转头,对着病床上的孔新琼,像聊天般轻叹,“孔姐,我说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呢?那么多美食还没有吃过,那么多口红还没有擦过,那么多美景还没有去看过……” 白慕川:…… 唐元初:…… 就连孔新琼也微微皱了眉。 三个人都看着她,把向晚看得莫名其妙。 她当然不会知道白慕川刚才也说了与她类似的话,略略思忖一下,叹息一声,就像与孔新琼是要好的朋友一般,闲闲地聊起天来。 “好好的人生,被你自己搞成这样,你真的甘心吗?” “……” “我猜你一定不甘心吧?” “……” “就算想一死了之,你也得死得明明白白不是?何必为自己留下遗憾呢?” “……”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都与白慕川一个谱子印出来的。 这个时候,唐元初才发现,她跟白慕川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 一字一句,向晚说得慢而缓。 不逼,不急,不为难。 即便孔新琼不答,她也不在意。 吃着冒菜,吹着冷风,她辣出了汗,声音却越来越低沉…… “其实谁活着,不都有向命运低头的时候吗?” “……” “我猜,你杀人的时候,一定也是身不由己吧?孔姐,我真的挺心疼你的。” 听到这里,病房里突然一静。 白慕川双眼如有冰刃,看着她抿紧了唇,就连沉默的孔新琼也双眼发直地望向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没有人……愿意杀人。” 她沙哑的一句话,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 向晚眼皮颤了一下,随意地问:“吴宏亮,是怎么死的?” 孔新琼一怔。 突然切入话题,让她有点始料不及。 而这攻其不备的一招,是向晚跟白慕川学的。 孔新琼沉吟一下,慢慢启开唇,三个字说得像在念魔咒。 “他……该……死……” 她跟吴宏亮多年夫妻,有一个共同的亲生儿子,最初两个人是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并没有人知道。但活生生地杀死枕边人,不是一般的勇气,要承受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些年,她一年不好受。 藏着一个秘密,守着一具尸体,住在一个房子…… 向晚这时已经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孔新琼,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苍白冷脸了。 在这个被向晚刻意营造出来的生活氛围里,她显得很轻松,哪怕听着最残忍的事,她也没有让自己露出异样来。 轻松地拿纸擦了擦嘴巴,她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不是审讯的审讯,更容易让女人敞开心扉。 孔新琼垂下眼皮,“他要杀我。” 白慕川:“说具体点!” “……” 他一说话,孔新琼就不说话了。 对别人来说,他还是太凶了! 向晚看他一眼,对孔新琼微微一笑,“不急,你慢慢说,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每一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刚刚苏醒的孔新琼也一样。 她说话很费力气,思维也没有正常人那么活络,但对于情绪上的感知没有问题。 “吴宏亮,他……没有,并没有……卷款潜逃……” 她说得累,别人听着也累。 几个人交换一个眼神,不插话。 孔新琼像在思考,又像迟疑,说得很慢。 “他杀了谭子阳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暴躁,易怒,经常对我动手……” 在出事之前,孔新琼是他们家里的当家人,吴宏亮大事小事都听老婆的,脸上长年挂着老好人的微笑,对谁都温声细语,客气周到,尽管这样,孔新琼还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对他大呼小叫。因此,吴宏亮甚至被工友在私底下嘲笑成“妻管严”,就这样的人,谁能猜到他会杀人? 风水轮流转。 孔新琼出轨,吴宏亮杀人。 这两件事促使他们的夫妻关系发生了一次质的改变,角色发生了逆转。 被发现出轨的孔新琼内心对他有亏欠,有罪恶感,变得小心翼翼。 杀过人的吴宏亮心底的兽性被彻底勾起,再也没有顾及,变得肆无忌惮。 那种随时会被警察发现,逮捕,并丢失性命的巨大压力,被吴宏亮淋漓尽致地发泄到了老婆孔新琼的身上。 他认为他的失手杀人,是孔新琼害的,本就对她恨之入骨。更何况,那些日子,对外宣称卷款潜逃的他,其实一直躲在家里,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长期无法融入正常社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他,俨然变成了一头邪恶的困兽。 “他打我,天天打,往死里打……还不许我出声,不许我叫……要不然,他就要跟我和儿子……同归于尽……” 一个虚弱的女人,说到悲惨的往事,格外让人同情。 向晚的脑子里,全是她被吴宏亮欺负的画面。 而白慕川听到这里,却突然沉下声音,问到了案件细节。 “那个墙,是他自己凿的吧?” “是!”孔新琼嘴皮在颤,“他为了藏尸……偷偷凿出来的。” 只不过,吴宏亮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会被埋葬里面吧? 白慕川蹙一下眉,“为什么不把谭子阳的尸体,全部封在帝宫?” “我……我不知道。”孔新琼摇头,“也许是没机会吧,那边工地上人也多。他是很怕被人发现的。那个时候,他天天去工地都紧张得要死,然后回来就冲我发脾气……” “可并没有被人发现啊。”向晚皱眉,“为什么会选择在自己家里藏尸?” 孔新琼垂下头。 久久,她弱弱说。 “是在家里分的尸,没别地方选择,反正房子也不是我们自己的……” “他怎么杀的谭子阳?”白慕川又问。 这个时候,孔新琼已经完全被带了节奏。 她思考般说:“是我约的谭子阳到家……我并不知道……他要杀谭子阳。他只说……约谭子阳来吃饭,喝酒,感谢他介绍帝宫这个大工程给我们……我跟谭子阳是哈市的老乡……他怀疑我们……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 孔新琼说得凌乱。 但大概的事情是清楚的。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等她把嘴里那一口冒菜咽下去,才慢吞吞地问。 “你把吴宏亮封入墙里的时候,他还活着,你知道吗?” “……” 旧景旧味入脑,向晚的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她抿紧嘴巴,剜向白慕川,然后就听到孔新琼啜泣般低吟。 “我……知道……也……不……开始也不知道……” …… 第96章 ,破了吗?(一更) 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不是表示,后来她是知道的? 向晚愣神看着孔新琼低垂的头顶,突然毛骨悚然。 病房里,安静下来。 只有孔新琼低低细细的泣声在回响。莫名地,添了凄恻。 孔新琼哭着哭着,突然又讽刺般笑了起来,“他晕过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进去……我怕得瑟瑟发抖,哪怕知道他没死,又怎么可能放他出来?他要活着,会打死我的……” 大概吴宏亮给了她很大的心理阴影,提到他的名字,孔新琼的肩膀微微一颤,神情明显有恐惧与痛苦。 “……是他自己该死的。他杀了人,本来就该死的,不怪我,根本就不怪我……” 也许这么多年,孔新琼就是靠着这个理由说服自己,默默与吴宏亮和谭子阳的尸体相处一室还没有疯掉的,再次安慰自己,她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不已。 说的人有气无力,听得人汗意涔涔。 向晚已经被孔新琼描绘的场面瘆得一身鸡皮疙瘩了。 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封在墙体等死,是多么的绝望……而守在外面的人,他的妻子,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就算吴宏亮杀了谭子阳,本来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这样残忍的死法,也太不人道了…… 于是,向晚想到了当天晚上唐元初叫的那一声“翔”,觉得面前的厕所冒菜,名字取得真是让人一言难尽,胃里翻江倒海。 淡定地放下筷子,她面无表情,强忍恶心。 白慕川却优雅地又夹起一片土豆,“不吃了?” 还吃得下么? 丫眼神有点邪,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向晚斜看他一眼,“饱了!” “可惜了!这么多菜。” 白慕川说罢,看她怒目,又勾一下唇角,然后毫无同情心地转头,看着哭泣的孔新琼,不冷不热地哼笑。 “你的故事编得很精彩!把傻子们都感动了……” 编故事? 傻子们? 向晚与唐元初对视一眼。 “……” 孔新琼受惊,抬起泪眼,望着他的目光里有闪烁的惧意。 “……我,我没有。”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把重达87公斤的吴宏亮塞入墙里的?” 孔新琼一怔,“你怎么知道他多重?” 白慕川挑挑眉头,“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被他冷冷一呵,孔新琼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是怕警察的。要不然当初看到向晚被徐祖鸣派人绑架,儿子要报警她也不会百般不愿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想跟警察扯上半点关系。 “他是很胖,那时又晕过去了,也很沉……”在白慕川冷冽的目光逼视中,孔新琼头皮发麻,慢慢地说:“我就那么,一点一点把他拖进去的……” “拖?”白慕川冷笑,“你一个八九十斤的女人,能把一个一百七十多斤的大胖子面对面地塞入墙里,生生镶在里面?这也就罢了。关键你还得先搬开衣柜,等封好了尸体,再把衣柜还原。你不要告诉我,是你一岁多的儿子帮你的?” “……” 孔新琼久久不语。 而向晚与唐元初这时也发现了孔新琼话里的破绽。 那天发生吴宏亮尸体的时候,刑侦队三四个大男人,忙活了半天才把那个大衣柜挪开……他们尚且如此,孔新琼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 “你不说也没关系。”看着沉默的孔新琼,白慕川懒洋洋地笑,“我们今天来,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说点什么有用的。我们想知道的事,总会有别的办法知道。” 不知道他是讹诈孔新琼,还是认真的,一字字说得十分淡定。 孔新琼抿住嘴巴,一直在掉眼泪。 “我……当时我把他用塑料袋封了,挪入床下,然后请了两个工人回来,帮我挪了衣柜……等我封好墙,抹灰都干了,我再让人帮忙把衣柜挪回去的。” “撒谎!”白慕川冷哼,“衣柜搬回去的时候,抹灰没有干。” 这个事儿,当初他们在现场已经确定过。 但孔新琼显然不知道。她闻言微微一怔,抬起泪眸,“也许还没干透。但我请的工人只负责挪动衣柜。其他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们并不知道。警官,我多的事都说了,又何必隐瞒这一桩?” 她急切地反问。 然而,白慕川却没有说话。 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审视。 孔新琼闭了闭眼,“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那就不要信好了……反正我左右是个死,也不怕什么。” “……” 不怕死却又揣着秘密的人,真是了不得呢? 她一沉默,病房就沉寂下来。 审讯到这里,似乎又陷僵局。 向晚瞄一眼白慕川,正准备把话接过来,就听白慕川突然开口,直接跳过了刚才的怀疑,淡淡地问:“孙尚丽自杀之前,来你家找过你一次。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冷不丁的问题,让孔新琼蓦地惊住。 “这……这你都知道?” “我说过,没有警察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白慕川的攻心术十分强大,他洞察一切的目光剜向孔新琼,镇定自若,很快,孔新琼的心理防线就崩了。 “是,孙尚丽来找,找过我。” “说什么?” “她问我谭子阳的事……六年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谭子阳。”孔新琼垂下眼睑,手指揪住白床单,不看白慕川,“她为了谭子阳跟霍山离婚,谭子阳却不辞而别,她可能想不通吧。她是个执拗的女人……” 白慕川冷声:“那你告诉她真相了吗?” 孔新琼一怔,摇头,“我怎么可能告诉她?” 一旦告诉,她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就会曝光在人前。 “我回避都来不及,怎么会说。我告诉孙尚丽,从来没有见过谭子阳,她不信,问我谭子阳是不是死了……我说我不知道,她不依不饶,当场就跟我争吵起来。说是我,是我,说一切的事情都是我闹出来的……她那天很生气,说着就冲上来打我,我不得已,揪住了她的头发……” “然后,她摸到阳台上的花盆就砸你,结果花盆不慎飞落楼下,差一点砸到过路的人。你们两个当场吓住,再也不打了?”白慕川突然接过她的话,“我说的,对吗?” 孔新琼整个愣住。 就连向晚,也瞪大双眼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原来那天听到的惊叫,是孙尚丽和孔新琼在厮打。 原来那个从头而降差一点砸死她的花盆,就是那时候掉下来的? 最关键的是,白慕川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剜着白慕川,满眼都是疑惑。孔新琼也跟她差不多,呆呆地看着白慕川,犹犹豫豫地问:“是不是那个明星……叶轮告诉你的?” 那一天,陪着孙尚丽去找孔新琼的人,正是叶轮。 事发的时候,她请叶轮在客厅里坐了,因为孩子在他的房间里写作业,她怕吵着孩子,也怕孩子听到这些烂事,就把孙尚丽叫到了阳台上…… 不过,叶轮就算知道他们争吵,但也不应该知道得那么详细才对? “不是。”白慕川淡然一笑,“是孙尚丽告诉我的。” 啊! 死去的孙尚丽? 这句话把向晚都吓住了。 孙尚丽死了,挂在帝宫喷泉女神雕塑的手指上,是她亲眼见到的。 这个白慕川,到底在搞什么鬼? 向晚半眯起眼打量白慕川,一时间,觉得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写满了谜团。 然而,白慕川却不向任何人解释,冷笑一声,盯住孔新琼又问:“你再想一想,你真的从来没有告诉过孙尚丽,谭子阳的死因……以及他被封在帝宫墙体的事情?” 孔新琼想都没想,就急切地摇头。 “……如果我告诉了她,孙尚丽那么恨我,应该会第一时间报警……而不是跑到帝宫去自杀。” 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向晚与白慕川对视一眼。 可如果不是孔新琼,又会是谁呢? 不待他们说话,孔新任接着又道:“实际上,事发之前,我也不知道吴宏亮把谭子阳的身体……搅拌进了帝宫的混凝土,更不知道封在五楼……” “你不知道?”唐元初不太相信地斜眼剜她。 “不知道。真不知道。”孔新琼摇头,急切的辩解,让她有些喘。 不过,她的声音依然虚弱,但话比之前多了,“谭子阳死在我家,吴宏亮把他……把他尸体分了。为免被人发现,他就一点点地转移出去,每次都黑色的塑料袋拎着,一天拿一点,究竟拿到哪里去了,我没问,也不敢问。” “他拿了几次?”白慕川问。 “大概三次,或者四次……他后面就没再拿走了,开始在家里凿墙……那段时间,他总是对我动手,我根本不敢问,也不敢管……” 白慕川哼笑,不置可否。 但向晚察言观色,认为他对孔新琼这部分口供的真实性是认可的。 于是,她缓一下,问孔新琼:“那你为什么要自杀?” 孔新琼低头,深深的低头,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不想活了。孙尚丽死了,谭子阳也被警方发现……我知道警察接着调查下去,吴宏亮,还有我,都会被查出来,我很害怕,害怕警察,害怕坐牢……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我孩子没有人管,可怜……所以,我就想把他一起带走好了。” 畏罪自杀! 听上去完全合理。 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至此,也基本圆上了。 可向晚内心仍有一些疑惑。 帮孔新琼藏尸的人,是谁? 自杀的孔新琼,有自杀的理由。那么,孙尚丽呢? 孙尚丽又为什么非死不可? 孔尚丽选择帝宫五楼那个封有谭子阳身体组织的窗口跳下,是巧合,还是故意? 如果是故意,那孙尚丽去找孔新琼的时候,她还没有确定谭子阳的死亡。如果不是孔新琼告诉她的,又会是谁告诉她的? 而她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用那样绝决的方式自杀? …… …… 离开医院,外面阳光正烈。 向晚与白慕川站在医院门口,等唐元初拿车过来。 两个人并肩而立,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 向晚抬手遮了遮眼,缓缓眯起。 “白慕川,案子这就算破了吗?” 白慕川手插在裤子,样子酷酷的,一身的清冷之气便是烈日也穿刺不透,“你说呢?” 他说着,缓缓低头看来,“你在《侧写报告》里分析的案件人设,孔新琼、吴宏亮,八九不离十。孙尚丽自杀这一段,因为她的人已经死了,目前无法确定。就是霍山……” 冷肃的面孔突地一沉,他慢条斯理地问向晚。 “到了现在,你依旧认为霍山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冒险犯罪的投机商人吗?” 向晚沉默。 久久,她脚尖踢了一下地。 “你准备三审霍山吧。” “嗯?”白慕川懒洋洋地笑,“否认自己了?” “你已经猜到了。”向晚抬起头,双眸被阳光映得一片晶亮,“他自私利己,胆小怕事,不敢冒险都是真的。但这是在不涉及他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一旦与他利益相关,人难免会孤注一掷!” 白慕川默默看她。 等唐元初汽车驶过来,他的手慢慢拍在她的肩膀上。 “走!三审霍山。” …… 第97章 ,不是杀人犯的杀人犯(二更) 上了车,三个人往刑大走。 唐元初照常做司机,兼职好奇宝宝。 “老大,你今天好神!听得我一愣一愣的,完全跟不上节奏!” 他是个新刑警,入职不到一年,对白慕川办案的一些手段,新奇又狂热地崇拜着。 “你今儿吃住那女人的几句话,是怎么想到的?” “嗯?”白慕川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我什么时候吃人了?” “嘿嘿!”唐元初不贫,直接问:“孙尚丽跟孔新琼在阳台上撕扯那一段,你怎么会知道细节?” “我说了,孙尚丽告诉我的。” “……”唐元初瞅他,“别逗了,老大。死人哪会说话!” “死人当然会说话。”白慕川斜扫他一眼,“你小子,以后脑子活一点,死人就会对你说话了。” “……”唐元初头皮都麻了。 白慕川淡淡说:“那天落地的花盆上,有孙尚丽的指纹。” 呃!原来如此。 唐元初恍然大悟,对他好一顿称赞。 向晚坐在后座,却是愣神不已。 她记得当时告诉白慕川这件事时,他虽然去了现场,但看上去对此丝毫不以为然。 谁会想到,他其实暗自查过花盆上的指纹? 这人办案太仔细了,嘴也太严了,什么事都不告诉她。 向晚抿了抿嘴,又接着问:“那吴宏亮的体重呢,不会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白慕川从后视镜看她,唇角略略一勾,眼神儿莫名带一点戏谑地坏笑,“当然不是。是你的好邻居告诉我的。” 好邻居? 愣了一秒,向晚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他指的是程正。 那是技术队尸检后,给出的数据。 向晚好笑地问:“所以,你也认为帮孔新琼藏尸的人,是霍山?” “不。”白慕川面色凝重,“我认为,他间接参与了杀人!” 啊!向晚又一次惊悚。 这是他要彻底否定她的《侧写报告》了么? 向晚想了想,纤眉蹙起,“如果霍山参与了杀人,孔新琼没有必要帮他隐瞒啊?两个人虽然有过私情,这都几年没有来往了……” 白慕川哼笑,“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那么冷酷的。一日夫妻,百日恩。” 向晚瞪他一眼,他才漫不经心地拉下脸,认真地改口:“更何况,你没发现霍山这小子,惯性借刀杀人吗?” 谭子阳是吴宏亮杀的无疑。 整个事情看上去,霍山也只是耍了一点小聪明来对付情敌而已,甚至都算不上犯了什么大错,说他故意杀人,法律都不会认同。 但谭子阳偏偏是因他而死。 那么,在谭子阳死后,霍山会不会因为害怕受到牵连,再用同样的手段杀掉吴宏亮? 因为吴宏亮一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谭子阳的死,与他有间接关系了。 “也许孔新琼,到死都不会想到,她只是霍山杀人的一把刀而已。” …… 人性,真有这么恶毒吗? …… 汽车里久久沉默。 审讯室里的霍山,第三次面对警察,也比往常沉默。 他没有再痛哭流涕,没有再痛陈被女人辜负的无奈与痛苦,而是有些疲惫地半耷着眼皮儿,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用“软抗拒”的办法拒绝与警察交流。 “不知道。” “不清楚。” “不了解。” 三字经,被他念得很顺。 无论唐元初怎么询问,他说来说去就这几句。 实在被问得狠了,他就是皱眉,“要不,你们跟我的律师谈吧?” 有钱人有时候就是格外犀利,人家动不动就请一个律师团来对付你,警察跟这种人周旋会比较累,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轻则被批评,重则丢饭碗…… 黄何还在看守所呢。 有前车之鉴,唐元初问得小心谨慎。 结果浪费了大半个小时,除了最初就知道的那些情况,没有半点进展。 “霍山,你还要垂死挣扎么?”唐元初额头上都急出汗来了。 他知道白慕川让他负责审讯霍山,是对他的培养与信任,可初涉这么大的刑事案件,面对霍山这么一个极端懂得保护自己的房地产商人,他尽了全力,在气场上也震不住霍山。 “孔新琼已经都交代了,你还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唐元初咬牙,说得有些恶狠狠的。 然而,霍山云淡风轻,翻了翻眼皮儿,哼一声,“警官,张嘴胡说谁不会?证据呢?” 审讯第三次了,他明显比前两次更有经验。 向晚坐边上旁观,默默观察着这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突然间发现,她的《侧写报告》里,确实是低估了霍山…… 这个对着警察会掩面痛哭的男人,其实内心相当强大。 他会示弱,但他不怕。而且,他对自己非常自信。 也是,要不然,人家又怎么能成为大房地产商呢? 向晚暗自嘲弄一笑,白慕川却突然站了起来。 “霍山,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不要搞得太难看,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白警官!”霍山哭丧着脸喊着,整一个无辜的脸,“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我已经尽全力配合你们工作了。公民的义务,我都尽到了,你们总不能强迫我承认杀人吧?” 白慕川眼里冷芒闪动,“你很聪明!你知道六年过去了,我们很难找到证据给你定罪。” 说到这里,他低笑一声,“可是难找,不代表就找不到。霍山,我们肯让你自己交代,是给你自首的机会,也是给你这个锦城企业家的待遇。如果等我们检测结果出来,到时候不需要你交代了,对你的定性也就不一样了。” 气场是个好东西。 他往霍山面前一站,就是比唐元初有气势。 霍山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淡定,本就瘦小的身体似乎都缩了起来。 “白警官,我真的冤枉啊!” 一下子,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会哭的霍山。 “我他妈这也是倒霉,遇上这种事了……这世上的女人,果然没什么好货,我单单以为孙尚丽就个贱货,没想到,孔新琼比她还要贱,居然敢诬蔑我……是她勾引我,我才跟她扯上点关系的,要不哪会认识那种层次的人?你们也不想想,我什么人啊,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就她那死样子,要不是会几招风骚手段,除了吴宏亮那种怂蛋,谁会睡她?” …… 医院。 霍山狰狞辱骂的样子,完完全全落入孔新琼的眼里。 她气得双眼通红,肩膀都抖了起来。 这个点儿,天已经黑了下来,病房里只看一盏孤灯,光线也不是太好,向晚跟白慕川站在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看清孔新琼抽动的肩膀其实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在痛苦的,撕心裂肺地笑。 “男人……呵呵……这就是男人……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是他强迫我的……” 一句话,她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无力。 像是憋得太久,说着说着,她突然泪如泉涌,猛地将脸掩入掌心里,呜呜地抽泣起来。 之前,她只是掉眼泪,并没有这样失控大哭,如今像是隐藏内心的痛都被翻晾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往事潮水般一股脑地往外涌 “他拿帝宫的工程要挟我……说我不跟他睡,他就不让我老公干这个工程……我们前期已经投了钱进去,根本就赔不起。他财大气粗,我们也抖不过他……”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嚎叫起来。 “我对吴宏亮是很凶,外面的人都说我吼他骂他是讨厌他……可你们知道吗?我跟他的时候,我才二十岁,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也许没那么爱他,但我也是全心全意为了我们的家在操持啊,我也想他好,想我儿子好,想我们家过上好日子。” “霍山要挟我的事,我没告诉吴宏亮……我怕他冲动,到时候弄得鸡飞蛋打,我忍了下来……后来,没几次,霍山大概也是腻了,也就不怎么找我了。” “……如果不出谭子阳的事,我以为,那事就那么过去了,再不会有人知道……” “可人一旦做错了事,总是会受到老天惩罚的……本来是我对不起吴宏亮,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杀了人,他骂我,打我,我也认命了。但是那天,霍山突然来家里找我,我刚打开门他就扑上来要亲我……被躲在家里的吴宏亮听见了。” “那天,吴宏亮知道是他误杀了谭子阳,知道了奸夫原来是霍山,他恼羞大怒,冲出来要打我们……然后,我失手用凳子敲死了他……不,是我以为他死了,我太恨了,我敲得也太狠了……呜……” “看他满脑门儿都是血,我吓住了,霍山也很害怕……然后,他就帮我把人封入了墙里……” 孔新琼抽抽泣泣地说到这里,满脸滚的都是泪水。 “当时,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还活着……在墙里,我听到他虚弱的呜咽,抓墙,求我……我本来心软,想放他出来,但霍山说……如果他出来,我们就完了……” 故事反转得如此之快。 向晚始料未及,错愕地看着白慕川。 原来,他三审霍山的目的,只是为了逼孔新琼招认。 傻傻的她,听着故事,还在应接不暇。 向晚抽了一张纸递给孔新琼,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慢声问。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维护霍山,为什么不肯对警察说出他?” 孔新琼呜咽着,痛苦地笑,“我……觉得羞耻。我以为,我出轨过霍山的事,警察并不知道……我怕人家说我是因为他有钱才跟他的……他那么丑,除了有钱,还有什么?谁又会看得上他……” “……”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向晚哭笑不得,“可你无形中也是在维护他啊?” 孔新琼垂下头,呜咽声从捂面的指缝里传了出来。 “人是我杀的。跟他……本来也没啥关系。而他这么多年,一直为我保守着这个秘密,让我可以逍遥法外,跟儿子一起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年好日子,也算是仗义的人。我们哈市人,就讲究这个。我原本想,我反正都要死了,没必要再拖他下水……” 又一次,向晚沉默。 为孔新琼悲哀,也为一切傻女人。 “孔姐,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他那么久都没有跟你来往了,为什么那一天,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孔新琼止住哭,愕然地抬头看她。 “我以为,他是知道我丈夫卷款跑了,特地来的……” 向晚呵一声,笑了笑,也无法再说什么。 毕竟,那些对霍山的猜测,仅仅只是猜测。 一个目前无法印证的猜测。 霍山是真的太聪明了。 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霍山有杀人故意,且他事先不知孔新琼会杀人,甚至都算不上她的共犯。他最大的罪行,也只是帮助毁灭、伪造证据,最多再合并一个包庇罪…… “白慕川,我可以收回那个《侧写报告》吗?” 回去的路上,向晚幽幽地叹息一声,巴巴地问白慕川。 “是我错估了霍山,那个侧写报告,不合格。” “不能。”白慕川淡淡地说着,斜剜她一眼,“你见过高考试卷都交了,再拿回去重做的吗?” “……” 当天晚上,刑侦队几个人聚餐。 案件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大家脸上都没有惊喜,甚至情绪都不太好。 气氛沉闷着,好久都没有人提案子的事。 到底,唐元初年轻,沉不住气。 两口酒下肚,他就骂咧起来,“霍山这王八犊子!老子真想一枪崩了他。” “别。犯法的兄弟。” “你以为我真杀啊?说说而已。” “唉!我们是警察,可警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这种事见多了,你就习惯了!” 他们都讨厌霍山,也都知道,其实谭子阳、孙尚丽、孔新琼、吴宏亮的命运悲剧里,几乎都有霍山那一只无形的黑手……可偏偏他是这个案子里,受到惩罚最轻的人。 “不公平!太他妈不公平了!”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公平了?别傻!” 几个人叹息着,空有一腔热血,却拿这种人毫无办法。 向晚听着听着,慢慢将头倚在椅子上。 冰凉的椅子,被冷气吹得很凉,贴着她的头皮将冷意渗透到皮肤里,慢慢传入四肢百骸,让她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 可心里堵,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个案子,虽然尚有疑惑未解,但几乎已经接近真相了。 只是,越往下越挖掘人性,越让人忍不住害怕。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总要分清楚里面的角色,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以为黑与白就像它们的颜色一样泾渭分明。慢慢地,经历多了就知道,人的爱、恨、情、仇,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情绪,真正把阴暗的内心翻出来,晒在阳光下,才会发现,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在这个案子里,大人的世界,各有各的不容易,也各有各的欲望。 谁都冤,谁又都不冤。 真正可怜的,只有那个孩子。 他用单纯善良的一颗童心,热爱并相信着这个世界的温暖,看到向晚被绑架时,第一个在麻木的人群里发出稚气的声音,不畏惊险地大叫“妈妈,快打110”…… 可他,被这个世界残忍的杀害了! 向晚想到小男孩叫“阿姨”的样子,心窝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烧、撕扯着她的心脏,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撒这个气…… 突地,她小腿上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向晚条件反射地望向白慕川。 他慵懒地倚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手上慢悠悠拿着一杯酒在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根本就没有看他,更不可能故意拿脚勾她的小腿了。 难道……不小心蹭到的? 向晚眯了下眼,低头吃东西。 不一会,小腿上那只脚又勾过来了。 若有似无的蹭一下,很快又挪开。 向晚咬牙,侧过头去,怒视着白慕川,他却不为所动,懒洋洋地回视她,将修长的双腿往边上伸了伸。像是不小心的样子,只是,一双深邃的眸子,荡着一种泛着光的潋滟色彩,微翘的嘴唇上,挂着一丝丝的笑。 “不好意思,腿太长,摆不开。” “……” 这算不算变相的显摆? 向晚对他无语,对他专注地盯视着,下一秒就把话题拉向了正事。 “你难道就没想过,孙尚丽为什么会选择在藏着谭子阳尸体的帝宫五楼自杀?” “你想到什么了?”白慕川眯起眼问。 “我要知道就好了。偏偏,又问不了死人,这才是最恐怖的啊。” 说到这里,向晚深深吸一口气,神色不安地望住白慕川。 “主要是,不搞清楚这个问题,黄何怎么办?” 如果不能证明孙尚丽是有预谋的自杀,黄何就得担着这个责任,百口莫辩。 白慕川嗯一声,慢慢放下酒杯。 “下周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黄何?” 嗯?向晚一滞。 他已经搞掂了? …… 第98章 ,毒舌男,喂蚊子 向晚没有理由拒绝去接黄何,就算为了方圆圆也得走一趟。 于是,这事儿她跟白慕川就算敲定了。 吃吃喝喝间,转眼两小时过去了。 一群人聊了这么久,也没有对案子最后那些疑问讨论出真相。 “其实,大部分的案子,都不可能所有线索与细节都严丝合缝,不留半点漏洞。人的记忆有差异,每个人的说法也都出于利己的目的。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所以……警察,不是万能的。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谁也不是孙尚丽,谁也无法肯定她选择在帝宫五楼自杀,是巧合,还是故意。如果是故意,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有些案子的疑惑,是永远也解不开的!” “自杀是心魔,也许她精神失常了呢……” “人心复杂啊。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散了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宿……相信我,明天就发薪水了。” “……” 离开饭馆,大家都默契地自行散去,只留下白慕川送向晚。 向晚站在路边,等他把车开过来,踌躇一下,“方便吗?” 白慕川淡淡挑眉:“你方便,我就方便。” 向晚:…… 刚刚搬了新家,白慕川之前又明里暗里地讽刺过她这件事,向晚是怕他介意送自己,结果好心问他,又被反嘲,她也是无奈。 “算了,有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那就谢谢白警官了。”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低头系安全感,就听白慕川喟叹一声。 “向晚,你真不是个好人。” “……”她怎么就不是个好人了? “行吧。用,你随便用,我很好用的。” “……” 很好用的。 要不要脸了,这家伙! 向晚微微翘唇,装着听不懂,“你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 白慕川懒洋洋斜睨她一眼,哼声,发动了汽车。 …… 新小区的环境完全是社会阶层大跨步。 尽管向晚对租房的过程有点尴尬,也不得不承认,以3000的价格能租到这个地段这种环境的房子,完全是托了程正的福。要不然,得奋斗多久才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唉!” 向晚暗叹一声。 最好不要碰上程正吧。 这时,晚上九点多了,程正是一个生活作息极度规律的人,生活刻板严肃到近乎变态的地步,这个时间点儿,应该不会在外面游荡。 向晚想到这里,松一口气,站在路灯下,冲白慕川挥手。 “谢谢你,回吧。” 白慕川熄了火,没走,下了车。 “送你上去。” 不是询问,是祈使句。 向晚头皮一麻,尬笑,“不用那么麻烦,这里安保很好的……” 嗯一声,白慕川笑得有些邪,“安保好,不代表没有色狼。” “……” 好吧!向晚不自在地勒了勒包带,一边走,一边跟他尬聊。 “呵呵,我还以为我长得很安全呢。” “再安全也备不住有些人眼瞎啊?” “……” 卧槽,会不会聊天? 向晚觉得这货今天完全开启毒舌模式了…… 那她,又怎么能放过他? “呵呵!”一声笑,向晚轻飘飘甩一下长发,“白警官是在说自己吗?不眼瞎,你干嘛巴巴送我回来?” “……” 看他冷峻的脸上染了一层霜,向晚轻轻一哂,突然张开手臂懒洋洋地伸了伸,“舒服!果然高档小区空气都好很多呢。” “……” “白警官,这个楼盘贵,还是你家那个楼盘贵啊?我对这个没什么研究……” 眨巴眨巴眼,她又问,那表情活脱脱强行拉仇恨的市侩拜金女小怂样儿,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气他。 白慕川没上当。 “想知道?” 他沉声问,慢慢欺身向她,没系领扣的衬衣在月夜灯火下敞开一片蜜质性感的肌肤,两片锁骨线条流畅,不像女人那般纤瘦温柔,反是一种凹凸的阳刚,衬得他的身体棱角分明,默默散发着一种迷之魅力。 “不如今晚去我那里,我们研究研究?” 帅气的外形,再配上销魂的声音…… 这个男人,是要谋杀啊? 向晚心脏怦地一跳。 倒抽一口气,她退开一步,挑高眉头。 “白慕川,你在勾引我?” 能直接问男人这句话的女人,也算是真正的勇士了。 白慕川一怔,低笑着,又迈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你被勾引了没有?” 两个人的影子被月色与灯火拉长,挨近,有一种朦胧的美,向晚酡红的脸也很美,随着他的靠近,玲珑有致的胸口起伏着,心跳的节奏明显加快,小裙子穿在身上,似乎都快包不住了…… “没有!” 她退一步,矢口否认。 “你退后一步再说话。” 白慕川再进一步,“为什么?嗯?” “你说呢?我抵抗力很差的啊,白警官。” 不否认,索性直说,向晚够佩服自己。 然而,白慕川显然没当一回事,甚至都不清楚她说的是真话。 他覆盖般走近她面前,毫不在意地笑。 “下次别穿这么紧的裙子……不适合你。” “……”我靠! 好好的暧昧,又被毒舌给呛回去了。 她裙子很合身很实惠啊,哪里又惹到这个高贵的大少爷了? “快撑开了。”白慕川嗓子低沉,“哥们儿,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嗯?啊? 向晚一滞,整个人都尬了,飞快地拉裙子。 “白警官的着眼点,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 “减少社会犯罪率,人人有责。” 他懒洋洋地笑着,修长的双腿徜徉在月光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站在她面前,插兜的手与他微勾的唇,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坏坏的压力,在逼她失控,让她认怂,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白慕川。”向晚低下头,让长发落在耳侧,遮住她滚烫的脸,也顺便掩饰自己差一点被美色诱惑的不自在,“心理学家曾经分析过,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只需要8。2秒,你给我耗这么长的时间……” “所以,你爱上了吗?”白慕川低下头,准确地瞄到了她脸颊的嫣红,“不对啊,说个话,你羞什么羞?” “谁羞了?”向晚拼死强撑,然后抬起头来,无所谓地直视他的双眼,“你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喝酒了吗?” “嗯。”白慕川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噙笑望她,“喝了酒说的话,比较好赖账。” “嗤!我说啥了要赖账……?” “你说你爱我啊!” 你说你爱我啊!她说了? 向晚被他绕得脑子都快懵傻了。 白慕川专注地视线,落在她脸上。 三分认真,七分玩笑。 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她不知道这个恶劣的男人为什么非要三番五次地撩她,还死不认账……不过,她已经不再是刚认识他时候的小家雀了,该怼回去的时候,绝对不怂。 “说爱这种事,不应该是男人干的嘛?” 她挑衅地看着他,与他对视。 白慕川沉吟,突地沉声低笑,“不,做才是。” “……”卧槽……槽! 向晚脑门嗡地一声,像被雷劈了。 游走在暧昧边缘,是他,也是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向晚觉得白慕川这家伙,分明就是有预谋地“犯罪”…… 怦怦!心跳好快,她要怎么怼回去? 恰恰这时,路边突然响起一道轻咳,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有人?! 她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发现树荫下的长椅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二位在这里喂蚊子,不如上去坐着慢慢聊?” “……” 是程正的声音。 距离有些远,他俩又站在路灯下面,从亮光处看黑暗有盲点,向晚完全没有发现那里有人。 乍一听到声音,她尴尬地笑一声,“程队怎么在这儿呢?” 程正:“刚吃过晚饭,出来散步。” 向晚哦一声,接不下去。 白慕川却似笑非笑地一叹,“程队果然注重养生,保温杯泡枸杞,养金鱼盘珠子,饭后散步消食,这完全是成功人士的标配!” “……咳咳!” 听到这里,向晚差点被唾沫呛死。 小白警官损人,真是一把好手。 保温杯泡枸杞,养金鱼盘珠子,饭后散步消食,不是网上盛传的中年油腻男人的标配吗? 换了向晚自己,肯定想一堆标签给他贴回去。 然而,程正脾气是真好。或者说,这个对生活清冷到极致的禁欲系男人,对任何外界的评论言论根本就不在意…… “谢谢白队!” 他站起,走过来,对白慕川点点头,又望定向晚。 “向老师,一起回去吧。” 妈蛋,尴尬了! 向晚觉得脑门上有一堆黑线,缠在一起。 当面打脸拒绝程正?会不会不合适? 可如果不当面拒绝,把立场划出来,以后隔三差五的偶遇,甚至没事邀请她串个门儿什么的,这暧昧何年何月理得清楚? 她正犹豫,白慕川就不甚在意地轻笑起来。 “程队还是继续散步。”白慕川有力的长臂,非常自然淡定地勾住向晚的肩膀,“我们自己回去。” “……” 我们……们……们…… 向晚内心有一只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好意思。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用麻烦二位了。” 她带笑说完,几无痕迹地从白慕川手上挣脱出来,也没有看程正那一张万年挤不出笑的脸,昂首挺胸从两个男人中间走过去,径直没入了单元楼…… 内心的感受么,那叫一个爽! 女汉子也有春天?豪气顿生啊! 这些男人,一个个不顾她的感受。 凭什么啊? 一个自作主张强势入侵。 一个装傻充愣还霸道宣示主权。 既然如此,让他们去撕吧,干她何事? …… “女英雄,你回来了?” 向晚刚按门铃,门就被方圆圆热情地打开了。 今儿一天两人没有联系,方圆圆知道搬家的事,可能让向晚内心有点小介意。 所以,餐厅的桌子上准备着丰盛的食物,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向晚离开时候那个狼藉一片的战场,一丝痕迹都找不到,而方圆圆的脸上,还挂着几分疚意地笑。 “案子办得怎么样啊?女英雄,肚子饿了没有……噫,有酒味儿,你喝酒了?” 向晚白她一眼,把包放在置物架上。 “无事不要献殷勤!我会怀疑你的用心……” “别这样嘛,我的好表姐。”方圆圆苦着脸,冲她竖起两根手指,“我发誓,我事先也不知道程正住在隔壁,真的,要有半句假话,我这一辈子都是胖子……” 哼一声,向晚嗔她,“说得好像你这一辈子不是胖子一样。” “向、晚。士可杀,不可辱。你这么说,我和我身上的一百二十斤肉誓死都不答应——” “呵呵!” 向晚给她一个冷眼,趿着拖鞋往屋里走。 “我吃过饭了,码字去。如果你肯给我倒一杯温水来,我就原谅你!” …… 其实回来看到方圆圆收拾整齐的房子,向晚的气就已经消了。 这件事不管方圆圆是不是事先知情,都不能完全怪她…… 自己不张罗,怪谁呢? 一杯温水放到电脑桌上,方圆圆偷偷瞅她。 “这样可以了吗?不生气了啊?” 向晚舒服地喝一口,仰躺在椅子上。 “原谅你了。毕竟这样的糖衣炮弹,实在太凶猛,你这样的小女生,哪能受得了?” 方圆圆嘟嘴,“哪来的什么糖衣炮弹?是你想多了,其实我看程正吧,也……” 向晚抬手阻止她,指了指电脑。 “你工作吧。”方圆圆出去了。 向晚看着她的背影,想到跟白慕川约好下周一去接黄何的事情,心里有点小纠结…… 要怎么告诉方圆圆呢? 为什么不知不觉,她跟黄何一样,成了瞒住方圆圆的人? 妈蛋!莫名的一口黑锅,就这样背上了…… 向晚叹息一声,打开电脑,登入作者账号…… “我勒个去!” 一分钟后,她差一点暴跳起来。 “谁特么这样黑我?” 第99章 ,苍穹之上(一更) 《谋杀男神》的章节被锁了很多。 后台有审核编辑发来的邮件,要求她修改上传。 锁章理由:暴力、血腥、涉h。 这是向晚写书以来,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她的《谋杀男神》男女主嘴都没亲过,怎么就出这档子事了呢? 更可怕的是,书评区已经吵起来了。 有读者质疑为什么锁章,态度温和的人在询问原因,态度恶劣地直接表示看过的章节花了钱看不了,直接撕作者撕网站。再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知情人,在书评区为大家科普,因为这本书的内容血腥暴力,还有涉h内容,所以被举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激烈讨论。 读者看法哪能都一致? 于是,就这本书到底有没有少儿不宜的内容,就成了争论的焦点。 一时间,书评区像菜市场,各持不同意见,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 向晚眼尖地发现,那些认为她书里内容血腥黄暴的id,大多都很陌生,以前并没有在《谋杀男神》书评区出现过。 读者少的优点大概就这一个了——但凡冒个泡的,她都有印象。 而与这些人浴血奋战的人,依旧是以渊芊芊为代表的几个老读者。 正方:案件现场描写让人反胃,恶心,不适,会带坏青少年,有些情感细节和肢体动作以及台词也太过直接粗暴,足以证明作者没什么文化…… 反方:这叫写实,谢谢!要看风花雪月不食人间烟火连作者自己都不懂那些华丽词藻是什么意思的请出门倒左。不喜欢没关系,私底下搞小动作就龌龊了…… 中立:我只关心今天更不更。还有,黄啊暴啊,作者你敢不敢来得更猛烈一点?不怂,我管送牢饭! “有什么样的垃圾作者,就有什么垃圾读者。恕在下直言,看这本书的全是智商低下的高龄女屌……” “恕在下直言,你高贵的眼只适合看新华字典!” “呵呵,强辩遮羞无卵用。网站锁章就很明白问题了。这叫官方定论,懂不懂?涉黄、涉暴,血腥,少儿不宜的垃圾作品,赶紧删书,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 不堪的书评很多。 那些人不知从哪里来的,他们像潮水一样涌入书评区,猝不及防地打乱了书评区原本健康和谐的节奏。 而且,她们战斗力超强,有极强的组织性与目的性。 向晚看了许久,突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方圆圆,你给我进来!” 门推开了,方圆圆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 “是你让我出去的。” 向晚侧对瞪过去,发现她目光闪躲,不敢跟自己对视。 突然间,向晚恍然大悟。 原来她以为方圆圆先前献殷勤是为了搬家的事…… 其实是因为锁章的事啊! 向晚咬牙:“我亲爱的编辑,我这哪里就暴力血腥了?行,就算写案件的部分太还原写实了,那涉h什么鬼?亲爱的,我的男女主还是处……” “处也黄!”方圆圆回答得弱弱的,“谁让你动不动就撩,把车开得溜溜快,逮着两个句子截图出来……” 第100章 ,互相伤害(二更) “怎么了?怎么了?” 向晚睡得迷迷糊糊,看到怒气冲冲的方圆圆,有点不知所措。 “我得罪你了?” “得罪!?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跟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方圆圆有一点激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眼窝窝都气红了,就差泪珠子洗眼睛了,“向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向晚懵,“我怎么你了?” “你说呢?” “……” 向晚与她对视着,眼睛眨了眨,大概猜到了。 能让方圆圆这么激动的事情,除了欠钱,就是抢男人。 她一没欠钱,二没抢男人……那就只能为了男人的事。 “黄何的事……?”她试探。 “你也知道?”方圆圆咬牙,“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对我狼心狗肺。我拿你当亲姐,你拿我当表妹……” “你本来就是我表妹!”向晚叹息一声,嘻嘻笑着哄她,拉她手,“好了,不生气,我不也是为了不让你他难过吗?” “你不告诉我,我更难过!”方圆圆丢开她的手,恶狠狠的,“我最讨厌人家骗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晚,我告诉你,你至少要做一个月的饭,我才会原谅你!” “……” 这个要求,会不会太低了? “十天。” “不行!消不了气。” “半个月?” “只能消三分之二。” “那二十天!” “再说就两个月!” “好好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向晚决定投降,“早说嘛,做一个月饭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又何必挣扎得一夜难眠?” “少来!”方圆圆破涕为笑,“下不为例。这次就饶了你!” “我保证,没下次。”向晚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地保证完,又沉下脸,“不过,我想知道,是黄何给你打电话了?” 对这个结论,向晚是持怀疑态度的。 黄何骗了方圆圆这么久,人都还没有出来呢,给她打电话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有别人告诉她了。而方圆圆能接触到的刑侦队的人,还能有谁? “我今天问程正了。”方圆圆撇了撇嘴巴,表情又难过起来,“幸亏他告诉我,要不我就一直被你们蒙在肚子里……” “是蒙在鼓里!”向晚叹息着纠正她。 “靠!”方圆圆瞪她,“他骗我,你也骗我……” 果然是程正。 向晚心里一沉,揉了揉缺觉而酸涩的太阳穴,“黄何吧,其实也不是诚心骗你……怎么说呢,男人的思维有时候是挺奇葩的,咱们不能从女性角度去分析他们。换句话说,他也是为你考虑来着,毕竟他进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你这么漂亮可爱,总不能为他一直守着吧?” “啐,少诓我,什么漂亮可爱?” “我说真的。你又美又温柔还会做早餐。”向晚扼住她肩膀,认真得连自己都信了,“黄何吧,原则上是一个好男人。不过还有些不完美的小瑕疵,需要你本着为人民群众负责的态度,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以后好好调教他。” “……” 方圆圆不吭声,咬着下唇瞪她。 不过,从她的目光来看,又哪里有什么恨呢? 扯了扯她的肩膀,向晚又笑吟吟地问:“明天我们去接他,你要去吗?” 方圆圆哼一声,转身就走,“我不去!谁以后再理他是小狗!” 向晚:…… ~ “小狗”第二天起得很早。 洗澡、化妆、找衣服、找鞋子,把房间翻得一乱团。 “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向晚倚在房间口,双手抱臂,不停地打呵欠,“差不多可以了。萝莉风,御姐风,女王风,你都试了个遍……换来换去,不还是那一百二十斤肉吗?” 方圆圆:…… 她又拿起了一套衣服。 而这时,向晚的手机传来信息。 白慕川在催了。 向晚看着信息,微眯一下眼,对自己他的“恶劣行径”还没消气,懒洋洋地敲字回复。 “女生出门没一个小时搞不掂,两个女生加一起,就是两个小时……稍等一下啊。主要圆圆想给黄警官一个惊喜,白警官不会介意的啊!” 话说得好听,行为是极其欠揍了。 …… 楼下汽车里,白慕川躺靠在座椅上,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回复。 “不介意,我是个善良的人。” 嘀!向晚收到短信,愣了愣。 “不怕脸痛吗?” “痛,你要给我揉一下吗?” 很坚强且不带感情的反问,可以说很符合白慕川的人设了。 “小向晚,嗯?说话。” 接着,他居然不死心,连续发来一条消息。 向晚心里怦一跳,再次受到冲击。 呼!轻吐一口气,握紧手机。 这货为什么有时间逗她?只是因为在外面等得无聊,闲着拿她解闷而已。 “好啊,有机会一起揉啊!我被你气得胸痛。” 这条消息发得太快了!向晚没有来得及犹豫,发出去才觉得有点不对。 太,太,太,太暧昧了。 平常她在读者群里跟那群妹子侃大山随便这么撸,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对着一个男人说这话…… 嗷嗷嗷! 向晚有点后悔了! 然而,短信不支持撤回! 她紧盯着屏蔽,希望白慕川依旧会像往常一样,玩笑般怼她。 可她失望了。 白慕川爽快地说:“乐意效劳!” “……”妈蛋! 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痛!被打得痛。 …… 方圆圆总算完成了打扮计划。 向晚跟着她出来,脑子里一直想着那条“不合时宜”的短信,出门遇上程正,好半点没有反应过来。 他怎么会在家门口? 这个点儿,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就她所知道的,程正是一个严格遵守作息的人,很难打破规则…… 他怎么会迟到? “早。”方圆圆眼圈还有点红,但表情明显如沐春风。 她对程正有感谢,主动跟他问好,可向晚却有点不爽,只抿着嘴不说话。 “早。”程正眼睛看着向晚,“你们上哪儿?” “去接黄何啊!”向晚翘一下唇,笑容意味深长,“幸亏程队告诉圆圆这件事,要不然他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镜重圆呢?谢谢你了,程队!” 她话里的话,程正听出来了。 他微微皱一下眉,迟疑着为自己解释了一句。 “我不太会……说谎。” 很完美的解释。 认真说,也怪不了他。 毕竟谁也没叮嘱过他,不要告诉方圆圆真相。 只是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儿,结果被搞得复杂了而已…… 向晚冲他轻笑,表示了解,但没有多说。 这时,手机再一次传来白慕川的信息。 “门口!速度!我的善良也会有点锋芒!” “……”噗! 向晚看着手机,忍俊不禁。 与她们同入电梯的程正,微微斜了一眼。 “再见,祝你们顺利。” “谢谢!” ~ 看守所。 第二次来的向晚,很镇定。但方圆圆却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像在踩刀尖儿。 她很紧张,手指攥着,想着见到黄何的种种,坐立不安。 然而,见到黄何却用了很长的时间。 接个人就一个句,可手续太复杂。 白慕川是拿着市局和检察院的法律文书来的。 大概结论是,经过侦查,证明孙尚丽死前买巨额赔付保险,又选择情夫藏尸的地方跳楼,有自杀的主观动因,黄何抓捕吸毒者的行为,并不构成渎职罪,不应追究刑事责任。 很清楚明白的一件事,但各种手续折腾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 他们没有进入狱区,在办公室等着。 两名狱警领了黄何出来,他像是刚洗过澡,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新换的衣服上褶皱分明,白了一些,胖了一些,头发也剪得更短了一些,竹竿形象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黄何!” 说好不理人的方圆圆,第一个叫出黄何的名字。 紧张的神色,激动的表情……看得向晚好绝望啊! 十分钟前还说要绷住面子的呢? “黄何,你个大混蛋!” 不知在笑还是在哭,方圆圆撇着嘴唇,表情极度怪异。 向晚看着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办公室一点声音也没有。 黄何愣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大……这……圆圆?” “是我啊,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方圆圆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踩着高跟鞋,踮起脚尖,猛地抱住黄何的脖子,力道大得像是要勒死他,“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下次不准这样,懂不懂?你也太小看我了,坐牢算什么?就算刀山火海下油锅,我都不会介意的……反正又不是我在受苦。” “……” 好尴尬! 黄何被她抱着,满脸通红。 “圆圆……” 他理亏,声音弱弱的。 方圆圆却不管不顾地打量他。 “你胖了!是不是没有想我?没想我,对不对?” “……”黄何扶住她的肩膀,“一会出去我们再说。” “不要,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这里人太多了。 除了白慕川与向晚,还有几个狱警。 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这让黄何有点蛋痛。 “……想的。想。” “说大声点,听不见!” “我说……”黄何喟叹一声,突然拔高了声音,将方圆圆浑圆的腰紧紧抱住,直视她的双眼,“方圆圆,我想你,很想你。” 这还差不多! 方圆圆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终于放开了他,羞羞答答地像个小女人,挽住他的手臂。 “走吧,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嘿嘿!”黄何笑着,终于缓过气来跟白慕川道谢。 “老大,这次如果不是你,我是真不知道……” “不是我,你也不会进来。”白慕川拍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是兄弟,不说谢。今天晚上,帝宫,为你接风洗尘!” “……” 又帝宫! 向晚都惊悚了。 “怕啊?”白慕川挑眉看她一眼,又对黄何说:“从哪里跌倒,咱们从哪里爬起来。” 第101章 ,就谈个恋爱 这是向晚第二次到帝宫。 不论是心情还是感受,都与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喷泉女神的雕塑还静静地立在门口,在宁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孤傲的嘲讽。 向晚从她身边走过,心情格外沉重。 ……孙尚丽。 ……为什么而跳? ……保险?复仇?还是被逼无奈? 到今天为止,帝宫还没有重新开业,但为了给黄何“洗尘”,在白慕年的吩咐下,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除了五楼没有开放以外,其他地方灯光大亮,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尤其,还有一个贴心服务。 帝宫九层的门口,服务生将熬好的柚子叶水,用漂亮的盆钵装了,整整齐齐地端站成两排,完全是迎接贵宾的待遇。 每一个人走过去,宫装服务生就会捧着盆子让人洗手。 “柚子水,去晦气!” “我们帝宫里外都用柚子水熏过了!” 黄何道了谢,把手伸入盆里,心里沉重地洗了洗,手刚要拿起来,方圆圆又给他塞了回去。 “再洗洗,再洗洗,去除霉运,大吉大利!” 黄何无奈地笑,“……回来前刚洗过澡的,我又不脏。” “我知道你不脏。”方圆圆撩他一眼,眉间眼里全是压不住的笑,“我都闻到了,洗发水和香皂的味道,没汗臭……” “嘿嘿。” “傻子,笑个屁,快洗!” 两个人声音低低的,像在讲悄悄的小情话。 黄何轻笑一声,在盆子里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服务小姐眼尖,看见了这个小动作,偷偷抿着嘴笑。 方圆圆不好意思,拍他,“死相!” 骂完,她怔一下,又拿柚子水拍打自己的嘴巴,“呸呸呸,胡说八道,洗一洗,不灵不灵!” “……” 在帝宫这个地方,提到死,很敏感。 向晚本就觉得白慕川选择在这里招待朋友,很有挑战性。 只要想到墙体里有人体组织,似乎那山珍海味都全变了味道。 不过,帝宫早晚得重新开业的,他这也算为他堂兄打前阵了吧? “怎么不动筷子?”白慕川坐在向晚的身边,看她神思游走,刚刚跟黄何说话时还挂着笑的脸,转过来立马沉了几个色度。 “不太饿。”向晚勾唇一笑。 “叫你出来吃饭,你似乎不太高兴?” 对他阴晴不定的态度,向晚有点莫名其妙,“不高兴的人是你吧?” 白慕川不否认,一句废话没有,哼笑一声,直接怼他。 “我又不像你刚搬新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话听得向晚忍不住翻白眼儿。 “那请问白警官,我搬新家,你到底哪里不高兴呢?” 白慕川淡淡沉眉,给她一个“自行领悟”的眼神,不说话。 “嘿!”向晚斜睨他半天,突然笑了出来,“你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住那里是我的事儿,你至于这么生气?” “谁告诉你我在生气?”白慕川挑挑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明白了。”向晚轻笑着凑过头去,笑盈盈地道:“该不会程队是你的心上人吧?所以,我搬过去住在他隔壁,让你嫉妒得面目全非,对我恨之入骨?” 白慕川唇角怪异地一抽。 “嘿!难道我说中了?”向晚咬了咬下唇,玩笑道:“要不这样好了。反正我那房子也是三室的,刚好空下来一间,4000块,把那间转租给你好了!” 白慕川沉下脸瞅她。 突然冷哼一声,“出息!” “……”神经! 他不说话了。 向晚一个人说得没趣,转过头也不理他。 莫名的,他们僵硬着身体不看彼此的姿态,莫名有些喜感。 今天来为黄何接风的人,还是那几个刑侦队的熟人,但有了前车之鉴,除了白慕川之外,谁也没有喝酒,一律以饮料和茶水代替。 这生活作风突然变得健康起来,大家唏嘘之余,都不免有些感慨,哪怕珍馐美味在前,也吃得不是那么个滋味儿。 “案子,不是结了吗?大家咋还闷闷不乐了呢?” 黄何看今晚的话题怎么都带不起来气氛,主动开起了自己的玩笑。 “该不会是我从里头带出来了敌对势力的味道,你们都吃不下去吧?” “闭嘴吧你。”白慕川淡淡说着,拿起酒杯凑一下他面前的饮料,“出来了,就不再想里头的事儿了。从头再来!” 他今儿脸色不大好,大家都察觉到了。 于是,在那若有若无的杀气里,众人应和着他,却始终有点拘束。 “老大,我来敬你一杯!”黄何去拿酒瓶,“多亏你罩着兄弟,要不这次真就栽了!” 方圆圆一怔,条件反射就想去按住他的手。 可手伸到半空,顿一下,又缓缓收了回来。 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她对黄何喝酒有一点恐惧后遗症,但黄何还没有恢复工作,现在喝酒也没有人会管…… 工作!方圆圆下意识看向黄何的脸。 这个问题,大家都闭口不提,连白慕川都没有说过他到底能不能再恢复工作。 因此,方圆圆心里头为黄何揪着。 黄何干了很多年刑警了,习惯也喜欢这个工作,他以前曾经告诉过方圆圆,希望自己可以从刑警的岗位上退休。所以,方圆圆怕他失去工作,受不了打击,又跟她玩消失…… 两个男人喝了起来。 其他人想一起喝,被白慕川阻止了。 不过,这样一来,气氛慢慢有了好转。 男人们聊着天,向晚却一直沉默。 方圆圆看了半天,突然侧过头问她。 “你和白警官吵架了?” “……” 向晚哼声,“不至于!” 他俩这样的关系,哪有吵架的可能? 顶多是你不高兴我,我不高兴你而已。 唯一让她郁闷的是,他究竟凭什么不高兴她。 “那是为什么?”方圆圆皱一下眉头,扯着她的胳膊,“是为了网站让你整改的事儿?” 这件事,向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白慕川。 毕竟网文圈里的事情,旁人也不懂。即便说了,也不一定能理解。 但方圆圆这一问,坐她旁边的白慕川就听见了。 他锐利的视线唰地看过来,“修什么文?” 方圆圆呃一声,正要解释,却被向晚接了过去。 “你不说是我的铁杆粉丝吗?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对得起我么你?” 这语气有点欠揍! 白慕川挑挑眉,冷剜她一眼,却难得地没有怒怼她,而是皱着眉头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来,认真去做她的“小粉丝”,打开了《谋杀男神》…… 书评区的热闹已经退了不少。 不过,稍稍翻阅一下就能还原事件始末。 “操!”白慕川突然低骂。 这冷不丁地暴怒,让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脸上,脸上写满了问号。 “老大……?” 白慕川大多数时候是一个很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尤其像今天这种场合,他更不会随便骂人。 是谁让他黑了脸? 白慕川不说话,众人面面相觑。 方圆圆了然的目光在他和向晚间来回流转,戏谑轻笑。 “白警官关心你呢……” 向晚有点尴尬,“没事的。在网文圈,这个事儿很正常……” “正常?你哄我是小白啊?” “……你本来就是小白啊。” 白慕川脸上冷气未退,气哼哼睨她一声,冷声嗤道:“我说向老师,你在我面前这么横这么跩,怎么落到别人手上,就这么怂这么包子呢?” 她哪里横,又哪里包子了? 向晚深深啜一口气,“不跟你说。你压根儿就不懂……”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就像向晚不懂他的行业一样,她深知白慕川也不能懂得她的圈子有多复杂。所以,她不愿意浪费口舌对外行解释…… 然而,不等她的话说完,白慕川突然黑着脸站了起来。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他离开了房间。 向晚:…… 气什么呢?这么凶。 她又没有说他什么啊? 他一走,一桌人的目光,又都挪向了她。 向晚被众人瞅得一脸囧。 无辜地摊了摊手,她尬笑。 “你们吃着,我去看看!” …… 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向晚发现了白慕川。 他背着对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有了上一次偷听被他发现的尴尬经历,向晚这次没有走近,只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氤氲的夜灯中,男人挺拔的背,颀长的身材,懒洋洋的动作,还有那修长的手指上一闪一闪的烟火,莫名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不在办案状态的白慕川,不那么沉稳,不那么严肃,却别有一种魅力。 “行了!别跟我扯这个。我不爱听理由!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不知在跟谁讲话,突然生气地拔高了声音,说完也不等对方解释,直接挂掉了电话,抬起手,狠狠吸了一口烟,露出一种莫名郁燥的情绪…… “咳!” 向晚慢慢过去。 “白慕川,你真的生气了?” 白慕川回头,半眯起眼看她,轻谩无情的表情里有那么几分不确定的疑惑。 “你情商真是欠费!” 向晚:“……” “你特地来找我的?嗯?” 他突然又问,微扬的唇上带一丝笑。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向晚想笑,可带笑的眼角刚刚弯起,就被他冷飕飕的目光给瘆了回去。 咳!她马上表示,“为了抢救我濒临死亡的情商,我决定收回刚才那句话。对,白慕川,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听她说到这里,白慕川的脸上表情已经好看了很多,而向晚却回头指了指包间的门,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大家怕你一时想不开,让我来看看。毕竟五楼已经飞了一个孙尚丽,要九楼再飞一个白慕川,那他们今年都没法休假了!” “向、晚!” 白慕川一声怒叱,充分发挥大长腿的优势,黑着脸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这女人,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 向晚抿唇。 隔一秒,她幽幽地:“我情商欠费啊!” 白慕川:“……” 两个人对视,有微光在彼此眼中游走。 他高她很多,她不得不仰着头。 走廊的光线似乎比刚才更朦胧了几分,在他俊朗的脸上添上一抹淡淡的光晕,把他冷硬深邃的五官衬得格外好看,给了向晚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眼,很短。这一眼,又似乎很长。 向晚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种此刻已然亘古的错觉,就好像他原本该站在这里等她,就该用这样的目光凝视她,无悲,无喜,只有无尽的情浓…… “白慕川。” “向晚。” 两个人异口同声。 “嗯,你说。” “你说吧。” 又一次异口同声。 然后,再同时闭上嘴。 “唉!”向晚怔一下,突然笑了,“我刚才在背后看了你很久。” “嗯?有什么发现?” “你的背影……很有几分销魂的味道呢!” “……” 白慕川黑漆漆的眸几乎沾在她脸上。 久久,他突然哼笑。 “认真的?” “……我毕竟是个善良的人。” “嗯?”他缓缓撩起眼皮,“你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那你想说的是哪个?” “我想说……”白慕川抬手,突然扼住她的下巴,往上微微一抬。 长长的走廊上,有一股幽冷的风不知从哪个角落拂来,让这个仿古宫廷风的精装角落,突然变得温暖而暧昧。 他高高在上,低头凝视,仿若古时帝王在审视自己的嫔妃,从低沉的男音到迷离的表情,以及挽起的嘴角弧度,无不给人一种诱惑的味道。 “我在想,今晚……要不要翻你的牌子。” 向晚睫毛一颤,整个人呆住了。 这么直接。是玩笑?是恶意? 他的表情认真得让她无法直视。 “不喜欢我?” “……” 今天晚上的白慕川,眸色太深。 突然抛出的问题,让向晚无法回答。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突然用力,将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一点,噙笑的脸慢慢低下,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到她的脸上,“可以吗?” 第102章 ,脸都不红 卧槽! 向晚呼吸一紧,条件反射抬手抱住胸口,后仰着脑袋怒视他。 “你干什么?” 她瞪圆的双眼,急切地回避动作,看得白慕川眸色渐浓。 嗤一声,他轻笑,松手,懒洋洋插入裤袋,“怂样儿!” 啊!向晚尖叫一声,身体噌噌往后退。 刚才双手抱胸拼命后仰的动作,在失去了白慕川的力度支撑时,一个不稳就往后栽倒。踉跄好几步稳住身体,她背靠在墙上,吓得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 “白慕川!”她咬牙,心脏怦怦乱跳,“你神经病啊!” 白慕川纹丝不动。 脸不红,气不喘,似笑非笑。 “你没有谈过恋爱,对不对?” 听他说得笃定,向晚气都快涌上脑门了。 “我前男友都可以组一个刑侦队了,你说我没有谈过恋爱?天真!” 呵!白慕川唇角扬起,淡淡笑着,朝她走过来。 向晚本就靠在墙上,被他高颀得墙似的身躯挡住了光线,一时心乱如麻。 “站住!不然我就报警了!” 白慕川一怔。 他忍着笑,低头严肃地看她,“小妹妹,遇到什么危险了?告诉警察叔叔?” 小妹妹!? 自从过了25岁,好像很久没有听人家这样叫过她了。 而且,白慕川脸上的戏谑那样暧昧,还有…… 他睫毛好长,带一点点上翘的弧度,让他明明行径恶劣,却给人一种讨人喜欢的无辜样子。 这男人! 这男人! 怦怦!怦怦! 向晚心跳加快。又是气,又是无奈,咬牙切齿,又说不出太狠的话。 “白慕川,逗我好玩是吧?” “谁说我逗你?”白慕川垂下眼,迅速收敛起唇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坏笑,认真地执起她的手,突然握紧在掌心,“只是试探一下你的反应而已。” …… 我靠那个靠! 试探反应,不叫逗,叫什么? 向晚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又有点哭笑不得。 “好玩吗?” “还好。”他带点笑,“我很满意。” 向晚倒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不去想他很满意是什么鬼,只双目怒视着他,“爪子拿开!” “拿到哪里?” 白慕川再一次握紧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一下,指腹上那种不同于女人的坚硬触感,温热、干燥,似有一点点暧昧在纠缠,从指头传入向晚的大脑皮层,再迅速散发到四肢百骸…… 妈蛋! 她生气地用力抽手,却听白慕川突然压低的叹声。 “唉!其实我……” 顿一秒,他说:“我也没有过。” “……”向晚挑眉,“所以?” “向晚。”他突然欺近,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盖在墙与自己的胸膛之间,“我想给你个机会……” “?”向晚不懂。 他低沉带笑的声音,有一种暧昧不清的撩人意味儿,与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男人味一起钻入向晚的意识,“你可以追我。” “哈……” 向晚像听了个笑话,歪头看他。 白慕川侧过头来,气息清清爽爽落在她的脸颊,“……万一我被你感动了呢?” 向晚心窝窝抽扯得慌,闻言噗一声笑,抬起头来,不偏不斜地正视他。 “你是不是还想说,说不定你会善心大发了,把第一次给我?” “……” 这女人!真敢说? “傻不傻?”向晚哼声,再吸一口气,手不轻不重地撑着他的胸口,把他推开一点,盈盈地笑,“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搞这么幼稚的动作,不好笑吗?还试一下反应,呵呵,你觉得一个26岁的漂亮女人……会没有过?” 白慕川眸色一沉。 “我到是怀疑你……”向晚上下打量他,“如果你没有说谎骗我的话,那么,你都这一把岁数了还没有……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 像被她给卡了喉,白慕川喉结急促地鲠动一下,声音哑哑的。 “向晚,你很欠收拾!” “呵呵!”向晚大胆推开他,然后凑过去低声对他说:“我也想给你个机会……” “……”他双眼眯起。 “你可以追我。”向晚笑,“万一我被感动了呢,说不定就好心把你的第一次给收了!” 带着笑说完,她飞快朝白慕川眨一个俏皮的眼神,转身大步往包间走,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 “向晚?!” 白慕川站在原地,目光尾随着她的背影,深目冷视片刻,又忍不住自个儿哼笑。 “骗子!” 懒洋洋的,他跟在她后面…… …… 一顿接风晚餐,愉快的结束了。 尽管中途两人消失了好一会,但众人只是挤眉弄眼,却没有人问。 吃饱喝足,大家兴致都很早,有人提议再去k歌,被白慕川否定了。 “今天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不要打扰黄何的二人世界了。” 刚刚放出来,小两口怎么也得亲热一下的。 向晚笑着拎起小包,走到方圆圆身边。 “你要跟我回去吗?” “嗯?”方圆圆一瞪,“不跟你回去,跟谁回去?” “你说呢?”向晚偷笑,挽住她的胳膊,示意她看正在跟人说话的黄何,“你俩不去单独约会一下?都憋这么久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啦……” “滚蛋吧你!”方圆圆双颊微红,拿眼嗔她,似笑非笑地咬牙,“你个荒淫无道的小处丨女!就是欠男人收拾!” “喂……”向晚翻白眼儿,“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嘿嘿。我就喜欢你这小贱样儿。”方圆圆换个手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那死沉死沉的胳膊,吊得向晚都快要迈不开步子了,她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我是不会随便离开你的,表姐。我最爱你了。” 妈呀,饶了我吧! 向晚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你这话,赶紧去对你家黄何说。” “嘘!”方圆圆哼一声,凑近她压着嗓子低笑,“你真当我傻啊?他出来第一天我就去跟他约?不能让男人轻易得逞,懂不懂?要不然,他们可不会珍惜。你都不知道,男人这种生物可贱了!我第一个男朋友,约我第一次见面就想上床,被我拒绝了三次之后,就跟我拜拜了。第二个男朋友……” “噗!”向晚笑不可止,“别扯了!电梯到了。” 一群人站在电梯里,男人们停下了聊天,顿时安静下来。 电梯徐徐下行,向晚和方圆圆想到刚才编排他们的“贱”性,对视一眼,忍不住偷偷发笑。 “你俩捡钱了?”唐元初嘻嘻一声,“拿出来!见者有分!” “是啊,捡大钱了。”方圆圆现在跟他熟了,也不太客气,“手呢,拿出来。” 唐元初摊开手,方圆圆一个巴掌打下去,“你小子,就是欠揍!” “哎哟!嫂子,不带动真格的啊。”唐元初笑着就往黄何身边凑,“黄何大哥,快救我……” 黄何大巴掌拍在他背上,“小子,欺负我媳妇,我不收拾你就偷着乐吧,还敢来找打?” 一句“我媳妇”,听得方圆圆眉开眼笑,一颗心怦怦乱跳,小媚眼乱飞,也让一群人跟着起哄让他们快一点请喜酒。 热闹欢快的气氛中,只有白慕川冷冷的疏离于众,那高冷的模样儿与走廊上那个逗弄人的坏坏男人相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瞧得向晚瘪了瘪下嘴,轻哼声,收回视线不去看他。 白慕川听到声息,侧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然后,他收回。下一秒,向晚又看了过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奇怪的样子,众人都察觉了。 但没人敢当面问。 没办法,白慕川不是一个跟谁都可以开玩笑的人。 有些玩笑,他们拿不准尺度…… 不过,回到家里,方圆圆那一肚子话就忍不住了。 换好鞋进屋,她不给向晚逃离房间的机会,一把将她拽到沙发上坐好。 “说!你俩失踪那二十多分钟……干嘛去了?” “嗯?”向晚装懵,“有二十多分钟?” “差不多吧!”方圆圆斜眼,“不要转移话题。” “……上了个大的。可以吗?”向晚不看她的眼,懒洋洋去拿桌上的小橘子剥了起来,“我跟你说啊方圆圆,你今天春心萌动,我不惹你……你也别什么都带上我,以己度人。我跟白慕川之间,真的没什么……至少,现在还没什么。”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目光微微一闪,剥橘子的动作也有些迟缓。 方圆圆逮捕到了,嘿嘿一笑,根本就不信。 她伸手把向晚手上剥好的橘瓣儿拿过来塞入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笑。 “什么叫现在没什么,老实人听不懂。” “……你老实?” 在方圆圆面前,向晚其实没什么可隐瞒的。 而且她与白慕川之间那种怪异的情感,确实也让人糊涂。 想了片刻,她笑,“其实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可以随便跟他开玩笑,却捅不破那层窗户纸。或者说,不想捅那层窗户纸。你说,这算什么?” “算什么?算初恋啊!”方圆圆哈哈一声,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初恋是什么?初恋就是害怕大声说出来。” “……” 害怕大声说出来? 方圆圆像一个老司机似的为她分析,“谁也不肯往前一步,因为太玻璃心,害怕受伤害怕拒绝。但又分分钟想博取对方的关注,也忍不住关注对方的一言一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塞一瓣橘子,皱起眉嚼了起来。 “不过吧,表姐,你那位白警官,始终让人觉得不太安心。” 嗯?向晚不解地看她。 方圆圆吃橘子的动作停了停,苦巴巴地撇嘴叹息。 “说不明白。也许是他给人的感觉太难接近了吧?哪怕他在笑,我也不太敢跟他说话,更不敢跟他开玩笑。有时候,我都觉得,也许他对你的感情,跟你对他的感情,并不一样……” “……”向晚眯起眼,不说话,细细思考。 方圆圆又说,“所以有时候吧,我觉得小姨是对的。程正其实很适合你。他这个人虽然不太浪漫,但超级实惠啊。长得帅,家世好,关键还肯对你用心……” “得了吧你!” 一听这种熟悉的劝婚套路,向晚头都大了起来。 “我看你是小姨附体了。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要跟黄何在一起,怎么跟她交代?” “我靠!互相伤害是不是?”方圆圆眼珠子一瞪,将另一个橘子拿过来,往向晚手里一塞,“快剥!我需要治愈!” “……”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 其实向晚认同方圆圆对白慕川的看法。 他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接近的人,除了对她之外,目前为止,向晚还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有过嬉皮笑脸的时候。礼貌、客气,但脸人永远写着“生人勿近”,看着平和的外表,其实藏着很重的心思。 顾虑太多,心思重的人,很难幸福。 认真说起来,他真的未必是良配… 可谁能控制住自己的喜好呢? 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像是一种天性。如果把白慕川和程正放在一起,非得从中选一个,向晚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白慕川…… 不为别的,就为那些了解与默契。 三观相同的人,即便不能做情侣,还可以做朋友。 三观不同的人,做不成情侣,连做朋友都没得做。 …… 接下来的两天,向晚“沉迷”修文状态不能自拔。 方圆圆早出晚归,脸上随时随地挂着笑,明眼人一看,黄何回来了,她的幸福也回来了。 一个忙工作,一个忙恋爱,两个女人说话的时间都很少。 同时,也都刻意回避着幸福里那些无法和谐的因素…… 第三天,向晚终于修好全稿。 重新上传章节之后,她发现书评区,居然又迎来了一波热度。 去!什么时候她的书评区成了文泉书院的菜市场了? 向晚拿着鼠标,翻阅着,很快就变了脸色—— “文泉被大面积锁文,向公子现在是不是抠着脚丫子,在满意地欣赏这场灾难?” “呵呵,一人引来的祸,让所有人承担。” “这作者书不神,人很神啊?居然把扫黄打非地惹来了也是醉人。最让人上火的是,她就锁那些章节,修修文不就完了,其他人么,就惨了……” “被封的,不都是该封的吗?谁让她们不知道收敛,触了黄线怪得了谁?学学人家紫檀,谁举报她都没用,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得紫檀就不写h似的,一对大白鸽在男主眼前乱飞又不是没有过……呵呵呵,她为什么没有被封,心里没点b数么?” 书评区的读者来自四面八方,一个读者会同时追很多部小说,当然各有各的说法。 不过,这事真的搞大了。 不仅锁了一堆书,有一部分作品,甚至是永久下架。 有人说,是向晚的书被人举报,引来了扫黄打非部门的注意,所以害得整个文泉跟着遭殃。 也有一部分在故意引导舆论,认为是向晚故意报复网站,举报了很多作者,所以祸及池鱼…… 呵呵呵呵! 新鲜了?她报复? 她连谁在背后搞她都不知道,报复谁去? 向晚给方圆圆发微信,“什么情况?” “要完!”方圆圆在那边忙得焦头烂额,“今天网站收到文化市场行政执法队的通知,说我们部分作品涉嫌违反互联网管理条例,有大量尺度超标的色丨情描写。” 向晚皱眉,“咋处理的?” “警告、罚款!”方圆圆苦兮兮的,“总监被站长叫去批了一顿,总监回来又把我们批了一顿……现在,大面积锁文,我他妈都快要忙疯了。好多作者的文都被锁了,一个个跑来找我哭闹呢?……尼玛,我能怎么办啊?” “……” 这是向晚写文以来,经历的第一次扫黄。 太可怕了! 风声鹤唳,整个网站陷入了一阵惊恐的状态之中。 作者与作者之间,相处变得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然后莫名其妙被人举报,辛苦写出来的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故意说是我举报的?我啥时候举报了?” 对此,方圆圆也一头雾水。 “有吗?我不知道啊!哎哟,你也别管人家怎么说啦。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出一点儿妖娆子,就能被说成发生了世界大战,气不过来的……” 嗯一声,向晚道:“你忙吧!” 方圆圆确实很忙,忙得跟黄何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过,向晚并不觉得那些流言蜚语是空穴来风。 为什么网站会被警告处罚,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引来的,但那些故意散布谣言说她举报了其他作者的id,与上次在书评区泼她脏水的人,是同一批人…… 又背了一口黑锅! 向晚觉得自己这运气,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 这时,却收到白慕川发来的消息。 “明天过来面试!” 面试?向晚懵了两秒,思维才回到现实中来。 很久没有上过班了,天天宅在家里,她对刑侦队编外顾问的身份,还是相当向往的。 紧握手机,她看着白慕川不带感情的几个冰冷字眼,呼一口气。 “嗯。” 回复就一个字,比他还少。 信息发出去不到五秒,白慕川回复,“你没事吧?” 没事吧?好像有点事。说有事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该改的章节都深度修正过了,至于别人要怎么说她,只要关了网络,她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当然,如果她愿意,也可以幸灾乐祸地看着乌央央的一群人哀嚎着跟网站闹…… 但向晚高兴不起来。 “有事。”她回答很干脆,“我怀疑我最近是黑锅体质。不对,是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成了背锅侠!” “……女侠你好!” “靠,你还有心情调侃?我的第一口黑锅,就是你让我背的!难道你不觉得该补偿我一点什么?” 白慕川过了一会儿,回答她。 “把第一次给你?” “你是不是在找死?我警告你啊,你再逗我一次,我就弄死你!” “来。你……弄死我吧。” 这句回复的后面,他加上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 白慕川聊天很古板,语气基本平淡无波,更不会带上表情符号。 因此,这个表情就显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向晚隔了好一会,咂摸出味儿来,双颊微烫,噗一声,又忍不住笑。 “最近净网行动,你注意点儿,说话小心涉h!要是进去了,我可不会给你送牢饭……” “没良心!” 白慕川低头,敲完这条回复,发送出去,然后收起手机,把电脑挪到面前。 嘀!嘀!嘀! 微信不停在响。 白慕川不耐烦地打开。 上面显示未阅读的私信有十几条。 “小舅舅,你在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啊?” “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我妈说你很快就要回来了,是不是真的?小舅舅,你给我带点锦城的小吃回来嘛,我可喜欢吃那里的东西了……” “我好想你!你快回来带我去玩吧?再不玩,我就要开学了呢。” “小舅舅?” “小舅舅?” “o(n_n)o~泪,哭哭!小舅舅不要理我了……” 白慕川沉着脸,丢开手机,拉开窗户,看着天空的暖阳,眯起眼,点燃一支香烟…… 第103章 ,面试的疑惑 翌日,向晚起了个大早。 主动给方圆圆做了早餐,完事还带了一些去刑侦大队。 第一天过去,她时间赶得早,知道那些值班的民警这个时间点都没有吃饭,特地给他们都带了一份…… 结果意外发现,白警官也在队上。 这就很奇怪了。 他是老大啊!一把手啊! 又没什么大案,为什么这么拼? 向晚听说他在办公室,拎着打包好的餐盒走了过去。 门虚掩着,一眼就看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椅上,懒洋洋地仰躺着,看着摆放面前的电脑。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而他面色略沉,头发被捋得有一丝凌乱,却有一种格外病态的美……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熬夜都不损颜值。 向晚有些嫉妒。 轻咳一声,看他没动静,她推开门,在门板上轻敲三下。 “白队,我来面试了!” 白慕川抬眼看来。 隔这么远,向晚也隐隐看到他眸底明显的红血丝。 “怎么这么憔悴?” 白慕川瞥她一眼,没有说话,那冷飕飕的眼,却把向晚吓了个够呛。 “咋的,你昨晚偷牛去了?” 白慕川不说话,冷冷睨她,看她愣生生盯着自己不知动弹,又不悦地哼声,“还不快拿过来?” “哦?!”向晚低头看一眼手上的早餐,拎到他面前放下,“便宜你了!全是我自己做的!” 她指的是鸡蛋饼和煎蛋,可白慕川拿的却是一盒牛奶。 “你自己……?”他抬了抬眉,视线似乎穿透了她今天特地穿的正装衬衣,锐利地扫过那女性特征处,又迅速收回,“你怎么做到的?” “……” 这个家伙! 向晚哭笑不得,飞快把一次性餐盒拉回来。 “不吃算了!” “吃!”白慕川速度比她快,护食一般,扼住她的手,捞起一个饼,就着手就是一口。 “……”向晚无语,“这有筷子。” “嗯。”白慕川像没长手似的,只看着她不动,那目光里的期待看得向晚不忍心拒绝,叹着气把筷子递到他手上,又把小咸菜和煎蛋摆好,“不要急,慢慢吃。看你狼吞虎咽,我会忍不住骄傲的!” “饿了!”他撩她一眼。 “昨儿没吃晚饭啊?” 向晚随意地问,白慕川却应声点头,“嗯。” “为什么?”向晚吃惊地挑眉,审视他,“受打击了?失恋了?” 一般情况下,男人没有减肥的事情困扰,是不可能不吃晚饭的。 除非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她正寻思着,白慕川云淡风轻地哼笑,“减肥!” “!”向晚瘪嘴,“别了吧,你是要想向黄何看齐,变成一根筷子啊!?” “不好吗?变得筷子,跟他刚好凑一双,以后谁敢在洪江区犯案,直接夹起来吃了!” “!”好有道理。 向晚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 白慕川解决了第一口,吃起来就斯文多了。他本就是一个矜贵沉稳的性子,这一慢起来,简单吃个东西也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像旧时的王孙公子,说不出的俊美帅气。 向晚:…… 不要看了。 再看指不定就把他当食物吃了。 向晚轻嘲一笑,挪开目光,随意瞄向他手边的电脑…… 界面停在《灰名单》的阅读页。 她惊,呃一声,“你也看沐二少!” 白慕川吃东西的动作明显一顿。 张开嘴,他刚想开口,又差一点呛住! “咳咳!”咳了两声,他优雅地抽纸擦个嘴,“是,我闲得无事也看看。” “你跟他关系不错吧?要不怎么能拿到他的签名?” 白慕川眉梢一扬。 “关系……一般。我主要认为他刑侦部分写得很好,对案件有参考意义。” “对对对!很好,很写实。”向晚眼睛嗖地一亮,找到知己一般跟他聊开,语速都快了起来,“最关键是,他既能把案子写得真实,又特有匠心,构思巧妙,把戏剧冲突处理得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假。人物刻画方面更是一绝,两三句勾勒,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在眼前似的,比我高了不知多少个段位。其实他刚开始写《灰名单》的时候,还没有大火,我就开始关注到那本书了……” 说起沐二少,向晚口若悬河。 一双眼全是崇拜与爱慕。 那种光芒完全掩饰不住,闪入白慕川的眼里,让他从开始听时的好心情,慢慢就变成了一张拉下的黑脸。 “你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啦!”向晚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是我的本命男神!亲本命!” 白慕川手里夹着一个煎饼,闻言眉心皱起,看向她眉飞色舞的小脸儿,突然把电脑盖起,像是被谁得罪了一样,冷冰冰地说。 “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呃?”向晚挑眉。 “比如写作,比如等会的面试!” “……” 从天堂到地狱,大概说的就是向晚此刻的心情了。 好好的聊兴,被他一瓢冷水就泼灭。 为了面试,她准备了一个晚上。 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面试要考些什么?你是面试官吗?” 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 “我是你的人,只能旁听。” 什么叫他是她的人? 向晚脸颊一热,“我说认真的呢,别贫!” “认真的!我推荐了你,是你的推荐人,当然不能亲自面试你。” “推荐人就推荐人嘛……”向晚低头哼声,小声嘀咕,“还什么我的人……” “不愿意?”白慕川俊眉挑起,又夹起一个煎蛋,斜她一眼,“好巧,我也不愿意!” 这王八蛋! 可以死啦死啦的啦! 向晚不知该气他还是该感谢他。 工作的事,白慕川确实是帮大忙了。 没有他,就凭她的履历,怎么都迈不出这一步。 可这货就是嘴损,就不说她喜欢听的…… “你喜欢听什么?”白慕川突然问,深邃的眼窝里似乎蕴了一汪带笑的泉水,那瞬间亮开的光芒,晃得向晚眼睛一眯,差点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猜啊!”白慕川勾唇,“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还是太嫩了!” “……” 面试是在会议室进行的。 等白慕川吃完早餐,大概休息了半个小时,唐元初就进来了。 “白队,王局过来了。” “好!请他稍等!”白慕川懒洋洋起身,看着向晚明显紧绷的脸,“走吧?” “嗯。”向晚跟着他离开,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心跳快得根本不受她控制,像要跳出嗓子眼了似的,比她第一次去找工作面试时还要忐忑不安…… 白慕川突然止步,回头看他。 “不要怂!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 “……” “挺起胸来!” “……” “抬头!看我。” “……” “深吸气!吐气。” 向晚一一依言照做。 完事儿,听到白慕川轻笑一声,像摸宠物狗似的拍拍她的头。 “乖!就这样!” “……” 白慕川走在前面,推门领着向晚进去。 那一间会议室,是临时用来面试向晚的。 其实这个面试也是王局临时起议,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别人在场。 他只是想见一见,能让白慕川据理力荐的人,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然而,看到向晚竟然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王局一眼就呆住了,拿在手上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王局。”白慕川介绍,“这是向晚。” “王局好!”向晚努力挂着得体的微笑。 “好,好。”王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慕川一眼,把茶杯放在桌上,摊开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 向晚腼腆地坐下,一动不动,等着他询问。 而王局的心里,这时已然给白慕川下了一个“以色视人”的定论,对他举荐向晚的行为有了一些质化,看她的目光也就深了许多。 “小向是锦城人?” 在见王局之前,向晚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社区主任和白慕川。 所以,见王局和颜悦色的唠家常,把准备了一肚子的回答都压了回去,冲他淡淡一笑。 “是的,王局,我是锦城人。” “哦。”王局点点头,又看白慕川一眼,“听小白说,你在心理侧写方面有过人之处?” “我……还好。”向晚心里没底,答得含糊。 “我看了你对帝宫案子的分析报告。恕我直言,你很有天赋,但我们办案主要讲究证据。从最终结果来看,你的报告并不及格。当然,我对犯罪心理侧写的这一门新兴技术的推广和应用,一直是持保留态度的。” 不及格! 向晚的脸,唰地红了。 “王局,我不是科班出身,今后会好好学习,从实践中掌握更多的理论知识……” “小白说,天赋比学习更重要。”王局扶了扶眼镜,突然笑了一下,从眼镜框的边沿打量一直没有表情的白慕川,突然问出一句。 “你决定了要留下吗?” 向晚一怔。 他问的是她……还是白慕川? 又或者是在问白慕川要不要留下她? 这莫名其妙的话,向晚接不下。 看看王局,又看看白慕川,她一头雾水。 然后就听白慕川缓缓道:“嗯。” …… 一个嗯字,充满了神秘感。 向晚依旧不知道王队问的是什么。 不过听完这句话,王队却松了一口气,笑容更大了。 “那好,就留下吧。” 这个留下,与上一个留下的意义,好像不同? 向晚内心纠结,却不好贸然相问,只怔怔看着打哑谜的二位。 “那就这样吧!”王局缓缓站起身,笑盈盈朝向晚伸了手。 “欢迎你,小向。当前我们任务重,时间紧,难度大,希望你早日适应工作岗位,对案件刑侦工作,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啊!这就叫面试通过了? 向晚愣愣地站起来,与王局握手。 “谢谢王局!” “哈哈!”收回手,王局满意地点点头,“以后你就在白队的领导下工作吧。好好干!” “我会的,王局。” “我下午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王局交代完该交代的,直接就抽身走人了。 前前后后,好像就十来分钟。 这么简单的面试,让向晚准备了一宿的“才艺表演”完全没地方施展,也是奇了怪了。 王局前脚一走,向晚后脚就问白慕川。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面试吗?” “不是面试通过了?”他反问。 “可他什么也没问啊?” “他看过你报告了。面试就是看看人。” “……可他说报告并不及格啊?” 白慕川皱起眉,一个爆粟敲在她头上。 “我说你这小姑娘!这么多问题,是不高兴留下来?” “嘿!” 被他叫小姑娘的次数多了,向晚自我感觉人都小了起来。 冲他眨眨眼,她笑得甜丝丝的,“当然是高兴的。谢谢白队提携……” 嗯一声,白慕川傲娇地扫她一眼。 “明天来办个入职手续。” 说到这里,他停顿,又一本正经地说:“顾问没有正式编制。同样,也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原则上来说,只要没有重大命案,你的时间会很自由。” 哇哦! 向晚一下子兴奋起来。 “太好了,白队!” 这样就不会影响她写书了。 完全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个牛逼兼职嘛。 向晚对白慕川感激不已。 那激动的心情,让她恨不得冲过去抱住他啃一口。 “不用报答我!”白慕川就像看穿了她,“只管我每天的早餐就行了。” “……” 这还叫不用报答? …… 向晚心里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乐滋滋地从刑侦队回去,她打开电脑,准备多存一天的稿子,等着明天开展新的工作。 然而,只在网上浏览一圈,她就被吸走了注意力。 《灰名单》剧组开机仪式! 拍摄地点:锦城! 啊啊啊啊啊! 向晚莫名有些兴奋,她入坑的第一本书啊! 没想到,离她这么近! “要去探班吗?”晚上方圆圆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这个。 对于《灰名单》剧组在锦城拍摄的事,同样已经让她振奋一天了。 “我的男神啊!我一定要想办法去围观一下!” “你哪个男神?我记得你上一个男神,是一个韩国欧巴啊?” “不喜欢了!我现在喜欢国产的!” “……”向晚挑挑眉,“哪个?” “郁宁!哈哈!”方圆圆打一个响指,笑眯眯地说:“《灰名单》男一号!”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叶轮。” “锉!我喜欢一身正气的阳刚男人好不好?不喜欢叶轮那种阴邪的小鲜肉!” “比如黄何?” “去你的!” 一说黄何,方圆圆整个人都变得明媚娇羞起来。 恋爱中的人啦! 向晚摇了摇头,为她高兴。 然而,在知道向晚明天去刑侦队工作的时候,方圆圆叹口气,脸又垮了。 “……不知道我家黄何,什么时候能恢复工作!” “早晚会的。放心吧。他那么优秀。” 向晚只能这么安慰她。 至少对目前的方圆圆来说,需要更多的鼓励。 这样,她才能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 向晚入职的第一天,啥事都没发生。 莫说命案,辖区内连一个偷鸡摸狗的案子都没有。 难道她天生自带和平属性? 白慕川说过她没事可以离开,可她不太好意思,头一天就早退。 于是,办完入职手续,无事可做的她,硬生生枯坐到下班时间,才打个呵欠,拎着包去上厕所,准备走人。 “……听说白队是用自己留下做条件,换王局留下向晚的?” “不是吧?你打哪儿听说的?” “前两天不说白队要回京都了吗?他当初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帝宫那个案子,现在案子结了,原则上他是要走的。可王局一直舍不得他走么?所以,好多人私底下都在说……向晚这事儿,是裙带关系!” “去丫的吧!王局能让白队想留锦城就留锦城?他有那么大的权力?你也不想想。” “……也对。难道白队还有别的路子?” “我也不知道。领导的事儿,咱们甭打听。少说多做!” “是是是!” 两个警员从里面出来,看到向晚愣了一下。 “……你好。” “你们好!”向晚微笑。 那两人说人长短被听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不敢看她,他们互相瞅一眼,飞快地离开了。 向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他们的话,还有,今天在会议室里王局与白慕川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是真的? ……让她留下的条件,是要他也留在锦城? 第104章 ,匆匆 向晚调头就走。 速度很快就赶上了那两位警官。 她突然冲过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向老师……” “借过一下!”看他们愣在面前挡了道,向晚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然后从他们慢慢侧开的路中间大步穿过,往白慕川的办公室走去。 她一天没有看到白慕川了。 早上报道,中午在食堂午餐,他都不见踪影。 向晚知道他工作忙,没刻意去问,不好意思也不方便去问他的行踪。 但此时此刻,她很想问一问他…… 问他那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问他,是不是为了她留下的? 也问他,林林总总的恩情加在一起实在太厚重了,她可不可以对他…以身相许? 向晚猜他会在办公室,结果走近一看,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哪里有人? 刑侦队不值班的人,在准备下班,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向晚一个人颓然站在办公室门外的过道上,形单影只的落寞身影,落入了程正的眼里。 他刚与梅心从楼上下来,见状,停下脚步,“你先走!” 淡淡三个字,是对梅心说的,却不看她。 梅心眯起眼,睨一眼他的侧脸,眉心蹙了蹙,云淡风轻地嗯一声,默默地走了。 程正没有察觉她的离开。 在原地站了约十来秒,他走向那个低头走路的女人。 “他今天都不在队上。”站在她的面前,程正缓缓说。 向晚最先看见的是他修长的双腿,然后才慢慢抬起头,直视他的眼,“谁?” “白慕川。” “你怎么知道我找他?” “你说呢?” 每一次,程正都是这种笃定的样子。 脸色淡淡,语气淡淡,眼睛分明盯着向晚,却让她察觉不到被专注凝视的感觉…… “全世界都知道。”他说:“我不傻。” “呃……”向晚脚尖在地砖上磨蹭一下,“是的,我刚想到点事儿,想问问他。可白队不在,只有明天了。”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又说:“程队,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嗯,一起。”程正说罢转头。 向晚一愣,僵在原地,有点尴尬,“不用……” “顺路。” “……” 他是二房东,顺路顺得理所当然。 可向晚真的不想开这个头。 第一天上班顺了路,以后会不会每天都顺路? 又或者,将来还会顺便串个门,借个酱油……? 她站在原地不动,程正却有点不耐烦,突然转头过来,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表情,盯视着她,“有些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路上说吧。” 私事转为正事口吻,很难拒绝。 向晚愣了愣,终是慢慢跟上他的脚步。 下班时间,锦城一如既往的拥堵。 阴沉沉的天空,没有阳光,闷热得令人窒息。 汽车落入车流里,行驶了老长一段路,向晚没有从程正嘴里听到所谓的“正事”,叹一口气,转头看着他,“程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程正眯眼,正视前方,考虑一下问:“你了解白慕川吗?” 嗯?向晚皱眉,“什么意思?” “如果不了解,为什么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向晚无言以对。 沉吟片刻,她不悦地轻哼。 “程队,我个人的私事,没必要跟你交流吧?” 程正不看她,从来没有笑容的脸,也没有别的情绪。 “你知道今天他为什么不在队上吗?” 冷不丁的问题,让向晚莫名其妙,嗤一声笑。 “他是领导,爱上哪儿上哪儿,我哪里管得了?” 程正慢慢转头,“向晚,你了解他太少。不,你对他根本是一无所知。有时候,我不知道该佩服你的痴心一片,还是该耻笑你的无脑幼稚……” “……” 谁都不爱听批评,哪怕向晚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拉下了脸。 “程队,我在前面路口下车,谢谢。” 对她的突然的冷脸,程正不以为意,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说话节奏,“你是不是跟队上那些人一样,以为他留在锦城是因为你,被感动得不知所以了?” 向晚深吸一口气,才忍住让自己没骂人。 三观不合的人,无法沟通,更不用解释。 她五官敛起,保持沉默。 程正看了看她,却突然说:“他女朋友来锦城了,要呆好几个月。他今天,是去探她班了!” 女朋友?探班? 向晚像被雷劈了脑袋,好久没有动弹。 前方红灯。 程正把车停下,转过头来,迟疑着说:“他的女朋友就是出演《灰名单》女主角的演员……谢绾绾。” 向晚没动。 程正看了她很久,直到绿灯亮起,才重新踩下油门。 “看来你并不关注娱乐新闻啊?《灰名单》剧组正在锦城拍摄的,不过……他们的关系,外界所知不多。女明星嘛,谈个恋爱总得遮掩一下的……” “我关注的……”向晚突然觉得有点心绞痛,心窝处一抽一抽的,很难过,却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比她的预想更为猛烈,以至于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得都不正常了,“不过,我只注小鲜肉,对女演员没兴趣,这叫……异性相吸。” 她很佩服自己,可以平静而完整地说这么多话。 程正却对她的反应不太乐观。 侧过眸子,他扫她一眼,“他们认识很多年了,有很深的渊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又转了话题,“上次白慕川回京前,她来过锦城的,你可能不知道……” 上次? 向晚努力地回忆。 是她给白慕川打电话时,电话里那声柔柔的女声。 还是她一个人在火锅店巧遇他们一群人时,站在他身边那个长发妹子? 向晚努力地回想当时看见的女生长什么样子,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即便是那位当红炸子鸡谢绾绾,她了解得其实也不多…… 脸,是很好看的,但辨识度不高,与网络上很多网红脸,像一个妈生出来的,向晚有点脸盲,对同一个模子的长相经常傻傻分不清。所以,对谢绾绾的剧,她的关注度也不高。 最为关注她的一次,大概也是因为《灰名单》。 因为谢绾绾饰演了《灰名单》的女一号。 做为沐二少的铁杆粉丝,其实向晚对谢绾绾出演《灰名单》女一号并不特别满意。 当红小花,流量担当,话题人物,微博大v,粉丝千万……谢绾绾这样的一线女明星,确实是影视方的首选,她的伽位也配得上《灰名单》这个超级ip,但向晚始终觉得谢绾绾与她脑子里的《灰名单》女主角无法重合。 有人说,谢绾绾能争取到这个角色,是名字取胜。 而谢绾绾的粉丝最近却在热炒,得意地表示沐二少笔下《灰名单》的女主角,本身就是以谢绾绾为原型的…… 实在不巧,《灰名单》女主角,也叫绾绾。 没有姓,就绾绾两个字。 当初追书的时候,无数读者曾留言问沐二少,为什么绾绾没有姓…… 沐二少没有解释。 当然,他从来不回复任何留言,写得极其任性。 “唉……” 好久,向晚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攥出了汗来。 心窝那一股子抽扯的隐痛渐渐淡去,她仿佛刚刚从某种情绪里清醒过来,然后,给了程正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我没兴趣知道这些,你不用告诉我。” 程正抿了抿嘴,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淡定,内容依旧是那种老生常谈的生活教育大洗脑。 “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我也相信你是一个活得清楚明白的人。其实,人生很短暂,一个晃眼几十年就过去了。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何必分散太多精力在感情上呢?向晚,不要让自己为感情受伤,不值得。” “……” 她吸气,微笑。 “程队,想多了。” 程正皱一眉头,“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很多道理肯定能明白。爱情是什么?苯乙胺作用下的产物。人类误解了一些天生的生理密码,给了自己太多的误解……很多人以为,爱情是生活的必需品,尤其是女人。其实,并非如此,人类没有爱情,不会死。” 这算是安慰她了? 好特别的安慰方式。 然而,这不是向晚需要的。 她其实不太需要安慰,白慕川跟她之间从来没有越过雷池,更多的时候只像是一种成年人之间的那种玩笑。也许心动,不必认真。 而且,她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论有没有白慕川,她都不会赞同程正这种对待感情近乎冷血的观点。 不过,一个人有一个活法。 她不赞同他,也不会试图改变他。 “你开心就好。也许,不分泌苯乙胺也是一种幸福吧。” 程正看一眼她微笑的脸上掩不住的落寞,没有说话。 直到又一个红灯,停下车。 他的手反复摩挲着方向盘,思忖着,诚恳地说:“向晚,我不想骗你。可能我确实无法感受你们所谓的那种爱情……但我对你是认真的。” “……” 又来了。 向晚无法表态。 她只能笑,就像不曾难过那样笑。 程正看她一眼,“跟我在一起,我会给你充分的自由,尊重你的喜好和生活习惯。你完全可以做你喜欢的任何事情,我不会干涉,除非我认为特别不妥当的地方,才会提醒你。当然,接不接受在你,我们始终可以是一种比朋友更好的关系……” 比朋友更好的关系?呵呵。 比柏拉图还要柏拉图啊! 不知道为什么,向晚此刻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种关系。 “谢谢你,程队!”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异样冷静,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一个怀抱的温暖,就马上投入另一个可以避风的怀抱,而是真诚地告诉他。 “我知道你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说,论条件……我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是烧高香了。可我说实话,真的没来电……嗯,就是你说的苯乙胺,没有作用。” 干脆、彻底。 但她认为这样不是伤害,而是认真对彼此的感情负责。 “程队,其实我很希望你在将来,嗯,可以找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女孩儿,看到她的一瞬间,你的苯乙胺就汹涌而来……到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今天的拒绝之恩。” 向晚认真地说完,程正却许久没有反应。 开着车的他,表情淡然而冷静。这一点让向晚很欣慰,至少他并不玻璃心,没有苯乙胺的人,对她又一次的拒绝接受得相当坦然。 “其实你还是放不下白慕川吧?” 程正的反射弧似乎有些慢,过了足有一条街,向晚才听到他的声音。 “不。”向晚轻笑,“两回事。真的,我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程正点点头,“还是那句话,我尊重你的想法。” 向晚抿嘴一笑,“谢谢!” 程正突地转头,凝视她,“不过你要记清楚,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的认真请求。” “……” 向晚哑巴了。 第三次和第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了解自己的性格,不来电就是不来电…… 回到小区,程正在驶向地下停车场的路口把向晚放下。 向晚冲他挥手,他却没有动,凝视她说:“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会同意。” 他平静地说着,一直都是那样不疾不徐的样子,始终遵循着自己的节奏,就像一颗实心的石头,不论风吹雨打,永远不会被打破内心的安宁…… “你说。”向晚扯了扯衣服,觉得被他打量,身上有点热。 “我们……”程正徐徐开口,“可以做朋友吗?” “……” 向晚再次无言以对。 男人的目光有点炙热,在那一个瞬间,向晚的心尖像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拨。 是他的视线。带了类似感情的情绪渗出来,让她始料不及,有点惊,条件反射想要回避。 “我可以加一个期限。”程正看她不说话,又道:“等你有了男朋友,就中止我们的友谊。这样,也不会影响你。” 向晚微微一怔,“我们……本来就算朋友吧?” “好。”程正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明天早上,跟我一起上班。不准拒绝!” 向晚:“……” 汽车呼啸着驶向地下停车场。 向晚停顿一下,返身上楼。 电梯徐徐往上,她脑子嗡嗡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叮! 电梯停下。 她刚迈出电梯,还没等转那个弯道,就听到家门口有人在低低的娇笑。 “讨厌!你这手,再不规矩我给你宰了啊。” “嘿嘿!快开门吧。” “等一下,我找钥匙呢……唉呀,你这样我要怎么拿出钥匙嘛……嗯……咯咯咯……你不要弄我啦……讨厌!” 向晚在电梯口停了下来。 说话的人是方圆圆和黄何,从对话里听,似乎有点少儿不宜,她现在过去打扰人家,合适么? 可她不过去,又去哪里? 砰!房门打开了。 然后,她听到黄何说:“我就不进去了,今天晚上还有事……” 方圆圆不太高兴地嘀咕,“你不是还没有恢复工作吗?有什么事啊!” 黄何:“我……没恢复工作,也得工作啊。” 方圆圆:“噫,你找到工作了?是什么工作?” 黄何迟疑了一下,回答的声音有点弱。 “……夜场保安。圆圆,你会嫌弃吗?” “……” 好一会,没有听到方圆圆回答。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向晚也能感觉到二人之间那种浓浓的窘迫。 她了解方圆圆,知道她是一个爱了就义无反顾的妹子,不会嫌弃黄何的职业……可黄何做刑警的时候尚且得不到家里人的同意,现在去做了保安,让小姨知道,怎么能接受? “没事。” 方圆圆终于出声,带着笑。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她是真心的,可停顿这么久的回答,已经让黄何有点尴尬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失望。我只是在想……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刑拘的档案是永久都在的。我那事儿,虽不算得什么前科,可好多工作岗位,人家都会介意。你知道,这个社会就这样……不过你放心,我干保安只是暂时过渡一下。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相信你。”方圆圆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深呼吸好几下,才忍着让泪水没有掉下来,语气轻松地笑:“反正我要跟你在一块儿,哪怕你去要饭,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傻瓜!”黄何抱紧她,“我发誓,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相信你。” “……” 爱到浓时,山盟海誓。 …… 黄何走过来的时候,向晚还在电梯口。 四目相对,黄何尴尬地搔了搔头,向晚更尬。 “不好意思,我……我刚上来。” “我听见了。”到底是做过刑警的人,耳聪目明,黄何其实是知道她上来的,只有方圆圆对电梯的声响没有半点反应。 “向老师,圆圆她……有时候会犯糊涂,你多帮助她。” 这话什么意思? 向晚警觉地看他,“你不会又想溜吧?” “没有没有。”黄何赶紧摆手,叹口气道:“我只是从今天开始工作了,会有些走不开,怕万一顾不上她,所以……想把她拜托给你。她这个人跟你不太一样,不像你那么通透睿智,遇事钻牛尖,冲动急躁,容易大喜大怒。呵呵,还是个小丫头。” 把女朋友当孩子的男人…… 向晚心里一暖,突然想笑,“我会的,她是我表妹。” 说到这里,她停一下,敛住眸子望住黄何,“不过,你那事儿真那么严重?就……不能回警队了吗?” 其实她有些疑惑。 白慕川能把她弄去做编外顾问,就不能把黄何弄回去? 这不科学啊! 黄何与她对视一秒,慢慢转头,抿住嘴巴,像是思考了几秒才说:“怕是不能了。” “可白慕川不是说……”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黄何轻咳一下,又看一下时间,微笑说:“我不跟你聊了,再聊下去,该迟到了。向老师,回见。” “回见。” 黄何走了,脚步匆匆。 …… 向晚开门进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的方圆圆。 她没有意外,走过去为方圆圆倒了一杯水。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表姐!”方圆圆突然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小姨肯定不会同意我跟黄何在一块儿的。本来他要是能回警队,我还可以跟家里耗着,天长日久慢慢磨,可现在……他去做保安了,我这……回家根本不敢开口。” “……” 怎么办? 怎么办? 向晚这会儿手脚麻木,浑身的神经和思维都没有复原。一个自己都没有得到治愈的人,又能为别人想什么办法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方圆圆如是,黄何如是。 她自己……也如是。 …… …… 第105章 ,娃娃掉了(一更) 旷野里,幽幽的风。 脚踩在土地上,带出来淤泥,却一步都不敢再迈…… 一个黑洞。 两个黑洞。 三个,四个…… 向晚的面前,是一片荒凉的黑暗空间,无边无际,她除了看着那一个个参差不齐的黑洞绵延远方,什么也做不了,无法阻止黑洞的开启,也不敢轻易踩错一步……那黑洞深不见底,如同深渊,一步踩错,她就将粉身碎骨…… 长长的梦境,绷紧了向晚的神经。 醒来,她发现浑身都湿透了。 呼!捋了捋头发,手指上黏黏的,全是汗。 心悸的感觉还闷在胸口,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拿手机看时间。 早上八点了! 幸好噩梦惊醒了她。 向晚看一眼厚重的遮光窗帘,打个呵欠爬起来,又倒下去,两分钟后,再滚个圈才落了地…… “你终于起来了?程队等你好久了呢。”方圆圆在客厅里,正跟程正说完,看到向晚从房间里出来,笑盈盈地冲她挤眼睛,“快吃早餐吧,程队准备的。嘿嘿,我沾光,已经吃好了,准备上班去啦!” 说完,方圆圆飞快地钻入了自己的房间。 向晚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沙发上坐姿端正的程正。 “不好意思程队,我起晚了。” “没事儿,来得及。”程正抬腕看一下时间,“快去吃吧,一会凉了。” 向晚不太自在地嗯了声,客气地问他,“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就等你。” 越发不好意思了啊,妈蛋! 向晚滚去餐厅吃饭了,程正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方圆圆的杂志翻看,很安静。 “表姐,我上班去了啊!”方圆圆拎了包出来,逃也似的溜了。 一个屋檐下单独相处,向晚的尴尬症都犯了。 吃早饭,她用了不到两分钟。 然后换衣服,擦口红,装好电脑包,五分钟。 整个过程,一共不到十分钟,完全是破纪录的速度。 “好了,可以走了!” 程正打量她一眼,大概被她的速度感动了,没说什么,站起来。 他是个很安静的人,大多时候都会很沉默。一路上,向晚想着自己的事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到了地方,竟完全不记得跟他都聊了些什么内容。 队上的人看她跟程正一起进门,看一眼,没太注意。 “我上去了。”程正冲她客气地点点头,径直去了技术科。 这样的态度,大概那些人想破脑袋,也不会猜到他们就住在隔壁,一起吃过早餐再一起来上班的吧? 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也好,程正懂得避嫌,不用让她再悬着一颗心。 但往后,彼此还是不能太过亲近了。不然关系越来越近,总将无法收场。 毕竟,两个人是相亲对象的关系啊…… 刑侦队没有大案子,这个顾问就是一个闲职,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唐元初要了一批卷宗来看,将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案子当成故事,又可以学习,又可以打发时间。 结果越看越入迷,越看越惊叹…… 作者的脑洞算什么? 人民群众的脑洞才是最大的! 现实发生的案件远远比故事来得狗血和精彩……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啊? …… 吃午饭的时候,向晚遇上了梅心。 刑侦队里的女警员很少,两个人相对而视,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坐在一起。 也自然而然地……无话可说。 向晚同一天感受到两场尴尬,不得不再次相信“有其师必有其徒”的说法。梅心是程正的徒弟,简直就是他的翻版,性格一样一样的…… “向老师,吃完饭去哪?”梅心放下筷子,突然问。 难得她主动开口,向晚微惊,然后微笑。 “就在办公桌上趴一会,或者看会儿书。你知道的,我没什么事儿可做。” “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又问。 “额?好啊。”向晚掀开唇,笑得灿烂。 梅心说声谢谢,不再多言,去放了餐盘过来,就安静地坐在对面等她。 吃不下了!向晚被她盯视着,感觉自己像一堆……没有穿衣服的肉。 “等我一下啊!”她端着餐盘离开。 再回来时,发现梅心还坐在那里,似乎都没有动过。 怪人! 向晚笑,“可以走了!” 梅心点点头,跟她一道离开。 两个人一冷一热,从食堂中间过道走过时,很多男警员都投来注视的目光。 向晚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她跟梅心在一起会被怎样定位,但从他们的视线里发现了那么一线不寻常。 “我没有朋友。”梅心突然说,“跟他们也不熟。” “……哦。”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发现自己情商真的负分了。 “在队上,我很少跟人说话。当然,也包括进餐。” 这一下,向晚听懂了。 也就是说,她高冷不近人情,跟谁都没有交集,偏偏跟她向晚接近,所以引来了其他同事的侧目? “谢谢你看得起我。”向晚轻声一笑,尽量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尴尬,“不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梅心看她一眼,“很简单的事,不要紧张。” “……” 她有紧张吗?并不啊。 嗯,只要不是搬运尸体标本什么的,她都不紧张…… 很快,向晚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梅心没有说谎,确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技术队有一个大平台,上面搭了好几层花架,花架上养了一堆多肉植物。 这些多肉被照顾得很好,长势旺盛,被一个个精致的花盆娇惯着,摆放得整整齐齐,也美得惊心动魄。 向晚乍一看,仿佛走入了西双版纳植物园的多肉园区,惊得合不拢嘴。 “这些……全是你种的?” “不。程队的,我帮他打理。” “……” “当然,我也喜欢。那几盆是我买回来的。” 哦哦哦! 向晚脑袋快方了。 萌萌哒的一堆多肉vs两个冷漠无情的多肉植物爱好者? 只想想就觉得画面莫名诡异啊! 他们天天用面瘫脸对着一堆多肉植物,有考虑过多肉的感受么? 啧!这些温柔细小的小叶子,怎么受得了他们那么冷的温度? 向晚发现技术队的冷气很重,条件反射地打个哆嗦。 “不敢想象!程队会喜欢这些小东西……” 梅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她一眼,不说话,蹲下身就开始伺候这些“小祖宗”。 向晚站她身边看着,有点无从下手。 “那个……我能帮你做什么?” “看。”梅心回答,“你看就好。” “……” 不是让她来帮忙的? “多肉不用每天浇水。”梅心低着头,根本不看她惊诧的表情,自顾自地介绍多肉的养护方法,“它们本来就该生长在艰苦的环境里,不怕你不爱它,就怕你太宠它。浇水多了,会浇死。” 向晚从沉默中,硬生生挤出一个“哦”。 她不知道梅心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只能倾听着。 “太阳大的时候,不要烧水,也不要让它们接受长时间的日照。” “多肉也会有虫害,我一般不用药剂喷虫,而是用针,一只只扎死它们……” 一只只扎死? 向晚莫名打个哆嗦,尬笑。 “你可真厉害,懂得这么多!” “我开始也不懂。”梅心平淡无波地说:“跟程队的时间久了,就会了。” 向晚再一次沉默。 好一会儿,梅心没有再说话。 等她把面前那一排“小祖宗”伺弄好了,突然转过头,深深凝视向晚。 “以后你有空,来帮我一起养吧?” “?”向晚脸上全是问号。 他们家的多肉,她凭什么要来帮着养? 偶尔一次算帮忙。天天来,那不是…… 不对,梅心什么意思? 向晚看着她的眼睛,这年轻的女孩儿避开视线,抬手拭了拭额头,眼睛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哪怕阳台上有炙烈的阳光照进来,她的皮肤依旧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程队很喜欢你。”梅心突然说:“你好好珍惜他,行吗?” 这略带请求的声音,闹哪样? 向晚双唇紧闭,沉吟一下,轻声笑了。 “所以,你让我来学习帮他养多肉?” 梅心看她一眼,“不可以吗?” 这……真让人无言以对啊。 向晚不知道该说梅心本质单纯,冰冷的外表下其实藏了一颗幼稚到逼近幼儿园小朋友的童心,还是该说她们这种钻研技术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少根筋…… 凭什么她认为自己愿意做的事,别人就愿意做呢? “对不起,不可以。”向晚认真地看着梅心的眼。 梅心抿了抿嘴唇,请求地看她,不说话。 对视片刻,向晚发现这个外表冷漠的女法医,哪怕她天天与尸体打交道,哪怕接触了世间最阴暗的一面,其实根本就是那种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 “你明明喜欢他,却要把他推给别人。这不是伟大啊,小姐姐。”向晚说到这里,叹息一声,想了想又说:“讲真,换到别人身上,这叫矫情。但你,我想说,小姐姐,你可以再勇敢一点。” 她说完指了指门洞,“我先下去了。” “我没有。”梅心突然急切起来,转过身,看着离开的向晚,“我真的没有喜欢他。” 向晚挑挑眉,不说话。 “他是我的恩人。”梅心的目光单纯得像一汪泉水,“我只是想帮他……” 恩人……什么梗? 向晚其实有点好奇,但为免对程正的事情涉足太深,并不追问,只淡淡一笑。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的话。但我跟你一样,也没有喜欢他,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还不到天天帮他照顾多肉的情分……” …… 向晚下楼的时候,发现大厅的气氛跟上午有点不一样了。 一个警察在接电话,倾着身体倚着办公桌,对着话筒紧张地说着什么,唐元初站在他的边上,凝视着他,绷紧着脸。 挂了电话,他们说了几句话,那警员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唐元初看到向晚,怔一下,大步走了过来。 “向老师,你这会不忙吧?” 他问得很客气,向晚笑着摇头。 “不忙!” 她不是那种可以白领工资不干活儿的人,虽然不希望真的出什么人命大案,但如果能有点什么事做,也可以缓解一下来到陌生单位的尴尬,同时也让人不要总认为她是因为白慕川的“裙带关系”才进来的公主病患者。 “唐警官,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紧张地问,攥紧手心,生怕是大案子。 “……是有点事。《灰名单》剧组失窃了。” 呃!《灰名单》,失窃? 向晚怔一下,“失窃也归咱们刑侦大队管?” 恐怕这才是“裙带关系”吧?她莫名有一点酸溜溜的。 唐元初看她一眼,显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认真地回答,“那小偷离开的时候,被剧组的安保人员撞上。安保被捅了一刀!白队刚来电话,让我们赶紧过去一趟,顺便带上你。” 这是今天向晚第一次听到白慕川的名字。 从早上到现在,她没有见过他,也刻意回避去了解与他有关的一切。 然而,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又怎会没有交集呢? “那人伤得严重吗?”她问。 “送医院了,目前不清楚。” “走吧!”向晚没有迟疑,拎上自己的包,就跟了上来。 除了她之外,唐元初另外带了两位民警,一共四个人。 向晚坐在副驾上,上了警车,突然又问唐元初一句,“除了一个安保,剧组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有!”唐元初说,“那个大明星谢绾绾的娃娃……” “啊!”娃娃掉了? 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地过去,是帮大明星找娃娃的? “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娃娃。具体情况,得到了那里才知道。刚电话里,白队也没有说得太清楚……” 很重要。 向晚还对白慕川说过自己的睡衣是爷爷留下的生日礼物很重要呢…… 想到当初种种,她眯了眯眼,“那白队呢,他不过去?” 唐元初:“白队就在那边。他昨晚喝多了,刚好在那个酒店睡的……不过,一个人也出不了警啊!” 嗡! 向晚耳鸣一下,想了片刻,终于捋清楚了事情的先后顺序。 如果程正所言非虚,那就是说,白慕川昨天去《灰名单》剧组探女朋友的班,晚上跟谢绾绾喝酒,喝多之后就睡在酒店了。 当然,他到底是一个人睡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睡这个不打紧,打紧的是有一个小偷悄眯眯地潜入了剧组居住的酒店,在白警官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他女朋友出门拍戏也携带着的“重要娃娃”,在逃离的时候,捅伤了一个安保……? 第106章 ,嫩嫩嫩(二更) 向晚到了酒店才发现,除了他们之外,辖区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也在现场。 酒店门外本来很宽敞的地方,但此刻被一堆吃瓜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加上外面停放的警车,以及剧组和酒店两家的安保人员身着制服围成一群,莫名给人一种“此处出了大事”的紧张感。 人群中,白慕川格外显目。 隔了老远,向晚就看见了他。 高高的个子鹤立鸡群,一身宽松休闲的黑衣黑裤配上一双干净利索的板鞋,戴了一顶嘻哈风格的帽子,遮了眼以上的部位,衬得他雕刻般的英俊面孔更为立体,整个人又潮又时尚,根本不像个警察,倒像是某个乐队的主唱或者剧组的男主角…… “老大!”唐元初迟疑片刻才叫人。 看来白慕川今天服装太扮嫩,连唐元初都被比下去了,几乎不敢相认。 “来了?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案情。”白慕川大步走过来,拍了拍唐元初的肩膀,又看了向晚一眼,突然蹙起眉头,“昨晚偷牛去了?” 向晚:……这句话好耳熟,不是上次她问他的么? 唐元初:……不是要给他们介绍案情么? 结果他耳朵都竖起了,却听他们谈恋爱? 这小子尬笑一下,瞄了向晚一眼,“老大,向老师不太舒服……” 白慕川剜他,“没问你。” 唐元初:…… 他怎地这么苦逼? 默默退后一步,他把最接近白慕川的位置让给了向晚。 然而,向晚并没有在这里跟白慕川联络感情空聊天的好兴致,“我很好。” 不冷不热三个字,看不出情绪。 白慕川上下打量她,挑挑眉,“真的?” 向晚皱眉,不耐烦地说:“我们过来,是办案子的吧,白队。” 说罢她伸了伸脖子望他背后,看那七嘴八舌议论的人群,“我们不办正事吗?” 问得很随意,却字字扎人要害。 来这里当然要办正事,他哪能公时私用? 白慕川扫她一眼,朝那边正在跟保安说话的民警招了招手。 “小邓!” 哎一声,那民警笑着过来了,“白队!” 白慕川似乎失去了介绍案情的心情,指了指唐元初。 “你们对接一下。” “好的。”小邓指向背后的酒店大门,“案发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我和张浩最先接警赶过来。来的时候,受伤的安保已经被送去了医院,现场没有别的目击证人,只留下一滩血迹,几乎没有发现打斗痕迹。酒店的前台服务员听到伤者的呼救声赶过去的时候,没有撞见凶手,而伤者很快昏迷,目前还在抢救中……” 他说到这里,看一眼白慕川。 “我们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凶手穿着黑色连帽衣,盖着头,戴一个大口罩,从监控里无法直接辨别其长相五官……酒店服务员表示,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入住,也没有他的其他资料。但不排除是入住旅客中的一个。” “电梯没有监控吗?”唐元初问:“他是从哪一层下来的?” 小邓又看一眼白慕川,小声道:“有个剧组在锦城拍戏,包了酒店三十五层以上的房间,酒店应剧组要求,为了维护剧组明星们的个人隐私,关闭了三十五层以上的监控……”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三十五层上面下来的?” “不一定。”小邓说:“酒店也有监控死角。” 白慕川点点头,脸色阴阴地看一眼向晚,“向老师怎么看?” 向晚面无表情:“凶手刺伤安保只是临时起意!他的目标不是安保……” “……” 这还用说? 白慕川眉心拧起,“继续。” 向晚:“没了。” 白慕川:“……” 向晚无奈地看他:“我就听了这一点内容,其他都不知情,能说什么?” 白慕川嗯一声,“很好。” 两个人说话并无破绽,可站在边上的唐元初却莫名觉得四周的杀气好重。 剑拔弩张有没有? 他俩噤声。 白慕川沉吟一下,“跟我来!” 向晚默默跟上,一个字都没有。 白慕川走了几步,突然黑着脸转身看唐元初。 “你也来!” 一个警察是没法办案的,得到的口供也不具备法律效力。 向晚本身没有警察编制,所以他必须叫上唐元初一起上去见谢绾绾。 “老大,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明星啊,有点小激动有没有?”进入电梯,唐元初的嘴就闲不住,一直在说:“以前看到的明星不是活在电视里,就是荧幕上。没想到办个案子,居然还能见到谢绾绾……” “你今天的话咋那么多?” 白慕川黑着脸斥他。 向晚唇一掀,挪开视线望向旁边。 在她看来,这是白警官对“秘密恋人”被男人yy的气愤,只可怜唐元初不知情而已…… “我……”唐元初也是心塞塞,“老大,我一直都这样多话的啊?你认识我第一天不就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咋这么聒噪呢?那时候我觉得你对我挺喜欢的啊?” 向晚:…… 翻翻眼皮,她望着电梯里的广告。 白慕川望着她,“闭嘴!” “好吧!”夹在两个人中间,唐元初被冷空气影响,打了个喷嚏,“皇帝打架,百姓遭殃,你俩再这样……我都快内分泌失调了。” “噗!”向晚刚好在看治疗内分泌失调的电梯广告,冷不丁一点这话,整个人都方了。 没想到,躲过了白慕川的冷眼冷面,却没躲过唐元初的冷幽默啊。 “唐警官,你可真逗!” 美人展颜一笑,电梯里瞬间春暖花开。 “嘿嘿!”唐元初也跟着笑,“对呗,看你们一个两个都板着脸,死气沉沉的,我都快要被冻死了嘛。求求二位,关爱一下小动物,单身狗很可怜的……” “得了吧你,好像谁不是单身狗似的……”说到这里,向晚又想到人家白警官是“名草有主”的人,轻咳一下,小声道:“我是指我自己。” “你?”唐元初侧过头来,悄眯眯扫一眼白慕川,冲她傻乐,“不能吧,向……老……师……” 他戏谑的样子,本是为了逗弄她跟白慕川,可他跟向晚不停在说话,把白慕川完全地晾在了一边,话题也压根儿没他什么事儿…… “唐元初。”白警官冷着脸,怒刷存在感,“你这么喜欢逗乐子,回头就留在剧组,找个卖嘴皮子的差事干干得了?” “不不不不,我可不卖,我是白队的……卖也只卖给你。” 白慕川冷哼,向晚忍不住想笑。 而可怜的唐元初,拼命摆手,然后给嘴上了锁链。 二十六层。二十七层。二十八层…… 唐元初发誓,这是他有史以来乘的时间最长的电梯…… 好慢啊好慢啊。 气氛好逼仄啊。 压力山好大啊。 气场好强劲啊! “叮!” 第三十八层到了! 唐元初第一个闪身出了电梯,离他俩远点。 “你今天吃火药了?”白慕川站在电梯口,沉声问向晚。 然而,向晚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从他身边迈了出去。 白慕川:…… …… 进入那间总统套房的时候,唐元初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向晚笑话他,“见明星而已,又不是见美国总统!” 唐元初呼一声,“亲娘也,见美国总统可没有这么紧张……” 向晚挑挑眉,然后就听这小伙子诚实地说:“毕竟美国总统是个男人嘛,我只对美女不产生抗体的……” 哐!门突然被拉开,恰好止住了唐元初的话。 他尴尬地张着嘴,把没来得及说的话咽了下去。 “你好!” 门里的女人穿一条宽松的韩版裙子,大得像睡衣,齐肩的长发懒洋洋地披散着,星眸半眯,好像还没有睡醒似的。不过,她妆容精致,甚至可以化得有些过分浓厚了,漆黑而长挑的眼线有一种漠视众人的倨傲,“进来吧!” 然后,她转身进去。 个子不高,跟向晚差不多。 绝对没有官宣的172cm……这是向晚第一看法。 谢绾绾本尊的人设也绝对不是包装出来的清纯玉女风。那一股淡淡飘来的香烟味,让向晚对她的个人形象有了天翻地覆的颠倒性认知。那个被包装出来的甜美玉女全是假相,真正的她,气质偏社会风尘味儿。 嗯,好像一个大哥的女人,挺有个性的……这是向晚的第二看法。 于是,她看一眼白慕川。 莫名发现,他俩其实外形挺配。 ——都不像好人! “想问什么?” 谢绾绾懒洋洋坐在沙发上,语气远不如她的名字那么温婉。 “说说被盗的情况。”白慕川皱眉看着她。 “情况?”谢绾绾斜他一眼,呵一声,“你不是都知道?” 咚!向晚心脏咯噔一响,揪住了。 那刺刺麻麻的感觉,来得莫名,就像被锋利的刀子突然划过一样,来不及疼痛,就已血流如注。 谢绾绾说的话不多,可透露的信息却十分丰富…… 白慕川都知道,哪种情况他才可能都知道?当然是他俩睡一起。 她屏紧呼吸,拼命告诉自己,这些都不关自己的事儿…… 然而,她刚刚缓过那股劲儿,就听谢绾绾又若无可察地叹一声,“你们警察可真麻烦,问了一次又一次……我刚才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我把娃娃抱在怀里,睡着了,再醒来,娃娃就没了。” 向晚一怔。 原来没睡一起啊? 唐元初也搔了搔脑袋,从刚才那句信息量巨大的话里回过神来,傻傻一乐,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个叫谢绾绾的女人,有点面熟啊? 而且,她跟他们家老大,貌似也很熟…… “哎呀妈!”唐元初突然叫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你——” 他看着谢绾绾,莫名的兴奋,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谢小姐,那天晚上在海天吃火锅,是不是你?” 谢绾绾早就看见他了。 听他嚎叫,眯了下眼,“嗯。” “嘿,我这都认不出来了!你这……就跟变脸似的!” “!”憨直boy。 女人化妆跟不化妆本就两回事。 情商高的人都不会说出来好不好? 向晚瞥一眼唐警官,为他情商堪忧一秒,又马上为自己智商点起焟来。 ……人家的事,她操门哪子心? 接下来,她管住胡思乱想的神经,全场专注案情。 然而,从谢绾绾嘴里能获取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她根本就是一个在无知无觉中被人偷了的女人。 最可怕的是,她的手机、皮夹、电脑、首饰……一切可以变钱的东西都没有丢失,就一个抱在怀里的娃娃不见了,这会不会太诡异? “难道是私生饭?”向晚听完始末,迟疑一下,环顾这个套间,又问白慕川,“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白慕川看她一眼,“我跟你一样,刚刚进来。” 嗯?不是问过话了? 白慕川不解释,只说:“她早上起来到处翻找东西,然后叫来了经纪人,助理,策划、导演,副导演,道具,服装……嗯,还有酒店经理,服务员等等,大概没有三十人,也有二十人。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 众人不说话,白慕川站起来看了唐元初一眼。 “打电话,问程正到哪里了?” 第107章 ,也许死过(一更) “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正领着他的徒弟梅心,两个人进来的。 唐元初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搓搓手笑吟吟地迎上来,“程队,就等你呢。” 程正看了一下屋子里乱糟糟的情形,眉头就皱了起来,“都不懂得保护现场了?” 保护现场,对刑警来说,是第一要务。 而白慕川昨天晚上都在这个酒店睡的,最先赶到的人当然也是他。所以,程正谴责的人,自然也是他了。 唐元初尴尬地笑了笑,“因为谢小姐不懂……” 他话音未落,谢绾绾就不悦地哼了一声,臭着脸反问程正。 “我住的地方,我爱怎么翻就怎么翻,你管得着吗?” 程正:“那你东西被盗,找警察干什么?自己找回来啊?” 谢绾绾微抬下巴,嗤他的话毫不留情,“我找警察,是公民的权利。你来为我办事,是你应尽的义务。” 程正冷目:“这句话放到网上,你人设就绷了!” 谢绾绾翘起唇,勾出一丝讽刺的笑,“那你试试看呗?” 战火有点旺啊!? 这锋针相对的样子,外行看不出门道了。 难道谢绾绾知道程正跟白慕川不对付,帮着他怼程正?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认识? 不然程正看到这么漂亮的女明星,为什么眼里半点波浪都没有?那反应与唐元初和梅心完全不同啊? 向晚作壁上观,细细思考着,只当看戏。 可程正明显不肯配合演出。 他一个男人,不可能一直跟女人扯皮。 不理会谢绾绾,他问白慕川:“失窃物是什么?失窃前在哪个位置?” 白慕川扫他一眼,侧了侧眼,示意唐元初跟他交代当时的情况。 …… 房间里安静下来。 在唐元初说出失窃物品只是一个布娃娃的时候,程正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等他把情况完全说完,程正拎着工作箱就走。 “梅心,你留下来配合白队工作,我还有事……” “站住!”白慕川黑着一张俊脸,冷气飕飕往外冒:“咱们队上到底谁说了算?” “……” 论级别,他们平级。 可白慕川是一把手,统筹全队工作。 程正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白队还有什么吩咐?” 四目相视,白慕川不说话。 气氛凝滞了好一会,他眯起眼,冷冷走到程正面前。 “跟我出来!” …… 两个人去了门外走廊上。 到底私底下聊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不过两三分钟后再进来,他们的神情就都恢复了自然。 嗯,工作状态。 谁也不说话,程正打开工作箱,戴上手套就开始干活。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 他站在门边,手插裤袋,像一只在巡视领地的狼,锐利的眸睨视着房间,像在思忖什么…… 好一会,他突然动了,径直走向卧室的窗户。 哗啦!他把窗帘完全拉,看了看外面,回头叫向晚。 “你过来!” 向晚不明所以,走到他身边,不说话。 白慕川低头看她:“你试一下,够得着么?” 这个房间的玻璃窗外面,有一个小窗台,大概有二十厘米,站得下人的一只脚。而玻璃窗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下面部分是推拉的,大概出于安全考虑,外面嵌有钢条。所以,从下方玻璃窗无法去到外间的窗台。上面一排玻璃也可以推拉,并且没有钢条保护,但玻璃窗离地很高,如果不借助工具,正常人根本爬不出去。 此刻,白慕川的手就搭在上面,懒洋洋地看向晚。 这是在鄙视她矮? 向晚不说话,抬手摸到窗棂上。 “你可以爬上去吗?”白慕川又问。 向晚斜眼看他:“我为什么要爬上去?” “假设你是小偷,你偷了东西不想被监控发现,铤而走险……” “假设不成立。”向晚淡淡打断他,“我不是小偷,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 “……” 白慕川低下头看她:“非得跟我犟是吧?我是说假设。我是希望你可以为凶手的身高限定出一个范围,再借助别的物证,到时候可以做一个清清楚楚的犯罪侧写。” “我不是柯南,我做不到。” “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你才搭错了!你全家都搭错了! 向晚心里怒斥,脸上全无表情,“我就事论事而已。第一,且不说单凭这个可不可以论证犯罪身高的问题。只问白队,你知道这是多少楼层吗?三十几楼的高度……” “三十几?” “……忘了。” “三十八!” “呵,我当然不如你记得清楚。”向晚淡淡一笑,接着上面的话,“我就问你,在三十几楼的高度,哪个人可以从窗户来去自如?又不是怪侠一支梅!怕是只有傻子才会为了偷人家一只娃娃,连命都不要了吧?” 白慕川淡淡睨她。 “我看过了,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那人家不能用门卡……?” “她睡觉的时候反锁门了。” “万一没有反锁呢?”向晚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人的记忆会有偏差的时候,谢小姐说她反锁了,也不一定就真的反锁了。忘记做过的事,是常有的……” 白慕川眯起眼。 沉吟几秒,他肯定地说:“她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向晚对他的笃定莫名不悦。 “肯定!”白慕川凉凉的眸底,全是不容置疑的冷意。 “……”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能说什么?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谁会这么不怕死……” “不是每个人都畏惧死亡的,向晚。”白慕川声音比刚才更凉几分,“对有些人来说,生比死更难。有些人不仅可以在犯罪的过程中体会到快感,还能在死亡的过程中,体会到解脱的幸福感……” 哈? 向晚想笑。 可看着白慕川漠然的脸,又敛了回去。 “说得就跟你死过似的!” 白慕川嘴角微抿,“也许……” “麻烦让一下!”背后,一个清冽的声音,淡淡响起。 向晚回头看去,程正拿着一个长得奇怪的相机,看着他俩。 “采集指纹!”他补充。 痕迹学太复杂,搜集证明更是一件严肃科学的事,向晚对这个不懂,完全带着崇拜的心情飞快地弹开,把窗口的位置让给了程正。 白慕川微微侧身,“有什么发现吗?” 他们进来的时候,都戴了脚套,确认不会破坏屋里的痕迹,可因为谢绾绾之前的行为,很多东西被破坏了已经没多大作用,从进屋到现在,程正和梅心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我只能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偷。至于其他,等鉴定结果……” 第108章 ,不会放过你(二更) “嚓嚓!” 程正拿那相机对着玻璃窗拍照。 向晚看得兴起,惊叹问:“这样就可以找到痕迹吗?” “利用多波段光源打光拍照,可以采集到玻璃上的指纹。”白慕川看她一眼,尽职尽责地为她解释…… 然而,向晚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 不回应他,只问程正,“这个相机,回头可不可以借我看一看啊……” “可以!” “不可以。”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程正说可以,白慕川说不可以。 不同的答案,不同的语气,对于向晚来说,此刻代表的意义可不一般。 “程队,你真是超级友好。”向晚竖起一个大拇指,出于好奇,再次凑近去观察程正采集指纹的过程,也随口与他聊起:“我其实很想知道,像你这种法医物证学的大伽,究竟是怎样收集到犯罪分子留下的蛛丝马迹,从而协助破案的……” “这个说来很复杂。”程正回答。 “讲真,我写小说涉及到很多相关问题,回头可不可以向你请教?” “可以啊。”程正回头看她,点点头。 “谢谢!”向晚一双晶亮的眼里,全是愉悦的光芒。 不是她在故意气白慕川,而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真的很稀罕。而且写书的时候,这方面的知识欠缺,会浪费很多无意义的时间去了解、学习,还不见得可以写得专业。 有高人指点,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向晚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程队,你说在这儿采集指纹,有意义吗?” “?”程正看她一眼。 “这里是酒店,来来去去的人多了,酒店服务员,保洁工人,以前入住的旅客,都有可能留下指纹的……” 程正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但很外行。”白慕川冷冷接过话,“犯罪证据不会摆在那里,随便我们去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弃。如果采集到的指纹刚好从数据库里找出来了呢?事实上,但凡有点智商的人,犯罪后都会试图毁灭证据。我们每一次破案,都得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里寻找证据。” 向晚沉默。 不笑,没表情,好像他是空气。 于是,白警官长长的一番岗前教导,就这样被无视了。 窗外阳光很烈,房里光线也强,可他深邃的眉眼间,却隐隐浮上一丝晦暗,将他整个人刻画成一副看不懂的深刻油画……不过,是火山爆发前的状态。 “小白。”谢绾绾拿着一瓶水走过来,“帮我捻一下。” 很亲昵的称呼,类似于乳名。 从权老五嘴里喊来,满满的基情。 从谢绾绾嘴里吐出,又别有一番柔媚的滋味儿。 谢绾绾懒洋洋地把瓶子递给他,动作自然而随性。白慕川没有说话,转身背对着向晚,阴沉沉着脸,默不作声地接过瓶子拧开,递还给她。 这亲昵而不造作的相处方式,任谁一看,两人关系就特别nice。 向晚脊背僵硬着,看着程正工作,没转头,只当没有看见。 “有发现吗?”谢绾绾喝口水,“还有半小时,我就得去开工了!” 就这一会的工夫,房门口又挤了几个不知名的男女,从穿着打扮与行为来看,应该是谢绾绾的经纪人和助理一类的,他们没有进来影响警察工作,只在外面好奇张望。 白慕川瞥她一眼,“去吧,有消息会跟你联络。” “行。” 谢绾绾还是那副没有精神的慵懒状态。 同时,也很高冷。 从头到尾,除了白慕川之外,她几乎不理会房间里的任何人。 “那我去隔壁助理房间换衣服补妆了,咱们回头联系。” “嗯。”白慕川淡淡的。 “等会儿你回去了,记得休息,补个觉。” “嗯!” 谢绾绾叫了两个助理进来,拎了化妆包和衣服,又收拾了一些东西,离开的时候,又一次回头。 “小白,我一会就不过来了。你帮我把门带上。” “嗯。” 一连三个“嗯”字,白慕川都保持了一样的语调。 低沉好听的男声,听得向晚心肝抖了好几下。 她不仅颜控,还声控。对白慕川这种杀伤力极大的迷人声线,尤其无法抵抗…… 只不过,此刻听他对另一个女人说起,滋味儿比较特殊! 昨天听程正说起他们的关系,和今天亲自跟他俩相处,感受完全不一样。 其实,白慕川跟谢绾绾并没有什么亲热的举动与对白。不过向晚也是看娱乐八卦的人,多少了解一点娱乐圈的事情,也非常能理解他们为了维护谢绾绾对外经营的个人形象,故意在外人面前划出安全距离,对感情会有所顾及与收敛…… 不过…… 如此维护谢绾绾的白慕川…… 真会演! 奥斯卡缺他一个影帝! 向晚眼都不眨地看着程正工作,内心却暗流涌动…… “好了!” 程正突然喊了一声。 收回相机,他看着白慕川,“刚才在钢化玻璃和铝合金夹缝间,采集到一个新鲜指纹。” 新鲜指纹与陈旧指纹,会有差异。 但这种差异有时候相当细微,除了借助仪器之外,还需要经验来判断。 听到程正这么说,唐元初和梅心都跟了过来。 “会不会就是那小偷留下的?” “有可能吧?我刚才试过,这个窗户很难推开。”唐元初兴奋地说着,手舞足蹈地比划,一个人开心地还原现场:“小偷如果戴着手套拉不开窗户,只能把手套摘掉,等拉开窗户后,他又试图擦拭干净,结果还是留下了一条漏网之鱼。你们说,这个可能性有没有?” “不好说。”程正说完,“你开心就好。” 唐元初:“……” 白慕川蹙着眉,“分析得很好!有进步。” 唐元初:“……谢谢白队。” 程正看了白慕川一眼,对向晚说:“我先拿着这些东西回队上,得抓紧时间。” “嗯。好的。”向晚朝他微微一笑。 程正带着梅心走了。 这个房间也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白慕川沉着脸,“准备收工!” 他们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在物证袋里带走。 一群人退出了房间。 离开的时候,向晚刻意不跟白慕川走在一起,跟着唐元初走在前面,往电梯口去。 刚刚走过隔壁房间,门就开了。 谢绾绾从里面探出头来,叫了一声白慕川。 “小白!你过来一下。” 白慕川没有出声,向晚也没有回头。 她加快脚步,紧跟着就穿过长廊,进了电梯。 …… 电梯里很安静。 向晚恍惚地想着事儿,等了一下,没有发现电梯下行,这才发现唐元初一直摁着开门。 “怎么不走?”向晚问。 “等一下白队吧。”唐元初说。 人家要等,她不好不等。 于是,就那么干站着等白慕川过来。 其实前后耽搁不到两分钟,但向晚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脑子里,也全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他们会不会拥抱,亲吻……会说什么样的情话? 莫名的,她脑子里就出现了白慕川似笑非笑撩她的样子…… “去省医院!” 白慕川冷漠的命令声,拉回向晚的神思。 她抬眸,发现他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个门神。 “好的,白队。”唐元初说:“我让谢辉把车停在门口了,我们下去就可以离开……” 那个被捅伤的安保,刚刚被转到省医院了。 他们得去看一下情况! …… 向晚平静地站着,没有跟任何人互动。 电梯停下,白慕川侧身,让开门。 唐元初怔了怔,出去了。 向晚跟着抬步就要离开,被却白慕川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力道很大,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没有半点防备,生生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这是电梯间。 头上有监控,外面有唐元初。 “咳,当我不在。”唐元初发现背后的动静,马上消失,“白队,我先去跟谢辉他们汇合!” 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只剩涨红了脸的向晚,被他扣在无法闭合的电梯门框上。 “你在躲什么?嗯?”白慕川的火气似乎压抑到了极点,盯住她的双眼,像蛇信子似的,冰冷、锐利,那一只牢牢箍住她的手,不给她半点喘气的机会,往后一挪,又生生扣在她的腰上,将她顶在电梯门框上,撞得向晚脊背一刺,紧张得心脏狂跳。 “白慕川。”她咬牙。 “我问你话,躲什么躲?”他恶狠狠地:“我会吃了你吗?” 会! 就是会吃! 向晚心里万马奔腾,怦怦直响。 “放开我,神经病啊你……” 酒店一楼,来来往往都是人。 不停有人往电梯这边来,然后看他们一眼,识趣地走向另外的电梯,把空间彻底让给他们。 这么友好和谐的群众关系,把向晚完全孤立在了野兽的魔爪之下,完全动弹不得。 “你给我说清楚!” 白慕川怒视着她,那表情真像要吃人。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姑奶奶,你要跟那个程正合起伙来怼我?” 她哪有跟程正合伙怼他? 冤不冤啦! “我都没跟你说话,我怎么就怼你了?” “你不跟我说话,就是怼我!” “……” 无奈,无力,无助。 向晚被他扣在这里,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小白兔。 “白慕川,你行行好,放过我,行吗?我不想在这儿丢人!” “呵!”白慕川哼笑,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几乎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嗯? 哈! 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好像该她问他才对吧? 不!她没有资格问他,从头到尾都没有。 向晚将手撑在彼此中间,推他,“我能发生什么?白警官,请你不要再招惹我了,好不好?”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男人? 难道他不知道他的随便一撩,就可以让她心如小鹿乱撞防线彻底失守吗?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挤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我真的不想跟你搞成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你看,你这样对我,其实是不正常的,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怕谁误会?”白慕川冷笑,“程正吧?” 怎么就跟他说不明白呢? 向晚无奈,“你怎么想都行。反正,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这样对彼此都好,你说呢?” 他撩得起,她撩不起。 对于有女人的男人,向晚半根手指头都不想沾染。 “很好。”白慕川突然凉声发笑:“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是……”他顿了顿,目光炽烈地盯着她不停眨动的眼睛,一张俊朗的脸,释放着滔天的凉意:“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松开手,慢慢退后,深深凝视向晚一眼,突然转身大步离开。 “外面等你,快点!” 向晚打了个冷战。 站在电梯门口,她看着白慕川的背影,声音微微一抖。 “王八蛋。” 一对情侣走过来,“小姐,你要上还是要下?” 向晚回神,发现自己卡在门口,还阻挡着别人的交通枢纽。 “不好意思。我不上不下。” 她说完,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 汽车停在门口。 静静地等着,没有人说话。 白慕川坐在副驾,一动也不动。 唐元初看向晚来了,松了一口气。 “向老师,这里,等你呢。” “谢谢!”向晚歉意一笑,发现都在看她,顿觉抬不起头来。 去省医院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气氛低沉,安静。 快到医院时候,唐元初实在憋不住了,一边开车,一边找话题问白慕川:“老大,那个谢小姐的娃娃有什么不一样吗?值得咱们这么兴师动众?” 白慕川似乎昨夜的酒劲儿未缓过来,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 “除了会说人话,跟别的娃娃没什么不同!” “……” 会说人话? 唐元初哆嗦一下,无语了。 白慕川斜眼看他,“怎么,没见过会说人话的布娃娃?” “带电那种?” “你以为呢?” 呃一声,唐元初从惊悚幻想中回到三次元世界,踌躇一下,在后视镜瞄一下向晚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就因为是谢小姐的娃娃,所以我们……?” “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白慕川揭了帽子,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又把帽子扣上,让帽檐挡住自己大半边脸,“你以为我昨晚为什么会睡在酒店?” “呃?”唐元初呆住。 “你以为谢绾绾是会睡死的人?房间里有人进去翻东西她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唐元初想破了脑袋。 “因为你俩都喝酒了?醉了?” 白慕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沉吟半晌,慵懒地对唐元初说:“到了医院,你先帮我挂个号!” …… 第109章 ,依赖(一更) 挂号?挂什么号? 唐元初被他吓了一跳。 “老大,你哪儿不舒服了?” 白慕川半阖眼皮,放松地让自己躺在椅子上,“困了。” “……” 他天天精神好得跟牛犊子似的,可不是爱犯困的人啦。 唐元初僵硬地盯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 向晚却从白慕川的话里咂摸出点什么来。 难道他怀疑他跟谢绾绾同时被人下药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车玻璃上,快把人烤干,空气似乎渐渐变得稀薄,向晚呼吸有些紧,默默地看着白慕川被阳光映成金色的后脑勺出神…… …… 省医院人山人海,一年四季如此。 有时候人对生活的真正领悟,非得到了走入医院那一步才能感受。 相较于病痛与死亡,其他的东西,都很苍白。 白慕川走在前头,咳了两声,找一个靠墙的休息椅坐下去,让唐元初去帮他挂号,然后对跟着上来的谢辉说:“你上去找医生问情况,顺便看看那个人苏醒没有。” “好的。”谢辉看他一眼,“老大,没事吧你?” 白慕川摇头,看一眼向晚,“你跟谢辉去。” 向晚嗯一声,默默走了几步,突然回头。 白慕川似乎快要睡过去了,头仰靠在墙上,面色苍白,一点精神都没有,但半阖的眼却在看她。一瞬不瞬地看她。 “谢警官,你先上去,我等下来。”向晚对谢辉说完,转过身迎着白慕川懒洋洋的视线走过去。 站在他面前,她没有动,迟疑了足有十秒。 “很难受吗?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白慕川眯起的眼,只剩一条缝,但仍是摇头。 “不需要!你跟他们去。” “我等唐元初过来再上去吧。” 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他出点什么事呢?她不敢。 “我没事。”白慕川好像总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轻轻咳嗽一声,眼皮抬了抬,“我不会轻易让自己失去意识……没有人可以让我这样……” 他有气无力的话,明显已经hold不住了。 但这个人,一如既往的倔。 向晚抿一下嘴,不跟他犟,只默默守着他。 白慕川闭着眼休息了一会,突然又睁开眼,看向晚还站在那里,皱起了眉头。 “你为什么不去?” “我等唐警官过来!” 那边排队挂号的人实在太多,谁知道唐元初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呵!”白慕川的笑声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看她的视线格外深邃,“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向晚闭着嘴,不说话。 白慕川拉下眼皮,像是困得快要不省人事了似的。 好半晌,才又发出一句模糊的声音。 “向晚。” 那声线很弱,向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晚。”他又喊,仍然没有睁开眼。 向晚这一次听见了,看他身边椅子没人,索性坐了过去。 他无力地瘫着,整个人状态都有点不对劲儿,向晚紧张地侧着身体看了他半晌,正寻思要不要让唐元初干脆挂个急诊好了,白慕川的手突然就伸了过来,一把握住她。 向晚一怔。 条件反射的,她挣扎一下,想收回。他却握得更紧。 “向晚。”他第三次叫她,嗓音迷离而沙哑。 “嗯?”向晚身体微微一颤,不跟一个病人叫劲儿了。 “你要我吧。”他突然说。 说完,他剧烈地咳嗽几声,努力将眼睛稀开一条缝,一动不动地盯着向晚吃惊之下白里透红的面孔,慢慢斜过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力地沉声低喃:“我累了。你要我吧,不要程正。” “……?” 向晚脸上全写满问号,一颗心狂乱的跳动,节奏完全不受她控制。 在这之前,被他撩得太多,她已经无法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更何况……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句话问得酸溜溜的。 问完,她期待着,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哪怕是他的解释…… 然而,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低头瞅去,那个脑袋耷拉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睡着了…… “白慕川……?” 他没有回答,呼吸均匀。 刚刚还说不会轻易让自己失去意识的呢? 不是说没有人可以让他这样的呢? 向晚哭笑不得,望着他被蹭歪的帽子下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高挺得仿佛天生带着倔强的鼻子,抿紧的性感嘴唇……还有,那孩子依赖大人般怼在她身上的姿态,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没有女朋友,我可以。” 这时,唐元初拿了挂号单过来。 看一眼白慕川的样子,他吓坏了,撒开腿就跑。 “老大,你怎么了?老大!” “嘘……”向晚摇头,“他好像只是困了。” “呃?”唐元初一脸懵。 他从来没有见过白慕川这个样子。 在他的眼里,白慕川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哪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靠着一个女人睡觉? 他以为白慕川是生了什么病,然而等医生检查过了,告诉他们。 “他确实是睡着了!” 唐元初刚松一口气,就听医生补充。 “不过这并非正常的睡眠状态,他服用了大量的苯二氮卓类药物……又喝了酒,能撑到现在没有发生什么别的反应,也算是奇迹了。这小子,身体素质真好……” 医生一阵猛夸。 向晚却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白慕川的预想是对的。 确实有人对他和谢绾绾下药了,而且还在他们喝了酒的情况下。 谁都知道,吃安定类药物不能喝酒,酒精与安眠药混在一起会产生双重抑制作用,迟钝、昏睡、这些都算轻微反应了,严重的会导致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乃至死亡…… 如果白慕川醒着,向晚一定会问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除了他和谢绾绾,他们还见过谁? 还有,都跟谁一起喝酒了,在哪里喝的酒…… 可他不仅睡了,还紧紧拉住她的手。 “那个……向老师,你在这里陪着白队,我上去找谢辉了解情况。你就不用去了!” 唐元初觉得自己在病房里杵着做灯泡的样子,就跟一个大傻子似的,交代完就闪人了。 病房里,只剩向晚跟白慕川。 睡着的他,乖巧得像个大男孩儿,身体微微蜷缩着躺在病床上,拖住她的手,呼吸缓慢而平稳……可一旦发现她要把手抽离,他眉头马上皱起,神经反射般缩手握紧。 “……” 吁,什么人啦! 向晚只能由着他。 安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一个只有他跟她的世界里,没有悲伤,没有纷扰,白色的空间单纯又干净。 他在阳光里安睡。 而她,在看安睡的他…… 湿了眼睛。 第110章 ,逞强 一个小时后,唐元初来了一趟病房。 在确认白慕川病情没有大碍后,他跟谢辉回队上了。 向晚一个人留了下来。 病房很安静。 白慕川一只手扎着针在挂点滴,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她不放。于是,枯坐的时间长了,她就有点困。但守护病人是不能睡觉的,她得时刻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向晚强撑着打个呵欠,拿出手机,半趴在病床上,一只手翻阅着小说…… 护士进来加药,她在看小说。 太阳渐渐西斜,她还在看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头顶有一丝异样的光芒,条件反射地抬头,视线就撞入白慕川幽深的眼睛。 他已经醒了。不说话,也不动。就那样看着她,安静而专注,似乎要把她看到地老天荒,似蕴藏了万千情绪,又似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一个眼神也让人心乱如麻。 向晚心漏跳一拍,头皮麻麻的,“醒了?” “嗯。”白慕川勾唇,扬起一丝笑。 “那还不放手?”向晚皱着眉低头看一眼被他握着的手,做了一个怪表情,“我的手都麻掉了!你知道多难受吗?” 白慕川不回答,慢慢松手。 “咝……”向晚收回手,不停地揉着,真心觉得轻松了。 谁说握着彼此的手就是浪漫?时间长了简直是受罪好吗? “帮我买包烟!”白慕川说着,视线依旧看她,深邃的眼波一荡一荡的,眸底像泼了浓墨,睡醒后更显黑白分明。 “不可以!”向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是病人。” “唉!我已经没事了。”白慕川叹口气,“算了,你不买我自己去。”他抬头看了看输液瓶,不满地皱起眉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去!叫护士来拔针!” “我说你牛什么牛?”向晚横着眼看他,“你被人下药了,知道不?白警官。你差一点就没命了你,知道不?白警官。你把所有人都吓得半死,你知道不?白警官。” 白慕川:“……” 向晚:“所以,你逞强合适吗?” 她语气一句比一句重,像训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白慕川默默看她片刻,“我知道。” “嗯?”知道什么?换向晚疑惑。 “知道被人下药了。”说到这里,他又嫌弃地看一眼输液瓶,本想要自己拔针,结果被向晚恶狠狠的眼神一瞪,又懒懒收回手,拿眼神示意她,“那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我给队上拨个电话,问问进展。” 向晚皱眉看他,“你现在应该休息。” 白慕川:“工作!” 好吧。敬业的白警官。 向晚无奈:“手机在哪儿?” 白慕川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视线下移,“裤兜。” “……” 讲真,去男人裤兜里掏东西,怪别扭的。 哪怕他是个病号,也很不方便。 向晚眯起眼,“你不是还有一只手?” 白慕川眸色深沉,“手机在左边,我裤兜很深,不方便……” 右手去掏左边裤兜的东西会不会不方便? 正常人都是右手掏右兜,左手掏左掏……向晚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动作,想一想,好像真的不太方便。 再看白慕川严肃的脸,她屏弃掉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绕到床的那一边。 他的裤子挺宽松的,不是那种很紧绷的设计。 幸好! 向晚松口气,手指轻轻的。 “哪儿呢?” “里面。” “……没有。” “下一点。” 好深的兜儿。可怕。 平常都装什么来着? 向晚狐疑地看着他,继续往里。 “没有手机啊?” “再进去一点。” “……” 看她尴尬的样子,白慕川侧着脸睨她,突然笑了。 “你在怕什么啊?你说你就在裤兜口子上掏来掏去,跟做贼似的,能掏到手机么?” 靠!很敏感的地方好不好? 万一掏到不该掏的东西…… 向晚不悦地嗔他一眼,却见白慕川专注的眼突然一斜,压着声音轻笑。 “你这小眼神儿,真不单纯。” 向晚心里一突,想到每次都被他猜中心事,脸颊莫名就烫了。 “不要胡说八道!谁不单纯了?明明就是你不单纯……” “我就叫你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怎么就不单纯了,嗯?”白慕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渐渐弥漫在他眼底的笑意,哪怕向晚真的很单纯也能被他瞅得无法再单纯。 “行了,你闭嘴!”她突然生气,“拿就拿,多大点事儿啊?” 猛哼一声,她弯腰,加大力道往里一掏…… 然后,华丽丽地羞红了脸。 手机是拿到了!可她也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向晚。”白慕川突然唤她,声音哑哑地,“你故意的?” “我没有。”向晚急忙撇清,双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你才是故意的,要不你怎么会,会,会……”她说不出来。 “小王八蛋!你到是拿出来啊!”白慕川突然咬牙,“怪我了?你不拿手机出来,一蹭一蹭的,我特么没反应才奇怪了!” “……” 像被烫了手似的,向晚飞快收手。 四目相对,她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自己。 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理智完全喂狗,大脑就像无法支配一般,全身零件都失去了协调性,不知道自己那一刻究竟怎么想的怎么做的…… 事后再回忆,依旧空白。 很尴尬!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慕川却从她手上拿过手机,低头拨号。 “喂。我,白慕川,让唐元初接电话!” 他认真工作的状态,极大限度地让向晚的尴尬和紧张得到了缓解。 呼! 她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白慕川瞄她一眼,唇角轻勾,然后继续给唐元初打电话。 …… 一个电话。 足足有五六分钟。 向晚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 白慕川挂电话,抬眼看她,“还羞着呢?” “……”向晚缓慢咬牙,“我、呸!流氓。” “该我叫你流氓吧?”白慕川抿唇,认真看着她,似笑非笑,“向晚,你不考虑对我负责吗?” “?”什么鬼? “我被你吃豆腐了。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 “……” 要点脸,要点脸! 向晚内心万马奔腾! 可她的脸……在迅速涨成红色。 她是个皮肤白嫩的姑娘,遇到紧张、激动、酒精,稍稍的刺激,就会如同三月的桃花……嫣红一片,莫名醉人。 白慕川看她这小模样儿,眼窝都是笑,“说话!” “说什么啊说?”向晚还在强撑,“神经病!我懒得理你。” “说你要我,还是要程正。嗯?”他不依不饶,一句饱带情意的问话,低沉迷人,像撩拨心弦的琴音,字字入耳,又字字入心。 向晚愣愣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朵、心脏、神经、血液、细胞……全都在反抗她的理智,全都在大叫—— 老子不行了不行了,受不了啦,快被他迷死了! 向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连学校里的单恋都没有过。 最心动的时刻也莫过于在哪个电视剧里看到男神的深情表白或者在哪本书里看到不可描述的情节时心脏怦怦乱跳一阵…… 但那些隔了一个次元的感情,远远不如此刻白慕川深邃的视线和迷人的脸。 太恐怖了! 她发现此刻的自己不像自己,内心像住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可怕小姑娘——以前看韩剧时觉得那些女主夸张的表情和心理切换到此时的她,居然毫无违合感。 “白慕川!”她听到自己哒哒哒狂乱的心跳与略带颤音的问题,“你认真的?” 白慕川一怔。 他没有说话,向她招了招手。 向晚不明所以,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满脸疑惑。 白慕川一言不发地瞄她一眼,从床头柜上拿过那个嘻哈风的帽子,突然扣在她的头上。 他的帽子,带着他洗发水的清香味,略大,略沉,几乎遮住了向晚的眼睛。 “喂,做什么啊?”向晚惊叫。 “呵!”他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又恶劣地把帽子往下一压。 这一下,帽子完美地挡住她的眼睛。 白慕川温热的气息,随之落下,在她已经变成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像魔法师的咒语,徐徐飘散在她的脸上,激得她那些敏感而细小的绒毛徐徐起立,如电流划过,麻麻的,战栗感入侵全身…… “我认真的。”他回答。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光明,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我认真问你。也认真地想……吻你。”他掌心有汗,声音低沉又迷离,“可以吗?” 他在说什么? 要疯! 向晚的少女心在不可逆地急速复活。为他跳跃。 也……为他疯狂。 耳边全是他。温暖的,热情的,年轻的,白慕川的气息。 “你在开什么玩笑?”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跑出来了,急切地想掀开帽子看过究竟。看他是不是在跟他做恶作剧。然而,他并没给她掀帽的机会,再次把她的脑袋扣在帽子下面,让她像一个盲人般,听着她的名字,用他好听的声音喊出来。 “我没有开玩笑,向晚。” 他的声音更低、更哑、更撩,扰乱了向晚的心。 她小声地嗯一下,“你说……什么?” 唉! 白慕川若有似无地叹。 又像在笑。 “你能不能专心点?嗯?” “我,我看不见。专心不了。” 向晚吸了吸鼻子,那小巧的翘鼻动了动,被帽子掩盖着的绻绻风情便无法阻止地释放出来…… 被蒙上眼睛的人,似乎变成了他。 房间暗暗的,他的视线里只有她嫣红的唇。 如粉色的花瓣,惑人采撷。 “我说向晚,我想吻你。并且——不给机会反抗。” 他扣紧她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一扯,认真地闭上眼睛,有力的嘴唇从她的鼻尖落下,停顿,再悄无声息地……滑向她的唇。 软软的。 亲亲的。 蜻蜓点水…… 向晚开始大气都不敢出,晕乎乎的,完全沉醉在了他营造的温柔里,却在被他吻上那一刻,被那电流般酥麻的触感撼动了灵台,脑子突然清醒,震惊地猛然睁眼,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又伸手揭开帽子,像一只仓皇失措的土拨鼠,瞪圆眼睛看着他。 “白慕川,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你,你这样对得起谁啊?” 第111章 ,武力解决 突如其来的问题,中止了本可以继续的吻。 白慕川眉头缓缓皱起,看着向晚不说话,眼里像有一汪水。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他长翘的睫毛和情感丰富的眼,全都落入向晚的眸底,让她突然发现,其实白慕川有一双非常桃花的眼…… 天生就有感情,专注看人的时候尤其明显。 很容易,很容易就让人心动。 “不要这样看我。”向晚脸上的温度在慢慢退去:“问你话呢?难道我说错了?” 白慕川没有回答,低头揉了揉脸,又往口袋里掏烟。结果掏出个空烟盒,失神般略带嘲弄的哼笑一声,转头把烟盒丢到床头柜上。 “程正告诉你的?” 他这样问她,而不是否认。 向晚愣了愣,仿佛瞬间被推入了冰窖。 “谁说的重要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我认为事实怎样才是关键。你说呢?” “嗯。”白慕川默默想了片刻,又笑了一声,“我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会相信吗?” “?”向晚摇头,“我不懂。”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想的那样,又是哪样? 微风从窗户吹进来,撩动着向晚垂落的刘海…… 九月,锦城还有些闷热,可被风一吹,她肩膀却有些冷。 但她没动,一瞬不瞬,就那样看着白慕川,在等着他的解释。 从某种程度上说,向晚是个勇敢的女人,可以直面自己真实的内心,也勇于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同样,她也有勇气力求真相,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她绝不想骗自己,在一种并不纯粹的感情里因情迷失,忘记初心与底线…… “我没有女朋友。”白慕川想了许久,“尽管他们认为我有。” “这句话很矛盾,不是吗?”向晚就事论事。 “其实谢绾绾……”白慕川敲了敲头,似乎很难启齿,“我欠她的。只是欠她的。但我跟她之间,没有爱情。她知,我知……”他眯了眯眼,又就那一种略带迷茫的眼光看她,“向晚,我没有爱过。” “那你对我……”突然问不出来。她略低下头,“又是想怎样?” 毕竟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她缺少战斗经验。 白慕川的情况,也不比她好。 “我刚才说了,我想吻你……”完完全全的,他就像个愣头青,那些天生自带的“撩人术”,与其说他是故意在迷惑向晚,又何尝不是向晚在自惑?因为喜欢,所以被勾引。 他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认真解释那句话,“你跟谁都不一样,我很确定。我刚才……很冲动。克制不住。” “所以……”向晚忍不住笑了一声,把被他拉偏的话又绕了回来,“你跟谢绾绾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白慕川想了想,又总结,“过命的朋友。” 过命?提到“命”那感情就深了。 在向晚看来,这个世界再没有比命更贵重的东西。 “你是想说,你跟她只是朋友,而程正却误会你们是男女朋友?你跟程正,不,你们跟程正,很早就认识的吗?” “这个事……很复杂。向晚。真的太复杂了。”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真诚而急切,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恍惚。说完又牵过她的手,这回没敢造次,轻轻亲了一下她的手背,“不要紧张。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与感情无关……” 向晚突然闭上眼。 “不与感情有关,就过了命。白慕川,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白慕川摸摸她的脸,压低嗓子,宠溺的语气,“这些事情,我以后慢慢跟你说,好吗?向晚,你可不可以对我有一点信心?” 信心……向晚听得一头雾水。 “我无法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我很喜欢他。白慕川,你可不可以跟我说清楚?” 白慕川眯了眯眼,“我答应过谢绾绾。” “?” “不说出去。” 哦天,不能说出去? 向晚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事情需要这样保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牺牲自己的名誉,让人误会已经有了女朋友?白慕川,我很难理解。” 白慕川点点头,“可能是比较难以消化。简单说,以前我不认为这件事对我有什么重要。一个顺水人情,对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但现在不同,向晚……” “也就是说,你确实有女朋友?”向晚打断他。 “我会把这个事情解决掉,回头我就跟她说清楚。” 啊啊啊啊啊…… 渣男套路么?呵呵呵呵呵…… 向晚笑了,笑得脸都有点扭曲。 其实她有一点不敢相信,英明神武的白警官会是这样的人。他几乎完全走了她以前常看的那些网络段子上的渣男套路。 “除了想脚踏两只船,有什么事情是难以说清的?白慕川,你太让我失望了!” “向晚?”白慕川拉着她的手,“相信我,我现在,马上,立刻就说清楚……” “对不起。我不喜欢这样的角色。”向晚内心像烧开了一锅沸水,完全陷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纠结之境,但语气却格外平静,“我早就说过,我是喜欢你的。但我的感情是那种理智的感情,绝不会踏出边界之外。如果你是有前女友,我可以理解并接受。但我不能接受你有现女友,而且你还要因为我的原因,与她分手……” “不是分手,也根本不是什么现女友前女友。”白慕川急得眼圈都红了,紧紧抓住她的手,嗓子干涩不已,“那只是我跟她的一个约定,君子约定!” “……那你继续君子下去吧。”向晚推开他的手,垂下眼皮,“你们男人的感情真复杂,我不懂,也不想懂。” 一个说要谈一场不以爱情为主题的恋爱。 一个身上有个“君子约定”的女朋友纠缠不清…… 向晚脑子有点乱,觉得自己没办法在这儿待下去了,“那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白慕川看着她,双眼通红,不说话。 向晚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的,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面对他那种眼神儿,分分钟会沦为他的俘虏…… 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她脑子嗡嗡作响,好在语气还算镇定。 “我看你的液体快输完了,我去叫护士过来,等一会,医生会给你做个检查,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我的书还没有更新。对我来说,目前先解决温饱问题,会比较重要。” 白慕川默默看她,嘴唇抿紧。 “我这个人,我,白慕川,就真不值得你信任?” 向晚扯着嘴笑,“哪跟哪的事?白慕川,你咋这么虚伪呢?” 白慕川深呼吸一口气,入秋的凉风从口腔深入肺中,有一种撕啦撕啦的痛,尖锐、深刻,却不属于以往他经受过的任何一种疼痛的方式。怪异揪心,又无能为力。 他慢慢垂下眼皮。 “好。你离开前,可以帮我买包烟吗?” “……” 离开医院的时候,向晚有点恍惚。 今天的经历,她有些难以理清…… 从地狱到天堂,再从天堂到地狱,突如其来的幸福,又突然跌落低谷…… 大概她是被老天选中的宠儿吧?非要承受了她这个智商不该承受的复杂感情。 母胎单身二十六年,有人说她太挑男人是虚荣,有人说她眼光高还自恋是有病,可谁能相信,她在感情方面的要求真的很低很低。 一个三观相近,可以互相理解互相鼓励一起奋斗的男朋友,他可以不用很帅,可以不用很有钱,也不必有车有房,但他必须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不会有小三,也不会让她做小三……这个要求很高吗? 也许吧…… 速食爱情的时代,她的要求太高了。 向晚低下头,摸了摸嘴唇,忽然笑出声。 “去他妈的男人!” 初吻,就这样没了。 …… 医院。 白慕川把烟点燃,刚放到嘴里,护士小姐就进来了。 “嗳,不能抽烟……” 还没有说完,她被白慕川冷眼一剜,又把剩下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36床,你的家属呢?让家属过来签个字吧。签完字,你才可以离开。” 家属?白慕川摇了摇头,懒洋洋地咬着烟,半眯起眼瞅她,“拿来我自己签!” 他很帅,那雅痞的劲儿,让护士脸微微一红,“这个必须让家属来,家属同意你……” “我他妈没家属!行不行?”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他了,白慕川突然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恶狠狠地瞪着护士,双眼通红,锐气凌人,“没家属的不让治病,不让出院怎么的?” 护士:“……” 遇上这么横的人,医院能怎么样? …… 看他签完字往外走,女护士松一口气。 一个长得帅脾气却这么差的男人,直接把她的花痴病治好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看到床头柜上的东西。 “哎,先生。你的帽子……” 她好心提醒,没想到白慕川回头就是尖利的一眼。 “不要了不行?” “……”行,你是大爷。 护士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撒气似的拎起那个帽子,直接就丢到了垃圾桶。 帽子落进去,发出扑的一道闷响,她心里爽快了,白慕川却突然一怔。 半秒后,他突然暴怒一般速度极快地冲了过来,吓得女护士尖叫一声,以为他要动手,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到窗户边上……然而,白慕川并没有。 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站在垃圾桶前。 看着看着,他突然弓下腰…… 那么高的个子,他弓腰去捡帽子的姿态,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也许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看,护士几乎瞬间就原谅了他之前的不礼貌,心里自动为他脑补了脾气差的理由。 ……下午她看到他女朋友陪着他,两个人似乎很要好,这会可能是跟女朋友吵架了,人本来就生着病,心情不好也应该吧?为女朋友失魂落魄的男人,太让人心疼了。 她呆呆地看着,呆呆地想着。 白慕川拎起帽子,拍了拍,走了。 “刚才……抱歉。” 他的教养,让他无法直视自己,艰涩地为刚才的无理迁怒道了歉。 护士愣愣的,“没,没关系。我刚才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 白慕川一个人走出医院。 手上,拎着那顶帽子。 那个在他亲吻向晚时盖在她头上的帽子。 帽子下,是她白皙的脸,嫣红的唇,温柔的长发…… 他眯起眼。 风轻轻从街面吹来,带着市区特有的味道,尘世烟火,纸醉金迷,都在那味儿里灼烧着、发酵着,铺天盖地弥漫并融入这个繁华而冷漠的都市。 白慕川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沉默了许久,拿出手机。 “喂?慕川……”谢绾绾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看了看号码没错,又笑盈盈地说:“我在摄影棚,还没有收工。今天晚上哪里吃饭?” “你还有心情吃饭?” “怎么了?”谢绾绾对下药之事,俨然不知情。 而她的药物摄入量,明显比白慕川轻得多,今天的工作都没有受到影响…… “小白,怎么了?说话。你不说话我挂了啊?这边忙着呢,要不是你,谁来电话我都不接!” 白慕川默一下:“谢绾绾,那个君子协议,从今天起取消了。不好意思,我不能再帮你。” 谢绾绾手指僵硬地捏住手机,怔了一下,突然又是一笑,“我感觉你情绪不太高?是不是因为今天那个女孩儿?小白,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白慕川头痛得不行,没好气地哼了声。 “不关你的事。就这样!” 他挂掉电话,打个车直奔刑侦队。 队上有案子,大家都在忙。《灰名单》剧组那么多名导名角在一起,影响力大,剧组失窃安保受伤的事情一经媒体渲染就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在这样的信息时代,消息跑得比兔子快,很多人喜欢神话警察的能力,又喜欢把责任都推给警察。所以,他们的压力非常大。 不过,对于白慕川的到来,大伙还是错愕。 “老大?你怎么来了?向老师刚打电话来说,医生让你留院再观察一个晚上……” 事情确实是这样。 可白慕川哪是能在医院呆得住的人? 他站在大厅中间,视线巡视一遍屋里的众人。 “程正呢?” “在上面。”唐元初指了指天花板,“刚才梅心拿了报告过来,说程队还在忙呢!晚饭都没有吃?对了,白队你吃饭了吗?” 白慕川点点头。 一言不发地走向楼道。 众人面面相觑,耸耸肩,继续干活。 …… 冰冷、整齐,一件件没有感情的器具。 程正的办公室,跟刑侦队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走进来就仿佛离开了那个有活人气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死人的领域。在这里,没有感情,没有人情味,一切如同机械一般冰凉…… 平常白慕川没少来。 平常他对程正也没有好脸色。 但今天晚上,程正还是被他站在门口的样子震住了。 “有事?”他的注视力从面前的仪器上收回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白慕川,“进来吧。我们刚好可以讨论讨论……” “我去你妈的!” 程正耳朵嗡一声,什么都没有看清,白慕川就已经蹿到了面前,一把拎住他的领口,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程正,你他妈背后闹小动作,算什么男人?” 看着他紧紧握住的拳头,还有愤怒到极点变得恐怖的脸,程正眯起眼,并不反抗……论拳头,论武力,两个程正也未必是白慕川的对手。 他打不过他。从小打大都打不过他。 “我只是说了一件本来就存在的事实。”程正没有问他愤怒的原因。 不用问,也不用猜测,能让他愤怒得失去理智的事情,目前大概只有一件。 “我有没有编一句假话。你从来没有否认过……谢绾绾是你的女朋友。”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清晰、明白,更加刺激了白慕川的情绪。他呼吸一窒,胸腔里陌生的疼痛让他再无顾及,一个老拳扬起就恶狠狠砸在程正的脸上,把他的眼镜都砸得飞了出去,还不解恨,又一把将他推倒在椅子上。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你他妈明明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又怎样?”程正冰冷冷的看着他,摸了摸迅速淤青的眼角,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如果你没有,你大可以否认。” “呵呵!”白慕川低下头,手撑在他的椅子边沿,眼睛里像长了毒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可以掩盖你的私心吗?程正,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恨我。你故意的。” 程正冷脸对他,不说话。 白慕川咬牙切齿,“你恨我,所以,接近他。你恨我,所以,不想我跟她好。你恨我,所以,不想我得到幸福……” 程正抿紧嘴唇,等他说完,冷笑一声。 “是又怎样?白慕川,你不配得到幸福。你——不、配!” “滚你妈的!”白慕川突然狂躁起来,拎着他的衣服捞起来又是一拳,“你他妈还手啊?有本事动我女人,没本事跟我面对面直接干?” 砰砰砰砰! 办公室一阵嘈杂。 梅心在门口站了几秒,去了阳台。 听着里面的打斗声,默默拿出起喷壶,为那些多肉植物浇水…… ~ 白慕川和程正打架了。 这件事,整个洪江区刑侦队都传遍了,甚至惊动了市局领导。 王局过来了,主持了一个内部小会,要让他们说明打架的情况。 结果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因为对案件的看法不一致产生争论,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两个人都有责任,愿意接受处分…… “呵呵呵,现在你俩两个的意见,到是一致了?”王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指了指他俩,又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知道你俩都有来头,都有本事,你们能来锦城工作,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可到底我也是前辈,是你们的老师,你们能不能看在我的老脸上,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多少人关注着《灰名单》剧组杀人案,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 “知道了,王局。”程正说。 “王局,你老的眼镜都气歪了。快消消火,吃口茶,润润喉,继续骂。”白慕川说。 王局一口气提不上来。 “你们是想气死我然后接我的班?” “……不敢。” “哼!” 王局看他俩老实的样子,一肚子的火都退散了。 撒完气,他叹一口气,指了指白慕川跟程正。 “一周!给你们一周时间,抓到凶手。要不然……” “怎样?”白慕川挑高眉头。 “我引咎辞职。” 有拿自己威胁别人的吗? 有,他就是。 白慕川与程正对视一眼,眯起眼:“那好。三天就三天。” 程正:“……” 王局瞪大眼:“?” 这个人莫不是疯了? 第112章 ,暗流涌动(一更) 白慕川当即召开了案件分析小组会议。 主要对案件线索进行汇总、分析,再安排下一个阶段的工作方向。 去会议室前,唐元初看着白慕川冷漠的脸,稍稍犹豫了一下。 “老大,今儿向老师没来,要不要打电话叫她?” 白慕川停下脚步,反问:“今天周几?” 唐元初抿了一下嘴唇,“周六。” 当初他们招聘向晚来做顾问的时候,说过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没事情的时候可以不用来,有事就得随叫随到……所以,尽管唐元初发现他们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尽职尽责地询问他。 可白慕川想一想,直接摇头,“大周末的,不用叫了——” “我来了!” 白慕川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向晚轻松带笑的声音。 这会已经上午十点,与她平常到队上的时间反差很大。 唐元初回头,吃惊地看着她,以及被她架在鼻梁上的一个茶色眼镜。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晚戴眼镜,有些奇怪。 不过眼镜为她添了些书卷气,看着像个大学生,莫名恬静美好。 “向老师,我正要叫你呢!” 唐元初笑嘻嘻地问着好,向晚却低下了头,“不好意思,来晚了。” 白慕川淡淡看一眼,调头转身:“开会!” …… 会议室。 唐元初坐在向晚的身边,发现今天她格外安静,又忍不住瞄她。 位置刁钻,他一眼看到向晚略略浮肿的眼睛。 难道真跟白队吵架了? 唐元初猜测着,偷瞄一眼白慕川,侧过头来,带着八卦之心小声问:“向老师,你们怎么了?” 向晚推了推眼镜,勾唇一笑,“什么怎么了?” 唐元初:“你跟老大……不,我说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向晚哦一声,继续微笑,“昨晚熬夜写文,喝水喝多了,有点水肿。今天起来发现眼都睁不开,怕吓着你们,就特地去买了个眼镜……好看吗?” 最后那句,是神来之笔。 唐元初的话题被成功岔开,点点头,“好看。” 向晚冲他一笑,闭上嘴,乖乖开会。 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唐元初又往会议室门口瞄了一眼,噗一声,暗自笑出了声。 “今天什么稀奇日子?为什么大家都热爱佩戴茶色眼镜……” 呃?向晚风中凌乱。 刚刚进门的程正,居然跟她一样,也戴了一副茶色眼镜,只不过他的眼镜颜色比向晚的更深一些,遮盖性更强一些。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昨儿白慕川打得太狠,那眼镜也不能完全揭盖他没有退去的淤青,那张脸看上去……嗯,好有个性。 平常程正不爱跟大家开玩笑,所以哪怕他这样走进来,会议室里依旧鸦雀无声,没有人问,也没有人笑。大家都不吭声,只拿某种疑惑的眼神儿看向事件另一个男主角程白慕川。 不得不说,白警官武力值爆棚。 他把程正揍成那副德性,自己依然英俊潇洒。 除了脖子上有一条抓痕外,脸上半点擦伤都没有。 因此,向晚无从猜测打程正的人会是他。 看着这样的程正,她吃惊地问唐元初,“发生什么了?程队怎么……” 哈!她还不知道呢? 唐元初把头埋在胳膊弯里,侧向头,轻轻嘘一声,“小声点……” “嗯?” 唐元初拿眼神示意她看白慕川。 向晚恍然大悟,随即,心里又是一窒。 难道是因为她说了那个事情,让程正挨了打? 向晚不是一个喜欢翻嘴的人,程正告诉她真相,结果让他搞成这样,她有些过意不去,频频拿眼神去看程正。 程正感应到她的目光,也看过来。 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视,向晚抱歉地朝他笑。 受伤的程正,脸上什么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唇角往上提了提,安静地一动不动。 白慕川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俩颜色相似的眼镜以及不时交互的视线,一张脸完全拉了下来。 叩了叩桌子,他示意大家都看他,“人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开个小会,简要地分析一下案情。” 停顿,他冷冷看着程正,“你先说!” 程正嘴唇都破了,很显然没有做主角发言的欲望。 他冷冷扫白慕川一眼,侧目示意自己的小徒弟梅心。 “我来给大家讲讲!” 梅心懂事地站起来,顺便打开电脑文档做演示报告。 “我们在锦艺酒店3808房间,也就是受害人谢绾绾的房间里提取到一些新鲜的指纹,在与指纹库资料进行对比后,找到一个有作案嫌疑的人。根据生物特征识别,基本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演示了几个指纹的对比图,然后坐下。 “剩下的事情,由唐警官来告诉大家。资料他那里都有。” “……” 白慕川沉默两秒,望向唐元初。 小伙子哦一声,立马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照样用演示文稿通报情况。 “此人名叫孔庆平,男,22岁,是一个有犯罪前科的无业社会青年。孔庆平从小就有偷窃习惯,由于未成年,涉案金额又太小,往往在教育训戒后,又只能放他回去。后来,他几乎成了派出所的常客,辖区内的好多民警都认识他。” “根据我们的了解,孔庆平的母亲是外乡人,被他父亲领回家后没有办过结婚证,生下孔庆平刚刚满月就离开了,不知去向。孔庆平的父亲,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与人斗殴,犯故意伤害罪进了监狱。其后,孔庆平就跟着唯一的奶奶生活。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奶奶过世,从此他就辍学在家,跟着一群社会青年鬼混,曾三次被送往未成年人管教所学习改造。” “孔庆平最近一次犯事,是因为盗窃被判有期徒刑六个月,上个月12号才出狱。”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 唐元初说到这里,朝白慕川看了一眼。 对于接下来的案情通报,他有点犹豫,拿眼神请示白慕川。 白慕川面无表情,“继续说。” 唐元初咽一下唾沫,轻咳一声,“另外这个情况呢,跟咱们老大有关。” “事发当晚,我们老大跟谢绾绾在锦艺酒店的三楼的一个酒吧喝酒,结果发现身体不对劲儿……检查发现,老大和谢绾绾当天晚上喝的酒里,被添加了苯二氮卓类药物。” “然后,我们走访了大量药房和私人诊所,最后确认,在事发前的头一天,孔庆平曾在自己家附近的一个私人诊所购买了类似药物……” 唐元初的手放在鼠标上,演示了一段监控视频。 “这段监控是一个私人诊所提供的。诊所医生表示,孔庆平的父亲出狱后一直患有焦虑、失眠、精神衰弱等症状,经常去他那里开药。那天,孔庆平就是代替父亲去拿药……” 接下来,他放了另一段视频。 “这是从锦艺酒店的监控里找到的……大家对比一下,从锦艺酒店出逃的犯罪嫌疑人,与私人诊所买药的孔庆平是不是同一个人?” 视频被放大,锁定人脸。 诊所监控里出现的孔庆平,露了脸。但锦艺酒店那个人,脑袋被帽子盖着,头也低着,完全看不清。 不过,单单从衣服与体型来判断,基本可以确定是一个人。 “我认为大概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唐元初做了个小小的总结,“孔庆平出狱后,一直不务正业,在发现《灰名单》剧组下榻锦艺酒店后,偷偷对谢绾绾下药,就是为了偷她的东西。” 向晚微微皱眉,“可问题是一个从小就有偷盗习惯的惯偷,为什么只拿走一只娃娃,却没有动谢绾绾的财物?” 停顿一下,她拿眼看白慕川。 “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可不可以问白队。” 白慕川嘴唇抿紧,“你说。” 向晚沉吟一下:“那只娃娃,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对谢绾绾来说,会有那么重要?我认为这是搞清楚孔庆平为什么专门偷一只娃娃的重要环节。” “还有。”不待白慕川回答,她继续问:“他对你下药,单纯是发现你跟谢绾绾在一起的顺便而为,还是有意陷害?” 这两个问题很尖锐,与案件也有绝对关系。 众人都拿眼看白慕川。 那眼神里,还包括了对他跟谢绾绾关系的疑惑…… 白慕川危险地眯了眯眼,视线从向晚脸上慢慢收回。 “我们继续布控,全力抓捕孔庆平。” 找到了他,自然就会有答案。 “另外酒店那边,加大排查力度,务必将当天出现酒店的所有可疑人物,全部调查清楚。” …… 第113章 ,痒痒后颈窝(二更) 从数字化办公室出来,向晚特地跟唐元初走在一起。 相对于别的民警,唐元初是她在刑侦队里最熟悉的一个人了。 所以,考虑一下,她没有避讳,直接问他:“唐警官,你们没有对谢绾绾做过询问笔录吗?” 唐元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你怀疑她有问题?” “不是。”向晚摇头:“就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娃娃到底对谢绾绾有什么重要,或者说有什么秘密,白队并没有直接回答我。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询问过谢绾绾本人?” “这个…有的。”唐元初偷瞄她,回答得有点迟疑,“老大问过。” “那询问笔录呢?”向晚想找他拿。 唐元初摇了摇头,“不在我这里。”似乎怕她误会什么,唐元初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问过老大,老大说娃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是谢绾绾很看重的一个人送给她的,所以她比较在意而已。不过,因为涉及到谢绾绾的个人隐私,她要求警方保密,所以……” “所以连办案民警都不能知情?”向晚冷哼一声。 “对当事人的隐私,警察确实有保密义务。”唐元初看她脸色不太好,开导她,“向老师,你也不用生气,其实我觉得老大对你比对谢绾绾要好得多,他肯定更喜欢你……” 这货情商一定也很低。 他不帮着白慕川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味道就变了。 向晚以为他也知道白慕川跟谢绾绾的感情,一种“被小三”的错觉,让她脸都没了,恨不得钻地缝。 “我只针对案子,不针对谢绾绾个人。”她双颊微烫,语气却很凝重认真,“还有,我跟白警官没有什么。你不要误会。” “嘿嘿!”唐元初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不以为意地笑笑,“行,那我做事去了?” “好,谢谢!” …… 人人都说现代科学水平提高了,警方破案更容易了。 可对于犯罪分子来说,犯罪水平其实也在相应地提高。 刑侦大队的办案人员,分成了几个小组,人人都机动地工作起来,然而摸排起来却很慢。 《灰名单》剧组的入住,让锦艺酒店这几天的入住率为百分之百。 为了工作而来的娱记,为了近距离接触爱豆的粉丝…… 蜂拥而至。 一房难求! 没有订到房间的人,也有些24小时都在外面候着,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尤其中间还夹杂了一群私生饭,让警方排查的难度更大。 私生饭是艺人明星的粉丝里面最为疯狂的一类。 他们行为偏执、极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仅跟踪、偷窥、蹲守、跟机拍摄、包车尾随明星,极大限制的了解明星的日常生活,甚至还会对明星进行明里暗里的恶劣骚扰…… 而且,他们经常来无影去无踪,让警方很难核实孔庆平有没有混在里面。 布下了天罗地网,却没有抓到鱼。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离白慕川许下的三天破案的承诺,还剩两天。 向晚都焦躁起来,他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从大厅经过的时候特地告诉向晚。 “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正常下班。” 天已经暗下来,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她怎么好意思离开? 向晚摇了摇头,透过灯光看白慕川的脸,发现格外苍白。 沉默一下,她提醒:“我记得医生说,你今天还得继续输液的?” “我没事了。”白慕川瞄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往外走。想了想,又突然回头,“如果你不想下班,可以跟我一起去走访。” 公事公办的语气,向晚很难拒绝。 看一眼跟在他背后的唐元初,她默默拿出起自己的包。 “行,我跟你去吧。我来刑侦队,本来就是为了学习的。” 后面那一句是她对自己行为的解释,可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多余。 唐元初轻笑一声,大步走在前面,“我去拿车!” …… 两个人默默走出来,站在刑侦队门口的台阶上等唐元初。 九月,入秋了,天还是那么闷热,一丝风也没有。 向晚捋了捋头发,一直没去看白慕川的表情。 她怕他看到自己的眼睛。也怕自己心软,憔悴的小鲜肉往往比意气风发的小鲜肉更容易让女人母性泛滥…… 静默。 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二人的呼吸。 久久,白慕川侧过头,看她镜片下的眼睛,“哭过?” “……没有。” 不想他看,他还是看见了。 向晚索性不回避,回头淡定地笑。 “我从来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哭泣。” “呵!”白慕川不介意她的语气,“那眼睛怎么肿得像个桃儿似的?” “昨晚看了一本超级催泪的小说。”向晚在他锐利的目光审视下,有些说不下去。往前走了两步,离他远了一些,才又不冷不热地笑叹,“也是奇怪,明知道那都是虚构的,还是忍不住为了故事而感动。” “是吗?” 白慕川突然伸手,从后面抱住她。 “不要这样。向晚。”他说。 “我错了。”他又说。 “我向你道歉。”他再说。 一连三句,一句比一句低。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面对大人的训斥,只能站在她的背后,轻声喟叹,借机讨饶。 “你心里要有气,可以打我,骂我,都没关系。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好吗?” 向晚身体僵硬着,完全无法动弹。 他抱得太紧了。她想。 他为什么就不跟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呢? 她有些恼怒,深吸一口气,低头去解他的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这样,让人看见笑话……” “笑话就笑话!又不会死。”白慕川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一转头,薄薄的唇片就那么贴在她的后颈窝儿,伴着温热的呼吸,宠溺的情绪浓得化不开,“可你这样自己折磨自己,我早晚被你吓死!” 他的呼吸,搔得向晚脖子痒痒的。 怦然心动,又幡然醒悟。 还说没有谈过恋爱呢? 他这根本就是教科书级的撩妹手段好吧? 怪不得人家可以泡到国民女神,一线女明星…… 向晚狠狠掐他手指,“不要这么肉麻!你比我更清楚,咱俩关系没到那步。说这些有个什么屁用?” 白慕川勾唇一笑,“那什么才有屁用?你说,我就做。” “……”向晚无语,使劲儿挣扎一下,掐得更狠,“你怎么这样无赖?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白慕川由着她掐,就不松手,“不要生气了好不?我都跟她说清楚了……” 这台词,也太套路了一点。 向晚那种“被小三”的感觉更深了。 “那是你们俩的事啊,不要扯上我ok?” “我不ok。”白慕川紧紧环住她的腰,“你先答应不生气,不然不放。” “混蛋!”向晚气得脸都红了,他却笑着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低头看着她满带怒火的脸。 “生气也这么好看。这点很像我……” 呼!到底在夸她,还是夸自己? 傲娇又无耻的白慕川,让向晚有点哭笑不得。 ……却无力怼他。 他好像抽了很多烟,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加上那一张憔悴苍白的面孔与迷人的眸底桃花,让她反射性心脏抽搐,哪怕用尽浑身力气,也只剩垂死挣扎的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放不放……?” 白慕川一动不动。 由着她咬。 “如果你能好受点,我没关系。” “……” 还咬得下去么? 向晚闭眼吸气,双眼眨红,“白慕川,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你开心点。哪怕像以前一样损我……也好。” “……” 向晚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咱俩的事,真没那么严重,真不至于。不过,如果能让你不开心,我就会很开心了。” “……” “老大!向老师!” 唐元初简直是天生的救星。 他一来,气氛自然就和谐有爱了。 “上车走了!” …… 他们没有开警车,一辆普通的大众suv驶向城郊的小村,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里是孔庆平的老家孔家村,因为近年来城市的不断发展与拓宽,一路行来到处都是建筑工地以及一阵阵正在施工的轰鸣声。 入村的路格外难走。 在村村通公路,路路通到家的今天,锦城的郊区,已经很难找这么烂的路了。 好不容易入了村,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村子里黑漆漆一片,路边的几家灯火以及声声狗吠,谱写着与城市不一样的乡村生活节奏。 唐元初把车停在路边,那里有一排房子,有个小卖部,几个农人在里面打牌聊天。 “老乡,问个路。”唐元初伸出头,“孔庆平家怎么走啊?” 门口坐着剥玉米的妇女听见了,拿个玉米棒子一指,“往前再走二里地,看到一口大鱼塘就到了。” “谢了啊!” 唐元初收回脑袋,发动汽车。 夜风袅袅,小卖部里传来一阵麻将声与议论声。 “听说老孔家的儿子又犯事儿了?” “哎哟,杀人嗳,那可真不是个省心的,从小到大没少为他爹惹事……” “老孔家也真是,难道是祖坟上带的?” “……” 安静的夜,声音格外清楚。 白慕川听着听着,突然变了脸。 “唐元初,开快点。我们得马上赶到孔家。” “好的。老大。”唐元初一怔,没问原因,大脚踩在油门上。 汽车飞一般疾驶而去。 向晚有些奇怪,“怎么了?” 白慕川回头看了一眼,“你没听见刚才那些村民的话吗?” 向晚疑惑,“听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慕川眯眼,冷冷的眸子在夜色中,有一抹淡淡的诡异色彩。 “目前为止,除了警察和孔庆平自己,没有人知道孔庆平‘又’犯事了……” 第114章 ,牵手(一更) 鱼塘很快就到了。 月光下,被汽车灯照耀着的水面上波光麟麟。 而其他照不见的地方,黑漆漆一片,夏虫叽叽,格外幽静。 鱼塘那一头有几户农家,隐隐有狗吠声传来。 孔庆平是哪一户? 这里比较偏,不像刚才公路边有小卖部可以找人询问。这个时间点儿,村民都在自己家里关门闭户,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公路在这里转一个大弯,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也没法再往前。 白慕川观察一下环境,推开车门跳下来。 “过去看看!” “好。”唐元初应了一声,提着手电筒,为他们照明。 向晚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夜晚的乡村太过寂静黑暗,与城市里的灯火通明根本是两个世界,脚下的路也坑洼不平,她恰好今天穿了一双带点小跟的鞋子,走得那叫一个受罪。 “来!”白慕川声音沉沉。 向晚怔了怔,就看到面前多出一只手。 他要牵她,她却无力把手搭上去。 “谢谢。我没事儿,可以的。” “你可以,我不可以。”白慕川不耐烦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带到身边,“抓紧时间。我感觉不太对!” 感觉…… 向晚淡淡撩他一眼。 “不是从来不相信感觉的吗?” 白慕川回视一眼,不说话,加快了脚步。 被他带出的紧张氛围所感染,向晚心弦慢慢绷紧,闭上嘴认真走路,与唐元初一左一右跟在他边上,从鱼塘下方的小道往那头走…… “汪汪汪!” “汪汪汪!~” 狗吠声更大了。 几个人走过鱼塘,站在竹林下,看着不远处的几户人家。 四周都盖着小洋楼,只有面前这家还是老旧的土坯房。 唐元初望了白慕川一眼,见他点点头,提着电筒上去敲门,隔着一个石头垒成的小院子对着面面喊。 “请问一下,是孔庆平家吗?” 没有人回答。 他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有人在家吗?” 寂静的山村,被他的敲门声吵醒了。 这家没有人应声,却把隔壁邻居喊了起来。 邻居从二楼的阳台上伸出头,张望一下,高声道:“那就是老孔家。他家有人……” 有人为什么不回答? 唐元初把门拍得更重,那邻居听见,咳嗽着哎了一声。 “别敲了!没人吭声儿,肯定老孔又喝大了……你们谁啊,找老孔啥事儿?” 又喝大了? 唐元初皱一下眉头,“我们是洪江区刑侦队的,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那村民听到是警察来了,很快就下来打开了自家大门,披着衣服走了过来。他约摸五六十岁,叼着一只旱烟,一脸稀罕地看着他们,他背后还跟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一家人都跟过来瞧热闹了。 “警察同志,你们是为老孔家小子的事来的吧?” 嗯?果然是全村人都知晓了? 唐元初笑吟吟地问:“大爷,你怎么知道的?” 那村民被旱烟呛了一口,咳嗽好几声又吐了口痰,才扯着嗓子说:“下午老孔在店子上买酒的时候说的,大家伙儿都听见了。” 老孔?孔庆平他爹? 唐元初:“他说什么了?” 村民:“说他儿子又犯事了,在城里把人捅伤了……” 难道孔庆平回来过? 这时,村民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全围在院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 可不论唐元初怎么拍门,老孔家就是没半点动静。 “我来!”白慕川沉着脸上前,拍了两下门,不见动静,一脚踹了过去。 那门年代久远,不太结实,哪经得住他一脚?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了,一条大黑狗躲在院门后面狂叫不止,那跃跃欲扑的凶悍样子,吓得向晚往后退了一步。 白慕川拽紧她的手腕,“怕什么?有我呢。” 向晚:“……” 这么大一条狗,叫得又凶,说不怕是假的。 向晚紧张地跟着白慕川往院子里走,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 唐元初也走得小心翼翼:“老大,你不怕狗啊?” 白慕川哼一声,“狗都怕,怎么对付人?我当兵那会儿,有一次执行任务……” 他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突然响起了一盏灯。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弓着背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你,你们找谁啊?” 他声音沙哑,说话含糊不清,明显还处于酒醉状态。 唐元初掏出警官证:“你好!我们是洪江区刑侦队的民警,请问你是孔庆平的父亲孔光明吗?” 那人搔了搔头,往后一蹲,直接坐在门槛上,有气无力地说:“是啊。我就是孔光明,你们要咋个?抓我儿子啊?老子不允许,谁也抓不走。” 唐元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孔庆平那货居然会躲在家里? 唐元初:“孔光明,你儿子涉嫌一桩盗窃杀人案,我们过来了解一下情况,请你配合执法……” 孔光明一听,哧哧嘿嘿地冷笑着,完全耍无赖一样在门口躺了下来。 “抓啊抓啊!你们要抓我儿子,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哪有道理可讲。 可不讲道理吧,外面那么多村民在围观,人手一个手机的时代,一不小心就成了暴力执法…… 唐元初很头痛,回头拿眼瞅白慕川,要求指示。 白慕川拍拍向晚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然后上前几步,完全无视孔光明那一副无赖样儿,二话不说,直接就从他身上迈过去…… “啊不要啊,不要啊警官!不要抓我儿子……”孔光明见赖不着他,一把抱住他的腿,态度来了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痛哭流涕地呜呜地恳求,“警察同志,我们老孔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求求你们,饶了他吧,求求你们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真的已经教训过了,他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慕川低头:“放开!” 孔光明拼命摇头,“你们不放我儿子,我也不放……” 白慕川回头冲唐元初使了个眼神,“你不放也行,那我们只能连你一起抓进去了……” 他半唬半吓,对孔光明却完全不起作用,那老头完全泼皮一样,拦在门口。不过,趁着他跟白慕川纠缠的当儿,唐元初却径直闪身入屋…… 堂屋里就一张桌子几条凳。 一目了然,没有人。 卧室里黑乎乎的,他拿起手电冲进去,四周乱晃着寻找电灯开关…… “啊!”他突然短促地叫了一声。 第115章 ,倒霉的死者(二更) 白慕川听见,一脚踢开纠缠不清的孔光明,拖着向晚跟了进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唐元初手电筒闪烁着幽幽的白光,光晕里,有一个人趴在地上,头发凌乱,身体被绳子捆成一节一节,像条硕大的虫,地上一滩血迹从他的身下流出来,渗在泥土里,黑乎乎一片,看得人恶心不已。 白慕川慢慢上前。 戴上手套,蹲身,扳过那人的头。 呀!向晚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人双眼圆瞪,眼眶青紫,嘴巴被人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一动也不动…… “我教训过他了。真的……我真的已经教训过他了……” 这个时候,孔光明也偏偏倒倒地走了进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呜咽着。 “养不教,父之过……儿子的罪,就是老子的罪……警察同志……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可不可以……饶了他,求求你们……把我抓去吧……我代我儿去坐牢,求求你们了啊……” 没有人回答他。 房间里,冷冰一片。 白慕川慢慢松开手,站起来冲唐元初摇头。 “通知技术队!出现场!” …… 死者正是孔庆平。 他死在自己家的卧室里。 警车入村时,引来了更多村民,他们围在院门外看热闹。 程正领着两个技术队的刑警进来,拍照,查验现场。 堂屋里,已经被警察控制的孔光明,酒还没有醒,一会号啕大哭,一会又跪地磕头,像个疯子似的哭闹得不成样子。 这样的他,肯定是不合适审问的。 向晚看了一下情况,准备去门外找村民聊天。 那条大黑狗已经乖乖蹲墙角去了,看见向晚过来,它吼叫两声,被一个村民吓唬两句,又退了回去。 向晚对那个村民道了谢,顺便站到他的身边,随意地问他和周围的人。 “你们都看到孔庆平回家了啊?” 村民们纷纷摇头。 “没人看到他回来。” “这小子早就没影儿了,很少跟他爹来往,我两三年没见他落家。” “鬼戳戳的,可能是晓得命不长了,这才回来死在自家屋头……” 没人见他回来,这跟之前他们了解的情况一样。 但进村的路就那一条,他怎么回来的? 偷偷摸摸?也可能。 向晚分析着,想了想,又问:“孔家父子俩的关系好吗?” 村民:“好什么好?父子俩见面就吵,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起来儿子不是儿子,老子不是老子,乌烟瘴气……” 向晚:“那这两天有人听到他们父子争吵吗?” 村民摇头,全都表示没有听见。 “要不是老孔买酒说起,我们都不知道……” 向晚:“儿子盗窃杀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为什么要大肆宣扬,好奇怪!” 村民叹口气:“没什么奇怪的。见怪不怪了。这小子从小就偷鸡摸狗不学好,要不是看他奶奶的面儿,早就被人揍死了……老孔逢人就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他这个儿子给毁的……” “这话其实也不假,当年老孔坐牢,不就是因为那小子偷了人家的东西,老孔才跟人动手,然后伤了人,蹲了那么多年吗?” 向晚皱了皱眉头,又与村民们闲聊一会,回屋。 这个时候,现场勘查快结束了。 门口散落着一些零食,还有盒装的牛奶,牛奶盒上沾着血迹,技术队的同事在一件件往物证袋里放,并细心地贴上标签…… 孔庆平的尸体也已经挪入了尸袋,只有地上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 大家都在忙碌,尽管向晚有很多疑惑,依旧没有问,只能站边上做旁观者。 …… 离开孔家村,已是半夜十二点。 孔光明被带上警车时,还在拼着老命地呜咽哭泣。 “放了我儿子吧……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放过我儿子吧……都是我的错啊!” 唐元初已经告诉过他,他儿子死了。 可孔光明不知是当真醉得不省人事,还是刻意回避事实,根本不听警察说什么,来来去去只重复那一句话。 “养不教,父之过……我要代我儿坐牢……” …… 警车在前面,警笛声声。 向晚跟白慕川坐在来时的汽车里。 静默一会,她侧过头,看见白慕川冷漠的脸,轻咳一声。 “娃娃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 白慕川眯眼,“没有。” 向晚内心一窒,看他脸色不好,喃喃道:“那他偷了娃娃,会放到哪里去呢?” 白慕川不说话。 前面的警车里,孔光明的声音又大又响亮,一直在哭闹不休,听得人心里无端烦恼。 有那么糊涂的父亲吗?儿子都死了,他竟然不知情。 向晚叹一口气,琢磨着,“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孔光明,可能有点精神问题?” 白慕川嗯一声,“如果没问题,就不用吃药了。” 是了!向晚想起他长期在诊所买药的事情,又抿了一下嘴,疑惑地问:“如果他真的有精神病,杀了人,会被判刑吗?” 白慕川凝目:“得看具体情况!” 这说了不等于没有说么…… 向晚发现白慕川有点心不在焉,也没了继续探讨案件的兴趣。 乡村的夜晚,路上一层浓雾。 车辆走得很慢,这个过程也就格外煎熬。 过了好一会,汽车终于驶上大路。 向晚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就听见白慕川突然对唐元初说:“等一下,你送向老师回去!” “嗯?”向晚知道今天晚上他们要夜战通宵,急忙摇头,“不用麻烦了。你们那么忙,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而且,我现在也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娃娃哪里去了。好奇孔庆平的死……” 白慕川拧紧眉头,“你不是要写更新?” 向晚轻笑,“我可以在队上写!” 听她这么说,白慕川没有再反对,淡淡说,“你现在胆子大了。” “嗯?怎么说?” “今天看到尸体,居然没叫!” 呵!在心里叫了,只是他没有听见。 向晚寻思着,尴尬地笑了笑,“习惯了就好。说不定有一天,我还敢跟程队一起验尸呢……” 她纯粹开玩笑。 可那句“跟程正一起”却让白慕川倏地拉下了脸。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你就可以试一下。” “……” 不啊!她就随口说说的啊啊啊! 看白慕川一脸认真的样子,向晚内心是崩溃的。 远远看一眼尸体和近距离观看尸检完全是两回事好不? 她怕! 可白慕川和唐元初都在技术队,她不去会更怕。 技术队冰冷的操作台上,孔庆平被平放上去。没有穿衣服,没有一丝遮掩,此刻的他已经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供人研究的动物…… 这画面太冷,向晚撇开了头。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七点。”程正站在操作台前,一身白大褂与操作台的金属质感衬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漠,面无表情地对着操作台上的尸体,他一点反应都无,“致命伤就是胸口那一刀。匕首刚好扎破死者的心脏,导致大出血,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死亡……” “这把匕首,是刺伤锦艺宾馆安保的凶器吗?”唐元初问。 “是的。”程正说:“数据基本吻合……” “也就是说,孔庆平的父亲,用孔庆平带回来的匕首,刺伤了他?” “不!”程正看了白慕川一眼,“从现场勘查的情况看,是孔庆平自己拿着匕首时,受到重力袭击摔倒,撞到刀尖上的……” “这样也可以?也太倒霉了吧?”唐元初很多时候,像个好奇宝宝,“那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孔庆平被父亲捆在家里,还被父亲用胶皮封住了嘴巴,使得他不能离开又不能喊叫。于是,他想拿匕首自救,结果受到他父亲的袭击,摔倒在地又被匕首刺中。而他父亲还在继续喝酒……” 程正迟疑一会,说:“在那之前,孔光明已经醉了。孔庆平受到的袭击,不应该来自他的父亲……” 唐元初问:“现场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吗?” 程正摇了摇头,“没有发现第三人。这也是我最大的疑惑。” 唐元初:“那为什么你敢肯定不是孔庆平的父亲?” 程正:“因为没有一个父亲,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匕首刺中而无动于衷……” “那可不一定!”沉默了许久的白慕川,突然哼笑一声,“这世上冷血的父亲,大有人在。不排除孔光明也是其中一个。” 程正眯起眼,看他。 白慕川挑了挑眉:“难道我说得不对?” 程正不吭声,两人目光相对,空气里如有杀气。 …… 第116章 ,意料之外 气氛凝滞。 唐元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借口上洗手间溜走了。 梅心低头不语,摆弄鼠标。 只有白慕川跟程正互视着,空气中的火药味儿扑鼻而来,似乎快要点着了。 向晚也很想尿遁,白慕川却突然转头看她。 “你怎么看?” 呃!听了这么久,到了表态的时候了么? 向晚清了清嗓子,掏出自己的手机来。 刚才他们在说的时候,她就在手机上写写写,做案件情况整理,主要是用于事后分析和学习,没有想到,白慕川竟然叫她发言…… 幸好有准备。 “首先,我相信程队的专业。对孔庆平的死因判断,应该是确认无误的。那么问题来了,现场既然没有出现第三个人,那孔庆平倒地时受到的外力作用,是来自哪里呢?” 说到这里,她瞄一眼白慕川,又迅速收回视线。 “所以,我赞同白警官的看法。我们不能因为孔光明是孔庆平的父亲,就排除他的嫌疑。严格来说,孔光明不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的父亲,他嗜酒如命、脾气暴躁、坐过几年牢,早已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 “还有,今天他在孔家村的表现,大家都看见了。他没有羞耻心,不讲究社会规则,不在意他人的言论与看法,我行我素,敢于触犯法律,跟儿子之间感情并不好,妻子又早早弃他而去。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得知儿子再次犯事的事情下,喝酒失控,难免会起杀心……” 前面一番话,她肯定了程正。 后面的判断,又全部偏向白慕川。 这样一来,白慕川黑漆漆的脸色,总算好看了。 “我和向老师的看法,不谋而合!”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有点重,听得向晚耳朵一阵哆嗦。 程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俩一眼,收回目光,“我要说的已经说完。怎么结案,我不关心。” 说完,他摘下手套,径直走到洗手池边去洗手。 房间里一片静寂,只有水流的哗哗声。 向晚发现这已经是程正今天晚上第三次洗手了。 回来的时候洗一次,中途洗一次,现在又去洗一次。 不是一直戴着手套的么?能有多脏啊? 这个人有深度洁癖症吧? 程正没有看他们,洗完手,径直去了阳台…… 那里,有他养的一大片多肉。 这侍弄植物之前要洗手,算是真爱了。 向晚瞅一眼,耸耸肩膀下楼。 技术队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剩下来的事情,由白慕川安排唐元初和谢辉去做了。 于是,向晚又成了一个闲人。 “那我去码字了?有事就叫我啊。” 大家伙儿都在加班,她不好意思回家,准备打开电脑干活。 “厉害了,我的向老师!”唐元初远远地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钻到白慕川的办公室去了。 向晚沉下心来,看着空白的word文档发愣。 写书需要平静的情绪与心态,白天经历的事情多了,她久久缓不过劲儿。 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孔家村。 敲一行字,又删一行字。来来回去,小十分钟过去,她一个字都没有。 妈蛋!以为来这里工作可以积累素材,结果因为写现实题材偏靠现实案件,反而搞得她心绪不宁,连天马行空编故事的能力都退化了。 向晚放下鼠标,揉了揉脑袋,戴上耳麦,闭上眼睛思考。 不一会,听到qq的嘀嘀声。 向晚睁开眼,看到方圆圆发来的视频邀请。 “快亲爱的,让我看看刑警大队是什么样子的?” qq聊天框里,还有方圆圆的一条消息。 向晚不接视频,懒洋洋地打字,“保密单位,不可泄露情报。” “去你的吧。刑警队又不是什么机要部门。你这个故事编得不走心,哄不到我。”方圆圆哪里肯信,“快嘛,我想看看我家黄黄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 向晚哭笑不得。 接起视频,方圆圆的笑脸就出现在电脑上。 “亲爱的,今天晚上你不回来了?” “嗯。”向晚笑了笑,回望一眼白慕川办公室的方向,“大家都在忙,我不好意思走。” “得了吧,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跟人家也不一样啊。没编制,也没拿多少薪水……” “我来学习的,得有个学习态度。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方圆圆眨巴一下眼睛,“我是真不懂,你是准备把你美好的青春都浪费在刑侦队,还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刑侦队里勾搭一个我未来的表姐夫呢?” “德性!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向晚翻个白眼,速度极快地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你家黄黄呢?反正我今天不在,让他来陪你啊!嘿嘿哈哈也没有人吵着你们。” “正有此意。所以来探你的口风。”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方圆圆笑得奸奸的,可帅不过三秒,又耷拉下脸,曲起腿在那里做学汉子抠脚丫子,“得了,逗你玩的。他来不了。现在天天上夜班,跟我的工作时间刚好相反,我俩见个面都难,哪来时间嘿嘿哈哈……” “哦。”向晚安慰她,“没事,来日方长嘛。” “污!” “……” 这脑细胞可真发达。 向晚嗔笑一声,“不跟你贫,我要干活了。关视频了啊!” “喂,别啊!”方圆圆急了,突然放柔了声音,撒起娇来,“表姐。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怕怕的。不要关视频嘛。” “有什么可怕的?”向晚皱眉。 方圆圆东张西望一下,“平常吧就喜欢大房子,可这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大太了,显得到处空荡荡的,心里毛毛的……” 今天向晚受的刺激够多了。 听她这么描述,心肝又紧绷起来。 “行吧,那就不要关视频好了。”向晚笑,“我刚好可以欣赏一下美人睡姿……嘿嘿嘿。” “说得好像你没见过似的。”方圆圆打个呵欠,穿着睡衣倒在枕头上,“你码字吧,我不打扰你了。我看一会书儿就睡。说好了啊,不许关视频,要不绝交一年。” “……” 这货比她的胆子还小。 向晚笑着应了,看方圆圆把灯光调暗,翻个身看手机,就把视频切出来,打开文档准备码字。 今晚她情绪不太稳,坐了很久都没有进入状态,索性打开书评区。 这里一如既往。 说剧情的,打广告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谋杀男神》小说里,前一个阶段的案件已经基本结果,于第一次案子一样,同样留下了一些未解的疑惑。读者们讨论得津津有味儿,大部分人认为第一个案子和第二个案子之间,也许存在某种与主角命运相关的联系,这将会直接导致第三个案件的发生。 同样,也有小部分人认为,向公子晚并没有从容叙事的能力,所谓的那些未解之谜,也许根本不是谜团,而是向公子没本事把挖的坑都填上,所以留下了漏洞。 对案件的分析,各说各有理。 不过,对方夜阑、荣小暖、谷雨声三人的“铁三角小粉红”,众人都一样期待。 从开文到现在,两个案子结束了,感情一直没定下来,有一些读者已经没有了耐心,纷纷要求快一点扑倒拉灯再吃干抹净好结局…… “噗!”向晚看得忍俊不禁。 “其实我更期待向公子的下一个案件,比起言情部分,我现在比较期待剧情走向。不知道向公子的第三个案子是什么啊?会不会写最近很热的《灰名单》剧组事情,感觉那案子也有点不同寻常呢?” 《灰名单》的事,最近很热。 这一条书评,引起了向晚的注意,也同时吸引了其他读者的眼球。 书评下方,有大量回帖。 大部分人对楼主的建议表示认同。 “《灰名单》是我最期待的电视剧,没有之一。等了好久了,没想到刚开拍就遇上这种事……我妈昨天还说,也许锦城最近的风水不太对,总出腌脏事儿……要不向公子把这个案子写成灵异吧?一定很好看。” “写成灵异,你咋不上天呢?” “嘿嘿,不管向公子写成什么我都喜欢看……因为我好喜欢谢绾绾,她太漂亮了有没有!” “一张网红脸,一脸玻尿酸,妹子,审美观被贼偷了么?” “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无脑黑谢绾绾和无脑黑叶轮是一样的,人嫌狗不爱,地球有多远,麻烦你滚多远!” 几条争执的回复下方,出现一个熟悉的id。 “向公子会写的。一定会写。如果她不写,那不管她写什么,都会变成现实。到时候,她的故事,都会被一个个复制出来……呵呵呵呵呵,大家还会喜欢看吗?” “天!你这话什么意思?哥们儿,不要吓我……”有人艾特那个id问。 “呵呵呵,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那个id又回复了一条。 “秘密,什么秘密?不要吊胃口,说说看。” 无数人在问,那个id却不再回答,其他人却嘲笑起来。 “装神弄鬼!傻逼!中二少年的话,你们也信?” 向晚倒拉一口气。 那个id,真的只是一个喜欢装神弄鬼的读者么? 为什么每次发生案子,他就跑出来? 而且,不仅别的读者不懂他的意思,连向晚自己也不懂。 什么叫做如果她不写,那不管她写什么,都会变成现实?什么又叫做她的故事,都会被一个个复制出来?如果她就不写这个案子呢? “圆圆,我又看到那个神经病了!” “妈的,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撑的王八蛋,没事就出来吓唬人。他以为他是神啊!动不动就指点江山,可以主宰我写书的思路……哼!他以为我要写,我特么就偏偏不写,看他能怎样。” 向晚低声对着电脑吐槽,方圆圆却没有回答。 “喂?睡着了?”向晚晃了晃鼠标,把视频切出来…… 方圆圆弓着身体睡在床上,手机掉在枕头边,看样子是睡着了。 这家伙!窗帘都没有拉上,也不怕被人偷窥…… 向晚条件反射看向窗户,下一秒,吓得差点丢掉鼠标。 玻璃窗外面,隐隐有一个模糊的剪影,就那样黑乎乎地竖在方圆圆的背后,却在向晚看过去的瞬间,一晃就没了踪影。 “啊!圆圆!”向晚大叫一声,马上拨打方圆圆的手机。 方圆圆醒了,揉了揉脑袋,打着呵欠,“大半夜的,大惊小怪干什么?” “圆圆,我跟你说,你不要怕啊,我马上就回来!”向晚紧张地小声说:“你不要开窗,马上跑到卫生间去,把门锁死,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方圆圆瞌睡被吓醒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我这,这睡一觉,都发生了什么?” “你的窗户外面有人!我刚刚看到有人。” 那个小洋楼总共九层,不算太高,可窗户外也不可能轻易出现人影啊! “妈呀,你不要吓我。不会是闹鬼吧?”方圆圆利索地跳下床,飞快地跑到洗手间,“姐,你不要挂电话,不要挂啊……我怕。” “我不挂,不挂!” 向晚在跟方圆圆通话的时候,正迅速跑去白慕川的办公室。 她汇报了情况,白慕川二话不说,立马停下手头的工作,领着她和唐元初开车往那个小区赶去。 整个小区都已进入熟睡状态,哪里有人? 不要说窗外了,就连小区里都没有多少人走动。 调取监控,询问保安,几个人折腾到凌晨五点,没有任何发现。 “向老师,你不会看花眼了吧?”唐元初打着呵欠,不太相信地看着向晚。 “应该……不会的。”实际上,没有找到人,向晚也不太敢确定了。 唐元初:“可能你不习惯熬夜,产生了幻觉?” 向晚抿了抿嘴,沉吟半晌,“也许吧。” 大半夜把人家折腾到这里来,向晚有点抱歉。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激动了?不该为这点小事……” “你还真是幻觉体质!”白慕川看她一眼,“从赵家杭的案子开始,你好像就经常出现这样的幻觉?” 他目光里有一丝探究。 而向晚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心跳很快,神情也有一点熬夜后的恍惚状态。她低下头,不与白慕川对视,“第六感比较强的人,感性思维太丰富。” 白慕川挑了挑眉,“难道不是神经系统出现故障?” 向晚脸一黑:“你才故障!” 看他俩又恢复了日常斗嘴模式,唐元初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日子又莫名美好起来。 听他们斗嘴,总比每天看他们绷着个黑脸要好吧? “我们回队上去。”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你刚好可以休息一下。” “嗯。好。”这次向晚没有再逞强。 一宿没睡,头昏眼花,确实有点受不了。 为免她害怕,白慕川和唐元初把她送到门口。 可向晚刚刚打开口,对面的门也开了。 ……程正。 几个人楼道相见,愣了几秒。 唐元初是后辈,率先打招呼,“正哥,你是刚回来,还是……?” 程正嗯一声,朝他们点点头,“回来一会儿了,准备跑步。” “好酷!”唐元初嘿嘿一笑,突然想到白慕川跟程正的不对付,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那个……老大,你跟向老师再说说话,我去开车!” 他火速冲向电梯。 白慕川看一眼程正的门,眯起眼看向晚。 “回去吧,把门反锁了!” “……嗯。” “有事电话联系。” “……嗯。” 向晚回到房间,发现方圆圆又挤到了她的床上。 此刻,她已经呼呼大睡过去。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向晚去洗漱回来,湿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帘却睡不着。 真的眼花吗?窗帘背后,会不会有人在偷窥? …… 第二天向晚是被方圆圆喊醒的。 拿起时间一看,早上八点半。 就睡了三个小时不到,向晚起床气都上来了,恨不得杀人。 “程队叫你吃早餐。别赖我啊!” 程正就坐在他们家的客厅里。 今天的早餐又是他送过来的,理由比上次更加得体。 听说昨天晚上他们家闹贼,怕她们害怕,特地送过来了。 “程队也知道了?”向晚也没客气,疲惫地坐下来,想到昨晚的乌龙,略糗,“不过闹贼这词挺新鲜的。” “早上晨跑的时候,保安是这样说的。”程正皱眉头,问向晚:“最近你们小心点,晚上关好门窗。如非必要,晚上最好不要外出。” 向晚微笑点头,看了他一眼,“程队不吃?” “吃过了。等你一起,顺便载你一程。” 两个人住在一个地方,上班在一个地方,确实比顺风车还顺。 向晚没有拒绝的理由,可当他俩同时到达刑侦队的时候,还在队上忙活的白慕川,俊脸立马拉下,黑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外加一夜没睡的疲惫,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活阎王,似乎谁都欠了他钱一样。 “会议室来!开会。” 他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走了。 众人都扭头看向晚,若有所思。 向晚:…… 关她什么事?她也很无辜好不? …… 一夜忙碌,事情总算有了进展。 经审讯,孔光明承认,是他捆绑了儿子孔庆平,并用胶带封住他的嘴,目的是让他听话,不要再去外面惹是生非,为他闯祸。 他也承认,在这个过程中,对儿子使用了暴力,但他表示,在他离开卧室的时候,儿子好好地坐在床边,除了不能张嘴骂他,不能跑动,身上是绝对没有重伤及出血的,更别说被捅一刀了。 审讯时,他否认见过那把捅死孔庆平的匕首。 同时,也否认见过被孔庆平在锦艺酒店偷走的娃娃…… “我说过了,在凶器上,没有发现孔光明的指纹,孔光明也没有杀害孔庆平的动机。”程正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推断,“孔庆平的死,是一个意外事故。对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小试验……” “什么试验?”唐元初好奇地问。 “一个电脑模拟现场。”程正打开电脑,利用多媒体放演,他自己进行同步解说:“大家请看这个画面。孔光明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孔庆平坐在床上。他偷偷摸出自己的匕首,想要割断绳子逃跑……” “大家应该还记得,孔庆平卧室里是一张老式的床,在床前,有一个木头的脚踏板。当孔庆平拿到匕首时,出于本能他会想站起来,结果不慎踩空或者滑倒,由于他身体被捆绑,无法控制平衡,一旦倒下去,也无法控制力的作用,也就导致了胸口撞上匕首……” “呵!”白慕川笑问:“照你这么说,孔庆平是自杀的?” “死于意外!我认为他的父亲孔光明,不应当就此负刑事责任。” “……” 办公室里安静一片。 白慕川哼笑一声,似笑非笑。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程正看着他:“王局给我们三天时间,现在才第二天。” 白慕川勾了勾唇,“是啊,也许我们还可以申请得到一个嘉奖?” “……” 白慕川看一眼沉默的众人,“如果真这么简单,那案件的关键点,我们要怎么解释?孔庆平为什么要偷娃娃?那个娃娃又哪里去了?” 程正面无表情:“一个小偷在偷到了东西后,发现没什么价值,随便丢弃,难道不合理?” 白慕川:“没什么价格,为什么要偷?为什么他不偷更有价值的东西?” 程正:“也许他偷窃时发生状况,该状况导致他无法再继续偷窃行为?比如谢绾绾突然有醒转的迹象?或者安保突然巡视?” 白慕川冷哼一声,语气加重:“那只是你以为!” 程正眯起眼,“白队,你不能因为娃娃是谢绾绾的,就要浪费警力继续追查下去吧?”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 大家都以为他会再嗤程正几句。 可他没有。 他慢慢收回视线,看向众人。 “孔庆平是他杀。” 众人不语。 白慕川冷冷的:“他的父亲孔光明,有杀人嫌疑。” 众人错愕。 其实大家内心的想法差不多都一样,孔光明虽然也坐过牢,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所谓虎毒不食子,他即便在孔庆平死亡过程中有什么过错,但绝无故意杀子之心。 程正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慕川慢慢站起来,沉默着,目光幽幽泛冷。 “他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父亲。他不爱他的儿子。他儿子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这也叫理由? 众人目光不动。 程正冷着脸,“白队忘了自己的名言了?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凭个人感觉!” 白慕川抿了抿嘴,目光扫过他。 “我会找出证据来的。还有一天,急什么?” …… 第117章 ,享受的过程 会议结束。 回到办公室,大家各位忙开。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把气氛衬得格外凝重。 调查还在继续,一条条消息传到大队来,再进行汇总,分析。在数字化办案的今天,很多东西都变得相当简便…… 可如果真的就这样以“盗窃杀人犯孔庆平意外死亡”来结案,确实不足以服众。 至少向晚这样认为。 好几个疑点没有解开,就算白慕川本人没有间接参与这个案子,有些事也说不通。 ~ 在食堂吃过午餐,向晚这个编外闲人就又无所事事了。 坐在电脑前,她正准备干自己的私事儿,谢绾绾就来了队上。 她没有直接进大办公室,而是在外面的群众接待室,找了白慕川过去。 这个消息,向晚是听唐元初说的。 那家伙特地从她的桌子前绕过去,就为了八这么一卦。 “向老师,白队出去了,你不去瞅瞅啊?” 看他笑得意味深长的样子,向晚皱了一下眉,认真问:“白队有叫我吗?” 唐元初嘿嘿一声:“白队不叫,你也可以去嘛。” 向晚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为什么?” 被连续反问两次,而且,她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唐元初绷不住了,搔了搔脑袋,索性直接招供,“咳,向老师,其实是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什么啊?”向晚轻笑,“神神秘秘的,非奸即盗!” “不不不。”唐元初压低了声音,“不开玩笑了,向老师,其实是我最初认识了个妹子,刚听我说谢绾绾来了我们队上,她非得让我去给她要个签名……你看我一大老爷们儿,不合适是不?嘿嘿,向老师,要不你行行好?” 噗! 向晚开始以为他是故意来传递情报顺便看热闹。 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私心? 向晚淡定地收回视线,“不去。我对妹子没兴趣。” 唐元初回头看一眼,坐到她的身边,眯起眼问得贱兮兮的,“不要这样嘛,你就顺便帮一下嘛?情敌都来了,你不去刺探刺探情报?难道就甘心被人抢占了先机?” 抢?不是自己的,抢有用吗? 向晚挑了挑眉,“不好意思,唐警官,这种事我真的做不来。” 唐元初抿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笔记本递到她面前,拼命冲她挤眼睛,“去吧去吧!拜托了,小姐姐。咱刑侦队就你一个女的,我也没别人可以拜托……” “……梅心听了会打你的。” “她啊?我从来没把她当成女的。” “……” 梅心就站在背后。 手上抱着一叠资料,清冷的眼扫过他的脸。 然后,她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尴尬了! 唐元初微张的嘴,几秒后才合拢。 实在太窘,梅心走远,他才松一口气。 “你看是吧,这哪像女同志?向老师,我只有拜托你了……” 向晚审视他几秒,犹豫。 不是她不肯帮忙,而是人家谢绾绾跟白慕川在一起说话,她出去太不合适了。 “我敢保证,向老师,白队最喜欢你!真的,你去了,他不仅不会生气,肯定还会特别开心……” “我不在意他开不开心。” “那你都不在意了,何不顺便帮弟弟一个忙?” 人家连“弟弟”都搬出来了,向晚再冷血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更何况,唐元初最后一句话,真的打动了她。 “向老师,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说什么吗?那个神秘的娃娃……哎,我都快好奇死了啊!” 这个差事对向晚来说,有点为难。 但思忖片刻,她还是拿起那个笔记本走了出去。 …… 接待室。 谢绾绾很大牌,气场很足。 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大沙发,跷着二郎腿,旁边站着一个助理和两个保镖,三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西服,把她给衬得好像一个出来找人谈判的女老大,形象与平常的宣传判若两人。 不知道白慕川说了什么,谢绾绾脸色有点难看。 “都两天了还没有消息,警方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白慕川哼一声,冷冷剜她,“没办法,等吧。东西找到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一直让我等,等等等,可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啊?要是一直没有消息要怎么办?”谢绾绾今天的情绪非常糟糕,看得出来,她在拼命克制,但满心的焦躁却掩饰不住。 “那不等,又要怎么办?”白慕川冷冷反问,突然指着外面:“你有本事自己去找啊?跑刑侦队来干什么?” 谢绾绾一怔。 “小白。” 白慕川一硬,她就软了。 压低声音喊他,谢绾绾双手合十,那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充满了请求,“拜托,拜托你,一定要找到。一定要。这两天,我做事都没有心思了。不,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白慕川瞄她一眼,背靠椅子,拧着眉头没有回答。 接待室突然安静下来。 向晚站在门口,就显得有些突兀。 于是,她轻咳一声,“白队!” 白慕川扭过看到拿笔记本的她,先是迷惑地眯了眯眼,随即眼波突然亮开,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整个心情都飞扬起来,薄唇一扬,就冲她招手,“过来吧。” 这么热情? 在女朋友面前,不该对别的女孩子保持距离么? 向晚迟疑一下,规规矩矩地把笔记本递上去,“唐警官想请谢小姐帮她家妹妹签个名儿,但他自己在忙,所以我来代劳了……” 她把事实讲明白,就是不想让谢绾绾和白慕川误会。 结果,一听她是为别人办事来的,而不是来“抓奸”的,白警官的脸色反倒不好看了。 “唐元初的家庭信息里,没有妹妹。”他把笔记本摔回去,“还有,这是办公的地方,签什么名?” 向晚:“……” 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脾气。 签个名,难道会累着他女朋友? 谢绾绾看一眼白慕川,又看一眼向晚,顿了顿,把笔记本拿过来了。 “小事情。不就签个名嘛。你发什么火?” 向晚僵硬地一笑,“谢谢!” 助理递上笔,又躬身过来帮着谢绾绾翻开了笔记本。 谢绾绾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用那一只做了漂亮图案的手指压住纸边,唰唰签名。 签完,她亲自合拢,递给向晚。 “麻烦你交给他吧。” “好的,谢谢!”向晚继续保持得体的微笑,然后低头看白慕川,“那我就先过去了,白队。” “嗯。”白慕川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 凉凉的,不太高兴。 向晚看他一眼,走开。 背后,隐隐有一束目光追随。 …… 等向晚背影消失不见,谢绾绾才收回视线。 “小白,是她吗?” 白慕川不耐烦地剜她一眼,准备起身。 “不要你的事,你就别瞎打听了。回去吧,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说完就要走。 谢绾绾却突然喊住他,“小白……” 白慕川回头,目光渐深。 微微昂头看他的谢绾绾,情绪与刚才不太一样。 大概做表演这一行的人就有这样的本事,前后人格交替毫无压力。 刚才还好端端的她,眼圈完全红透了。 “之前我的话,重了。因为我实在……很紧张。很害怕。小白,请你一定要帮我。” 白慕川静静看她。 片刻,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 办公室里,向晚托着腮帮在看书。 白慕川瞥一眼,是那本《灰名单》。 最近要拍剧了,向晚对这本已经完结很久的书,又重新拾回了兴趣,比第一次看的时候还要认真仔细。 因此,她没有发现白慕川什么时候过来的,直到他在办公桌上叩了叩。 听到声响,她抬头,吃惊地呃一声,“白队,有事?” 白慕川看一眼办公室的其他同事,偏了偏头,“你跟我过来。” “哦。好。” 怎么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 向晚猜不到他找自己有什么事,飞快地把书塞在抽屉里,跟上去。 阳光斜斜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在白慕川的办公桌上披了一层金黄的霞光。 向晚在门口站了几秒,走到他的面前,端端正正地坐下。 “我来了。说吧。” 白慕川一脸严肃:“向晚,你愿意相信我吗?” 向晚一怔,笑开了脸,“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问我这个吧?” 白慕川不说话,掌心慢慢放在面前那一叠文件夹上,摩挲着思虑了片刻,“我想请你把这个案子捋一捋,然后更新到你《谋杀男神》的新章节里,当成第三个案件来写。” 嗯?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莫名地,她想到那个神秘id的书评。 “为什么?我不太想写。” 白慕川沉默。 过了一会,他慢声说:“对这个案件,我心里有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没有办法证实,也没办法告诉别人,但我认为你会理解我。” 唔?向晚怔住。 他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在案子里突然产生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敢寻求别人的认同,却偏偏认为对方可以。 异样的默契感,让她心弦微震,“你说。我听着。” 白慕川直视她的眼睛,“这个案子不是一个单纯的盗窃杀人案。事实上,盗窃案变杀人案的很多,可像这个案子一样干净利落的却不多。” 干净利落? 向晚想了想,“你是想说,案子背后还有黑手?” 白慕川眯起眼,“我怀疑最近锦城接二连三发生的几个案件,背后都有同一只黑手。”说到这里,他似乎深陷在自己的思维里,突然低头,双手撸一把头发,又敲敲额头,“可我至今没有找到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从表面上看,三个案子间毫无关联。 甚至连一个相关的目的和线索点都没有…… 总不能用凭空猜测来说服别人吧? 向晚点头表示同意,白慕川却突然盯住她,声音沉沉,“我今天细想了一下,其实是有一个关联点的。” “什么?”向晚惊。 “你的书。”白慕川眼底迸出冷冽的光,“是你的书,把前面两个案子联系在了一起。” 与他对视片刻,向晚凝了凝目。 “所以,你希望我继续写这个盗窃的案子,把它与前两个案子连在一起?” “对!”白慕川点点头,“我认为,对方其实很矛盾。本来每一个案子他可以干得更完美更干净,甚至可以让警察察觉不到他。但他偏偏又不甘心,好像对警方的无知无觉很不满意,所以,每次又都试图通过别的方式来提醒我们……有他的存在。” “他在享受这个过程。”向晚接着他的话,就像与他本来就心灵相通一样,完全可以理解他在表达什么,“有一句网络上的流行语,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哪一句?”白慕川皱起俊眉。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 白慕川指节敲敲办公室,沉吟间,突然朝她挽唇一笑。 “总结准确!” 一笑百媚生啊! 这家伙的笑,向晚从来都抵抗不住。 她轻咳一声,看向窗户那一抹阳光,淡定地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我认为,他的心理状态不是矛盾,而是在过程中一层层递进的。” “说说看!”白慕川饶有兴趣。 向晚看着他展颜时脸上的光彩,放松心弦,认真地分析起来。 “在赵家杭案里,他第一次体会到‘游戏总设计师’的快感。利用赵家杭、田小雅、徐招娣、王同生几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复制我的小说案子,制造了今年以来锦城最大的一个新闻热点,引起无数人恐慌……” “当然,我无法肯定他与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恩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他一时兴起的杀人游戏,还是精心策划的阴谋。但可以肯定一点,他的爽点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焦虑了。” 听她说得双眼发光,完全不像熬了夜的样子,白慕川轻笑,面色也渐渐缓和。 “怎么说?” “这么讲吧。比如你策划了一个游戏,玩家们在游戏里玩得很爽,全社会都因为这个游戏high起来了,纷纷猜测游戏规则,争论游戏的玩法,把游戏变成了一场现象级的狂欢……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你的智慧被掩盖了……你会不会很失落?” 白慕川一笑,“会吧?很有道理,你继续。” 受到他的鼓励,向晚扬起眉,说得更加自信。 “尤其让他感到郁闷的是,哪怕他故意在案子里留下一丝半点的线索,结果警察并没有发现。赵家杭案子结了,帝宫杀人案结了,依旧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嗯,他会不会想。妈的,是时候给警察提点提点了!” 最后一句,她模仿男人的声音,说得惟妙惟肖。 白慕川一怔,突然揉着额头,低笑起来。 “向老师,你真是朕的开心果!” “……” “不开玩笑!”白慕川端正姿态,语气沉沉道:“那就这么干吧。你写,继续写这个案子。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在背后,他一定会关注你的小说……” “你就借机引他出来?” “也可以借你的书,说一些警察不方便说的话。” 向晚皱眉,点头表示理解。 “反正就是勾引人上当呗。”向晚与白慕川对了个眼神,突然莞尔,“但我对案件的前情并不了解,没有办法下笔……除非你先剧透我几个疑问。” 白慕川嗯一声,“你说!” 向晚看他平静的样子,抿了抿唇:“我们假设有那个人存在。那么,这个案子里的孔庆平,就是个炮灰,对方的目标要么是你或者谢绾绾,要么就是那一个娃娃。鉴于你和谢绾绾同时被人双双下药的事实,我必须得知道两个问题。第一,那天晚上,你跟谢绾绾在一起喝酒,是你约她的,还是她约你的?你们约会的事,还有没有外人知道?第二,那个娃娃里,藏了什么秘密?” 白慕川目光凉了凉,盯着她,不说话。 向晚无奈地摊手,“很难回答吗?白警官,我毕竟不是神仙,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没办法写出跟现实吻合的情节。恐怕对方也不会上钩吧?” 呵!白慕川突然轻笑。 抬手,他似乎想去抓向晚放在桌子上的手。 可下一秒,看她缩开,他又收了回来,正经面孔。 “好。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那天是谢绾绾约我的。我们约在锦艺宾馆三楼的酒吧。没有外人知道,也没有外人参与。第二,那个娃娃,关系到一些谢绾绾的个人隐私。这个……我不方便说。你可以发挥想象,随便写。” 向晚看着他,深深地凝视。 然后,微微一笑,“你很厚道。” 白慕川:“必须的。” 向晚低头拿手机看一下时间,“那么厚道人,离你的任务目标还剩一天。你准备怎么结案?” 白慕川眯起眼,轻笑,“杀害安保的凶手孔庆平已经死亡,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王局要的案子已经结了。至于背后到底有没有‘那个人’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 “嗯。”向晚无辜地抬抬眉,“可是白警官,你要怎么证明孔庆平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他父亲所杀?” “我只说孔光明有杀人嫌疑!可没说一定是他。”白慕川哼笑一声,目光带一丝狡黠,“我叫你来,不就为了这个么?你马上写这个案子,就说警方准备结案,并认定孔庆平死于意外……” “……那我的书,设定会不会太简单?” “后面再圆回来。”白慕川看着她,“正像你刚才说的,你这么写,如果他真的在关注,一定会很伤心……唉,又一次被警方无视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想办法拉住我们的视线,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 “然后,我们将计就计?” 白慕川伸手来,“合作愉快!” 向晚与他击掌,拍得有点痛,然后想想又好笑。 “这波操作,好像有点玄幻啊!” …… 说到底,有没有那个人,都只是他们的假设。 最后要的,是证据。 向晚没有证据,白慕川也没有。 但他们两个之间,因为这个约定,突然就有了一个小秘密,这感觉,让她莫名有点振奋,对破案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坐在办公室里,她一步都没有挪动,晚饭都是请唐元初帮她打过来的。 一直写到晚上九点,这个情节终于写完。 上传、发布,她松了口气。 吁!伸个懒腰,她回头一看。 白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安静地站在她的背后不远。 “回来了?”她疑惑地问,“有什么进展吗?” 今天下午,白慕川他们带孔光明回了孔家村,去还原案发现场的细节。她因为要留下来写更新,就没有跟过去…… 白慕川走过来,扔了一瓶水给她,“从孔光明的表现来看,确实不像有杀人故意。” 噗!向晚正喝水,闻言差一点呛住,“怎么?你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事情有点偏激了?” 向晚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跟程正扛上了的原因,反正觉得他对这个事情的敏感超出了常理。 然而,白慕川却哼声,“不。他越不像故意,就越有故意的可能。” “……呃?怎么讲?” “一个父亲,打孩子,骂孩子是正常的。可一般人会把他捆起来,还把嘴用胶带封上?最主要的是……孔光明无法交代清楚那个封口胶带的来历。还有,孔庆平是一个22岁的强壮男人,为什么他会反抗不了他体弱多病的父亲,还被他被捆得死死的?” “嗯?”向晚眼睛微亮,“对啊!孔庆平并不是那种听老子话的乖孩子……” 村民们说过,父子俩一言不合就干上。 在这种情况下,孔庆平怎么可能由着父亲摆布? 有了矛盾点,就像写书有了新梗一样,向晚马上兴奋起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 看她急切的样子,白慕川轻轻一笑,“等着我们的向老师,一起去提审嫌疑人。” “啊?我。”向晚有些意外,他会对她如此信任。 “是!”白慕川懒洋洋的,“今天晚上就把案子做出来,明天好交差。” 说到这里,他一双满带桃花的眼,又轻飘飘瞄她一眼。 “我的未来可都交到你手上了,给我争点气!” “……” “走吧!审讯室。” 第118章 ,初为顾问 审讯室是个独立而密封的空间。 不过,单向玻璃和全方位的监控,足可以让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一切。 孔光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椅子单独放在中间,四周空无一物。 几个摄像头,从正面、侧面、背面直播着他苍老憔悴的脸,佝偻无力的背,戴着手铐的手…… 向晚静静看着,在审讯室的外面,静静看着那个近乎老态的中年男人在他以为的私人空间里的一举一动…… “向晚。” 白慕川突然喊她。 “嗯?”向晚回头,与他目光撞上。 只一眼,彼此似乎就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 “呵!”向晚说:“我不是犯罪心理专家,只是一个写小说的,喜欢研究人物的内心世界而已。我说我会尽力而为,这个答案,你满意不?” “嗯。”白慕川挽唇,“对你,我总是满意的。” 这句话略戏谑,却又真诚。 向晚在他脸上找不出逗弄的意味,也无瑕多想。 “谢谢!”她说:“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白慕川抬起手腕看时间,眉心微拧,“再等十五分钟。” “为什么是十五分钟?” “孔光明已经在里面坐了四十五分钟,再十五分钟,刚好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是大多数人等待的心理极限。” 审讯室墙上也有一面挂钟,正对着孔光明。 他可以看到时间在流逝,也会因此而数秒煎熬。 向晚无声一笑,“幸好我不是你的仇人。” “……”白慕川淡淡看她,不答。 十五分钟,考验的是孔光明的心理极限。 对审讯室外默默等着时间的两人,又何尝不是? 谈工作的时候,自如、从容,心无旁笃。 独处的空间,无聊的时间,呼吸都会慢慢变质…… 果然有过暧昧关系的男女是不适合做朋友的,向晚想。 “放松一点。”白慕川说:“其实审讯是一种心理较量。你弱,对方就强。你强,对方就弱。你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 她以为他是因为审讯? “谢谢白队教导。”向晚侧头看他,把微笑的弧度都控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内,“这样可以了么?够不够放松?” 白慕川低头审视她,“不够。” “?”向晚不明所以。 白慕川眯起眼,低声,“你猜我在你眼里看见了什么?” “呵。”向晚被他严肃的样子逗乐,“什么?难不成我眼睛还能藏东西?” 白慕川一本正经地点头,“误解。我看见了你对我的误解。” “……” 他眼神温暖,也灼烫。 对视几秒,向晚就有点招架不住。 “没有。”她转移视线,“我的眼睛里,只有工作。” “是吗?”白慕川望着她似笑非笑,“我怎么看不见?来,转过来,让我再看仔细点?” 看着他促狭地伸头过来,向晚退后一步,哼一声,拒绝跟他交流。 “其实我真的挺冤。”白慕川叹气,双腿微叠,懒洋洋地靠着墙睨她,“未经审判,就被你判了死刑。” “……”向晚内心毫无波澜……是假的。 不过,想到今天谢绾绾来时他们相处的样子,还有他俩之间的“过命交情”,她觉得自己才是最冤的,无端卷入别人的二人世界,变成了让自己憎恨的那种人。 “白警官,其实我对你们俩的事,并不那么感兴趣……我识时务,也不喜欢淌浑水,对纠缠不清的东西,究竟厌恶。因为那会影响我的判断、智商、人格、尊严,还有爱的能力。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白慕川唇角微勾。 “不还是死刑吗?” “……” 跟他扯不清楚,向晚索性撇开脸,不看他。 “这不对啊。”白慕川漫不经心地一叹,磁性而悠扬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难道你摸了我,就白占便宜不用负责了?” 又提这档子事! 向晚糗了一脸,斜视他。 “知道你为什么总给人一种不真诚的感觉吗?” 白慕川挑挑眉,“因为我长得太帅?” “……”这傲娇的小样儿。 向晚好想揍他。 哼一声,她白眼看他,“演技太差!” …… “白队!” 唐元初过来了,看二人站在那里,略疑惑。 “你俩怎么没进去?” 白慕川斜他一眼,抬腕看时间。 “差不多了。进去吧。” “好。”他的话像赦免令,向晚心里一松。 ……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唐元初也被叫过来做现场笔录。 向晚又一次坐在了审讯室,不过却承担着她成为刑侦队顾问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工作。 坐在孔光明的面前,她看着这个“中年老人”沟壑似的褶皱皮肤以及长期不良生活导致的颓丧脸,慢声问他。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孔光明一怔。 “警察同志……我……没有想到的,真的……如果我早知道他会拿刀出来,我就不会离开房间,真的……真的……” 有一点像祥林嫂在碎碎念。 但祥林嫂的麻木里有真正的心痛,孔光明的脸上却只有麻木,没有伤。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 她想到他那天在小会上笃定地说,孔光明不爱他的儿子,没有责任感的话。 “你儿子死了两天,你不难过,却一心只想着为自己脱罪。孔光明,我为你儿子感到难过!” 她说难过,表情也真的难过。 孔光明看着她,闭嘴,不回答。 向晚望住他老态龙钟的眼,“舐犊情深,那是天性。所以,我们特别不理解,让你丧失天性的原因是什么呢?孔光明,可不可以讲讲你的故事……” 孔光明耷拉着肩膀看她。 在这之前,他已然经过三轮审讯。 不过来的都是男民警,与她的审讯方式完全不同。 孔光明不适应,但脸上没有太多的波浪。 “人总会死的,他不是个好人,活着也是为咱国家惹是生非添麻烦,死了也好。” “……” 哪怕是个恶魔,在父母眼里,也是好的。 孔光明的回答,撞击在向晚的心上。 “你再看看你儿子,然后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 向晚从唐元初手上拿过孔庆平的资料。 活着的,死了的,现场的,各方位的照片,全部放到孔光明的面前。 “你儿子挺可怜的。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爱。从小就没了妈,又碰上一个不把他当亲儿子的父亲……” 孔光明表情一直麻木,直到向晚那一句“不把他当亲儿子”,面部表情才有了变化。 他会演,可演得不够专业,那细微的变化,立马落入向晚三人的眼里。 “我说对了,是吗?”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看着孔光明,“虎毒不食子。如果食子,只能是那只虎没把儿子当儿子。孔光明,听孔家村的人说,你的妻子生下孔庆平不久就跑了。我有一点不明白,一个女人得经历些什么,才会抛弃亲生儿子,二十多年不闻不问,一眼都不回来看看?” 孔光明身体不动,喉结却在微微梗动。 向晚凝重地盯住他的眼,“当年你跟她,也就是孔庆平的母亲,是因为什么闹掰的?” 这是孔光明第一次在提审时被问及孔庆平的生母。 他猝不及防,目光有一些闪躲,似乎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 “我……我搞忘了。” “不可能。”向晚冷声,“一个让你恨得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对人大打出手甚至因此入狱的女人,你怎么可能忘记?” “我真的忘了,你能不能不要问我这些?翻什么老账啊?我坐过牢怎么了,坐过牢一辈子都活该犯法啊?”孔光明想抬手,可大概手铐太沉重,他折腾几下又垂下手,“你们警察不为我儿子申冤,整天揪住我问东问西,是什么规矩……”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白慕川冷冷剜他,“我们了解案情,你有义务回答,这就是规矩。” 向晚太温柔了,孔光明不惧怕她,可以跟她争论。 白慕川板着脸一句话,他就老实下来。 “我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说的。” 老实,但不交代。 这也是抗拒警察审讯的一个办法。 向晚看他片刻,突然转头看白慕川,“白队,我建议你再派人调查一下孔庆平生母的个人情况。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她的存在对孔庆平和孔光明的影响是巨大的。对我们了解案件情况也非常有必要。而且,孔庆平死了,从人性的角度来说,我们也应该通知他的生母……” “我说!”孔光明突然插话,“我说还不行吗?” 他恶狠狠的,不等别人询问,就憎恶地骂了一句。 “她是个娼妇,婊子!” 一句话出口,他咬紧的牙都没有松开。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眯眼看他,“详细一点。” “她背着我偷人。”孔光明情绪变得复杂、狂躁,别开头去,不看警察,“后来,被我发现,就偷偷跟野男人跑了!” 他沙哑的声音,带着旧伤与疼痛。 每一个人对痛苦的反应不同,但情绪一旦不再掩饰,就容易失态、失控和冲动。 向晚趁热打铁,“野男人是谁?你怎么发现的,她又怎么跑的,为什么没有带走孩子!” 被警察追问细节时那种挠心挠肺的感受,向晚自己也曾经尝试过,她知道越问得细越让人烦躁,一旦烦躁智商就会不够用。所以,要么就不要撒谎,要么就会出现言语上的漏洞。 果然,孔光明心态有点崩了。 他第一次说,是村里人指指点点,他才发现不对,回去骂她一顿那女人就跑了。 当向晚问他,“村里人”具体是谁时,他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说是自己那天喝完酒回去撞见她衣衫不整,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干了那事的样子,在他逼问之下,她承认与男人搞破鞋,然后第二天早上天不见亮就跑了。 “你没有去找她吗?”向晚继续追问。 “找了。没找着。” “没报警?” “没报。太丢人。” “她从此没有再跟你联系?” “没有。” “为什么她不带走孩子?” “我哪知道?” “那个野男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这么肯定她有人了?” “她自己承认的,我当然知道……” “你没有追问那个野男人是谁?说不通。” 孔光明被她反复询问,绕得脑仁都痛了,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他,双眼都瞪了起来,“二十多年了,我都快忘光了,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他近乎撒泼一般发起横来,“你们知道的,我脑子本就不太好使,我精神有问题的,狂躁,精神衰弱,一直在吃药的,你们再这样追问下去,我要出点什么事,你们可负不起责。” 向晚没有判断错,孔光明为人暴躁,也没有做人的底线。 一旦事情于他不利,他就开始胡搅蛮缠。 “行,你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我们等你。”向晚点点头:“不过,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这些事情不交代清楚,你将会日复一日地接受审问,直到我们完全弄清楚情况为止……” 孔光明死死盯住她,眼睛里有厌恶。 “说吧!”向晚不生气,徐徐引导,“其实你不说,警察也可以查到。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这个社会,哪里有警察想找而找不到的人?” 她唬人的时候,也很像那么回事。 孔光明没动。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咽唾沫。嘴皮开始动。 在抖,在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生气。 “你们这些女人,都是骗子。骗子。骗子。” 他情绪渐渐失控。 一个小时的等候,审讯室的逼仄,来自警察的压力……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意志。 何况,他并非完全正常的人。 孔光明的状态,与他们刚进来时变得不一样。 白慕川眯起眼,慢慢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烟。 唐元初起身,为他打燃火。 啪嗒,啪嗒,啪嗒。 孔光明双手不能动弹,嘴巴蠕动着吸了起来。 一言不发,烟味弥漫。 审讯室空冷一片。 静默的时间里,向晚想了很多。 一个从人物与已有情节推论出来故事,在她脑子里慢慢成形。 “见不着她了,是吗?”她突然问,目光里有悲悯。 不是对孔光明。她目光仿佛透过他,在看别人。 孔光明吸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看着向晚,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向晚不畏惧他怨毒的目光,勇敢迎上去。 四目相对,如同狭路相逢—— 勇者胜。 孔光明怔怔的,慢慢停止了吸烟的动作。那支香烟突然从他嘴上滑下来,落在他身上,火红的烟头烫了他的腿,他浑然不觉,呢喃一般沉声念叨。 “死了。” “死了?” “死了。” “你杀的。” 在向晚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孔光明露出了审讯期的第一次伤感。 “她自己死的。自己死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向晚心脏重重一揪。 那感觉很复杂,很复杂。像一个编撰的故事被演绎成了现实,那么贴合她的预设,是紧张,又是惊恐,还有对自己推理能力以及对别人情绪感知的某种惶惶。 “她在哪里?孔庆平的母亲。” 向晚没问尸体在哪里,而选择了第三人称的“她”。 那是她对死者的一种尊重。 孔光明却咬紧牙齿,只有凶狠与怨毒。 “喂了狗……都喂了狗……” 什么?向晚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莫名的,她想到了孔家院子里那只大黑狗。 然后,又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了。狗不会有那样长的寿命。 “狗在鱼塘里,喂了鱼。”孔光明布满血丝的双眼,疲乏、无力,字字如呢喃而出的恶毒咒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十分糟糕,“她吃了鱼,狗吃了她,鱼吃了狗……都在鱼塘里,她也在鱼塘里!都在鱼塘里……” …… 第119章 ,表白 这是注定忙碌的一天。 在一口沉寂了二十多年的鱼塘里查找当年证物,工程量会有多大? 刑侦队能抽调出来的人手,都去了孔家村。 犯罪嫌疑人孔光明也又一次被押解到了现场。 抽水,逮鱼,掏塘泥……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吸引来了无数的围观。 孔家村的,还有外村的,站满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不过,当他们听说要在鱼塘里找的人是孔光明的老婆时,那些人曾经在这里钓过鱼,或者曾经吃过这口鱼塘里的鱼的村民……集体表示胃不好了。 向晚也在现场,看大家伙儿从天不亮忙到旭日高空,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口,水也没时间喝,更加心疼起民警队伍的不易。 她去村口小卖部拎了些矿泉水过来,一人发一瓶,并贴心地拧开了盖儿。 大家伙都挺高兴。 “谢谢向老师!” “以后拧瓶盖这种粗活,让我们来做,哈哈……” 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也没忘了开玩笑。 向晚哭笑不得。 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就喝。 阳光明晃晃地刺入眼睛,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天太热、水太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目光太温柔。 “饿了没有?”白慕川认真端详她,“要不我让唐元初先带你去吃点……”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向晚有些尴尬,“大家都在忙,我没那么娇气。” “都到饭点了。”白慕川看看时间,拉了拉白色的手套,“估计还得忙一阵,你受得住?” 向晚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望一眼已经被抽干了水的鱼塘,以及鱼塘边的大竹筐里活蹦乱跳的鱼,“有什么发现吗?” 白慕川眯起眼,“二十多年,时间太久,没有被消化的身体组织都腐烂分解了……” “那咱们能找到些什么?” 鱼塘底浮着一层淤泥,好多人在里面捞。 “牙齿、骨骼。遗物。” 这些东西最坚硬,不容易被水里的生物或微生物所分解。 向晚点点头,看着他发际线上的汗珠,突然有一些歉疚,“你看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闭嘴吧你!”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语气一如既往地霸道又温情,“我不管你,谁管你。等着!” 说完也不等向晚问,他径直离开了。 向晚不知道他让她等着干什么,一步都没挪动,乖乖原地待命。 很快,白慕川回来了。一只手揣在兜儿里,一只手神神秘秘地捏着个东西,站到向晚面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眉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拿着吃。这村里的小卖部也太水了,啥也没有。有的东西看着也不卫生。我把唐元初放在车上的饼干拿过来了,你先垫垫肚子……” 啊! 向晚惊愕不已。 凶巴巴的走,她还以为他有什么吩咐。 结果他竟然是去给她拿吃的了? 她怔怔看着白慕川,忘了动弹。 白慕川不耐烦地把袋子塞到她手上,“磨磨叽叽干什么?拿着!” “谢谢!”向晚捏着饼干,手心有点汗湿。 太热了。她想。 可心跳这么快,闹哪样? 她局促地低头看一眼那饼干,白慕川却已转身。 不远处传来唐元初的哀嚎。 “我去,老大,你这样不对啊!咱哥几个累死累活的,你咋不给我们发点吃的,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没有?” “滚蛋!”白慕川瞪他。 “啊!那饼干是我的?”唐元初嘴里啧啧有声,“果然重什么轻什么……” “轻你个头!你要是女同志,我第一个给你。” “得了吧!不要解释了,就像梅心不是女同志似的。老大,兄弟们秒懂……” 秒懂什么?一群大老爷们看看唐元初,再看看白慕川和向晚,似懂非懂,似笑非笑。 “秀得一手好恩爱。喂得一把好狗粮。虐得一堆好狗……”唐元初呵呵呵地笑。 “喂喂喂,谁狗呢?”大家不服,集体怼他。 “都干活!”白慕川望一眼塘面,视线又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激励似的朗声道:“兄弟们加把劲儿。等干完手头的活儿,晚上我请客,谭鱼头!” “……” 众人默默的。 目光怪异,眼神纠结。 只有筐子里的鱼好像听懂了,可劲儿地挣扎。 “老大!”鱼塘中心,谢辉溅了淤泥的脸笑得灿若春花,“找到了,我找到了……” 那是一块看不清颜色的骨骼,裹满了淤泥,在阳光下滴着泥水……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对警察来说,却像寻着了宝。 大家兴奋起来,几个人集中到那个位置,陆陆续续地又有了发现…… 没有分解掉的牙齿、指节等等…… 程正这个法医物证学的高才不是浪得虚名的,没有借助任何仪器,在现场就分辨出了狗骨、人骨,以及骨骼与身体位置的对应… 一件件物证被装入物件袋。 孔光明愣愣看着,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警戒线外,村民们的神经也被发现挑逗了,三三两两,指指点点。 向晚目光染上一层雾,内心虔诚祈祷,不要再有人死亡了…… ~ 这一趟,收获颇丰。 打了几十斤没人吃的鱼,还有一堆人和狗的遗骸和遗物。 不过,向晚期待的那一只谢绾绾的娃娃,并没有找到。 回到队上,中午饭点已经过了。 大家伙收拾收拾,在刑侦队的一个饭馆就近用餐。而提前去点餐的唐元初恶作剧地点了一道红烧鱼。 结果,两桌民警十几个人,只有程正一个人淡定地吃了半条。 这就很厉害了! 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他却面无表情,吃完就走。 向晚看着他淡然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点忍不住想笑。 这个程正比她还要注孤生啊…… 哪个妹子跟他生活在一起,不得天天上演恐怖片的节奏么? “回神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在眼前一晃。向晚偏头,看到白慕川疑似不爽的脸。 “怎么了?”她问。 “看他能管饱?”白慕川指指她碗里的饭,“吃完!” “吃不下了!” 吃了两块饼干,垫了一下肚子,加上向晚初入这行,还有点不适应工作与饮食的协助统一,并没有什么胃口。 白慕川冷脸,“下午还有工作。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 向晚一怔:“什么工作?” 白慕川:“再审孔光明。” “哦……” “哦不行。吃才行。” 向晚撇嘴,莫名觉得他的样子……像个封建大家长。 她不吭声,慢悠悠地扒饭,想着案子,吃得味同嚼蜡。 …… 案件有了突破,王局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刨了半天鱼塘的同志们。 白慕川简单向他汇报了一下案件的进展,然后带向晚去了审讯室。 到了这个地步,孔光明心态已经崩了,基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孔庆平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孔光明还坐在那张木椅上,手上戴着铐子,脑袋微微耷拉着,最先告诉警察的,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大概突破了心理承受的极限,他说起往事,没了之前的激动。 “那个女人不安分,说是去饭馆打工,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是哪家馆子。每次回家都擦脂抹粉的,哪像干饭馆的人?村里人背后都戳我脊梁,说她是个卖的。” “怀孔庆平的时候,她在家里安分了一阵子。我就想,甭管是不是我的儿了,能安生过日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家那种条件,也讨不着什么好女人。她好赖从来没嫌弃过我家穷……” “这人啦,也是怪!我心里是这么寻思的,可就像打了个结,怎么都过不去那坎儿。她生孩子那阵儿,我俩天天吵架,她脾气也不好,把我妈气得差点跳鱼塘……” “好不容易孩子满月了,她就闹着要走,说跟我过不下去了……” “我俩没打结婚证的,她要把孩子抱走了,我上哪儿找人去?我当然不同意。那天晚上,我多吃了几口酒,吵起来,就揍了她……没想到,她一个想不开就喝了农药……” “大半夜的,我哪会想到她真会寻死?等我第二天酒醒,她都没气儿了,满嘴都是白泡泡……” “我吓坏了,赶紧叫我妈进屋……我妈说,不能叫人家知道屋里人死了,要不然我是要吃枪子的……我妈让我不要张扬,就对村里人说,这婆娘养不熟,跟野男人跑了……” “那天家里头全乱了,孩子没奶吃,哇哇哭,我六神无主,不知道咋干……后来,我妈把打猪草的刀拿出来,把她给宰了,煮锅里,说慢慢喂狗……骨头就丢在塘里……” “那狗吃了肉……没两天,居然也死了。我们就把狗和她一股脑塞在饲料袋,全沉了塘……” “孔庆平……我一直讨厌得很。看到他,我就想到他妈,那可遭心了。我原想着送人算了,我妈说,孩子小,也不懂事,养大了,也是自家的亲儿子……反正我也不插手,她爱养,就养着吧……” “就那么地了,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孔庆平不学好,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要不是他奶奶护着,我早把他揍死了……” 说到这里,孔光明突然又抬起头。 “我没杀他。没有。是他要跟我拼命,自己死的。” 向晚眉心不由蹙紧,自己毫无察觉,“那天晚上,你们怎么争执起来的?” “他知道了。”孔光明瞳孔突然放大,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那小子,他居然知道了。怎么可能?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知道了什么?”向晚安抚他:“你慢慢说,不急。” 孔光明咽一口唾沫,哆嗦般抖了抖肩膀,“那天下午,他突然摸回了家,拎了些下酒菜,让我去村里打些酒,说有事要跟我谈……我看他脸色不好,问他发生啥事了。他说他捅了人,不知道人死了没有……” “我发现了这小子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儿,就留了个心眼。” “果然,他吃了几口酒,就开始追问我当年的事情……他问我,是不是把他妈给杀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我,说要为他妈报仇,还说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说到这里,孔光明满是褶皱的脸犹如缺水的老树皮,皱成了一团,神情焦灼起来,“不该啊!这个事情,不该有人知道……我妈都死那么多年了,那会孔庆平才点点大,怎么可能知道?” “他一遍遍问我,还拽我衣领,要打我。我当然不肯承认,借口找他妈妈寄过来的信,趁他不注意拿椅子砸了他后脑勺,他懵了一下,跟我干起来……” 孔光明目光微微一暗。 “我一直以为这小子诨,是个没良心的,心里觉得要完蛋……可动手的时候,他还是对我留了些情面……” “而你,没有对他留情面。”白慕川突然接过话来,面无表情的脸,如同冰霜,“他把你当老子,你没拿他当儿子。你打倒了他,捆住他……” 孔光明一怔,喃喃般摇头,脖子僵硬着,面有惶恐,“不怪我。绳子是他准备的,封口胶也是他带回来的,刀子也是他的……我没想杀他……” “你还说没杀?”白慕川拍桌子,表情充满了戾气。 向晚瞄他一眼,觉得他对孔光明与孔庆平的关系有些过分的敏感,轻咳一下提醒他,然后又问孔光明,“那插入心脏的致命一刀,究竟怎么来的?” “那小子被我捆坐在床上,我以为他老实了,正准备走……结果他居然摸出了匕首,我听到动静,以为他要跟我拼命,赶紧冲过去制止他,不小心把他推倒……” 这个说法与程正之前的推论一致。 向晚点点头,“然后呢?” 孔光明拼命摇头,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那天吃了不少酒,脑袋又沉又痛,我听到他喘气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我没仔细看他,就出去继续喝酒。后来,你们就来了……” “……” 审讯室陷入沉默。 好一会,只有墙上的挂钟摆动出的嘀嗒声。 “有个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 向晚慢慢把资料摊开,放到桌子上。 “其实孔庆平,是你的亲儿子。” 孔光明噌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你怀疑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去核实呢?” 因为对他们父子的遗憾,向晚说这句话时,带出一道长长的叹息。然而,孔光明所受教育的缺失以及愚昧,让他不会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他杀了妻,毁了尸,一辈子把儿子当仇人,自己也被困在永世无法超生的魔境里,像一具行尸走肉,狂躁、心悸、精神衰弱,长期靠吃药入眠…… “亲生的?不可能,咱村里人都说,这小子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点都不像我。一点都不像!”孔光明不相信地喃喃着,颤抖着伸出一双戴着手铐的胳膊,“我,我可以看一下吗?” 白慕川朝唐元初使了一个眼神。 唐元初点点头,拿起那份鉴定结论走到他面前。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孔光明不懂那些数据,却看明白了最后一句。 “根据上述检验结果……支持孔光明为孔庆平的生物学父亲。” 一室寂静。 只有孔光明瘫在椅子上,重重呼吸…… ~ “意不意外,残不残酷?” 办公室暖白的台灯下,向晚低着头,在新更的章节里写道:“很意外,很残酷。那是荣小暖见过最为绝望的一张脸,也是她第一次发现,人最深切的痛苦是伤害了最亲最爱的人,而终生无法弥补。” 写完,她检查一遍。 刚刚上传到作者后台,程正就下来了。 “回家吗?” 向晚看着他手上的车钥匙,犹豫一下,就收拾电脑。 恰在这时,白慕川又从办公室出来了。 “怎么,你们准备走了啊?”他是对程正说的。 程正看着他,平静地点头。 白慕川嗯一声,把今晚值班的谢辉叫过来,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回头就拎了自己的包出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说:“走吧,顺路送我一程。” 程正:“……” 好尴尬! 每次向晚单独面对这二位,就想钻地缝。 然而,他俩都十分淡定。 程正:“你车呢?” 白慕川:“不想开。” 程正:“走吧!” …… 三人行,必有一伤。 向晚觉得自己就是最受伤的一个。 在路上,两个男人气场不合,一直隔空放冷炮。 可怜的她,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快到白慕川家了,他却不回去了,说有事要去程正那里,跟他商量些事情…… 不请自去!小白警官一本正经,毫无愧色。 程正默默受了。 可到了小区,上了楼,他又嫌程正家里的布置太不人性化,不够温馨,影响了他警界柯南的断案思路,非得转移到向晚家去坐坐…… 我去! 作成这样,也是醉了。 向晚隐隐知道他拐这么多道弯儿是对她有些想法,可这一步步被他带着节奏走,人都在家门口了,又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能怎么办? 进屋、换鞋,倒水,她端正地坐在他对面。 “你到底是要找我谈事,还是找程正?” 白慕川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家的水杯,端在手上荡了荡,懒懒地倚着沙发,“他哪有你有趣?” 呵呵! 向晚给他一对大白眼,“你才真有趣,你全家都有趣。要说什么,快说,我今天累了,要休息!” 她以为这男人还会耍一下无赖,没想到白慕川放下杯子,突然就敛住表情。 “最近发生的三个案子,你总结出相似点没有?” 向晚一怔,“相似点?” 白慕川眯起眼,直视她,“他们都有秘密。他们又都死于秘密。” 他阴凉凉的目光,瞅得向晚心里一阵发麻。 “那你说,我们猜测的那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白慕川不说话,向晚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电脑打开,走到他面前,示意他看那个奇奇怪怪的id。 “你真不觉得这个神经病,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神经病么?” “……” 白慕川冷眼上扬,瞅着她,“回头我重点调查一下。” 上次好像也说查来着?结果不也没有结果? 向晚哼声,把电脑从他手上拿回来,懒声轻笑:“目前还是找娃娃比较重要。” 白慕川古怪地看她一眼,“你很在意?” 向晚淡淡地,“我只在意案子本身。” “装!”白慕川长手长脚,突然伸出臂膀,一把拽住了向晚的手。 向晚刚刚收身站起,本就还没有站稳,被他一拉,收势不住就倒了下去,一个“投怀送抱”的标准姿势,连人带电脑直直撞入他的怀里。 “唉,这傻孩子。”白慕川心情大好,重重揽住她,大义凛然地说:“幸亏遇上我,不然你可能早就摔死了。” 上次的桂花树,再上次的楼道口…… 往事历历,面前是他放大版的俊脸,头上是他温热的呼吸。 向晚心乱如麻,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松手!” “你不要在意那事了,好吗?我道歉。”白慕川暖暖的气息落在她的头顶,低头时专注的眼里像迸生出了细微的光晕,照着他荡在唇边的浅笑,俊美得令人惊艳,“向晚,人最深切的痛苦除去伤害了最亲最爱的人,终生不能弥补。还有……错过。” 果然铁粉。 她刚刚更新,他就看了? 向晚头皮麻麻的,觉得今天晚上的气氛不对。 “你好,白警官,可不可以正经点说话?” “你好,向小姐,你没发现,我连头发丝都长得很正经?” “亲,咱们之间的问题是……” “没有问题。”白慕川突然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盯着她的眼,不许反抗、不许挣扎,气息不稳地说:“向晚,人生很短,我不想错过。” …… …… 第120章 ,戏精上身 好严肃。好认真。 灯光到位,气氛到位,呼吸频率也到位…… 只要他的头再低下来一点,鼻尖就会碰上她的,唇就会贴着她的。 向晚深吸一口气,迎上他深邃的眼,“不想错过的意思是……你想吻我?” 白慕川一怔,笑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向晚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突然冷笑一声,“不过,没有剧本,也没谈片酬,你莫名其妙就想让我配合演出,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嗯?”白慕川被她弄懵,“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最近常跑剧组,戏精上身?要找人对戏?”向晚死劲把手抽出来,撑在他的额头上,往后狠狠一压,咬牙切齿地说:“要不你改行去做演员吧?戏演得这么专业,不去浪费了人才。” “演戏?演戏?” 白慕川重复两遍,被她气得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大晚上没事,特地来跟你演戏的?” 向晚挑衅地反问:“难道不是?” 白慕川顿了两秒,淡淡地笑着,不急不缓地凑近她的脸,哑声问:“我跟你能演什么戏?《色戒》?还是《苹果》?” 他看人时的眼,格外专注 向晚后背一层热汗,黏黏的,有点不敢与他对视。 讲真,白警官是很有些玛丽苏偶像剧里男主的镜头感,就连这气极生怒的一笑,也蛊惑人心,闹得她怦然心跳,恨不得马上就跟他上演一场不打码的色戒删减剧情或者苹果浴室镜头…… 咳! 偏了。 向晚脑子想偏了,脸上却很严肃。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别的女人说人生太短,想要珍惜?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会被读者骂死的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行为,换到我小说里,脑门上早被人贴满标签了。” “什么标签?” “渣男、渣男、渣男!” “!”白慕川眯眼,“我没有女朋友?我还要说几遍?” “哦对。你好像跟人家单方面分手了。”向晚唇角一勾,弯曲的弧度乖巧里带几分邪恶,有点欠揍,“那我换个说法好了。一个刚刚把女朋友抛弃了的男人,怎么好意思转头就对别的女人说……” “向晚,你傻吧?”白慕川好不容易松开了手,听了这话,又拎小鸟儿似的把她扯回来,死死圈在怀里,那咬牙切齿满眼痛恨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啃上她的嘴巴,把她连人带骨吃下肚子,皮都不吐…… “喂!别乱来!” 向晚哆嗦一下,“未经我的许可,不管你要拍色戒还是苹果,都是犯法的!信不信我报警?” “再说一个字试试!”白慕川凑过来,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说啊!” “……”向晚闭嘴,拿眼斜瞅他。 “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往死里亲……” 好凶!霸气侧漏。 向晚脑袋拼命往后仰,眉心拧成一团,“好好好我不说了。小白警官,你浮夸的演技,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回头会给《灰名单》剧组写推荐邮件,让他们撤掉男一号,换你上!” “向、晚!” “在。” “可以闭嘴?”白慕川俊目似有火光,“还是你很想被我亲?” “可以放手?”向晚怼回去,“还是你很想做《灰名单》男主,和谢绾绾组cp?” 两个人对峙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向晚头此发麻,心里像有一只老鹿在跳…… 男人温热的呼吸,深邃的眼眸,俊朗的五官,一点点挤入她的思维里,霸道而蛮横地推倒她防御的力量…… 她内心大叫不好。 再看下去,她怕……怕自己会忍不住反过来亲死他。 “白慕川。”向晚轻咳一下,润了润嘴唇,试着去推他,“圆圆一会儿醒了,出来看见多不好?你先松开我,咱俩有事说事,又不是阶级敌人,犯不着……” “她早就醒了。”白慕川哼笑,“她比你聪明。” “……”醒了吗? 所以说那家伙现在躲在屋里听壁角? “还有程正……”向晚想了想,“你不是约他谈事,他等下会过来。” “呵呵!天真。”白慕川挑挑眉,“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他开门?” “……” 那这家伙是要干嘛? “懂了!”向晚尴尬地看着他,“逻辑清晰,布局周全,看来你早就想好了要图谋不轨啊。可万事俱备,毕竟还是欠东风!” 这比喻,很逗人! 白慕川似笑非笑,慢慢扼住她细软的腰拉近自己。触感太好,他手臂不由往自己怀里收了收,低头看她,汲一口那不同于自己的香味儿,声音低哑。 “说说看,还欠什么?” “欠点爱。” “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 “哦。那是以前。我现在不了。” 向晚很佩服自己。 落入狼爪了,还能镇定地谈条件。 “不好意思,我无法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跟男人搞莫名其妙的暧昧……你真想玩,找别人陪你玩吧。” “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白慕川眯眼,凑近她的脸,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我和谢绾绾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牵扯。说句难听的,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这算哪门子的女朋友?” 手指头都没碰过? 放着那么漂亮性感的女明星不碰,他不会有病吧? 向晚狐疑地眯起眼,想到初见时,白慕川那一张高冷的禁欲脸,肩膀莫名瑟缩一下。 “你们的私事,我不感兴趣。白慕川,既然你把话说开了,我也说句难听的,就算你跟她确实没有男女感情,我也很难接受。” “嗯?”白慕川扫她一眼,静默。 似在倾听。 向晚稍稍从他怀里挣脱一下,深吸一口气,“首先,你有一个交情过命的女性朋友,你跟她之间存在一个不可示人的秘密,除了你们自己,谁都不可以知道。其次,你说你欠她的,这就代表,你们这种关系,将会长期地保持下去……做你女朋友,得我糟心啦?” 白慕川手臂一僵。 挑眉,不说话,他就那么看着向晚。 向晚轻笑一下,勇气更足,“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矫情了,对男朋友的要求太高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肯纡尊降贵来追我,我应该感恩戴德地表示热烈欢迎才合理?” “……没有。”白慕川嘴唇微抽,“不要那么敏感。” “不是敏感。”向晚看着她,突然低声一叹,“其实,这个社会从来没有给过女性真正公平的择偶权力。包括你现在的示爱,也是高高在上的……” 呵。白慕川哭笑不得,沉吟一下,问她:“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跟她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可能会有任何男女之情,这还不够?” “不够!” 向晚沉默一会,又微微一笑。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男性朋友,你会接受吗?我对他随叫随到,感恩满满。他有事情,我舍命相陪,除了身体不能给他,我连命都是他的。你可以吗?” 这个反问,精准到位。 白慕川面色一变,“谁?我掐死他!” “噗!”向晚笑出声来。 “我只是说说你就受不了,凭什么要求我接受?” “这不是一回事。”白慕川眉心蹙起,试图向她解释,可眉心微微拧起,似乎很难开口,终是重重一叹,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温声细语:“向晚,亲疏轻重,我分得清楚……以后,我会尽量保持距离,如非必要不见面。” 白慕川说得很真诚。 明朗英俊的面孔,染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此时此刻的他,让向晚想到了绿苑小区楼道上,他倚在门口时等她的样子。 尽管两个人熟悉之后,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有了很多的改变,但他眉宇间的凉沉忧郁似乎一直没有变过。 有故事的男人。 这个故事,还与她无关。 “对不起。”向晚听到自己并不淡定的声音,“我不知道你跟她一起经历过什么。也不想追问。每个人都会有过去,我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但是,我认为你现在并没有理清自己的感情,包括今天晚上,你对我讲这番话,难道真的不是受了刺激后产生的冲动?” 白慕川一怔。 向晚勇敢对上他的眼。 “我这段时间读了很多师姐给我的专业书。”她笑,“以前那些只能体会,找不到准确词语来形容的感觉。慢慢的,我就懂了。” 白慕川不说话。 沉沉郁眸,有一抹令人心疼的凉。 向晚低下头,沉默一会儿,又抬头望入他比刚才更为深沉的眸子,平淡的声音里有一丝触不到的温柔,“曾经我以为你喜欢我,并自信满满地认为我跟你,一定会有发展。可后来,你在回京前彻底否定了我……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之间隔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心。” “那时我没有考虑好。”白慕川叹一口气,低头蹭一下她的鼻尖,“我投降,好不好?不翻旧账。往后,你看我表现?” 向晚一笑,“我记得看沐二少的《白名单》时,里面有一句对男人感情的干货。他说,男人的爱在本质上比女人复杂,可表现却最简单。” 白慕川沉默一会。 “哪里复杂,哪里又简单?” 向晚说:“男人的爱需要权衡、思虑、选择……这是复杂。可表现形式却单一,仅仅只受性的驱使。” “!” 白慕川浅眯的眸,突然迸出一丝笑。 “女作家。惹不起。” “那你还不松手?” “别介,我得问清楚!”白慕川神态轻松了不少,缠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捏一下,火热的掌心紧贴着她薄薄的衣衫,一片汗湿,“咱俩说了这么多,你的重点就两个对不对?第一、我的追求让你感觉不到诚意,你认为我不是认真的,所以不肯接受。第二,你对我跟谢绾绾的事存在疑惑。哪怕我再三保证,你依旧有顾虑。”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向晚被他滚烫的眼神烙着肌肤,思考力下降。 “差不多吧。” “很好。”白慕川满意地捻一下她的鼻子,“这两点,我都可以解决!” 解决……他要怎么解决? 向晚一头雾水,白慕川却突然松开她,把她放到沙发上稳稳坐好,把那杯水放到她面前。 “等着!” 搞什么? 向晚蹙眉看着他。 白慕川不解释,转身就走。 拉开门时,他又回头看一眼愣愣坐在沙发上的向晚,突然回来,站在她对面,低头温柔地摸一下她的头,噙笑的眼窝在灯光下格外迷人。 “乖乖等我!” 有电流,从他的手臂落下,贴着头发,暖入血液。 向晚心脏麻麻的,双颊滚烫。 “……” 莫不是疯了? 她瞠目结舌看着门被他合上。 …… 门外,程正刚洗完澡换了衣服过来就撞见白慕川离开,稍稍一愣。 “这就走了?” “有点事。”白慕川从他面前风一样走过,摁电梯时又特地大声嘱咐一句,“她们已经睡了,你不要去打扰。” 程正:“……” 那他今晚来,究竟是干嘛? …… 锦城,夜晚。 华灯初上,一片繁华色彩。 街边一家花店里,幽香阵阵间,白慕川微皱眉头。 “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 女店员的理智完全被他的盛世美颜谋杀了,姨母般的笑容温柔得自己都害怕。 “……其实不管你送什么花,她都一定会很开心的。” 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只看脸就够了,还看什么花啊! 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女店员思忖间,心潮起伏,白慕川的脸却瞬间凝固,“你说什么?” 白慕川并不是那种对谁都暖的中央空调,这冷不丁沉下来的脸,把女店员一吓,立马找回了自我。 “我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儿。只要是喜欢的人送的,什么都行……” 这话不假。 可白慕川却听得纠结。 “那如果不那么喜欢的人送的呢?” “啊!”女店员一脸不可思议。 还会有不喜欢他的人么? 哦天,好想打死她! 女店员在发懵,白慕川奇怪地扫她一眼,“赶紧介绍两种,可以讨女孩子喜欢的。” 女店员:“……哦。” 什么贵卖什么吧。 女店员介绍:“这些都是我们卖得比较好的,女孩子都很喜欢。这一束呢,叫长相思,这束叫微微一笑很倾城,这束叫钟爱一生,这束叫蓝色生死恋……” “行了!”白慕川听不下去了,指了指插在花筒的几种花,“你随便帮我搞一束漂亮点的吧。” “哦,好。”浪费表情。 白慕川一直在看时间,也回避着女店员的视线。 第一次买这东西,他不习惯,脸臊得慌。 女店员速度很快,花包好,给他一张卡片。 “先生,你看这个要不要写……” 白慕川皱眉,拿起笔,思忖一下。 “朕的女王!笑纳!” “……”女店员汗毛都竖起来了。 到底何方女子走了好运,得了这样的男朋友,还对她小心翼翼? “谢谢!” 白慕川付了钱,抱着花束正要离开,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看一下来电号码,把话换到左手,接起来,“什么事?” 来电话的是今晚值班的谢辉。 “白队,兰桂香坊出事了,一群明星粉丝聚众斗殴,动了真格的,群众报警说有人员死伤……还有,那个谢绾绾好像也受伤了。110指挥中心刚来电话,让我们马上调派警力前往现场处置……” 听完谢辉的话,白慕川的脸已然冷绷。 他挂掉电话,看看抱在手上的花束,想了想,递给那个女店员。 “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明早帮我送过去!” …… 房间里,一盏孤灯。 向晚没法坐那儿枯等,索性抱了电脑过来,懒在沙发上准备写点东西。 白慕川的笑。 白慕川的表情。 白慕川说的话。 还有,白慕川临走前的样子…… 统统占据了她的脑子,以及她的电脑。 她写不下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没办法马上消化,心里仿佛长了水草,一圈一圈在纠缠…… 衰! 还让不让人好好码字了? 向晚使劲搔头,准备整理心情。 吱呀!房间开了。 穿着睡衣的方圆圆火急火燎地走出来,一脸惊乱。 “姐,白警官没在了啊?” 向晚摇头:“怎么了?” 方圆圆面色微微一白,“刚才我正跟黄黄聊天,他突然说了一句有人打架,然后就没再回我。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姐,我心里有点乱啊,怕他出事……” “你别急!”向晚说:“那么大个酒吧,不止他一个保安,而且出了事,肯定会报警的。有警察,你怕什么?再说你家黄黄也是刑警出身,他懂得保护自己。”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 方圆圆满心满眼都是黄何,哪听得进去? “上次他出事我没有陪着他。这次……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向晚看着她,“最好别添乱。” “我不添乱,我就是不放心。我就去看看,只要他平安,我马上就回来。”方圆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姐,你陪我去,我们就看一眼情况好不好?” “唉!”向晚把电脑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还不快去换衣服!” “好。我马上就好。” 方圆圆飞快地冲回了屋子。 向晚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到离开的白慕川,思忖一下,怕他回来找不着她,还是厚道地发了一条短信询问。 “你哪去了,还过不过来?” 白慕川没有马上回复。 她们临出门时,他的信息才回过来。 “我有点急事处理。今天就不过来了。你早点休息!” 急事?向晚沉下眉头,“有案子吗?需不需要我过来?” “不用。你给我好好睡觉,别瞎折腾!” 向晚抬抬眉,莫名从他语气里感觉到一种浓浓的男友力,又不免心生好笑。 “哦。” …… 兰桂香坊。 锦城有名的一个高档酒吧。 明星在酒吧夜店玩乐不是稀罕事,可纠集大批粉丝从线上撕逼到线下斗殴,却是一件稀罕事儿。 在前往兰桂香坊的路上,方圆圆忧心忡忡,一直拨打黄何电话,向晚却一直在刷新网页。 网络消息来源不一定都准确,但速度往往很快。 果然,锦城本地论坛和圈子很快就有人报了猛料。 消息说,谢绾绾今天在剧组耍大牌,在跟叶轮搭戏拍一个亲热镜头时,她全程黑着脸推诿拒绝。导演照顾她的情绪,表示可以借位。结果,叶轮刚刚搂上她的腰,头还没凑近,她就变了脸,一巴掌甩过去,推开叶轮,跑去卫生间拿水漱口,狂吐特吐…… 很小的一个事情。 理智党认为,不一定是谢绾绾嫌弃叶轮,也可能是谢绾绾不舒服…… 戏谑党认为,万一谢绾绾是怀孕了,孕吐呢? 谢绾绾的粉丝下场洗地,表示谢绾绾出道这些年,从来没有拍过大尺度的戏,一直是玉女掌门的形象,她能答应出演《灰名单》,完全是因为真爱,拍这场戏之前,导演应该早一点跟她沟通,而不是临时通告有吻戏,强迫她跟一个尚且陌生的男人亲热…… 不过,谢绾绾有多红,就有多黑。 黑粉毫不留情地抨击她,吸烟、喝酒,私生活糜烂,请求绾粉不要侮辱“玉女”这个词。 叶轮粉丝更是潮水一般涌上去攻击谢绾绾,说她老女人爱扮嫩,比叶轮大那么多,叶轮是当红小鲜肉呢,人家肯亲她,她就该偷着乐了,还敢嫌弃?简直就是一朵十恶不赦的白莲花…… 千人千面。 千人千言。 一时间,粉丝撕得昏天黑地。 看热闹的人也不嫌事大,拼命煽风点火,事情愈演愈烈。 剧组不怕炒作。炒得越火越好。可网上的粉丝掐架,严重影响到演员的心情,那就不利于接下来的拍摄了。于是,今天晚上,导演请几个主创几个主演一起去兰桂香坊,本意是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做个和事佬,哪知道,双方粉丝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呼朋唤友地跟过去,要给对方一点颜色…… 十几岁的小姑娘,最容易被煽动。 年轻气盛,一副要为偶像抛头颅洒热血的劲儿,谁都摁不住…… “呼!疯狂!” 向晚叹口气,突然想到白慕川。 那家伙说她有事,不会就是去了兰桂香坊吧? 网上说,谢绾绾被叶轮粉丝围攻,差点被泼硫酸,他能不去? …… 第121章 ,少女心又炸了!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堪比福尔摩斯,果然不假。 向晚心里的忐忑与第六感,又一次得到了印证。 她与方圆圆的车刚在兰桂香坊的街口停下,就看到白慕川从警戒线里挤出来,唐元初与谢辉在两边为他开道,他沉着脸从围观的人群中走过,高大的身影,冷肃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引人注意,而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头埋在他的怀里,身上盖了一件衣服,只有长长的头发从肩膀垂下来。 看不清她的脸。 向晚却可以肯定,那是谢绾绾。 警车,120急救车,就停在兰桂香坊的外面—— 白慕川步子迈得很大,神情焦灼。他没有看到向晚,匆匆走向推着担架赶来的120医生,把谢绾绾放到担架上,又帮着往急救车上送…… “黄何!黄何!你在哪儿啊?” 方圆圆冲了过去,站在人群外,拼命地大喊。 然而,她没有把黄何喊出来,却成功吸引来了白慕川的目光。 “向晚?!” 白慕川站在救护车前,喊了一声。 隔着人群,向晚朝他挥了挥手,表示看见了他。 警车在、救护车在、案子在、他是警察。 没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贵重,向晚不能因为心里莫名的那点酸在这个时候吐槽他什么。 尽管这个男人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刚跟他表白过,并保证要与谢绾绾保持距离。 至少在她没有同意之前,他们的关系就只是单纯的同事。 方圆圆也看到了白慕川,转头看一眼向晚,惊喜不已。 “表姐,那不是白警官吗?走,我们问问。” 她没见到黄何,又进不去警戒线内,有点急眼了,拉着向晚就往前冲。 “白警官!白警官!你有没有见过黄何啊!他在这里上班的……” 现场一片混乱,人群嘈杂不堪。 白慕川没有听清方圆圆说什么,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关上了救护车的门,回头催他。 “警官,这位是你的家属吗?她情况不太好,我们要马上送医院,你要不要跟车?” 他对谢绾绾的紧张样子,让医护人员本能地认为是家属了。 白慕川啊一声,看了向晚一眼,正要说话,救护车里就传来谢绾绾虚弱的声音。 “小白……” 白慕川回头看了一眼,对向晚抱歉一笑。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不要乱跑,回去等我消息。” 向晚勾了勾唇,不甚在意地冲他挥手示意,不说话。 白慕川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似乎想说点什么…… 这时,救护车司机又摁了一下喇叭,医生再次催促。 街口都快堵住了,这里交通情况相当不好,他们耽搁时间不仅影响交流,更影响救援…… 白慕川抿了抿唇,回头看向晚一眼,三两步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离去。 向晚站在原地看了一会,默默收回视线。 “我想进去找一下黄何。唐警官,麻烦你帮帮忙好不好?我不添乱,我就找一下黄何……” 方圆圆情绪有点激动,恨不得跳脚。 警戒线外站满了人,警戒线内一片狼藉。看得出来情况很糟糕,连特警都出动了,现场陆续有伤者从里面被抬出来,这个情况下,警察是不会允许无关群众进去的。 尽管唐元初认识方圆圆,对她的要求也有些为难。 “你不能进去。有黄何的消息,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你……” “什么叫有黄何的消息?”方圆圆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他就在里面上班的啊,出事之前,他还在跟我聊天呢?唐警官,你们都没有看到黄何吗?” 唐元初抿一下嘴,摇头。 “人太多了,刚才都在忙着疏散,真没注意。这样好了,你先回去,我进去帮你找……” 方圆圆快哭出来了:“……好,我就在外面等,就在外面,你记得帮我找……” 这个时候,谢辉在那边喊人。 唐元初冲方圆圆和向晚摆了摆手,“我先去忙,有消息联系。” 他跟着谢辉走远,方圆圆双手垂下,整个人精神都垮了。 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像个没骨头的游魂似的,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兰桂香坊的大门,也一遍一遍拨打黄何的电话。 向晚默默陪着她,揽住她。 也感受着她身体的僵硬,看着她双手不停在颤抖…… 局外人总是清醒的。 对于方圆圆的紧张,向晚理解,但比她更乐观。 没有找到黄何,那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大事。首先黄何是个老刑警,他非常懂分寸,临危处置能力也很强,其次,如果他真的身受重伤,这个时候,早就被人抬出来了,不会唐元初他们都没有见到他…… “圆圆!” 向晚刚想到这里,就听背后传来一声低呼。 方圆圆受到惊吓一般,身体狠狠一震。 然后,她一点点转过身来,看着从天而降的黄何,扯了扯嘴巴,突然,哇一片哭了出来。 “你怎么受伤了……” “没有没有。”黄何扯了扯溅了鲜血的保安制服,“别人的血!我刚才追人去了……” “你个死鬼,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方圆圆骂着骂着,突然捂着嘴巴,朝他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黄何双臂张开着,开始不敢碰她,怕身上的血迹沾上她,可方圆圆哭得太伤心太狠,他喟叹一声,终于无奈地将她紧紧抱住,头低下来,安抚地抚摸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哭,很多人看着呢……” “呜……谁爱看就看呗。” 失而复得的激动,让此刻的方圆圆无所畏惧。 旁边有人举着手机在拍照,黄何发现了,有一点尴尬。 这时,一个记者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拿着话筒,微笑着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请问你就是事发时勇斗歹徒的那个保安吗?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可不可以给我们半个小时……” 黄何腾出一只手,挡住镜头,侧过身体来把方圆圆挡在怀里。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英雄事迹,让更多的人……”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吓倒了。”黄何尴尬一笑,“我认为安抚我的女朋友,比做英雄更重要。谢谢!” 哇!人群里爆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叫。 “好帅!他好帅!好man啊!” “还很疼女朋友。” “男友力爆棚!” “我要发朋友圈,我又要换老公了,我爱上了这个保安……” 有女生对着方圆圆和黄何咔嚓咔嚓拍照,发出连声感叹。 方圆圆被黄何抱在怀里,听到别人的夸赞,瞬间涌上一阵难以言表的自豪感。 她破涕为笑,抱得黄何更紧,“完了,你被好多妹子看上了,要怎么办?” 这原本是她的玩笑,没有想到黄何很认真,突然抱住她转身对那两个说话的女生严肃道。 “麻烦不要开这种玩笑,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妹子:……尴尬。 方圆圆:……心怦怦跳,恨不得钻地缝。 “傻不傻啊你。走啦!丢死人了……” 说什么丢人,明明脸上都乐开了花了。 向晚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方圆圆一脸的幸福,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不由自主爬满了笑容。 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得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是么? 世界上,还是有简单而纯粹的感情存在的…… ~ 黄何要留下来做笔录,处理一些酒吧的事情。 得知他安全,方圆圆没了顾虑,也听话地准备跟向晚回家。 不过,为了跟黄何随时随地保持联系,方圆圆特地在离开之前,跑去街对面的手机店里,临时给黄何新买了一个手机,又搞了一张卡,不好意思地塞到他的衣兜里。 “算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黄何微微惊讶:“……圆圆?” 他的手机在现场被摔坏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想这件事情。 方圆圆的举动,像一股暖流浇在心里,瞬间红了他的眼圈。 “……我回头再给你钱。” “说了是礼物。谈钱伤感情!”方圆圆瞪他一眼,又娇羞地抿笑,“快去忙吧,我走了。一会警察又来赶人。” 现场都在疏导群众离开,她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当然要全力配合。 黄何回头看了一眼,喉咙竟有点哽咽,“我明天来找你。” “嗯。”方圆圆害羞地倒退着,冲他挥手。 走了几步,又冲过去在他腮边一吻。 “我等你!” 少女情怀复杂啊?她那矫情的小模样儿,被向晚笑了一路。 “你说你平常买个菜都那么抠门,怎么说买手机就买手机,突然就大方起来?” “你管我?”方圆圆知道她在调侃自己,满脸幸福地抿着嘴笑一下,又把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噫不对啊,刚才我们是真的见到白警官了?没错吧?” 那个混乱的瞬间,她脑子里只有黄何,现在回想发生的事,竟然有点不确定。 向晚吸一口气,哈一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看你啊,中了一种叫黄何的毒……” “你才中毒!”方圆圆瞅她半晌,“白警官是不是抱了一个女人出来?然后跟着上了救护车……表姐,那女人是谁啊?天!该不会这货脚踏两只船吧……” “想象力丰富!”向晚懒洋洋地翻个白眼,“你不做编辑写小说,肯定比我火!” “不要转移话题!” “他是警察,做该做的事而已。”向晚叹一口气,“何况,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方圆圆小姐,不要随便置疑别人!” “忾!我看你才矫情。不是他的女朋友,我说他不好,你干嘛帮他说话?”方圆圆大声嗔她:“表姐,我说你能不能勇敢一点,直面内心的欲望。告诉我,你到底要程正,还是要白慕川?” “我内心的欲望就是……方圆圆,我被你投喂了一晚上狗粮,好想打死你!” “……” 法制社会,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上新闻,更何况兰桂香坑这么大的事? 明星粉丝掐架斗殴,这不仅上了社会新闻,更吸引了社会各界人士对此进行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探讨,新媒体人更是分分钟抢占热点,各种论点文章轮番推出,从朋友圈到微博,各种社交媒体上,几乎都被这个新闻刷了屏。 如此一来,本就掐得厉害的各家粉丝,搞得像杀父仇夺妻恨…… 好一出闹剧! 方圆圆已经洗漱去睡了。 向晚一个人坐在房间,看着新闻,想着小说情节。 答应了白慕川,要把这个案子写进去。 可上一段还没有写完,又出了兰桂香坊的事…… 盗窃杀人与斗殴伤人,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情,不过涉及主角的相同,让向晚条件反射地归为了一个案子。 因此,她的关注点与网络上大多数人都不同。 在叶轮与谢绾绾的事件中,明显有人在煽风点火……一般来说,明星八卦变成热点,很多都是公关团队在人为炒作。可这件事,到底是剧组,是影视公司,还是别有用心的人? 向晚写了几段,精力有点飘,思维点始终集中不了。 看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了。 她打个呵欠,摇了摇混沌的脑袋,准备洗漱睡觉。 嘀!短信来了。 …… 深夜会给她发短信的人只有一个。 白慕川。 在社交app如此发达的今天,他们俩始终没有互加微信与qq,还用着最传统的短信交流,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谁也没有主动加谁。 很默契地对此保持了一致节奏。 而这,也就很容易变得与众不同。 向晚突然想,她一直觉得白慕川与别人不同,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的心理暗示? 最近心理学的书籍看多了,有点走火入魔。 她笑了笑,拿起手机看信息,情绪平静得自己都奇怪。 “睡了吗?” 简单三个字,是白慕川一贯的风格。 向晚摩挲着手机屏幕,考虑了一会,回复一个字:“嗯。” “骗子!睡了还会回信息?”白慕川的消息没有表情,可向晚却从中察觉到他的了轻松与笑意。 心里微微一窒,她想了想,问:“谢绾绾没事了吧?” 白慕川:“嗯,情况稳定下来了。我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去现场……” 都这个点了,还要去忙。 做警察真心不容易。 向晚:“行,你忙吧。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叫我。” 很客气的一种交流,是朋友,又是下属对上司。 白慕川沉默一会,发来一条:“需要啊。一会收工后,可不可以来借用一下你的床?” 床…… 向晚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拉了拉被子。 “不可以。再贱!” “只在你面前贱。” 不要脸!向晚抿了抿嘴,突然一笑,将聊天记录从上往下又翻看一遍,默默放下手机,没有再回复他。 夜晚,人的神经太敏感。 所以在深夜,不适合做任何决定。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 心里装着事,她睡得不太舒服。 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迷迷糊糊被门铃声吵醒。 昨晚方圆圆跟黄何聊天到深夜,这个时候睡得像猪一样,对门铃毫无反应,向晚苦逼地打着呵欠下床,趿着拖鞋出来。 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她拉开门,“找谁?” 门外的小姑娘抱着一束鲜花,看到她,双眼一亮,“女士,我是给您送花的。麻烦你签收一下。” 送花?向晚狐疑地看着她,没有接。 小姑娘眼睛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复杂情绪,“你男朋友昨天晚上在我们店里买的,特地吩咐我今天早上送过来。喏,里面有卡片!” 男朋友?她啥时候有男朋友了。 向晚慢腾腾地接过花束,从中间抽出卡片。 “朕的女王,笑纳!” 她抿了抿嘴,对小姑娘说了一声谢谢,抱着花回屋,放在茶几上,端详好一阵,给白慕川打电话。 “喂!”他声音很精神,不像从睡眠状态被吵醒的样子。 向晚皱一下眉头,忘了问花的事,“你还没有睡觉?” “唔!”白慕川没有否认:“怎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向晚沉默。 看着那束花,不知道怎么表态。 “说话!我忙着的。” 霸道!又讨厌! 向晚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妖艳欲滴的花瓣,内心的涟漪一圈圈荡漾。 “谢谢你的花。这次我就收下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什么意思?”白慕川懒洋洋地问:“我人生的第一次呢?你不能拿走就不负责任吧?” 鬼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 “少点套路!”向晚哼笑一声,“谁知道你用这招骗过多少女孩子?” “喂!请对英明神武的白警官客气点!长这么大第一次呢,还是有点害羞的……” 害羞个毛。他轻快的语气,听上去可不像害羞。 向晚信了他就有鬼。 她抱着花嗅了嗅,懒懒躺在沙发上,“我就不客气,你要怎么着?” “揍你!” “呵呵,就像你揍得着似的。” “试试?!” 白慕川刚刚说完,门铃就响了。 向晚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挂了。有人找,我去开门。” 她挂断电话,走到门边,往猫眼看了一眼。 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噫,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啊。 向晚警觉心顿时,站在门背后,喊了一声,“谁啊?” 外面传来一个憋着气的声音:“抄气表的!” 大清早的抄气表…… 向晚哼一声,慢慢拉开房门,斜视他。 门外是白慕川疲惫却带笑的俊脸。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身整齐的警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看她的双眼里散发着迷人的光。 “看我揍不揍得着你。”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浅浅的鬓发上,照得他的脸棱角分明,也让他的疲惫,无所遁形。 向晚站定,看着他,一动不定。 “让开门!警察叔叔查房!” 白慕川似笑非笑,那表情撩人得偶像剧,又像一把杀伤力巨大的刀,把向晚的心脏切割成一片一片,怎么都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心,也无法准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 “这么早干嘛来了。还穿警服?你确认没病?” 白慕川哦一声,抬袖子嗅了嗅,又自恋地朝她一笑。 “特地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来的。是不是很帅?” 哦呼!是很帅。 她的少女心都快炸裂了! 可他到底要干嘛? 向晚眯眼,就那样看他,不说话。 白慕川淡淡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像那一抹初升的朝阳。 “我认为这样会更正式一点,问题也会更为庄重。” “你想问什么?”向晚抬了抬下巴。 “我想问——”白慕川神情带笑,“向晚,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 第122章 ,失踪 十里春风拂面来。 向晚这一瞬间,想到的是这句话。 白慕川声音很好听,略沉,带笑,淡淡的,撩人心弦。 白慕川的眼窝很深,看人时格外专注,那眼就像不是普通的眼,像有星辰,像有波光。 白慕川此刻很真诚,高大的身影清俊温文,一身警服正直阳光。 他像一团火,会把人灼烧的火。 向晚默默看着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看到了彼此的距离。 所以,她说:“不可以。” 温柔的眼瞬间变成锐利的刀。白慕川沉下脸,“向晚,你怎么耍赖!?” 向晚略抬下巴,“我怎么耍赖了?” 白慕川哼笑,“昨晚我们说了那么多,敢情你全没往心里去?” 向晚不说话,也不敢说话。怕暴露了此时奔腾的内心,只静静看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白慕川:“你说我们的问题就两个。第一,你怀疑我的真诚。第二,你对我和谢绾绾的感情有疑惑。我说我可以解决,对不对?” “有这回事?”向晚装傻。 “无赖!”白慕川狠狠剜她。 “行,就算我说过,你认为你解决了吗?” “第一个问题!”白慕川低头看一眼自己,挑挑眉梢,“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的诚意?” 鲜花、警服、大清早来报道。要说毫无诚意,有点过分。 更何况,这个事情本来就不算向晚的纠结点。 她想了想,似笑非笑,“继续啊?就这样完了?”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有恃无恐的样子?”白慕川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呵一声,不甘心地咬牙,“向晚,你这女人……真的很可恶,你知道不?” “那你还来找虐?” 白慕川沉眉。 片刻,他点点头,喟叹一声,“谁让你是朕的女王?好吧,让我进去,我们重点说第二点!” 呃!第二点? 向晚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难道他要对她坦承他跟谢绾绾的事儿? 不是说为了诚信打死都不说?不是说要保守秘密的? 白慕川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了摇头,从她左侧侧身而过,“没办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以委屈手足,不能不穿衣服……” 噗! 这解释,满分。 不过,向晚隐隐听出点儿不对。 “手足?你说谢绾绾?” 白慕川挑挑眉,“在我心里,她和权老五没什么区别。” “呵呵!区别还是很大吧。”向晚懒洋洋地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抱臂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至于她比权老五腰要细些,皮肤要滑些,抱在怀里嘛肯定要柔软一些……” “噗!”白慕川一口水刚含入嘴就直接喷了。 挑挑眉,他咳嗽着,轻笑出声,“你在吃醋?” “滚蛋!”向晚慢吞吞坐下来,挑眉反问:“女王会吃醋?” “是,女王。”白慕川表示认同地点点头,重新喝了一大口水,舒服地叹口气,懒洋洋在沙发上躺着,“舒服。好想睡觉……” 累了,困了,他说着眼皮都在打架。 向晚眉梢一扬,“你还没有告诉我,第二点是准备怎么解决的?” 白慕川眼皮打着架,似眯非眯地噙笑看她,朝她勾了勾手指,“你坐过来,我就告诉你……” “……” 这家伙! 向晚一怔,正要怼他,门铃响了。 谁又来了?向晚刚要起身去看,白慕川就倾身过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不要理他!” 他?他知道是谁?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不动声色。 门外的人不甘心地又敲了几下,然后,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他懒洋洋接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程正的声音:“开门!” 白慕川嘴角微勾,带笑的眼神扫过向晚瞬间呆愣的小脸儿,本来很想捻她一把,可手刚刚抬起,被向晚一瞪,他又轻咳一声,收回来曲指揉一下自个儿的鼻子,笑得又坏又狡。 “你知道我在?” 程正:“看到你的车了。” 白慕川抬抬眉梢,挂了电话,松开向晚的手,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嗯,很有主人翁精神,一点儿都不见外。 “哟,大清早的,这么客气干什么?”白慕川热情地接过程正手上的早餐,“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要带也带点值钱的嘛。” 程正穿了一身运动服,看来是刚刚晨练回来,大概上楼时走得很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有隐隐的汗意。 他与白慕川站在一起,明明他才是刚刚运动过的人,却始终沉冷无波,甚至不如刚刚熬了一个通宵的白慕川显得阳光有精气神儿。 “这么早过来,有事?”程正反问。 “哦。”白慕川莞尔,“来找晚晚,谈点私事。” 晚晚,叫得好肉麻!向晚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家伙不去演琼瑶剧真是白瞎了。 这个节骨眼,她不适合插嘴。 程正的目光却是落在茶几上的鲜花上。 他目光微沉,“黄色百合花,虚伪与放荡。” 程正还懂得花语? 看白慕川当即沉下脸,向晚忍不住想笑,却故意瞄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原来百合还有这层寓意?怪不得!别说,挺适合白队的。” “嘿。我说你,胳膊肘儿往外弯是不是?”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警告般扫过她,然后也不管程正怎么想,拎着他带来的早餐就招呼向晚,“小傻子,还在发愣?赶紧来吃东西。” 向晚:…… 二十六岁高龄!被人叫“小傻子”,好羞羞哒…… 白慕川等她走过来,亲热地笑了笑,又回头望程正。 “程队,吃过没?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程正像往常一样,清冷面孔,并无表情。 他坐在白慕川刚刚坐过的沙发上,淡淡看着朝白慕川移动的向晚。 这就很尴尬了! 向晚没法一个人承受被两个男人审视的压力,尬笑一下,就进屋把方圆圆从睡梦中叫了起来,美其名曰:一起吃早餐。 四个人相处一屋,其中三个人情绪怪异。 只有方圆圆是恋爱中的小女人,被滋润得眉眼生光,完全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看什么都带笑。 “白警官,昨天晚上兰桂香坊的事儿,你们都解决了吗?” 八卦之心啊,人皆有。 她憋了一晚上,就想问。 可白慕川皱了下眉,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知道方圆圆所谓的“解决”是什么程度的“解决”。 他点点头,准备敷衍过去,方圆圆哦一声,马上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对哦,昨天晚上我跟表姐过来,好像看到你抱着个妹子上救护车,那妹子是谁啊?” 可怜的白警官正喝豆浆呢。闻言一窒,又呛住了,一时间,喉咙咳得快要冒烟,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简直便宜了程正。 他看好戏一般,懒洋洋跷起二郎腿。 “咳咳……咳咳咳……” 白慕川咳个不停。 向晚看着他,有点好笑。莫名地觉得很好笑。 “白队一早上就呛了两次。是今天状态不好,还是豆浆不好喝?” “状态还行。就是豆浆有点酸。”白慕川给她个意味深长的笑,叹一口气,又回头看沙发上的程正,“嗳,我说程队,下次换家店吧。这豆浆也太酸了!” 程正躺着也中枪。 “我不是买给你吃的。” 白慕川斜他一眼,冷笑,“那你可真贴心。知道晚晚喜欢吃酸的,没事就给她来一壶?” 程正与他对视。 两个人的目光里,有那么一丝意犹未尽的烽火在燃烧…… 哪怕向晚是局外人,也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明显是在怪程正告诉她谢绾绾的事…… 完了!他俩不会打起来吧? 向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犹豫着要怎么圆场,他俩居然自行消化了内部矛盾,各自收回了视线,一个喝水,一个喝豆浆。 更不可思议的是,接下来,他们居然聊起了正事。 “听说昨晚死了一个?” “不。准确说。死了两个。” “两个?”程正似乎有些意外,“这么严重?” 白慕川不冷不热地哼笑,“真羡慕程队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才来问情况。” “……”程正沉吟,“不就是寻衅滋事,打架斗殴?” “这个事件的定性不会这么单纯。”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程度,组织、有预谋、有人员伤亡,几乎都可以和黑涩会火拼相提并论了,又怎么会只是普通的寻衅滋事? 程正想了想:“死的都是什么人?” 白慕川:“一个女中学生,十六岁,叶轮的粉丝。”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目光若有似无掠过向晚的脸,轻咳一下,“另外一个是谢绾绾的助理……” 啊!向晚惊住,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谢绾绾的助理死了? 那助理应该是当时最接近谢绾绾的人,她死了,那谢绾绾当时面临的情况可想而知了。 粉丝疯狂起来,好可怕! 但她们的热血到底被谁利用了? 向晚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问:“怎么死的?” 白慕川见听到谢绾绾并没有异样的表情,叙述也平静多了,“助理为谢绾绾撑住了致命一刀。至于那个中学生,是被失控的人群踩踏而死的……” 兰桂香坊酒吧,那个点正是上客的时候,人多,热闹,音乐、酒精,这几个因素加在一起,一旦发生突发状况,拥挤、踩踏,很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真是。”向晚惋惜地说:“追什么星啊……” 白慕川看她一眼,目光热辣辣的。 向晚想到自己追沐二少的事,瞪回他一眼。 “我那个可不一样。我那是有营养的追求自我价值提升。” 白慕川一笑,站起来。 “快吃。吃完我们归队。今天会比较忙。” 嗯?向晚狐疑地看他,“你不休息一会?” 白慕川抬腕看了看时间,“一会再说,到队上再眯……” 停顿一下,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毫不避讳程正与方圆圆,扭头看着向晚,眉眼里全是笑意,“难道你准备借床给我睡?” 向晚:…… 两个人目光互视,打架。 …… 去大队的路上,向晚思维沉淀下来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白慕川说要交代的第二个问题,根本就没有说明白啊? 怎么莫名其妙地,话题就被带偏了? 不过,白慕川累得车都没有开,直接丢在小区,然后坐了程正的车,上来倒头就睡,她又怎么可能把他揪起来问? 更何况,主动问他,他不是更嘚瑟了? 好像她真的很在乎似的。 向晚想到这里,暗自一哼,侧眸看向闭眼沉睡的白慕川。 醒着的他眉眼飞扬,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与活力。睡着的他,五官沉静迷人,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微翘的唇角,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没有一处生得不好看…… “在看什么?”白慕川没有睁眼,懒洋洋问。 向晚被他吓了一跳。 他闭着眼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刹那,像偷东西被人逮住了,向晚脸颊唰地一红,耳根都烫了。 “程队还在前面呢。”白慕川稀开一丝眼缝,带笑睨他,“不要无视人家的存在。要学会克制,嗯?” 这话真欠揍啊! 无辜充当了免费司机的程正,心里一定有一句mmp想讲…… 但他沉着脸,就像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充耳不闻。 这修养,这素质! 讲真,向晚都有点佩服。 她吸一口气,恶狠狠剜白慕川一眼,笑得阴险。 “我不知道你跟程队……呵,不好意思。” 白慕川:…… 程正斜一眼后视镜:…… ~ 他们到大队的时候,队上的同事也陆续到了。 兰桂香坊的事情,算是一个特大案件,分局成立了专案组,由王局亲自领导。 向晚跟着白慕川进去,感觉到的气氛,紧张而逼仄。 大家都在忙。 数据显示,除了谢绾绾的助理于蕙当场死亡之外,还有伤者二十余人,其中重伤五人……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怎么又跑来了?”王局看见今天“盛装”来上班的白慕川,完全不能理解,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白慕川身板挺得笔直,“我不困。” 王局看他几秒,哼一声,摆摆手坐下。 “大家对一下情况。小白,你来组织案情分析。” 白慕川点点头,不客气地坐下来。 数字化办公就是科学,哪怕向晚完全没有参与昨天晚上的案子,可从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和数据资料,很快就把案件了解清楚了。不过,从目前警察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更倾向于聚众斗殴的定论…… “白队!” 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谢辉就急匆匆敲门进来。 “我们接到110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消息,有人报警,说昨天晚上在兰桂香坊,还有一名女大学生失踪……” 女大学生名叫曹梦佳,昨天刚从京都飞到锦城。 报案的人,是谢绾绾粉丝团的成员。 曹梦佳偷偷跷课到锦城来,是为了声援谢绾绾。在这之前,这个报案的粉丝团成员只与她在网上交流过。为了节约钱,两个同时来锦宫声援的同学,订了一个标准间,打算同住。据报案者说,当晚她们一起到了兰桂香坊,与叶轮的粉丝发生了争执,在混乱中,她们走散了。 这位同学还交代,去之前,她们没有想过会跟对方动手,她也没有带凶器,只是吵着吵着,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后来听到有人喊“杀人了”,她就吓住了,疯狂往外跑。那个时候,她已经找不到曹梦佳了…… 回到酒店,她担惊受怕一夜,本想偷偷回家。 可一直没见曹梦佳回来,她踌躇再三,这才选择了报警…… “联系不上。手机关机。” 失踪一个晚上,其实不到立案的时间。 但在兰桂香坊失踪,意义就不同了。 谢辉说,“我们查到她入住的宾馆,刚才打电话确认过。情况属实…” 也就是说。 人确实不见了。 向晚内心怦怦狂跳。 一种又要出事的感觉,让她呼吸都有些紧迫。 白慕川看她一眼,站起来,“我过去看一下。” …… 又一次跟随白慕川出警,向晚并没有因为习惯而变得淡定。 “累吗?”白慕川侧目,看一眼她紧紧抠着的手指。 “不累。”向晚很想说,累的人应该是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转而说:“女大学生失踪与昨天晚上的斗殴,是独立的案子,还是相关的案子?” 白慕川目光一沉。 “暂时不能确定。” 向晚嗯一声,看着他深幽的眸,眉头皱起,有一种奇怪的无力感……就像一只被人拽在手上的风筝,只能随着别人的力度被拉远或拉近,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很不巧,曹梦佳居住的宾馆,与谢绾绾是同一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来追星的人,当然想方设法与偶像住一个酒店。 他们刚到宾馆,客房部经理就亲自迎上来,一路把他们送到了曹梦佳居住的房间。 “到了。就这儿。她们是在网上预订的房间,一共订了两晚。入住后放个行李就出去了,晚上就回来了一个女生,另一个,至今没有回来。” 经理站在门边,客气有礼地交代着事情的经过,目光不时瞄着白慕川,试图从警察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白慕川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报警那个女生呢?” “说是赶飞机,有需要随时联系她。呵,小姑娘,可能是怕了,吓跑了。”经理摊手,凝重道:“我们也没法拦她。” 白慕川点点头,回望唐元初。 “一会拿入住记录。” “好的,老大。” 几个人分开行动,在房间里搜查行李。 白慕川不动声色,向晚跟在他身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恍惚感,就像入了一个混沌的局。 “老大,没什么发现……” 曹梦佳随身的行李里,除了衣服与洗漱用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白慕川不说话,看一眼被打开的行李箱。 慢慢的,他走过去,低下头,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灰名单》?”那本书向晚太熟悉了,不等他开口,就说了出来,“她也喜欢看这个书?” 一般情况下,去外地都带在箱子里的书,肯定是很喜欢的了。 大概喜欢同一个作者的原因,向晚生出恻隐之心。 “希望这女生不要出什么事啊?” 几个人在房间里查找线索,向晚却拿起那本《灰名单》随意地翻开。 在那本书大概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个书页被折了起来,标记着主人的阅读进度。 向晚对《灰名单》这本书的剧情太熟悉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案子…… “白慕川。”她迟疑一下,叫他过来,“你看。” 白慕川低头接书,“怎么了?” 向晚:“她在看这个案子……” 在那个案子里,一个女大学生为了跟男朋友私奔,背着父母千里迢迢跑到男友所在的城市,随即失踪,只有行李留在酒店…… 白慕川眉头蹙起,看她一眼,合拢了书。 “走吧!” 没有别的发现。他叮嘱经理,这间房暂时不要人进来,然后下楼离开,却在酒店大堂里,遇到谢绾绾的另一个助理。 “白队。”那个助理显然认得白慕川,看到他就疾步过来。 白慕川冲她点点头,看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情况怎么样了?” 女助理眼圈通红,显然也是一宿没睡的样子:“今天好些了。我回来拿点她的换洗衣物……唉,于蕙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白慕川沉默一下,点头,“你告诉她,我今天下午过去,了解一些情况。” 女助理点头,离去。 …… 第123章 ,事件再次升级 向晚站在旁边,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但凡是谢绾绾的事,她都告诫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八卦…… 所以,她没有问,从酒店离开回到队上,都淡定从容,不多半句嘴。 整个上午,白慕川都很忙碌。 刑侦工作的琐碎繁杂,没有亲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案件重大,涉事人员较多,洪江区刑侦大队的人手根本不够,市局特地调派了人手过来协同处置。如此一来,总算可以腾出手,好几个一宿没合眼的民警都被白慕川强制要求回家休息。 但他没有。 在工作上他像个铁人,始终站在一线,成为这千头万绪的案情处理的中央枢纽。 这些事,向晚都看着。 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是最吸引人的。 有颜值且认真工作的男人,就是一个移动的发光体,行走的荷尔蒙。 尽管他那么憔悴,双眼都是红血丝,但今天的白慕川在向晚眼里,变得又与往常不一样。人与人的关系、观感,都是随着接触的时间慢慢变化的。不管他对待感情如何,但向晚必须承认,他是个好警察。 也正因为此,他在工作间隙中抽时间回家换衣服来跟她表白的小插曲,分量也变得重了不少…… 向晚不是警察,对队上很多处置工作都没有办法帮忙,她能做的,就是打打下手,跑跑腿,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即便这样,到了中午饭点,她两条腿也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她碰到了梅心。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坐一张桌子,却没有什么交流。梅心默默低头吃饭,而向晚吃饭的习惯不太好,一边吃,一边拿手机在看《灰名单》那个案子……就是曹梦佳失踪前正在看的案子。 饭后回到办公室,她开始写自己的更新—— 她听了白慕川的意见,把谢绾绾的两个案件串到一起。在她的书里,那个失踪女生迷上《灰名单》这本小说。但她喜欢的角色,却不是女一号,而是反角男三号,她也因此喜欢上了饰演这部电视剧男三号的明星。 在明星粉丝撕逼事件中,她受人煽动,从京都飞到锦城,特地打入女一号粉丝内部做“间谍”,试图在酒吧攻击女明星。结果,离奇消失在酒吧里…… 用真实故事上艺术化加工,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但尽管人名、地名等都不相同,依旧能够看出是兰桂香坊的案子。 因此刚刚发布,就吸引来一些了解事件的读者,不过观点却大多不同,有人觉得改编后更有故事性和趣味性,也有人说,作者为了点击率,故意瞎编乱造,把一个简单的事情故作离奇处理,造作…… 向晚翻看着书评。 下意识的,她想寻找那个id。 但她失望了,那个人没有发表评论。 不过,在她的章节发表后不久,社交媒体又一次爆炸了。 “本年度最离奇失踪案!” 女大学生曹梦佳,从宾馆出来,进入兰桂香坊有监控佐证。 不过,兰桂香坊前后两道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出去。 也就是说,一个活生生的女大学生,在兰桂香坊凭空消失了。 “表姐,这是真的吗?”方圆圆熊熊燃烧的八卦心,让她按捺不住给向晚发来消息。 “什么真的假的?”向晚懒懒回她。 “就曹梦佳离奇消失在兰桂香坊的事情啊?咱们编辑部都在讨论呢?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上午队上已经反复研究过监控了。 曹梦佳有进入酒吧,但并没有拍到她离开。 调查发现,当时拿刀刺向谢绾绾以及她助理的人,正是这个曹梦佳。黄何目睹了她杀人的现场,但他冲过去要制止时,被一群人喝了酒斗殴的家伙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杀人后,挤入人群消失不见。 监控里,找不到她离开的痕迹。 莫名就不见了,怎么能不离奇? 可这些事情,向晚不能告诉方圆圆。 她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就当个八卦看不就行了?” 方圆圆:“我想知道真相嘛。” 向晚:“得了吧,找你家黄黄探寻人类起源的真相去。” “你学坏了!”方圆圆嗤她一句,突然有一点丧气,“唉,我真不想我家黄黄再干保安了,尤其是酒吧那种地方,一言不合就打架,他干得也不开心……表姐,你帮我问问白警官呗,难道就不能让他恢复原职吗?” “行,有机会我帮问。不过这两天可能不行,他太忙……” “好啦好啦,你们都忙。表姐,我觉得你去了刑侦队,整个人都变了。一天神神秘秘的,一问三不知。心里藏着秘密不说,不憋得慌么?” 秘密……她有什么秘密? 向晚笑了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 “他们都有秘密,又都死于秘密。” 这是那天白慕川说过的话。 以前的赵家杭、田小雅,他们都有秘密…… 现在的谢绾绾,甚至白慕川好像也有秘密…… 那个疑似存在的慕后黑手,每一次杀人都没有脏过自己的手,都是用别人的手在杀人,而他究竟依靠在什么摆布别人? ……秘密。 向晚想着想着,神经突突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起身往白慕川的办公室跑过去。 “白队……” 门口,两个人撞个正着。 白慕川正要出门,背后跟着唐元初。 经过连续奋战,他的样子看着比早上还要疲惫,但双眼依旧有神。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向晚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白慕川皱了皱眉,“去医院。你要去吗?” 向晚想起来了,他之前在酒店说过,下午要去找谢绾绾了解情况。 “方便吗?”向晚想去,但怕白慕川误会她的用意。 思忖一下,她说:“那个……我刚才突然有一种想法。从谢绾绾的私人物品失窃到兰桂香坊里的斗殴杀人,包括女大学生失踪,会不会只是一个阴谋?人家要对付的人,也许就是谢绾绾,或者是……为了对付谢绾绾背后的你?” “嗯?”白慕川挑挑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向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慢慢说。 “他们都有秘密,又都死于秘密。” 白慕川面色一变,“跟我来!” 一行人离开刑侦队,上车直奔医院。 可人还没有到,白慕川就接到谢绾绾助理打来的电话。 “白队,绾绾不见了。” 不见了?白慕川与向晚对视一眼,吩咐唐元初。 “开快点!” 警车疾驰过闹市区,到达医院。 女助理在医院门口等着,看见白慕川,明显松了一口气。 “白队你来了。怎么办?我们找不到绾绾了……” 白慕川边走边问:“仔细说说情况。” “今天上午我不是回去帮她拿衣服了吗?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说你下午要过来。然后她就硬撑着要起来,要去洗澡……” 听到这里,向晚看一眼白慕川。 他面无表情,“然后?” 女助理说:“她身上不是还有伤嘛,我肯定不同意呀……但你知道她的脾气,闹起来谁也没办法,后来我就想折中一下,去打水给她擦洗。她同意了。可等我把准备好的水端过来,她却不在病床上……” 发生这种事,把女助理吓坏了。 她跟剧组另外两个同事还有经纪人一起,把医院上上下下都翻了个底朝天,不见人影。 医院方面也不给看监控,需要警察过来确认。 白慕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行人正要去找医院要监控,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的,正是失踪的谢绾绾。 白慕川接起来,凝重地问:“你在哪里?” “我没事,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我没什么事……小白,你不要找我。”谢绾绾语气急切而焦躁,“你千万不要来找我,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好吗?” 白慕川沉吟。 看了身边的向晚和唐元初一眼,冲唐元初使了个眼色。 唐元初点点头,走到旁边打电话。 白慕川继续说:“这件事,已经闹大了。我没得选择!” “求求你小白。求求你……至少现在……我不想让人知道……” “我问你在哪里?”白慕川加重了语气。 “我要去把我的娃娃拿回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求你,不要再帮我,不要找我……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死,我宁愿死……”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激动、又紧张,崩溃而绝望。 白慕川听着,“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不要。小白,你不要找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来找我……我宁愿死,真的,我宁愿死……” 嘟嘟嘟…… 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 白慕川迅速回头,问唐元初,“定位到目标位置没有?” 唐元初马上跟队上情报科同事确认了一下情况,苦着脸摇头,“时间太短,还没有来得及……就断了。” “该死!”白慕川捏紧拳头,冲入医院。 向晚一惊,紧跟其后,“发生什么事了?” 白慕川不回答,找到院长办公室,做了个情况说明,然后在院长带领下前往监控室。 向晚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看他脸色难看,小声道:“白慕川,我是你们花钱请回来的顾问,你把事情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白慕川看她一眼,摇头。 “……” 不肯说,还是不方便说? 其实刚才向晚离白慕川很近,电话里谢绾绾撕心裂肺的几遍“宁愿死”,她听见了。 被谢绾绾绝望的情绪感染,她莫名就想到了孙尚丽,那个在帝宫跳楼自杀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孙尚丽为什么会自杀,但谢绾绾的“宁愿死”,震慑了她。 如果有人在逼她死,如果那个人就是神秘的慕后黑手,那谢绾绾就很危险了。 尤其可怕的是,如果谢绾绾现在死了,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孙尚丽?警方哪怕对案件有怀疑,也很难从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中找出他——一个疑似存在的凶手? “你去打水之前,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白慕川在去监控室的路上,一边走,一边问焦头烂额的女助理。 “没有。”女助理摇头,“她情绪很平静,只说要洗澡,另外就是有点嫌弃自己,一晚上没洗而已,就一定要洗……” 一个这样顾及仪表的人,是绝不会主动寻死的。 向晚凝重地想着,心弦绷得越来越紧…… 从监控上,他们很快找到了谢绾绾。 她站在来来去去的医院大门口,戴着一个口罩,长发披散着,挡了大半张脸,一个人捂着腰东张西望,然后径直走出医院,走出了监控范围…… “白队你看,人离开医院了!没有再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院长的声音,明显轻松了。 人人都不想摊上事儿,尤其这种事情。 只要谢绾绾是主动离开地医院,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 白慕川看他一眼,点头道过谢,让唐元初把监控视频拷贝下来,回了大队。 接下来,他开始了撒网似的搜索。 然而,他们调查了医院周边的天网与各家店铺的监控,并没有找到谢绾绾的去向。 这个城市,太大了。 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走。 要找一个诚心藏在城市里的人,犹如海底捞针。 …… 太阳西斜。 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办公室里,白慕川疲惫地坐下来,脸上郁气沉沉。 “白慕川,她会没事的。” 向晚看着他,胸腔也莫名充斥着一种忧伤的情绪。 她说:“我们还有时间。” 她又说:“你应该把她的事情说出来。这样,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到办法。” 白慕川无声地摇了摇头,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肺里。 向晚看着他指尖一闪一闪的香烟,“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你需要休息,这样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白慕川狠狠吸一口烟,“我应该早点想到的,这事怪我。” “你别自责!”向晚有点心疼这样的他,“你只是一个警察,你又不是神。你哪里能知道别人会做什么?” “向晚,我是不是很没用?”白慕川突然抬头,红着眼睛问她。 向晚愣在那里。 他看着她,浓重的呼吸像压抑着什么情绪,香烟行走在他的肺里,并没有为他减轻沉郁的状态,反倒让他深邃的眼窝,充满了深深的疼痛,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别人。 “我坐在这里,束手无策……还算个什么警察?” 向晚心里一抽。 莫名的,有点疼惜。 她看着他,“不是这么说的,警察的存在,从来都不能阻止犯罪的发生。你现在要做的,是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我睡不着。”白慕川揉头发,“我怕一闭眼,再醒来又听到什么坏消息。” “我懂。”向晚突然有一些感慨,“你已经尽力了,是她拒绝了你的帮忙,是她放弃了自己……所以,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自己?难道有什么是比生命更贵重的?” “有的。” 白慕川眼圈泛红地看着她。 “尊严、耻辱。” 尊严,耻辱?比生命更重么? 认识这么久,向晚还没有见过白慕川这个样子。 他向来阳光、硬朗,男人味十足。像一朵野蛮生长的向日葵,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这一刻的他,忧郁、沉痛,双眼里仿佛浸染了浓浓的悲伤,无处倾吐,明明那么帅,却失了精神,像一座精美的雕塑品,就那样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其实我没想到。”她艰难地润了润嘴皮,“没想到谢绾绾失踪,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白慕川一怔。 随即,他摇头,阖上眼,靠在沙发上深深吸烟。 “不是一回事。” 他说完,沉默良久,突然苦笑。 “也许,我只是累了,需要一个拥抱。” 向晚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 她站在他面前,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 白慕川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拥抱他,身体一震,看她半晌,突然摁掉手上的香烟,将她狠狠圈住。 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他的头靠在她的胸前,听着同样强劲的心跳,一言不发。没有暧昧、没有旖旎,两个人像互相鼓励的亲人,又像无可取代的另一半自己。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慈悲,所以懂得。 一个漫长的时间里,向晚没有动,白慕川也没有动。 无言地沉默中,他仿佛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 向晚低头看他一眼,正想让他在沙发上躺一会,他却突然抬起头。 “谢谢你,向晚。” 他就那样从她的胸口抬头,像个孩子,眼睛里盛满了阳光,一扫先前的阴霾,焦灼地神态也渐渐平复。 “我没看错人!”他说。 “嗯?”向晚不明所以,“什么?” 他不答,嘴角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突然站起身,也顺便把她抱了起来。 “干什么啊?”向晚紧张得心脏狂跳。 “现在不干什么。”白慕川瞄她一眼,看她脸红,把她放坐在沙发上,“你休息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呃,打什么电话要背着她? 向晚狐疑地看他。他却突然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我喜欢你。是真的。” “……” 这家伙! 向晚呆呆地看着他大步离开。 可他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凝重脸看她。 “在这里等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哦天!这是刑侦队啊! 她还能在刑侦队里失踪不成? 向晚有些哭笑不得。 但被他灼热的眼神熨烫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很古怪的,她并没有因为白慕川对谢绾绾的紧张而难受,或者吃醋。 反而因为这件事,更深刻地读懂了他,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时间过很慢。 向晚等得都快要睡着了,白慕川才推门进来。 “找到了。” “找到了?”向晚看他一脸僵硬,有些莫名,“在哪里?” 白慕川抿紧嘴,拉起她的手腕,“我得马上赶过去,路上再说。” …… 刑侦队外,警车拉着警笛远去。 唐元初在等白慕川,看到他们,迅速打开车门。 警车疾行,穿梭在城市。 白慕川坐在向晚的身边,打开手机调到一个直播频道。 “你看。” “嗯?”向晚奇怪地凑过头去。 看一眼,她惊住了。 视频里的人,居然是失踪的谢绾绾。 她似乎坐在一个很高的楼顶平台上,风很大,她的头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漂亮的脸蛋在夕阳的照射下,竟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好久好久,她没有说话,只有视频上的弹幕在不停地刷。 粉丝与吃瓜群众一起,嗨到了高潮。 “女神,这是要做什么?” “好酷的直播!绾绾这是在楼顶吗?” “注意安全啊!这也太危险了!” “明星炒作又升级了?呵呵呵,不作死就不会死。赶紧掉下来吧,死了就万事大吉啦,别婊了!” “绾绾,绾绾,我爱你,我们都爱你……” 谢绾绾看着屏幕,任风吹乱她的长发,好久才发出一道幽叹。 “大家好,我是谢绾绾。今天,我是要在这里,向大家告别的……” …… 第124章 ,最残忍的直播 这是要干什么? 向晚看着白慕川冷绷着的脸,心不断往下沉。 “她难道要轻生?” 白慕川沉默,看她一眼。 然后,他拍了拍前方座椅,“快一点!” 警车拉着警笛,路上车辆行人纷纷避让,行走的速度非常快。可向晚看着直播视频里的谢绾绾,还是觉得这条路……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 向晚跟谢绾绾不熟,然而人性本能,让她心急如焚。 “怎么这么傻啊?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她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吗?要事业有事业,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真是疯了!” 白慕川不说话。 沉默时的他,面色冰冷。 车厢里的气氛,越发紧张。 向晚抠手心,“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 “说说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是她。”白慕川揉着太阳穴,“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 向晚突然有点奇怪,“你咋这么淡定?” 白慕川转头看她,“我不淡定,她就会没事吗?” 向晚:…… 狭小的车厢,突然安静。 夕阳的霞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无数的汽车,无数的人群,从身边来来去去,白慕川一动不动,被金黄的阳光雕刻成一尊嵌着金边的雕像,光华、耀眼。可那双眼却在阳光的暗影里,成了与世界隔绝的一部分…… 向晚怀揣着紧张、忐忑,以及某种微妙的恐惧,就那样怔怔看他,直到警车抵达现场。 幸好,谢绾绾还没有跳。 她一个人坐在楼顶的天台边,拿着手机,半个身体悬在天台外,默默注视着楼下的观众。 平淡、冷静。像个女王。 这一刻,她不像轻生者,高傲的姿态像要与这个世界宣战。 现场的秩序有点混乱,明星直播跳楼,引来的是群体性的狂欢。 警戒线外,隔离着大批围观群众,消防员在楼下铺设了救生气垫,民警在现场拿着大喇叭劝说以及维持秩序…… 不过,这幢楼不是居民楼,而是商业大厦,四周没有障碍物,谢绾绾选的位置又刁钻,加上手机摄像头的辅助作用,但凡有人接近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娱记们蜂拥而至,要不是那一条长长的警戒线,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天台去采访…… 即便有警戒线,他们没办法进入大厦,可手上的扩音器却响亮地传递着他们的问题。 问她轻生的原因是不是跟叶轮的矛盾? 问她那天打叶轮的巴掌是有私人恩怨还是真的看不起他? 问她直播跳楼是不是另一种方式的炒作,或者为《灰名单》做宣传…… 问她出道多年不接大尺度的剧,也从来不谈男朋友,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更有甚者,直接问她与刚刚死亡的女助理是不是恋人关系?为什么女助理会为她挡手,而她又是不是因为恋人的亡故,才产生了轻生的想法……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谢绾绾此刻就坐在天台上。 她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可他们的问题,没有丝毫委婉,毫无顾忌…… 向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一颗心顿时冰冷。 为了抢新闻,为了爆点,为了生存,其实只要不违背共情,不踩到道德的底线都可以容忍,但在一个求死者的面前,他们还在拼命刺激她,向晚实在看不下去。 “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生命?难道你们真的希望她摔死在你们面前?” 她性格向来温温糯糯的,不是太喜欢出风头的人。 就这么冲上去对着那么多镜头怼人,头一回,她也稀罕自己的勇气。 “人人都有为难处,何必非要在人家的伤口上洒盐?要是真的逼死了人,你们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几个记者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这位女士,你是谢绾绾的朋友吗?”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新闻点,一个热点吗? “我不是她的朋友。”向晚冷笑一声,勾了勾唇,“请叫我**!” 她的冷幽默,并没有起到喜剧效果。反而让这些为了挖新闻削尖了脑袋的娱记看出点猫腻。正常情况下,看热闹的人只会嫌事情不够大,像她这样出面制止的人,肯定跟谢绾绾的私人关系不一般。 挖掘八卦的心,让一个身形微胖的男记者从记者群里挤了过来,用揶揄地语气问向晚。 “我听说绾粉里有很多les,这位女士……” “les是什么?我不懂。”向晚打断他,不屑地挑眉,“我只知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当场撕烂你的嘴,让你自己上热点头条,信不信?” “……”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女孩子,突然飙狠话,那记者愣住了。 “唐元初!”白慕川走过来,冷剜一眼这群自嗨到高潮的娱记,“警戒线,拉后三米。把警犬调过来,听不懂人话的,让警犬来招呼!” “是。老大!” 现场出动了消防、特警,可警力多,也没有吃瓜群众多。 人群原本喧嚣,被白慕川一吼,瞬间安静不少。 白慕川黑着脸,拍了拍向晚的肩膀,直接带着她穿过警戒线。 看到他,特警支队的负责人就过来了。 几方面对接一下情况,决定从三个方面展开援救。 一是救生气垫与救生网,由消防负责。二是特警带安全绳,从大厦后方三个点位攀爬接近,伺机救援,第三,当然是劝说谢绾绾放弃轻生地念头,并配合特警救人了…… “白队,第三个任务,就看你们的了。” 白慕川点点头,看了向晚一眼。 “跟我来。” 这幢大厦,共有四十二层。 两个人坐电梯到达四十二,然后走楼道到达天台。 天台的门刚推开,冷风就呼啦啦吹过来,向晚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响,谢绾绾的头,猛地转过来,连带她的身体都在风中颤抖了一下,吓得向晚马上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个喷嚏带出来的风把她给喷下去…… “小白,你来了。”谢绾绾没有意外白慕川的到来,低头捋一下发,平静地把面前的直播关掉,竟轻笑出来,“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最后一面,我还真的有点无地自容呢……” 楼下,哇一声惊叫! 直播突然关闭,让楼下的围观人群发出一声巨大的喧闹。 不过,有多少人是在乎谢绾绾的生死,又有多少人只在意看不到楼顶的情况? 白慕川越过向晚,面无表情地朝谢绾绾走过去。 “你就这样走了,我才无地自容。敢情我这么多年的警察白干了…” “不要过来!”谢绾绾指着他的脚,双眼突然冰冷,像两把锋利的刀子:“你们不肯让我好好告别这个世界,那我只能选择跳下去了……” 白慕川停下脚步。 远远的,站着,看着她。 “告诉我原因!说完之后,如果你还认为这个世界再无留恋,活着比死亡更痛苦。那么,我不拦你。” 谢绾绾一怔,失笑。 “是的,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很痛苦…看不到天亮,也没有黎明,只有无尽的黑暗,黑暗……好多次,我都想坠下去,坠下去……与其一生徘徊在深渊边沿,不如干脆坠下深渊,一了百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扭头,看着楼下。 “你看,他们多快乐……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可以因为我的死而得到快乐。小白,这算不算我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公益……” 谢绾绾以前是很爱做公益的。 少儿、老人、残疾人、重大疾病患者,但凡是民生领域,她都尽可能去帮,捐钱捐物,甚至亲力亲为。网络上还曾经博出过她在敬老院里为孤寡老人洗床单的照片…… 当然,网络回馈她的并非善意。 该抨击她的人,一样要抨击。 键盘侠们嘲笑她做秀,嘲笑她炒作,嘲笑她不要脸…… 向晚看到过那些新闻,无从辨别真假,但那时的她,潜意识里其实与大多数人一样,认为炒作的可能性较大。毕竟一个非常有钱的女明星要帮助人的方式很多,也根本用不着亲自去洗床单…… 可这一刻,她有些汗颜。 为自己,为人性之恶…… “我用了一个晚上,想好了,也想通了。你看,小白,我现在是不是很好。”谢绾绾喃喃地说,表情淡漠轻松,真的没有丝毫的痛苦,“谁能说死亡不是真正的解脱呢?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妈妈不生我,我就无从感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死了,世界也就消失了。也就不曾存在了。一切又都回归到最初的状态,不是很好吗?小白,你会为我高兴的,是不是?我终于要解脱了。” 白慕川站在风中,发丝微扬,一脸凝重。 “你死了,世界不会消失。而且,那些狂笑着看你去死的恶魔,还好好地活在人间,你为什么要选择死?” 谢绾绾轻笑,“善良要死,恶魔也要死。没有区别。其实很多人都没有想明白,死亡,只有死亡,才是老天对人类真正的公平。” 她说完,微微一笑,就要回头。 而这时,向晚看到了从她背后攀爬上来的特警,扬起的一只手。 “谢绾绾!”她突然喊了一句。 听到她突兀的喊声,谢绾绾果然重新被吸引过来。 她不说话,看着向晚,像在倾听。 向晚轻咳一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我没有过你的经历,也无从感知你的痛苦。我只是认为,生命是老天给我们的最大恩赐。不可逆转,不能重来。在我们选择放弃之前,一定要慎重……” 谢绾绾不说话。 向晚接着说:“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你可以说出来,让我们为你分担,或者再勇敢一点……” 谢绾绾突然笑了。 “人这一辈子,不要试图了解别人。因为你,永远理解不了。” “我知道。”向晚努力找话题,这一刻,却嘴笨得可以,“其实我也不太怕死,可但凡这个世上还有我们牵挂的人或者牵挂我们的人,我们的生命就不仅仅只属于自己。你想没想过,你不在了,你的亲人该多难过?” 谢绾绾怔然。 “我没有亲人。” 呃?没有吗? 网传她出身富贵家庭的啊? 向晚润了润嘴唇,看一眼白慕川,“你还有朋友。” 谢绾绾看着她,突然眯了一下眼,“是。我还有朋友。可我连唯一的朋友,也都失去了……” 失去?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抢了别人的东西被人指责似的。 但她来不及解释,也无法表示尴尬,只能想方设法地拖住她,让那几个特警可以慢慢靠近…… “怎么会?朋友是一辈子的,哪能说失去就失去?” “我真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简单。”谢绾绾慢慢地闭一下眼,视线掠过向晚,又看向白慕川,“小白,我已经失去了幸福的能力。请你一定要多幸福一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过去……? 向晚听着她的话,看着白慕川冷沉沉的脸。 他跟谢绾绾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呢? 她满心疑惑,谢绾绾却是疲惫了。 “你们走吧。我也快要走了……” 谢绾绾轻声说着,又望住向晚,眸底有一股落寞的温柔。 “你们很般配。你要……多多包容他。”像交代遗言似的,她淡淡对向晚说着,“也许他会比别人更倔强一点,更固执一点,还有一丝坏毛病。但他的心也一定比别人更柔软,更容易受到伤害。他爱上你,就会义无反顾。如果你也恰好爱他,请珍惜缘分,多给他一点时间。守着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抛弃他。” “……” 向晚无言以对。 “谢绾绾!”白慕川沉声,“不需要你来安排我的人生,有种你留下来喝我的喜酒啊?” 谢绾绾垂头,“我没种。我活不下去了。” 白慕川没有向晚那么情绪化,即便这一刻,他依旧冷静。 “是谁?那个逼你死的人是谁?你要死,先告诉我。” “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谢绾绾抿了抿嘴,又微笑着看白慕川:“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小白……” “嗯?” “我死后,你应该会收到一个快递。”谢绾绾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那是我的娃娃。你收到后,就把它跟我葬在一起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慕川又往走一步,目光极冷。 “你当初的勇气哪里去了?你就这样去死?值得吗……” “不值得吧。”谢绾绾一笑,“可我接受了交易。” “混账!”白慕川咬牙,“到底是谁?说!” “小白。你不要过来……”谢绾绾说到这里,猛地又回过头去,“还有你——” 她的背后,有一个特警刚刚准备挪近,被她一瞪,顿时愣住。 谢绾绾弱弱一笑:“我拍了那么多片,怎么会不懂你们的套路?小白,不要救我。我说过的,不要救我……” 说到这里,她看一下时间,再次打开直播,调好角度,对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像平常发自拍照片那样做了一个嘟嘟唇,突然仰望天空,“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朋友们,这里是谢绾绾,谢绾绾的告别人生演出……” “啊!” 楼下一阵尖叫! “她站上去了!” “她要跳了!” “快看!快看!” 喧哗,尖叫,一阵强似一阵。 谢绾绾就好像没有听见。 她站在天台边,看着这个城市,渐渐浮上笑容。 夕阳很好,暖暖的,像妈妈的怀抱… “再见了!这个美丽、残酷又腌脏的世界……”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突然纵身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壁虎般潜藏在她左右两侧的特警突然伸手,一边一个突然抱住她的腿,白慕川也冲了过去,一把勒住她的腰,奋力把她拽了下来。同时,那个之前被谢绾绾发现的特警也跳下平台,合力摁住她…… “啊!放开我。放开我!” 众人气喘吁吁。 谢绾绾的双眼,呈死亡一般放大。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的……” 谢绾绾嘴里喃喃着,小宇宙突然爆发,张嘴就开咬…… 一个特警手臂中招,嘶了一声,痛得额头都冒了冷汗。 “松手!松手!” 好歹受过特训的人,他强忍着疼痛,很快把身上的安全绳脱下,拴到谢绾绾的身上。 “呜……放开,放开……” “别闹了!”白慕川突然低吼,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不要这么自私好吗?你没有人爱了,你怕,你想逃避,可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多少人将自己的性命抛在脑后?” 他抬着几个为了援助她而高空攀爬的特警。 “他们欠了你的?不欠吧?他们为了什么?当然,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小爱,他们为的是大爱。是你这种人,活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的大爱……” 谢绾绾愣住。 “小白……我只是……” “没有只是。”白慕川双眼冰冷,如映赤阳,“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谢绾绾双眼灰暗,身体软软瘫下…… 几乎同一时间,向晚一直拿在手上的手机突然有了声音。 她还打开着那个直播频道。 可谢绾绾就在她的面前,被两个特警禁锢着,为什么她的声音会从里面传出来? 向晚有些奇怪,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 “我是谢绾绾,可谢绾绾并不是我……” 低沉、沙哑的女声,怔住了向晚,也让谢绾绾苍白的脸,瞬间僵硬。 “快!掐掉直播……慕川!掐掉直播!” 白慕川双眼沉沉,“勇敢一点。不要怕!” “不——” 天台上,响起谢绾绾撕心裂肺地叫声。 白慕川转过头,不去看她,而是迅速打电话到刑侦队。 “迅速定位!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揪出来!” …… 这一天,夕阳很好。 世界却充斥着一种无辜的悲情与破碎。 几乎所有的社交媒体,都在同步播放一段录音。 没有画面的声音,一点点挖掘出那些阳光下的罪恶。 “从妈妈将你带回来那天起,从你叫我第一声姐姐开始,我就把你当成我最亲最亲的妹妹了……除了你,我心里的话,也找不到人说了……” 是谢绾绾在自言自语。 像内心独白,又像痛苦陈述。 没头没脑的话,让向晚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娃娃。 那个对她很重要的娃娃,那个会说话的娃娃。 原来娃娃是谢绾绾的妈妈送给她的,一个会叫“姐姐”的娃娃…… 它不仅会叫姐姐,它有录音的功能。 她记录了谢绾绾从幸福到破碎,无望的煎熬…… …… 谢绾绾确实出生在富贵之家,父亲超级有钱,所以也超级容易劈腿。在她的童年时期,父母关系还能勉强维系,天真烂漫的她,并不懂得大人之间那些恩恩怨怨,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下,成长得无忧无虑。 直到父亲把小三公然领进家门,母亲终于不堪忍受,在一场大病后,撒手西去。 那个会叫“姐姐”的娃娃,就是母亲离世前为她买的。 母亲告诉谢绾绾,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告诉妹妹,妹妹会代替妈妈,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长大…… 然而,母亲还是太善良了。她以为小三与父亲“海枯石烂”的爱情,足以让她善待自己的女儿,让她继续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不知道,母亲死后,这个老是跟“阿姨”做对的小女孩,又怎么讨得了父亲的欢心呢? 男人对待孩子远不如女人那么有感情,不是身上掉下的肉,哪来的痛?坚持不到几年,在小三的撺掇下,她这个“调皮捣蛋、没心没肝的白眼狼”,就被父亲送到了一个问题少年培训学校,接受管教。 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狱牢笼。 那里的人,打着“纠正孩子的不良习惯,为家长分忧,为社会献爱心”的旗号,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带给那些孩子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噩梦,终身无法逆转的伤害。 精神的摧残,肉体的惩罚。 在那个不见天光的地方,谢绾绾整整渡过了生命中最残酷的三个年头。 对有些孩子来说,挨打、挨骂,没人格,没尊严,可以渐渐成为习惯,哪怕像狗一样乞食,麻木了也就过去了,听话了就被父母接走了。可她不一样,她生得漂亮,青春少女白白的身体,就是一种原罪…… 那里的老师,不是老师。那里的管教,不是管教。当正常人的行为约束力不受控制,当道德被狠狠撕裂,当法律成为隔离的真空,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受到的是超越人类极限的摧残与践踏……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可以醒来?” “妹妹,原来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他们不肯让我死,每次都要把我抢救回来。可我的父亲,却一无所知。我想不通,他可以每月定期给学校转钱,为什么就不肯来看我一眼,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以为我不乖……” “我现在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看到他知道真相后的痛苦。或者,看他痛哭流涕……” “我想看吗?我应该也看不到吧。他才不会哭。这个世界的颜色是黑的,爸爸的心也是黑的……” “他每次都摆出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像个父亲一样大声训斥我,好像那样,他就很占理似的……其实,他从来都不敢看我,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他心虚……” “他知道,他是错的,他知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他,他不敢面对我……因为我知道,妈妈为什么死……” “妹妹,我好想妈妈,如果妈妈还活着,我是不会来这里……我好后悔,妹妹……我为什么没有留住妈妈……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她难道不知道吗?除了妈妈,再没有别人会像她那样善待她的孩子了……” “他坐牢了。妹妹,我今天刚刚知道,他倚靠的那棵大树倒了,他也被株连了,受贿罪,他终于遭了报应,那个女人也离开了他……” “可是,我也断了经济来源。因为我没有钱,所以……他们说,我只能用身体来抵债……” “嘀!” 直播被掐断。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匆匆来电的唐元初,声音急促不安。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 ~ 第125章 ,真心很甜的 找到人了? 那个视频直播的发布者? 向晚内心突然振奋起来,可持续不到十秒,就开始有了担忧。 好几个事件里,情况从来都没有预想那么乐观…… “我们要过去吗?”她问白慕川。 白慕川看一眼几近昏迷的谢绾绾,点点头,走到谢绾绾身边。 “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想。” 谢绾绾头低垂着,像是没有听见他,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白慕川沉默一下,跟几个特警对接了一下情况。这时,梅心的经纪人和助理也跟着上了天台。 女助理还没靠近,就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谢绾绾,哭得撕心裂肺,经纪人也在旁边一边安慰,一边掉眼泪…… “过去了。” “都过去了!” “再没人能伤害你了!” 天空有一群飞鸟掠过,发出凄厉的叫声。 谢绾绾仰头,一颗泪滑下,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进入电梯,向晚叹口气,“不过,你还是得给他们说,不要放松警惕,目前最好24小时监控,等她渡过了最难熬的阶段,会慢慢好起来……” “嗯。” 白慕川淡淡一声,突然又转头,“刚才谢谢你。” “我?”向晚挑挑眉,笑开,“我又没有做什么……” 白慕川抿一下嘴,掌心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却没有解释。 向晚奇怪地看他一眼,沉默。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那个音频让她仿佛用半个小时的时间经历了谢绾绾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痛,沉重的心绪这时还没有调整过来…… 她想,白慕川会不会也一样? …… 离开大厦,阳光不知何时已经收入了云层。 风吹来,竟有一些冷。 入秋了。 车辆行驶在大街上,路边的树,在悄悄落叶…… 向晚一路失神而思,直到熟悉的小巷进入眼帘,她才从恍惚中瞪大眼睛。 “噫,怎么到这儿来了?” 绿苑小区。 她曾经租住过的小区。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因此那种曾经经历的惊悚画面,也格外强烈。 眼看汽车拐个弯往小区驶去,向晚心脏开始不正常乱跳。 “白慕川,难道那个人也住在这里?” 白慕川扭头看她,“是的。” 怪不得唐元初刚才会用那样的语气。 向晚诧异地想着这奇异的巧合,警车已然驶入了绿苑小区。 看门的王大爷还认识他们,热情而紧张地迎上来。 “警官,怎么又是你们啊?”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前方院子里停放的警车和一辆120急救车,小声地问:“是你们一起的同志啊?嘿嘿,咱们院子里,难道又摊上事儿了?” 白慕川冲他点点头,下车没有说话,大步往里走。向晚猜他熬到现在,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恐怕已经到了多说一个字都成为负担的状态了。于是,她客气地跟王小爷招呼一下,紧跟上去。 熟悉的楼道。 黑乎乎的就在眼前。 向晚心里一跳,指了指上头。 “妈呀,该不会还跟我住在一幢楼吧?”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结果比她想象的更为恐怖。 那个人不仅跟她住在一幢楼,根本就是住在她曾经租住的那个房子里。 唐元初和谢辉比他们早一步到达地方,已经在等候。 楼道口,还有两个准备下楼的医护人员。 看到白慕川上来,唐元初耷拉脑袋,有一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白队,我们来迟一步。” 一听这话,向晚就有一种担心变成了现实的感觉。 她紧张地问:“难道说……人又跑了?” 唐元初目光微微敛住:“死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血腥味儿冲入鼻端。 向晚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神经突突直跳。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布置、摆设、什么都不曾改变。 那个女孩儿就静静地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 她是割的脉。 鲜血从她搭在床沿的手流了一地,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大。 向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到那女孩儿,仿佛看到曾经躺在上面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着,一连问了两遍。 白慕川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一下,回头问唐元初,“通知技术队没有?” 唐元初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的尸体,点点头,“程队马上就到!” “嗯。”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让程正过来处理,最合适不过。而在这之前,唐元初和谢辉等人已经就现场做了初步勘查,也拿到了死亡女孩儿的身份证等个人证件。 这个女孩儿就是在兰桂香坊失踪的女大学生曹梦佳。 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银行卡等物件都在随身的钱夹里。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兰桂香坊出来,又怎么住到这个小区里来的。 不过,那个会录音的娃娃……谢绾绾的娃娃,就静静地坐在枕头上。 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娃娃,尽管身上的衣服好像新换过,但娃娃的脸却掩饰不住岁月沧桑打磨过的痕迹…… 娃娃甜甜地微笑着,看着这个血腥的画面…… 白慕川走过去,拿起娃娃,端详一下,放入一个物证袋里,递给唐元初。 “带回去!” 唐元初瞄他一眼,“是。” 这个娃娃涉及谢绾绾的个人隐私,他刚才还在犹豫白队是要交到队上还是让白队带走,本来想问,却不好问。而白慕川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质,让唐元初这个警队新人,内心不由涌起一份厚重的情怀。 “白队,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轻笑,“我还以为……” 白慕川淡淡剜他一眼,没有多说。 几个人又勘查了一遍现场,做了些记录,程正就带着梅心赶到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对唐元初说:“接下来的事,交给程队就好。我先回去休息,明早队上碰头,大家捋一下案情。” 唐元初一听,重重点头,“好的。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 怕白慕川不信,他还挺胸敬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白慕川哼笑,捶他胸口,“你小子。” “嘿嘿!” 房间里没有开窗,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程正戴着口罩,眉头皱了皱,戴上梅心递来的手套。 白慕川冲他点头示意一下,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着站在门口的向晚。 “走了,还要在这儿怀旧吗?” 向晚呃一声,“我也跟你走?” 白慕川面无表情,“现场情况你都看到了,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儿。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案情分析会,好好发挥。” “哦。”向晚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那行,我就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隔一条街,就是白慕川的家。 她觉得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根本不用麻烦他。 毕竟他已经很累很困了,比她更需要休息。 然而,白慕川剜她一眼,直接拖住她的手腕就走,一句解释都没有。 “喂……”向晚尴尬,又不好挣扎得太过分,只得跟着他走。 “咳咳!”他们的身后,唐元初看破而不说破地清清嗓子,“老大,向老师,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 “……” 挺正常的一句话。 可把他俩名字凑一堆,会不会有点怪? 向晚回头看一眼,刚好与唐元初的视线对上,他古怪地挤了挤眼,给他比个“ok”的手势,闹了向晚一个大红脸。 她狠狠瞪他一眼,再一转眸,就看到程正投来的视线。 凉凉的,清冷的,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 向晚糗得耳根都烫了,白慕川却无知无觉。 他头也不回,走得很快。向晚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有点吃力。 丫的,不知道自己大长腿啊? 她心有怨怼,不过看他现在状态不好,没吭声。 到了楼下院子里,白慕川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向晚有些犹豫,“白队,真的不用送我。你都那么累了……” “谁说我要送你?”白慕川叹口气,有一丝疲惫,“我饿了。你去给我整点吃的……” 啊?敢情让她去他家? 对那个房子,向晚有阴影。 “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不太好吧,要不我帮你叫外卖?” 她纠结地说着,手指不停在包带上摩挲,内心情绪一览无遗…… 白慕川斜她一眼,扶住她的肩膀,半拉半抱地把她“抬”上去坐好,系好安全带,然后转过去坐到驾驶室。 “革命同志,八荣八耻……你都没好好学么?怎么忍心让我空着肚子回去睡觉?” “……” 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指责,也是绝了! 向晚不悦地看着他,“司马昭之心!” 白慕川微微带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哦一声,“原来你也知道啊。不傻!” 他说完,像摸小狗狗似的,在向晚脑袋上抚了一下,端正坐好,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就驶离了绿苑小区。 王大爷在背后挥手。 熟悉的画面感,还有这深长的小巷,让向晚内心充盈着一抹淡淡的暗影。 “白慕川,这一切都太巧了!” 那个叫曹梦佳的女大学生,跟谢绾绾有什么深仇大恨? 为什么她要杀谢绾绾?为什么她那么巧住到了向晚曾经租住的房子里?为什么她要用全网直播的方式把谢绾绾的隐私曝光,然后还割脉自杀? 这些悬念,全留给了警察。 向晚想着想着,捋得头都大了。 “有好多事情,我都想不通。不行,我回去得把案子的线索串一串,要不然我该精神分裂了……” 她一个人在说,没听到白慕川回答,也不甚在意。 “你跟谢绾绾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是不是以前就了解她这段过去了,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不肯说出来?还有,谢绾绾录音里开头那一句,我是谢绾绾,谢绾绾不是我,又是什么意思?” 白慕川正视前方道路,“这个红灯的时间怎么这么长?” “啊?”向晚猛地回头,看他的侧脸,“你没听到我讲话啊?” 白慕川回视她,“听见了。问题太多,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个一个回答啊!” “女王陛下,我有点累了。” 他目光缓缓在她脸上流连,热热的,暖暖的,疲惫而温柔,那种无辜的样子让向晚莫名想到了那一只叫啸天的警犬。手心突然有点痒痒,很想帮他顺顺毛…… 白慕川:“你看我都这样了,你不是应该想想,给我做什么东西吃吗?” 向晚:…… 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向晚认为白慕川不想说的原因,除了累之外,还有别的思量。 不过,因为故事太悲伤,确实不合适继续讲。 总得让人缓一口劲儿吧? 向晚没有再问,静静跟着他回了家。 旧地重游。 没有李妈的别墅里,异常冷清,一点声响都没有。 进了屋,向晚发现一个男人独自居住比一个女人独自居住凄惨多了。 厨房好像从来没有人动过,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就连沙发上李妈盖好的罩巾都没有取下来。 “白慕川,你是鬼吗?家里就跟没人住似的……” “我是鬼就好了。”白慕川淡淡地叹息一声,等向晚回头时,他已经安静地躺在了沙发上。双眼紧合着,精工雕刻的一张脸,带一点懒懒的情绪,眉头轻轻皱着,微微凌乱的头发,有几缕搭在额头…… 向晚怦一声心跳。 行吧! 看脸的世界。 向晚承认自己庸俗。 她没法拒绝这个男人要吃一口热饭的请求。 尽管她都未必愿意在累得要死的情况下为自己做一口饭…… …… 小区外面就有超市。 向晚很快就买了一些蔬菜肉类和水果回来。 白慕川还在睡,她瞄他一眼,安静地去了厨房。 华灯初上,天渐渐黑了。 窗外的天空,像拉上了一层黑幕。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不一会儿食物的香气就溢了出来。 一个躺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神态极是沉静…… 岁月静好,大概如此吧? 向晚中途跑出去看了白慕川一次。 他睡得很规矩,躺下去的时候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连手脚都没有挪动过…… 不过,看他睡得这样沉,向晚有点担心,这饭菜做好了,有人吃吗? 回到厨房,向晚看着镫亮的锅台碗灶,渐渐失神…… 做饭的时候,她想了很多。 谢绾绾的故事,还有,她跟白慕川之间的事故。 到目前为止,如果她还单纯地认为白慕川跟谢绾绾是男女朋友,那只能说她太傻叉或者太矫情了。 她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没有男女私情。 至少,白慕川没有。 这个男人……该怎么说他? 跟她一样,他身上也有一种时代催生出来的不安全感。 或许工作中的他,稳重,踏实、做事清醒有条理,但他内心并不踏实,是那种缺爱中长大的孩子。一开始他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说到底,不也都是现代人的通病么? 饭菜一个个上桌。 接下来,等汤烧好就大功告成了。 向晚把火调小,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去看白慕川。 这家伙睡得真沉! 没有三天三夜,怕是醒不过来了吧? 向晚想着,慢慢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英俊的眉眼,恶作剧地抬起手指,轻轻碰他的睫毛。 “起来吃饭啦!” 她说得很小声,指尖上的触感,格外柔软。 “不闹……”白慕川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没睁眼,像搧蚊子似的搧了搧,接着睡。 “白慕川?”向晚小声偷笑。 睡着的他,怎么这么可爱? 等他安静下来,向晚又伸指尖,轻轻拂他长长的睫毛。 “饭要不要吃的呢?” 白慕川不舒服地呻吟一叹,突然抬手盖住眼睛。 “再闹我揍你!” 噗!向晚忍俊不禁,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白慕川?” 没人回答她。 她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搞他。 想了想,又喊:“白慕川……” 白慕川充耳不闻,显然还在跟周公打架。 “唉,你再不起来吃,我就走了哦?” 向晚叹息一声,扶着沙发就要站起来,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家伙就势圈住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带,她就无奈地扑了上去,刚好撞在他的怀里。 “白慕川……”她轻呼。 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半阖着眼,突然凑近,堵住她的嘴。 向晚睁大眼,与他四目相对…… 小睡了一会的他,眼睛恢复得很快,清亮一片,再不见疲惫,更何怕的是,单单这样拥抱,他狼性的一面就在迅速复苏,让这般的贴近变得极为暖昧…… “不要这样!”向晚仓促地撑着他的肩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他却不肯放,含糊地叹息一声,在她唇边轻轻一啄,然后收紧手臂,把她重重勒在怀里,喘气般哑声低喃。 “别动!我就抱一下。” 就抱一下……就抱一下…… 那他干嘛这样喘气,这样紧张,心跳这样快…… 向晚觉得自己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很是别扭,还有这一个猝不及防的狼抱和轻吻,已然乱了她的节奏。 “白慕川,你不是饿了么?” “是……”他吸气,似乎在咬牙,“是有点饿。” “那你还不起来吃……” “嗯。”他温柔地应着,没有起身,扣得她更紧,“可是我想先洗个澡再吃……” 他这话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哦不,根本就像对待自己最亲的人。 毫不顾及,释放温柔,也想得到她的温柔。 向晚的手心,渐渐渗出汗来,头皮都麻了,无视直视这样性感迷人的白慕川,眼皮眨得比心跳还快。 “……想洗,那你就去洗啊?” “我累了,没劲……”他无辜地说着,下巴搁在她肩窝,轻轻蹭着,呼吸温热。 向晚心乱如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好像神智都不属于自己,方寸全都乱了。 “你该不会让我帮你洗吧?白三岁?” “嗯?你愿意?” “……”向晚怔怔地看着他,那迷惑又无辜的样子把白慕川逗笑了,他碰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说:“逗你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 傲娇成这样! “不过,你得帮我放水,找衣服……” 我去!向晚整个人是崩溃的。 “白慕川,你是不是缺妈啊?” 她无心地玩笑,白慕川身体却突地一僵。 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低头看他,觉得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格外深浓…… “我缺个媳妇儿。你要不要试试?” “……”向晚磨牙,“你到底起不起,吃不起的?” “生气啦?”白慕川慢慢说着,看向晚双颊通红,倏地笑开,在她背上轻轻一拍,“你压着我,我怎么起?” ……这家伙! 向晚慌不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冲入厨房。 背后,传来白慕川的笑声。 …… 白慕川洗澡换衣服的速度很快。 这头厨房里,向晚刚刚准备把汤起锅,他就下来了。 “好香!”洗了澡的他,比刚才更精神了,好像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走进来,二话不说,熟悉且自然地从背后圈过来,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从她的肩膀看过来,“给我煮什么好吃的了?” 男人温暖的气息,暖暖地近在耳窝。 他高大的身躯圈住她,让她像一只被大熊霸占的小兔子。 向晚浑身燥热,轻轻甩一下手臂,肘他。 “松手!汤好了,我找东西盛起来……” “我来。”白慕川侧头在她耳朵上轻啄一口,低头找来汤碗,“这种粗活,让男人来干!” 向晚脸颊一阵发热。 这种感觉,怎么像小夫妻似的? 她轻咳一下,找回自己的理智,大眼珠子瞪过去。 “得了吧,装什么好人?你要真这么能,干嘛不自己做饭?” “我不是累了吗?”白慕川回眸看她,深幽的眼窝里盈着笑意,“回头专门给你做一顿大餐,犒劳你怎么样?” “呵!大餐?”没听错吧? 向晚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瘪瘪嘴,摇头。 白慕川一边盛汤,一边回头瞅她,“你还别不信!” 把汤碗放好,他冷不丁又凑到她的面前,猝不及防地吻一下她的额头。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保证!” 呃!脑门上一热,向晚如梦初醒,傻傻地抹了一把被他亲过的地方。 “我这是被狼给啃了?” “呵呵!”白慕川冷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什么鬼?咱俩搞清楚啊,谁占谁的便宜了?” “爷这么好看。美得你吧?”他高冷又矜持瞥她一眼,端着汤,从她面前走过,“娘娘,开饭了!” 第126章 ,烈火烹油 餐厅是欧式简约风格的装修,浅色调,清雅却不显单调,向晚把餐桌和餐具都收拾得格外干净,几道家常菜摆在桌上泛着一种诱人的色译,居家而温馨。 白慕川端着汤碗过去,怔了怔。 餐桌上不仅有切好的水果拼盘,还有一束月季…… 他回头看向晚。 向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捋头发。 “刚才在园子里剪了几枝下来,点缀一下。” 白慕川含笑不语,拉椅子坐下来。 向晚清了清嗓子,“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那急于获得肯定的样子,让白慕川心情无端飞扬,唇角轻轻一勾,拿起筷子就品尝自己的战利品。 食物的味道,往往跟人的心情有关,这看上去很简单的家常菜因为出自她的手,落入口中,滑入食道,竟让他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他吃相很斯文,脸上淡淡的,目光深邃,时不时看她一眼,却不说话,这让向晚心里有点不踏实了。 “不好吃吗?”她没忍住问。 “嗯?”白慕川憋住笑,严肃地点头,“还行。” 还行是个什么定义? 向晚抿了抿嘴,“是不合口味?” 白慕川:“还可以。” 这样的点评也太寡淡了吧?这几道菜虽然看着简单,向晚可都是用了心的。为免掌握不好,她甚至偷偷查了百度百科。刚才在厨房里,她也偷偷尝过,觉得味道还成的啊? 可这大少爷…… 敢情吃惯了山珍海味,嘴养刁了呢? 她有些泄气,“不好吃就叫外卖吧,别勉强自己。” 白慕川眼里浮上一抹兴味的笑,慢条斯理地挑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不好吃了?” 向晚一愣。 他是没有说不好吃,只是他的表情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而已。 不过,普通人吃饭不都是这样的吗? 是她在期盼更多,也是她太过在意他的观感…… 这个认知让向晚耳根有点烫,立马挽尊,“那是我会错了意。主要你的表情,看着不太受用的样子,吃得实在太艰难……” 白慕川眸底笑意未减,就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似的,清清嗓子,摇头一叹。 “不是饭菜不受用,我是有点惆怅。” “吃个饭惆怅什么?” “怕吃了上顿,就没下顿。” 白慕川直勾勾看着她,嘴唇的笑容慢慢放大。 “以后,我能经常吃到吗?” “……” 隔着一张餐桌,他灼热的视线没有遮掩,就那么直直撞入向晚的眼睛,与刚才在沙发上一样,释放出来的暧昧信号,让两个人之间还没有完全捅破的那层窗户纸,随时有燃烧起来的危险…… “白慕川。” 向晚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嗯?”他安静地看着她,留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氤氲的灯火下,向晚白皙的芙蓉脸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泽。她是一个内心戏很多的人,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想的事情更多。可左思右想,有些东西,还是很难准确表达。 就像她与白慕川之间的关系。 想要靠近,又怕荆棘。 “你是认真的吗?” 良久,她听到自己紧张地问他。 明智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又忍不住去确认。 白慕川一笑,身体前倾,刚刚沐浴过的清新味道,似乎就从他的方向飘了过来,配上他低柔的嗓音,莫名就给气氛添了一层温度,“我是认真的。那天我说过了。” 那天……他都说了些什么? 向晚脑子嗡嗡地乱,有点走神。 “你现在还介意谢绾绾?”白慕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挑挑眉,“不要说是,我会紧张你的智商。” “我知道你跟她没男女关系。”向晚觉得在餐桌上谈这种事儿,很容易影响食欲,突然就有一点吃不下去了,“我也不是介意谁。就是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 白慕川看着她。 良久,两个人谁也没吃东西。 向晚突然有点后悔,不该说这些东西,把好好的一顿饭影响了。 “少了点什么?”白慕川似笑非笑:“你说出来,我给补上。” 向晚一时语塞。 这大概就是直男和直女最大的思维差了。 同样一件事情,女人的感官直觉与男人的理性判断根本是两回事。 向晚问:“你不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白慕川失笑,“你得说。我才能明白。” 向晚紧抿着嘴唇,眼珠子转了一圈。 白慕川挑眉:“你这模样儿,我瞧着怎么瘆得慌呢?!说吧,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谋害朕?” 呼!向晚翻个白眼,索性放下了筷子。 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没法再遮遮掩掩下去了。 “行吧,那我就直说了。白慕川,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还缺少了解吗?准确来说,是我不了解你。”她停顿一下,抿唇,“实事上,你挺照顾我的,对我也好,我不该对你有太多的要求。但我这心里吧,不弄清楚又特别不是个滋味儿。” “你想了解我什么?”白慕川问。 “我什么都不了解,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你。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有很多过往,那是我来不及参与的,也是你不愿意摊开给我看的……这就导致了,我们之间其实存在着巨大的代沟。举个简单的例子,就像你跟谢绾绾之间的事,为什么你们没有感情,你却成为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白慕川皱眉,看着她,不说话。 “还有你对我……”向晚说到这里,突然叹息一声,直视他的眼,“白慕川,你真的爱我吗?” 快餐时代的爱情,说一个爱字比吃一顿饭都更简单。网络上遍地都是“我爱你”,“么么哒”,“亲爱的”这些代表感情的暧昧词语,可向晚知道,她要的不是这种。更相信,白慕川知道她说的是哪种。 白慕川目光幽幽,“你所理解的爱是什么?” 这反问,把向晚问住。 爱这个东西太抽象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她也无法给出具体的定义。 “我认为真正的爱,是包容、付出、牺牲、不顾一切。并且,非对方不可。” 白慕川一笑,懒洋洋地,“没事少看点言情小说,少看点偶像剧。” 向晚:“……” 这又说到哪里了? 她反将一军,“那你的意思是,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但是你并不爱我?” 白慕川眸底浓重,“当然不是。” 向晚抬下巴,莞尔一笑,目光灼人,“那你说啊,你说你爱我,非我不可。” 白慕川哼笑,“如果你要听,我可以说。但我相信你以为的那种要生要死不顾一切的爱,跟我的理解不一样……” 向晚内心一窒。 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突然有点不舒服,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个家伙,非得把话说这么死?让她怎么下台。 他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她这边都巧笑盈盈地让他说爱她了,只需要一句话,两个人就可以完成仪式,确定某种关系了啊? 难道她理解错了? “我不想骗你。”白慕川很认真,“我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但你要的那种爱似乎有点不切实际。太伟大……” “难道爱,不应该伟大吗?” “一点也不伟大。”白慕川轻笑,“爱其实是现实的,只是人类最基本的一种需求。” “呵!”向晚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我今天晚上做的菜,都喂了狗?” 白慕川:“……” “你也吃了。”他目光噙着笑,叹一口气,“行了,咱不扯这些抽象理论了。你说你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为什么就不能客观地考虑问题?” 向晚看着他,不说话。 突然地,她想到的程正曾经对她讲的那些话。 觉得彼此合适,可以将就在一起。感情乃至婚姻不过是一种买卖与交换…… 虽然白慕川并没有像他那样说,可本质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道所有男人对待爱情,都是这样的想法?就连沐二少,似乎也一样? 向晚心里有点酸,喉咙哽哽的。 白慕川说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却又直接否认她对爱情的定义。这两个人还没有真实确定关系呢,就发生这样的分歧,往后还怎么走得到一条道上来? “不好意思。白队。”她捋了捋头发,“可能我写言情小说的关系吧?有点走火入魔,不能接受现实。感情上也有点别扭。嗯,我是想说,我应该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呢。” 白慕川面色一变。 沉吟半晌,他也笑了。 “你说你这傻的,为什么不肯听真话,偏偏要听假话呢?” 向晚挑挑眉,直视他,不说话。 白慕川说,“如果一个男人,跟你认识不久,就告诉你,他爱你,爱得宁愿为你去死,可以为你不顾一切,这辈子非你不可,你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你听着,是不是心里特美?” 向晚抬抬下巴,斜视他。 “别瞪我。我说实话而已。所以你们女人都傻,总是被骗!”白警官开启了知心大哥的谈话模式,“我跟你说,那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你上次说的,性驱使!” “……” “因为男人很清楚,如果不这样说,女人就不会跟他睡,他就得不到。所以,他必须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说这些违反人性法则的话。可他说他愿意为你去死,他就会为你去死啊?”白慕川冷笑,“只有利益生死摆在面前,你才能看到一个人真正的取舍。” 这家伙有很强的说服能力。 一条一款,把男人心里剖析得残忍而现实。 其实向晚心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内心那点小女人的矫情,让她没法接受…… 也没法面对说要跟她处对象的白慕川,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 “凭良心说,你就有那么爱我吗?”白慕川突然一笑,扬起唇的样子,像个狡黠的大男孩,“没有我,你的生活还不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也许你会惦念一阵子,可你不会惦念一辈子。三个月,半年,一年?你的身边就不会出现优秀的男人?你就不会动心?扯淡吧!” 我不会!向晚很想这样说。 但真要说出来,她肯定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绝对的话? 白慕川是对的,有些理念,太单薄了。 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能支撑的感情基础也太薄弱。 “所以,你肯接受一个诚实的男人吗?”白慕川认真地看着她,手从餐桌上伸过来,向她摊开,“我认真的,向晚。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当然,我也会努力跟你相濡以沫,天长地久,争取做你小说里的男主角,陪你经历一场永不放弃的爱情。” 努力……争取…… 这些词儿听着,咋那么别扭呢? 向晚突然有一点好笑,摁了摁太阳穴,“你说那些男人的话都是骗人的,是为了睡女人,不得不许下的违背人性的谎言。那你这么诚实,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连睡我的想法都没有?” 大胆而火辣的抢白! 白慕川一怔,之后忍不住笑,“不,我也想睡你。你应该也感觉到了……” 好敏感的话题,也是两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却故作老司机的成年人之间的话题。 向晚与他相对而视,吸了吸鼻子,突然低下头,咯咯笑了起来。 白慕川也笑,“怎么,这个回答你不满意?还是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不不不。”向晚摆摆手,还在笑个不停,“讲真的,白慕川,咱俩其实适合做朋友,你没发现吗?做恋人少了点,做朋友刚刚好……” “哦。”白慕川认真脸,“做朋友可以睡吗?” 向晚一怔,哈哈笑,“不可以。” “那不就是了。”他道:“我对你,不仅仅是朋友那种需要。” “……” 餐厅里的光线,突然怪异起来。 没有人喝酒,可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微醺的状态。那一束安静的月季花,像弥漫在彼此中间的寂寞,滋生了,释放了,在彼此心里生了根,然后盛开,充盈着渴望,勾引出灵魂,又总会凋谢……这就是现代人,害怕寂寞,渴望温暖,又不敢靠近,自私地想要隔离自己,保护自己。 “向晚,我们试试?” 好一会,白慕川淡淡地说。 他低沉的嗓音似乎天生有催情的效果。 对于向晚这样的声控颜控来说,这个男人就是毒药。 她笑得脸都僵硬了,好一会才捂着脸搓了搓,垂死挣扎般叹气而笑。 “你说得对,我没有那么爱你,你也并没有那么爱我……所以,我拒绝。” 白慕川放下筷子,脸色一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两个人互视良久,谁也不说话。 吵醒他们的是电话铃声。 向晚惊醒,看他一眼,“你电话。” 白慕川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喂。” 来电话的人,是谢绾绾的女助理,她跟白慕川说了一下谢绾绾的情况,随后又问:“白先生,你现在有时间过来吗?我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吃不动也不说话,我心里有点害怕。” 白慕川沉默一瞬,“不了。” 女助理有一点失望,哦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 挂了电话,白慕川抬头看到向晚审视的眼,又拿起筷子。 “吃啊!你可以拒绝我,但不应该拒绝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热情的男人,向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一张冰冷的棺材脸,对谁都没有温度,是后来两个人相处得多了,熟悉了,他才慢慢变成了今天的小白,会开玩笑,会跟她瞎扯淡。可这一刻,当她再一次拒绝了他之后,她发现他的态度,好像又变成了初识的白警官。 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何况,白慕川这样骄傲的男人。 他主动这么多次还被拒绝,想必也是不太舒服的吧? 向晚想着,咽了咽唾沫,想换个话题,“那个,你真的不去看一下谢绾绾?她现在应该特别需要你的关心……” 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审视她,“你希望我去?” 向晚一怔,认真说:“这是两回事,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又是你的朋友,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让她再发生意外。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曹梦佳已经死了,可你不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 听到她的解释,白慕川冷绷的表情,稍稍松缓一点。 “我不用去。她现在更希望独处……” 向晚挑挑眉,小声笑:“你怎么知道?” 换了她,难过的时候,是需要找朋友倾诉,需要得到朋友安慰的。 白慕川嘴角勾了勾,“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伤口拿出来晾晒。除非她自己想通,要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好吧!向晚默然,尴尬一笑。 “也许你们的世界,我很难懂得。” 白慕川神色略深,抿了抿嘴,“吃吧。菜都凉了!” “我不饿。不想吃了。”向晚觉得气氛突然有点怪异起来,她抱了抱胳膊,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白慕川沉默。 慢慢的,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 “别犟!” …… 一顿饭的工夫,可以改变很多。 向晚发现经过这一顿深入的餐桌交流,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她不了解白慕川,她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那么,谁也抚慰不了对方那一颗缺少安全感的心…… 向晚其实不知道自己拒绝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存在某种心理隐疾,对谈恋爱这门学问太过理想化,缺乏现实基础。对于白慕川,她是很喜欢,可也正如他说的,感情并没有到达那种非他不可的地步。 五十步就不要笑一百步了。 他这样,她又何尝不是? 这就是现代人的感情。 白慕川送她回去,被方圆圆看见,逮住就审问了一通。 不过,看向晚没什么心情回答,神色也不太好,方圆圆也就闭嘴了。 “表姐,我就随便开玩笑的。你爱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不管是白慕川,还是程正,我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向晚懒洋洋耷着个眼皮,看她一眼,“黄何会对你说,他爱你吗?” 方圆圆一怔。 噗嗤一声,娇羞地笑了出来。 “废话!现在哪有情侣不说这个的?” 向晚挑挑眉,小声问:“都要说吗?恋爱的必要条件?” “嗯!”方圆圆重重点头,以示这波操作的正确性,“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 哦,都说。 所以,不说的才是不正常的,不爱的。 “不过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别当真。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爱我,非我不娶,说我是他们的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可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跟别的妹子撩骚,对别人说爱,叫别人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啊……哈哈哈!” “……” 向晚翻个白眼儿。 到底是说的好,还是不说好? 方圆圆接着道:“认真说来,我家黄黄其实很少说……” “他就只是做?”向晚揶揄她。 “讨厌!”方圆圆嗔怪地瞪她,又继续科普,“反正男人说这种话,你就听听好了,别太往心里去……”她说到这里,突然转头,满脸八卦地瞪着她,“不对啊表姐,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老实交代,是不是白警官对你说了?” 说了就好了! 向晚有些烦躁,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纠结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就那么好奇一问,不行啊?” “行行行……” …… 这天晚上向晚睡得不太好,满脑子都是白慕川优雅地坐在餐桌边,像个王侯公子似的为他们的感情下定论的样子。 白慕川是认真要跟她处对象,这一点,她也感觉得出来。 可她为什么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是要求太多吗? 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会单身到今天?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向晚看着镜子里自己两个大眼袋,突然有点鄙视自己…… 干什么对男人要求那么多呢?就白慕川那样的男人,走出去,一堆妹子抢着要好么?矫情,活该! 她捂脸。 精神分裂一般,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客厅里,程正也在。 他例行公事般为她们买回早餐,坐在沙发上,视线对着那束花……白慕川买来的,被方圆圆插在一个花瓶里,放在茶几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向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尴尬地咳嗽一下。 “程队,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早上你别买了……” “我晨跑顺路。”程正清冷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今天换了一家,你尝尝味道。” “……” 没想到他真把白慕川的话听进去了。 向晚有点糗。 不好冷落了程正,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跟他叨。 “看你的样子,没休息好。昨天晚上加班啊?” “嗯。”程正说:“工作到凌晨。” 技术队也不容易。向晚唏嘘一下,“尸检情况怎么样?” 程正眯起,看着她面前的食物,“我建议你先吃完早饭,再谈工作。” 呃! 向晚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 不得不说,程正有进步啊。 以前他可不会顾及她听了那些血腥的东西吃不吃得下去,现在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向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正好,程正也在看她。 视线突兀地在空中相撞,向晚尴尬了。 程正给了她一个笑容,“快吃!” 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正居然笑了? …… 有时候生活真的小说更狗血。 向晚背着电脑包跟程正去上班,在大队门口就碰上了白慕川。 对上他凝视的眼,她莫名有点心虚。 认真说来,她跟这两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跟白慕川毕竟近了那么一些…… 沙发上的拥抱,轻轻的触吻。 那都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和朋友的范畴。 “早。”程正率先给白慕川打招呼。 “早!”白慕川走过来,给程正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要伸手接向晚的电脑包。 向晚僵硬地站在原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自己可以。”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点头。 程正细微地哼了一声,对向晚说:“我先上去了。回见。” “回见……” 烈火烹油啊! 向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叫怎么回事儿? 好像她成了这两个男人抬扛的牺牲品一样? …… 第127章 ,尽量不刺激 年轻就是好,各种折腾,精神也足足的。 门口的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进了办公室,一室阳光。 向晚刚喝了半杯热水,唐元初就过来喊她。 案情分析会,昨天就定好的。 向晚笑着嗳了一声,“来了。” 感情如何发展,不影响工作。 还是那一间数字化办公室,全程辅以高科技的显示系统,综合,立体、条理清醒,将案件梳理了一遍,大家心里就更清晰了。 组织会议的人,还是白慕川。 也许门口的拒绝,让他彻底灰了心,从向晚进入办公室,他便没有正眼看她。 向晚感觉到了,余光掠过他冷峻的面孔,收回来,老实坐着听分析。 技术队首先分析了曹梦佳的验尸报告。 “屏幕上显示的是现场情况。死者曹梦佳,侧卧在卧室的床上,割脉使用的刀片掉落在地,喷溅出来的血迹分布在床单和地面上,没有死角。死者的手腕共有伤口15处,其中14处为细微的试切创,致命的创伤为动脉切开,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从刀口方向,角度,以及试刀伤的形成等方面判断,基本可以确认,执刀者为死者自己。” 做报告的人,依旧是梅心。 在大队里,她几乎是程正的代言人。 接着,梅心又说了几个现场的发现。 最后总结,死者曹梦佳是自杀而亡! “又一个自杀!” 白慕川听完,笑了一下,“没了?” 他看着程正,程正也看着他。 “没了。” 白慕川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调转了目光,又让几个负责本案的侦察人员分别汇报了个自掌握的情况和线索。 然后,他问向晚,“向老师,你怎么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拿着一个小本本,像个认真的小学生,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做笔记,一边汲取知识,一边做分析,冷不丁听到白慕川点她的名,脑子没转过弯来,啊一声,懵懵地抬头看着他。 “什么?” 白慕川面色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刚才的不愉快,公事公办地说:“向老师,我们找你回来是做顾问的。” 这句话可以说很重了! 就好像在指责她拿钱不做事,吃白饭一样。 可他明明知道,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刑事侦察顾问,而一般可以做顾问的人,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要么就是确实有特别大的能力…… 恰恰,向晚不认为自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而她来这里上班的原因,说好是学习侧写的。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中,向晚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看看自己本子上的记录,迟疑一下。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什么叫试切创……” 白慕川皱了皱眉心,抿着嘴不说话。 会议室里大家都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子。 向晚有一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技术层面上的试切创跟我个人的理解是不是一样。所以想先询问一下。” 程正看着她,慢慢开了尊口,“试切创,又叫犹豫创,是一个法医学概念。是指在致命性的切创附近出现的数条长短不一,深浅不等的平行创口。一般来说,自杀行为很难一刀完成。所以,多次试探性的切割,是自杀的一种特征。” “我明白了。”向晚点点头,认真问程正,“也就是说,自杀会造成试切创。但是,死者身上有试切创,就一定是自杀吗?” 割脉自杀,之所以会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试切创,这是自杀前的犹豫和没有经验造成的,非常好理解。毕竟真正可以一刀切下去,又稳、又准、又狠的人,勇气绝非凡人可比,这种人,不会轻易自杀。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凶手伪装自杀现场,故意弄出试切创?” 程正眯了眯眼,刚想张嘴,梅心已经接了过来,专业地解释。 “向老师,尸检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对自杀死亡的判断,不仅仅因为试切创,而是从刀口的方向、力度、角度等方面综合分析的……” “那如果遇到了伪装高手呢?比如对方刚好懂得这些专业原理,故意给咱们弄一个这样的现场出来?” 她的反问,让梅心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向晚看众人不说话,稍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可能我提的问题比较幼稚,主要我也没有经验,不太懂这些,全凭自己的感觉。” 程正抬头:“说说看。” 向晚迟疑一下:“我觉得从偷娃娃开始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完美了。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没有从天台上救回谢绾绾,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她环顾众人,缓缓吐了四个字。 “死无对证!” 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脸上,不说话。 向晚接着说:“只要谢绾绾死了,最后一个证人也就没了。这个案子是不是非常完美?可这样的完美,不像曹梦佳这样一个女大学生干得出来的!大家觉得呢?” 白慕川打量她一眼,目光很快收回,意味不明。 程正淡淡说,“就算曹梦佳不是案件主谋,也不影响我们对她死亡原因的判定。” 众人点头。 她自杀的,跟她是不是主谋没关系。 向晚怔一下,有点不自在。 “我不是不相信技术队的鉴定结果。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她不像自杀,更像是被人灭口。就算那些刀创是她亲自割的,肯定也是被迫的。” “畏罪自杀,也是一种被迫。” 这样的人并不少,敢做违法犯罪的事,却不敢接受法律的制裁。 向晚又笑了笑,“偷谢绾绾娃娃的人,是孔庆平。他被亲爹误杀了。而娃娃却出现在曹梦佳的身边,她也自杀了。两个与娃娃接触过的人,都死了。也就是说,这个娃娃从失窃到找回,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个谜。” 有人点头。 向晚思忖一下,看着众人,“就咱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曹梦佳在学校是一个不太激进的学生。不优秀,也不出格,不像有胆子远赴千里去杀人的。而且她和孔庆平,互相不认识,也没有共同的社会关系。那这个娃娃到底是怎么从孔庆平手里转到曹梦佳身边去的?我认为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再下定论比较好。” 白慕川唇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 然后,视线淡淡挪向程正。 程正没看他,脸上也什么别的反应,点点头,“向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们目前的结论也只是一个常规的法医鉴定结果。期待反转。” 众人议论了一下。 大抵对向晚的看法表示赞同。 唐元初想了想,看着白慕川说。 “白队,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找谢绾绾了解情况……” 向晚有一点是对的。 这个案件里面,唯一活着的人,是谢绾绾。 到底她受到了怎样的要挟,要挟她的人是谁,也只有她知道。 众人点头,对这一点表示认可。 可主持会议的白慕川,接过话,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又布置了几个调查路线与任务,然后吩咐唐元初。 “通知叶轮到大队,配合调查!” 众人一怔。 叶轮?不是该问的都问过了么? 那天的斗殴,他在场,可他本人并没有参与。 这个有监控可以为他作证。 他命好,那天坐在正对摄像头的地方,完全无死角地被记录了下来…… 白慕川哼笑,“越是表现得清白,越是可疑。” 发生粉丝聚众斗殴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有叶轮的原因在里面。 可出事之后,他又是第一个被摘清的。 就像孙尚丽那个案子里,他请客吃饭,很多人吸毒,他却是干净的。 唐元初点点头,迟疑着又问:“那叶绾绾……” 白慕川沉眉,“她这边,缓一缓。”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不说话。 昨天的直播,大家都听见了。 谢绾绾的遭遇,令人同情。大队没有在救回她的第一时间就展开询问,一是那个时候她有明显自杀倾向,很难如实配合警方。二是她身体没有康复,精神状态也差,从人性化的角度考虑,不宜逼得太紧。 但是…… 如果再不从她那里寻找突破口,案子就会陷入僵局呀? 唐元初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伙儿都不吭声,又冒了个头。 “白队,咱们可以先试着接触一下,尽量不要刺激她就好……” 不待白慕川回答,程正就接了过来,“谢绾绾这边大家不用操心,白队的朋友,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朋友?在座的人,并不都知道这层关系。 有人略略露出诧异,但没有追问。 白慕川看了程正一眼,笑了笑,站起来。 “散会!” …… 二楼卫生间。 程正刚洗了手出来就被白慕川堵住了。 四周都没有人,气氛有些紧张。 程正淡淡抬眼看他一下,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准备从他的左侧通过。白慕川却冷笑一声,侧了侧身体,再次挡住他,目光邪邪的带一点幽凉。 “就这么走了?” “白队还有什么吩咐?”程正问。 “你他妈故意找茬是吧?”白慕川冷眼。 “我有说错?”程正微微挑眉,“我都没有说是你女朋友,够留情面了。” “幸好你没说。”白慕川唇角弯出一抹弧度,突然眯眼,阴阴地靠近他,“要不然,我能当众揍你,信不?” 程正淡然地抬了抬脸,一言不发,从他另一边走过去。 …… 很快,叶轮就被带到了大队。 向晚刚刚倒了水过来,在走廊里撞个正着。 明星跟普通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尤其叶轮这样的小鲜肉,不管着装、气质,还是走路的样子,都与这一群穿着便衣的刑警存在着一个次元的差距。 平常向晚看唐元初还是有一点小帅的,可跟叶轮站在一起,颜值直线下降。 唐元初大概也发现了,朝叶轮冷冷一剜。 “这边。跟我来。” 叶轮不置可否,手插在裤兜里,有一丝不太正经的邪劲儿。 走过向晚身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向晚端在手里的卡通杯子,眼尾略略一斜,露出一种极为狂妄的不屑,又或者是鄙夷,转瞬又移开视线。 向晚无从准确捕捉他的态度。 但仔细搜索一遍脑子,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跟他从无交集…… 那他那一眼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自恋地以为她跟他的那些女粉丝一样,觉得他是明星长得帅很了不起,所以才会从他进门就一直看着他? 哦no! 向晚是颜控,但不是对谁都花痴的。 她是关注叶轮,原因却是因为从孙尚丽的案子到谢绾绾的案子,叶轮都擦着边地参与了,然后又全身而退了。 因此,向晚也很想去参加审讯。 可这一次,白慕川没有叫她。 她端着水杯回到办公室坐下,等着,时不时看门口,时不时看手机,希望得到召唤,对案子的好奇心,让她心窝里像住了一只猫,上跳下蹿,连手心都有些痒痒。 然而,她失望了。 在会议上,白慕川给所有人都布置了任务,唯独没有她。 所以,现在她是自由的,这自由又无辜地束缚着她。 当看到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无所事事的人,度日如年。 向晚看着电脑上自己刚刚写出来的侧写分析,心里乱了一阵,终于还是没耐住性子,将文件发送到了白慕川的邮箱,然后起身去他的办公室。 果然,没有人。 她左右看了看,又往审讯室去。 审讯室在这一楼的最左侧。 叶轮所在的审讯室(一)刚好是左侧的第一间。 向晚踌躇着走过去,正好碰到唐元初。 “向老师?有事?” 向晚一笑,“审讯开始了吗?” 唐元初怔了怔,笑着抬了抬手上的卷宗,“马上开始。这不,我把资料拿进去。” 向晚左右看了看,“白队呢?进去了?” 唐元初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平常向晚可不是这么喜欢套近乎,今天突然巴巴地赶过来,目的可谓一目了然。 “刚洗手去了……” 他小声地说着,突然尴尬一笑,指了指她的背后。 “呐。来了。” 说完,唐元初对白慕川指了指审讯室,又冲向晚挤个眼,迅速拉开门进去了。 审讯室的走廊有些阴暗,照在白慕川冷峻的脸上,那神态也格外冰冷。向晚站在那里看着他,突然觉得脊背都泛着寒,双臂莫名变冷。 她想了想,直接问:“白队,我可不可以参加叶轮的审讯?” 白慕川唇线抿紧,“不可以。” 向晚一怔,“那我要怎么工作?” 白慕川淡然,“案情分析会,你也参加了。如果对案情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找唐元初。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你也可以找他对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里半分波澜都没有,可莫名地就把向晚和他划出了距离。 “我明白了。”向晚点头,“还有,我刚才写了一个侧写分析报告,发送到你的邮箱了。” 白慕川嗯一声,迈步过来,“我空了会看。” 他从她身边走过,衣角带风,神态孤冷,没有半分停顿,直接进入了审讯室。 空间里的气流凉凉的,有点刺人骨头。就像他突然冷下来的脸,无形中划出来的阶级与等级让人不敢在他面前争辩。又像这入秋的季节,温度骤然变冷,让向晚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跟着转头,只看到一个漠然的背影。 砰!审讯室的门合上了。 向晚看着那扇门。 那不仅是一扇门,还是一个世界。 她知道,他被白慕川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 从这一刻开始,白慕川不再让向晚直接参与案件的侦破。 在这里,他是一把手,说一不二。他的态度决定了向晚在这里地位。几乎突然间,她就成了一个边缘人物,摸不到案子的进展和脉络,得到案件的消息也全部都是滞后的,是经过他们筛选之后,认为可以告诉她的。 队上的人,大多都是人精。 这种改变,所有人都敏感地发现了。 他们对向晚的印象不错,看她的时候,目光里难免就会露出掩饰不住的同情。 就好像,她被白慕川抛弃了似的。 这美丽的误会,偏偏是向晚最不愿意看到的。 刑侦队可以不需要她。而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其实她希望白慕川直截了当地解聘她,而不是让她突然变成一个吃白饭的。 犯罪侧写。呵,什么资料都没有,怎么侧写?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思考,再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拟好辞职信,向晚在下班之前,走到了白慕川的办公室。 …… 第128章 ,释然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 向晚迟疑一下,低头走近,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动静。 向晚一怔,把门推开一点。 里面空无一人。 亏她在门外做半天思想建设,原来浪费了表情。 白慕川不在办公室。 她拿着辞职信踌躇着,低头看手机。 “向老师……” 唐元初从背后走过来,诧异地看她一眼,“你找白队?” “嗯。”向晚手指了指门里,微笑看他,“白队不在啊?” 呃!唐元初欲言又止地看她几秒,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白队下午就走了啊?他跟谢辉去了谢绾绾那里了解情况。” “哦。我不知道。”向晚笑得有一点尴尬,“那我先回去了……” 唐元初指了指她手上,一脸热情地问:“你是有什么东西要给白队吗?我等下要赶过去,可以代转……” 代转…… 向晚想了一下,觉得这种事还是亲自递交比较好。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过唐元初,回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电脑包,默默离开。 出了大门,程正的汽车就驶过来了。 “回家吗?上车吧。顺路捎你一程。” 向晚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见唐元初和另外几个同事都陆续出来,摇头道:“我约了圆圆去逛街,不太顺路。程队你先走吧!再见……” 她冲程正摆了摆手,转头,背着个小包消失在人前。 程正坐在车里,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怔了片刻,发动汽车追上去,从她身边经过时,摁一下喇叭,然后走远。 …… 九月中旬的锦城,正当夏秋交替的季节。 中午的时候太阳还明晃晃的亮眼,晒得大地上一阵闷热,到了仿晚,天空收住火气,渐渐下起雨来。 向晚仰头,感受着天空零星的雨点时,恍惚记得今天看过天气预报。 接下来一周。锦城,有中到大雨。 向晚不是生活得特别精致的人,这些事情,看过就忘,不往心里去。 可今天不一样。 因为下雨,又赶着下班的时间点,不好打车。 偏偏她还穿着一个裙子,连共享单车都没法儿骑…… 等了十来分钟,她取消了订单。 当初程正选房子的时候,肯定也考虑过上班的问题,住地离刑大不算太远……干脆走回去吧,也就两站地铁那么远。 向晚起了这个念头,就不再犹豫。 离开学校后,她已经很少这样漫无目的地压马路了。冷不丁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人背着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肩而过,安静地思考人生和未来,她浮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辞职,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吗? 做逃兵,一时爽,将来再回忆这一段,不都只剩下难堪了吗?什么也没有做成,像个小丑一样灰溜溜地离开,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而且,她当初到刑侦队上班,本就不是为了白慕川,而是冲着学习的机会来的。 不能忘了初心啊。 就算白慕川不让她直接参与案情侦察,她也可以在第二时间了解案情,比起她一个人在家里闭门造车的写作,是不是会好很多? 同样可以学着东西,只是换一个方式而已。 他不想她直接接触案子,反而让她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来写作,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她会因此而郁闷?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阴霾突然就散开了。 再抬头,天上淅沥的小雨也渐渐变得温柔,落在身上,舒爽、自在。 果然,遇到事情时,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就会豁然开朗。 向晚抿着唇笑了笑,慢悠悠地哼起了歌儿。 情绪一旦转变,看什么都觉得好,就连路边小食摊上传来的香味儿都比平常更为诱人。 她有点饿了。 想了想,她停下脚步,调头走向一家铁板烧,准备买点吃的。 可这时,眼角余光却发现一辆汽车随着她的转身而缓下了速度,却又在向晚回头去看时,突然加速,消失在茫茫的车流里… 不会有人跟踪她吧? 向晚眯起眼看了半晌,也没看清,稍稍有点糊涂。 然而,四周一如往常,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脸。 呵! 她又笑起。 最近神经质了! 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谁会费心跟踪她? “老板,来点土豆。还有这个,臭豆腐……” 闻着那香味儿,向晚馋得要命,拿到东西就吃。 食物入胃,整个人都温暖了。 一个人步行回来,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细雨没有停,渐渐下得更大了。 小区门口,方圆圆一个人站在路边,拿着一把伞,踮着脚尖在看经过的车辆。 向晚奇怪地停了一下,走过去,“圆圆,你在这儿干什么?” 方圆圆闻声回头,似乎没有想到她是步行回来的,愣了一下,飞快地拿着伞冲过来,遮在她的头顶上。 “你在搞什么啊?打电话也不接,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额?向晚连忙掏出包里的手机。 果然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除了方圆圆之外,还有两个人的未接号码。 一个老妈,一个程正。 “……” 向晚摁了摁手机,“不好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静音了。” 说到这里,她抬头,“他们怎么会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方圆圆气鼓鼓地,瞪她,“还不是你?撒谎也不先给我串一下供。我下班回来刚好碰上程正,他问我怎么没跟你一起逛街,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穿帮了嘛。” “……” “结果我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我就有点紧张了,就又打电话给二姨,小小地探了一下口风,看你有没有在她那里。” “……” 她就走个路的时间,发生那么多事? 向晚翻个白眼,方圆圆继续说:“然后我一个人在家里六神无主的,就打电话问了一下程正。他建议我找一下白慕川。还把白慕川的电话给了我……” 听到那个名字,向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微变。 “你打了?” “额!打了。” “……”向晚抽气,“他怎么说?” 方圆圆只顾着说,没注意她的脸色,“还能怎么说?他说没见过你。” “就完了?” “完啦。”方圆圆瞄她一眼,瘪瘪嘴,“不然呢?还要怎样?” 向晚:…… 确实不怎样啊。 只不过从未接来电显示,他并不关心她这个下属的安危。 向晚迟疑一下,低着头躲在方圆圆的伞下,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喂,晚晚啊!”谭云春一听到她的声音,绷紧的情绪一下就化开了,“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上哪里去了,让圆圆和我好一阵担心……” 向晚斜了方圆圆一眼,笑嬉嬉地道:“我没去哪儿,就是手机不知道怎么搞成静音了,没有听到……妈,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事啦。” “你干那个工作,怎么能不让上担心?天天跟罪犯打交道,你都不知道,妈这些天想得啊都睡不着……” “噗!”向晚笑道:“我全职写书吧,你们说写书不好,收入不稳定,又没法接触社会,早晚写成神经病。我这好好找一份工作吧,你还是不满意……” “我也不是不满意。唉!丫头,妈就是担心你。最近锦城不是又出案子了吗?妈就是紧张!” 向晚沉默一会,又笑开,“妈你放心吧,我这工作不跟罪犯直接接触,就是坐办公室里,看看案子,写写分析材料什么的。嗯,就相当于办公室的文员,懂了吧?” “真的?”谭云春不太信。 “真的。我保证!” 听她语气轻松,笑得没心没肺的,谭云春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那你就好好工作。在单位上好好跟同事相处,少说多干,不要怕吃亏,年轻不吃亏,老大徒伤悲!” “……”这词,老妈独创的? 向晚汗涔涔的听着,与方圆圆交换个眼神,两个人都忍不住笑。 “好了。妈,我刚回来淋了雨,衣服都湿了,我得赶紧去洗个澡,不跟你聊了啊。” “出门为啥不带伞?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快去吧……” 谭云春说到这里,突然又“嗳”了一声,叫住向晚,“对了,你什么时候带小程回来吃个饭吧?你小姨昨天又问我,你跟小程发展得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这不温不火的,什么时候才能叫我们不操心啊……” “妈!”听到这个事向晚就头痛。 “我跟程正已经说好了的。大家只是朋友,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啊?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你耳朵不背。” “……”谭云春顿了片刻,“小程怎么说?” “就是他提出来的啊?他说我们做朋友好了,我就同意了。这不是挺好么?” 这事还真不算是向晚甩锅程正。 那次她拒绝后,确实是程正主动提出来的。 而这也是向晚能与他相处下去最和谐的一种关系,彼此都轻松。 “唉!” 谭云春在那头重重叹气。 “作孽哦!这么好的男人,你以后上哪里去找……” 眼看老妈的长篇大论又要开讲,向晚故意打个哆嗦,“不行了,妈,我都冷起来了,得赶紧洗澡换衣服,就这样,再见啊!” 说完,她利索地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 方圆圆看她这样,也跟着松气,“看到你这样,我就想到了我的未来,太可怕了……” 向晚斜她一眼,“什么叫你的未来,根本就是你的现在好么?” 方圆圆:…… 最近她跟黄何好上,家里人还不知情。 这事要不捅破呢,偷偷摸摸的也可以岁月静好。 可一旦被家里知道,她完全不敢想会是怎样的结果。 也许是雨丝浸润了心境,方圆圆看着伞外那一层薄薄的雨雾,幽叹一声。 “不喜欢秋天,也不喜欢下雨。你看好端端的树叶,就掉了,好端端的天气,突然就萧条起来,搞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向晚沉默着跟她并肩而行,过一会,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会好起来的。换个角度想吧,这只是老天要考验你跟黄何的感情呢?” 方圆圆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被她这一安慰,跟着就笑起来。 “嗯。只能这么想了。不过,你跟白警官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 “今天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挺着急的,他居然也没找你?” 向晚看一眼拽在掌心的手机,微微一笑。 “说了没关系,人凭什么找我呀!?” “我瞅着你们……怪怪的。” “你瞅着哪个人不怪怪的?” “也是,咱们不是常说吗?世界有三怪,一怪为言情小说编辑,二怪为言情小说作者,三怪为言情小说读者……” “噗!去你的!” …… 这一天的雨,缠绵一夜。 到了天亮的时候,窗外还是雨雾蒙蒙。 清晨,向晚推开窗一看,小区里的树木苗圃全是湿漉漉的,整个空间仿佛被清水洗涤过,显得干净而清亮。 吁!新鲜空气入肺,向晚精神不少。 从卧室出来,方圆圆已经在吃早餐了。 向晚微微一愣。 她以为经了昨天的撒谎事件,天又下着雨,程正应该不会来的。 “早啊!”程正照常坐在沙发上,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表情,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向晚沉默一下,莞尔:“早。程队还真是风雨无阻,这样的天气,也跑步呢?” 程正:“习惯了!坚持了十几年。” 向晚惊愕地点点头,回屋拿了一些钱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笑着说:“这些天,一直让程队破费,我跟圆圆实在不好意思了。这些钱你收下,就算我跟圆圆那一份早餐钱。” 程正没动,抬起头,目光淡淡看着她。 “大家都是朋友,邻居,干嘛这么计较?” “正因为是朋友,我们才不能老是占你的便宜呀?要不然,这朋友哪能长久得了?” 她脸上挂着从容的笑,眼底却是坚持和固执。 程正点点头,不再多说,“那我就收下了。” 向晚心弦一松,“谢谢!还有啊,我跟圆圆约好了,为了锻炼厨艺,从明天起,我们准备轮着做早餐,所以……” 方圆圆一脸的大问号,含着个小笼包子看她,“喂……” 向晚回头瞪她一眼,接着对程正笑说:“就不用总麻烦程队了。” 程正看看她,又看看方圆圆,并不在意地点点头。 “行,自己做早餐好。健康、营养。既然这样,那我就不买了……” 向晚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去,然后,接着就听程正说:“那我明儿也来你们家蹭个早饭。偶尔你们起不来,我也可以帮你们。” “程队……” “大家是邻居,又是朋友,应该的。”程正挑挑眉,“还是你们不愿意我蹭个早饭?”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晚发现自己的段位还是太低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低估了程正对这件事情的执着。 不过也是,一个坚持天天跑步的人,足可以坚持做任何事情。 好在程正并没有太让她们难做,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她表现得太过亲昵,与正常朋友、同事没有什么区别。 车到大队,程正去停车,向晚迈过门阶下的积水进入办公室,发现今天队上的气氛比往常更为凝重。 以前早餐的时候,大家还会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今天,每个人都很安静,互相之间零交流。 向晚有些奇怪,走到办公桌前,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把电脑摆好,侧过脸小声问隔壁的同事。 “咋回事儿?今天大家都哑了?” 她隔壁是一个内勤协警,大家叫他小刘,刚刚从部队复员回锦城,应聘到刑大的时间,比向晚还要晚,他对大队上的人事,也不是十分熟悉。 闻言,他摇头,“不知道啊。” 向晚:“那你们为什么都不吭声了?” 小刘:“我看大家都不吭声,所以不敢吭声啊。” 想了想,他又看一眼白慕川的办公室,挤了个眼睛,“老大今天一来,整个人阴风阵阵,哪个敢多话?” 向晚做了个哦的表情,收回视线,打开电脑,查看自己的邮箱。 没有新邮件。 她发过去的侧写报告,白慕川没有批示。 向晚抬头,看了看他办公室的方向,关掉邮箱。 这一天,她都没有见过白慕川。 人家故意回避她,她也识趣,不再去纠缠,更不去刨根问底地问原因,只把所有的想法与推论都写入了《谋杀男神》的章节里。这本书,这一亩三分地,成了她施展推理能力的战场。 以案写案,感觉更真实。 沉下心来写,这部分情况越发情况顺畅,订阅也随着字数的增多,在稳步增长…… 向晚很满意。 对小说的成功,向晚是有渴望的。 她非常清楚,对一个女人来说,比拥有一个好的男朋友更重要的是拥有一分好的事业,一个足以养活自己的本事。 她也确实做到了白慕川说的那样,没有他,她照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潜意识里,她其实是认同白慕川观点的,不管爱情还是婚姻,说到底是一种等价的交换,只有自己双脚站得稳,才有力量去追求想要的东西。要不然,哪怕幸运地握在了手上,也不敢踏实地拥有…… 男人给的,哪有自己赚回来的稳当?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 会矫情,脑补多,个人意识强。 所以,与其说那天她拒绝的是白慕川,不如说她拒绝了一个还不够好的自己。 年轻的感情,无法找到安全感的两个人,又都弯不下膝盖,即便今天在一起,也走不到未来。 她释然了,全身心投入工作。 于是,白慕川就成了一道糊在她心底的剪影,一直存在,却不再时时惦念。 每一天,她都精神抖擞地上班,找唐元初了解一下案件,回来做自己的事,在下班前,往他的个人邮箱里发送一份侧写报告。 白慕川没有给过她反馈。 一次也没有。 那些邮件就像丢入湖里的石头,有去无回。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看了没有。 不过,向晚不再介意。 从唐元初那里拿到案情进展,她便沉在了案件里。 目前,据谢绾绾交代,跟她联系的人就是曹梦佳。 曹梦佳混入她的后援会里,随着后援会成员来到锦城,在她们与叶轮粉丝发生冲突的时候,突然抽刀捅向谢绾绾,结果杀死了为谢绾绾挡刀的于蕙。然后,她以娃娃里的录音内容相要挟,要谢绾绾做死亡直播,要不然,就揭露她的丑事。至于她为什么一定要谢绾绾那么做,曹梦佳没说,谢绾绾不知。 对这一点,向晚个人是存疑的。 如果只有录音里那点“丑事”,值得谢绾绾以命相抵吗? 她曾经代入过谢绾绾的角色,想过如果自己遇上这种事,会不会为了不堪的往事就去自杀? 答案是否定的。她不会自杀。 不仅不会自杀,还会配合警方把那个人揪出来…… 然而,她不是谢绾绾,没有亲身经历和痛苦的体验,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就这一点,她标了红。存疑,但值得深究。 另外一个疑点,兰桂香坊的监控没有发现曹梦佳离开,那她是怎么在杀人后顺利离开现场,还拿到娃娃要挟谢绾绾的? 从调查来看,曹梦佳这个人从小虽不突出,但也是乖巧的孩子,在学校也不是激进的学生,行为也非常端正,学习成绩较好,在京都一所高校上学,根本就不是会千里迢迢来杀人的那种人。 更何况,从调查来看,她和谢绾绾并没有社会关系的交集。 曹梦佳唯一出格的地方,大概就是追星。 她同室的室友表示,并没有听说她喜欢谢绾绾,只知道她是叶轮的脑残粉。 脑残到什么程度呢?她听不得谁说一句叶轮不好。 但是,这个行为在她谈恋爱之后,就改变了。有一段时间,室友没有听她提过叶轮,不过,关于她男朋友的情况,室友表示不知情。她藏得很深,她们都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不过,从叶轮的审问笔录来看,他表示自己不认识曹梦佳,他跟那天晚上闹事的粉丝团队,也从来没有接触,既不知道他们要找谢绾绾闹事,更不可能指使他们去闹事。 为此,他还特地表示,他其实跟谢绾绾并没有私仇。 那天晚上在兰桂香坊,谢绾绾向他道歉,表示那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失态,他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无所谓。 他不在意网上的言论,在第一时间就发了微博,对谢绾绾表示愿意约束粉丝的行为。 那天晚上,两个人握手言欢,还讨论了一会《灰名单》的拍摄情况。 这一点,得到了谢绾绾的确认。 警方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叶轮跟案子有关。 所以,那天的审讯后,叶轮继续回了剧组,拍摄自己的戏份。 如此一来,这个案子好像就从曹梦佳那里结束了。 ——死无对证? 当天下午,向晚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个章节。 “在酒吧死亡的女大学生,一度渴望成为《灰名单》里那个愿意为男朋友赴汤蹈火的女配角,她从京都到锦城,辗转数千里,来的是一个人,留下的是一具尸体……而她的男朋友,并没有因为她的死亡产生半分怜悯。他利用了她,然后在她死后,继续光鲜亮丽的生活……” 发送完章节,她将今天写的侧写分析发送到白慕川的邮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唐元初正好从白慕川的办公室过来,笑盈盈地问:“向老师下班了?” 向晚抬头,笑了一下,“是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没有。我们也准备去吃饭……” 唐元初说的是“我们”,向晚眉心微微一蹙,没问哪些人,笑了笑就准备走。唐元初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邀请,“向老师,要不要一起?” “你请客啊?”向晚浅笑,随意调侃。 “咳,白队请客。今天谢绾绾出院……”唐元初顺嘴说到这里,好像发现自己有点大嘴巴,尴尬地笑了一下,“横竖就队上哥几个,都不是外人,一起去吧?” “谢了。”向晚对他淡淡一笑,“我今天有约了。下回等你请客,我一定去。” “嘿嘿,一定,一定。” “再见!” 向晚匆忙拎着电脑包,走得比兔子还快。 唐元初怔了一会,摇摇头,突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慕川。 “白队,我们也走吧……” 白慕川目光凉沉,转身就走,“你那么急干什么?” “呃……” 第129章 ,高颜值帅哥 向晚走出刑大,刚刚站了片刻,方圆圆就开车过来了…… 今天她们俩确实有约会。 小姨的女儿邢菲菲今天满18岁,生日宴加成年宴,非常隆重。她俩做表姐的人,哪怕平常跟邢菲菲不太对付,再怎么着也要去的。 方圆圆心情不错,穿了身新衣服,擦了个特别艳丽的口红,神采飞扬。 相比于她,向晚比较沉默。 汽车驶上大路,方圆圆反复瞄了她好几眼,试图跟她说话。 “你给菲菲准备礼物没有?” “嗯?”向晚回头看她,用了三秒时间才消化她的问题,然后看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准备了。但是……忘了拿。” 方圆圆:…… “大姐,你在想什么啊?” “我讨厌人家叫我大姐了。你不知道吗?” “是。小姐!”方圆圆咕哝,“我是丫头命啊,得想想怎么调头……” 这条路是单行道,往前开了好长一段才终于找了个拐弯的地方。 汽车往回走,方圆圆脑仁儿都痛,“表姐,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很吓人,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向晚一脸无辜,朝着她莞尔一笑,“我只知道我最近更新都挺好的。编辑大人,你就没发现吗?” “是,你最近更新很不错,订阅数据也好看不少。今天开会的时候,主编还说起你呢,说你的这本书虽然小众,但非常有潜力,可以申请网站的扶植作品……” “真的?”向晚开心起来,“那不就很好吗?” 方圆圆瘪嘴巴,回头看她一眼,“可我觉得你,不太好嗳?跟白警官还没有和好吗?他今天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好一点?” 得!又来了。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白慕川不理会她,她就会很不好? “我再说一次,我好得很。方圆圆,别找抽啊!” “我就没看出来……” “你给我闭嘴!”向晚拉下脸瞪她。 “窝里横!”方圆圆扁着嘴,斜视,“有本事,去冲白慕川吼啊!” “……” 她为什么要吼他? 又凭什么去吼他? 向晚给了方圆圆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收回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拥堵的街道。 方圆圆是纯粹的恋爱脑,向晚跟她不同,情绪掌控力稍稍强一点。 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总能坚持下去。 然而,老天就像诚心给她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沉下心情回办公室拿送给邢菲菲的礼物,刚拔腿入门,就听到唐元初跟两个女人说笑的声音。 很熟悉,她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是谢绾绾和她的女助理。 “我说了,她不听。她是女王,我能怎么办呢?” “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还让你们来接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从这里过去,不是更近一点吗?” 说到这里,谢绾绾话音骤停。 因为,她不经意看到了门口的向晚。 向晚也看到了她。 不巧,谢绾绾坐在她的椅子上,戴了个鸭舌帽,穿一身很仙女范儿的清纯小裙子,打扮清冷素净,五官长得十分标准,乍一看,像个在校大学生。她的助理坐在身边,牛仔裤t恤衫,本来挺好看的妹子,活生生被衬得颜值低了几个档次。 唐元初站在谢绾绾的桌前,讶然地看着向晚,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尴尬的情节,怔了片刻,调转头望向刚刚从办公室过来的白慕川。 向晚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神经突突一下。 白慕川离他们稍远,衬衫西裤,双腿笔直修长,眉目硬朗英俊,一个不羁的微表情,染满桃花的双眼自带凝视感,撩力十足。 向晚觉得很尴尬。 人家在一起的气氛本来很好。 结果她一出现,直接影响了他们聊天。 向晚,“不好意思,我东西忘拿了。” 她说着走向谢绾绾——也就是自己的位置。 不看任何人,目光带着笑,看上去很平静,心脏却跳得很快。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她这样自嘲着,觉得这种体验虽然不太美好,不过好歹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她必须牢牢记住此时此刻的感觉,等以后小说里写到类似情节的时候,可以再来回忆,可以写得更为精准到位。 谢绾绾看她站到自己面前,“嗯?” 她不解。 向晚指了指她背后的抽屉,“我拿下东西。” 谢绾绾怔一下,马上滑开椅子。 “我不知道。抱歉!” 向晚朝她微微一笑。 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把谢绾绾的脸看得很清楚…皮肤光滑白皙,毛孔很细,几乎看不到瑕疵。明星跟普通人,果然有很大的差距。 “那天——谢谢你。”谢绾绾显然记得她。 “没事。”向晚点头,微笑,“应该的。” 谢绾绾也朝她笑,并在向晚拿起礼品盒准备离开的时候,礼貌地邀请她。 “一起吃个饭?” 老实说,了解了谢绾绾的成长经历,向晚很难讨厌这个女人。 但白警官插着兜站在过道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她望而却步,哪里敢去蹭人家的饭? “不了,谢谢。我还有约。” 她把对唐元初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朝谢绾绾扬了扬手上的礼品盒。 那个花俏的包装,一看就是要送人的。 她的话,令人深信不疑。 谢绾绾目光掠过她,看了白慕川一眼。 “那下次。” “嗯,好的。再见。” 人家待她礼貌,向晚也待人礼貌。 她朝谢绾绾和唐元初摆个手,轻松地转头往大门走。可半晌没动的白慕川却走了过来。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向晚跟前,黑沉沉的眼里,几乎不见情绪,双唇紧抿着,看她时唇角微微往上一提,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凉邪。 向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微微仰头,与他对视,心跳很快,不说话。 白慕川沉吟两秒,说:“你的侧写报告我看了。” “……” 果然职场无私事。 向晚微微提口气,做足心理建设,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自然从容。 “我等着白队批示呢。” “离题千里。”白慕川锐利的视线扫过她的眼,俊朗的面容在下着雨的阴天灯光下,有一种沁入心扉的凉,“你没有挖掘出问题的实质,对案件的剖析也很业余。” “……” 她本来就业余。 她也从来没说过她专业啊。 “所以……?”他是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可以离开刑侦队了么? 向晚直视她,不说话,等待他的下一步训示。 白慕川黑漆漆的眸,深邃如海,过了半晌,淡淡说:“这个案子你不用参与。报告也不用做了。” 不参与案情分析。 也不用再做侧写报告。 那她在这里做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只拿钱不做事,我会很尴尬。” 向晚始终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微笑,“白队,如果你觉得我不胜任这份工作,要解雇我,我没有意见。但你不能让我在上班期间不工作,我的责任感让我做不到,你也对不起队上付我的薪水,对不对?所以,你这么说,是要开除我吗?” 向晚在大队上班,属于单位自聘,拿的薪水不走财政,属于自筹。所以,她跟其他人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她也不想让人家觉得,来时因为有白慕川,走也仅仅因为“失宠”。 那会让她夜不能寐,难以释怀。 “不是。” 白慕川用了很久才说出来两个字。 “那是什么?”向晚穷追不舍,直视他的眼,目光挪也不挪。 “这个案子接近尾声了,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白慕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关注一下锦城一中的案子。” “什么案子?” “昨天晚上,锦城一中校长办公室的保险柜被盗。” “……” 向晚很想掉头就走。 或者啐他一声,老娘不干了! 但她不能忘记初心,更不能灰溜溜地走。 “好的。我明白了,会关注的。” 领导的安排,不用否定,照做了就是了。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开展工作的。她不能例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例外。 她准备走,白慕川却喊住他。 “等一下。” “还有事吗,白队?”向晚微笑着问。 白慕川转头看一眼唐元初,“把锦城一中的案情发给向老师。” “啊?”唐元初有些措手不及,“现在?” “现在。”白慕川眯起眼,“有问题?” “没问题。” 老大都安排了,能有什么问题? 唐元初嘻嘻笑着,让向晚稍等一下,就打开电脑。向晚应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胃里塞满了各种的酸辣滋味儿,把她搅了个天覆地复,她仍然神色不变,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淡定状态。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向晚除了看着唐元初,不知道眼神能往哪里安放。 幸好,方圆圆等不及,打电话来催。 向晚听到铃声,松一口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朝白慕川和谢绾绾微笑示意一下,走到旁边接电话。 “再等我一下。” “对不起,亲爱的……” “不生气啊,我马上就来……我保证,我马上!” 等她挂了电话回来,唐元初已经弄好资料,又大概跟她说了一下案件情况。 向晚听完心里就有数了。 那就是一个简单的盗窃案。 跟谢绾绾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完全不同。 向晚嗯一声,不表态,“行,那我今天回去研究一下。各位,我先走了。” 转身离开,她脊背凉涔涔的,如有寒芒在背。 她很怕白慕川又喊住她,说点什么。 然而,他没有声音。 向晚也没有回头。 …… “哦……吁!” 唐元初重重松一口气。 “老大,你们咋回事儿啊?我这心肝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白慕川意态闲闲地斜他一眼。 “那你心肝怕是都不能用了。” “……”唐元初尬笑一下,走过来,凑到他的身边,又回头看一眼谢绾绾,一头雾水地问:“我这都搞糊涂了啊。您这一波操作,我怎么都看不懂?”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 “你要懂,你就是我老大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这种想法?” 白慕川哼笑一声,“少他妈装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我还不想要呢!” “嘿嘿。那现在……” “走了。吃饭。” …… 向晚的遭遇,让方圆圆狠狠震惊了一回。 “我勒个去!这也太巧了吧。我都替你感到尴尬啊!” 要不是开着车,方圆圆肯定得朝她竖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表姐!换我遇上这种事,要么调头就走,要么当场就被气得开闹。哪能那么便宜了狗男女……” “别胡说八道!”向晚拔高声音,表情严肃地瞪着她。 方圆圆被她的样子吓住了,余光瞄她一眼,不敢吭声。 “人家是朋友,在一起吃个饭是合情合理的。我跟他现在连朋友都称不上,说人家狗男女,那我不是更狗?” 方圆圆瘪瘪嘴巴,气嘟嘟地说:“我是替你不服气嘛。这么欺负你,太过分了……晚晚,你以后也别理会他了。不如就考虑一下程队吧?我觉得他真心不错。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长得帅还有本事,还对你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 向晚叹口气,懒洋洋地说,“他是挺好的。可我跟他在一起,身上就忍不住发冷,就像躺在棺材里似的……” “呃!” 方圆圆打个哆嗦,哈哈大笑。 “那他跟你不是绝配吗?你现在这逼鬼样子,我坐在你旁边也像躺在棺材里……” “!” ~ 九月锦城,七点多,天就黑下来了。 方圆圆把车停好,和向晚一起往酒店宴会厅走。 邢菲菲的成人宴办在新世纪酒店,是洪江区乃至整个锦城首屈一指的大酒店。 她们都还没有走近,就能感受到那热闹的气氛。 酒店门口的巨大灯箱广告牌上,是邢菲菲穿着小礼服的艺术照,漂亮得令人惊艳,一排排写着“生日快乐”的气球与鲜花点缀出的拱门,香气四溢,来往宾客,衣襟得体,言态雍华,与普通人的市井生活似乎隔着一个世界。 谭云春站在接待来宾的地方,看到向晚就走了过来。 “怎么才来?不是让你们早点过来帮忙?” 方圆圆挽唇一笑,直接甩锅,“我下班去接表姐了。” 谭云春的眼睛像盯阶级敌人一样看着向晚。 今天邢菲菲的生日,她非常看重。她们平常受小姨家照顾得多,在这种日子,她就想尽力多帮一点忙,也是一种知恩图报。 向晚了解她的心情,没顶嘴。 “妈,我去给菲菲选礼物,耽搁了。” 一听这话,谭云春脸色好看了。 “呐,菲菲在那里,还不把礼物拿过去?” 邢菲菲小公主跟父母一起,在接待宾客,看到叔叔伯伯大叔大婶大哥小妹一口一个招呼,嘴甜得像抹了蜜,拿红包已经拿到手软,当然不会稀罕她们的什么礼物。 向晚知道老妈已经给过礼金了,特地选了一条丝巾,算是自己的心意。 她也知道,不管她送什么,对小公主来说,都看不上眼。 所以,其实这条丝巾,她没有费什么心思,随便买的,价格与质量差不多过得去,拿个绸带锦盒一包,就算完成任务。 不过,谭云春对她们的礼物却很上心,拽着两个姑娘过去,就往邢菲菲跟前凑。 “菲菲啊,你大表姐和小表姐给你买了礼物……” “晚晚,圆圆!”她回头示意向晚跟方圆圆拿礼物。 向晚跟方圆圆微笑着,一前一后把礼盒递上去。 “菲菲,祝你生日快乐。” 邢菲菲瞥了一眼,笑得有点勉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没有多说,点点头接过,随手放在边上,不甚在意地说:“谢谢啊!” 这声谢谢没什么感情。 向晚知道,在邢菲菲眼里,她妈妈这边的亲戚都是穷鬼,不能给她们带来丝毫好处,反倒会丢她们家的人。只有她父亲那边的亲戚,才可以帮她脸上贴金…… 亲戚关系,有时候也很现实。 她懂。所以也不怪。点点头,就往里走。 这时,邢菲菲却突然笑着尖叫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哥哥大嫂子,你们来啦?爸,妈,我大哥哥和大嫂子来了……” 她叫得太欢了,向晚不想回头看都不行。 几个人正从门前的红毯上走过来,最前面那一对男女……真的像在走红毯的明星,男的英气逼人,女的婀娜美好。 对邢家的背景,向晚听过一些。 不过,有些传闻玄乎其玄,她以为小姨家在吹牛,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但此刻,看到这两个人,心里顿然生出阶级差别。 “那是谁啊?好帅!”方圆圆挤挤她的胳膊,“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向晚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只静静看戏。 这个时候,谭月春和邢远航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也开了花—— “烈火,连翘,这么大老远的,麻烦你们跑一趟。快,快里面坐!” 这个叫烈火和连翘的人是谁,向晚不知道。 但小姨和姨夫脸上的笑容,她却格外熟悉——就像她的母亲、大姨、大姨夫每次见到小姨和小姨夫“光临寒舍”时的笑容。 客气、无措、想热络一点,又怕被说高攀。 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角色互换,人性的可悲,在这个衣香鬓影的宴会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入了席位,向晚才听到老妈说起。 那对夫妻是邢家从京都来的亲戚。 邢菲菲的爷爷,与那个叫邢烈火的爷爷是亲兄弟(注)。 这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邢菲菲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两家还经常走动。邢菲菲的爷爷过世后,就只剩下偶尔走动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邢远航一家上京“朝贡”,毕竟京都邢家的名望地位,远远高于他们,邢远航的生意,也往往要仰仗老祖宗传下的血缘。 京都邢家大事小事,也会叫上他们。 他们这边的事,京都每每是礼到人不到。 毕竟太远,是个最好的借口。 因此,这一次邢烈火夫妇来参加邢菲菲的成人宴,小姨一家有点受宠若惊。 “厉害了!” 听完邢烈火的个人传说,方圆圆眼睛都瞪大了。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活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妈呀,没想到,居然有活的,活生生的。好想靠近他……好想要个签名,好像比个小心心……” “噗!”向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远远看着被邀请坐在主桌的那对夫妇,淡淡道:“我录音了。自己说,给多少封口费吧?” “干嘛?”方圆圆瞪眼。 “告诉黄何!” “赶紧去死一死。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似的……” “当然不喜欢。”向晚说:“有老婆的男人,再怎么好,也没有价值了。” “你不如说你看高颜值帅哥看够了,产生了免疫力。”向晚眼刀子剜她,然后又笑着问:“你觉得白警官帅,还是这个大哥哥帅?” 向晚翻个白眼,不搭话。 在她的心里,二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一是各有不同的风格,二是观感和出发点完全不同。 晚宴开始了。欧式建筑风的大厅里,高高的吊顶,让面积更显宽敞。被鲜花、彩带、气球装点过的宴会场,高档大气,又略点缀着一丝小女儿的粉嫩,那颜色与桌面上的美酒佳肴,高档餐具相映一起,不显浮躁,极尽奢华。 邢菲菲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儿,甜甜地穿梭在晚宴上,一身粉色的抹胸小礼服将她象征着成年的酥胸高高托起,清纯中带一点小性感,让人很有破坏欲…… 向晚在人多的地方,习惯性低调旁观,基本不说话。而且,她跟方圆圆坐的位置比较偏,也不是邢家的重点招待对象。所以,她们非常不显眼。 她看到了程正,程正也没发现她。 程正不仅来了,他的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大厅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下,他们衣着考究,举止雍荣闲雅,时不时与程正互动几句,满眼慈爱的笑容。 是程正的父母? 向晚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短暂停留。 依稀可辩的熟悉感,让她确定了这个猜测。 看来,小姨这次宴请的宾客,各有各的不一般,全都有些来头。 除了……她们和大姨一家。 大姨、姨夫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动作谨慎克制,生怕言行举止不合这规格,给小姨丢了脸。 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人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差错…… 这不,司仪刚刚拿麦主持晚宴,向晚的耳边,就传来一声碗筷落地的碎响。 安静的大厅,那响声很刺耳。 霎时,无数人侧目看来。 没有人责怪,甚至都没有人说话。 可是—— 众人的尴尬,老妈红红的脸上堆满的羞愧,邢菲菲厌弃的眼神以及小姨夫的隐忍和小姨纠结的目光,让向晚像被人狠狠搧了一个巴掌。 不小心摔了碗的人,是她的老妈谭云春。 “晚晚,快帮,帮妈妈收拾啊……” 谭云春弓着腰,想捡碎掉的碗快,可她太紧张了,手抖得像一只慌乱的兔子。 在别人的目光里,她与宴会厅格格不入。 向晚无法去分辨那些目光,平静地搂住她的肩膀,慢慢蹲身。 “妈,我来。你坐着……” 第130章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酒店服务员来得也快。 向晚刚刚捡了两块碎片,就过来了两人。 “女士,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她们微笑着把地面收拾干净,重新换了碗筷离开。 四周恢复如初,众人也都挪开了眼,可谭云春的脸还唰白唰白的难看。 向晚坐得离她近了一点,从桌下伸手握了握她。 “妈,没事了!” 她做着口型,给谭云春一个微笑。 “晚晚……”谭云春脸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紧绷着,看了向晚片刻,突然抿了抿嘴,尴尬地笑,“妈是不是很没有用?总是让你跟着受委屈。” “说什么啦?这有什么委屈的?” 向晚小声笑,捏捏她的手,在她手心偷偷挠了挠。 “打碎一个碗而已……” “菲菲过生日呢,打烂碗,不吉利的。” “谁说不吉利。碎碎平安啊?妈,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嘛。” 谭云春点点头,幽幽叹一下,没再多说,目光近乎麻木地盯着舞台上的喜乐。 向晚是明白她的。 她年轻时也是一个漂亮而骄傲的女人。 哪个女人没有做过梦,谁又不想过体面有尊严的生活? 可是自从她在小姨家帮工开始,她跟小姨的姐妹关系就有了质化,至少在她心里变化了,其中有一半,变成了雇佣关系。而且小姨素来强势,她在小姨家里被否定的次数多了,越发地缺少自信。 也有可能是今天来之前,小姨或者邢菲菲对她说过些什么…… 比方说注意言行举止,待人接物的口吻啊! 想到这里,向晚脑门突然一热。 是了!从逻辑上来说,事情从来不会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不管有意或者无意,老妈肯定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所以,她才会对这个生日宴过余在意…… 向晚想着,目光看向邢菲菲。 舞台上,暖场的祝福词都说完了,司仪正在叫今天的小主人上场。 这是生日宴,也是邢菲菲的成年礼。 她提着裙摆缓缓上台,大屏幕上播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所获得的成就与奖项。然后她的父母上台,为她送上成年礼,她拜父母,对长辈亲友致谢,一个巨大的多层生日蛋糕徐徐推上舞台…… 精美、华丽的效果。 舞台中间的女生,像个小公主。 一套成人礼仪结束,晚宴的重头戏来了。 ——文艺表演。 现在很多人结婚庆生都会有娱乐节目,各种表演层出不穷。变脸、唱曲、魔术,歌舞更是生日宴上的常见节目。可邢家今天却请来了好几个明星来助阵。 最让现场小姑娘们激动地是,司仪居然念到了叶轮的名字。 “啊!” “叶轮!” “叶轮要来?啊啊啊!” 生日宴瞬间进入高潮。 一群小姑娘细声细气在喊叫。 向晚身边的方圆圆也激动起来,拉着她的手,开心个不停。 “表姐,叶轮,叶轮耶!” 向晚白她一眼,没有吭声。 富商家里宴请找来明星助阵,是为了给脸上贴金,是中国人传统的面子观念,与旧社会请戏班到家里唱戏是一个道理。不过,明星当然不是为了祝贺来的。 他们来跑堂几乎等同于商业演出,酬劳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明星伽位不同,价格也不同。但不论伽位大小,不管是新生代,还是老牌艺人,都不是市面上那些做婚庆寿宴的草台帮子演员可比的。少的几万十几万,多的几十万,上百万都有。 钱是个好东西。 用钱请人,比人请人方便。 叶轮在拍《灰名单》前,算个三线演员,但借着《灰名单》的宣传效果,他大有进军一线的势头,只要《灰名单》电视剧爆了,他也就爆了,妥妥的一线。 所以,他会在这种富商的宴会上抛头露面,还是让向晚有点诧异的。一般来说,当红的明星都很注意形象,不会轻易出席私人的宴请,因为很掉价! “你说请叶轮得花多少钱?” 方圆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偷偷扯向晚的衣袖,向她比划了一个“五”。 “有没有这么多?” 五万?还是五十万? 向晚挑挑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猜不出来。” “嘿!”方圆圆双眼晶亮,“这世道,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啊!” 她一句随意的感慨,向晚接不上。 太真相了。所以,残酷。 他们这桌的人,除了大姨一家,向晚都不认识。 人家也不认识他们,所以大家全程并无交流,都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面带微笑。而向晚坐的位置,是侧对舞台,看表演吧,脖子受不了,不看表演吧,一个人吃东西也尴尬。 这生日宴,真是度日如年! 歌舞开场,接下来是沙画表演。 那沙画老师熟练地勾勒出了一个少女的模样,与邢菲菲的巨幅照片一模一样。然后,沙画屏幕不停变幻,小姨抱着她的,她在地上爬的,她蹒跚学步的,她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 温馨,感人。 宴会厅里唏嘘一片。 向晚看着看着,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她想到了自己那些老照片——老妈抱着她的,她在地上爬的,她蹒跚学步的,她背着书包上幼儿园的…… 沙画表演结束,现实响起一阵掌声。 司仪对沙画老师道了谢,拿着麦的手突然用力,连声音都激动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下面,我们有请今晚的重量级嘉宾——叶轮!” 哗!哗!哗! 啪啪啪啪啪—— 全场掌声如潮,惊叫声一片。 场控给了灯光,叶轮的特写镜头出现在屏幕上。 向晚回头,看到他从红毯那一端走过来。 也许为了给邢家的千金添喜气和贵气,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红。 要换成别人这么穿,不臊死也能丑死。可那一身红衣穿在叶轮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艳…… 高高的个子,带一点不羁邪性的俊朗面孔,年轻、飞扬。 不得不说,叶轮的气质与这宴会上任何男人都不同。 大概,这就是明星吧。 “叶轮!” “叶轮!” “叶轮!” “啊啊啊叶轮!” 一阵高潮声,响彻耳膜。 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他的专场演唱会。 众人在惊叫,邢菲菲却反常地腼腆起来,轻轻摇着小蛮腰,摆着小礼服,抿着嫣红的小嘴微笑着,她一直紧张地站在台上,像在等待她的新郎过来,牵着她的手,共赴婚姻的殿堂…… “哦去。太帅了!”方圆圆举起手机,不停地拍着照,像后又把手机拿给向晚,转过身来,举着剪刀手,“快,帮我拍一张。记得把叶轮拍到镜头里……” “……花痴。” 向晚斥她一声,也不驳她的兴致。 举起手机,她对准方圆圆以及从红毯走来的叶轮。 大厅有无数人在拍照,向晚不以为意,可叶轮却突然转头,面向她的镜头,视线微微一凝,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向晚手一抖。 照片糊了。 方圆圆看她表情怪异,凑过头来看。 “哎呀,这都看不清了。快,重新拍!” “差不多得了!”向晚想着叶轮刚才转头那一笑,不太乐意又举起手机去拍他。 “差很多啊。唉!真是。” 方圆圆也不勉强她,举着手机,一边摆造型自拍,一边咕哝,“平常咱们哪来的机会,近距离接触小鲜肉?” 向晚嗔她一眼,“你不是喜欢戚科吗?怎么又换口味了?” 戚科是《灰名单》的男一号,是方圆圆曾经表示过热烈喜欢的演员。 “上次还说要去探班看戚科,这不过短短几天,看到叶轮就疯狂。方圆圆,你这爱,也太经不住考验了……” “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叶轮来了,我就拍个照,高兴高兴嘛。要是戚科来了,我肯定能厚着脸皮上去求合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向晚白她一眼,“你这二次元脑子,我不懂。” “嘿,知道什么叫代沟了吗?这是我们年轻姑娘的世界……” “你可以滚一滚了!” 台上,叶轮说了几句体面的祝福词,姿态优雅地跟邢菲菲拍了个合影,再在司仪的主持下与邢菲菲互动了一个小节目,差不多他的跑堂活动就结束了。说白了,艺人来参照这种活动,就是一个背景板,只为了突出宴会的高大上。嗯,还有短短几分钟的吸金无数。 叶轮很配合,很专业。 不过,稍稍用点心,也能感觉得出他的敷衍。 邢菲菲却很满足,一颗少女心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叶轮哥哥,我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耶。每一部都看了,现在就特地盼着《灰名单》快一点杀青,早日定档……” 叶轮帅气地笑笑,“谢谢!” 话题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司仪上台,准备下一个环节的活动。 可刑菲菲十八岁少女的芳心被叶轮迷人的笑撩动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叶轮俊气的样子,哪里舍得就这么结束? 她满眼期待地请求,“叶轮哥哥,你再跟我合唱一首歌,好不好?” 小姑娘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娇娇脆脆的,很难令人拒绝。 宾客也都乐见其成,纷纷拍掌鼓励。 叶轮迟疑一下,目光掠过台下的经纪人,委婉地说:“这两天有点小感冒,嗓子不舒服,下次吧。” 委婉拒绝。 明白人都知道,他不愿意唱。 说白了,明星来参加私人宴请跟出席商演是一种性质。 拿多少钱,就做多少事,一项一项明码实价。 也许他拿的报酬,根本就不包括献唱这个环节,他又怎么可能唱? 然而,邢菲菲小姐却听不明白,好像也不懂得个中关节。 她在家里做小公主习惯了,今天又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宴,无数人的吹捧与客套的夸奖,让她膨胀得有点忘乎所以,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想法,靠着叶轮,就嘟着嘴撒起娇来。 “唱嘛,唱嘛,就一首,好不好嘛?大家都喜欢你,想听你唱歌的!” 说着,她小手还拍起来。 好尴尬! 叶轮眉心都蹙了起来。 她看他不说话,回头就喊伴奏乐队,“《恋人心》,我要跟叶轮哥哥一起唱恋人心!” 叶轮脸上的表情已经相当不好看了。 宾客也大多都感受出了气氛的尴尬。 只有邢菲菲不知道,还在那里卖萌撒娇…… 向晚跟方圆圆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想捂脸。 台下叶轮的经纪人站了起来,好像是想帮叶轮解围。 可谁也没有想到,被邢菲菲拖着袖子的叶轮,却突然同意。 “行,那我就陪今天的小寿星唱一首,祝小寿星生日快乐,也顺便感谢在座各位的厚爱。不过,《恋人心》我不会唱。就唱一首《青花瓷》吧!music!” 音乐旋律响起。 叶轮的声音,很好听。 一曲《青花瓷》,被他唱得韵味十足。 ……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 向晚突然有点没耐心了。 “我去个洗手间。” 她对谭云春和方圆圆说了一声,默默退出了大厅。 全厅的人,都关注着叶轮的《青花瓷》,随着他的节奏起伏,没有人发现她离开。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了。 但便是这样的空气,也比大厅里新鲜。 向晚走得很慢,到了洗手间,却不急着进去,而是站在洗手台前,捋了捋头发,然后慢条斯理地洗手,像是恨不得把手搓出一层皮来…… 水哗啦啦地流,温热的,淋在手背上有一点麻麻软软的舒服,向晚低着头,无意识地冲着水,不知洗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突然抬头看镜子,吓了一跳。 镜子里有一个微笑的女人。 站在她的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向晚惊一下,迅速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大嫂子,你好!” 她知道这个女人叫连翘,是京都邢家的人。 所以,这个称呼她是跟着邢菲菲一起喊的。 “你好!”连翘勾起唇,“不过,你能不能只叫嫂子,别叫大嫂子?这一叫,我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 向晚一怔。 没想到她这么幽默。 面对她俏皮的笑容,向晚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随口一叫,嫂子看着这么年轻,那里会老?” “不老的那是老妖婆!”连翘笑着走过来,洗手,随意地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看你吗?” 向晚莞尔,“不知道。” 连翘也跟着笑起:“你洗手用了三分零十秒。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洗多久……” 向晚:…… 对这样的小事也能好奇。 对陌生人也能表示充满的善意。 看来这是一个婚姻幸福,被保护得很好的女人。 向晚轻笑一声,“嫂子的时间算得好精准!佩服……那个,我刚才在想点事儿,走神了。” 连翘看她一眼,只笑不说话。 向晚:“嫂子,你洗,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就准备走,连翘却突然喊住,“等一下吧,我们一起。” 人家这样说了,向晚也不好意思推辞。 她站在洗手台边等着,看连翘一双白嫩嫩的手,还有眉梢眼底写得分明的幸福,突然有点感慨。果然是最善良,越美丽吗? 越看这漂亮女人,她越喜欢。 她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上去搭讪的…… “走吧!”连翘当然不会知道人家在yy她,友好地冲她笑。 两个人并排着离开卫生间,往大厅走。 听着宴会上的热闹,向晚脚步不由自主迟疑。 连翘侧目,突然对她挤了个眼睛,“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啊?向晚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没吭声。 “所以,我回去就准备走了。”连翘继续说,“礼数到了就行。再留下来,我会烦死的。” 好率性的女子! 向晚看着她,唇角弯起,“真羡慕你!” 羡慕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的场合,不是谁都能像她那样潇洒离开的。 “你也可以。”连翘眨眨眼,“不如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我?”向晚想想,失笑,“我这会还不能走。” 其实饭吃好了就退场,并不是多大的事情,但在老妈那里,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对小姨的不尊重,对邢菲菲的不友好,对她生日的不看重…… 向晚不想听那些闲话。 连翘也没再相劝,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努嘴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怎么都不进去?” “呃——哦。”向晚回过神,冲她不好容易地笑,“我忘了!” “那你去,我先过去。拜!” “拜!”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她看出来向晚不想回大厅,就在这儿磨蹭,善意地独自离开了。 向晚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去洗手间了。 本来她就不想回去,这一蹲下去,索性就慢悠悠地享受自己的“洗手间时光”来。在这幽静的空间里,她听不到人声,安静地胡思乱想着…… 砰! 恍惚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爆炸的声音,毫无准备,急灌入耳。 嗒!卫生间断电,瞬入黑暗,紧接着,浓烟袭来,有明火冲起…… 搞什么?卫生间爆炸起火? 千钧一发间,向晚迅速擦屁股穿裤子…… 曾经网上好像就有这么一个问题,如果在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生事故,是先逃命还是擦屁股。她条件反射地选择了后者。即便是出了事故,她都不想人家收尸的人看到她……死得那样凄惨,连屁股都没擦! 她冲出去,条件反射往洗手间的门那头跑。 然而,来不及了…… 起火的方向,正是门那头。 向晚捂着鼻子退后,在封闭的空间里寻找着生路。 慌、乱。急切,怕。 心扑扑狂跳,脑子乱成一团,头皮紧张得麻酥酥的,几乎失去知觉。 可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大,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本能地战胜恐惧,寻找生路。 酒店的洗手间比较大。 除了外间,还有内间。 向晚刚才在外间,外间起火,她飞快寻路闯入内间,然后发现内间墙壁上有一个窄小的玻璃窗。 窗户离地很高,她跳起来刚刚够着窗户边。 而且,窗户还死死扣着,她手上没东西可以敲窗户。 向晚仰头看着,背后的烟越来越浓。 身处黑暗空间,那红红的火光就格外狰狞…… 不行!就算出不去,她也要撑到救援。 这么想着,向晚迅速脱下外套,找了最近的一个隔间,冲马桶,把衣服塞进去,全部浸泡,等湿透了,用来捂住口鼻。 超五星级酒店呢。 洗手间是很干净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狂跳的心,也在笑她。 都他妈这个时候,还想这个? 砰! 突然,窗户一声震动。 向晚以为窗户要被震碎了,猛地蹲身抱住头…… 可窗户外面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在里面?” 连翘? 洗手间离大厅有一段距离。 刚才出去的连翘,是离向晚最近的人。 但是一个年轻女人,怎么敢在发生火灾的第一时间来救人? 向晚对此有一点怀疑,但刚才与连翘短暂接触产生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声求救。 “我在。嫂子。我在里面!” “你退开一点。我要砸玻璃了!” 连翘的声音有些急,向晚回头看了一眼,默默退开,闪到隔间里。 “好了!” 砰!又一声巨响。 随着玻璃哗啦啦碎裂掉落,狼藉一片。 举着灭火器出现的连翘,笑脸映在黑暗的窗户边,与火光相映,双眼灿烂得炫人。 那一瞬间,向晚以为遇上了仙女。 “我来救你了!不要怕!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红刺特战队战士,我能让你安全脱险!” …… …… 第131章 ,尴不尴尬? 向晚得救了! 酒店紧急启动了火灾应急预案,在消防赶来之前,火已经扑灭。 出了这么大的事,邢菲菲十八岁的生日宴会更加精彩了,宾客们围观了火势,纷纷对起火的原因议论不休,各种猜测。 酒店方很快表示,经过检测,是因为电路老化引发的火灾。 火灾扩散范围不大,火情得到了迅速控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酒店的危机公关做得很好,很快恢复供电,对宾客进行安抚。 如此一来,质疑性,渐渐小了。 向晚惊魂未定地回到大厅,就有酒店经理过来找她,微笑着表示抱歉,并说要给她一定的经济补偿。 向晚摆手,“不用了。我也没出什么事儿。” 经理职业微笑脸,再次表达了他们公司的歉意,然后说,“麻烦女士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等我们赔偿方案出来,好联系你协商具体事宜……” 向晚皱了下眉,看他一眼,不再拒绝,写给了他。 “谢谢向女士。”经理微微一笑,停顿一下,突然说:“要是都像您这样,我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向晚一怔。 然后就听到邢菲菲生气的吼声。 “我不接受,不接受!你们赔多少钱,也补不回我完美的十八岁生日!” 显然,酒店方面也在跟他们协商,遭到了拒绝。 这个时候,宴会厅里的人都没有散,受到惊吓的宾客,也没有急着离开。 可邢菲菲跟人家争执起来,这被打断的生日宴还开不开了? 谭月春笑盈盈地安抚着众宾客,然后悄悄拉了一下邢菲菲,对酒店方说:“这个事情具体要怎么解决,我们接下来再谈。现在我女儿的生日宴还没有结束,麻烦你们做好善后。” “好的。”经理躬身,态度十分友好,“我们会尽量配合。” …… 司仪拿麦上场,被中断的生日节目重新开始。 向晚环视一周,发现叶轮已经不在现场。 他应该是唱完歌就走了。只不知,是火灾前,还是火灾后…… “晚晚。”方圆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惊小叹,“你没事了吧?” “没事。” “吓死我了!真特么的,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 为什么突然就着火了呢?向晚也想知道。 她将出事时的画面,在脑子里复盘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在众人或同情或关注的视线里,只能尴尬地低头玩手机…… 这时,程正的一条微信消息过来。 “有没有受伤?” 向晚默然,回复,“没有。” “吓倒了吧?” 说不吓,是假的。 可如果说吓惨了,又太亲昵了。 她淡淡地回复了一个“无所谓”的动图。 话题终结。 程正没有再发消息,人也没有过来。 宴会厅里的气氛,与出事前相比淡了很多,司礼费劲儿地暖场,恨不得把肺都吼炸,向晚看了片刻,不耐烦再坐下去了。 “妈,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她即便离开,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向晚把这个分寸拿捏得准。果然,谭云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要不去妈那里吧?妈给你煮好吃的,压压惊……” “不用了妈。我又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了。”向晚瞄一眼欢歌笑语的舞台,“你留下来帮小姨收拾送客,圆圆跟我一道回去就好。” “对对对,二姨,有我照顾表姐,你就放心吧!”方圆圆心里也长了草,一说走,满脸兴奋。 “那……行吧。”谭云春没有拒绝,目光上下打量向晚,“真没事?” “你就放心吧!” 谭云春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 向晚都一一应了下来,然后朝方圆圆使个眼色。 从向晚被连翘救出来到现在,酒店经理都过来慰问了,小姨家却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也许是宾客太多,太忙。不过更主要是,她这个人,不那么重要。 向晚懂得,也不甚在意,带着方圆圆默默离开了宴会厅。 酒店大门口,碰上连翘与邢烈火,夫妇俩挽着手,在等司机。 向晚走过去,再一次对连翘表达了谢意。 “不要这么客气,你这样,我倒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像您这样见义勇为的人,真的不多了……” 向晚正说着话,背后突然传来“嘀”的喇叭声。 一辆汽车缓缓驶过来,停在酒店门口。 下车的男人,面容冷峻,高大挺拔,大长腿线条迷人,一双微阖的眼,在璀璨的灯火下,仿佛有一种勾魂的力量,让人看着她就移不开眼…… 白慕川? 向晚微怔。 他拔腿走近,站在她的面前。 “没事吧?” 在这个死里逃生的夜里见到他,向晚心口一跳,却不知道说什么。 更好奇地是,他为什么知道她有事? 向晚摇摇头,眯起眼审视他,“你怎么会来?”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解释。向晚侧头看着方圆圆,方圆圆摇摇头,退后一步,又无辜地歪了歪头,表示跟自己没有关系。 一瞬间,向晚有点僵硬。 白慕川的消息来得快,人也来得快,会不会太诡异?! 她奇怪地看他,白慕川却从她脸上移开目光,看向旁边沉默的邢烈火。 “好久不见!” 呃,他们认识? 向晚回头,看一下邢烈火,又看看白慕川,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邢烈火笑了笑,“好久不见!” 沉默。几个人堵在门口。 迟疑一下,白慕川挑了挑眉:“你还在介意呢?” 邢烈火:“过去那么多年了!还介意什么……” 这两个人说的话,旁边的人不懂得。 可他俩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互相对视着,千言万语从眸底溜走,不透半点口风。 好一会,白慕川低笑一声,懒洋洋地做出邀请。 “今天晚上,我请宵夜。” 邢烈火没有拒绝,“好。” “那一会电话联系。我现在得去办点事。” 白慕川指了指酒店大概,邢烈火点头,看着他,脸上略略沉重。 这时,司机开车过来,互道再见,邢烈火带着连翘走了。 向晚看着门口这一幕,觉得他俩的关系有点怪怪的。看上去不是特别热络,可骨子里又像是熟到了极点。而且,邢烈火这样的人会随便答应去吃宵夜,也不会是特别陌生的关系…… “走吧!”白慕川突然说,“进去!” 向晚一怔,看着他,“我准备走了。” 白慕川冷淡一笑,“你对别人的案子感兴趣,却对自己的案发现场不感兴趣?” 案发现场?有那么严重吗? 向晚不是一个凡事往坏了想的人。 尤其她自认是一个平凡简单的人,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哪有人会处心积虑来害她? “你在怀疑什么?” “你说呢?”白慕川反问,尔后一笑,“怎么没笨死你!” 人为纵火,刚才她也这么猜测过。 可事发时洗手间就她一个人,谁纵的火? 向晚更愿意相信是意外,但白慕川叫了她,从工作职责来讲,她就不能拒绝。 “圆圆,你……”向晚为难地看着方圆圆,“要不……” “我知道了!不做电灯泡!”方圆圆扯着嘴巴一笑,“我回去继续吃香喝辣了,你们小心点啊!”说罢,她捏一捏她的手,笑吟吟地转头,“白警官,我家表姐今天受了惊吓,刚才脸都白了,整个人瑟瑟发抖,麻烦你照看好她……” “一定!” 方圆圆挤眉弄眼地走了。 向晚和白慕川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上。 酒店出事的那个洗手间位置,被酒店拉上了隔离线,正在做善后处理工作。 白慕川向酒店经理出示了警官证,“我们要看一下现场。” 那个经理刚好是找向晚衔接赔偿问题的人。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向晚身边的白慕川,然后问向晚,“向女士,您也是警察?” 向晚刚想否认,白慕川就淡定地接了过去,“是的。警察办公,麻烦你们配合。” 经理愕然一下,连连点头不止,“好的好的,两位警官,这边来!” 被焚烧过的洗手间,已经不是向晚逃出来时的样子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大概有十几个在现场忙碌,把烧坏的东西挨个御了抬出来,洗刷、冲水,排线……人来人往,哪里还找得到什么痕迹? 白慕川眉头深深皱起,看了一下现场,又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去了保卫室察看监控。洗手间外面的走廊有一个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洗手间里是没有监控的,更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经理再三对向晚表示抱歉,表示这次事故是酒店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做好检修维护造成的失误,并表示一定会赔偿。 他以为向晚带个警察过来,是找茬的,目的是为了多要赔偿。 向晚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潜在台词,有一点尴尬,又不好点明。 白慕川到不以为意,仔细又听了一遍向晚讲述事发的过程,皱了皱眉头,问那个经理,“事故原因,你们怎么定的责任?” 经理:“电路老化!” 白慕川凝目,“消防定的责任?” 经理:“一致认定。” 白慕川眯了眯眼,没有多说,瞄一眼现场忙碌的工人,回头朝向晚说:“走吧!” 向晚默默跟随,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还要去哪儿?” 白慕川:“吃宵夜!” 向晚:…… 两个人闹得这样别扭,又一起去吃宵夜,不觉得奇怪吗? “我吃饱了。不饿。”向晚对于白慕川突然的邀请,心有疑惑,不肯接招,“如果白队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也不勉强。 可刚刚走出酒店,勉强她的人就来电话了。 连翘热情地邀请她,“两个男人约饭,你说我一个女人在旁边尴不尴尬,自不自在?你就当来陪陪我好了。” 向晚:“……” 连翘的语气跟她的性格一样爽直,“不许不来啊,不来马上翻脸!” 恩人有旨,向晚哪能不受? 看了白慕川一眼,她默默无言,跟着白慕川上了车。 她不问,不代表心里不清楚。虽然今天连翘救了她,可她并没有给过连翘联系方式,她怎么会直接把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 汽车驶离酒店,一路无言,只有舒缓的声音徐徐流淌…… 两个人沉寂许久,向晚突然问:“你跟那个邢烈火,什么关系?”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战友。” 向晚知道他曾经当过兵,不过对他当兵的细节完全不知情。 皱眉想一下,她也为难他,“可看着你俩的关系,怪别扭的……” 白慕川眸色微微一暗,“那时红刺特战队刚组建不久。他很需要我。我选择了转业。” 一句话解释透彻。 向晚明白了,“所以,你们发生了矛盾?” “谈不上矛盾。”白慕川淡淡说着,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捏紧,“只不过,打了一架。” “……” 打了一架不叫矛盾? 呵呵呵呵!向晚对白警官的逻辑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以为白慕川随口敷衍,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没有骗她,那句话也不是开玩笑。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的战友,有争执,无矛盾。彼此走的路不同,战友情还在。即便世情变了,人情依旧没变。 大概一起扛个枪的情分就是这样的吧?平凡而伟大! 白慕川请的这顿宵夜,格调实在不高,也完全出乎了向晚的意料—— 一间普通的串串店,除了最近在锦城口碑比较好,装修和环境都很一般。 串串店没有包间,大堂里挤满了人,坐在里面的人,全都接上了地气。 四个人在靠窗的位置,融合在一片喧闹与热闹中。连翘很兴奋,吃辣吃得很过瘾,向晚偶尔配合她说上几句,主要精力也在吃上。只有两个男人始终怪怪的,没有交流,似乎还没有从过去那一场纠葛中走出来。 “听说你也不在红刺了?” 不知过了多久,向晚才听到白慕川的声音。 “嗯。不在了。”邢烈火看着他,“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白慕川轻笑,“只要红刺还是当初的红刺,那就好。” 邢烈火目光深了深,“红刺还是当初的红刺。你当年不肯说的理由,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慕川拿串的手,微微一僵。 气氛顿时凝滞起来! 向晚竖起耳朵,也很好奇,一个明显有着军人情结的人,是什么理由促使他转业成为了一名刑警? 白慕川沉默。 好一会,手上串串滑入碗里,带出他不以为意地轻笑。 “去部队从来不是我的意愿。做刑警,却是我的梦想。” 邢烈火盯住他,不说话。 白慕川与他对视,也是一动不动。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要这不是火锅店,恐怕又得打一架。这气氛低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就连一直顾着吃的连翘都抬起头来,“火哥……” 邢烈火听到老婆的呼唤,脸色稍稍好看一点。 “哼!你小子很不错。这么多年,让我耿耿于怀!” 白慕川失笑,“不用这么介意的吧?你是个大度的人!” 邢烈火挑挑眉,“大度?从红刺组建到今天,从来只有红刺不要的人,没有死活都要离开红刺的人!我那样挽留……” 说到这里,邢烈火说不下去了。 白慕川的眼圈,也微微有些红。 不过,他却笑了! “呔!”他漫不经心地吸口气,把一串山椒羊肉放到邢烈火的碗里,“是是是,这块牛肉吃下去,把你受伤的自尊心补上。咱这事儿啊,就结了!往后谁他妈再提,谁就是孙子!” “……”邢烈火黑下脸瞪他。 可那些想说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 连翘在边上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朝白慕川竖手指。 “妙!怼得怼!他这人,就得这么收拾!” “……”哪有这样胳膊肘儿往外拐的? 邢烈火冷冰冰剜她一眼,又看了白慕川片刻,话锋突然一转,“我这一次来锦城,是特地来为你的梦想添砖加瓦的!” “嗯?”白慕川微微一怔,“我?” “你!”邢烈火哼笑,“不然我这么闲?来找你撸串?” “呵!”白慕川手指揉一下额心,似乎忍不住笑,“你还是没变,当年的脾气!说吧,什么事儿?” 邢烈火指了指面前沸腾的红锅,“饭桌上不谈正事,明天我去你办公室详谈。” 这么正式? 白慕川眯起眼,良久,点点头。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也不问,只笑笑,就转头问边上的向晚,“想吃什么菜,我去拿?” 撸串最方便的一点都是自主拿菜,喜欢吃什么拿什么,喜欢吃几串拿出几串,比火锅多了很大的选择空间。 不过,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已经吃下不少,闻言愣了一下,微笑脸。 “不用了,谢谢。” 白慕川斜视她,“这么瘦,多吃点!” “……” 瘦?她还嫌胖呢! 白慕川不理会她的白眼,瞄她一下,又问:“平菇,香菜牛肉,还要别的吗?” “……”向晚尬。 刚才她吃得最多的就这两样菜。 可明明白慕川没有看她,为什么会知道? 还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跟这位小白先生还没有和好到这般亲近的程度,难道他就这样选择性遗忘了? “发什么傻?等着!”白慕川无视她,起身去拿菜。 向晚:…… 第132章 ,你要怎么报答我? 尼玛,不会是有病吧? 向晚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脸上是微笑的。 到底人家是单位领导,在外人面前,怎么也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向晚不吭声,就像他俩从来无事发生。 然而,他俩的异状,却让过来人连翘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放下筷子,抽纸擦擦嘴,笑盈盈凑过来,带一点八卦地笑,“我还没有告诉你吧?刚才那通电话是小白拜托我打的!当然,我也愿意跟你一起吃饭。但你如果真的不来,我绝对不会勉强你。毕竟这种勉强人的事儿,只有男人才干得出来!” 邢烈火轻咳了一声。 连翘偏头看他,“我说的不对?” 邢烈火喉咙一梗,“对!” 连翘回过头,继续跟向晚说:“你俩是男女朋友吧?是不是最近吵架了?” 不等向晚说话,连翘竖起一个手指头:“我想说,你干得好。对男人啊,该横的时候就得横,千万不要宠坏了,能骑到你头上去当爷!咱们女人,该有的脾气,一点不能少。实在不行,你就揍他!” “……” 向晚想到连翘救她时的英姿,汗颜不及,犹生胆寒。 恐怕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敢动不动就跟男人干架吧? “揍不过,你就咬啊!”连翘跟她投缘,又在她身上尝到了当女英雄的快感,越发关照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统统传授。 “你俩这样,怪闷的。而且,什么事儿都压在心里不说开,最伤感情!你们多学学我和火哥,不行就干一架,一架泯恩仇嘛……” 邢烈火又咳了一声,“……” 连翘回头,“怎么了?你嗓子不好?” 邢烈火:“辣!” 连翘哦一声,继续回头看向晚,“听明白了么?以后你心里咋想的,就得表现出来,得告诉他,直接戳他软肋,可别憋坏了自己!” 向晚:“……” 人跟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尽管向晚誓死赞同连翘大恩人的话非常有道理,可让她又打又骂又咬,她做不出来! 而且,白慕川不是邢烈火,根本就不是一挂的男人! “咳!连姐,其实你误会了。”向晚看一眼在冰柜边上选菜的白慕川,“我跟他,并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同事……” “你看你看,又别扭了不是?跟我扯这个!”连翘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心知肚明地笑:“这你就太嫩了吧?我跟你说,有感情的男女之间,是有一种隐形气场的,你们自己感觉不到?别骗自己了!我坐边上都一眼看穿了……” “……” 向晚无言以对,只能笑笑。 看她认怂,连翘也笑了起来。 “认了吧?小样儿!” 正好,白慕川走过来,把菜放到托盘里。 “在笑什么?” 连翘,“没事,就瞎聊呗!” 白慕川坐下来,深邃的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向晚一眼,“嫂子,你可别教坏了她!” 连翘哈哈大笑,“不会不会。我只是心疼她而已。唉!我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一个大活人,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死气沉沉,看着扎心啦!” 向晚汗颜,不好意思地笑,“哪有啊!嫂子。我说话少,只是喜欢吃……” 连翘挑眉笑笑,不说话。 白慕川却接了下来,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双自带情意的眼眸实在传神,完全拷贝了偶像剧男主的深情凝视,“我哪里敢欺负她?我啊!一直都是被她欺负那个!” 向晚:“……我竟无词以怼!” 她剜向他,眼窝里像夹了刀子。 白慕川却不笑,一本正经,“你都多久不理我了?” 我勒个去!谁不理谁啊? 向晚这回真的无词以怼了! 听他毫不在意地开玩笑,拉偏话题,由着人家误会他俩的关系,她闭嘴,轻轻一笑,不承认,不辩驳,当然,也不用负责! 三不原则,男人会,女人也可以有。 毕竟今天晚上的气氛,不合适让任何人难堪。 ……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宾主尽欢。 从串串店出来,已近午夜。 邢烈火跟连翘离开了。临行走,连翘还特地朝向晚眨了眨眼睛,那一眼内涵特别深重。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向晚意会,对她轻笑,心如止水。 离开了串串店,站在城市的街灯下,她们的感情就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过了那个时间点,一切都将被打回原形。 站在街边,向晚不说话,默默低头拿手机找打车软件。 可刚输了个地址,不到一秒,手机就被白慕川夺走了。 向晚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抬头怒视他,“干什么?” “我送你!”白慕川把手机递还她,淡然的笑,帅气而迷人,“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哦天!向晚眉间眼底都是火,“你有病啊?” 白慕川:“你有药啊?” “……” 拳头都捏紧了,结果打在棉花上。 任由向晚横眉冷对,他根本就不接招儿。 “拜托你不要选择性失忆好吗?”向晚冷脸看他,“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 “不熟?”白慕川果断点头,“一回生,二回熟。”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向老师,你好。请多多指教!” “……我懒得理你。”满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出,向晚索性往前走,头也不回。 白慕川腿长步子大,三两步就跟上来,“你可以拒绝我送你,但你不能拒绝一个警察保护他的证人!” 向晚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成你的证人了?我什么时候又需要你的保护了?” “你需要的。”白慕川加快脚步,横在她的面前,“让我送你。不要别扭,行不行?” 行个屁啊! 向晚前几天的憋屈都在心头堆着,哪能那么听话? 她拉下脸,“让开!” 白慕川一动不动,高大的身躯堵在面前,像堵墙似的,傲娇而慵懒。 向晚气得牙都咬紧了,却拿他没办法,也不能真像连翘传授的那样,跟他当街打架。 看他一眼,她走左边。 他一笑,堵到左边。 向晚黑着脸,走右边。 他慢吞吞堵到右边。 “干嘛啊你!”向晚的火气终于上头了,运足掌力,一把推向他的胸口,“走开!” 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结果好尴尬。 白慕川纹丝不动,她却被力的作用弹得退了两步。 偷鸡不成蚀把米!向晚气得脸都红了。 “白慕川,你别这么幼稚行不行?我没工夫陪你玩!” “你以为我有工夫陪你玩?”白慕川突然沉下脸,双眼冰冷地看着她,“今天酒店那场火,是你命大。要不是遇到连翘,你哪怕是只猫,有九条命也不够折腾的!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今天发生在酒店的事,向晚现在想想还后怕不已。 她不是不怕,而是不想接受白慕川的同情。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仅仅出乎担心而产生的热情,更让她受不了。 “那场火只是意外!” “万一不是呢?” “那也跟你无关!麻烦你!离我远点,立刻,马上,麻溜儿的!不见到你,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说气话的时候,都爱比狠。向晚也不例外。她浑不在意地怒视着白慕川吼完这句话,却意外发生他眼里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好像太看重他对自己的影响力了。 越描越黑! 他的笑,让她愤怒不已。 一咬牙,她瞪他一眼,调头疾步而去。 前面不远就是他们吃宵夜的串串店,向晚想去那里人多的地方,免得跟他纠缠不清。可她刚冲过去,一辆汽车突然从对面疾驰而来,耀眼的车灯晃亮了她的眼,眼睛突然的盲视,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不过转瞬,汽车已如离弦之箭,飞到面前。 嘀—— 司机鸣笛,想减速已来不及! 向晚脑子嗡地一声,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惊叫一声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然而,该来的没有来。 一股大力从她背后袭来,她的身体就被那人带着摔倒地上。 “傻叉!走路不长眼啊!” 那个司机估计也吓得够呛,高声骂咧着伸出头来,瞪大双眼,然后在接触到白慕川的冷眼时,又缩了回去,一脚油门驶离现场。 “没事嗯?”白慕川扶着向晚的肩膀。 摔了一跤,脑袋昏沉沉的,哪会没事儿? 倒霉的一天。 在酒店差一点被烧死,走在路上差点被车撞死。 向晚红着眼看他,“你放开我,我就没事了!” 刚才那个危险的瞬间,白慕川扯开了她,并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滚到地上,然后怕她摔着,自己做了肉垫,把她禁锢在身前…… 这女上男下的姿势可以说很撩人了! 向晚耳根有点热,又有点生气。身上一下凉、一下热,简直冰火两重天。 “不想被围观,就赶紧放开!” 中国人就爱热闹。他俩这小事故又双双倒在地上,引来了好事者观看。 向晚臊得脸都红了,白慕川却无所谓地挑挑眉,松开她,一只手支撑着地,慢慢带着她站起来。 “我看你啊!是离不开我了。” “……”向晚冷声怼他,“咱能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吗?” 白慕川哼笑一声,“咱能不要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吗?” “……” 一天晚上,她就多了两个救命恩人。 “我谢谢你啊!”向晚认真地躬身,向他道了谢,“可以了吗?” “可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白慕川懒洋洋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向晚本能地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她就看到白慕川的手肘和膝盖上,衣服裤子磨坏了,衣服是浅色,隐隐有血迹渗出来,在衣服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红…… “你受伤了?”她问。 “小伤,没关系……”白慕川云淡风轻地说着,浑不在意的样子。可那表情只维护了不到三秒,突然一顿,像变脸似的,慢慢沉下脸,捂住手臂,眉头蹙起,态度极其夸张地嘶了一声,“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好痛!……我似乎需要治疗!” “去医院?” “不去!这点小伤,浪费公共资源。” “诊所?” “不去!这点小伤,会被人看笑话。” “……” 那白大爷,到底要哪样呢? 向晚剜他一眼,没好眼神了。白慕川却轻笑一声,“去你家……” 就知道!向晚张嘴就要拒绝,他又叹息一声。 “找程正!” …… 老天好像有意在帮白慕川。 他们找了代驾回到小区,狂摁程正家的门铃,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白慕川懒洋洋叹息一声,“好像没有回来!” 他说得不疾不徐,就像笃定程正不在家似的。 “去你家吧,随便来点白酒消个毒ok!” 向晚回头斜视他,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我家没白酒!你还是去医院……” “嘶,我好像头有点晕!”他突然撑头,无力地倚着墙,低头时长长的睫毛投下一抹阴影,无辜得令人心碎,“会不会破伤风啊?” “……” 向晚觉得自己脑路回肯定断线了! 哪怕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白慕川这王八蛋是在套路她,可她还是领着他回了屋。 “坐好!”她像个女王,指着沙发。 等他坐下,她又像个奴婢,洗了水杯给他倒水,找来医药箱给他擦伤口。 心里有火气,她粗手粗脚地拉他。 可等他把胳膊顺过来,一看,她登时愣住了。 受伤面积不小,出血量也不少。因为时间太久,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的血痂凝固在衣服上,稍稍一拉就会痛。 向晚也受过伤,懂得那种感觉撕肉一样的疼痛,叹息一声,认了! 好歹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放轻了动作。 “很痛吗?” 白慕川看着她,摇头。 向晚:“这衣服恐怕要不成了,我给你剪掉吧?” 白慕川看着她,点点头。 向晚:“你等一下啊!” 她说完转身找剪刀,白慕川的视线追随她,突然幽幽一叹。 “向晚,我发现我错了!” 嗯?向晚回头,一双点漆似的黑眸亮起光。 白慕川双眼像烙在她脸上,凝视许久才说:“谢绾绾出事后,我就有些后怕。怕有人把心思动到你身上。我以为不让你参与案子,再离你远一点,你就不会有事——”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情人在耳边絮语。 向晚身体一震,盯着他,久久才问。 “所以,你是为了我?” 白慕川眯起眼,“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 第133章 ,扳扯! 他嘴上说报答,脸上却带着笑。 狼来了的故事听得太多,向晚对他的暖昧持保留与怀疑态度,生怕被戏弄,语气极为冷淡。 “你要什么?” 白慕川轻笑:“随你,我可以接受以身相许。” “……无聊!”向晚白他一眼,抖鸡皮疙瘩似的抖了抖肩膀,镇定地拿了剪刀过来,拎起他的手就粗鲁地剪上去,把他手肘上磨破的布料周围剪掉,再用酒精浸湿伤口,一点点扯开…… “嘶!”酒精沾在伤口上,他皱起眉头。 “装得挺像!”向晚现在多少知道了一些他的底细,想他特种兵出身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这点伤,哪里还能相信他夸张的表情,“少点套路,多点真诚,我们还是朋友。” 白慕川低头,看她认真清洗伤口的样子。 精致娇俏的五官,修长白皙的脖子,蝶翼一样扇动的睫毛,又黑又直的头发,清纯得像从雾霾里出来走入大山时吸入肺里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无可抑止,不受控制。 他顿了片刻,没法从她脸上挪开视线,哑声问:“我哪里不真诚?” “哪里都不真诚!” “向老师,你这样以偏概全是不对的!” “嘘——”向晚抬头做个噤声的动作,慢慢道:“少来这套。我对你说的话,已经产生了免疫力!” “完了!” 白慕川突然拽住她一只胳膊。 “干什么?”肢体接触让向晚汗毛都立了起来,猛地瞪住他。 “没免疫啊?”白慕川唇角微勾,疑惑地笑说:“我看你反应挺强烈……” “……” 其实向晚刚才认真分析过这几天的事情了。 白慕川突然的冷漠确实有一些匪夷所思,如果他不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神经分裂症患者,那么,他告诉她的那个理由,是最合理的解释。 只可惜,心防一旦筑起,很难卸下。 她看了白慕川一眼,继续做“回报恩人”的事情,不说话。 单独相处,女人跟男人互怼,往往吃亏。 该闭嘴就得闭嘴! 沉默中,她为他清洗好手腕上的擦伤,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只擦了一点酒精了事。 于是,只剩下膝盖上的伤了。 向晚低头,看着他穿着的长裤,皱了下眉头,“这个要不要剪?” 白慕川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剪了没裤子穿了。要不,我脱掉?” 向晚:“……” 双颊瞬间透红,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开玩笑你会死啊!” 白慕川轻笑,“思想复杂,不污行不?!你为我清洗伤口,那你和护士医生没有区别。医疗不分国界、年龄、性别。男科女医生,产科男医生都没问题,何况我就一个膝盖?” 好有道理! 怎么掰扯都他对。 向晚觉得这人要写小说,肯定能火。 脑子突然闪过这念头,她好笑地哼一声,把剪刀放在茶几上,指了指医药箱,站直身体,懒懒斜视他,“鉴于你表现不好,我不想帮了。自己弄呗!” 白慕川:“……” 小女人脾气也是大,说完就进屋去了。 “你爱脱裤子就脱裤子,爱治不治,我不管!” 反正他的手就一点轻伤,右手受伤不方便就算了,膝盖他还能不方便? 向晚不给他开玩笑的机会,径直回屋,把卧室门一关,打开电脑准备干自己的事儿。 然而,人坐下来了,心却静不下来。 不管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也洗不去他在心上曾留下的痕迹。 白慕川对她的影响力,到底跟普通男人是不同的…… 一个人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她思考着跟他的关系,也思考着他刚才那句最重要的话——他是为了保护她,又思考着案件背后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 “向晚。” 他的声音素来好听。 向晚心弦一动,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什么事?” “我弄好了。” “弄好了那你就先回去吧。” 隔着房门,向晚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平淡得不带一点人情味儿。 于是,那扇门不是门,而是她的一层保护色—— “我走不了。”白慕川叹声。 向晚一怔,“怎么走不了?” “痛。” 去他大爷的!向晚腹诽。 就那一点伤对他来说,哪有那么严重? “真的!”白慕川的声音听上去弱弱的,惨兮兮的,“我头晕,胸闷,还恶心。” 他说得煞有介事。 向晚认真回忆他倒地那一瞬间的惊乱画面,发现除了看到他仰躺在地之外,竟想不起别的。不过,从倒地角度来看,他完全有可能后脑着地—— 丫该不会真的撞到了吧? 脑震荡! 一个可怕的词响起,她脑子蒙了一秒。 那些“摔时没事,事后突死”的社会新闻,一条条往脑子里蹦,向晚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风快地站起来,打开房门。 “我得带你去医院……” 话没说完,她就怔住了! 老天!白慕川是个妖孽么? 明明衣服裤子都摔破了,可在他随手剪掉袖子和裤腿之后,竟意外变成一套极为和谐时尚的休闲款,将他原就修长有力的双腿与精实的双臂露在外面,那象征男性力量的肌肉性感地散发出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向晚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瞄。 跟男人相处,是她的短板。 哪怕阅遍小h文千千万,到底只有理论基础,太缺乏实践。 “你这样……不冷?” “冷!”白慕川点头,“还头晕……” “那去医院。” “不去!” “那你……” “我想休息一下。” 向晚指沙发,他却指她的床。 “借一下!” 哪有这样的啊?向晚脸都红了。 “白慕川,你故意的对不对?” “向晚,你对同志还有没有爱心了?” “……” 向晚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洗脑了,要不然为什么看到他温柔带笑的视线,竟然会把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想象成一只受伤等待人疼爱的小奶猫,除了帮他顺毛,狠不下心来撵他? “沙发是一样的!”她虚弱地坚持着自己,为了同志爱心,又特地解释一句,“我不习惯让别人睡我的床!” “撒谎!”白慕川冷冷剜她。 什么时候撒谎了?向晚说的其实是真的。 白慕川马上拆穿她,“方圆圆不是睡了那么久?” “……”向晚差点气得笑了出来,“那能一样吗?她是女的。” “我是病人!病人有性别吗?” “……” 说不过他。 向晚自认倒霉,不过坚持原则不变。 白慕川黑着脸哼声,人也算配合,由着她扶到了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来,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向晚看,那专注的视线如同烙在肌肤上的铁,向晚脸颊滚烫,心脏狂跳,浑身麻酥酥的…… “白慕川,你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吧?” 实在太好奇,哪怕不合时宜,向晚还是忍不住问。 “嗯?”白慕川挑挑眉,“此话怎讲?” “你太有经验了。简直可以总结出一套撩妹指南!” 白慕川凉薄的唇角,微微抿成一条线。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看过猪跑路?” 呵!向晚不置可否,冷眼看他,“有那么简单!骗人。” “你啊,要么把男人想得太坏,想么就把男人想得太好!傻不傻?”白慕川拍拍他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说话。在遭到向晚的拒绝后,搓一下太阳穴,闷闷地低笑。 “男人没那么坏……男人也没那么好。那怕像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该了解的知识,该普及的教育,也早就从浩瀚的网海中启蒙过了……” 这话向晚听着,觉得有点道理。 她不反驳,似笑非笑地问:“那你的启蒙老师是?” 白慕川笑得意味深长,“是你啊,向老师!” 向晚咬牙,“不要脸!” 说完她就要走,手腕却被白慕川拉住。 他像一只懒洋洋的大宠物倒在她的沙发上,无辜且无害,可目光里又满是入侵式的霸道,矛盾而凌厉地控制住她。 “你坐下来,陪我说会话。” 向晚脊背僵硬,戒备地缩手,“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怕我?”白慕川看着她复杂而纠结的小表情,倏地闷笑,“不要像只小兔子似的,好不好?我不会吃了你!我就跟你说说话!坐下来。” 向晚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今天晚上的白慕川,所表现出来的容忍、耐心、无赖,可以说又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可也是这样的白慕川,褪去了初识时的疏离冷漠,熟悉期的若即若离,渐渐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有七情六欲的男人。 “你先放开我。”她说。 白慕川默默的,迟疑着,放手。 夜灯很暖,两个人相对而视,空气里的温度突然升高,明明已是入秋的季节,突然就回到了酷暑,向晚脊背上隐隐有些汗意,面对白慕川近乎炽烈的目光,她手足无措,也有一丝少女心膨胀后的冲动与侥幸—— 不管不顾奔向他,可好? 哪怕飞蛾扑火也试一试,可好? 这样的白慕川,本就是一颗人形吸睛石。 就算最后不被他真心爱着,能跟他相处一段,也不亏,只当吸取经验,可好? 向晚知道内心澎湃的情感,才是正确的生活打开方式,有魅力的女人都这样——拿得起,放得下。 可她偏偏就是那种矫情的女人…… 做不到不对自己的感情不负责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 向晚低着头,朝他靠近一步,哪怕呼吸都紧了,声音却尽量平稳。 “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你说!”白慕川撑了撑胳膊,以便让自己看得来态度更端正一些。 “你的目的。” 向晚单刀直入。白慕川一怔,挑眉笑开。 “是我表现得不够明白吗?要不然我写在脸上?” “什么?”向晚固执地问。 白慕川一声幽叹,“向晚,我想跟你在一起。” 向晚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一起多久,你的时限!” 好冷静的女子!向晚听着自己的声音,心里也想笑。 怎么感觉自己像批发市场上卖猪肉的大妈,问人家要称几斤几两…… 白慕川搓额,“如果一定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 又贫了! 京都人都这么贫的吗? 向晚有些无语,嗔他。白慕川却敛起眉眼,认真拉她的手。 “可一万年太久!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无法奉陪。所以,我们能不能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向晚凝视他,不说话。 “虽然我很想说一些你们女孩子喜欢听的,让你开心开心。但我还得认真地不骗你。我是刑警,得罪过很多人,工作性质特殊。明天和意外,我其实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我能向你保证的,只有朝夕。一朝一夕,慢慢相处。万一在无数个朝夕之后,突然就活成了一辈子呢?” 向晚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声。 每个女生都有对爱情和婚姻的憧憬,可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敢于正视……不管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都会归于平淡;不管多么浪漫经典的婚姻,最终都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生活。 两个人三观一致,合得来,彼此容忍迁就,才能长久相处,把爱情顺利转化成亲情,才会有耄耋之年,执手看斜阳时再说爱的权利。 她的小说上,是这么写的。 残酷、现实。其实也美丽。 “你还是想说……试一试?”她问,有点难以启齿。 白慕川皱眉,认真握紧她的手,“试一试。” 向晚一怔,默默垂下头,“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我不介意!”白慕川失笑,“我可以再试一试。生活不就这样?无限可能。既然老天让我在锦城遇见你,肯定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眼睛突然亮了亮。 像有一抹暖阳渗透在里面,斜斜地照入她的心里,很快又从她的地平线上消失,化成一句销魂蚀骨的叹息。 “你这个女人,一个字形容,就是怂!” 直接被他戳穿,向晚竟反驳不了。 怂!所以把自己保护好……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胆小如鼠。 她想了想,认真说:“可能你会觉得我有些矫情,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嗯,我承认,你是对的。要不然我也不会26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承认,我对感情的观点,是有问题的。有很严重的问题。” “上学的时候,同学可以轻轻松松,毫无顾虑地谈一场恋爱,谈多场恋爱,甚至可以脚踏几只船玩得风生水起,但我做不到!” “我在感情上,顾虑太多。还有一点情感洁癖……” 迟疑一下,她又抿抿唇,认真点头,“好吧。不是一点,是很多。有很严重的情感洁癖。”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向晚移开视线,不跟他对视,“大概天生有一点,写言情小说写多了……又巩固了一点吧!” “……” 沉默中,白慕川看着她,目光深深,却不追问。 好一会儿,向晚叹一口气,“我的感情生活里,只能有一位男主。而我,是唯一的女主。如果没有这个人……我宁愿单身。这想法……是不是很过分?” “嗯,有点过分!”白慕川认真地笑。 说开了,向晚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吧。其实我也不认为你的感情观是错的。只是我自己有问题,我承受不起试一试的负面后果!” “我懂!”白慕川点点头,“所以,负面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吧……当然,如果有的话。” “……” 这叫懂了么?根本就对牛弹琴了。 “你不用试。我来试就好。”看她抿着嘴不吭声,白慕川轻笑一声,“我试着做你的男朋友,你依然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同事或者朋友。” 还有这样的操作? 向晚挑挑眉,不以为然,“你别逗了!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玩笑!”白慕川若有所思,深目以示:“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到我的义务!” 向晚退了一步,发现这人的目光不太单纯。 “你想做什么?” “怎么怂成这样儿?”白慕川忍俊不禁,那英俊的眉眼像有光芒闪烁,“我没有别的意思,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也不会侵犯你。我只是想基于男朋友的身份,好好保护你……” 他要怎么保护? 向晚眼里写满了怀疑。 白慕川说得理所当然,“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搬到我那里住,要么我搬到你这里来。” “什么?”向晚以为幻听了,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没问题吧?” “我很严肃!”白慕川看了一眼这间房子的环镜,眉头稍稍一蹙,露出点嫌弃来,“地方是小了点,不过我不介意,可以暂时忍受一下。” 我勒个去!他不介意,可她介意啊! “我跟圆圆一起住的,大哥……她会介意的!” “那你去我那里,妹子……我不介意的。” “我看你脑子是糊掉了……” 向晚气都紧了,用力甩掉他的手,就想走,可没有注意面前的茶几,刚刚抬步右腿膝盖就撞了上去,那股子钻心的痛,让她脑门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轻嘶一声,她迅速弯下腰想抓茶几,白慕川的手,就在这时伸了过来,扶住她的腰,挪开自己的身体,想把她拉坐在沙发上…… 然而,他手脚都有伤,不太方便,向晚膝盖被撞,腿也使不上劲儿,这一阵手忙脚乱的折腾,她在慌乱中想避开与他的身体接触,结果反而不偏不斜地坐在了他的身上,活生生变成了一幕搞笑的投怀送抱…… 灯光突然就暗了。 不,是她的眼睛突然就花了。 眼前的光线变得氤氲而旖旎,催动着她的末梢神经,让他那只扼紧她腰的手,仿佛变成了火炭……热得慌。 白慕川手一紧,将她往他身边带了带。 “怎么啦?很痛?” 他突地凑近,呼吸就在面前,声音微哑。 向晚听得心里一突,脊背神经像麻了一下,情不自禁轻嗯应他。 “还好。” 白慕川稍稍抬起她的下巴。 “向晚。” 她瞄他一眼,不说话。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 “就一下。”他将她大力圈在怀里,声音轻哑而性感,还有一丝令人意外的轻颤。 像少男少女的初恋。期待、茫然,也不知所措。 他的手,试探性摩挲她的下巴,唇,大拇指轻轻附上,压了压……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官刺激,将向晚的世界颠倒一片。 混沌中,她胡乱地回答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行,不太好吧……” “可以的!”他迅速摁紧她的后脑勺,蜻蜓点水一般触了触她的鼻头,灼热的唇飞快往下滑落,找准她的,轻轻一吮,将她卷入在一片缠绵的世界里。 温热的气息,控制了思维,向晚阖下双眸,睫毛轻颤着,轻颤着…… “向晚!”白慕川抬头,盯住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谁的心在跳。 他喉结一梗,突然将她重重按在怀里,翻身压在沙发上,攻城掠地一般吻了上去。 …… …… 第134章 ,老司机 后来向晚才知道,男人嘴上说的“就一下”大多数都是骗人的。 白慕川尝到了甜头,哪里还记得刚才说的话? 她的嘴就像一只好吃的果冻,他百尝不厌,辗转不止,在她的羞窘与挣扎中,放肆而恣意地索取,不肯再安分。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天眩地转间,向晚有一种要被毁灭般的恐慌…… 这家伙!该不会把她给吃了吧? 想到这一层,她心脏猛跳,睁大双眼瞪着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嘴里唔唔叫着表示抗拒。白慕川却嫌她不乖,眉头一皱,盖住她的双眼狠狠吻了几口,索性把她挥动的小拳头握在掌心,往头上一拨,彻底禁锢了她,再次缠上她甜美的唇…… “骗子!骗子……”向晚语不成调。 说什么就一下,说什么他也不会,她看他分明就是个高手,把这男欢女爱的事儿做得淋漓尽致,逼得她失控、害得她沉沦,让她喘气不匀…… 要不是门锁的转动声突然响起,她真的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嚓! 一声轻响,两个人身体都僵住了。 方圆圆回来了! 门慢慢开了! 玄关处,她轻唤:“表姐……” 几乎就在那一瞬,向晚被白慕川带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然后在方圆圆怔愣的表情中,尴尬地笑。 “回来啦?” 方圆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自己,嘿一声笑了。 “我是不是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了什么?” 不不不!太是时候了! 向晚腹诽着,站起来,噌一下弹开,离白慕川老远,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你想什么呢?那个……白警官为了救我,受伤了。本来是来找程队擦药的,程队没在,然后我就带他回来,刚才不小心我撞到茶几,我又摔倒了,他来扶我,我们就都摔倒了……” 噗嗤! 方圆圆被逗笑了。 “这语言组织能力,我都不敢相信你是写小说的人!” 她笑着看一眼向晚红着脸的样子,又看一眼白慕川淡然的英俊面孔,摇了摇头。 “还是白警官比你诚实……” 她刚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 然后,程正的声音在问:“你们都回来了?”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走过来,手上拎了一些蔬菜水果。 “你们明天不是要做早餐么?我刚才在超市,顺便买了些食材回来……” 说到这里,他话音骤停,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笑得像一只偷腥狐狸的白警官。 两个对视着,几乎霎时,程正眉心皱了起来。 “白队,你这是……” 他看到了白慕川造型怪异的衣服,也看到了向晚掩饰不住的羞窘。 “哦,受了点小伤!”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非常配合地维护她的小自尊,并不过分渲染他俩刚才的事情,让人家来解读他俩的关系…… 这到与他先前的承诺一致。 他试一试做她的男朋友,而她可以不用试,继续当她是同事和朋友。 哪怕沙发上都亲得那么投入了,他依旧自觉地在外人面前摆正自己的身份。 这让向晚有些意外。 她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来了,以为被人逮个正着,白慕川会乘机宣示主权,而她骑虎难下,必然没法再拒绝,不认这层关系都不成…… 没有想到,他这么君子。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太自信。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目光里含义丰富。 “是啊!刚才白警官从车轮底下救了我一命,不小心受伤了。” 两个人一唱一合,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而,那相视时目光里的情分,又怎么掩饰得了? 程正浅眯一下眼,扫向白慕川故作“受伤”而变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眉心微拧。 “伤口需要我帮着处理吗?” “不用。已经处理过了。”白慕川看着他笑,又低眉看一眼他还拎在手上的食物袋,“你先把东西放厨房吧,老站在门口多累啊!” “……” 好自来熟的主人姿态! 没记错的话,他之前还很忌惮程正在向晚身边出没的,这不过转眼之间,怎么就毫不在意了? 程正深深看他一眼,审视有一点,不解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风度。 他把菜拎进去放好,换好鞋准备离开。 “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的。程队慢走……”方圆圆挥着小手。 “稍等一下。”白慕川突然喊住他。 程正意外地回头,“还有事?” 他挑着眉头看白慕川,明显的防御姿态,白慕川却神情严肃,像说正事一般正经道:“今天的事,程队可能也知道了。向晚在酒店遇上突发事件,回来的时候在街上又差一点遇袭被撞到……我认为事情不太简单,她现在也非常不安全……” 程正抿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慕川看了一下房间,“听说这房子是程队朋友的?我看还有一个房音空闲着,索性就租给我吧。这边上班近些。” 此言一处,满室皆静。 不仅程正没想到,连方圆圆乃至向晚都没想到,他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 好一会,房间里无人说话。 隐隐有些什么想法,可谁都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程正突然轻哼,“她们两个女孩子住一起,你再住进来,不太方便吧?” 白慕川无所谓地笑着,闲闲地说:“新合租时代,不要这么迂腐!再说,她们也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他转过头,笑看方圆圆和向晚,舒展的眉目英气生光,极大限度地散发着男性魅力,以至于向晚还没有来得及拒绝,方圆圆就举手同意了。 “我不介意啊,我很欢迎白警官成为我们的新合租伙伴。” “!”向晚瞪大眼看她。 方圆圆呃一声,看看自己高举的手,有点小小的尴尬。 “咳!”她弱弱地收回手,严肃脸说:“不瞒你们说,上次那个出现在我窗外的黑影,我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毛毛的……最近老做噩梦,要是房子里有警察,那真的是太好了!” 方圆圆可以说很真诚了。 “表姐,难道你不怕吗?” 她看着向晚,双眼拼命地眨,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最近都睡不好,都想找警察保护了呢?” 白慕川一本正经地配合,“保护群众,是警察的职责!” 向晚:“……” 很明显,白慕川知道以她的性格,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搬到他家里去住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挑开这个事,再配上方圆圆这个二百五半真半假的害怕与陈述,让她完全处于被动。 事态无法掌控,她不吭声,反正房子也不是她的,程正自然会拒绝。 方圆圆是个好热闹的,想到有两大帅哥在家里天天争风吃醋就觉得好玩,拼命撺掇程正。 “程队,你去给你朋友说说呗。这样大家都住得近,又安全,又可以搭伙吃饭,对不对?” 她很兴奋,像回到了校园时代,跟同学合租的日子。 程正的表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尤其看到白慕川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气都有点提不上来,一口老血冲到喉咙里,又不得不硬生生咽下。 “嗯。我去说说,不过不保证他会同意。” “不同意没关系。”白慕川笃定他会拒绝,并提前将他以退为进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如果你朋友不愿意租出来,那我就让她俩住我那边去吧。反正我那房子空着也空着,环境比这边好些,至少不会有陌生人大晚上在窗外出没……” 这么一说,完全掐死了程正的选择权。 程正心里一堵,与白慕川对视着,终是默然。 “我会尽力游说他的。” 慢慢的,他又问白慕川:“今天不早了,白队身上有伤,需要我送吗?” “当然。”白慕川了解他内心的复杂情绪,急需要找个人怼几句,也没有想过今天晚上要赖在这里不走。继续有人要主动送他,何乐而不为? “那就麻烦程队了!” 他眉眼生光地笑着站了起来,不像身有重疾的样子。 “向老师,方老师,你们早点休息!” 又客气,又有礼貌。同时,也刻意拉开了跟向晚的距离。 这样子,让方圆圆差一点受到惊吓——难道她刚才眼花? 他俩真的只是单纯的摔倒在沙发上,并没有做别的什么? “晚安!”向晚的窘迫感已经完全放下,她送他到门口,“路上注意安全。白队放走……” 白慕川回头看她,深深的一眼,“我明天搬过来。” 向晚看一眼程正,无力吐槽—— 他就这么肯定人家会愿意吗? “我走了!”说了好几个我走了,白慕川终于依依不舍地拔了腿。 临走前,还凝视着向晚的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只狡猾的狐狸…… 我靠!向晚内心崩溃。 怎么会有一种被人架在了烧架上的感觉? …… 门合上了。 房间里,方圆圆开启了审问模式。 “说!你俩到底是不是搞上了?” 向晚拒不承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就刚才说的……” “还狡辩,当我眼瞎啊!” “你本来就眼瞎啊!” 方圆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好一会,她恶狠狠咬牙,长长一吸,伸手戳她脑门,“向晚,我警告你啊,欺骗编辑是没有好下场的!知道据不招供的后果有多严重吗?哼!” “……呃!职务压迫啊?” 向晚搓了搓额头,在她一副“快点招来”的眼神里,双手紧扣,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编辑大人,求放过。我好怕怕,吓死俺了呢!” “你——”方圆圆噗嗤一笑,追着她打。 两个女人在房间里笑闹得不可开交。 …… 门外走廊上。 两个男人在等电梯。 片刻的安静后,程正说:“住我那里吧!” 白慕川猛地回头看他,目光扫视他的脸,半晌才幽幽吸气。 “我不好这口。” 程正脸一黑,“少来这套!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白慕川挑衅一般,轻轻眯起眼,“你也是,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程正回视他,哼声,“为了一个女人,二少纡尊降贵住到我这破地方来,不嫌委屈么?” “哪能?!”白慕川似笑非笑,“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喝凉水也是甜的!” 程正目光清凉,如一片冰霜,“挖墙脚挖到我家里来,你不觉得追女人的手段有点丢人吗?” 白慕川挑挑眉头,不以为意地笑,“一个明骚,一个暗贱,你觉得我俩哪个比较丢人?” 叮! 电梯到了。 程正从他脸上挪开视线。 “你可以。” …… 一个多小时后,向晚洗完澡刚刚躺上床。 手机短息来了。 那傲娇的语气,哪怕不看名字,也知道信息的主人是谁。 “今天饶了你!下次,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看着那暧昧不明的文字,向晚刚刚凉快下来的身体,竟有一丝丝热。 迟疑片刻,她一字一字读着那些字,慢慢回复。 “白慕川,我还不太适应……心里觉得怪怪的。” “小傻瓜,逗你呢。放心吧,我说到做到!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试验场,你可以全身而退。” 向晚:…… 两个人的事情,哪能只是一个人的试验场? 而她在他点燃的烽火后,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看她久久不回,白慕川又发一条。 “好好睡觉,明天起来,我保证还是今天的样子。一切都不会改变,我尊重你!晚安。” “晚安!” 向晚等了很久才放下手机。 关了灯,她双手抱头躺在床上,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 勇敢一点! …… 第二天早上,无人做饭。 程正过来的时候,方圆圆和向晚都还在睡。 那个什么锻炼厨艺的烂借口在第一天实施时就被戳破了。 程正也不在意,就像事先知道一样,在晨跑时“顺”回了她们的早餐。 上班的时候,向晚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坐上了他的车。 原本,她是猜测他有话要问的,可一路沉默,程正始终都不开口。 向晚坐不住了,率先提出来,“程队,这个房子,其实我一直觉得住得挺别扭,太占人便宜了,心里过意不去……” 她是想说,自己打算重新找房子。可不等话说完,程正就截住她,打断。 “你不用纠结这个。要不要白慕川住过来,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呃!一口锅就这么甩过来,向晚始料不及。 她侧头,看着程正清冷的侧脸,尴尬一笑。 “你朋友的房子,不用尊重我。你们自己拿主意。” 程正沉默。 好一会,他说:“你那么聪明,已经猜到了吧?” 向晚看着他,闷闷地抿嘴,不说话。 程正想了一会,片刻又说:“那房子,确实是我的。我喜欢清净,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当初把一层两户都买下来了。后来你找房子,我寻思这房子空着也没用,就当帮你一把,没存什么坏心思。为什么说房子是我朋友的,只是为了避免你尴尬……” 向晚默默点头,“我懂。谢谢程队,所以,我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行吧,我同意。”他突然转头,扫她一眼,“白慕川那边确实比这里宽敞,可你要住过去他欺负你了,就没人帮你了。所以,还是住这边吧!好歹有朋友。” 停顿一下,他抿紧唇角,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说:“那小子……要来住,我就让他住。哼!我到要看看,他能不能住得下去!” 呃!这是要干什么? 向晚看着眼前的道路,突然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不确定的紧张…… 他俩不会天天干架吧? …… 事实证明,向晚太低估男人了。 到了办公室,她发现他俩完全不像有矛盾的样子,一个精神焕发,一个满脸和气,正常办公。 上午九点,白慕川召集小组人员,开了个简单的案件分析,综合了各科线索,仍然认为从孔庆平偷娃娃到曹梦佳自杀这一系列事件,与叶轮有极大的关系。 他嫌疑很大,但目前找不到他任何证据。 于是,众人执定了两条方案,继续摸排查找线索。 但这些事并不容易。叶轮做为新一线明星,身边安保人员众人,行事谨慎细致,想要在私底下监视与跟踪搜索证据,会比普通人难上很多…… 讨论到最后,唐元初无奈做了个结论。 “警察不如狗仔!憋屈!” “没办法,警察要守法,取证要合法。狗仔却不需要那么多顾及!” “妈的!”唐元初咕哝一句,对那天审讯叶轮的事情与结果,还耿耿于怦,“真是戏子当道,你说他牛什么啊?除了脸好看一点,他还有哪里中用?凭什么跟我们跩七跩八的?要不是老大拦着,我当场就想揍他了!” “你那是嫉妒人家长得帅吧!”谢辉轻嗤一声,笑着怼他。 “屁话!他有老大帅吗?我怎么不嫉妒老大?” “那是你不敢啊!” “滚!” 两个人小声怼了几句,就收到了白慕川警告制止的眼神。 “行了。两个小组,各司其职,都把这个叶轮给我盯紧了!” “是,老大!”唐元初突然又道:“老大,为啥黄哥还不回来啊?最近队上缺人手,大家都挺想他的!办案方面,他也比较有经验,我们队上需要他……” 这句话正中向晚下怀。 几乎下意识的,她抬头,也望住白慕川。 办公室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白慕川的回答。 可他淡淡扫了众人一眼,不甚在意地说:“我提过了,王局会有安排,你们就不要瞎操心了!干活去!” 这哪叫瞎操心呢?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疑惑,终是不好再多问,各自出去。 向晚收拾好自己面前的资料,朝白慕川点点头,刚刚出门就撞到返回办公室的唐元初。 “老大,有人找!”他站在门口喊一嘴。 “知道了!”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让他在我办公室坐一下。” “好嘞!”唐元初下去了。 向晚想到昨晚的宵夜,猜到来人是谁,也不多问,低眉对白慕川道:“白队,我出去了。” 白慕川轻咳一声,绕过桌子走过来,手轻轻在她腰间搭了一下,没敢往亲昵了搂,也没敢往重了抱,挨一下,又放开。 “昨晚睡得好不好?” 向晚双颊微热,一个别扭的小幅度侧身,“还行。你呢?” 白慕川轻笑,“我没睡好——”顿一下,他目光紧紧盯住她,哑声说:“想你。” “……” 他呼吸温热,轻轻拂到脸上,像一股迷人的风,瞬间逗得向晚心跳加快。 “别贫!” “认真的。想了一宿,天快亮时,才合了下眼!” 哪有一夜没合眼的的人,第二天上班精神还这么好的? 哼!热络的情话张嘴就来,向晚严重怀疑他是老司机。 她不满地瘪瘪嘴,抱着资料标准地弯下腰,给他行了个礼,“我谢谢你了!领导,我工作去了。” 白慕川一怔,扬扬唇,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率先出去了。 “忙去吧!晚上见。” …… 第135章 ,那个不好笑的笑话 被白慕川拍过的肩膀,有些沉。 那一句“晚上见”,也让向晚心里慌慌的。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奇怪地亢奋着,不受控制。 向晚一个人默默站了片刻,抱着资料回座位。 路上遇到好几个人,大家表情都很正常,可但凡别人的眼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她就觉得脊背僵硬,总觉得别人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促狭的情绪…… 这种怪异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十分钟,她才明白。 ……那叫做贼心虚。 所以,白慕川说什么一切都不会改变,根本就是假的。 事情与心情都发生了变化,又怎么能回到最初的状态呢? 想着想着,她心乱如麻,神不守舍。不想再被这种“假型恋爱后遗症”所左右,索性打开电脑看书评与论坛。 《谋杀男神》是向晚写作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本。也是话题最多的一本。 以前她默默无闻地写,不火不赚钱,从来没什么事,谁也不会来关注她。可《谋杀男神》火了那么一阵,她的是非从此就没有断过。 尽管文泉论坛上那个说她在培训期间乱搞男女关系的帖子和相关话题早已删除,但这件事对她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人都有一个共性: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 她身上也从此被贴上了标签。 这是网络舆论的特点。 大概也是那个曝贴之人泼污水之前早就预料好的。 只要把她泼脏了,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不管澄清不澄清,不管贴子删了没删,只要有过这件事,就永远会有人相信,并以此攻击…… 有一阵,向晚很讨厌看论坛看书评,因为三不五时的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膈应她几句,让她很是烦躁。 不过很快她又调整了过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嘴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每句话都去在意,她就可以不用活了—— 因此,她不再看那些东西,那些腌脏事儿就被屏弃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但那个神秘id除外。 向晚一直很关注它,在意它。 可惜,id已经很久不出现在书评区了。 不管向晚的情节写什么,它再也不来评论。 这让向晚有些怀疑以前的判断……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神秘人”在操作,那根本就只是一个用手机号注册的普通id,人家说完下线再也不管了,只有她自己还在耿耿于怀? 想了一会,向晚头皮发麻,借着倒水的机会偷偷看了一眼白慕川的办公室。 那道门始终关着,不知道他跟邢烈火在里面谈些什么。 唉! 心里一叹。 她有一点六神无主。 这个顾问的工作性质本就随性,目前除了曹梦佳那个案子,又没有什么别的大案要案,因此根本就用不着她,她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不过,队上的同事都很忙。除了白慕川安排的两个小组重点抓叶轮那条线外,辖区内总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处理,工作永远都没有消停的时候。 可以说刑警的工作就是……每天睁开眼,就为了解决事情的。 向晚走了一圈,最后可耻地发现,她是整个刑侦大队最为清闲的一个。 于是,她自觉自愿想为大家承担添茶倒水,复印文件这些杂物工作…… “来,小刘,喝点水!” 她的主动,吓得小刘一个激灵站起来。 “向老师,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小刘坐在她隔间,是刑侦队里资历最浅的一个协警,接过水杯脸都红了起来,不停地道谢。 “客气什么啊!”向晚轻笑,“我看你们都忙,倒水的时间都没有,顺手帮忙嘛!” 小刘嘿嘿一笑,再次道谢后,与她闲聊了几句,突然斜过头,瞄一眼白慕川办公室的方向,小声说:“向老师,你发现没有,今儿老大有点不对呢?” 对于白慕川的八卦,向晚还是有兴趣听的。 她小声问:“有什么不对?” 小刘皱了皱鼻子,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今儿咱们队上的天气情况好了,老大的脸色也突然阴转晴了……还有,你说奇不奇怪,今天在门口碰到老大,他居然主动向我问好。笑得那叫一个好看……” “……” 他笑得灿烂,不是很正常么? 向晚发现,从同事那里了解到的白慕川,有些不一样。 好像他们认识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对每个人都笑的吧? 向晚内心充斥着一种怪异的甜味儿,单单听到他的名字,神经竟也紧绷…… 完蛋!她真的中毒了。 “向老师,你在笑什么?” 小刘看她勾起唇角,一个人傻傻地笑得诡异,有一点莫名其妙。 “我怎么觉得你这笑,跟老大有点像啊?” 向晚呃一声,回过神来,收敛笑容轻咳一声,“哪有?我这不是听你说起来,觉得好笑么……” “也是!”小刘点点头,又猜测:“你说,老大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呃!”向晚喉咙一卡,吐不出声来。 “我觉得有可能。很像,太像了。”小刘自说自话,说着说着,突然又兴奋起来,“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我们队,再也不会被人叫着光棍大队了……” “光棍大队?” 这称呼,有些稀奇。 “可不是吗?你没听唐元初说啊?咱们队从上到下,包括大队长和教导员,清一色的光棍,唯一一个结了婚的王成明,还特么被他媳妇给离了。不是光棍大队又是什么?”小刘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干刑警的人最苦逼了,工作时间不稳定,没时间谈恋爱,薪水也不高,哪有妹子喜欢啊?” 这么惨? 向晚只知道刑警辛苦,还真不知道刑警是婚恋困难人士。 “不对啊,我觉得做刑警挺好的啊!正义、英勇,很有男人气概……” “得了吧你!哈哈!”小刘笑了一声,突然眨眨眼,“唐元初说的那个笑话你听过没有?” “没有。”向晚有一点心不在焉,突然觉得应该想个什么办法,为这些“困难群众”解决一下大龄单身问题。 “呵!你看唐元初,长得算是帅气了吧?是挺招姑娘喜欢那种吧?其实,他分到队上之前,有一个谈了一个月的女朋友。就因为他要到锦城来工作,还是刑警,那妹子果断提出了分手……” “啊!”向晚微诧。 唐元初还有这样的历史?她真没听说。 想了想,向晚轻叹,“因为男朋友做刑警就分手,这也太荒唐了吧?” “不是荒唐,是现实。那时候唐元初见习期嘛,也没什么钱,女票过生日,他连人家要的包都买不起,女票当着他的面儿,跟一个买得起包的走了——” 挺辛酸的。 向晚抿了抿嘴,“可这,算什么笑话呢?” 小刘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低低嗤笑一声,“我说了,你可别问他啊。要不,那小子得收拾我!我也是那次他喝了酒,不小心说出来的……” 没想到小刘还有这八卦的属性。 向晚有点好笑,重重点头,“保证不说。” 小刘压低了声音,“那天晚上唐元初被女票当众打了脸,回来想不过,给人发了一条短信,讽刺人家说:恭喜你,为了一个包,贞操终于保不住了!” “然后呢?”向晚挑挑眉,好奇起来。 “那妹子绝了。给他回了一条:也恭喜你,不仅找到了好工作,还保住了一辈子的贞操!”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起来。 这笑话初初听上去搞笑,可仔细想,却有点难受。 也足以证明刑警在婚恋市场上的种种无奈是真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认识妹子。 向晚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 这种职业跟他们网络女作者,不就很搭配吗? 网络女作者同样没有时间和机会认识优秀男士,工作性质决定她们非常需要清净,很讨厌人家打扰,如果跟刑警在一起,完全合拍啊。你办你的案,我写我的书,平常有时间了见个面,没时间了各干各的事儿,多好?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就美了起来。 绝配啊!绝配! “你们在笑什么?” 唐元初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两个正在低头说话的人,冷不丁一听,猛地抬头,轻咳着掩饰。 “没什么……” 唐元初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们,“怎么感觉在说我的坏话?” 呃!小伙子好敏感! 向晚看着他一身整齐的警服,赶紧把话题扯开,“唐警官穿得这么正式,准备上哪儿去?” 唐元初狐疑地看一眼她和小刘,“去巡逻!” 巡逻?向晚知道刑侦队经常会在晚上组织警员去街道巡逻,目的是震慑犯罪。可他们白天好像并没有出过这样的任务。 “快要国庆了!”唐元初解释,“维稳任务重。” 停顿一下,他又瞄了向晚一眼,“星光大道那边,有剧组拍摄,老大让我们多注意一点……” 哦,这么说,向晚就明白了。 想了想,她问:“你们需要人手么?” 唐元初嘿嘿一笑,“你啊?” 向晚挺了挺胸膛,“我啊?你就把我当个协警用呗!反正我闲着。” 唐元初轻笑,“那可不行。老大……” 看他小子眼睛里的光芒,向晚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实在不想让更多同事对她和白慕川的关系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所以她连忙打断他,“没事,老大那边,我会跟他说!” 唐元初看着她,张开的嘴,好一会才慢慢合拢。 “好吧!老大同意,我没意见。” …… 白慕川会不会同意,向晚心里没底。 她上了个厕所,又去白慕川的办公室溜了一圈儿。 房门紧闭,一个字都没有漏出来。 这都快要四十分钟了,两个大男人在里面谈什么啊? 她好奇地寻思片刻,不好进去打扰他们谈正事,只得回来拿手机上给白慕川发了一条消息。 “今天我没什么事情做,想跟唐元初出去学习学习,希望老大批准!” 很快,白慕川回复过来。 “好。注意安全!” 耶!同意了。 向晚有一点小兴奋。 一是可以出街巡逻,二是白慕川给了她充分的自由。 简单地收拾一下,她就过去跟唐元初会合。 然而,唐元初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直皱眉,“你就这样出街巡逻?” 向晚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唐元初,“不然呢?” 唐元初叹息一下,“去领一套制服吧!” 向晚眼睛倏地一亮,“可以吗?” 唐元初抿着唇,轻轻点头,“我看可以!” 协警的执勤服上没有警号,肩章、胸章、袖标也跟警察制服不一样,可那制服穿在身上依旧英姿飒爽,往警容镜里一照,向晚刹那觉得热血充脑,一种莫名的使命感盈满在胸…… “啧,好帅!” 唐元初看到她出来,打了个响指。 “向老师,我看你干脆去参加转警考试好了……” 向晚笑盈盈的脸,听到这句话,慢慢地暗了下来,尴尬地笑。 “我……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唐元初是个热情的人,一边走,一边不停给她建议,“其实这个考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想,没有考不过的,我们都可以帮助你啊,你在队上工作,有这个便利……” balabala,他说了很多。 向晚低头,闷闷地笑了一声,走到了他的前面。 “我没有学历证——” 没有大学学历,连参考的资格都没有,她考什么考啊? 唐元初怔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闭上了嘴。 …… 出街巡逻,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为了以后的小说内容,向晚格外珍惜这样的机会。 巡逻车共有四个人,除了向晚和唐元初,还有一个叫何文才,一个叫王启明,也就是小刘说被媳妇离婚的那位倒霉刑警。四个人年纪相差都不大,比较有共同话题,除了唐元初偶尔会嘴贱之外,其他两个都比较腼腆老实,一路上有说有笑,相处非常和谐。 向晚算是半路出家到刑侦队的人,没有经过任前培训,不算正式警察,其实刚开始上班时,脑子还有一点“糊”,很多时候找不到存在感与归属感……在队上,大家有什么事,也基本不会叫她。客客气气的结果,就是让她常常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尤其前几天,在白慕川拒绝她插手案子之后,她的地位更加尴尬。但今天上班,白慕川就让人通知她参与了案件分析会。老大一句话,就代表他们关系的破冰,也代表她正式回归到了革命队伍中,大家对她说话也再不用再顾及,瞬间亲近了不少…… 而向晚对刑警的真实生活也很感兴趣,乐于与他们交流。工作,生活,一一谈开,心情极为愉悦。 不一会,巡逻车行至星光大道。 这条街在锦城非常有名。 一条大道上,有好几个景点,常年都有剧组在这里拍戏。 《灰名单》剧组,最近也在这里。 巡逻车刚到街口,就看到有一些拿着单反的小姑娘或边走边拍,或坐在街边闲聊,年轻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看那样子就知道她们是哪位明星的忠诚粉丝过来探班的,哪怕见不到偶像本人,走在偶像经过的街上闻一闻偶像的味道也开心…… 唐元初摇头,又开始感慨,“你说现在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星到底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地方?一个个都他妈被捧成神了!” 王成明表示赞成,“这也证明咱老百姓精神空虚啊?娱乐明星,本来是为了给人娱乐的。但现在的中二少年太多,明星的价值也就水涨船高……” 何文才:“我觉得这是资本包装的结果吧。没有明星效应,资本怎么赚钱……” 说到钱,几个警察就都沉默了。 明星拍一部戏的钱,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 他们付出的血汗,还往往得不到认可与尊敬…… 沉默中,巡逻车徐徐往前。 久久,唐元初突然笑了一声。 “兄弟们别想那么多。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不是?咱只要不亏心就好!” “亏啥心啊!亏的是人!我都好多天没睡个饱觉了!” “得!今晚不值勤,我请你们喝酒!喝完都回家睡大觉,好不好?” “……哟?请喝酒?我没听错吗?” “啐!当然。”唐元初哼笑一声,突然豪气顿生,“就兰桂香坊,今晚我请客!向老师,你也来。” 兰桂香坊的消费高,大家都知道。 可唐元初话都说出来了,谁也不好说,兰桂香坊太贵,不要他请吧? 男人最要面子,也最怕被人驳了面子。 王成明瞅他一眼,“这是准备把一个月的工资都贡献出来?兄弟,耿直!” 唐元初眼睛微瞪,一脸愤然地说,“少他妈看不起人好吗?什么一个月工资?至少得三个月!” 王成明啊地抽气,“不是吧,你小子脑子抽了?” 唐元初不以为然地笑,“多了请不起,一次两次还是可以的。” 王成明嗳一声,想要阻止,“我说唐元初,你小子别不是疯了?” 何文才猛地拍他肩膀,脸都笑开了,“王成明,你给我严肃点!人唐元初来队上都多久了?一直坚持一毛不拔的路线方针政策,难道就不辛苦么?你怎么就不允许人家改革改革!得了,都闭上嘴,今天晚上好好宰他一顿……” 几个人说说笑笑。 正在这时,前方那个临近茶馆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一个人,额头上滴着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匆忙跑路间,看到从前面过来的巡逻车,怔了一下,突然转身,往相反的方向拼命飞奔而去—— …… 第136章 ,洗手池的门神 “我操!” “那家伙有问题,追!” 嘎一声!巡逻车踩油门冲了出去。 几个人打起精神,朝那个人飞奔的方向追击。可那家伙不仅跑得快,人也溜得很,跑不多远,眼看警察近了,看到一条巷子就往里钻。 星光大道这里景点多,来往的人多,还有好多只供步行的小巷子,散发着古朴的气质,一个个鳞次栉比的茶馆小铺充斥其间,占了一半的路面。这人一溜进去,就像泥鳅入了池塘,很难追上。 “操!”唐元初吼了一声,“站住!” 不等车停稳,他跳下去,跟着追了出去。 “让开!警察!” 警察当街追人,过路群众纷纷避让。何文才和王成明两个人紧跟而上,被那家伙带着绕了好几条巷子。地方太窄了,七横八纵,纵是三个男人身手矫健,也累得气喘如牛,才把那家伙给拦了下来。 等向晚喘着大气奔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人拿住,反剪着双手摁在了墙上。 “妈的,还跑不跑?嗯,跑不跑了?” 那家伙大概170的个子,个子有点偏瘦,寸头,双眼细长,脸却憔悴而浮肿,像睁不开眼似的,被警察摁住动弹不得,嘴里还唔唔地乱叫不止。 “痛痛痛,痛死啦。哥们儿,轻点轻点啊,手要断掉了!” 唐元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气不打一处来,“还知道痛呢?知道痛你小子还跑?嗯?跑什么!?” 那家伙愣愣地回头,看着唐元初警帽下的脸,似乎有一些糊涂,“不是你们叫我跑的吗?” 他们?唐元初跟向晚和何文才几个交换了一下眼神,摁住那人的手松了松,慢慢把他拧了过来,面对自己。 “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家伙嘶了一声,揉了揉肩膀,又使劲儿甩了甩胳膊,满不在乎地反问唐元初,嘿嘿直笑。 “哥几个,我这表现怎么样?” 众人越发听不懂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哥哥,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跑得快不快?” 这都什么跟什么? 唐元初脾气上来了,差点大嘴巴抽他。 “少套近乎,赶紧交代情况!” “呵!你们还演呢?”那人哈哈一笑,看着他们几个,洋洋得意地龇了龇牙,“专业的就是不同,是比我演得好多了,就跟真的似的。刚才我跑的时候吓得腿都颤了,就像真的被警察追着似的,差点没尿裤子——” “……” 三个警察被弄糊涂了。 向晚听了半天,隐隐察觉出什么。 她拨开唐元初,走上前,微笑问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 美女突如其来的话,让那人一怔,条件反射地回应。 “陈六!” 说完又笑眯了眼,看着向晚问:“你是明星么?我在剧组没有见过你……” 明星?向晚挑挑眉,“你以为我们在拍戏?” 陈六一怔,审视她片刻,又看看唐元初几个严肃的表情。 “难道……难道不是嘛?” 向晚微微一笑,看唐元初,“唐警官——” 唐元初会意,掏出警官证,“洪江区刑侦队民警,唐元初!说吧,你脸上的血怎么回事,为什么看到我们过来就发疯似的跑?” “哇靠!”陈六没回答问题,仔细看了看唐元初的警察证,像个傻子似的,嘴唇都抽搐了,“是真的警察?是真的。不可能啊!明明就是试戏啊?” “问你话呢?说!”跟这么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家伙说话,唐元初火都撩到眉毛了。 看他发火,陈六怂了,缩着脖子小声说:“警官,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我是今天过来试戏的临时演员……” 说到这里,他抬起袖子抹一把额头。 于是,他额头上的血迹就糊了一片在脸上,而他的袖子也被那些血染成了红红的颜色。 他看了看袖子,骄傲地嘿嘿一笑,“这个妆化得老像了,对不对?哈哈,想不到吧,这血是假的。” “……” 化妆。演员。 唐元初气得火噌噌往上飘。 “你说你一个临时演员,看到警察为什么跑?怕什么嗯?” 陈六被唐元初恶狠狠一瞪,有点紧张地搔了搔脑袋,“我就是看到警察才跑的啊?不,我不知道你们是真的警察啊!刚我们老大说,让我试戏来着,这个戏就这样,我出巷子看到警察就要跑的……” 众人哭笑不得。 “你拍什么戏呢?还有看到警察就跑的戏?” “《灰名单》啊,嘿嘿,我就想拍《灰名单》呢。哪怕在《灰名单》里露一个背影,也是很牛逼的对不对?嘿嘿嘿,我当然看到警察就要跑了!不仅要跑,还要跑得很快老大才喜欢的!” 这人说话有点颠三倒四。 向晚从他的表情和交流情况判断,这人智商不高。 琢磨一下,她问出关键,“你说的老大是什么意思?” “老大就是老大啊!”陈六从头到尾懵懵懂懂的,看着脑子就不是太好使。 向晚眉头微微一拧,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我是问你,让你来试戏的老大,是谁?” 陈六哦一声,又干干地笑,“老大就是我们的经纪人啦。嘿嘿,不是只有明星才有经纪人的哦,我们临时演员也有。剧组需要临时演员的时候,老大就会找我们去试戏……” 他说得稀里糊涂,但向晚大概听懂了。 这个“老大”差不多就是帮这些演员接活的头儿。 问题是这个头儿,怎么会知道警察要来? 向晚背过身去,与唐元初交换了一下意见,对陈六说:“走,带我们去见见你们老大!” 啊!陈六吓懵了,“警官……我,我没干什么啊,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找老大啊,老大要是不高兴,我是会被扣钱的……” 扣钱,这么严厉? 向晚微微一怔,笑着安抚他,“不要怕,我们就问你老大几个问题!” “不,不好吧?!”陈六似乎有点怕那个老大,结结巴巴地想要拒绝,可看唐元初沉下脸,又不得不认怂,“哦!走,走吧!” 巡逻车还停在外面。 几个人拎着陈六出来,引来许多路人围观。 陈六一路走一路跟人解释,他是为警官带路的,不是犯事被警官抓的。 忒实在! 他的解决,惹来行人失笑。 向晚看着这个傻乎乎的陈六,也跟着笑。 然而,当他们回到那个茶馆边的路口时,就笑不出来了。 在他们发现陈六的地方,有一群人,其中几个还穿着整齐的警服。 “陈六!你他妈的跑哪儿去了?”从人群里冲出来叫嚷骂人的是一个中年胖子,秃着一颗大脑袋,脖子上挂着一根大金链子,活生生像个黑社会。 他上前几步,瞪了陈六一眼,又看了一下他身边的唐元初和向晚几个人,疑惑地问。 “搞什么?你们是哪个剧组的?跟我抢人啊?” “……”剧组? 向晚看一眼胖子背后那几个警察,“你们是在拍戏?” 胖子上下打量他们,眼珠子一直,似乎也悟过来了,弱弱地小声问:“你们是……警察?” “……” 乌龙。一场乌龙。 《灰名单》剧组准备拍一场警匪街头追逐戏。 那个叫陈六的人,因为外型酷似《灰名单》里的人物原型,被胖子找来临时客串。 可陈六这人脑子不太好使,刚刚给他交代了剧情,化好妆,不等开始,他就直接冲出巷子,然后看到警察出现,就以为是在试戏,径直按剧本的套路飞奔逃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位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 胖子连声道歉,点头哈腰的样子,一看就是特会来事儿的社会人。 看着他,唐元初又回头望一眼街道,有一点莫名其妙,“你们拍戏都不用标示的吗?” “有的有的。因为还没有正式开拍……”胖子说到这里,似是生气,又转身抬脚虚踢了陈六一下,咬牙道:“就这傻逼不知道,冲出来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要与唐元初握手致歉。 “实在抱歉,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 唐元初虚虚伸了一下手,发现胖子的掌心有数张红红的毛爷爷,心里一惊。 “你这是干什么?” 胖子嘿嘿笑着,很内行地眨了下眼,说:“警官们维持治安辛苦,拿去喝茶!” “胡来!”唐元初还是个新警察,第一次见到这种公然行贿的阵仗,脸颊都烫了,生气地瞪他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群穿着“戏服”的警察,怎么看怎么别扭,语气已经极端不友好。 “下次注意点!不要扰乱公共秩序!” “知道了。知道了。各位警官,慢走!慢走啊!” 出了这种乌龙,再上巡逻车,四个人都有些沉闷。 唐元初郁气未消,一阵吐槽,“尼玛,这些演警察的人,比我们看着还像警察。而我们反倒被人误认为是假警察,这特么叫怎么回事儿?” “可不么?”何文才叹息一声,“你看人家,一个个长得唇红齿白的,一身英气,哪像你我?天天觉都睡不饱,出来执勤脸青唇白的,跟个鬼一样!” “哈哈哈!那是你。我还是很帅的!” “得了吧你!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贞操还在?” “何文才,你他妈再说一句,马上翻脸啊?” 看唐元初急眼了,何文才赶紧在嘴上拉上拉链,乖乖闭了嘴。 他们说话的当儿,向晚一直在沉默地思考。 怎么会有那么巧呢?刚好就碰上,刚好就跑了,他们刚好就追了? …… 巡逻小队沿着星光大道,又在辖区内走了一圈,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回了队上。 这个点儿,食堂已经开饭了。 小伙子们都像饿死投胎来的,洗了手直接冲向食堂。向晚稍稍斯文一点,回办公室拿了一个补水喷雾,到洗手池边,洗干净手,又对着镜子“扑扑”在脸上搞了那么几下,拍拍拍,觉得脸滋润一些了,整个人才算缓了过来。 九月底的紫外线还很强,中午气温也高,她刚才热得汗流浃背,脸蛋儿红扑扑的,感觉缺水严重。 要天天这样出勤,怕是不到一个月,她的皮肤就得向非洲兄弟姐妹们看齐了……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向晚刚把补水喷雾放到包里,背后就传来白慕川低沉的声音。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她骇了一下,回头扬起眉头,“怎么?妇女同志的隐私,白队也要过问?” 白慕川哦地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漫不经心地凑过头来,在她脸上瞅,“你亲戚来了?” 亲戚?向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什么亲戚?” 白慕川眉梢微挑,“妇女同志的隐私——难道不是来了大姨妈?” 我靠!连大姨妈都知道?向晚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一窘,眯起眼小声怼他,“白队,我发现你咋这么色丨情呢?” 白慕川:…… 吸一口气,他淡淡斜视向晚,一本正经,“中学生都懂的生理卫生常识,也能被你想得这么糟糕。向老师,我俩到底谁比较色情?” 跟他打嘴仗,向晚总是输。 轻哼一声,她索性不说了,直接扯开话题。 “今天你跟那个邢老大都聊了什么啊?我看你俩在办公室里关了一个小时都没出来……” 白慕川目光一暗,随即又亮起,一只手缓慢而霸道地绕过她的腰,撑在洗手池上,将她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包围在怀里,笑得坏坏的,“想知道啊?” 向晚抬起一根手指,小心地搭在他的胳膊上,不让他欺近,“当然啊!” 呵!白慕川望着她漆黑的大眼睛,勾了勾唇,傲娇地说:“那你得先有问我的资格吧?比如,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我的谁?只有极亲近的关系,我才会告诉她。” 向晚无奈一叹,拍拍他的胳膊,“那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这就放弃了?”他问。 “那是!”向晚笑眯眯地应着,心里却明白,能让她知道的事,白慕川自然会说,不能让她知道的事,哪怕她真的承认了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告诉她。 因此,她拒不上当。 看他仍然不收回手,她身体微微热了热,又瞪他一眼。 “启开啊?不想去吃饭了?” 白慕川淡淡笑,目光深邃,“吃啊,不过得等我的女朋友一起。” 女朋友…… 这三个字,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暧昧,狠狠撞击着向晚脆弱的小心脏,让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硬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傲娇地说:“我可没有同意呢,白慕川同志,你不要忘了,你还在考察期!所以,咱俩目前只是单边关系,请自重。” “呵!单边关系?”白慕川被她逗笑了,斜斜倚在水池边上,捋一下她头发,“长劲了啊?小向晚。” “别动手动脚!”向晚嗔他一眼,又望一眼外面,“你不怕有人来啊?” “都吃饭去了!”白慕川笑着倾身,俊容灿烂地盛开在她的面前,“我们做点什么,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说话时,呼吸就喷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耳朵上,麻麻的,痒痒的,酥酥的,像有蚂蚁在身上爬,挠得向晚头皮发麻,在他温柔的声音与视线里,血液不听话的逆蹿而上,臊了个大红脸,“我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白慕川挑挑眉,桃花眼轻轻一眨,冲她笑,“这就害羞啦?” “谁害羞啦!”向晚根本不肯承认,拿手推他,“闪开闪开,别在这儿做门神!” “你亲我一下,我就让开。”白慕川的声音,低沉迷人,听得向晚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肝儿狠狠一抖……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不自在,很慌乱,手足无措,在他靠近的分分钟内,心乱如麻,像呼吸都加快了。而他却很镇定,就那样挡在她面前,笑容温暖得像初冬的暖阳,高大的身姿挺拔有力,逼得她不得不龟缩在洗手池前,整个世界都被他搅得乱透…… “嗯?不肯?”他低头,几乎凑近她的脸颊,“那我亲你一下,也是可以的。” “白慕川,咱们说好的。”向晚手忙脚乱地推他,无力地小声絮叨,“不可以胡来……” “……呵!” 看她像猫儿似的伸爪子,又没有什么攻击力,白慕川像是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笑了。 然后,他轻轻捻一下她的鼻尖,宠溺地笑:“逗你玩呢,傻子。还当真了?” 幼稚!哪有这么逗人玩的!? 向晚恶狠狠地剜他一眼,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脚上,“呵呵呵,是吗?我也是逗你玩的!” 说着,她径直从他脚背上踩过去,不顾他痛得龇牙咧嘴的样子,轻飘飘地说:“我吃饭去了。白队,回见!” “黑心的东西!”白慕川轻笑一声,低头看看鞋上的脚印,拿纸清理一下,又仔细洗了手,才慢吞吞出去。 没想到,向晚抱着双臂,就站在走廊里等他。 神情悠闲,似笑非笑,一种吃定了他似的状态,让他有点恼火。 白慕川扬唇,轻笑着走近,“向老师,在这儿等我啊?” 向晚嗯一声,“对!” 白慕川俊目生光,小声笑,“不是说要低调地保持同志友谊吗?” 向晚撇了撇嘴,“不然呢?你以为我等你是为了什么?” 白慕川似笑非笑,“难道不是因为刚才没亲我,后悔了?” “美得吧你!”向晚哼笑一声,完全把白慕川以前的傲娇样儿学了个十足十,满不在乎地斜视他,敛住表情,认真说:“是有个事儿,今天巡逻时遇到的,我有点奇怪。想跟你汇报一下!” “哦——!正事啊?”白慕川拉长嗓音,抬手指了指前面,“走吧,我们边吃边聊。” “好!” 两个人并排而行,去了食堂。 今天回队上吃饭的人不多,稀稀松松地坐着,三三两两聊天。 向晚要了饭菜,习惯性坐在靠窗的位置。 很快,白慕川端着饭菜跟过来,坐在她的对面,一脸严肃,公事公办地问:“说吧,什么事?” 在他过来之前,向晚已经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发言词”,听他问及,三两句话就把星光大道那件乌龙事儿给说明白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又想不出来,到底怪在哪里……” 她凝神思考着,慢悠悠地叹息。对面的白慕川,眉头却突然皱紧。 “不对!”他说着,突然放下筷子,神色极其凝重。 向晚一怔,仰头看着他,“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慕川按了按太阳穴,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她,“亏你还是沐二少的忠实粉丝。你不知道那个情节是什么?” 呃?是什么? 《灰名单》剧情太长,涉及的案子也多,她一时半会哪里想得起来? 白慕川看着她懵掉的小脸儿,慢吞吞说:“那个剧情,是一个调虎离山计。犯罪分子要进行毒品交易,但提前得到消息,警察要来搜查。当时,犯罪分子想要联系交易方更改地点已经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让人拎着箱子做出逃跑的样子,引走了警察……” “啊!”向晚愕然。 对啊!她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只是没有把剧情衔接起来。 这么一说,她就明白自己的怀疑,是缘于《灰名单》的小说剧情了。 只不过,那场戏是小说剧情的现实演绎吗? “白队,那我们现在要不要……” 白慕川放下碗筷,断然起身。 他拍拍手,等大家看过来,他沉着脸吼了一嗓子。 “兄弟们,准备开工!” …… 第137章 ,大家都在放嘴炮 刑警工作的辛苦,就体现在这些地方。 饭还没有吃完呢,说干活就得放下筷子走人。 办案的时候往往争分夺秒,一点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看大家都紧张起来,向晚也两三下把饭咽下去,猛地抬头望向白慕川。 “我跟你一起去!” 白慕川看她一眼,眉头有丝丝的皱起,不过转瞬就松开,“行!” “谢谢!”向晚内心雀跃,由衷给了他一个微笑。 然后,她看着白慕川桌上的餐盘,狗腿地笑着,一起收拾了。 “白队,你去忙。这些小事儿,我来就成!” 她笑起来很好看,一系列的小动作,又真实、又可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像黑珍珠迸发出了光彩,便是用钢铁铸成的心,也要被她的笑融化掉。 白慕川挑挑眉,递上来一张纸,“先把嘴角的饭粒擦了!” “……” 说完,他转头安排任务去了! 只剩向晚,石化在风中,心里恶意滔滔—— 丫丫的臭男人,就不能早点告诉她吗?害她顶着一颗饭粒笑得张牙舞爪。 丢死人了! …… 再去星光大道,他们没开警车。 一行人两辆便车,低调到达了《灰名单》的拍摄现场。 剧组正在开工,现场忙忙碌碌,看到一群人走近,都停下手里的工作,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空气里,突然安静下来。 白慕川无意扰乱别人的正常工作。 走到剧组边上,看着一个挂工作牌的男人,冲他招招手。 那人怔了一下,有些畏惧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吭声,终是大着胆子过来,狐疑地看着白慕川,“你们找谁?” 白慕川面无表情,抬手,亮证件:“找一下你们剧组负责的。” 警察? 那人:…… 他没有说话,点点头,紧张地转身找人去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感染了剧组其他人,几乎突然地,剧组就被笼罩了一层烟云。 “警察!” “是警察。” “警察?” “……” 警察两个字,不停飘入耳朵。 经了那人并不太小声的传播,在场的人很快就知道来了一群警察。 不明所以的互相窥视中,制片主任挽着袖子过来了,那忙碌的样子不像搞艺术的,到像个搬砖的。他笑着过来接待,然后将白慕川一行人领到边上的一个茶馆。 剧组今天在这里拍外景,临时包下这个茶馆,供场务喝水歇息使用。 制片主任请白慕川坐下,“警官,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一个又字,代表了他惶恐的心情。 出门干活,都想图个安稳踏实,这短短时间里,剧组连番出事,搞得他们又被动又烦躁,也是紧张。 白慕川看他脑门都是汗,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大事,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制片主任:“你说,你说!” 白慕川望了望茶馆外面,“你们今天都拍了哪几场戏?” 制片主任一愣,说一句稍等,立马叫了统筹过来,把今天的剧务安排和备忘本全部拿给白慕川看。 果然有那场调虎离山的警匪追逐戏—— 白慕川侧头,示意唐元初拍照留存,并做好笔录,然后又问了制片主任和统筹几个问题,就开始了对剧组其他在场人员的分组排查。 排查这个工作是个苦逼活儿。 尤其在一个拥有上百人的大剧组里。 每两个人一组,分别询问,并做好记录。 要求剧组在场的人都说明白,事发当时,他们在做什么,有没有证人,这些都要一一记录在案,然后再通过大数据来进行筛查,找到有利的线索…… 小茶馆,俨然成了一个办公现场。 剧组还算配合,把今天在拍摄现场的人都一个个通知到了。 白慕川单独要来了那个负责为临时演员安排工作的胖子电话,让唐元初通知他过来。 很快,胖子就屁颠颠领着两个小年青跑过来了。 其中一个,就是今儿跟向晚和唐元初打过照面的陈六。 人还没有走近,胖子的大嗓门就拉开了。 “各位警官,还是为了今天那事儿吗?” 他走到白慕川面前,热得拎了拎裤腿,一身的肥肉都在颤,笑起来那一口大黄烟牙再配上一根金灿灿的大粗链子,说不出的暴发户既视感。 “警官?还是……噫,出了别的啥事儿?” 白慕川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时候,装逼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那胖子被他盯着,盯着,哪怕他一个表情都没有,胖子自己就能脑补出无数的剧情来,然后脸上的肉颤了颤,表情开始不自在。 “警官……难道我犯啥事儿了?” 白慕川这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坐!” 他语气亲和了不少,但胖子被下马威给唬到了,不敢直视他的眼,拉椅子退开两步坐下,咽了一口唾沫,“报告,我坐好了……” “……” 画面太美,向晚有些想笑。 白慕川却一本正经,淡淡看那胖子。 “把今天的事情,再复述一遍。” 胖子一脸懵,“发,发生的啥事儿?” 白慕川看一眼他边上的陈六,“你们让人调虎离山引走警察的事!” 他语速缓慢,却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冷漠的气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瞬间安静。 胖子脑门上的汗,湿嗒嗒地往外渗。 他不自在地笑着,不停抬袖子抹他的大脑门儿。 “警官,我就是一个在剧组做小营生的串串,混口饭吃而已。你看看我……哪来的狗胆儿,敢对警察调虎离山?” 白慕川微微眯眼,“我是说,你们把警察调虎离山的剧情安排,怎么会出那样的乌龙?” 胖子怔住。 一秒后,又嘿嘿笑了起来。 “这事儿真是赶巧了,也怪这不晓事的陈六,瞎他妈扑腾……” 说到这里,胖子转头瞪向陈六,“说啊,你他妈刚才不会很会说吗?还不快点跟警官交代?” 陈六早就吓白了脸。 一听他吼,整个身体都快弯下来了。 “老大,我……我要说什么?” “妈的,说经过!” “哦!”陈六想了想,“老大让我试个戏,给我化了妆,然后副导来给我讲了戏,我问老大我怎么样,老大说试试才知道……然后我跑出那个巷子,就看到有警察出场,我就,我就照剧本演了……” 陈六比划着,说得头头是道。 空气里,一片沉寂。 白慕川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家就当听故事一样,看着陈六讲述当时的情况。 等陈六说完了,白慕川又看胖子,“他跑开的时候,你在哪里?” 胖子懵了懵,指着茶馆外面,“我就在那个地方站着,有棵树那里……很多人可以作证的!” 白慕川点点头,看着他不停滴汗的脸,“当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胖子被白慕川视线冷冷剜着,眼睛拼命地眨,拼命地眨,依旧不敢直视他,把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啥也没有。我就跟副导在说话……哦对了。有异常!” 所有人都看着他。 胖子却恶狠狠地望向陈六,手指着他。 “就这小兔崽子贼j8异常!莫名其妙就跑了……” 陈六哭丧着脸,“不是你让我跑快一点嘛!” “你还敢说!看老子揍不死——”胖子气得七窍生烟,忘了有警察在旁边,举起拳头骂了一半突然回过神,又生生把话连同唾沫一起咽了回去,“警官,我没叫这小兔崽子马上就跑,我是说,拍戏的时候要跑快一点……” “你明明就让我快,跑快一点!” 说陈六傻,他似乎也不傻。 警察反复询问这个事情,让他也发现了不同寻常。 再傻的人也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他和胖子两个为这个事争起来! 两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服对方…… 到底谁在说谎? 很简单,把副导找来一问就清楚了! 没一会儿,副导过来了。 然而,他的说辞,把事情推向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境地。 “我给陈六交代了那场戏,就一直在手机上给场务交代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听他们说什么……” 对这件事的调查,白慕川的方向是没错的。 偏偏,一个个说的都对不上。 花了几个小时,资料记了厚厚一叠,有用的信息却不多。 向晚看白慕川拧起的眉头,小声问:“难道是我们小题大做了?” 白慕川不说话,回头问统筹,“你们剧组的人,都来齐了吗?” 统筹一怔,摇了摇头,“在现场的都来了,没在的,就没通知……” 白慕川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笑。 “白警官又来办案了?” 这声音有点陌生,却格外悠长悦耳,普通话很标准,却带着浓浓的不屑…… 向晚侧头看去,就见光影里走进来一个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有一点漫不经心的痞态,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好久不见啊,各位警官!” 叶轮!向晚认出他来了。 这样英俊且有辨识度的脸,想不认识都难。 认真说来,她跟叶轮打过两次照面,可这一次,才是真正意义的面对面。 是的,叶轮就站在她的面前,相距不足两米,近得她可以把这个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小鲜肉看得一清二楚。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几乎没有血色,一身黑衣黑裤时尚却不接地气,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活在二次元的人。 “好久不见!”白慕川迟疑几秒,冷冷回复。 他没有表情,一脸严肃,公事公办,对明星并没有特别的礼遇。 “你来得正好。麻烦协助一下我们的工作。” “呵,好啊!”叶轮大喇喇坐下来,满不在乎地跷起二郎腿,“反正都协助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两次的。” 白慕川眯眼,不说废话,“上午十点,你在哪里?” 叶轮:“在外面瞎溜哒。我上午没戏。” 这么说,不在现场了。 白慕川视线微微一凝,“你在做什么?” 叶轮:“在街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买买了!” 顿一下,他扬了扬唇,笑得有些邪性,“这个不需要找人来证明吧?我单身,一个人逛街,没带助理……。” 白慕川眼皮都不抬,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谈话方式,依旧按照自己的询问节奏来。 “说一下,你都逛了哪些街,哪些店,都具体买了什么?” 叶轮一怔,“都要说?” 白慕川冷着脸,“都要说。” 叶轮呵地笑,“行啊。” 要交代清楚行踪,尤其在警察面前交代清楚行踪,真的很不容易。 每一个小细节,都需要反复询问、确认,询问,确认……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叶轮都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把这部分说清楚。 白慕川微微勾唇,“好了。你可以走了!” 其他人得到警察这句话,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似的,分分钟想要拔腿飞奔,可叶轮似乎半点都不惧被警察询问,也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依旧懒洋洋坐在那里,斜斜看了一眼白慕川。 “这就完了?” 白慕川看着他,不说话。 呵!叶轮又笑,“不用扣留我24小时,让我仔细想清楚吗?” 看他一副故意找茬的样子,唐元初憋不住了,“别没事找事啊!协助办案是公民的义务,你以为你会演个戏就了不起了,什么态度啊你?” “唐元初!”白慕川喝止他,淡淡扫他一眼。 唐元初年轻气盛,一时失言,不代表他傻。 他知道,跟叶轮这种人对着干,很多时候只有警察吃亏的。 不说其他,就人家的脑残粉,动起真格来投诉他,就够他喝一壶了。 有黄何的前车之鉴,他不敢为自己和大队惹麻烦,哪怕心有愤愤,仍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见状,叶轮却笑了,不甚在意地瞄了他一眼,勾勾唇,“这位警官似乎对我们演员有一点个人情绪?不要紧!反正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个像这样的人在放嘴炮。一边看不起我们,一边羡慕我们……” 说到这里,他突然盯住唐元初。 “以后剧组有试镜的机会,我通知你来啊……警官?” 他凉凉的笑着,那双眼睛格外媚,那张嘴唇格外艳……似有一种男生女相的阴柔之气,又似有一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邪劲儿。 跟他对视,唐元初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明显低了好几个段位。 一时间,唐元初被堵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呵!叶轮不在意地笑着站了起来,那态度可以说很嚣张了。 “没事我就走了啊,各位警官。” 没有人回答。 茶馆里一片安静。 叶轮迈着闲适的步子,走了不几步,又突然回头。 这一眼,盯着向晚。 看了好几秒,向晚心里怦怦地都开始敲鼓了。他才邪邪勾唇一笑,调转视线看向白慕川。 “我有个建议,白警官。” 白慕川目光似剑,凉若冰霜,“说!” 叶轮懒懒地笑,“我只是演反派,不代表我就是反派。你们能不能不要总盯着我?没事也找找那些演警察的人嘛?万一警察里也冒出个罪犯来呢?” 说完,他大步走了。 从头到尾,他嚣张狂妄,除了白慕川之外,他几乎不正眼看人,可以说很大牌了。 但每每想到他的眼神,向晚就觉得五脏发凉。 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漠视一切,狂妄如斯? 叶轮一走,对剧组工作人员的排查就进行到了收尾阶段。 然而,核对排查材料,他们发现漏掉了很重要的一个人。 男一号戚科! 方圆圆的新晋男神…… 在上午那场戏里,他才是主角。 在唐元初的询问下,剧组开始还推诿说戚科下午没戏,中午回宾馆休息了。可看白慕川冷着脸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剧组没办法,只得叫人把戚科接了过来。 一开始,向晚以为戚科不来是耍大牌,不肯“下凡”与他们交流。 可当戚科真正站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之前的猜测全部都偏了。 戚科看着比叶轮的年龄要大上好几岁,与叶轮是完全相反人格的两种人。比起叶轮的叛逆不羁与邪性来,戚科本人与他在《灰名单》里的男一号人设基本一致。阳刚、低调、不张扬、对人非常有礼物,对警方的问题,也非常配合。问了的要答,没问的也主动交代。 只不过,他的回答,完全无用。 他那时在道具组换警服,有很多人可以为他证明。 综合方方面面的情况,那一场戏,确实就是一个巧合。 陈六慌乱奔跑的时候,这边还在准备道具——那一只用于调虎离山的箱子。 经过检查,所有用来做道具的毒品都是面粉,剧组里也没有找到任何涉嫌犯罪的勾当。 “所以,白忙活一下午喽?”唐元初伸个懒腰站起来,“妈的,这剧组也是邪门得很!啥事都有他们,可每次查下来,他们啥事都没有!” 这话听上去有点绕,可仔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向晚抿了抿唇,对这个事情有点愧疚。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白慕川一眼,“今天怪我,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白慕川看过来,“只要坚持,就没有被浪费的时间。也许,我们只是晚来一步!” 向晚与他对视片刻,低下头,默默地有些难过—— 那边,唐元初却跟何文才几个人挤眉弄眼地闹了起来。 白慕川回头一瞪:“干什么?” 唐元初眼珠子微转,笑得有些小心,“老大,晚上放个假呗,我们喝酒去?” 白慕川剜他一眼,没表示赞同,也没反对,却被唐元初等人会意,当成了默认,立马笑逐颜开。 “哥几个,晚上喝酒去。” “唐元初请客!” “兰桂香坊走起——” 众人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去。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看向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 “你说,他们谁在说谎?” 不知道他在问谁。但向晚就站在他身边,理所当然地接过话来。 “陈六老实巴交的,话都表述不明白,不像那种有脑子的人。胖子很社会,但这种人尤其奸猾,如果没有相当大的利益驱使,他不会轻易去卖命……” 迟疑片刻,向晚缓缓说:“今天见了那么多人,我觉得最可疑的人……是叶轮!” “嗯?”白慕川转头看他。 向晚看着他的眼神,突然间,就想到了叶轮那个令人猜测不透的笑。 “不在场的人,才会有无数的可能。” 说完,她停顿片刻,又幽幽一叹,“其实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在那个时候把警察引走,到底是为了干什么?与小说剧情一样的毒品交易,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慕川没有回复。 他久久站在那里,挺拔的身躯有一丝冷肃之感。 “叶轮。”慢慢的,他重复一遍那个名字,放低了声音,“是人是鬼,总会有显形的一天!” …… 收队已到下班时间。 唐元初要请客,众人很兴奋,嚎叫着要拉白慕川一起去。 然而,白慕川拒绝了。 理由:他今天要回去搬家。 向晚听到他提及这个事,心里就起腻子,皮肤莫名有些发烫。 怪怪的!头皮一层层发麻。 不过,队上的同事,大多不知道他原本住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搬家的真正内涵,并没有很在意,只是起哄地叫着让白队请客。 搬家请客是锦城人的习俗,白慕川也不推诿,笑了笑,从钱夹里掏出一张信用卡,直接交给谢辉。 “你们去喝,多少都算我的!” 众人欢呼一声,兴奋得不行。 唐元初却愣住了,“老大,这不对啊!嘿,说好今天我请的。要不,你明天再请好了……” “少啰嗦!”白慕川瞪他一眼,一拳打在他肩膀上,“等你娶媳妇,再请不迟!” 白慕川话音一落,就有人怪叫起来。 “那可不完了!怕是一辈子都吃不到唐元初了?” “滚球!”唐元初踢他,“信不信老子明天就带个妹子给你看看?” “有种带啊!” “……” 几个男人欢天喜地地闹腾去了。 向晚低着头收拾东西,准备撒丫子滚蛋—— 单独一个女人,她不想跟唐元初他们去酒吧那种地方喝酒,更不想被白慕川叫住,让她去帮忙搬家。 可谁会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拎着包上完厕所,刚刚从侧门溜出去,就看到白慕川的车停在那里。 “小妞,哪里跑?”他勾起唇,笑容荡在夕阳的余光里,又暖又骚,说不出的撩人。 “……”向晚无语顿足,双眼微眯着,水汪汪地看他,“干嘛?” 白慕川偏偏头,“上车!” 呵!向晚将包搂在怀里,不悦地瞪眼,“凭什么呀?你搬家你搬你的,关我什么事?” 白慕川轻笑,有一丝促狭轻轻从深邃的眸底飘出来,“谁说我现在就要去搬家的?向老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我住在一起?” 迫不及待个鬼!不是他说的要搬家? 向晚垂着眼帘,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一副小女儿情态,“那你要干嘛?” 白慕川扬扬眉梢,“星光大道,追星去!” 向晚:“……” 她不解地抬眼,却意外撞上白慕川严肃的目光。 更加意外的是,一个小时后,她被白慕川带着,见到了头号情敌——谢绾绾。 第138章 ,白马王子 夜晚的星光大道,与白天大不一样。 灯火变得旖旎了,街上行人的面孔也闲适下来,再无白日里匆忙。 两侧仿古的小楼都很低矮,最高不过两三层左右。屋檐上挂着一排排极富古意的灯笼。纱窗、流苏,小桥,绿树,向晚与白慕川走在夜风徐徐的步行小街上,听边上茶楼酒肆里慵懒的笑声,心情格外宁静平和。 谢绾绾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从他们背后跟上来,戴了个帽子,一个黑色的大口罩遮了半边脸,像个鬼一样突然冒出来。 “上哪儿去啊?” 逛夜街的人很多,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朝他俩懒洋洋地笑,那声音里表达出来的友好,让向晚瞬间滋生的酸味儿就都挥发了。 “你好,谢小姐!” 白慕川回头,一只手插裤兜里,不以为意地挑挑眉。 “你怎么在这儿?” 谢绾绾抱臂,肩膀上挂一个小背包,笑得轻谩,“怎么?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白慕川勾勾唇,漫不经心地笑,“知道就好。” “啧!”谢绾绾只露出了眉和眼,可表达的感情却极其丰富了。 摇摇头,她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向晚,又问白慕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收到邀请,向晚有点尴尬。 虽然她知道白慕川跟谢绾绾不是那种关系,可大概先入为主的原因,她始终有一点介怀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好像是现女友见到了前女友一样,浑身不自在。 脑补画面太多,伤不起! 她对谢绾绾笑了笑,转头看白慕川。 “那个……白队!你们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急什么?”说话的人是谢绾绾,她走过来,一把揽住向晚的胳膊,“找个地方吃饭吧,边吃边说。我没吃晚饭呢,都饿了!” 向晚:“……” 她跟谢绾绾这种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同,太宅,不擅与陌生人亲近与交流。这样被谢绾绾挽住胳膊,揽住肩膀,她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上来了。 白慕川的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谢绾绾的手,将向晚护在身体的左侧。 “我们吃过了。” 向晚松一口气,也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今晚还有工作要做……” 更新没有写!这个是头等大事。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拒绝,谢绾绾就像吃错了药似的,非得拽着他们去吃饭,甚至搬出了与案子相关的正事来。 “你们看着办吧!除了吃饭,我也是有情报的人。”谢绾绾歪着头,“吃不吃?” “……” 星光大道的边有一条河。 临河的街面上,很多吃的、喝的、玩的。 谢绾绾最近常在这儿拍戏,对地方很熟,径直带她们上到三楼,找了一个安静的特色小馆子——喝茶、吃饭、打牌,什么娱乐设施都有,但卡座似的设计,又为客人分配出独立私人的空间,饭桌上有电磁炉可以煮小火锅,一人一锅,菜式任点,挺有格调。 选位置的时候,白慕川刻意坐在了向晚的身边。 她身体微微一侧,看他一眼,没吭声。 “吃点什么?”谢绾绾就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小互动,头也不抬,拿着铅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语气平平淡淡,不热情,也不冷漠,对他们这种关系来说,界线刚刚好。 向晚微微一笑,“我吃过的,不太饿。” 谢绾绾抬头瞄她一眼,“减肥啊?” 向晚摇头失笑,“减肥好像是明星比较热衷的事儿?” “也是!”谢绾绾不以为意,放下笔,把菜单递给白慕川,“你自己来啊,老铁!” “……” 从慕川、小白,到老铁,她对白慕川的称呼真多。 多得不需要别的语言,就足够证明他们的交情的深厚…… 向晚笑了笑,随意瞥单子,“你吃素?” 谢绾绾懒懒撩她一眼:“减肥啊!明星的必修课嘛。” 向晚勾勾唇,随意一笑,接不下去了。 尬聊伤身! 毕竟不是一挂的人,强行拉近距离,彼此都累。 “好了。”白慕川随意点了几个菜,叫了服务员过来拿走菜单,然后双手一扣,轻肘在桌面上,认真地看着谢绾绾,“说吧,有什么事?” 谢绾绾抬头看他,不紧不慢地笑,“你这人,饭都没吃呢,哪有力气谈正事?” “别磨叽!”白慕川不耐烦。 “呵!真是。重色轻友!” “……” 两个人无言以对。 谢绾绾是真不着急,看了酒水单,叫服务员拿了酒水饮料过来,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开始往杯子里倒酒,又问向晚,“喝点?” “谢谢,不用。”向晚文静地笑应。 谢绾绾呵一声,“我猜也是。小白就喜欢乖乖女……” 乖乖女…… 这个称呼让向晚很尴尬。 她如果称得上乖乖女,那天下就没有不乖的女人了。 向晚轻轻勾唇,意味不明地一笑,不多说。谢绾绾与她对上眼神,也是一笑,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包,又问她:“介意我抽烟吗?” “请便!”除了这个,向晚能说什么? “谢谢!”谢绾绾说着,又找白慕川拿打火机。 向晚看着,但笑不语。 在谢绾绾之前,她并不熟悉这种恣意而飞扬的女人,基于某种对人设研究的“迷之喜爱”,她并不介意谢绾绾所表现出来的任何姿态。即便有些不适应,也只当成一种全新的体验了。 “我最近挺烦的!”谢绾绾点燃一支香烟,在白皙纤软的手指上来回辗转着,说了一句开头又停下,沉默着一连吸了好几口。 那动作,老烟虫没跑了! 烟味袅袅,空气里无端躁动起来。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撩拨神经。 但白慕川不说话,向晚没有立场对她说什么。 她只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也静静地听着…… 隔了好一会儿,小火锅陆续端上来了。有西红柿排骨汤锅、有酸菜老鸭汤锅,还有野菌山鸡汤锅……很香,哪怕向晚吃过饭,馋虫也给勾了出来,默默地盛了一碗。 可一直吵着饿的谢绾绾却一口不吃,只慢条斯理地吸着烟。 香烟入肺,她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突然一笑,淡淡看着向晚和白慕川,“别说,我坐在这里看你俩,真是挺般配的。就连表情与反应都惊人的和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都说最近很烦了,你们就不能问问我这条单身狗,为什么会烦躁?” 白慕川:“谢绾绾……” “嗳,敷衍的就算了!”谢绾绾抬起夹香烟的手,制止他,“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爱听你!” 说到这里,她视线挪开,笑着看向晚。 “前一阵儿,你是不是怪别扭的?” “嗯?”向晚一怔,狐疑问:“什么?” “我跟他啊!”谢绾绾努嘴指了指白慕川,“我是不是影响你俩的感情发展了?” “……” 有些话,可以想,却不适合当面说。 正常人会在聊天时尽可能给对方留出一个舒适的空间,不让彼此尴尬。 可谢绾绾,这是毫无余地啊? 向晚看她一眼,“并没有。如果我跟他的关系有什么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感情这种事,不是别人可以影响的。这怎么能怪你呢?” 不温不火,不卑不亢。 谢绾绾目光一闪,审视她两秒,又低头喝一口酒,默默吸烟。 “这么说来,我到像个笑话似的,生怕影响了你俩谈恋爱,巴巴地跟上来解释……” 白慕川微微冷了脸,“你今天话很多?” “是吗?”谢绾绾回视他,突然淡淡一笑,“可能喝了酒的原因吧,有些话,不吐不快!” 空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怪异、不自在,呼吸都紧。 “向小姐,你不会介意的吧?”谢绾绾抬抬眉,又似笑非笑地看向晚。 如果向晚这个时候还没发现她情绪不对,那也别写小说,别做什么侧写师了。 谢绾绾对她没有敌视,但身上浓浓的怨妇情绪,也许瞒得过白慕川,却瞒不过女人纤细的神经。在这些方向,向晚本来就比普通人更敏感一点,几乎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她就可以感受到谢绾绾的语气,并马上调拨身上的神经细胞,做出最有利的反应。 “不介意!只是……如果是你的私事,我恐怕不太方便听!” “呵!”谢绾绾瞅着她,突然笑了。 她低下头,拿烟的手撑着太阳穴,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那一张漂亮的脸蛋,纤长的脖子,柔美的锁骨,从向晚这个角度看上去,与香烟带出的风尘味儿混在一起,让谢绾绾这个人物在她心里的定位格外清晰。 一个浑身是伤的美丽女人。 善良、懦弱。想爱,又怕失去。 佯装坚强,却一步都不敢跨出去—— “我还有什么隐私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呢?”谢绾绾一个人笑够了,又慢慢抬起头来,朝向晚眨了眨眼,“我那些丢人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我还在意什么?早就被人扒干净了,没有隐私,不存在隐私……” 一句话里连续出现三个“隐私”,算是越描越黑的典型了。 越说不在意,越表现出她很在意。 非常明显,那一个被全网直播的经历,与她小时候受过的伤痛一样,成了她心里抹不去的伤疤。 向晚安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谢绾绾歪了歪头,勾唇,“你怎么不说话?” 向晚把心里的不安掩藏得很好。在外人面前,她从不轻易交心。 “我只是觉得,我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如果安慰她,会显得矫情。揭人短处不说,稍稍安慰得不好,就容易惹人反感。 “你很可爱。”谢绾绾双眼柔媚地眯起,一眨不眨地看着向晚笑,“在今天之前,我其实很好奇,小白为什么喜欢你?不!应该说,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凭什么把小白套牢?让他甘愿为你做那些事——” 那些事,哪些事? 向晚心里微微一恻。 但,此时不适合问这个。 沉默一下,向晚垂下眼,慢慢扫白慕川一眼,轻笑,“听到没有?” 简单四个字,她就把锅甩给了白慕川。 含义丰富,杀伤力还强!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她不参与战争的一种态度。 白慕川接锅,对她笑了笑,又奇怪地看着谢绾绾,“我说你没喝多吧?如果你今儿就是想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劝你死了心!我家里都管不了我,你认为自己有多大分量?” 这话可以说很重了。 一般人听了,肯定转身就走。 可谢绾绾浑不在意,依旧懒洋洋的靠着倚子。 “谁说我要管你了?我就是好奇。特想知道你心里装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说到这里,她看着向晚,一双眼变幻莫测地转了转,发出一声暧昧的笑,“结果我发现,向小姐确实是一位迷人的女士……我也快要爱上她了呢。” 向晚:“……” 白慕川脊背一僵,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我警告你啊!不要胡说八道!” “说真的呢。”谢绾绾很肯定地点点头,往前倾身,对着向晚的脸,轻轻吐气,“我很喜欢你。” 莫名其妙、莫名暧昧。 向晚一身的鸡皮疙瘩再次蹿起,无言以对。 白慕川黑沉沉拉下脸,“我说谢绾绾,别没事找事……想跟我抢女人?” “抢了又怎样?” “你说呢?”白慕川冷笑,“滚蛋!” “嘿!这么严肃做什么?”谢绾绾把玩着火机,在指尖来回转着圈,又笑盈盈地看着向晚,不甚在意地笑,“我的事,他没有告诉你吧?” 向晚只是笑笑,不回答。 谢绾绾把烟叼嘴里,眯起眼,又开了一瓶酒,抬手把窗户拉开。 河风从窗口拂进来,扫着她的头发,盖住她半边面孔,以至于她脸上的表情,竟有一种精致而华丽的迷乱,“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 什么?向晚看着她,像被雷劈了。 谢绾绾低头拔了拔头发,“死掉的于惠,我的助理,就是我的爱人。嗯,她为我而死。” 一个死字,比千言万语都深沉。 悲伤就这样静静地荡在了风里,随着她破碎的声音飘飞。 “有一次,我跟于蕙在一起,被家里人看见了。”谢绾绾抖了抖烟灰,翘起唇角看向晚,“为了我的自由,为了得到我家里人的无罪释放……我请白慕川帮忙,客串了我的男朋友,我们做了一个口头的君子协定……” 谢绾绾的用词很怪异。 在向晚听来,那都不是正常的叙事方式。 甚至用到了“无罪释放”这种感情丨色彩极为浓烈的词…… 向晚无法猜测她在离开那个恐怖的少教所后,又有了一个怎样的家庭,那些她的“家里人”又是怎样的人,却可以肯定,她依旧生活在一个不太美好的家庭环境里,要不然也不用找白慕川来“君子协定”了。 沉默中,气氛莫名压抑。 然后,向晚听到谢绾绾的笑。 “你怎么就不问,我们的君子协定是什么?” 向晚感觉不太好,却淡淡一笑,“那是你们的事情,我没有立场问,也没有兴趣知道。毕竟,我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这个回答,让谢绾绾始料未及。 便是白慕川,也登时黑了脸,冷飕飕地凝视她。 那表情看着怪吓人的,要不是有外人在,怕是当场就要把她吃了—— 向晚轻轻眨眼,“难道我有说错?” 白慕川咬牙,哼笑一声,“早晚而已。” 两个人互视着,像两只刺猬,可画面又极端和谐。 谢绾绾看着他俩,微微怔了片刻,酡红的脸上闪过一抹笑。 “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了?老铁,你不行啊?” 白慕川伸手把她面前的酒瓶拿开,“别喝了二两当半斤!我没功夫跟你瞎扯!你要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就走了,还有事儿呢。” “急什么?”谢绾绾轻笑一声,举起酒杯跟向晚面前的饮料碰了一下,又仰脖子一口灌下去,这才舒服地抿抿嘴,打个酒嗝,挑眉问:“听说你们今儿来剧组查案了?” 尼玛! 绕一圈儿,这才问正事? 白慕川不拿好眼神儿看她。 “是,怎么了?” “我说了线报,可以拿资金不?警官?”谢绾绾似乎真喝得有点大了,说话夹舌头,含含糊糊。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白慕川不太客气。 或者说,在他眼里,面前这个大美女,完全不具备女人的性别。 “你这人……真是!”谢绾绾摆摆手,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往外说……要不然,又得扯到私人恩怨来。” “我有分寸。”白慕川冷着脸。 “叶轮!”谢绾绾轻轻说了一个名字,目光一闪,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他好像找了个小女朋友……” “!”向晚无语。 白慕川双眼微冷,恨不得掐死她。 “你们圈子里的八卦,我没兴趣!” 谢绾绾呵一声,望着窗外,极美极美的一笑。 “我是说,他那个小女朋友,今儿来剧组探班了。可一眨眼,就不见了——” 什么叫一眨眼,就不见了? 向晚的神经倏地紧绷起来,认真脸看着谢绾绾。 她却浑不在意,“现在的小姑娘啊,就是傻得很!男神是那么好追的么?千里送炮被白嫖还要感恩戴德……结果,男神根本就不肯待见她,不愿意让她出来见人啦!” 好家伙!喝了酒的人说话,真是没有逻辑。 向晚琢磨半天才理顺她想表达的内容是什么。 “你是说,事发时,叶轮的小女朋友也在现场?” 谢绾绾对她深情一笑,“聪明!你们今天的排查人员名单里,肯定没有这个人吧?” 没有!确实没有。 当时白慕川找剧组的工作人员核实了,他们表示所有人都在那里,连戚科都给找来了,根本就没说有这个人存在。 “也许别人也不知道她来了呢?”谢绾绾挑挑眉。 “那你为什么知道?”白慕川冷声问。 “我?”谢绾绾懒洋洋地吸烟,指了指对面那一个临近巷子的窗口,“今天我就坐在那里……” 那个位置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面,还能看到剧组的位置。 白慕川眯起眼,“为什么现在才说?” 谢绾绾懒洋洋喝一口酒,“你又没问我,我哪知道你不知道呢?” 向晚皱了皱眉头:“你说一眨眼就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谢绾绾撇撇唇,“就是刚刚看到她在那里,结果街上你们几个警察抓人,等我眨个眼回来,人就不见了呗!” “……” 当时的街上和剧组,都那么多人…… 即便有个小女生突然走掉了,谁会注意? 其实单单这样想来,很难将两件事糅合到一起。 向晚想了想,小声道:“叶轮今儿上午不是没在剧组么?他小女朋友来探班,找不到他,调头就走,也不奇怪啊!” 谢绾绾眯眼看她,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里是步行街!地方就那么大,我就眨个眼,她能走多远?” 事情可大可小。 单指一件事,确实是小事。 如果刚好发生在“真警察抓假罪犯”的乌龙时间呢? 白慕川看她一眼,去吧台结了账,再又转回来。 “吃好了就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谢绾绾摆手,“我再坐一会儿,你们有事,先去忙吧!” 白慕川沉下脸来,“再不走,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哈!”谢绾绾笑了笑,无奈地站起来,撑着桌子,走路有些晃,冷不丁靠在向晚的肩膀上,把她随意一揽,酡红的脸上满是促狭地笑,“扶我一下啊,谢谢!” 向晚嘴唇抽搐一下,尴尬,又不得不扶。 然而,她的手刚刚搭上去,就被白慕川扯开了。 “让她自己走!” “……” 吃男人的醋也就算了,连女人的醋也吃? 谢绾绾看他一眼,笑着把背包甩在肩膀上,走在了前头。 街上,夜风徐徐。 三个人安静地走向停车的地方。 向晚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白慕川过去开车,只留下两个女人站在路边等待时,她才看了似醉非醉的谢绾绾一眼。 “你并不是喜欢女人吧?” 谢绾绾微微一怔,转头看她。 向晚却不看她,双眼凝视夜幕下无尽的苍穹,“你不喜欢女人,于惠却喜欢。她为你而死,一直以为你爱的人是她……因为爱,她甘愿赴死,可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也只是一颗棋。” 久久,没有人说话。 向晚感觉得到谢绾绾火辣辣的视线,却不与她对视。 “你说你最近很烦躁,可你的烦躁,有几分是因为于惠呢?” 咚一声!谢绾绾突然手滑,拎在手上的背包掉落在地—— 沉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她低头捡起包,笑了一声,径直朝白慕川开过来的车走去,“小白,你这个女朋友了不得啊!我喜欢死了!” …… “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送走谢绾绾,回去的路上,白慕川问向晚。 “没什么。” 向晚看他一眼,微笑着,看着这个钢铁直男无知的样子,一颗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白慕川。”她轻轻唤他,“你其实很傻,知道吗?” “嗯?”白慕川侧头,眯眼瞅她片刻,不说话。却在红绿灯路口嘎一声刹住车,突然伸过头来,在她脸侧亲了一口,“再说一句试试?” “说了又怎样?傻子!” 白慕川手突然伸过来,扣住她的脑袋,又轻轻吻她一下,声音哑哑的。 “说一句,亲一口。我赚了。” “……” “叫啊!叫傻子。” “……”怕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向晚翻个白眼儿,一个“傻”字还没出声,他的唇就贴了上来,轻轻一碰…… 呼吸交织间,向晚看见他魅惑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笑脸,视线朦胧间,一肚子的百转千回统统散开,只剩下一路街灯,明亮、炽烈,如同他俊朗温柔的笑脸,美好得像年少时做过的那些爱情美梦—— 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是一个盖世英雄,终于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了! 第139章 ,她的变化(一更) 方圆圆听到钥匙声响,拉开房门,就看到笑得一脸暧昧的向晚和白慕川。 哇靠!今儿这两个人咋这么淫荡? 直觉告诉她,他俩有问题。 方圆圆抱臂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你俩上哪儿去了?才回来?” 向晚一本正经冲她眨眼,“办案。” 底气很足啊,这个女人。哼! 方圆圆撇一下嘴,让开门,“白警官,里面坐!嗳,对了,你的行李呢?不是说要搬来跟我们家晚晚同居么?” “……” 这货的嘴啊!向晚恨不得掐死她。 白慕川却不以为意,“谢谢,不坐了!我明儿搬过来。”今天的他,莫名比往常更有礼貌,在“表妹”面前,傲娇劲儿都少了很多。 说完,他看着向晚指了指门里,暖洋洋地笑,“进去吧,我回了!” “嗯。”向晚略垂头,长长的睫毛眨得飞快。 白慕川低头瞅她一眼,勾勾唇,“你就没别的跟我说了?” 向晚剜她一眼,咬牙,慢慢躬身,说:“白队,您慢走。” 白慕川莞尔,清俊的脸荡开一抹笑,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脸,“喏!” “呵?”向晚恶狠狠一瞪,“走不走了你?” “……走!” 可怜的小白警官,要亲亲没有要到,摸摸鼻子,摆摆手,苦哈哈地走了。 “哗!噢!不得了了啊!” 门一关上,方圆圆的热血就沸腾了。 她抓住向晚的肩膀,把向晚整个儿搬过来,面对对的看着她的眼,兴奋得双眼放光。 “表姐,你俩搞上了对不对?” “……”向晚翻个白眼儿,“拜托你,用词文雅一点,不要丢了咱们文泉书院的脸!” “滚!”方圆圆嘻嘻笑,对着向晚上下打量,左瞅右瞅,搬着她的脸,嘴里啧啧有声,“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表姐,你连气质都变了你知道吗?有女怀春,春风满面,面如桃花,花枝招展……啧,这含情脉脉的小模样儿,怎么跟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似的?哈哈哈!” 伴着那一连串的哈哈大笑,向晚脸颊都红了。 “去你大爷的!不跟你瞎扯,我要码字!” “我大爷,不是你大爷?”方圆圆不让她遁逃,尾随在她身后进了卧室,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还没有扑灭,“表姐,跟我说说呗,你俩咋好上的?还有,跟帅哥谈恋爱的感觉,跟我等屌丝,是不是不一样?” 向晚拉椅子坐下来,偏头白她一眼,拿手机,作势打电话。 “喂,黄何吗?我表妹说想找个帅哥谈恋爱,不想找屌丝了……” 方圆圆猛地一个“九阴白骨爪”扣在她的脑袋上,咬牙切齿地晃来晃去。 “英雄,你在找打是不?” “我是为了你的绩效好不?我的编辑大人。”向晚呜呼一声,使劲儿扳开她的魔爪,“我得工作了!不然断更算谁的?” “算你狠!” 撤回手,方圆圆离开了。 向晚吐出一口气,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心里的情绪却没能马上平复下来。像被搅入了一团乱麻之中,满脑子都是白慕川的笑脸。暖暖的,温柔的,像撩人的风,拂动了情思,就再难归位…… 慢慢的,她闭上眼睛。 脑海里是他突然俯身亲吻她的脸,是他陪着她漫步回家的身影,是他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 额头上突然一痛,她猛地睁开眼,看到方圆圆的大圆脸,“干嘛啊?” “想什么呢?一脸淫荡的样子。”方圆圆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脸,把切好的一盘水果放在电脑桌上,又顺手为她端过来一杯水,“不要想男人了,回神好好写!最近数据不错……” “知道啦!” 向晚随口应着,打开了书评区。 “日常催更。我是催更小能手!” “打卡!打卡!向公子看我,我是你的小可爱呀……” “向公子,什么时候让方警官与暖暖发生点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嘛?啊啊啊,最近好素,嘴都长疮了,不亲亲好不了啊!” 噗! 一条一条浏览下去,向晚从中得到的快乐,无法用言语描述…… 写作初心,无外如是。有人喜欢,便得心安。 她双眼带着笑,视线最终停顿在一个熟悉的id上…… 来了! 等了那么久,它终于又出现了。 是它!是那个id,一样的语气,一样阴森森的感觉。不过,这次的书评却不涉及半点别的东西,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读者,对向晚的剧情进行了毫不留情地抨击。 “这书最近节奏有问题吧?整天风花雪月,男欢女爱,腻歪死了。作者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忘记了写作的初衷布局?说好的悬疑刑侦呢?再没有进展,作者可以去死了,别出来丢人!” 向晚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看着这条留言,她又有些怀疑以前的想法。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除了有一点尖酸刻薄和神经质之外,单看这条书评,根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二次元读者啊! 沉默一会,向晚照常把这条留言截图下来,与以前的几条放在一个文档里。 从头到尾再看一遍,毫无头绪—— 她索性关掉书评,开始专心码字。 前面的一部分情节,是男女主感情的一个升温过程,在感情处理方面的细节是比较多。不过目前男女主算是有了一个阶段性的发展,可以暂告一个段落了,她本来也准备开始走事业线的。 向晚琢磨着剧情,冷不防想到了谢绾绾说的那个情况。 叶轮失踪的小女朋友,以及,他们这一群被“调虎离山”的警察。 这中间的关联是什么? 一旦进入故事,她发现自己就不是向晚了,手指敲键如魔,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具象的人,开始将天马行空的想象杜撰在故事里。 …… 午夜十二点。 向晚写完,上传,发布,然后长长松一口气,伸个懒腰,站起来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活动活动筋骨…… 嘀嘀!一条短信发过来。 “卡点更新!向老师,你很棒哦!” 好强烈的反语! 好关注的“脑残粉”! 看在他第一时间发现她更新的分上,原谅她的毒舌了! 向晚没有发现自己扬起的嘴角,慢吞吞地回复,“这叫技术!没有个三五年的历练,根本就练不出来这样的状态。懂么?” “厉害了我的妞!在下甘拜下风!” 看着短信上的文字,想着白慕川似笑非笑的脸,向晚神经都松缓了不少,一边扭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边给他发短信。 “都这个点儿了,你怎么还没睡?” “没得到你的允许,我哪里敢睡?” “……污不污啊你?” “啧!想什么呢?小向晚?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隔着屏幕,向晚也能想象白慕川那嘚瑟的傲娇模样,不由自主笑了一声。 “不跟你贫。洗漱、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安!” “安!” 夜深了! 向晚看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拉上窗帘,去卫生间。 坐在马桶上,她随便翻动着手机,意外发现《白名单》更新了! 祖宗嗳!隔了这么久,沐二少居然复活了? 她再看一下更新时间,发现他居然跟她差不多时间更的! 嘿!她开心起来,翻开小说页面,开始认真阅读,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读一本好书,便是一次灵魂的洗涤。好书能给向晚带来的精神养分,足可以让她安心一整晚…… 晚上睡得不错,第二天向晚起个大早,推开窗户,一看那雨雾雾的清新世界,深吸一口气,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儿进了厨房。 让程正买了那么久的早餐,是时候回馈一下他了。 很奇怪,以前她很忌惮与程正的接触,就害怕被他误会,现在却莫名变得坦然,突然就把他真正定位成了一个朋友一个同事,心里的跨度竟然毫无违合感,直接就放下了尴尬—— 不在意了,也就从容了。 方圆圆打着呵欠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程正照常来敲门。 他的手上,也照旧拎着两个人的早饭。 当发现向晚从厨房里端出稀粥的时候,他明显一怔。 “你还真自己做饭了?” 向晚把碗筷摆好,笑盈盈地道:“当然,不能光说不练啊!程队,来尝尝我的手艺……” 在今天之前,其实程正从来没有见过向晚这般的好脸色,就像春暖花开,大地冰融,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笑容里亮开了。她在笑,对他敞开心扉的笑,不设防,无顾及…… 本是好事,可程正却笑不出来。 她分明变了。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不一样了。 她再也不把他当成一个有点暧昧的相亲对象,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所以才会有这样从容的相对。 很久之后,当程正再回忆与向晚的过去,能想起来的,也是这天早上她的笑脸。 距离那么近,距离又那么远。 近得似乎伸手就可以碰到,远得却再也无法触及—— 那时的程正有点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明白。明白她,也明白自己。 不过,此时的程正,却固执地不肯相信。 哪怕明明感觉到了拒绝,还是想要在不可能里虚空里伸出一只手,去搏那百分之一的可能…… …… 第140章 ,他的怜惜(二更) 昨天晚上兰桂香坊的酒,让刑侦队的小伙伴们精神大好。 上班时间,个个脸上神采奕奕挂着笑。向晚心情也好,发现今天的大队格外有团队精神,每一个小伙伴儿都那么亲切。 “向老师,早!” “早!” 向晚帮小刘倒了水,又把办公室的桌面清理了一遍,刚刚坐下来,就收到通知,全体成员去大会议室参加“国庆中秋维稳工作部署视频会议”。除了值班的,都必须参会。 也就是说,向晚这个编外,也不例外。 视频会议由省厅统一安排,主要内容是国庆和中秋期间的安保维稳问题。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狠抓社会治安的时候,上头对基层的工作要求也比较高…… 领导们在视频上讲着话,向晚在会议室里仔细听着,认真做笔记,尽管很多东西她还不全懂,但她绝对是会议室里最专心的一个,除了偶尔看一眼视频上的省厅领导,完全心无旁骛—— “你傻不傻?” 一条信息又闯进来。 向晚进会议室的时候关了音量,只留了振动。 可即便这样,那声响也吓了她一跳。 她轻轻抬头,望一眼同样在开会的白慕川,又低头回复。 “在开会呢,你发什么信息?” “例行会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会议内容一会会有文件下发。嗳,我的傻妞儿,还在老老实实拿笔记呢?” 呃!向晚望望四周的同事,像一个认真听课却成为了异类的小学生,一时间,价值观都不稳定了。 “笨鸟先飞嘛。我本来就是半路出家,不懂的东西太多,我学习一下怎么了?白慕川,你再嘲笑一个试试!” “没嘲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心疼……” 心疼?向晚脸颊一烫,胸口怦怦地跳。 可不待她回复,又有一条短信跳出来。 “还没有敲完字儿就不小心发送了——我其实是想说,心疼你的智商。” 靠!向晚恶狠狠剜他。 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她看到了白慕川促狭的脸。 他在望着她笑,那双俊朗的眼里像黑曜石一般,散发着暖融融的光泽,像个迷人的漩涡,竟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乐…… “不生气,乖!开玩笑呢。一会开完会,跟我再去一趟剧组!” 又去?想到那个剧组,向晚莫名就有点心塞。 与剧组有关的案子,这都发生几起了? 一、谢绾绾的私人物品被盗,同时被曹梦佳威胁。 二、孔庆平因偷盗死于意外,失手杀他的是他的亲爹。 三、于惠与另一个女生死于谢绾绾与叶轮的粉丝斗殴,社会事件。 四、曹梦佳畏罪自杀…… 单独看来,每一起案子都干净利索地破案了。 但几起案子都留有疑惑。那些关联处,就像蒙上了一层纱,隐隐约约可以窥见一些轮廓,却看不清内里真切的精髓…… “白慕川,你看我昨晚的更新了吗?”向晚低头发消息。 “看了。写得不错。从故事性来说,很完整,很精彩。”白慕川很快回复。 “从现实性呢?”她问。 “现实——最好不要那么戏剧性吧!” 他不等向晚回复,又用轻松的语气补上一句,“其实前面几章节奏就挺好的。女孩子嘛,谈谈恋爱,打情骂俏,都喜欢看……嗯,我也很期待,方夜阑警官什么时候才有肉吃……” “去你的!” “哈哈!” 两个人悄咪咪的小动作,做得很隐秘。 会议室里,开着视频,大家的动作幅度都很小,不过看手机的人不小,因此他俩偶尔摆弄一下手机,大家都见怪不怪…… 只不过,向晚唇角偶尔翘起的小笑容,却没有逃过程正的眼睛。 …… 会议结束的时候,程正在门外过道上等着向晚。 “向老师,有空吗?” 向晚啊了一声,有些意外,“程队找我有事?” 程正面无表情地说:“你那天不是说想要看一些法医案例记录,用来丰富写作素材?今天上午我有空。” “不好意思,向老师没空!”一声低笑,白慕川从后面过来,拍了拍程正的肩膀,“我们要去走访现场。今天,不,未来很多天,都没空。” “现场?”程正问:“这两天有什么案子吗?” 昨天那个事儿,因为没有人员伤亡,并没有通知到技术队,程正毫不知情。 而且,那也根本就称不上案子,顶多算一个事件…… 白慕川不跟他解释,挑挑眉,“与之前的案子有关。” 说罢他斜睨,示意向晚,“走吧,向老师!” 在外面,他一直用这样的称呼。以前向晚觉得这声老师很别扭,现在却觉得分外自在…… “好的。白队!” 她转头,微微一笑,“程队,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看资料!” 抱着笔记本,她挺胸抬头,大步往前走。 背后,传来程正轻飘飘的声音,“以后开会的时候,少搞点小动作。视频是连接省厅的,如果刚好被发现,到时候,都很难看!” 程正的话,是对白慕川在讲。 可向晚耳根倏地一烧,觉得脊背一下就挺不直了。 几乎是灰溜溜地,她加快脚步,兔子一般逃走了。 白慕川看着她仓皇失措的背影,扬了扬嘴角,冷眼看程正,“迟了!” 一句迟了,语义双关。 程正面色微变,白慕川却慵懒地笑着,大步出去。 “唐元初,去拿车!” …… 今天凌晨那一场缠绵的小雨,把人们都关在了房子里。 路面湿滑,星光大道今天的街道上,出来休闲的人群明显减少了很多。放眼望去,大多都是一些老年人,风雨无阻地在河边长廊上伸胳膊踢腿,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 白慕川、向晚、唐元初三个人一起过来的。 他们没有直接去剧组,而是沿着街边慢慢溜哒。 走到昨天的小茶馆附近,白慕川突然指了指三楼的窗户,对向晚和唐元初说:“我们上去坐坐吧。” 唐元初不明所以,一脸迷惑,“干嘛去啊老大?” 向晚大概猜到他去干什么,点点头,跟了上去。 三个人上了楼,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喝点什么?” 白慕川点了一壶熟普洱,等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突然问他:“你们店里有几个监控摄像头?” 服务员一怔,看他一眼,老老实实地回答,“有两个吧!” 白慕川:“都在什么位置?” 服务员眼里生出了一丝警惕,“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要问我们老板!” 白慕川慢慢掏证件,轻轻一扬,“麻烦,请你们老板来一下。” 看到警官证,店员表情由惊到吓,马上变得丰富起来,点点头,马上就走。 “好的好的,几位坐一下啊!我这就去叫!” 老板很快过来了,看到他们严肃的样子,一脸紧张地问:“警察同志,出啥事儿了?” 白慕川指了指街对面,“你们店里的监控,看不看得到那个位置?” 老板愣了愣,摇头,“我们的监控主要是对内的,外面的街道看不到……” “谢谢!”白慕川站了起来,“麻烦调出来我看看。” 有警察询问,老板不敢耽搁。他们很快拿到了店里的监控,然而,老板没有说谎,这里的监控确实看不到那边的。 白慕川再次对老板道了谢,然后对向晚和唐元初说:“走!” “茶不喝了啊?”唐元初看着那桌上付了账的茶水,有一点肉痛——好贵的啊!这里的消费很高的啊! “要不你留下来喝?”白慕川淡淡看他一眼。 “……” 出了馆子,唐元初还有一点想不通。 “老大,咱们问事就问事嘛,干嘛浪费钱?” 白慕川慢悠悠道:“这没有立案的事件,不完全算公事。” “……” 这逻辑,唐元初无言以对。 眼看白慕川又要去问第二家,他死活拦着。 “这次咱就别花钱了。你要不好意思,我去问……” “他不是不好意思。”向晚接过话,似笑非笑,“你太不了解他了,他为什么要泡那壶茶,根本就是他大爷想试一下口味而已!” “啊?哈!”唐元初愣愣地笑了起来。 “我说向老师,不带这么拆台的啊?”白慕川云淡风轻地看她,哼笑一声,“英明神武的白警官,形象就这么轰然倒塌!” “忾!”向晚做个鬼脸,然后严肃下来,“我知道你想证实一下我小说的内容。可那只是小说而已!为了故意性,必须要那样写。在现实里——好吧,现实里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那个女孩儿消失的地方,肯定是监控死角。” 什么跟什么?唐元初傻懵,听不懂她的话。 白慕川沉默一下,却问:“依据?” 向晚仰头,微微一笑,“第六感。” 在她昨晚更新的章节里,剧组的拍摄现场失踪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是男三号的脑残粉儿,她千里迢迢来这里看自己的偶像,结果消失在拍摄现场。然后,因为怀疑女孩的失踪,方夜阑警官带着荣小暖去了现场走访,可那一带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女孩儿离开的画面。 在小说章节的末尾,还有写:“三天后,女孩的尸体飘浮在附近的河水里……” 今天来星光大道,白慕川问监控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不过,她既欣慰他对她小说推理的看重,又不免有些汗颜。 “小说主要为了戏剧性……现实,我其实不希望有这样的情节发生。” “我也有一个第六感。”白慕川突然凝目,“你又要火一把了!” 如果可能,向晚真的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火一把! 可有时候事情就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很快,白慕川的预测就得到了验证—— 当天傍晚回到家里,向晚正在收拾打扫那一间闲置的空房间,为白警官搬来“同居”提前做好准备,就接到了白慕川的电话。 “恭喜你!又一次预写成功!” 一听这话,向晚的心就往下沉,拿着拖把的手,微微僵硬,觉得浑身凉飕飕发冷。 “死人了?” “死人了。” “是叶轮的小女朋友么?” “目前不确定。只能判断出,死者为女性!” “你要过去吗?”向晚问的时候,中气有点不足,因为紧张,舌头都捋不直。 “嗯。”白慕川停顿一下,幽幽一声叹,“今天又搬不成家了。看来要跟向老师同居,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至少也得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行!” “……”向晚不听他瞎贫,想了想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傻丫头,案发现场有什么可看的?” “我想去!”心里隐隐发寒,那一阵浓浓的不安感,让向晚不敢这样呆在家里等结果。 等待,是会让人发疯的。 “那……”白慕川迟疑一下,“你现在出门,应该可以跟程正一起来。” 嗯?向晚心里一紧,“你居然不介意?” “手下败将!有什么可介意的?小爷我忍他!” 这傲娇的样子,真是惹人——喜欢! 向晚唇角抽搐一下,不跟他啰嗦,丢下拖把手都没洗,径直拿了手机匆匆出门。 果然,程正刚好锁门出来。看到她,他点头招呼,“向老师?你……去哪儿?” 向晚一笑,“现场。” 程正微微一怔:“你也知道了?” 向晚嗯声轻笑,“走啊,一起,蹭个车!” 程正眸色一暗,沉默。 以前他千方百计让她搭个顺风车,她说什么都不肯,他很不开心。可现在她突然主动了,他也不觉得开心。 “怎么?不愿意啊?”向晚看他不动,挑挑眉梢,笑了起来。 那自在从容的样子,让程正收缩的心脏微微一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走!” …… 向晚赶到星光大道的时候,白慕川已经在现场了。 河边上,警戒线拉了老长一条,消防,民警,走来走去,在河里打捞着什么。 向晚撩开警戒线进去,走到白慕川的身边,小声问他:“这么快,你开飞车来的?” 要知道,他住的位置比她远多了! 白慕川看她一眼,“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 向晚一怔,“你不是在家里收拾行李吗?” 白慕川挑挑眉,“收拾到一半,就接到电话了。” 好吧!向晚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在忙碌,她也不再说废话,“他们在河里捞什么?”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眯,语气淡淡的,说得理所当然,“尸体啊!” “嗯?”向晚大为不解,拧着眉头问,“不是找到尸体了吗?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死人了,还是死了个女的?” 这是个好问题!直抓重点。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努了努嘴,让她看程正过去的地方——梅心在那里,正蹲身摆弄着一个黑色的装尸袋。 “被发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颗脑袋……” 咯噔!向晚咽一下唾沫,胃里登时不好了,胃酸不停往外冒。 她看到程正戴上白手套,站到梅心的位置,拉开那个黑色的装尸袋…… 只一眼,她条件反射地挪开了视线。 “真他妈吓人!你通知谢绾绾来认尸了吗?究竟是不是那个女孩儿?” 她说完,没听白慕川回答,又转头看他,“怎么了?” 白慕川在笑,揶揄地,薄唇轻扬,“学坏了啊,小向晚!” “……” 向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紧张,无意中说了一句脏话。有些尴尬,她拍拍头,毫不费力地把锅甩了回去,“是啊!最近不知道怎么的,纯洁的我就这么学坏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慕川哼哼,也不怼她。 河边上,不时有人来来去去。 附近派出所的,刑大的、消防的,都在忙碌着打捞尸体。 那一颗人头是在小河里发现的。几个中学生,放学在河边玩儿,开始他们以为是哪个理发店的模型丢到了水里,想捞起来玩耍,可捞着捞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等把那一头长发翻开,吓了个半死,马上报了警。 但警方在发现人头的附近水域打捞了好久,垃圾捞出来一堆,死猫死狗也有,就是没有尸身! “老大!还是没有什么发现?还要继续捞吗?”谢辉抹一把汗,走过来问白慕川。 “捞!”白慕川看看腕表,“这才捞多久,就不耐烦了?” 谢辉嘿嘿一笑,“不是不是。”他又看一眼河边,小声道:“我是看兄弟们都饿了!寻思要不先吃个饭,再接着捞?” “吃完天都黑了!”白慕川抬抬下巴,“继续!” “好嘞!” 谢辉走远,向晚沉默一下,转头看白慕川,“我们也过去吧!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这里离他们白天喝过茶的地方很近……或者说,根本就在他家茶馆外面的河面上。他们走近的时候,那茶馆的二楼和三楼阳台上,早就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吃瓜群众拿着手机,或偷偷拍照,或指指点点,把现场气氛搞得很紧张。 往往,猜测才是最可怕的。 茶馆老板在门口叹气,看到白慕川和向晚过来,他愣了一下,认出他们,径直走过来打招呼。 “警官,你们今儿来问我要监控,是不是就知道这里死人了啊?” 向晚正要说话,白慕川马上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案情没查清之前,无可奉告!” 老板吃了憋,笑笑,悻悻然下去了。 向晚耸耸肩膀,心道,幸好没有多嘴。 河边的建筑物离河岸的石栏大概有两三米左右,河边栽种着一排茂盛的树木,绿化也做得极好,在茶馆外的河边上,有一段石阶,通往河面,那几个中学生就在那里玩耍发现人头的。 “好一个抛尸地!” 向晚往四周望了望,感慨一声,就见白慕川捡起一块竹竿,往河里慢慢插下去。 “你干嘛?”她不解地问。 “试试水深!”白慕川说着,抽回竹竿,丢在岸边上,皱起眉头,“这里水很浅!” “是吗?”向晚看着他凝重的侧脸,脑子里突然明朗,“你是说,抛尸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藏尸?” 如果诚心要藏尸,选择哪里不行,为什么偏偏选在水这么浅的河边? 白慕川点点头,赞许地看她一眼,又朝那个老板走过去。 “这两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老板是在中学生报警的第一时间,就看到那颗人头的人,胆子都吓麻了,哪里想得起什么来? 他拼命地摇头,“啥也没听到啊!跟我可没啥关系啊!我就是奇怪,这谁杀了人,哪里不去丢,偏偏要丢到我的铺子外面来?这不是诚心膈应我么?唉,我这生意好不容易做起来的,这一闹腾,还怎么做得下去!你看……这会儿本来是上客的时候,店里人都没有!” “……” 不管世界发生多大的事,也不管别人或生或死,一般人永远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向晚不吭声,站在旁边,听白慕川问老板的问题。 隔了没两分钟,梅心就在那边叫他。 “白队,你过来一下!” 技术队的来了三个人,都围着那颗放在黑色装尸袋里的人头在研究。 向晚过去的时候,心里毛毛的,其实还有点小障碍。结果走得近了,发现那根本就是大障碍。 她一眼都不敢去看那个黑色的袋子,视线始终落在梅心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把注意力都给了耳朵,听程正对白慕川说情况。 “……死者为女性,年纪在18岁至22岁之间。死亡原因系机械性窒息,死后被电锯分尸,切口平整,光滑……死亡时间,大概在十二个小时以内!” “时间能准确点吗?”白慕川问。 “需要进一步尸检!”程正说完,指了指那个黑色的袋子,“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先带回去了!” “好!”在公事上,白慕川从不跟他计较,“如果这边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程正点点头,望了向晚一眼,朝梅心使了一个眼神。 然后,向晚就眼睁睁地看着梅心把那个装了人头的袋子抱起来,转身就走。 我去!这姑娘也太厉害了! 她在心里默默为梅心点了个赞,看她面无表情的离开…… 再然后,她就看到谢绾绾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小白,人呢?” 谢绾绾的反应与向晚基本一致。 上来就以为是让她看尸体的,哪里会想到,白慕川给她看的只是几张角度不同的照片。 “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啊?这……”谢绾绾捋了捋头发,捂着嘴,似乎吓了一跳,隔了几秒才喘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就看这个?那你直接发给我不就行了,害我跑一趟!” “这个能随便发?”白慕川冷冷剜她,把手机伸到她的面前,“看看!是她吗?” 谢绾绾歪着脖子,看了半天,眼睛里有畏惧,说得也似是而非,“很像!是有点像。不过……这表情太狰狞了,人都有点变形了,我也不敢肯定啊!” 不敢肯定。 但像,很像,有点像。 这足够让向晚沉甸甸的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儿了。 如果真是谢绾绾嘴里的那个女孩儿,如果她死亡的时间刚好是程正推测的十二个小时以内……那么,是不是说明,这个女孩儿死于她的小说章节发布之后? 这也太恐怖了! 她脊背生汗,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双腿突然有些虚软…… 白慕川余光瞄着她,见状,伸手扶住,“怎么了?不舒服?” 向晚嗫嚅一下唇,嗯一声,话说得有一点勉强,“这算不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白慕川,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白慕川紧了紧手腕,把她扶稳了,“不要想那么多!跟你无关。” 向晚摇头,认真看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白慕川看了一眼边上的谢绾绾,眉心微微一拧,“我预料到那人会关注你的书,不敢肯定那人会继续模仿。如今,只是证实了猜测而已。” 他捏捏向晚胳膊,似乎在给她力量。 接着,又马上叫了唐元初过来,安排他们马上审讯叶轮以及他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 向晚站边上听着他安排工作,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吸了吸鼻子。 “我以后不会再按现实写书了!” “没用的。”白慕川转头,怜惜地看着她,“盯上你了。不管你写什么……都一样。” “……” 哪怕她的书不跟现实有关,他也会往现实里套? 向晚不敢想,稍稍多想一点,身上鸡皮疙瘩直冒,说不出的恐惧和诡异。 “这个才是你聘我做顾问的真正原因吧?” 她冷不丁问出的话,听得白慕川皱起了眉头。 “不完全。你的才能……” “狗屁才能!”向晚呵一声,拳头莫名攥紧,“我就想不明白,我是怎么惹到这人了?他怎么就盯上我了呢?” “一开始,也许只是意外!” 意外!第一个案子,赵家杭720案,是二妞意外模仿么? 向晚搓了搓太阳穴,不敢再往深了去想,脑子里像被人灌了铅,嗡嗡地响着,突然就爆痛起来,说不出的难受。 “白慕川,给我看看照片!” 之前她无数次掠过那一颗狰狞的人头,都没有敢细看。 可这一刻,她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特别想,特别想看看这个因为她而死的倒霉女孩儿…… 白慕川皱了皱眉,开了手机锁,递给她。 照片就在眼里,向晚却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敢将视线聚焦在上面。 一个女孩子瞪大的双眼,张开的嘴,苍白的皮肤,恐惧的表情,满头凌乱的头发,就那样阴森森地占据了她的视线。 向晚手一抖,差点把白慕川的手机掉地上。 “怕就不要看啊,傻妞儿!”白慕川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来拿手机,却被向晚让了开。 “我不是怕!我再看看。”她语速极快地说着,又大着胆子把照片放大,缩小,来回无数次,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白慕川,我好像认识她!” …… 第141章 ,陪伴的温暖(一更) 深秋的黄昏,光线冷漠地冲破乌云,静静晒在河边上。 倒映着向晚脸,沉幽幽的像一个打开了魔盒的异灵女巫,叫着白慕川的名字,话却不像在对他说的,那喃喃间,像沉寂在自己世界的自言自语。 “太像了!可是她……怎么会在锦城?” 白慕川目光一深,捏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握紧。 “谁?” 谁……是谁…… 向晚心头突地一跳。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闭了闭眼睛,让照片里的人脸与记忆里那个人相结合,反复对比…… “我不敢肯定……我不敢……为什么会是她……” 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向晚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嘴唇微微一抿,目光里带一点隐忍的恐惧。 “白队——” 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喑哑无力。 白慕川察觉到她的异样,冷幽幽看她,“到底是谁?” 向晚微吸一口气,“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我得单独跟你汇报……” “好!”白慕川看了旁边的谢绾绾一眼,“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暂时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通知你。” 谢绾绾:“……”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很白慕川。 所以,她大老远跑过来,就看了张照片,然后就成了一个妨碍他们说悄悄话的人? “啧啧!”谢绾绾抱着双臂,眼睛里带着揶揄的笑,语气却是无奈又委屈的样子,“老铁,你这么做事,真是太伤人心了!你知道我的出场费是多少吗?为了你,我一分钱不要,巴巴跑过来,结果你说撵就撵,说悄悄话,也要避开我,还有没有人性了?重色轻友!” “不是这样的!”向晚跟她毕竟不像白慕川那么熟,更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关系,她听不出谢绾绾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当即抱歉地解释,“谢小姐,不是什么悄悄话,是这件事涉及案情……所以,不好意思!” 白慕川看她一眼,“傻妞儿,她逗你呢,你还当真了?跟她解释这么多?直接让她滚就行了!” 向晚:“……” 每次都说她傻! 那谁知道他俩相处是什么模式啊? 她总不能为了说个正事,背上一个破坏人家朋友关系的罪名吧? 谢绾绾呵呵呵地冷笑着,恶狠狠地看了看白慕川,见他抬抬眉毫不在意,而向晚却严肃得像得罪了整个宇宙的样子,噗嗤一声又忍不住笑。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们工作吧,我得回去看我的剧本了。唉!停工这么多天,也该好好工作赚钱包养小奶狗了。” 说完,她给了个白慕川一个凌厉的睁色,比划个狠戾的动作。 “虽然我的出场费很高,但谁让我是一个优质公民呢?所以,警官,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我。不过,如果需要作证什么的……如果能不需要我,就最好不需要我了。要不然,我得背上一个阴谋打压叶轮的罪名!又要被全网黑了!” 白慕川嗯一声,点头。 “放心,我会让你全网黑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相信你扛得住!” “滚!” 吐出一个很爷们的“滚”字,谢绾绾拉上口罩遮住脸,潇洒地转身。 向晚看着她走向警戒线外面等候的助理,小声抽气一下,“想不到她这么帅……” “嗯?”白慕川冷冷剜她,“说什么呢?” “……”这也吃醋? 向晚轻咳一声,问白慕川,“我刚才那话,她不会生气吧?” 白慕川哼了哼,“不会。除了那次的事件,我从来没看过她生气。这个人很爷们儿,心理也是很强大的。” 很爷们儿! 呃,这形容的人确定是清纯人设谢绾绾小姐? 向晚眯起眼看他,不说话。 钢铁直男确实是不太懂得女人心的…… 其实有时候,越是看着大气的女人,内心越是压抑,抑郁症患者更是大把外表开朗的人。如果真正内心强大,谢绾绾上次也不会选择自杀的路了…… “说吧,你刚才想到了谁?” 白慕川对谢绾绾的事情,显然不怎么上心。 一转瞬,他就谈到正事。然后上下打量向晚一下,眼睛里露出一抹狐疑。 “你刚才看照片的样子,就像中邪了似的!” 向晚呃一声,略低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件事。突然有点……害怕!” “嗯?”白慕川眯眼,“什么人,什么事?” “白慕川,你还记得我那五个读者吧?”向晚神色慢慢冷凝下来,“720案时,我的管理群里,一共五个读者,她们异口同声,一致认定从来没有看过我那一版有虐猫情节的细纲……” 不是她们撒谎,就是向晚撒谎。 案子破了,这个疑惑却一直存在,白慕川当然记得。 可事情过去那么久,冷不丁又听向晚问起,他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再次打开手机,拉开那张狰狞的照片。 “你是说,这个人是……?” “其中之一。”向晚接过他的话,用一种半信半疑的口吻说:“照片上的女孩儿,很像管理群里一个叫棉花糖的读者。尤其是这里……” 向晚指向白慕川的手机屏幕。 “她眉心中间有一颗很大的黑痣,很特别,很有辨识度。那个时候群里几个姑娘常常发照片,棉花糖因为这一颗黑痣,常常被她们几个拿出玩笑,叫她黑痣糖,还把她的照片做成表情包……” 照片上的人,眉心也有一颗黑痣。 这样的痣当然不是特例,但配上酷似的长相,可能性就很大了。 白慕川大概理解了向晚为什么会有那种见鬼的表情了。 他皱了皱眉头,凝视着照片上的人,“你跟那几个人还有联系吗?” 向晚抿了抿唇,摇头,幽幽一声叹。 “720案后,我们基本就不说话了。她们好像都没有看我的书了,书评区也没有看到过她们的留言,大概是觉得太尴尬了吧……” 不管爱情还是友情,都容不得任何杂质。 一旦发生过裂痕,就很难修复。 尽管那个群一直都存在于彼此的qq里,却慢慢成了一个死群。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默默潜水,再也不出来冒泡了。 向晚想到这里,看了白慕川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机,把棉花糖的qq号点开… 她的头像不是本人照片,而是一个搞笑的卡通女孩儿,眉心被点了颗痣,算是她个人的形象特写了。向晚点给白慕川看了看,又翻开群里的记录,翻找了好久,终于让她翻出一张棉花糖的照片。 “你看看,像不像她?” 白慕川低头,把两个手机并排在一起,面孔慢慢变得冷峻。 “像!” 果然吗? 向晚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个管理群里,一个二妞已经出事了,如果再死一个棉花糖,那证明什么? 是她被人盯上了,还是那个群被人盯上了? 向晚脊背麻麻的,神经突突,有一种想要大喊大叫的抓狂感觉。 “为什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来锦城的……白慕川,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妈的!我好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都快疯了!” 情绪上来,自己都控制不住。 白慕川发现她面孔泛白,情绪有些失控,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冷静一点,然后带着她走出警戒线,打开停放在外面的汽车车门,扶她进去坐好。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他伸手要关车门,向晚突然前倾身体,一把抓住他的手。 “白慕川……” 白慕川光影里的面孔严肃而沉重,“又想起什么事了?” “不!”向晚咽口唾沫,小声说:“我怕!”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下。 街面上亮起了灯,还是那些古色古香的灯笼,可影影绰绰间映出的树影灯火,就像突然生出了灵异色彩,变成了一个个的人形怪物,让她心脏紧缩发怵,不敢一个人单独呆在车里…… 白慕川低头,看一眼那只捏紧发白的小手。 “不怕!我在呢!”他重新拉开车门,坐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手,“我在这里。” 然后,他迅速拿起电话,远程遥控,让人调取当初那五个女读者的个人信息,并马上与她们取得联系。紧接着,又连线唐元初,问他那边审问叶轮的情况,大概交代了几句重点,他又马不停辞地向市局汇报这边的情况进展…… 坐在车里,仿若在办公室。 向晚看着他冷肃的面孔,张了好几次嘴,不敢打扰。 好不容易等他下一波电话打完,她清了清嗓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英雄,这就不怕了?”白慕川收起电话,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她,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小脸儿唰白的,说不怕我都不信。” “……” 向晚抿抿唇角,迟疑一下,笑得勉强,“我是不是很没用?” 白慕川低笑,喟叹一声,揉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傻妞儿!你要有用,还要我干什么?” “……” 向晚不吭声,使劲儿捋头发。 被他弄乱,有点难受,感觉像顶了个鸡窝。 白慕川笑了笑,又帮着她顺头发,“其实我知道,你心理的感受不完全是怕……而是惊悚!毕竟这件事情给你带来了太大的冲击!” 一个读者出事。 又死一个读者。 而且都发生在锦城的案子里,或多或少跟她沾点关系…… 不管多么强大的人,内心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莫说向晚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怕也快要崩溃了。 “我不知道。”她声音幽幽的,“如果证实了死者是棉花糖,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多久的噩梦……不不不,希望不是她,希望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窝在椅子上,小声喃喃,头垂得低低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儿。 白慕川注视着她,很深很深地注视着,慢慢地伸出双手,把她拥入怀里,很深很深地搂住。 时光安静地流淌着,车厢里静悄悄的。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似在享受这难得的忙里偷闲和静谧时光,又像两个相互依偎着取暖的人,在同样的恐怖经历里,在彼此温热的呼吸与心跳声中,心灵慢慢得到慰藉… “我好了!” 好一会,向晚从他怀里抬起头,稳稳一笑。 “白慕川,我被你治愈了。我们去工作吧?” 白慕川低头凝视她,望着她白皙小脸上佯装的坚强,很想再抱抱她,可终究是不忍心打破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淡淡一笑,刮刮她的鼻尖。 “真是一个坚强的傻子!” “……” 车厢里的光线,忽明忽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向晚看着这样的白慕川,心越来越暖。 深呼吸一口气,她再狠狠吐气,就像真的没事了一样。 “走吧!白警官,我们去看看,尸体打捞起来没有!” 第142章 ,他是她的孙悟空(二更) 河边上的打捞工作还在继续中。 为了加快进度,市局又调派了大批的人手支援,一群人几乎把星光大道临河那几公里范围的水域都搜索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那一具无头的尸身在哪里。 向晚站在河边,吹着空气里依稀带着腥味的风,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白队,也许这里并不是抛尸地?” “嗯?”白慕川点头,俊目微凉,“很有可能。那人似乎就喜欢折腾咱们,极有可能是把人头和尸骨分别丢弃的。” “所以……”向晚想说,都打捞这么久没结果了,不如先收工休息好了。 “所以,还得继续捞下去。”白慕川凉凉一笑,神情冷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弃。我们是警察!” 这就是警察。 向晚安静地看看他,再看看在忙碌的人群,闭上了嘴,脑子里却想到了一句话。 “哪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警察,便是那些负重的人。 …… 打捞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半,这时天完全黑下来,漆黑的水面上,哪怕有探照灯照明,工作情况也不太理想。 几个队商量了一下,终于收工。 忙碌了几个小时的消防战士离开了。 附近赶过来支援的派出所民警也都回去了。 不过,白慕川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回到队上,他就忙开了。 谢辉将情报系统里拷贝出来的个人资料以及调查情况汇总到了白慕川这里。 棉花糖,本名毛桂桂,现年20岁,北方某信息科技大学大二学生。 在白慕川回来之前,谢辉给毛桂桂所在学校打电话询问过了。结果,学校方面回馈,毛桂桂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上学了,据她室友说,她去了锦城,还参与了锦城有名的“粉丝斗殴案”,事情结束后,她也没有回去,不过昨天还有跟室友微信联系过,说要去看叶轮了…… 然后,谢辉继续联系毛桂桂的家里。 毛父毛母表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逃学追星的事情,一直以为她还在学校,前天,父母刚刚给她打了一千五百块生活费,她也没跟父母说起这些事,可怜的老父老母,一无所知…… 不过,毛父毛母听说是警察来电,马上紧张地反问是不是他家女儿犯了什么事情…… 负责联络的谢辉,很为她父母遗憾,最后却不得不通知他们,尽快来锦城刑侦大队。 就在联系到毛桂桂家里人的同时,唐元初那边对叶轮和其随行工作人员的审讯有了结果。 初步确定,这个死亡的女孩子,就是毛桂桂。 不过,叶轮的交代跟谢绾绾反应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叶轮直接否认了毛桂桂是他的女朋友的事情,并且极其讽刺地反问唐元初,毛桂桂跟他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吗? 唐元初对叶轮恨得牙根儿痒。 可吸取上次的教训,他不在这种私事上跟叶轮纠缠,就抓住他和毛桂桂的关系不松口。并且,他事先也做了准备工作,将一些网络上找到的截图和照片甩到叶轮面前。 截图有毛桂桂的微博,也有一些其他网友的言论。 照片则是毛桂桂和叶轮的合影。 然后,看了那些证据,叶轮不仅不紧张,还用一种“你是傻逼么”的眼神看唐元初。 叶轮交代,毛桂桂确实是他的粉丝,很痴迷的那种。在上次叶轮与谢绾绾的事情发生时来的锦城。兰桂香坊那天晚上,是叶轮第一次见到毛桂桂那个女孩子。 当时,她站在人群里拼命冲他挥手,叫叶轮。 叶轮也朝他挥了挥手,毛桂桂就从人群里挤过来了,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拥抱了他一下…… 毛桂桂对他的狂热程度,据叶轮说,让他感觉到害怕。她与那些私生饭一样,天天在宾馆蹲守,无孔不入,想方设法地了解他的行踪,尾随、跟踪,让他不胜其烦。后来实在受不了,他让助理约她见了一面,特地送上了一些小礼物,也在她的请求下与她合了影,之后,委婉地劝告她,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私生活,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原以为这样恩威并施之后,这个小姑娘必定不会再继续了。 可毛桂桂不一样,在收到叶轮送的东西后,她不仅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地跟踪尾随他,四处宣扬她被爱豆“宠幸”了……微博,朋友圈,各个渠道到处宣扬,俨然一副网红上位的样子,此举不仅引来其他粉丝的反感,也为叶轮惹来了麻烦…… “叶**粉”言论,网传得铺天盖地。 最后,叶轮不得不让工作室发微博进行辟谣。 叶轮同时出示给警方的,还有一条叶轮工作室发布的微博。 发布时间是昨天,内容主要为“叶**粉”的谣言进行还击,表示此事已交由律师处理,将对责任人提起诉讼,维护叶轮先生的公众形象。 “妈的,又跟他没什么关系!” 唐元初走到办公桌前,将一大叠询问笔录丢给他。 “这里还有叶轮身边那些工作人员的询问笔录。基本上与叶轮的交代没有出入。” “也就是说,叶轮从头到尾只见过毛桂桂两次?”白慕川翻阅着询问笔录,皱着眉头看唐元初,“对其他人有询问吗?” 唐元初嘿一声,坐了下来,“老大,这次我学聪明了,我对着剧组人员的名单,挨个打电话进行了核实……” 说到这里,他面色微微一暗,“不过,大部分人都认同叶轮的说法,认为他跟毛桂桂没有私情,这件事只是粉丝的一厢情愿,那些谣言,都是叶轮黑故意传播出来的……” 叶轮黑? 认真说来,谢绾绾也算叶轮黑吧? 两个人有宿怨,那她的证词不就得不到支持了? “呵!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真不枉我留在锦城!” 白慕川的声音带点儿笑,低沉,磁性,略略一丝懒洋洋的散漫,简直就是强丨奸别人耳朵的杀器。此时,向晚坐在离他大约五米开外的另一张办公桌上,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电脑,听到那笑声,情不自禁就抬眼看了过去。 谢辉、唐元初,何文才、王成明几个人都围在他身边,讨论案情。 认真说来,唐元初那几个小伙子长得都算不错,可白慕川在他们中间,就是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魅力,像上仙与凡人的区别,无众不同,无法复制…… “就这么办吧,我们分头行动!” 白慕川吩咐完任务,看他几个径直离去,敲敲桌子站起来,转头就逮住向晚偷偷观察她的小眼神。 见她紧张地缩回了眼,他唇角微微一扬,绕过办公桌走起来,看了一眼向晚早已进入了屏保模式的电脑。 “有时间偷看男人,看来是已经写好了?” 向晚被逮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卡文了。” 白慕川挑挑眉,也不拆穿她:“我先送你回去!在家写可能好些。” 向晚观察着他的脸色,“那你呢?” 白慕川:“送你回去了,我还得继续工作。” 认真工作的男人是很帅。 可这样也太容易伤身了啊! “白慕川!”向晚着急的拉下脸,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在没有正式同意成为人家女朋友的情况下,踏踏实实地行使起了女朋友的权利,“你不用休息的?事情哪有一天做完的道理。我建议,你和大家都先回家休息,明天再……” “我没事的。”白慕川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忙碌的众人,视线变得凌厉而复杂,“就算回去,也睡不着。” “……” 案子重要是没错。 可总不能案子不破,就都不用睡觉了吧? 向晚了解他的禀性,默默收拾电脑。 “行!那你送我回去吧,然后在我那里休息一下。” 这句话可以说很给力了。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亮,带点笑意,“你确定?” “确定啊。”向晚很认真,“我家沙发挺大的。” “……” 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谁都睡不着。 这件事情太巧合了,无形中又撞上了向晚的书,还契合了向晚认识的人。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扼制着他们往前走。 而且,对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始终被人捏着七寸似的,这样的博弈相当吃亏。 更可怕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连对方是男是女是圆是扁在哪个地方都一无所知…… ~ “向晚,你最近出入要小心一点。” 白慕川把向晚送到家门口,却没有进去抢占她家沙发的意思。挺拔的身躯立在门口,像堵门神,拍拍她的头,然后吩咐道:“能不单独行动,尽量不要单独行动。非去不可的地方,最好事先给我报个行踪。” 他凝重的声音,字字都像敲在心坎上。 向晚嗫嚅一下唇,“你是说,接下来,对方会选择对付我吗?” “不一定。”白慕川眉心拧了起来,“但小心点,总是好的。有备无患!” “嗯。”向晚闷闷地应着,靠着门,有些虚软无力,“刚才我还在想,如果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收拾我,那就直接冲我来好了。围着我身边的人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怨?他到底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不直接挑明了搞,这样天天让人悬着心,快崩溃了……” “傻妞儿!”白慕川失笑一声,慢慢沉下脸,“对方享受的也许就是这个快感!摆在明面上,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向晚一怔。 那个人是变态吗? 杀人,到底有什么快感? 她忍不住打个寒战,“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不,魔鬼!” “邪不胜正!”白慕川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放心吧,不管他有多狡猾,哪怕他有三头六臂,早晚也会被我逮到的!” “可这人,一个接一个的死,我这心里……” “不要有心理负担。”白慕川心疼地捏捏她的肩膀,“即便没有你,这个世界也每天都会有案子发生。不会因你而减少……” “却在因我而增多。”向晚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一丝笑,“行了。你去忙吧,我不耽误你,也知道劝不住你的,反正多注意身体吧。” “懂得关心我了!有进步!” 白慕川眼神带笑,有点小得意。 说罢,他又使劲儿搔了搔向晚的脑袋。 “记住我的话,不许单独行动!” “知道了。唐僧啊你是?”向晚哼笑一声,刚要转身关门,腰上就被人搂住了。那只手慢慢收力,把她紧紧裹入他的怀里,呼吸微紧。 “我不是唐僧,我是孙悟空,专门打妖精的。不管什么妖,我都会让他现出原形。不过……” 他停顿。 向晚抬头,撞上他深邃的眼。 “在我收拾妖精的时候,我不想我的小仙女有任何危险!” 男人黑眸带情,迷人、深幽,令人动容。 向晚心里一荡,嗓子瞬间沙哑,“我不会有事,我保证。” “乖!我走了!” 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向晚头顶的天空倏地又亮开了。 不管这个世界有多少魔鬼妖怪在为祸一方,至少还有无数白慕川这样的警察在捉妖。只要有他们在,总能还天地一片朗朗晴空的。 邪不胜正! 向晚默默地关上门。 今天回来太晚,方圆圆早就已经睡下了,向晚没有去打扰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 临近午夜了,她今天的更新还没有写完。 不,严格来说,根本就只是写了一个开头,然后就写不下去了。 案件的再次发生,像一个无形的蜘蛛网横在她的面前。哪怕对接下来的故事有很多的想法,她都无法再落笔。 慢吞吞地,她又一次打开了书评区—— 一看,眼睛就直了。 真的像白慕川说的,火了么? 今天的书评数量刷新了记录,共计有八百多条。 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马甲,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涌出来的吃瓜群众。 与上次一样,他们大多数是奔着锦城这桩案子来的。 星光大道河边发生的“无尸女头案”,因为有《灰名单》剧组的加持,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又一次成为了网红事件。 于是,向晚这个写于事故发生前的章节,又获得了爆点—— 更让她感到惊恐的是,有一个叫“沐二少”的id出现,为她打赏了合计一万元人民币的道具! 尽量不知道这个沐二少是不是那个沐二少,但土豪大款的打赏,让本来就沸腾的评论区直接就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沐二少是不是沐二少本少,更多人猜测他也是被向公子的“预写能力”吸引来的…… 火上加火! 老读者们很欣慰,对《谋杀男神》这本书,更加看好。 今年文泉书院杀出来的一匹黑马,非向公子晚莫属了。 大家都在鼓励,让向晚乘机多写一点,一鼓作气,让这本书彻底火起来…… 面对这么多热情的书友,向晚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断更啊! “很遗憾,我不得不写下这个断更公告!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对不起大家,我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断更不是人,不厚道,吊人胃口如同夺人丈夫,实在可恨——但是,因为某种不得不断的现实原因,我只能难过地放弃我的《谋杀男神》,放弃书友们对我的支持与厚爱,放弃我这段时间付出的心血。是的,想必你们都读懂了。我想说的是,断更不是一天,而是很久。或者说……永远!” 公告一发,向晚整个人虚脱一般坐在椅子上。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她的书,她的故事……还有案子,会结束吗? 不到几分钟,书评区就炸了! 说什么的人都有,最多的是无数的问号? 究竟什么原因要永久断更?在书在火的时候? 大家都想知道,向晚却无从回答。 她眼眶温热,默默翻着书评,然后翻到了今天上午的一条留言。 还是那个id发的,“那些灵魂被污染了的人,本就该死,不值得同情。只有清洗掉这些污垢,社会秩序才会变得清明。” 又是他! 冷漠的,毫无人性的留言! 向晚有些生气,从未有过的戾气笼罩着她,来不及多想,她直接在那条留言下面回复。 “如果灵魂被污染了的人都该死,那你为什么不是第一个?” 夜已经很深了。 这个天儿,总是后半夜下雨。 窗外雨雾茫茫,笼盖天空,向晚看着那一片看不穿的黑雾,不敢开窗。 一个人坐着,她刷了两个小时的书评,毫无睡意,也不想洗漱。 心没有着落。 在决定断更那一瞬,好像力气都被抽走了,又像是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突然就变得没有了目标,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木木然坐在那里,想哭,却没有泪水,只有鼻子酸酸的,隐忍和强化着那个哭泣的临界点…… 不写这个书了,干什么呢? 重新开一个新书么? 写什么题材呢? 悬疑肯定不能碰了,写纯言情? 向晚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小人,一个小人持一个态度,不停在她脑子里打架,搞得她混乱极了。 可无论想什么题材,无论写什么书,心里空掉的那一块,似乎都无法再弥补了。 茫然失落间,她点了那个打赏榜。 高居榜首的是“沐二少”,是他么? 向晚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是真的沐二少。 白慕川曾经让他帮自己签个名,说不定沐二少记得她,刚好知道这件事,默默地来鼓励她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很多很多的一万块钱,在沐二少那里,九牛一毛都谈不上。 男神来鼓励她了,可她却放弃了! 唉!好烦躁! 向晚一只手撑脑袋,一只手拿鼠标,又默默点开了那个好久没有人说话的qq群! 群名:向公子的美少女! 群成员在线:1 向晚微微一愕。 下午在群里找照片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在线人数,这个时候才发现,除了她自己之外,另外六个人的头像都灰了。 要知道,现在的qq基本都是手机在线的啊。 也就是说,哪怕不聊天不说话不打开qq,很多人还是显示着手机在线。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心一沉,突然狂跳起来! 然后,一个个点开那些头像发送消息。 “在吗?看到就回我一句话。” 在点到二妞和棉花糖的时候,她心脏狠狠一抽,忽略过去。 剩下的四个人,她都一口气发送了好几条消息…… 不过,如她事先料想的一样,石沉大海。 灰掉的头像,怎么会对她有回复呢? 也许她们只是睡了—— 也许只是她们不再使用这个qq了…… 向晚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可看着桌上那一盏台灯,情绪却愈发躁郁,再也忍不住了,拨打了白慕川的手机。 “喂!” 那头传来的男人声音,哑哑的带一点疲惫,却依旧动听,“怎么还没睡?” “向晚?” “向晚,你怎么了?” 听着他的呼吸,向晚喉咙像被塞住了。 “白慕川。那几个读者的头像都灰了!我在想……会不会,她们都出事了?” 第143章 ,不是一般人(一更) 头像灰了?出事了? 这两者间的联系,白慕川没有反应过来。 但向晚的焦急与情绪,他却第一时间感悟。 “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等向晚说明了情况,他思考一下,安慰,“我马上让人去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好。”向晚声音沙哑,内心却很感激,“半夜三更还能听我胡说八道的人,除了你,不会有别人了。” 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听得出来,白慕川对此很受用,声音变得越发温柔,“那你可不可以,乖乖地睡觉?凌晨两点多了,小笨猪!” 小笨猪……向晚的脸烧起来。 还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叫过她呢。 耳边的絮絮,让她心里被塞得满满,“……好。” “听话嗯?我明天早上过来查岗。你要是没有睡好,我是会打屁股的。” “……” 这个时候还能逗她,看来心情不错啊?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稍稍缓解一点被那事搞出来的压抑情绪,反问他,“你还在忙吗?” “嗯。” “有没有进展?” “有。”白慕川沉默一下,“叶轮有个助理,招了。” 嗯?向晚心弦一震,混沌的神经,突然变得精神了起来。 “他招了什么?” “招了叶轮……睡粉丝的事。”白慕川说得比较含蓄委婉,大概为了在向晚面前保持优良形象,他没有把那些事情说得太污秽不堪,“那个是他的生活助理,主要为他安排工作之外的私人事务。其实就是为他打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都是主动送上门的粉丝。毛桂桂是其中一个。” “然后呢?”明星的世界,好神奇,向晚不懂。 “我准备夜审叶轮!”白慕川声音沉沉。 夜审叶轮!向晚心脏猛地扯了一下,亢奋劲儿突然就上来了,完全抑止不住。 她很想去现场,很想参与这次审讯。 可是…… 她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半了。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白慕川,他会同意,会来接自己,这样一来二去的,结果她不一定能帮到他,反倒有可能耽搁他的时间,为他添麻烦。 向晚不想成为累赘。 又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 想一想,不如自己过去吧? 在小区门口打个车去刑侦队,会很安全。 “那好吧,你先忙!” 向晚挂了电话,马上找衣服换上。 换往常这个时间点,她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可想到今儿晚上夜审叶轮,她整个人就精神得不行。 出门的时候,她在门厅柜里拿了一把伞,然后默默关灯离开。 凌晨的小区里,路灯一片朦胧,小径上格外安静。 现代都市的夜归人很多,晚上出门去宵夜的人更多。小区保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与旁边的同事聊天。 向晚站在门口,用打车软件叫了一个车,默默撑伞站在雨雾里。 等了大概就几分钟,一辆黑色的汽车冒着雨雾开了过来。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喂,我到了,小区门口,你在哪里?” 向晚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唯一的一辆汽车,“我在门口,马上过来。” 她收了伞,迈着小步往停在那里的汽车走过去,快要靠近时,又一辆汽车飞快地驶了过来,激起地上的一片水渍飞起…… 向晚随意地扫了一眼,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 卧槽!不对!这个车牌号好熟悉! 这个……好像才是她刚才叫的车? 向晚的位置,看不到车牌。不过,警惕心生起,她来不及看,也来不及想,突然丢掉伞就拼了命地往回跑,并且尖声高喊:“保安大哥!快给我开门!” 高档小区的安保比老旧小区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对业主的个人安全也比较重视。凌晨时分,女人的飞奔与尖叫,多么触目惊心呐?几乎她喊声发出的瞬间,值夜的两个保安小哥就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门开了,向晚哧溜一下钻进去,心弦顿时一松,想回头看车牌。 然而,那一辆先停的车,已经开走了。 她的手机也再一次响起,依旧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在小区门口了,你在哪里?” 听这个男人的声音,与刚才那个不一样。 向晚吓得心都紧了起来,“你是滴滴师傅吗?” “是啊!你在哪儿啊?没看到人。门口那个是不是你?” “是!是我。”向晚再一次确认了停靠的汽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她挂了电话,心还在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她看向两个一头雾水的保安,歉意地笑,“不好意思,刚才打扰你们了。那个……就之前开走的那辆车,试图把我骗上去。这么说,你们懂了吗?” 两个保安,一齐摇头。 “吁!”向晚叹息,干脆不再解释了,直接问重点,“请问这个门口有监控吗?” 保安有些糊涂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是说那个车要骗你?” “嗯,车里的人冒充滴滴司机,想骗我上车。”向晚说到这里,为了关键证据,只得狐假虎威一次了,“我是在洪江区刑侦大队上班的,跟咱们小区的程队是同事。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些蹊跷,我希望你们能保存好监控,明天上班的时候,刑大的同事会来调取。麻烦你们配合一下。” 保安愣了愣,点头,“好的。那你现在……” “我要去刑大,麻烦你们帮我拍一张上车的照片!” “……” 秋雨浸湿了路面,刑大门前的几棵树,湿嗒嗒地滴着水,有一种入秋的萧瑟之态。 向晚下了车,飞快地冲上台阶,直奔大门。 门口执勤的保安看她兔子似的飞奔,目光怪异地尾随着她。 向晚不跟任何人解释,疾步冲入办公室,与唐元初撞个正着,两个人都吓一跳。 “噫,向老师,你怎么来了?” 向晚往里看了一眼,紧张地问:“白队呢?我有急事!” 唐元初眉梢扬扬,似笑非笑的指,“喏,刚去审讯室!” “谢谢!” 向晚没发现他暧昧的目光,点点头,拎着包就跑了过去,在审讯室外面的走廊里看到了白慕川。 周围都很安静,只有向晚自己的心跳还没有平息下来,加上怦怦的脚步声,在凌晨午夜的走廊上,激起一阵紧张的旋风。不过,那一根因为差点儿坐错车而绷紧的弦,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慢慢松开。 “白慕川。” 她在他的背后,叫了一声。 白慕川像是受到惊吓似的,猛地回过头。 “向晚?”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慌乱与紧张,快步过来,“出什么事了?” “我差一点被人拐走了——” 向晚气喘吁吁。 想到小区门口那一幕,就忍不住的心里发悚。 在白慕川审视的目光中,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尤其详细地叙述了她就要拉开车门时发现不对那一串连贯的动作,本以为白慕川会夸她聪明机智,懂得临危应变,没有想到他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那表情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我临走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不想耽误你的正事嘛,而且……” “复述一遍!” 他的样子好凶! 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向晚略低头,“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即便要单独行动,也要事先告诉你行踪!” “记性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肯照做?”白慕川哼笑一声,目光冷厉起来的样子,哪里还是温柔小情人?这根本就是会吃人的大怪兽好不好? 向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下头。 “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嘛?” “一旦出事呢?”白慕川整个人像是要炸了,“你突然就失踪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嗯,也许几天后,会有人通知我过去,看到你的尸体!哦对了,还有程正,他会把你从里到外扒得干干净净,瞧得仔仔细细——” 我靠! 画面太写实了。 向晚想到程正技术队的工作台,头皮一阵发麻。 “大哥,拜托了,不要吓我!我胆小——” “我没有在吓你。”白慕川眯起的眼里,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像从头顶落下来把她整个儿罩住,声音凉凉的,倏地压低,在狭窄的走廊里,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凉。 “向晚,我们遇到的对手,不是一般人。” 第144章 ,踏实了(二更) 不是一般人? 向晚瞳孔放了放,吸口气,“那是几般的?” 白慕川眉头收紧,似是想戳她额头,终又忍住了,目光微微一闪。 “你不是问我邢烈火找我做什么吗?” 停顿,他似在思考,左右看了看才道:“我们遇上的也许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而是犯罪集团。” 犯罪集团?这么说,她是被犯罪集团盯上了? 向晚心里一悚,不吭声,盯住白慕川不放。 他淡淡扫她一眼,目光里带点安抚,接着说:“前一阵我回京都,组织上曾经找我谈过话。部里准备组建一个专门的重案要案部门,准备让我过去……这一次邢烈火过来,也谈到这个事情。他怀疑他们最近涉及的一个犯罪集团,参与了国内多起案子。他希望我能回京牵头把这个部门搞起来。然后,与他们合作……” “哦。” 向晚听了半天抓住了重点。 “这么说,你是要回京去了?” 相处这么久,她对白慕川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绝非只要风花雪月就可以满足现实安稳的男人。他有自己的职业规划,有自己的发展前景和追求,对刑事侦破更是有着“迷之喜欢”。部里在这个节骨眼是组建重案要案部门,那是直属管辖的要害单位,肯定相当重视。 而且,点名让他过去,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不去就太可惜了。 向晚认为,他不会拒绝。 当然,换了谁,都不应该拒绝。 她笑了笑,“这是好事。恭喜你。” 白慕川慢慢眯起眼,审视着她灯火下异常白皙的脸,“如果我回京,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向晚微微一愕。 两个人相对而视,迟疑了至少五秒,向晚才捋了捋头发,轻轻一笑。 “别开玩笑了。我跟你去能干什么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初出茅庐的小菜鸟,那样的部门,不会要我的。” 说到这里,她怕白慕川会有什么想法,或者会因为她的拒绝产生什么对职业前景不好的想法,赶紧笑着继续,“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要拒绝,要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白慕川挑挑眉,“你希望我去?” 向晚一笑,“我希望你发展得越来越好!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报负!其实我知道,这是你要的。” 白慕川眸沉如井。 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也许夜灯太魅人,也许他视线太火热,向晚心脏突突地跳着,突然就忍不住想说一点实在话。 “我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但我觉得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错过了,你将来肯定会后悔。你跟我这点情感,从目前来说,实在不该成为你追求未来的绊脚石……你是个聪明人,懂得取舍,我相信你有自己的选考量。” 停顿一下,她抿唇,又是莞尔轻笑。 “不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好职业化的鼓励!”白慕川哼笑,斜斜剜她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行了,先办正事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再怎么也要把手头的事弄明白。要走,也不能留一堆烂摊子。” 以后?这个能拖得起么? 向晚看着他的眼睛,可他却避了开去,指指审讯室。 “大晚上的冒雨跑过来,不就为了看小鲜肉吗?喏,就坐在里面,等了快五十分钟了……” 呃! 白慕川的一小时法则,向晚记得。 她噗嗤一声,“别开玩笑了,有哪个小鲜肉比我们白队更鲜?警告你,再听见这种话,我是会揍人的!” “狡猾的女人!你以为我那么庸俗,听几句好话就原谅你了?”白慕川眼风凉凉一扫,在向晚敛住神色时,突然又勾唇,“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庸俗,小向晚,我原谅你了。” “……” 一只温热的大手扣在她的脑袋上。 “你啊!” 白慕川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把她一头长发弄乱,又冷着眼一斜,傲娇地转身。 “进来吧!” “是!” 向晚挺直身子,跟着他进去了。 审讯室是内外两间。外室那一面大大的单向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内室的情形。 白慕川嘴里的小鲜肉叶轮,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简单的木椅上,头仰靠着,双腿懒洋洋地交叠着,闭着眼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点没有被扣押在审讯室的紧张与慌乱。 向晚抱着双臂,看着他,微微拧眉,“这个叶轮,年纪不大,心理却很强大啊!” 白慕川站到她的身边,哼声,“怎么了?是心生佩服,还是突发好感?” 向晚斜斜看他,“怎么了?是吃醋,还是好奇?” 白慕川一本正经,“吃醋!” 向晚抽抽唇角,“把醋吃得这么干脆利落,也算是罕见了。我就佩服你!” 白慕川唇角上扬,喟叹道:“什么流量明星?这些人,都该感激我才对!” 感激从何说起?向晚不懂,认真看着他俊朗的脸。 然后,就见白慕川侧过那张迷人的脸,大言不惭地表示,“感谢我对演戏没有兴趣!要不然,哪有他们吃肉喝汤的机会?” “……” 忍住那狂压喉头的笑意,向晚正经咳嗽一声。 “你可以的,白队。我看好你!演杨过……那只雕肯定很像。” “欠收拾?”白慕川作势拉下脸。 向晚马上举手投降,又努嘴指了指审讯室那面挂钟,“还有五分钟就一个小时了!” 白慕川抬腕看了看,拨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叫唐元初和谢辉一起过来。 很快,那两个家伙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打着呵欠就进来了。看白慕川和向晚两个站那儿精神抖擞的样子,唐元初扭了扭脖子,诧异地问。 “白队,向老师,你俩都不困的啊?” “困什么困?今天才刚刚开始……”向晚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嗨起来吧!” “唉!我们这种20多岁的老年人,跟你们这种30多岁的年轻人,真的没得比了——” 唐元初打个呵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对白慕川可怜巴巴地说:“头儿,记得多帮我们这些老年人要点奖金啊!” “你小子!”白慕川斜视他,“我们的宗旨是为了什么?” “……” “说!” “为人民服务!” “所以……” “奖金不要了,申请点加班补助吧!” 噗!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行!没问题!”白慕川笑着,“局上经费有限,但为了让我们办好案子,王局也是大出血了,特地帮我们队申请了专案经费。”说到这里,他突然加重声音,“立正!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干!” “是!”唐元初挺直腰板,敬个礼,“为人民服务!” “开工!” “走起!” 向晚看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千…… 这群可爱的同事真实血性的形象,在她心里越发清晰,对刑警的定位,也越来越与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刑侦队呆多久,也不知道白慕川调离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接触到这个集体,但她实在很珍惜跟他们相处的时间。 做一天,就得努力一天。 不管将来怎么样,得到的经历和学到的知识,永远不会背弃自己。 向晚在大腿上掐了一把,赶走生物钟带来的困顿感,挺胸抬头地跟着三个男人一起进了审讯室内室。 找椅子坐下来,她从容而安静。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第一次进来的紧张,到如今的自信,焕发新生。 被全方位监控着的叶轮,看到他们出现,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更没有半点深夜的疲乏。他慢慢抬头,眼神清亮地看着他们,勾勾唇,似是在笑,一个字都不说。 “叶轮。” 主审的人,是唐元初。 这个案子里,叶轮这条线一直是他负责的。白慕川来了,并没有抢他的风头。 “在,警官。”叶轮懒洋洋地直起身,“又出什么事了?大半夜找我来!” “关于毛桂桂的案子,我们有几点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找你核实一下。” 目前叶轮只是案件相关人,连嫌疑人都谈不上,因此,唐元初很注意语气和用词。 叶轮一听,笑了,“你们精神真好,大半夜不睡觉就拉人起来陪练——” 停顿一下,他挑挑眉梢,“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元初严肃地看着他,“你跟毛桂桂什么关系?” 叶轮依旧那一副桀傲的表情,不以为意地反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问题你们问我第三次了。当然,警官公务繁忙,记性不好,我可以理解,所以,我不介意再多说一次。” 摊摊手,他正经而无辜地说:“什么私人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要扯上点什么关系,偶像和粉丝?算不算关系?” 唐元初凝视他,刻意在脸上摆出三分威仪,慢吞吞地沉声道:“可是根据我们了解,你跟毛桂桂存在不正当的男女两性关系。” “哈!” 这个用词把叶轮逗笑了。 他揉着额头,一脸灿烂地说:“如果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孩子可能都有一打了。警官先生,你去网上翻一翻,没事就叫我老公的女人,没有千千万,也有万万千。每天睁开眼,就有人在网上对我表白,叫我老公,那是不是她们都是我老婆啊?” 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 向晚静静坐在白慕川的旁边,当观众。 同时,也在笔记本上默默为叶轮做着人设分析。 这个人很镇定,对警察的询问谈话应答如流。 一般来说,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这种态度的人,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心理素质实在强大,可以完全占足心理气势的上风,对警察的威仪毫不畏惧。 换一种说法,这种人已经超出了人类常态的认知。不以恶为恶,甚至以恶为正义,可以完全说服自己,接受自己的恶行,对犯罪毫无愧疚之心。 第二就是问心无愧,心里真的没有鬼,面对谁都可以理直气壮。 那叶轮是哪一种? 唐元初今天进入审讯室前,已经做好准备了。在经了这么多次的历练后,他也不再是当初面对犯罪就抓急的警队雏儿了,尤其有白慕川在旁边坐镇,更是从容了许多。 “本月23号晚上,你见过毛桂桂没有。” “没有。” “本月23号晚上,你在哪里?” 叶轮皱眉,隔了几秒,凝视唐元初,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仔细回忆一下。” “警官,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你在23号的晚上跟谁吃的饭,都吃了些什么菜,那些菜里放了辣椒,哪里没有放,哪些加了大蒜和葱,哪些没有加……或许,我也能想得起来?” 好利索的一张嘴! 直接把人问得哑口无言。 唐元初被他一激,气得脸都红了,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应。 在气氛凝滞的瞬间,白慕川突然冷笑,把话题接了过来。 “不好意思。叶先生!”他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审讯室墙上的国徽,“这里是刑侦大队,我们是依法审讯你的警察,国家公职人员。如果你想知道上述问题,可以等你出去以后,回头再读个警校,再考入刑警队来。” 叶轮眯眼。 两个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 白慕川不冷不热地扬扬唇角,轻叩桌子。 “说吧!” 叶轮嘲弄地笑了笑,“23号的事,我不记得。如果你们想知道,可以问那个恩将仇报,对我栽赃陷害的生活助理董布。他不仅知道我23号在哪里,还知道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没有放辣椒,有没有加大蒜和葱花……” 摊摊手,他似笑非笑。 “就是这样!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的生活行踪!” “……” 向晚凝视他,心里微微一沉。 并没有人告诉过叶轮,是那个助理招认了什么。 可他却凭着蛛丝马迹,第一时间分析出了关键要害,甚至知道是谁出卖了他。 “你的助理,我们当然会盘问。”白慕川冷冷看着他,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们现在需要调查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助理。叶轮,请不要避重就轻,老实回答问题!” “想不起来了,怎么办?你总不会让我随便编一个吧?”叶轮不太正经地笑,“再说,我说什么你们肯信吗?如果肯信,我们也不至于大半夜在这里磨叽了。” “你说了,我们自然会去查证!” “警官,很遗憾地通知你。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回答你们任何与案情无关的问题。同时,我需要对你们提出几个要求。” 白慕川抬抬下巴,示意他说。 “第一,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第二,我已经被扣押一个小时,现在是凌晨时分,我很冷,也需要睡眠,我想我可以拒绝疲劳审讯!” “第三,我有低血糖,贫血、抑郁等疾病,如果你们准备对我进行连夜疲劳轰炸,请事先联系我的家人和主治医生,以确保我的生命安全。” “……” 尼玛! 这个人成精了啊! 向晚心里忍不住想要吐槽。 这种烫手山芋,恐怕一年都难得遇上一个吧? 向晚觉得要是自己,准能被叶轮活生生气得吐血。 而唐元初与谢辉两个人,已然变了脸色,明显心里压着火儿。 然而,白慕川却镇定自若,听完他的话,甚至淡淡一笑,然后看了谢辉一眼。 “按他的要求去安排!” 谢辉牙齿都咬紧了,拳头捏得咕咕作响,最终也只能在白慕川严肃的眼神下照办—— “白队就是大气!”叶轮冲白慕川竖了一个大拇指,表情轻松地说:“不要急,你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地询问我。” 唐元初深吸一口气,“你跟毛桂桂——” “不好意思,警官!”叶轮再次打断他,“可不可以给我来一杯热水,我很渴!” 他的要求不过分。 这也是当事人的人身权益。 白慕川眯眼审视他半秒,轻笑一声,慢慢站起来,亲自拿了一次性水杯倒满了热水,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叶轮拿手试了试杯壁,“烫吗?” “试试就知道了。” “噢好!”叶轮勾勾唇角,慢吞吞抱着水杯慢悠悠喝水,一边喝,一边吹,“白队好像对我特别感兴趣?” “我只对破案感兴趣!”白慕川坐回去,挺拔的姿式不变,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无形的威仪。 他和叶轮都很好看。可他那种帅气与叶轮的阴柔不同,他身上的阳刚与俊朗,像带着天然的阳光,是象征正义的气场。 “如果你认为拖延时间就可以改变结果,那我奉劝你,还是早点交代吧!没用的。” 叶轮从水杯上抬起眼,“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怎么交代?不如白警官你教教我?” 白慕川从面前的材料里抽出一张,拍到他的面前,“这是锦西宾馆的开房记录。” 说完,也不等叶轮回答,他继续抽出另一张放上去。 “这是锦西宾馆当天的监控影像!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 开房的是死者毛桂桂,用的是她本人的身份证。 酒店是毛桂桂在某个app上预订的,后台记录显示入住的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从锦西宾馆的监控来看,当天有一个男人在她后面去了宾馆,进入了毛桂桂的房间,并在里面逗留一个小时后离开—— “一个小时,开什么玩笑?哦,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叶轮那表情动作都极尽夸张,“洗个澡,调个情,再搞点事,一个小时哪里够嘛,对不对?所以,这个人肯定不是我啦!” 他懒洋洋地丢开视频影像。 隔了一秒,他眉头一皱,又把它拿回来,仔细端详。 “还真是像我!” 这个转折有点大,看得向晚一愣愣地。 狡猾的狐狸,居然会往自己的脖子上套绳子? 要知道,询问谈话的过程是有全程记录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证据…… “像!太像了!这就有点意思了!”叶轮把那张黑白的影像反复看了几遍,又抬头看着白慕川,“与我一样的衣服和打扮,一样的个头,还戴着连衣帽,口罩遮脸,低着头……用这个以假乱真,完全足够!” 以假乱真? 看来他是不肯承认了。 唐元初冷哼一声,“有证据,有证人,你还能狡辩得了?” 叶轮:“有证据有证人我当然狡辩不了。可麻烦警官说清楚,证据在哪里?证人又在哪里?就凭这么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就可以做证据了?你们对得起纳税人养你们的那些钱吗?” “你……”唐元初气得站了起来。 “唐元初!”白慕川低呵。 唐元初喉结梗动着,坐了下去。 叶轮挑挑眉,一脸挑衅的样子看他,“信不信,你跟我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把连衣帽盖住头,再戴个大口罩,一样可以看着很像我?” 向晚下意识看了唐元初一眼,又看看叶轮。 他们两个年岁相当,都是那种很标准的身材个子。 别说,如果不看脸,又刻意穿成一样,在监控的画质上,真的辨识不出。 “那证人呢。你又怎么说?”唐元初恨恨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证人!嗯,董布?我那个生活助理对吧?” 叶轮懒洋洋地一笑,揉了揉额头,“我刚才也在想,这白眼狼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我对他可不薄啊!他买房子,我借了个首付。他娶媳妇,我包了个大红包。平常零零碎碎的小恩小惠不算,去年他还找我借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去还赌债,我哪里就让他恨到了这种程度?” 仰着头,他做了个深思的古怪表情,继续摊手,耸肩膀。 “没办法,升米恩,斗米仇!大概就是指这个吧?董布这个人好赌,今年又来再找我借钱还赌债,我拒绝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搞我……”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如果警官有兴趣,可以去查一下好了。董布这小子的事,很少有人不知道的。你们觉得,赌徒的话,信不信得?” 关于董布有不良嗜好的事情,白慕川是知情的。 在对董布等人进行审讯的时候,一开始他其实怎么都不肯说有关叶轮的事情,嘴巴紧得很,他们也是利用他喜欢赌博这一点,在赌博现场抓到了他,听说要坐牢,那小子吓住了,这才一股脑儿交代了这些事情。 当然,法律从来没有规定,赌博的人证词无效。 但不得不说,从另一层意义来讲,如果没有更多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单凭这点,确实不能认定就一定与这事有关。 疑罪从无,这是法律。 因此,又审讯了两个多小时,在叶轮喝了无数次水,上了无数次厕所之后,他的律师终于办好了手续。 然后,律师把叶轮带走了。 “这王八蛋!千万不要让我逮到他的短!”走出审讯室,唐元初那一口憋了几个小时的气,终于吐了出来,一双通红的双眼,气得仿佛要吃人的似的。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谢辉拍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 看神情,他也有些郁闷。 把资料都归档好,他对白慕川说:“头儿,我去值班室眯一会儿,有事情再叫我!” 白慕川摆手,让唐元初跟他一起去。 两个人气咻咻地走了。 白慕川回头看向晚,“我送你回去休息,明天你不用来——” “是今天吧?”向晚轻笑。 白慕川怔了怔,拍额头,看一眼还没有亮开的天,呵一声轻笑,“是,今天。你今天不要来了,在家里补个觉,然后安安心心写小说……” 写小说…… 看来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她的请假公告。 “嗯。”向晚垂下头,“走吧!” …… 天亮前的大街上,清洁工人在工作了。 沙沙的扫地声,唤醒着新的一天黎明到来。 小区里,早起的人们,零零稀稀的有几个,正往外走。 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湿着,空气很清新。 白慕川把车停在门口,让向晚指了一下今天出事时的位置,然后给保安打了个招呼,又对向晚说:“我先送你上去休息,一会再下来找物管——” 还要工作? “你不用睡的吗?”向晚迟疑一下:“天亮再弄吧。不急这一会。”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陪着她进门,似笑非笑的小声说:“如果你肯把床借给我,我可以的。” “……” 这个人,什么时候都能开玩笑。 向晚翻白眼剜他一眼,加快脚步往前走,却因为熬了一夜,精神不济踢到个谁丢弃的易拉罐,被那脆响声吓得差一点跳脚。 易拉罐的声音,划破了黎明,向晚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白慕川扶她一把,“怎么这么笨!” “……” 她哪里笨了? 只是因为没睡觉,脑子反应慢了一点而已。 “你才笨!” 听她咕哝,他慢慢喊。 “向晚。” 迷人的声线,就是用来撩她的吧? 向晚嗯了一声,心脏怦怦乱跳,低头跟着他往里头。 他没说完,手伸过来,碰碰她的手背。 手挨着手,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碰,又一碰。 温暖的触感,让敏感的心,欢腾跳跃。 不过,哪怕内心已经山呼海啸了,向晚脸上却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白慕川同样,他一本正经,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陪着她往里走,手背似有若无的擦过她,就像无意的一样……这样坚持了好一会,他终于虚虚地伸出来,勾住她的。 她怔一下,没动。 白慕川夜色中的脸荡出一抹笑,终于把她握牢。 滚烫的手心,初恋的感觉,结结实实撞了向晚一个措手不及…… 以前两个人有亲热,有玩笑,可这样牵着手一同走在凌晨的小区里,是第一次。 第一次,不一样的情怀。 猝不及防,却又无力阻挡。 “吁!” 白慕川深深一叹,被风撩起的声音里,有一丝笑:“终于踏实了!” 第145章 ,狂轰滥炸(一更) 他踏实了,向晚却不踏实。 两个人到这一步,是有那么一点男女朋友的意思了。可该解决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解决啊! 今天他不是还在说,就快要回京组建他的重案要案部门了吗? 还有,他的家里人…… 想到这个,那些许久不曾在脑子里出现的人,突然就活灵活现地从向晚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倨傲冷漠目中无人的白慕斯,颠倒黑白飞扬跋扈的白鹭,还有那些传说中的白家人…… 哦no,向晚头大了。 不管白慕川多优秀,她也是一个独立的女性,真的很怕扯入大家族的恩恩怨怨里,做一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儿,哪怕最后抗争到勉强被人家纡尊降贵地接受,嫁过去连生个孩子要不要剖腹产自己都做不得主…… 想一想那些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冷?”白慕川看她一眼,手滑到她的肩膀,把他搂在怀里。 昨晚上了雨,今天降温,昏昏暗暗的空间里,确实有一阵凉意。 但最让向晚觉得冷的不是温度,而是内心的想法。 她不知不觉走得慢了一些。 “白慕川。” 她唤他,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 “嗯。怎么了?”他紧了紧手,把她搂得更近,“要不我把衣服脱给你?” “我不冷!”向晚轻咳一下,略低头,沉吟一下,才小声且含糊地问:“你家里人,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吧?” “嗯?”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白慕川似乎有点疑惑,“你准备嫁给我家里谁啊?” “……” 向晚看不清白慕川的脸。 然而,从他严肃的询问声里,听不出半点玩笑的成分。 这家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向晚抬抬眉,无语地看着他,却见他的脸在路灯下,渐渐深邃。 “傻妞儿,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你要相信我,我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有能力处理好一切。不然,我没有资格喜欢你!” 好窝心! 向晚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于是,她咬着下唇,偷偷弯了弯,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有划时代意义的夜晚。 两个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到了家里人的看法与未来。 也是第一次牵着手,并着肩,在这个凌晨未散的浅雾烟雨里,慢慢行走…… 时光静谧如水。 向晚一头黑发垂在肩膀上,笑容浅浅。 而白慕川,一如往昔,俊气如斯,有着一种年少轻狂时的恣意。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唯彼此,无其他。 因此,并没有人发现林间晨起跑步的那一个人影。 ——程正。 他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站着,默默地被浓雾浇了个满头…… ~ 门开了。 白慕川慢慢放开向晚的手。 “进去吧,关掉手机,睡到自然醒。” “嗯。”向晚应着,可好一会没动弹。 似乎有些挣扎,她思索片刻才抬起头来看他,“要不你进去沙发上睡一会儿?圆圆睡着了,不会起来……” “不好。”白慕川抚抚她的头发,“等我正式搬进来……” “好吧。”向晚说:“那你过去也抓紧时间睡一觉。” “知道啦,管家婆!” 白慕川似乎已经把她认成了自己人,语气自然熟稔得不得了。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有些甜蜜,向晚无法拒绝,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惹来白慕川低笑。 “发什么愣,你不困?还是说……”他拖着低沉的嗓音,凑到她耳边,“你真的要借我一半床?” “……你可以滚了!” 听到她骂人,白慕川就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行了,我走了。乖乖的锁好门!还有……重复一遍我的话?” “不是吧?还重复?” “重复!” 呃!向晚看着他冷峻的脸,撇撇嘴。 “如非必要,不单独行动。一定要单独行动,要先给你报备!” 白慕川凝结成冰的脸,一瞬间春暖花开。 “乖!”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一眼,摆摆手站定。 向晚刚刚拉开的门缝,又慢慢合上。 …… 天亮时分,雨声大作。 向晚匆匆抹了把脸,倒头就睡。 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雨后温暖的阳光懒懒地洒在窗台上,金灿灿一片,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天晚上的经历,昨夜发生的一切,就仿佛做的一场梦。 望着那一抹阳光,她眯起眼懵了半秒,拿手机看时间,发现在她关成静音睡觉的时候,收到了无数的信息。 微信、qq,被炸了!手机还剩到一点苟延残喘的余电了。 向晚愣一下,赶紧弯腰把电充上,然后翻看消息。 大部分都与她的“停更公告”有头。 其中火药味儿最浓的是方圆圆,她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对向晚狂轰滥炸! “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停更?呵呵,停更!你是想害死我对不对?” “你知道,我在总编面前说了多少好话么?我跟人家摸着胸保证,说你绝对是潜力作者,这才给了你去京都培训的机会,才给了你那么多的推荐,才会把你当成新锐作者来培养!结果呢?” “向晚,你对得起我嘛!说不更了就不更了,说太监就太监了!”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说话!还没起床怎么的?” “死丫头!打你电话也不接,搞什么啊?我要气得杀人了啊!” “?” “今天稿费出来了,你看看后台,自己看一下,你确定要在这样的时候,在你事业的上升期做一个臭太监吗?” “……表姐,是不是你感情出问题了?妈蛋!前天才看你跟白慕川腻腻歪歪的,难道玩一天就被人家甩了?我靠!”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一个白慕川抛弃你,还有无数个白慕川喜欢你。没有男人算个毛,没有事业才是真的完蛋!我警告你啊,不要因为感情问题拿工作来撒气,到时候吃亏的是你!” “怎么回事?你再不接电话!我就回来了啊?” “表姐!你不会真的想不开了吧?” “……我去请假,我马上回来!给我等着!” 我勒个去! 向晚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本就头痛欲裂,再看这些消息,更是焦头烂额。 然而,她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方圆圆全都不知道啊……向晚揉着脑袋,看了一下她最后一条消息发来的时间,生怕这家伙真的风风火火跑回来,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方圆圆接起电话,整个人像点燃的火药桶,第一秒就炸了。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活过来了。说,到底为了什么事要停更?是不是跟白慕川闹掰了想不开?千万别承认啊!我会鄙视你的……” “停停停!方圆圆你饶了我行不行?” 向晚像在听她念紧箍咒,头快痛死了。 “亲,我只是熬了夜关了静音睡得不省人事了而已。你是不是傻?我会想不开?” “卧槽!你可以去死一死了。” 方圆圆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又劈头盖脸地吼她。 “既然不是感情问题,那你告诉我,到底为了哪样?嗯?” “……”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而且涉及案件隐情,根本就不能告诉方圆圆。 向晚揉着太阳穴,有苦难言,“一言难尽。主要我有点累了,想歇一阵再写……” “歇个毛!”方圆圆的语气,像是恨不得戳死她,“姑奶奶,你看没有看后台数据?稿费!” 还没有来得及—— 向晚听着她打雷似的声音,立马坐起来。 “好好好,我开电脑!” 今儿是一年一度的国庆节,十月一日。 上个月的稿费已经结算出来了,向晚登录作者后台,默默地点开了上月稿费。 只看一眼,她便傻掉了! oh!一万两千块? 破了她的历史记录了。 “看到没有?姐,你这本书开始赚钱啊!”方圆圆咬着牙,几乎是怒其不争地吼她,“咱能不能有点出息了?坚持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看到点收成,你居然给我停更!你跟钱有仇啊?” “……” 她喜欢钱。 她也不想停。 可她也没有办法啊。 向晚无言以对,解释不清,保持沉默。 方圆圆马上开始威逼利诱。 “刚才总监跟我说了,对这种无缘无故烂尾的作者,终身不给推荐。” “……”向晚弱弱地说:“那我换一个笔名——” “换个笔名你还能换一个身份证号?同一个身份证都一样待遇。” “好狠!” “网站这样的规定,也是对读者负责,要是每个作者都随便烂尾,那网站还怎么管理,怎么经营?”方圆圆苦口婆心地说:“亲爱的,我不是吓你的,你自己看网站的规定吧。还有……等一下,我发个东西给你。你自己看!” 方圆圆说着,挂掉电话。 随即,向晚的qq滴一声响,她又发了一个聊天截图过来。 那是她跟总监的对话—— 总监的措辞很严厉,表示作者如果真的无缘无故永久停更,将按照网站规矩执行,杀一儆百。 “说话!”方圆圆发来一张黑面关公脸。 “无fuck可说!”向晚叹息。 “?什么意思?” “停更公告上的意思!” “你——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咱消消火先。”向晚哄着她,“我的好编辑,好表妹,好宝宝……” 再无回复。 不论向晚说什么,方圆圆都不再吭声。 唉!看样子,是真的气着了。 向晚托着脑袋,看着显示屏,穿着睡衣,一脸邋遢,感觉自己这样子真心像一只可怜虫! 发了一会儿怔,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才反应过来,中午都过了,她早饭还没有吃呢。 肚子饿得咕咕叫,微信、qq还在跳! 有人关心、有人好奇,还有一些极端的读者发来对她以及全家的深切问候,问她家里是不是死人了,不然为什么要停更…… 向晚无词以对,灰头土脸地关掉社交软件。 世界终于清净了! 没有了网络,好像才能彻底回到二次元世界。 不过,她的二次元的世界里,并没有白慕川发来的只言片语。 是睡着了吗? 向晚没有打扰她,随便弄了点吃的。 等吃完,已经下午一点,该去队上了。 想到白慕川的嘱咐,她犹豫了一会,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白慕川,我准备去队上了。嗯,我一个人,可以单独行动吗?” 点击发送。等候。 她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几秒后,就收到回复。 “门口打车。直接到大队,我让小刘门口接你。” “……” 还要人接? 用不用这么隆重? 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好,向晚微微一笑。 “好!” …… 汽车停到大队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小刘在张望。 向晚下车,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白队在队上?” “在呢。在跟程队说话。”小刘笑道:“就是他叫我出来接你的!” 呃!向晚有些意外。白慕川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办公? 这个男人是不用睡觉的超人么? 向晚察觉到小刘探究的视线,轻咳一下,“是案子有结果了么?” 小刘眨个眼,没有回答,反倒小声地问她:“向老师,你昨晚是不是差点出事了?” 第146章 ,二更 嗯? 这个事他都知道了? 向晚看他一眼,点头,“是啊,可吓死我了。” 小刘做了个紧张的表情,然后冲她竖个指头,“幸亏你机智……要不然,出事的人,就有你了……”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出事? “你啊,是遇到专业犯罪团伙了!”小刘边走边说,“最近发生好多起利用打车软件系统漏洞,截取用户资料再截胡敲诈勒索的案件发生。今儿白队忙活一上午,把案子给破了……” “啊!” 破案了? 就睡一觉的工夫,变天了呢? 向晚有点懵,“这么快?不是吧……” 不可思议。然而小刘肯定地告诉她,“你这个也不是特例了。只不过,因为涉及金额不大,也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以前并没有引起重视。这个犯罪团伙很猖獗,专门靠这个赚钱的!这次算是倒霉了,落到了白队手上。” 还有这样的团伙? 太可怕了。 到了办公室,向晚坐下来就开电脑百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她觉得第一次遇到的事儿,早就已经不新鲜了。 有人在网上报料,上车遇上骗子司机,被拉到僻静的地方后,被狠宰一笔…… 这种还算好的,只是谋财。更可怕的是,有人表示说不定有人因此失踪,沓无音讯,被贩卖器官等等。 网上的“传说”五花八门,越看越心惊。 “妈啊!现在的诈骗犯都这么牛了吗?” 看着那些案例,向晚叹为观止,脊背无端发凉,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是啊,我以前也不知道,今儿听他们一说,也吓得够呛!”小刘看着她,突然两眼生光,“不过话又说回来,白队对这个案子可上心了。都没睡觉,一直在忙活,还表示说,一定要打掉这个社会毒瘤……”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一声,想想又探究地看向晚。 “我说向老师……我怎么觉着白队对你,格外关心啊!?” “……” 看着小刘闪着八卦属性的双眼,向晚心里泛着甜,脸上却很正经。 “如果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白队一样会这样做的。更何况,我是女同志嘛!” 小刘嘿嘿笑,“也是。”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各种忙碌。 十来分钟后,向晚的手机短息响了。 “来一下办公室!” 呃!向晚看着这家伙霸道的语气,唇角扭曲地一抽,低着头,掏出小镜子偷偷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站起来扯扯衣服,过去了。 “白队,你找我?”站在门口,她客气地敲门。 门大开着,没有掩上,白慕川一抬头就与她的目光对上。 于是,向晚第一时间看到了他通红的双眼,微微一怔,突然有点心疼。 “白队,你怎么不休息一会?” “进来说!”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想想又补充一句,“把门关上!” 嗯?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莫名的,向晚心脏一跳,不拿好眼神看她。 白慕川被她那一副做贼的样子逗笑了,揉一下太阳穴。 “我不吃人!向老师。” “……” 向晚不好意思地抿嘴唇,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径直坐到他的对面,“听说你上午都在忙我那个案子?” 嗯一声,白慕川扬扬眉梢,“是不是很感动?” 向晚眼珠子转动一下,似笑非笑,“有那么一点点……” “才一点点?”白慕川沉下脸。 “那……有很多点。”向晚弱弱地笑回。 “很多点是多少点?” “……” 答不上了,她瞪他。 “讨厌!能不能说正事?” 女人含嗔似娇地对男人说“讨厌”的时候,其实是很撩男人心的。 白慕川幽暗的眼里,浮上笑意,“说正事吧!我早上找你们小区的物管拿到了监控,找到了那辆套牌车,也顺藤摸瓜抓到了人。” “几个小时而已,白警官破案神速啊!” 向晚眼睛一亮,像刚刚听见一样,惊喜地看着他,一脸崇拜。 “简直神探也。” “向老师在表扬我?” “当然。” “有点假。” “……” 这家伙!向晚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无奈的笑笑,又皱起眉头,压低声线问他。 “审了么?结果怎么样?” “很遗憾!”白慕川知道她问的什么,也听懂了潜台词,“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那只是一个诈骗团伙,跟我们的案子没有关系。” 没关系,也就是说,向晚只是碰巧运气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露到了这件事? 心里略略一沉,她笑开,“不能这么说。抓到人了,那就不叫遗憾。嗯,恭喜白警官,又立新功!” 白慕川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向晚的笑容持续不到三秒,就顿住了。 她看着白慕川严肃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白慕川神色淡淡:“对别人,我可以接受这声恭喜!对你,我不敢欺骗自己。” 稍稍停顿一下,他面色冷凝下来,“我不相信这样的巧合,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巧合。可越是这样巧合,我越是认为对手强大。” 诈骗团伙利用软件漏洞,截取用户资料进行讹诈。 对方却可以巧妙地利用诈骗团伙,神不知鬼不觉借刀杀人…… 怎么做到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对手”存在——确实太可怕! “其实我偶尔会有一点糊涂。”向晚想了想,认真对他说:“有时候我觉得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背后翻云覆雨。可有时候又怀疑是我们太多疑。如果按照没有‘那个人’的逻辑进行推理,其实,每一桩案子也是解释得通的。” “对!” 白慕川赞许地看着她,目光一深。 “所以除了你,我从没有说过我的怀疑。” 每一个案子,其实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可即便给了别人交代,他却给不了自己交代。 “对案件,我是个完美主义者。只要有一点逻辑解释不透,在我心里,就不叫结案。” “我明白。”向晚对他的职业精神,是完全佩服且赞同的,只不过,看着他这么辛苦,通宵到第二天中午还没有得到休息,又止不住的心痛,“但是,人不是铁打的。你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再起来跟我谈工作的事?” “不能!”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向晚无语地翻白眼儿,“为什么?” 白慕川不回答,冷着眼审视她几秒,突然朝她伸出手。 “坐过来——”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 他那里只有一张椅子,她要怎么坐过去? 向晚迟疑一下,站起来,连人带椅子一起拖了过去。 白慕川:“……” 向晚:“怎么了?” 看着她懵懂的小样子,白慕川似笑非笑,“其实我腿上可以坐的。” “!”向晚臊了一下,“办公室呢,说正事!” “不经逗的女人!” “……你逗我的?” “不然呢?” “……呵呵呵呵呵!” 白慕川一怔,哭笑不得,伸手来牵她,那噙着笑的温柔视线烙在她脸上,多情而迷人。向晚没法动弹,也没法拒绝,只能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握入掌中,在那温暖的熨帖中,默默地笑得像一个傻子。 “还笑?”白慕川差点被她气乐了,“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向晚被他的颜值打败,沉醉其中无力自拔。 白慕川冷哼一声,“装糊涂!” “……没装!”她老实地回答,“是真糊涂!” 这女人可以说傻得很可爱了。 白慕川喟叹一声,“就这样停更了?” 原来这事儿。 向晚怔了怔,看着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 “问你呢?”白慕川拉下脸,“决定了?” “嗯。”向晚垂下眼,不跟他对视,“别人不知道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发生这种事情,我能怎么办呢?被人盯上了,我总不能拿别人的生命来开玩笑吧——”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瞄他:“你能理解的吧?” 白慕川面色平静,“你不是一心想写出火文,想成为大神?” “想啊!”向晚喃喃地,有点委屈,“我也不想放弃,这不是没得选择嘛。” 白慕川伸手揉她脑袋,“唉!可怜的笨蛋!” “……” 又被骂笨。 听啊听的就听习惯了。 甚至从中听出了他的心疼来,她是不是贱? 向晚:“白慕川,我好像中邪了!怎么听你这么骂我,还挺开心的呢?” “……” 他说这件事,她扯别的事。 对这种明显岔开话题的行为,白慕川当然不能由着她。 “你准备怎么办?从此不写啦?”他挑挑眉:“这本书也有几十万字了,算是心血之作,就这样放弃了,你也不甘心的吧?” “不是不甘心,是太不甘心了好吧?”向晚实事求是,“还有,我们总监说了,如果这本书停更烂尾,以后我所有的作品都不给推荐。”翻个白眼,她幽幽一叹:“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呢?” “瞎说!”白慕川轻哼一声,“遇上我,这么大的福气了,还叫倒霉?” “……” 好自恋的男人! 向晚呵呵一声,“是不是为了遇到你,把我的福气都用完了?所以别的事就这么倒霉?” “很有道理。”白慕川点头,一点都不脸红地表示:“上帝为你开了一道门,如果不帮你关掉一扇窗,你会着凉的!” 噗嗤! 这逻辑,绝了! 向晚忍俊不禁。 “我好端端的抑郁心情,就这么被你破坏了!” “哦,对不起!”白慕川摸一下她的脸,“小可怜,你继续抑郁吧。我错了。” “哈哈哈哈!我真的好想揍你!” 两个人在一起,不仅有说不完的话,最关键的是那种可以轻松交流的情绪。有时候向晚甚至觉得,白慕川这个人,就是老天专业为他定做的。就算不谈他过人的外貌,只谈性格和为人处事,以及他对待女人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向晚不敢想。 她太喜欢这种相视一笑就有默契的感觉。 因为喜欢,隐隐又有一些不安。 患得患失。 “想什么呢?”白慕川又来搔她脑袋。 向晚头发很浓密柔顺,没有染过色,黑油油的铺了一头,衬上她白皙过人的肌肤,莹白发亮,柔媚又乖巧。白慕川好像很喜欢揉她头发的手感,揉一下不满足,又揉了一下,才慢声笑道。 “写了那么久,停更休息一下也好。” “你支持?”向晚有些意外。 今天被方圆圆骂了个狗血淋头,向晚这时候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冷不妨听到白慕川这么说,有一点小激动。 “当然。”白慕川补充:“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向晚抿紧嘴巴,轻轻笑一声,“谢谢你!” “这么见外!还能不能让我愉快地装男神了?” “……” 这男人太逗了!本来向晚想笑一笑的,可接触到他目光里的担忧,她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来了。 “好吧,我承认,我心里其实怪难受的。就好像突然之间,就一无所有了。” “傻妞儿!不是还有我?”白慕川斜剜她,哼哼两声,一脸不高兴,“看来本少的存在感有点弱啊?” “……” 向晚怔怔看他,鼻子微微一酸。 “白慕川。” “嗯?” “如果我说我想哭一哭呢?” 白慕川凝视她,微微一笑,突然朝他张开双手。 “来吧!哥的怀抱,永远属于你!” 嗷呜!太暖了!向晚扁着嘴巴,喉头一梗,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一口气,扑到他的怀里。 “谢谢你,白慕川!” 他轻笑着接住她,稳稳抱住,掌心轻顺着她的后背,像一个供她取暖的依靠,厚重坚实,却没有压力,让她很舒服很安心…… 也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安全感,这一刻,向晚竟舍不得起来。 甚至——开始期待天长地久。 …… 国庆这天,洪江区刑侦队打掉了一个靠着网络敲诈勒索的犯罪团伙,维护了社会治安,在内网上被通报表扬。 同时,各大新闻媒体也都进行了适时的报道。 当天下午,就有几个媒体来电,表示要采访一下队长白慕川,了解一下破案的详细情况并为正能量做宣传。 白慕川拒绝了。 实在熬不过媒体的软磨硬泡,最后把事情交代给了唐元初。 向晚问他为什么不肯去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表示抛头露面的事情不适合自己。 一方面怕一不小心抢了小鲜肉的饭碗,引发更多不稳定社会因素。 另一方面他也怕一炮而红,天天被人追着叫老公,肾虚! 这讨打的回答方式很可以,很白慕川。 向晚好想揍他。 结果,唐元初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低调地在队里的休息室睡了一个下午,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低调,直接捧出了一个网红。 ——唐元初。 刑警小哥哥面对媒体镜头时羞涩腼腆的笑,俊气的外表,还有那一个笑起来就调皮的小酒窝实在很喜人,媒体刚刚一发布,便引来无数网民的转载—— 最帅刑警横空出世,很快就引发网红效应。 一天之内办公电话接到无数个找唐警官的,让接线的警员气得直想摔电话…… 明明唐元初就不是最帅的刑警啊!他们都很帅啊! 突然就变成了网红的唐警官,日子也不太好过。 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一个个对他进行了疲劳轰炸,最初的欣喜不到几个小时,他不得不关闭了社交网络。 然而,他还是一脸懵逼地接到了前女友的好友申请,表示有很多话,想跟他谈一谈,好多事情,当初还没有说清楚,以及,那个帮她买包的男人……其实是她的表哥。 “妈的,现在的女人,也太现实了。” 唐元初见人就吐槽。 可那眉梢里忍不住的得意,却总被人反吐槽。 “你小子,总算扬眉吐气了吧,偷着乐就行了,别出来得瑟!” “扬什么眉,吐什么气啊?庸俗!” “被女朋友抛弃的那口气,你没有趁机出了?” “忾!我是那种人吗?”唐元初认真脸说:“我只是告诉她,我早就没有贞操了,请她勿扰!” “哈哈哈哈!” 这个笑话,队里同事纷纷表示,可以再笑一年。 当然最让大家开心的是,市局为了表彰他们打掉犯罪团队的功劳,特地批了资金,这让一群人狠狠开心了一回,把明天晚上的饭局都约上了。 截止当天晚上十点,星光大道的打捞工作又持续了一天。 然而,毛桂桂失踪的尸身并没有找到。 经过队里讨论,最终决定,放弃了河里的搜索工作。 第二天一早,毛桂桂家里一行四人来到了锦城刑侦队。 经过认尸程序,确定了毛桂桂的死讯,一家人哭得声撕力竭,反复对警方提出要求,一定要帮忙找回女儿的全尸。 谢辉和何文才对他们进行了安抚工作,并且对几个人分别做了询问谈话,主要了解一些毛桂桂的社会关系情况。 令人遗憾地是,毛桂桂很少对家里人说起自己的事情。 在家人眼里,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家人对她在校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谢辉将毛桂桂的死亡情况给家属做了一个简单的通报。 其中,包括从程正那里得到的尸检结果。 死因为机械性窒息,被电锯锯断的脖子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掐痕等等,并表示会尽快破案。 毛桂桂家人再三追问犯罪嫌疑人的情况,谢辉只能表示,目前还没有找到确切的犯罪嫌疑人。他的回答,让毛家人情绪有些浮躁,一言不和之下,她家那个看着最有常识的堂哥就提到了叶轮。 网络上,关于毛桂桂的死亡,已经传开了。 伴着这个消息的还有她与叶轮相关的种种言论。 叶轮的明星属性,“操粉”一事的香艳性,决定了一言一行都会引来吃瓜效应…… 而毛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浮木也不肯放过,他们认为警方是在有意包庇叶轮,无论谢辉怎么给他们解释,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叶轮与此事有关,他们都不肯相信…… 于是,在唐元初成为网红的第二天,整个洪江区刑侦大队都跟着成了网红。 毛家人在网上发贴,攻击刑侦队,以各种扑朔迷离的手法,将毛桂桂之死和叶轮的莫须有脱罪进行了完美包装,一经发布,就在网上引来惊涛骇浪…… 大v跟进! 无数“知情者”出现! 树欲静,而风不止。 在这个信息化时代,事件发酵后引来全社会关注。 与此同时,720赵家杭案,喷泉女神杀人案,被再次提及,与“无尸女头案”一起,被并称为锦城三大奇案—— …… 在一个拥有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本来发生任何案件都不算稀罕事。 但经过包装与渲染变成了“网红案件”后,引来的关注就不一样了。 刚刚得到了表扬的洪江刑侦队,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省厅亲自致电白慕川,要求他尽快破获“无尸女头案”,给社会一个交代。 “向老师,你可以下班了。” 这天下午,听到白慕川的声音时,向晚正埋头桌上做犯罪侧写分析。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你们呢?” “我们——”白慕川严肃脸,“当然是去happy啊!” “……” 第147章 ,脱单(一更) 今天是约好的聚餐日。 为了那个上级表示肯定的奖金。 可奖金还没有捂热,不就又挨批评了吗? 新任务没完成,这群人还有兴趣去吃饭的啊? 在确定白慕川没有开玩笑以后,向晚舒展眉头,看一眼自己面前的电脑。 “行。我等下就回去。不过,关于这个案子,我有几点想法,想先跟你聊一聊。” “可以边走边说……”白慕川抬腕看看时间,“现在过去差不多了。” “……不是叫我下班?不是你们要去happy……” 原来是让她一起happy啊? 白慕川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瞅着她,然后轻笑一声,转身倚靠着向晚的桌子,重重击掌几下,等那一张张疲惫的脸都转了过来,他高声道:“今天晚上我请客!帝宫,随便耍!” “啊!” 兴奋! “啊?” 接着,一声抽气! 众人反应过来是帝宫,都不解地看着白慕川。 白慕川挑挑眉,看一眼大家的表情,“怎么?害怕?” “帝宫那地方不是关门了么……” “今天恢复营业。”白慕川淡定地说:“所以,我们顺便去捧个场!” 听了这话,大家就又开心起来。 不管帝宫出过什么事儿,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 在锦城,还是数一数二的休闲娱乐场所。 “白队,可以带家属不?” “你小子有家属么?” “……扎不扎心,老铁?” 这两天太忙乱了,好不容易轻松一下,众人随意地开着玩笑,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 唐元初看了众人一眼,默默走到白慕川的跟前。 “老大,要不把黄哥叫上吧?我们好久没跟他聚了。” 在这一群人里,唐元初算是黄何的徒弟。他到刑警队工作的第一天就是黄何带的,所以,这段时间黄何不在队里,他心里一直像扎了一根刺。尤其,今天又提议去帝宫那个地方,难免会联想到不愉快的旧事。 白慕川眸色微暗,“应该的,我给他打电话。” 唐元初马上开心起来,“我给他打吧!” 白慕川点点头,又转头叫向晚,“向老师,把你表妹叫上。” 表妹……呃! 向晚想到方圆圆跟她急眼儿的样子,就头痛得很。 从昨天到现在,她在方圆圆面前说了无数好话,然而,方圆圆都是不理她。 在这件事上,她心里有愧疚,觉得对不住方圆圆,听罢,不免深深叹一口气。 “好吧,我试一下。不过我叫她,肯定不如黄何叫她好使!” 向晚低头给方圆圆发消息,而队上的同事都知道黄何跟方圆圆的恋人关系,笑闹一下就有人感慨。 “咱这个单身狗大队,唯一一个脱单的黄何,居然离开了……人们说,咱怎么就脱不了光棍的帽子,洗涮不了这耻辱啊!我说哥几个,你们也长点劲啊!早点讨上媳妇!” “谁说唯一一个?” 白慕川突然插话,让几个聊天的人吓了一跳。 “老大——”谢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有谁脱单啦?” 白慕川一笑,挑起唇角。 他笑的时候,那暧昧的小表情,瞧得向晚面热心跳,突然发现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火热地聚集了过来…… “说啊,头儿!” 大家都在等他的爆料,或者说——公开。 向晚被他温热的视线扫过,心脏也在怦怦乱跳。 然而,白慕川优雅地扬起唇,懒洋洋一笑。 “啸天最近不是刚刚被派去执行种公繁殖任务了?它可不是单身狗!” “……” 众人绝倒。 向晚脸上的烧还没有退下,被他这一解温,整个人差点瘫掉。 去停车场的时候,白慕川走在她的身边,一副关爱女同事的样子,邀请她上了他那辆车。 向晚嗯一声,没有拒绝,却始终微微低着头,那小样子惹得白慕川翘起唇角,上了车,悄悄凑到她的耳边。 “怕人家知道?” “……”向晚斜视他,“你不怕?” “当然。”白慕川慵懒地躺下,“我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要不然……哼!” 哪是照顾她的情绪,分别就是整盅她好不好? 向晚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唐元初过来了。 她闭上嘴,白慕川把车钥匙丢给唐元初,让他来开车。 唐元初没有拒绝,发动汽车时,又回头说了一句。 “老大,我们顺便去兰桂香坊去接老黄吧?” 白慕川嗯一声,不反对。 下班时间,他们出去私人活动,都开的私人车辆,黄何那边顺路,他们去接刚好,不需要他打车了。 向晚默默不作声,心里觉得,唐元初这小伙子挺够意思的。 那天晚上,他提议去兰桂香坊喝酒,其实也是为了给黄何撑个场子。 在酒吧那种地方,做保安其实很容易受气,但如果这个保安有一批做刑警的朋友,那又另当别论了…… 所以,看似随意的小细节,细想之下才发现,这也是个暖男。 可惜了——唐元初的前女友为了一个包放弃了他,恐怕得后悔死吧? ~ 到兰桂香坊的路上,向晚不时看手机。 发送给方圆圆的信息,一直处于无人回复状态,与以前那些留言一样,石沉大海。 唉! 真不理她了。 这姑娘气性还很重! 夜色幽幽沉沉,向晚看着车窗外,面孔比月光还凉。 这两天她都不敢看书评,不敢登录后台,社交软件上消息堆成了团她也不去点开…… 下意识地回避着去想《谋杀男神》,去想她的故事和角色,看上去淡然开朗,没有放在心上,可那种挠心挠肺的空虚和失落,让她分分钟都在受着煎熬……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 车厢后排只坐了他们俩,除了白慕川不会有别人。 熟悉的温柔,带来熟悉的踏实感。 向晚看他一眼,不说话…… 白慕川也看着他,安抚般在她手心轻轻一挠,又在她缩手的瞬间,一把握紧,不让她收回。 “不是对案子有几点想法吗?跟我讲讲!” 嗯……案子。 这个男人天生属案子的。 好好的拉个手,旖旎感还没达到饱和值,就被他一句话冲散。 当然,也把向晚因为小说停更的烦郁,顺便拉走了。 她想了想,“我今天用了半天时间做犯罪嫌疑人侧写分析,参考了一些师姐给我的案件分析报告,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停顿,她望着白慕川不说话,用了好几秒钟思考,再肯定地说:“也许我们的方向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148章 ,鸡贼(二更) 方向是错的? 白慕川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紧,“怎么讲?” 向晚正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分析。 “叶轮这个人,太能作了。天生就给人一种邪气劲儿,好像身上就长有犯罪神经——要不,《灰名单》也不会让他出演男反了。而且,帝宫孙尚丽的案子时,他无形中插了一脚,现在的无尸案他又插一脚,我们或多或少会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认为叶轮是有问题的……” 车里突然安静。 不等白慕川说话,开车的唐元初就接了一句。 “向老师,难道是认为叶轮没有问题?” 对叶轮这个人,唐元初素来没有什么好感,几次交锋下来,唐元初早就在心里把叶轮自动归为“犯罪嫌疑人”了,一听向晚似乎要为他洗白,当即抗议。 “看脸的时代,我们可不要轻易相信眼睛啊。尤其你们这些小姐姐,太容易被小鲜肉迷惑了。长得好看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好人的……” “……”向晚对他无语。 她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很花痴的小姐姐吗? 咳!向晚严肃脸,“正认为不能轻易相信眼睛,我才会说,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因为我们之前,太相信我们的眼睛。” 吱一声! 唐元初来了个急转弯。 “你还真的相信叶轮那个王八蛋……” 这一下,差点被把向晚甩到白慕川身上去。 堪堪撑住他的大腿坐直,她窘迫得脸都热了,“唐警官,不要激动啊,好好开车……” “刚才有个骑电动车的,突然冒出来。”唐元初解释一句,又马上拉回正题,“我不认为我们方向错了。叶轮这个小子,肯定是有问题的。要不然,哪来那么多巧合,次次都有他……” “唐元初!”白慕川就打断了他,“你急什么?先听向老师分析完。” “……哦!” 唐小哥哥有点委屈,但还是听话的闭了嘴。 向晚瞅他一眼,又忍不住笑。 “其实没那么复杂,我也不是说叶轮一定没问题,只是觉得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应该换一换。这两天,我研究了很多犯罪心理的案例,发现犯罪心理虽然复杂、多变、但犯罪嫌疑人都会有一个共性——隐藏自己。” “像叶轮这种肆无忌惮地对警察冷嘲热讽,毫无顾忌的人……讲真,从行为上来说,有点犯诨了。如果案子本来就是他干的,那不是傻又是什么?得罪警察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可说不一定。”唐元初笑了一声,“有些罪犯自信心炸裂,内心强大到认为可以藐视警方也是有可能的。” “嗯。没错。”向晚凝眉,“但那种人,大多都只存在于影视作品或者小说里吧。现实案例中,这种人……真的存在吗?” 说到这里,她转头问白慕川,“你有没有见过?白队?” 白慕川一笑,神色幽然而深邃,“见过。” 一听这话,得到了声援的唐元初,讲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向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白队是从icpo调来的……” 唐元初开启了日常崇拜模式。 而icpo的组织性格,确实可能会让白慕川在那里接触到的案子以及犯罪等级,比普通小区域更为高级,国际化犯罪里,形形色色的犯罪方式也都会有…… 向晚听着,无言以对。 白慕川却突然打断唐元初,冷静地道:“但向老师的观点是对的。除非是那种武装犯罪集团,亡命之徒,有恃无恐。要不然,只要还不想死,都会下意识隐藏,不会轻易把自己暴露出来……” 得到他的认同和肯定,向晚抿了抿唇,自信了很多。 “我今天下午做了一个人物关系分析。孔庆平偷娃娃,谢绾绾被威胁,于惠意外死亡,曹梦佳离奇自杀,还有到现在还找不到尸身的毛桂桂……这些人没有私人的共有社会关系,却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共有社会关系。” 共有社会关系? 唐元初听到这个词,轻笑一声。 “这个怎么讲,向老师?” “明星,娱乐!大众。传媒。” 向晚淡淡说了四个关键词,想了想,突然深深拧眉。 “还有,都围绕着《灰名单》剧组。” “……” 沉默几秒,唐元初微吸一口气。 “对啊!好像是这样的。那么,是不是说明,犯罪嫌疑人也一定与剧组有关系?” “可以这么说。”向晚想了想,瞄白慕川一眼,又轻声补充一句,“至少,就这一系列案子来说,应该与剧组脱不了干系。” 在唐元初面前,她没有直接说出对这个案子的更深层怀疑……以及,她跟白慕川对那几个案件的综合思考。 但她相信,几个案子背后就算真有一个隐藏得更深的“神秘人”,也不影响《灰名单》剧组这一系列案子里,应该存在的犯罪嫌疑人—— 这好像成了一种规律。 就像以前的案子一样,“神秘人”不一定会出现,但犯罪嫌疑人肯定会找到。 哪怕他们找不到……也会有人给他们指引。 “那么这个人,藏在剧组的可能性非常大啊?”唐元初想了一下,又说,“白队,我们要不要对剧组进行24小时监控?” 白慕川没说话。 那些向晚没有说出来的话,他心里也明白。 沉默一下,他接受了唐元初的建议。 “明天安排。” 说罢,他又紧了紧向晚的手,压低嗓音。 “不管那个人藏得有多深,我也会把他挖出来!” …… 兰桂香坊很快就到了。 氤氲的灯箱广告牌边下,站着一男一女。 他们拉着手,在低低说着什么,看上去很恩爱。 唐元初笑了一声,把车开过去,按一下喇叭,开车窗喊人。 “黄哥!这儿——” 灯箱边的一男一女闻声转头。 正是黄何和方圆圆。 看到唐元初,黄何笑着打个招呼,“来了?” “等久了吧?”唐元初笑着偏头,“上车!”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厢里的白慕川和向晚,又道:“黄哥你坐前面副驾,嫂子去跟向老师打个挤吧!” 汽车核载五人,人数刚刚好。 他俩坐上车,唐元初的安排是合理的。 方圆圆看了向晚一眼,默默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不说话。 “谢辉他们都到了。我们得快一点!” 唐元初是一个开朗的年轻人,并没有感觉到车厢里的微妙气氛,为着跟黄何的“久别重逢”,一直说个不停。黄何性格较为沉稳,也知道向晚跟方圆圆的小别扭,但只当不知道,与唐元初攀谈几句,又问一下白慕川的现状。 三个男人聊得很好。 而向晚和方圆圆,一路沉默。 一条条街过去,向晚终于忍不住了。 “干嘛啊?”她小声问方圆圆,“还生气呢?” 方圆圆若有似无地哼一声,“没有。” 女生说生气的时候,不一定是生气了。 但女生不高兴地说没有,基本上就是真的生气了。 向晚叹笑一声,“我知道这件事让你挺为难的……可我也没办法,我给你道歉了,也给你解释了……你再这样生气下去,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做。” “你那叫解释?” 方圆圆果然还是急性子。 隔着一条网络,她可以偶尔装一下高冷,不理会向晚。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说话,她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自己的暴脾气? “你屁都没有解释清楚好吗?莫名其妙就停更,什么原因也不肯交代,害得我被总监骂也就算了,还被一组的那几个傻逼看笑话……” “……” 编辑部的故事也很精彩。 向晚以前偶尔听方圆圆提到编辑之间的小宫斗,笑一笑也就算了,可这一次是因为她的事,让方圆圆受到别人的冷眼和嘲笑,她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觉得自己这个做表姐的……确实太坑了。 “对不起!” 向晚弱弱地说完,又补充,“真心的。” “哼,对不起有毛用?”方圆圆翻白眼,还在气头上,“你成绩不好的时候,我怎么挺你的?我拍着胸口给大家保证你可以……现在你好不容易出成绩了,你不仅不挺我,还给我拖后腿……” 方圆圆说到这件事,就恨得咬牙切齿。 向晚听着,无奈,且沉默。 僵持间,突然听到白慕川冷冷的声音。 “是我不让她写的!” 两个女人的小声絮叨,没有想到他会听入耳朵。 更没想到,他为会她出声。 向晚闻言,猛地回头看去,挤了个眼,“白慕川!” “我知道。”白慕川在暗淡的车厢光影里,冲她一笑,然后偷偷拍一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然后,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方圆圆说,“因为向晚写的那个案子无意间涉及到我们正在办理的案件。为了配合警方破案,我要求她必须停更。你要的停更理由,她给不出,也是我们不允许对外公开的。” “啊!”方圆圆吃惊,“你们破案,跟她写书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你们的案子,她这辈子就不写书了不成?” 白慕川淡淡一笑,“以后会不会复更,这个不一定。” “……” 沉默中,他低头睨一眼向晚的脸。 “等破了破,如果她愿意,会继续写的。” “……” 就这样给她做主了。 就这样帮她把事情接过去,成了背锅侠。 向晚默默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圆圆一向有点惧怕白慕川,听他这么说,在“警方光环”的加持下,半信半疑,对向晚的火气顿时降下不少。 “那我可以这么跟总监解释吗?”方圆圆问完,又气哼哼地瞪了向晚一眼,对白慕川道:“白警官,你不懂我们这个行业的残酷,不知道作者对于推荐机会的竞争有多大。如果这一次不把事情摆平,不仅仅是她的书毁了,她在业界的名声都毁了。” 听到这里,向晚心窝一抽。 她相信方圆圆说的是真的…… 也相信方圆圆生气的理由中,至少占百分之五十是为她——怒其不争。 “到时候,谈什么理想,谈什么抱负,还做什么大神?全扯淡!” “嗯。我理解。”白慕川点点头,思考一下,对方圆圆说:“这样吧,你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你们的总监。当然,也可以不用说,看你怎么方便……其实,只要书好,哪有不给推荐的道理?你们不用把这个事情想得太复杂。” “……” 方圆圆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吭声。 心里却不免腹诽——呵呵,不复杂?还是不要跟不懂网文的人对牛弹琴了。 “那我明天就跟总监这么解释吧,希望她能网开一面。” 白慕川轻笑,“别忘了提醒她,必须保密!” “好的,一定。” 一听这话,方圆圆眼睛就亮了。 需要保密的事情,才能让总监信服。 如果总监还是不信,那就让她跟白警官直接通话好了。 方圆圆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再回头看向晚的时候,脸色明显就好看多了。 不过,说话时,还是一副闷声闷气的样子。 “虽然最近停更,但你还得继续写着。要不然停的时候久了,找不到写作的感觉了,我看你到时候复更,怎么更得出来……” 这个道理向晚懂。 可复更——真的没事么? “嗯。知道了。” …… 帝宫张灯结彩,远远地就能感受到热闹。 今天重新开业,所有消费全都打折,这对于帝宫来说,是第一次。 是的,从帝宫开业到现在,这是唯一的一次打折。 白慕川知道,这是受案件的后遗症影响了。 为了再一次吸引顾客,白慕年不得不降低了格调…… “大哥,你果然还是个商人啊!”白慕川在帝宫九层看到白慕年的第一眼,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怼了他一句,“为了钱,把永不打折的规矩都打破了!” 白慕年是专门从京都飞到锦城,为开业剪彩的。 被白慕川这么一损,他挑挑眉,不甚在意地笑笑。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慢慢落到向晚的脸上。 只一秒,又挪开,意味深长地对白慕川笑。 “你不也一样吗?” 那一眼,很深很深。那句话,也很难理解。 向晚觉得他们在打哑谜,肯定话里有内涵,可白慕川跟他相视一笑,并没有再继续话题,她也不方便追问。 “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进去吧!” 老板亲自带来的客人,又在帝宫九层,受到的都是顶级待遇。 尤其在开业的今天,比上次似乎更为奢华。 一行人叹为观止,直叹白慕年的财大气粗。 白慕川也不跟白慕年客气,刚招呼兄弟伙坐下来,就开始撵白慕年走。 “哥,你忙去吧,不用在这儿做陪。我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也不好掺和。” 白慕年:“……” “行!”他撑扶手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今晚的折扣我就给你免了。反正你们这种年轻人,也不差钱!” “没问题!”白慕川毫不在意,“反正我记你的账。打不打折,随你高兴!” 白慕年:“……你小子。” 两弟兄开着玩笑,其他人都默默陪坐不说话。 确实,在他们的小圈子里,白慕年坐在这里是不合适的。 在他在,大家都放不开。 白慕川笑着,客气地招呼大家好好玩,然后离开了。 “你哥好大气场啊,白队!” “有我大?” “……这个。你大。你大。” 没有他在,一行人放松下来,又随便开起玩笑。 本来今儿白慕川请客,是说好了“随便吃喝”的,不过黄何那件事给人的教训太深刻,哪怕这是下班时间,私人聚会,大家还是有一点忌惮,只随便叫了两瓶红瓶,然后说什么都不要酒了—— 不过,饭局素来是中国人聊正事的地方。 喝了点酒,唐元初旧事重提,“黄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 气氛一滞,众人顿时沉默。 唐元初看看大家,继续说:“市局当初给你的处理意见是停职调查,事情都这么久了,调查的事都清楚了。你又不是被开除公职的,为什么不能回来啊?” 黄何笑笑,“其实做保安也挺好的,没什么压力。” “屁!”唐元初瞪着一双小牛犊子似的眼睛,“别给我扯这个!你怕不是忘了,我上班的第一天,你给我讲的那些话?咱们说好的要在刑警岗位上干到退休呢?” 年轻就是好。 冲动、热血,想说什么就说。 黄何看着他略略沉吟,有些接不上。 “组织上会安排的,我们就不操那份心了!” 唐元初哼一声,有些不服气,转头就看着白慕川。 “白队,你说这处理公平么?本来案子就没黄哥什么事儿,莫名其妙背了那么大一口锅,难道从此就洗不干净了?还有,前一阵,兰桂香坊出事,人家要给黄哥一个英雄报道,他居然拒绝了!你说,明明是个好机会,就当立功表现,回队上来呗……” 噼里啪啦,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好多话。 义愤的同理心,让大家仿佛受到了鼓励,在他的带动,也跟着为黄何鸣不平。 黄何却不解释,只是憨憨地笑,“大家别听他。唐元初这小子就是来搞事的。我的事情才过去多久?两个月不到吧。如果我回去,被哪个好事的人揪住胡乱写一通,不是给队上找事么?” 毕竟当初“酒后执法”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哪怕黄何没有逼死孙尚丽,单单这一点也算个违纪。 认真了讲,真有人闹起,谁都不好看。 “低调点,是好的。”白慕川适时把话接过去,想一想,算是给了唐元初一个定心丸,“过一阵吧。等事情过去了,会回来的。” 时间长了,天大的事都淡忘了。 谁还会记得一个叫黄何的刑警? 众人沉默着,点头,不说话。 黄何吸一口气,左右看看,又笑着举杯提议。 “来!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现在让保安同志敬大家一下。我干杯,你们随意。” 他仰脖子一口喝光杯子里的酒,笑得没心没肺—— 可方圆圆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脸色,隐隐心疼。 “少喝一点。” “没事没事!”黄何只是笑,“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两个人的互动很有爱,眼神交流也看得单身狗们嫉妒。 大家伙跟着就又起哄,问他们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黄何嘴上应付着说快了快了,方圆圆的笑却有些怅然…… 在座的人,只有向晚明白她的心情。 到今天为止,她跟黄何的感情,都没有经历过见家长的阶段…… 而小姨大概对向晚放弃了治疗,前几天终于把催婚的视线,盯上了方圆圆。 听老妈讲,小姨看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金融才子,除了年龄比方圆圆大近十岁,其他条件都很好。也正因为年纪的原因,小姨还在犹豫,只跟两个姐姐通了下气,模棱两可地提了提,还没有正式跟方圆圆谈。 可以说,在小姨那里,黄何是完全被ps掉的—— 方圆圆跟他在一起,压力可想而知。 “怎么今天都斯文起来了?吃菜啊!兄弟们,别给白队省钱——” 在队里最活跃的人就是唐元初。在他的撺掇下,一群人很快就满血复活,从案子的疲惫与生活的艰辛里抽离出来,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喝酒、吃菜、聊天的普通人…… 帝宫九层的侍应生,流水式的上菜,撤菜。 有好多菜还没有吃完,就被撤下了,众人直呼浪费。 向晚看着那些被撤下的盘子,也觉得肝儿痛。 有钱也不是这么吃的吧?菜就尝个鲜!可不可惜啊。 “不可惜。一会我们打包!”白慕川像是看穿了她,小声说:“顺便再带一瓶酒。” “……” 还喝啊! 还有,我们打包——这话听着,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低下头,发消息给他:“你要干嘛啊?” 白慕川语气不温不火地回复:“去你家宵夜啊!把吃不完的带回去,给程正。” “……” 今天晚上的聚会程正没有参加。 唐元初叫他的时候,他说不喝酒,很直接地拒绝了。 他平常在队上就那样的性子,大家也不介意,可白慕川要把吃饭的残羹剩菜带回去给他,什么鬼? “向老师,这个汤好喝,来。多喝一口,不然又撤下去了。” 白慕川为她碗里添了一勺子汤,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向晚心里发虚。 “我怎么觉着,你有点不怀好意?”她小声问。 白慕川一笑,优雅地把一块小脆骨咬断,眯起眼看她,不回答。 …… 今天晚上算是给队里同事的福利。 忙碌这些天,难得放松一下,在吃饭的过程中,大家都没有谈正事。 但饭局结束的时候,白慕川还是小小地做了一个总结。 “今天晚上回家都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一周,怕就要熬夜了。” “……” “一周破案,市局下死命令了!” 于是,好心情瞬间被冰封。 大家心满意足地吃饱,然后泪流满面地离开了。 白慕川果然让人把今天吃剩的饭菜打了一个包,全放在车上,先送了唐元初回去,再送黄何和方圆圆去电影院约会,最后他才愉快地领着向晚回家。 这个人今天情绪很亢奋,不正常。 向晚不时瞄着他,有些奇怪。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肯说。 一直等到电梯到达她所住的楼层,看到那些堆放在走廊的东西,向晚愕然一瞬,这才恍然大悟。 天啦!这个家伙—— 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了搬家公司,把东西统统都搬过来了。 更可怕的是,在他们回来的之前,工人已经把打包好的东西都搬了上来。而且,她家里没有人,也不知道白慕川怎么办到的,工人直接敲开了程正的家门,把那些东西全部交给程正——程正代收。 他们到的时候,程正正在帮他处理行李。 一个人面对那么一大堆东西,向晚可以猜测到程正的内心……快崩溃了吧? 怪不得,白慕川要好心地……把剩菜带回来。 “程队,辛苦了!”白慕川迈过地上的行李小件,慢条斯理地笑,“你看你,让你喝酒不去,偏偏要回家来帮我收东西,真是难为你了。” 可以说很鸡贼了! 空气里阴云密布,就连向晚这个局外人都能体会到程正心里那一万头草泥马…… 而程正自己,却面无表情,就像根本就没有生气那样,淡淡看了白慕川一眼。 “不辛苦。顺便。” 白慕川微微一笑。 这时,又听程正说,“那边门打不开,我让他们把好多东西,都放我家里了。” 白慕川笑容敛住,眯起眼,不说话。 程正却慢慢看了过来,“白队,你跟两个女孩子住一起,怕是不太方便。我家里空房间多,所以,你索性住我家吧。我不收你房租。” “……呵!”白慕川僵在唇角那个笑,终于荡了出来,“住你家?跟你住?” “住我家。跟我住。” “呵!呵呵!” 白慕川按住太阳穴,看着自己零零散散倒在地上的行李。 “我为什么要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程正说:“但我也可以不同意你租住我家——我是房东。要不,你把东西都搬回去?” “行!”白慕川笑得一脸阳光,“那我们就搬走吧!晚晚。” 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火药味儿太特么重了! 讲真,向晚好想逃离现场。 可这个时候溜了,白慕川会不会揍她? “那个,程队……”哪怕硬着头皮,向晚此刻也只能站白慕川,“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另外找地方住吧。” 一声“我们”,胜过千言万语。 白慕川懒洋洋地笑着剜过去,程正的面孔刹那凝固。 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程正慢慢转身:“行!住吧。房租加倍!” 白慕川不介意地笑笑,拎着手上的食盒,“嗳,还没吃饭吧,给你打包了……” “不吃!” 程正砰一声关上门。 不到三秒,又猛地拉开,冷着脸站在门里看着白慕川。 “立刻、马上、把你的东西拿走!” 第149章 ,wuli姐 认识这么久,很少看到程正情绪失控的时候。 这次虽然没有失控,可显然已在暴走边缘。 向晚看着,头皮隐隐发麻。 白慕川却不太在意,慢条斯理地拍拍向晚的肩膀,示意她先回去开门。 等她离开,他走到程正的房门口,与他面对面站着,似笑非笑:“生气就该有生气的样子,不要压抑,会生病的!” 说完,不看程正的反应,推门进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拎出来,顺利地帮进了向晚的家门。 …… 向晚帮着他拿东西进屋,一直不敢去回想程正那表情。 而小白先生,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唏嘘。 “唉,我怎么感觉自己无家可归的样子,有点可怜?” 无家可归?他叫无家可归,她叫什么? 向晚呵呵一声,“拜托!你有大别墅不住,非得来跟我挤,这叫自己找罪受,不叫无家可归!” 白慕川懒洋洋看她一眼,“你还损我?小向晚,你都不看看我为了搬过来保护你,都付出了些什么……” 好吧!搬过来是为了保护她的。 向晚简直就信了! 她正在拖地,回头看他一眼,挑挑眉,“说说看,你付出了什么?” “尊严!”白慕川冷峻的脸上,只有严肃,“我以前什么时候让程正给鄙视过?你看今天……” “今天你也没有被他鄙视啊!明明就是他吃了亏好不?” “……” 白慕川突然站直身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过来!” “干嘛?”向晚嘿哧嘿哧地干着活儿,根本就抽不出时间跟他瞎贫,回头赏他一个白眼,假装没有看到。 “……”白慕川抽了抽唇角,嘿一声,似笑非笑地调侃:“我说小妞儿,你长脾气了啊!这才第一天,就不受管了啊。” “我凭什么让你管?”向晚给他一个呵呵,“讲道理!我是二房东,你住在我这儿,除了要给我支付一半的房租费之外,得听我的,受我管,看我的脸色行事,懂不懂?” “不懂!”白慕川眉梢若有似无的一扬,突然走过去。 向晚还在低头干活,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动作。 “麻烦向老师说说,要怎么看你的脸色行事……” 一双手突然扼住了向晚的腰,冷不防他的举动,她吓得尖叫一声,拖把就势落在了地上。 “王八蛋啊你!”向晚气咻咻地回头,看着白慕川促狭的脸,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恶狠狠地捶他肩膀,“幼不幼稚!?” 白慕川哈哈大笑,“我看你还横不横了?小样儿,治不了你。” “白、慕、川!”向晚气得咬牙,“放开我!我还在拖地呢!松手——” “急什么?一会我拖。” 他回答得很自然,向晚却被吓了一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以前在家里是什么事都让李妈伺候的主儿。 除了刚才搬家的时候看他收拾东西,向晚基本没有见他干过除了破案之外的活儿。 可他说——他来拖地? 向晚不挣扎了,偏着脑袋看他,系好的马尾一荡一荡的,与她的笑容一样俏皮。 “不开玩笑?以后这地就由你承包了?” “开什么玩笑?!”白慕川拔高语气,挑挑眉反问一下,看向晚猛地拉下脸,立马就又笑了,“大丈夫还会怕拖地?承包就承包!” 哼!向晚不信,“一言为定?” “必须的。不过——”白慕川深深的眼窝里滑过一抹笑痕。 话说没完,他突然,把向晚腾空抱起,直直放在沙发上,身体随即落下,俯身在她上头,对她形成绝对的包围,然后才沉声笑问:“我拖地做家务,你准备给我什么补偿?” “……” 向晚的心慢了半拍。 今晚的他,目光灼人。 隐隐地,好像带着含着不言而喻的暗示…… “不说话?”白慕川低头,看着她双颊浮上醉人的酡红,心里突然痒痒,情不自禁拿手揪了揪那一片可爱的羞色,“傻了啊?” “干什么!?”脸颊被揪,小小的疼痛让向晚狂跳的神经得以恢复,她使劲儿戳他,“启开启开。赶紧干活啊!不收拾好,你今天晚上还要不要睡了?” “睡!”白慕川低笑,“先要我的奖励。” “奖什么励啊!?你搬家,我给你收拾,我还没找你要奖励呢!” 她哼哼一声,别开眼,不跟他视线接触。 两个人呼吸交织,她的不自在落入眼里,白慕川就越发自在。 “好。那我给你奖励好了。” “……”向晚搞不懂这个男人。 平常看着挺正经挺严肃的,怎么私下里相处的时候,会这么幼稚呢? “白慕川,能不能好好说话……” “闭上眼!”白慕川眸色带笑,语气像抹了蜜,“给你奖励……” “……” “乖、闭上眼!” “……” 他浅笑时迷人的眼神,看得向晚心里一阵阵发紧。 这家伙!不就想要个亲亲么?搞这么多事…… 好吧,亲就亲,反正她也不吃亏。 向晚稳住呼吸,慢慢地闭上眼,装着不在意,一副老司机的样子。 “快点!拿来啊!” 呵!头顶传来白慕川低低的浅笑。 那气息喷上来,让向晚更加不敢睁眼—— 她看不到他,耳根微微发烫,然后——唇上突然一痒。 有东西在轻轻触碰她的唇,慢慢的,一点点在她的唇上移动,像要撬开她,试图入侵她,又像是在逗她。 难受死了! 向晚想笑,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咬他…… 然而,他移开了。 等她没有反应,又瘙痒起来。 那痒痒…… 仿佛入了心。 一下,又一下,一点点扫在她的唇上。 向晚终于受不了了,猛地张开嘴,“白慕川……呜……” 话没说明白,一个硬硬的东西就趁机塞了进来,吓了她一跳,猛地睁开眼。 面前是白慕川放大版的俊脸,带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嘴里甜丝丝的是一颗糖。 “咳咳!”冷不防入侵的甜味儿,差一点把她呛住。 “白慕川……”她含糊不清地又吼他一声,三两下把糖嚼了,瞪着大眼珠子瞅他,“你搞什么啊?” “说了给你奖励啊!好吃吗?我今天搬家的时候找到的……不知道过期没有。” “……”我靠! “怎么?奖励一颗糖,被嫌弃了?” 向晚快要气死了。 糖!不知道是不是过期的糖?给她的奖励?! 果然很小白啊! 看着她气咻咻的包子脸,白慕川心里又痒痒起来,低头逗问她,“小向晚,告诉你,你刚才想的是什么奖励?嗯?” “……嫌弃!不要脸!”喉咙受不出突如其来的甜味儿,向晚又咳嗽了两声,脸蛋比刚才更红了,咳完,她生气地撑住他的肩膀,“快点起来做事,一会圆圆该回来了。看我们没有把屋子收拾好,说不定就得叨叨我……” “她不会回来的!” 说什么呢? 白慕川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让向晚懵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白慕川一笑,“人家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去约会一次,当然要过二人世界去,干嘛要回来呢?” “……” 方圆圆跟黄何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 感情么,没得说,一直很好,简直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 尤其黄何蹲了一阵出来,两个人更是好得蜜里调油。向晚经常看到方圆圆没事就像个傻子一样笑着跟黄何发信息,每次跟他见面都难分难舍,恨不得用胶水给粘在一起才好…… 不过,方圆圆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 因此,向晚有点吃惊。 “不会吧?她不回来,肯定会给我说一声的啊,她都没有说……不行,我得问问她。” 她觉得方圆圆如果现在就跟黄何住到一块儿去,会比较被动……于是,转身就想找手机打电话,却被白慕川拦下。 “你是不是傻?你表妹是成年人了。” “……”那又怎样? 向晚拿着手机,怪异地看着他。 “别人的私生活,不要干涉。” 很有道理。向晚点点头,狐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不希望她回来似的?说!是不是你在中间搞鬼?” “!”白慕川笑着叹口气,默默走过去拿起那把被丢弃的拖把,“那你……请便!” 他干起活来了,其实有点笨。 修长的身子,拿拖把的笨拙,跟这个房间有点不搭调。 向晚看着看着,低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心情,一片天高云阔,如同这个秋季的夜色,舒爽自在。 …… 为免影响方圆圆跟黄何的二人世界,向晚忍住没有打电话,却在白慕川拖地的时候,一遍遍拿手机看时间。 终于,在她第n+1次看时间的时候,方圆圆主动发消息来了。 “表姐!我今天不回来了。” 呃!真被白慕川说准了? 确定没有阴谋么? 向晚内心充满了疑惑,看一眼正“愉快”收拾卫生的男人,问方圆圆:“什么情况?” 方圆圆很快回复,“今晚我去黄何家住……”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你可都想好了?我告诉你,不要乱来啊,这种事冲动不得,考虑清楚……” 她说得有些隐晦。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她相信这些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方圆圆就能懂。 然而,她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的姐,我离开就是为了让你跟白警官可以随便乱来啊!” 我去!向晚吸一口气,“你们搞什么鬼?” “嘿嘿。就是说我今天晚上就不回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你和白警官玩得开心一点哦。至于我跟我家黄黄么……姐,你就甭操心了。我们该做的都做过了,现在你才来告诉我不要冲动,会不会有点晚啊……” “……方圆圆,你胆子这么大?八字还没有一撇,你怎么就……” “wuli姐!你不是吧?哦天——大清不是都亡了吗?!你思想居然这么古板,我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啊?” 平常向晚跟她聊天说话,确实是很正常一个新时代青年。 实际上,对别人的婚前性丨行为,向晚也不太在意,认为那是每个人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应该得到尊重…… 只不过,这事落到自家人的身上,她就比较担心了。 不是因为保守,主要在于,方圆圆与黄何到底有没有结果都无法保证,恋爱也才谈了几个月,就这么仓促地把自己交出去,一方面太冲动了,另一方面女生太主动就会很被动…… 她怕方圆圆将来吃亏,后悔…… 可事以至此,她能说什么?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 “哈哈!傻不傻啊我的姐,这种事儿我要怎么跟你说?” 方圆圆上一条消息刚刚发过来,下一条紧接着又俏皮地跟进。 “放心吧,你就不要操心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对我家黄黄负责的!” 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向晚咬牙切齿,“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啊!他是第一次。我不是。” “……” 向晚看着手机屏幕,傻了。 虽然方圆圆以前确实谈过男朋友,可基本都很短命,没多久就结束了。 她以为方圆圆跟她是一样的,对男女间的事情都是那种偏传统的姑娘,没有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 啊啊啊!要疯! 向晚不排斥别人的生活方式,可就是隐隐觉得不妥。尤其方圆圆今天不回来,家里只剩下她跟白慕川两个人,那就更加不妥了。 “姐,你担心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吧?嘿嘿,是不是怕今天晚上被白警官给吃了?” 方圆圆的消息适时传入,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隐瞒更深的紧张。 “……想多了。他规矩得很。”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晚瞄了白慕川一眼,自己都不太信。 “少扯了。男人在这种事上如果真的规矩,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哪两种?”向晚有点好奇。 “一种是性无能,一种你对他没有吸引力,他根本就不爱你。” “……” “真心话。如果一个男人都不想睡你,那这个人你可以不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太想睡你,整个只想着睡你,都不肯为了你克制一下,那这个男人也可以不要了。” “……” 好复杂。 向晚比方圆圆大一岁。 但对于感情上的事,她比方圆圆简单多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扯了!你最好赶紧给我回来。” “不回来了!你会感谢我的啊姐。讲真,如果对象是白警官这样的男人,刚才那些就都不用想。你守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了……反正你也不吃亏。我怎么看,都是他比较吃亏才对……好好珍惜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方圆圆,你是不是皮痒了?” “……再见!” …… 纠结。 纠结死了。 捏着手机,向晚手心全是汗意。 她坐在沙发上,看白慕川忙进忙去,脑子里天马行空。 “贼眉鼠眼地看着我,做什么?” 白警官收拾好东西,终于走了过来,低下头认真看她红扑扑的脸,又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发烧啊!奇怪,你到底在想什么,脸红成这鬼样?” “……没想什么。”向晚瞪眼,“我能想什么?” “不单纯!”白慕川勾唇,视线深邃迷人,“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不怀好意?” “!” 向晚默默站起来,看他一眼,“那我先睡去了,你自己收拾收拾去睡!” “哎,别介啊!”白慕川看着她,指了指房间,“帮我铺个床……” “你不会啊?”向晚翻白眼。 “不会。”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末了,又看着她瞬间僵硬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有那么明显么?向晚故作镇定,瞥他一眼,“走吧。” 别说!他房间居然收拾得挺干净,东西也整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根本就没有带多少东西。 向晚吃惊地看了一遍,回头赞许地一笑,“不错啊!” 向晚抱着双臂,傲娇地哼声,“当然,除了那个我搞不掂……” 他说的是被心和被套……被他扯成一堆,凌乱地放在床上,好像被主人嫌弃的样子,拖了一床。 噗!向晚忍不住笑,“英明神武的白警官,还有搞不掂的事儿啊?” 白慕川大言不惭,“高智商人士一般对低智商行为都存在一种天然障碍。人无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 “……” 丫夸他自己,顺便把她损了一顿。 向晚回头瞪他一眼,默默低头把被子套好。 “行了。休息吧!我走了——” 夜晚的灯光太暧昧。 夜晚的白慕川太帅气。 夜晚的磁场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向晚一秒钟都不敢多呆,拍拍手就想离开。 然而,不待她走出房间,白慕川就一秒掩上了门。 “急什么了?” 他带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旖旎……向晚心快从嗓子眼嘣出来了。 “我困了!赶紧开门。” 白慕川哼笑一声,随意地捋她头发,“傻妞儿,你要天天都这样避着我么?” 第150章 ,带节奏(一更) 向晚一怔,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动了动嘴皮,没吭声。 “咱们相处自然点,嗯?我又不会吃了你——”白慕川伸手把她抱入怀里,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别扭的拧了拧,他又好气又好笑,拍拍她的后背,“乖,哥哥给顺顺毛……别纠结了。看你一晚上,尽顿着胡思乱想了。” “!”向晚不敢看她,双颊臊红。 好像他真的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全是她自个儿在臆想…… 向晚心里的慌乱平息下来,觉得他的胸膛有点热,稍稍推了一下。 “……太晚了,都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起床工作。” “呵!”白慕川抱住她的双臂微微一紧,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抱孩子似的,无奈地叹息,“你啊。怎么是个傻子呢?” “……” 也许是想的,他却没有勉强。 感觉到他微微松开的双手,向晚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晚安。” …… 晚上向晚睡的并不踏实。 想到白慕川从此要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就不免辗转反侧…… 好新鲜的生活体验,这算不算“新同居概念”啊? 白慕川,未来还请多多指教—— …… 新同居时代开启的第一个早上,向晚五点就醒了。 根本没有睡饱,精神却莫名亢奋。 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儿,她好不容易挨到六点半,再也无法入睡,索性起床做早餐。 以前她偶尔也做,但这一餐的意义似乎格外不同。 不刻意,却做得分外用心—— 厨房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儿,漫不经心地飘散着,这个屋子突然间就添了更多的人间烟火味儿。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程正晨跑结束,拎着早餐来敲门的时候,首先享受到了一屋子的温馨…… 然后,在发现白慕川睡眼惺忪地出来,而方圆圆根本一夜未归后,他素来清冷的脸,变得郁气沉沉。 “又跑步去了?坚持得不错!”白慕川懒洋洋看了程正一眼,就像没有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捋头发坐下来,上下打量他,叹息一声,“你说你这么努力地锻炼身体,让我们这种不锻炼身材也超级棒的人,怎么好意思继续混日子呢?” “……” 程正黑着脸,“你真好意思……” 白慕川挑挑眉梢,看他放在茶几上的东西。 “以后别买了!浪费!” “行。”程正看过来,答应得很干脆,“那往后我就过来跟你一起吃吧。” “!”白慕川眯起眼,审视他半晌,“你真好意思……” 两个男人在那里嘀咕什么,向晚没有听明白。 她把早餐都摆好,奇怪地扫一眼他俩脸上暧昧的笑,有一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感觉。 “吃饭了!程队,吃过了吗?一起啊。” “他吃过了!”白慕川说。 “好!”程正站起来,抢在白慕川面前,大步走到餐厅,坐下来看了一眼,“向老师手艺不错!” “将就将就。”向晚觉得气氛怪异,笑得很尴尬,“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白慕川冷着个脸,哼笑一声:“明儿不要做了,本来做早餐就怪累,还遇上那种蹭吃蹭喝的人……” “咳咳!”向晚呛住了,看他一眼,“程队以前也总给我们买早饭的。” “是吗?”白慕川似笑非笑,“那从明天起,还是让他买好了。反正他顺路——对吧?” 迎上他冷飕飕的视线,程正面无表情,“对。” 白慕川啧一声,“你真好意思……” …… 关于“真好意思”的梗,向晚是不知道的。 她觉得每次跟这两个男人在一起,战斗气息就特别浓郁,分分钟有心脏快要受不住刺激的风险。 所以,她选择了迅速吃完早饭,回房做上班准备。 等她出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发现程正已经都收到了厨房,并且洗干净了。 向晚愕然。 再看一眼坐在那里玩手机的白慕川,她突然就想到那句话。 “你真好意思……” 为了这话不小心的话,白慕川至少气了一个上午。 而向晚根本一无所知,高高兴兴地坐着他的免费车去了队上,像一只热情地小蜜蜂,与往常一样帮同事们泡茶打扫卫生…… 队上的同事,除了程正,没有人知道她跟白慕川住在一起,还跟程正做邻居…… 这尴尬的关系,她不会主动提,而他们似乎也都选择了沉默。 上午,例行案例分析会。 近阶段工作的重中之重,依旧是尚未破案的“无尸女头”,市局要求限期破案,一周的时间,大家情绪都有点紧绷,另外就是明天晚上锦城有一台中秋晚会,为了维持现场的治安,市局安排了很多的警力过去协助,而洪江区又是警力抽调的主力,所以,到时候除了值班民警,都将过去执勤。 向晚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有点小兴奋。 因为中秋晚会上不仅可以见到几个鼎鼎大名的主持人,还有众多明星出席。 她不追星,但对任何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都保持着相当的好奇心,把那当成是一种新鲜的生活体验—— 白慕川主持的会议,在会上安排了各自的任务。 散会的时候,他走到向晚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 “跟我出去一趟!” “哦?”向晚还沉浸在案件分析会的内容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现白慕川有什么情绪不对,合拢笔记本就跟了上去。 “白队!” 在工作时间,她与他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有个事我想跟你汇报一下!” “嗯?”白慕川看她一眼,“说。” “我想去找程队,了解一下案子的尸检情况……” “尸体都没找到,检什么检?”白慕川的脸一秒拉下来。 “那叫做……头检?”向晚弱弱地问了一声,看他布满冰霜的面孔,终于发现这家伙的情绪不太友好了。 她奇怪地眨了眨眼,“不用这么较真吧?” 白慕川冷冷地,面色不变,“等一下我要去剧组。你选一个吧。” “……” 检查结果随时可以看。 但去剧组走访现场,却是动态的工作机会…… 向晚毫不犹豫,“我跟你去!” 一听这话,白慕川脸上好看了,偏偏头,“走!” 从会议室出来,就听到外面的接待大厅里传来一阵阵喧嚣。 向晚皱眉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小刘撇了撇嘴巴,说,“毛桂桂的家属又来了……” 向晚一怔,“还没走呢?” 小刘:“走什么啊!一家子都住在锦城呢,说要等到警方把尸体找到,案子破了才肯走……天天来闹,可给人烦死了。” 大厅里,刚刚走红的“网红刑警”唐元初小哥哥正在焦头烂额的解释,做安抚工作。 然而,他的魅力对于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家庭来说毫无作用。 不论唐元初说的多么委婉,他们始终不能理解。 “叶轮涉嫌杀人,为什么警方不拘捕他?为什么还让他照常拍戏……” “我妹妹人都死了,你们找不到尸体也就算了,还让罪犯遥远法外,甚至帮他说话……” “我告诉你们,要是一个星期破不了案,我就一把火把你们这个破地方烧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骂声音越大。 相比之下,唐元初的声音就被压得很低。 “你们冷静点!相信我们,相信警方,一定会还死者一个公道……” “抓不抓叶轮?” “我们没有理由抓他!” “没理由抓罪犯,那你他妈怎么做警察的……”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突然冲过去拎住了唐元初的领子。 那个是死者毛桂桂的二舅,听说是做建材生意的暴发户,金钱带来的优越感,让他在毛桂桂的家属团里一向是最为强势的那个,一言不合就要从嘴仗变成武力冲突…… “干什么!都干什么呢?” 一声冷冷的低斥,大厅里顿时安静了。 白慕川走出去,看了一眼这群人,冷着脸指了指天花板。 “全方位监控!你们不希望没有等到破案,就因为袭警进去吧?” 死一样的寂静。 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白慕川冷冷站在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冷脸,比起唐元初刚才的好言好语来,完全没有半点他们需要的“微笑服务”的概念。但人性本能就是欺软怕硬,他这冷森森的样子,反而让他们不敢再耍横生事了。 哼!白慕川冷哼一声。 双眼里,似乎带着隐隐的戾气。 “相信警察,就等消息。不信警察——那你们更没必要在这纠缠。自己靠嘴破案去吧!” 毛家几个亲戚相视一眼,语气软了下来。 “警察同志,我们是大声了一点,可你们也要体谅我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白慕川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毛桂桂的堂哥。 “你就是那个发帖子散布谣言的人?” 他不冷不热,静静而立,目光仿佛带着刺。 那人一怔,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条件反射地低下头。 “我只是陈述我们自己的观点,督促警方快一点破案,为我妹妹申冤而已……” “呵!”白慕川淡声一笑,“那多亏了你的胡说八道,让你妹妹的冤屈又多了不少。” 毛家人面面相觑。 白慕川冷冷说:“网络是把双刃剑,自个儿回去好好琢磨吧!” 他说完,不再理会他们,回头叫了唐元初和向晚一声,径直从厅中穿过,往外走。 在这个过程中,大厅里一直保持着异常的安静状态。 就连早就熟悉了他为人的向晚,也被他那冷漠的气势给怔住,许久都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唐元初开了车过来,三个人往剧组的方向驶去,她才小声问他。 “你刚才为什么说,毛桂桂的冤屈又多了不少?” 白慕川沉默着,转头,“向老师不是挺关注网络消息的?” 呃!语气怎么有点酸? 向晚勾了勾嘴角,“今天没有看到什么新鲜的!” 白慕川懒洋洋地摆开大长腿,倚在靠背上,“毛桂桂都被黑成筛子了。” …… 有些事,白慕川看得透。 网络虽然可以帮人,也会杀人不见血。 在一群人帮着毛家人怼叶轮,怼警察,怼社会不公的时候,叶轮的粉丝以及另一些持不同意见的吃瓜群众,手上的茅头又何尝不是指向他们的? 于是,毛桂桂这个再也无法为自己辩解的死人,就成了新一轮的被攻击对象。 人都死了,她生前的种种劣迹,却被人扒了出来。 挂科、抽烟、打架、泡酒吧、援交、夜不归宿……如此种种,被戳得骨头都黑了。 向晚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触目惊心。 “太可怕了!” 人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幸好她是已经死了,要不然,准能被活活气死。 不管那些事情是真的,还是被人黑的,但说到底都只是她的私生活,难道因为这样她就该死吗? 然而,抨击她的人,明显占了上风。 也就是说,网络上的风向,与前两天不一样了。 毛桂桂从一个受害者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被人唾弃的无良女人…… “会不会有人在带节奏?” 一般来说,没有人为因素干扰,大众的价值观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然就统一转向。 “这算不算你分析的——犯罪隐藏属性?”白慕川淡淡问。 “嗯?……算吧?”向晚皱眉,“人都是向着自己的。潜意识里,这个人一定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不肯面对自己是在犯罪的事实。如果毛桂桂是一个无辜少女,那他就错了。他就滥杀了无辜。他所想要代表的正义或者说公理就不复存在……甚至会与他的犯罪动机相悖。” 白慕川侧目,深深凝视她。 “你认为与那个人有关?” 第151章 ,迷弟与偷吻(二更) 白慕川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向晚却心知肚明。 “嗯。”向晚认真思考一下,纤细的眉头打了个皱褶,严肃起来的样子,反而显得很可爱,“白队,我认为那些有明显风向引导性的帖子,都有追查的价值……” 白慕川看着她,目光渐深。 半晌,他点头,一声赞许。 “孺子可教!” “……” 剧组好像刚拍完一场打斗戏。 三个人到达的时候,片场一片狼藉。 接待白慕川的人,还是上次那个副导。 警察的身份太敏感了,案子又没有破,副导挺紧张的。 “警察同志,你看我们前阵子耽搁挺大的,剧组经费紧张,最近大家都在赶进度……” 言下之意——我们忙得很,有什么事,赶紧的办,没有什么事赶紧地走。 众所周知,剧组一天的花销,比普通人家一年都大,浪费一天,就是流水般的钱……因此,他们看到警察出现的紧张反应,向晚完全可以理解。 只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白慕川今天来剧组,到底有没有目的性。 案发后,能走访的群众都走访了,该调查的人也都调查了,还有什么漏下的吗? “我们就随便看看,你忙去吧!”白慕川看了那个副导一眼,“市局要求我们限期破案,但案子目前并没有头绪,我们只能在现场转悠转悠,你们不用管……” 一听这话,副导的脸色缓和下来。 “辛苦了辛苦了。要不,去那边茶馆坐坐?” “不用!”白慕川努努嘴,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场务,饶有兴趣地一笑,“我觉得拍挺有意思的,想在这里看一下,不影响吧?” 副导尴尬脸,“不影响不影响。那成,你们随便看。” “去吧,不用管我们。” 说不管,怎么能不管? 副导叫人端了几张椅子来,给三个人安置坐下。 “那我去忙了——警察同志,有事再叫我!” “嗯。”白慕川友好地笑着,摆摆手。 三个人都穿着便衣,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很快,片场布置好了,摄像正在调试机位,几个演员在看剧本,背台词,手足边用的揣摩,导演在边上跟他们说着什么…… 人家一片忙碌。 向晚却是一头雾水。 难不成白慕川真的带他们来看人家拍戏的? “向老师。”白慕川突然唤她,“你记得这场戏的剧情吗?” 嗯?向晚看一眼场记板上的标注,摇头,“记不太清了。” “你的男神沐二少,该伤心了!” 白慕川突然叹息一声,浅浅笑着看她,“在这一场戏里,警方第一次正面抓捕秦述……想一想?” 秦述是《灰名单的》男反,也就是叶轮饰演的那个角色。 第一次抓捕他,是什么情节来着? 向晚脑子懵了懵,一片空白,“我想不记来具体细节了!难道你记得……说说看?” 她一副不太肯相信的样子,白慕川扬扬眉,“我也不记得。” “……” 两个人正说话间,背后传来“嗨”的一声招呼。 女主角来了——谢绾绾。 她比其他演员来得晚,在片场也明显要随意得多。 “你们怎么来了?”助理拿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白慕川的旁边,谢绾绾慢条斯理地坐下,将唐元初挤到了后面一排,又懒洋洋地把剧本往桌子上一丢,随意问:“不会今天剧组又死人了吧?” 向晚:“……” 白慕川斜视她,“你可别乌鸦嘴!” 呵呵一声,谢绾绾浑不在意,“没有死人,难道你是来看活人的?” 白慕川哼笑,不理会她的语气,淡声问:“今天你有几场戏?” “两场?还是……三场?”谢绾绾转头看着助理,得到了准确答案是三场后,又淡淡耸一下肩膀,“我前阵子住院,耽搁了进度,导演最近恨不得把我当牲口用,没日没夜地拉磨……” 这形容……绝了! 导演都快把她当姑奶奶供着了好不? 女助理默默翻了翻眼皮,听她诉苦,只当没有听见。 “不过,小白——”谢绾绾唏嘘一声,突然转过头,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我等一下又跟叶轮有一场亲热戏唉……” “嗯?”白慕川侧目,看到肩膀边的脸,狐疑地挑眉。 “我……”谢绾绾迟疑,久久才吐出一个字,“好紧张!” 白慕川看着她,沉默地挑挑眉。 谢绾绾闭了闭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小白……要不,你帮帮我?” 帮?白慕川半眯起眼,分析着她的目光,“怎么帮?” 谢绾绾的视线慢慢越过他,落在他右侧的向晚身上,然后低声道:“把你女朋友借给我亲热亲热?改善改善环境?” 白慕川冷脸一拉:“那你还是继续吐一吐吧!” 谢绾绾:“……不仗义!” 他俩嘀咕的声音不大,向晚刚好可以听入耳朵。 当然,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听见,也避免了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个谢绾绾,到底什么取向?难道是她猜错了? 向晚为免继续成为被她打趣的对象,索性转过头直视她,微微一笑,“谢小姐,你马上要拍的这场戏,主要讲什么内容啊?” 刚才问白慕川说不知道,谢绾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知道。”谢绾绾果断回答。 “……”向晚崩溃。 哪有自己演什么都不知道的道理? 谢绾绾看出来她不肯相信,轻谩地勾唇看她,“我懒得看剧本,一会导演怎么讲,就怎么演呗!” 哦天!还有懒得看剧本的演员。 果然靠脸吃饭的人和靠才华吃饭的人不一样…… 她无言以对,谢绾绾倏地一笑,把放在桌上的剧本递给她,“你要好奇,自己看吧。” “……” 总的来说,谢绾绾对她还算友好。 哪怕向晚心里曾经把她定位为头号情敌,也很难讨厌这个女人。 然而—— 当她在边上轻描淡写地跟白慕川聊天时,向晚闷头看剧本,怎么都看不进去…… 白纸黑字很清楚,可她看过一遍又一遍,就是不知道写的什么,耳朵的关注点始终在他俩的谈话上。 妈蛋!女人都这么敏感?还是只有她自己这德性? 向晚有一点鄙视自己。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道低笑声里,向晚抬头,看到了穿得一身骚包的叶轮。 他好像化过妆了,眉目间比往常更锋利阴冷了一些,那眼尾勾勒的邪气更重,双插裤兜往那里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个反派无疑。 人靠衣装和化妆,古人诚不欺我。叶轮演《灰名单》里的秦述,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嘛。 “关你什么事啊?”谢绾绾毫不客气地怼回去,那带笑的表情,看不出来她语气里情绪的真假。 而叶轮被谢绾绾反问,半点不生气,径直吊二郎当地走过来,拉一把椅子又在谢绾绾的身边坐下。 “等下有亲热戏?我们提前预热一下,培养培养感觉呗!” “呵呵!”谢绾绾斜视他,“跟别人还可以培养,跟你么——” “那是。”叶轮接过话,“像我这样的正常人,你可能很难找到感觉吧?” 直捣黄龙,说谢绾绾不正常。 两个人都狠!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讽,还能把一张脸笑得眉眼生花,就像老朋友一样交谈。如果不知道的人看见,肯定真的以为他俩的关系像他们自己的微博以及经纪人说的那样——相处和谐,早已握手言和,是很好的朋友。 娱乐圈里的东西,果然只能带半只眼睛看。并且,信不得。 “白警官,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探班?”叶轮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网上言论以及案件压力的影响,照常跟白慕川开玩笑。 讲真,这么久了,叶轮是向晚见到的唯一一个在白慕川面前极端从容的人。 “工作。”白慕川头都不转,一眼不看他。 “哦?”他高冷疏离,叶轮浑不在意,眉眼抬了抬,“那可真是辛苦了呢?” “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应该的。” 官方话,大家都说得很溜…… 叶轮笑笑,视线又移到了谢绾绾身上,“明儿的中秋晚会谢小姐不去吗?” “嗯。”谢绾绾不冷不热扫他,“你要去?” “去啊!怎么能不去。”叶轮笑得狭长的眼眯起,像一只狐狸。 “这个可没有多少出场费。”谢绾绾讽刺,“不图钱去参加公益活动,不像你的风格啊?” “偶尔献一下爱心嘛。对不对,白警官?”叶轮说话的跳跃性很大,这边刚刚跟谢绾绾说完上一句,下一句又拉上了白慕川…… 再下一句,他又扯上了男一号戚科。 “嗳,看到没?男主角今天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 这时,戚科正在助理的陪同下走入片场。 他已经换好了道具服,也化过妆了,一身警服在身上显得阳刚正气,但脸上确实阴云密布。 “发现了吗?这个演警察的人,比警察更像警察啊?” 白慕川沉着脸不理会,谢绾绾剜他一眼,像看傻子。 “呵!”叶轮一个人恣意地笑,“说到底还是衣服衬人,我要穿上那一身……” “你穿上那一身,也像个流氓!”谢绾绾毫不客气地嘲他,“拜托,人家好歹是火遍大江南北的一线男演员。你能给人家演对手戏就偷着乐吧,别蹭了人家的流量,还整天做梦,想从男三变男一!” 谢绾绾损起人来半点情面都不留。 一般人,还真的会hold不住。 可叶轮也是奇怪,不论她怎么说,他就不在意。 “那是,我哪能给他比呢?”叶轮做了一个舒展的运动,懒洋洋地笑,“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只能靠脸吃饭。而人家,可以靠身体吃饭!” “……” 好劲爆的消息。 向晚听得心惊肉跳,一愣一愣的。 心里还在想,要是方圆圆知道自己男神被人家这样的议论,会不会泪奔啊? 因为叶轮的话,她条件反射地往戚科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时,他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做了下来,导演跟过去,递给他一瓶水,低着头对他说话的样子,确实带着一种浓浓的讨好意味,不过,戚科本人看着并没有什么架子…… 同一个剧组,也分三六九等。 向晚大概能理解叶轮那些酸不溜啾的话是为什么了。 感慨! 原本以为这些明星光芒四射,生活的地方也是“仙境”……没有想到与凡间并无不同,也会有贪、嗔、痴、慢、疑,全是俗世之气…… “闭上你的嘴吧!”谢绾绾冷笑一声,小声怼叶轮,“知道别人手上有什么资源,你还学不会做哑巴,我看也别在这个圈子混了。要不然,早晚死在你那张嘴上——” “啧,你是在关心我?”叶轮回过头,眼睛里带笑,“我突然有点来感觉了呢?要不我们跟导演说说,可以马上开拍吻戏了?” “滚!”谢绾绾脸色一变。 她的排斥做不得假,叶轮的讽刺就更真了。 “我看不该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是你——一个女演员,接个吻就跟上大刑似的。这还是遇上我这种身材好颜值高的男演员。要是哪天给你配戏的是一个秃顶肥肚的大麻子,你不得一头撞死啊?” “错!”谢绾绾轻笑一声,嘲弄他,“只因为是你,我才想吐而已。” 上次挨过她一巴掌,叶轮明显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一直不停地讽刺她心理有问题。 而谢绾绾是最讨厌人家说她心理有问题的——哪怕真的有,也受不那样的奚落。 于是,她挑衅地看着叶轮,重复,“因为你,只因为你。懂?” 叶轮嘴唇微微一弯,露出一丝讽刺的笑,“那你给我找一个,不吐的试试?” 试一个? 叶轮的视线看着白慕川。 向晚的心突然悬到了嗓子眼—— 真心话,她相信谢绾绾真的干得出来当众吻人的事…… 而谢绾绾转过来的视线,也奇奇怪怪地落在白慕川脸上。 ……不是吧?向晚紧张得都想站起来走人了,谢绾绾却莞尔一笑。 “论颜值嘛,你叶轮还可以将就,论身材……呵呵……” 谁也没有想到,谢绾绾停顿一下,突然笑着调过头,猛一下拉住坐在白慕川后面的唐元初,妩媚一笑,“你连这个小哥哥都比不上——” 唐元初怎么也没有想到火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身体僵硬着,像个傻子似的被谢绾绾缠着手臂,一脸懵逼…… 而谢绾绾却浑不在意的笑着,凑过去就在唐元初的脸上轻轻一吻。 “小哥哥,你好帅!” “……” 向晚骇然。 就连一直嘲讽他的叶轮都愣住了。 谢绾绾却已经坐正了姿势,似笑非笑地剜着叶轮。 “知道为什么人家可以而你不行吗?因为人家干净,而你——好、脏。” “……我要是脏,你不就是一个粪坑?” 妈呀,好恶毒! 他俩私底下的撕逼,彻底颠覆了向晚的想象力。 更可怕的是,下一秒,当摄像机转过来,导演叫他们名字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立马变得春风一般友好——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大家准备,开工了啊!” 谢绾绾、叶轮在助理的陪同下过去了,导演比划着,口沫横飞地讲戏,而他们两个与戚科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摆出一副得体的笑,认真、专注,不管肢体还是表情,都非常到位……就好像刚刚吵架那两个人不是他们。 “叹为观止!刷新三观——”向晚叹息一句,“要是我会人家这一招半式,又哪会被你欺负啊?” 白慕川淡淡看过来,“你……算了吧。” 向晚眯眼,跟他急,“别看不起人啊!” 白慕川勾唇,“你靠才华就够了,不需要这一招半式。” 说罢,他聪明地插开话题,回头看唐元初,“需要这一招半式的人,还在发傻!” “!” 好尴尬! 唐元初确实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不过讲道理,谢绾绾那一下确实太野蛮了。 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直接就把唐元初给亲了。 不仅如此,她亲完了,也不给任何解释,完全无视人家…… 莫名其妙被人当成杀人的刀,换谁谁乐意啊? 向晚同情地看向唐元初,安慰道:“别难过了,唐警官,反正也只是被亲了一下脸,就当是一种礼仪了…” “她居然亲我了?”唐元初目光怪怪看她,“向老师,这事是真的?我没做梦吧?” “……” 卧槽!敢情遇上谢绾绾的迷弟了? 向晚想到第一次跟着唐元初去酒店见到谢绾绾时,他那双眼睛里迸出的光,再一次刷新了对男人这种生物的认知…… 太奇葩! 他们的原则只有一个——看脸。 肤白、貌美、大长腿——这就够了。 至于性格,内在、为人?当然——是不存在的。 “我这是白为他操心了?” 白慕川挑挑眉,“少男心——海底针!” “……” “不不不!”唐元初脸颊微微一红,“只是这事搞得我压力好大!万一她要嫁给我,怎么办?” 向晚:…… …… 机位、场景、灯光都已准备好。 演员各就位—— 导演:“action!” 场记:“《灰名单》,第五场,第一镜,a机——” 现场静悄悄的。 监视器下的时间码在不停的跳跃…… 拍摄画面上,一个女孩儿坐在路边的小茶馆,手上拿着一本合拢的书,看着格子窗外的路面出神,目光安静、面色温柔—— “绾绾!”叶轮大步走过来,表情略带焦急,“你怎么还在这里?快!来不及了——跟我走!” 谢绾绾头也不转,“你走吧!我哪儿也不去。” 叶轮面色一变,一抹戾气,“警察就快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是。他快来了。真好。” 女孩儿云淡风轻的话,彻底激怒了男人。 他突然暴怒,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就把她拎起来,狠狠地压在怀里,像挤压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狠狠箍住,英俊的面目变得狰狞而恐怖。 “你就这么恨我?” “恨你?!”谢绾绾看着他,突然一笑,“你——不配。” 轻轻的“不配”两个字,像刺挠男人神经的刀子,叶轮突然一把将她推坐在椅子上,就势压向那条藤椅,双手扶住把手,低头就吻她—— “咯叽咯叽”的响声里,除了椅子在苟延残喘的叫,还有谢绾绾苍白的脸以及挣扎! 激情戏! 现场安静如鸡! 他们演得投入,向晚看得心脏都快悬了起来。 “砰——”这时,茶馆破败的门被人踢开,戚科带着两名警察冲了进去,目龇欲裂,“秦述——你干什么?放开她!” 他拔了枪,指着叶轮。 叶轮阴笑一声,拎着谢绾绾站起来挡在身前,也拔出枪,指在谢绾绾的太阳穴上。 “准备一辆车。我们要——远走高飞!” “你做梦!”戚科表情凌厉,举着枪一步一步走近。 “不要动!”叶轮舔舔唇角,眼睛带着一抹嗜血的光,“再过来,我就开枪打死她!” “……让他打,让他开枪!”谢绾绾双眼通红,受了刺激一般疯狂大吼,“秦述,你有种就开枪啊。我们一起死,一起死!” 她喊声未完,叶轮突然抬了抬手臂,似乎要扣动扳机。 这时——现场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停下!都不要动!” 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向晚怔一下,疑惑不解地转头看着白慕川。 拍摄现场的人,也都转过头来,看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的他。 有一些人认识他,有些人不认识,完全没反应过来。 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拍摄。 白慕川不解释,冷着脸走过去,不看任何人,径直从叶轮手上卸下枪,又把戚科手上的道具枪一并缴下,回头丢给唐元初。 “检查!” 第152章 ,气质(一更) 事发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 众人:“……” 视线齐刷刷看着白慕川。 谁都知道拍戏用的是道具枪。 这位警官是要干嘛? 安静中,向晚怔怔地,心里一麻,看着白慕川严肃的脸,总算明白了他坐在这里看人家拍戏的原因…… 他是早知道这场戏的内容了。 根据剧本描述,男一和男三将同时开枪—— 男一开枪向男三射击,男三向男一射击。 而女主角绾绾却挡在了男三的面前,生生吃了一枪,与男一同时受伤,让男三得以顺利逃脱…… 讲真,好白莲花的剧情。直男写出来的感情戏,真的让向晚很难接受,幸好《灰名单》里的感情戏不多,她主要看剧情,要不然准能被那些稍显奇怪的感情处理弄得弃文不可—— “头儿——”唐元初面色微变,“真的!” “嗯?”白慕川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唐元初好像不太能接受道具枪有问题的样子,说得有点不敢确定。末了,他迟疑一下,又把子弹退出来,然后大吃一惊。 “老大,这一把里的子弹有弹头。” 一句“有弹头”,让剧组顿时哗然一片。 “怎么可能?” “道具呢!叫道具过来!” 电视剧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会力图让枪击看起来真实,仿真枪与真枪基本是按一比一还原的。甚至于有一些剧组,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会使用经过改装的真枪。不过,这种枪支的管理会非常严格,每次使用都要登记造册,使用之后要专人维护。 这种经过改造的真枪可以射击,在拍摄的时候,也会发出枪击声和冒白烟,就像真的一样。 但子弹是没有弹头的,不会伤人,有些还会堵住枪管,不让子弹出膛。 经过唐元初检查,戚科手上的枪里是空包弹,叶轮手上的枪——是实弹。 导演急得额头都冒汗,在现场转来转去,大声吼道具师为什么还没过来,副导匆匆上前,想跟他说点什么,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挨了他一脚。 “人呢?负责枪支管理的人呢?” 副导腿弯上挨了一下,痛得钻心,伸手摸了摸,气没有喘匀就赶紧摇头。 “不见了。陈导——我刚才去叫人,道具组说没见到他。” 道具组的人不少,但枪支管理的人却只有一个。 他叫贾安,一直在剧组专门管枪械,也兼做武行。 这次《灰名单》剧组为了这个顶级大ip制作也是操碎了心,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剧组好不容易才申请到特种器械持有资格,结果里面居然混入了真子弹——出了这事,接下去的拍摄怎么办? 制片、策划、导演,演员,场务……一群人都急疯了。 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就因为一颗子弹给毁了啊? “白队——”制片主任那双眼睛里几乎是带着哀求了,“可不可以通融通融……我们配合警方调查,不要把事情搞大,你看,我们这么大的摊子摆在这里,分分钟烧的都是钱,这剧搁置不起啊……” 白慕川看一眼慌乱的现场,从唐元初手上接过那把枪,掂了掂。 “我们按规矩办。” …… 制片和导演相视一眼,脸都灰败了。 就连向晚都忍不住怀疑,他们剧组是不是开机前忘了烧高香——怎么就这么倒霉? 从开机到现在,出了多少事儿?从头到尾就没有顺利过。 剧组在场的众人,大多脸色不好看。 叶轮却抬抬眉,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像一个旁观者。 “不好意思,可能又要麻烦你走一趟大队了。”唐元初走到他前面,想了想,又轻声调侃一句,“我就奇怪,为什么啥事都有你?人家的枪没有问题,偏偏到你手上,就出问题了呢?” “我也很好奇啊!为什么呢?”叶轮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来,“警察同志,你说,到底是哪个刁民想害朕?” 唐元初被他气笑了。 不过,他早就失去了跟叶轮斗嘴的兴趣。 “会弄清楚的。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后面一句话,他说得极慢,并紧紧盯着叶轮的眼睛。 叶轮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微微一笑。 “静待!” …… 短短几分钟,片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向晚发现,除了叶轮之外,谢绾绾与戚科也比较淡定。 大概是伽位大,不好遇事太过慌乱,这二人都被助理陪同着,在静看事态。谢绾绾面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喝水,戚科一脸凝重,紧皱着眉头在跟助理说话,好像是在讨论这个事情…… 这些人,没一个长得像犯罪嫌疑人。 可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戏精。 “小向晚,其实你挺有气质的——”冷不防听到谢绾绾的话,向晚吓了一跳。 这个称呼……她有点不自在。 而且气质这种说法……不是专门针对那种长得不太漂亮的人说的客气话吗? 向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谢小姐别开玩笑,在你面前哪个敢谈气质?还有——我26,不小了……” “我知道呀!”谢绾绾抬抬眉,“我29了。比你大。” 29了? 平常都是清纯少女人设的她,真看不出来。 “你以为我在跟你客气?”谢绾绾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呵,你看我是那种会说好听话的人?我以前看你,确定很一般,实在配不上小白。可你这个人很耐看,看久了,也不错。唯一欠缺的就是打扮与妆容……” “……” 向晚一颗头两个大。 “我谢谢你了……不过,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讨论这个?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 片场出了这么大的事,谢绾绾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制片和导演在那里找人,都快要暴走了,她完全像一个局外人…… 向晚有些匪夷所思,谢绾绾却不以为意,连装都懒得装,冷漠地说:“我按合同拿钱,做分内的事……至于别的,跟我有关吗?” “……” 认真说,是没多大关系。 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哪能这样置身事外呢? 想一想刚才的险况,向晚眉心一拧。 “枪支有实弹,你差点被打死,真的没有关系吗?” “那枪不打我啊。要死也是戚科!”谢绾绾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没有半点表情。 向晚脊背一麻,觉得凉凉的。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对性格影响实在太大,这个谢绾绾…… 想到她的那些遭遇与成长环境,向晚忍不住嘴碎了一下,提醒她,“可那把枪,刚才就抵在你的太阳穴上……如果不是白慕川呵止,谁也不知道叶轮会不会走火……” 谢绾绾一怔。 沉默片刻,她突地又笑了。 “就算死的人是我,又怎么样呢?人总是会死的。” 好吧!看透生死的人。 向晚是很爱惜生命的,跟她谈不下去了。 微微一笑,她想转身离开,谢绾绾却突然补充一句。 “小向晚,你是吃醋了吧?你以为小白今天特地来片场……是专门为了救我的?” “……” 向晚真没那么想! 可女人的神经,经不住挠。 一挠,就痒痒。不痒的地方,也觉得刺挠了。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工作的。” 向晚委婉地朝她一笑,“还有——我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说罢,她挺直肩膀离开。 谢绾绾看着她,微微眯眼,轻笑。 …… 剧组出现了实弹,市局很快派来警力增援,特警也出动了。 道具仓库被封锁,警方将所有枪支、弹药以及其余道具进行了全面的清查,结果除了叶轮手上的那把枪里的唯一一颗子弹外,所有的道具枪支与子弹都没有异常。 而且,检查组认为,剧组对枪支弹药的管理,存放和使用,是完全符合相关法律法规的。 这把枪出库的时候,经过严格登记和检查,并且过了专业枪械道具师贾安的手做了最后确认,这才到了叶轮的手上。 也就是说,叶轮有可能不知道里面有实弹,而贾安一定是知情的。 而贾安,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道具组最后一个见到贾安的人,是另一个道具师赵蕊蕊。 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表示,当时她抱着一堆东西出来,在走廊遇到贾安,并且向他打招呼,叫了一声“贾老师”。贾安没有回应她,他一脸凝重地抽着烟从她身边走过,就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然后他从走廊尽头的小门出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 第153章 ,吃里扒外(二更) 回大队的汽车上,很安静。 汽车开了两条街,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向晚偷偷瞄白慕川,发现他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眉目冷峻,侧目像刀锋似的锐利,就是没什么反应。 于是,她轻咳,“嗳。” 白慕川听见,转头看来,“嗯?” 向晚看一眼开车的唐元初,小声问:“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知道枪有问题……” “猜的。”白慕川回答得很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凶手在杀了毛桂桂之后,看警方焦头烂额,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 向晚与他对视。 隐隐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想到了720案时,那一辆出现在海天火锅城外的汽车,引导破案的关键。 也想到了喷泉女神杀人案时,方圆圆无意中在四楼发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提醒?故意提醒我们?” 白慕川冷哼一声,闭上眼。 “我们又一次被鄙视了。” 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疲惫,向晚有一些心疼,“你别有太大的压力。凶手在暗,我们在明。让他挑逗一下没什么打紧,谁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命案必破。”白慕川说:“还有六天。” 在几天的时限下,换了谁能没有压力呢? 向晚不想站着说话不腰疼,在汽车的行驶途中,不停跟他分析案情。 “如果这个人是在故意提醒我们,为我们指方向。那叶轮、戚科、谢绾绾三个人……哪一个的嫌疑最大?” 白慕川睁开眼看她,目光微微一凛,“贾安嫌疑最大。” “……” 这个是没有悬念的事情好么? 目前最大的悬念在于,贾安哪里去了? “怕只怕,找到又是一具尸体。” 向晚一叹,目光幽幽地投在车水马流的街面上,心里沉甸甸的。 这盛世,这阳光,这美好的社会……是游戏不好玩,是美食不好吃,还是有什么想不开……为什么会犯下这么多的罪恶? …… 当天,刑侦队谈话了剧组很多人。 一直忙到下午,整个大队的人都专心在这个案子里,各组侦查员不时传回消息,再进行汇总,筛选,查漏—— 下午六点,白慕川再次召开了紧急案情分析会。 过滤掉那些没有用的信息,最后总结出几点重要内容。 第一,经过彻底清查,枪械检查组发来一条劲爆消息,道具组的枪支少了一把。众人分析后,初步判定是被道具师贾安带走了。至于贾安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实弹,目前无法确定。 第二,贾安社会关系简单,上面有两个姐姐,都已经成家。他是家里幺子,当香饽饽宠爱长大的,有吸食大麻的历史。但他是道具师一个老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在圈子里有些人脉,加上一直隐藏得很好,为人实诚,仗义,开帮忙,跟谁都相处得来。 第三、贾安出事之后,胖子想起来又汇报了一个情况,那天唐元初和向晚出勤时,陈六看到警察就拼命奔跑之前,曾经跟贾安说了几句话。 第四、陈六对胖子的话进行了确认。但陈六表示,贾安并没有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说,要是他被演警察的人逮到,说不定剧组就要换角了……这相当于就是暗示陈六要拼命跑,引走警察了。 “这个贾安是案件关键人物,没跑了!” “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 “已经全城布控,他的信息我们也发到了各个协作单位,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分析会开到这里,理清了下一个阶段的工作任务,差不多都该结束了。 白慕川正要宣布散会,就接到内线电话。 小刘打进来的,“白队,叶轮不肯走,要求看董布的询问笔录,我给他解释了……这不符合我们的规定,他说不管,在那里胡搅蛮缠,非得找我们的头儿,还说是有什么重大情况要反应——我,我说不过他。” 小刘是个新人,哪制得住叶轮? 白慕川哼声,“重大情况。行,我给他机会反应。” 挂掉电话,他抬抬手,“散会,各组下去,继续摸排情况。有消息随时汇报……” “是!” 众人陆续下去。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 “会会小鲜肉去?” “呵!这叫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白慕川目光灼灼,走到她身边时,发出一声极低的笑,“要不然你为什么看上我?” 这…… 竟然好有道理。 向晚侧头,看着他那双澄澈深沉的眼,抿唇一笑。 “你比他鲜!” “真的?” “还比他帅!” “嗯。”白慕川俊脸微敛,“朕心甚慰。” “所以——”向晚挑挑眉梢,“晚上你帮我打饭,好不好?”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累了。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哼!”白慕川冷冷剜她一眼,迈开大长腿,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应该问帮你打饭好不好。你应该直接命令我:白慕川,你必须给我打一辈子的饭!” “噗!”向晚紧绷的心弦,一笑就破功了。 这么忙,这么累,他还有心情逗她乐…… 还有……一辈子。嗯,一辈子打饭,好像不错。 …… 接待室里,很安静。 小刘神色紧张地看着叶轮,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小心翼翼。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儿。 今天做询问谈话的时候,他们几乎把整个剧组的人都翻谈了一遍,有些人甚至已经是二询三询了,好多人都问皮实了。尤其叶轮,来大队的次数多了,就像一个老熟人似的,懒洋洋地坐在接待室里,舒服自在地跷着二郎腿,戴着耳塞,听着音乐,摇头晃脑。 这人,真能给人添堵! 向晚跟小刘交换一个眼神,小刘轻咳一声。 “叶先生……我们白队来了。” 叶轮闭着眼,就像没有听见,还在晃脑袋。 “叶先生?”小刘眉心紧皱,整个人都焦灼了,又拔高了声音,“叶轮——叶轮——” 白慕川抬手,冷冷制止他,径直踢向面前的椅子。 那椅子有万向轮,受力之下,唰一声朝叶轮飞过去。 “砰!”椅子与椅子撞上,发出一声擦响,叶轮受惊地抬起头,露出一抹讶异。 在大队里他受到的招待太好了,没有想到白慕川会是这样的暴脾气,怔一下,连忙取出一只耳塞。 “哟,白队终于肯出现了?” “我很忙。”白慕川把那一把撞了他的椅子拉过来,端正地坐下,也不动气,“有什么事,说吧。” “啧!白队对待群众的态度,不太友好啊?” 叶轮勾唇笑笑,视线透过白慕川,斜斜落在他身边坐下的向晚身上,长长的睫毛一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地摇头一叹,“我可是来配合你们办案的老百姓。你这样大爷脾气,非常不利于干群关系的长远发展哦……” 呵呵呵…… 居然跑这儿打官腔来了。 向晚忍不住想笑,硬生生憋着,好辛苦。 白慕川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向晚却霎时收敛—— 他哼笑,看着叶轮,“既然你知道这是办案的地方。不是你家,更不是娱乐场所,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尖锐!果然是领导。”叶轮一只耳朵里的音乐还在响,他的头也跟着音乐打着节拍,表情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太严肃,如果再嚼上口香糖,就是典型的中二少年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看董布那小子是怎么说我的。” “不行!”白慕川直接拒绝,“我们有义务为证人保密。” “证人?他怎么能叫证人?”叶轮一下就急了,像只刺猬似的,立马竖起了周身的尖刺,“那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垃圾!他诬蔑我,诽谤我……” “你不是已经辞退他了?”白慕川不冷不热地抬抬眉。 叶轮话没说完被打断,噎了一下,又指指白慕川,“不简单,白队门儿精啊。是。我是辞退他了。可这种吃里扒外的混账,换了是你会怎么处理?不辞退,留在家里过年啊?” “……” 讲真,不管董布说的是真是假,换了谁都不能留这种定时炸弹在身边的。 叶轮做的事情原则上没有错,但是…… “与案情无关的事,我们不用讨论。” “那说点与案子有关的。”叶轮微微眯眼,又把两条长腿大剌剌摆出来,“警察同志,我要告董布。告他对我名誉侵权——” “那是你的自由。”白慕川说:“这里是刑警大队,不管这事。” “我要求知道他的笔录,知道真相。” “等你告了,法院会来取证。” “呵?”叶轮眯眼,生气了,“你们这警察是怎么做的?由着别人污蔑我,胡编乱造都不用确认的吗?” “我们有我们的办事流程,要不要采信,是需要求证的。”白慕川就事论事,冷冰冰地看着他,“那天晚上的监控记录,虽然从毛桂桂房间里出来的男人与叶先生相似度极高,但我们并没有单凭一个模糊不清的监控,就采信……” “那是因为我的律师来了,要不然,你们会放过我?” 呵!白慕川冷笑着,凉凉剜他,“不是因为你的律师,是因为缺少证据。” “……” 叶轮半眯着眼看白慕川,突然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好吧,我信你。”叶轮像是软了下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硬,“我可以不看笔录,但我有一个事情想提醒一下白队。董布跟贾安的关系……很不一般。” 这句“很不一般”在这时听来,确实很不一般了。 向晚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白慕川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叶轮沉下脸,神情难得的认真,“董布这个人,虽然喜欢赌博,但办事还算靠谱。所以,以前我对他的私事,大都睁只眼,闭只眼。男人嘛,小赌小闹的,算不得什么。所以,他经常找我借钱,我从来没有拒绝过……”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脸色突然凝重。 “最近一次,他突然开口就问我借五十万。我问他干嘛用,他说欠了一屁股赌债。如果不还,人家要宰了他的手……我当时生气,觉得再不能纵容下去,就说了一句,你那手宰了不是更好?再也不用赌了。” “然后呢?他怎么说?”白慕川问。 “当时他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了。”叶轮耸耸肩膀,“可我猜得到他会怎么想。无非是觉得我有钱,五十万不算什么,简直就是见死不救呗……” 明星与助理之间,其实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关系。 在日常相处中,助理会掌握明星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私与秘密,可助理所获得的酬劳与他们所知的隐私价值不构成对等……这就很容易出现问题。 因此,白慕川确实从来没有完全采信过董布的证词。 沉默一下,他问:“董布最后一次找你借钱,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换以前审讯,叶轮反反复复就一句,“不知道,不记得,不清楚。”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居然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兰桂香坊出事前没两天。” 白慕川思考一下,“那你认为他跟贾安的关系不一般,又怎么讲?” “对!我主要是要说这个。”叶轮好像刚刚从吐槽状态中反应过来似的,索性把另一只耳塞也拔了,褪去嬉皮笑脸的劲儿,认真说:“董布以前不认识贾安,到了锦城,进组之后认识没几天,很快就混熟了。董布跟我提过贾安,说贾哥人脉广,会来事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 “这有什么不一般的?”白慕川眉梢一挑,不甚在意。 “董布欠的那些赌债,后来还上了。听我经纪人说,是贾安借他的。”叶轮冷笑一声,直视白慕川,“现在白队还觉得这关系一般吗?” 第154章 ,一个啵啵够不够? 是不一般。 一个道具师哪里舍得把五十万借给一个刚刚认识的助理? “如果不是贾安出事,我也没把这两件事想一块去。”叶轮又说:“就刚才,我越想越不对劲儿。董布这人胆子小,是不敢惹事的。就算我不借钱给他,他最多背地里骂骂,是绝不敢反口咬我的……我认为,问题在贾安,他拿了贾安的钱,并受贾安指使,想把案子栽赃到我的头上……” 推测很有道理。 果然遇上自己的事,人人都是福尔摩斯。 “嗯!”白慕川站起来,“叶先生,你反应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具体情况,我们会调查。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白慕川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谁知道,叶轮要说的事都说完了,却不肯起身。 “我还想说……我可以住在刑警队吗?” “……” 接待室几个人,一脸问号。 刑警大队又不是宾馆,想来住就住啊? 叶轮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我怀疑……今天那颗子弹,是冲着我来的。” 他眼里刹那迸出的光,有畏惧,有紧张,这让向晚微微一怔。 是他真的害怕,还是他的演技太好? …之前他们还怀疑叶轮是犯罪嫌疑人呢? 现在,他竟然主动要求住到警队来寻求保护了,还会是他吗? “不好意思,叶先生。”白慕川淡淡道:“你没有犯事,我们无权扣留你。您请回吧。” “要不,你把我拎到看守所去?”叶轮挑挑眉,似笑非笑。 “嗯?那你看看我们这儿……”白慕川冷眸望四周一转,“谁比较好杀?” “……” 叶轮慢吞吞站起来,扶住椅子还恋恋不舍的叹息。 “白队,你这冷幽默太冷了,一点都不好笑。” …… 叶轮大概是被气走的。 他气了别人这么多天,能让他憋着一股子气离开,大家心里都挺畅快。 嗯,报仇了! 唐元初发来贺电! 小刘竖起了大拇指。 只有向晚认真地问白慕川:“当真不需要保护他吗?” 万一那个人的下一个目标,真的就是叶轮呢? 太有可能了啊!不敢想。 向晚忍不住打个寒噤,然后就听到白慕川的反问:“你很关心他?” “……” 两回事好不? 有外人在旁边,向晚不跟他瞎扯。 “我认为叶轮与贾安一样,都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需要密切关注。尤其不能让他出事……” “嗯。”白慕川不再调侃,淡淡斜她一眼,“已经安排下去了。” 呃!也就是说,她马后炮了呗。 行,没她事了。人也累瘫了! 向晚喝一口水,倒在椅子上躺着,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脑子里却一直在翻江倒海,就像看小说思考剧情一样,全是那些人…… 贾安、叶轮、谢绾绾、陈六、董布,还有死去的孔庆平、曹梦佳,毛桂桂……一个个在脑子里闪,每个人担负着不同的戏剧任务,有的干扰她神经,有的给她线索,她一点一点把剧情拼凑起来…… “向晚。”白慕川敲敲桌子。 她受惊地抬头,“怎么了,白队?” “已经下班了。”白慕川偏偏头,示意她离开,“回去休息吧。” “……”向晚看了一下隔壁的小刘,对他做了个口型,“你呢?” “我得出去一趟。”白慕川皱眉,“可以顺便送你。” 去哪里不说,也不让她跟,还要把她送回去。 向晚有些奇怪,看他一眼,却没有追问,“大家都忙着,我这个时候回去,合适吗?” “目前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抓紧时间休息,明晚的中秋晚会,你不是想去执勤吗?” 向晚不是跑外勤的人,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 她想一想,收拾东西,“成!” …… 离开大队,白慕川自己开车。 向晚坐在副驾上,看他俊朗而凝重的面孔,好奇心慢慢被勾起了。 “你等下是准备去哪里呢?” 白慕川淡淡斜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 “想知道啊?” 废话!不想知道她为什么问? 向晚撇一下嘴,望着路面不吭声。 然后,就听白慕川轻轻一笑,“想知道,总得有点表示吧?” 什么表示?向晚看着他微勾的唇角,那一个迷人的小弧度,似乎有一种言情小说专用的“邪魅之气”,心里不禁痒痒一下,有点好笑。 这家伙在外面挺正经一个大男人,怎么私底下相处越来越幼稚? “可以啊!”她轻哼,坦然自若地柔声问,“一个啵啵够不够?” “……” 好天真的询问句,白慕川手一抖。 “向晚,我在开车。” “怎么了?” “……你不要这么吓人。”白慕川似笑非笑,“你不知道男人经不起撩的吗?” 一个啵啵怎么就撩了?还有更撩的呢。 前方红灯,汽车徐徐停下,向晚眼珠微微一转,突然侧头看着他,下一秒,趁他不备,在他耳朵上偷偷一吻。 “啵!”白慕川耳朵一麻,酥软感直透大脑皮层,像有一股电流扩散到四肢,再滑过尾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转头,眼睛都烫了,“小向晚,你是在找收拾是吧?” 向晚抬眼看天,做出个不以为然的笑容,“有种你来啊!看谁收拾谁……” “……”白慕川:“小样儿!看我……” 剩下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向晚冷不丁又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就狠狠啃了一口。 白慕川:“……” 这小女人!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一咬牙,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正要下口—— “嘀!”绿灯亮了。 后面的司机等不及,在摁喇叭催促。 向晚狡黠一笑,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调皮样子,不常见却俏皮而自在,眉眼间似乎都有光芒在闪烁,跳跃……白慕川深深看她,眯眼,低头,迅速在她唇上一啄。 “小向晚,胡闹是要付出代价的!” “……怕你?谁还不是宝宝怎么的。”向晚斜斜剜他一眼,“大不了明年今日,你来给我扫墓呗?” “!”白慕川快被她气死了,“别胡说八道!” 向晚今天攻属性炸裂,欺负他开车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继续威逼利诱,“不说可以,那你告诉我,准备干什么去?偷偷摸摸的,还不让人知道!” 白慕川迟疑一下,“找男人!” “啊!”向晚差一点把眼珠子吓掉,“小白先生,你什么时候弯的?” 开了这样的玩笑,小白先生声色俱淡,一本正经。 “黄何。是不是男人?” “……是。那当然。” 知道他是去找黄何,向晚就没有再问了。 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生活上的事,都得给彼此留一个舒适的度。 白慕川把她送到家门口,匆匆离开。 向晚一个人在家里躺了半个小时不到,方圆圆就回来了。 她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几乎在看到向晚的同时,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呜……表姐……” “这是……怎么啦?”向晚一个激灵从床上惊坐而起,“谁惹到你了?” “呜——”方圆圆委屈地扑过来。 向晚来不及反应,只见一团阴影闪过,人就被她狠狠抱住。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她身上擦,就是不肯说到底为什么。 “……” 哗啦哗啦哭泣的时候,人是不可理喻的。 向晚叹口气,不问了。只拍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儿,想等她哭止住再说。 然而,她还是太低估方圆圆了。 至少十分钟过去,她不仅没有止住泪水,还哭得更厉害了,把她半个肩膀都湿透,还没有要收拾的意思…… 向晚眉心拧得紧紧的,无奈安抚,“方圆圆,哭可以,能不能不要往我身上擦鼻涕?” “你能不能有点爱心了?”方圆圆抽抽泣泣地抬起头,“表姐,我都快崩溃了……” “……” 她不崩溃,向晚都快崩溃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把你的伤心说出来,我才能替你高兴啊?” “向晚!”一听这话,方圆圆就炸了,“你怎么没心没肺啊!我在难过,我很难过。” “我听明白了。所以……”向晚一秒收敛表情,“小姨给你介绍对象了?” 方圆圆扁着嘴,摇头。 “总编骂你了?” 方圆圆吸鼻子,再摇头。 “跟黄何吵架了?” 方圆圆迟疑一下,还是摇头,但是泪珠子掉得比刚才更狠了。 “表姐……他骗我。他欺骗我。” 哦天。向晚觉得谈恋爱的人,智商真的是负数,到底能不能说正事了? “他怎么欺骗你了?”她尽量压着情绪,问得凝重。 “他……他……”方圆圆咬着下唇,似乎很难启齿,吭哧吭哧好久,才慢吞吞地说:“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他是第一次……结果,根本就不是,他不是……” “!”为了这事? 第155章 ,秀恩爱(一更) 看方圆圆泪流满面,向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很不厚道地,她扯了扯嘴角,轻哄道:“你不是说你也不是第一次吗?那你俩不是正好扯平了,刚刚好?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那不一样啊,我又没有骗他。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方圆圆脸上挂着两行泪,把脸上的妆冲出了两条浅沟,那样子真是……伤心欲绝,“我那是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我都后悔了……他又不是……他跟那个女人,肯定是深思熟虑才发生的关系好不好?” “……”向晚不知道说什么。 “表姐!我只要想到他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我脑子里全是画面……我就恨不得杀人!” “唉!”这一点,向晚能理解。 因为单听方圆圆形容,她一个局外人脑子里就有了啪啪的画面感,何况她本人? 向晚轻抚着方圆圆的肩膀,想了想,问到了关键:“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既然黄何都诚心隐瞒了,又怎么可能再告诉方圆圆真相呢? 难道中间发生什么事了? 方圆圆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起初怎么都不肯说,觉得丢脸没面子,在向晚的逼问下,她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今天下班我去找他,刚好碰到一个女人,也到兰桂香坊来找他……黄何开始说不认识人家……结果那个女人当着好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阵骂,说他提上裤子就不认人……” 呃!好香艳。 向晚想想头也有点大。 “这你也不能听信人家的一面之词啊?也许那个女人撒谎呢,故意毁他呢?” “怎么可能撒谎?”方圆圆气得咬牙,瞄她一眼,弱弱说:“人家还知道他那里有一颗痣。” “……” 这个话题,向晚实在有点续接无能了。 “那他从小到大认识那么多人,有人知道也不奇怪啊?” “呜……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啊……”方圆圆呜呜地叫着,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抓得向晚快喘不过气来,“……关键是后来他都默认了。没有再反驳了!还叫我先回来……呜呜……我不要活了……” “……” 这么狗血的事儿! 天啦,还发生在黄何身上? 换了谁都hold不住呀? 向晚不知道怎么劝方圆圆。 劝她放宽心,大度一点吧,好像有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但如果非叫她不要再原谅黄何吧,好像事情又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那是黄何认识方圆圆之前的事,再怎么说,黄何都三十来岁的人了,以前有女人有情况也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方圆圆年龄小,真的以为他“冰清玉洁”而已。 向晚头大,轻轻抚着方圆圆的肩膀,试图转移话题。 “别难过了!要不……我请你去吃火锅吧?” 每次难过的时候,吃一口火锅,辣一辣,热一热,好多烦事就过去了。 “呜……呜……”方圆圆还在哭,但抽抽泣泣的没反对,“去哪里吃啊?” 说到吃,连伤心都顾不上了。 向晚唇角微微一弯,“你来选。随便选!我不是快发稿费了嘛?好大一笔稿费,正好犒劳我的责编大人。” 这句话让方圆圆受用了不到十秒,又撇了撇嘴,“你要是不停更,稿费会更多的……” “……不谈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好不好?” “好!”方圆圆吸着鼻子抽泣,一双眼睛红扑扑瞅着她,“你今天不跟白警官约会吗?” 约会啥?他都跟男人约会去了…… 向晚想到这里,突然想到,白慕川说去找的人是黄何。 那个让方圆圆哭得要死不活的黄何…… “嗯。不约了。他约你男人去了。” “不是我男人了。都是别人的男人了!” “……这么严重了?”向晚还不知道方圆圆哭着回来前都是怎么解决的问题。 “比严重更严重。”方圆圆吸着鼻子,满脸杀气,“我给了他一个耳光,转身走人了。” 一个耳光……好吧,很符合方圆圆的办事风格。 去吃火锅的路上,方圆圆一边开车一边叨叨黄何,向晚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偷偷给白慕川发短信。 “大人,情况如何?” 她平常很少主动给白慕川发消息,尤其“情况”一词太笼统。 白慕川过了好久才回复,“风紧,扯乎!” “……” 妈蛋!他以为她在跟他开玩笑啊? 向晚看着那四个字,很想笑,又不好在方圆圆伤心的时候笑,于是,轻咳着瞄她一眼,又问:“你跟黄何在一起吗?我跟圆圆去吃火锅,我请客,要不要来?机会难得哦,要珍惜!” 白慕川:“不是请我,不来。” 靠!傲娇男。 向晚懒得理他了,“再贱!” 白慕川:“地址?我可能会晚点。” 向晚又偏头看一眼方圆圆,这个妞儿明着在吐槽黄何,可每一句话全是隐藏着人家对她的好,根本就是放不下。 不管黄何跟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当面说清楚是很有必要的,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感情问题专家。当即给白慕川报了地址,还特地嘱咐一句。 “记得带上黄何!不然,你也不用来了。” “女人,你等着被收拾吧!” “呵呵!本宫的九阴白骨爪已练至九重。” “好怕怕!小姐姐,记得保护我。” “必须的——” “晚上跟你睡!” “滚!” 两个人你一条我一条,手机嘀个不停,正在痛斥男友的方圆圆终于说不下去了。 她偏着头看着向晚,咬牙切齿,“这个时候秀恩爱合适么?” 向晚收好手机,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并没有,我只是帮你约了人来道歉……” “什么?”方圆圆炸毛了,“谁让你叫他的?” “你啊!”向晚笑吟吟地看着她,“别挣扎了,你喜欢人家都快喜欢得没有自我了。还装啥呢?” “……” 方圆圆沉默。 喜欢黄何是真的。 很喜欢,很喜欢。 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也从来没有为谁付出这么多…… 也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可我不想原谅他。” “原不原谅先不说吧。你得先把事情弄清楚。要不一直心里别扭,不是怪难受的?” 旁观者清。不是自己的事儿,向晚都看得很清楚。 “见吧见吧,他要讲不清楚,你也可以不用原谅他……甚至,让他付账!” 方圆圆哼一声,算是默认。 …… 第156章 ,异常(二更) 因为白慕川说要晚一点才会过来,两个女人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径直改道去了商业区,到处逛了一圈,等肚子唱起了空城针,实在走不动了,才拎着一堆败家品上车,开始往火锅店去。 方圆圆选了一个高消费的地方。 用她的话说,“这是一个藏在花园里的火锅店。不仅好吃,还好看。” 事实证明,方圆圆眼光是没有问题的,这里的庭院典雅精致,外面有一垅一垅的花圃,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绿植修剪漂亮,回廊过道无一不美观。 可是,好吃,又好看的地方,也好贵啊。 “先就这些吧!谢谢!有需要我们再叫。”向晚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等她离开房间,立马趴在桌上小声质问:“方圆圆你故意的吧?” “怎么了?”方圆圆抬抬下巴,翘起手指欣赏今天新做的指甲,刚哭过鼻子的脸又妖娆起来,“难道这里的就餐环境不好吗?” “……难道你没发现我点菜的时候,手都在抖吗?” “不是你说随便选地方的?” “……是。”向晚呵呵一声,阴森森看她,“所以,你真的好随便。” 方圆圆哼笑,斜眼看她,“谁让你秀恩爱的?这就叫秀恩爱,死得快。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家白警官会来买单的嘛。” “忾!”向晚瞪她一眼,坐回来靠在椅子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你还以为我真让男人给钱啊?我说了自己请客,就自己请啦!” “你就矫情吧。我看白警官也不是差这一顿火锅的人。” “那不一样。”向晚不在这个事情上跟方圆圆争辩。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没必要非得让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 于是,她换话题,严肃地说:“你还是想想,一会怎么问你家黄黄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你说起那个事,总觉得怪怪的……” “我为什么要问他?哼,爱说不说。” 典型的嘴硬心软! 向晚知道方圆圆是什么性子,摇头一叹,笑而不答。 服务小哥很快端了锅底上来,开了火,红彤彤的诱人颜色,好闻到醉人的火锅香味充斥鼻端…… 两个人吸一口气,很快就馋了起来。 很快,点好的菜也都上齐了,依旧不见白慕川和黄何来,方圆圆食指大动,咽咽唾沫,忍不住了。 “不用等他们吧?我们先吃?” “嗯……我们先吃吧。一会他们来了不够再点。”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偷偷拿起手机,给白慕川发了一条信息。 “还要多久?不等你们了啊!” 今天白慕川去找黄何,她并不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不过之前他还在跟她正常开玩笑,所以向晚并没有多想,问得十分随意—— 然而,好一会,她没有等到白慕川的回复。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向晚心弦渐渐绷起。 不会是临时有什么事吧? 她手指放在按键上,摩挲片刻,终于拨了他的电话……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向晚心里一窒。 是手机没电了,还是不方便? “怎么说?”方圆圆边吃边抬头看她,“还要等多久过来?” “再等一下吧!”向晚心神不宁,但没有在方圆圆面前表示出来,只笑了笑,陪着她吃,“不急,我们慢慢吃,反正今天还早……” 火锅重新下菜,又一次煮开了。 菜再烫了一轮,锅底的汤慢慢变得浑浊了……他们还是没有来。 方圆圆已经吃了个大饱,心浮气躁,越来越不耐烦。 “看来你想错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还等着人家来道歉呢?呵,你看吧,人都不乐意来!” 向晚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了解白慕川的为人,他既然答应她会晚一点来,就一定会来。 然而,方圆圆跟她的想法不一样。 在得知向晚让白慕川邀请了黄何以后,久久不见他来,方圆圆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认为黄何跟前女友在一起,早就把她忘掉了瓜哇国,甚至连白慕川出面都请不动他了…… 女人思想乱起来,很可怕。 方圆圆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犯贱。 明明错的人是他,凭什么她还要煮好了火锅等着他来? “我们走吧,我吃好了……不想等了。”方圆圆满脸不高兴,火气都浮在眼睛里。 向晚抬头,慢慢拿起勺子,在锅里慢慢翻动,“我还没有吃饱,再等等……” “还等什么呀?你看不出来吗?人家根本就不愿意来!”方圆圆是个直性子,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有的不满全部都背到黄何身上了,“那就是个贱男!我方圆圆要是再理会他,我就是小狗!” “……” 上次好像也说过这话? 向晚看她一眼,突然觉得今天这事有点不对。 “就算黄何不想见你,白慕川一定不会不想见我的。” “?”方圆圆望着她。 “毕竟他还没有睡过我,还不到厌弃的时候!” “靠!”方圆圆气咻咻的,差点就炸了,“你是想说,黄何睡过我了,这就睡腻了,厌弃了,所以才不想来啦?” “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吗?”向晚眨眨眼,无辜地逗她,“是谁刚才一口一句贱男人,没有得到的时候就千哄万哄,哈巴狗似的往前凑,睡过了就不当回事,不懂得珍惜?噫,难道我听错了?” 方圆圆气结。 确实是她说的,可那不是生气吗? 重重一哼,她嘴上不肯认输,“搞清楚,根本不是他厌弃我,是我厌弃他了好不好?” “是是是,我觉得也是……你这么美!哪轮得到他来厌弃?” “少来套路我,你可不是这样想的……” “我怎么想的?” “你比我美!” “谢谢!” 于是,在向晚跟方圆圆斗嘴说笑的工夫,火锅的锅底又被两个人翻了好几遍,肚子也彻底被撑圆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向晚的手机始终没有动静。 渐渐的,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慢慢悬到了嗓子眼里。 就连方圆圆也开始感觉不对劲儿了。 “为什么还没有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向晚摇头,眯眼,表示不知。 “你说得对,就算黄何不想来见我,白慕川不会不想来见你的啊?”方圆圆也开启了福尔摩斯模式,“还有你说白慕川今天去找黄何了……我咋觉得那么奇怪呢?这个节骨眼上,他去找黄何干嘛……” 向晚沉默。 方圆圆都想到的问题,她当然也有想到。 所以,白慕川为什么今天突然去找黄何,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那个案子…… 那么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的原因,也只能是因为案子。 “十点半了。”方圆圆沉下眉头,不时看着门口,小声说:“服务员进来加了五次汤,明显是在撵客了……” “嗯。”向晚再一次拿起手机,拨了一次白慕川的号码,“还是打不通。一直关机……” “那我来打吧。”方圆圆抓过手机,“我打给黄何试一下,看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说话间,她直接就拨了黄何的电话。 嘟……嘟…… 铃声响了一遍,没人接。 方圆圆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这一次,等了好久,电话被人接起来了,听声音,居然是一个女人。 “你找哪位?” 一听那娇滴滴的口气,方圆圆一秒就气炸,“黄何呢?我找黄何。” “你哪位?”女声又问。 “我是他女朋友!”方圆圆几乎用吼的,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把向晚都吓住了,“赶紧把电话给他!让他来听!” “哦……不好意思。他不想听你的电话。” 不想听?方圆圆脑门一热,气得双颊通红,血液逆流,心脏怦怦乱跳,那瞪大的双眼几乎快要冒出火来。 “想不想听,不该你说了算,我要亲自听他说……” “小姐,麻烦你自重!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那女人打断方圆圆的话,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气得方圆圆差一点摔手机。 “卧槽!太过分了!气死我了!” “怎么了?”向晚看她那模样儿,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 “妈的,是个女的接的。说什么黄何不想接我的电话,让我不要再去骚扰他……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儿?就算要分手,也不能这么草率吧?这头还没有弄明白,那头就跟别的女人好上了,你说这男人,叫个什么东西……” 方圆圆气得牙齿都咬紧了,胸膛起伏着,噼里啪啦一阵吐槽。 向晚听她说完,眉头紧紧一拧,凝重地摇了摇头,“不对。” “当然不对了,这不是贱人是什么?贱!太贱了!”方圆圆气得脸都红了,一口气骂了好几句才看到向晚突然变得阴沉的脸,“怎么了?” “圆圆,你马上送我去一趟大队!”向晚说着,拎起包就走。 “啊!?”方圆圆看着她,一头雾水。 “还有,先帮我结下账,我回头给你。我先去打个电话……” “!”什么? 方圆圆张开嘴,气恨得扯头发。 …… 第157章 ,失联 方圆圆结账的时候,向晚一个人走到过道里给唐元初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白慕川的消息。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她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其后,她又让唐元初陆续询问了队上几个人,反馈结果是他们都在按照白慕川布置的任务忙着无尸案的排查和走访工作,下班了还没有休息,其中谢辉有一次试图给白慕川打电话汇报工作情况,不过,没有联系到他。 警队是有规定的,办案期间,所有警员一律不准无故关机。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人间蒸发了? 不。失联了。 ……上一个失联的人是贾安,目前还没有消失。 ……这一次是把手伸向白慕川了吗? 想到白慕川失联,向晚一个哆嗦,手脚顿时僵硬,像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升起,在顺着脊背往上爬,绷紧了她的神经。 “可以定位到他吗?” 唐元初迟疑一下,像跟谁交流了几句,然后回答,“不能。” 完了!彻底失联了。 “怎么了?有消息了吗?”方圆圆结完账过来,从她的表情,感受到了气质,人也跟着焦躁起来,“是不是出事了?晚晚,你可别吓我!” 向晚沉默一下,压住慌乱。 “我们先回队上再说。” 就在刚才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她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符合逻辑的一种是白慕川去找黄何,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他们不得不去处理……只不过,她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白慕川明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做更好的安排和布控,非要暗戳戳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 难道……就为了让她去“英雄救美”? …… 到了大队,唐元初一群人已经在等了。 听了向晚的诉说,众人简单开了个小会,经过讨论后一致判定,白慕川与黄何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目前也许会有危险…… 可是,他们联系不上白慕川,目前唯一的通道就只剩下黄何的那个电话。 “圆圆,靠你了!”向晚捏了一下方圆圆的肩膀,看她发怔,重重点头,“继续给他打电话。” “我?”方圆圆脸色有些白,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要怎么说?” “如果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人。你就哭,就闹,一定要黄何接电话,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哭,闹?”方圆圆狐疑地看着她。 “对,怎么泼辣怎么来。你可以的。” “……”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方圆圆有些紧张。 不过,当听到大家说黄何和白慕川有可能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她心里那一点小女人的计较与气愤,早就已经没有了,所以,这个时候再打电话给黄何,没有郁气在心,只能靠演。 嘟……嘟…… 拨电话,她紧张。 电话响了很久,又一次接通。 接电话的还是那个女人。 她似乎很不耐烦,不等方圆圆说话就冷声吼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你还要不要脸啊?叫你不要再骚扰我们,你听不见吗?” “我x你妈!你算老几?”方圆圆本来没有的火,一听那话,立马就点燃了,“让黄何给老娘听电话!有什么事,让他来跟我说清楚,轮不到你他妈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 “呵!我算老几?”那女人叽笑一声,平静下来,“我跟他睡觉的时候,小妹妹你还在穿开裆裤呢!你说,我算老几?” “……” 卧槽!卧槽! 方圆圆的电话按的免提。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全部都可以听见那女人的奚落。 对女人来说,这样的自尊心伤害是难堪的n次方。 所以,她的愤怒是平常的n次方。 根本用不着演,她被那女人激起了一肚子的火气,快炸了。 “看来你就是那个老女人了!今天在兰桂香坊我们见过……” “那你就该知趣一点!谁是小三你心里有数!” “行行行,你大,你老三,你们搞得早。但不管怎么说,我跟他好了这么久,总有些事情是需要说明白的,告诉他,逃避没有用,是个男人就直接告诉我……” “呵呵!不要你就是不要你,还要怎么说……” 那女人冷嘲一声,似乎又有了挂电话的意思,向晚马上举起手上的笔记本,示意方圆圆照着说。 方圆圆看一眼,深吸一口气,气炸炸地吼,“我警告你,别把我惹急了。你他妈再不让黄何听电话,信不信我报警?大不了就撕呗!大家都别要脸了,看谁比较难看!” 一听报警,那边好久没有声音。 片刻,那女人又笑了起来,“小妹妹,他现在不方便听电话。你要真想见他,你就自己过来,看他怎么跟你说清楚……” 过去?向晚心里咯噔一下,冲方圆圆点点头。 方圆圆又骂咧一句,“行啊!说地址!谁他妈不来就是傻逼养的。说,你们在哪儿?” 女人轻笑一声,报了个地址。 那声音,带着一抹戏谑与嘲弄,却听得人骨头泛凉。 “我们等着你哟。” …… 电话挂掉了。 办公室里,寂静一片。 白慕川不在队上,唐元初望向副队长齐沧海。 “老齐……” 齐沧海是副大队长,也是队里资历最老的一个刑警,行事风格比较谨慎,他综合一下目前的情况,认真分析道:“黄何的情况,我们目前无法做出判断——他到底是变节,还是被人控制。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有问题,而且与白队的失踪有关。” 沉默。 没有人说话。 变节这个词太重了,但不能排除。 怔一下,方圆圆举起手,“我可不可以插个话?” 她是一个局外人,知道自己很不方便,但还是想为黄何正名。 齐沧海点点头,“你说。” 方圆圆站起来,咬着下唇的样子有一点小倔强,话也说得极为肯定,“黄何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变节的……”顿一下,她又略略垂头,“就算他会背叛我,但他一定不会背叛那身警服……那是他的信仰。” 向晚看着她。 之前哭着大骂黄何的人是谁? 这胳膊肘儿果然是往内的,只要涉及黄何的事情,她立马站他了。 齐沧海点点头,“甩开黄何的事,暂且不谈,我们都了解白队,他不是一个激进而毫无头绪的人,如果他的失联与黄何有关,我相信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在没有得到他反馈的情况下,我们如果贸然冲过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刚好中了对方的奸计……” “但我们不能排斥白队有遇险的可能。”唐元初抢过话来,“还有黄哥,我怕他也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是的!”齐沧海想了一下,“所以,我们得折中一下。” “怎么折中?” “分成两个行动队。一队组成亲友团,去帮着打架的。可以是表哥,堂弟等亲戚……第二队,尾随其后,随时与一队保持通讯畅通,一旦有什么情况,可以接应。” “好!就这么办。” “老齐,你安排吧。” “嗯。”齐沧海点点头,突然转头看向方圆圆,“这次行动可能会有危险,没有经验的女同志最好不要参加……” “不行啊!”方圆圆站起来,“那个女的认识我。今天在兰桂香坊我跟她见过。如果看不到我,她肯定会起疑心的……” “可是你的安全……” “我是黄何的女朋友,算是半个警嫂吧?我不怕的。” 方圆圆就差拍胸口保证了,但齐沧海还是有些犹豫。 见状,方圆圆目露请求地看着向晚,“我一定要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得找他问清楚的……” 向晚皱了皱眉,看着齐沧海,“我跟她一起。” 在警队,方圆圆是群众,而向晚是聘用人员,算是协警。其实齐沧海原本的意思是让她代替方圆圆过去,但方圆圆太执意,为了稳妥起见,他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有你们两个女同志一起,确实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就是……” 他又望了望准备做“亲友团”随行的唐元初和何文才,“你们一定要随机应变!目前我们对人家的情况,一无所知。一旦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你们首先必须保障大家的人身安全……” “嗯!知道。” 唐元初重重点头。 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我跟他们一起去。” 众人回头,看到程正与梅心。 两个人是从技术队下来的,刚才在那里站了一会,全都听入了耳朵里。 程正沉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跟方小姐和向老师比较熟悉,我们假扮成亲戚,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众人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比较熟,就这么定下了人。 向晚、方圆圆、程正、唐元初、何文才五个人,组成第一小组亲友团前往。第二小组由齐沧海带队,负责接应他们。谢辉留在队上做后勤保障,负责通讯和联系,以备不时之需。 “感觉像是要去打仗,我好紧张,好兴奋……好害怕!” 方圆圆抱着双臂,憋尿似的原地走动,双颊通红,热血、激情,又忐忑。 “不要怕!”向晚捏了捏她的手,“有警察在呢。” “哦。咝……我去尿一个先。一紧张就想尿尿。” 方圆圆双目闪着光,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有警察,有警察的。” 有时候,警察两个字对普通百姓而言,就像是头上的一把伞,可以在关键时候遮拦风雨,也能给人带来很大程度的安全感…… 然而,身为警察的唐元初,一点也不比方圆圆轻松。 “你们说,白队这是搞什么呢?我想不通。” 去的路上,方圆圆开车,他就一直负责碎碎念。 “早知道对方有关系了,怎么就偷偷跟黄哥去了?不支会我们一声,万一出点啥事儿,可怎么整?” “凭我的经验,这次碰上的肯定是硬茬子,对方一定是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要不然策划不了这么周密的案子……唉,为什么就不通报队上呢?两个人去,悬乎乎的!” 众人听着,各有所思,无人回答。 唐元初左右看了看,一个人说得没劲,又望向程正。 “程队,你觉得咱们这么干,靠谱么?” 程正目光冷冷的,“干好了,就靠谱。” “……” 这回答太溜了。 事情干好了,当然靠谱。 “可万一没干好,会不会影响白队?” “……” 程正扫他一眼,不回答。 目前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一切都只是猜测,让他怎么说? …… 按照那个女人告诉方圆圆的地址,汽车驶出城区,最后停在了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巷子外头。 来的路上,到处都是正在建设的工地,巷子两侧的房屋破破烂烂的,黑漆漆一片,显然是城市发展战略下的淘汰品,该搬迁的人早就搬走了,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只有零零星星几盏灯光,点缀着这一片夜色,看着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气。 “是这里吗?” 方圆圆停下车,疑惑地看着导航地图。 “没错,是这里。”唐元初拉大地图看了又看,望向车灯照着的路牌,“给她打电话,就说你已经到了!问她在哪里……” “呃?现在打?” “现在。”唐元初重重点头。 “好。” 方圆圆低头找手机,实在太紧张,手一直止不住哆嗦。 可电话一接通,听到那女人的娇声软语,她马上就化身女战士了。 “喂,老娘已经到了!你跟那个贱男在哪里?敢不敢出来见我!” “到了?”女人似乎诧异一下,又轻轻笑了起来,“从巷子进来,看到一个院子,就是了。” “你们怎么住在这里?”方圆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黑灯瞎火的破地方。” “咯咯!”女人笑得很欢快,“因为穷啊!进来吧,小妹妹……” “等着!” 方圆圆挂了电话,发动汽车。 可好几次,居然都打不着火…… 向晚:“……” 唐元初看她,“我来开吧。” 方圆圆手都在抖,还逞强,“不用。我自己可以。” 呜——汽车发动,突然急冲出去。 众人身体一倾:“……” …… 小巷尽头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照得比白天还亮。 不仅如此,院子里盖着好两三幢小别墅一样的小洋楼,建筑有一点乡村风格,但不显寒碜,更谈不上穷。 院子大门开着,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内院很宽敞,角落里停放着一辆车,只一眼,向晚就认出来了——是白慕川的私家车。 怦!她的心顿时调起,紧张得绷成一团。 唐元初迅速给齐沧海发定位,再跟上一条消息,“发现白队的汽车。” 齐沧海回复,“按原计划进行。” “收到!” 唐元初朝向晚递了个眼神。 嗯一声,向晚下车,绕到方圆圆的那边,拉开车门,示意她下来。 “不要怕。拿出你的泼女风范来……” “……这叫什么话?” 方圆圆瞪她一眼,叉着腰冲着院子就喊。 “黄何,黄何!你跟老娘出来——” …… 第158章 ,到此为止吧(一更) 小别墅楼上,一间暗房。 这里的灯光不如外面亮堂,人脸掩于其间,有一种莫名的诡异与幽凉。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不耐烦地拉开窗帘看一眼外面停靠的汽车和不停叫嚣吵闹的女人,不冷不热地哼一声。 “那几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黄何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声色不动,“洪江区刑侦队的。” “果然把警察给引来了,你看怎么处理?” 黄何沉默一下,“我们的目的是求财,我不支持跟警方对着干。” “呵!”那男人突然一笑,牙森森地回头看他,“你是跟这些警察还有情分吧?” “情分?呵!”黄何面无表情,“我22岁入职,辛辛苦苦在警队干了九年,做牛做马,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什么下场?就因为一点点小错,就被他们推出来挡刀,然后被彻底放弃……” 男人挑挑眉,似笑非笑。 黄何慢吞吞说:“所以说还有什么情分,全都在看守所关押那段日子断得一干二净了……那个地方,六哥你是没呆过,太可怕了……暗无天日,人不是人,可以毁灭掉你所有的信仰……” 说到那个冤屈的案子,他语气凉丝丝的,声音破碎。 但转瞬,他又抬眼看向那人一双审讯的眼。 “但不可否认,这还是一个法制社会,我们是得看警察的脸色吃饭的。能不跟他们对着干,又能发财,有什么不好呢?干嘛非要把自己逼上绝境?事情闹大了,没我们好果子吃的。” 呵!那男人冷笑,“可白慕川已经找上我们了,贾安又在我家里,如果放他回去……” “他没有证据。”黄何打断他,一本正经地说:“如果白慕川有足够的证据,会直接出示逮捕证来拿人,而不会一个人找上来……说到底,他只是来试探你的,如果你真那么干了,那才正中他下怀呢。” 男人皱起眉头,沉思。 黄何看着他,“六哥,我如果相信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解决!” “六哥!”有人敲门。 那个叫六哥的男人看了一眼黄何,“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了。 门外灼人的光源里站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脖子上、头上、耳环上、手腕上,珠宝首饰多得晃花人眼,一张涂得鲜血的唇,妖娆又性感。 她冲六哥点点头,不高兴地看着黄何。 “你的小情人在外面骂仗呢?你说我是去把她轰走,还是直接把她给剁了?” 把人剁了……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黄何看她一眼,“说了不要接她电话,不要理她就好。你非得把地址告诉她!这不是找事?” 女人撇撇嘴,扭着腰身进来,“不解决掉她,总是会找麻烦的。她跟那些警察关系好,走得挺近……” 黄何眼眸沉下,“她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挑挑眉,勾唇冷笑一下,“你是舍不得吧?依我看……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咱们逮到那些警察的头头,他们又自己送上门来了。不如将就一锅端了,一了百了……” “放屁!”六哥突然冷呵一声,“一锅端?你是嫌命不够长啊?” 骂完人,六哥又转头看黄何,“你刚才说的办法我仔细考虑过了,很有道理……咱们不就求个财嘛?和气生财才是最好的办法……能好好解决问题,又何必自断后路呢?” 黄何微怔,“你是说——” 六哥点头,视线危险一眯,“就交给你来处理。” 黄何腾地站起来,略显激动,“多谢六哥信任,不过——” 见他迟疑,六哥笑问,“不过什么?” 黄何想了想,“贾安被警察发现了,是不能再保了。”目光一闪,他慢吞吞一笑,“有时候该死的棋子,就得狠心弃之!” “哈哈哈哈!” 六哥发出一串大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谋而合!就按你说的办。” 黄何低头,恭敬地说:“谢六哥!警方内部处理事情的习惯和原则,我是很了解的。只要能够结案,能够堵住四面八方的嘴,他们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找人麻烦呢?更何况,你六哥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人!” “哈哈哈。你说得对。” 他的话,让六哥很受用,转头,看向那个女人,“丹月,你这次给我找了一个好帮手啊?” 田丹月盈盈一笑,“那是当然,不是能干事的人,我能介绍给六哥你吗?” 六哥在她和黄何身上巡视一眼,目光里露出一丝暧昧,“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田丹月抿唇轻笑,“六哥你又笑话人家……” “哈哈哈,办事去吧!这事办好了,六哥重重有奖。” …… “黄何!” “黄何!” “你给老娘出来啊?缩什么犊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伴着方圆圆的叫骂,院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田丹月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回头恶狠狠地瞪黄何。 “你看你惹上了一个什么疯女人?赶紧去跟她说清楚,要不快把院子给砸掉了!” 黄何没有回答,恭敬地看了六哥一眼,“我下去处理,六哥,你歇着。” 六哥嗯一声,懒洋洋地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如老僧入定。 黄何慢慢退出屋子,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吁一口气,匆匆下楼。 田丹月跟在他的背后,高跟鞋踩得咯咯作响,一边走一边骂。 “这小妖精真是反了她了,跑到六哥的地盘上来抢男人——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看着她在这里耍威风?” 门口,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们下来,叫了一声“月姐”,然后退到一边,为难地说:“月姐,这……我们也喊不住啊…” “呵!你他妈总算舍得下来了?”方圆圆是真的被撩出了火气,尤其看到黄何跟那个女人一起出来,更是火冒三丈,眉毛都烧着了,声音又尖又利,“黄何,你跟我说清楚,到底要怎样?还有你跟这个女人,你们什么关系?” “圆圆……”黄何轻唤一声,喉结梗动着,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向晚、唐元初、程正等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既然已经不信任我,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找麻烦。我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 她不信任他,她带人来找麻烦? 黄何一句并不强硬的话,像重锤似的敲在方圆圆的心上。 那种感觉,就像被人生生搧了一耳光,痛得钻心,还无处躲藏,无处养伤。 “黄何?”方圆圆哽咽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只有跟她——”她指着田丹月,“跟她在一起才有意义……?” 黄何侧过脸,不看她的眼睛。 “怎么想,随便你吧。你把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回不了头了。” “我去你妈的!”方圆圆恶狠狠地怼他一句,两串泪水跟着就像珠子似的滚了下来,明明想哭,又咬牙忍着,人也不肯示弱,在吼声出口的瞬间,突然像一只豹子朝黄何直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泪汪汪地抬起头。 “为什么?短短一天,你就变了?” 黄何一动不动,由着她吼,由着她骂,由着她踮脚丫子拎衣领。 “回去吧。我们——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卧槽!卧槽!方圆圆脑子混乱了。 她已经分辨不出真假,在黄何冷漠无情的声音以及旁边那个女人嘲弄的讽笑声中,她快要疯掉了。 “不要脸的渣男!” “啪!”一个巴掌怎么甩出去的,她不知道。 等她惊觉,掌心火辣辣的痛,黄何头微微一偏,生生被她抠了一下,脸上立马出现几个红红的指印,可见她这一巴掌,有多么用力。 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一片。 巴掌过后,没有人说话。 黄何喉头一股腥甜,生生咽回去,抬手抹一下嘴唇。 “够了吗?” 方圆圆嘴皮无声地动了动,突然失态地哭吼。 “不够!不够!一辈子都不够!” 静谧的夜空里,她尖利的声音像鞭炮一样炸开,听得人莫名心碎。 向晚背脊绷紧,走过去扶住她,冷冷说:“算了。牛不吃草,我们还能强摁头吗?渣男贱女,天生一对。由着人家去吧。” “你骂谁呢?”田丹月尖声呵问。 这个时候,方圆圆已经彻底失控,哭噎着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晚扶住她,淡定地看着田丹月,“我是她表姐。我就骂你们啊,一个渣男,一个贱女。怎么了?” “你他妈找死是吧?”田丹月高跟鞋一跺,就想冲上来。 “不要闹了!”黄何闷吼一声,她一怔,停下脚步,恶狠狠瞪向晚一眼,不吭声了。 黄何咽一口唾沫,嘘口气,看着向晚,“就当是我对不起她吧。向老师,麻烦你把她带回去……” “我表妹,我当然是要带回去的。”向晚的声音很冷静,并没有要跟人撕逼的意思,可表情架势却比撕逼还要来得冷戾。 她转头看一眼白慕川停放在院子里的汽车,勾唇,“不过,除了我表妹……我们家领导,我也得带回去。” …… 第159章 ,小误会(二更) 一句话霸气十足。 不仅把田丹月和黄何怔住,也让刑侦队几个人全都傻了眼。 “领导?”田丹月轻笑,“我们这里全是群众,没有领导……” “不要装蒜了!”向晚勾起唇,冷飕飕的看着她,“你不会告诉我说,我男人也早就跟你有一腿了吧?” “你男人……?”田丹月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长。 “我男人。”向晚肯定地指着那辆车,“车在这里,人呢?” 田丹月眯起眼,审视她,不说话。 唐元初和何文才也一脸懵逼……而程正对那句“我男人”似乎很敏感,盯着她一本正经的侧脸,目光渐渐沉下,却始终抿着唇,不发一言。 “你是说白队吧?”沉默间,黄何笑了笑,“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也就不瞒了。白队确实在这里……” 废话,车都停在院子里,人能不在这里吗? 向晚抬抬眼,“人呢?” 黄何静了两秒,“在楼上。刚才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向晚的目光与黄何空中交汇…… 片刻,她浅浅眯眼,悬着的心,稍稍一松。 想了想,向晚又冷笑一声,看向黄何身边的女人,“看来黄何大哥是另外攀上高枝了。放心,我们也不是阻止人家奔幸福生活的人……你把白慕川叫出来,我们马上就走。” 一个“走”字还没有落下,只听得砰一声!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枪声划过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是谁开枪了? 不好!白慕川不会出事吧? 向晚的脸唰地一白,大喊一声,“白慕川,你在哪儿?” 几乎同一时间,唐元初与何文才拔出佩枪,指向院子里的几个人,“举起手来,都不许动!” 然后,唐元初低头朝对讲机里大吼,“有人开枪,老齐……请求增援!” “听到,听到,我们马上到!” 齐沧海带来的二队人马,早就已经摸过来了,刚才就潜伏在院子外面那一排破烂的房子周围,那一声突兀的枪响,他们也都听见了,第一时间就往里冲,迅速包围了院子…… 说时迟,那时快。 院子里还没动作,楼上枪声过后,很快传来打斗。 一阵砰砰作响,不待唐元初一行人冲入楼道,很快,就传来白慕川冷冷的厉喝声。 “谁让你打死他的?!” 打死谁了? 楼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一阵骚动,众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黄何看一眼唐元初,“先放下枪吧。当心走火!” 私心里,唐元初对黄何一直是相当信任的,那是他刚刚入职警队时就带他的师傅,尽量刚才黄何的表现几乎已经令他绝望,如今听到白慕川在楼上说话,证明他本身并没有失去控制,这让黄何的怀疑又稍稍减轻。 “好!” 唐元初嘴里应着,却没有收枪,而是仰着头对楼上一声大吼。 “白队,什么情况?” “一场误会!”白慕川说。 很快,白慕川下来了。 跟着他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肚子大得像怀了几个月孩子似的,咧着嘴一笑,整张脸的肉都在颤。 “实在对不住了,白队,今天让你受到了惊吓。贾安这小子,居然敢背着我干这样的事儿,简直胆大包天,死不足惜……” 他又是谁? 众人疑惑的目光,看向白慕川,期待答案。 白慕川看一眼大家,说得云淡风轻,“这不叫惊吓,该叫惊喜吧?六哥可是一下子就帮我解决了歹徒!” “嘿嘿嘿……白队客气了,我还怕你怪我刚才的鲁莽呢……” “好说!”白慕川轻谩的笑,“你那可是救命之恩!” “……” 众人一头雾水,齐呆呆地看着白慕川。 他看一眼向晚和在场众人,眼睛微微一眯,大概解释一下。 “今天我接到黄何的消息,说发现贾安的行踪,于是跟着他过来了……之前与六哥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所以,六哥暂时留我在这里做了几个小时的客……” 留什么客?不就是被他限制了自由吗? 向晚奇怪白慕川这样的性格,居然这么能忍。吃了亏,还浑不自在。 太不像他的为人了。 白慕川顿一下,唇角轻轻一扬,“这个贾安,刚才居然试图偷袭我,幸亏六哥来得及时……”他微笑的眼,看向那个叫六哥的胖男人,“要不然,今天白某人的命,可就留在六哥这宅子里了!” “唉!白队不要这么客气。说来这事儿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之前护短,尽听贾安那小子胡说八道,不肯相信白队的话,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意外……白队,你可得原谅我啊,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白慕川似笑非笑,不说别的,只看着他。 六哥唏嘘着,一脸恳切地叹息,“这个贾安,是我看走眼了。他娘的居然私藏枪支,犯下那么大的事儿……还敢袭警,简直无法无天!” 白慕川勾唇,“六哥今天才知道他是什么人?” “可不就是?差点坑死我。”六哥说到这里,又抹了抹脑门,一脸后怕的样子,“幸亏黄何给我提个醒,不然我就被这个王八蛋给坑进去了,这黑锅背得……” 白慕川呵呵轻笑,不冷也不热,也听不出来他到底相信了没有。 “毕竟是六哥的小舅子,怎么也是要护着的……” 六哥狠狠搓了搓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白队能理解我就好……说实在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他人都来我家里了,如果不护他一下,夫人那里不好交差……” 白慕川挑挑眉,“可现在小舅子死在你宅子里,你又怎么交差?” 六哥怔了怔,吭哧吭哧的笑了笑,一脸正气地说:“那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干了违法犯罪的事呢?我是个正当生意人,受不起他拖累的呀!夫人那里,呕几天,我多赔几个不是,也是能过去的,就是丈母娘啊老丈人啊……我这头也是痛,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小舅子了?” 白慕川笑笑,不说话。 他不说话,那表情,就让六哥琢磨不准。 “那个那个……白队……刚才的小误会,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我给您赔不是,你要是不肯消气,揍我一顿……” 白慕川冷笑一声,望着黄何,“黄何是我兄弟,既然他都那么说了。我如果还计较,就显得小气了。” 六哥闻言,脸色松缓一下,不料,白慕川突然又收敛神色,冷冷剜向他。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不过——下不为例。” “不敢不敢,哪还敢有下次?” 白慕川不再看他,转头冷呵一声,“唐元初,封锁现场!” 唐元初挺直腰板,“是!” 白慕川又冷冷转头,眯起眼,深深看向程正:“上去验尸!” 程正与他相视几秒,沉下眉,嗯一声,“何文才,把车上的工具箱拿下来。” “好的,程队!” 众人忙开了。 这是一个特殊的死亡现场。 没有需要马上抓捕的犯罪嫌疑人。 警方已经封锁了小院,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客厅里,接受调查询问。 那个叫六哥的人,大名叫周德全,是道具师贾安的大姐夫。因为周德全天生六指,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六哥”,他也不生气,叫着叫着,就成了一个专属称呼。 剧组里的人都说贾安人脉广,是“上头有人”的人,三教六流到处都吃得开,其实说的就是他背后这个人——他最大的靠山,他的大姐夫周德全。 周德全早期是一个泥瓦匠人,后来搭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开矿山,搞房地产,很赚了一些钱。 尤其近些年,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各地拆声一片,周德全在地产行业趁着机会捞了个金钵满盆,手上的资源多得令其他人羡慕不已,而且,他不仅生意风生水起,搞出了名堂,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在外面常常吹牛说“市里的官员都不用放在眼里”。 当然,以他房地产老板的身份,是不足以蔑视官员的。 很多人都知道,周德全背后还有一只“大老虎”。 他就是搭上这只“大老虎”,才有了今天的人脉地位,从此鸡犬升天的…… 只不过,猜测者众多,具体那只“大老虎”是谁,却没有人知道。 这小院别墅是周德全的祖宅。 在他发迹之前,与外面那些等着拆迁的普通房子没有什么区别。 发迹后,他觉得是祖宅的好风水保佑了他,所以,把老房子推倒重修,前后加宽加大面积,盖了这一处土不土洋不洋的别墅。并且,在四周拆迁的时候,他的宅子还可以完好无损地立在这里,成了唯一的“钉子户”。 今后这里将建成一个繁华商圈,他的宅子必然身体倍增…… 第160章 ,完美背锅侠! 大厅里,一堆人还在做询问笔录。 向晚陪着方圆圆坐回到汽车上,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狼藉的拆迁房与这座大宅产生的鲜明对比,心里莫名膈应得慌…… 一种无奈的、无法抵挡的堵心。 看似美好的社会,总是藏有那么一些污垢…… 方圆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默默流泪,“表姐,是真的吗?黄何他……真的要跟我分手?” 已经说得那么明确了,千真万确啊,傻姑娘! 向晚眉心微微拧起,从车窗望出去,又看一眼那个院子,宽慰地拍着方圆圆的后背。 “冷静冷静吧,人在冲动的时候,不合适做决定……” 今天发生的情况,太诡异。 她刚才了解到的信息是——那个叫田丹月的女人,是黄何的初恋。 两个人在上学期间就好上了,后来毕业劳燕分飞,很多年没有再联系,最近才在锦城重新遇上…… “人家都旧情复燃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傻得跟只猪似的。呵!”方圆圆抱住脑袋,拼命地揉,“男人可真会哄人,你说黄何看着多老实一个人?在女人面前腼腆得像猫儿似的……第一次跟我,还是我主动的呢……他害臊得跟什么似的,还赌咒发誓地说,从来没有过女人……结果居然是这样。” “……”向晚无言,只能顺着她的背。 “怪不得人家都说,信男人的话,不如信母猪可以上树。” “别想了!”向晚叹一口气,“顺其自然吧。” “顺不下。这事真顺不下了。”说到这里,方圆圆委屈地扁着嘴巴,又抽泣起来,泪珠子啪啪往下淌,呜咽不已,“表姐,我这次陷得太深了……你信不信?就刚刚我还在犯贱地想,只要他肯回头,肯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还要他,还愿意跟他在一起……” “……”向晚看着她通红的眼,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在感情上,她也像个盲人,大多时候,跟人指不了路。 “我是不是很贱?”方圆圆吸着鼻子,哭着问,伤心欲绝,“太贱了,我也鄙视自己,可我控制不了。总是想他的好,想我以前是不是做得不够好……对他太凶,这才让那个女人有机可乘,我还想把他抢回来。” “你只是太爱他了,一时想不开。” “不是一时,是一世。”方圆圆哽咽着,头又垂下,靠在了向晚的肩膀上,鼻子里呜呜地响,“我好难受,表姐……我这心里就像被人掏空了似的,万念俱灰……我总算明白了那些失恋的女人为什么要死要活,出家,跳楼,割脉……都是可能做出来的。我也想,我也想这么做啊,表姐……” 她太伤心了。 伤心得语无伦次。 自尊,骄傲,全在感情面前退散。 向晚一颗心沉甸甸的,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傻姑娘!会过去的,相信我,天大的事都会过去的……” “呜呜……过不去……我爱他……过不去了……” 向晚听着,忍不住鼻子发酸,吸了吸,紧紧拥住方圆圆,发现她肩膀都哭得颤抖,回头望一眼,又敛住神色,小声说:“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没有那么糟?还不够糟吗……”方圆圆抽泣几声,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话,又猛地抬头,睁大泪眼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向晚抿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黄何不像这样的人,事情又发生得这么突然,有些疑惑……” “其实……我也觉得很怪,很怪。就是说不服自己而已。”方圆圆吸吸鼻子,突然压低了嗓子,“……认真说,我是有点相信他跟我……是第一次的。” “……”这姑娘凌乱了吧? 一会说相信,一会又不相信,她到底还有没有自己的判断了? 向晚头都大了,“这种事,哪能说得准?” 方圆圆低头抽一张纸,抹了抹眼睛,又呜呜咽咽地,哑着嗓子说:“不一样的。男人没有那层膜,但他是不是第一次,我还是可以感觉到的……他笨得很,根本就不会……第一次,还秒了。” “!”向晚无语。 这么私人的事情,方圆圆也拿出来分享。 可怜的黄何,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女人扒得底裤都不剩了。 向晚唏嘘一下,轻叹,“这个事儿还是你自己判断吧,感情上的事,我帮不了你。但我的建议是,不论真实情况如何……圆圆,你不要把自己的心,全部都系在男人身上,那样你会受伤害的。哪怕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明白吗?” 方圆圆抬起泪眼,点头。 然后,又扁着嘴巴拼命摇头,趴在她身上大哭。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想要黄何,想要他跟我在一起……”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 失恋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向晚完全安慰不了方圆圆,看看时间不早了,腾出一只手就给白慕川打电话,准备先带她回去休息。 回了家,总归能好些。一直在现场呆着,时不时看到黄何跟那个女人出入在院子里,她不崩溃就奇怪了。 白慕川很快走过来,径直拉开驾驶室的门,“我先送你们回去。” 向晚看他一眼,“这里……没关系吗?” 白慕川回头与她对视一眼,眼睛泛着一丝疲惫,“有老齐和唐元初他们在,没事儿。” “嗯!那行。” 汽车发动,一路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像穿越了一条文明的时空,慢慢驶上了绕城高速。 夜风徐徐从车窗吹进来,扬起他们的发。 很温柔,也很无情……从不停留,就飘向了远方。 方圆圆趴在向晚身上,哭着哭着,不知不觉哭得睡过去了。 向晚听她呼吸绵长,渐渐平稳,把她顺个位置躺好,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回来的一路上,白慕川都没有说话,方圆圆在哭,向晚也没有多说。 如今只剩他俩清醒着,向晚堵在心里的话,就忍不住了。 “黄何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那样。”白慕川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我们不是在全城搜索寻找失踪的贾安吗?他给我发消息,说了贾安姐夫周德全的事儿,说贾安很有可能就藏在周德全那里……” “然后呢?”向晚盯着他的后脑勺。 “然后我就过去看看了,这你知道的。” “嗯。”向晚在脑子里理了一下事情发生的顺序,抿抿唇又笑,“所以,你答应了我来吃火锅,结果没来,去了周德全的宅子,然后被扣在那里了?” “差不多吧!”白慕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撒谎!”向晚哼声,“你不是那种做事没有计划的人。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能一个人这样去?” 白慕川沉默。 片刻,他淡淡说:“我事先没有预料到会在宅子里发现贾安。结果撞见了,我要把他带走,周德全不肯,想为他小舅子出头……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向晚冷着脸,“我一直都稀里糊涂的好不好?” 白慕川瞄她一眼,似笑非笑,“行,那我再给你复述一遍,我的女王大人——你们突然出现,贾安听见了,想要跑路……跑路之前呢,他想先干掉我,就拿了枪……嗯,就是从剧组偷走的那把,准备向我射击。这个时候,周德全带着人出现了,为了救我,他的人失手把贾安打死了。” 向晚挑挑眉,“就这么简单?” 白慕川:“就这么简单。” 向晚皱眉,“我听着,却不那么简单呢?” 白慕川终于侧过头,视线略略一深。 向晚瞪着他冷峻的侧颜,一字一句说得凝重,“你不要忘了,我是白队你亲自聘请回来的顾问,要当成侧写师培养的人……如果这种逻辑我都理不清楚,不是打你的脸吗?” “唔!”白慕川被她逗笑了,“厉害了我的妞!说说看。” “第一,贾安就算要跑路,又何苦在警察来的时候开枪杀你?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哪个人跑路不是偷偷地溜,还大张旗鼓地开枪,他智障啊?” “第二,周德全一开始为了保全贾安,都敢扣留你这个刑侦队长了,又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还为了救你把他杀了?很显然,贾安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周德全为了保全自己,放弃了他,还杀了他灭口。周德全不仅杀了人,还把锅丢到你身上,自己落得一个‘除暴安良’的好名声。一箭双雕。” 白慕川沉默。 前方红灯,他停下,又转头来看她。 “还有第三吗?” “有。”向晚与他对视,“你有事瞒着我。”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 车窗外的霓虹,落在他英气十足的脸上。 眸色更深,五官棱角分明……也更加令人看不透。 “向晚。”绿灯亮时,白慕川才慢慢说:“出于工作需要,有些事情,我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希望你理解。不过有一点,你必须清楚……” “什么?”听他说得凝重,向晚纳闷。 “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白慕川幽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我们这次捅到的是……马蜂窝。” 捅到马蜂窝了,看来是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向晚沉默一会儿,“那你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查!怎么不查?”白慕川冷笑,“我头上顶的是国徽,我怕什么?再大的老虎我都敢打!” “好样儿的,我看好你!”向晚轻轻抿唇,突然凑过去,在他耳朵边上一吻。 “喂!干什么……”白慕川哆嗦一下,“小女人,信不信我办了你?” “哈哈哈!不信!你太忙了,怕是没时间!” “瞧你的嘚瑟样儿!”白慕川哼笑,“等着吧,有你求饶的时候!” “……” 向晚不敢吭声了。 再说下去,就污了。 要是让方圆圆听见,能被她笑话一辈子。 …… 白慕川把她们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从车上回到家里的方圆圆,又闷头伤心了好一阵,向晚在她房里安慰她,什么事也没有做…… 凌晨三点,方圆圆才抽抽泣泣地睡过去。 向晚拿手机看了一会小说,还没有等到白慕川回来,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程正照常送了早餐过来。 到现在,向晚已经连排斥与推托的劲儿都没有了。 很多事情就这样,慢慢的,就养成了习惯。 她完全把程正当成了一个友好的邻居,招呼他坐下,一边吃一边问。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程正看她一眼,“你走后,不到一个小时。” 呃!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向晚目光一诧,转头又问:“尸检的情况怎么样?” 程正垂下眸子,不看她,“就那样。” 向晚奇怪:“哪样?” 程正迟疑一瞬,面无表情地说:“他们叙述的那样。” 好吧!如果就那样,那就代表……一个重要人证就被灭口了。 “呵!完美背锅侠诞生!贾安一死!看来又快要破案了——” 第161章 ,胳膊肘儿往哪儿弯 刑侦队的早上,格外安静。 向晚拎着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以为里面没有人。 可迈脚进去看上一眼,猛一下怔住。 里面不仅有人,人还不少呢。 有的人趴在桌子上,有的人仰躺在椅子上,有的人打着浅浅的鼾声,有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最神奇的是唐元初,仰头躺在椅子上,鼻子与嘴唇间竟然夹着一只签字笔。 这样也能睡着?真乃神人也。 猜到他们昨天晚上加班,都累着了,向晚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从大厅穿过,慢慢走到白慕川的办公室。 门是合着的。 她以为白慕川也像外面那群人一样关着门在里面睡觉,不想打扰他,于是轻轻拧动门把,一点一点推开门,那动作慢得就像做贼似的…… 然后,就尴尬了。 白慕川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开着,从姿势到动作都很精神。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头,困惑地看着向晚,偏了偏头,不说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向晚握着门把怔怔看他片刻,慢慢地退后,老老实实地把门关上。 “咚咚!”她轻咳一下,敲门,“白队在吗?” 白慕川:“……” “进来!”他沉声。 等向晚再次开门进去,他敛住笑,一本正经地着她,“如果不是在办公室,我会打你一顿。” “这样残暴是不对的,年轻人!”向晚一本正经地背着手,慢吞吞地走过去,就像刚才偷偷开门看他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到他对面,将拎来的早餐放到桌面上,笑吟吟地说,“吃吧,本宫赏你的。” “谢娘娘!”白慕川很客气地表示了友好。 “不用谢啦。”向晚挤了挤眼睛,“反正也不是我买的,借花献佛而已!” 借花献佛,白慕川瞬间秒懂,哦一声,似笑非笑,“那就更要谢了。白吃别人的东西,我们不是赚大发了?” “噗!”向晚忍不住想笑,翻个白眼坐下来,懒洋洋地说:“得了吧你,不要总欺负人家程队了,他这个人只是不爱太说话,人其实也不坏……” “小姑娘,胳膊肘儿往哪儿弯呢?”白慕川冷森森斜她一眼,似乎不想继续和她讨论这个问题,哼笑一下,马上转移话题,“水!” 真会指使人! 向晚抿住嘴巴,不高兴地哼声,“不是有豆浆嘛?” 白慕川轻谩地沉眉,“喝不惯这种不像豆浆的豆浆!” “……” 以前向晚在他家里住过,那个时候还有李妈在伺候他,白慕川的早餐确实是非常精致的,每一件摆出来都像“舌尖上的中国”,不仅要好吃,还要好看,还要讲究格调。像豆浆这种食物肯定是要选上好的豆子鲜榨,再搞出多道工序来提升口感,那小日子过得跟古时候的皇帝一样。 “是是是,大人稍等!” 向晚起身去为他倒水,因为跟他开着玩笑,心情比较不错,走路的姿态不知不觉就有点飘,显得妖娆了不少,小腰儿扭着,小嘴儿翘着,小脸儿红扑扑地带着粉粉的润泽,珍珠一般莹白光滑……白慕川吃东西的动作突然就慢了下来。 看着她,他好久没动,烁烁的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幽光。 “干嘛这样看我,眼神儿怪怪的。” 向晚回头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奇怪地偏头看他。 “哦——有点噎。”白慕川懒懒收回视线,低头喝一口水,轻吁一口气,像是缓个什么劲儿似的,“舒服多了。” “!”向晚翻白眼,“你是想说,刚才吃了我带的早餐,心里头怪不舒服的?” “不敢啊,大人!”白慕川学着她的语气,讨了个饶,把大半杯水都喝光了,伸展伸展胳膊,突然问:“几点啦!?” 向晚看时间,“八点五十!” 白慕川嗯一声,思考一下,“我睡半个小时,等会儿你叫我。” 向晚狐疑地看着他,“你去哪儿睡?” 白慕川:“除了办公室,我还能上哪儿?”说着,他突然眯起眼,眉梢挑出一抹淡淡的笑,“你陪我?” “……呸!不要脸。”向晚啐他,然后看一眼这间宽大却简单得除了公物容不下私物的办公室,皱一下眉头,“你去沙发上躺吧。别这样睡,小心拧着脖子。” 说着,她又想到了唐元初的睡姿,噗嗤一乐。 “外面睡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妖精,你是没有去看,要是去看了,准会笑得睡不着。” 白慕川大概是习惯了,半点好奇心都没有,打个呵欠,哼笑一声,“莫说一群奇形怪状的妖精,就算现在来一群妖娆绝艳的妖精,我都睡得着……” 顿一下,他抬抬眼,似笑非笑地瞄向晚,“除非我家向妖精亲自来勾引我,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男人! 大清早的就开撩。 向晚白他一眼,走过去把沙发上的文件袋捡开,拍拍干净。 “你快点睡吧,半个小时只剩二十五分钟了。” 这一,次白慕川没有再跟她开玩笑。 他伸个懒腰坐下来,往沙发上一倒,拉住她的手,就闭上了眼睛。 白慕川乖乖躺着的时候,像个大孩子,眉目精致,鼻梁高挺,嘴唇软软的,棱角分明,那形状……好像很适合接吻。 咯噔!向晚心里一跳。 内心某一处柔软的角落,因为这张睡着的脸,而软得一塌糊涂。 手心痒痒的。 她突然很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唇,他的鼻子,还有他长长的睫毛…… 可她忍着,没动。 外面那一群人都累成狗了,他又怎么能不累呢? 向晚看着他合着眼的睡颜,实在很难想象这个男人的工作毅力到底有多强——甚至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他,可以突破人类的生理极限,这样不眠不休地查案…… 是过往的特种兵经历? 还是有什么与平常人不一样的成长环境? 她坐在沙发沿上,看着他许久没动。 白慕川也很规矩,并不像嘴上说得那么坏,只是握住她的手,并没有别的动作。 这样过了一会,向晚看他似乎睡沉了,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胸口,又轻手轻脚地将办公桌上的食物收拾好,慢慢退出办公室,再一次关上门。 办公室里,渐渐热闹起来。 上班时间快到了,睡觉的人伸着懒腰起来,去洗一把冷水脸,精神精神就开始早餐。 从洗手间出来的走廊上,向晚碰到打着呵欠的唐元初,朝他莞尔一笑。 “向老师——”唐元初哪儿知道她在笑自己? 他望一眼向晚过来的方向,暧昧地问她,“昨天晚上你说的事儿,是真的吗?” 向晚轻嗯一声,反问:“什么事?” “就那个事儿呗。”唐元初笑嘻嘻地瞄一眼白慕川的办公室,“你跟白队的事啊……你不说白队是你男人嘛?” “……” 她跟白慕川的事…… 嗯,其实他俩的事儿,队上的人除了程正好像都不太知情。 这种单位,对男女感情其实是比较敏感的。她不想为白慕川的工作惹事儿,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 “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当时不是为了找白队,又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不得已才那样说的嘛?” 唐元初噢一声,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然后,在走近她的时候,又暧昧一笑,压着嗓子说:“我懂,搞地下情是吧?我会保密的。” 他笑着走了,向晚留在原地:“……” 昨晚事发突然,她认为自己当时的处理还是合适的,可昨天晚上除了唐元初之外,还有何文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那一句“我的男人”,别人会怎么想啊? 向晚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回到办公室,她左右瞅瞅,很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然而,是她内心戏太多了。 并没有任何人提起那件事,唐元初与何文才都不是大嘴巴,谁也不敢把白慕川的事情到处宣扬……众人所关心的,只有那个案件,哪怕是全大队最八卦的小刘,也只是问她昨天晚上贾安死亡现场的事儿。 吁! 悬着的心,落下了。 维持原状就好。 …… 第162章 ,二更 九点半,不等向晚去叫,白慕川准时从办公室出来,捋一把头发,召开案情分析会。 讲真,要不是他长得太帅,这一波操作就太放飞自我了。 刑侦队就是这样,专项案子,大家手上掌握的线索不一样,需要碰头会议通报、整理再布置下一阶段任务。 根据昨天晚上对犯罪嫌疑人贾安死亡现场的临时摸排,众人整理了一大堆的资料出来,再进行汇合筛选,结果差不多与料想的一样,一切证据都表明,贾安就是《灰名单》剧组的那个肇事者,毛桂桂案的杀人凶手。 从剧组失踪后,他就暂住在周德全那个郊区的宅子里。 警方从他居住的房间,不仅搜出了少量的大麻和几发子弹,还从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视频…… 杀害毛桂桂的锯头视频。 视频里除了毛桂桂之外,没有出现别的人物,不过却可以听到贾安的声音,以及毛桂桂被捆绑在电锯下,惊恐地叫声。她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电锯发出一声呜呜的转动,慢慢靠近自己的脖子…… 在数字会议室播放这段视频之前,白慕川给向晚发了一条短信。 “你抓紧时间去上个厕所什么的?” “……为什么?”向晚不理解,瞄他一眼。 “女孩子不要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事。”向晚很勇敢:“干了这行,总是要面对的……” 白慕川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发信息。 然后,向晚就看到了此生以来最为惊恐的一幕。 向晚在刑侦大队呆了这么久,看过的各种照片资料已不计其数,她渐渐就有些麻木了,觉得自己不会再受影响,可真正看到锯头现场的视频与最恐怖的恐怖片相比,血腥程度都增加了n个档次。 向晚低头,捂住口鼻。 隔着一个次元,她竟然觉得可以闻到那种冲鼻子的味道…… 心理暗示太可怕了。她想。 “这段视频,不能认定杀害毛桂桂的人,就是贾安。但可以认定贾安与这个案子有关。” “那天唐元初、何文才、王启成、向晚四人巡查星光大道时,贾安指使陈六引开警察,就是为了绑架毛桂桂。不过,毛桂桂身高168,体重50kg,单凭贾安一个人的力量,我认为不足以把毛桂桂无声无息地带走,而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有人反对,“大家别忘了,贾安不仅是道具师,还是武行出身。” 剧组武行,大多有实打实的功夫在身,一个大男人对付一个小姑娘都毫无悬念,何况是一个有预谋的武行,要对付一个没有丝毫准备的小姑娘? 案件分析,各抒己见。 只有讨论才能发散思维,集思广益,查找漏洞。 很多悬案都是这样讨论出来的。 “贾安与毛桂桂的案子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和毛桂桂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毛桂桂?” “还有一点,为什么杀害了毛桂桂之后,贾安又要在剧组的道具枪械里放上实弹?是为了杀害谁?叶轮、戚科,还是谢绾绾?” 这两个问题都是目前的纠结点。 找不到贾安杀害毛桂桂的作案动机。 甚至贾安也没有杀害叶轮、戚科、谢绾绾等人的动机…… “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呢?” 是人性的毁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向晚突然想到这两句话,嘴唇抽搐一下。 这小动作,立马被白慕川发现。 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向老师,谈谈你的看法。” 都叫老师了,就是顾问身份了,那该发表意见的时候,就得拿出点干货来才能服人。 “好的,我刚好整理了一点个人意见,准备跟大家交流交流。”向晚严肃地站起来,翻着笔记本,低头整理思路。 白慕川见状,按按手,“坐下说。队上都自己人,随意一点。” 向晚腼腆一笑,友好地对众人点点头,坐下来,清了清嗓子,“首先划个重点——贾安肯定不是案子的主谋。”她说得斩钉截铁,然后又看一眼众人,“一个可以周密计划这些事情的主谋,是不会让自己轻易被人杀死。” 众人点头。 向晚:“所以,我认为上面谢警官提出的两个看似很关键的问题,其实就变得不关键了。” 谢辉看过来,目露疑惑。 向晚正视他,微微一笑,“贾安不需要对毛桂桂,乃至叶轮、戚科、谢绾绾有任何杀人动机……他是被人指使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被人威胁,不得不做……当然,贾安是一个很容易被威胁的人。他有长期吸食大麻的历史,一直没有戒断。这一点就很容易被人利用了。” 众人再次点头。 白慕川看着她,抬抬手:“继续说。” 向晚环视一圈,想了想,说:“我们可以用方程式来设定一下。” “方程式?” “对!首先假设贾安背后的主使人是未知数x,然后就可以得出,x指使贾安,贾安再利用董布赌博的事情陷害叶轮,同时他哄骗智力有障碍的陈六引走警察,再掳走毛桂桂……这一系列事情就变得合理了。” 众人沉默。 片刻,唐元初突然问:“向老师,你数学还好么?” 向晚:“……” 唐元初:“这样好像例不出方程式吧?” 咳!向晚一脸尴尬,“大概就这么一个意思,我的阐述你们能听明白吧?” 唐元初摇头:“不太明白。你是不是想说,那个幕后主使的人主要针对的是叶轮?” 当然不是。 至少,不完全是。 只针对叶轮为什么要与她的小说搞成同样走向? 但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大会上不方便说,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默默交流一下眼神。 “从案件表面上来分析,确实是这样的。这一系列事情,是因为谢绾绾与叶轮的矛盾引发的。如此一来,孔庆平的死,曹梦佳的自杀……等等事件,都可以从中看出叶轮起到的作用,尤其毛桂桂的死,以及毛桂桂疯狂的追星行为,还有董布的证词以及酒店那个疑似叶轮与毛桂桂约会的监控视频,直接把叶轮推到了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 “然而,警察没有采信……所以,贾安那把枪,最终要杀的人是叶轮?”谢辉疑惑地问。 “有实弹的枪,当时在叶轮手上。”向晚说:“……如果没有猜错,当时是想把叶轮钉死为犯罪嫌疑人吧。” 停顿一下,她再次与白慕川交流一下眼神,“如果当时白队没有及时阻止,那叶轮手上的枪,会杀谁?按剧本是戚科。不过……不管最终杀掉了谁,叶轮都是有嫌疑的。包括现在,贾安死了,叶轮还是洗不清嫌疑。” “怎么说?” “从逻辑上来分析,最有可能指使贾安杀人的,就是叶轮。” “嗯。”白慕川点点头,“那周德全怎么解释?” 周德全…… 向晚想到了那个笑得像个弥勒佛般一样的胖男人。 “当然……”向晚看一眼白慕川,说得迟疑而缓慢,“周德全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可我们没有证据,他收留贾安的行为,也有理由说得过去,毕竟他是贾安的姐夫……他可以说在白队找上门之前,并不知道贾安犯了什么事……而且……” 她说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剩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白慕川察觉到她的情绪,敲敲桌子。 “案情分析,就是让大家随便讲的。” “嗯。”向晚考虑一下:“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最像嫌疑人的叶轮,已经不太像嫌疑人了。而周德全是现在最有嫌疑的一个人。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有背景,也有实力可以做这些事情……不过,我认为,他不是食物链的终端,他只是一个犯罪组织的下层头目,而这个组织的高层,也许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物。” 这个问题,她已经和白慕川讨论过。 刚才犹豫是在想,要不要在会上说出来。 毕竟周德全是只老虎,背后还有更大的老虎。 一旦开诚布公地说到这些,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所以,她用了“我认为”,先把白慕川摘出来。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向老师说的,也是我想说的。但目前这些只能是我们的猜测,贾安死了,案子……” 他话刚说到这里,小刘就匆匆进来,“白队,王局找您!” 王局打的是内线电话,白慕川看了众人一眼,示意他们继续讨论,跟着小刘出去了。 大约十来分钟,他回来了,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 “白队,怎么了?”唐元初最是没心没肺的一个,立马问。 “王局问我们案子的进展情况。”白慕川说:“还有,周德全扣押刑警,变成了为民除害。” 办公室突然沉默。 过了片刻,唐元初压着嗓子小声问:“有个问题,其实我昨天就想问。白队,你是故意被他扣留下来的吧?” 白慕川挑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唐元初想了想,“不扣留怎么落下把柄?不逼他,又怎么能让他现出原形?” 白慕川眉头沉了沉,不否认,也不明确表示同意,只淡淡道:“大家都加把劲儿吧,不把老虎尾巴揪住,他就得反过来咬我们了!” “明白!”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声音却有些弱。 或许大家都有心揪老虎,可能不能揪出老虎,在揪老虎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对他们的工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谁都无法预料。 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网,让人隐隐头痛。 散会后,唐元初默默跟着白慕川,一起到办公室,关上门才说:“头儿,有个事……刚才在会上我都没好问。” 白慕川抬眼看他,“什么?” 唐元初踌躇着,“关于黄哥……大家都说他跟了周德全……我不太能接受。” 白慕川眉心皱起,看着他略显单纯的脸,淡淡地撩起一抹笑。 “相信自己。” …… 今天是中秋节。 本来是合家团圆的节目,可整个上午,大队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到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市局来人了。 领导来慰问中秋,关心这些过节还坚守在一线岗位的民警。 月饼、奖励,加班费都是有的,还特地表扬了大家在这个案子里的表现。 在领导的观点里,这个悬案基本已经破了。 贾安伏法,凶手已死……看上去真的很完美。 可就是太完美了,就像以前的720案与喷泉女神杀人案一样,留下了解不开的疑惑,又有破案的足够证据,有明确的凶手…… 然而,在大家心里,这个案子根本就没破—— 食堂中午加了菜,给大家欢度了一下中秋节,然后就开始准备出发了。 锦城某卫视举办的中秋晚会,他们都要去执勤。 向晚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穿上一身协警的衣服,对着警容镜照了又照…… 第163章 ,帅脸一红(一更) 立正! 敬礼! 立正!敬礼! 向晚一个人对着警容镜反复摆了几个pose,然后用手机对镜自拍了好几张,乐了乐,挑了一张最漂亮地发了个朋友圈。 “帅脸一红!” 发完朋友圈,她把手机塞在裤兜里,捋了捋头发刚刚转身,铃声就响了。 “喂,圆圆?”对于失恋妇女,她比较小心谨慎,生怕触到了方圆圆的神经,“下班了?吃饭没有?今天心情好点没有?” “下什么班啊,大姐。我今天压根儿没上班。” “……说了不要叫我大姐。叫老了喂!” 方圆圆轻哼一声,“你干嘛呢?小姨让你晚上过来吃饭。” “……” 在刑侦大队混久了,忘了假期。 在这里,没有节假日。放假的时候,他们往往比平常更为忙碌,所以心里根本就没有中秋团圆的概念。 “那个,我今天要去执勤,去不了。” “……反正我把话带到了。剩下的事,你自己跟小姨说吧!” 自从那一次邢菲菲的生日宴后,向晚一直没去过小姨家,中间也没有给她通过电话。 她老妈老是唠叨她,让她没事多给小姨打问候电话,不要生疏了亲人,给人一种忘恩负义的样子…… 人情债是最难偿还的,这一点向晚很理解母亲。可是如果让她没事儿就给小姨打电话“尬聊”,不如直接杀了她好了……根本就做不到啊!十万八千里的代沟,跨不过。她又不想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由着她安排人生。 向晚跟白慕川在一起时间长了,心里愈加排斥。 偏偏,小姨有一点大家长作风。 逢年过节,她总会把三家人叫到一起聚餐,为他们准备精美的礼品,高档的食物…… 从她的角度来说,这是她对贫困姐妹的馈赠,是好心好意。可对于向晚来说,每当那个时候她就别扭,尤其看母亲千恩万谢地接过礼物,说一堆感激的话,她心里就像刀扎一样难受…… 不是小姨不好。 也不是母亲不对…… 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向晚想到这里,暗叹一口气,“我今天真的很忙,队上有事情,你帮我给小姨带问一下好……” “……这个我可带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姨。”在这个事情上,方圆圆是最懂她的,也最能感同身受,想了想,给她出主意,“你人来不了,就给打个电话吧。要记得啊!别忘了。” “嗯。好。”向晚挂了电话。 …… 心里沉甸甸的,刚挂电话,就听到唐元初在叫:“向老师,你人呢?准备出发啦!” 向晚应了一声,寻思现在才中午,离晚上早得很,打电话也不着急,揣上手机就精神抖擞地跟了出去。 几辆警车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留队值班的人,全体人员准备出发。 向晚看到唐元初招手,跑过去拉开车门,就看到白慕川坐在里面。 “白队!”她招呼一声,挺客气。 白慕川扫一眼她,“嗯。” “……” 架子还端上了。 向晚心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搁在膝盖上,不吭声。 很快,何文才上了副驾,汽车开动了。 唐元初最近老是做白慕川的司机,已经习惯了他的办事风格,吆喝一声兄弟们,直接把汽车开到最前面,领着车队前往会场。 这一档节目,录制的配置很高。 汽车到达会场的时候,场外已经有不少同行在维持秩序了。 离晚会开场还剩好几个小时,但这里已经汇聚了大批拿不到入场票的粉丝和吃瓜群众,还有一些悄咪咪兜售黄牛票的黄牛党…… 他们游走在场外,碰到驻足张望的人,就走过去做生意。 向晚看着,有点佩服这些人…… 春节火车票,医院专家号,晚会现场票……什么票他们都能搞到。 “真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群体。”她叹。 周围几个同事都听见了,都默默的,见怪不怪,不发表意见。 一行人在白慕川的带领下,到了入场口,一个民警走过来,笑着跟白慕川握手。 “白队,今晚要辛苦你们了。” 白慕川嗯一声,与交换了几句安防工作,领着众人往里走。 白天的演播厅远远不像电视上那么华丽震撼,没有灯光效果,只有工作人员走来走去。 观众席上还没有观众,舞台上有人在热闹地彩排节目,有警察拿着仪器在过道和四周做安保检查。 站在过道的高处,白慕川看一眼演播大厅的舞台。 “我们今天晚上负责内场。” “负责内场?”唐元初转头,一下子就兴奋起来,“那不是可以看到好多漂亮的小姐姐了?” 白慕川淡淡剜他一眼,“你想多了。” “……” 他们的工作地点就在舞台下方,离小哥哥小姐姐们确实很近……可残酷的是,他们在执勤地过程中必须背对舞台,一眼都瞅不到台上的热闹,就只有耳朵可以过过瘾了。 唐元初与向晚一样,也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 听白慕川讲完工作重点,安排好各人现场的岗位,他嗷呜一嗓子,直呼心好累。 “我曾经离漂亮的小姐姐,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年轻人说话就是跳脱,唐元初在队上开玩笑习惯了,大家跟他当然也不客气…… 尤其,那天在剧组看到了“好戏”的向晚,调侃地笑他:“不是吧,你曾经离漂亮的小姐姐,明明就没有距离啊?” 那天,谢绾绾亲过他的脸。 不过回了队上,唐元初谁也没提过,把它当成一件糗事儿。 如今听向晚提起,他心里猛地一跳,转头看她,紧张地做了一个嘘的嘴形。 “向老师,别闹!” 噗一声,向晚小声逗他,“噫,这是脸红了?” 唐元初尬了尬,凑到她的耳边,低低说:“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谢绾绾我是惹不起。” 向晚挑挑眉,噙着笑看他。 唐元初见状,挤了挤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她伽位太大了,我又没有做好出道的打算……” “噗!”这家伙太逗了。 向晚笑道:“她伽位大,你好歹也是网红啊,跟她刚好一挂的……” “别啊,向老师,不带这么玩的。”唐元初偏头看一眼旁边,又凑近她,“最主要是……她跟白队关系那么好,我可不敢跟领导抢女人……” 嗯?跟领导抢女人? 男人说这种话往往无所顾忌。 可向晚头皮突然一麻,怔了怔,竟回不了嘴。 正在这时,她头顶突然罩上一个阴影。 “不用干活了吗?” 声音的主人好像很不高兴,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和唐元初。 于是,刚才那个敏感的话题自动中止。 唐元初肩膀一缩,跟他嬉皮笑脸,“这不是离晚会还早呢吗?” “早什么早?”白慕川哼声,不悦的眉头紧紧一敛,“叫你们饭后就来,是为了来聊天的?干活去!” “……知道了。”唐元初无辜地耷拉下肩膀,小跑着去跟谢辉做安全检测。 小伙子还是太年轻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他没说错,这会儿离晚会开场还早得很,聊一会儿天其实不影响工作,问题是他在跟谁聊天……而且,好好聊天也就算了,他还凑到人家姑娘耳朵根去说话,不是找抽又是什么? 向晚耸耸肩膀,正准备溜,就听到白慕川低吼。 “站住,干什么呢?” 向晚回头,垂着手,“不是你叫我们去干活啊。” 白慕川眯起眼,低头打量她,“刚才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向晚:“……” “真要听?”她想想仰头问,“我怕你接受不了。” 白慕川冷哼一声,表情相当不高兴,“说!” 呵!向晚小眼神不太友好,凉飕飕地瞄她,“不后悔?” 白慕川寒着脸,“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好吧!”既然有人要抢着挨收拾,那就怪不得她铁血镇压了。向晚叹一口气,慢慢蔫了下来,语气懊丧得像一个怨妇,“他说,谢绾绾是你的女人。” “……” 白慕川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对。 也敏感的发现确实不该提这个话题。 好像有些话题对女人而言,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 …… 第164章 ,小亲热,大麻烦(二更) “不好回答是吧?” 向晚轻轻吸一下鼻子,觉得自己演技快要炸裂了,一副明明在意又装着满不在乎的伪装坚强样子,自己听着都心疼。 “所以,白队,我现在得为了保障你女人的安全,去认真工作了。” “嗯?向晚。”白慕川惊觉不对,唤她的声音紧绷着,“你生气了?” 向晚淡淡瞄他,几无可察地嗯一声。 “这……”白慕川看她表情不像做假,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大概又觉得地方不对,于是,瞄一眼洗手间的方向,调头就走:“你跟我来!” “……” 太没战斗经验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哄女人还装大爷?想让她跟他去? 向晚心里不免有些好笑。 如果真生气,她敢保证他这招应付办法只能“负分滚粗”。 可谁让她只是想逗逗他呢? “来啊!”白慕川看她发怔,回头看一眼,“傻了?” “你才傻!”向晚说的是真心话。 不傻的男人,哪会这么拎不明白呢? 看一眼他阴沉沉的俊脸,向晚很想怼他吧,又有一点不忍心。 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去听听他要怎么做“危机公关”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演播厅,往安全出口的卫生间方向去。 向晚远远跟着他,不太远,也不太近,不熟悉他们的人,完全看不出这俩人暗戳戳在搞什么。 卫生间外面有一个大转拐,连接着一个走廊通道,走廊尽头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右侧有一个小房间,紧紧锁着门儿。 向晚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白慕川倚在落地窗边等她,双腿交叠着,懒洋洋眯起眼的样子,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在认真审视她…… “干什么?”向晚不走近,离得好远站定。 “过来!”白慕川勾勾手,似笑非笑。 “……”哪有这样霸道的? 到底是谁要解释啊?向晚既好气又好笑,实在忍不住好奇,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怎么说…… 她沉着脸,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一副黯然的样子走近,离他三步远,再一次站定,不说话,冷冷观望。 白慕川挺拔的身影笼罩在窗口的光晕里,表情无奈且无辜。 “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向晚嫌弃脸,瞥他,“有事说事,转弯抹角没意思。” “唔。”白慕川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朝她张开双臂,帅气地一笑,“怀抱借给你。” “?”向晚一脸单纯的问号。 “嗯?来啊!”白慕川很执着。 那表情把向晚逗笑了,她呵一声,“你有病?” “我是怕你有病。”白慕川正经脸,“女人受到伤害,不都想找个怀抱靠一靠吗?” 哈?向晚差一点被他气乐了,“你在哪里看的段子?” 白慕川:“网上不都那么说?” 向晚深呼吸,再吐气,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我是被你伤害了,你说我还需要你的怀抱吗?” “行!不需要就不需要吧。那换你来安慰我。我需要你的怀抱……”白慕川说着,就低头来牵她的手,放软了声音,“我也冤枉,我也委屈,我也需要安慰不是?” “……”妈蛋!不按常理出牌。 钢铁直男秒变小鲜肉,让她如何接招? “不生气了啊?”白慕川牵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往上握,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带,不给向晚反应的时间,便噙着笑将她紧紧勒在怀里,像哄小娃娃似的,轻拍她的后背,呼在她脖子里的气息,滚烫而灼人,“好了,我回头就把唐元初那小子打一顿,替你出气。” “……”完全不着重点。 向晚简直快要被他气死。 她哼一声,手撑在他的胸膛上,隔开与他的距离,仰头瞪他。 “搞清楚,重点是唐元初吗?” “不是他……是谁?” “重点是……谢绾绾是你的女人。” “这不瞎扯淡吗?”白慕川轻笑一声,看她黑着脸,又突然死力抱紧她挣扎的身体,小意地哄着,“我就你一个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为这事跟我开涮,多不值当……” “谁是你女人了?”向晚被那双蛮横有力的手紧箍着,挣扎几下挣扎不开,索性也就放弃了,由着他紧拥着,不高兴地冷哼一声,“我还没有同意呢,少给我贴标签……” “……”白慕川身躯一僵,低头审视她,不敢相信地皱眉,“你逗我玩呢?” “……”向晚无辜地回视,“对啊,就逗你玩呢?” “……我都让你亲了?” “我也让你亲了,扯平!谁也不欠谁!” 两个人四目相对,片刻,白慕川低骂一声,“……我操!”话音未落,他突然勒紧向晚的腰,掌心狠狠把她按向自己,下一秒,低头就寻找她的唇…… “白慕川。”向晚偏头,想避开。 他扣住她,气促而急切,不容她躲避。 “乖乖让我亲一个解气。” “……”向晚玩火自焚,好想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很想跟他解释,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她心里虽然略略有点不爽,可事实上并没有怀疑过他跟谢绾绾的关系…… 然而,她错过了解释的时机,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 白慕川有些急切,在一种陌生的情绪主导下,他的大脑处于莫名亢奋的状态下,被他的憋屈以及她的无所谓态度给刺激了,下意识使用了自认为最好使的一招……亲她,吻她,堵住她的嘴…… 呼吸交织。 原本他只想浅尝辄止,没有想到,荷尔蒙无形中催生的力量,让他不知不觉撬开了她的唇,随心所欲地品尝起来…… 直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一惊,睁眼看着对方,四片唇迅速抽离…… 然后,看看彼此脸上情绪的狼狈,觉得此情此景如果被人看见,一眼就知道刚刚干了什么,实在太尴尬了。 “进去!”白慕川反应很快,抢前几步拉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门,拉着向晚闪身而入。 这里很偏僻,似乎不大有人来,房间不大,布满了灰尘,好像原本就是一个仓库,除了几个空荡荡的置物架,什么东西没有,好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 门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向晚屏气凝神,心脏怦怦乱跳,紧张地看着白慕川。 他回视她,眼很亮,呼吸里似乎还有她的味道…… 呃!向晚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俩为什么要躲起来?又没有做贼,为什么心虚啊—— “白慕川。”她轻唤。 “嘘!”白慕川回头看她,目光镫亮。 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他表情突然严肃下来,俊朗而凝重,直接把向晚怔住。 她点点头,不声不响地与他一起靠门而立。 听壁角什么的,其实是很low的行为,两个人都很不耻,但都默默无语地接受了穿墙而过的声音。 “六哥说了,不想换人。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说话的男人,似乎很生气,措辞相当严厉。 “……哥哥,不是我不肯想办法,是不敢啊。最近风声紧,她本人如果不愿意,我们也很难强求的……”回答的人小心翼翼,似乎很害怕得罪对方,“我给六哥找的这个姑娘,伽位是小了点儿,但一等一的漂亮,身材好,还年轻水嫩……” “呵呵!是你了解六哥的脾气,还是我了解?他看中的女人,什么时候由着咱们挑拣了?”开头说话那男人阴阳怪气地冷笑,压着嗓子斥他,“再说了,她愿不愿意重要吗?以前爬到六哥床上的女人,哪个是自己愿意的?” “是是是,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最近不是风声不对吗,剧组出事,那群警察盯得紧……” “那我可管不着。”那人呵呵冷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要是办不到,那就把钱吐出来……” “……应该的应该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恳求道:“那你看我把钱原封不动地还给六哥,行不行?” “我呸!说你脑袋迂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根木头?六哥的钱是那么好还的?你说原封不动,就原封不动?我看你啊,倾家荡产试一下,看能不能还得上吧。” “哥哥,不不不,你得救我啊,咱俩这么铁…” “滚吧!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今天过中秋,六哥正在兴头上,一定要得到人。” “……” 那人生气地哼声远去。 门外久久才传来一声叹息。 过了片刻,那个人也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白慕川沉着脸,慢慢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朝向晚招招手。 “出来吧,没人了。” “嗯。”向晚捋捋头发,慢吞吞出来,“他们说的是……《灰名单》剧组吗?” 白慕川没有回答,深深看她一眼。 最近来锦城剧组里,最有名气的就是《灰名单》。 今天应邀参加中秋晚会的也只有《灰名单》剧组的主创人员。 还有“常常出事”的剧组,除了《灰名单》,不做第二人选…… “你先过去。”白慕川突然说:“我先打个电话。” 嗯,有电话要打,还要背着她打。 向晚捕捉到了重点,迟疑一下,看他几秒试探地问:“打给谢绾绾啊?” 从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对话分析,其中一个是六哥的下属,另外一个人应该是在《灰名单》剧组里担任什么重要职务的人,很有话语权…… 而且,六哥要的女人伽位很大……那么,《灰名单》剧组里的女演员,哪一个伽位最大? 当然是女主角谢绾绾。 那天与周德全短暂接触后,向晚就曾分析过这个男人。很明显,他已经在尝到功成名就的甜头后,整个人心理膨胀了,根本就不知道天大地下,人才是最渺小的。他看高自己,以为可以一手遮天,这种人是很危险的…… 所以,他要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女一号谢绾绾。 在这个时候,白慕川打电话给谢绾绾关心询问一下,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不是。”没有想到,白慕川断然否认,眉心若有似无地皱了一下,“不要多想,你先过去。告诉唐元初他们,今天晚上的安防检查是重之中重……” “收到!” 说到工作,那就是下命令了,向晚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我先过去了。” “嗯。”他淡淡的,没有情绪。 向晚突然有点委屈,双颊一热,垂下眼皮,匆匆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突然被他拉着。 “向晚。”白慕川沉声唤她。 向晚回头,不带情绪地看他,咬着下唇,不说话。 “唉!傻女人。”白慕川突然收手,拖她过来紧紧抱住,慢慢低头,热热的唇轻啄一下她的脸颊,慢慢吻到她的耳朵,“再保证一次,我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放在男女感情上,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唔? 他慢慢啃吻她,“你信不信我?” 耳朵痒痒的,麻麻的,向晚呼吸都快乱了。 “信。” 一个字,她说得有些吃力。 他却像受到了什么鼓励似的,双臂抱得更牢,狠狠地,用力的,像是恨不得跑了她似的,随后,又在她后背用力一拍。 “去吧,宝贝!这样我就踏实了。” “……” 向晚这才意识到刚才毫无抵抗的由他蒙混过关了。 心里一叹,终是无可奈何。 谁让她惹到了这么一个妖孽呢? …… 向晚回到演播大厅,下意识四处看了一下,想找到刚才说话的两个男人。 然而,演播厅里人来人往,比刚才她离开的时候热闹了很多,男男女女充斥其间,谁是谁,哪里分得清? 她在观众席的台阶上找到唐元初,左右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问:“刚才又来了不少人啊?” 唐元初有一点愣头青,啊一声,点点头:“灰名单剧组好像来了几个人,衔接晚上活动的吧……” 向晚嗯一声,“就没别的人了?” 唐元初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顿一下,他又狐疑地反问向晚:“怎么了,向老师,有事儿啊?” “没事没事。”向晚敷衍过去。 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她肯定不能告诉唐元初,更不会打草惊蛇。 “好的。对了,白队哪去了?”唐元初四处看了一下,“咋好久没看到他人呢?” “是吗?”向晚装糊涂,“我也不知道。” “奇怪了。”唐元初小声嘀咕一下,张望着大厅,“我去找他……” 他离开了,向晚怔怔站在原地,从观众席高高的台阶往下看,视线慢慢变得有一些模糊,就像被吸入了一个漩涡之中,抽离不开。而漩涡的中心,就是那一个炫目耀眼的舞台……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慢。 执勤的民警们把每一个环节都确认过了,这才静下来等待夜晚的来临。 五点多,后勤组推来盒饭,一人领一盒,草草解决掉晚餐,演播厅的音乐就响了起来。 晚会快要开始了,现场在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这个期间,向晚看到白慕川好几次,但她没有去问他那件事,而他也没有再主动向她提及后续。直到晚会开场之前,众人各就各位,他才慢慢走到向晚的身边。 “一会儿你要是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我们人手够了,不差你一个。” “嗯?”向晚回头,“那不好吧?” “我说好,就好。”白慕川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不能累着我女人。” 说完,他淡定地走了,去巡视别的地方。 向晚看着他:“……” 观众徐徐剪票入场,原本空旷的观众席上,渐渐坐满了人。 能来参加这种节目的人,素质都比较高,因此,观众席上窃窃私语不断,但无人高声喧哗。 向晚背对着舞台,与观众面对面地站着,默默观察,并默默将众人的言行举止记在脑子里……然后,又默默地看见一个走到前排贵宾区入座的男人。 周德全——那个六哥。 第165章 ,燃(一更) 周德全领了三个随从,每一个都长得瘦高修长,身材标准,唯除坐在中间的他,一身福态的肥肉,肚子大,脸也圆,往嘉宾席一坐,就像一堆肉杵在那里似的,看着真是愁死眼睛了。 不过,人丑,但气势强大。 他刚刚在随从的伺候下坐下来,周围四邻纷纷凑过去同他打招呼,那态度极尽恭维和附势…… “哈哈,今儿好大的风,怎么把六哥也吹来了?” “随便坐坐,随便坐坐。”周德全友好地冲众人拱手,“见笑了,见笑了。” “我记得六哥是最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看来今年中秋的节目不一般啊。哈哈。” 几个人小心翼翼跟周德全“尬聊”着。 周德全佛珠不离手,嘴里呵呵地笑,看上去很是亲和。 “人老了,就得多出来走动走动,要不,真就生锈了……” “六哥开什么玩笑呢?您这岁数哪能称老?年轻着呢。二十岁小伙子也不敢跟您比……” “哈哈!”周德全笑不达眼底,似乎对这种溜须拍马的话免疫了,不以为然地睨了那人一眼,又貌似推心置腹地叹息一声:“我其实也不想凑这种热闹,可几位领导都亲自给我打电话来邀请了,我不能不给领导面子的啊!” “那是那是,六哥是咱们省的企业家带头人,活动有了你,也能增色不少啊。” “那里那里……我就一普通人,普通人。是领导们看得起我,给我几分薄面……” “六哥谦虚了,太谦虚了……” 商业吹捧,听得人好尴尬。 然而局中人浑然不觉,说得又顺又溜,毫无糗色。 无利不起早,看来那几个人都是想在生意场搭一趟周德全顺风车的人了…… 向晚目不斜视地看着观众席,摸了摸耳朵里的防噪对讲耳塞,静静地站着,始终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嘉宾们陆续从前台入场。 很快,《灰名单》剧组的几个主创人员出现,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往前排嘉宾区走来。 一边走,他们一边微笑着向观众席上优雅地挥手。 现场惊叫阵阵,喊声四起,比刚才任何一个人进来都热闹。 “叶轮叶轮,轮子永远都爱你!” “绾绾……绾绾……谢绾绾……啊……这里,这里!” “看我,看我……看过来!” “戚科!戚科!你好帅啊!” “……”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里,台上负责暖场的主持人笑着调侃了几句。这时,周德全向坐在左侧的随从人员递了一个眼神儿。 那人会意,朝他恭喜地点点头,就让开了。 于是,周德全左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刚好与《灰名单》剧组隔一个通道。 《灰名单》剧组几个人已陆续入位,其中一个男人望周德全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凑到谢绾绾的耳边说话。 现场一直在播放暖场的音乐,向晚站的地方离舞台很近,离剧组位置又有些距离,即便耳朵里戴了防噪对讲耳塞,还是听不到那边的对话。 但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谢绾绾听完那人的话,脸色突然一变,坐在那里僵硬般一动不动。 那人双手合十,对她拜了拜,又凑到她耳边,不停地对她说着什么,目光里满是恳求,一张脸快要笑出花儿来了…… 看到他,向晚莫名想到了下午无视间听到的对话…… 会不会是那个剧组的男人?她余光扫视着,不正面去看。 谢绾绾似乎与她争执了几句,不过,大概有两分钟左右,她似乎终于拗不过,含笑站起来,提着礼服裙子挪到了周德全左手边的位置。 …… 见状,向晚一凛。 心里莫名发毛,在会场张望一下白慕川。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 对讲耳塞里,传来白慕川的声音。 “参会人员陆续入场,大家打起精神,集中精力,不许开小差。” “注意观察,辨别可疑人员。” “如有意外,马上启动紧急预案……” 向晚看不见他,静静听着他严肃而磁性的声音,耳朵……痒痒的。 她不知道别人听了什么感觉,自己就是觉得这男人声音太燃,太撩,莫名就让人热血起来。 想到这里,她看向靠近周德全那里的警员,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走过去,跟他换了个位置…… …… 剧组那个男人紧跟谢绾绾过来,在她左侧的过道口坐下,然后腻着一脸的笑为她和周德全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谢绾绾这时的表情已恢复了自然,她笑着朝周德全伸出手。 “久仰大名……小妹初到锦城,还请六哥多多关照。” 周德全脸上的肉都被笑容挤到了一团,他紧紧握了一下谢绾绾的手,“好说好说。有小谢这句话,往后谁敢在锦城找你麻烦,那就是跟我周德全过不去!” “六哥仗义!” 谢绾绾演技还是可以的,不带情绪的微微一笑,迅速抽手。 然而,周德全的手握得很紧。 第一下,她没能抽动,微微一怔,水汪汪地眼,狐疑看过去,“六哥?” 周德全直视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慢地松开手,在指间捻了捻。 “小谢今年几岁了?” 简单的寒暄,听上去像长辈在问晚辈。 谢绾绾抿唇一笑,“六哥,女生的年纪是不可以随便说的。你就当我十八岁吧。” 周德全哦一声,满脸和蔼地看着她,突然压着嗓子,小声笑问:“十八岁的时候,小谢才刚刚离开那个少教所不久吧?到了新家,会不会经常做噩梦啊?” 谢绾绾的脸,迅速褪去血色。 她看着周德全,紧绷着脸不吭声,周德全的表情却十分自然,就像真的只是在关心她。 这两相对比,谁的演技好,立见高下。 谢绾绾呵一声,突然笑开,表情有一点点凉,“多谢六哥关心,我这个人不做亏心事,一般不做噩梦的。六哥你呢?” 周德全眯眼,看她片刻,缓缓拉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突然抬起那一只刚刚和谢绾绾握过的手,凑到鼻端,眯上眼深深一嗅,陶醉般叹了一口气,“我就 第166章 ,赔笑(二更) 右边坐着周德全自己的人,而谢绾绾的左边坐着剧组那个男人。因此,周德全不轻不重的话,在音乐声覆盖下,其他人是听不见的。而他的表情,可以说相当“表演大师”了,即便有人看到,也绝不可能想到他说了多么猥琐的话—— 不过,戴着防噪耳塞的向晚,却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汗毛一根根竖起来,浑身紧绷。 而谢绾绾面无表情,只是那一身仙女范儿十足的小礼服勒在她身上,让她胸口起伏得越发急切……似乎气儿都喘不匀。 明明生气,却发作不得,还得赔笑。 向晚略略斜她一眼,心生同情。 这一眼,非常不巧,刚好与谢绾绾对上…… 视线划破空气交织,气氛变得莫名怪异。 谢绾绾抿了抿嘴,僵硬地对她一笑,脸色却好久没有缓过来…… 也许她可以委屈自己对周德全赔笑,但她很难让自己在向晚面前变成这种卑微的模样……这会让她想起那些过往的不堪岁月,那些黑屋里狰狞的面孔,那些淫丨笑着扑向她的男人。 向晚不忍与她对视,挪开眼。 可谢绾绾的表情,却惹来了周德全的注意。 他转头看到面前的小女警,眼睛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小谢,认识啊?” 谢绾绾嗯一声,不作回答。 下一秒,却听周德全忽地讪笑,“我好像也认识呢!” 一个“呢”字被他拖得很长,尾音似乎带着一股森冷的凉意,划过向晚的脊背,让她浑身冰冷…… 这个肥硕的老男人……笑起来,怎么像一条会吐信子的毒蛇?毛骨悚然。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主持人上台,中秋晚会开始了。 在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欢快的声音里,现场气氛很快就调动起来。 开场第一个节目,是欢度中秋的热闹歌舞。 向晚耳朵里有过滤后的歌声,却不敢回头看一眼。而且,来之前对这一台节目与众多明星的热情,在看到周德全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她只想着怎么帮白慕川打老虎。 与她一样,谢绾绾似乎也无心在节目上。 她优雅地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却一直心不在焉。 最轻松自在的人,反倒是周德全。他时不时凑过头去,找谢绾绾说上几句话,谢绾绾一脸难捱的嫌弃,又不得不友好地与他交流…… 中途,她似乎忍不住了,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六哥,失陪一下,上个洗手间。” 周德全看她一眼,笑着叮嘱,“鞋跟那么高,仔细一点。” “谢谢六哥!” 谢绾绾笑着离开,她那个被安排在剧组后排座位的女助理,见状赶紧跟过去,帮她提了一下裙子,小心地跟着她出去了。 向晚偏头,看一眼她的背影。 再回过头时,却突然撞到周德全的视线。 他在看她。似笑非笑的看她,用那种古怪的笑容……好像浑身衣服都被他目光扒光了似的。 向晚汗毛竖了竖,皱眉,目光一厉,面孔骤冷。 她可不是谢绾绾,根本不用给她面子。 呵呵!周德全看着她穿着警服目露冷光的样子,做了一个失笑的表情,收回视线,津津有味地望着台上,手指随着音乐在腿上轻轻打着节拍…… …… 妈的!这种人渣怎么还活着? 而且,还活得这么好。 向晚内心爆粗,脸上却没有表情。 她等待着,等着谢绾绾调整好情绪回来。 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绾绾的位置始终空着。 现场节目组的人,弓着腰过来,对剧组导演说,“快到你们了,大家去后台准备一下!” 导演左右看了看,“谢绾绾呢?” 一个小助理回答,“上厕所去了。” 导演嘟囔一下,“这么久?快去找!” 小助理应声,“好的,我去。” 她匆匆离开了,向晚像刚才一样,转头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蹲身到导演面前,“……绾绾她不在卫生间,她的助理也不在。” 导演脸色一变,“都找过了?” 小助理重重点头,“卫生间,后台,我都找了一圈,没见人……” 导演低斥,“搞什么鬼!马上就上节目了……” 剧组几个人交头接耳,不过大概他们见惯了大场面,倒没有显得过分慌张。小助理马上给谢绾绾和她的助理打电话联系—— 很快,她对导演摇了摇头,表示打不通。 导演又与身边的人沟通一下,大概猜到谢绾绾为什么不在了。 “没名堂!这种时候置什么气?说走就走!说不接电话,就不接电话!” 对演员的“大牌行为”,浸淫这一行的人,大概都领受过,导演尽管生气,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沟通应急,很快调整节目的内容,准备去掉谢绾绾的部分…… 这时,舞台上的小品正到高潮处,现场观众笑声阵阵,掌声如雷,叫好声不绝于耳。 没有人对谢绾绾的突然离开,做别的想法。 可向晚看着老神在在的周德全,心里却有一点发慌。 谢绾绾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就算不高兴剧组把她安排坐到周德全的身边,但多的时间都忍过去了,为什么非要等到节目快要开始了才走? 她在这里站不下去了。 来不及过多思量,她收敛住表情,跟不远处的何文才交换一下眼神,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从左侧门出去。 洗手间里逛了一圈,她没有找到谢绾绾,然后站在十月的凉风中,取下防噪耳塞,给白慕川打电话。 嘟……嘟…… 他没有接。 向晚开始焦躁,继续拨打。 嘟……嘟…… 这一次铃声响了好久,他才接起来,“喂,怎么了?” 向晚压低嗓音,把刚才的情况简要汇报一遍,“我觉得这事儿有点问题,我怕谢绾绾不是自己离开的……” 白慕川嗯一声,“我知道了。” 这么冷淡?不关心啦? 不待向晚询问,白慕川便沉声吩咐,“你回到会场去。不要乱跑!知道吗?等节目散场,我来接你。” 接她?向晚心里一沉,“你这会在哪里?” 白慕川沉吟片刻,“我跟着谢绾绾。” 向晚:“……” 她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像个傻叉啊? 第167章 。很不单纯的眼神 向晚站在风口冷静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到演播厅,就看到叶轮过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背后还跟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拎着包,像是他的助理。 叶轮懒洋洋回头看一眼,那姑娘就乖乖地停下了脚步。 他满意地一笑,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站在向晚的面前,手插裤兜里,给人一种极为不正经的轻浮感。 “一个人?” 向晚原本准备与他擦肩而过,冷不丁听到他招呼,突然有一点怔。 毕竟他们不熟。 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是在非常尴尬的场合,而且没有直接的语言交流。 那么他一个大明星,给她一个小虾米,打什么招呼? 向晚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反问:“我不是一个人,那是什么?” 叶轮嗤一声,轻笑,“你很幽默。” 向晚:“你很没礼貌。” 说完,她直接错身离开。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刚才与白慕川那一通怪怪的电话,向晚是没有那么大火气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这么一个英俊帅气的小鲜肉招呼,怎么也不至于用这种凶巴巴的语气…… 主要内心不淡定,刚好拿他当了出气筒。 可没有想到,这一下,竟把叶轮逗乐了。 “警官,我需要帮助。” 一声警官,把并不是警官的向晚喊住了。 身上穿着协警的衣服,即使对方是叶轮,她也不能一走之了。 向晚慢慢回过头,“什么事?” 叶轮似笑非笑,又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以身高的绝对优势俯视她,“我想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这么不爽我?” 向晚打死也不能承认,“有吗?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这样。” 叶轮呵声,“一向这样子,你怎么为人民服务?” 察觉到他目光里的促狭,向晚戒备心顿时,不想再跟他就这种问题在这里纠缠。因为通常一个男人肯花时间跟一个女人胡说八道,多半都没有安什么好心……而相对叶轮而言,她相信自己并没有什么别的吸引力,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恐怕还是身上这身警服。 向晚想通这一点,表情缓下来。 “那你说吧,刚才是想说什么?” “你得先回答我,刚才是指什么时候?” “问我一个人的时候。” “哦!”叶轮被她严肃的样子逗乐了,搓搓鼻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是有一点奇怪,你为什么看到我,从来都没有表情?” “我不追星。”向晚抬抬眉,“那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叶轮转过身,“你不追星,那为什么每次跟我见面,你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眼神,是什么眼神? 向晚奇怪地看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叶轮眯起眼,从裤兜里抽出手来,在右眼旁做了一个眨巴眨巴眼的小动作,又笑:“很不单纯的眼神。” “……” 不单纯?有吗? 向晚被他盯着,不知不觉回忆。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好像每次见到叶轮,她都是站在旁边者的角度在看他……而怪戳戳看人的,分明是他。 “你每次都那样看我,就好像……”叶轮凑近,压着嗓子,“好像在认真地研究我,对我很感兴趣。但你从来不会主动靠近我,不像别的女孩子……” “那你恐怕是误会了。”向晚认真脸,“我不仅不追星,我还近视……错觉。” 这一次,向晚没有再给他阻挡的机会,大步离开。 …… 演播厅里,在表演杂技。 向晚瞄了一眼,站到过道最边的位置,静静地看。 刑警队除了白慕川,不在现场的人,还有唐元初。 而那个目标人物——周德全,在她离开的这会儿工夫,好像也提前退场了。 嘉宾区空了几个位置,向晚仔细琢磨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但既然白慕川说他跟着谢绾绾,她也就懒得再操那份儿心了,认真执勤…… …… 会场外的天空,黑幕笼盖。 周德全上了一辆加长的奔驰商务车,徐徐离开。 后车厢里,他接过随从手上的水,仰脖子一口灌下,“都收拾好了吗?” 随从低头,“收拾好了。” 周德全哼一声,听语气很是满意,末了,又追问一句:“那个黄何表现怎么样?” 随从默了默,“老实。” 周德全不怀好意地笑,“那就好。给我盯仔细点,别让他坏了我的好事。” 随从:“都按六哥吩咐办的。” 周德全嗯一下,懒懒地躺在椅子上,手指慢条斯理地滑动着皮面,“开快一点吧,今儿被那小娘们儿弄得躁得很……”说完,他哼着调子,竟唱起曲儿来,“中秋佳节月正圆,月那个正圆……小美人儿躺上我的床,我的床……” 寂静中,那声音格外瘆骨头。 …… 城郊,别墅。 看到周德全的汽车出现,门外口的安保就拿起了对讲机。 “六哥回来了,里头仔细一点。” “收到!” 大门栅栏打开,周德全摇下车窗,对门口的下属问:“人呢?” 那人低下头,往里面看了一些,紧张地压着嗓子:“按六哥的吩咐,把她放在玻璃屋里了!” 周德全暧昧一笑,“今晚办事的兄弟,人人有赏!” …… 第168章 ,圈套(一更) 别墅的天空比市区更昏暗。 独立于院子中间的玻璃屋,四周除了错落有致的绿植,没有别的建筑,像一个绿植园里的孤岛,修得精美而漂亮,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黑漆漆的夜色里,谢绾绾一个人坐在玻璃房莹白的光晕里,看着窗外被黑暗吞没的天地,听不到一丝人声,甚至也没有一丝风…… 她看不见外面,外面却可以看见里面的她。 孤独的,安静的,像一个无根的浮萍,无力地垂头而坐…… 周德全负手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她的样子,突然生气地回头,瞪一眼两个随从。 “她怎么穿着衣服?我怎么吩咐的?” “六哥……”随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们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周德全哼声,又瞥一眼坐在里面的谢绾绾,“女明星了不起?老子就是要卸了她的翅膀,看她还怎么骄傲得起来!想飞?门都没有——赶紧的,给老子把她扒了。” 两个随从为难地看着他,周德全有些不耐烦了。 “愣着干什么?不要命了?去,扒了!晾她一个小时再来叫我。” 他说完,哼声离开。 回到主屋,拿了些酒,让厨房弄了几个菜,他一个人浅饮慢斟,心情格外的好。 他并不急着去瞅谢绾绾,他要的也从来都不是仅仅占有哪个女人的身体……他就喜欢这个驯养与收服的过程,看着那一只只骄傲的孔雀将美丽的羽毛一根根拔掉,彻底跪在他的面前,撕去自尊,除了求饶与顺从,再不敢忤逆…… 那才叫爽。 他要做的,是她的王,是她的主人。 ……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随从站在门口,看一眼喝得满脸红光的周德全,低着头走过来,“六哥……” 周德全偏头看他,双眼眯得只剩下一条缝,“怎么样?肯听话了吗?” 随从嗯一声,周德全满意了,他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放下跷起的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负着走,迈着微醺的步子,腆着啤酒肚又一次走向了院子里的玻璃屋…… 玻璃屋里的灯火,全都灭了,只剩下小小的一盏光晕。 朦胧的光线里,依稀可见一个披散头发的女人背影,瞧不太清楚。 周德全眯起醉眼,不高兴地回头,“怎么回事?把灯都关了做什么?扫兴!” 随从肩膀紧绷,像是对他的吼声十分畏惧,“六,六哥。谢小姐说,这样会比,比较浪漫。她也不用那么紧张……” “浪漫?”周德全又望一眼玻璃屋,奸笑一下,“好。浪漫!小娘们儿会玩!” “……” 两个随从不说话,低着头。 周德全再次背着手,哼着不知曲的调子,“外头候着!” “是!” “多叫几个兄弟过来。就你两个人看,不过瘾。” “……是。” 周德全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猥琐的事儿,摸了摸下巴,脚步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走到玻璃屋门口,他推开,摸着隆起的大肚子迈进去,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不是让他们把衣服扒光?这谢绾绾怎么穿着衣服? 不是说让他们把人给捆了?为什么没有捆上? 还有……她那柳条儿似的腰身,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粗了? 周德全为了助性,刚才喝了点酒,这会儿眼睛发花,灯光又实在太暗,瞅得不太清楚,他扯着嘴笑了笑,不由自主又往前走去。 “小美人儿,哥哥疼你来了,转过头来,让哥哥瞅个明白……” 他调戏声还没落下,那女人突然回头,一双眼睛像刀子似的瞪着他。 “周德全,你瞅明白了吗?” 女人年轻时肯定是有一些姿色的,五官轮廓清晰精致,即便人到中年,脸和身材也还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有气质。只不过,青春总是敌不过年龄的杀猪刀,跟年轻姑娘一比,她脸上的沧桑怎么也掩藏不住…… 当然,还有愤怒、难堪、不敢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 “看啊!看仔细一点,看看我是不是你的小美人儿!” “素英?”周德全吓得酒醒了一半,这才看清那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是他自己的老婆马素英,气得啐了一口,气血上涌,大声叫着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到她的身上,“你这是干什么?穿成这样给人瞅见像什么话,快点,把衣服穿上再说……” “呵呵!” 马素英冷笑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满脸痛苦地狼狈。 “你看别的女人不是挺得劲儿的,怎么?舍不得自己的老婆被人看?” 这个周德全挺横一个人,但在马素英面前,却立马变成一个怂蛋,整张脸都变了颜色,涨红得像一块肥厚的猪肝。 “素英,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马素英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原本还不肯相信这这么大的胆子,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啊……周德全,你说你还是人吗?” “他们?”周德全目光一凉,“他们是谁?” “你别管他们是谁,你就说你的事。” “素英……”周德全满脸懊丧的样子,垂头丧气地叹,“你是被他们骗了!我……” “不用解释,我不傻!”马素英双眼通红,像一把灼人的刀子,狠狠地剜着他,“周德全,我十八岁就跟着你,咱俩夫妻都几十年了,我看着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泥瓦工变成今天的周总,你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周德全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盯着马素英的眼睛,他似乎也不想再装孙子,冷下一张脸。 “你想怎么样?” 马素英眼圈一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周德全闷声不语,只是看着她。 “是啊,你肯定是想不起来了,当初毕竟太远,远得我都想不起来你以前的样子……”马素英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恨不得从他的眼睛里,把当初那个肯吃苦又上进的年轻周德全刨出来,“时间太久了,太久了,我们都变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慢吞吞一笑。 “不过,你忘了,我却没有忘。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有一天背叛我,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而我也说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一起死。” 听到她这样绝决的话,周德全露出一丝慌张,往四周看了看,仍然强自镇定:“多大点事,至于么?” “多大点事?”马素英冷笑着看他。 “唉!”周德全又软了下来,“素英,我们还有小晴和小深。你不为我着想,就不为我们的儿女考虑考虑?” “儿女?你这个时候跟我提儿女?”马素英被气笑了,“周德全,你是什么人,我了解。我是什么人,你也了解。你不要以为孩子就能左右我的决定……再说,儿女都已经长大了,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没法子看着他们一辈子。但是你——” 马素英目光厉了厉,“你这样的混蛋,我是不会放过的。” 最后几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听得周德全再次变了脸。 到了这时,他其实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到底谁卖了他,为什么之前过来看到的人是谢绾绾,喝完酒过来就变成了马素英……不过不用猜也能想到,他手底下有人吃里扒外,密报了马素英,还搞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这才让她逮了个正着。 辩解无力,他沉下声音,“说吧,你准备怎么干。” “你说呢?”马素英并不直接回答这样问题,而是凉凉地看着他,“当然是为我弟弟报仇……” 为贾安报仇……? 周德全激灵一下,突然明白了个七八分。 ——肯定是贾安的死被她知道了,然后逼问出了这件事。 “素英,你听我说。这事儿真不像你想的那样,我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圈套,哈哈?这个时候,你给我说圈套?我亲眼看见的……也是圈套吗?哈哈!周德全,你当我是傻子?哄了我几十年了,还不够?”马素英语气有一些尖利,那笑容冰冷瘆人,甚至有些狰狞,“我不会再相信你!你等着兑现你的诺言吧——” 周德全吸一口气,突然拉住她的手,“素英,饶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爱你一个人……” 马素英嘶嘶冷笑,“我饶了你,那些警察能饶了你吗?” “警察那儿我会想办法。一件小事而已,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只要你肯饶我这次……”周德全拉着马素英的手,突然扑嗵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素英,求求你,只有这一次。我们夫妻几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这次……这次我是被谢绾绾那个小贱人勾引的,一时把持不住。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你还在撒谎!” 马素英有些气极,猛地甩他的手,没有想到,周德全顺势一拉,竟然硬生生把她拉得摔倒下来,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而他肥硕的身体,此刻竟异常灵活,三两下爬起来,骑在马素英的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不是想死吗?那你就去死好了!” 他下手很重,完全是把她往死里掐,马素英呼吸不畅,盯着面前狰狞的男人,面色渐渐苍白…… “你……听我……” “去死!去死吧!”周德全死死掐住她,不给她挣扎和说话的机会。 马素英双眼放大,涌上喉头那些想说的话,终是说不出来。 “……求你,你不肯。非得跟我鱼死网破……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弄死我……” 周德全边掐边骂,而这时,玻璃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猛地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伴着一声大喊。 “警察!举起手来!” 来的警察不止一个。 除了白慕川,唐元初,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 他们包围了玻璃屋,从周德全手上救下了濒临晕厥的马素英,再把脑子发蒙的周德全拎了起来。 “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白慕川冷冷看着他。 “你——”周德全吐出一个字,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只是夫妻内部的矛盾,没有想到自己的私密别墅竟然已经被警察渗透——不过,所有的不解,在看到谢绾绾慢慢从门外进来时那一双冷飕飕的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次是真的中了圈套! 他被白慕川算计了。 这个别墅,连马素英都不知道,白慕川又怎么会知道? “你跟踪我?还是黄何告诉你的?” 他没有辩解,而是第一时间想弄明白疑问。 可白慕川哪里能如他所愿? 他冷冷哼声,看一眼坐在圆台上奄奄一息的马素英,“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差点被你掐死的妻子吗?” 周德全头也不回,目光幽凉,“出卖我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白慕川一笑,“她没有出卖你。直到你要掐死她之前,她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们……” 哼一声,周德全凉凉地笑着,手上佛珠慢慢转动,平静地说:“那你想知道什么,跟我的律师去谈吧。我也无话可说!” …… 第169章 ,二更 白慕川逮捕了周德全,还有别墅里的小喽罗一共三十多人,连夜送到了看守所。 而周德全的老婆马素英,颈部受到机械性创伤,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接受治疗。 经过检查,她伤情并不十分严重,但大概精神上受到了打击,她除了默默掉眼泪,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向晚那边的中秋晚会刚刚散场,执勤的警务人员正在组织观众有序地退出演播厅。 接到白慕川突然打来的电话,向晚有些意外。 听完他说的那些事,就更意外了。 “挺能的啊!智擒周德全——不过,谢绾绾居然敢以身犯险,陪你演这种大戏,那绝壁是真爱了……” “她不知道。”白慕川说:“对方临时起意,我只能将计就计——这是迫于无奈,没有办法的办法。” 迫于无奈。 其实向晚有点想问,如果被威胁到的人是她,白慕川也会将计就计吗? 不过,好奇藏在心里,不适合在这种紧张的时刻问起。 她轻笑一声,“那你专门打电话告诉我,是个什么意思?” 白慕川似乎在忙,但语气很软,“这么久没联系你,怕你胡思乱想,所以事情一了,我得赶紧打电话报备啊。” 报备……报备个鬼啊! 真要报备,刚才就没有机会吗? 向晚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却也不在工作的事情上跟他计较,让他为难。她只淡定地嗯一声,“行,那你忙去吧,有什么需要再联系我……” “有需要就联系你?”白慕川反问,笑得有点小贱。 “……”向晚无语,哼声嗔他,“不跟你贫,我也忙着……挂了!” 现场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确实不合适打情骂俏。 她挂掉电话,就见叶轮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身后不止一个助理。同行的还有经纪人,助理两三个。 向晚握紧手机往边上靠了靠,为他们一行让开路,心里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叶轮不会再理会她。 然而,她想错了。叶轮似乎就不是一个会在意别人目光的人。 他在向晚身边慢慢停下,抿唇扫过她手上的电话,邪丝丝一笑,“恭喜了!” 恭喜什么?向晚莫名其妙,觉得跟他完全无法交流。不过,因为白慕川那一通电话,也抓到了周德全的开心和兴奋,她不想理会叶轮,也懒得像之前一样损他。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冷冷淡淡地应着,然后说:“几位请速度点离开演播厅吧,我们要清场了。” 一般人遇上这样的冷脸,肯定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可叶轮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睨着她,慢慢将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问:“你叫向晚。那个写网络小说写死人的作者?” “……” 怎么突然这么名气了? 就连当红的小鲜肉都知道她? 向晚动了动嘴皮,不带情绪地说:“没写了。” 叶轮眯眼,“那多可惜……继续写吧,我也喜欢看呢。” “……” 向晚一颗心都扭曲了。 在那个没有写完的案子里,她把与叶轮对应的那个人物,写得一文不值……除了卖脸卖人设,没什么真本事,更没有演技,而且还涉嫌杀害粉丝…… 向晚从来没想过叶轮会看她的书。 这样一来,就很尴尬了。 “随便写写,打发时间而已。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停了。” “哦!”叶轮恍然大悟一般挑挑眉,“那期待你的灵感,早点到来——” 向晚沉着脸不回答,原本以为他还会叨叨两句,报复她把他写成那个德性——没想到,叶轮说完就领着一堆人走了。临行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神经病! 向晚看一眼他的背影,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等会场的事告一段落,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 谢辉按照白慕川的吩咐,要开车送向晚回去,可向晚还没来得及上车,就接到老妈打过来的电话。 “晚晚,你在干什么呢?” 听她质问的语气,有点不悦。向晚叹息一声。 “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今天很忙。单位很多事情……” “再多事情,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谭云春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你小姨很不高兴……大过节的,你至少该打个电话给她,问候一下中秋。实在不济,发一条消息也是好的,结果你到好……把我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呃!怎么把打电话的事儿给忘了? 向晚头皮有点麻。 “现在打给她,还来不来得及?” “你说呢?”谭云春哼哼,“都十二点了,打了意义也不同了,不过……” “那就算了吧!”向晚打断她,“我今天真的太多事情,我不是在玩。妈,我很累了,没事就这样了。” “……”谭云春被她气着了,“你马上打个电话,给小姨道个歉。” 肯定句,也是命令的语气。 向晚揉着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小姨还没睡。” “……” 执拗不过,向晚又不想让谢辉听到家里那点糟心事儿,硬生生撑着心里那股郁气,等谢辉把她送回家,她才掏出手机来拨给小姨—— 然而,音乐声循环了好几遍,谭月春没有接电话。 是睡着了,还是生气了? 向晚看看时间,放下手机,不打了。 今天晚上方圆圆没有回来,刚才发消息说吃完团圆饭就跟大姨回家里去过中秋了,人家有一家人,向晚只能一个人默默坐在房间里,本该洗漱睡觉的时间,却困意全无。 电脑摆在桌子上,安静的黑着屏。 她看着,心里那空掉的一角,越发清晰起来。 停更到现在,她都没有登录过网站。 下意识的回避,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 可这一刻,鬼使神差的,她又慢慢打开了电脑,输入了作者账号,登入后台。 幸运的是,停了这么多天,《谋杀男神》这本书还有人订阅打赏,也就是说,还有一点收入,算是给她的意外惊喜。不幸的是,书评区骂声一片,哪怕最初支持她的读者,也因为她“不了了之”的态度,开始了不太友好的质问…… 挖坑不填,太没职业道德,向晚也不想这样。 可她停更的理由却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讲—— 向晚默默地打开了qq。这个点儿,群里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那个管理群里的人,头像还是灰着,而她上次给她们发过去的消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她惊觉,这些天忙着《灰名单》剧组的案子,没有追问白慕川进度。 看一眼手机,她原想打个电话问一下,可再一想,白慕川这会儿肯定忙得团团转,终究默默放下了。 第170章 ,酸味儿好浓(一更) 次日起来,向晚没有见到程正来送早餐,索性自己去买了一堆,打个车去了刑侦大队。 因为周德全的案子,昨天晚上很多人加班。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堆黑眼圈。 “早!” “早,向老师。” “给你带早餐了,趁热先吃点儿?” “谢谢!你太好了……” “不客气……” 她一连送出好几份早餐,然后才假装不在意地问小刘:“白队在吗?我也买了他的一份!” 小刘正忙着在电脑上录入资料,闻言头也没抬,“刚从看守所那边回来,好像在办公室里。” 哦一声,向晚想了想,又不太在意地问:“那程队呢?” 一听这话,小刘停下手上的工作,偏头看过来,似乎奇怪她会为程正带早餐——毕竟程正是刑侦队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向晚奇怪他的表情,“怎么了?不在啊?” 小刘做个指了指天花板,“楼上。昨天晚上就过来了。” 噢,怪不得! 向晚冲他友好地笑了笑。 “行,那你忙着,我跟他们也送一份早餐去!” 她今天特地给熟悉的每个人都送上一份早餐,就是为了不显得给白慕川送早餐太过突兀。可以说,为了小白先生这一顿早饭,她算是用心良苦了。 然而,她把东西拎到白慕川的办公室,他却眼瞅电脑,手触键盘,懒得动手,只看她一眼,直接张开嘴,“麻烦了,向老师!” “……”还有这样的操作? 向晚无奈,把包子往他嘴里塞,“怎么样?” 白慕川囫囵吞枣一般吃下一只小笼包,点头说:“味道还可以。” 向晚挑挑眉,忍不住乐,“什么味道还可以?我是问你案子怎么样了?” 白慕川眉梢微微一动,斜过视线,又张开嘴要吃。 噗!向晚瞅着他直乐,“你怎么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 白慕川坏笑,“求喂!” “……讨厌!”向晚把另一个小笼包子塞他嘴里。 满意地嗯一声,白慕川这次的吃相相当斯文,也就此证明,他刚才确实是饿了。 向晚有些心疼,把豆浆吸管插上,塞到他嘴里,“喝一点,慢慢吞,别噎着。” 她的温柔体贴,让白慕川很受用。这一次,他没有再嫌弃这没有豆浆味的豆浆,一口气喝下一大半,才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抽纸擦擦嘴,淡淡说:“向老师,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吗?” “……”向晚觉得他话题太跳跃,“什么时候?” 白慕川漫不经心地笑:“伺候我的时候。” 呃!向晚瞪他一眼,“咱能要点脸么?” 白慕川瞄她一眼,又望向了电脑,“我怎么不要脸了?” 向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电脑上的资料,那是一份关于周德全的调查。 她皱了皱眉,慢吞吞地哼声,“借表扬的名义,做利己的事情。不就想占我便宜,让我天天给你买早餐吗?” 白慕川莞尔,淡淡的眼神里意味深长,“我也想试一下有人每天给我买早餐是什么滋味儿……” “!”向晚笑了起来,拿手扇了扇空气,“好酸!” 白慕川正经脸,“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幼稚!”向晚瞪他一眼,知道他什么意思,挑挑眉,直接把他带入正题,“亲,该说正事了!要不然…我也想深究一下,昨天晚上你跟谢小姐离开晚会现场后都做了些什么呢?” “咳!”白慕川一本正经,面不改色且毫无违合感地跟上她的节奏,“案子有进展了。我们发现周德全老婆脖子上的掐痕,与毛桂桂脖子上残留的掐痕很相似,目前,物证鉴定中心正在做进一步比对。” 只要有证据打脸,那周德全承不承认,就完全不重要了。 向晚心里稍微一缓,又问:“那其他呢?” 白慕川看她一眼,“其他工作,也在推进——” 推进是推进,可抓了周德全,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这个才是向晚所担心的。 然而,不等她问,唐元初就咬着豆浆吸管进来了。 “白队。” “有事?”白慕川斜睨他。 “程队的妈妈过来了。”唐元初突然瞄了向晚一眼,眸底露出一抹好奇,“她问我向老师在哪儿,说想见见她——” 嗯?向晚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在邢菲菲的生日宴会上,向晚远远看见过一次程正的父母。他们对待别人很有距离感,但对自家儿子特别好……母亲频频为他夹菜,父亲面露慈祥……那样子,几近溺爱。 她来看程正不奇怪,可见自己干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凭什么要去见? “不去!”白慕川回答得干脆利索,抢在向晚的前面,睨了唐元初一眼,“工作时间,不会客!” “……哦。行!”唐元初弱弱地回答一句,眉头都揪到一起了。 这不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吗? 他知道白慕川跟程正不对付,可从他的角度来说,谁都不想得罪的啊…… …… 唐元初去到大厅的时候,程正已经下楼来了。 母子两个正低头说着什么,见状,唐元初停下脚步,想偷偷溜走,可程正的母亲眼尖地发现了他,微笑着看了过来。 眼神交汇,唐元初无奈了。 他只能走过去,友好地微笑说:“阿姨,向老师在忙,恐怕不太方便。” 程母脸色微微一变,程正却一秒皱起眉头,冷冷看他妈。 “你找人家干什么?” 听到儿子说话,程母的脸色立马缓和,“不是你谭阿姨介绍你俩相亲来着吗?我今天过来,除了看看你,就是顺便看看向晚这个人怎么样,能不能做我家的儿媳妇……” 程正:“……” 唐元初:“……” 昨天过中秋节,程母专程来锦城陪儿子,中途抽空与谭月春见了一面,两家正式谈到了程正与向晚相亲的事情。可程正当夜被白慕川叫走,程母没来得及跟儿子说这事儿,今天她要回京都,左想右想心里不踏实,又借口过来看儿子,顺便想见一下向晚。 然而,她无心的一句话,却在队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厅里除了唐元初与程正,还有队上其他的警员。 本来只有梅心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事情,被程母毫不避讳的谈论,就像在安静的大厅里就安放了一颗炸弹似的,搞得人人皆知… …… …… 第171章 ,气愤(二更) “妈!” 大厅里突然的寂静,让程正脸色有些难看,他压着嗓子提醒程母。 “你胡说什么?这是工作的地方!” 程母了解儿子,看他不高兴了,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因为向晚刚才的拒绝,她说出嘴的话也就不太好听。 “行,我不说了。如果她不是月春的侄女,我都懒得理她。结果人家不给面子……就这态度,没有见着也好,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程正:“……” “你先回去吧,我这儿正忙呢。”越描越黑的道理,程正懂得。 生怕她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他一句都不再争辩,只想快一点把她送走,说完起身就去扶她。 可程母好不容易来到儿子的工作单位,偏偏又想多跟儿子相处一会儿,“我刚刚来……”她看着程正,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你就这样急着撵老妈走?” 程正叹了一口气,“那我陪你出去走走,这里面空气不好,闷……” “哼!算你有孝心……”程母看他一眼,顺势站起来。 可不巧,向晚却在这时拎着早餐出来了。 程正妈妈来了,她当然不会再把这分留给他的早餐送过去,但程正的母亲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 整个大厅里,就向晚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年纪与谭月春描述的相仿,本来就很好辩论,更何况女人都有强大得可怕的直觉,几乎不需要别人介绍,程母第一时间就在心里认出了她—— “她就是向晚?” 听到老妈的问题,程正眉头深深打了结。 “走吧,妈!我们出去逛逛,你都是说没有好好逛过锦城吗?我今天刚好有时间陪你……” “你不是说很忙?”程母就着他刚才的话,问了回去。看程正怔住,程母又缓和了面色,微微一笑,站直了身板,冷冷瞄了向晚一眼,“你忙去吧!我随便坐一会儿。” “大家都在工作呢,你坐什么啊?……走吧走!我们先出去再说,不要影响别人……” 程正再一次小声拒绝,并试图把她拉走。 可很显然,他是一个孝顺孩子,对他这个母亲并不是那么有办法…… 于是,在他无力的阻挡里,程母推开他相扶的手,站起来,径直走向了向晚的办公桌。 “你是向晚吧?” 人没到,声先到。 向晚正埋头在桌子上吸豆浆,闻言一懵,咬着吸管抬头看她。 “您是……” 对视一秒,她心里已然知情,但只能装着糊涂。 “我是……”程母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我是你忙得没工夫接见的程正妈妈。” “……” 人前留三分脸,是中国人一贯的处世原则。 即便她刚才没有去见她,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不至于这么刀尖对麦芒,直接怼上来吧? 向晚看着她尖利不满的双眼,知道这是一个强势的有钱太太,习惯了颐指气使的生活,很少遭到别人的拒绝,因此,哪怕一件小小的事情,也值得她为此大动干戈地找回颜面…… “是的。”她索性直接承认,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我刚才在工作,有点忙,所以没有办法来向阿姨问好,见谅!” 不卑不亢。 很好的态度。 可程母并不喜欢。 她凉凉地盯着向晚,高傲地问:“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真是个刺头!向晚头都大了。 程母是长辈,是向晚小姨的朋友,还是程正的母亲,这样的身份让向晚就会起来实在为难。哪怕心里已经很烦躁很不爽,还得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抱歉,我还没有忙完。不过阿姨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您可以现在就说。” 向晚还击得相当犀利。 一句话至少有两个重点,一是她还在工作时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随便耽误。二是有急事就说,要是没什么急事,她就不伺候了…… 程母哼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两条法令纹似乎都深了许多。 “你很会说话,但我非常不喜欢你的态度。所以,我并不看好你跟我儿子的关系……” 嗡!向晚的脸唰地一烫,几乎烧了起来。 一时间,感觉整个大厅的人都在看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突然被人拎到火架上灼烤,毫无防备地遭受酷刑。 “妈!”程正大步过来,想要拉她,“你干什么呢?” 听出儿子隐隐的火气,程母猛地甩开他的手,突然厉目,“我没跟你说话!你这就护着她,是嫌弃你妈碍着你了?” “妈!”程正头皮发麻,气得喉结一耸一耸,“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闭嘴!”程母哼声,“我在问她。” 向晚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程母已经在大厅里“通报”过了,猛然听到这突兀的话,心里的火嗖嗖往喉咙里冲,快要燃起来—— “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偏着头,她尽量压着情绪,一字一顿清楚地表明态度,“我跟程队只是工作关系。” “是吗?”程母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你小姨没有让你跟他相亲啊?你没有想做我们程家的儿媳啊?” “……”妈蛋! 这什么人啊? 就因为她拒绝了见面,就这么当面让她难堪? 向晚突然有一点同情程正,居然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同时,也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庆幸,如果她真的选择了程正,那就代表要永远面对这个女人…… 想一想,不寒而栗。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已经很抓狂了,可还是保持着一个女人遇事该有的气度,将心里的火气压下,冷静地转头看向程正,把最后的一丝面子留给了他。 “程队,什么情况?” 甩锅!气愤! 她不方便得罪他妈,他难道还不方便吗? “对不起!向老师,我妈她……有些误会。” 程正的表情不比她好看多少,但对于他这个老妈,他似乎不比向晚更有办法。他焦头烂额地道歉,拽着程母的手腕往外扶,除了哄,还是只能哄,“妈,我们出去再说行吗?你弄错人了……” “哼!”程母并不是完全不懂得分寸的人,她点到为止,让向晚难堪就行了,其实也不想真正得罪了儿子。 程正来扶,她顺着台阶就下了。一声不吭地看了向晚一眼,拎着小包扭头就走。 卧槽!向晚内心几乎是咆哮的。 “等一下!”白慕川冷冷的声音,从他办公室的方向传来,适时喊出了她心里的话。 向晚一怔,转头看过去。 他站在那里,眼里冷光一扫,整个大厅都弥漫出一种可怕的凉意。 众人神经一紧,纷纷低头做事,把自己当成是空气。 白慕川却突然笑了一声,紧盯着程母慢慢走过去。 “阿姨就这样走了?” …… 第172章 ,好消息(一更) “你……”程母僵在原地。 “我?”白慕川似笑非笑,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怎么啦?” 程母脚步一退,像是受不了他那么冷厉的眼,又像是被他过余凛冽的气势给吓住了,一把拽紧程正的手往外拖。 “儿子,我们走……” 脚步匆匆,几近仓皇,像见了鬼似的。 程正看了白慕川一眼,不说话,跟着程母出去了。 “……” 大厅里寂静一片。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莫名其妙。 就连向晚也有些错愕——这小白先生是多么凶狠?活生生把一个强势的中年豪太太吓得调头就走? “都看着我做什么?做事!” “……是,白队。” 众人又恢复了工作时该有的样子。 只有白慕川一个人闲闲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程母离开的方向,目光凉了凉,扭头朝向晚走来。 停在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说话。 向晚脖子一缩,弱弱地招呼,“白队……” 白慕川冷着脸,“怂!” 一个字说完,他突然重重拍手,环视大厅里的众人。 “会议室,专案会议!” 向晚:“……” 厅里的椅子频频发出叽呀叽呀的声音,桌子被碰撞得吱吱作响,小伙伴们纷纷行动起来,离开大厅往会议室集中。 向晚也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把笔夹在里面,准备等一下做笔记。 她走得很慢,刻意拉开与白慕川之间的距离。不想,他却突然停了下来,站在过道边上等她。 “向老师——” 好客气的称呼。 向晚呃一声,低着头走到他面前,有点心虚,“白队,有事吗?” 白慕川深深看她,久久,突然一叹,“下次遇上这种事,不要客气。” “嗯。”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憋屈,向晚现在想来都火大,一点也不想再提,“我知道了。” “不是很个人都值得你善良相待。”白慕川眯起眼:“被人伤害时,你如果不还击,就会被摧毁。懂吗?” 向晚抬头与他对视,在他凝重的视线里,慢慢点头。 然而,她并不懂得白慕川为什么要用这么严重且灰暗的语气…… 即便程正的母亲确实很讨厌,可也不至于能够摧毁谁吧?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走吧!傻子。除了发呆你就没别的招儿了。”白慕川无奈地哼笑一声,走在她前面,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向晚默默跟上去,始终想着他那句话,以至于在专案会议上,有一点心不在焉…… “刚才物证鉴定打来电话,让我们过去拿鉴定资料。” “好消息吧?” “是好消息。鉴定中心主任说,根据马素英和毛桂桂的颈部伤痕对比,基本可以认定,系同一人所为。可以认定为痕迹物证……” 白慕川说了几点与痕迹物证相关的话题,然后突然看了向晚一眼。 “向老师,你了解了吗?” 向晚嗯一声,抬头,“什么?” 众人都看着她。 向晚脑子方了,“……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 偶尔走神,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大家友好地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白慕川却重重看她一眼,然后冷冷转过头来,继续说案情。 “不过,我们目前没有人证。” 向晚脸颊烧红,不敢再开小差了,认真听。 昨天晚上,他们连夜对周德全别墅里带回来的相关人员全部进行了审讯,结果所有人一问三不知,口径基本统一。“他们不敢出卖周德全,原因很简单。”白慕川环视众人,“因为他们深信周德全仍然可以翻盘,可以化险为夷,从昨晚他们的态度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警方的调查放在眼里。” “妈的!”唐元初忍不住爆粗,“老虎屁股还摸不得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案子办成铁案。”白慕川眼神坚定,目光如炬,“让这只老虎永远没有翻盘的机会,再一举揪出更多的老虎来!一网打尽。” “铁案……需要铁证啊!” “那凭着那个痕迹物证,可以认定毛桂桂的死跟周德全有关吗?”谢辉小声问。 杀人案零包容。只有找到他杀害了毛桂桂的证据,才能办死这个案子。要不然,不管是他对谢绾绾做的事,还是他对他老婆马素英做的事,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都很难直接判他重罪…… 案情复杂,证据当然要越多越好。 可目前的痕迹证据,却是一个孤证。 沉默间,有人问:“周德全那个老婆,还是不肯开口?” “嗯。”何文才点点头,说:“我跟老王刚刚从医院回来。她不肯配合警方,无论我们怎么问,她一句话都不说……” “昨天晚上抓捕周德全的时候,不是挺配合我们的吗?怎么出了事情,反倒变哑巴了?” 昨天别墅里的抓捕行动,能安排得那么缜密,确实是他们事先得到了马素英的帮助,可—— “她大概以为我们只是为了救谢绾绾,同时,她又想抓他老公一个出轨现行,应该没有想到事情有那么严重……” “不!”白慕川深深皱眉,“马素英手上,应该有周德全大量的犯罪证据。要不然……周德全为什么会那么惧内?” 玻璃屋里的情形,大家都是看到的。 周德全在看出那个女人是马素英的情况下,面色都变了。 甚至,他向马素英当场跪下求饶…… “如果不是马素英不肯松口,他应该不会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杀人灭口—— 周德全恼羞成怒时,骑在马素英身上死命掐她脖子,那架势确是毫不留情。 “这么一想,确实有道理。”何文才接着说:“不过有个事情,我和老王归队前,医生特地找到我们,说马素英的情况不容乐观。求生意志很弱……” 一听这话,唐元初急了,“不是说伤得不重吗?” “医生说气管有损伤,如果她肯配合治疗,伤得自然不重。可关键是她不肯配合,还整夜掉眼泪,心理上的创伤,这就导致她的伤情加重……” “她家属怎么说?” “家属……”何文才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白慕川,“马素英的父亲和妹妹是今天早上才赶到医院的。他们说……” 而警方通知马素英的家属是昨夜事发之后。 是什么样的家人,会在出事后的第二天早上才赶到医院? 众人都看着何文才。 医院和马素英那条线是他在负责,那里的情况他最清楚。 何文才叹息一声,“马素英和周德全生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年,长子在国外留学多年,一直没有回国。次女去年出国……马素英长年一个人居住,跟她父亲关系也不太好。” “为什么关系不好?” 大部分时候,问问题的人都是唐元初,他是一个好奇宝宝。 何文才看着他,“马素英是贾安的大姐,也是贾家的长女。马素英的母亲在她幼年时因病身故,她父亲再娶了一个后妈,生了贾安和贾安的二姐……马素英原名叫贾素英,后来因为时常和后妈发生冲突,导致与父亲关系不睦,成年后自己去派出所改了名字,随母姓马。” “这么说来……她性格挺拧的啊?” “对。马素英一直很独立。其实贾家的经济情况还不错,属于小康之家,但马素英在成年后基本就不问父亲拿钱了。这个女人相当能干,上大学的时候就赚到了第一桶金,完全脱离了原生家庭的经济控制……” 没有想到马素英还有这样的人生经历。 向晚唏嘘一下,“后来呢?” 何文才继续讲述调查结果,“后来马素英与泥瓦工周德全结婚,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当然,那时的周德全还不像现在这样肥头大耳,还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贾家人嫌弃周德全没有稳定的工作,是一个让人瞧不上的苦力,马素英嫁给他,不仅让家里没面子,连彩礼钱都拿不到,还得倒贴嫁妆……” “……”好尴尬的家庭。 “但马素英一意孤行,为了周德全,不惜跟亲生父亲翻脸。在她婚姻的事情上,只有贾安一个人支持大姐,贾安还为此挨了他父亲一记耳光。马素英跟周德全结婚时,只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酒席就请了两桌。贾父和贾家亲戚无人出席,只有贾安一个人参加了大姐的婚礼……” …… 第173章 ,哦,二更! 听到这里,向晚似乎明白了。 为什么马素英会对贾安的死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周德全杀死了贾安,她又怎么会引警察入室,帮着抓周德全的现行? 然而,尘埃落定。她想看到的都看到了——周德全玩女人,甚至想要杀死她。为什么现在她却不肯轻易吐口了? “女人的心思真是复杂!” “为什么不是心酸?”女人侧止看向发出感慨的唐元初。 他就坐在她身边,被向晚一剜,恻了一下,“酸什么酸?” 向晚沉默一下,“嫁错男人,毁一生。” 唐元初一脸懵:“……” 他当然不能理解向晚的想法,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全是理性的认知,可向晚看见的东西,是他们都看不到的东西——马素英从小到大的不容易,为了周德全的全心付出,以及最后的下场,令人掬一把同情的泪。 “这马素英也不容易。不过,白队,我认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就在马素英的身上。只要她肯交代,什么事就都清楚了……” “嗯。”白慕川认同地点头,“案情复杂,我们警力有限,必须把力往关键的地方使。还有,市局对这个案子很重视——” 说到这里,他语气似乎有点凝重,揉了揉太阳穴,“就今天一早上,市局领导已经两次来电追问进展了。” 众人沉默。 周德全被抓捕是一件大事。 也是白慕川顶着各方压力进行的一次临时行为。 如果周德全被他套路,当场抓了一个“杀人现行”,必须立即执行抓捕,事情还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白慕川早有预谋,才会让他现出原形,连辩解都无力。 不过,马素英是他的妻子,家庭矛盾,夫妻动手……在马素英好好活着的情况下,这件事也可大可小。 大家都明白,目前乌云压顶,要是他们找不到更多周德全犯罪的铁证,不仅周德全会笑着离开看守所,也许白慕川也会受到此事的牵连…… 因此,心情都格外沉重。 “唉!好不容易抓到一头老虎,难道还要把他放了?” “不可能。”白慕川危险地眯眼,冷哼,“钻了我的笼子,还想出去!没门!” 听他这么说,众人被逗笑,又轻松起来。 “痕迹物证也是物证,怎么就不能定罪呢?” “因为他是周德全。”白慕川说着,望了参会的梅心一眼,把面前资料袋里的一份死亡报告抽出来,铺在桌子上,展示给大家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毛桂桂的死亡原因有问题。当初程正对无尸人头做出的结论,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后被电锯分尸。可是,贾安手机里的视频存在,推翻了这一点……” 顿了顿,他视线凉凉,轻声一叹。 “如果单凭这个孤证,把案子移交到检察院,就会因为法医鉴定的前后矛盾被检察院驳回,认为证据不足,要求补充侦查……” 众人沉默。 案子要不要公诉,不是警方决定的,而是检察机关。如果证据不足,经过二次补充侦查也找不到另外的证据,检察院将会认为不符合起诉要件。到时候,在押的周德全会被释放。 “所以,兄弟们,加把劲儿!”白慕川站起来,深深看向众人,“散会!” 他们都知道事实真相是怎么样的。 要是因为找不到证据而让周德全逍遥法外,他们也会憋屈。 一肚子郁气,全部化为了工作动力。 昨天晚上都加班了,今天除了必须轮休的几个,大家都投入了工作中。 散会后,白慕川去了一趟办公室,准备去一趟医院,看看马素英。 向晚悄咪咪走过去,自告奋勇,“领导,我跟着你去吧。” “嗯?”白慕川挑挑眉,“不用写侧写分析了?” “回来再写吧。”向晚俏皮的眨眨眼,“实践比理论更有学习意义。” “嗯。”白慕川同意了,叫唐元初去拿车。 去的路上,他问起向晚,“你书都不写了,学习的意义,又在哪里?” 当初向晚表示要来刑侦队,是为了写作累积素材而学习,如果她停更好多天,新书也没有下文,被白慕川问住,只能苦笑。 “总会写的。”她说,“那是我的梦想,我不会放弃。” “梦想就是写一本火文?”白慕川挽起唇角,似笑非笑。 “不仅仅。”向晚看见了他眼里的调侃,可她的回答却一本正经,“人来世上走一遭,太短暂了。我想留下点什么,以此证明——我来过。” 白慕川偏头,久久看着她。 这眼神儿让向晚有些羞涩,当然主要是想到了自己那不太理解的成绩。 她低下头,“也许我的才华还撑不上我的梦想,但我会努力的……” 白慕川眯起眼,“为什么是网络小说?” “嗯?”白慕川迷糊地望他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呵一声,她轻笑着,舒展舒展胳膊,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网络小说是唯一可以让我发声的平台。而从古至今,只有文字的烙印才是深刻而长远的……” 白慕川勾唇,“如果只为了被记住,你可以选择生个孩子。” “……” 向晚一愕。 看着他,她哑巴了。 “孩子是你的传承,有你来过的痕迹,这样的烙印更是深刻而长远,甚至可以久远到人类灭绝那一刻……” “打住!”向晚翻个白眼儿,突然笑了起来,“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了,再说下去,我会怀疑你是不是计生委调来的……” “向晚,我的梦想跟你不一样。”白慕川突然跳跃地岔开了话题。 “什么?”向晚懵了一秒,又轻声笑开,“你的梦想是什么呀?不会是世界和平吧?” “社会医生。”他说。 “……”社会医生?什么鬼? “这个社会病了,我要治治它。” “……” 憋了好几秒,向晚噗一声笑出来。 “大人好崇高的理想!在下佩服,佩服。” 白慕川剜她一眼,不说话。开车的唐元初却笑了起来。 “说起梦想,我就更厉害了。我的梦想是所有的愿意都梦想成真。俗吧!” “不俗!”向晚跟他玩笑,“唐网红警官,你的梦想最接地气!” “那是……年轻人嘛,就是这么牛,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这么扎心,好么?” 向晚与唐元初说说笑笑,白慕川很久没有接话,等她看过去时,他已经阖上了眼睛,呼吸匀称地躺着,好像是睡着了…… “嘘!”向晚把他搭在外面的手往里挪了挪了,对唐元初摇了摇头。 “好。”唐元初意会,可下一秒又控制不住,压着嗓子小声叨叨,“白队太累了!昨天晚上我们都眯了会眼的,就他一直不睡,倔得跟头驴似的……” 如果白慕川醒着,唐元初绝对不敢这么说。 向晚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有点心疼。 默了默,她问:“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唐元初嗯一声,“差不多吧,反正他调到洪江区就这德性,大家都习惯了。我听他们说,白队家里挺有钱的,也很有背景势力。那会儿大家都猜不透他为什么不在京都享福,偏偏跑到锦城来,往死里拼命办案……” 说到这里,他从后视镜瞄了向晚一眼,“向老师,你跟白队走得这么近,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小子猴精。 早就看出白慕川和她关系不同寻常了吧? 向晚不承认,不否认,哼笑一声,“想不到你比小刘还嘴碎!你俩在一起,可以评为洪江双绝了!” “别损我啊!”唐元初呵呵笑,“黄哥以前教导我就说,干警察的人,就得保持好奇心,有了好奇心才会有追查真相的决心与毅力。要是对什么都不好奇,那真不能干警察,回去搬砖得了。” 噗!好有道理。 …… 这个时间点儿的锦城有一点拥堵,车行极慢。 汽车一晃一晃的行驶着,向晚被摇得都快要睡着了。 撑了撑眼皮,努力几次失败,她渐渐闭上了双眼…… 沉默。 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向晚沉入了周公的棋局里,秀发轻微凌乱,双眉紧紧皱着,一颗沉重的脑袋最不听话,不知不觉倒在了白慕川的肩膀上,白皙的脸蛋儿掩在黑发中,像一朵盛开的白玉兰,精致而秀美…… 软绵绵的身体偎近,惊醒了白慕川。 他慢慢睁开眼,睨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锐利的眼几乎化成一汪水。 唉!他暗叹。腾出一只手从她脖后绕过去,把她轻轻扫了一个方向,让她的脸可以舒舒服服地贴在自己怀里,然后一动不动,等她睡踏实了,他才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猪!” 末了,不解馋。 他又抚一下她的脸蛋,手慢慢往下,揽住她的腰,臂弯保护般把她护住。 “……” 驾驶室里的唐元初,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白队,你看我……是不是像一个死人啊?” “闭嘴!”白慕川抬抬眼,“好好开车。” “……”唐元初欲哭无泪,“今天这波狗粮吃得太猛了,我怕我消化不良……” 白慕川懒得理他,低头把下巴搁在向晚的头上,舒服地闭上眼。 “不想撑死,你就闭嘴吧。” “……” 第174章 ,发糖(一更) 这条路不长,向晚却仿佛睡了个地老天荒。 实事上,她在刑侦队的工作,强度虽然不大,却极为费神伤脑。人是疲惫的,也很困,一直靠毅力撑着,一旦睡过去,便不知今夕何夕了。 汽车停下来的时候,唐元初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白慕川,识趣地说:“白队,我先上去看看情况吧,然后再联系你。” 白慕川低头斜一眼睡着的向晚,“好。” 推开车门,被他秀了一脸的唐元初,逃也似的离开了。 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地呆着。 白慕川把手机调到静音,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然后一动不动,哪怕手臂都被向晚压麻了—— 大约几分钟时间,唐元初就打来电话。 白慕川小声接起,“喂。” 唐元初说:“白队,马素英刚刚吸完氧,睡过去了。医生说她身体状态不好,睡眠是很好的恢复方式,最好不要打扰。我先在这儿守着,你们可以呆会儿再上来。” 可以说很贴心了。 白慕川抿一下唇,“她的家属在吗?” 唐元初说:“她妹妹在。” 嗯一声,白慕川嘱咐了唐元初几句,挂了电话,轻轻搂一下向晚,闭上了眼睛。 …… 车窗开着一条细缝,凉风徐徐入内,拂在人的脸上,痒痒的,不冷不热,很舒服。 向晚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酸麻,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硌着她,稍稍有点难受…… 她心里一惊,睁开眼,眨了眨,怔住,慢慢抬眼看去。 入目的是白慕川棱角分明的下巴,紧闭的双眼,稍稍蹙起的眉心……他好像睡着了,把她半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充当着安全保暖的床垫,他的手轻轻护着他。手臂坚实,有力,面容俊美,神色无辜…… 向晚的心,怦然一动…… 一个人默默地看了很久,向晚也没有动。 他睡眠浅,她怕吵醒他。 时间慢慢流逝,像行走在岁月的长河…… 安静、踏实、岁月静好。 停车场上,不时有人从车窗外经过,偶尔会瞥来一眼。 向晚知道别人看不到他们,可心情却被这种光天化日下的相依相偎弄得起伏不定…… 行为上的一小步,就是感情上的一大步。 她跟白慕川,如此亲近地睡在一起——嗯,睡在车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 好像……一瞬间,就走过了漫长的烟火,到达了永恒。 她一个人想着想着,莫名心乱如麻,觉得紧靠的男人身体火热一片,温度越来越高,渐渐炽烈……脊柱一麻,情不自禁地打个哆嗦。 “冷?”白慕川突然呓语,吓了向晚一跳。 “你醒了?”向晚察觉头顶的目光,抬头望去,视线落入他漩涡般深邃的眼底,莫名一尬,“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白慕川似笑非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恣意得有些欠揍。 向晚挣扎一下,直起身来,尴尬地捋头发,装着淡定,“胡说八道什么呢?!哼,有人睡得打呼噜,还知道我在看你?” “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白慕川动了一下被她压得酸胀的手,咝一声,“……我这手都快废了,你也不感动感动,合适么?” “……” 他甩手。再甩手,动作弧度不大,表情戏却很足。 见状,向晚严肃脸拉着他的手,使劲儿一扯,揉了揉,“我好感动啊!” “啊!”那酸麻的手臂被她一抖,难受不已,白慕川斜她一眼,“小没良心的,恩将仇报是吧?”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啦……” “哦。好人。来,亲一口吧。这样有诚意一点。”白慕川凑过来,脸上徜徉着暖洋洋的笑,只需一秒,就让向晚纠结的世界开满了鲜花…… 向晚视线一凝,呆住,看着他英俊的面孔,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对方,以这种奇异而充满偶像剧色彩的动作,互视良久,向晚才突然勾住白慕川的脖子,把拉的头拉下来,将唇印在他的脸上,送上香吻…… “啵!” 亲得很响。 打破了寂静。 也点亮了心情。 “呵!”小白警官很满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歪了歪头,睨着车窗外的天光,“出去走走……?” 睡了这么久,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向晚嗯一声,点点头,突然想到了唐网红警官来。 “唐元初呢?”她问。 “医院楼上。”白慕川把情况给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会儿上去也没事可做,我们附近转转吧。” “行!”向晚低头整理衣服,内心雀跃,有一种莫名的欢喜。 认识这么久了,两个人每天的生活都围绕着一件事——办案、办案、办案。 他们的时间被繁忙的工作和复杂的案子完全地占据了,哪怕在一起聊天,说的内容也大多都与案子有关。 属于他们的私人时间太少,少得他们如今的状态,完全不像恋爱中的小情侣…… 所以,当白慕川下车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绅士般把手递到面前的时候,向晚内心充盈的甜蜜,竟让她像个初涉情事的小姑娘,一颗心怦怦乱跳,火热得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手牵手离开停车场。 这亲昵,向晚有点不习惯。 “想什么呢?”白慕川戏谑地看来,“专心一点!” “呃?”向晚被他逗乐,“专心什么?” “牵手啊!”白慕川镇定地说,“你没发现我掌心都是汗吗?” “……”是。 不说不察,一说向晚就奇怪了,“你热啊?” “嗯。”白慕川仰了仰头,余光一扫,见四下无人,突然扯过她,直接将手揽在她的小腰上,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这都十月了,怎么还这么热?!” 向晚噗一声,“小哥哥,你是发烧吧?” 白慕川捏一把她的腰,压着嗓子,带出一声低沉的笑,“这你都知道啊?小姐姐,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有啊!”向晚毫不客气地望着前面鳞次栉比的商业大街,“咱们去买个冰淇淋吧?” “想吃?”白慕川有点好笑。 “想。”向晚老实地回答。 其实她从小到大很少吃凉食。一开始是母亲不给吃,说女孩子要少吃凉的,要不容易体寒,对身体不好,将来不好生养孩子……后来是慢慢养成了习惯,基本就不太沾那些东西了。 不过,她很喜欢那种跟男朋友一起吃冰淇淋的感觉—— 偶像剧里都这么演。 长街长,行人懒,人来人往。 有调皮的孩子欢快的跳着,在路边吹着泡泡,阳光的照射下,泡泡漫天飞舞,映出七彩的颜色…… 她牵着男朋友的手,拿着男朋友买的冰淇淋,慢慢地吃着,走着,享受着生活的美好与甜蜜的爱情。 再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 “香草,夏果仁,蓝莓,巧克力……要什么味儿的?” 白慕川的询问声打破了向晚天马行空的杜撰。轻啊一声,她回过神来,双颊红得像樱花。 “呃,都可以的……” “你平常喜欢吃什么?”白慕川斜她一眼。 “我……”向晚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地承认,“我都没有吃过……” 白慕川眸子一深。 回过头,他对服务员说:“每样来一杯,给我包好。” “……” 服务员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 不知是羡,是慕,是喜,还是浓重的审视… 向晚被她一闪而过的目光灼烧着,觉得自己像是被阔少给包养了…… “不用了。随便来一杯就可以……” “闭嘴!”白慕川低头,凶巴巴地看她一眼,“你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只要你想,我都要让你吃个够。” “……白慕川。”向晚又尬又感动,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傻子,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偷偷拖一下他的手,比个口型,“很贵的。” 哈根达斯冰淇淋,确实很贵。 但白二少又怎会在意价格?他在女朋友小鹿般紧张的目光中,享受到的是大男人的满足感。 “傻妞儿!”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视线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等两个人拎着一堆冰淇淋走出店铺,他才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的女朋友,要是吃个冰淇淋都要在意价钱,那我白慕川就太失败了!” “……”冰淇淋甜丝丝的,入心入肺,通达四肢百骸,向晚觉得那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甜。 “好吃吗?”白慕川宠溺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愿望得到满足的小姑娘。 “太好吃了!”向晚诚实地点点头,眸若点漆,眨了眨,又舔舔嘴唇,不舍地又尝了一口,幽幽叹息,“除了太贵……没有别的缺点。” “……” 白慕川又好气又好笑。 看她说得一本正经,他敛住眸子,也严肃脸。 “这世上,能用钱买到幸福,是幸运的……懂吗?小向晚。” 他说着刮了刮她的鼻尖。 “……”鼻头一痒,向晚忍不住噗一声,不由好笑。 “行,土豪白少!”她指了指街边林立的高楼,开玩笑地说:“我其实还看上了那边一套房了,你要不要也给我打包回来?” “可以啊!”白慕川似笑非笑,弯起的眼,亮得不可思议,“改天有空了,我们去选一套。” “……”卧槽! 原来网络上的段子不是骗人的啊? 有钱的小哥哥真的很好骗,很单纯,很傻萌?随随便便出手就送给女人一套房? 向晚呛住,差一点被冰淇淋噎着,咳嗽了一嗓子,她才睁大眼睛瞪他。 “你不是吧?随便给女孩子送房子,不怕你父母把你宰了?” 在她的意识里,白慕川即便再有钱,也是他家里的。一是他的工作虽然衣食无忧,但绝对不会有太高的薪水;二是他太年轻,这岁数本身不可能有太多的积蓄可供他挥霍,如果不靠父母,别说随便送女孩子一套房了,就是今天买这大一堆冰淇淋,正常男人也是要考虑考虑,三思而后行的…… 然而,白慕川看着她的置疑,却冷笑了一声。 是真的,很冷,很冷。那语气凉得像是钻心的冰棱。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嗯?” “……”向晚尴尬,“开个玩笑。” “放心吧。我的女人我养得起。”白慕川哼笑,算是原谅了她的“玩笑”,然后收了收手臂,把她亲近地揽过来,慢慢往前走着,“你花我的钱,每一分都不必有心理压力。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正当的钱。” “……” “锦城那套别墅,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 “等你回头想通了,我们搬回去住吧。” “……” 向晚耳窝有一点热。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撩人,但每一个字都让她心虚。 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样的地步。走得太快就会步子不稳,容易摔倒…… 还有,她也很好奇,比她大不了两岁的白慕川,凭什么靠自己赚来那么多钱啊? …… 第175章 ,白三岁(二更) 医院在城中心地带,附近的街道人流量较多,商铺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在电子商务的时代洪流巨浪冲击下,一路走过去,能看到很多关闭的铺面,写着“转让”或“出租”,为这个盛世添了几丝无奈。 白慕川买那些冰淇淋肯定是吃不完的。 但服务员在打包盒里放了冰袋,保鲜几个小时没有问题。 于是,白慕川就这样拎着一堆冰淇淋陪她逛街…… “人间烟火三分暖,红尘轻妙十月天!锦城这个季节,可真美……” 吃饱喝足又被小白先生霸道总裁式的宠爱了一回,向晚由内而外散发着幸福的气息,脸上带着笑,走在老旧的小街上,竟一个人吟起了诗来,听得白慕川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诗谁写的?有点陌生。” “一位很有名的大师……” “没听过。”白慕川嘴唇下弯,表达了置疑。 向晚嘚瑟地眯起眼,笑得像一头小狐狸,“大师就是……区区在下我,向公子晚——大人,你怎么看?” 白慕川扬了扬眉,“对仗挺工整,差强人意!” 还差强人意呢? 向晚严肃脸,背着手走在前面,“看在那些冰淇淋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哼!” “呵!生气啦?” “才没有。” “明明就有。” “好吧!”向晚鼓着腮帮子,做生气状,“那我生气了,你要怎么赔不是吧?” 白慕川勾唇一笑,跟在她身边,四处看了看,“逛了这么久,你就没什么想买的?” “嗯?”向晚侧目看他,不解。 “赔不是啊!看中什么赔什么。” “……”卧槽!向晚小心肝怦怦直跳。 活了二十多年,她还从来没有听谁这么说过呢,简直心都要醉了…… “白慕川,你这样会让我把持不住的啊!毕竟我是个俗人,很难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诱惑就诱惑呗!有专用提款机在身边,不用白不用。”白慕川似笑非笑,半眯眼看她,那表情里含义丰富…… 向晚一滞,“你这么笑,我不敢接招啊。” “怎么说?” “又吃又拿,怕报答不起。” “以身相许,我不介意。” “……”向晚翻个白眼儿,差一点笑出声来,“白慕川,你到底谈过恋爱没有?” 嗯一声,白慕川收敛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有记忆以来……是没有的。” “什么叫有记忆以来?”向晚哼一声瞪他,然后就听他笑了,“我妈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回家告诉她,喜欢班上的一个小女生,还说长大了要娶人家……” “哈哈哈……”向晚笑得不行,“原来你从小就是个流氓啊?” “……那不是我妈说的吗?真假不可考。” 向晚摸了摸吃撑的胃,随意地问他,“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妈……” “向晚!”白慕川突然打断她,神色凝重。 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狐疑地问:“怎么了?” “那里有娃娃机。” “……” 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儿呢? 向晚嗤一声,“白三岁,你还喜欢抓娃娃啊?” 白慕川唇角微弯,“不是你们女生喜欢吗?” 谁说女生都喜欢了?向晚就从来没有抓过娃娃,不过对这种活动也不排斥,在白慕川的撺掇下,走过去换了币,就开始了“抓娃娃”的艰难历程,也理所当然地忘掉了刚才的话题。 “这个,这个……” “左边一点,再左边……” “唉呀!掉了!” “换一个吧?那个,那边那个小猪猪好漂亮,抓到它,抓到它……” “啊!又掉了!” 刚才还腹诽抓娃娃是幼稚游戏的向晚,玩得不亦乐乎,大声笑着,脸蛋儿都灿烂起来。 白慕川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换币,拿币,指导,跟着她笑,一双俊目始终在她身上,看她雀跃欢颜的样子,爽快地一次次为她面前的篮子放上兑换的游戏币…… 然而,向晚是个坑货,一个娃娃也没有抓到。 “坑,太坑了!”这东西越是抓不到,越是心急,向晚脸都红了,“算了,不玩了。” 白慕川依着她,离开的时候,转头微笑,“好玩吗?” 向晚点点头,“挺好玩的,我从来都没有发现,生活原来有这么多乐趣?” “那是!”白慕川莞尔:“也不看看你跟谁在一起。” 又傲娇上了! 向晚闷头低笑,想一想,又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跟谁在一起,真的很重要,直接决定了幸福指数…… ~ 唐元初来电话的时候,两个人正准备往回走。 听说马素英醒了,他们加快脚步,拎着东西径直回去。 医院,六楼。 马素英住的单人病房,他们赶到的时候,医生检查完刚刚出来,白慕川与他短暂的交流了一下病情,稍稍放心。 病房没有关门,除了唐元初之外,还有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女人。 她坐在病房窗边的椅子上,离病床有一段距离,脸上隐隐有些不悦,仔细看可以察觉到,她似乎在生气…… 不需介绍,这就是马素英同父异母的妹妹贾静了。 不过,很明显,姐妹俩的感情并不亲昵。 “老大!”唐元初看到白慕川,马上站起来,“挺快的啊?” “嗯。” 白慕川不多说,眼带询问地看向他。 唐元初摇了摇头,微叹。 人是醒了,可与早上一样,依旧不肯说话。就连医生过来也是全程零交流,对医生的问话,她完全不予理睬,一副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样子,很让人头痛…… 白慕川慢慢走进去,看向贾静,一双黝黑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间里,带着凛冽的光芒,让他原本英俊的面孔显得异常冷漠。 “你好,我们是洪江区刑侦大队的。要找你大姐了解一些情况。” 贾静一个人闷坐很久了,听到警察的话,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 “可以啊!只要她愿意。” 她努了努嘴,哼声,不悦地示意白慕川看那个躺在病床上像死人一样的女人。 “不过,她要是不愿意,我们也无能为力。今天早上,我爸我妈在这儿跟她说了那么久,她一个字都不回答,差点没把老人家气死……” 贾静连珠炮地说着,心里似乎窝着火儿。 “说真的,她害死了我弟,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够难过了,结果又摊上她这事儿……不管她吧,人家会说我们家无情无义,管她吧……你看看,她像是别人管得了的人吗?从小自己就有主意,哪肯听我们的话?要是肯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害了小安,也害了自己……” 对他们的家务事,白慕川显然不感兴趣。 他皱了皱眉,“那就麻烦你回避一下吧。” 贾静原本是趁机发泄一下内心的烦躁,闻言,微微一愣,看白慕川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敢多说,不高兴地拎着包站起来。 “那行,你们问吧……我刚好出去吃个饭。” 人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 气氛僵持着,似乎在比谁有耐性。 向晚叹息一声,与白慕川眼神交流一下,从他手中接过刚买的冰淇淋,走到马素英的病床前,轻声问她。 “冰淇淋,要吃吗?很甜的。” 马素英阖着眼,不看她,就像没有听见。 向晚也不觉得尴尬,把冰淇淋放在床头柜上,自己拉个椅子坐下来。 “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一时间接受不了现实,可不吃不喝跟警方对着干,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吗?人在医院里,他们要你活下来,有的是办法。强制喂食,插管什么的,多恐怖啊……” 有些人不怕死,但怕疼。向晚自己就是。 所以,她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 然而马素英这个人,心理素质确实不一般。 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像个死人一样安静地躺着,双手软软耷拉在两侧,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温情牌打不通,劝说也无效…… 向晚试了许多办法,试图与她沟通,结果很遗憾……半个小时过去,她自己说的口干舌燥,马素英毫无反应。 可以说,这是向晚从事顾问工作以来,见到的最难交心的人。 她回头看一眼白慕川,向他请示。 “出去吧!”白慕川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我单独跟她谈谈!” …… …… 第176章 ,回忆(三更) 就向晚所知,昨天说服马素英配合警方的人也是白慕川。 现在他又要单独留下来劝说她,向晚隐隐觉着有些不对。 不过,办案为主。她不便多问,赶紧听话地跟着唐元初出去了。 坐在病房外面的休息椅上,唐元初眯着眼打盹,向晚却有一点心神不宁。 等候的时间,格外漫长。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门终于开了。 白慕川站在门口,冲他们点点头,“进来吧。” 搞掂了?向晚内心充满了疑惑,不太相信白慕川真的说服了固执如牛的王素英。然而,事实情况太打脸了,白慕川不仅说服了她,还让她神色平静地靠坐在床头上,除了样子有点虚弱,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 怎么回事? 一肚子疑问,来不及问。 她就看到马素英对自己说话,“麻烦你了。” 向晚一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不麻烦的……” 马素英:“我想先吃点东西。” 我去!原本是想麻烦她干这个?这阔太太使唤人习惯了,把她当成保姆或者服务员小妹了? 好吧,只要她肯出来指证,保姆就保姆吧。 “行,你稍等一下。我得问问医生,你能吃些什么……” “唐元初去吧!”她话音未落,就被白慕川打断,然后听他说:“你留下来,帮着照顾一下马女士。这样方便一点。” “呃……好的。” 留个女人在这里,当然是要方便一些的。 于是,可怜的唐网红就被外派了。 向晚坐回之前的椅子上,原本想问问马素英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没有想到,白慕川突然轻笑一声,又把话接了过去。 “马姐,这是我女朋友——不好意思,我舍不得她干活。” 向晚:“……” 马素英虚弱地抬了抬眼皮,“很漂亮。” 她不是一个热络的人,淡淡的,看不出好意或是恶意。 向晚尴尬地笑了笑,“谢谢。” 其实她心里已经揣了无数个问号。 为什么一转头的工夫,白慕川的称呼就变了?从客气的“马女士”变成了更为亲近的“马姐”? 这一个多小时里,白慕川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诡异! “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马素英是个干脆的女人,尽管嗓音喑哑,身体不舒服,但一旦接受了,就不再犹豫。 “不急。等你吃点东西,先恢复一下体力。”向晚体贴地说着,想想又笑着问:“你对食物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可以告诉唐元初,让他注意一下……” “有啊!”马素英突然瞄向她放在桌上的冰淇淋,“我很喜欢吃这个。” “……” 刚才向晚那么问,只是为了找个开场白,或者引诱她的食欲。 这会儿听来,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的身体,应该是不能吃这个的……” “我知道……”马素英目光有些幽远,因为气管受到损伤,说出来的声音听着让人格外不舒服,脊背都麻麻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喜欢吃雪糕。嗯,那个年代,我还没有听过冰淇淋这种说法……” 解释了一句,她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那时候穷啊,是真穷。穷得连一毛钱的雪糕都舍不得吃……只能看着别人,偷偷咽口水……” “……” 向晚听她回忆,插不上话。 尽管她家里也不太富裕,但到底成长的年代不一样了。新社会的人,是无法真正深刻体会那个时代的人面临的处境的。 “我吃过最甜的雪糕,就是周德全买给我的。我还记得,那一天特别热,暑气把地面烤得像蒸笼似的,我们班还在操场上体育课……” “他拿着雪糕站在我们校门口,怕雪糕热化了,想进来给我,可说尽了好话,保安就是不肯让他进门,急得他直淌汗……后来,他在校门口大声喊我的名字,惹得全班同学都笑话我……” “他穿得太寒酸了,工地上的衣服,沾了好多泥,裤腿儿还挽着,鞋上一双解放鞋,那土里土气的样子,搞得我很难堪……后来班里的女同学都在私底下嘲笑我……说我堂堂一个大学生,跟一个泥瓦工好上了……” “我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跟现在可不一样。难考,稀罕,含金量很高,毕业还要包分配工作的呢,走到哪里都神气活现的,骄傲得很。大家都觉得我跟周德全在一起,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很多人甚至以为,我肯定只是一时新鲜,早晚跟他掰,骨子里还是瞧不上他的……” “可他们都不知道,打动我的,就是那年夏天的一块雪糕。” “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顶着三十几度的日头骑了几十里路到学校,就为了给我买一块雪糕解暑,然后又得马上骑着车回去干活……” 她的描述,时代感很强。 向晚的脑子里,有浓浓的画面感。 一个男人,那么无知无畏,那么纯傻忠良,就那样冲入她的世界,隔着生锈的铁门冲着她笑,除了牙是白的,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可就是这样的他,拨开了乌云,穿过了荆棘,就那样横冲直撞地占据并俘虏了一个女大学生的心,从此开启了她跌宕起伏的人生。 女人,对感情其实太纯粹。 最基本最简单的诉求,不过是男人对她好。 马素英一叹:“今天躺在病床上,我想了很多很多,把我跟他这一辈子都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遍,结果难过地发现……我一直都在寻找的幸福,其实就停留在那个时候。我们拥有过,后来丢掉了,去寻找更多,想走得更远……结果,越走越远,竟是再也回不去了……” “……” 病房里,一片寂静。 向晚和白慕川相视一眼,都说不出话。 第177章 ,同林鸟(一更) 世界每天都在变,谁也无法要求哪个人一如从前。 马素英的故事,让向晚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多少女人像她一样,把婚姻的开始当成爱情的沉淀,以为从此落地生根,开花发芽将结成累累硕果,于是,拼了命地放弃自己,把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用在老公与家庭身上。最后发现,这条婚姻之路丢失的不仅是爱,还有自我…… “婚姻的存在,其实本来就和女人对爱情的愿景是相反的。” 她诚心总结一句,结果引来白慕川的侧目。 小白先生目光森寒,不知道在想什么,剜得向晚脸颊火辣辣的,不太自在。 “很对!”马素英肯定了她,然后唏嘘一叹,“可年轻的时候,哪个姑娘又知道这些呢?周德全那时候像模像样的,是个能干肯吃苦的男人,很有上进心。如果不考虑他现在的样子,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年轻男人,没有几个比得上那时的他。而我一直自信,坚信不会看人走眼……结果我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在唐元初回来之前,马素英说了很多,但大多与周德全的案情无关。 一些憋在她心里很久的话,在陌生人面前,似乎倾诉起来更容易…… 于是,唐元初拎着白粥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病房里的聊天气氛不错。 他方了,把打包盒放在床头柜,插话的时候犹犹豫豫,“我刚回过医生了,说你目前喝点白粥就好,让肠胃适应一下……” “好的。”马素英挣扎着要坐起来,“谢谢。” 向晚见状,坐到床沿上扶她。 刚才听她侃侃而谈,感觉她除了嗓子不好,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可这一扶才发现,这个女人浑身都是无力的,年近中年的身体堆的肉,摸在手里软绵绵的,就像扶着一团棉花,好不容易才把她扶好坐直。 “需要我喂你吗?”向晚端着碗和勺子,微笑问。 “不用了。”马素英颤抖着手来接,“我可以。” 向晚没有勉强,小心翼翼递到她手上。 这一碗白粥,马素英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吃完。 在这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话,她也不曾抬头,像在思考接下来的谈话。 “可以了!”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她笑得有些勉强,“今天耽搁你们太久,开始做笔录吧。” 白慕川眉心微拧,然后瞥了唐元初一眼,“准备吧!” 在唐元初准备材料的时候,白慕川特地询问了一句。 “因为这个案子很特殊,案情也很复杂。所以,我们希望对讯问过程进行录音录像,你本人愿意吗?” 马素英微微一怔。 良久,她点头,“可以。” 白慕川目光一深,“那好!唐元初,录像。” 很多人在做询问笔录的时候,都会不情意被录音或者录像,可呈交法庭的时候,这种东西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唐元初准备摄像,于是,向晚就接替了他的位置,做讯问的记录人。 她在笔录的纸页上填好讯问时间,以及讯问人以被讯问人的相关个人资料,然后递给马素英,要求其确认。 马素英点点头,表示认同笔录内容。 讯问开始,白慕川再次让马素英面对镜头确认对录像是否自愿,然后再问。 “我们是锦城市洪江区刑侦大队民警,现在依法就相关案情对你进行讯问,请你如实回答。你有权拒绝回答与本案无关的问题,但你所讲的都要负法律责任,这个事情你清楚吗?” 马素英:“清楚了。” 白慕川:“你与犯罪嫌疑人周德全,是什么关系?” 马素英:“夫妻。” 白慕川:“你们结婚多少年了?” 马素英想了想,“……二十九年了。” 询问两个人基本情况的时候,马素英有问必答,相当配合。 然而,白慕川话锋一转,“你刚才说,你们夫妻俩近些年感情慢慢趋于平淡,很少交流沟通,那么你对周德全所做的事情,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马素英:“有些知情,有些不知情。” 白慕川:“可以简要举例叙述吗?” 马素英:“比如……他生意上的事,十之八九我是知情的,在这方面他从来不隐瞒我……比如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我是从来不知情的。因为他知道,这是我的禁区,也是底线。” 白慕川点点头,与向晚交换一个眼神,单刀直入。 “你认识一个毛桂桂的女大学生吗?” 马素英摇头:“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在我弟弟过世之后!” 当时警方找过贾安家人,将贾安手机里出现毛桂桂锯头视频的事情告之,并且了解情况。 那个时候,他们谁都表示不知道毛桂桂是谁。 白慕川:“我们在抓捕现场看到,周德全相当忌惮你,甚至不惜为了堵你的嘴,掐你脖子,有杀人灭口的想法……你仔细想一下,你都知道他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件?” 马素英目光一暗,突然低笑。 “那……就太多了。” 就像她刚才所说的一样,她跟周德全是结发夫妻,从年少贫寒时一起走过来的。创业之初,马素英是对周德全助益最大的一个人。尽管周德全有些商业头脑,也肯吃苦上进,但缺少知识文化的他,还是少了些底气,也正是因为有一个大学生老婆出谋划策才能把企业越做越大…… 因此,马素英对他的事业发展一清二楚。 在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在白慕川的询问下,她几乎交代了周德全全部的罪行,将一代巨富建立庞大财富帝国的发迹史上那些劣迹斑斑,说得残酷而血腥。 行贿、逃税,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犯罪行为,更可怕的是周德全非法持枪,手底下养了一大批小弟,在多年的拆迁以及行商经历中,用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威迫利诱乃至杀人,罪行累累……完全就是一个犯罪集团。 而这些,马素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都负有间接责任。 每次周德全想要笼络一些官员时,都会请她帮着打前阵——约官员的老婆打麻将、护肤、逛街,做头发…… 这是周德全忌惮她的原因。 也是她为什么不肯交代实情的原因。 一个人要批判别人的错误很容易,正视自己的错误却很难。 “走到今天,我也不无辜。” 这是马素英对这次讯问做的最后总结。 白慕川凝重地看一眼向晚手上的笔录本,沉默片刻,点头道:“我们这次的讯问先到这里,后续如果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会再找你。这期间,你安心休息,好好养身体。需要的手续,我们会有人来医院跟你衔接。” 嗯一声,马素英突然抬头:“我这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现吗?” 白慕川一怔,“算。” 马素英瘫在那里,目光涣散,“会判多少年?” 这个问题,白慕川没有回答,无法回答。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是如此。 当一开始面临突发事件涌上的情绪以及痛苦和激动统统过去后,人还是理性的动物。 “判刑是法院的事情,我们只管侦查。”唐元初收拾东西,老实地回答,“不要担心,相信法院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 公正…… 马素英回首一生的所作所为,已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得到什么样的公正…… 她看着唐元初年轻阳光的面孔,微微一笑。 “希望我出来的时候,还能找个年轻的小鲜肉,了却残生。” 呃!唐网红警官一听这话,有点害臊了。 “肯定会的。” 马素英轻笑,看着他,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今天谢谢你们,肯听我唠叨……” “应该的!我们也是工作。” “唉!”马素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幽远,带笑,“我有很久没有跟人家说这么多话了。当然,别人也懒得听我……连我的丈夫和孩子,都不耐烦听一个更年期妇女的唠叨……还是人民警察好啊!” “……” 好冷的幽默。 众人沉默一下,告辞准备离开。 马素英却突然问:“白队,我可以见一见周德全吗?” 白慕川皱眉,“目前还不可以。” “哦!”马素英收回目光,慢慢躺了下去,“有什么消息,再通知我吧。” “会的。” 离开病房,外面天空暖烘烘的。 已是下午两点,向晚这才发现他们午饭都没吃。 “饿了吗?”白慕川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皱起的眉,坐上车就告诉唐元初,“找个地方,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看守所,提审周德全!” 第178章 ,甘拜下风(二更) 刑警的生活,没有几天轻松的。 吃个饭也紧巴巴的,要看着时间。 当然,跟刑警谈恋爱,那就更是考验人的耐性了。 幸好向晚自己也身处在这个与人不同的行业,对白慕川的工作性质也有所了解,要不然,男朋友一天不见踪影,天天忙忙忙,又不能具体交代在忙什么事情,那不产生误会就有鬼了。 怪不得在刑侦队里,有一群快乐的单身汉! 向晚吃着面条,看白慕川瞅了几次腕表,吃饭速度像打仗,心里不由感慨。 “很着急么?”她问,又皱了皱眉,“再怎么赶时间,也得好好吃饭吧?不要把胃弄坏了。” “嗯。”白慕川抬眼看她,“我想吃完东西,抽空让你回去休息一下。” “……” 原来是考虑到她啊? 向晚脸颊突然有一点发热,“我不用休息啊!好歹昨天晚上睡了个整觉,倒是你,这样熬得住吗?” 白慕川淡淡说:“我没事。刚才和你在车上睡过了。” “……” 好端端一句话,怎么听着就暧昧了? 向晚面颊一热,假装没听到,低头吸溜面条。 桌对面的唐元初就不干了。 他呜呼一声,“二位,二位!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啊!” 向晚不好意思,耳根烫烫的,白皙的面孔泛着红。 只有小白警官,一脸淡然,“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自认是狗的。你是多喜欢狗?” “……”唐元初差一点被噎住,他咳了咳,“老大,不带这样人身攻击啊。此狗非彼狗……” “品种不同?”白慕川一本正经。 “算了算了!”唐元初甘拜下风,“我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们这些老年人是很难理解的……沟通不了!” 这货经常拿年纪来怼他们。 不就小那么几岁吗?让向晚也无辜躺枪。 于是,她咳一下,正经道:“那今天这顿饭,你付钱。” 啊!唐元初微微一惊,“为什么啊?” 向晚平静地说:“尊老爱幼啊!年轻人!” 唐元初:“……” 默默地,他转头看白慕川,“老大,向老师又欺负我……” 身为第一个正式了解他们“感情内幕”的人,唐元初本来还准备以此要挟,讹诈他们俩几个月的霸王餐呢? 他委屈得都不行了。 “我这……一天都被几十瓦的灯泡烤着,狗粮吃着,已经都这么惨了,吃个面条还要自己掏钱,太不人道了啊!对不对,老大?!” “对!”白慕川认同,“好惨!” 唐元初眼睛一亮:“所以……” “所以,还得你掏钱。” “为什么!?”唐元初惊叹。 “因为我听媳妇的话。”白慕川正经脸,“而你,打不过我。不想挨揍,就乖点!” “我靠!”唐元初满头黑线。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确认他俩都没有开玩笑之后,他就傻了。 “你俩居然为了一碗面钱,合起伙来坑我?” “一碗面钱,好像是少了点!”白慕川点点头,沉吟片刻,与向晚交换一个眼神,认真地问:“那晚上咱们找个消费高的地方,你继续请客?” “卧槽!玩不起,玩不起!我认怂!两位大佬,饶了小弟……” 唐元初呜啦呜啦地吃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吃完,他抹抹嘴,乖乖起身去付账,嘴里一声叹息。 “你们这样残忍,是会失去宝宝我的……” “!” 向晚翻个白眼,与白慕川对视一眼,忍不住笑。 ……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白慕川也没忘了。 吃完东西再上车,他马上让向晚闭着眼睛休息。 其实,这会儿向晚压根儿睡不着。可白慕川说接下来对周德全的审讯将会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斗智斗勇,考验心志,需要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和超强的战斗精神。要不然,分分钟能被他弄崩溃。 于是,向晚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看守所,白慕川跟唐元初去办好手续,她才下车跟他们汇合。 这是她第三次来看守所。 前两次都是为了黄何,如今再一次来,不禁又想到了黄何。 “白慕川,有个事……”她忍不住问。 “怎么?”白慕川低头看来,“没睡醒吗?脸色不太好看。” “不是。我是想问黄何的事儿……” 白慕川面色微微一变。 向晚看着他,小声说:“之前他不是跟着周德全去了吗?这周德全突然出事,黄何……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她这人念旧,在人际关系上,经常固执于自己最初的感觉。 因为一开始对黄何的好感,让她很难将黄何定义为坏人。 然而,白慕川的回答,却让他有些失望,“也进来了!” “……” 一个“也”字,让向晚久久沉默。 他再一次被抓进来,不就二进宫了吗? 而且,这次进来的性质还跟上次不一样…… 完全有可能被彻底写入黑历史的。那他以后怎么发展? 还有他的刑警梦,不就彻底泡汤了? 向晚心里沉甸甸的,“一会可以见到他吧?” 白慕川没有看她,声音平静,“看时间和安排吧。如果顺利,可以见一见。” “那如果不顺利呢?”向晚突然有一点丧,“你就不打算见他啦?” 她记得当初黄何进来,白慕川为了他的事多方奔走,简直是不遗余力的帮忙。 这一次,他连提都懒得提,甚至到了看守所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去看他…… 这是彻底放弃了? 不敢想,不敢想! 一想到黄何,就是他憨厚的脸。 还有……方圆圆哭成傻逼的样子。 向晚心有点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唉,人这命啊,真是说不清。” 一件小事,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如果没有那次孙尚丽的事件,黄何也不会沦落到此吧? 向晚写小说的思维,有些发散。白慕川却不多言语,只淡淡一句。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嗯……。” 向晚心神不宁地跟着他和唐元初。 几分钟后,审讯室到了。 向晚看了一眼门楣,发现看守所的审讯室和刑大的审讯室还是有区别的。 在这里,天然自带一种更为森冷的感觉。 房间很冷,凉飕飕的。 他们进去,坐下来不到一分钟,里面的小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两名狱警押着,慢吞吞走了进来,在审讯位坐下。 是周德全。 大号的囚服,遮不住他身上的肥肉,他还是那么胖。不过,一夜之间,他似乎就憔悴了不少,鬓角添了不少白发,被手铐束缚着的手上,也没了那一串他从不离手的文玩佛珠…… 到了看守所,外面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俗物。 每个人想要的应该都只剩下自由了吧? 第179章 ,相当嚣张 “周德全,考虑得怎么样了?” 白慕川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昨天晚上,他们一群人已经在看守所跟周德全有过一次“交锋”了,彼此心理上,对对方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周德全哼一声,“考虑什么?” 白慕川冷冷地,“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周德全:“说什么?不就我们两口子在自己家里打个架嘛?至于这样大动干戈?警察同志,是不是最近咱们锦城的社会治安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可干了啊?” 显然,他还不肯松口。 白慕川注视着他,也不着急,“不想说是吧?行,那你就再多想一想。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审讯室与被审讯区的中间,隔着一条铁栏杆。 白慕川在这头,意态闲闲。周德全在那头,淡定地平视他,不再说话。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身体首先受不了,扭了扭,满脸的不舒服。 被审讯区的椅子跟平常所坐的椅子是不同的。 空荡荡地空间里,只有一把铁制的椅子,椅子的四脚都被钉入地面,不可挪动。椅子下方自带两个圆形的脚镣,坐在上面的人,双脚是被脚镣束缚着的,椅背上还挂着警绳,固定着他的上半身,让他无法乱动,可以说,坐在上面的时间,是很煎熬的了……再加上周德全本来就超标的硕大体形,更是度时如年,浑身不自在。 一夜未睡,他精神本就不济,这么跟白慕川僵持,更加烦躁了。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不急。”白慕川神色淡然,不温不火地说:“放心,我们会按照法律程序来的。你的律法,你可以见得到。但我们的审讯,你也必须配合。这一关,你跑不掉!” “你他妈有毛病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想怎么知道?” 周德全沉不住气了,恼怒地盯着白慕川,把平常在下属面前的威仪,十足十地使了出来,两条眉头高高竖起,恶狠狠地反问。 “难道你们要刑讯逼供,非要逼我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行啊!你们把你们想要的都写好,直接摁着我的手盖个手印不就完了吗?何必这么麻烦!” “少来这套!”白慕川拍桌子,指着他,“你给我老实点!好好交代你的事!” 对恶人,就得恶一点。 他一拉下脸,周德全就冷静多了。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坐得久了,他额头上开始渗汗,整个人情绪浮躁。 “你们想要逼我认罪,不可能!我没有杀过那叫什么毛桂桂,张桂桂的;贾安犯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他干的那些勾当,我更是一根不知……至于我跟马素英的矛盾,那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我可以跟他私下协商处理……” “呵!” 白慕川冷笑。 “你以为你不交代,别人也不会交代吗?” 看着他的眼睛,周德全心里没底。 当然,他不会天真的认为,所有人都会对他一挺到底。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反正不是我干的,我不会承认。” “你还想狡辩?”白慕川冷眼看他,突然笑了一声,“菠萝村拆迁,你让人一把火把刘新兵的房子给烧了,大半夜的,人都来不及逃,害得他媳妇一尸两命。” “城南十三队搬迁工程,你让人用镰刀砍死七旬老汉,最后花五十万摆平这事,又给了老汉的儿子五万块封口费,人就被火化了……” “建材商赵贵能,那个被你欠了近千万的债主。他来找你追债,最后在你请的酒局上突发心梗,不治身亡……” “还有……” 一桩桩,一件件,白慕川如数家珍。 周德全听着,最初的镇定,终于慢慢瓦解,脸上出现不安。 但他始终坚持一言不发,直到白慕川说完,才又哂笑。 “警官,说话是要凭证据的,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当然有证据。”白慕川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心,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将证据清清楚楚地找出来,移交检察院。所以,你杀不杀毛桂桂,并不影响你的判刑……最多不过让你多挣扎一段时间。” 周德全眯起肿泡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那些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很快他就挪开目光,想明白了。 除了马素英,不会有人知道得这么多,知道得这么详细。 而她,是周德全曾经以为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人。 马素英所说是真的。在生意上,经济上,周德全从来不曾隐瞒她半点。 虽然他在外面玩女人,说白了,也只有生理需求,没有情感需求。他一直认为这辈子能信任的人,只有马素英一个。 没有想到……她会毫不犹豫地背弃他。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在背后狠狠捅他一刀。 先是联合警察抓现行,然后又全盘招认他的过去,陷他于水火。 ……早知道,那天就该直接掐死她。 周德全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到了今天这一步,他很清楚,承不承认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他背后倚仗的人……这个白慕川动不动得了。 而且不管怎样,他若想翻盘,就一个字也不能吐。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周德全深吸一口气,垂死挣扎般大吼起来,“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我要见律师!我要告你们!” 有钱人最横的地方,就在这里了。 只要你找不到证据弄翻他,回头他就能把你给弄死。 白慕川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表演,等他终于气喘吁吁地作停了,才认真问。 “你还有机会。今天时间还早,我们不急……” 他不急,周德全可急死了。 哪怕坐在地板上,也比坐在这椅子上舒服啊。 他不干了,又吼又嚷,双眼圆瞪着,像是要吃人。 “你们这是暴力执法,刑讯逼供!我要告你!告你们这群土匪!” “呵。”白慕川勾唇一笑,“我依法办案,是我的权力。你要控告我,也是你的权力。请便!” “我会告你的,你等着好了。等我见到律师,马上就告你!”周德全恶狠狠地瞪着白慕川,眸底闪过一抹寒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背景!年轻人,不要那么狂妄,以为背后有几棵大树可以仰仗,就目中无人!” “嗯?”白慕川抬抬眉,“我听不懂。” “你的事,我都知道。”周德全冷森森的,“走着瞧吧!我要有事,大家都不会好看。” “你是在威胁我?”白慕川目光凉凉,唇角却带着笑,“你以为我是别人?随便威胁几句就去跳楼?” “你当然不怕。”周德全阴阴地笑,露出一口大黄的烟牙,“可你背后的人,未必就不怕啊?” 这几句话,向晚跟唐元初都听不懂。 可白慕川显然跟他可以达成交流。 听完,他不太在意地扫去一眼。 “你想多了!我的仰仗只有法律。我办案,也从来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干扰!所以——”他在桌子上轻轻一叩,双目逼视着周德全,“你的案子,我一定会办成铁案。无论谁来,也甭想保你出去!” 周德全面色一白。 与白慕川对视,是需要勇气的。 他这个人,说话的时候,狠。不说话的时候,冷。 僵持间,最终周德全收回视线,阖上了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怎么办成铁案,我就等着好了。想要逼我承认莫须有,恕不奉陪!” “很好!”白慕川一笑,换个位置,坐到边上,“唐元初,你来继续问,我先休息一下。” 唐元初一直在做笔录。 闻言,他嗯一声,坐到白慕川刚才的座位上,继续盘问。 无论周德全回答不回答,流程始终在走。 向晚看着,心里真为周德全身上那二百多斤肥肉担心…… 他撑不撑得下去? 这么大年纪了,一旦出点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结果,她多虑了。 让审讯结束的,不是周德全的身体,而是白慕川的电话。 大概四十来分钟,他就接到了市局的电话。 王局告诉他,市里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让他马上赶过去。 于是,这次的讯问,只能到此为止。 被狱警带走前,周德全重重一哼,颇有些得意,剜了白慕川一眼。 “等着你的好消息哦,白警官!” 可以说相当嚣张了。 白慕川面色沉重,但状态却很平静。 从审讯室出来,他默了默,小声对向晚说:“今天不能带你去看黄何了。” 向晚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也没什么可见的,就是觉得这事儿……不该是这样的。” “嗯。”白慕川目光一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第180章 ,更刺激的游戏(一更) 从看守所出来,白慕川就去了市局。 向晚是跟唐元初一起回大队的,中途两个人就周德全的事情又交流了一下看法。 到目前,人人心里都知道,周德全一定与案子有关。 可要想把这个家伙绳之以法,除了相当铁的证据之外,还有别的阻碍。 这一点,谁也没有说破,可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回到大队,正是下班的点儿。 不值班的准备下班,剩下的准备去食堂吃晚餐。 向晚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有些犹豫是回去吃饭,还是吃食堂。 纠结半晌,她给方圆圆发了一条消息:“下班了吗?” “下了!” “晚上吃什么?” “我回家吃。” “……” “珍惜二人世界哈,不用管我。” 这么久不回去,中秋一过,竟回去得勤了。 向晚知道她因为黄何的事儿,心里有道坎儿没过。 可今天在看守所的所见所闻,她却一个字都不能透给方圆圆知道。 至少,方圆圆没提的时候,不敢主动将黄何二次进了看守所的事情告诉她…… 向晚一叹,捋捋头发,“好吧,那我就去食堂将就一口了。” 发完这条消息,她把收拾好的东西放下,准备去食堂。 方圆圆这时又发来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看看大姨吧。” 嗯?妈妈怎么了吗? 向晚心里毛毛的,紧张地问:“我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圆圆:“昨天跟她一起吃饭,我是觉得她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她犟得很,说是老毛病,不碍事儿。我说陪她去医院,她也不肯……所以我说,还得你亲自出马。” 难道上次的病还没有好? 向晚思考着,“行,我知道啦。” 说完,她就给老妈打电话。 可是,接电话的谭云春,精神头儿却好得很,逮住她就问,给小姨道歉了没有。 一听这个事,向晚就头大。 “我给小姨发了消息的,你就放心吧。” “发消息了?我怎么没有听她提起的啊?” 昨天打电话小姨没有接,然后向晚回头就给她发了一条道歉短信,还卖了个萌。 不过,没有得到回复就是了。 她没告诉谭云春细节,只笑了笑,“小姨那么忙,怎么可能每件事都告诉你?再说了,多大点事儿啊,不要往心里去了……我们跟小姨是亲人……” “是亲人……感情还是需要维护的。”谭云春迟疑着说完,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转头就对向晚展开了叨叨式催婚。 “你跟小程怎么样了?”她说:“小姨跟小程妈妈的关系是不错的,昨天还在程妈妈面前狠狠夸奖了你一通呢。小姨说啊,他们找可挑媳妇了……不过听程妈妈的意思,这件事情应该能成……” 能成? 难道小姨没有再接到程母的电话? 今天在队上都快干起来了,能成就有鬼了。 当然,向晚可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老妈,怕她心脏不好。 于是,迟疑一下,她吞吞吐吐地告诉谭云春。 “妈,其实我……有对象了。” “啊!”那头传来老妈长长的一声抽气。 就像噎着了似的,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向晚叫了一声:“妈……” 然后就听到她狂轰滥炸地询问,“你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也敢瞒着你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做什么工作的?有照片吗?赶紧发一张过来妈妈给你参谋参谋……” “……” 向晚无言以对。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谭云春语气轻松起来,“一个一个回答啊,不用着急。” 说完,不等向晚吭声,她又突然变了语气,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那上伙子是锦城人吗?家里条件怎么样?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家里有几口人?农村户口还是城镇户口?” “……妈!”向晚哭笑不得,“你查户口呢?” “查什么户口?我这叫了解情况……回头我得跟你小姨说明白的。”谭云春叹息一声,“毕竟你小姨刚刚约了小程的妈妈,你这转头就自己谈上了,不说清楚,不好交代啊!” “……” 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向晚刚才还不想坦白呢。 谈恋爱的时候,是两个人的事,一旦公开,就变成了两家人的事。 她跟白慕川的感情,根基不牢,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节外生枝,再加上彼此都挺忙的,实在不想费这些时间。 可是,如果不告诉家里,她们就会不停把她跟程正捆绑在一起。 就算没有程正,也会有别的什么正…… 那对白慕川不公平,对自己也不公平…… 然而,突然被老妈问及这些,向晚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对白慕川的了解,实在是太有限了。 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其他一无所知,连他真实的年龄和生日都不知道,更别提家庭情况了。 “妈,你就别管了,我们刚刚谈上呢,八字都没有一撇,我哪能问人家那么多?” “不问怎么行,万一遇上骗子了呢?”谭云春急眼了,“哎哟,你这傻丫头……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对人家一无所知就谈上了,像我们那个年代……” “妈,现在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了。”向晚叹口气,笑着哄她,“这样,我去探听探听好不啦?一旦有了消息,我立马向你汇报,你看好不好?” “哼!你就知道哄你妈……” “没有啦,我认真的。你就不要操心我了。到是你……”向晚沉吟一下,担心地问:“我听圆圆说,你好像有点不舒服?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圆圆这丫头……我哪里有不舒服?只是最近天气不好,老是咳嗽……” “你每次都这样。”向晚沉着声音,不高兴地凶她,“行了,别犟!明天我抽空过来,带你去看病。现在我先挂了啊。” 不给老妈机会反对,向晚挂了电话。 抬头一看,已经走到了食堂。 现在的人都图洒脱,家里没人做饭的,大家选择在食堂吃了再回去,便宜、口味好。所以,食堂的生意每天都不错。 向晚打好饭,端着餐盘过来就看到梅心坐在窗边。 两个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向晚笑了笑,走过去,“嗨。” 梅心抬头,淡淡看她一眼,“吃饭啊?” “……” 真能把天聊死啊! 她在这里不吃饭,吃什么? 向晚噗一声笑,坐在她的对面,拿起筷子慢慢喂一口在嘴里,“你平常都不在这里吃晚餐的,今儿怎么想通了?” 梅心慢吞吞地挑着蔬菜,“今天加班。” “哦。”向晚觉得天儿又被她聊死了。 低下头,她认真吃饭,闭上嘴。 空气沉静了片刻,梅心突然开口,“等一下你有事吗?” 向晚嗯一声,抬头瞄她,一边吃一边问:“怎么了?” 梅心:“程队的多肉,该换盆了,想找你帮忙。” “……” 说真的,在今天程正妈妈来大队之前,如果梅心提出这样的要求,向晚是会同意的。 可今天都这么尴尬了,她还去给程队的多肉换盆,她是有病么? 向晚抱歉地看着梅心,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等一下还有事,白队等着我的侧写报告呢。” “嗯!”梅心握筷子的手,顿了顿,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我听他们说了……” 向晚漫不经心地问:“说什么?” “你跟程队的事……”梅心目光微微一闪,望一眼食堂里三三两两吃饭的人,“刚才好几个人来找我打听,问你跟程队是不是相过亲,处过对象……” “……” 好尴尬。 人民群众的生活还是太单调无趣了吗。 一点小八卦,就能激起大高潮。 向晚莞尔,尴尬地笑笑,不回答。 “我说没有。”梅心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知道你不喜欢,不愿意让人说三道四。” 呃!向晚微微吃惊,望着梅心的眼。 在大队,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姑娘有问题。待人冷冰冰的,难交流,难相处。 所以,在这个遍地单身汉的地方,这么一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居然没人主动追求…… 但向晚对梅心的感觉,一直跟别人不同。 冷漠或许是性格使然,或许是工作原因,但她的内心其实很柔软,很温暖。她的单纯也做不得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足以说明一切。 “谢谢你。”向晚真诚地说。 梅心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我吃完了。你慢吃。” 说完,她端着餐盘离开了,只留给向晚一个背影。 突然地,向晚被她激起了创作欲望……这个女人很有气质啊。高冷,孤独,法医学人才…… 这样的人设,可以说很有个性了。 只不过,要跟她配一个什么cp好呢? …… 天马行空地想着,向晚慢吞吞吃完晚餐就离开了。 白慕川开会没有回队上,她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就怕他工作时不方便。 可心里始终是惦念着的,好几次拿起两个人以前的短信交流来看……竟看出些与当初不一样的感受。 白慕川,人设也很男主啊? 高贵、傲娇、幽默,帅气,正义感……关键还很有才气。 嗯,这么一比较,她自己会不会太平凡太接地气? 把两人凑到一起写成一本书,怕是读者都得砸她臭鸡蛋吧? 一个人想得乐了,回到家里,空荡荡的,又慢慢无聊起来。 写书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这停更的日子,始终是缺少点什么……生活就像被人抽走了一半的乐趣。 唉! 向晚打扫着卫生,开始想念方圆圆在家的时候了。 那姑娘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天嘻嘻哈哈,玩笑不断,跟她在一起生活,其实挺轻松的,至少不会太寂寞…… 希望黄何的事,不要改变了她乐观浪漫的性子。 天渐渐黑下来。 向晚收拾好房间,坐在电脑边上,又打开了《谋杀男神》的书评。 明知道看书评会扎心,但她就是莫名的执念。 是这本书,让她得到了无数的认可。也是这本书,让她第一次做了“太监”,成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书评区的留言,比前两天少了很多。 有些人骂够了,没有得到回复,就都离开了。 偶尔还有人再来看一眼,不见更新,再骂上两句,又走了。 剩下来的人,要么是爱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恨到了骨子里…… 向晚慢吞吞地翻着,选择性无视掉那些骂得难听的,潜意识地寻找着……那一个神秘的id。 也许是那个人的留言总是撞在节骨眼上,与案件存在某种奇怪的契合,让向晚无形中对他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就想知道他又说了什么…… 第一页,没有。 第二页,没有。 翻到第三页,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id。 “书停更了,不好玩了。作者,我们要不要来玩一个更刺激的游戏?” 刺激?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她很久没有回复过书评了。 可看到这条怪异的留言。她下意识就回复了一个问号。 她以为对方不会回复,切换出来逛了逛其他网页。 等她再切换到小说书评区,准备退出关上电脑的时候,发现那一条留言下,有了新的回复。 “比如,我是你的疯狂粉丝,为了催更,开始失去理智。你停更一天,我就杀一个人?” …… …… 第181章 ,二更 是恶作剧?中二少年。 还是……确实是那个变态? 向晚头皮发紧,刷新一下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留言……结果回头准备截图的时候,发现那条留言又被删除了。 是他自己删的,还是系统对不良信息进行的屏蔽? 向晚心脏紧绷着,想问一下方圆圆,可看看时间太晚,又忍了下来。 忐忑中,她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地等着…… 结果等得快要睡着了,也没有等来白慕川那边的消息。 开个会,不能开到半夜十二点还没有结束的啊?这没有道理。 向晚这一次没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在干嘛呢?” 情侣间聊天,好像很喜欢这句开场白。 向晚发完瞅了瞅,觉得自己又俗气又好笑。 可来不及补充,白慕川就回复了,“在想你。” “……” 好肉麻! 可心里……怪甜的。 向晚唇角不知不觉挂上一抹笑容。 “小白先生嘴好甜。请问,想我什么呢?” “什么都想。哪里都想……” 暧昧了!又来撩。 向晚看着那一个个带着感情的字眼,心脏怦怦乱跳,耳根又条件反射地热了起来。 很奇怪,不管跟白慕川在一起多久,依旧受不住他撩,一撩就心里发烫,脸热心跳不可控制,根本没有习惯这一说。 完了完了! 中了一种叫白慕川的毒! 向晚捂了捂脸,笑着,反逗他:“既然想我,为什么这个点儿还在外面浪,不回家是哪儿逍遥去了?” 一个“回家”的词儿,发完她忍不住想吐槽自己。 出租屋而已,合租而已啊。 可白慕川似乎被她暖到了,回复的语气似乎也带着笑。 “在跟领导吃饭。你早点睡,年纪不小了,悠着点,我可不想取个黄脸婆回家……” 我去!不出三分钟,这货果然要怼她。 是相爱相杀的意思嗯? 向晚心情放松下来,双眼点漆,如若生光。在这样的午夜,跟喜欢的男人聊聊天,其实是很舒服自在的事情。不过,想到白慕川还有领导要陪,她又不敢再继续闲聊下去。 “行,那我最后再弱弱地问一句,你去开会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白慕川去开会也好,吃饭也好,本来是常态,可在案子的关键时间节点上,就是让她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如果白慕川不说明白,她怕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怎么都睡不好。 可是,白慕川就像偏偏要跟她做对似的,转头就发来两个讨打的字眼。 “你猜?” 向晚大眼珠子一瞪,睡意全无。 “白慕川,不要伤害我脆弱的神经。听你这么说,我好虚……” “傻样!我才舍不得伤害呢。”说完,白甜言蜜语川又附身了,“不早了,赶紧闭上眼,乖乖睡觉。不然我生气了。” “……睡不着。” “那我给你唱个歌?” “……” 唱什么歌? 不是在陪领导吃饭么? “别逗了,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我看看书,一会就睡着了。” “我去洗手间。”不容置疑地,白慕川强势地一锤定音。 然后,不到两分钟,向晚的手机就响了。 “喂……” 低低沉沉一声招呼,磁性、温柔,仿若从遥远的虚空传来,瞬间秒杀了向晚的少女心。 “干嘛呢你?”她甜甜地笑着,发现自己心跳很快,赶紧翻个身,趴在枕头上,小声问:“你真的去洗手间啦?” “当然。”白慕川低低一笑,“我说我要哄我家宝贝睡觉,先失陪一下。” “……去你的,信了才怪!”向晚嗤嗤发笑。 她当然不会相信他会跟领导这么说话。 可白慕川却哼笑一声,“千真万确的,不信下回你亲自求证。” “……” 向晚咬着唇笑着,听到他的声音,就满心的快乐,那些烦心的事不知不觉就抛到了脑后,“好吧,宝宝成全你,唱一个吧!” “想听什么?”他问。 他压着嗓子询问,那呼吸声就似一股会挠痒的清风,在耳边徘徊,絮絮的撩拨…… 向晚的心,突突乱跳,“不知道……随你喜欢啊。” “好吧!我考虑一下……”白慕川吊了一会她的胃口。 慢慢的,一句低沉的歌声徐徐响起。 ……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 一首火遍大江南北的《成都》,被白慕川唱来,仿佛有一种天然的魔力,紧紧抓住了向晚的心。 温柔的,不经意的,浸入她的视听神经,整个人陷在歌声里,将一个声控系少女的本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润了双眼,却从头到尾,没舍得说一个字打断他。 好一会儿,歌声停了。她听到白慕川轻声在唤。 “小向晚?” 向晚喉头有一点紧绷,还不等说话,就听白慕川叹息一声。 “困了吧?乖,好好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嗯……”千言万语也只剩一个字。 他挂了电话,向晚脑子里却久久盘旋着《成都》的旋律。 第一次,她觉得这首歌这么好听,也第一次因为爱上一个人而深深爱上一首歌。 于是,她把这首音乐搜索出来,将手机放在枕头边,一直单曲循环地播放着。 直到睡去。 直到醒来。 …… 不写书的日子,向晚起得很早,赖床的习惯都养好了。 洗漱完,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才想起,程正的早餐再一次缺席。 突然地,她有点感谢程家妈妈。 没有她的横加干涉,这不尴不尬的早餐,还不知得持续多久呢? 向晚长长松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收拾收拾,她背着包下楼去坐地铁。 小区外面一千米左右就是地铁站,出了地铁再走一千米,就能到刑大。可以走路锻炼,来去都很方便,她对这种崭新的上班方式充满了期待。 到了大队,唐元初看到她手上的早餐就伸手来拿。 “谢谢向老师,你可真好,天天给我送早餐!” 向晚哭笑不得,“你是吃顺嘴了呢?” 唐元初吸着牛奶,眨个眼,“必须的。” 实际上,向晚就那一点工资,要是天天给所有人买早餐,那真的能把她吃穷,所以,今天她原本只买了自己和白慕川的…… 结果被唐元初抢去,她无奈一叹,小声问:“他呢?” 一个他字,拉近了她跟唐元初的距离。 毕竟整个大队,就唐元初最清楚他们两人的“地下情”了。 被人当成“自己人”,也是一种极为美好的体验。 闻言,唐网红一脸的笑容。 “不在。” “是没来,还是出去了?” “没来。” 嗯?向晚有点奇怪。 昨天晚上,白慕川整夜没有回来出租屋。 目前来看,他也没有回单位加班…… 那他上哪里睡的?是回他家里了吗? “放心吧,丢不了!甭紧张。” 唐元初吃人嘴软,好心安慰了她一句,却看到向晚朝他猛使眼神…… 嗯?!他愣一下,反应过来,笑着哦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径直离开了。 大厅里很安静。 大家窸窸窣窣的忙着自己的事。 向晚闷头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做侧写报告。 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不管案子发展如何,她必须得有自己的判断。 不能把爱情和工作混为一谈!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干这个事儿。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慕川依旧没有消息。 向晚内心焦躁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突然听到小刘在喊她。 “向老师,向老师……” 小刘是整个刑侦队最八卦的男人。 大多数时候,他也是小道消息、娱乐新闻的来源渠道。 向晚一听他叫,忙转过头去,“怎么啦?” 小刘勾勾手指头,示意她坐过去一点。 向晚挪了挪椅子,坐到他的旁边,忍不住笑,“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小刘眯起眼,神经兮兮地嘘了一声,“机密!” 向晚抬抬眉梢,“世界大战啦?” 小刘嗤一声,又压着嗓子,“比世界大战还要可怕。” 向晚忍不住翻白眼,“到底什么事啊?再吊胃口我就举报你了啊!” “别别别!” 小刘常常找她八卦。 所以他有太多的小辫子攥在向晚的手上。 一听这话,他无辜地做了个可怜的眼神,马上收敛神色。 “你知道吗?周德全这个案子,怕是要引发一场大地震了……” “嗯?”向晚微微一惊,“震什么震?” “这事儿是我听说的啊?你可别卖了我……”小刘又四处观望一下,压着声音说:“白队昨天去市局开会,跟人干起来了,听说还闹得很不愉快……” 向晚心里一紧,“然后呢?” “然后么,白队也个狠角色。”小刘嘿嘿一笑,做了个啧啧的口型,像讲评书似的,特别戏精,“白队直接把这事儿捅到了天上——惊动京都了。要不,我能说就要大地震了吗?” “啊!”向晚惊悚。 这像是白慕川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说过的,不会妥协,一定要一查到底。 如果遇到阻止,他肯定会做出反击来。 不过,小刘一个在办公室做内勤的人都知道的事儿,她天天跟着白慕川跑外勤,怎么半点不知情? “你哪儿听说的?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我啥时候说个假话?”小刘看她一眼,左右看上一眼,声音比刚才还要小,“我有个警校的同学,在市局工作,他们刚刚接到消息了……错不了。” 向晚一愕。 看着小刘的脸,她好久没回神。 市局那边都有消息了,那白慕川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小刘见她发愣,又小心叮嘱,“没有正式出文件之前,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向晚嗯一声,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周德全这个人……值得那么兴师动众吗?” 小刘抿了抿嘴,“他一个人当然不值得。但白队手上好像有好多东西,还有周德全老婆交代的材料,足够有些人喝一壶了。反正周德全想脱罪是不可能的了……上头不仅要办他,还要抓某些人的典型。这次牵连的人,怕是得拉出一串……” 这么说,确实是要大地震了。 周德全案到底会牵连多少人,向晚目前还不清楚。 她也完全不像小刘那么振奋。 因为,她很清楚,这中间水有多深,而白慕川此举,掀起的惊涛骇浪,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为他担着心,小刘叫吃饭,她没有过去。 埋头在办公桌上,她画了一个案件的人物关系图,仔细琢磨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搞清楚。 就连毛桂桂的尸身都还没有找到。 如果有人想仓促结案,那是不是表示——周德全被放弃了? 就像他当初放弃他的小舅子贾安一样,他也成了别人不得不断去的一条手臂? 向晚脑洞有点大,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 “在想什么?”桌面被人轻轻叩响,吓了她一跳。 她猛地抬头,面色微显苍白。 于是,白慕川舒展的眉慢慢蹙起。 “怎么了?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 向晚脊背上有点虚汗,嘘一口气,“没事没事,就是你突然冒出来,我没准备。” “见我还要准备?”白慕川哼一声,绕过桌子转到前面,挪动她的电脑,“让我看看,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向晚:“……” 她的桌面上,只有那个人物关系图。 在图上,周德全并非在食物链的顶端。 还有一个用“?”号代表的神秘人物,脑袋被她涂黑了。 他与所有的案子都有关系。 但至今,无人知道他是谁。 沉默了好一瞬,白慕川把电脑放回原处。 “很用功。不错!” 向晚没有听他发表别的意见,嘴唇牵了牵,瞥他一眼:“你上哪儿去了?昨晚没回来,今天还跷班……” 白慕川手插裤兜,云淡风轻地笑,“回了一趟京都。刚回来。” “……” “愣着干什么?吃饭去!饿死我了。飞机餐贼难吃!” “……” 第182章 ,有趣的灵魂(一更) 向晚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小刘对她说的那些八卦,她在白慕川面前只字未提,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那样。 大厅里已经走得没人了。 二人走进食堂的时候,大家纷纷给白慕川打招呼,但是对于他这个领导跟下属一起吃工作餐,已经都习惯了。所以,众人见怪不怪,招呼完各自吃东西。 向晚打好饭菜,坐到了老位置。 很快,白慕川也过来了。 罕见的,他坐到了向晚的身边。 因为两个人之前有过的“秘密约定”,他一向比较尊重她的想法,向晚不主动开口,他就不在单位上公开彼此的关系,即便平常吃饭遇到,也不会主动坐到她身边。 向晚寻思着,抬头看他,“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白慕川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今天格外想你,算不算不一样?” 向晚是感性生物,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是极为敏感的那种人。 闻言,她瞄着他,并不相信他这样的托词,不由皱了皱眉,一边吃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你这一来一回的几千公里,不累吗?” “累。” “那等下要不要回去睡一会?” “你陪吗?” “白、慕、川!” 看她一急,白慕川就忍不住笑,“在飞机上睡过!” “那能行吗?” 就她的观察,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认真睡过觉了。 即便是钢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要不要这么拼命?”她嘟囔一句,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刨开盘子里切得大块的西红柿…… 白慕川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沉沉地一叹:“我得抓紧时间。” 呃!抓紧时间也不代表就得二十四小时不休息吧? 向晚对他工作狂的态度极为恼火,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哼一声,“不要自忖颜值高,就可以肆无忌惮。你今天做下的孽,将来身体都是会还给你的。” “那到时候……你会嫌弃我吗?” “会啊!”向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面前的盘子,“如果你不把你的葡萄给我吃的话。” 白慕川一怔,唇角掀了掀,把盘子边几颗葡萄一起夹给他,“你喜欢吃这个?” 向晚嗯一声,“还可以。水果我都喜欢。” 白慕川抬抬眉梢,不肯示弱地看着她,“我也要你的西红柿!” 噗,向晚差一点笑喷。 她把自己碗里不想吃的大块西红柿全都夹给他,“你喜欢吃,为什么不多要一点啊?你要开口,胖厨肯定给你一堆……” “我不喜欢吃西红柿。” “……”那你还要? 向晚惊悚地看着他,然后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 “我只喜欢吃你碗里的西红柿。” “……” 这家伙,现在是什么甜言蜜语都可以张嘴就来,简直是老司机上路嘛。 向晚眼风往两侧扫了扫,发现他们位置周围都没有人,稍稍放松一点。 反正没人听到,甜就甜一点吧。 她低头剥葡萄,格外认真。 等几颗全都入了嘴,才发现白慕川一直没有说话。 他在认真吃东西,面无表情,情绪隐隐可见一丝喑沉。 向晚拿纸擦了擦嘴,又递给他一张,“下午有什么安排?” “还是这案子。”白慕川翻动着碗里的白米饭,刚才说饿极了的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食欲的样子,语气凝重而喑哑,“马素英交代的那些事情,都需要核实证据,还有周德全那些下属,还得再撬撬嘴……尽量多掌握一点证据吧。” 尽量多…… 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信息。 她看着他,“是快要结案了吗?” 她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白慕川却怔住。 沉默片刻,他嗯一声,面色缓和下来,擦擦嘴,“差不多了吧,事实基本都清楚了。” 还有很多没弄清楚的好不好?向晚盯着他的眼,他却没有跟她对视。 过了片刻,向晚问:“你认为毛桂桂是周德全杀的吗?”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从物证来看,八九不离十。” 向晚静默一会儿,“那他的杀人动机呢,目的呢?即使周德全以前手上也沾过人命,但也是因为影响到他的利益了,并没有无缘无故的杀人。毛桂桂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更不是锦城人,可以说和周德全八竿子都打不着……” 白慕川沉着脸,“不是每一桩命案都有杀人动机的。” 是,临时起意,也是有的。 向晚知道这个道理,可总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慕川……”她看着他,目光深深。 “嗯。”白慕川认真地冲她点点头,“我会有分寸。” 向晚沉默了。 ……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下班的时候,向晚把今天做好的侧写报告传给白慕川,就准备下班了。 今天方圆圆要回来吃饭,她就不吃食堂了。 白慕川表示要送她,被向晚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占用警力。” 白慕川没有坚持,“那就让唐元初送你到地铁站吧。” 向晚:“……” 怎么说得唐网红不是警力一样? 在路上,唐元初苦口婆心地给向晚讲了一些恋爱经验,并严肃地告诉她,男人大多数时候,是喜欢被女人依赖的,这样他们会比较有成就感,感觉自己被需要。如果都像她这样凡事自己来,要男朋友来干嘛? “该用他的时候就用他!他更有存在感,你也可以轻松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向晚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唐警察谈了几个女朋友?” 唐元初:“小时候暗恋不算,就一个。” 向晚忍不住想笑:“谈了多长时间?” 唐元初认真想了一下,“大概两三个月吧。” 向晚:“……” 以有限的经验投入到无限的婚恋研究中,唐警官也是很拼了。 看她半天不吭声,唐元初笑问:“怎么?向老师问这个,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向晚似笑非笑,“你喜欢什么样的?” 唐元初:“漂亮的。” “……” 好简单粗暴的要求。 向晚沉默一下,为自己小说人物的设计,问出了一个调查性的问题,“在你们男人眼里,是好看的皮囊更重要,还是有趣的灵魂?” 唐元初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当然是有趣的灵魂了。” 向晚稍感安慰,觉得男人也不都是那么肤浅的。 然后下一秒,她就听到唐元初说:“如果做朋友,我肯定选择有趣的灵魂。如果是找女朋友,那还是好看的皮囊吧。女朋友用那么有趣做什么?我自己就很有趣了。” 向晚:“……” 一个人上了地铁,没有座位了。 向晚站在车门的位置,看着玻璃窗反照出来的自己的脸。 她算是好看的皮囊,还是有趣的灵魂?白慕川喜欢她什么呢? …… 这天晚上,方圆圆是九点左右回来的。 那时候,向晚刚刚洗完澡在吹头发。 方圆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拿掉她手上的吹风机,直接找她打听黄何的情况。 这是在外面听到些风言风语了吧? 这两天,关于周德全的事,锦城圈子里到处都在传,什么谣言八卦都有…… 所以,方圆圆知道一些东西,也不奇怪。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向晚没有隐瞒,如实地把黄何在看守所的事情告诉了她。 不过,她没有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委婉地解释说:“案件目前还在侦查阶段,只要跟周德全有些关系的人,都被弄进去了。一切还是要等最终的结果出来。” 方圆圆嘴角紧抿着,嗯一声,没什么表情地问:“那他那个老情人呢?” 老情人?向晚默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田丹月。 果然,不是局中人,不解局中情。她跟方圆圆的关注点根本就不一样。 “那个女的,不在。”向晚今天看过相关资料了,对田丹月的事情有一定了解,“抓捕周德全的那天晚上,田丹月不在别墅。后来,也没有找到她。这个女人……突然就不见了。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寻找。” “呵!”方圆圆冷笑一声,“我觉得这个女人才是罪魁祸首,结果,贱人居然跑了?” 向晚沉默一下,实事求是地说:“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跟周德全的案子有关。” “你帮她说话?”方圆圆不高兴地挑起眉梢。 于是,向晚不吭声了。 方圆圆心里有火气,这个时候,说什么她都听不入耳。 现在她需要的,也不是道理。需要有人站在她那边就足够了。 果然,她不吭声,方圆圆脸色就好看多了。 “表姐,我们去看看他吧?” 向晚抬头,撞上她的目光。 担心的、压抑的、痛苦的,偏偏又充满了期待……很令人心痛。 “看不了!”向晚难过,却不得不告诉她,这个阶段没有办法探视黄何。 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跟队上的人一起去办案,也是见不到黄何的。 方圆圆沉默一会儿,把吹风机递还给她,径直回去睡觉了。 从头到尾,她表现得都很冷静,与上次近乎崩溃的反应截然不同。 果然,打击受多了,人的心脏就会越来越强悍…… …… 第183章 ,很多钱(二更) 第二天向晚请了假,没去大队。 昨天她告诉了老妈今天要带她去医院瞧病,就肯定得去。 长辈可哄不得,说了什么,他们心里都记着呢。 早早起床,向晚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挑了一件比较显好气色的衣服,又细心化了一个淡妆,对镜自照,觉得满意了,这才拎着包出门。 每次去见老妈和小姨,她都会特别注意仪表和形象。 没想到今天特地打扮一番,出门就在电梯的过道上碰见程正。 隔空对视,沉默一下,向晚提了提唇角,打了招呼。 “早,程队。” 程正上下打量她,“上班?” 向晚礼貌地说:“不。有点事。” 程正点点头,“看了一眼已经到达的电梯,需要我送你吗?” 向晚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 不求解释,不去苛责,不用在意。 她认为这是处理自己与程正那点小尴尬最好最直接的办法。 说着,她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进入电梯,把肩上的包带,往面前一挪,端正地站在电梯中间,目不斜视。 程正迟疑一下,在电梯合拢之前,大步进来,站在向晚的身边。 沉默的空间,太过狭窄。 两个人距离很近,可程正却觉得,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 这样的客气且不失礼貌的关系,比以前还要退步。 电梯下行。 程正看着跳跃的数字,沉默了许久。 “对不起!” 道歉不是他擅长的事,他一直是个骄傲的男人。 可在向晚面前,他其实在一次一次低头。 老实说,如果硬说程正这个人有多大的缺点,向晚真的说不出来。 他并不是很坏的那种人,甚至会默默地关心人。但跟他在一起,一潭死水,激不起波澜。还有他的那个家庭,那个妈妈,实在让向晚喜欢不上来。哪怕以后跟他做朋友,她都觉得自己会消受不起。 所以,明知道他不想听什么,她偏就问了什么。 “你妈走了么?” 她是笑着问的,很轻松,就像一点都不在意。 却用潜台词在提醒程正,跟她保持距离是会比较好的…… 程正面色微微一凉,看她的目光有点暗,嘴皮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可好久都没有开口,直到电梯门再一次开启,他看着向晚大步离去,才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很生气。” 他音量有一点高,不是平常冷静自律的样子。 向晚脚步一顿,慢慢转头看他,“嗯?”与他对视着,她又缓缓笑开,轻松地说:“其实还好。我并没有太生气。毕竟是陌生人……如果我把这种事都往心里去,早就被网上那些黑我的人气死了。” 程正拿着公文手包,叹一口气,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低低说:“我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向晚打断他,尴尬地抬了抬眉头,“程队,我对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兴趣。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回聊啊!” “你不相信?”程正补充,目光里充盈着一种很古怪的情绪。 好像她的肯定,对他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又好像他想从她的眼睛里,搜索到认可与释怀。 “我信!”向晚微微一笑。 人道主义一信之后,她加快了脚步,脚下生风,疾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 向晚打车到达谭月春的别墅时,他们一家人都在。 对她的到来,谭云春并不意外。 她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昨天说了今天会来,就一定会来。 不过谭月春见到向晚,表情有些不好看。大家长作风早就渗入了骨子里的她,最近对向晚的意见很大。 ……这个侄女越来越不好管了。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也就算了,结果好端端的一桩亲事,活生生让她给搅黄了。浪费她一番苦心,还让她在程妈妈面前赔说了不少好话。 向晚慢吞吞走进去,像往常一样招呼。 “小姨,小姨夫……早。” 刑远航马上站起来,礼貌一笑,“小晚来了?来来来,快坐下。你小姨这几天老念叨你呢?你陪她聊聊,我得去公司了……” 从向晚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的态度。不冷漠,也不亲近,永远是家里的客气担当。 而邢菲菲,就完全是嫌弃担当了。 她走出餐厅,看到向晚,鼻腔里就轻哼了一下。然后,大声对邢远航说:“爸,你等我一下,我坐你车去学校……” 邢远航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嗳一声应了。 “我在外面等你。” “好!”邢菲菲三步并着两步兔子似的冲上楼,拿了书包下来,一眼都不看向晚,火速冲出大门,就像背后有鬼在撵似的,头也没回,完全无视向晚的存在。 也客观地告诉向晚,她不受欢迎。 向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习惯了,也不在意了。 谭云春有一点尴尬,怕女儿心里不好受,赶紧打个圆场,“菲菲最近功课挺忙的……快,晚晚,快坐过来跟你小姨说说话。” 嗯一声,向晚慢慢坐到沙发上。 她没有去吃老妈递过来的水果,只扭头对谭月春说:“小姨,中秋节那天,我在执勤,回不来……” 谭月春神情冷冷的,拿着电视遥控器,胡乱地摁着,明显不太高兴,“你现在翅膀硬了,也不需要我这个讨人厌在边上瞎操心了。想飞就飞吧!给我道什么歉?该我给你道歉才是。大过节的,非要让你回来吃饭……” “……” 这么说就很尴尬了。 本来是这么亲的姨母,找个台阶一下,事情就过去了。 可话说到这分上,向晚很被动。 她知道小姨强势惯了,不太喜欢别人忤逆…… 最主要的是,他们跟小姨之间的关系也很特殊——稍稍处理不当,就会演变成别人眼里的“斗米恩,担米仇。” 而这,也是老妈一直以来对小姨格外小心讨好的真正原因。 毕竟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小姨帮了他们。这么多年,也是她一直在帮衬,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与她翻脸,被人家说忘恩负义…… 人际关系,最是敏感。 向晚暗吸一口气,把语气放得更软了些,样子也很乖巧。 “小姨,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对不住你……” “你对不住我的,哪才这件事?”谭月春转头,目光逼视着她。 向晚心里一惊。 再一想,明白了。 “程妈妈都跟你说了?” 谭月春耷拉下脸,黑沉沉的面色,有些难看。 “她不说,你会告诉我吗?” 向晚沉默。 有些事,越解释越麻烦。 小姨有火气,让她发泄算了。 然而,她的沉默并没有让谭月春消火。 “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以前就是太爱多管闲事,非得自己找些罪来受。以后啊,我操不起你那份心了……” 说着,她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丢,拍拍膝盖站起来,对谭云春说。 “我洗脸去了。你一会要出门,把天天交代给小邓就行……” …… 门开了,又合上。 小姨就这么走了,只留下尴尬的母女俩。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久没有说话。 “妈……对不起。”向晚这一声抱歉是由衷之言。 她舍不得看母亲这样难过的表情,感觉自己特别不孝心,但又无法说服自己,屈从于出于本心之外的外来意志。 “我知道你和小姨是为了我好。可我长大了,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不想勉强自己,接受一份不想要的感情……” 谭云春眼圈通红,就那么看着她,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声音低得像是喘不过气来。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性子咋这么好强?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意思呢?找一个实在靠谱的男人,照顾你的生活,不比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强吗?” “妈……”向晚呻吟。 然后,长长一声叹息。 年龄,代沟——跨不过的坎儿。 向晚沉默一下,微笑着坐到谭云春的身边去,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像小时候躺妈妈怀里谈心一样,认真地说:“妈,我做这些事,不是我性子好强……而是我,想有很多很多钱。” 谭云春一怔,侧目看着她。 向晚觉得从经济的角度来解释,母亲更容易听得懂。 于是,她就着钱这个问题继续说:“我要的钱,是我随时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不是哪个男人给我的,我也不需要看人家的脸色,更不用买个卫生巾都要得到别人的允许……” 谭云春脸上已有变化。 这些浅显易懂的话,不就是她过往人生的经历吗? 金钱不自由,人就不自由,何来幸福? 向晚看着她的眼睛,“因此,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赚很多钱。很多钱,才能带给我很多的自由。很多钱,才可以给我独立掌握的人生。很多钱,才可以让我不用因为任何事情,在任何时候受他人意志的左右,活得像个傀儡……” 谭云春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向晚深吸一口气,突然紧紧拥抱一下她。 “走吧,我们去医院瞧病——”说着,向晚又拍了拍自己的包,“我收到上个月的稿费了,好大一笔钱呢……所以,妈妈,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没有保障,你女儿能干着呢,养咱们母女,完全没有问题……” 谭云春嘴角一撇,捂了捂脸。 再抬头时,双眼已是湿润。 “嗯,我们去瞧病!” …… 第184章 ,小奶狗(一更) 自从向晚成年后,就去了外地上学,很少有机会跟妈妈一起出街了。 回到锦城,因为妈妈一直在小姨家帮工,她每次过去都觉得尴尬,潜意识就回避了。 因此,挽着妈妈的手去医院,竟然也是一种很温暖的体验。 “妈,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挂号。” 挂号区人很多,排了长长两列,队伍蜿蜒得像蛇一样,看得向晚头都大了。 她拿了妈妈的身份证去挂号,又时不时回头看她,怕她哪里不舒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大了,母亲老了,她们之间的角色开始慢慢互换了……身体羸弱的妈妈像个孩子,而她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医院生意相当火爆。 挂号、待医……这个过程格外漫长。 等谭云春的名字被叫到的时候,已是一个小时以后。 意外的是,她们进去一看,坐诊医生居然是上次程正带她们来看过的那个医生。 更意外的是,医生居然还记得她们。 熟人办事更方便,看过谭云春的病历后,医生一脸和蔼地问了她的情况,查了血,然后开了药,特地嘱咐她要好好休息,保证睡眠,一早一晚注意加减衣服……说她的病是操心太多,累的,要好好调理。 没有大病,就是好事。 向晚心情雀跃,趁着今天放假的机会,准备带妈妈去逛街。 一开始谭云春是拒绝的。 她舍不得花钱,更舍不得花女儿辛苦赚来的钱,可最后还是耐不住向晚的撺掇,女性天生的“买买买细胞”被激活,在向晚的带领下,屁颠屁颠地过了一回中年少女的生活。 买口红,试护肤品,吃垃圾食物,走路喝饮料,一言不合就自拍…… “感觉怎么样?”向晚笑嘻嘻地挽住妈妈的手,“开不开心呀,谭女士。” 谭云春满脸的笑,藏都藏不住,说话时一脸的皱纹都深了。 “唉!突然感觉……好像年轻了好多……” “这才对嘛。人活着,就活一个心态。心不老,就永远年轻,知不知道?” “你这丫头……呵!”谭云春直乐。 “你这丫头是不是很帅?妈妈,以后你要经常这样。想花钱就花钱,想放飞自我就告诉我,我带你飞……”向晚头微微向上仰头,愉快地看着天边飘远的白云,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嗯,现在我们还穷了点。但不会穷一辈子的。放心吧,你姑娘会养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然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找一个小奶狗……” “小奶狗?”谭云春轻轻摆手,“你小姨家的狗啊猫啊,可把我给累坏了,一个比一个爱闹腾……我才不想养狗呢。” “……” 向晚看着老妈认真的面孔上,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忍不住笑了起来。 “妈,你可真好玩。” 她突如其来的笑声,让谭云春莫名其妙。 “咋了?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在笑啊。”向晚一本正经地瘪瘪嘴,然后凑到谭云春的耳边,“小奶狗啊不是狗,是指年轻,会黏人,还很忠诚的小男人……” “啊!”谭云春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向晚。 然后,看见向晚脸上的促狭,双颊腾地红了起来。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爱脸红的毛病,向晚完全继承自母亲。 看到妈妈绯红的脸,她笑容更大了,眯起眼又逗老妈,“给我说说呗,你喜欢什么样的?” 谭云春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没好气地笑骂,“这种话,是姑娘可以问妈妈的吗?” “怎么就不可以。我不仅是你的闺女,也可以做你的闺蜜啊?” “……乱七八糟!” 向晚看老妈不好意思了,咳了咳,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问她:“爸爸都走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碰上合适的?” 谭云春低下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妈的希望和未来都是你。别的事,没心思。” 似是为了避免被向晚追问,谭云春先发制人,突然就换了话题,“对了,你不是新换了出租房吗?妈还没去过呢。刚好今天有空出来,你带妈过去认个门,顺便帮你这懒东西收拾一下屋子……” “啊!” 换向晚为难了。 她和程正都没有说过租房的事情,所以,老妈和小姨并不知道她目前租住在程正的隔壁,而且,租的是程正的房子。 还有,白慕川住的那个房间,尽管他忙得统共只睡了一个晚上,可里面存有他的私人物品。一旦老妈进去,立马就会发现她和男人住在一起。 当然,老妈的思想不会那么前卫地想到“合租”,只会认为那是“同居”—— “愣着干什么?走啊?”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 谭云春看她表情,马上就知道她肚子里藏了猫腻。 “晚晚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妈妈?” “没啊……”向晚脑袋隐隐作痛,装着轻松地耸耸肩,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呢,回去干嘛呢?我们再逛一会儿,在外面吃了晚饭再说……” “逛不动了!”谭云春在商场外的椅子上坐下来,锤了锤腰,叹口气,“老胳膊老腿的,逛不过你们年轻人。” “……那我送你回去?” “嗯?”谭云春眯起眼,“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去?” 如果是正常的出租屋,哪有不让母亲去的道理。 向晚的踌躇和犹豫,完全出卖了她的内心—— “家里太乱了……” 这借口有点挫!一秒被谭云春打脸。 “我是你妈!你什么德性我会不知道?不爱收拾,懒!这不是正准备去帮你整理一下狗窝吗?” 向晚尬,脸都红了。 “可是……” “别可是了!自己亲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 是有见不得人的啊啊啊! 向晚内心万马奔腾,呼啸而过。 然而,在谭云春的威逼利诱下,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认怂。 “行吧!我们先去买点食材,你顺便帮我做吃的。” 每个孩子对妈妈做的饭菜,都有一种执念。 不管走过多远的路,不管吃过多少美味佳肴,妈妈的饭菜永远是最想念最好吃的。 向晚很久没有踏实跟妈妈过二人世界了,被迫无奈之下,只能从下下策里找出一个上上策了。 一路喊着饿,回到家里,刚一进门,她就把妈妈哄进了厨房。然后,她飞快闪进白慕川的房间,把显眼的男士用品,卷吧卷吧,塞吧塞吧,一股脑儿地全藏到那个大衣柜里。 环视一圈,确认没有留下破绽,她才吐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顺便把房门紧紧关上。 谭云春正好从厨房,看到她那做贼的样子,怔了一下。 “你就住那间啊?” 向晚啊一声,做贼心虚似的,连连摆手,“不是。这间是房东自留的。” “房东自留的,你进去干嘛?还有,我看你这房子,收拾得挺干净的,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勤快了!” 谭云春审视地看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明显对她的行为存疑。 “早就很勤快了好不好?你可不能用老印象评判我这个新人类。”向晚玩笑地说着,又拍了拍袖子,像在拍灰时的,故作镇定地解释。 “这间房子以前房东住的,后来租给我们,就一直空着了,但里面东西都是齐的,我刚进去收拾了一下,你晚上就留在这里睡吧?” 谭云春听了,没做他想,“我吃完饭就得回去,天天晚上见不着我,会哭的。” 小姨的小儿子邢天天,打从生下来第一天,就是由向晚妈妈带着的。 吃、睡、换洗,全都由她照顾。这小孩子的感情最纯粹,跟谁睡,就跟谁亲,天天也一样,离了谁都行,就是离不得谭云春。 现在天天都三岁多了,白天稍稍会好一些,可一到晚上,就不行了。只要看不到她,能把整个宅子的人都嚎起来。 向晚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这么说的,确实也是存了侥幸心理。 因为这个点儿,白慕川是不会回来的,而老妈,吃过饭,肯定会走,那不就见不着了吗? “嘀!”短信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白慕川发来的。 向晚瞥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亲妈,低头看一眼短信,然后直接就炸了。 “小晚晚,我今晚回来陪你吃饭。” “……”卧槽!不是吧? 向晚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拒绝,“你不是忙吗?不用管我的。” “我今天忙完了。有点累,回来洗个澡,补个觉。” “……”向晚好想哭。 琢磨一下,她说:“我没有在家,你在外面将就吃一顿。” “那我回家等你,叫个外卖就行。” 唔!老天,为什么都来跟她做对啊? 向晚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步一步把自己装在了笼子里。 “你不要回来啦!”她急了。 “?” 一个问号之后,白慕川直接打来电话。 “搞什么鬼?家里藏男人了?” 听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向晚欲哭无泪,索性直接交代算了。 “哪有什么男人?是我妈……我妈过来了……” 门突然开了。 向晚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白慕川拿着钥匙站在门口。 四目两对,他无辜地看着她。 “你不是不在家吗?” “……” 第185章 ,秒杀姨母心(二更) 这,这,这…… 这个男人是冤家吧? 向晚死的心都有了。 晃了晃还在通话状态中的手机,她小声说。 “我不是正跟你讲嘛,让你不要回来……” “你说得太慢!” 白慕川潇洒地转一下钥匙,慢慢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向晚一脸恳求的样子时,敛住了。 “行行行!”无奈一叹,他举起手,往后退步,“我走还不行吗?” “……”向晚心里一窒。 他瞄她一眼,“我累一天了,本来想休息一下……” 不补充还好,一补充这句,向晚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为了破案,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回到家,居然被她撵走…… 代入他的角度,向晚有些犹豫了。 “唉!谁让我见不得人呢……”白慕川幽叹着,慢吞吞地转身,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影…… 不得不说,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就连身材也是是偶像剧的标配,长腿阔肩,细腰挺背,再配上那几乎不见表演痕迹的悲情样子,简直可以分分钟秒杀“姨母心”…… 谭云春就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他了“委曲求全”的一幕。 “等一下!”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像看到什么稀罕的外星生物,脚步轻快,双眼晶亮地追上来,“这位先生,你是……我们小晚的男朋友?” 向晚:“……” 不会太直接吗?妈! 一看老妈惊喜的表情,向晚几乎可以保证,只要白慕川承认,妈妈肯定立马把她打包送给人家。 不仅包邮,还送晚餐送鸡蛋…… 向晚拼命朝白慕川挤眼睛,白慕川仔细观察她,又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没有办法接收她的“信号”,然后为难地看着谭云春。 “阿姨……她不让我说。” 谭云春瞪了向晚一眼,“说!阿姨给你做主。” 向晚:“……” 这对白真的没有问题吗? 怎么好像她是欺辱了纯洁少男的邪恶老姑婆? “妈!”向晚眉头皱着,心跳如雷,明明不是自己见家长,却比白慕川还要紧张,“他其实是……” “我是!”白慕川打断她,一本正经地表示了肯定,双眼望着谭云春,优雅浅笑,“阿姨,第一次见面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礼物。下次再补上……” 这次还没完,就把下次预约了。 向晚一脸惊悚的表情,谭云春脸上却乐开了花。 “好的好的!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颜控……天生的,不好治愈。 今天晚上的白慕川尽管有一疲惫,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惊艳的。 不管是向晚这种初熟少女还是谭云春这种中年少女,根本就逃不过他那杀伤力极强的桃花一笑。 他眼一弯,没了锐利的棱角,帅气又老实,完全是中年妇女的大杀器。 “谢谢阿姨。” 面前这样的白慕川,谭云春反倒紧张起来。她再一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礼节性地朝白慕川伸过去。 白慕川与她握手,力道不轻不重,笑容也十分得体。 谭云春很满意,“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姨,我叫白慕川。”白慕川说完,又补充,“你叫我小白就行。” 毕竟是京都白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待人接物滴水不露,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不费一兵一卒,就俘虏了未来丈母娘的心。 看他俩说说笑笑,被忽略的向晚,突然有一点庆幸。 好在白慕川第一次见到的人是她老妈,而不是小姨。要不然他肯定能被小姨活生生扒掉一层皮,祖宗十八代来,全都得问得清清楚楚…… “小白啊,你是哪儿人呢?听口音不像锦城的。” “我是京都的,阿姨。” “哦,京都啊,京都好地方。就是有点远了哈……那你父母支持你在这边谈对象吗?” “我的事,都是自己拿主意。” “这样啊?那挺好的。那个……我再冒昧地问一下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听到这里,向晚脑袋嗡一声,直接大了。 看来她是高估自己的亲妈了。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本事,哪里比小姨好了啊? “妈!”向晚轻咳一声,抢在白慕川回答之前,拼命朝谭云春使眼色,“你锅里不是煮着菜吗?一会该糊了。” “对哦!你赶紧去给我看看……”谭云春毫不客气地指挥。 向晚:“……” 这个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审问未来女婿重要。 谭云春接着被打断的话题,又问了一遍,“小白啊,你哪里工作呢?” 向晚看了一眼白慕川,示意他不用每件事都老实回答。 然而,白慕川似乎并没有意会到向晚的提醒,在谭云春再次询问职业后,如实回答,“我跟晚晚是同事,我在洪江区刑侦队做刑警!” “刑警?”谭云春的脸,微微有一点变化。 她看了一眼向晚,又回头看白慕川,突然有些明白了。 “就是因为你,我家晚晚才去刑大上班的吧?” 嗯?白慕川眯眼,微微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谭云春点点头,沉默片刻,有一点问不下去了。 “唉,我锅里,是不是糊啦?”她猛地站起来,笑吟吟地看白慕川,“小白,你先坐一会,我去厨房……” “好的,阿姨。”白慕川看她离开,也没想那么多,径直从沙发上起来,走向那一间“房东自留”的房间。 “……” 向晚苦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撒谎被当场抓包,直接打脸也就算了,从妈妈突然变化的表情看,自己似乎也走了方圆圆的老路——男朋友的职业被嫌弃了。 谭云春进去厨房,不过片刻,又伸出头来唤她。 “晚晚,你来帮一下妈妈。” “噢,好的。” 向晚猜到她有私房话要说,暗叹一声,慢吞吞蹭过去,把厨房门关上,背靠着门板,“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谭云春手上拿着锅铲,一脸焦灼地瞪她,小声说:“怎么他也是个刑警啊?” “……”向晚翻个白眼儿,“刑警有什么不好吗?” “你忘了圆圆那个叫什么黄的男朋友了吗?”谭云春瞪她一眼,舞了舞手上的锅铲,像是要敲到她的脑袋上,“你这傻姑娘,脑子怎么想的?” 向晚一缩脖子,不退缩地瞪回去,“我就喜欢刑警怎么啦?” 谭云春气结,“小姨说了,刑警工作危险系数太大。时间少,任务重,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也不能替你分担家务。嫁个刑警,就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向晚无语。 什么时候刑警已经被黑成这样了? 观念上的问题,她没有办法跟妈妈争辩,只能打擦边球,围魏救赵。 “可是——妈,你不觉得他真的很帅吗?” 谭云春一怔,忍不住失笑瞪她,“小伙子长得是挺舒展的。人品看着也很不错,可偏偏是个刑警……” “刑警到底怎么啦?”向晚跟刑警接触得多了,实在忍不了别人编排这个职业,语气不由拔高了一些,“再说了,那谁……程正不也是刑警吗?你看小姨说什么了吗?” “那不一样。他是内勤,是搞技术的。” “……” 居然把这个都摸透了。 看来小姨对程正是真正寄予了厚望的。 向晚扁了扁嘴,看妈妈脸上的犹豫,心知她本人对白慕川还是满意的,只是碍于小姨的交代,不敢轻易拂了小姨的好意。 唉! 遇上这么个妈,也是没法子。 重疾用猛药!反正已经撞见了,向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抓住了谭云春的手。 “妈,你不能不同意。要不你女儿就活不成了……” 谭云春一惊,拍开她,“少来这套!我还不了解你?哪有这么严重。” “很严重。你没看到我跟他都已经……”向晚咬了咬下唇,横下心,“已经都跟他同居了吗?” 谭云春眉头一皱,死死盯着她。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像阵风似的,快得很。 所以,在看到白慕川进屋那一刹,谭云春其实已经有了自我定义,也为自己打好了预防针。 “你们这些小年青,今天在一起,明天就分开,不是很正常?你看圆圆,谈几个了……” “我跟她不一样。”向晚委屈地弯下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妈,这是我的初恋,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不想放弃……我求求你了!” “哼!”谭云春解开她的手,转身炒菜,“求我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挺有主意的吗?” “……” 向晚看她说完,也没生气,呀一声,开心起来。 “知我者,老妈也——我爱你!” 凑过去,她在谭云春的腮边“啵”了一下。 谭云春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瞪她一眼,“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能开染坊……我可告诉你啊,回头你小姨问起,你可给我仔细点回答。” “知道啦!我就知道你是最开明最伟大的妈妈!” …… 这简直就是一个跨时代的进步。 再没有什么比男朋友得到家里的认可更开心的了。 向晚的兴奋摆在脸上,雀跃地在厨房里进进出出,一会帮妈妈打下手,一会去和白慕川说话,那欢脱的样子,像突然回到了十八岁,完完全全一副初恋少女的模样。 …… 方圆圆是赶着饭点回来的。 进屋看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 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她把向晚拽了进去。 “表姐,你们这算是正式见家长了?” “不算吧!”向晚抿唇一乐:“刚好撞见的。” “哦天!厉害了我的姐。”方圆圆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又忍不住笑,“你这状态不对啊?怎么像吃了炫迈似的?整一个二傻子!” “去你的!”向晚啐她,“出去吃饭啦!” 看她一脸的幸福,方圆圆耸耸肩膀,内心有一丝丝怅然若失。 她想到了黄何。 那个再次进了看守所的黄何。 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两分钟,她才整理好心情,笑盈盈地出去。 …… 餐厅里,摆了一桌子菜,相当丰富。 谭云春虽然没有别的什么大本事,但做家务和下厨绝对是一把好手。她做的菜,家里几个孩子都爱吃,样子也好看,即使拿到宴会上也出得了手,所以,谭月春有时候在家请客,常常都让她来掌勺的。 今天新女婿见面,她在菜式上又格外用了心,就更精美了几分。 这不,白慕川一口吃下去,赞叹不已。 “阿姨这一手,地道啊!我看米其林星级餐厅的厨师,最多也就你这水平。” 谭云春并不知道米其林,但从语感知道是很厉害的厨师,连忙谦虚地摇笑,“你喜欢吃就好。我就随便那么一弄,哪敢跟厨师比啊?” “阿姨你太谦虚了!随便一弄,就是大厨水准,一旦认了真,那些大厨怎么活?” “你这孩子,太会说话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顿饭的工夫,谭云春就被白慕川的“迷魂汤”灌得迷迷糊糊,笑得合不拢嘴。之前心里那些顾虑啊,不安啊,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白慕川完全夺去了向晚的存在感…… 当然,谭云春也没有忘记,继续对他刨根问底,打听个人状况。 在未来的丈母娘面前,白慕川的表现可以说相当优秀了,温和有礼,对答如流,完全是天之骄子的作派,一举一动优雅矜贵,又得体,又有分寸。 但在家世方面,他很谨慎。 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了,可仔细琢磨,个人背景依旧是模糊的,几乎一片空白。 关于家庭——京都普通家庭。 关于父母——国家单位普通职工。 关于收入——将就,还行。 关于房子——有两套全款住房。 关于车子——有一辆代步车。 对于他太过“温柔谦虚”的回答,向晚好几次想要提醒他。 有时候,在长辈面前,该吹牛逼就得吹啊!干嘛要自降分数呢? 向晚不了解白慕川。 而谭云春对他的个人条件,其实并不感到失望。毕竟有车有两套房还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不普通的孩子了。 她没什么可挑的……她怕的是向晚小姨瞧不上。 小姨接触的人,阶层不一样,平常交往的也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她一直给谭云春灌输一个观念——向晚长得好,脾气好,嫁人必须要挑一个可以跨越阶层的。 当初小姨挑上程正,也是因为他家境很阔绰。 至于阔绰到什么程度,谭云春就不知道,但肯定是比姓白这小子所说的家庭强上百倍吧? 这么一比较,在小姨那里,他还有什么竞争优势? …… …… 第186章 ,小向晚。开个门 有妈妈在身边,真是太舒服了。 也许是好久不曾经历过,向晚太喜欢腻在谭云春身边的感觉了,好几次都想开口,让妈妈别在小姨那里干活了,她们母女俩一起过吧…… 可饭后谭云春急着要走。 向晚知道她放心不下天天,连挽留的话都开不了口。 临走,谭云春又把向晚拉到房间里,耳提面命地交代了她很多女孩子谈恋爱时必须要懂得的道理—— 不该省的钱,千万不要省——比方说,保险套。 向晚挤着“羞涩”的笑容,用近乎崩溃的心听完,然后送她。 本来白慕川是要自己去的,被向晚严肃拒绝了。 哪怕要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现,也不能疲劳驾驶啊! 于是,方圆圆临危受命,开着车,戴着向晚母女俩去小姨那里。 向晚为此又付出了一顿火锅的代价。 方圆圆是很不情愿去小姨那边的。 最近她接替向晚,成为了小姨的重点考查对象,也陷入了被逼相亲的漩涡里。中秋过去的时候,她听了一耳朵的道理,回家时,又被她老妈唠叨了一耳朵,如今已是两只耳朵塞满,痛苦不堪,再也不想多听一句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又无辜受到了谭云春的念叨。 表姐妹两个相视一眼,只能当成耳边风了。 夜幕下,远远看去,小姨家的灯光像萤火虫似的,一片温馨。 向晚跟方圆圆到了这里,不好直接走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跟小姨打招呼。 客厅里,天天正在哭。 一家人哄孩子,忙得鸡飞狗跳。 可不论他们说什么,天天就是不肯吃饭,哭喊着要找姨姨…… 门一开,看到谭云春出现,小宝宝立马就破淀为笑,挂着泪水的小脸儿上都放光了。 “姨……姨姨……” 奶声奶气地叫着,天天推开抱着自己的亲妈,奔向谭云春,占有似的环住她的双腿。 “姨姨……天天想你……” “真乖。怎么不好好吃饭?” 谭云春疼惜地抱起天天,像对待自己家儿子似的,捏了捏脸蛋儿,把他放到儿童餐厅上,从保姆手里接过饭碗,放在桌子上,教天天自己拿勺子吃。 有她在,天天一边抽泣,一边乖乖吃饭。 小姨松了一口气,小姨夫看到向晚和方圆圆,笑眯眯地打过招呼,上楼去了书房。 “坐吧。”小姨招呼向晚和方圆圆坐下,沉默片刻,视线落回向晚脸上,“是我误会你了。” 嗯?向晚本来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这么多年了,从来小姨都是对的一方,主动承认错误还是第一次。 “小程都告诉我了。”小姨坐姿很端正,脊背也很挺,任何时候说话都保持着一种绝对优雅的仪式感,哪怕是承认错误,表现出来的依然是强势。 “那件事不完全怪你,是程妈妈自己发神经,你也是受了委屈。” “……” 程正是这么跟她说的吗? 向晚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有了这句话,她之前对程正的某种不爽,就消退了。 “其实没那么严重。”向晚笑笑,“我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程妈妈自己比较生气而已。” 就事论事。她真没往心里去了。 反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当时气一下,过去了,就结束了。 “哼!你到有个好心性。”小姨淡淡剜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人影子都瞧不着。” 例行盘查。 隐隐的,有些埋怨。 向晚知道,她每次这么问都没好事。 头皮一麻,她认真说:“最近队里有个案子比较棘手,一直在忙这个。” 小姨对她的工作明显不感兴趣。她的观点很明确,始终认为女孩子应该通过婚姻来改变阶层,翻转命运——就像她自己一样。以婚姻为终身事业,那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说你的私人生活?”小姨又补充了一句。 正在带天天吃饭的谭云春,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向晚。 接收到母亲的视线,向晚也紧张起来,“就,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弱者的借口,拖延的代名词。”小姨对她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 “人生大事上,你还是多上点心吧。再拖下去,你就三十了。一个女人的黄金年龄有几年?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向晚:“……” 怎么办,她还能饿死啊? 何况,她有、男、朋、友了。 向晚终于完完整整地承认并接受了这个观点。 小姨还在训示:“年轻女孩子不懂这些道理,整天情啊爱啊,瞎折腾。等把年龄折腾大了,回头一看,青春不在,好男人也被挑走了,要什么没什么。到时候,找个破落男人,穷上一辈子,后悔也迟了。” 破落男人。 穷上一辈子。 向晚的脸火辣辣的,像在燃烧。 首先,白慕川不可能是破落男人。 其次,就算没有他,她发誓不会穷上一辈子…… 望了谭云春一眼,向晚胸口急剧起伏着,有一种异样的冲动——要把她跟白慕川的事情当着小姨的儿说个清楚。 小姨同意,那当然好,皆大欢喜。 如果小姨反对,那不好意思,她直接走人,并且告诉她,从此以后,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就算将来她穷得吃糠咽菜,也不会来给小姨添麻烦…… 然而,她刚起了个头,就被谭云春打断了。 “听你小姨的话没错!” 就像看穿了向晚的心思,谭云春目光焦急,不停给她递眼神。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向晚噎在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即便妈妈不认为这是一个坦白恋的好机会,那她就不添乱了。 “那我走了。妈,小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嗳。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好的。”向晚懂事地点点头,起身跟小姨告辞,又过去抱了抱妈妈,然后领着方圆圆走了。 …… 在小姨家,方圆圆除了必要的招呼,全程当哑巴。 回去的路上,话到多了。 唏嘘一阵,张嘴就说过不停,全是夸向晚勇敢的。 “你把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都做了啊,女英雄……” “!”向晚斜她一眼,“你是想说,以后都由我来挡子弹,是吧?” “庸俗!我不是那种人。” “对啊!你是那种禽兽!” “你是我亲表姐吗?”方圆圆瞪她一眼,“亏得我为你考虑,还打算一会回家住,把地方让给你和白队呢……” “呵呵!我谢谢你了。”向晚哼笑,“你不用避,我们纯洁得很。” 方圆圆翻个白眼,“孤男寡女天天在一起还很纯洁?地球人上的猪都笑了。” “……爱信不信。” “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可都是一样的。跟你谈恋爱不想那事儿,除非他不爱红妆爱钢枪……” “什么鬼?” “喜欢男人啊?” “……哈哈,也许,大概,说不定……有可能哦?” 两个人说说笑笑,向晚的耳朵突然有一点发烫——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遭报应了吧? 她搓了搓耳朵,突然有一点心神不宁。 结果回到家里一看,第一反应就是玩笑成真…… 程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跟白慕川挨坐在沙发上,两个男人头碰头……小声说着什么,一起盯着程正手机看。 出妖孽了吗? 这么亲热是要搞哪样? 沉迷在某种画风里,这一刻,向晚几乎忘记白慕川是她即将转正的男友,一门心思觉得,他跟程正在一起好配,耽美画风好强烈,场面好唯美温馨…… 脑补了很多情节,她心里的小粉红在冒泡,方圆圆居然也没有说话,看那表情似乎跟向晚有一样的震撼。 而且,她比向晚更勇敢。 “哇塞!白队,程队……你俩在一起好配。” “!”说出了向晚的心里话啊! 白慕川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提了提裤腿,摆开两条大长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圆圆,“表妹审美不错。” 表妹叫得好顺溜! 还有,小白先生的接受能力好强,似乎对方圆圆的话一点都不在意,而欣然接受。 程正就不行了。 他不是那种习惯开玩笑的人,看了方圆圆和向晚一眼,眉心微微拧起,却没有反驳,直接站了起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单位见。” “嗯。”白慕川点头,好心情地莞尔一笑,“慢走。” 程正扫他一眼,没有说话,从向晚身边走过时,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像电视里的慢镜头似的,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向晚一眼,径直拉开门出去了。 门合上。 向晚回头瞅一眼,向白慕川。 “你俩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白慕川打个呵欠,似乎有点困了,“说起最近一个国外的案件侦破,其中运用到的先进法医物证仪器。程正让我申请引进……” “哦。” 向晚应一声,不再问了。 在刑侦队,每个人都知道程正的性格。 孤独的天才,不怎么跟人交流,对技术却很狂热。 “呵呵,无非是没什么事找点事……”白慕川不知道说谁,小声喃喃一句,伸个懒腰,“我去休息了。” “嗯嗯嗯,去吧。” 其实向晚以为他刚才就已经睡着了。 连续这么熬着,谁受得了? 当着方圆圆的面儿,两个人相视一眼,默契一笑,然后白慕川转身离去。 方圆圆没什么热情可看,也乖乖回房间去了。 只有向晚一个人比较苦逼,换了一身居家服出来,准备去厨房把今天晚餐吃的碗筷和锅灶洗刷一下。 然而—— 厨房里,整洁如新。 碗筷干干净净地放在消毒柜里,灶台擦洗得镫亮生光,就连抽油烟机都刷得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 向晚呆住。 他们出门的时候时候,碗筷都放在水槽里,厨房也没收捡呢…… 也就是说,这是白慕川做的? 太意外了!钢铁直男做厨男,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 向晚走出厨房,心里还泛着甜。 望着白慕川紧闭的卧室,她微微一笑,刚回房就听到手机的信息声。 她勾唇,三两步冲过去,趴在床上,捞起手机—— 居然是程正发来的微信。 “睡了没有?” 向晚一怔,考虑一下回复,“准备睡了。” 发完,她盯着屏幕,以为程正有什么要说的。 可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复—— 向晚快撑不住了,打个呵欠,又问:“程队是有什么事吗?” 几乎在她消息发出去的同时,程正也发来一句。 “有什么急事,就打我电话。24小时开机。” 什么鬼? 向晚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但又不好深问。 大半夜地跟男人聊多了,不管聊的内容是什么,很容易产生暧昧。 “谢谢!” 两个字解决问题。 她丢下手机去洗澡。 而程正,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向晚以为这个夜晚,可以消停地睡一觉了。 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出来,她就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响。 向晚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开始以为有老鼠,结果却是白慕川在喊她。 “小向晚。开个门。” 第187章 ,心神不宁 “……” 向晚问:“开个门干嘛?” 呵一声轻笑后,白慕川说:“我说有老鼠我睡不着,你信不信?” 信个鬼!向晚当然不信。 她奇怪的是,这个人是什么材质铸成的?撑到现在不睡觉,真的就不困吗? 嗯,服气的! 向晚低头看一眼自己还算保守的睡衣,把湿头用毛巾包起来,趿着拖鞋走过去轻轻拉开门。 他就站在门口,懒洋洋地看着她,那双性感的眼睛里有一点妖孽般的质变,坏坏的,欠揍的,像一只慵懒的野猫,让人很想为他顺顺毛,可偏偏他又有一点不桀的攻击性,不敢上手。 默一下,向晚哼声,“你想干什么?” 白慕川言简意赅,“我想跟你睡……” “!” 这话太惊悚了。 向晚有至少三秒时间没有回神。 慢慢的,她吐出那口气,“白慕川,你是不是睡懵了?脑子想什么呢?” 白慕川看着她那一缕从毛巾中落下的头发,慢慢的滴着水,内心莫名一荡,喉咙耸动,“睡不着。” 向晚被气笑了,“你钢铁打的?” 白慕川,“比钢铁还硬……” 向晚:“……” “不要想污!”白慕川轻咳,拍一下自己的胸膛,“我说这儿……” “……” 不解释比解释了更好啊,大兄弟。 不是那儿,那是哪儿? 向晚对敌经验太少,耳根迅速蹿红,伸手就想要推人——可白慕川不给她机会,突然捉住她的手,淡淡一瞥。 “行,直说吧。我是来找你履行承诺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唔!向晚双手落入他有力的大掌中,被他掌心的温度灼烤着,脑子有一点发懵,“我说什么了?” 白慕川懒洋洋的:“你说我们已经同居了。向晚,你不能毁掉我的清白,然后不认账吧?” “……” 向晚的脸唰地一红。 当时她跟谭云春两个人在厨房里关着门说的话,他居然听见了? 向晚咬牙,“白慕川,你偷听壁角,不要脸!” 白慕川挑挑眉,“我顺风耳。” 向晚磨牙,眯起眼瞪他,“狡辩!” 白慕川哼哼一声,不再反驳,只拿贱贱的眼神剜她,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爷就是不走了”的样子。 好吧,男人帅起来,做什么都让人恨不了。 向晚吁口气,好笑又无奈,“不走是吧?” “不走!” 对视数秒,向晚突然拉下脸,扯下头巾,猛地一甩带水的长发。 白慕川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水,条件反射地放开她的手,去捂眼睛。 见状,向晚轻笑发声,“知道厉害了吧?还不快走!小样儿!” 白慕川:“宁死不屈。” “……”向晚差点被气乐,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白慕川,你认真的?” 白慕川很配合地装傻,“我的样子,看着不认真吗?” “……” “那我再认真一点——向晚,就按你说的,我们同居吧。” “!”一股热潮从心底升起,向晚恨不得敲爆他的脑袋。 可对付白慕川,不能只斗勇,还得斗智,最好能让他哑口无言。 于是,向晚迅速找回智商,斜斜剜他一眼,“我们本来就是在同居啊?同居,难道不是同在一个房子里居住的意思?难道我的理解有问题?” 白慕川:“……” “行了,去睡!”向晚看他不吭声,心又软了,“你都熬这么多天了,必须去休息。” “就是说,我不熬夜的时候,就可以?” 哪有这样解释的?向晚白他一眼,“我是说,我是个保守的人。” 白慕川:“我也是。” “噗!”向晚再也忍不住了。 她笑着捋一下额头的头发,为了不吵醒方圆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大人,我真看不出你哪个地方保守。” 白慕川摆了一个帅气的pose,把手肘在墙上,漫不经心地望她,“元芳,你要不再认真检查一下?” “算了,我说不过你!”向晚直接抓住门把,准备送客,“我关门了,赶紧回去睡觉!” “向晚!”白慕川撑着门,望向门里的她,“如果你肯让我在这儿躺一会,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好奇心重的孩子伤不起。 向晚望他一眼,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回头望一眼房门,妥协。 “你只能躺在沙发上。” 这套房子面积很大,每一个卧室都配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一组沙发。 沙发不太大,容纳一个白慕川有点委屈。他长手长脚往软绵绵的沙发面一躺,自己倒是舒服了,向晚却忍不住为沙发叫屈。 “感觉像被蹂躏了一样……”她说的是沙发。 “我不是那样的人。”白慕川说的她。 向晚一听这话,笑得不行了,“别贫了!说秘密吧。” 白慕川看她坐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勾勾手指,“坐过来!” 向晚在梳妆台前,弯腰拿吹风,“我吹头发。” “好吧,你吹头发,反正也听不见。我眯一会再说。” “别啊!”向晚速度放下吹风机。 他这眯一会儿,不得直接睡过去呀? 向晚迅速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他,“行了,这样可以说了吧?” 白慕川坏坏地勾一下唇,突地伸手将她往身上一带。 “呀!”向晚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一个收势不住,膝盖碰在沙发上,往前一倒,身体就重重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好热,坚硬的肌肉像铁一样。 向晚被撞痛了,嘶一声,不干了,拔高了声音,“喂,你搞什么啊?” “嘘——”白慕川掐着她的小蛮腰,压着嗓子,似笑非笑,“我们说秘密。” 向晚被他搂得太紧,压在他身上,心跳加快,呼吸不畅,脸烫得可以煮几鸡蛋了…… “你松开。” “你听不听?” “……” 好奇心害死猫啊! 向晚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心一抖。不巧,又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揶揄,突然明白了, “白慕川,你逗我玩呢?” “没有。真有秘密。” “说吧,我听着!” 向晚恨不得锤死他。 可搂都搂了,抱也抱了,这个时候再挣扎也有点马后炮了。 于是,她乖乖不动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白慕川揉一下她的脑袋,像哄孩子似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真的想听?” “当然。” “你保证,听完不后悔?” 什么秘密还会后悔?向晚嗤一声,“说吧!” “我睡不着是真的,因为这事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听着他突然严肃下来的声音,向晚更奇怪了,“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白慕川嗯一声,“是有点见不得人。” 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他不停受到某种心理的暗示,还得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也是有些心累。 想想,他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妈来家里了。” 什么意思?如果不是被他抱紧,向晚能直接跳起来打人。 “所以,你故意回来碰上的?” “是。” “目的。” “如你所见。”白慕川勾唇浅笑,“不这样,你什么时候能承认我?你妈又什么时候能认识我,知道我?这样不挺好么,她不会再给你找那些不靠谱的相亲对象了。” 不靠谱的相亲对象,说程正么? 向晚想到白慕川做这样幼稚的事,也是好笑,“想不到你是个心机男……” “生气没有?”白慕川捧住她的脸。 “……没有。”为这事,也犯不着生气。 “那是你没有听到更生气的事啊!” “?”向晚神经一度被他挑逗了,真假难辩,心脏都快气歪了。 猛一下撑住他的肩膀,她立起上身,恶狠狠地逼问:“说,你还干了什么?” “……正准备发生!” 呃!这货简直了! 向晚气得一口咬上去,想咬他的肩膀。 不料,却被他截住,突然挑高她的下巴,饿虎扑食一般,吻上她的唇。 “……白慕川。唔!” 向晚心跳如雷,耳朵嗡嗡鸣叫。 在他越来越紧的胳膊弯里,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无力抗拒他的力量。 无力约束自己情动的神经。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然而,他却突然抽离,一声坏笑。 “喜欢吗?” “……”向晚双眼晶亮,咬着唇看他,不说话。 白慕川盯着她被吻得像三月樱桃般艳红的唇儿,大拇指顺着她的唇线轻抚,一直到下巴才停手,顺势捏了捏她的脸,一声幽叹,“傻妞儿。放心吧,我不会怎样。我是真的想过来跟你说说话……” “……” 软绵绵的话,听得向晚心里一颤。 她抿了抿红润的唇,双眼湿湿亮亮地看他。 “想说什么?” “也不是一定要说些什么。”白慕川凝视她,目光坦然而认真,不像刚才的玩笑,“就是跟你说几句。听你笑,看你闹,跟我急……我就踏实。” “……” 见状,白慕川轻笑,“怎么?看你表情,是有点遗憾啊?难道你对我……还有别的非分之想?” “滚!”向晚羞恼,狠狠捶他肩膀,“胡说八道什么?!快,起来去睡。” 白慕川懒洋洋一叹,“怕是睡不成了。” 嗯?什么意思?向晚不解地看着他。 白慕川抿紧唇线,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只环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得她都快要窒息了,才听见他沉沉的声音,“刚才收到消息……周德全自杀了。” 什么? 向晚脑门突地就炸了。 又死一个?又是自杀? 而且,还是在看守所那样的地方—— 向晚简直不敢相信,目光古怪地看着白慕川,“而你,却没有去看守所,反而跑到我这里来求睡?” 白慕川面色淡淡地,“那边不归我管辖,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有别人去处理了。我等着案件移交或者并案再说吧……” 怪不得! 怪不得他睡不着。 也怪不得她今天也心神不宁。 原来是要出事啊! 第188章 ,挽尊(一更) 窗外的夜,一片寂静。 从灯光笼罩的房间里看出去,那片黑暗有一种幽幽的凉,盯看得久了,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会吸人灵魂一般,脊背上慢慢爬上了恐惧。 “白慕川——” 向晚突然想到书评区那个神秘的id。 “好好写,我一定会让你火起来的!大红大紫,彻底释放你内心的魔鬼……” “比如,我是你的疯狂粉丝,为了催更,开始失去理智。你停更一天,我就杀一个人?” 不会这么巧吧? 哦不!向晚呼吸一紧,像是吸不了氧,被一种朦胧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心脏。 这时她才发现,那个神秘id所说的话,不是写在书评区,而是一直刻在她的心里。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牢牢记得…… “怎么了?小向晚。”白慕川看着她突然变白的小脸,手心痒痒,伸手抚了抚的脸颊。 “没什么。”向晚迟疑了一下,又抬头望定他,把书评区那条留言以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白慕川。 白慕川听完,眉头微皱,许久没有说话。 “是我多想了,对不对?” 这一刻,向晚竟然希望他这么说。 希望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中二少年的恶作剧。 并没有什么神秘人。 也不会有她担心的那些事情发生。 “向晚。”白慕川的眼睛,在灯火下,闪着一种冰冷的深邃,像一个漩涡,看不透。 顿了片刻,他突然说:“其实我已经查过了。那个id最大的问题就是,查不出问题。” “什么意思?”向晚不解。 “查不到。” 还有警察查不到的id?向晚心里一窒,简直是吃惊的。 “对于普通人而言,在网络上确实没有隐私。”白慕川皱着眉头解释,“对于一些高端的犯罪分子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无法实现的高难度问题,多架几个ip跳板就可以。而且——” 白慕川顿了顿,又是一叹,“有些犯罪的高科技程度,可能都不是你能想象的。这个世界太大了,除了我们国家,还有国外那么广阔的天地可以由着他们发挥……” 他在icpo工作过。 那些犯罪形态,跟向晚所知的确实完全不一样。 她脸蛋微微一红,“不好意思,我不懂……咳,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像只井底蛙。” “不能这么说,你的疑问是合理的。”白慕川轻笑,“而且,这个id也不是完全没有留下过痕迹。” 有痕迹的么? 向晚心里一跳,期待地看着他。 白慕川:“你第一次告诉我这个事情,我就查过。他使用的是城市免费临时网络,我们找到提供网络的小龙虾店……店里没有没有监控,生意火爆,谁使用这个网络发过贴……无法查证。” “……” 也就是说,人家一边吃着小龙虾一边看她的小说,然后发的那个留言? 向晚默了一下,想到一个关键,“是哪个城市。” 白慕川微微一顿。 片刻,他慢慢吐出两个字:“锦城。” 向晚像被雷劈了。 巧合太多,就必定有妖了。 “所以,我怕有人在故意针对你,这才让你减少单独活动的时间,如果一定要单独行动,一定要提高告诉我行踪。” 向晚看着他凝重的脸,心里微微一乱,“是不是他?周德全的死亡,会不会就是他给我的警告?” 她瞳孔微缩,面色苍白,表情有一丝化不开的恐惧和紧张,甚至浑然不觉自己紧紧抓着白慕川的手臂…… 白慕川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不要怕,有我在。” “不是怕的问题……”向晚说:“而是这个人让我觉得恐惧。我不知道他是谁,却有一种感觉,好像随时在他的监视范围之内,没有穿衣服似的……白慕川,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知道。 怎么不知道。 他何尝又不是一样? 白慕川暗叹一声,把她拉到面前,十指相扣,又稍稍用力,将她抱过来,纳入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 “嗯?”向晚心里一跳,不解的看着他。 “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白慕川沉沉的目光里,闪着坚毅的决心,“不过你一定要放心。哪怕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我当然放心。”向晚压下内心的惶惑,努力拼出一个笑容,目光晶莹地看着他:“白慕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呵!白慕川失笑,“乖!” 他手指挠她手心,轻轻的,得了夸赞就美得什么似的。 向晚忍不住想笑,回抓他的手,轻轻摇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不过,也许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万一就是遇上了疯子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那么多读者,难免会出现一个两个妖孽嘛。” 说“那么多读者”的时候,她仰着头,目光里流露出不带掩饰的小小骄傲。为她的书《谋杀男神》,也为他坚持了那么久,终于在写作上取得的小小成绩——以及不得不放弃的遗憾。 “你就是妖孽!”白慕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叹息一声:“妖孽,你真的打算不写了?” 舍不得不写的。 真的舍不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然而—— 向晚回避着他的视线,捋了捋垂下的头发,“我在准备新书呢,就是还没有定位好写作的题材……感觉现在的网络小说,很难再创新了。无数你想到什么题材什么梗,很大可能已经有人写过……我又想创新,又想赚钱,还想兼顾兴趣,是不是很矛盾?” 呵!白慕川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笑了,情不自禁地抬手,捻一下她的鼻尖。 “你呀小懒猪。明明就是不想写,拖延症,为自己找借口。” “哪有?”向晚马上为自己挽尊,“我发誓,我并没有不想写。” 说到这里,她小声嘀咕,“我还要写出大火文,赚钱养家迎娶小奶狗,走上人生巅峰呢。” “嗯?”白慕川歪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咳!”向晚正色,“我说我要写书赚钱养家,为社会做贡献。” 哼!白慕川懒洋洋睨她,“说了我是顺风耳……” “!”向晚牵唇一笑,竖起大拇指,“大人,你好厉害,佩服!” “所以……”白慕川挑挑眉,“你该怎么补偿我受到伤害的脆弱小心灵……?” 呃!他堂堂一个钢铁直男敢说脆弱? “不要这样嘛。”向晚捂脸,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你这样是会失去宝宝的。” “哼!”白慕川赏她一个大白眼,“演技太烂了。” “那是不如你的好兄弟谢绾绾的!” “……”白慕川斜视他一眼,勾了勾唇,双手抱在颈后,懒洋洋地躺着合上双眼,声音突然温柔起来,“我头好痛。小向晚,帮我按一下?” …… …… 第189章 ,挣表现(二更) 头痛?嗯,就他这样的,不头痛才奇怪。 向晚撇一下嘴,笑问:“我不会也,按哪里呢?” “你看哪儿顺眼,就按哪里……” “我看哪儿都不顺眼——” 白慕川不说话,半阖的眼,目光直勾勾的,似是想对她笑,可因为疲惫又笑不出来……那怪异的表情配上男神的脸,莫名和谐,莫名令人心动。 哦天!这家伙什么眼神啊?明明他没有说话,可向晚与他对视却觉得受到了诱惑。 她口干舌躁。 轻咳一下,拉张椅子坐在沙发头,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向晚头发半干,垂下一缕落在他的颈窝里,痒痒的…… 白慕川心里一荡,抬一下眼皮,声音微哑,“小向晚……” 欲言又止。 向晚被颜值诱惑的心,再一次被声值诱惑。 “嗯?”她以为他有什么要说。 “重一点。”他叹口气。 “……” 他还挑剔起来了? 要不是看他这些天太累,向晚准能直接敲他脑袋。 哼一声,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从他的太阳穴顺着额头方向轻轻按压着。 实话,她确实不懂怎么按才能让人舒服,完全出于本能。 “舒服……”白慕川呻吟般一叹。 那音调轻轻的,低沉的,像羽毛划了耳膜,向晚手上一停。 “嗯?”他不满意了,“小向晚……”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喊着她,他的手慢慢的覆盖到她的手背上,就像教导她按摩方式一样,一点一点挪动着,前额左右推开,鬓角慢慢往后,太阳穴重点关爱…… 向晚由着他引导,低垂的视线落在他俊朗的脸上,小声问。 “你怎么还不困?” “嗯。”白慕川没睁眼,喃喃说:“你不知道困到极致,反会睡不着吗?” 传说中的失眠。 向晚也有过,大概明白。 “你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还好。”白慕川淡淡嗯一声,放开手,“你来。” 向晚瞄他一眼,然后就着他刚才的引导方式,在他头部慢慢按动着,脑子里的思绪已经走远。 想着案子,她突然低头,又问他:“周德全死了,那这个案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白慕川若有似无地嗯一声,可向晚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下文。 房间里,静悄悄的。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白慕川说话,向晚这才察觉不对。 ……刚刚说失眠的人,呼吸均匀,身体放松,分明是睡过去了。 说好的只是在她屋里躺一下呢? 这家伙,说睡着就睡着,现在让她怎么办?难道就让他在这里睡了吗? 想到明天早上方圆圆起来,看到他在房里那大惊小怪的样子以及穷追猛打的追问,向晚头都大了。 可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吵醒白慕川,她觉得会遭天谴的。 算了吧,为了优秀的人民警察有一个好好的休息夜晚,她就牺牲一下。 向晚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按压的动作不停,一直等到他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摸了摸酸涩的腰身,走过去把他耷拉在外面的双脚抬到沙发上,脱掉他的鞋袜,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薄被,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长松一口气。 就好像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毕竟,对有些人来说,好好睡一觉,也是奢侈。 向晚居高临下地看了白慕川好一会,默默转身回到床上,拿毛巾包住头发,将灯光熄灭,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失眠的人睡着了,就她醒着。 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的落地窗外,月华倾扎着夜幕,染白了窗台。 天空的颜色被模糊了,高大的树影被撕裂,投影在窗户上,变成一种很诡异的图案…… 一时像个黑乎乎的人影,有鼻子,有眼睛,有五官轮廓。 可看得久了,树影还是树影。 向晚自己吓着自己,一颗心绷得很紧。 要不是知道白慕川就睡在她的房间,肯定能被自己吓死。 ……她把脑袋深深埋入枕头。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一宿噩梦。 梦里重重叠叠的黑洞,在不停的放大,黑洞里,是一具又一具腐朽的白骨…… 她在梦里嘶吼,大喊,却无声。她觉重的躯体被束缚,失去了自由,跌入了万丈深渊般的黑洞…… “啊!”喉咙里呜呜叫着。 向晚是被噩梦惊醒的。 一抹脑门,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大概头发没有吹干就睡觉,脑袋也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她敲了敲头,侧头看向窗外——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洒进来,将黑暗驱走——让向晚短路的智商又回来了。 被树影吓成那样,为什么就没想到拉上窗帘呢? 她捂脸! 沙发上,白慕川还在安静地熟睡,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睡姿看上去,格外乖巧。 对,乖巧,也许用乖巧来形容一个钢铁直男不太合适,但向晚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描述此时的白慕川。 他好像一夜没动弹,昨天她把他摆成什么样子,他依旧什么样子。 “呵!”向晚轻笑。 默默起床,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反手关上了房门。 方圆圆打着呵欠出来,刚好与她撞个正着。 “噫?”方圆圆目光意味深长:“表姐,你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 不待向晚回来,她瞄一眼向晚背后的房门,像发现了什么天机似的,恍然大悟一般暧昧地笑:“屋里睡了个男人吧?” 向晚无语地看着她,强自镇定,“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方圆圆毫不客气地挑衅:“你敢让我进去看看?” “……” 嘿一声,方圆圆走过来,作势要去拉门把。 “别!”向晚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挡在面前,又把她拉远一点,“干什么呢?” 方圆圆眨眨眼:“被我说中了吧?小样儿的,还不肯承认。哎!说说呗,感觉怎么样?” “什么跟什么啊?”向晚压着声音,恼火地把她推去房间,“别胡说八道!他昨晚跟我说点事儿,结果太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沙发?”方圆圆哪敢相信,拨高声音,“孤男寡女睡一个屋子,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表姐,你们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 “嘘!”向晚急了,“他还在睡,我小声点儿,别吵吵!” “哼!”方圆圆瞪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又笑话她,“这就胳膊肘往外拐啦。我是你表妹,亲生的。” “既然叫表妹,那就是表的,哪来的亲生?” “你可以的。绝交到早餐前。” 方圆圆翻个白眼,系着拖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向晚不理会她,出门径直去了厨房。 为小白先生做一次早餐吧,就当是为人民服务啦。 …… 厨房里,锅碗响起和谐的奏鸣曲。 睡了一个饱觉起来的白慕川,整个人像换了一个样子,神清气爽,精神头特别足,看着向晚的时候,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噙着笑,黑白分明,疲惫的红血丝都消失不见。 好神奇! 向晚有点感慨这男人的体质。 怪不得可以任性熬夜,根本不损颜值嘛,一个觉就补回来了。 “吃完了洗手吃饭。”她收回视线,就像没有被花样美男迷惑一样。 “小向晚——”白慕川却不肯消停,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头摆在她的肩膀上,暖烘烘的胸膛熨贴着她,“有你真好。” “……” 呃!甜言蜜语川,又上线了。 向晚好笑地回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认真地将煎得焦脆嫩黄的鸡蛋放入盘子里,灶台上,还摆放详吐司、牛奶,还有葱油凉面和玉米饼,一个切好的水果盘里,有翠绿的薄荷叶子做成的点缀,看上去别具匠心,精致有食欲。 “你是得了阿姨的真传啊。”白慕川赞叹着,低下头,在她的颈窝亲了一口。 “啊!”向晚痒痒的,差点拿锅铲打他,“出去!” 白慕川马上举起双手,然后笑着把灶上的早餐端到外面的餐桌。 …… 闻到早饭的香味儿,刚刚跟向晚绝交的方圆圆,马上单方向恢复了外交关系,愉快地坐到了餐桌上。 “哇,早餐这么丰富?” 白慕川看着那精心准备的早餐,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呵!方圆圆回头看他一眼,拿起一块玉米饼,一边笑一边摇头。 “你们是美好了,我却吃了一嘴的狗粮,苦死了。” 白慕川轻笑着,回头把向晚摁坐到椅子上:“吃饭吧,辛苦了。剩下的事,我来做……” 噗!向晚瞪他,“只剩下吃了,你要做什么?” “吃啊!” “就知道,没良心的。” “谁说的?”白慕川突然严肃了面容,认真地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偶尔高兴了做一次可以,不许天天做饭,我会心疼。” “没关系,我也是顺便。”被方圆圆盯着,向晚怪别扭的。 然而,此话一出,立马被方圆圆嘲笑了。 “得了吧你,这也叫顺便?”她继续吐槽:“表姐,你跟我两个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顺便哦。” 人艰不拆啊!表妹。 向晚瞪了方圆圆一眼:“吃吧,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方圆圆做个鬼脸,埋头吃饭。 好半晌,突然又抬眼视线,“白队——”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嗯?” 方圆圆咬着唇,似有犹豫,“黄何怎么样了?” 昨天发生的案子,方圆圆尚不知情。 周德全死了,黄何会怎样,白慕川目前也无法给出他答案。 “有消息了告诉你。” “嗯……谢谢你。” 方圆圆神色有些落寞,不过,她没有再说话。速度吃完早餐,速度换衣服化妆,再速度地拎起一个小包出门上班了。 屋子里就剩白慕川和向晚了。 程正延续了前两日的缺席,没有再买早餐过来,也没有来蹭他们的早餐。 向晚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程正发送的那条短信。 他到底想跟她说什么呢?在家里,她会有什么危险?而且白慕川也在,就算她有危险,白慕川不是也可以解决吗? 除非——在程正的心里,白慕川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咳!向晚想到点什么,耳根微微一热。 “吃好了吗?”白慕川眯起眼看她。 “嗯。”向晚应了一声,抬头问:“我们今天要去看守所吗?” 白慕川视线低垂,完美地避开了她的打量:“不去。” “那案子呢?”向晚奇怪地问。 白慕川不言语,默默地把桌子上的早餐都吃完,风卷残云一般,一点儿都没剩,非常给向大厨的面子。 然而,他摸摸受苦的累,“去队上再说。” 向晚哦一声,起身收拾碗筷盘子。白慕川赶紧阻止她。 “不许动!让我来。” “……” 霸道警官爱家务…… 向晚看他严肃的样子,有点想笑。 不过,鉴于他昨天晚上做得还不错,向晚没有跟他客气,把阵地让给了他。 但是她发现,白慕川收拾碗筷和洗碗的动作,太笨拙了,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乱,这样子的他,很难让人相信是可以把厨房收拾得那么整洁如新的人。 向晚站在门口,像一个监工似的,认真观察半晌,终于忍不住了。 “昨天晚上是你收拾的厨房吗?看着怎么不像呢?” 白慕川头也不回,与洗碗池大战:“不像吗?我觉得也不像。” 向晚:“……” 隔片刻,她又问:“那是谁收拾的?” 白慕川呵呵一声,一脸云淡风轻地暧昧笑容,“谁想挣表现就是谁。” 挣表现?向晚唔一声,“程队?” “为什么是他?”白慕川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他看起来有那么热爱劳动吗?” “好像……有吧。”向晚就事论事,“他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主动帮你也很容易理解——我猜他肯定是看不下去了。” “说错。”白慕川听她表扬程正,脸色很难看,“他不是主动,是被动。” “被动?”向晚挑挑眉,奇怪地瞅他。 “对呀。你以为?不就为了找我申请购买国外那个法医物证的检测仪器?” “哦!”这么一听,向晚又觉得好受了一点。 只要程正做的事不是为了她,一切都好说。 两个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提程正。 然而,等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却在楼下的停车场与程正碰了个正着。 看到他们,一向孤僻的程正没有回避,径直走过来,正视白慕川的眼睛。 “精神不错,睡得挺好的?” “……” 第190章 ,触目惊心(一更) 两个大男人,上来就问睡,合适吗? 向晚看着程正凌厉的眉目,有些无语,白慕川却似无所谓,轻松地耸耸肩膀。 “是挺好的。”说罢他凑近观察程正的脸,邪邪一勾唇,“哟,黑眼圈?这是睡得不好?” “……” 这货,总懂得怎么膈应别人,让自己舒服。 向晚为程正默哀。 不对,为遇上白慕川的程正默哀。 他这样的性格,哪里是白慕川的对手啊,还是太老实了。 四目相对,白慕川优雅自在,程正面色紧绷。 几秒后,他斜视白慕川一眼,若有似无地哼一声,算是挽了尊,然后把话题扯开,“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 “仪器。” “哦。”白慕川像是刚反应过来,慢慢点头,视线很认真,却不难发现暗藏的揶揄,“你表现得那么好,又是洗碗又是涮锅的,我能不同意吗?” “……” 向晚无语,程正的脸色猛地一变。 上辈子白慕川一定是程正的克星。 好好一句话,他语气不一样,味道就变了。 尤其他看程正的小表情,分明像是在说——你这么乖,我当然要宠着你啊! ——好吧,这句是向晚脑补的。 这想法让她突然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可耻的第三者。 “咳!”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的对视,并爱心提醒,“二位男士,咱们可以走了吗?停车场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哦。” “走啊!”白慕川收回目光,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那占有性的一环,十足霸道,又十足撩人,完全是宣誓领土的强势。 程正深深看了白慕川一眼,目光慢慢从向晚的脸上扫过,一言不发地走向他的停车位。 白慕川一只手揽住向晚,一只手插在裤兜,似笑非笑的表情,性感迷人,明显比程正更能接受向晚的调侃与幽默。 “这小子,跟我斗!是不是嫩了点?” 向晚:“……高兴啦?” “你不高兴?” 瞥他一眼,向晚不说话。 上了车,她才慢吞吞问:“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得罪程正了?” 白慕川目视前方,看着程正远去的车屁股,轻声一笑,“谁知道呢?得罪就得罪呗。” “……” 向晚是个网宅,在网上跟圈里圈外的朋友或网友随便开这种玩笑,不管男的女的都不会在意,而且是全民皆懂的玩笑,可技术派的程大队长貌似有些古板,不一定能理解并接受网络人的恶趣味儿。 向晚为刚才的脱口之言叹息一声,望向白慕川。 “那我那么说,你会介意吗?” “不会!”白慕川勾唇,凉丝丝一笑,“反正我又不吃亏。” “!”就像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向晚对他的逻辑也是服气的,顺了顺安全带,躺下叹一口气,闭上了眼。 …… 刑侦队的日常,每天几乎都是一个样。 静谧中的紧张,紧张里难得的放松。 可今天,似乎笼罩了一层压抑的气氛。 周德全死在看守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队上。 但在白慕川正式召开会议通报具体情况之前,所有人都选择了默契的沉默,就连素来喜欢八卦的小刘,也把自己的嘴巴关得严严的,一直专心做事。 向晚今天没有买早餐到队上,但还像往常一样,为同事们倒水做卫生。 整个队上,仿佛最自在的就是她了。 白慕川到大队就把自己关入了办公室,一直到十点才出来。 “大家停一下。我有事要说——” 刚才向晚去倒水的时候,听到他在里面打电话,语气似乎不太友好。 可当他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却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昨天晚上发生在看守所里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这里我就不多说。重要的事情就两点。一是周德全的案子刚刚移交到我们队上了。二是有消息确认,周德全死前留有遗书,对他犯下的罪行全部认罪……” “啊!” 众人面面相觑。 全部罪行都认了,可人也死了。 阴影慢慢滋生在心,却无人说话。 静了半晌,唐元初突然开口,“白队,现场没让我们出,现在又把案子移交给我们,开什么玩笑呢?” 白慕川略略皱了下眉头,“案子一开始就是我们负责的,移交我们没什么不妥。” 说罢,他深深剜了唐元初一眼,目带警告,“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了,准备出任务!” “是。” “唐元初——去拿车。” “好的,头儿。” 这段时间,唐元初几乎成了御用司机。 队上许多同志都很羡慕他,刚刚入职的时候能得到黄何的提携,现在黄何离开了,他又入了白慕川的眼,得到白队的赏识,小伙子将来前途无量。 唐元初很谦虚,就一句话。 “我其实没什么才华,主要靠脸。” “不不不。我们不相信你的人品,还能不相信白队吗?” “什么意思?” “你说呢?” 后来,这个梗被大队的同事整整笑了两年。 不过那个时候,白慕川已经不在锦城,而唐元初也如愿调去了他的身边—— 但目前嘛,队建还是很和谐的,唐元初天天吹牛逼,并没有被打死。 …… 警车到达看守所。 不巧,白慕川让齐沧海和谢辉等人去办手续,做交接工作,他带着向晚和唐元初去见了黄何。 接待室的门打开着。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令人不免有些唏嘘。 黄何在里面,向晚、白慕川和唐元初三个人在外面。 今天的黄何太憔悴了,本来就瘦的人,再瘦一圈,几乎脱了形,坐在椅子上,像一根高瘦的竹竿被人为弯曲了似的,样子有点触目惊心。 在向晚的鼻子发酸的时候,唐元初已经忍不住了,声音崩溃一般。 “黄哥——” 第191章 ,多变之秋(二更) 黄何是唐元初的师傅,当他还是个萌新警察时,一直屁颠颠跟在黄何后面与这个行业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黄何那里学习到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刑警。 那个时候,黄何就是唐元初的目标。 他思维清晰,正直勇敢,无惧无畏——这才是唐元初心里的黄何。 而面前这个面色灰白,双目无神,像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一样的萎靡家伙,哪里还是让他崇拜的师傅? 听着他近乎哽咽的声音,向晚也有些难过。 不过白慕川与当事人黄何自己,却都很淡然。 黄何抬起头,笑望唐元初一眼,“我又不是死了,你这么伤心干啥?” 一听这话,唐元初更难过了,“黄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你在里头……是不是有哪个王八蛋收拾你?你说,我去找他们理论……” 如果不是受到了“特殊对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唐元初的想法。 可黄何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 “真没有?” “骗你干什么?”黄何抬眼看他,“你黄哥是别人收拾得了的人?” 别人收拾不了,那只能是他自己收拾自己了。 “遇上什么事了吗?”唐元初问。 “……没事。个人问题。”黄何含糊过去。 可唐元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短短时间,他怎么就好像瘦了一圈似的,变成这德性了。 “都不帅了!” “好像说得我帅过一样!” 黄何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该为我高兴,我又要出去了。” 一个“又”字,无尽辛酸。 黄何在周德全手底下做事的时间不长,而且全是负责的正当生意。经过警方调查确认,周德全一心防备他,并没有让人参与过任何不干净的事情,因此他没有直接或者间接犯罪的可能。 “手续上午就下来了,我一会儿就走了。无罪释放。” 他淡然一笑,突然望着沉默的白慕川,收敛了表情。 “白队,谢了。” 默一下,他又苦笑,“要不是你,我说不定会跟他们一样,蹲个三年五年的……” 向晚一惊。 看着白慕川不声不响的,好像对黄何的事漠不关心,原来他私底下并没有放弃黄何啊?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肯说,可绝对的重情重义—— 白慕川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确实没罪。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很官方,很客大。 “嗯。我知道。”黄何笑了笑,眉间浮上一层阴霾,“但我还是——想感谢你对我的——嗯,帮助。回头出去了,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白慕川沉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黄何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突然一叹。 “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出去再说。” 说到这里,他又望向向晚,“没想到,第二次出去,又是你们来接我……” 历史惊人的相似。 不过这一次,来接他的人,没有方圆圆。 也不会有人看到他就大喊大叫,然后扑入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大骂撒泼。 向晚微微一笑,“应该的。” 黄何也笑,他没有问方圆圆的事,向晚也没有主动说。 两个人默契的,都选择了回避。 “那我们先走了。” “外面见。” “自由见。” “……” 这次与黄何的见面,让向晚心里沉甸甸的,感受不是太好,不过,随之又有些庆幸。 幸好方圆圆没有见到他,不然看到他这样,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尽管这两天她情绪平静,该吃吃,该喝喝,该上班上班,可向晚了解她。 会撒泼会哭闹反而没到极致。 极致的痛,是沉默,是绝望。 …… 周德全的尸体已经送去了殡仪馆。 白慕川了解到这个情况的时候,气得差一点炸裂。 不过,有法医对他做出的自杀鉴定,案件也已基本清楚,程序还是合理合法的。 白慕川当即打电话过去,让殡仪馆不许火化,然后让程正带着技术队火速赶往殡仪馆。 他这个行为,其实有点得罪同行。 但不论是白慕川,还是程正本人,都不太在意会不会得罪人,只有乎该不该有做—— 程正去得很快,殡仪馆那边还没有火化——因为缺少家属的签名。 目前,周德全的一双儿女刚刚得到消息,正在从国外赶回的途中,而马素英因为病体未愈,至今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没有家属签名同意,殡仪馆没敢火化。 然而,程正给出的鉴定结论与之前的结论没有差别——周德全确系自杀死亡。 ——牙齿撕碎囚衣,绑成绳结,活生生吊死在铁窗上。 实际上,在看守所那个地方,一个人想要自杀是很难的——可以说,求死比求生更难。 为了避免犯人自杀逃避刑事责任,看守所对此监管极严,没有任何铁器和尖锐物品,监舍里也遍布监控,一举一动都很难逃过狱警的眼睛。 可昨天晚上周德全自缢身亡时,值班狱警不小心打了个盹,竟让他得逞了。 当然,事后,这个狱警必然会受到处理。 但人一死,就再无回旋余地了。 …… 回到队上,程正就拉了白慕川去技术队,跟他详细介绍周德全的死亡情况。 中途除了他的助手梅心,没有任何人参与。 到了中午,两个人才一起下楼,一边说一边去食堂吃饭。 向晚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远远地瞅着他们,突然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午饭后,来不及休息,白慕川马上召开了案件分析会,在会上,正式确认毛桂桂的死亡原因——周德全是凶手。 而凶手目前已畏罪自杀。 不过,周德全的杀人动机,以及毛桂桂失去的尸身到底在哪里,周德全的遗书里没有交代,为案子留下了疑问。 白慕川把详细情况,讲述了一遍。 然后,环视众人,“现在,大家可以自由讨论,谈谈自己的想法。” 众人的问题,主要还是围绕白慕川提出的几个点子上。 贾安与周德全的关系,周德全利用贾安掳了毛桂桂,再杀害了她,周德全让贾安顶罪——而毛桂桂是叶轮的粉丝,贾安的案子又牵扯到谢绾绾以前的相关案子,以及孔庆平等一系列案件人物。 从周德全的背景与社会能量来看,他确实有资格成为系列案件的主谋。 但他的动机呢? 没有犯罪动机当然不是杀人的必要条件,可始终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我还有一个疑问。”向晚突然拔高的声音,引来了众人的注视。 她端坐在椅子上,看向白慕川,又对众人说:“各位——周德全杀毛桂桂的时间节点与相关情节感,其实与我的书《谋杀男神》是基本吻合的,而我也因此停更。这一点,白队和唐警官大概知情——可问题是周德全杀人,为什么会与我的书撞梗?” 不可能说,周德全也是向晚的读者吧? 一本女性爱情小说,他会去看,并且模仿吗? 这不科学。 对此,向晚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也无法回答她。 …… 下午又是半天忙碌。 涉及周德全的相关案子,以及他官商勾结的问题,都在同步调查中。 白慕川忙得脚不沾地,向晚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瞧到他的人。 下班的时候,他发来一条短信,“回家给我发消息。” 知道他忙,向晚回复,“你不用管我。忙你自己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 “……” “还有,不许一个人回去——实在不行,搭程正的车。” “……” 什么鬼啊! 是觉得用胜券在握就轻视对手了? 还是他实在太担心她的安危,顾不得那些了? 向晚对他的表现哭笑不得。 不过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程正,他邀请她一起回家,她为了安全着想,她也没有矫情,大大方方地搭了他的顺风车—— 到家时,方圆圆还没有回来。 向晚换了拖鞋,把包丢在床上,就给白慕川打电话报备。 没有想到,白慕川再次给了她一个重磅消息。 她今天会议上的问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答复。 经过他们对周德全的手机进行技术复盘,发现周德全曾经多次百度检索向晚的那本书——《谋杀男神》,随后又删除了搜索记录。 得知这个消息,向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周德全看我的书?有没有搞错啊?” 白慕川笑问:“有男粉丝很奇怪吗?” “……奇怪。” “我也是你的粉丝。你怎么从来不奇怪?” “好吧!男粉丝不奇怪,可男粉丝杀人就很奇怪了……” “我不杀人。” “额!” 白慕川善意的调侃,让向晚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 她又问了一下白慕川那边的案件进展情况,然后弱弱地说:“如果确认了周德全就是凶手,他也是因为看了我的书才杀害的毛桂桂的。那么,真凶已伏诛,是不是代表——” 停顿,她突然觉得心跳加快。 白慕川问:“代表什么?” 向晚嘿嘿一笑:“是不是我的《谋杀男神》可以复更了?” 白慕川微微笑叹,“我认为是可以的。大大。” “……” 雀跃一下,向晚神经突然就活络起来。 “那好。我明天就更新——今天晚上在家里写。停更这么久,我都手生了——” …… 挂了电话,向晚就开电脑,准备干活。 久违的《谋杀男神》——她内心充满了感动。 一直写到晚上七点,方圆圆回来的时候,听到这个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马上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去了厨房做晚饭,要为她的作者加餐…… “我简直太优秀了,对不对?!本世纪最作者最好的编辑!” “嗯!”向晚头也不回,只笑了一声,“除了做菜的口味差强人意,其他都挺好的。” “靠!有得吃你就闭嘴啊!” 准备复更的向晚,心里格外愉悦。 可以不用背她停更包袱的方圆圆也很开心。 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个愉快的晚餐。 然而,欢悦的情绪只持续到晚上,就被另一个事件打破了。 “马素英死了。” 死了? 发来消息的人是白慕川。 一条短信,简单五个字,把向晚的心脏突然抛向深渊。 “比如,我是你的疯狂粉丝,为了催更,开始失去理智。你停更一天,我就杀一个人?” 神秘id的留言,魔咒一样响在她的脑海里。 她条件反射地瞄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好零点。 拿着手机,她发信息时的手,在微微颤抖,“白慕川,什么时候的事?” 白慕川没有马上发消息来。 两分钟后,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我刚刚接到消息,现在正准备赶往医院……” 又一个死亡。 是她见过的马素英。 那个本来自立自强却为了爱人的事情去行贿作恶,委屈自己最后又被爱人辜负的女人。 这真是一个多变之秋啊!消息一个比一个惊悚! 向晚简直不敢相信,搓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轻声问:“她是怎么死的?” 白慕川像在走路,声线有一点抖,“跳楼!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医院方面只说了简单的情况。” 顿了一下,白慕川又问:“我叫了程正一起过去,你要来吗?来的话,让他带你一路。” “不用!”向晚看着电脑上的时间,反常地拒绝了,“我要写明天的更新,我突然有一点怕断更了——” ~ ~ 第192章 ,杀气腾腾(三更) 对去医院看死人这种事,白慕川当然不会勉强她。 只不过,她向来热衷做他的跟屁虫,这次却不去,还是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没什么事吧?” “嗯?当然没事。”向晚知道他忙,不想影响他,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到复更,创作意识入脑,挡都挡不住。就这样吧,我写今天的更新了,等你回来再说。” “那成!”白慕川确实忙,末了,吩咐她照顾好自己就挂了。 向晚一个人坐在卧室里,静静地看了一会黑漆漆的窗外,突然站起来冲到窗边,飞快地把窗帘拉上—— 这是病。她知道。 一个人独处内心就恐惧。 看到黑乎乎的树影,就觉得有一双眼睛。 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精神分裂了—— 都是那个神经病id害的。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发那些话?害得她神经兮兮的。 可她刚才写新章前,遍寻书评区,都没有找到那个家伙的留言。 所以,她很难把周德全夫妇的死,算到他的头上,也不敢去想“不复更,就一天杀一个”是不是巧合。 但不管怎样,更新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反正凶手周德全都死了,复更没有问题。 如果是——她更新了,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了。 于是,复更的第一章,向晚写得特别用心,也特别累。 三手不练手生,不是没有道理的。停更这些天,她再想把以前的感觉找回来,用了好久的时间。 她在章节开头,借用了雨果的一句话,“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自己的问题,“所以,你的心已经彻底黑暗了吗?” 用了“你”,用了疑问句。 她却不知道在问谁,甚至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个人…… 在把女大学生死亡的案件继续推进到疑犯死亡,本章结束。 最后,她为章节标题取名为“罪恶必亡”,上传作者后台,总算松一口气。 瘫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 心思太重的人,容易活得累,向晚就是这样。 白慕川没有回来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事情,天马行空,有些真的,有些猜的,有些推理的,最后被她组合出一个庞大的职业罪恶链—— 越想越兴奋,想到凌晨两点还睡不着,又爬起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记录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向晚一直有记录的习惯。 这样一顿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 白慕川还没有回来吗? 默了片刻,向晚趿着拖鞋走出卧室。 客厅里空荡荡的,白慕川的房间里也空荡荡的。 这个人到底是又忙得没有睡觉,还是跟他们一起在车上将就一宿? 在车上睡觉,是刑警日常。 蹲点抓人,跟踪疑犯,有时候他们为了保持体力,大家会换着班的随便眯一下眼。哪怕白慕川是队上,也从来没有使用过什么特权,任何时候都是把自己当成一线民警,身先士卒地冲在前线。 因此,大家对他的评价从刚到洪江区时的“刚愎自用”的二世祖,慢慢变成了“克己奉公”的好队长—— 第二天,向晚早早起来做了早饭。 看一下预设章节已经发布,忐忑地翻开了书评。 久不更新,冷不丁冒一章,果然把读者给炸鱼一样炸出来了。 新面孔、老面孔,半新不旧的面孔,一个个冒出来,带着失而复得的愉悦,忘掉了前些日子因为向晚断更的气愤,纷纷拍着小手手欢迎她加入网络文学大家庭。 一片欢迎与祝福的留言。 友好和谐的书评区,让向晚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世下,大部分人,都是善良人。 真正尖刻无礼的,毕竟是少数。 这么想着,向晚专门置顶了一个公告。 首先对停更的事情进行了认真的道歉,并且对大家说,如果以后没有什么意外,会稳定更新。 她以为自己这样说,算是一个保证。可一个“意外”的词,吊起了大家的好奇与疑惑。 置顶公告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出现十来条留言,一律问她什么才称为意外…… 向晚哭笑不得。 回复:“我死了,或者有人因我而死了。” 发送出去,她看看时间,赶紧关掉电脑,收拾好放到电脑包,叫方圆圆吃饭。 方圆圆听说她今天的更新已经发布了,还做了早饭,整个人精神头都好了,就像中了大奖似的,无比兴奋。 “继续保持啊,小晚晚。以后咱俩合理分工,晚饭我做,早饭你做。” “……”向晚白她一眼,“你做梦呢?” 谁不知道早上起床要命的啊? “嘿嘿,都不想做的时候,就外面吃嘛。” “唔!”向晚微微抿唇,不置可否。末了,又扫她一眼,“你顺路送我去队上。” 呃!方圆圆猛地抬起头,“问题是……小姐姐,我们不顺路啊!” “我管你?吃了我的,就是我的人。” “……” 因为被白慕川警告过不要随便单独行动,而且她对昨天的事还有一点顾虑和害怕,就占了一回方圆圆的便宜,让她开着那辆小菠罗把自己送到了刑侦大队的门口。 “到了。”方圆圆把车停在路边,“还不谢主隆恩,然后滚蛋!” “……快走吧,你该迟到了。” 向晚笑着下车,给她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可方圆圆却半天没有反应。 不动不语,整个人呆在那里,一直看着她—— 哦不,是看着她的背后? 向晚吓了一跳,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的背后有什么,方圆圆为什么那样的表情? 向晚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从刑侦大队走出来的黄何,以及跟他一起的女人田丹月。 靠!真是哔了狗,这么巧。 让方圆圆遇到黄何也就算了,居然还让她遇到了他跟田丹月在一起,不是找的事么? 向晚有一点后悔,又回头看方圆圆,“不是急着上班吗?还不走?” 方圆圆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她,那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一样,始终盯着黄何。 尴尬了! 这傻孩子,千万不要乱来啊。 她刚这么想,方圆圆就直着眼睛下了车,一言不发地朝黄何走去,杀气腾腾—— 第193章 ,惊世骇俗的大消息(四更) “圆圆!” 这是要干什么? 向晚怕她一个冲动做出点什么过激的事情,飞快扼住她的手腕。 “不是要上班吗?快迟到了。” 说到这里,她又压着嗓子,像个事儿逼似的教她,“接受必须接受的,忘记应该忘记的。实在不行,就揍自己,打到自己清醒为止。千万不要为了男人做傻事,不值当。” “我为什么要打自己,我傻啊?我很清醒。”方圆圆回头,生气地瞪着她,直接黑脸,“你松开!” “圆圆,表妹,我的好编辑……”向晚放软嗓子,轻轻拥住她的身体,拼命往回拉,“走了,咱们车上说,直视忽视他们吧。这是警队门口,闹得来不好看。” “谁要闹了?我不闹。” 方圆圆气性上来,哪能听得进去? 眼看向晚不肯轻手,一个用力就把她甩开了。 方圆圆个子比她高,比她体位大,向晚不是对手。 于是,丢开向晚,她又像一个勇猛的战士一样,死死盯住黄何,朝他和田丹月走去。 “……”哦天! 劝不住,拉不了,向晚无力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还是觉得在刑大面前为了一个男人大吵大闹,实在太丢人,等她过一阵清醒过来,肯定得后悔死—— 摸了摸被她弄痛的胳膊,向晚又冲了过去。 “圆圆——” 这时却听黄何的声音,“向老师。有什么事,让她说吧。” “说,说你妹啊说!”方圆圆疾步如风,走到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抬起手腕就是一个巴掌,脆生生的,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这就是我想说的!” 她只打他,不打田丹月。 然后无视她的叫嚷,转身离开,一言不发,就像来时一样潇洒。 黄何捂着脸,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向晚张了张半开的嘴,好半晌没有动弹。 只有田丹月一个人生气的叫骂着,被黄何拉住。 气氛一度凝滞,直到方圆圆走到向晚的身边,停下对她说了一句。 “我上班去了。晚上见。” 平静的、云淡风轻的……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方圆圆离去的姿态,可以说相当牛逼,相当感人了。 向晚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见黄何和田丹月,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不过,她的立场是坚定的——帮亲不帮理。 不管黄何有什么苦衷,有什么感情的归属和选择,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无论何时何地,她必须旗帜鲜明地站在方圆圆那边,支持她的决定。 于是,她礼貌地冲黄何点点头,从他们身边过去。 …… 大厅里,同事们互相打个招呼,又是新一天开始。 向晚刚坐下来,小刘的八卦之心就跳动起来。 “向老师,你想不想知道黄何今天到我们队上干嘛来了?” 其实向晚也好奇。 为什么来了,还带着个女人。 不过,她说,“不想。” 小刘:“……” 话题终结者啊! 这让他怎么八卦得下去? 清了清嗓子,小刘奇怪地问她:“为什么不想知道?” 向晚回头,拉开一个微笑,“因为我想憋死你啊!” “……” 有些人内心藏了事不说出来,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小刘嘿嘿一声,马上就小声八了起来。 今天黄何是带田丹凤来交代她的违法问题的。 上次周德全案发,田丹凤就失踪了。 结果黄何一出看守所,就找到了她,还把她带到了刑大来。 就田丹月交代,她只是周德全身边的女秘书之一,刚刚入职不到一年,对他干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至于为什么不敢面对警方的传讯,不是畏罪潜逃,而是听说周德全身边的人全进了局子,这辈子都出不来了,铁定死在里头,她是被吓住了—— 向晚听完,不解地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就这样让她走了?” 小刘耸耸肩膀,表示无解。 向晚挑挑眉,望一眼白慕川办公室的方向,“头儿在?” 小刘回望一眼,默默点头。 向晚又问:“是他的意思?” “那还用说。”小刘嘿嘿一笑,说:“不过,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周德全的案子与田丹月有关系,她与周德全签有人才聘用合同,算是与他公司的员工,与他是雇用关系。只要她本身没有犯罪,周德全的案子扯不上她——” 唯一的违法行为,就是不接受警方的调查。 但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尤其黄何一力保她,所以让她写了一个说明,就算是过去了。 呵呵!怪不得方圆圆想打人,向晚也想打黄何了。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连白慕川也公私不分了? 乘着倒水的工夫,她悄悄“路过”了白慕川的办公室。 门紧紧关着,严丝合缝。她瞄一眼,轻咳一下,敲了敲门。 “白队……” 敲门的力道很轻。她想好了,要是他没有回应,肯定就是在休息,那她就不用进去。 然而,第一声落下,就听到白慕川沉稳的声音,“请进!” 天!中气十足啊。钢铁直男果然够钢。 向晚理了理衣服,拧开门把进去,白慕川坐在办公椅上,眯起眼冲她示意,“关门。” “哦!”向晚转身关门,心跳突然加快了节奏。 门开着,他跟她就是上下级的关系。 门合上,在这个私密空间里,任何一次对视都可以产生暧昧的火花。 “找我什么事?”白慕川合上手里的文件,看向晚沉默不语,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哼笑一声,“为了黄何和田丹月?” 好吧!小白警官眼睛有毒。 向晚慢慢踱过去,坐到他的面前。 “为什么轻易就让那个女人走了?她显然是有问题的。” “证据呢?”白慕川反问。 “就算没有证据,就凭她不接受警方的调查,销声匿迹装死这一点,也是有理由把她抓起来盘问一下的吧?现在连审问都没有,就这样让她走了——我觉得很奇怪,也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怎样?”白慕川挑挑眉。 “公平,正直,没有法外人情。” “别跟我戴高帽!”白慕川莞尔一笑,“如果对象是你,我肯定也会讲情面。” “你——” 向晚快被他气死,鼓着腮帮子瞪他。 “到底什么理由,你要不要说?” “是有理由的。”白慕川沉吟,一本正经地说:“但我不能告诉你。” 我嘞个去!那不如不要承认。 向晚知道他不想说的话,她问不了,翻个白眼站起来。 “行。那我出去工作了。” “你的新章我看了。”白慕川喊住她,轻笑一声,“写得不错。” 哼了哼,向晚不高兴地回头,“然后呢?是有奖励吗?” 白慕川瞥她一眼,慢吞吞站起来,撑着桌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有,我要给你提供一个写作素材。” 写作素材,什么鬼? 不等向晚搞明白,白慕川就推开椅子过来了。 “走吧,跟我一起出任务。我刚刚掌握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 刚刚?惊世骇俗? 向晚善于抓关键词,脸色一变,心里突然有一些想法。 “难道是黄何……” “你去不去?”白慕川打断她,凉着眼上下打量她,又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 被训了,向晚也挺高兴的。 一是小白先生今天状态很好,据他说,在房间里整整睡了三个小时。 二是他们找到了案子的又一个重要突破点。 那个惊世骇俗的大消息就是,毛桂桂的尸身有可能就埋在周德全那个自家修建的祖宅下面。 而且,里面的尸体,或许还不止一具…… ~ 案子有进展,这些废寝忘食的民警,当然很兴奋。 好多人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顶着黑眼睛兔子眼,又被白慕川叫到一起,安排了任务,然后出发。 周德全那个修在拆迁区的大别墅,依旧那么别致而显目。 远远望去,外墙的玻璃闪着耀眼的光华,就像伫立在一堆废墟里的明珠。 警车停在外面,立刻引来附近的工人围观。 白慕川让人拉上警戒线,领着众人进了院子。 向晚望一眼这个阴气森森的大别墅,心里莫名一窒。 就像有什么秘密要被揭开了一样,第六感撺掇着她的神经,突突乱跳。 对案件,她总是很敏感,“尸体就藏在这里?” “嗯!”白慕川走到她身边,“我怀疑,这里就是分尸地。” …… …… 第194章 ,贫穷与想象力(一更) 怀疑? 向晚瞥他一眼。 那天他们来“解救”白慕川的时候,因为贾安的死,不仅把这里的所有人都询问过了,而且里里外外都进行了全方位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啊—— “这个周德全,真是狡兔三窟,居然想到挖地下室藏尸!” 生而为人,怎么会没有怕觉?做了太多恶事的人,想必睡觉都不能安生。周德全怕有一天东窗事发,下场会得很凄惨。因此,他在修建这个宅子的时候,就狡猾地为自己准备一个藏匿的地下室,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白慕川怎么会知道。 向晚挑挑眉,“又是线人给的消息?” 白慕川看她一眼,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走吧,抓紧时间干活。” “……”不肯说。 看来是不方便说了。 向晚内心隐隐有了想法,但他不方便,她就不追问了。 …… 周德全出事后,这里已经没人居住了。 空荡荡的大别墅里,幽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有了心理暗示,向晚看哪里哪里不对,不由抱紧了双臂,紧紧跟在白慕川的身后。 “地下室在哪里呢?” 站在宽敞奢华的大客厅里,向晚看着这个房间,疑惑地问。 如果地下室入口轻易可见,当初他们来搜查时就已有发现,自然不会等到今天由“线人”来提供消息。 果然,白慕川回头看她一眼,召唤着众人直接穿过客厅,进入院子后面的一处供堂。 供堂修建得古色古香,很有点旧社会祠堂的感觉。 单独一幢,掩映在绿植花园中间,四周还砌有玉石栏杆。 上次他们都来看过,中间一间供奉着周家的祖宗牌位,两侧有一些与周家有关的老祖宗的功德与纪要,以及一些古书古画等收藏古董,好像说是都与周家的祖宗有关。 不过,向晚认为那只是吹牛逼的噱头。 无非有钱发迹了,非得往自家头上刷点金粉而已—— “地下室就在这里?”向晚侧目问白慕川。 “嗯。”白慕川点头,回头叫了一声,“唐元初!” “来了,头儿。”唐元初巴巴地走过来,“哪里啊?哪里进地下室,我上次都看了好几圈这里,没发现有入口啊?” “那么容易被发现,又怎么藏尸?” 呃也是。 众人看他,都是疑惑。 白慕川却慢慢走向供桌,看着那些周家的祖宗牌位。 “这里。” 众人微惊。 中国人对故去的先人,大多怀有敬畏之心。 选择在自己的祖宗牌位下做地下室入口,周德全看来真的不觉得亏心,也不怕祖宗揍他。 唐元初瞄一些那些灵牌,慢慢地躬身到檀香木的供桌下方,拿出手机筒一照,仔细看了半晌。 “老大,实心的,没有入口啊!” 白慕川没有回答,慢慢走过去,抬手慢在了中间一排周德全爷爷的灵牌上—— “啊!”众人倒吸一口气。 “老大,这是……” 白慕川依旧不说话,突然用力扭动了那个灵牌。 一个360度的旋转,字牌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令人不解的是,白慕川又一次将手放到了周德全父亲的灵牌上。 依上述办法,又是一个360的转动。 接下去,他叔爷,他祖……凡是供奉的灵魂全都转了一遍,供堂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我操!真是活久见!” 那巨大声响的具体位置在供桌下方。 也就是刚才唐元初拿着手机仔细看过一遍的地方。 此刻,灵牌移动后,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地面原本嵌在一起的两块大理石,从中间分开,移向两侧。入口平整,是一个往下延伸的阶梯。 唐元初举着手电筒往里一招,有点小兴奋,“有钱真好,把家里设计得像机关古墓似的……” 确实,是这个理儿。 众人唏嘘着了,纷纷探头往下看。 谢辉不声不响地为众人发鞋套。 一群人一边聊天,一边把鞋套系好,慢慢顺着阶梯往下走。 “兄弟们,有没有古墓探险的感觉?” “别说!有点那意思!” “你们说这周德全不会是有病吧?建一个祖宗供堂,又把尸体往下面藏,得多变态啊?” “……工作三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玄的现场。”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瘆得慌!妈呀,这台阶好长,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怕什么?我们是警察,浑身正气,一脸阳刚,牛鬼蛇神看到都得躲着走……” 听他们聊天,向晚走得小心翼翼。这个台阶确实好长,凿工也很精致,而且进入之后,两侧还配有照明的灯火,光线不强,灰蒙蒙的,照在一行人的脸上,莫名有点绿绿的幽冷亮。 向晚打了个寒噤,离白慕川稍稍近了一些。 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放慢脚步。 然而,哪怕已有心里准备,等众人真正看到这个地下室,还是忍不住震惊。 面积之宽,造型之精美,令人咂舌。 这根本就不止他一个宅基地那么宽了好吧? 周德全到底敛了多少钱财,修了这么一个华丽丽的“地下宫殿”啊! 是的,地下室不只有一个房间,而是拥有无数设计精美的房间。 从中间部分一分为二,左边部分装修得富丽堂皇,完全不比地上的豪宅逊色半分,而且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装修风格,而右边却是风格迵异的荒凉地带,看上去跟古代的墓室没有什么区别——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的,令人骨头忍不住泛寒。 向晚打个寒噤,紧张地问白慕川,“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白慕川示意她继续说。 向晚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修建出这种地下室的周德全,不是那么容易畏罪求死的人。就算他非死不可,相来也舍不得背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去死吧?” “你的意思是?” “他处处讲究,凡事要求奢华,是一个有严重表现欲的人。他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承认、崇拜。也喜欢向世人炫耀他所拥有的一切——拆迁区里修建的大别墅,象征的不仅是金钱,还是权势。供堂里的祖宗牌位和两个耳房里近乎搞笑的家史传承,生拉硬扯地把自己与一些古代名人甚至伟人扯上关系——又何尝不是因为他自卑?” “自卑?” “缺什么才在乎什么。没有什么,就会显摆什么。” 众人都看着她。 “他童年穷困,对贫穷有很深的心理阴影。他青年时恋爱,又受到了贾家的歧视与侮辱,这些痛苦都埋在他的骨子里,并没有因为他发迹而消化,反而因为过去的无法改变,而让疼痛一点点侵蚀他的灵魂。” 向晚幽幽说着,目光凉凉地又看了一眼这个古怪的地下室。 “所以,我猜,这不仅仅是周德全用来掩盖罪恶的藏尸地,还是一个周德全的犯罪陈列馆。以及他最不愿意示人的过往伤口、痛苦自卑……” “……” 默了片刻,终于传来唐元初的嘶声。 摸了摸双臂,“向老师,你把我说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特好奇,这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你说的伤口,痛苦……自卑。这种东西怎么展示啊?” 向晚:“……” 这种太文艺的说法,显然不适合唐元初这种纯工科男的大脑思维。 而且,这种只可意会的东西,还很难解释。 她轻轻一笑,“等一会儿我们看过,就都知道了。” “嘿嘿。行,我也迫不及待了呢。”唐元初说着。看向白慕川,“白队,你安排任务吧……”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不过这地方有点大,就咱们这点人,要全部查明白,怕得费一点时间,需不需要请求增援?” 白慕川面色冰凉。 “不用。齐沧海你带一队,从左边查起。” “剩下的人,跟我走右边。” 听完他吩咐,众人应着,都不由自主看向右边。 那边——太阴森了,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齐沧海问:“可以吗?白队。” 白慕川嗯一声,“没问题。” 齐沧海点头,“那好。有事叫一声。” “嗯。”白慕川抬手拍了拍,“好了,大家开工!” 第195章 ,保护好胃(二更) 兵分两路。 隔着一条长长的通道,齐沧海等人往左,白慕川往右。 一边繁华,一边荒凉,像走向两个极端的世界。 向晚当然是跟着白慕川一队的。 她胆子小,对白慕川亦步亦趋,不敢离开他半步。 右边像墓地一样的建筑,灯光也比左边更暗。没有走近的时候,完全看不清具体情况,所以,唐元初手上的电筒抓得紧紧的…… 第一个进入眼帘的,是一个茅草屋。 是的,屋顶是稻草盖成的,与四五十年代中国农村的建筑差不多。 茅草屋外,竖着一块碑,上面写着周德全父亲的名字—— 他父亲死于他发迹之前,半点儿子的福都没有享到。不过,究竟是怎么死的,因为事过多年,调查的时候没有具体定论。 也是走到这里,看着石碑上的碑文,众人才明白。 周德全的父亲是因为与村民刘新兵发生口角,引发脑溢血,从田梗上倒下去,当场死亡,没有来得及送医院,那个年代他们也没有条件送医院——于是,他的父亲没有留下一句遗言,就过世了。 看到祭文时,向晚的血都快吓尿了。 这个刘新兵在若干年后,就快要享受到拆迁优待过上好日子时,被人一把火将房子烧了,一家六口全部死亡。 当时只以为周德全杀人放火,是为了拆迁的事,没想到,是为了报仇。 “果然,仇恨比爱更有生命力。” 向晚感慨一声,就听到茅屋里传来唐元初的惊叫。 “老大,快来看。” 他对碑文没什么兴趣,第一个进了茅屋。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陈尸棺。 一口玻璃棺高度可到茅屋顶,里面有几具尸体。 他们穿着三四十年代的衣服,齐齐跪在地上,以磕头的姿势死去。 太惊悚了! 向晚心里毛毛的,“难道这是刘新兵一家?” “不!”白慕川慢慢进去,“那家人是火化的,上次调查过了。” “那这些人是——”向晚刚说到这里,就看到了那些人身边竖起的一块石牌。 陈尸棺上有这些人详细的资料。 周德全叫他们为——故事演员。 而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与故事里的人,长得很像。 因为长得像刘新兵一家,他们就被周德全弄到这里来,跪下,然后死亡。 其中,包括一个孕女。 “嘶!”唐元初哆嗦一下,“周德全简直死得太便宜。怪不得他要自杀,怕是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罪孽吧?” 没有人回答她。 向晚默默看着这个巨大的陈尸棺。 “不知道周德全的父亲,要是泉下有知,会做何感想?” 这是一个假设题。 永远不可能有答案。 而接下来的墓室,再次刷新了众人的感观与想象力。 周德全杀了很多人,其中最多的是——女人。 她们大部分的作用,都被他当成祭祀的供品,奉献给了他的祖先。 在他为他曾祖父修建的墓地里,有七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尸体,被陈列在里面,形态各一。 而他的解释是——那个年代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可曾祖父太穷,没有资格享受到社会的福利,所以他为曾祖父弥补了这个缺憾,三妻四妾刚好七个。 “妈的,他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三妻四妾一共七个,他把她曾祖奶奶放在哪里?” “他眼里没有曾祖奶奶。”向晚是写书的人,对石碑的兴趣大于尸体。 根据石碑记载,他曾祖当时很穷,曾祖奶奶在生下他祖父后,就跟着一个走乡串户的小货郎走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差一点饿死——而这个是他从祖父的跟里听来的。 “……” 众人无语。 没有词语能描述这个场面的惊悚感—— 得多变态一个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为他的祖先们修一个地下墓地,还杀了这么多人陪葬……甚至都是跟他没有任何恩怨的陌生人。 “他天天睡在墓地上,不会做噩梦吗?” “不会吧。他早就泯灭了良知,没了身为人最基本的同情心。”向晚说:“唉!仇恨的种子浇灌出来的罪恶之花啊。” “……听不懂。”唐元初翻白眼,“能不能说人话?” “!” …… 众人找了很久,终于在右边最后一个面积最大的房间里发现了毛桂桂。 这里不是周德全修建的墓地,而是一个大大的刑室。 不仅有电锯,还有刨刀、凿刀、气钉枪、手枪钻、粗刨子、花刨子等全套木工的工具以及一些专为女性设计的刑具,种类丰富得令人叹为观止。 向晚每看一个,内心就颤抖一下。 最后,她看到了被丢在角落里的尸身。 浑身赤丨裸着,没有头,像一堆烂肉似的靠在墙上。 地上乌黑的血迹还没有进行过清洗,电锯上还有沾染的血痕,从画面来看,与贾家手机里发现的视频背景基本符合。 因为没有收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看得人特别犯恶心。 向晚不是警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突然受到这样的视觉冲击,反应会比别人更为强烈。 “呕!”她的胃突然有点受不了。 控制不住的,捂着胃就干呕。 白慕川看一眼,扶住她的肩膀,沉声说:“上去休息?” “不用,我没有关系——”向晚扯了扯脸上的口罩,把鼻子捂严实了,才闷声闷气地说:“我是来工作的,不能搞特殊。” 她不想因此破坏同事间良好的友谊……可她忽略了,她是个女的,大家听了白慕川的话,都纷纷表示赞同,要求她离开现场… 大男人看了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小女人? 向晚感激地看着大家,笑了笑,“大家真不用管我。好不容易有一个积累素材的机会呢。” “向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巾帼不让须眉。可也要为身体着想……” “谢谢!”向晚挺直了脊背,又说:“刚才只是我没有心理准备,有一点反胃了!” 毕竟进来看到的其他尸体都挺干净的,就这个—— “是毛桂桂吧?”她压了压鼻子上的口罩边沿,突然转头问白慕川。 白慕川视线扫过她苍白的脸,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得检验后才能确认。” “噢!也对。”向晚点点头,又看了一下这个地方,“这里不像那边的墓室,什么记录都没有,好像只是周德全的‘工作坊’。” 到了这里,众人才从石碑上的记录里知道,原来周德全祖上就是木匠。他本人在做泥瓦匠之前,也是做木工的。后来,随着时代的变化,传统的木工被机械技术取代,再加上建筑行业的兴起,他才跟着转行做了泥瓦工。 “……这就是向老师说的,这是他的过往伤口,痛苦自卑?” “!”向晚觉得唐元初的问题,好难回答,“算是吧。” “明白了。我懂了,在木工行业受到了挫折,就要从电锯上找回尊严……”唐元初说到这里,脑洞大开的说:“那你说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也因为在这个‘工作室’里受到了威胁,然后才甘愿做出那些丑陋的动作去死?” “大概……是吧。” 毕竟与被人摧残致死相比,有个好的死法实在太幸福了。 看着这里的工具,相信很多人都会屈从。 “这具尸身是地下室里唯一一具不完整的尸体,也是唯一一具没有被放入冰棺的尸体。是不是代表,这个人死前不肯听话?” 唐警官今天很有想法,可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回答。 “……” 良久,向晚才感慨了一声。 “这也是唯一一具没有个人记录和受害原因的尸体。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毛桂桂,咱们也无法知道周德全为什么要杀害她了。” 周德全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如果他自己不说,谁能猜到? 众人沉默。 唐元初瞄一眼白慕川,弱弱地说:“理由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如果是毛桂桂,这个案子就算破了吧?” 没有人接话。 又是一阵静寂。 大家默默工作着。 向晚坚持不离开,其实在现场也只能帮着打杂。 递一下物件袋,拿个什么工具,拍个照,帮着记录或者贴个标签。 不过,地下室的整体面积实在太大,她压根儿没有想到,一群人前前后后居然花掉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把这里清理明白。 工程量之大堪比文物考古…… ~ 第196章 ,哦,三更 五天后,天气转凉。 入秋这么久,锦城好像到这时才真正冷起来。 经过dna检验,从地下室找到的那一个没有头颅的尸体,正是毛桂桂本人。 向晚做了一个毛桂桂的死亡前的大概历程,以及人物关系—— 毛桂桂是叶轮的粉丝,她去找叶轮的时候,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被贾安看见,推荐给了周德全,从而起了杀心——然后被贾安带至周德全的别墅,从而死亡—— 至于这个“未知原因”,到底是不是因为看了她的小说?无法求证。 有一部分人,支持“模仿小说”的源动机。 也有人认为,从地下室里其他尸体的死亡情况来看,也许是毛桂桂身上有哪一个地方,刚好符合了周德全的“审美观”,对他的过往或者他的痛苦造成了冲击,或者他长得像他痛恨的什么人。 也有人认为,对于周德全这种完完全全的变态人格来说,以凌虐女性为乐本来就是他的想法,只要从中可以得到变态的狂欢,杀一个女大学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 以上三种看法,队里争论了半天,没有结果,谁也说不服谁。 那些与毛桂桂同时在地下室里被发现的尸体,经过统计,一共有19具之多。 其中,15具均为年轻女性,大多年龄在18岁至25岁之间。 由于周德全在地下室的尸体边都有详细记载,所以他们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户籍不限于锦城,死亡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五年。有一些在失踪多年后,家人还在寻找,而有一些,压根儿已被人遗忘—— 案件触目惊心。 死亡人数之多,作案手法之奇,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一时间,各大媒体轮番报道,白慕川以及他的洪江区刑侦队,再一次被外界的讨论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代表刑侦队负责对外发言的唐元初警官,又一次在案件中大出风头,微博粉丝人数近百万。 至此,案件告一段落。 又半个月后,市局与洪江区刑侦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进行案件通报。 在新闻发布会上,媒体主要提出以下几个问题。 疑点一:叶轮和毛桂桂到底有没有发生性关系? 疑点二:周德全本来要杀害的人,到底是毛桂桂,还是一开始他就是为了得到谢绾绾,陷害叶轮? 疑点三:利用孔庆平偷谢绾绾的娃娃,再杀害孔庆平,由他父亲背过,然后再引发谢绾绾和叶轮大战,杀害于惠、曹梦佳等人的事件,是不是也由周德全在幕后导演?《灰名单》剧组到达锦城后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到底是一桩案子,还是几桩不相干的案子? 疑点四:毛桂桂本人是不是先参与了陷害叶轮,然后再被周德全杀害,用来陷害叶轮? 疑点五:周德全一个地产商人,在锦城一手遮天,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背后到底是谁在做他的保护伞?周德全一死,案子会不会就此了之,他背后的大老虎,揪是不揪? 嗯,媒体的角度,犀利而刁钻。 对第一个疑问,唐元初很肯定的表示:“没有。” 贾安一早就盯上毛桂桂的可能性最大。从他在道具枪里放入实弹可以看出,他有先设计陷害叶轮为杀人凶手,再杀害叶轮灭口顶罪的嫌疑。 经过警方大量的走访调查,以及叶轮助理董布的供述,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贾安利用董布本就好赌的弱点,引诱他欠下高额赌债,在找叶轮借钱无果后,得到贾发的帮助,同时也受到贾安的威胁,不得不在警方面前做伪证,陷害叶轮。 而酒店里那个酷似叶轮的人与毛桂桂同时进入酒店,也是贾安的安排。 从这一点可以推论出疑点四的答案,毛桂桂肯定知道与他上床的人是谁,她有参与陷害叶轮的嫌疑。 不过,人死案销,没办法再求证这一点。 而疑点二和疑点三,包括周德全到底为什么要杀害毛桂桂,因为当事人的逐一死亡,目前只能是一个谜团。 “相信在未来,我们一定可以解开这些疑点。” 唐元初说到这里,一个记者突然举手,然后问:“就我所知,周德全杀害毛桂桂的举动,源于模仿一本叫《谋杀男神》的网络小说作案。请问,有没有这个事?还有,周德全为什么会去模仿一本不太火的网络小说?这个有没有说法的?” 呃!好尴尬。 向晚拿着手机看直播视频,脸都烫了。 “这记者好讨厌,为什么一定要强调不太火呢?” 白慕川今天没有去参加发布会,此刻正懒洋洋坐在她身边休息。 闻言,他笑了笑,反问:“难道人家说很火?那——不太尊重事实吧?” “……” 是没有很火。 向晚哼一声,咕哝,“总会很火的。” 白慕川面无表情,“嗯。难道让记者问——为什么会去模仿一本总会很火的网络小说?” “讨厌!”向晚被他说急眼了,恶狠狠地瞪他,“你再讽刺我,信不信我祭出沐二少了?” “……” 祭出沐二少什么梗? 白慕川挑挑眉头,“祭他又怎样?” 向晚仰了仰下巴,以一个藐视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我写的书不火,有种你写一本,跟我男神沐二少一样火啊。有这本事,我就服气!” 呵!白慕川不屑地冷哼。 “他是你男神?那我呢?” “队长啊!” “小向晚!”白慕川眯起眼,邪性地直起身来,一把勾住她的下巴,突然低头啄了一口,“你死定了——” “大人,你又耍流氓了!”向晚抹一下嘴巴,斜眼剜他,“每次说不过就耍流氓!我鄙视你!” “元芳!你很会说——”白慕川视线一沉,不怀好意地笑,“可你还是死定了。” “你——” 她心脏一窒,白慕川却突然放开她。 “快看,唐元初回答了。” “……” 新闻发布会现场,唐元初暗叹一声。 “这个确实有模仿嫌疑,至于为什么要模仿。我们认为,是基于之前赵家杭案的模仿事件,周德全从中受到了启发,或者他从中感觉到了乐趣,从而有了这样的行为。” “谢谢警察同志。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唐元初很老实地微笑。 “关于周德全背后有没有大老虎的事,你还没有回答。” 记者真是——无孔不入啊。 唐元初暗叹一声,脸上还带着治愈的笑容。 “大家放心,我们是法治社会,法律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人。这个事情有关反腐部门正在跟进,不管他多大的老虎,只要披了老虎的皮子,最后都会落入法网——当然,我们警方也会全力配合。” 一句话简明扼要。 剩下打老虎的事情,他们不是主力了。 发布会圆满结束。 留下的疑点在网络上引发无数人探讨和猜测,但对结案并没有什么影响—— …… 当天晚上,大队全体聚餐。 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大家都疲惫了,急需一个渠道来宣泄。 于是,白慕川为他们安排了帝宫的ktv。 这里的经理早就识得他了,打电话去,就为他预留了帝宫九层最好的包间。 大家伙一开始还有点忸怩,都认为帝宫的消费太高了,而且每一次他们出去玩都是白慕川请客,他们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如果让自家掏腰包吧,就那点薪水,又觉得有点肉痛。 白慕川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云淡风轻一句话。 “帝宫老板说了,感谢我们为锦城社会治安做出的贡献,今天晚上的所有消费,一律打五折,放心吧,我请得起!” 五折! 老板白慕年肉痛了没有,没人知道。 但大家伙儿听了白慕川这句话,马上雀跃起来。 “多谢白队!” “我都心痛白队的荷包了。” “那你别去啊!” “那可不行。我更心痛我自己的胃啊!” “滚!咱们家白队,那是高富帅。你以为像你一样啊?用得着你来心痛?” “对不对啊?白队!” “去去去!猴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蹬鼻子上脸,洗刷起我来了?” “不敢不敢!你是高富帅,我哪敢。” “……” 相处久了,大家跟白慕川熟了。 他身上的高冷光环在慢慢消失,大家伙儿跟他打成一片,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非常随性。 这时,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要不要叫上程队他们啊?” 这个案子,技术队全力配合,也算是出了大力的。 他们去吃吃喝喝,如何撇下程正与技术队的兄弟,大家都怪别扭的。 不过,以前每一次聚会,程正与技术队基本都是缺席的,谁都不敢去叫,怕吃闭门羹。 众人面面相觑。 “那——唐元初去叫吧?” 一听这话,唐元初差点跳起来。 “为什么是我?” “用你的颜值感染他。”众人纷纷表示认同,“毕竟我们都只有才华。” “卧槽!落井下石,我长得帅,就可以由着你们使唤吗?哼!” 听着众人开着玩笑,白慕川笑了一声。 “我去叫!” “啊?”大家伙儿再次互视,都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两位大佬,不是都喜欢走高冷路线,一直互不理睬的吗? 刚才他们提议叫上程正的时候,还害怕白慕川不高兴呢,没想到,他居然要主动去叫程正? “好啊!白队出马,一个顶俩。” 唐元初拍着手,一脸带笑,最后被众人鄙视。 “就你会拍马屁!” “……”唐元初无辜地耷拉下脸,“兄弟们,我也是要脸的好不好?不要羞辱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都是年轻人,天天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偶尔有机会出去娱乐一下,个个像出笼的鸟。 尤其——白慕川今晚不仅请了程正,十分钟下来还告诉他们一个更大的好消息。 “程队不仅要加入我们,还热情地表示,今天晚餐他请,你们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还有,晚上的ktv,他也抢着要买单——说是太久没有给大家一起活动了,深感内疚,以示歉意。” “……” 这文绉绉的话,像是程正说的? 还这么长一大段,请语气也不像了。 不过,大家可管不了那么多。 难得有机会宰程正一顿,都开心得无视事实真相了。 等程正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纷纷向他致谢。 “程队,你肯参加就好了。还请客,搞得兄弟们都好——开心啊!” 程正双唇紧紧抿着,掠过白慕川脸上的笑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应该的。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哈哈哈哈!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客气啊?我们商量好了,就去虾霸王!” 在锦城,火锅、串串、小龙虾,都是相当馋人的美食,听说锦城人一天可以吃掉7万斤小龙虾,可见这个生意的火爆了。 而他们嘴里的虾霸王,是锦城最贵的一家小龙虾,平常是舍不得去吃的,不过敲程正的竹竿嘛,大家就非常不客气了。 晚上八点多,一群人终于成功排到了座位。 要了些啤酒,十几盘龙虾放桌上一放,大家就放飞自我,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 没有人提案子,一句都没有。 这案子到今天,已经让他们都恶心了。 再听到与案子有关的事,估计会严重影响大家的食欲—— “唉,我说,咱那案子就算结了?” 剥着小龙虾的唐网红,突然冒出一句。 众人齐刷刷看着他。 “自罚三杯!” 第197章 ,风在起时(一更) 小龙虾店很热闹。 一群人坐在一起,剥虾,喝酒,聊天,是锦城人民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 都是青年力壮的大男人,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吃东西都很厉害。 龙虾上了一盘又一盘,渣盘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没有要刹住车的意思。 热火朝天的聊天声里,程正安静坐在一旁,不喝酒,吃得少,也基本不说话。 白慕川瞥他一眼,“怎么,程队不舒服?” 程正默然,“没有。” 白慕川看一眼他面前零星的几个虾壳,“我还以为我们吃得程队心疼了呢。” 程正皱了皱眉头,“我对龙虾有点过敏——大家不用管我,尽管吃。” 白慕川似笑非笑,“过敏还吃,真是舍命陪群子了。我就说嘛,程队是个实在人。” 程正脸一黑。看到有人在看他,又勉强勾了勾唇,扯出一个笑容。 讲真,平常大队上的同事都很少见到他笑,今天晚上坐在一起吃饭,发现他除了不爱说话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攻击力。所以,大家慢慢就习惯了,也不管他什么表情,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偶尔再拿他开两句玩笑,愉悦得很。 向晚看着,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很明显,程正的不爽并非来自于买单。 那么唯一让他心情这么糟糕的人和事,肯定是白慕川了。 就她所知,程正是极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可他不高不兴地来了,只能说是被迫的—— 向晚有点好奇,白慕川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在众人吃饱喝足前往帝宫的时候,向晚出门就问白慕川。 “程正为什么肯来?” 白慕川懒洋洋把手插在裤兜里,闻言轻笑一声,“那你是想他来呢?还是不想呢?” 向晚:“……” 瞥他一眼,她龇龇牙,做凶恶状。 “白慕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哈。” 呵!白慕川侧头一看,左右都没有熟人,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来,我偷偷告诉你!” “嗯?”向晚的神经被调了起来,偏头侧过耳去。 “其实很简单。”白慕川火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耳朵根上,痒痒的,软绵绵的,“我跟他打了个赌,为了赌约……他必须得来。” “打赌,打什么赌?”向晚更好奇了。 “赌他能不能撑到今天聚会散场。” “……”可真无聊。 不过,程正怎么会同意跟他打赌? 白慕川浅浅一笑,那模样儿坏坏的,“如果他可以,我明天就写申请要设备。” “……” 这么说,程正算是为了专业做出牺牲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白慕川勾唇微笑,“我昨天就把申请交上去。” “你个缺德鬼!”向晚好心地瞪他一眼,“你猜他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 “不会。”白慕川怡然自得,把她束在胳膊里,揽得更紧,“他又打不过我。放心吧,你男人厉害着呢。” “……” 这个称呼,让向晚心里一跳,突然有些脸热。 好像两个人认识还没有几个月,怎么就这么亲近了呢? “白慕川,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好像有谁说过,速食爱情都不会有好结果……” “速食?”白慕川像听了个笑话似的,懒洋洋地看着她,刮刮她的鼻尖,“我都没食呢,哪来的速食?” “你这个人……”向晚严肃脸瞪他,“我在说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他背着光,脸上光线很暗,向晚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过却可以感受到他语气里的严肃,“傻妞儿。感情的事,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没法在一起。有些人,哪怕看一眼,也会怦然心动……” “对!白队说得对!”唐元初突然从背后蹿过来,笑吟吟地说:“比如我看到长腿细腰的大美女,心里就怦怦怦跳得慌,心动得不行!哈哈哈……” “你滚!”白慕川一脚飞出去。 唐元初风一样弹开,无辜地说,“我是来告诉你们,代驾到了。” 晚上都喝了酒,不敢开车,于是,统一叫的代驾。 唐元初又哼一声,“你们以为我喜欢吃狗粮啊!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看你们秀恩爱,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嘛。关键是,我还得把秘密憋在心底,谁也不能说……” 他委屈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问。 “白队,我这么忠心,你是不是可以再请我吃几次小龙虾?” 白慕川没理他。 拽着向晚上了代驾的车。 呃!唐元初乖乖地坐到副驾上。 …… 到达帝宫的时候,白慕川和向晚先上九层。 唐元初等代驾把汽车停好,拿了钥匙才往电梯口去。 不巧,电梯刚从地下停地场上到一楼就停下了。门一打开,进来了一个长腿细腰的女人…… 唐元初一怔,随即大喜,“谢小姐?” 来人确实是谢绾绾。 她跟很多明星不一样,很喜欢单独行动,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大口罩,大帽子,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五官全都遮住了。 因此,谢绾绾有些奇怪,唐元初居然认出了她。 电梯里没有别人,两人相视一眼,她按了按口罩边沿。 “你认错人了。” 唐元初哈一声轻笑,“怎么可能?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啊。” “……” 一听这话,谢绾绾拉下口罩,冷冷剜他一眼。 “你才化成灰!” “呃!”唐元初想一想,又不好意思地道歉,“我是想说,我对你记忆很深刻嘛,谢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还主动亲过我?” 谢绾绾脸一拉下,黑得双眼幽沉,“唐元初警官,我可不可以告你骚扰?” “哇,你居然也记得我的名字?”唐元初惊喜一叹,脸上的表情就更欢喜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脑路回清奇的家伙。 那句话里,最重要是谢绾绾记得她吗?分明是说他骚扰好吧? 谢绾绾视线往上一翻,似乎不想再跟他说话,再次把口罩拉好,面对电梯口,一言不发。 “!”唐元初感慨了一下大明星的脾气,耸耸肩膀,闭上眼,站在她背后。 叮! 电梯停下。 唐元初好心地提醒,“到了。” 谢绾绾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去,问九层的服务员。 “白先生订的包间是哪里?” ~ 第198章 ,伸张正义(二更) 唐元初听到这话,抢步上去,热情地笑着说:“谢小姐,我带你过去啊,一起。” 服务小姐看着他们,微微一笑,“你们认识的,哪就麻烦这位先生了。” “不认识!”谢绾绾拉着脸,一脸冷漠地看着那服务小姐,“在哪里?” 见状,服务小姐再不敢多说,摊了摊手,微笑说:“左边直走,最里间的乾坤殿就是。” 嗯一声,谢绾绾大步离开。 看她走路生风的要逆子,唐元初耸耸肩膀,并没有因为在别人面前闹了个自讨没趣而生气,他是一个心思单纯,性子直率的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脑路回考虑别的。 前后不过几秒,他又笑盈盈地跟上去,追上谢绾绾。 “谢小姐,今天是我们单位的同事聚会,白队邀请你了吗?” 这是他心里最直接的疑惑,所以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 谢绾绾的双目顿时沉下,扫他一眼,看着他脸上那一堆惹眼的笑,突然气不到一处来。 在乾坤殿外的走廊上,她突然停下,冷冰冰地看着唐元初,“关你什么事?” 唐元初一愣,弱弱地说:“不关我什么事啊。” 谢绾绾抬抬眉,“那用得着你来多嘴?” 呃!唐元初觉得这女人说话简直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忒不好交流。他又没有说什么,她干嘛这么生气? 不对! 他突然醒悟。 难道她是来——争风吃醋的? 看过几集《甄嬛传》的唐元初,当即脑补了数十集的二女争夫的宫斗情节,为了今天晚上队上的和谐气氛,他忍不住再一次管了闲事。 “我说谢小姐,你这样做人,可不地道啊!” 谢绾绾正要走人,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跟你很熟?我怎么做人关你什么事?” “跟我当然没有关系。可我这个人天生正义,我看不惯你这样。” 谢绾绾面容一滞,脚步怎么都迈不动了。 她后退两步,直视唐元初斜过来的眼,还有那一张带着鄙夷的脸,“说说看,你看不惯我什么?” 唐元初看她认真问起,想了想,也认真回答,“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偏偏想不开要去抢别人的男人呢?” 谢绾绾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抢谁男人了?” 唐元初回头瞥一眼乾坤殿,哼一声,“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白队。” 谢绾绾双眼微微一眯,冷冷看着他,胸脯起伏不停。 “被我说中了吧?”唐元初一副看透了她的样子,又是一哼,“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人家白队和向老师感情好着呢,就算你死缠烂打,也未必有机会。到时候,搞得大家都难看,何必呢?” 谢绾绾依旧不动,死死盯住他。 唐元初叹口气,语气又软下来,“如果我是你,会好好珍惜白队的友谊,绝对不去搞事,做那个讨人厌!” “搞事?”谢绾绾快气炸了。 突然地,她一把拎住唐元初的衣领,面对面瞪住他,“唐警官,你的话说完了?” 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味儿,搅得唐元初心慌意乱。 他一辈子没有被女人这么拎过脖领,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应付。此刻,看着谢绾绾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头皮发麻,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你干嘛……难道又,又想亲我?” “我他妈想揍你!”谢绾绾有一种遇到了神经病的感觉。 她的思想跟这个脑路回清奇的小警察,完全不在一条频道上。 然而——手握成拳,她虚空里一挥,她恶狠狠地放下,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怕袭警,我他妈就撕了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 被女神这么说,唐元初脸都臊红了。 就连说话,也突然结结巴巴起来,“女孩子,说脏话,很难听。” 说完,看谢绾绾双眼都快要喷火了,他又好心提醒一句,“跟你的人设也不太符合。” “有病啊你!”谢绾绾突然泄气。 拳头打在棉花上,她有些无力了。 “遇上你,真晦气!”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谢绾绾放开唐元初,竟然调头离去。 “嗳!”唐元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怔了怔又抬手喊她,“不是要找白队的吗?” 没有人回答她。 他一个人呆了片刻,也有一种遇上神经病的感觉。 “明星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是个网红。” …… 不对! 谢绾绾来找白队,而现在,好像是他把她气走了? 唐元初差不多用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残酷的事实真相。 完了完了! 会不会被白队臭骂? 推门进包间的时候,大家都到齐了。 看到唐元初,谢辉几个起哄说晚来的人要表演即兴节目——比如在别人唱歌的时候伴舞。 “伴你个大头鬼!” 唐元初瞪他一眼,悻悻地绕过那几个家伙,走到里面的白慕川身边坐下,不停瞄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你眼睛进沙子了?眨什么眨啊?”白慕川正跟向晚坐在沙发上“很规矩”地磕瓜子聊天,余光扫到他怪异的样子,转过头来,又怔一下,“你这什么表情?” “白队,我好像闯祸了!”唐元初压着嗓子,凑到他身边。 “嗯?”白慕川眯起眼,审视他。 “我……”唐元初看一眼向晚,觉得说出来可能会闯更大的祸,又说不下去了。 “哎呀!”向晚实在看不下去了,好笑地说:“你这吞吞吐吐的,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闯什么祸了你得说啊,不说白队怎么帮你?” 说来唐元初今年才23岁,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感情生活简单得近乎白纸,哪里理解女生的心情? 看向晚无所谓的样子,他松一口气,头伸到他们面前。 “是这样的,谢绾绾刚才来了,说找白队。人都到门口了,被我给怼回去了。” “……” “你怎么怼的?” 这会儿有人在唱歌,音乐声很大。 唐元初说了一遍,白慕川和向晚都没有听到。 没办法,他清了清嗓子,拔高了声音喊道:“我对她说,人家白队跟向老师感情好得很。让她不要再痴心妄想,破坏人家的感情——” 他话说到这里,发现全场一片寂静,赶紧停下。 像电影慢镜头似的,他徐徐回头,然后,一张脸比苦瓜还苦——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音乐声还在。 到后半句,音乐声戛然而止。 于是,整个包间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吼声——包括突然推门进来的谢绾绾。 …… 第199章 ,负分滚粗(三更) 尴尬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人不知所措。 一时间,世界仿若静止。 谢绾绾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唐元初持续着那个“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受惊回头”的猥琐动作。 其他人也怔怔的,看看这样,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我……”唐元初吸一口气,慢慢坐直了身体,清清嗓子,不太自然地笑着解释,“我正在跟向老师讨论她的小说情节呢?她书里那个女人太坏了,没事儿就想着去破坏别人的感情……” “……” 越描越黑啊,小伙子。 那句“白队跟向老师”虽然有音乐覆盖着,但很多人都听见了啦。 一句大吼戳破了两个秘密,他也算是神人了。 众人像突然被神仙点了穴,鸦雀无声。 一部分人看着白慕川和向晚,一部分人看着谢绾绾和唐元初。 寂静半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谢绾绾突然一笑,慢慢扭着腰身走了进来。 “不是请我来唱歌吗?怎么都不太欢迎我的样子?” 学表演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转眼之间,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自然,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小姐,快进里面坐啊。”向晚第一个反应过来招呼她,说完又笑望一眼唐元初,替他解围,“唐警官,咱们回头再讨论情节啊?那个——你往这边坐一点,给谢小姐挪一个位置。” 今儿来的人挺多的。 偌大一个包间,也坐得满满当当。 “哦,好好。” 闻言,唐元初赶紧往白慕川身边挤了挤,把自己那边一大半的沙发让了出来。 谢绾绾没有别的地方坐,嘴角一扬,并不在太意的样子,在唐元初的旁边坐下,拉下脸上的口罩,望了过去。 “谢谢!” 唐元初一窘,“不用谢。” 谢绾绾不回应,继续看着他身边的白慕川和向晚,“谢谢你们请我来玩。” 唐元初:“……” 又一次自讨没趣,他这次有点尴尬了。 为了挽尊,他低声说:“以为你说我呢……” 谢绾绾依旧不理他,完全把他当成空气。 见状,向晚也有点尴尬了。 实际上,从谢绾绾进来到现在,她也完全是懵的,她不知道白慕川什么时候请的谢绾绾,突然“被感谢”了,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白慕川就问了。 “我没有请你。” 这家伙,真够直接的啊! 他没请,谢绾绾为什么来,又为什么那么说? 看谢绾绾突然变色的脸,向晚偷偷碰了一下白慕川的脚,示意他给人家留点脸面,公众场合不宜多问的话,就不要问了。然而,这个小动作,却不巧落入了谢绾绾的眼神里。 女人的心都是脆弱而敏感的。 原本一件小事,突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而白慕川还毫不知情地又补充了一句,“我跟同事们聚会,我叫你干嘛?真是的!” 他懒洋洋的,一脸坦然的样子,不像说谎。 向晚心里石头落下,信他了。 可——谢绾绾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却更难看了几分。 “你没有请我?” 说罢,她视线在房间里搜索—— 众人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然后,就听到了角落里的程正不徐不疾的声音,“我帮他请的。” “……” 程正帮白慕川请谢绾绾来唱歌? 这,这,这……难解之谜啊? 众人敢想,不敢问。都怔在那里。 白慕川见状,突然笑着哼了哼,“原来这样啊。” 说罢,他抬了抬手,招呼还在发愣的众人,“你们继续点歌!” “哦,好的好的。”很明显,他们说话不方便。于是马上有人地随便放了一首,并懂事地调小了声音。 寂静的时候最容易尴尬,有音乐声,哪怕没有人唱歌,至少可以跟着打一下节拍不是? 谢辉拿起麦克风,跟着字幕上哼起了走调的歌声。 这边,白慕川望着程正,“我说,程队,这是个什么意思?” 程正面无表情,“你帮我请客,我帮你请人。礼尚往来。” “……” 好厚道的回答! 请客的事,白慕川膈应了他一回,于是程正就把谢绾绾请来,算是摆他一道,还他一击。 可这是一回事吗? 向晚内心一叹,看着程正那张清冷的脸,总觉得这个人的智商没有问题,可情商嘛,真的——负分。 长期浸淫在法医物证学里的技术大伽,完全就是个傻子啊! “那我可谢谢你了!”白慕川瞥他一眼,收回视线。 他发现向晚没有什么不友好的情绪,程正又自己出来背了祸,就不再多说此事了。 于是,这才又想起谢绾绾来,“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吧。要喝点什么?” 他问得很随意,谢绾绾的表情却极为难看。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慕川,自嘲一笑,“你好像挺勉为其难的样子?” 白慕川:“……没有。只是奇怪。” 谢绾绾:“那你欢迎我吗?” 在被唐元初嚷了那么一嗓子后,她的面子没地方放,本来就下不来台了,白慕川当然不能再火上浇油。 “欢迎啊。不是在问你喝什么?” “我看你不太欢迎呢?”谢绾绾似笑非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意,“打从我走进这个包间,你就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会来……这是欢迎我的意思?” “……我说你,怎么就拧上了?”白慕川哭笑不得,望望她,又望一眼坐在那边看好戏的程正,“不是,我就是很奇怪,又不是我打的电话,人家随便一说,你就信了?” “他不是人家。他是程正。”谢绾绾说:“他不会随随便便说这种话。” “呵。你不知道吧?他偶尔也随便得很。”白慕川凉凉一笑,“行了,不扯这个。要留下来玩就一起玩,不玩你就忙你自己的去!” 谢绾绾怔怔看他,眼圈突然一红。 大老远的跑过来赴约,为免被人发现,又是化妆又是选衣服,又是口罩又是帽子,硬生生把自己遮成一个科学坏人,结果刚刚坐下来不到三分钟,他就撵人—— “我以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说到这里,谢绾绾缓缓吸一口气,“原来,你也会重色轻友。” “……” 一句重色轻友,向晚就更尴尬了。 她不就是谢绾绾口中的“色”吗? 尤其是她这个“色”好像不如人家那个“色”鲜艳呢。 “谢小姐,你可能有点误会……”提到了自己,向晚忍不住就插了句嘴。 然而,话刚说一半,就被谢绾绾冷厉的眼神制止了。 “我在跟白慕川说话呢。你是他的代言人?” 向晚:“……” 沉默几秒,没有听白慕川吭声,她站起身。 “你们聊,我上个洗手间。” 人家认识的时间长,友谊深厚,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别扭又不自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管他们要说什么,她懒得理会。 可她刚站起来,手腕就被白慕川拉住了,用力一拉,她就无辜地坐了回去。 “干嘛?”她小声问,有点不高兴了。 “等一下,我带你去。” 向晚尴尬,“不用。” 白慕川握紧她的手腕,小声说:“再说,收拾你了?” “……” 他的收拾,多半没有好事。 “……”向晚看着他,闭嘴不说话。白慕川紧了紧她的手,视线转到谢绾绾的脸上,冷着眼一字一句说:“我当你是朋友,可你好像没有把我当朋友。” 谢绾绾瞳孔一缩,目光露出一抹慌乱。 然后就见白慕川慢慢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从来不会对朋友的爱人不客气。” 说完,他大大方方地牵着尴尬的向晚从众人面前走过去,出了包间。 众人幻灭:…… 这是公开承认关系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包间里只剩音乐声在响。 程正淡定地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已是难看到了极点——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他坐不下去了,默默起身出去,把今晚消费的钱留在吧台,走人。 谢绾绾在沙发上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憋了好久,唐元初忍不住了,善心大发地又去劝她。 “不要伤心了——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死心也好——反正早晚要痛苦一次的——早痛比晚痛好——” “滚!”听他啰嗦个不停,谢绾绾耳膜都快要炸掉了。 丢了脸,本来火气就没地方发泄,看到他那一副好心好意的说教样子就更来气。 “你什么东西,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给你三分颜色,你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唐元初被骂了,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不对啊。” 说罢,她不等谢绾绾说话,又喃喃地纠正说:“给三分颜色,不是开染房吗?我又没有装蒜,怎么会是颗葱?” “!”谢绾绾双瞳放大。 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她的表情相当古怪。 用一种看傻x的表情看了他许久,谢绾绾突然转身,拿过自己的包,戴好口罩,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喂!” 唐元初喊了一声,锤沙发。 “跟我凶什么?亲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 第200章 ,迷离的夜(四更) 程正走到停车场,拿着车钥匙,刚按下开门,就看到谢绾绾一个人抱臂靠在柱子边的阴影里。 头上的帽子低低的,头也低低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他收好车钥匙,走过去,“等我?” 谢绾绾哼一声,抬起头来,“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程正面无表情,简单直接,“有事?” “当然。”谢绾绾唇一勾,冷笑,“我要感谢你的盛情邀请啊!” “不用谢。”程正一本正经地说完,就走向车门,安全不理不睬的样子。 “站住!”谢绾绾语气冰冷,表情不太好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嗯?看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你很开心?” 程正头也不回,“他不爽,我就开心。” “哈!”谢绾绾被气得差一点笑出来,走过去,挡在程正面前,她斜斜睨视他,讽刺地笑,“结果在我看来,最不爽的人是你才对吧?” 程正双唇紧抿,看着她,一声不发。 “你也喜欢那个女人?”谢绾绾猜测地问着,看程正不动声色,又哼声笑了,“还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女人,所以,你就想从他手里抢过来?” 程正眯眼,“说够了?” 谢绾绾继续冷笑,显然还没有说够,“我就奇了怪了,你为什么总跟他斗呢?明知道斗不过他——” “呵!”程正僵硬的脸,突然牵出一抹讽刺的凉笑,“那你为什么总要喜欢他呢,明知道他不喜欢你?” “你——” 一句冷冰冰的反问,扎心又扎肺。 谢绾绾看他良久,没在他冷漠的脸上找到情绪,败下阵来。 “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无情无义。” 说完,她直接绕到程正的副驾位置,拉开门坐上去。 “送我回宾馆!我不想打车。” 程正看她老神在在的坐着,皱起了眉头。 他独来独往习惯了,很不喜欢与别人打交道——除了向晚。 她是一个例外,一个让他自己也意外的例外。 唉! 程正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上车发动了汽车。 …… 唐元初下楼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谢绾绾。 在前台问了一下,他又快点走到帝宫的大门口,伸长脖子寻找。 今天得罪了谢绾绾,他心里其实有点过意不去。失恋已经够惨了,他还戳人心窝,哪怕是好心,似乎也有点过了—— 看着她气冲冲离开,他怕她一个女人出点什么事,于是,偷偷跟了下来,可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人。于是,就傻乎乎在门口吹冷风—— 他没有发现谢绾绾,谢绾绾却看到了他。 从停车场出来,汽车经过帝宫门外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个傻x。 几乎只一秒,她的脸就拉了下来,若有似无地哼了一声。 程正余光扫她一眼,“没有想到,你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有兴趣。”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谢绾绾想到唐元初就烦,“你不觉得他脑子有病吗?” “不觉得!他很可爱。” 可爱?用可爱来形容的男人,还不恶心吗? 谢绾绾说到唐元初,胃火就上来了,“要不是看他年纪小,我就捏死他了。” 说罢,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夜灯之下,那个修长的人影还在那里徘徊,不知道在找什么。 谢绾绾嫌弃地哼声,慢慢收回视线。 …… 帝宫。 卫生间这个位置,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 通风口,可以将帝宫大门尽收眼底,也可以放眼观察这个城市的夜灯。 向晚记得,孙尚丽跳楼那天晚上,她也站在这里跟白慕川说过话。 再一次站在这里,看那个闪着七彩霓虹的喷泉女神翩翩起舞的样子,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才多长时间啦,怎么感觉像经历了一个轮回的沧桑? “怎么不说话?真的生气了?”白慕川站在她身边,把玩着一支烟。 他有一个好习惯,跟她在一起后,每次想抽烟,都会尽量避开她,或者克制自己,不让她吸二手烟。 于是,看到他手指上辗转诉香烟,向晚心里那一点委屈就又落下了。 不过她并不松口,哼一声撇开了脸,“不想说话。” “不想说就是生气!”白慕川慢慢靠近过来,轻轻喟叹,带着一股清冽香味的呼吸,就那样喷在她的脖子上,“小向晚——” “!”向晚看着窗户外面,忍着脖子里的痒痒,无视他。 “小晚晚……”白慕川又叫。 他声音很低,深情的呼唤从她的脖子慢慢转移到她的耳朵。 轻轻吻,轻轻吮,耳廓细软的绒毛被他的呼吸躁动,痒得仿佛入了心,向晚再也忍不住。 “干嘛啊?”她伸手拂了一下,转头恶狠狠地嗔他,“能不能消停了?让我安静一会……” “……” 看着向晚一副炸毛小猫伸爪子的表情,白慕川想笑,出口却是一一叹。 “向晚,你心里有什么别扭就说出来。我们的矛盾,我们内部消化。” “我没什么别扭,也不觉得有什么矛盾。”向晚双手撑在窗户上,看着闪着光的喷泉女神,脑子有一点走神。 白慕川歪头凑过来瞧她一眼,双手从他背后缠上她的腰,将她生生纳入怀里。 “好,不别扭,没矛盾,又不想说话。那我们就安静地看夜景吧。” “……”腰被他撩得麻麻的,向晚思绪被拉回来,哪里还看得了什么夜景,“我真是服了你了——” 她伸手就去扳她的手,结果却被白慕川捉住。 他专注地盯着她,抬起她的手,在唇边一吻,犹豫一下哑声说:“听话,咱别闹了,好吗?” 向晚仰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有一点好笑。 “大哥,我什么时候闹了?一直都是你在说话啊!” “你不理我。我心里就不踏实。”白慕川目光渐渐变深,那一只揽住她腰的手,也越发的紧,“向晚,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会在乎你的情绪,你懂吗?” 向晚一怔。 在乎一个人,才会在乎对方的情绪。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折腾他这么久,差不多也够了。 向晚轻嗯一声,慢慢低下头,像一只被顺了毛之后的乖巧小猫,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低笑一声,嘟囔道:“我都说了,我没有生气,你自己就不肯相信,怪谁呢?” “……”白慕川眉头都挑了起来,“我摆了半天深情的姿势来认错,结果你告诉我……你没有生气?这合适吗?” “那要我怎样?”向晚噗嗤一笑,“要不我再气一回,你来哄?” “别别别,姑奶奶,我怕你。”白慕川立马投降。 这还差不多!向晚笑着瞄他一眼,突然又皱了皱眉头,“我刚才只是觉得……你铁瓷儿好像气得不轻。她那么讨厌我,我感觉有一点不自在,毕竟你们关系那么好,搞得我像个第三者似的……” “不用管她。她就这德性。过几天就好了。” 白慕川无所谓地耸耸肩,背靠在窗边,懒洋洋地看她。 “哦。”向晚似笑非笑,斜他一眼,哼声,“这么说来——大人,你好像挺了解她的?” “元芳,你好像在吃醋?” “我至于吗?”向晚翻一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说:“我看得很开,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勉强不来。” 说到这里,她远眺着这座城市的夜灯,慢幽幽一叹,“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嗯?说。”白慕川挑挑眉头,又低头想啃她。 向晚偏头避开,嗔怪着拍他一下,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谢绾绾那么好看,你却没有喜欢上她?” “为什么她好看,我就要喜欢她?”白慕川反问一句,笑着勾过向晚的下巴来,像把玩什么好玩的物件似的,大拇指轻柔地摩挲着,若有似无地撩她,突然压低声音说,“更何况,我的小向晚,比她好看多了。” “……”向晚哼声,显然不信。 再怎么说,明星跟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 更何况,谢绾绾是一线流量明星,颜值是顶尖的。 她哪怕再自恋,也不敢跟人家去比较这个。 “唉,傻!”白慕川看她别扭,慢慢拉她过来,让她深深按在自己怀里,拥她转过身来,两个人一直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我跟她太熟了,在我心里,她连性别都没有,不要说长相了。更何况——我没有骗你,在我心里,你比她好看多了。” 向晚心里一甜,嘴上还犟。 “这么说,是你眼神有问题了?” “其实以前的她……”白慕川脱口说出一句,沉吟一下,“不长这样。” 不长这样?向晚回头瞄他,“整容?” “……嗯,可以这么说。” “那她整容前的样子,很丑?” “不丑。”白慕川似乎很为难。 他跟小刘和唐元初不一样,基本上很难聊到别人的私事。向晚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有从他的嘴里听过别人私生活方面的八卦,包括他最痛恨的程正,他也很少在向晚面前说他什么不是…… 这一点,是非常优秀的品质。 因此,向晚没有再追问他为什么谢绾绾要整容…… 毕竟娱乐圈里,这个不是什么新鲜事。 她问:“你跟谢绾绾,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 第201章 ,天长地久(一更) “嗯?” 白慕川转头看她,稍稍有些僵硬。 那眯起的眼,带着审视,就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 向晚微笑脸,歪了歪头,“我没有说清吗?” 白慕川唔一声,轻笑着转头看向外面,一脸坦然的样子,只有拿烟那只手,指尖有一个轻轻的捻烟动作。 “我想一下啊……” 向晚耸耸肩膀,轻松地观察他,不说话。 白慕川微拧眉头,迟疑了好一会儿,似是而非地说:“好像有十余年了吧。时间过得太久,有点不太确定了。” 很聪明,在搞不清对方意图的时候,怎么回答都不好,索性模棱两可。 可以说,小白先生的恋爱技能是点满了的。 接着,他马上就反问向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醋着呢?” “不是关心你嘛!不可以关心?” “当然可以——但我跟她真没什么,你每次问起,我就觉得你不信任我,怀疑我……” “……” 向晚看出他对过去的事情有点犹豫,而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寻根问底让人为难的人—— 哪怕真的他们过去有什么,已经过去了,她能怎么办?再问下去,给自己添堵不说,反而引得他不快。 向晚眼神微微一飘,紧接着就笑了起来。 “不是怀疑。主要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嘛,不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放着一个大美女在身边,居然会喜欢我,我不是奇怪么?” “现在知道啦?”白慕川挑挑眉。 “知道了,然后——自信心爆棚了。”向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样子,仰头问他,“我这样子,看上去是不是特天然?” “那是——太天然了。跟没进化的原始人一样。” “你……”向晚猛地挥拳锤过去。 白慕川啊呀一声,笑着刮她鼻子,然后把她拉入怀里,看她突然皱起了鼻尖,又忍不住在她额上轻轻一啄。 “放心吧,我直男审美。就喜欢你这样纯天然的。” “哼!”向晚白他一眼,“好像说得不是直男就不喜欢我这样的一样?你难道不知道,我这长相其实是最讨女人喜欢的?呵!无数女人吵着嚷着要嫁给我呢……” “!”白慕川无语一笑,“这么说,我的情敌除了男人,还有一堆女人?” “就问你,怕不怕?” “不怂!” 笑吟吟地说到情敌,向晚又想起自己的大事来。 一下子,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行,等下我就得回去了。你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玩吧。、” 白慕川没有问她为什么。 《谋杀男神》复更,对向晚来说是一件人生大事。最近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每天动力满满。像今天这个时间点还没有更新,她心里就像伸出了爪子似的,即便让她留下来玩,她恐怕也无法尽兴。 “好。等下我送你——” “好——噫,你看——”向晚突然喊了一声,拉住他的袖子,“唐元初在那里干吗?” 白慕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慢慢皱起眉头。 帝宫大门口,唐元初背着对喷泉女神的方向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没有说话,向晚观察一阵,又失笑,“你有没有发现,这货今天晚上特神经!” “嗯……” …… 两个人出去晃了一圈,再回到包间里,就算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向晚在众人看猴子似的目光“关怀”下,还有一点小羞涩,而白慕川却无所谓,心情很好地表示。 “兄弟们随便玩,今天晚上多少都算我的——” 大家都知道程正偷偷溜了,却不知道程正已经提前买了单。 一听这话,又是一阵雀跃,马上叫服务员进来,点了一堆果盘、干果和洋酒,然后……起哄让白慕川唱歌。 有了喜事不分享,还偷偷摸摸,要不要赔罪呢? 刚刚有人提议,大家就附合着喊了起来。 向晚是听过白慕川唱歌的,要不是急着回去,她真的很想再听他唱一遍《成都》,感受那个烟雨小城,两人手挽手走到小酒馆门口的温馨意境…… 然而—— 时间不早了,她急。 没更新,天大的事都没兴趣。 白慕川看她一眼,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 可兄弟们都高兴着,他又不想扫兴,于是,向大家告个饶,说清楚向晚的情况,临走又晃了晃手机。 “等一下我上车就发红包!” 众人一听,立即炸开了锅。 “谢谢白队,发红包比唱歌更喜气!我喜欢!” “对对对,白队和向老师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少了红包呢?” “等一下,我的手机。” 刑侦大队有一个所有人都在的工作群。 平常大家伙儿聊天,工作,生活,偶尔娱乐。 一听说有红包,都在兴奋地叫好,表示时刻准备着…… 白慕川笑着挥挥手,带着向晚离开了包间。 他们叫的代驾到了,两个人坐上后座,白慕川马上打开手机兑现诺言。 然而,他兴冲冲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秒,就僵硬了。 “噫,我的小晚晚呢?” 本来他准备先单独给向晚发一个红包,结果发现他俩居然没有互加微信。 长久以来,两个人都习惯了用短信交流,这个习惯的持续,让白慕川根本就没有去仔细思考没加微信的问题——当然,主要原因也在于,他平常基本不玩微信,那个聊天工具也只是一个摆设。 “你才发现啊?”向晚哼一声,不以为奇的看着他,“白痴。” “……” 伶牙俐齿的白警官罕见的没有反驳。 他一只手把向晚揽过来,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性感迷人。 “小姐姐,加个微信呗!” “谁是你姐?”向晚眼看天,哼声。 “小妹妹,加个微信呗。” “我可没有这种满脸褶子的哥。” “……”白慕川沉着脸,“你该不会想叫我叔叔吧?” “行啊!叔叔?”向晚眨巴眨巴眼,做天真状。 白慕川一个恶寒,“叔控啊?” “不行啊?” “人家小姑娘叔控也就罢了,那叫萌,你说你……”白慕川上下扫她一眼,“满脸褶子的中年少女,瞎折腾啥呢?” “白、慕、川!”一听满脸褶子,向晚就急了,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居然敢说我满脸褶子?” “我知道啊。”白慕川一本正经地搂住她,把嘴凑到她耳边,“阿姨,我错了。” “我——靠——!” 这一下,向晚装不下去了,伏在他的肩膀上,咯咯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不肯吃亏,我说你一条褶子,你马上就怼我一脸褶子!” “不怼你,快收红包啦——” 向晚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样子,接受了他的好友申请。 很快,嘀一声,一个转账金额就过来了。 9999,相当显目的数字。 备注写着,“天长地久!” …… 第202章 ,甩她一脸爱情(二更) 向晚刚被白慕川拉入群,那个微信群就炸了。 “哇哦!” “嫂子来了。” “红包来了!” “是嫂子来了好,还是红包来了好?” “当然是——红包!” 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气氛极是活跃,向晚和白慕川对视一眼,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心里甜甜蜜蜜的,连敲字的手也有点轻飘飘。 “大家别这样,叫我名字就好。” “不敢!白队会揍我们。” “还是叫向老师吧!”白慕川难得在群里说话,见状发了一句,“要不然她不好意思,我就得吃亏了!” “哇哇!白队实力宠妻——” 大家又是一阵怪叫,各种表情包轮番上阵,看得向晚眼花缭乱,莫名觉得聊天频道那个“妻”字有点扎眼。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与另一个人好像突然成了命运共同体,呼吸着共同的空气,有一个共同的情绪——彼此喜欢。 热情的感觉,真是美好。 嗯,所以,她又想到自己的情节去了。 接下来,她的女主荣小暖和男主方夜阑,差不多也该走一下奸情路线了吧。 哦不,爱情路线…… “白队,为了搞地下情,你和向老师在朋友圈都不互相点赞的?” “……不点赞的时候,我跟她不熟悉。你看,一点赞,我就马上告诉你们了。”白慕川笑。 “哪是你告诉的,不是唐元初吗?”有人笑着打趣完,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突然在群里问了一声,“噫,唐元初呢,那小子怎么来不进来,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刚还在的。” “奇怪!” 也是辛苦这些人了,都坐在一个包厢里,居然使用聊天工具来交流。 “谁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管他了,还是让白队发红包吧。” “对对对,白队快点发红包,要大的!” “兄弟们,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手速快的,自己懂的啊!撸神!” “滚吧你。” “哈哈,有女同事,大家注意点!” 包间里,大家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车厢里,白慕川勾唇浅笑,望着向晚,“准备好,我要发红包了。” “嗯!好了,发吧!” 两个人商量好,白慕川才发。 所以,向晚是第一个抢到的——好害羞,手速最快。 “哇!好大!” “有生以来,第一次抢到这么大的包!” “白队。继续啊!不要停。” “白队,我爱你。不要停。” “白队,我们都爱你,不要停!” 一群男人在对白慕川示爱,声声喊着“白队不要停”,向晚觉得好搞笑。 “我好像隐隐觉得……画风有点不对?” …… 大家都在起哄。 一个一人发下去,向晚也抢得飞了起来。 红包有毒,红包有瘾!手就像不是自己的,就盯着不想停。 可好一会儿,白慕川突然没反应了。 向晚奇怪地转头看他,只见他一个人捣鼓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向晚问。 “卧槽!”白慕川莫名低骂,然后一双眼幽沉沉地回盯着她。 “嗯?干嘛啊?”向晚莫名其妙,语气拔高。 可白慕川不仅不说话,目光还越来越凉,越来越令人惊心,就像眼底突然伸出了爪子似的,紧紧勾缠住她的心,几乎不敢直视…… 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了吗? 两个人就在这车上,会有什么事? 向晚情不自禁地低头望向他的手机。 结果发现他的屏幕上,是自己穿着警服臭美的样子。 那条朋友圈的下面,有好多同事友好的点赞和热情的评论…… “向晚。”白慕川突然沉下声音,“我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啥?”向晚一怔。 “整个大队的男人都加了你的微信好友,连程正都加了,为什么没加我?” “我……”向晚有一点心虚。 其实她是发现了跟白慕川没有加微信好友这件奇怪事情的。可为了与他保持那一种微妙的“特别体验”,她始终不提,一直跟他保持着这种原始而传统的短信交流。 可一转念,她又回过神来,凶巴巴地说:“那你怎么不主动加我呢?” 白慕川哼一声,“大人事忙!没想那么多。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向晚撇嘴巴,“元芳没胆!万一我主动了大人不通过呢?那不是很受伤?” 白慕川:“……” 向晚看他拉着个脸不高兴,知道他其实是在乎自己和程正有微信好友,结果把他屏弃在外,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受不了。 于是,想一想,又放下身段慢慢挨过去,双手紧紧缠住他的手腕,认真地仰着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 “其实,这不是证明,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吗?” “……”白慕川斜睨他。 “如果可以,我连短信都不用。更愿意跟你书信交流呢。” “……” 呵!她把白慕川逗笑了。 白慕川哼一下,拿手指叩她额头。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骗你啊,我讲真的呢。”向晚直视他的脸,小声说:“你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认真?” “……”车厢里光线暗,她小脸莹白,俏皮可爱,莫名令人心安。 白慕川:“你说说,认真在哪里?” “不是有句话吗?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说到这里,向晚停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她说想书信交流的意思,无非是想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相信,白慕川懂。 看着他,她静静等待着他的反应。 可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期待的脸上,视线渐渐有些锐利。 “向晚——” 一声后,停下。 车厢里停停的。 两个人都发现,这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可热恋中的男女,最难控制的就是突然膨胀的情感。 “嗯?”向晚有一点紧张,手指慢慢勾在他的衣袖上,没走心地一勾一勾。白慕川低头看一眼,把她的手拿过来,握在掌心,慢慢低下头—— 向晚一怔。 想到驾驶室还有代驾,心虚地把头垂下。 “……干嘛?” 白慕川嘴角若有似无的一勾,“我是想说,明天给我写信吧?手写的……” “……” 向晚看他认真的样子,凝重脸,“邮局还有这业务没?” “!” “呵!”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代驾几次瞄向后视镜,他们这才老实了。 回到家里,方圆圆居然没有回来。 向晚发消息问她,说是跟同事一起吃东西去了,她不再问,径直回了房间。 “我码字去,你赶紧回去洗漱休息吧。” 听着她吩咐,白慕川闷声走到她门口,斜斜一倚,“可以借一下沙发吗?” 向晚奇怪,“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下个早班,又闲着无事,不好好睡觉恢复体力,这是要干嘛? 白慕川指了指她的沙发,“我一个人睡不着,在你这儿靠一靠——” 说到这里,看向晚突然拧起眉头,他马上保证,“我不会打扰你。不说话,不骚扰。” 其实向晚在写东西的时候,是很不喜欢身边有人的。因为那样很容易被分散注意力,不容易投入写作状态。可看着白慕川那一副恳切又无辜的样子,她依旧是心软了。 “行,你自便!” 白慕川唇一扬,果然很随便地走到沙发边。 倒下去,就地“阵亡”。 “噗!”向晚看着他葛优大爷的瘫样儿,轻笑一声,匆匆进卫生间换上家居服,然后洗了手,极富仪式感地坐到电脑面前,写今天的更新…… 一开始,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盯着。 写几个字,又回头看他。 结果白慕川紧闭着眼,存在感极低。 几次三番后,向晚终于静下心来,写作速度加快。 每天写新章的过程,就是一个徐徐进入故事的过程。一开始脑子里还有自己,写着写着,就只剩下小说的主人公了,什么也感受不到,一颗心完全被故事左右…… 也许是心情好,故事里的感情线,开始全面展开。 有了真正的恋爱感受和经历,向晚在驾驭情感的时候,比以前更轻松了,写出来的感情也更接地气更写实。 一章写下来,她很轻松地发现,自己其实是很适合写爱情的。 呵!方圆圆狗眼看人低,回头就让她看看,甩她一脸的爱情—— 不不不,她一个失恋人士,甩爱情太不厚道,还是甩她一只猫吧! 回头让她把宝姐接过来养着,这样也免得方圆圆一个人孤单。 嗯,毕竟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这样一想,向晚心里就美滋滋的,很快校正一遍上传。 前几天她都更得挺多,今天白慕川在房里,她想陪陪他。所以,一章写完,就告诉读者今天收工。 鉴于她最近表现挺不错,评论区全是让她注意身体的人,没有人骂,向晚感觉很欣慰,也很幸福。 刷完书评区,没有发现异常留言,她又反手刷了一下收入。 持续增长! 大神之路不远了啊! 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好事,她一个人笑得唇角都咧开了,直到肩膀上伸过来一只手。 “在笑什么?” 第203章 ,三更 “啊!” 向晚猝不及防,一声惊叫,吓得差一点心跳停止。 凉幽幽一转头,看见白慕川英俊带笑的脸,她气不打一处来。 “你吓死我了!”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 白慕川疑惑地低下头,撑住她的肩膀,正要说话,向晚就在同一时刻站了起来。 她本意是想捶他,顺便撒个娇。结果她抬头,他低头,一个不小心,两张脸就撞到一起,唇与唇之间,不到两厘米距离,呼吸可闻,心跳的节奏似乎都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目光很亮,烁烁的,似有星光。 向晚与他对视,心里的小鹿惊慌起来,怦怦乱跳。 他的眼睛,看着她的左右。 她的左边,是床。 “白慕川……” 没有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走路的。 那些言情小说上写的爱爱情节,不都是在这种干柴烈火的情况下发生的吗? 而且,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一旦有那什么感觉,自制力为零。 要完!要完! 向晚内心万马奔腾,雷霆万钧。 千万不要乱来啊!她怕……怕她会控制不住就从了他。 “你的脸上……沾的什么东西?” 白慕川视线微顿,抬手在她脸上捻一下。 “……” 这个画风转变太快,向晚有一点接受不良。 迟疑了至少两三秒,她才听到自己弱弱地询问声。 “是什么?” 白慕川手指拎在一起,她看不到什么东西,只听到他低哑的声音。 “毛……” “?”向晚微怔。 “一根毛。”白慕川双眼一眯。 “……”向晚身子一抖,一张尖俏的小脸迅速蹿红,燃烧一般。 再度看白慕川凝视手指的样子,她咬着牙齿,突然有一点想掐死这个认真研究的男人。 “头发就头发,毛什么毛……” “嗯?”白慕川很不客气地怼她,“头发是头发,毛是毛,怎么能一样?” “!”向晚快要崩溃了,推他一下,“行了,爱什么就什么,我懒得理你。我洗漱去了。” 白慕川慢慢把那一根白白的小绒毛摊开在手心里,又拿手捻了捻,然后轻轻一吹,无辜地耸耸肩膀。 “行,你非要说它是一根头发,那它就是一根头发吧。嗯,白眉大侠的白头发……” “……”向晚整个人都快崩了。 没错,那确实是一根毛。 不知道是被子还是衣服上的细软绒毛,在她认真写作的时候,沾在了她的脸上。 可她刚才居然为了这个事儿,跟白慕川犟了半天。 究竟犟的什么? 她的脸有一些怪异的红,白慕川却眯起眼,低头审视她。 “我说小向晚,你很不单纯啊!” “……”向晚咬牙,“我说小白先生,你可以滚回去睡了。” “真不友好。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白慕川哼一声,突然转头看向她的床,“我不想一个人睡。” “……又来这套?”向晚防备地看着他,双手往后撑在椅子上,腰身使劲往后仰,不给他靠近,“不单纯的人是你吧?” “嗯。”白慕川深呼吸一下,突然搂紧了她的腰,压了下来,“我们——都不单纯。” 空气突然变得逼仄而狭窄。 向晚被他抵在椅子上,姿势相当怪异。 他不动,她动不了。僵滞一会,向晚的心快要跳到嗓了眼儿了。 “我……”心慌意乱间,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可一句话却说得结结巴巴,“我觉得今天不太早了呢?要不……我们都睡吧?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数数羊什么的……” “是个好建议。”白慕川轻笑一声,瞥一眼她粉色的小猪佩奇床单,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也可以数猪。” “你——讨厌!”向晚抬起手就捶他,“能不能不要总开玩笑啊。” “我不开玩笑——”他突然沉声,“向晚,我认真的。” 向晚一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咬着下唇不吭声,嗓子眼像被棉花堵住,什么都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了。 白慕川凝重地看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环住她的腰,把她别扭的身体拉直紧紧抱住,然后喟叹一声,低头埋入她的脖子,慢慢说:“小向晚,我不想一个人。” “……” 怎么会是一个人? 她不是就在隔壁呢吗? “向晚。”他又唤。 那语气沉缓而清凉,一句话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耳边。 “不要赶我走。我就睡沙发。” “……” 沙发哪有床睡着舒服。 向晚满心疑惑,实在不能理解白慕川的思维…… 如果他真的想占她的便宜,不是应该死皮赖脸地要跟她挤一起睡吗? 可他并不——他要求的,不过只是一张沙发。 “白慕川……”向晚莫名觉得埋头在自己脖子里的男人有一点情绪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他声音低哑,态度却很强势,只是笑声里带一丝疲惫,“我想要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她真有那么重要吗? 就像他说的……比她想象中的重要? “为什么?”她问。 “踏实。”白慕川望定她,“有活着的感觉。” 向晚歪了歪头,疑惑地观察他。 “什么叫活着的感觉?” 白慕川不吭声。 过一会,向晚又问:“我感觉得到,你心里有故事。可是是——”无奈一叹,她又说:“这个故事我没有参与,显然你不愿意跟我分享,而我,似乎也不该问。” “但我跟你谈恋爱了,是奔着我们有未来去的。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尝试着沟通一下,了解更多彼此的生活,过往,成长环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会更加确定,对方是不是可以牵手走下去的人……” 白慕川没有说话,眯起眼静静看她。 向晚不太自在,习惯性捋一把头发,“这样也可以避免将来有一天,在我们发生矛盾时……不用应付得太过辛苦。” 她掏心掏肺地说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这是我的个人感觉,不太成熟,欢迎你补充。” 白慕川沉默许久,突然一声轻笑,“向晚,你好冷静。” “嗯?冷静不好?” “可以冷静分析的时候,情感投入肯定就不够。” “……”向晚动了动嘴皮,竟然无言以对。 这话有些道理。 谁投入得多,谁就冷静不了。 “我冷静,是因为我理解,不想将来受伤害,不是投入不够。” “也许吧。”白慕川似乎不太能理解,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一下,抿唇一笑,“你潜意识里受了一些你家人的影响。找对象,选个条件合适的,相对体面的——” “说什么呢?”向晚脸色一变,“我只是喜欢你。” “我也是——”白慕川回得很快,盯着她的眼,轻笑一声,“你不要误会我那句话的意思,我不是说你那样想不好。相反,我很认同你的理智。这个世界对你来说,还有很多诱惑,未来也存在无数的可能性,降低婚姻风险,是一个聪明女人最好的选择……” 向晚微微抬高下巴:“那你是聪明男人吗?你选择我,又出于什么样的衡量?” “我?”白慕川幽幽看她,眼神凉凉地,“我没有衡量,向晚。我不知道你需要的爱情我给不给得了。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喜欢你,我的命就属于你。” “……” 谈什么命? 哪有那么严重? 向晚哭笑不得,“所以你说这些,就为了睡在这里?” “呵。”白慕川哼笑一声,幽幽的小眼神,再一次瞄向她的床,“在你彻底认可我之前,我不会碰你。放心吧,我就睡沙发!” “……” 第一次的人,总是矫情得要命。 向晚心里热麻麻的,可话怎么都说不圆。 默默的,寂静的空气中,有一种紧迫和尴尬。 片刻,向晚呐呐说,“我承认我有顾虑,但我并没有不认可你……” “哦。”白慕川点点头,认真脸,“也就是说,我可以——嗯?” 这人!向晚脸颊微热,瞪他一眼。 “老实睡你的沙发吧。我认可你,但我不会莫名其妙就跟你……”她停顿一下,点点头,就像在对自己做一个交代,“至少要等到我们双方家庭都认可我们关系的时候吧?”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而她跟他,谈的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我懂。”白慕川看着她,“所以,我尊重你。” “谢谢!” “那我今晚可以睡沙发吗?” “……”这人,怎么就跟沙发干上了? “向晚——”白慕川双眼一眯,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波光微荡,很容易让人迷失,也很难让人产生拒绝的勇气,“我明天要回京都去处理一些事情。来回要耽搁好几天,你今晚——舍得赶我回去?” 他话锋突转,怔住了向晚。 他明天就要走?为什么才说…… 向晚默默看着他,良久一叹。 “好吧。” “真乖——来,哥哥抱一抱。” “……” 白慕川张开双臂,向晚慢慢靠过去。 这一次,他慎重其事地抱紧她。 久久,不说话。 也一直没有不规矩的举动。 “……” 隔着彼此不太厚的衣服,向晚的家居服有点热,里面又没有穿内丨衣,这样被他紧拥着,稍稍有点别扭。 轻咳一下,她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小小地挣扎一下,“白慕川……” “嗯?”他低头,呼吸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怎么?你想?” “……”这家伙,没事就撩她。 向晚内心的小狐狸快要伸出尾巴来了。 翻个白眼,她说:“我想——”去洗漱。 她原本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腰身突地一紧,来不及反应,白慕川的脸就压下来,头顶阴影一晃,一个热辣辣的吻就像雨点似的落下,霸占她的唇,淹没了她的声音,让她双脚无力得像踩在虚空里,只能无力地紧紧攀住他的肩膀,像一朵柔弱的菟丝花。 “向晚……” “嗯。” “我也想……” “我是想说……” “我知道。”白慕川幽黑的眸里迸着灼人的光,眼尾的笑,水草似的密密麻麻缠在她的心上。 然后,他大拇指按住她的唇,轻轻一揉,突然捧住她的脸,再一次吻上她,用力得近乎发疯一般—— …… 有没有一个男人,单纯的只是在情感上依赖这个女人,所以才离不开她?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向晚摸着差一点被他吻肿的嘴唇,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晚上白慕川对她的情感反应,无疑是不正常的。 自学了这么久的心理学书籍,向晚多少也懂得了一些,加上她强烈的第六感,很容易分辨出来他情绪里的异常—— 而且很清楚地推论出,是在他睡了一觉之后醒来才发生的变化。 是做噩梦了吗? 向晚想到自己做了噩梦半夜醒来时的孤独、空虚感,渐渐有点理解他。 这个男人看上去是一个钢铁直男,其实内心也有无法释怀的事情吧? 向晚洗漱好出来,发现白慕川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好像又睡着了。 这家伙,还没有去洗漱呢? 她原本想叫他,可声音还没冒出喉咙,又咽了回去。 想睡就睡吧!不管他了。 一个人拿着吹风到外面,她把头发吹干,又爬回床上玩手机。 沐二少的《白名单》已经停更很久了,书评区的草长了茬又一茬,读者们天天聚在一起,深切地缅怀失踪许久的沐二少,把书评区搞得气氛火辣,热闹像一个大型社区,各种各样的贴子,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一幢幢几万个回贴的高楼,充斥其间…… 这人气,这影响力,这粉丝的凝集力…… 向晚又羡慕又崇拜,可汀二少老是不更新,她也等得有点烦。 哪有不喜欢钱的人呢?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天天断更! 向晚吐槽着,外面就传来方圆圆的声音。 “表姐,睡了吗?” 向晚一惊,从床上坐起来,看一眼躺在沙发上的白慕川,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出去,反手把门关上。 “回来啦?”向晚问完,闻到一股酒味儿,“你喝酒了?” 方圆圆双颊酡红,一只手肘撑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身上到处闻一闻,笑嘻嘻地说:“你不是去聚餐吗?难道你没有喝酒呀?” “……” 确实向晚也喝了。 可回来这么久,又洗漱过,酒味早就没了。 看方圆圆醉醺醺的样子,向晚皱眉扶她到沙发上坐好,兑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 “今天又跟哪些人一起玩啊,喝得这么多。” “同事!”方圆圆摇头晃脑地把蜂蜜水喝掉大半,又嫌弃地皱了皱眉,“太甜!” “……”这家伙,要不是亲表妹,就拎出去丢了。 “表姐……”方圆圆又笑嘻嘻地凑过来,努嘴看一眼她房间,“你让他睡你房间了?你们……”她两只手指对对碰,笑得暧昧,“睡了?” 向晚:“……没有。” 说完,看方圆圆不信任,她也懒得解释这个问题,直接问起她的事。 “你还没说呢,今天又上哪儿疯去了?” 这些天以来,方圆圆整个人情绪都不对,处于反常的亢奋状态。 自从那天她在刑侦队门口打了黄何一耳光,从此再不提他的名字,天天在外面瞎疯,跟这个吃饭,跟那个聚餐,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最后连小学同学都没有放过。 如今,终于轮到同事了。 向晚有一些不相信她。 “圆圆,本来这是你的私生活,我不该管的。可我觉得你最近这日子过得……不太对劲儿。就算受了伤害,我们也要往前看,还有更优秀的男人等着你,对不对?” 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黄何。 那天白慕川得到的线人消息……是黄何传递的可能性太大。 除了他,向晚想不出别人。 既然方圆圆那么喜欢黄何,她也很想给黄何和她留一个机会,想劝住方圆圆,让她不要太放飞自我,免得将来后悔…… 然而,方圆圆一听就笑了,一把拉她坐在沙发上,就说了起来。 “我今天晚上遇到的,就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更优秀,比他优秀多了!” 一说到“他”,方圆圆就咬牙切齿。 “他算什么,屁都不是。哼——”方圆圆说到这里,笑着看过来,目光里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感,“你猜我今天晚上哪里喝酒去了?” “……”她上哪儿猜? “兰桂香坊!”方圆圆得意地笑着,重重吐一口浊气,“我那个优秀的男人……有钱,有颜,哪里都比他好……我故意去的,我气死他我。” “……” 从看守所出来,黄何又回兰桂香坊工作了。 这件事,向晚前几天跟白慕川调查周德全的案子时知道的。 同时也知道,出去之后,黄何还跟田丹月搅在一起。 那方圆圆带着别的男人去喝酒,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能证明什么?看谁更心痛,谁最伤心? “……我气死他。气死他。贱男人,这个贱男人……” 方圆圆骂着,骂着,不知酒精上头,还是突然伤心,头慢慢地垂了下去。 于是,向晚扶住她的肩膀,看到了一个哭得泪流满脸的女人,伤心到极点的笑容。 …… 喝了酒的方圆圆,作得天翻地覆。 可奇怪的是,白慕川睡得像头猪似的,一直没有动静。 这样也好,向晚可以腾出手来照顾方圆圆,带她洗漱,听她神经质的大吼大叫在房间里发酒疯,然后又看她趴在床上放声大哭,恣意地任由泪水长流,嘴里不停咒骂着黄何的名字…… …… “我好痛。表姐。我心里快要痛死了。” …… “说好了不要放弃彼此的,说好这辈子就认定对方了的。” …… “说好他不嫌我胖,我不嫌他瘦……” …… “说好我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为什么?全是谎话!谎话!” …… “我宁愿死了,死了就不那么难受了……可我死不了,我咽不下那口气。我也舍不得我妈……” …… “我今天看到那个女人了。风骚得像个妖精似的,他还在那上班呢,她一边在那里喝酒,一边到底看男人……跟谁都随便抛媚眼……你说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就不怕被戴绿帽子吗?” …… “呵呵!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果不其然……” 一句天长地久,让向晚想到了自己手机里的那个“天长地久”。 她看着半醉半醒的方圆圆,沉默许久,终于出声。 “他对那女人卖弄风骚的行为都能无动于衷,只说明一个道理。” “嗯?什么?”方圆圆一直在借酒发泄,但耳朵还是好使的。 闻言,她抬起泪眼,巴巴地看着向晚。 向晚顺一下她的头发,“证明他不爱她。” 方圆圆眼睛突地瞪大,看着向晚,像是开了窍似的,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他是爱我的,表姐,他是爱我的……” “圆圆!”向晚抱住她,制止了她疯狂的举动,“你清醒一点,有什么事,等明天酒醒再说。” “不行,我这就要去——”方圆圆看她一眼,在她严肃的目光里,突然掩面痛哭,蹲在床沿下,整个身体软在那里,“我其实知道,他是爱我的……我看见他的眼睛了,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喝酒,他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他爱我……” 方圆圆抽泣起来,双肩耸动着,伤心得完全支撑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可是……他为什么不要我……不要我了……” …… …… 第204章 ,为了谁(一更) 失恋不新鲜。 可女人为了感情痛哭的姿态却各有各的不同。 向晚在方圆圆的房间里守到差不多凌晨两点,这个喝了酒发疯的姑娘才总算消停了。 抽泣着,抽泣着,她渐渐趴在枕头上进入了梦乡。 向晚快被她折腾疯了,松一口气,打个呵欠为她盖好被子,关好窗户,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发现白慕川一个人穿着睡衣靠在窗边抽烟。显然不是刚起来,已经洗漱过了。 “醒了?”向晚慢慢走过去。 窗户开着,房里灯光很暗。 唔一声,白慕川回头,一边侧脸落在窗外墨一样的阴影里,冰冷,凉薄,与那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向晚眉头动了动,“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慕川看她一眼,自觉地掐灭烟,又扇了扇烟味儿,“不好意思。” “什么?” “在你房里抽烟了。”白慕川说:“可你们说话,我不好出来打扰。” “哦。没关系。”向晚微微一笑,发现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略掉了她刚才那句话。 “你表妹睡着了?”白慕川走过来,虚虚地搂了搂她,沉吟一下又问:“她没什么事吧?” 认识这么久了,向晚听白慕川直接称呼方圆圆名字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多时候他的称呼,是方圆圆在他心里最直接的定位——向晚的表妹。 在这个基础上,他始终保持距离。 不太亲近,不太生疏,一言一行都不突兀。 向晚一直觉得白慕川处理人际关系其实挺有一套,尤其在年轻女人面前,非常懂得把握分寸…… 可今天晚上,他居然关心地问起方圆圆的情况? 向晚心里一恻,突然笑了声,挑挑眉头,“有事,也没事。” 白慕川被她的话怔住。 一秒后,他又轻笑,刮她鼻子,“怎么说?” 向晚拍开他的手,拒绝那搔得痒痒的感觉,严肃脸仰视他:“如果是你自己问的,那就是没事。因为有事你也帮不上。如果你是替黄何问的,那事情就大发了,那丫头魂儿都快丢掉了。他准备怎么办?” “……” 一针见血。 白慕川拧眉看她,然后叹笑。 “你这个小姐姐,有一点焉坏嘛。” “……”向晚哼一声,“别嬉皮笑脸,说!” “小姐姐好霸道……”白慕川的叹息声被向晚严厉的眼神制止。他无奈一叹,把她扶坐到沙发上,敛住了神色,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点漆般的眸子,“你眼睛有毒。” 说罢,他把手机解锁,翻到一条消息递给她。 消息是黄何发的,言简意赅,与白慕川的表述一致。 “她回家没有?” “回了。” “没什么事吧?” “除了哭得像杀猪,好像没什么事。” “……去看看?” “不方便。” “……” 最后,聊天的结尾,在黄何一声叹息中结束。 在看他们聊天记录的时候,向晚长了个心眼,故意往上面拉了一下。 遗憾的是,前面什么聊天记录都没有。 这当然是不正常的。 黄何跟白慕川认识这么久了,而且是会在大半夜给他发消息问方圆圆情况的良好关系,又怎么可能没有过其他的聊天记录呢? 解释只有一个:白慕川删了。 删了的可能有两种:怕被人看见,或者怕被她看见。 向晚拔了一下披在肩膀上的衣服,装着没有察觉的样子,把手机递还给白慕川。 “怪不得,你是被黄何的消息吵醒的?” 嗯一声,白慕川没有否认。 撸了撸头发,他懒洋洋倚在沙发上,“不过睡这么久,我也睡饱了。” 眼里的红血丝褪尽,这货精神抖擞,哪怕穿着一身略显慵懒的睡衣也依旧帅若偶像明星…… 向晚反观自己面色苍白的样子,一声暗叹。 “所以,你死乞白赖地搬来跟我一起住,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方圆圆?” “……” 这话转折性太大,白慕川一时没hold住。 “宝贝,这话可不能乱说……” “心慌了吧。连宝贝都叫出来了。”向晚白他一眼,“肉麻。” “……” “交代吧。” 白慕川眉心拧到了一块。 “我的小向晚,你不会连自己表妹的醋都吃吧?你忘了,选择三个人一起住的,不是我,而是你吧?我建议过,住我那边去,是你不肯……” “扯淡!”向晚眯起眼,凶巴巴地看他,“再扯,我生气了。” “……” “明知道我不可能随便搬到你家去住,说那个等于没说。” “……” 正常情况下,向晚是个温顺的性子。 不争、不闹,乖巧、服从,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几乎没脾气。 可再乖的小猫儿伸爪子的时候,也是很尖利的。 白慕川凝视她,牵了牵唇,无奈地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拉。 “知我者,宝宝也。” “说了别肉麻。” “黄何确实有托付我,稍稍注意一下她。” 这一次白慕川回复得很快,然后低头注视向晚,表情相当无辜。 “可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注意她?我也没有注意过,对不对?” 他还真以为她在吃什么醋啊? 向晚哼笑,与他对视,“搬来这里,是早有预谋?” “有。”白慕川老实承认,“想睡你。” “骗子!还不说老实话。”向晚挥起肘子给他一击。 白慕川一个不防,腰腹中招,哎哟一声,夸张地弯下腰来,可怜地看着她,“最毒不过妇人心……” 向晚瞪他一眼,又扑上去,“你说不说?” “说说说!”白慕川顺势抱住她,紧紧勒在怀里,顺势偷了个香,这才幽幽一叹,“好吧,骗不了你。黄何确实放心不下她。但我住过来,不单是因为这个,确实也是出于对你和她的安全考虑——” 停顿一下,他突然转头,目光望向没有关闭的窗户。 “难道你忘了那天和方圆圆视频时,窗外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黑影?向晚心里一窒。 “你放心不下我们,我能理解。”向晚说到这里,挑了挑眉梢,“可黄何不是有新欢了吗?还来管旧爱的死活,会不会太绿茶了一点?” “关心一下,也没什么吧?分手了,不也是朋友……” “呵呵!看来你也是个绿茶。”向晚毫不客气。 在很多观点上,男人跟女人存在很大的差别。她和白慕川也一样。所以,她不认同的,必须在第一时间说出来,先给彼此立下规矩,免得将来再为这些事情争执。 “在我看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两种亲密关系是可以毫无顾虑的。一种是父母和子女,一种是爱人。打着朋友的幌子,行偷鸡摸狗的暧昧,不过间骗人骗己,谁还不清楚那点猫腻咋的?” 白慕川:“……” 向晚微微眯眼,意有所指,“难道我说得不对。” “对。很对。受教了,向老师……” “所以——”向晚视线锐利而幽暗,声音突然压低,“黄何是我们的人,对不对?” 白慕川面色一沉。 目光幽幽看着她,他不说话。 两个人相对而视,久久,白慕川牵了她的手。 “睡吧,快三点了。不睡你就要变老了,女人。” 没有正面回答,同样也没有正面反驳。 这已经足够。 足够向晚搞清楚原因…… 不过事关重大,她也没胆说出去。 沉吟,她嗯一声问:“几点飞机?” “上午十一点半。” “那你还可以补个觉。” “好。” “乖……” 向晚学着他的样子,拍拍他的脸,御姐范十足地站起来,转身回到床上。 灯一灭,被子一拉,闭上了眼。 白慕川:“……” 房间里,陷入黑暗。 被方圆圆折腾一晚上,又得到一个踏实的答案,向晚很快就睡着了。 剩下白慕川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暗夜里床上隆起的那一抹曼妙轮廓,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了无睡意…… ~ 十月底,天凉若水。 一觉醒来,小区里的银杏叶,铺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这一晃,竟然已是深秋了。 为了“一家人”的身体健康,向晚觉得已经快成为贤良淑德的典范标兵了。 早早起来,看白慕川还在睡,她没有打扰她,径直去厨房准备做早餐…… 刚刚洗着手,她就发现不对。 电饭锅的指示灯亮着,煎锅、灶台也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她来不及擦手,急切地打开电饭锅。 有人煮了满满一锅白粥,分量多得惊人…… 会这么干的人,除了白慕川还有谁? 饭在锅里温着,他还煮了白水鸡蛋,煎了几个饼,样子是丑了点,可情意感人。 这家伙! 什么时候做的? 向晚甜甜一笑,差一点被暖化了。 早餐的时候,她装聋作哑,什么也没有问。 白慕川时不时拿眼风瞄她,一副等着被夸奖的样子。 可他的小眼神,一律被向晚无视。 “……小向晚?” “嗯?”向晚迷糊地看他。 “你没什么要说的?”白慕川期待地问。 “哦,你吃快一点,赶飞机呢。” “……” 第205章 ,耽误火箭也要送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方圆圆还没有起床。 想到她昨天晚上那糟糕的情况,向晚可不敢去打扰她,离开前给她留下一张纸条放在餐桌上,写了几句劝慰的话,就跟着白慕川出了门。 她背着一个电脑包,他拎着一个大行李箱。 两个人站在一起,不说话,电梯里安静一片。 向晚头微仰,看着不停跳跃的数字,一颗心渐渐无法平静,终于在电梯到达一楼前,转头看着他。 “我不用送你了吧?”她不太喜欢送别的场面,语气也极尽轻松。 “不用。”白慕川微微一笑,无所谓地勾住她的腰,“但我要送你去上班。” “不用麻烦。”向晚看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咱俩不顺路,我这边过去近,你别耽搁了飞机。” 哼一声,白慕川冷冷说:“耽搁火箭也得送。” “……” 这个人向来固执,向晚阻止不了他。 当然,刚刚恋爱时的男女,本来就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单单看着对方就觉得心里满足,这冷不丁要分开几天,其实谁心里都没着没落的。 车停在地下室。 白慕川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侧眼看她。 “回头我把车钥匙留给你,让唐元初送我去机场,这样你上下班用车也方便……” 向晚一怔,“我没有驾照。” “……” 坐上去,白慕川伏身为她系安全带。 “为什么不去考一个?” 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被他呼吸笼罩的向晚,心有点乱,略羞涩。 “考了。没考过。” “……”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慕川英俊的面孔僵硬一秒,乐了。 “原来向老师也有这么蠢的一面?” “很好笑嘛?” “不好笑。”白慕川赶紧旗帜鲜明地表态,“不会开车也好,我以后做你的专职司机。” 向晚哼哼一声,不服气地扫他一眼,“这还差不多。刚才那话,说得好像你十项全能似的。” “差不多吧。”白慕川挑挑眉梢,自信地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陆地上跑的,没有我不会的。” 呵呵呵! 向晚很不客气地发出一串笑声。 “会拿弹弓打鸟,会用渔网捕鱼,会掷石头打狗的意思?” 白慕川瞥她一眼,视线深深,唇角扬起的弧度,温柔多情又自信满满,“小向晚,哥哥我会的东西多着呢。搏击、枪械,散打,马术,柔道、摔跤,战斗机、驱逐舰……你数得出来的,我全会。” “吹牛!”向晚呵呵一声冷笑,“化妆会吗?” “……” 白慕川操纵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 “哎!是在下输了。” 两个人耍着贫嘴,气氛和暖,冲淡了离别前的情绪,但时间也过得极快。 好像就在一个转瞬间,刑侦大队就到了。 白慕川没有把车开进去,就停在大门外的路边,然后脚踩刹车,转过头,视线灼灼看她。 “小向晚……” “嗯?” “你没什么跟我交代的吗?” 向晚情绪轻窒,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谢你今天的早餐。” “……”白慕川有些好笑。 叹息一声,他专注地看着她,然后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总是不在合适的时机说该说的话。” “我……该说什么?”向晚撇嘴,笑着望他。 “舍不得你。”白慕川突然轻轻软软一句话,不知道是为她说的,还是自己说的,声音还未落下,头就低了下来,将她的唇牢牢吻住,一点缝隙都不留…… 津沫交流是人类最浓厚的一种情感交流。 今天的白慕川与往日情绪不同,这个吻也显得有些不一样。 分别在即,哪怕短短几天,也如几年。 他吻住她,一只刚硬有力的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慢慢找到她的手,把她的胳膊抬起,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禁锢般的拥吻,呼吸交织,向晚头皮发麻。 身体在他指尖下战栗,肌肤像被烙铁熨上,一片片火热,一片片燃烧…… 情不自禁,越缠越紧。 他的吻却异样温柔,状若怜惜,摩擦般轻轻触她。 “乖乖在家等着,我过几天就回来。” 他的低喃在她唇边,不待她说话,又吻住她。 “唔!” “唉!” 谁在呜咽,谁在叹息。 向晚咽一下唾沫,说不出话。 一个长长的吻,终于在两人的气喘吁吁中结束。 “向晚……”白慕川抱住她,紧紧的。 “嗯?”她双眼望着他,不说话。 他又低头啄一下她红扑扑的唇,将头抵在她的额上,认真注视她。 “等我。” “知道的。你放心吧。”向晚口干舌燥,肌肤战栗般发麻,压根儿说不出其他。 “想要什么礼物?”他突然问,带着笑。 向晚抬头看他清澄的眼,鬼使神差没拒绝,“什么都可以。” “呵!没追求的小傻子。”白慕川笑叹一声,终是不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进去吧,我看着你。” “哦。那你一会路上小心些。” “嗯。” “一路平安。” 他还得赶往机场,向晚哪怕心有不舍,也不好再多耽搁他。 低着头,她拎着包,拉开车门。 余光里是他英俊的脸,温暖的笑容,就像初见那次在阳光里暖暖注视着她……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涌上心来,向晚猛地回头,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白慕川愣怔间,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记住,你是我的。” “……”好霸气的宣言。 白慕川想笑,又很喜欢这样子的她。 “走了。拜——” 向晚潇洒地下车,挥手再见。 离开的脚步那么匆忙,她有一点抑止不住狂乱的心跳。 走到刑大台阶时,她回头。 白慕川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窗开着,在看她。 向晚抬手,慢慢地一挥。 汽车徐徐发动,很快消失在视野。 …… 大厅里,都在忙。 同事们昨晚娱乐时张牙舞爪的样子,此刻都化成了一张张严肃的面孔。 一个个看到向晚,都像往常一样点头问好,但目光里隐隐的笑意,还是带了一些意味不明的调侃。 她和白慕川的关系公开,对大队里的人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只不过,之前有一些八卦过她和程正相亲,可能有暧昧的人,至此,不得不闭嘴不谈,再略显尴尬了。 从大厅门口到自己的座位,向晚经历了一个古怪的心路历程,很快就在同事们的注目礼中,接受了这样的现状,以及新的身份设定。 嗯,白慕川的女朋友——好像,挺好。 上午在紧张的忙碌,很快过去,中午饭成了大家短暂的休息时间。 周德全的案子破了,一切尘埃落定,可队上的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谈及那个案子。 那些未解的疑惑是一部分原因,这个案子可能涉及更多的官商勾结又是另一个原因。虽然周德全倒下了,可他背后还有大老虎没有揪出来,谁也不敢轻易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表什么个人看法,就怕一个不慎,说错什么,惹来麻烦。 因此,食堂里和乐一片。 大家聊得最多的,竟然是唐元初突然火得一塌糊涂的网红身份。 向晚打好饭坐下来,一个人靠着窗,等着梅心。 可今天梅心一直没有下来,她最终竟然把唐元初等过来了。 小伙子垂头丧气的,精神头不太好,半点没有网红的样子。 向晚微微一怔,“怎么了?唐警官?” “没什么。”唐元初看着她,在她对面坐下来,拿着筷子,欲言又止。 “哼,没事你会找我?你这是欺负我智商。”向晚扒拉着盘子里的菜,飞快扫他一眼,“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也不叫麻烦事。” 唐元初有点闹心,“昨晚失眠了,睡不着。” “……” 这一下,向晚真心无解了,“我不是医生。” “你不是会一点那个什么心理学?我想,你能不能给我做一点人生指导?” “!”向晚感慨唐元初对她的高看,“皮毛而已。万一指给你错了,你掉坑里了怎么办?” “好吧。”唐元初本就犹豫,听她这么说,想想又端起盘子,青白着一张脸准备撤离。 “嗳!”向晚叫住他,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忍不住笑,“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失恋了啊?” “怎么可能?我都没人喜欢,哪有机会失恋啊?” “可别这么说,唐网红的拥趸那么多,粉丝数百万,讲真,我都羡慕你呢。我要有那么多粉丝,我早就是畅销书作者了……”向晚认真地说完,又不认真地抬了抬眉眼,逗他道:“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出道啊?” “我去!开什么玩笑呢?向老师,我是警察。” “……警察也不是不可以转行的嘛。” “我说不过你。”唐元初叹一口气,似乎心情欠佳,想要走人。可他左右看了看,又把盘子放了回来,“我刚想起来,白队今天回京都去了,我坐这里没事。嘿嘿,那我不走了,沾沾向老师的喜气。” “……” 这人,想什么呢。 向晚看着他一笑就灿烂的脸,突然想到昨晚的事。 “对了,还没问你。你昨晚一个人在帝宫门口干什么呢?我看你站了好久。” 呃!唐元初像是被吓住了,含着一口饭抬头看她。 怔了几秒后,他咽下那口饭,“没什么,没什么,看到个熟人……” 撒谎都不会。看到熟人会一个人站那里? 这小子有什么心事了?向晚比他年长,看人的目光自然成熟敏锐得多。仔细端详一阵,结合昨天晚上的事情一想,女人的直觉再一次发挥了科学都不能解释的功能。 “我天!你不会喜欢上谢绾绾了吧?” “!”唐元初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她喜欢的人是白队……” 说完,他又发现这样表述不大好,尴尬地笑了两声,马上调转话头,“不过,白队不喜欢她,只喜欢你。”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 这情商啊!怎么找女朋友。 “喜欢上谁,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要有太大压力!” 说完,她端着盘子站起来,冲唐元初挤了挤眼睛,“我吃好了,你慢吃。” “……” 唐元初一个人傻傻坐在那里,一脸生无可恋。 “没有喜欢啊!只是内疚。唉!” …… 京都机场。 白慕川拉着行李出来,就见到来接他的司机小郑。 看到他那张冷漠的扑克脸,小郑的脸,一秒阴转晴,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小白先生,路上累着了吧?这x航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晚点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碎碎念着,伸手来接白慕川的行李。 “不用。”白慕川拉着行李,走在前面,“车停哪儿?” “d区!”小郑说着,赶紧跟上去。 上了车,白慕川一句话都不说,始终半阖着眼,一脸拒绝交流的距离感。 小郑频频看向后视镜,观察他的表情。 可他……根本就没有表情。 气氛紧张,小郑整个人都不自在,仿佛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汽车终于驶出机场高速。 快了,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他刚松一口气,白慕川却突然睁开眼。 “你往哪儿开呢?” 听他语气不善,小郑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白先生,先生说接到你,直接去谨园。” 谨园?白慕川目光微沉:“什么事?” 小郑不敢多话,“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白慕川嗯一声,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下去,微微阖上了眼。 …… …… 第206章 ,谨园大宴(一更) 谨园是一个餐饮休闲会所。 里面一水的仿古园林建筑,亭台楼阁,人造湖泊,初初一看,就像一个旅游景点,完全没有沾染一丝商业化的气息。 而他最高大上的地方在于,不管是谁,要来谨园订餐吃饭,都得提前一天预约。 小郑去停车的时候,白慕川一个人进去,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到达了谨湖边的一个独立小院。 一个小院就是一个单独的餐厅,可以与别的客人完美地隔离开,不会打扰彼此的隐私。小院典雅别致,高贵大气,可以说是专门为高端宴请设计的。 房间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警卫。 服务员远远站着,就不再走近了,转而微笑着对白慕川摊手示意。 “先生,到了。” 白慕川不说话,走过去。 两个警卫看他一眼,其中一个敲门。 “首长,客人到了。” 一听客人两个字,白慕川唇角微微一掀,没有说话。 直到里面传来一句沉沉的声音,“进来!” 警卫又看一眼白慕川,似是审视,“进去吧。” 白慕川看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道谢,然后推门进去。 包间非常大,设计却相对简单,没有那种浮夸的奢华风格,桌椅摆设高贵得近乎低调。 在白慕川到达之前,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白慕川的父亲白振华,还有白振华最好的哥们兼战友——也是白慕川公安系统的领导程为季,以及他们的夫人。另外,还有陪坐的白慕斯,以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哎呀,总算是来了。”白振华看到他,一脸慈爱地说,“快来坐!你看大家都等着你呢,刚刚上菜。” 等到这会儿,确实等久了。 白慕川扫一眼那桌丰盛的菜,在桌上唯一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来。 “这么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刚刚坐下,他就一脸不耐烦。于是,桌上几个人的表情就稍稍不好看了。 白慕斯有心维护他,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跟长辈顶嘴。 然而,白慕川只当没看见,一双专注的视线全都落在桌面的水果拼盘上。 白振华的夫人沉着脸,看他一眼没吭声。程为季的夫人却不那么镇定了,哼一声就冷笑。 “我看啊,这是翅膀越来越硬,谱也摆得越来越大。你看他,有把谁放在眼里吗?” “说什么呢?!”程为季拉下脸,不高兴地瞪她一眼。 一听他这话,程夫人马上就不干了,一张精致的脸拉下来就尖了嗓子,“我说他一句怎么啦,你就这样护着他?” 程为季脸色一沉,暗自咬牙,不说话。 气氛莫名尴尬。 房里的人,表情各一。 只有白慕川一个人最淡定。 他不发一词地看着菜,就像已经习以为常似的,慢慢拿筷子夹起来开吃。 他闲适的态度,与另外几个人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白振华看他一眼,打个哈哈,又笑着打圆场。 “我说老程,嫂子,咱们今儿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说点正事,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程家夫妻冷着的脸,慢慢恢复镇定。 程为季轻咳一下,“老白说得对。说正事,咱们说正事。” 白振华笑容慢慢敛起,看向意态闲闲的白慕川,“川子,我叫你回来嘛,主要有两件事。第一是公事,第一是私事,你打算先听哪一桩?” 白慕川嘴唇微勾,深邃的眸子带一丝不桀的笑,“我有得选择吗?” 一句话毫不留情,白振华身躯一僵。 见状,白慕斯突然笑了一声,叹口气道:“爸,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老二说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二的性格,他最不喜欢人家绕弯子了。” “唉!”白振华沉吟一下,头痛地摇了摇,打个哈哈道:“行吧,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回来之前,我还在和老程说到组建重案一号的事。怎么,听说你已经确定回来了?” 白慕川微微一怔,慢慢抬起头。 “我那是对邢烈火说的。” 言下之意,他回来是给邢烈火的面子。 白振华再一次被他噎住,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不管是对谁说的,这个部门都是属于国家的。军地联合打击重案要案犯罪,任务相当繁重,人员的选择就尤为重要……”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 “轩子跟红刺那边写申请,准备调过来跟你一起干,你们兄弟俩好好协作……” 这个被称着轩子的人,叫白慕轩。 嗯,与他一样,是白振华的儿子。 不过,白慕轩很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偏远农村,吃了很多苦,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他去荣城武装部应征当兵,因为屁股上的一块胎记,才得以被白家找回,算是了去一桩心事。 因此,失而复得的他在白家绝对是一个受宠的存在。 为了弥补多年缺憾,白振华夫妻恨不得把儿子捧在手心里。 至于白慕川…… 他在这个家里,一直都像个外人。 在他亲生母亲过世后,从程家到白家,一个复杂而曲折的生活过程,给了他一段梦魇似的生活,比小说还要离奇狗血。当然,也很精彩…… 想到这里,白慕川皱了皱眉,“我要的人是权老五。” 他不给任何人面子,看众人脸色难看,又特地补充了一句,“难道我没有表述清楚?” 白振华脸色拉下脸来,正要说话,就被白慕轩挡住了。 他笑了笑,看着白慕川,“二哥,你对我的能力没有信心是可以理解的。前几年我一直在国外学习,可我一直是红刺的人,我有红刺兵过硬的专业素质。而且,我对重案一号的计划也非常有兴趣,所以,想来试试……” 白慕川淡淡一笑,“这是个危险的部门,说不定就要命,你是白家的独苗,还是不要随便试得好。” 一句“白家的独家”,让桌子上所有人都尴尬了。 尽管这是一件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可到底他也是白家户口簿上的儿子,谁都不会在明面上直接说出来打他的脸。 然而,他本人浑不在意,说完又撩了白慕轩一眼,“重案一号,不合适你。” 白慕轩眯起的眸与他对视着,语气里有一丝不服气,“二哥,什么时候有兴趣,咱们去靶场练练?” 白慕川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重案一号不是红刺特战队,我们不需要狙击手。” 白慕轩一怔,有点说不下去了,“好吧,到时候我会和权队一起写申请,就看老大批谁谁过来吧。” “嗯!走正常流程吧。” 白慕川耸耸肩膀,无所谓的态度。 可语气里分明就有对那些“不正常流程”的嘲讽。 桌上顿时没了声音。 这顿饭,感觉快要吃不下去了。 白慕斯着急地看看这样,又看看那样,拼命给父亲使眼色。 “爸,你不是还有事情要给老二说吗?” 白振华安静片刻,再次一叹,“是的,刚刚说过了,还有一件私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川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处理个人问题了。”说到这里,他瞥一眼坐在程家夫妇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这个是你程伯伯的内侄女程馨,大学学的是刑事侦察学,你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互相学习。” 哦,原来这顿饭,还是一个相亲宴啊! 白慕川若有似无的一笑,“那不轩子还没谈女朋友吗?刚好合适他。” 白振华脸色一沉,“你做哥哥都不急,他急什么?再说……他有合适的姑娘了。” 有合适的了?这到是个新鲜事。 这些年,白慕川和白慕轩基本没有什么交道,甚至都不如他跟白慕年来得亲近。但白慕川对于他这个弟弟的事情,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听说他喜欢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从荣城一起到京都,暗恋了对方多年,一直默默做人家身边的备胎守护神,结果那姑娘嫁给了冷家二少冷枭,从此这个弟弟死了心,这才选择了出国去进修。 白家专出情种,长情又固执! 这句话不知道谁说的,想想到挺有意思。 白慕川看他们一眼,突然放下筷子,不温不火地一笑。 “不好意思,我也有女朋友了。” ~ ~ 第207章 ,谁比较可怜(二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他。 “女朋友?”白慕斯由惊到喜,脸上的表情经过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变化,像是盼着他有女朋友,又担心他有女朋友,“老二,不会就是那个……那个女的吧?” 当初白慕斯去过锦城,对白慕川在锦里那边的情况是白家最熟悉的一个。 他跟向晚那点事情,家里知道一点,但大多是从李妈和白慕斯嘴里听来的,白慕川本人并没有认真提起,或者说,从来没有认真肯定过向晚的存在。 因此,从来没有人把这事当真。 白慕川什么性子,他们都非常了解。 顽固得像一块石头,冷漠得像一块冰。一般女人根本就打动不了他的心,也化不开他心头的戾气。 然而今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了解他性格的人就知道,他认定了。 看着白慕斯惊愕的眼神,白慕川不否认,淡淡一笑,“你说呢?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 那谁是朝三暮四的人? 桌子上两个男人都变了脸,沉默。 话题终结者,非白慕川莫属。 白慕斯心里一叹,不知道该喜还是忧,一脸复杂。 其余人也不表态。 沉默中,程为季清了清嗓子,语气竟然莫名轻松了起来,“这是好事啊,川子,哪家的姑娘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白慕川淡淡看他一眼,不冷也不热,“这个……你就不必要知道了。” 程为季面色一沉,有点尴尬,程夫人却瞥他一眼,一脸讽刺地笑了起来,“我也想说这句话呢。自己儿子的事都没有管好呢,还有时间去管人家川子的终身大事……有时间啊,好好管管你儿子吧。” 程为季沉默了。 看得出来,程夫人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儿,程为季不爱跟她争执。 这夫妻二人,绝对的冷场王。 这时,沉默许久的白夫人,突然看了过来,清清冷冷地一笑,对白慕川说:“那个女的不行,门不当户不对的,没什么好结果,趁早断了吧。” 白慕川眸底浮上一丝戾气,挑了挑眉头,“那是我的私事,我告诉你们,不是来询问你们意见的。” 可以说,他表现得相当横了。 在这个桌子上的晚辈,估计除了他,没人敢这么干。 然而,没有人敢跟他互怼——因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是滋味儿,到是白慕川自己吃得舒舒服服,吃完还赞叹了一句。 “邢家谨园的菜,果然名不虚传。改天带我女朋友来试试!” 说完,他完全不看众人怪异的面孔,慢慢地站起来,微微一笑。 “旅途劳顿,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们慢慢吃。” “……” 白慕川就这样走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大步离开。 …… “看你把他给惯的……” “是我惯的吗?” “不是你惯的,谁惯的?” “家里谁最惯他?不是他奶奶吗?” “没你撑腰,就算他奶奶惯,他敢这么跟长辈耍横?” “呵!你俩别争这个了。依我看啦,他这是翅膀硬了,靠不着咱们谁了。你看看他的样子,哪是需要有人撑腰的?他自己腰就直得很嘛。” “爸,妈,程叔,程婶,你们别生气了。川子他……心里其实挺苦的,你们多谅解他一下,毕竟还年轻,不晓事……” “年轻?我像他这么大,都当爹了!” 有人在劝,有人在叹。 好一会,包厢里又陷入了某种难言的异状里。 三十多年的恩怨情仇结成的疙瘩,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开的? “等他调回京都就好了。老白,你也别太操心了。” “唉!操心不来啊。对了,老程,重案一号的批文下来了没有?” “下来了。昨天就下来了。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嘛。” “那——明天就让他上马,把摊子撑起来!” “我看成!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啊,形势严峻——” …… 白家大院。 一辆车安静地驶进去。 看着白慕川的脸色,司机小郑从头到尾大气都不敢出。 汽车停稳,小郑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刚想推走,白慕川就从他手上接了过来。 “我自己来!” 他长在世家,却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 拎着行李箱往里走,他面色凝重,一点表情都没有,那冷漠孤傲的样子与向晚面前那个会耍宝逗乐的白慕川,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大厅门开着,白慕川还没有进去,一个轻盈的影子就从里面蹦了出来。 “啊哈!小舅舅,你可算回来了——” 白鹭。 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像化了点淡妆,双眼晶亮,看到他一脸都是兴奋的笑。 可惜,白慕川却没有回应她同等的热情,“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鹭察觉到他的不悦,不高兴地噘起嘴,“我不在这里,我应该在哪里啊?” 白慕川扫她一眼,拖着箱子从她身边走过去,淡声说:“学校。” “哈!”一听这话,白鹭知道他关心自己的学业,又忍不住开心起来,像一个小狗狗似的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我听我妈说你要回来,就请假了呀!” 白慕川睨她一眼,抬眼看了看安静的白家大厅,“太奶奶呢?” 白鹭咂了咂舌头,“太奶奶被李妈推出去溜弯了,刚刚才走,你要早一点回来就看见她了。” 白慕川回来就是想看奶奶的。 闻言,眉头一皱,脚子步子略略迟疑,似在犹豫。 白鹭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高高兴兴地看一眼白慕川的箱子,眼睛里又往外冒小星星。 “小舅舅,你这次回来,是不准备走了吗?” 白慕川不回答她。 一直到二楼,一直都是白鹭在说,白慕川不回应。 终于,走到了房门口。 他站定,不耐烦地看她,“我到了。” 呃!白鹭一怔,“我知道啊。” 白慕川脸若冰霜,“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一下。” 白鹭嘴巴巴瘪了瘪,委屈地看着他,双眼像小鹿子似的,可怜巴巴,“小舅舅,人家好久没有见到你,好想跟你说说话嘛。” 说罢,不待白慕川回答,她又举起双手保证。 “我不捣乱,不乱说,不乱动,就乖乖地坐在你屋里好不好?” 白慕川歪了歪头,面色凝重地皱了眉,“你听不懂?” “什么啊?” “我说我要休息。” “小舅舅……” “麻溜儿的!” “哦!”白鹭一脸委屈。 双手绞在一起,终于垂下头,呐呐地嘟囔。 “好嘛,那我等你休息够了再来。” 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白慕川开门进去。 白鹭抬头,正想厚着脸皮往前迈,砰一声,门合上了,关了她个结结实实。 “讨厌!”白鹭摸着差一点被撞到的鼻子,哼一声,跺脚离开了。 …… 白家四个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白鹭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 一听她那样子,白慕斯头就大了。 她抢在众人前面冲上去,拎着女儿的胳膊就问:“不是告诉你不许旷课了?你怎么就不听?” 白鹭嘶声喊痛,可怜地摸着胳膊,“妈,轻点,轻点,轻点……” 白慕斯哼一下,丢开她,“马上给我去学校。现在!” “不要嘛!妈。”白鹭瘪着嘴巴,不停地撒娇,“小舅舅才刚刚回来,我想在家里……” “这个才是你小舅舅!”打断她的是白夫人。 她拎着手袋,威风凛凛地站在客厅中间,当着尴尬的白振华,指着同样尴尬的白慕轩,一字一顿地说:“这么多年,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听你认真地喊过一声小舅舅,嗯?你胳膊肘儿歪着长的?” 对于这个很小就被拐卖到农村的儿子,白夫人是心痛到了骨子里的,容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哪怕一个称呼,她也要为儿子抢过来。 然而,白慕轩却明显不这样想。 “妈。”他宽慰地抚了抚老妈的肩膀,拖着她往楼上走,“跟小丫头置什么气啊?叫什么都一样,我还是她舅舅。走,我们上去说说话,你不是说想我了,有好多话要跟我说吗?” 与白慕川一样,其实白慕轩也已经许久没有在家了。 不过,白鹭跟这个小舅舅不太熟悉。不讨厌他,也无法真正地亲近他。 白慕轩十八岁才被白家找回来,中间与家人错过的十几年成长期,是不可逆转的感情伤害与生疏,而且他回来后念书,当兵,再然后出国,这个长长的时间段里,真正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姥姥,我错了嘛。我知道这个还是小舅舅的,可那个也是小舅舅啊。”白鹭还是有一点怕白夫人的,闻言噘着嘴卖了个萌,又回头望向她妈白慕斯,拖着她的手,不停地撒娇。 “妈,你就让我在家里陪陪小舅舅嘛。我觉得,觉得,觉得……” 一连几个觉得,她都没有说出来。 白慕斯皱眉,“觉得什么?” 白鹭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一下厅里的白家夫妇,又咬了咬下唇。 “觉得小舅舅他……好可怜。” 第208章 ,哭诉往事 客厅里突然沉寂。 没有人说话,只有白鹭哭唧唧的一张脸,看上去像一个生动的人。 良久—— 白慕斯看了一眼父亲白振华,幽幽一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振华也是摇了摇头,负着双手去了楼上。 “啊呀!是我的乖孙回来了吗?” 大门口,被李妈推着进门的老太太,满头银发,看上去有一些佝偻憔悴,可她的脸上有着与白鹭一样的反常兴奋。 “人呢?我小川川人呢?” 一看到喜欢白慕川的太奶奶,白鹭就像找到了同盟似的,马上挣脱她老妈的手,扑到了白老太太的轮椅前。 “太奶奶,对对对。是我小舅舅回来了,小舅舅回来了呢?走,我们去看他。” 白老太太本来笑吟吟的脸,看到她就怔住。 慢慢地,她回头,纳闷地看向李妈,“这个小姑娘是谁啊?尖嘴猴脸的……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李妈:“……” 又忘记了。 还一句尖嘴猴脸,太尴尬了。 白鹭差一点气得哭出来。 白慕斯拍拍她,走过去,扶一把轮椅,温声说:“奶奶,这是白鹭啊,你的曾外孙女……” “哦哦,曾外孙女,曾外孙女白鹭啊。”白老太太小声念叨着,显然没有什么印象,也不太在意,而是转头又叫了李妈,“我说你愣着干什么?快!推我上楼,看看我的大孙子去……” 在白家,最惯白慕川的人,就是这个老太太。 最让白夫人生气的也是她这一点——因为白老太太不仅经常认不出曾外孙女白鹭,偶尔也会认不得她,至于她的儿子白慕轩,老太太更是压根记不住,说个多少次也记不住。 同样是孙子,在老太太那里是不同的待遇,让她如何不恨? 这老太太一回来,就风风火火找孙子。 一听到外头的动静,白夫人就气得不行,一个人垂着头默默生气。 白慕轩轻轻一叹,“妈……” 白夫人吸一下鼻子,“儿子,你受委屈了。” “没有。” “有。是妈对不起你,当年要不是妈不小心,你也就不会……” 说起当年丢失孩子的心情,白夫人眼看就红了眼睛,又要进入长篇回忆。 白慕轩叹息一声,赶紧抑止了她,“妈,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已经长大了,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 那一次的拐卖事件,改变的是他的命运。 要说浑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可事到如今再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白夫人难过,喉咙都哽咽了,“过不去,妈这心里过不去,是妈对不住你。都怪妈,当年太在意那个小狐狸精,精神恍惚才把你给弄丢了……” “妈!”白慕轩头都大了,“过去的事,咱们不要再提了。现在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不是挺好的吗?” “呜……冤孽啊!” 白夫人想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振华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够了!”皱着眉头,他不高兴地黑着脸,“好不容易一家人团个聚,你说你哭什么哭?晦不晦气?” 白夫人正在气头上,被丈夫呵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就没轻没重的,尤其仗着自己儿子在身边,底气就更十足了。 “我晦气,那谁不晦气?呵!看你对那个野孩子又惯又宠的样子,还敢说他不是你的种?” “你——”白振华脸色难看之极,指着他的鼻子,压着嗓子,“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白夫人一脸冷意,突然笑着站起来,朝他走过去,“你真当我傻子啊?我告诉你白振华,我和程文珠私下里早就合计过了!你和程为季这出戏唱了快二十年了,还不够吗?一直把我们俩当猴耍,有意思吗?我说你们——敢不敢去做个亲子鉴定?” 白振华瞪视着她,一双眼阴云密布。 白夫人却不肯认输,哼一声,冷冷看着他。 “真是好兄弟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对我说,那是程为季的私生子,兄弟的儿子要好好养着,一定要瞒着程文珠,要替他保密,不要对外声张,我一开始还真信了,结果呢——程为季又对程文珠说,那是你的私生子,要替你保密——呵呵,你们两个人互相打马虎眼,有意思,嗯?” “……” “白振华,你骗了我这么多年,还不够吗?”白夫人双眼盯着他。 忽而,又一字字冷冷笑问:“我还真好奇,到底是你们两个,谁的种呢?” …… 锦城。 在白慕川走后的第一天,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向晚好端端的心情,在回家的时候淋了点雨,就被浇透了。 那家伙走一天,也不给她来个电话—— 果然啊,热得快,凉得也快。 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向晚坐在电脑面前,完全无法聚中精力,思维始终是分散的,一会想这个事,一会想那个事,乱七八糟地,始终无法进入剧情状态—— 她卡文了。 而且,恶性循环。 越是想赶紧写,越是写不出来。 好不容易敲出来一句话,却是完全不走心,自己看着都嫌弃,恨不得暴走。 扯头发,听歌,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上厕所,吃水果,看电视,她的身影不停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出现,坐下,站起,坐下,躺倒,像个机器人…… 最后,她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白慕川。 “大人,在干嘛呢?”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给白慕川发微信。 他俩的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那一个“9999”的转账红包上。 天长地久—— 嗯,要天长地久的人,何必在乎短暂的分离? 想到这个,她的心情无端好起来。 白慕川大概用了两三分钟才回复过来。 “在家呢。吃过了吗?” “哦。还没吃。你吃了吗?” “没。在陪我奶奶说话。” 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又在陪老人家说话,如果一直看手机不太好吧?向晚这么想着,就中止了继续跟他聊下去的兴头,懂事地说:“那你赶紧陪你奶奶去吧,不用回复我。我去码字。” “好。等着看你更新。” “嗯。好。拜!” 聊天到此,没了回复。 向晚盯着手机,觉得那些文字突然又变成了冰冷冷的。 唉!看来她也犯了恋爱中人的通病——患得患失。 才一天不到啊!向晚,你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说服自己,她又一次坐到了电脑桌前。 屏幕上闪着金属般冰冷的白光,她看着看着,觉得上面那些字,莫名其妙长变了,都不像原本该有的样子,甚至她有点认不得…… 疯了!思念是一种病。 …… 方圆圆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扯头发。 听到外面隐约的喊声,向晚取下耳麦放在桌子上,走出了卧室。 然而,看到进门的几个人,她怔忡了。 “小姨……你,你们怎么来了?” 回来的人,不止方圆圆一个,还有她的小姨谭月春以及表妹程菲菲。 一进门,程菲菲东张西望地看了一眼,“房子还不错嘛。”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去了,谁也懒得搭理。 大小姐作风,向晚不管她,只沉默地看着小姨,不知道她今天来的目的。 安静地站了几秒,谭月春不动,向晚沉不住气了。 “小姨,里面坐吧。我给你倒水……” 谭月春穿着高跟鞋,一件burberry的风衣把她风韵犹存的身材衬得高贵优雅,面色也更显冷漠。 她慢慢走进来,坐到沙发上,习惯性地挺直脊背,双腿得宜地摆放着,看了向晚许久,才慢吞吞问出一句。 “听说,你谈朋友了……” 向晚一尬,条件反射地望向方圆圆。 方圆圆咬着唇,无辜地看着她,不敢说话。 谭月春的视线在两个姑娘脸上来回看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不要看她!不是她告诉我的。” 如果不是方圆圆,那就只有她老妈了。 “是!”向晚一叹,干脆地承认,并且马上道歉,“刚谈不久,因为还没有太确定关系……就没有告诉小姨。” “呵!”谭月春冷笑一声,眼皮往上一翻,“没有确定关系,你就跟人同居了?” “……” 哦天,她这个妈。 到底怎么想的,明知道小姨的脾气,什么都说? 向晚心里一阵唏嘘。 想一想,又不奇怪了。 在小姨面前,她老妈的段位太低了,稍稍一问,就肯定把什么都交代了。 不过,哄她老妈的那些话,她却不敢在小姨面前照样说。 向晚迟疑一下,看了看白慕川的房间,“不是这样的,小姨。我们没有同居……目前只能算是合租。你问圆圆就知道了……” “对对对,合租。是合租,”方圆圆顶着小姨的压力,自认为自己是在昧着良心作证,一张脸都红透了,硬着头皮解释,“他们俩一人睡一个房间,并没有住在一起。而且,房租都是分摊的呢。” 谭月春一听“合租”和“分摊房租”,鼻腔里就是一声哼。 在她眼里,租房子的男人,就一个字形容——穷。 而跟女朋友合租,还要女朋友分摊房租的男人,只能三个字形容——穷还抠。 自己有钱有房子,哪里会来租? 所以,对于谭云春嘴里那个有车有房的普通职工的儿子小白,她不仅没有半点兴趣,还认为他故意在谭云春面前吹牛。 不过,听了向晚和方圆圆的辩解,她也不深究,算是给她俩留个脸。 “没有同居那最好。看来你也不笨。” 被她冷眼一扫,向晚抿紧嘴唇,不知道怎么说。 或者说,她知道,在小姨面前,说什么都是徒劳。 她永远只坚持自己的看法与认知,对于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我记得小程也住这个小区的吧?”谭月春听程正说过小区名,但具体住在哪一幢却不知道。 当然,她更不知道租房子给他们的人,就是程正。 说到这里,谭月春又用责怪的目光看一眼向晚,“你说你,怎么说你好?也不知道顾及一点影响,被小程看到怎么办?人家还敢不敢要你了?” 噗!向晚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她认真地看着谭月春,一眨不眨,“小姨,我又不是一个什么物件,用得着他来要吗?” 谭月春一噎,看她神色冷峻,怕伤到她的自尊,稍稍缓了语气。 “行行行,算我说错了。你们年轻女孩子啊,现在都叫着要人格自由,可你选男朋友能这么随便吗?晚晚,一辈子的大事啊,对女人来说,婚姻的伤害是一生不可逆的伤害,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小姨的语重心长,向晚看到了。 对于小姨的观点,她并非完全不认同。 也许从过来人的角度,小姨只是不想让她们吃亏。 可她要的人,不是程正。这怎么能由着她来折腾呢? 默默想了一下,她知道从自己的角度无法说服小姨,只能甩锅了。 “小姨,我跟程队,真的不可能。他也跟我说过,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你还在骗我?”谭月春突然有点生气,哼一声,朝她招手,“你过来!” 向晚不知她叫自己干什么。 怔一下,她手足无措地走到谭月春身边。 “小姨……” 谭月春抬眼看她不说话。 然后,她突然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语音聊天。 “月春啊!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呗,我那个儿子啊,肯定是疯了,他就喜欢你那个侄女,换谁都不行……本来我还寻思,他俩不合适,也勉强不来,我就另外给他找一个呗,那么多好姑娘,还怕找不出一个他喜欢的吗?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跟我急!他谁也不要!” “月春啊,这次你可把我坑苦了啊!” “你是知道的,我为了这个儿子,吃了多少苦……说起来就是一把把的泪啊。当年他那个父亲,心思就不在咱们娘俩身上,一门心思在那个小狐狸精身上,我这个儿子生得累,养得更累……” “怀着他的时候,我哭得太多了,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小时候病病恹恹的,好不容易养成今天这样健健康康的样子,我容易么?” “好在这么多年,儿子也争气,体恤我,对我好,懂得孝顺……我说什么他都从来都不忤逆我的……当初让他和你那个侄女相亲,他本来是不肯的,是我硬逼着他的啊。我说那是你月春阿姨的侄女,人品没有问题,又长得俊,你就去瞧一眼……” “他听我的话了啊!结果你看看这搞的,他这是彻底陷进去,我也把我儿子给坑了——月春,咱们几十年的老姐妹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心肝宝贝似的。我见不得他伤心,你看着办吧,你当初可是给我打了包票的……” 很显然,电话里的人是程母。 而向晚自己,在一个她完全不知的地方,像一件商品似的,被她们称斤论两。…… 第209章 ,顶嘴(一更) 语音播放完毕。 客厅一下安静下来。 方圆圆觉得站在那里尴尬,指了指卧室,偷偷地溜了,就连玩手机的邢菲菲似乎也发现什么不对,默默地抬起头来,看着满脸严肃的谭月春以及一言不发的向晚,脸上有些不高兴。 “小姨。”向晚率先开口,“你跟我说这个,是希望我怎么做?”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好像没有生气,可凝重的气氛,又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谭月春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蛋儿,一时间,有点摸不准这姑娘的想法了。 “程妈妈的意思,你也听见了。你要跟小程在一起,程家是不会阻挡的了,上次她来找你的事,肯定也不会发生。我是想说,程家是有诚意的……” 向晚呵一声笑,重复,“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确实在笑的,可谭月春却觉得这姑娘浑身都是刺儿。 轻咳一下,她说:“小程人不错,我当然希望你能跟他成一段姻缘。不过,感情的事,关键是你自己的主张,我也不能勉强你……” 这一次,谭月春把话说得极为好听,可向晚却讽刺一笑。 “我当然有主张。而且,我认为我已经完整地向你表达了我的主张。” 向晚直视着她,一张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冷漠,“小姨,我是敬重你,爱戴你的。但是,很抱歉,我不能为了遂你的愿,而放弃我自己的感情……我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看着她,谭月春狠狠一怔。 在她的认知里,向晚就是一个包子。 她不是不会顶嘴,而是很难这样意志坚定的顶嘴。 “这么说,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是。” “呵,果然是白眼狼啊!”谭月春一笑,“小姨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可你谈了男朋友也不早点支会一声,害得我里外不是人……” 接下去,她没有再说。 可一个“白眼狼”的词,足够形容她的意思了。 向晚胸腔起伏着,内心的情绪却控制得很好,“对不起,小姨。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是我错。但是……我那个他很好,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分开。” “呵呵。”谭月春不屑地一笑,看着她,一副过来人的目光,“行,我不逼你。我就等着看吧,看你自己选的这个男朋友,能谈到什么时候。” “……” 哪有这样说话的? 中国人都讲究个吉利,这明显的诅咒令向晚很不舒服。 可小姨没有再逼她跟程正在一起,向晚也不想为了这个跟她针锋相对。 “谢谢小姨的提醒,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她诚心感谢,听到谭月春耳朵里却很刺耳。 “菲菲,我们走了。”谭月春站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向晚,“我该说的话已经都说过了,你听也好,不听也好,希望将来你都不要后悔。” “我明白。”向晚与她对视,目光带笑,语气松缓。 谭月春哼一声,高跟鞋咯咯地踩在地板上。 这个时候,向晚才发现,小姨和邢菲菲进屋都没有换鞋,而她刚才摆在茶几上的水,也没有人动过。 莫名的,她双颊有一丝丝发烫。 没有人故意俯视她,可对方就一直站在高处—— 谭月春走到门口,发现向晚并没有跟上来送客,略略一顿。 这与她平常谨小慎微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谭月春回过头,看她站在原地,眉头皱了一下,又严厉地说:“找个时间,约你那个男朋友,跟我见一面吧。哪怕你不待见我,我还是得为你把把关,免得你将来后悔。” 向晚嗯一声,点头,“好。” …… 这个要求,向晚没法再拒绝。 哪怕明知小姨也许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 谭月春领着邢菲菲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回家的程正。 三个人撞个正着,都是一愣。 半晌,谭月春换上笑脸,指了指楼上,“小程,你也住这一幢?” 程正猜她过来是看到向晚了,不否认,点头道:“是的,月春阿姨。” 谭月春神色明显有异,“那个……你知道晚晚也住这里吗?” 程正眉头微微一动,嗯一声,“知道。” “那……” 谭月春差一点问他知不知道向晚找了男朋友的事,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不合适,叹一口气望着程正说:“你跟晚晚的事,是阿姨没有办好,你不会怨阿姨吧?” 程正抿嘴,“阿姨,缘分强求不得。” 谭月春一叹,“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是我们家晚晚没有福气……”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看着程正的眼睛,“小程,阿姨有一句话想问你。你老实告诉我……” 程正:“阿姨,你说。” 谭月春迟疑一下,“你妈说你……很喜欢我们家晚晚,不愿意再找其他姑娘了?” 这话问来可以说很尴尬了。 幸好程正习惯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儿,闻言,也只是略显挑了一下眉梢。 “阿姨,这个……得看缘分的。” 与上面那句话一样,可以说回答得相当官方了。 谭月春听他说得模棱两可,犹豫一下,又点点头。 “你说得对。可缘分这种事,有时候也是需要时间等待的。你如果真心喜欢她……”大概觉得这话不合适,谭月春又是一笑,“你知道的,现在的小姑娘恋爱观都不成熟,等有一天她想明白了,你们还是会有缘分的。” 程正低垂一下眼,看不出脸上的情绪。 “阿姨,其实我的恋爱观,也不成熟。” “嗯?”突如其来的话,谭月春没有听懂。 更不知道,程正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程正也不解释,指了指楼道,问她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谭月春尴尬地拒绝,他也就不再劝,礼貌地说了一句再见,径直离去。 母女俩站在楼道口,怔了片刻,邢菲菲不满地哼了一声。 “妈,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就非得撮合表姐和程队……” 谭月春回头瞪她,“你小孩子懂什么?” 邢菲菲嘴唇微微一撅,“我不小了。有什么不懂?你不就想跟程阿姨家搞好关系,打亲家么?” 谭月春脸色一沉,语气冰冷地呵斥,“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状,邢菲菲斜睨一眼,声音变得粘粘稠稠的,就像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小声嘀咕道:“再说了,表姐跟他不合适,你强求又没问。你还不如找一个跟他合适的呢……” “闭嘴!”谭月春没心思听她,哼一声,转头就走,“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闲事!” “忾!”邢菲菲在背后扮了一个鬼脸。 跟在谭月春背后,她又回望一眼程正离去的楼道,嘟囔一声。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们大人还不懂呢……” …… 第210章 ,天气转凉(二更) 深秋季节,早晚温差极大。 向晚早上顶着雾气出门,身上一层寒意。 站在小区门口,她搓了搓双臂,正准备走路去地铁口,程正的车就停在了身边。 车窗摇开,露出他一张清冷的脸,“上来吧,捎你一程。” 向晚望一眼他,迟疑几秒,坐到了后座,“谢谢程队。” 她习惯客气,程正习惯不回答。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程,程正慢慢瞄一眼后视镜里那个纤纤细细的女子。 “我妈那件事,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向晚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他故意跟上来载她一程,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不过,听完才发现,他只知道上次办公室里的闹剧,还不知道他母亲跟谭月春说的事。 “没什么困扰的。”向晚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前方驾驶室的男人,“我都已经跟小姨说清楚了。” 对她跟白慕川的事,程正心知肚明。 如今整个大队都知道了,已是无可回避。 程正没有说话,安静一会儿,突然问她一句:“你跟他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的?” 向晚一怔。 问这个干什么? 她想了想,轻声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感情这种事,就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吧……” 这个回答是最客观的。 在程正听来,也是最敷衍的。 他眉头微沉,又撩一眼后视镜,“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一开始,我就像现在这样认真,会不会有机会?” 呃!向晚心里一跳,莫名觉得尴尬。 也莫名地想到曾经的某一天,程正姿态颇高地告诉她,他愿意选择她做女朋友时的样子。 而且当时,他给了她一个极为奇葩的原因。 他说,因为他发现,她不喜欢他。 那一次,他就将他的感情观毫无保留地向她说明白了——人的时间和精力都很有限,他不想随便浪费在感情和女人身上。 可以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在对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进入向晚的生活,也就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没错,程正认识向晚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在没有白慕川之前,做为正常女性的向晚,在他真心追求的情况上,也是会考虑他的…… 然而,事情都过去了,再回答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程队不要开玩笑了。你以前没有认真过,现在不也一样吗?”向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因为跟白慕川不太对付才开始注意我的。你最开始对我好,根本原因是因为他……” 程正目光一沉。 心思这么敏锐的女孩儿,让他诧异。 “不完全对。”程正说到这里,一声笑,“也不完全错。” “这不就是了嘛。”听他这么说,向晚内心更是完全没有了负疚感,“我们不合适,一开始就不合适。你不觉得吗?” “……呵,也许吧。” “所以,以后我们就自然一点相处吧。” 对程正这个人,当没有了爱情的牵扯后,向晚其实并不讨厌他。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程母跟谭月春那些哭诉的话,她都听入了耳朵里。 也知道了,原来程正有一个那样的成长环境。而且,他比别人更惨的是,他从小身体很弱,经常生病……怪不得他后来会选择学医的方向,也怪不得他会每天坚持跑步健身…… 这些难能可贵的坚持与品质,又何尝不是他对小时候的自己所做的弥补? 向晚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白慕川。 那个家伙,好像也很回避别人对他家庭情况的了解…… 昨天晚上,他没有来电话,就发了几条消息和一个红包,叮嘱她好好休息。 凭自觉,向晚发现他回京都后的心情不太好,所以他才不敢直接跟她对话,就是怕她察觉他的情绪…… “程队……”想到这里,向晚突然出声。 程正嗯一声,有点意外,“有事?” 向晚摇摇头,笑着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一点好奇,你跟白慕川到底有什么过节?” “……” 车厢里,久久沉默。 程正知道她感兴趣的不是自己,而是白慕川的过去。 所以,他迟疑一下,闷声叹,“这个问题,还是等他告诉你吧,这样会比较好。” 向晚一怔,失笑,“好吧。谢谢。” …… 今天队里明显比前些日子清闲。 各个小组都在各忙各的事情,而向晚,成了最闲的一个人。 唐元初出去巡逻的时候,看向晚一个人托着脑袋坐在那里发呆,特地喊了她一声。 “向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向晚抬头,看他一眼,“去哪儿啊?” 唐元初眸子里跳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星光大道。” 目前《灰名单》剧组还在星光大道拍摄,主要是赶上前一阵耽搁的工作进度。虽然这条路确实是在洪江的辖区内,不过,案子都结了,唐元初为什么还专门选那边巡逻? 向晚莞尔,小声逗他,“嗳,我说,你该不会是去追星的吧?” 唐元初腼腆地红了面颊,语速飞快地解释,“追什么星啊?齐队安排的任务!不信你去问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解释得越多,越代表心虚。 向晚看他闪烁的眼神,也不多问,笑着站起来,收拾电脑,“行吧,反正我今天闲着,跟你们出去逛逛,就当采风了!” …… 京都的天气,比锦城冷了好几度。 白慕川早上起来就去见了程为季与几个系统内的领导。 按部里的文件要求,重案一号的主要职权是负责全国范围内的重案要案侦破,由部里牵头,抽调精兵强将,统一管理并有效提高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率。按通知要求,这个部门,必须在今年年底之前正式挂牌成立。 也就是说,留给白慕川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月。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对于组建一个国家级重案要案侦破机关来说,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人员、设施、设备……等等都需要严格把关,每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半点差错,而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白慕川亲自处理。尤其,万事开头难,第一步的迈开是最麻烦的。 跟几位领导对接一下工作之后,他的首要任务就下达了。 三天内,成立“重案一号组建小组”,这个小组的人员,就是将来重案一号侦察机关里的中精骨干成员。所以,选拔需要格外严格—— 因此,他返回锦城的时间,必须得无限压后了。 或者说,再回去的时候,恐怕就是跟洪江区交接工作和拿行李了。 白慕川从机关大楼出来,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想到锦城那一片蓝天,头有一些隐隐作痛。 坐上车,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吩咐司机回白家,然后低头给向晚发消息。 “小向晚,在干什么?” 嘀!短消息的提示,让向晚怔了一下。 这家伙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呢。 她抿着唇微微一笑,看巡逻车上唐元初促狭的表情,转过头去背着他看消息,然后迅速回复。 “跟着唐警官出来巡街……” “嗯。天气怎么样?小心感冒了?” “还好啦!锦城又不像京都那么冷……” 发出去,好一会没有回音。 是不是她把天给聊死了?向晚怔了怔,又接着打字:“怎么样?你的事办得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什么时候回来?” 她问得有些迟疑,白慕川回答得就更迟疑了。 “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估计得好一阵了。” “哦。”向晚的心隐隐往下一沉,“那你多照顾好身体吧。” “你还记得邢烈火来锦城找我密谈,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嗯,那么重要的事情,向晚当然是记得的。 不过,如果国家要组建一个那样的部门,白慕川肯定得回京都去。 那他们……怎么办? 向晚沉吟一下,就见屏幕上又出现一条信息。 “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过来?” …… 第211章 跟他去京都? 向晚心里猛地一沉。 像有一朵雪花,突然就浸到了心上,凉涔涔的。 京都是一个好地方,可她在那里有一丝不太美好的回忆,她其实并不愿意去。 而白慕川这个人……跟她又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如果放手,她又舍不得。 一时间,内心击鼓交战,她迟疑着,竟好久没有回复。 不知是等得不耐烦,还是心里也会恻恻不安,不过半分钟,白慕川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向晚看一眼旁边的唐元初和另外两个同事,脸上稍稍一热,轻咳一下,“干嘛呢,我在巡逻车上呢?” “嗯,我知道,你说过了。” 白慕川一开口说话,向晚就听见他嗓子有点低沉,带一丝丝的哑,好像有点生病的样子。 她不由皱眉,“怎么了,你感冒了?” “嗯。”白慕川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继续追问她刚才的话题,“小向晚,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不是来不及回答嘛——你这个人,叫我小心感冒,结果自己却感冒了,丢不丢人?” 一句话,向晚又把话题扯到他的身体上。 “需要考虑那么久吗?”白慕川显然不肯放过她,“问你,要不要跟我来京都发展?” 发展……她去了可以发展什么? 那样的办事机关,依她的资历肯定是进不去的,这一点,向晚心里有数,要不然白慕川也不会犹豫这么久才告诉她这个事情了。 “我……不是太想去。”她就事论事,“我可以偶尔来看你。你有时间了,也可以回锦城来看我。” “扯淡!”白慕川哼笑,语气有一点沉重了,“说好一辈子跟着老子吃糠咽菜的呢?” “……” 这家伙,还是这么横! “难道跟着我,还能饿着你?小向晚,我警告你啊,不要错失了大好机会,朕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慎重其事地邀请一个女人跟我一起生活,你要是敢拒绝……” 还是这么傲娇! 听他停下,向晚噗声一叹。 “我要敢拒绝,你就怎样?” “我就……我就跑回来求你。” “!”向晚被他逗笑了,“可把我吓死了,唉,谁让我吃软不吃硬呢?好吧,我认真考虑一下。” “不行!马上就决定,我好安排。” 在她面前的白慕川,显然与在别人面前不是一个概念。 他说话时的语气语态,还有那飞扬的眉眼,带笑的唇角,让司机小郑偷偷摸摸瞧了好几眼,内心充满了诧异……这少爷跟谁打电话会这么开心?怎么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话!”白慕川完全不察小郑在观察他,似笑非笑地凶向晚,“不要以为隔得远,我就收拾不了你。” “噗!”向晚也忍不住笑,“那你说说,你要怎么收拾我?” “我一气之下,我就回来求你!” “好吧,少爷,我……”向晚差一点就冲口答应了他。 可话说到一半,她及时止住话头,总算没有被美色所诱惑,转念一笑:“我回去跟我妈妈商量一下。毕竟这是一件大事。我在锦城住习惯了,我的亲人也都在锦城,不能说走就走的。” “嗯。这个态度还可以,依你。”白慕川显然是对她的回答满意了,整个人语气都轻快起来,甚至开始为她规划人生,“过来了,你可以静下心来写书,当然,你想要什么样的素材,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要是不想写了,你就到处玩一下,找找灵感……” 向晚默默地听着。 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去京都跟他一起,听上去不是坏事。 可她在洪江区的顾问工作,不就干不成了吗? “小向晚,等我回来接你。你乖乖地做好准备……” 挂电话的时候,白慕川轻声软语地对她这样说。 很显然,她在锦城刑侦大队的工作,并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一个聘用制的合同工,工资很低,没有编制,随时说走就可以走。 但对向晚而言,不一样的。 在这里,她与白慕川以及那么多同事相识,开始了她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和工作经历…… 她其实有些舍不得。 “向老师……”唐元初看她发愣,轻咳一声,“到星光大道了。” 星光大道这里是一条步行街,所有车辆都不能开到里面去,只能停在路口,巡逻车到这里也停下了。 听到唐元初的提醒,向晚从思绪里回神,“好的。我们是要下去走走吗?” 唐元初看她一眼,“我们就在这路口,你可以下去随便走走。” 向晚哦一声,默了默,继续坐在位置上,“我还是在这里坐一会儿,也没什么事,不想走。” 唐元初歪头看她,难得高情感了一回,“你不开心啊?” “……没有啊。”向晚捋头发,轻笑,“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 “刚才跟白队讲电话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沉下脸了。”唐元初小声说完,又笑着摇头,“你们这谈了恋爱的人,奇奇怪怪的!不过……”他顿了片刻,突然小声问:“我听见你们刚才讲话了。” “嗯?”所以呢? “白队是真的要调走了吗?”唐元初耷拉着脸,似乎有些不开心,还幽幽叹了一声,“他这一走了,也不知道会来一个什么样的大队长。” “谁来不都是工作嘛。” 向晚说着违心的话,一秒被唐元初拆穿。 “忾!能一样吗?你敢摸着良心说,跟白队和跟着别人干活一样的?” 不敢!向晚无语了。 这小伙子也太实在了,看破不说破啊! “反正我不想白队就这样走了!”唐元初仰靠着巡逻车的椅背,取下帽子撸了撸头发,又戴回去,小声喃喃说:“感觉白队在的时候,咱们队上特有主心骨,遇到什么案子都不怕。毕竟咱们的头儿是从icpo回来的人,国际大案都办过,还怕你几个小毛贼?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有底气……” “呃!” 敢情是白慕川在有面子呗? 她正想取笑,唐元初又叹一声。 “你没发现吗?这一段时间,咱洪江区可威风了。全国范围内,敢说没有哪一个大队像咱们一样破得了这样的大案。都可以载入刑侦史册的好不好……”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想到那几个案子,向晚目光微微一沉,“实事上,不是什么案子都没有发生,才是最好的吗?” “我也想啊!但那可能吗?”唐元初挑挑眉梢,继而一笑,“没有案子,我们就不用干活了。” “那要警察干什么?”向晚失笑。 “专业做网红啊!” “噗!” 两个人的说笑,把另外两个同事都逗乐了。 闻言,他们也掺合进来,一起怼唐网红的那些江湖逸事。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星光大道就有一群剧组的人走了出来,正对着巡逻车的方向。 最近《灰名单》剧组在这边拍戏,这条街的警力本来就布置得不少,街头街尾街上到处都有警察,那些人看到警车警察都已经习惯,不以为奇。 看到剧组人员出现,一群蹲点守候的记者就冲了出去,长枪短炮地对着他们猛拍,问这问那。 谢绾绾也在中间。 应对这种事,她得心应手。 将手上的小包递给身边的助理,谢绾绾摆出一个优美的姿态,轻声细语地对镜头说话,一脸得体的微笑。 有她压阵,现场气氛很热络。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不许动!警察!” 正在接受采访的谢绾绾,吓了一跳,当即停下,跟身边那群人一样,寻着声音望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从巡逻车走过来那个穿着警服的小警察,一脸恶狠狠的凶样…… 没有人知道唐元初要干什么,就连向晚都怔住了,别说采访的那群记者和剧组成员。 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 谢绾绾心里却怦怦乱跳。 她跟唐元初有一点小过节,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个警察该不会来找她麻烦吧? 谢绾绾就那样看着他,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一颗心慢慢提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唐元初又是一声大吼。 谢绾绾一怔,正想说话,就见唐元初疾步冲过来,从她的左侧拎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把扯出人群。 “把东西交出来!” 第212章 ,关爱智障(一更) 路见不平一声吼,本就震撼。 何况,吼的人还是一个人民警察? 安静的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唐元初。 那个被他反剪着胳膊拎出来的家伙,咧着嘴嗷嗷地叫着痛,手机就从他的手上掉了下来。 啪一声,落地。 他心痛地大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 这个时候还能顾着手机? 没有人知道唐元初要他交出什么东西。 但看那动静,似乎不是什么小事。 大家静静观望着。看到动静的向晚跟另外两名同事也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何文才问唐元初。 唐元初不说话,把那家伙丢给何文才,把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命令他打开,然后翻他的相册…… “警官,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这是我的隐私……我的隐私……” 那家伙挣扎着,大吼大叫,又喊同行帮忙。 “快!把我拍下来。警察强制搜身了——” “闭嘴!”唐元初瞪他一眼,低头一看,却发现相册里虽然有很多女人的露骨照片,却没有他以为的…… 难道他刚才看错了? 何文才拎着人,狐疑地问:“唐元初,问你话呢?” 文明执法是要求,现场有那么多记者,一个不小心就得摊上事儿,他为唐元初捏了一把汗。 可唐元初半晌不回答。 被众人盯着,他脸颊微微发烧,沉吟一下,突然瞄了一眼谢绾绾。 “这家伙在边上搞小动作,我怀疑他在偷拍……” 谢绾绾一怔。 刚才那家伙一直围在谢绾绾的身边打转,换着角度地拍。现场人很多,记者都挤在一起,并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谢绾绾今天穿着一条短到膝盖的裙子,下摆还有一条分叉,小风一吹,那一双白皙修长的腿,笔直、细嫩,太容易惹人犯罪。 正常的采访拍摄位,绝对不会猥琐,哪怕蹲着对准人仰拍。可那家伙混在人群里,仰拍时的手,一眼就被唐元初发现有问题——哪有人总想往女人的裙底下拍的? 众人大概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可那个家伙却挣扎起来,死犟死犟地大声嚷嚷。 “我们在光明正大地采访,偷拍什么偷拍?警官,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凭什么?” 周围好多记者。 这些人,可都猴精。 手上有武器,哪能不利用? 摄像机镜头早就对准了争端中的人。 也有记者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警察同志,为什么说他偷拍?” 没有从手机上找到证据,唐元初也很懵逼。 窘态地站着,他一张清秀的俊脸,胀得通红。 僵滞中,人群渐渐转了风向,从一开始认为那人偷拍变得怀疑起警察来。 议论纷纷中,何文才的手都软了。 眼看事情无法收场,却听向晚突然喊了一声。 “把他手表取下来!” 刚才别人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在边上看着。 她相信唐元初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家伙不像个好东西。 不过,手机里没有找到他的作案证据,那如果偷拍,摄像头会放在哪里? 然后,她就想到了手表。 这得益于她经常看社会新闻,那些猥琐男偷拍女生就是把“偷拍神器”安装在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既然唐元初注意到他的手不对劲儿,问题又没有出在手机上,只能是腕上的手表了。 果然,向晚的逻辑能力又一次得到验证。 一听这句话,那男人顿时就变了脸,挣扎着就不肯脱下手表。 “狡猾啊你?!”唐元初终于缓过那股子气,一把拧住他的胳膊,把手表从他腕上褪下来。 拿在手心里瞄了一下,他手心合拢,“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那男人头低垂下,没有再争辩! 事情发生太快,谢绾绾完全来不及说话。 直到警察都准备带人走了,她才明白过来。 “谢谢警察同志!” 谢绾绾恨不得一脚踹死那王八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必须维持她流量小花的人设。 “不用谢。”唐元初瞄她一眼,沉吟一下又说:“谢小姐要有空,也跟我们到队上做个笔录吧。” “……” 叫当事人去调查了解是正常行为。 可谢绾绾最近被案件缠身,一听到刑大就头痛。 “我可以不去吗?”她问。 “最好去一趟。”唐元初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万一有什么资料,需要你亲自销毁的呢?” 他本是好心提醒,可谢绾绾却瞬间变了脸。 也就是说,人家确实可能已经拍到了什么? 想到被男人偷拍了那种照片,她就恶心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她对这种事本就格外敏感,在发现周围同行异样的眼光以及记者的摄像头时,一股子冷气从脚底升起,身体紧绷,面色苍白,脊背一阵阵虚汗,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对她来说,是不正常的。 一个游刃有余的大明星,在媒体面前,不应失态。 可被猥亵的经历,是她身上耻辱的烙印,并不因她今天的身份而改变。 到底是女生心细,向晚察觉到她的情绪,第一时间抢到前面。 “唐警官,这个事情交给我吧……” “哦。好的。”唐元初也反应过来,立马看了现场的记者一眼,公事公办地说:“还有你们,都到这边来一下,做个简单的询问调查。” 说完,他又对何文才说:“姓名、工作单位,电话号码,都留下。案子没有弄清楚之前,今天的事不许声张。” “……” 警察让协助,谁能不协助? “现在社会上很多偷拍不雅视频和照片进行贩卖的犯罪集团,非法牟利,猖獗的很。没有想到,居然敢在警察面前乱来?!我看你胆子挺肥啊!”唐元初扯着那家伙,又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这一倒提,痛得那人惊叫起来。 “警官,我没有,我不是犯罪集团,更不会贩卖照片,我就是收藏……私人收藏……我喜欢绾绾,我是绾绾的粉丝,是真的,我保证……” “闭嘴!”唐元初恶狠狠的,“是不是,等查清楚了自然知道。” 他反剪着那人的胳膊,痛得那人大颗的汗水往下趟,不闭嘴也只能闭嘴了。 一群人说着话,纷纷往巡逻车的方向移动。 何文才和向晚都帮着做笔录。 并且按照唐元初的意思,叮嘱众人不许泄露今天的事情。 事关明星,尤其谢绾绾这样的流量明星,哪怕她只是受害者,事情也不是她的错,但只要传出去,事情就会变质,女性与明星的双重身份,不仅会让她成为大众议论的焦点,说不清还会被人嘲讽为“自我炒作和营销”。 这种瓜,吃得像人血馒头,依旧有人津津乐道。 唐元初此举,无形中保护了谢绾绾的隐私。 谢绾绾看他一眼,从助理手上拿过包。 “我跟你们回去。” “好的。”唐元初答着,抬起头。 谢绾绾与他擦肩而过,走向路边停靠的汽车。 微风吹过,带着一缕女子身上清雅的香味儿,撞入唐元初的鼻端。 痒痒的,酥酥的,像一片羽毛探入他敏感的神经,撩动了他的心脏,让他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从午睡中醒来,第一次看到漂亮的女生洗了头湿着发从身边走过时,那一股浓烈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清香带来的激烈心灵撞击…… 情窦一开,潮水涌来。 他看着谢绾绾远去的背影,许久没动。 “看什么?”向晚肘他一下,小声说:“注意影响啊!” 咚!心脏一敲,唐元初的脸,瞬间胀红,像被人捏了小辫儿似的,忙不迭解释。 “我是在想,需不需要她去一趟大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丢人的。”向晚说完,看他烧红的脸,又一本正经问:“要不算了,我让她就在这里做笔录?” “……唔!”唐元初泄一口气,“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还是去队上吧。” 向晚挑挑眉,似笑非笑。 唐元初一尬,急着找一个理由,“毕竟她是白队的好朋友……” “!”向晚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唐元初,你这样太容易没朋友了。讲真,你能成为网红,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完全是人民群众美好善良的人格体现。” “怎么讲?” “关爱智障,人人有责。” “……” 第213章 ,想入非非(二更) 这个秋天的气息,似乎突然变了味道。 没有阳光,却暖暖的。空气里,乏着丝丝的甜。 洪江区刑大,询问室。 唐元初坐在谢绾绾的面前,有一点魂不守舍。 负责问话的人是他,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可问的,只不过走个程序而已。 谢绾绾是队上的常客了,她的个人信息,队上全都知情。 事发当时的事情,谢绾绾知道的都不比唐元初多,一问三不知。 至于那个偷拍的家伙,她根本就不认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偷拍我,不过,这世上想偷拍我的人,又何止他一个?”谢绾绾眼眸微眯着,慵懒的状态给人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可唐元初却觉得她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情绪相当不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拼命展翅,想要飞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却无奈因为翅膀沾了污水,飞得吃力而辛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诡异、无状!他也无法控制。 谢绾绾的美丽足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年轻单纯的小警官遇上美艳成熟的女明星,不论社会经验还是思想层次都不在一个段位上,因此,唐元初的询问也相当吃力。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就了解这么多。辛苦你了。” 好客气!谢绾绾看一眼穿着警服变得正经的唐元初,撩了撩眼皮。 她不说话,气场无形就压住了唐元初。 他又清了清嗓子,“目前我们没有发现那家伙有组织,有预谋,事情也没有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所以,你看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偷拍这个属于侵犯他人隐私,在没有造成恶劣影响的情况下,当事人可以要求赔偿和道歉,但一般情况下不会构成刑事责任。 因此,大多女性都会选择沉默。 第一,如果要求定罪,历时太长,对女性本身的影响不好。 第二,因为很多侵犯隐私的行为,社会危害性都比较小,对方会获得的处罚也相对较轻,到最后不仅白忙活一场,也许还什么也得不到。 所以,遇到这种事,女性一般会选择隐忍,或者干脆与对方私了…… 唐元初以为谢绾绾也会这样做。 没想到,她默了一下,白着一张脸,哑声问他:“如果告他,我有几成胜算?” “嗯?”唐元初诧了一下,“你是准备……” “一定要法律途径。”谢绾绾身体紧绷着,一脸冷冰冰的,“这样的社会败类,不应该被放过的,不是吗?” 询问室突然安静。 认真讲,像这样勇敢的姑娘已经不多了,何况她是一个明星。 唐元初不由对她另眼相看,“我们支持你的决定,不过谢小姐……你自己也要考虑清楚利弊。” 事情一经发酵,从广大吃瓜群众的嘴里过滤一遍,往往就会变质,并衍生出无数的版本。 坏人不一定是坏人,受害者也不一定就会受人同情。 甚至到最后,她会落得一身骂名。 谢绾绾看着他担忧的眼,冷冷一笑,“我心里有数。” 在陌生人面前,谢绾绾并不多话。 询问结束,从询问室里出来,她问唐元初要了那个家伙拍摄的照片备份,然后淡淡看了他一眼。 “照片不会外泄吧?” 唐元初摇头:“当然不会。这点你放心。” 谢绾绾抬眼看他,突然扬了扬唇:“那你看过没有……” 呃!唐元初一尬,双颊当即发烫。 本来这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他是经手这个案件的当事民警,怎么可能没有看过? 不用想,也是看了的。他也可以这样坦然回答。 但对着谢绾绾那冰冰冷冷的美丽双眼,他就是别扭得说不出口。 他怕唐突了她,怕自己的言词也会有猥亵意味。 说到底,他知道她身上的伤,不忍,不想,也不敢…… 见他不说话,谢绾绾唇角翘得更高,两片柔软的唇瓣像艳丽的花瓣一般牵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双眼定定望着他,突然偏头凑到他的面前,直视他的眼,哑声笑问:“好看吗?” 唐元初怔怔而立。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里没有别人,就他们两个。 她问他……好看吗? 于是,他就想起了那一片白皙柔美的风光。 “好看。” 唐元初心脏狂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条件反射,一切不由自主,仿佛突然被妖精勾走了魂儿。 “呵!”谢绾绾嘲弄地看他一眼,双眼像淬了毒,早已看穿了他似的,“行吧!那我就先走了。后续事宜,我会交由我的律师处理。” “哦……”唐元初对视她的眼,口干舌燥,“如果有需要,再找我。” “会的。”谢绾绾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捋一把头发,那神情动作妖娆之极,“对了,唐警官,你也很帅。” “……”唐元初见鬼似的,看着她。 谢绾绾走了。 她走得不紧不慢。 那一条包臀的裙子像会施魔法似的,扭出一股难以掩藏的蜷蜷风情,就那么沉甸甸地坠入唐元初的眼里,而那一双匀称白皙的大长腿,慢慢晃动着,晃动着,离开了他的视线……却怪异地,钻入了他的大脑,久久抹之不去。 他呆呆站在那里,像失了心智。 向晚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又想入非非了?”她问得直接。 唐元初吓一跳,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向老师……你,你刚才说什么?” “……” 这家伙真是魔障了。 不过,正常男人恐怕都很难抵挡谢绾绾的魅力吧? 一颦一笑,就像会抓魂儿似的。 莫说唐元初,就是她自己,也真心觉得她是好看的。 向晚摇头,“唉!我说,我站在这里,是准备去食堂吃午饭呢?还是准备再追出去问一问,把那些没有问透的事情,再详细地问一下?” 她一本正经地调侃,唐元初并没有听懂。 他魂儿飞走了,脑子转得慢,“什么没有问仔细的?还有什么吗?”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向晚笑得不行,“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算了,不跟你说,我吃饭去。哎……梅心,等我一下。” 她眼尖,在转角处发现梅心,朝唐元初摆摆手,大步跟了过去。 走廊上,就剩唐元初一个。 他傻傻站在那里,许久,挠了挠脑袋,一脸懵。 …… 白慕川走了两天了。 第一天,向晚觉得日子有点难熬。 第二天,她发现……第一天的感觉果然没错,确实难熬。 被手机线牵着的恋人,会出现在屏幕上,会隔着虚空传来声音,可就是见不着真人,看不见,摸不着,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对于刚刚陷入热恋的人来说,分分钟都是煎熬。 向晚终于明白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觉了。 两天,就像过去了两年。 白慕川很忙,不过,他早中晚都会给她报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但这家伙也有暖心的地方,每一次报备,都会带上一个“安慰红包”。 而且每一个红包都换着花样的备注。 “红包一闪,早餐就到。” “红包代表我的心,哥哥给小向晚赔罪了。” “红包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 “中午包,要吃饱,下午才有干劲。” “这个红包……是来陪睡的。” “……” 不得不说,这男人挺有心的。 他知道向晚经济窘迫,但从来不会直接给她钱。 红包是恋人间最直接又最温和,还不会伤及自尊的一种方式。 男朋友给女朋友发红包,天经地义,向晚没办法不接受。 而且,他的金额也不像那天那么大…… 当然,也不小。 520,1314,775,225,花式表白。 “白慕川,你知道吗?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逃得掉你这样的恋爱攻势。所以,我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啊?真不敢相信,你会没有经验。” 又一次收到表白红包的向晚,笑叹一声,给他一条质疑消息。 很快,白慕川就发来一个酷酷的表情。 “哥哥情圣转世,无师自通,要什么经验?嗯?小向晚,是不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呸!不要脸!” 隔着几千里路,向晚也能想象他那傲娇的表情。 她红着脸,轻轻笑着,又说:“不是神魂颠倒,而是拿人手短。” 白慕川:“那是不是决定跟我来京都了?” 向晚唇角上扬:“不,我决定把收到的红包都存起来,免得你到时候找我翻旧账……” “……” 一串标点。 白慕川没了下文。 向晚手托着腮,看着桌子上的手机,怔了许久。 “我今天下午去找我妈……好紧张,好需要勇气哦。” 安静了好一会,手机再一次传来消息。 一句话,白慕川说得意味深长。 “不要怕。任何时候,我与你同在。” 噗!好酸! 向晚的心情莫名大好。 第214章 ,激化的矛盾 去小姨那个别墅,确实很需要勇气。 每一次,向晚都需要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会去的。更何况,今天肩负着这么大的爱情使命? 其实去不去京都常住,她自己也没有想好。 但去看一下白慕川,是势在必行的。 向晚承认,她在爱情方面是一个谨慎的人。 到今天为止,她对白慕川的家庭一无所知。 队上的同事,大多都说他来头不小,可这个“不小”到底是“多大”?没有人知道。加上白慕川闪烁其词的回避,有时候甚至会让她怀疑他的有心隐瞒,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真相。 写小说的人,脑洞比正常人大。 去一趟京都,顺便对他加深一下了解,这也是对两个人的未来负责。 向晚这么想着,下班后,她直接去了邢家。 她特地选了一个好时机。 今天周五,一般小姨跟小姨夫会在外面应酬,而邢菲菲也会趁着这个机会跟同学出去玩。 去之前,她特地打电话给谭云春确认了一下家里有哪些人,然后放心地去了。 小姨不在家,她们母女俩,方面说话。 然而,怎么也没有想到,还在院子里,她就听到小姨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抽抽泣泣,呜呜咽咽,那心酸压抑的声音,与小姨以往的女强人形容完全不符。 向晚怔住,停下脚步,在院子里仔细倾听了一会,确认是小姨的声音,这才轻手轻脚过去敲门。 “妈……” 很快,谭云春来开门了。 看一眼向晚,她面色凝重,“进来吧。” 向晚一怔,慢慢走进去。 客厅里没有开灯,此时已近黄昏,光线很暗,照在小姨幽幽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凄恻。 家里除了谭月春和谭云春,再没有别人,就连小表弟天天也被保姆带出去了…… 看来小姨在家里哭,并不想被人知道。 向晚站在门口,有一点吃惊,“这是什么了……小姨?” 谭云春叹了一口气,指指沙发,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坐下说吧。” 向晚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儿,但没有多话,乖乖地坐了过去。 小姨的抽泣声持续了许久,向晚妈妈一直在拍她的后背宽慰。向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贸然相问,双手局促地夹在膝盖间,安静地听着…… 慢慢的,从她俩的对话里,她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姨怀疑小姨夫在外面有了女人。 一般来说,女人肯在外人面前说“怀疑”,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小姨跟着小姨夫的这些年也不是吃闲饭的。小姨能干独立,对小姨夫公司的事务,也多有插手。因此,她也算是握着小姨夫一部分的经济命脉,小姨夫哪怕对她有了异心,也不敢轻易跟她摊牌,只能偷偷摸摸…… 而小姨,也是一样。 心里有怀疑,却不敢去证实。 在外面,她还得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扮恩爱夫妻。 “……” 听到她这些怨妇一样的哭诉,向晚内心是震惊的。 事情发生太快,她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小姨天天在她们面前标榜的幸福婚姻呢? 小姨父的模范丈夫人设,就这样亲手毁了?不合理啊。 向晚目光略略有些诧异,看着谭月春哭得耸动不已的肩膀,静静地思忖着……谭月春却在这时突然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看着向晚,抽泣着说。 “晚晚,现在只有你……才能帮小姨了。” 她?向晚吓一跳,“小姨,我?要怎么帮你?” 谭月春目光阴了一下,咬牙说:“邢远航不想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他如果真的敢背叛我,大不了就跟他鱼死网破好了——” 这才像小姨的作风。 强悍,硬气,不服输。 就算小姨父出轨,她也不会做怨妇的。 向晚点点头,刚想为她点个赞,小姨就深深一叹,泄下了那口气。 “可是,邢家势大,我是惹不起的……” 向晚:“……” 小姨眼泪又开始掉,“如果我就这样势单力薄的跟他斗……他跟他那个小情人,一定会整死我。到时候,我说不定会人财两空,一无所有。” 谭月春最薄弱的一环,就是娘家无势。 这一点,在座的人都清楚。 谭月春不多解释,接着,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邢远航如果跟我来真的,我玩不过他……更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一天,究竟什么时候会来,我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向晚心里一沉。 看着小姨通红的眼圈,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男人的爱还在的时候,可以把女人宠成公主。 一旦男人的爱不在,女人在他那里又算得什么? 尤其小姨这样,完全靠男人爬起来的女人,当男人变心后,更是吃亏…… 向晚有点心痛小姨,在这时,却只能安慰,“小姨,现在我们还是不要全往坏处想。我看小姨父对你那么好,你们还有菲菲和天天……小姨父不会轻易……小姨,也许只是你想错了。” “不管想没想错,我都不能不防,更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婚姻关系描述成了战争的模样。 向晚听着,心里无端一抖。 谭月春看着她,吸着鼻子,突然目光幽幽地说:“这些年,我一直这么努力,何尝不是想咱们都过上好日子?晚晚,我有时候对你虽然严厉了一点,可你说,小姨对你有没有一点私心的?” 向晚一窒,“小姨,我知道的,知道你是为我好。” 小姨目光里露出希望,“那你……这次要不要帮小姨?” 向晚眉头微拧,“可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小姨迟疑一下,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我这么跟你讲吧,一旦我跟你小姨父摊牌那天,肯定就是要鱼死网破的。到时候,我背后如果没人撑腰,根本无法跟他抗衡,争夺公司的股份与财产……” 嗯?向晚心里莫名一痛。 “你是想让我……?” “对。程正家大势大,他父亲是高官——” 这一句话,比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有力量。 也比前面所有的话,都能说明小姨的目的性…… 向晚听着,差一点笑出来,“所以,小姨的意思是,希望我为了你不幸的婚姻搭上自己的婚姻,成为一个跟你一样不幸的人?” “……” 反问尖锐而给力。 谭月春面色猛地一变,“你觉得我有心害你?” “不。”向晚不客气地回敬:“你只是自私,或者说,心存侥幸。” 一听这话,谭月春就急了,“能被程家看上,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你到底在矫情什么?” 矫情?他们以为她是矫情? 向晚又是一笑,抿着嘴不说话。 谭月春看着她,痛心疾首地说:“晚晚,我跟你妈妈这辈子吃的苦,受的罪,你们这辈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但我们都是女人,想要活得好,活出尊严,有时候,真的是需要牺牲的。” 向晚怔怔看她。 看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难掩的沧桑。 看上去,小姨是比她妈妈年轻了许多许多…… 可骨子里不能幸福的人,哪怕得到再多,也是幸福不起来的啊? 讲真,向晚有些心疼小姨,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服她。 “小姨,幸福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种能力。你觉得你幸福过吗?这辈子,活出尊严来了吗?” 她轻声的反问,是由心而发,却激怒了谭月春。 “我没有尊严?我为什么会没有尊严?呵!我没有尊严,是怎么把你们几个都拉扯起来的?” 算上老账,向晚就知道没了争辩的意义。 她深深一叹,“小姨,我做不到你这样,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所以,我建议你应该开诚布公地跟小姨父谈一谈。不管外面的事是真是假,一来安心,二来坦然。夫妻一场,你不会一无所有的,就算会失去一些,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然后……从头再来!” “你给我闭嘴!”呵斥她的人,是谭云春。 看妹妹哭得肝肠寸断,女儿又毫不示弱地顶嘴,她早就气得红了眼圈。 可除了吼向晚,她还能吼谁? “小姨的事,你懂什么?你给我坐边上,不许再开口。” 向晚:“……” 不是她要开口,是涉及到她的利益了啊。 如果这个利益只是金钱,她可以让步,可这个利益是感情和终身幸福…… 呵一声,向晚实在忍无可忍,冲口就怼了回去。 “妈,小姨。我怎么觉得,你俩这是合着伙在算计我呢?” 谭云春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向晚看着她,冷静地分析,“我来之前,给你打电话,说有事跟你商量。你问我什么事,我说是我的人生大事。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已经确认我要说感情上的事了吧?” “然后我问你,小姨跟小姨父在不在家?我想单独跟你谈。你告诉我,他们不在家,就你自己……结果,我一来,小姨不仅在家,还哭得撕心裂肺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小姨哭过呢。” 说到这里,她又是一笑。 “也是为难你们了,为了我的婚事,演这么一场戏。” 向晚把这段时间在刑侦大队的工作习惯都带了出来。 上面这几句话,完全是出于她理性的分析,一字一句,说得冷漠而不近人情。 然而,话还没有落下,谭云春就被她气得胀红了脸。 “你说,我跟你小姨是在演戏,就为了骗你?” 向晚微微仰头,“难道不是?” 啪!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向晚的脸上。 谭云春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捂着脸的向晚,突然也哭了出来。 “你走吧,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亏得小姨这么疼你,也可怜我……白养活了你一场!” “妈……”向晚懵了,看着谭云春脸上愤怒到极点的情绪,几乎不敢相信,“你打我?” 谭云春从来没打过她。 当然,向晚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偏激过。 她一直是小白兔,谭云春根本就没想过兔子会咬人。 “别叫我妈!你现在有男朋友了,长大了,也不需要妈了……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妈……” “我说了,别叫我妈了!” “……” 向晚怔怔无语,谭云春气得更是喘不过气来似的。母女矛盾被放到最大,趴在沙发上哭泣的谭月春,这时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泪,伤心地看着向晚,“你走吧,就当你没有来过,什么也没有听到过。” 向晚:“……妈,小姨……这到底是为什么?有那么严重吗?” 谭月春突然暴喝:“走啊!” “……” 客厅里凉沉如水。 向晚看着自己的亲妈和亲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过分了。 怔怔地,她站了片刻,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来报恩,唯愿不能用我的感情……” “滚!” 谭月春抄起一个水杯,砸在地上。 “……” 向晚默默地看了一眼哭泣的老妈。 “妈,我明天要去一趟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保重。” 慢慢说完,向晚吸一口气,默默地转身。 她走得很慢,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才终于触到门把。 拉开,走出去,再合上,她发现双腿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来自亲人的痛苦,又何尝不是她的痛苦?! 不想这样的啊!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向晚望着天空,反省着自己,重重叹一口气,正想回去给母亲认个错,突然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叫。 “姐,姐……你怎么啦?姐……姐……” ~ 第215章 ,后怕(一更) 救护车开进了小区。 从一阵忙乱惊恐的抢救中过来,等到手术结束,已是凌晨两点。 向晚站在icu病房外面,茫然地看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中的母亲,发现身上早已湿透,浑身上下的血液似乎都凉透了。 恶疾如虎,太可怕啊! 这一切的发生,就像梦魇一样。 突如其来,不给人丝毫准备,招架无力。 急性脑溢血,要不是抢救得早,她和母亲此时恐怕已经天人永隔,未来的日子她想要再听一听母亲骂她,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向晚有些后怕。 又一次,她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时间的长河里,人类渺小如蚁—— 谭月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背后的,声音幽冷低沉得可怕。 “现在你满意了吗?” 向晚慢慢回头,看着她那张同样苍白的脸,嘴皮微微一动,不知道能说什么。 谭月春面无表情地望定她,一眨不眨。 慢慢的,眼睛竟是湿润起来,“我差一点失去了姐,你差一点失去了妈。晚晚,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比父母亲人更贵重的东西了。爱情?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你说它有,它就有,你说它不存在,它根本就不存在……” 向晚叹一口气,双手低垂着,无力争辩,又不得不说。 “小姨,人毕竟是情感的动物,人类最无法主宰自己的,就是爱情……” 谭月春没有反驳,罕见地对她温和一笑,声音略哑,“我原本以为经过了今天,你会更懂事一些呢。” 向晚沉默。 谭月春:“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连你妈妈的手术费,也不能用它来支付,你说它有什么用呢?你能靠爱情去抢救你妈妈?挽留你妈妈的性命?晚晚,是钱。不是爱情。” 向晚的脸,瞬间褪去血色。 她们太穷了。 这一晚上的花费就是好几万,简直像在骨头上刮肉…… 不生大病,不入院,不住icu,金钱的作用都是模糊的…… 因病返贫的都大有人在,何况本来就穷? “你好好想一下吧,小姨不会害你。”谭月春也有些累了,颓然地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头仰靠着墙,声音虚弱无力,喃喃一般。 “哪个女人不向往爱情呢?都曾经傻过的。可小姨用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你,所有的爱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不管你跟哪个男人,最终都只剩柴、米、油、盐,哪怕你是个天仙,他也会有对你腻味的一天……” “没有什么真爱是亘古的。” “既然男人都会变,既然爱情都靠不住,为什么咱们不找一个相对保险的?” “这样哪怕有一天没有了爱,我们至少还有钱啊?” “你说小姨是自私,为了自己……我承认,我为自己考虑过。可是晚晚,小姨最主要也是为你考虑。第一,程正人品不差,生活自律,从不花天酒地,这一点,你得承认吧?” 她一直说,向晚一直听。 无法反驳,也反驳不了。 谭月春看一眼她的脸,“第二,程正家世好,这样的家庭,不仅有钱有势,还要脸。他们顾及影响,不敢乱来。就算真有一天他跟你走到尽头,只要你不作,也不会让你太受委屈……” “是,我是想找个靠山,想我娘家有个人可以依靠……”说到这里,谭月春突然闭上双眼,隔了许久又慢慢吐出一句话,“因为我太累了,这些年,太累了……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我的娘家,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我的肩膀也很弱,我也只是个女人……” 她似乎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紧闭的眼,因为太过用力,上下眼睑浮出深深的皱纹。 小姨老了。 不再青春美貌,绝代芳华…… 向晚站在她面前,就着昏暗的走廊路灯,看着这样憔悴的她,不由想到了小姨结婚时的样子…… 人群中间,光芒万丈。年纪的向晚看着那样的小姨,曾经有过多少艳羡啊? 谭家三姐妹其实长得都很好看,是数得上的美人儿,但小姨读书多,人也精明,腹有诗书气自华,比起两个姐姐来更有韵味儿,也更加大方得体,可以说是那种让男人一眼就能捕捉到并且想要征服的女人。 当年邢远航会选上除了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一无所有的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窈窕会失,妖娆会老……她终究还是脆弱了。 而曾经那个爱她爱得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小姨父……也终于有了出轨嫌疑。 向晚喉头有一些发哽,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紧紧抱住自己的小包。 谭月春转头看她一眼,“你不该刺激你妈。说走就走,还什么不知道几时回来。呵,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给她,你说话前,怎么就不动动脑子?” 批评到这里,看向晚一直不反驳,终是软下一口气。 “你妈血压高,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你都没发现,她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吗?” 向晚耷拉下头,“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谭月春哼一声,“她不想你操心,当然不告诉你了。再说,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 是的,没什么用。 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向晚的头深深垂着,想到自己曾对母亲许下的豪言壮语,许给她的那些美好未来,觉得今天晚上的经历真的像一场噩梦…… “我不逼你,你自己用点脑子想一下。”谭月春沉吟着,哼一声,“你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呢?他人在哪里?有没有来关心一下他未来的丈母娘?有没有为你母亲的手术费掏一分钱?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在你身边?” 说到这里,谭月春又有一点压抑不住情绪,怒其不争地看着她。 “晚晚,我告诉你,舍得为你付出,舍得为你花钱的男人,才可以在一起!连租一个房子都要你分摊房租的男人,我劝你,不要考虑了,趁早分了吧!” “……小姨,这中间有一些误会?”向晚皱起眉头。 哪怕这个时候,她脑子还是清醒的,不愿意白慕川蒙受不白之冤。 “第一个,妈妈生病,我目前还没有告诉他。因为他前两天就回京都了,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告诉了他,其实也没什么用,只能让他更挂心我这边的情况,影响工作。第二个,房租的事,不是他要我来分摊的,是我主动要求的。” 停顿一下,她说:“前车之鉴,我不想我的人生依附男人,也就不能让自己养成这样的习惯。” 谭月春微微一怔。 看着向晚,好一会,她复又阖上眼。 “行!算我误会他了。那你现在马上通知他,让他来看看你妈。” “……” 这个时候向晚是决计不想打扰白慕川的。 两天以来白慕川的所有行程,他大概都有给她报备。 一个字,忙。这个事需要他敲定,那个事需要他审核。这个部门要跑,那个部门要去,可以说他忙得脚都不沾地。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回锦城来呢?他又不是医生,来了看上一眼,有什么用? “小姨,我明天看看情况吧,如果妈妈的病情稳定了……” “不用说了!” 她想为白慕川找个借口,谭月春却连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打断她。 “我见过的情情爱爱多了去了,男人哄骗女孩子的招数有的是,晚晚,你太嫩了。如果连女朋友的母亲生病都赶不回来,那说什么都是假的。我给他机会,你让他来。” “……”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方圆圆一家三口都过来了,又被向晚劝走了。 凌晨三点,接到消息的邢远航也过来了。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赶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心疼地拥抱了谭月春,并温和地安慰了向晚,表示不要害怕花钱,只要对谭云春的身体好,所有医疗都要用最好的。 面临事情的时候,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从谭月春看到他时的依恋,向晚就知道那个嘴里说“爱情不存在”的小姨,对这个男人有无限的爱……那些狠话,那些妥协,最终一样是因为爱。 这场面让向晚又想起了当年,小姨和小姨父对他们家的所有帮忙,林林总总…… 总归,是欠得太多了。 …… 邢远航接走了谭月春。 医院里,只剩下向晚一个人。 反复摸着手机,她瞪着眼睛挨到天亮,点开了与白慕川的聊天记录。 “起床了吗?今天有什么安排,忙不忙?” 第216章 ,不扰(二更) 煎熬的一夜,苦都自己尝着,向晚心绪已经有点麻木。 发消息的时候,她没有期待过白慕川会回答。 毕竟这个时间点儿,还是太早了。 可没有想到,白慕川居然秒回。 “起了。今天跟几个敲定的小组成员碰一下,讨论具体事宜,应该会有一点忙。怎么了,小向晚?” 结尾几个字的询问,表示他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 早上七点不到,按向晚以前的习惯,肯定还在睡懒觉,即便起来,也不会跟他发消息。 看着熟悉而温暖的文字,向晚摩挲着手机屏幕,吸了一口气,发现鼻子有点堵。 “你能回锦城吗?”她鼓起勇气问。 “这几天怕是不能……”白慕川很快回复过来。 紧接着,不待她说话,他又警觉地马上追发一句,“是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呢?有事的。 可她的事,和他的事,孰轻、孰重? 国家一级重案机关的成立,比之儿女情长……他的事,好像才是大事吧? 向晚头仰靠在墙上,心绪久久不平,手机捂在胸口半晌,她才慢慢发消息告诉他。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你了。” “我也想你。三天,像过去三年。”白慕川带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所以,小向晚,我热烈地期待着你能过来……” 这一个着重强调的热烈,几乎把向晚的心浇透了。 一边是养她长大的亲人,一边是相识才三个多月的男友……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我发消息给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事。嗯,我妈妈突然生病了,我暂时来不了啦……” 白慕川:“生病了?严重吗?” 向晚迟疑,“还好,在医院呢。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她不想把情况说得太严重,白慕川果然也没有想太多,毕竟这个年纪的人生个病,实在不要太正常。 他问:“那你照顾妈妈,会不会太辛苦?” 向晚:“还好。” 白慕川:“什么都还好。你啊,就不是个老实孩子。说吧,有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向晚:“……没有。” 白慕川:“男朋友就是拿来用的,你不要客气。” 向晚:“真没有。” 这一次,隔了差不多十来秒,白慕川才又问:“钱呢?” “……” 刚刚谈恋爱的男女,都会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同理,自尊心也超乎意识的强,谈到钱的问题就会更加敏感。但白慕川认为向晚大清早给他发消息,肯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那如果她妈妈的病情不太严重,最大的问题会是什么? 所以,钱的问题,是他考虑了一下,才问的。 向晚内心微恻,也不免受到打击。 看来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副缺钱的样子呢? 还是自己太不努力,太不争气了…… 向晚撸了一把脸,擦擦涩红的眼睛,“暂时不需要,有需要我会找你帮忙的。” 唰!一个微信转账过来。 不多不少,一万块! 备注:照顾好自己和咱妈。 向晚眼眶猛地一热,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突然就那么下来了。 这些日子,白慕川从来没有给她发过整数的红包,都是一些象征美好的吉利数字,一是为了免得尴尬,一是更容易让她接受……嗯,她一旦拒绝,他就会说红包返回不吉利。 其实他是在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 向晚懂得,于是,也就更懂得这个男人的可贵。 他是一个她需要好好珍惜的人。她想。 向晚看着那一万块钱的大红包,想着小姨那一些富含人生哲理的话,知道白慕川是愿意为她花钱的那种男人…… 所以,静静坐在一片死寂的医院清晨里,她双眼通红,内心火热地狂跳。 “谢谢小白先生打赏。” “少来!我的就是你的,咱俩一家人,甭客气。” “……好吧。不过有个问题。如果我家里人问起你目前在忙什么,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白慕川沉吟一下,回复她:“先保密吧。” 向晚懂事地吸了吸鼻子,“哦,明白了,不会说的。” 关于重案一号,向晚所知也很有限。 但她懂得一些保密守则,一是不敢随便说出去,要先征得他的同意。二是觉得即便她如实告诉小姨,也会被小姨当成骗子。因为这个机关还没有正式挂牌成立,在任何一个浏览器上都搜不出来。 “那个……我没什么事了。不打扰你,你忙去吧。” 向晚在手机键盘上触键如飞,白慕川也细心叮嘱。 “记得吃早餐。如果饿瘦了我的小向晚,我是会收拾你的。” “知道啦,你也是……” “我正在吃。” “这么早?” “嗯。昨晚拟一个计划书,弄好就这个点了,顺便就出来吃点。” 原来他也一夜没睡?向晚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告诉他真相。 要不然,让他如何选择? 不是让他为难吗? 向晚低着头,慢慢敲字:“小白先生,保重好身体。” 白慕川:“收到!保证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 贫!还是这么喜欢逗她! 向晚看着这样轻松的白慕川,沉甸甸的心亮开一丝光线,难得地弯了弯唇。 “好,等着你凯旋。” 发完最后一条,向晚收拾好手机,慢慢阖上双眼,听着走廊上清洁工阿姨打扫卫生的唰唰声,思维渐渐被焦躁啃啮。 …… 向晚的精神,处于一种怪异的亢奋状态。 心慌,焦虑,难受,却没有办法真正入睡。 程正过来时特地放轻了脚步,可向晚还是听见了。 她敏感地睁开眼,就看到了他担忧的目光。 “你……还好吗?”站在她面前,程正指了指医院的病房,“为什么不去里面找个地方休息?” 向晚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会来。 这个时候,她连多余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程正看着她菜色的脸,浅浅皱一下眉,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热豆浆,坐姿很端正,面孔一如既往的清冷,“阿姨目前在icu,你留在医院也帮不上忙。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医生有护士,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我要等她醒过来,看到她好起来。” 她的固执,程正不是第一天知道。 看着他一夜间仿佛就瘦削下来的小脸,他沉默了。 “我刚才去问过。阿姨的手术很成功,颅内淤血全部清除,ct检查结果,脑部和颈部血管都正常,目前的常规检查指标、血压、心率等都趁于正常……” “那她为什么还没有苏醒?”向晚巴巴地看着他。 她目光通红,充满期待,以及惶惑。 每一个病人家属看到医生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 程正:“这个……恢复需要一个过程。” 向晚语气有些急切,“那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因人而异。”程正很想说一点好听的安慰她。可他天生是学术派,说不来那些动听的,所以,迟疑一下,他给了她最坏的结果,“有的人,很快就会苏醒。也有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向晚双眼忽地瞪大。 当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告诉她手机很成功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动把病情往好的方向去想了。 她甚至以为母亲休息一晚上,好好睡上一觉,今天就会苏醒。 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你也不用太紧张。”程正看她表情不太好,马上安慰,“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 向晚:“……” 已经悬吊起来的心,又怎么落得下去。 程正想一想:“不过阿姨醒过来,以后你也要多劝她,保持心态平和,尽量不要大喜大悲,这样很容易受到刺激,她血压高……” 向晚慢慢抬眉,“连你也知道她高血压?我为什么不知道?” 程正略略垂下眉眼:“上次带她检查的时候知道的。” 向晚吸一口气,“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程正:“没告诉你吗?哦,那就是阿姨不让说。血压偏高这个情况,其实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 嗯一声,向晚沉默。 这事怪不得任何人,怪只怪她自己。 就此住口,她瞥了程正一眼,换了话题。 “谢谢你来看我妈。你回吧,程队……” 刚坐下来,她就撵他走。 程正眸子里莫名蒙上一层乌云。 “今天周六,我没什么事,在这儿坐一会吧。我在医院认识一些人,也许会有点作用。” “哦。那…谢谢你了。” “我们是朋友。再多说,就生疏了。” 就好像……原本不生疏一样。 向晚笑了笑,觉得这个时候,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无法跟程正聊天,她安静地合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像一个被抽走了力气的雕塑。 她想,他无聊了,自然会离开。 然而,程正偏生就是那种特别耐得住寂寞的男人。 他不扰她,一动不动,就那样默默地陪在身边。 …… 第217章 ,对不起 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 她睁开眼睛,看到程正就坐在旁边,稍稍诧异一下,又平静下来。 说一声谢谢,她起身去找医生。 这个点儿,值夜的医生刚刚准备换班。 医患关系的紧张,让医生对病人家属关于病情的询问,回答得格外保守。 所以,向晚得到的反馈,基本上与程正的说法一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向晚默默地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再多问那些她完全不懂的医疗概念,也没有哭诉,连太过伤心的情绪都没有,回去吃了一点东西,背了电脑包就又回到医院。 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她戴上防噪耳麦,抱着电脑就开始了工作。 她是一个网络写手,她的工作是码字。而她在守护病人期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更的码字。 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 有时间伤春悲秋,不如抓紧时间多赚一点稿费…… 这个过程,程正都看着。 她不肯让他陪,但对他的执着,也懒得再拒绝。 是的,程正发现,她连多跟他说话的时间都不愿意抽出来。 他能为她做的,无非是找一下熟悉的医生,对她母亲的病,给予多一点的关照。 然后,默默地消失在她的面前…… ~ 母亲生病,向晚特地请了病假。 辖区内最近没有什么大案子,队上算不上忙,而且她的岗位很特殊,即便她不在岗位,也不会影响工作,大家除了祝福她母亲早日康复,不会有人对她跷班产生别的看法。 白慕川离开的日子,由副大队长齐沧海代理工作。 当天下午,他带着唐元初、谢辉,小刘还有几个同事到了医院,送了一些水果鲜花,还有一个同事们的“心意红包”,对向妈妈进行了看望和慰问。 向晚很感动。 困境中的她,一点点的温暖都会放得很大。 再三说着谢谢,送走同事,她把今天写好的更新上传后台。 然后,默默看了一眼稿费。 网站的稿费是月结,继上个月稿费破万后,她这个月持续了这样的状态,稿费一直在稳定持续地上涨。 方圆圆说,《谋杀男神》的各项数据都不错,让她一定要坚持更新,不能水,不能拖,保证质量……因为从大数据分析,她的读者百分之八十都是成年人、上班族…… 也就是说,她的读者具有很强的识别能力,不是小白文选手,糊弄不得。 对向晚目前这种状态来说,这是一种更高的要求…… 如何在母亲生病的时候,保证平静的心境来高质量更新,其实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 ……不过,她需要钱。 ……断更不得,稿费也停不起。 ……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吗? 向晚默默给自己注入一针鸡血,又翻起了书评。 读者的鼓励,是她能得到的最大能量来源了。 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留言的读者越来越多,书评区也多出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可那个神秘id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哇!惊现沐二少——” “我是围观大神来的。卧槽!果然出手阔绰啊!” “弱弱地问一句,这个沐二少,是沐二少本少吗?” “沐二少的粉,到此一游。此处应有弹幕: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也很懵逼啊,真的是我家二少也开始粉别人的书了吗?” “……” 一连串相似内容的留言看下来,向晚略略吃惊。 然后,她迅速翻开《谋杀男神》的打赏记录,只看一眼,整个人差一点麻掉了。 今天下午五点三十分左右,那个叫“沐二少”的id,连续十几次对她进行了疯狂地大额打赏。 向晚数了一下,前前后后,一共十万元道具。 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读者打赏的向晚,整个神经都亢奋起来。 十万啊!除去网站分成和扣税,她还可以得到四万的吧…… 最主要的是,那个id是沐二少本尊吗? 向晚视线渐渐模糊,看着高居打赏榜榜首的“沐二少”三个字,神经久久处于一种突突乱跳的状态。 定了定神,她思考一下,马上给白慕川发消息。 “你认识沐二少的,对吧?” “对,怎么了?”又是秒回。 想到他那么忙,还随时随地接受她的打扰,回她的信息,向晚心里又更稳了一些。 “我今天收到十万块的打赏……打赏的id就叫沐二少。好惊悚!你说,会不会是他本人?” “不会吧?”白慕川使问的疑问句。 “要不,你帮我问问?我心里怪不踏实的。” “是不是他有什么关系?打赏属于自愿行为,你管他是谁,给你的你就拿着,不用觉得歉疚……哼!记住了,小向晚,你的第一男神是我!不准给我转移目标!” “……好吧。”向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好为这事影响白慕川。 又例行叮嘱了他几句,两个人中止了聊天。 向晚对着电脑,深深吸一口气,码字时,干劲更足—— 好好写,好好写。向公子晚。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女频的沐二少! …… 在向晚潜心码字的这两天,程正总来。 小姨大概是知情的,没有像向晚以为的那样,追问她男朋友为什么没回来的事情。 或许,潜意识里,小姨也不希望她那个“不靠谱的男朋友”出现吧? 向晚乐得装聋作哑。 一面等待着谭云春苏醒,等着转机,一面把剩下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写作事业,她每天的更新比之前多出不少…… 第三天,为了刑侦队那一份不算多的工资,尽管谭云春还没有苏醒,向晚还是去上班了。 大家看到她突然出现,除了安慰,就是让她回去休息,暂时不用来了。 不是虚情假意。 向晚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那小可怜的样子,实在太招人心疼了。 没有一个人看到这样子的她,会忍心苛责,或者对她提出更多的要求…… 向晚很感情这些善良而温暖的人。 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静静地等着母亲苏醒,等着白慕川回来,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然而,人生不如愿十之八九,在医院的第四天,谭云春的脑电监测就出现了异常,伴反复发烧,颅内再出血…… 医院进行了紧急抢救。 向晚六神无主,整个人都快瘫在医院的椅子上了。 然而,医院还是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表姐,没事的啊,会挺过去的,咱们一定会的。”方圆圆紧紧握住她的手,可身体抖得比向晚还要厉害。 “嗯。”向晚吸着鼻子,两只眼睛都深陷在眼眶里,却格外有神,“会的。一定会。我妈是个坚强的人,她说过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都还没有享着后福呢……” “可是……可是我还是好怕。”来安慰人的方圆圆,趴在了她的肩膀上,“表姐,你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的……” “……” 向晚看着方圆圆,焦灼的心,突然狠狠一扯。 猝不及防的,就被这句话拉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医生出来了,向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双眼盯着那一身白大褂,她双脚颤抖着,竟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谭月春迎了上去,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见状,谭月春瞳孔猛地一缩,狠狠捏住医生的手,快要哭出来了。 “医生,不管花多少钱,请你们一定要救活我姐……” “不是钱的问题。”医生口罩下的眉,皱到了一起,“病人的情况非常不好,刚才我们院里的专家进行了会诊,目前还没有找到出现反复的原因……” 没有找到出现病情反复的原因,也就是说,就算目前情况稳定下来,说不定回头就又复发了? 向晚琢磨着,一颗心冰凉,像坠入了冰窟窿里。 医生点点头,走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好久没有人说话。 “晚晚……我们找小程想办法吧?”小姨凝重的面孔,完全变了颜色,“他是学医出身的,认识很多同行,肯定也认识很多脑科专家,我们找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京都或者从国外请专家过来……” 在这个行业内,有些问题还真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有些专家,也不是有钱就能请来的…… 而程正有前两天受到向晚的冷遇后,再没有到过医院。 谭月春对此,是有些上火的。 她不担心向晚不喜欢程正,因为她相信水滴石穿的道理。 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只要时间足够长,哪有感化不了的心? 她只担心,程正先对向晚失去了耐心,这样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晚晚,你还在迟疑什么?” 向晚的沉默,极大限度地考验着谭月春的耐心。 “第一次抢救过来,是运气好,第二次抢救过来,是你妈妈命大。那第三次,第四次呢?我们不找到根本原因,随时就有可能面临失去你妈妈的风险……” 顿一下,她死死盯住向晚的眼睛。 “为了你妈妈的命,你还是舍不得丢掉你那可笑的爱情吗?” 可笑的爱情……向晚的视线渐渐迷糊。 谭月春见她痴痴的样子,火上烧油:“你看看你,这些天都瘦成皮包骨头了。可你那个男朋友在哪里?人家这样都不肯出现,你就看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吗?你妈病成这样,他怕瘫上事儿啊,傻丫头!” 向晚:“他不怕的。” 谭月春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怕。” 向晚重复:“他不会怕的。” 谭月春气到极点:“你——” 一个字刚说话,她就发现不对。 向晚目光一动不动,盈满的泪水滚下脸颊,却不是在看她,而是一直看着电梯的方向—— “对不起,我来晚了!”眼前一晃,一个男人风一般扑过来,将她紧紧拥住。 第218章 ,不一样的风情(一更) 走廊里静悄悄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了众人。 此时,夕阳已落,黄昏光线昏暗。 可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却似是带着光,灼了众人的眼。 久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向晚将脸深深埋在白慕川的胸口,任由泪水恣意横流。 这些天心里憋的、难的、累的,苦的,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在他出现那一刻,找到了一个出口,抽泣声肆无忌惮,像个受了委屈看到家长的孩子,双手把他的衣服扯得皱巴巴的,仍不肯放—— 唉! 白慕川幽幽一叹。 “别哭了!是我不好。” “……” “小向晚,别哭了,好不好?” 白慕川轻抚着向晚的后背,宽慰受伤的孩子一样。 这样的拥抱力度,足够他发现向晚身体的瘦弱。 短短几点时间,她的状态与他离开时,已是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还天天嚷嚷着要减肥,现在不用减,已成功变成了一个没肉的骨架子。 白慕川心疼的。 他拍着向晚,抬起眼,望向走廊里另外几个人——方圆圆,谭家两姐妹,视线凌厉而尖锐。 谭惜春是个无话可说的老好人。 除了觉得晚晚的男朋友长得很俊之外,并无别的意识。 谭月春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她阅遍人世间的种种男女,要是连白慕川那一身走路带风的气场都感觉不出来,那就是白混了。 这个男人,绝不是她嘴里那个“让女友分摊房租的穷小子”,更不是那种“怕摊上事儿的怂包蛋”,可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没有坚实的家庭背景,单靠自己,怕再大的能力也有限,在社会上翻不出什么浪来。 谭月春观察着白慕川,一言不发。 她是长辈,这个时候,不合适开口。 “那个,白队……”方圆圆第一个说话。 在僵滞的气氛里,她还顺带清了清嗓子。 “你可算是来了,表姐可没少念叨你……” 这句话太官方,她自己也说得别扭。 白慕川朝她点点头,算是招呼,却不正面回答,只低头为向晚擦眼泪,独独理会她一个人。 “傻瓜,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你忙啊!”向晚吸着鼻子,辩解的样子像个孩子。 “再忙也不能让人欺负你啊?” 这句话又轻又软,却不像是随口说的。 而且,不轻不重的音量,恰好落入众人的耳朵。 向晚:“……” 就知道他不是肯吃亏的人。 想来他是看见刚才小姨对她声色俱厉的模样了。 “……” 突如其来的尴尬。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方圆圆这时才发现,白慕川把她也划入了“欺负”向晚的阵营里,怪不得刚才对她也没什么好气。 至于谭月春,脸色复杂地看着白慕川,沉吟了许久,总算是主动开口了。 “晚晚,怎么也不给小姨介绍一下?” 按理,刚才向晚就该介绍的。 可白慕川突然冲到医院来,对她的冲击太大了,那一刻,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那巨大的喜悦里,没来得及反应—— “小姨……”向晚捋了捋头发,就着通红的眼,瞥一眼白慕川,“这个是我男朋友白慕川。” 然后,她又小声对白慕川说:“小白,这是我小姨。” 白慕川挑挑眉,看她一眼。 在他的记忆里,向晚对他有过很多古怪的称呼,唯独没叫过小白…… 他勾唇,淡淡一笑,“小姨,你好。我是白慕川。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帮我照顾晚晚。” 面上带笑,状若无害,却绵里藏针。 谭月春看他不动声色,也是缓缓一笑,“应该的。她是我外甥女。不过,你回来得刚刚好,我们目前确实遇到些问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 白慕问:“嗯?” 谭月春:“过去坐着说吧。” 找了一个休息室,谭月春让向晚把医生的说法全都告诉白慕川。 然后,她默默环着双臂,置身事外一般,默默地看着白慕川。 如果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凭什么让向晚放弃更好的程正,选择他呢? 这是她的潜台词。 白慕川虽然看不见,却看出来她试探的心里。 安静地听完,他握住向晚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捏,温暖着那指尖的冰冷,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 “小姨,在来锦城的路上,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向妈妈的情况,然后联系了京都的几位脑科专家,跟他们讨论了一下……嗯,他们晚一点应该就会到锦城。我因为担心晚晚,所以,提前过来了。” 谭月春一笑,不轻不重地问:“脑科专家?” 她尾音是往上挑的,明显不信。 有钱的人她见多了,吹牛的人就见得更多,这小伙子恐怕得算其中一个。 就算他有几分能耐,能上哪里找到专家? 什么样的专家又肯来解决谭云春的问题? 在谭云春的治疗上,谭月春算是尽了心的,能托的人都托了…… 可医疗行业,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所有的事儿,有些专家就算你花钱人家都未必肯来。而谭云春现在的情况,医院是不主张搬动转院的,说是急性期随便挪动,很容易引发再次出血的情况,到时候要抢救,就不一定能活过来了…… 想到这里,她略带嘲弄地一笑。 “不瞒你说啊,小伙子,我们能找的人都找过了。就说锦城的几个大医院吧,其实也有不少有学识的脑科专家,可……呵,我的意思是说,一般医生就算请来,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目光里的不屑与看不起,全都浮在视线里。 一般年轻男人,与谭月春这样对视,不消十秒只怕就得败下阵来。 白慕川面色淡定,“魏其正教授,李云德教授。不知道这两位老师够不够分量?” 谭月春脸色稍稍一变。 谭云春住院以来,她想方设法地联系了不少人,所以了解很多国内脑科权威专家教授的情况,白慕川说的这两位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伽,在今天之前,谭月春刚刚让邢远航托人找过关系,联系上了魏其正教授…… 不过对方只委婉地回复他们,因为魏教授年纪不小了,最近身体抱恙,一直在家休养。 说到底,每天生病的人千千万,教授却只有那么一个,不能为了病人,拖垮教授的身体吧? 一听这话,谭月春没掩住心里的激动,竟深深吸了一口气。 “魏教授和李教授,确定会来?” 她又问了一遍。 一个魏其正已经很重分量了,再加上一个神经外科权威李云德……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白慕川点点头,脸上倒没有什么倨傲的表情。就好像他所说的两位教授,就是市场上送外卖的小哥一样。 “嗯,我了解到向妈妈的情况后,就跟他们联系了。这样,我再打电话确认一下。” 当着谭月春的面,白慕川拨通了魏其正的电话。 电话里,声如洪钟的魏老告诉他,他已经带着医疗小组赶到机场,大概三个小时后能到锦城。 末了,他还关心地多了一句。 “小二啊,为了争取时间,你赶紧派车到机场,我们飞机一落地,马上赶医院。” 白慕川嗯一声,“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在机场等你们。” “好的,好的,那一会见,我跟老李已经登机了。” “行。魏叔,辛苦你。” “不辛苦,难得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也太直接了,老魏。” “哈哈哈哈……” 在老教授爽朗的笑声里,谭月春的脸色渐渐改变。 可她嘴唇动了好久,也只能发出一声不自在的干笑。 “那这事就麻烦你了,小白。” “小姨这么说就见外了。” 白慕川不居功,不傲娇,在长辈面前的他反常的稳重踏实,给人一种正直又诚恳的感觉。 “我是晚晚的男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谭月春微微一笑,眯起眼,对他的审视更深几分。 对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侄女婿,她此刻已有十二分的好奇。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不可能像谭云春那么low,直接去问人家的家世或者别的什么…… 三个半小时后,魏教授飞机抵达锦城。 白慕川安排的那个家伙把人送到医院,然后长松一口气,背着白慕川对向晚腼腆一笑。 “向老师,是白队主动找我问起你的情况……他都察觉了,我不敢再隐瞒。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向晚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怪得起来? “谢谢你,唐警官……” “客气了,请叫我小唐。”唐元初严肃地说完,又偷偷冲她挤一下眼睛,“怎么样?我这次的马屁没有拍到马腿上吧?” “……” “升职有望了对不对?” “……” 讲真,说这家伙油滑吧,真油滑。 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怎么讨人喜欢,在职场上绝对是一把好手。 可他到底没有经过残酷的社会锤炼,不管他做了什么事,看上去依旧那么纯粹天真,即便拍领导的马屁,也能被他拍出一股子不一样的妖娆风情。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 第219章 ,欢喜充盈(二更) 魏教授与李教授到达医院,马上与医院方进行了衔接。 借着他们的老脸,锦城几个医疗专家也迅速赶到,组成了一个强大的医疗专家团队,对谭云春的病情进行了又一次会诊。 …… 人为什么总会屈服于金钱地位? 不是人喜欢犯贱,而是现实就这么残酷。 一般人倾家荡产也做不到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一个电话,举手之劳。 不得不说,白慕川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救人行动,一次性地堵牢了谭月春的嘴。 她紧张,疑惑,却只字不敢再提程正。 当然,也大大地感动了向晚。 看到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教授奔赴在救援一线的那时,哪怕让她为白慕川去死,用生命来做为回报。她想,她也是愿意的。 …… 夜幕降临。 秋天的锦城,夜风依旧那么温柔多情。 向晚静静等待,不再害怕。 经过专家会诊,为谭云春重新制定了一系列的治疗方案。 两位不远千里赶来的老教授,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才被唐元初接到宾馆去休息。 临走,魏教授给了向晚一个宽慰的笑。 “放心吧,小姑娘,困难是有,但我们已经找到了攻克的办法……” 一串串医疗上的专业术语,向晚大多都听不懂,只有白慕川频频点头,与老教授交流,听他的语气,好像自己就是个专家似的,说得头头是道,让向晚对他刮目相看。 同时更加相信,在母亲的治疗上,他来的路上,真的是做了功课的。 “行了,小二,你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去。” “魏叔费心了!”白慕川与他握手,“你也休息,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谈。” “好!”魏教授与他重重一握,放开手,又淡淡瞥了向晚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别忘了,欠我的……” “欠!得欠!记小本子上了。” “哈哈哈哈!” 向晚默默听着,不是太明白。 不过,只要知道母亲有救,这就足够。 她再三道谢,不停感动。 这一个晚上,向晚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谢。 送走了专家团队,谢过了医生护士,终于只剩下她跟白慕川两个人了。 目前为止,谭云春依旧没有醒来,但向晚内心已经没有了那一种的恐惧感。 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人会跟她一起承担。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也,永不可复制。 “白慕川。” 医院长长的一排休息椅上,只有他们两人。 向晚的头,软软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 “嗯。”白慕川斜目看她。 “小白。”她又换了个称呼。 “……”白慕川无语的,眼睛虚眯,“怎么了?” “白大人。” “……” “白警官。” “……” 女子清伶伶的唤声,像一片绵软的羽毛。 白慕川的心,痒痒的。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忍不住捏了捏。 “到底要说什么?” “就是想叫你。心里痒……” “……好巧,我也痒。” “呃!”向晚抬头看他,突然又正经了脸,“不过我是有一个问题的。” 默一下,她又说得慢了些,声音小了些,还不停拿眼风瞄他,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嘛,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觉得问起这个,怪别扭的。” 呵! 白慕川一声笑。 然后,揉小狗狗似的搔她脑袋。 “小向晚,你长行势了啊,敢这么对哥哥说话?” “行势”是锦城方言,大概可以用“能干”来解释,但又与能干不一样的语境。 以前白慕川从来没有说过。 突然一听,向晚愣了愣,差点被他逗笑。 可这毕竟不是一个合适笑的地方。 她唇角一弯,想了想,“就是那个魏教授吧,感觉跟你很熟的样子?” 白慕川点点头,“没错啊。” 向晚抿抿嘴,“其实我小姨夫也托中间人联系过他。人家反馈说,魏教授生着病呢,不肯帮忙。怎么他就肯帮你?” 白慕川:“你不都说了吗?他跟我熟啊。” “……” 回答满分。 可怎么又被绕回去了? 向晚暗自咬一下牙,索性问得直接一点。 “我是很奇怪,白慕川,你为什么会跟他这么熟?” “这个嘛……”白慕川目光微微一闪,“小向晚,可不可以允许我有一点个人隐私?” “……” 能说不么? 刚刚谈恋爱啥都打听,好像也不好。 向晚乖乖嗯声,突然话题一转,“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家里都做什么的?感觉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一般男人被夸家里厉害,可能会骄傲。 可向晚明显看到白慕川沉了脸,目光幽幽一暗。 “这是我跟魏教授的私人关系,与家里无关。” “……”向晚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潜意台,他也听懂了。 白慕川看她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忍不住喟叹一声,把她拉过来揽在臂弯里,牢牢地束紧,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壁,慢条斯理地说:“我跟别人可不一样。我不需要拼爹,不需要拼家世,我只靠自己。” 一听这话,向晚心里不由一个突突。 原来,他到医院的时候,听到小姨说程正的那些话了。 “好嘛!”向晚生怕他不高兴,偏头看过去,目光里露出崇拜,“我家小白最厉害了。棒棒哒!” “哦,你连这个也知道?” “!”向晚差一点被他呛住,“要死啦你,白慕川。” 她娇羞地扬手,作势要打他,却被白慕川一把拽住拳头。 “这是医院啊,小傻子。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怎么说都他有理。 向晚涨红了脸颊,很想咬一口这个流氓。 可他的脸却慢慢正经起来,目光里露出一丝疲惫。 “阿姨有看护,我们坐这里其实也没用。不如回去休息一下?” …… 离开医院。 两人叫了车,行驶在靡靡的夜色里。 向晚许久没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偏头问:“白慕川,你说我……要不要换人地方住啊?” 其实向晚对程正没什么,心里坦荡。 但今天白慕川听了那些话,她怕他心里有芥蒂,想维护他的尊严。 然而,白慕川不冷不热地嗯一声,“为什么要换?” “你说呢?”向晚咬唇,“尴尬啊。” “不用。先住着吧,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了。” “……” 他对让她去京都,还是这样执着。 可她妈妈的病这样拖着,她怎么走得开? 向晚暗自一叹。 静静坐了许久,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又默默偏头过去,压低嗓子问他。 “你是不是很累?” “不累。” “不累为什么闭着眼睛?” “怕看到你就想入非非。” “……” “小向晚,血气方刚的男人,你不懂。” “白慕川,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可以。” “哼,看你这表情,不信!” “这样正经的表情。你也不信?” “不正经!” “正经。” “正经一点……” “嗯,正经。” “……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拿开,再说正经?” …… 白慕川是很累的。 汽车还没到家,他就已经睡着了。 如果不是司机不耐烦等待,向晚真不忍心吵醒他。 在被她推心的那一刹,他睁开眼,露出刹那迷茫,红红的双眼,看得向晚一阵心疼。 回到家里,他去洗漱,她就为他做饭。 结果,等她把丰满的夜宵做好,那个人已经偷偷摸到她的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蜷缩着身体,长长的一条,像个被揉皱了的漂亮娃娃。 向晚看着他的睡姿,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书上曾经写过——喜欢蜷缩着身体睡觉的人,没有安全感。 可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白先生,没有借着今天帮她的事,直接睡到她的床上去,而是选择了沙发。 其实向晚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他要,她不会拒绝。 …… “荣小暖站在悬崖边,惶恐地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有风吹来,却拂不平伤。 有泪在涌,也夺不了眶。 她即将堕入无边的黑暗……突奔而来的方夜阑,就像那一只远归的候鸟,将她牢牢抓住。啄破她身上厚厚的茧,将那些隐秘的,细微的伤口,一一舔舐,慢慢痊愈……” 当天晚上,白慕川睡觉时,向晚在《谋杀男神》的章节里如此写着。 然后,将加班赶出来的一章上传后台,她默默地回头。 沙发上的男人,睡得正香。 窗外夜色,迷离且温暖。 她的内心,被欢喜充盈。 …… 第220章 ,无问对错(三更) 第二天向晚醒来的时候,白慕川已经起床了。 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向晚起来,他眼神里露出一种迷之可爱的幽怨。 “小向晚,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大川子,你在说什么呢?”向晚打个呵欠,又为他取了一个别名,然后发现桌上冷掉的饭菜都被他吃了一半,不由一怔。 她回头,看着他,“你吃的?” “嗯。” “就这样吃的?” “……饿了。” 好吧!向晚拍拍额头。 “你好歹热一下,或者叫我起来帮你热……” “算了吧。”白慕川懒洋洋站起来,走过去圈住她的腰,磨磨蹭蹭的挨着她,那粘人的动作让向晚无端就想到了讨主人喜欢的大金毛,“把你叫起来,我要吃的就不是饭了。” 这家伙! 向晚似笑非笑睨他。 “谁让你睡着了的?过期不候。” “啧!那我偷个香呗……”白慕川伸长脖子,在她脸上一啄,不无可怜地说:“算了,养肥点再吃。看你瘦得小鸡仔似的……我怕吃了会消化不良。” “白慕川!”向晚怒,要揍他,“你找打是不?” “神仙姐姐,我错了。” 道歉来得像一阵龙卷风,一下把向晚的郁气吹跑了。 然而,他却话锋一转:“虽然瘦是瘦了点,但该有肉的地方,可都是有的。我看着还行,也可以将就吃一口……” “白慕川!” 她一扬眉,他马上一本正经。 “弄点早饭吧,吃了我们去医院。” “……” 没脾气了。 对这个男人,她真没脾气。 …… 白慕川回来的事,不小心就让很多人知道了。 在唐元初一副“我怎么知道啊,我也很无辜”的委屈眼神里,队上好几个人分了几个批次来医院,一是看望向晚和她母亲的病,二是找白慕川汇报工作。三么,当然是找他打听一下小道情况。 对他们来说,人事调动,尤其是一把手的调动,还是一件关乎自身利益的大事。 白慕川没有说重案一号的组建,只说确实快要回京都了。 不过,洪江区这边的组织关系,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 怕改变是人的天性。 一听这话,就都又平静下来,个个热情地邀请白慕川吃饭。 白慕川表示这次来不及,下次。 下次又不知何时,大家都不免唏嘘,然后离开。 也就是在这一天,当向晚与小姨在消毒室里换衣服,准备进病房看妈妈的时候,唐元初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第一次向白慕川提出了想跟他一块离开的想法。 白慕川没有马上答复他。 不过,表示一定会认真考虑,让他好好干。 唐元初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医院跑前跑后的帮忙。 …… 今天来医院,向晚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毕竟白慕川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就算他们不说,医护人员也会知道,icu住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在垂死边缘挣扎着,几次三番被抢救回来。 而她唯一的女儿向晚,也就赚了更多异样的眼光。 向晚默默不吱声。 换好全套的消毒服,她等着谭月春一起进病房。 其实到了这时,她对小姨,已经没有什么怨愤了。 小姨在妈妈的病情发生时,比家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操心。 嘴碎是真的,现实是真的,可危难来时,那是一个会真心实意帮助她们的姨……也是真的。 昨天白慕川来得突然,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此刻向晚终于没有忍住。 “小姨,这次妈妈的事,真的谢谢你了。” 谭月春有些意外。 这几天,向晚说了很多感谢。 可在她听来,没有一句像今天这么真诚。 谭月春默默看她几秒,“我说过,我应该做的。你妈妈是我姐姐,亲姐姐。” 说到这里,她挺直身体从向晚旁边经过,走到她的前面,依旧是那样一副高傲的姿态,像只孔雀似的。 “那个小伙子挺不错,你就好好处着吧。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还是多多了解一下,对你没有坏处。” 看着她的背影,向晚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了,小姨。” 远远的,传来谭月春不悦的哼声。 小姨好强了一辈子。 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 在白慕川的事情上,她觉得没有面子,向晚必须得给她一个台阶下。 向晚赶上去,走在谭月春的身边,轻轻补充一句。 “其实,我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全是因为平常听小姨的话,知道了很多找男朋友的道理……” “哼!” 谭月春脸上好看了一些。 “说这些干嘛?劝劝你妈去吧。” 劝?向晚一诧,“怎么回事?” 今天谭月春比她到医院更早。 向晚来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去病房探视了。 所以,有些情况,向晚不知道。 谭月春看她一眼,“早上听专家组的意思,你妈妈的病情反复与她个人心情有关……” “心情?” 一个昏厥的人,也会有心情吗? 向晚诧异。 谭月春看着病房里消瘦的人影,慢慢一叹:“专家告诉我,她其实什么都知道。说不出来,动弹不得,但心里可都明白着呢……你说,一个人可以清醒地感觉到疼痛,感受到自己正在经历的处境,就是没有办法支配自己的身体,这得……多可怜啊!” 谭月春算是一个心硬的女人。 但想到亲姐姐受这样的罪,也有点闹心,受不了。 向晚眼圈一下就红了。 谭月春又说:“她可能是知道救了也可能救不活,又要遭大罪,又要花大钱,还会拖累你。所以,她怕是不想活了,求生意志弱……医生说,人的意志力才是配合治疗的最强大支撑。我们要让她有信心。” “嗯。” 一个字从喉咙挤出来,向晚已然哽咽。 …… 母亲从不忍心女儿痛苦。 谭云春柔弱的肩膀撑不起女儿的幸福。 她选择放弃自己,让女儿从此自由飞翔。 一条命,说放下就放下。 这个世上,唯有母亲可以如此。 向晚坐在病床边上,近距离看到母亲身上插满的各种管子,浑身僵硬颤抖,泪如泉涌,却不得不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妈妈听到更难过…… 谭月春揉一下她的肩膀,红着眼睛叹气。 “姐,你姑娘来看你了,那小伙子也来了,外头候着呢。” “你那天说的是对的。小伙子人不错,长得精神,俊得很……是我错了。” 第221章 ,兼啊兼啊! 对谭月春来说,认错不容易。 她停顿一下,咽口唾沫才又接着说。 “这事都赖我,要不是我一心促成晚晚和程正,也就不会那件事了。” “姐,其实你进了医院,我这些天就尽琢磨这个了。你说你要是醒不过来,让我这辈子怎么过得了这坎儿?” “你别心疼钱,邢远航就算对我变了心,照实说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这点医疗费,他也没看在眼里。” “再说,你姑娘现在出息了。我听圆圆说,她一个月稿费能拿小两万了呢,这个年纪,很争气了。还有你那个未来女婿,是个有本事的。他啊,从京都特地找了一个医疗组来,就专门治你一个。” “……你都不知道,这事可让医院那些小蹄子给羡慕坏了。一个个那眼神都往你姑爷脸上瞅,可人家愣是不多看一眼,就专心对你姑娘一个。你说这样的小伙子,上哪里去找?” “听着是不是可开心了?那就好好配合吧。” “一会还有一台手术,魏教授亲自主刀,说是要把你脑子里的淤血都清干净,什么神经都给弄好了,以后不会再复发……你就安心一点吧,手术的时候,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我知道你是挨得住痛的,小时候咱俩一起挨打,你就总护着我,咱爸那些竹竿子,次次落在你身上……” 谭月春说到这里,忆及旧事,终于把自己也说哭了。 “姐,我都没有父母了,儿女长大也都会有自己家庭的,这世上最亲就是你跟大姐了……你可一定要醒过来啊……要不然,邢远航他欺负我,谁来管我啊……” 向晚本来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 呜一声抽泣着,她抹着眼泪抬头,发现妈妈的眼角,有一行晶莹的泪水滚下来…… “小姨,妈妈哭了!” …… 病人有自主意识,是一个大好消息。 魏其正教授的专家组马上进行了再一次复诊。 上一次开颅手术后,病人再出血,颅内有淤血压迫神经,最后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二次手术。 十点,手术正式开始。 向晚坐在白慕川的身边,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时而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他一直安静地陪着她,偶尔抽空打个电话谈工作。 下午三点,手术结束。 整整五小时,人倾马翻。 魏教授走出手术室,长吁一口气。 “手术很成功!术后护理得当,相信病人很快就会苏醒。” 手术后这个过程,是一个危险期。 没有迸发症,情况稳定,就会慢慢地好起来。 下午,白慕川去了一趟刑侦队。 向晚一个人在医院,静静地等待,控制不住不时找医生问情况。 每一次询问,医生都回复说:情况稳定。 有自主呼吸,有肢体刺激反应,血压也都正常…… 除了还会发烧以及没有苏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煎熬中,煎熬!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白慕川才过来了。 跟他一起上楼来的人,还有一个谢绾绾。 向晚看到他俩在一起,微微一怔。 白慕川抿一下唇,“楼下碰上的,说来瞧瞧你。” 瞧她?向晚疑惑地看着那个美丽妖娆得像画一样的女人。 还是那样一张全副武装的脸,除了眼睛,看不到别的地方。 要不是熟悉她的人,哪知道她是大明星谢绾绾? 不过,向晚始终觉得,越是这样打扮,才越容易引人注意。 “谢小姐找我有事?” 谢绾绾不高兴地看了白慕川一眼,“跟某个重色轻友的人,约不了饭。所以,过来找你一起约他。” “……” 向晚稍稍一怔:“你们去吃吧。你看,我这也走不开。” “走不开吗?”谢绾绾挑挑眉梢,“他明天又要走了,你都不舍得陪他吃顿饭啊?” 实际上,向晚目前杵在医院里,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不过,她在医院抱着电脑码字的时候,心里会觉得踏实。 换了任何一个地方吃喝玩乐,她都会有一种负罪感。 所以,不想去是真的。 但如果明天白慕川就要离开锦城,她也不忍心让他今天晚上一直陪她在医院度过…… 孝顺是她应该做的事,目前还不是白慕川的责任。 这一点,她分得很清楚。 不过,他早晚还得走,她明白,却不明白为什么谢绾绾比她先知道。 沉默一下,向晚看向白慕川,“真的吗?” “嗯。”白慕川语气带了一点无奈,“刚楼下接到的电话。” 向晚会心一笑。 他特地说明“楼下”,是解释为什么谢绾绾会知道。 这个男人了解她,就像她了解自己一样。 还能说什么呢? 向晚问:“那你想出去吃,还是怎样?” 主动权在他,她配合。 白慕川手插裤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随便。只要有你,吃什么都香。” “……” 向晚唇角忍不住往上一翘。 可一听这话,谢绾绾就差点吐了。 “我说你要不要这么秀啊!诚心膈应人,是吧?” 白慕川转头看她,脸一下就拉下来了。 “给你面子,你就偷着乐吧,还嫌弃?走,吃饭。” 谢绾绾哼一声,冲他翻个白眼,又笑着看向晚,“走吧,小向晚。” “……” 这个称呼! 向晚脸颊稍稍一臊。 “行,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东西。” 医院里,进进出出都是人,向晚把电脑包寄存在护士站。 在她去拿包的空当,谢绾绾转头睨一眼白慕川。 “你这是就……定下了?” 白慕川懒洋洋地一笑。 “定下了。看准了就要下手。” 一句话像重锤,生生砸在谢绾绾的心口。 闷痛闷痛的,她却叫唤不出来。 “嗯,有道理。看准了,就要早点下手。” 说完,她潇洒地转身,妖娆地甩着手里的小包,扭腰走在了前面。 “我在楼下等你们。” …… 谢绾绾自己开了车来,而白慕川没有开车。 因此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在停车场等着白慕川和向晚,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好好的三人行,会变成四人行。 到地下停车场的人,多了一个唐元初。 谢绾绾的脸,一下子黑了,“小白,什么情况?” 白慕川一脸坦然,“一会你肯定要喝酒,叫代驾不方便吧?” 她的身份,喝醉了当然不方便叫代驾送回去。 可谢绾绾看到他无所谓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一点委屈,“你不是说最近不喝酒?” 白慕川手揽在向晚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笑,“不好意思,本人不兼职代驾。” 无名火冲上脑门,谢绾绾生气地指着唐元初,“那他呢,他就兼职啊?” “……” 一阵安静。 然后,唐网红弱弱地说:“对啊,我兼!我……兼啊!我为人民服务!” 第222章 ,只够一个你(一更) 锦城的夜生活很丰富。 一个著名的网红城市,美食是最美的标签。 考虑到向晚的情绪,白慕川不愿意带她去闹腾的地方,一连拒绝了三个谢绾绾的进餐提议,最后一行四人去了隐于市区的一个僻静私房菜馆。 装修风格文艺清新,很适合玩文字的人。 谢绾绾手插在衣兜里,懒洋洋斜一眼白慕川,没说话。 可这个小动作却被唐元初恰好捕捉到了。 白慕川和向晚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在前面,唐元初刻意放缓脚步挡住谢绾绾,好心提醒。 “他俩感情挺好的。” 谢绾绾一怔,像被针蛰了。 不是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因为这个提醒她的人。 谢绾绾冷笑:“我没长眼睛?” 唐元初看她的目光颇深,“我看你就没长好。” 谢绾绾:“……” 牙都咬紧了。 不过,何必跟一个傻逼计较? 谢绾绾哼一声,加快脚步,唐元初却不识趣地跟上她。 “明天白队就走了,给人家留点私人空间吧,你何苦啊这是?” 卧槽!谢绾绾真的好想把这个人打一顿。 她转头,冷飕飕剜他一眼,“小弟弟,你改名叫唐僧好了。” “?”唐元初一脸问号,“我都成年了。” 谢绾绾:“……” 唐元初:“成年人改名儿挺麻烦的。” “……” 拳头打在棉花上。 谢绾绾抓狂的情绪,突然就泄了。 …… 私房菜馆的灯光很柔和。 白慕川要了一个单独的包间,谢绾绾进去的时候,他正低头跟向晚在研究菜单。 两个人头碰着头,向晚微拧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菜谱上的菜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白慕川手上拿着一支圆子笔,不时在指头上转一下,这学生时代的小动作,还是谢绾绾熟悉的那个人。 可他每说一道菜,就往向晚脸上瞄一眼,观察她的反应,以便知道她对哪一道菜感兴趣…… 为一个女人花这么大的心思,这样的白慕川,谢绾绾太陌生了。 “点好了吗?” 谢绾绾放下包,慢腾腾坐下来。 白慕川轻嗯一声,抬眼看她一下,“差不多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她想吃什么。 他身体是侧着的,朝着向晚,侧面轮廓深邃清晰,从下巴、嘴唇到高高的鼻梁,线条流畅而性感…… 如果纯粹从女人欣赏男人的角度来看,这种男人,是女人眼里的极品。 可从谢绾绾的角度来认识如今的白慕川,他是真的变了。 变得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从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这让坐在他身边默默看菜单的向晚,更显小鸟依人,十足的小女人味儿…… 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 她在他们的故事里,原本是一个配角。 可这一刻,谢绾绾突然发现自己连配角都不是,只是一道虚无的布景。 谢绾绾别开头,不想看。 又忍不住再次将视线粘在他身上。 为什么以前不勇敢一点呢? 谢绾绾心里一窒,再次低头,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 茶杯是空的。 她一愣。 “你不是要喝酒吗?”唐元初注意到她的表情,“要喝什么酒?” 谢绾绾眉心蹙起,“不喝酒。” 唐元初奇怪:“为什么又不喝了?” 不想一会儿需要一个代驾。 可谢绾绾不屑向唐元初解释,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你一个大男人,会不会管得太多了一点?” “……” 谢绾绾拿着茶杯,抬眼望向服务员,“谢谢,我要一杯热茶。” “好的,女士——” 服务员话没说完,突然目瞪口呆。 进了包间,谢绾绾就取下了口罩,这样冷不丁地正面相视,服务员马上惊住。 “你是?……你是……谢绾绾?” 众人:“……” 谢绾绾无奈轻哼,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全然不像平常被人认出时的厌烦,反倒心情很好地玩笑说:“小姐姐,不要说出去啊。我就想安静吃一顿饭。” “哦哦哦,好的,我们是不准随便说的。” 服务小姐看她态度这么好,心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就是……谢小姐,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啊?” “没问题啊!”谢绾绾职业微笑,“不过,可不可以先等我吃完饭?”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服务员掩不住的兴奋之情,然后从白慕川手里接过菜单,离开包间时,她又特地转头多看了一眼坐在谢绾绾边上的唐元初…… 白慕川与向晚明显是一对。 那么,坐在谢绾绾身边的男人,很容易被她脑补成她的男人…… 唐元初察觉到她脸上的审视,轻咳一下,别开头去。 谢绾绾倒是反应正常,慢慢拿过那一盏倒满玫瑰花露的茶杯,慢吞吞地喝着,“唐助理,一会儿回去,把我下个礼拜的工作安排发给我……” “哦……” 服务员出去了。 看唐元初憋屈的样子,向晚忍不住笑。 谢绾绾却冷笑,“能兼代驾的人,想来兼个助理是没问题的。” 唐元初生生咽下那一口气,“为人民服务。” 谢绾绾哼一声,“那服务员眼神儿真差!” 唐元初:“……” …… 菜上得很快。 满满一桌,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每一道菜上来,白慕川都会看向晚。 “这个喜欢吗?” “那个喜欢吗?” “你不是挺爱吃辣?” “清淡点也好……” 咳!谢绾绾实在忍不住了。 “我说小白,好好一顿饭,咱能不整成宠妻专场吗?好歹你对面还坐着两个灯泡不是?” 白慕川淡淡看她,表情一如既往地稳定,“要不让你们来干嘛?不就是发热发光,照亮我们?” “可以的。”谢绾绾慢条斯理地挑着盘子里的菜,“只不过,我们出场费都挺高的……” “我不要钱。”唐元初认真地接话,嘴里咬着一个菜苔,“白队,请你们愉快地秀……最近看多了你俩秀恩爱,我感觉我个人成长挺快的,思想进步也很大。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分配到一个女朋友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向晚本来稍欠的心情,都被他逗乐了。 谢绾绾却是气不到一处来,“不拍马屁你会死啊?” 唐元初一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操!”谢绾绾平常在外面装仙女淑女早就装够了,在私下的朋友圈子里,比较放飞自我。 闻言,她瞪一眼唐元初,实在忍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好意思,出去抽根烟。” 她看了白慕川一眼,拿走了他放在桌上的打火机。 “借个火。” 白慕川默默看她,没有说什么。 谢绾绾一走,三个人坐一起,唐元初就觉得他这灯泡的热度变高了。 坐了大概有两三分钟,他就坐不下去了。 “白队,向老师,我去看看谢小姐,我怕她想不开……” 前一句很完美。 后一句么,无意戳到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向晚一笑,“请便!” …… 终于吃到只剩两个人了。 橙黄色的灯光下,向晚白皙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粉。 她皮肤很好,比谢绾绾还要白。一白遮白丑,哪怕五官没有经过精致的修饰,落入白慕川眼里,也像一块纯天然的美玉。 他一叹,忍不住就上了手,往她脸上一捏。 “小向晚,我回头走了,你得好好吃饭。” “嗯。”向晚点头。 没来得及感动,他就是一哼。 “再这样瘦下去,我怕真是下不得嘴了。” “……” 向晚瞄一眼半掩的门,好笑地瞪他,“咱能正经点吗?” 白慕川好笑地勾唇,捋一下她头发,习惯性的揉狗脑袋,“怎么还脸红了?咱俩正经男女朋友,说点什么不行?” “让人听到……” “没人。” 向晚微微抿唇,本能地想到了离去的谢绾绾。 她抬头看白慕川,“谢绾绾…今天情绪似乎不太好?” 白慕川审视她,“酸了?” 向晚好笑,“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你说的吧?” 可白慕川没有跟她机会。 约饭被拒绝,然后又拉上向晚。 他对谢绾绾的态度表现很明显了,只可惜,女性对待感情往往不那么理智——甚至会越挫越勇。 向晚:“我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 白慕川:“……” 向晚看他:“没我之前,她是你身边唯一的女性吧?” 白慕川轻咳:“当然不。” 嗯?向晚凝目:“还有谁?” 白慕川一本正经,“那就多了。我奶奶,李妈,还有……” “停!”向晚知道这家伙在顾左右言它,随即一笑,“白慕川,她喜欢你,你是感觉到了吧?” 这一次,白慕川没有回答。 不否认就是默认。 向晚看着那虚掩的门,又看一眼白慕川英俊的面孔。 “你们男人处理感情上的事,往往拖泥带水。也许你是不想伤害她,所以装着不知情。可她说不定会以为,你一直是心知肚明的,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她就会有机会。白慕川,回避不是办法的。” 白慕川淡淡撩她。 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起杯子。 “我以前不知道。” “那是现在知道了,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白慕川沉默。 默半秒,抬眼,“你遇到追求者,都怎么处理的?比如,程正?” “……” 这男人。 不肯吃亏啊! 白慕川沉眼,“我没工夫想这些邪事!向晚,我的空闲时间,只够一个你。” …… …… 第223章 ,剖析(二更) 唐元初找到谢绾绾的时候,她站在走廊的一个角落里,面对着窗外,默默吸烟。 压低的帽子,将她的脸掩在阴影里,若明若暗,好像蕴了许多唐元初看不懂的故事…… 唐元初见过很多抽烟的女人。 从内心讲,他是拒绝的。始终觉得女人抽烟流里流气的,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但谢绾绾不会。 美人做什么都好看。 美人抽烟不仅不让人反感,那懒洋洋的动作里,带一丝妖娆的性感,让她成熟的身体与那香烟袅袅缠绕一起,有着唐元初在与他同龄的女孩子那里看不到的风情…… 几乎下意识地,他停下脚步。 只剩几步,却走不过去了。 不忍破坏她的世界。 也想要留住这样一副唯美的画面。 两个人安静地站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有烟吗?” 谢绾绾突然转头,吓了唐元初一跳。 他以为,她并不知道他来。 谢绾绾慵懒地眯起眼,那眼尾挑着,像缠着一丝线,直勾勾地缠到了唐元初的心里……他心脏怦怦乱跳,像平静的湖水里被掷下一颗石头,荡起一波波涟漪。 “哎,问你话呢?”谢绾绾抬抬下巴,不耐烦地扫他。 唐元初这才回神,看见被她摁灭的烟头。 “没有。” “不抽烟?” 看她微挑的眉梢里,有明显的鄙视,就像大人看小孩子一样的瞧不上……这让唐元初有点受不了。 他很讨厌谢绾绾总用一种过来人的样子,高高在上的睨视他,莫名烦躁。 “抽!”他拍拍口袋,“不过……没带。” “切……”谢绾绾翻个白眼,看着他干净的脸,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是一笑,朝他勾勾手,“过来。” 唐元初一激。 知道这女人对他没什么好感,肯定不是好事,可他的脚不听自己的话。 “什么事啊?”他走到谢绾绾面前,心快要跳疯了。 “有个事儿问你。”谢绾绾懒懒地说着,鼻翼有点闷响,就像哭过一样。 唐元初皱了皱眉,不曾想,她却突然凑近他的脸。 很近,近得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紧张的眨动。 “呵,现在小孩儿的睫毛都这么长的呀?”谢绾绾自言自语般说完,又耸耸肩膀,努嘴指向包间的方向,“你经常跟他俩在一起?” 前后两句话跳跃性太大。 唐元初眉毛耸了耸:“这让我怎么回答?” “照实说。” “哪一句?” “我只对最后一句有兴趣。” “哦。第一个问题,我不是小孩儿。该长大的都该长大了。” “……”谢绾绾条件反射地低了视线,扫他一眼。 “然后第二个问题。”唐元初想了想,防备地看着她,“我经常跟他们在一起。所以,不想别人破坏他们。” 谢绾绾冷冷挽唇,眼风扫他,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挺会来事的。这么短的时候,就能让小白这么信任你。” “那是因为我值得信任。” “好吧!”看他梗着的脖子上,青筋都快暴出来了,谢绾绾莫名有点好笑。 只有小孩子才会十分在意这种言语上的争执。 而她,只关心结果。 “说说呗!他俩咋搞上的?” “……” 唐元初不喜欢谢绾绾轻佻的语气,更不喜欢她使用的那个动词—— “你很想知道啊?”他问。 “嗯?”谢绾绾点点头,“很想。我想知道我究竟输在哪里。” 在唐元初面前,她已经不想再掩饰了。 没有深想为什么不掩饰,她只当是被他揭露得多,皮厚了。 然而,唐元初却是一声呵呵,“我说过,我值得信任。” “所以呢?” “我不告诉你。”唐元初勾唇,“我就气死你!” “你……” 这个人,怎么这么欠揍啊。 谢绾绾是真的想揍他。 可她没有喝酒,差一点愤怒火候,打不出那一拳。 “行。有种。” 谢绾绾揉一下鼻子,拿着从白慕川那里顺来的打火机,与唐元初擦肩而过。 可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回头看他,笑得像一个妖精似的。 “小朋友,你喜欢为人民服务是吧?” “我不是小朋友。”唐元初黑着脸走到她面前,“我看起来不像一个成熟男人?” 他似乎有点生气,跟她说话时,喉结适时一滑。 以谢绾绾的高度,刚好看到那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以及,刚刚发现,这小屁孩儿长得挺高。 谢绾绾抬抬眉,意味不明地一笑,“成熟男人,帮我买包烟呗?” 明显的戏谑,唐元初听懂了。 可他读不懂她那个眼神。 这个女人的心眼太多了,他觉得她的性格,其实很招人烦……却无法拒绝为她去买一包烟。 他摊开手,“钱——” 谢绾绾:“……” ~ 私房菜馆没有香烟外卖。 唐元初在吧台问了一下,就下楼去了。 谢绾绾很不想回去,但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也不是个事儿。 而且,白慕川明天一走,下次再见已不知何年何月…… 她说不服自己就这样离开。 整理好心情,她再推门时,又成了那个桀骜不羁的样子。 “好了,灯泡退烧。可以正常聊天。” 向晚看她一眼,“唐元初呢?” 谢绾绾没什么表情,“帮我买烟去了。” “哦!”向晚笑了笑,转头对白慕川说:“那你们聊一会,我上个卫生间。” …… 房间安静下来。 两个人坐着,好一会,谢绾绾懒懒倚在椅子上。 “你女人挺不错。” “当然。”白慕川说得理所当然。 谢绾绾看他看得太仔细,甚至从他眼底看见了几分骄傲。 能让一个骄傲的男人骄傲的女人…… 嗯,谢绾绾觉得,自己输的不是运气,也不是勇气。 她一叹,“那我能说什么呢?祝福你了。” “谢绾绾。” 白慕川记得向晚的话,可有些事,他不合适主动提及,“你已经祝福我很多次了。” “是吗。哦,忘了。”谢绾绾低头捋一下头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扯淡!”白慕川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她,然后自己点了一根,低头深深吸一口,“认识多少年了,谁不了解谁?” 谢绾绾笑了笑,不说话。 她就那样抱着双臂,认真地看着白慕川。 “你了解我?” “不然呢?” “从不了解。” “呵!是条汉子。” “……” 谢绾绾无言以对,视线落他脸上。 他衬衣的袖口稍稍卷起,微眯着眼吸烟,长黑的眼睫遮盖了一丝锐芒,让他显得慵懒了不少。 也更性感,更男人。 谢绾绾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慢慢的,竟有一点羡慕他指上的烟。 “小白。”她开口,发现嗓音沙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帅?” 白慕川情绪淡淡的,“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谢绾绾:“……” “是吗?忘了。”她低头,让帽檐遮住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那我有没有说过,你身材也很好,比男模更有吸引力?你声音也很好听?很磁性,比声优更勾引人?” 白慕川眉眼略低,睨着她,“准备换个口味了?” 谢绾绾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地一笑,“是啊,想要喜欢男人了呢……还是男人好,有肌肉,有力量,可以保护我……” 白慕川轻笑,“你都是爷了,还需要保护?” 谢绾绾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 有一抹烟灰落在桌子上,她慌不迭抽纸去擦。 擦着擦着,她突然又不动了,那手慢慢收回,抬头,望着白慕川一笑。 “小白,今天以前,我一直喜欢你。” 白慕川好久没有动。 有风吹过,带出谢绾绾一丝笑,“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决定不再喜欢你了。” 白慕川慢慢吸一口烟,不置可否。 一个字都没有。 谢绾绾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自我剖析,换了一个冷冰冰的回应。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你认识我这么久,对我应该有信心。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是因为……我不说,我觉着我过不去。这么多年了……如果我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我过不去,我会鄙视自己。” “我其实一直以为,我们是一路人。” “一路走过来,也会一路走到结局。你不会爱上我,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因为,再不会有人懂你。就像,除了你,永不会有人懂我一样……可我,好像错了。” 谢绾绾手夹着烟,撑着头。 “小白,你不要我是对的。她比我好。她有未来,有阳光。而我只有阴霾——” 沉默。 房间里,依旧安静。 谢绾绾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直视他。 “陪我喝点吧?就像朋友那样。然后,那个配不上你的谢绾绾,就死了。你只有一个叫谢绾绾的朋友。” 十来秒的安静后,白慕川淡淡一声,“好。” ~ 第224章 ,一头黑线 服务员进来,重新上了酒。 向晚在包间门口停了一下,想想又绕回去,再洗一次手。 结果回来时,刚好碰到买烟返回的唐元初。 “噫,向老师?”唐元初看看她,再看看包间,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向晚:“……怎么了?” 怎么可以留他们单独相处啊? 那个女人,心眼太多了,对白队明显有企图的呀? 唐元初这么想着,却不方便说,紧张地加快脚步,推开门。 几瓶酒摆在桌子上,白慕川看到向晚,对她微微一笑。 “今晚我申请喝一点?” 向晚一笑,“喝啊,反正你今晚没什么事。等明天走了,恐怕想喝也没时间。” 白慕川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种彼此信任的默契,让他内心坦荡,极为畅快。 “那你陪我喝一点?” 向晚沉吟。 这个时候,她不想喝酒。 可白慕川的目光,让她无法拒绝。 “成啊!”向晚走过去,将桌上的酒杯斟满,笑着坐下来,“来,走一个。” “走一个!”谢绾绾碰一下她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夜渐渐深。 包间里酒气浓了,席也终于散了。 唐元初先把白慕川和向晚送到小区门口,再转头送谢绾绾。 汽车里,酒气熏人。 谢绾绾瘫在副驾上,软绵绵的像一个会呼吸的大娃娃。 一点动静都没有。 酒品还挺好。 这一点,唐元初稍稍意外—— “呕!呕……” 刚想到这,谢绾绾就有了反应。 她捂着心窝,轻轻揉扯着,不舒服地发几次干呕,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唐元初放慢车速,“想吐?” 谢绾绾没有睁眼,也没有回答他,意识模糊地吐一口气,然后难受地换了一个方向,侧脸对着唐元初。 “要不要找地方停一下?”唐元初把车窗落下,让她透点风 “不要……”谢绾绾不耐烦地低嚷,“开快一点。” “……”他懒得理她。 车速,不由自主加快。 “再快一点。”谢绾绾打个酒嗝,不睁眼,就指挥,“一会多给你一点钱。” “!”以为自己在打车啊? 唐元初有些好笑,“喂,知道自己是谁吗?” “知道。”谢绾绾说:“孟凉!” “……” 真是喝傻了啊!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孟凉是她演的哪个角色吧? 唐元初想着,无意识地撇头看她一眼。 “卧槽!” 只一眼,他脑门就嗡地炸了。 谢绾绾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前襟的扣子扯开了,露出里面的蕾丝内丨衣以及一大片白得灼眼的肌肤,沟渠深深,锁骨细细…… 他狠狠咽一口唾沫,某一条神经紧绷而起,鼻腔热热的,仿佛下一秒鼻血就会冲出来…… 呼!唐元初飞快别开视线,紧了紧方向盘。 “谢绾绾?” “……” “谢绾绾?!” “……” “谢绾绾!” “不要……烦我!”谢绾绾脑袋耷拉着,突然伸手在空中虚抓一下,“烟呢?” 还要抽烟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白慕川跟向晚都是象征性地陪她喝一点,她到好,像个爷们儿似的,喝得多,抽得多,吞云吐雾的样子,像一个女流氓,把偶像包袱丢得干干净净…… 这个谢绾绾,哪里会是他以前喜欢的女神了? “问你啊!烟呢……” 谢绾绾拖着长长的嗓音,不耐烦的又喊。 “消停点吧,一会送你回去,爱怎么抽怎么抽。” 唐元初怕她烧着自己,或者把汽车给点燃,这时当然不肯给。 哪知道,谢绾绾直起身体看了一眼,干呕一下,直接扑过来,上手往他兜里掏。 “给我拿来……” “……” 车厢狭窄,这样的空间里,哪经得住她的折腾? “安全带都绑不住你……”唐元初无奈,“你等一会儿,我找个地方停车。” “……烦死了!” 谢绾绾嫌弃地骂着,意识模糊间,根本就不知道危险。 她扯住他的衣摆,掏他兜,在他身上到处翻找,软软的指腹膈着一层衣料搔扰他的身体…… 唐元初听见内心的狂跳,却不敢胡乱动弹。 “谢绾绾!你坐好。我在开车。” “我要……烟呢……你大爷的……拿出来……” “你他妈的,坐好啊,我……” 他话没说完,尾音突然一哑,像被堵了嘴,说不下去了,双手僵硬般一怔,差一点把控不住方向盘。 这个女人!这个疯女人—— “烟呢?”谢绾绾慢慢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臊红的脸。 “松手。”唐元初咬牙切齿。 “美得你……没门。”谢绾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带着酒意的醉态,却不是一无所知,“噫……小朋友……你好像不太经逗啊?” “!”唐元初死的心都有了。 血气上了脑门,耳朵嗡嗡作响。 他想停下来,停止受这样的折腾。 可这一条路太长,根本就没有停车的地方。 “放开我,给你烟。” 没办法,他求和。好不容易从齿缝里迸出一句,声音哑得像缺了水。 谢绾绾似是得意了,咯咯地闷笑,头却无力地快要耷到他的肩膀上了,“你以为我是这么容易被人骗啊……小子,你太嫩了,姐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再说一次,我不小。不是小朋友。” 谢绾绾眼一弯,笑意荡在唇角,“是不小……不小……”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眯起眼又注视他,“嗳,你……有过女人吗?” “……” “有吗?问你。” “……” “不说是吧?不说我就……” “啊!没有。” “那你……想吗?” “……” “想做吗?” 唐元初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呼噜着发着杂音,进退不得,说不出话,像失去了掌控力的舵手,迷茫地行走在大海上,由着那只妖精的手胡乱张狂。 谢绾绾却根本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有了一点兴味,借着酒精的麻痹,在这一方闷热而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妄为的触及他苏醒的野兽……然后又好玩地将他狠狠一捏。 “你啊!可真是调皮……” “我……去!” 唐元初狠狠一震。 想骂人,声音却堵在了喉咙里。 衣料窸窣,车厢里燃烧着荷尔蒙的味道。 “谢绾绾,你最好停手——” 唐元初额头上全是冷汗,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那声音,如同呜咽。 “不然,我杀了你。” “来啊……杀了我吧!早就不想活了。”谢绾绾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呵呵冷笑着,慢慢松手,栽倒在椅子上,“求求你了……杀了我吧……谁他妈说活着就比死了好……死了多干净啊……干净……干干净净……我……干干净净……” “……” 唐元初终于找到地方停车了。 面颊上火辣辣的,像被火灼烤过。 他气咻咻地侧目看去,谢绾绾已经睡着了。 衣服下那一副玲珑匀称的身体,线条起伏而柔软,衣扣仍然开着…… 唐元初脊背上又一次爬满了汗…… 然后,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想一想,这不是自己的车,又赶紧拿手抹了抹,双手抱头趴在方向盘。 沉默半秒,他抬起头,又看谢绾绾。 慢慢地伸出手,几乎颤抖一般,将她散开的扣子系牢。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慢得像一个世纪。 汽车在原地停了大概三十分钟,他混乱的头脑才慢慢清醒。 …… 谢绾绾的两个助理在宾馆的地下停车场里,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看着汽车驶过来,她俩赶紧过来扶住谢绾绾,然后看了一眼唐元初古怪的面孔。 “唐警官,麻烦你了。” “不麻烦!” 唐元初下车,把钥匙递给她。 那是谢绾绾的车。 也就是说,他送完人,还得自己打车回去。 “谢谢!” 两个助理一左一右夹着谢绾绾离开。 整个过程,谢绾绾双颊酡红,酒气绵绵,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当然,也不会记得在车上对他做了什么吧?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凭什么这么逗他? 凭什么逗完却什么都不知道? 唐元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 父母已经睡下了,客厅里为他留了一盏小灯。 他飞快打开门,像一只夜猫似的蹿回自己的房间,把门死死锁上。 没有开灯,房间里一丝光都没有。 他喘着粗气,有一点羞耻,有一点恨。咬着牙,就着那一片虚无的黑暗,将疯狂上蹿的血液牢牢把住,想着那一抹久久挥不去的柔美风景,哆嗦着将掩藏的邪念……悉数洒在那几张卫生纸上。 …… 同一片天空,不同人有不同故事。 这天晚上,向晚喝了一点小酒,头晕晕的,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累了好些天,这一睡下去,死沉沉的,万事不知。 第二天睁开眼,天光大好,白慕川已经离开了。 手机里有一条消息,是他两个小时之前发的。 “小向晚,我去机场了,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打扰你。不过,我有亲你。唉,睡着的你,好像很嫌弃我……偷偷亲一下,马上就被你拂开了。嗯,欠着我。下次见面——我要你。” “……” 这个家伙! 就嘴上说得溜。 每次不都规规矩矩地睡沙发? 向晚摸了摸嘴唇,想着他离开前偷偷亲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弯了眼。 他来去匆匆。 下次,下次见面什么时候呢? 白慕川没有告诉她具体时间。 这个时间,他也很难估计。她能做的,只有等。 幸好,他忙。她自己也忙。 忙碌起来,也就不会被思念催心催肝了。 向晚又小眯片刻,打个呵欠,懒洋洋坐起来回消息。 “飞了吗?” 没有回复。 想来他此时,应该在飞机上了。 向晚放下手机,起床拉开房门和窗户,准备透透气,然后就看到趿着拖鞋的方圆圆。 “早。” “早……” 方圆圆冲门里看一眼,“白队走了?” 向晚点点头,正要去洗漱,却见方圆圆怔了一下,突然见鬼似的看她。 “表姐,你没事吧?” 嗯?向晚奇怪,“没事啊。怎么了?” 方圆圆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她,慢慢走进来。 今天的向晚似乎与前两日有一点不同,气色好了很多,一身棉质的浅色睡衣,裹着她纤细玲珑的身段,像藏了一道起伏勾人的曲线,裙摆下的两条小腿笔直修长,白皙的肌肤泛着一层淡淡的粉润,浑身上下容光焕发。 在方圆圆看来,这就是一个刚刚被男人疼爱过的女人…… 她似笑非笑地靠近向晚,瞅瞅她的脖子,又瞅瞅她的脸,嘴里啧啧有声。 “昨晚上没听见你俩有什么动静,我还以为……哈,没有想到,挺激烈的啊!” “!”什么跟什么? 方圆圆吹个口哨,不解释,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出去了。 “莫名其妙!” 向晚哼骂一声,转头去洗漱。 却在看到镜子时,吓得差一点叫出声来。 她的脖子上,爬满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吻痕。 我去!白慕川说的偷偷亲一下,是这样亲一下的? 那她只是拂开他,不是打死他,是他命大的啊! 向晚返身回卧室,从床上捞起手机,飞快地发消息。 “混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这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一个小时后,白慕川到达京都国际机场。 打开手机,懒洋洋地看到消息,扬了扬眉头。 “宣示主权!” …… 第225章 ,喜事(一更) 生活不尽如人意,但向晚很珍惜。 上班、码字。下班、陪护,单位医院和出租屋三点一线的日子,过得充满而感动。 有那么多人关心着,怎么能不努力呢? 白慕川返京后,两个人像前阵子一样,保持着每天早、中、晚至少三次交流的节奏,各自把自己的工作做好,闲时想着对方,淡淡的思念,并不曾觉得相思会苦。 刑侦队的工作一如往昔。 向晚几乎每天上班都会见到程正。 偶尔也会聊上几句,不痛不痒。 程正对她的事,概不多问,向晚也概不多说。 白慕川离开后,刑侦队里跟向晚接触最多的人,是她旁边的八卦王小刘,以及唐元初。 那天晚上喝完酒,向晚其实很想问一下唐元初,当晚送谢绾绾回去的情况——毕竟当时她醉得太厉害了。 可每一次她提到谢绾绾,唐元初就闪烁其词,借口很忙,匆匆离开。 这事儿,让向晚觉得有些古怪。 她问小刘:“唐元初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什么状况了?” 小刘:“状态?什么啊?” 怔一下,小刘一双八卦的眼又亮了起来,“向老师,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向晚,“……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小刘是整个大队八卦新闻的官方产出地。 他都不知道,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于是,向晚作罢。 没有想到,中午下班时,唐元初主动来叫她。 “向老师,有个事找你一下。” 向晚一怔,“哦。行。” 大厅里人多,唐元初把她叫到小办公室。 里面没有人,他看她一眼,反手把门关上。 “你坐,向老师。” “……”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向晚奇怪地望着他,坐下来敲着桌子,若有所思地一笑。 “是不是有什么私人话题,想要告诉我?” 私人话题?唐元初眉头微微一皱,“是。” “哦?”向晚挑挑眉,以为他会说感情上的事,没有想到他竟然说的是工作上的事,“你有没有听说,白队的调动文件已经下来了。” “……还没有。” “老齐以后就是大队长了。” 最近一直是齐沧海在代理队长的职务。 如果白慕川调离,他确实是最有可能升职的人。 不过这些事情,向晚没有听说,也并不十分关心。 “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我也是听小刘说的。” 小刘有个同学在市局机关,这方面的小道消息特别灵通。 可向晚不知道唐元初告诉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望着他,“白队要走是早晚的事。那……换谁当队长不都一样吗?” 唐元初没有说话,看她一眼,突然拉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她,“你不准备跟着白队过去吗?” “……” 这个问题,向晚也很纠结。 “目前,怕是不能。” 她回答得委婉,唐元初听了却瘪了瘪嘴,像个被抛弃的小动作。 “我想跟他去。” “……”向晚嘴唇抽搐一下,“你爱上他了?” “说什么呢?”唐元初无辜地翻个白眼,突然有一点丧气,耷着眼皮说:“白队一走,我突然觉得……工作一点激情都没有。” “激情?” 向晚不能理解。 白慕川在不在队上,工作不都一样吗? “不过是最近没有大案子而已。”她笑,“看来你是闲不住的人……” “不是。”唐元初不太自在地撸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没劲。” 以前上班像吃了兴奋剂,有热情,有干劲,现在照常是一样的工作流程,却觉得缺失了什么。 向晚听得唏嘘,“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你才是他的女朋友哦?” “别逗了,向老师,我都苦死了。很认真的找你诉苦呢。”唐元初揉了揉脸,沉默半秒,话锋突然一转,“向老师,我有一个特私人的问题想问你。” “说啊。” “你说如果一个女人……” 说了半句,唐元初又突然停下。 搔搔头,他纠结得皱起眉头,像是说不下去了。 “算了,你又不是那种女人,问了也不知道。” “……” 那种女人,哪个女人惹到他了? 不会是谢绾绾吧? 向晚哭笑不得,“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继续问!” “没意思,不问了。” 唐元初似乎陷入在某个漩涡里,一脸的颓丧。 叹口气,他又无力地指了指门口,“走吧,我们吃饭去。” 开饭的时候到了。 小办公室外面,隐隐有人走动。 向晚一头雾水,觉得唐元初今天神神叨叨的。 不过,他不愿意再继续说,她也不好问了。 “行,吃饭。” 她站起来就往外走,没想到,唐元初又突然喊住她。 “向老师等一下。差点儿忘了!我还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呢。” “……什么事?” “正事。这个是正事。” 敢情他找来她,原本就有正事啊? 把正事放在私事后面,这货没问题吧? 向晚上下打量他片刻,忍不住笑,“你吃错药了?” “没!”唐元初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有点走火入魔。脑子短路了。” 不待向晚怼他,他笑着,把手机打开摆到她的面前,“你先看看。” “嗯?这是什么?” “关于你管理群那几个读者的调查。” “啊?”向晚飞快地翻阅他手机上的资料。 “白队当时把这个事情交给我在办。”唐元初解释,“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没有和队上的案子混在一起,是我单独调查的……” “结果怎样?” “结果你看。” “……” 资料上很详尽了。 那一个七个人的qq群里,除去二妞(田小雅),除去棉花糖(毛桂桂),剩下的四个管理。她们很长时间没有在qq上冒泡,但根据唐元初的调查,她们四个人竟是约在一起,出门旅游去了。 四个人,分别在四个不同的城市。 因为她的书而认识,成了朋友,然后结伴旅行。 看上去,好像很合理。 但从唐元初的资料上显示,她们出门已经十来天了。 “上班的人不上班,上学的人不上学,一走就十来天……不奇怪吗?” “不奇怪啊!”唐元初笑着收回手机,“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嘛!” “……” “总之向老师你就放心吧,她们每天都和家人朋友联系的……” “哦,那就好。” 唐元初神色很轻松,反倒显得向晚太多虑了。 吃饭的时候,向晚再次翻开那个qq群。 那四个人的头像依旧是灰的,向晚给她们发的消息,一直处于未回复的状态。 这时她才明白——她们不是出了事,只是不想再理她而已。 …… 曾经聊天欢笑的人,终于变成了陌生人。 向晚一边吃饭,一边在读者群里看大家聊天。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慢慢敲字发送一句。 “《谋杀男神》诚招管理,有意向的私聊!” 是时候重新找管理了。 已经离开的人,找不回来。 qq嘀嘀的叫起来。 向晚打开消息一开,第一个联系她的人,是渊芊芊。 “嗨!看看我怎么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胸大。还有,不怕死。” 噗!向晚内心的乌云,一秒被拨开。 “我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胸大。那,就你了,不怕死的小伙伴。” “嘿,一言不合就臭味相投了啊!” “长得美的人,总是相似的。” “哈哈哈!” 至此,《谋杀男神》有了第二任管理。 她们重新建了群,但向晚不是一个会管事的人,把管理群的事,以及召新管理的工作,一股脑地交给了渊芊芊。很快,她又找到了几个“一言不合就臭味相投的大美人”,沉寂已久的《谋杀男神》读者群,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这对向晚来说,是好事。 但她没想到,好事一桩接一桩。 次日,白慕川就告诉她,重案一号,在京都挂牌。 组织部正式任命,一级警督白慕川同志为首任大队长。 “恭喜恭喜!” 男人在事业上,总是会比较有激情的,向晚觉得他应该会很开心,第一个发去了祝福。 但白慕川的语气,却懒洋洋的。 “没什么可喜的。” “嗯?”向晚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啦?不开心啊?” “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 “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身边。” “我在锦城,也可以分享你的喜悦啊!” “也不是什么喜事。”白慕川淡淡的。 从他的语气里,向晚听出了一点阴鸷,但她来不及深问,就被另外一件大喜事转移了注意力。 护士小姐兴冲冲出来找她,“向妈妈醒了!” …… …… 第226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二更) 向晚抑止不住激动的心情,飞奔到病床前。 “妈……” 两两相望,谭云春看到女儿,泪如雨下。 护士在旁边看见,赶紧温声劝慰。 不可大喜大悲,要保持平稳的心情。 向晚记得医生的叮嘱,赶紧笑开,“妈,你醒了一觉起来,怎么变小孩子了呢?还哭鼻子。” 她紧紧握住向妈妈的手,笑出两排整洁的牙,眼睛弯弯的,就像这段时间的痛苦经历从来没有过一样,“不许哭了啦!要不然,我会笑话你一辈子的。” 谭云春说不出话,只微微点头。 向晚抿笑,“你闭上眼睛再躺一下,我打电话给小姨,她可担心你了。” 谭云春吸一下鼻子,再点头。 “乖!” 向晚调皮地吐下舌头,给谭月春、方圆圆、谭惜春分别打电话报了喜。 然后,又迟疑着给白慕川发了一条消息。 “轮到你恭喜我了!我妈醒了。” 这几天两人的联系里,白慕川总会问起她母亲的病,向晚知道,他也一直为自己担心着。 果然,白慕川接到消息,马上回复过来。 “这下可算放心了。小向晚,恭喜你。” “谢谢你,白慕川。” “又来了!你再客气一个试试?” “噗好啦,不客气了。你……还好吧?刚才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不太好呢?” “挺好的。就是想你啦,小妖精。” “我也想你嘞,大妖精!” “……调皮!” 两个人聊几句,自动结束话题。 向晚等着谭月春和方圆圆过来,一起为谭云春的苏醒开心庆祝。 京都。 天空阴云密布。 白慕川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放下手机,默默看着桌上的人事任命。 内勤民警那一栏,有一个名字:程馨。 性别:女。 年龄:26岁。 某警官学校刑事侦察学,硕士研究生。 闪亮的个人履历,漂亮的脸蛋儿,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一个工作伙伴。 不过,聊以安慰的是,任命书上,还有一个名字。 行动大队长:权少腾。 在他的坚持之下,在权少腾和白慕轩之间,终是抽调了权少腾。 …… 组织关系,千丝万缕。 他莫名有些烦躁,慢慢起身走到窗口。 窗外的黄叶落了,铺陈出一片金黄。 他把窗户推开,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 电话铃声响起时,他指上的香烟刚少半截。 白慕川回头,静静看一眼桌上的手机。 慢慢摁灭烟,他走过去坐下,接起来,“喂!” 来电话的人是程为季。 “明天程馨会过来报道,她刚刚参加工作,没有什么经验,你要多多照顾指导……” 白慕川冷笑,“你希望我怎么个指导法?手把手地教?” 一句反问,堵住了程为季。 好半晌,他幽幽一叹,“川子,我知道你怨我……” “你是领导。”白慕川打断他,“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当然会指导。如果是私事,那实在抱歉,我没那么多精力照顾女同志……” “川子……” “没事儿我就挂了。” “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你岁数不小了,小馨这姑娘不错,我看着长大的……” “我有女朋友了。” 白慕川说完,突然舔一下牙床,邪邪一笑。 “再说,你儿子不还单身吗?交给他照顾去啊?” “你……”程为季被气得不轻,转眼又软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他们是兄妹。” 一声冷笑,白慕川不甚在意地说:“没别的事,我挂了。” “唉!”程为季叹气,“行,好好工作吧。重案一号的成立,组织上相当重视,甚至专门和军方协调,特地从红刺特战队调来一个行动队……” “那不就白振华一句话的事?” “……你这孩子,那是你父亲。” “是吗?哦。”白慕川淡淡的,“挂了。” …… 垂着头,枯坐半小时。 白慕川离开办公室,自己开车回去白宅。 在门口站了片刻,他整理好心情,慢慢推门进去。 “哟,小白先生回来了?” 李妈一个人在客厅里,看到他出现,满脸喜色地迎上来。 “夫人今儿一整天都在念叨你呢,我这就去叫她,怕是要高兴坏了。” 李妈很年轻的时候,就受雇到白家照顾那时还是白夫人的老太太。所以,她有时候习惯了老称呼,改不过来。嘴里的夫人一直是指的老太太,不是白振华的妻子朱雪艳。 白慕川看她要转身,皱眉喊住她。 “李妈,一起上去吧。” “哎哎,好。你看我这是高兴坏了。小白先生,你先走……” 白慕川点点头,走在前面,慢声问她,“这几天,奶奶身体还好吗?” 李妈搓了搓手,“还……还可以吧。” 白慕川脸一沉,“说实话。” 李妈有点怕他,见状,肩膀缩了一下,“最近还算是稳定,就是老记不住人,也记不住事……”说到这里,李妈又瞄一眼他,“可她忘记谁,也没有忘记过你。” 白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在走下坡路,三天两头生病,腿脚也不太方便。几年前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记忆力出现严重障碍,经常连自家孩子都认不得。 奇怪的是,她一直记得白慕川。 只要一段时间不看到他,就要开始唠叨。 白慕川最近很忙,一般都住在市区自己的私宅里,不怎么回白家。 听到李妈的话,他脚步稍稍沉重。 老太太刚刚午睡起来,“李妈,李妈……” 李妈跟了她几十年了,也是她用习惯的人,总会在醒来后第一个想起她。 “来了来了。”李妈冲到白慕川的前面,笑逐颜开地推开门,“老太太,你看谁来了?” 白老太太慢慢抬头,看到白慕川就是一乐。 “哎哟,我的大孙子。你可回来了。” 白慕川沉重的心情,一下就松开了,“奶奶,我回来看你。” “好!好好!算你有点孝心。” 老太太开心地笑着,又突然望一眼他的背后,“你媳妇儿呢?怎么没有给你一起回来。” 白慕川:“……” 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问起这个,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昨儿听你爸说,他们给你找了一个对象啊!”老太太疑惑地说:“我都盼一天了,怎么也不领回来给奶奶瞅瞅啊!” 给他找了个对象? 白慕川心里一沉,握住老太太的手。 “奶奶。我媳妇没在京都,在锦城呢……这段时间,怕是来不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望向李妈,又凉丝丝地笑,“上次李妈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吗?” “讲过了?哦。看来是我……又忘记了。”老太太自顾自地说着,“我最近好像有点糊涂,总是想不起来……我这是不是又生病了啊?” 生病的人,心里也是明白的。 白慕川暗叹一声,点点头,“没事的,奶奶,你很快就康复了。” 老太太就喜欢他,看到他就高兴,对自己的病也不太在乎,笑得一脸皱眉地看着白慕川笑,然后又开始叮嘱。 “川川啊,你要赶紧把媳妇领回来,让奶奶看一眼啊。” “嗯。”白慕川应承着。 “川川啊,一定要快哦!”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里,莫名流露出伤感,“最近我老是做梦,梦到你爷爷啊……他说他一个人在下头寂寞着呢,想让赶紧下去陪他……川川啊,奶奶怕是一走,就见不着你娶媳妇了。” “奶奶说什么呢?你不是还要给我带儿子的吗?” “也是。”老太太想了半晌,“那……你回头给你爷爷多烧几个好看的丫头去?” “……” “让她们先陪着他一阵。就跟他说啊,死老头子,少来缠着我了。我还要抱一抱重孙子嘞……” “……” 白慕川嘴唇哆嗦一下,看老太太说得一本正经,又不敢笑,只敛住表情问李妈。 “老太太刚才说的,咋回事?” 李妈有一点尴尬。 主人家的事,她是不便掺和的。 “是那个,白先生昨晚找老太太说了,好像要跟程家结亲家,说她家姑娘不错……” 哼!果然。 这些年,白家对他基本是放任不管的,怎么突然就张罗起他的婚事来? 白慕川皱一下眉头,突然看向老太太,深深一叹。 “奶奶,有人欺负你孙子……” 啊!那可了得?老太太一听就黑了脸。 “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你给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白慕川眉梢挑一下,又委屈地说:“白振华啊,您儿子……他不让我带我媳妇来见你,要另外给我找一个女人……可是奶奶,你教过我的,男人不能喜新厌旧,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始乱终弃……对不对?” “啊!”老奶奶有点糊涂,“川川啊,你都把人姑娘给……乱啦?” 这个不是重点啊! 白慕川心虚地看她一眼,“差不多吧。” “哼!你爸真是人糊涂人。”一听这话,老太太生气了,捏着轮椅的扶手,语重心长地说:“你爷爷当年全靠一身正气,才娶到了如花似玉的我……才能生下白振华那个猴崽子。” “……”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白振华忘了本了。等他回来,奶奶就帮你收拾他。” “奶奶,你最疼我了。”白慕川握住老太太的手,一脸感激的样子,“那就交给你了啊,我得先走了。” “走,有家不回,你又要上哪儿去?” “我下午还有工作。另外就是……”白慕川低头,“回头让白振华看到我,又得凶,又得吼,我不敢呆在家里。” “啊!”老太太有点吃惊,“他还打你吗?川川啊。” “……” 白慕川目光一暗。 “没有。奶奶,我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 说完,他松开奶奶的手,让李妈好好照顾,然后飞快地溜走了。 背后,老太太看到远去的孙子,痛心疾首。 “……赶紧给那个欺负我孙子的白振华打电话,让他来见我!” 李妈:“……” 第227章 发生在京都的事情,向晚并不知情。 昏迷有日子的向妈妈突然苏醒,几乎点亮了她的世界。 她工作更卖力了,照顾母亲也更细心了。 一方面是为了多赚钱,另一方面,是希望妈妈快一点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这样,她就可以去京都看白慕川了。 第三天,齐沧海的正式任命下来了。 从宣布那一天起,白慕川的组织关系彻底脱离了洪江区刑侦大队。 他一走,向晚觉得自己呆在队上好像意义也不大。 最主要的是,目前这些案子,似乎不需要侧写师。或者说,一个区刑侦队,未必愿意留下一个还在培养期的侧写师。 这天上班,她找到齐沧海,递上了辞呈。 “怎么的,要走?”齐沧海是个实诚的人,也是洪江区的老刑警了。 对向晚和白慕川的事,他是看着过来的,大概明白向晚的顾虑。 “向老师,如果你是因为考虑到未来的工作规则,要走,我不留你。如果你是因为别的顾虑想要离开,那我希望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队里还是需要你的。” 老刑警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向晚仿佛被他看透,不好意思地低头顺一下头发。 “都有一点吧。主要我自己的写作任务也多起来,另外就是……我上班也没有具体的工作,感觉在队上混吃混喝的,不太好。” “没人说什么吧?”齐沧海微笑着看她。 “那到没有,是我自己认为。”向晚老实说。 “那你就想多了。”齐沧海严肃说:“把你招入警队,虽然是白队的提议,可当时也是经过了讨论,得到市局批准的。向老师,其实并不是你在队上没有作用,而是我们地方太小,没有那么多大案要案供你发挥作用……” 向晚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齐沧海看她一眼,“实际上,你对前面几个案子的侧写分析,我都认真看了。老实说,非常意外,非常震惊。案件侧写在我们这里是一个新兴的技术,我以前确实没太看好。但实事上,你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被夸奖了,向晚有点脸红。 “齐队过奖了。主要还是大家的功劳。” “那是。一条心,才能拧成一股绳嘛。”齐沧海点点头,又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向老师,我个人是非常诚恳地希望你能留下来的。” “这……” “这样吧,你考虑到月底。” 齐沧海笑笑,“好歹干到月底,把工资领了?” “呵!成。谢谢齐队。” 人家把话说到这分上,向晚还能说什么? 而且,这个辞职的时机,其实很不对。 这一点,是在她离开齐沧海的办公室时,才想到的。 且不说齐沧海对她才华的肯定是真是假,但他不希望她离开一定是真的。 白慕川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辞职。知道的人,以为是她自己走的,不知道的人呢?会怎么想,会怎么说? 这个时候离开,确实不太好。 向晚想通这一点,也就不挣扎了,还像以往一样,坐下来工作。 小刘匆匆走进来,望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向老师,有人找你。” 向晚抬头,觉得他的笑容莫名其妙,“谁啊?” 小刘把桌上的水杯推了一下,像有点口渴,狠狠喝一口才叹气,“一个超级大美女。” “……” 到底谁啊? 小刘挤了挤眼睛,“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向晚狐疑地扫他一眼,放下鼠标,匆匆出去。 接待大厅里,一个年轻女孩儿戴了一顶鸭舌帽,脸上挂一个大口罩,懒洋洋地坐着那里,跷着二郎腿,一看那姿势,她头就大了。 “谢绾绾?” 她唤一声走过去。 谢绾绾坐直身体,冷冷剜她一眼:“能不叫名字吗?” 向晚:“……” 左右看看,她忍不住笑出声。 “你以为你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谁啊?” 谢绾绾撇嘴,看向旁边。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跟着父母来办事,一个人趴在椅子上玩耍。 谢绾绾问他,“小妹妹,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女孩可能被这个戴口罩的怪阿姨吓住了,愣一下,摇头。 谢绾绾开心了,摸一把她的小脑袋,“笨。我是阿姨啊。” “阿姨好。” “乖!” 谢绾绾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颗棒棒糖,递给她。 “……” 向晚看呆了。 她的包里居然随身带棒棒糖? “很奇怪吗?”谢绾绾看她的时候,没什么好气。 “不奇怪。”向晚站在她面前,冷着眼,“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 “……” “约你喝酒。” “……” 还喝?那天喝了被白慕川种了一堆草莓在脖子上都不知道,然后还戴了整整三天的丝巾来遮盖,那红印才消…… 要不是秋天,她就想冲去京都废掉他了。 “行不行啊?”谢绾绾不耐烦地瞪她。 “不行。”向晚干脆地拒绝,抱着双臂狐疑地问:“为什么找我?” “我高兴啊!”谢绾绾挑挑眉。 “我不高兴。”向晚一般情况下对人温和有礼,可她知道对谢绾绾这种性子的人,温和是没有用的,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该拒绝的时候,一定要拒绝彻底。 “不好意思,白慕川不在,我不喝酒。” “呵呵!”谢绾绾懒洋洋地看着她,不太正经地戏谑:“你该不会是怕我吧?” “怕你?” 谢绾绾压低嗓子,朝向晚眨一下眼睛,“你真以为我喜欢女人?” 向晚被她问得啼笑皆非,“当然不。你不仅不喜欢女人,你还喜欢我的男人。” “……” 有差不多两三秒的时间,谢绾绾没动弹,也没说话。 好一会,她看向晚脸上没什么别的情绪,总算缓过劲来。 “那个事……我道歉。” “嗯?”向晚左右看看,索性坐在她身边,“说吧。” “说什么?” “道歉啊!我听着。” “……”哪有这样的? 谢绾绾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向晚这个女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温驯好欺负,骨子里是个硬茬子。 她冷笑:“我刚才已经道过了。” 向晚盯着她,“可我不知道道歉的原因。” 谢绾绾不示弱地回视,过了十来秒,慢声一笑,“行。我以前是喜欢白慕川。我承认。不过,我那天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我以后不喜欢他了。” 向晚眯起眼,正视她:“感情,是可以说收回,就收回的吗?” 哪有人能随便控制自己的感情? 她是真的疑惑,谢绾绾却听得有点别扭。 以为向晚防备着自己,她别开了视线。 “是啊,有点难。所以,我决定要跟你交朋友……” “……” “朋友的男人,抢了是要砍手的。我不会那么干。” “……” 向晚吸一口气,好半晌才笑出声。 “可我——不敢和喜欢我男人的女人做朋友。” 她的话,从容,冷漠,而且坚持。 谢绾绾眯起眼看她。良久,一笑。 “你很有个性。” “你也是。” “好。不喝拉倒!”谢绾绾拎起自己的手袋,扭着腰径直走了。 恰好这时,唐元初从外面进来。 不知道他上哪里跑了一圈,额头上全是细汗,刚好与谢绾绾打个照面。 他一怔,愣愣看她,“你怎么来了?” 谢绾绾停下脚步,斜眼睨他,从上到下,然后嫌弃地哼一声。 “要你管——唐、僧。” “……” 很显然,她把那天晚上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唐元初被折磨了好几天的心,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看谢绾绾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吸一口气,把手上的东西塞给向晚。 “帮我交给齐队,我出去一下。” 向晚低头看一眼那包文件,“……” …… 唐元初是在停车场追到谢绾绾的。 这个女人喜欢单独行动,不喜欢让助理跟随,还不想打车被狗仔发现,所以,她猜她肯定是自己开车来的。 果然,那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十分显眼。 谢绾绾刚刚从车位上退出来,就见唐元初挡在前面。 “干什么?”她按一下喇叭,摆手,“闪边去。” 唐元初不说话,走过去,直接拉车门。 ……锁死了。 这女人警觉性还挺高。 他拍拍窗户,“开门!” 谢绾绾歪着头,邪邪地看他,“凭什么?” 唐元初又拍:“我有话跟你说。” 谢绾绾哼笑一声,不理会他,直接发动汽车。 呜一声,汽车突然往前驶出去,把唐元初吓了一跳。 他原本是握住车门把手的,被拖行几步,气也冲上来了。 年轻人本就火气旺,看谢绾绾这么无视他,哪里压得住那口气?握住车把不放,他整个人直接吊上去—— “卧槽!”谢绾绾一看这动作,吓住了。 赶紧踩一脚刹车,她摁开车窗就骂,“你不要命了?” 唐元初脸上的汗更密了,额头上,手背上,青筋暴鼓,说话时咬牙切齿。 “开门!” 谢绾绾斜视他,“有话就说,我听得见。” 车窗是开着的,她在里面,唐元初在外面。 两个人对视着,唐元初一肚子的话,在心里盘旋了好几次,愣是挤不出来。 “说不说?不说别耽误我事儿——忙得很。”谢绾绾不耐烦了。 “说!”唐元初咽一口唾沫,看着她的眼睛,像有火喷出来,“你那天晚上喝了酒,做了什么事,不知道啊?” “就这事啊。”谢绾绾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听说了,是你送我回去的。行,忘了说了——谢谢你,唐警官!” “……” 她真不记得吗? 一点都想不起来? 唐元初纠结的心都揪起来了。 “还有事吗?”谢绾绾看着他双颊涨红,像看洪水猛兽一样看着自己,有些好笑,“我说小朋友,你不会暗恋我吧?我可警告你啊,追求我的男人……大概排队都能排到十年后。你要有这分心思,早点灭了吧……” “……” 自恋! 唐元初听到自己的牙齿咬合。 他断然不会承认自己喜欢谢绾绾。 可如果让他放手,任她离开,似乎也做不到。 六神无主,他心脏慌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要干什么…… 末了,他竟说出一句自己也诧异的话来。 “烟钱,你没给我。” 那天晚上,谢绾绾说没有零钱。 所以那包烟,是唐元初为她垫付的。 谢绾绾愣了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 “sorry,我忘了。不过,我现在也没有零钱,怎么办?” 唐元初掏出手机,“微信加我,转给我。” 谢绾绾飞他一眼,突地拉下口罩,“你是想加我微信吧?” 唐元初脸颊一片涨红,“……我是要你还钱。” “噢!”谢绾绾了然地点点头,慢慢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斜斜睨他一眼,“那不用加微信,你把收付款打开,我扫你……” 唐元初:“……” 嘀! 钱到账。 她转给他了。 他再没理由阻止她。 或者说,他从此跟她再没什么交集。 唐元初心脏鼓噪着,发出一种闷闷的声音。 “放手啊?”谢绾绾奇怪地看着他,“钱也给了,你还想怎样?” “我……”唐元初说不出话来。 他握在车门把手上的手心,早已一片汗湿。 但最终,他仍是放开手,默默地往外走,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影子。 谢绾绾的车,从他身边驶过。 玛莎拉蒂的车标,极是耀眼。 “唐元初——”她突然停下,“请你喝酒?” 第228章 ,妖精要吃唐僧肉(一更) 唐元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意,但谢婉婉的话,就像有魔力一样,让他完全无法拒绝。 他想,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妖精。 她的脸,她的笑,她眉眼间的风情,就像在频频对他施放魔法,勾引着他心底那一根未知的弦。 无从拒绝。 …… “怎么样?” 谢绾绾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回头看他。 “还认得出我吗?” 唐元初看着她脸上的大浓妆。 “认得出。” “这样也认得出?”谢绾绾微微拧眉,对着镜子左右摆头,“不能啊,这妆化得,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你化成灰,我也认识。”唐元初哼哼说。 “……” 谢绾绾转头剜他一眼,放下化妆袋。 “行了,就这样。绝代妖姬重出江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开车吧!” 就在她刚才去后备厢拿她的全套化妆工具时,就已经把钥匙交给了唐元初。 女人一般方向感不好,开车还容易走神,技术也不如男人。 所以,有人做司机,她自然乐得轻松。 愉快地哼着小曲,她突然又转头叫他。 “不对,你先下车去。” “……又怎么啦?” 谢绾绾扯了扯自己身上嘻哈风的休闲装。 “这个不合适泡吧!我要换一身衣服。” 她的后备厢里,“装备”很多,除了化妆品,还有一个行李箱,里面全是衣服。 唐元初搓一下额头,认命地下去了。 谢绾绾看他一眼,“走远一点,不要偷看啊。” 唐元初只当没有听见,砰一声关上车门。 “哈。”谢绾绾忍不住乐。 …… 等唐元初再上车的时候,换好衣服的谢绾绾,真像换了个人。 浓妆艳抹,衣着性感,完全换了一种风格,哪里还是热炒的清纯玉女人设? 不熟悉谢绾绾的人,根本就认不出她。 唐元初终于相信,化妆是四大邪术之一了。 …… 兰桂香坊。 七点半,才刚上班的点儿。 客人陆续进去,渐渐多了起来。 唐元初知道黄何在这里上班,原本是不想来的。 可拗不过谢绾绾,就对兰桂香坊情有独钟,换了哪里都不去。 幸好,他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黄何。 唐元初一颗心松懈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到酒吧,却是第一次感觉到酒吧里的靡靡之音是这样燥热。 狂舞的人群,扭动的腰肢,就像刚刚坠入凡尘的夜之精灵,挑动着人类的神经。 “一杯沉默的第三者,谢谢。” 酒保递上来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射灯下晶莹剔透,诱人欲望…… 谢绾绾的眼睛,一瞬就燃烧起来。 仰脖子喝下一口,她长舒一口气,望向唐元初。 “喝什么?” 唐元初皱眉,“我等一下。你不用管我。” 谢绾绾挑挑眉,显然并无心情管他。 “再来一杯!” “小姐,我们有几种新的……” “沉默的第三者,谢谢。” 对酒保热情的推销,谢绾绾不以为意。 在唐元初还咀嚼着“沉默的第三者”这个酒名的时候,谢绾绾已经把酒喝光,摇着双手,随着音乐尖声叫着,闯入了舞池—— 她像久困牢笼的小兽,钻入自由的怀抱,就像疯了一般,拼命地扭动着她柔软的腰肢,双手高高地挥舞着,与身边几个热情似火的男士一起,甩胯,扭腰,跳得不亦乐乎。 唐元初远远看着,皱起了眉。 年轻人热情奔放,他上大学那会也喜欢过这样的放纵与发泄。 工作后,反而不喜欢了。选择了做刑警,与这样的花花世界好像就隔绝开来……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老土…… “先生,喝点什么?” 酒保看他默默做着,礼貌地询问。 “我陪朋友来的,先不要。谢谢。” 看着玩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谢绾绾,唐元初觉得自己今天不适合喝酒。 他坐在人群外,观望着人群里的她。 她浑然不觉,释放着热情,把周围人的神经全都撩动起来。 灯光刺激而暧昧,暗暖的光芒染乱了人群的脸…… dj的音乐,嗨到高潮。 “过来呀,过来!” 谢绾绾看着唐元初的方向,拼命朝他招手。 唐元初骑着凳子,不动。 “……你可真没劲!” 谢绾绾大声喊着,却被音乐声覆盖。 看唐元初像个木头疙瘩似的坐那里,她受不了,朝他冲过来。 “干什么?”唐元初看着被她拽着的手腕。 “跟我来!” 谢绾绾拖着唐云初,再次走进舞池。 “跳啊!跟着我,跳起来……” dj在叫,她也在叫。 疯狂的扭动,她细腰如蛇,曼妙地徐徐燃烧起唐元初的神经。 他很不习惯这样的节奏,可融入了这个世界,就不得不在音乐声里,随意地摆动身体…… “嘿!跳得不错!”谢绾绾眼瞳一亮,近距离打量他,突然吹一声口哨,“你身材很好啊!” 音乐声太大了,唐元初听不见,不得不低下头。 “你说什么?” “我说你身材很好。舞姿也很性感……妥妥的小鲜肉啊。我说你以前练过吧……” 前前后后都是人,谢绾绾几乎快扑入了怀里了。 “……没有。” 这一次,唐元初听清了。 他耳廓稍稍有点烫,“我胡乱跳的。” “呀!打谁的脸呢?胡乱跳也这么棒?” 谢绾绾戏谑般将腰扭得像条水蛇,半靠在他身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玩笑一般朝他面颊轻轻吹一口气,“不过,小哥哥,你跳得还是太保守了……浪起来啊!浪一点,嗯?懂不懂?” “……”唐元初面红脖子粗,“不会。” 不待谢绾绾回答,他又扣住她的拉拽开,神情严肃地问她:“你不是来喝酒的吗?怎么尽顾着跳舞了?” “跳一会儿,等酒精挥发了,咱们再去喝!” “……” 进入舞池之前,谢绾绾已经喝掉了两大杯。唐元初看她酡红的面颊,无力地一叹,只能随着她扭动。双臂不时隔在她的周围。阻止那些乘机凑近她,明显有着非分之想的男人。 “拜托,不要绷着个脸啊,小哥哥。” 谢绾绾跳得飞起,看唐元初戒备森严的样子,忍不住拿手去捏他的面颊。 “别捏我。” 她老把他当小孩儿,唐元初心里都有阴影了。 “呵,傲娇啥呢?” 看他红着脸把自己拍开,谢绾绾想笑。 “喂,你该不会连女生的手都没有牵过吧?” “谁说的?我有女朋友的。” 谢绾绾一脸不信:“现在?” “以前。”唐元初闷闷的说着,别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也根本就不想回忆,那个因为他买不起包就离他而去的初恋,以及青葱岁月里初尝情爱的少女,自尊心被碾得粉碎的痛苦…… 噗!谢婉婉笑得一脸灿若春花:“我看你的样子,怎么不像有过女朋友的人?” 唐元初闷着头不说话。 谢绾绾忍不住又逗他:“嗳,那你跟你女朋友亲过嘴没有?” “……” “没有?” “……” “那你说说,你跟你女朋友怎么分手的?” 唐元初横她一眼:“关你什么事啊?” 谢婉婉挑了挑眉头:“我就想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冰雪聪明呀?早早就把你这个唐僧给甩了——” 舞池里的音乐声很大。 这几句话,谢绾绾是凑到他面前说的。 可最后一句还没有说完,唐元初就突然变了脸。 “不跳了!”打断她,他转身离开。 唐元初哎一声叫他,见他头也不回,纳闷地停下,跟了过去。 卡座上,有空掉的酒杯。 唐元初一个人生闷气般坐在那里。 谢绾绾随意地撩了撩头发,往他身边一坐,伸长脖子看他的脸。 “你在生气?” 唐元初没好气地看她,“你还喝不喝酒了?不喝咱们这就走——” 谢绾绾:“喝呀,喝。” 说着,她又回头找酒保:“再来两杯——沉默的第三者。” 唐元初微微吃了一惊,“还要两杯,你不要命了?” 谢绾绾咯咯直笑,“命就是用来喝酒的呀。” 唐云初无言以对,沉默着别开脸。 酒吧里的音乐声,一刻不停,煽动着人们的情绪。 谢绾绾的酒瘾像是被勾出来了,两杯下肚,根本就不是结束。 她完全沉醉在酒精的麻醉里,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但没有忘记提醒唐元初,“一会儿我喝多了,你记得给我助理打电话——我的事他们会安排。” 唐云初看她一眼,不说话。 当然,跟一个酒疯子,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婉婉见他闷不作声,笑了起来,“你说你这人,在酒吧里都不喝酒,活着有什么意思?” 唐元初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我要喝酒,一会谁送你回去?” 谢绾绾撇嘴,“那行,你以后就做我的专职司机好了,我喝酒都叫上你好不好?我喝,你就在边上看,我喝完,你就把我送回去。” 唐元初哼声,“那你给我多少钱一个月?” 谢绾绾亮开嗓子大笑,“价钱随便你开呀,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兼职啊?” 唐元初沉默。 好一会儿,他说:“兼啊,我什么都兼。” 迷离的音乐,鼓噪着唐元初的神经。 这天晚上谢绾绾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完全不知道了。 只知道喝了酒的她,与平常大相径庭,像个疯子似的,又吵又闹,完了,还抓住他的手不放。 “我给你看个手相吧?” 唐元初垂眼,看着握在自己粗糙掌心的那只小手…… 白嫩的,干净的,修长的,擦着一层晶莹的指甲油,像仙女的触角,莫名伸到了他的心里…… “唐僧啊,你这命运多舛,感情挫折也大啊……” 谢绾绾拉着他的手,因为醉酒,双眼瞪得像斗鸡眼似的,埋着脑袋认识地瞅他。 “……好厚的茧,真粗。” “……”唐元初自上而下看她被头发半掩的脸。 “茧厚,手粗,跟命有什么关系,你会不会看啦?” “手粗是手粗,命不好是命不好。” 谢绾绾跟他犟。说着说着又抬起头来,神婆似的,神神秘秘地看着他,“我有办法给你化解,要不要?” 还化解? 唐元初哭笑不得。 “怎么化解?” 谢绾绾虚起眼,似醉非醉,但语速慢而清晰。 “陪我睡一晚上,我保你将来无灾无难,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 酒吧里的音乐声,似乎消息了。 唐元初怔怔看着她的手,然后正视着她。 “谢绾绾,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知道啊!”谢绾绾咯咯一笑,“唐僧啦!” “……”唐元初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声音微哑,“所以,你是妖精喽?” 呃!谢绾绾打个酒嗝,头垂下,直接砸在他的手心上,痛得他抽气一声。 然后,那颗埋在他手心的脑袋下,冒出一句话。 “对呀,你是唐僧,我是妖精……妖精要吃老僧肉啊!” 第229章 ,脚底抹油(二更) 谢绾绾醉了。 醉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嘴里嘟囔着,拖着他的手,又是闹又是吵。 唐元初杀掉她的心都有了。 她请他喝酒,结果他一口没喝,她把自己灌醉了,结账买单的人成了他自己。 不仅如此,还要驮着她这么大一个人去取车,然后还要送她回宾馆…… 唐元初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虐。 究竟图个什么啊? …… 图个什么啊! 那个没有开灯的暗夜里,他为她而涌动的欲望像一把尖利的刀子,突然撕开了他的身体。 心脏莫名一抖,他脊背一层虚汗。 是欲。 他懂了。 …… “这就走啊?再喝一会儿啊!还早着呢。” 谢绾绾嚷嚷着,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穿着高跟鞋的双脚,根本就走不稳,东倒西歪。 唐元初不理会她,拎小鸡似的拎着她往外走。 谢绾绾完全没有醉酒人士的自觉性,一个踉跄走过去,在门口重重撞到了一个姑娘身上。 对方一行数人,男男女女都有,正说着笑呢,那女的被她一撞,当即尖叫了一声。 “要死啦,走脚不长眼——” 她叫声未落,转头看到了唐元初。 两个人同时一怔。 这么狗血?前女友。 唐元初头大了,扶着谢绾绾就想赶紧走人。 可那女的却叫了起来,“唐元初?” 唐元初没有吭声,继续埋头走路,谢绾绾却扯住他的胳膊。 “喂!唐僧啊,那,那个妹子在叫你耶?” 唐元初:“……” 前女友上个月给唐元初打了几个电话,那是在他突然成了网红民警之后。不过当时唐元初没有给她什么好脸。当初的分手,前女友本就觉得自己亏,复合无望,这次见她搂着个女人,当即有点火。 “怎么?装着不认识啊?” 唐元初吸口气,冷静问:“有事?” 前女友黑着脸看他,“撞了人,不用道歉?” 唐元初:“对不起!” 本来挺小一件事,他不想在酒吧门口扯皮。 但他的道歉,没得到前女友的谅解,反倒惹得她一身的躁动。 她走过来,直勾勾看一眼唐元初搂在谢绾绾腰上的手,哼一声,指着谢绾绾的鼻子。 “她撞的,让她道歉!” “卧槽!”谢绾绾喝大了,脑袋本来无力的耷拉着。一听这话她生气了,捋开长发剜过去,冷眉冷眼地笑,“小妹妹,你挺横的啊?” 不喝酒的时候,谢绾绾很注意自己的人设,肯定不会在公众场合跟这些人计较。 可她不是喝酒了嘛?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头发一甩,她平常忍气吞声的那些火,直接冲唐元初前女友去了。 “我就不道歉怎么着?” “……别惹事!”唐元初低声唤她,勒住她腰,想把她拖离战场。 结果,没想到这女人战斗力这么强,根本就拉扯不住。偏生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肯相让,扯开嗓子就在兰桂香坊门口推搡谩骂起来。 谢绾绾成名以后,一直被人像公主一样捧在云端,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尽管她在人前装出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其实性子是极其嚣张任性的,从来都得别人依着她,顺着她,哪容得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 “我去你妈的!” 像个爷们似的,她挽袖子就要揍人! “……” 闹到这份上,唐元初也不好亮证件。 眼看双方收势不住就要打起来,他里外不是人,谁也治不住,一咬牙,索性一把将谢绾绾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就走人。 “……卧!槽!放开我。” 谢绾绾在他肩膀,又踢又打。 挣脱不开,张嘴就咬。 唐元初忍着痛,闷头走人。 前女友那一伙人不想依,可这时兰桂香坊的保安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黄何。 他看一眼唐元初远去的方向,皱了下眉头,赶紧过来处理。 前女友还在生气,骂骂咧咧地。 这时,她身边那女孩儿突然小声问了一句。 “雨儿,刚才那女的,怎么有一点像谢绾绾啊?” 前女友一怔,望着她。 对方点头,八卦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不!我看就是谢绾绾。哇塞!劲爆!她怎么跟你前男友搞一起了?” “拍照了吗?” “……我刚才录视频了!” …… 对于灰溜溜扛着人离开这事,唐元初后来很久都耿耿于怀,觉得处理方式太不爷们儿了。 可当时当境,除了走人,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你还挺重。” 唐元初把人丢在副驾上,甩甩胳膊,不无叹息。 谢绾绾打一个酒嗝,气都快涌到脑门上了。 “拉倒吧你……不会说话,就,就他妈闭嘴。我重?我标准身材……你看看,你给我看看……” 说着,就扯衣服。 “……” 唐元初剜一眼她那一身性感的衣服,果断闭嘴。 未免谢绾绾还像那晚一样乱来,唐元初松了松领口,把她的安全带系得牢牢的。 谢绾绾不舒服,扯着安全带狠狠地看他。 “松开,松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呵!酒醒再说吧……我也有账要跟你算!” “好啊!松开啊,咱俩就地儿算算……” 唐元初白她一眼,发动汽车,“我送你回去。” “不要不要!”谢绾绾狂躁着挣扎一下,又开始服软,“我给你亲一下,你松开我……好不好?” “……”唐元初不理她。 谢绾绾虚虚地伸手,摸他的手背,“行不行嘛?” 唐元初胳膊一抖,不敢开车了,直接停在路边,“叫你别碰我。” 谢绾绾撇撇嘴,翻眼望天,“傻逼……好像我自己不会似的……” 自言自语地说着,她低头寻找着,摁开安全带,猛地朝唐元初俯身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就恶狠狠的质问:“你说……为什么不准我揍她?” “她。谁啊?”唐元初装不知道。 “那个叫你名字的……” “……因为你揍不过。” “放屁!”谢绾绾骂完,眼珠一转,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该不会她就是那个机智女孩吧。” “谢绾绾,我警告你啊……” “啧!”谢绾绾暧昧地笑了起来,“生气了……就是心虚了,是她对不对?你,你说你这个人吧,咱就活得这么憋屈呢?被人家甩了,还在别人面前装孙子……” “谁孙子了?” “谁脚底抹油,谁就是孙子!” “我不跟你说。” “嗯……好。”谢绾绾撩唇笑着,那一只手顺着他的胳膊软软滑下去,低眉顺眼地瞅着他,就着那一脸艳色的妆容和略显丰腴的衣服,“不说……我们做吧……” 第230章 ,山高水长(三更) 唐元初手一抖,见鬼似的看她。 谢绾绾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惊悚。低低笑着,她脑袋意味不明地在他肩膀上蹭着,软绵绵地说:“怕了?” 唐元初感觉吞咽困难,嗓子都哑了,“我对醉鬼没兴趣。” 谢绾绾咝咝一笑,那软糯的声线,像毒蛇吐出来的蛇信子,撕扯着唐元初本就薄弱的神经,“我不醉……你又哪来的机会……” “……” 唐元初胸膛起伏着。 两个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摩擦产生的热量像电流似的,蹿过来淌遍全身,刺激得他毛孔都舒张开来,仿佛在叫嚣着渴望…… 面前的女人,仿佛变成了一条蛇妖。 望他的视线迷离而妖魅,缠人的双臂柔若无骨。 他呼吸不畅,双目赤红,一个字也吐不出。 “你害羞啦?”谢绾绾声线略沉,咝咝地笑,“不要怕,我教你……” 唐元初喉结打着梗,“你经常这样?” 谢绾绾没听懂,抬头看他,“嗯?” 唐元初吸一口气,“经常跟男人这样乱来?” 谢绾绾飞他一眼,媚眼如丝,“不……我讨厌男人碰我。” 唐元初冷笑,“你的样子可不像讨厌。” 谢绾绾想了想,“你来试一下……我就知道了。” 谢绾绾喃喃说着,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很久了,很久不曾。或说,从来不曾。 突然这一刻,心底那一扇潮湿而阴冷的门,就打开了,迫及地需要有人进驻,需要得到充实…… 而面前的男人,火一样热的身体像钢铁一样硬,厚实的肌肉性感得让她发颤,年轻的面孔鲜活而阳光,像极了那一些早就被她遗失在黑暗岁月里的青春……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 那感觉让她变得迫切,需要堕落。 “唐僧……让妖精吃了你吧……”她吐气如兰,每一个字符都像在画地为牢,让他死死圈在她的妖气里,挣扎不得。 “为什么?”唐元初嗓子眼都冒烟了,身体在她的指下燥热,癫颤,可他不愿意这样苟且。 不想做她欲望的排解器……转天,又被她抛到脑后。 “因为……”谢绾绾的头慢慢耷下来,唇亲到了他的脖子,“因为妖精吃了唐僧肉……就可以长生不老啊……” “……我不是唐僧。” “你是。” 谢绾绾吊住他的脖子,从容地撩开他的领口。 手就那么伸了进去,画着圈的抚摩那一片结实的肌理。 “试一下,不难的。” “谢绾绾。”唐元初咬牙切齿,“我不是你的小白鼠……” “……妖精不吃白鼠,只吃唐僧肉啊。” “别装疯卖傻!” “哦。下次不这样了……下次我少喝点……我们就可以舒服一点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元初扯着她的手大吼。 “啵……”她手动不得,伸脖子就吻上他的脸颊,“知道的,我知道的。” 一腔的愤怒,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一个吻里。 唐元初重重地喘息着,看着面前这张不停往前凑的脸,血液往上疯狂地蹿动,额头上隐隐浮上了细汗…… “谢绾绾!” “一个不够,那再来一个。” 啵!啵…… “嘻,你脸红了……” 她指着他,又笑了起来。 “还有……你……好像有反应了……” “咳咳!”唐元初受不了这样敏感的磨蹭,飞快掐住她胡作非为的手,不让她乱动。 然后,一双炙烈的眼,死死盯住她,似要望入她的眼底,看穿她的心思。 女人的眼里,酒意绵绵。即无情意,也无爱,连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 近在咫尺,又遥不可触。 “疯子!” 唐元初闭了闭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她那一身露肉的衣服紧紧捆住,再次为她扣紧安全带。 “坐稳了,我送你。再闹,我就把你丢下去!” 谢绾绾一听“丢”字,怔了怔,似是清醒了一点。 歪着头,她眯起眼打量他,好久没有说话。 唐元初正视前方,一眼都不再看她。 他怕多看一眼,自制力就会被毁于一旦。 夜渐渐深了,锦城的街道华灯异彩。 他开着谢绾绾的车,行走在这座城市的繁华里,突然就想到了光鲜亮丽的谢绾绾。 “谢绾绾,你心里其实挺压抑的吧?” 静静的,没有人回答。 唐元初慢慢转头。 谢绾绾一头栽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 “唉!”唐元初叹息。 明天醒来,她只怕又要忘得一干二净。 …… 向晚第二天是在茶水间里看到唐元初的。 饮水机里的水流出来,把他的杯子都溢满了,他竟浑然不觉。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晚瞅了半晌,慢慢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喂!” 唐元初惊了一下。 回头看到是向晚,又松一口气。 “向老师,是你呀?” “怎么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似的?” “哪有?”唐元初低头,摆弄水杯,又拿纸擦拭溢出的水,“刚才想点事情——” 向晚看着他闪烁着回避的眼,挑了挑眉:“昨天追谢绾绾去了?!” 唐元初沉默。 向晚上上下下打量他,意味深长的笑。 “我说唐警官,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什么呀?没有的事儿。我跟她……两个世界的人,哪能呢?”唐元初臊红了脸,眼睛不自在地瞄向别处,“那天晚上帮她买烟,我管她拿钱呢。” 呵!向晚笑了,“看你的样子像是做贼心虚。” 唐元初无语地看他片刻,抬腕看一下时间,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向老师,我还有事,不跟你开玩笑了啊,咱们回见。” “?”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 向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神经兮兮的。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向晚没有从唐元初那里得到半点消息,却意外在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谢绾绾的电话。 电话里,谢绾绾告诉向晚。 她在锦城的拍摄告一段落。 明天她就要随剧组去西市,大概要在那边呆一个月左右。 《灰名单》的剧情,向晚记得。 有好几个案件和事件都发生在西市。 所以,谢绾绾去西市取景拍摄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专程打电话告诉自己…… 她们很熟吗?连朋友都算不上。 向晚敷衍几句,“那祝你一路顺风,再会。” 谢绾绾顿了顿,突然笑了一声:“不要再会了吧。” 说完,她挂了电话,闹得半天摸不着头脑。 但随即,她又奇怪地想到了失魂落魄的唐元初—— 谢绾绾这一走,唐元初再想见她,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啊?就算喜欢,怪也没机会了。 人生就是这样。 山高水长,缘分易断。 …… 这几天谭元春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向晚留在医院陪护的时间减少了一些。 不过,到底生了一场那么要命的病,不是说一日两日就可以完全恢复正常的,在谭月春的坚持下,一心想出院的谭云春,没有得到家里人的批准,又多住了一些时日。 医院产生的费用,全都是谭月春垫付的。 向晚知道她不缺这些钱,可还是拼了命地加更,想赚钱早点把债还上。 上班的时候,她特地查了一下自己的存款。 汗颜的发现,离母亲的治疗费用,还差了好长一截…… 下个月的稿费应该会多一点了吧?毕竟有一个高达10万元的打赏。 想到这里,向晚趁着工作的闲时,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沐二少正在连载的小说《白名单》。 结果遗憾地发现,沐二少仍然没有更新。 都这么久了,这个作者是消失了吗?难道《白名单》真的要变成一本烂尾书? 评论区里,哀鸿遍野。 很多人都在呼唤沐二少回归。 向晚叹一口气,也留了一条鼓励的书评。 “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我希望你都不要轻易放弃《白名单》,我们太多的人爱它了……一直在等待,从来没放弃。” 留完言,她打开自己的电脑,随意地翻到书评区。 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活跃在书评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每一次看书评,对向晚来说,都是一次精神上的享受和交流。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骂他。 最近她更新不错,评论区里赞声一片,向晚也从中感觉到了工作带来的乐趣。 她一条条翻看着,唇角不知不觉往上扬起。 “最近更新很好,一天都没有断。可好久都没有案子发生了吧?作者你就不觉得惭愧吗?有欲望的地方,就会有罪恶……一本没有罪恶的书,食之无味!” 神秘id。 那个人又出现了。 向晚心里一跳,神经当即紧绷。 可半秒后,她又释然。 是她多想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出什么事儿啊。 疑心生暗鬼,不要多想了。 她琢磨一阵,低头给白慕川发消息:“忙吗?” 白慕川很快回复:“嗯,还成。今天咱妈恢复得怎么样?” 每次听他说“咱妈”的时候,向晚心里就火辣辣的,有一种说不出是开心还是羞涩的滋味儿。 “恢复得挺好的。我一会下班去接她出院。” “那……小向晚,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过来陪我了?” 他又提起这件事。 向晚微微一笑:“至少要下个月初吧?” “……你这是要憋死我啊!” 京都。 重案一号大楼。 白慕川慢慢放下手机,走进了办公室。 重案一号目前处于筹建状态,还没有正式对外办公。 不过,第一批工作人员已然陆续前来报道。 权少腾此刻就坐在白慕川的办公室里,四处张望着办公室的摆设,悠哉游哉地等着他。 “老五。” 白慕川推门进来。 权少腾将大班椅转了个圈,面对着他,两条大长腿叠放着,似笑非笑。 “嗨!小白。” 白慕川哼声,瞥他一眼,“……你就这么问好的?” “不要这么严肃嘛!” 看他板着个脸,权少腾叹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朝他敬了个礼。 “重案一号行动大队队长权少腾,前来报道!请指示!” “指示你个头!”白慕川一个拳头砸在他肩膀上,“还没正式办案呢,不用那么严肃嘛。” “……” 权少腾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两个人重新坐下来,他瞅着白慕川,懒洋洋地问:“你说这机关是开张了,可咱们手上都没有案子呀?你还好,有事做。我这行动队长没行动,天天上班干嘛呢?要不,咱们凑几桌麻将?” 呵!白慕川白他一眼:“你还想有案子呀?” 权少腾耸耸肩膀,“不,我想要天下太平。” 白慕川哼笑一声:“得了吧,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咚咚咚!”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有节奏的三道敲门声。 白慕川双手一扣,肘在办公桌上,抬眼一望。 “进来!” 门口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笔直地走了进来。 “白队好,权队好!程馨前来报道!” …… 第231章 ,变化(一更) 这一年的十一月,过得相当漫长。 也许是分离拉长了空间与时间,明明不到一个月,向晚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每天早、中、晚三次打卡一样的聊天方式,已经不能满足思念。 明明心里藏着一团火,却偏偏裹上了一层冰。 思想的小翅膀早已飞到了京都,她却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每一天都认真工作,学习,就像并没有那么想念一样。 有时候写得累了,她会想偷懒。 可身后就像有一根小皮鞭在抽打。让她不敢断更,一天也不敢停。 十二很快就到。 虽然齐沧海客气地挽留,但向晚还是在十二月的第一天,离开了洪江区刑侦大队。 相处这么久,同事们都很舍不得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向晚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舍。 离开的时候,她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到小纸箱里,最后一次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微笑着向大家告别。 刑侦队大多都是男士,并没有过表现出过多的情绪。 唯一的女士梅心,只淡淡对向晚点了点头。 “再见。” “再见。”向晚对她挥手,“回头有机会一起吃喝玩乐——” “嗯。” 梅心多余一个字都没有。 可向晚离开后,她却一个人站在楼上种植多肉植物的窗口,远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然后,低头,慢慢地侍弄那些长势旺盛的多肉。 天已经凉下来了。 向晚抱着个箱子,不想挤地铁。 她站在刑侦队大门,准备打车。 可刚刚点开打车软件,背后就传来一道喇叭声。 向晚回头,看到程正的车驶出来,停在她的身边。 “走吧,我载你一程。” “你这就下班了?” “下班了。” “……” 从向晚妈妈住院到现在,她和程正已经很久没有同行了。 过去那些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的岁月,仿佛已经遥远得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时间漫长得在记忆里模糊了事件,也模糊了很多感觉。 “好吧!” 向晚没有拒绝。 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她抱着箱子坐到后座。 程正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发动了汽车。 她辞职的事,程正是知道的。 但他没问,向晚也没有主动提及。 两个人一言不发,走过了一条条漫长的街道。 汽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程天坐在那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迟疑了很久,终于转头看着向晚。 “你是准备去京都吧?” 突如其来的话,让向晚不知如何应答。 程正:“我听说你妈妈恢复得不错,快出院了吧?” 向晚看他一眼:“已经出院了。” 程正皱了皱眉头:“最近没去医院,不好意思。” 向晚微微一笑,“程队,你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抱歉的是我。” 程正抿唇,看她的眼,有些深,“以后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再找我。” 以后…… 向晚除了微笑,不知道能说什么。 程正迟疑着,又补充一句,“我没别的意思。” 向晚莞尔,“一定会的,谢谢程队。” 下车的时候,向晚抱着箱子站在路边,放下箱子,对程正摆了摆手。 “程队,再见。” 程正面色幽沉,看着她慢慢说:“我也准备调回京都,就等任命下来了。” 嗯?向晚一怔,猛地转头,正好对上他灼灼的眼。 “你……”想问点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 程正看她一眼,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你放心,跟你没关系。只是洪江区确实太小,我想要更好的发展,想接触更多有意思的案子,还得回到京都——再说,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向晚面颊微微一涩。 她可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程正是因为她才会回去的。 “那挺好的。祝程队,前程似锦。不过,房子的事儿……” “那个不着急,方圆圆不得住下去吗?到时候,她会跟我交涉。” 当初租房的人是方圆圆。 就算要退租,方圆圆去办也是对的。 向晚轻轻嗯一声,“谢谢!” “客气了!” 各自离去。 向晚上楼,程正没去停车,又径直原路返回。 他和她都是活得清醒而理智的人,不会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未来,影响自己的现在。 向晚是,程正也是。 人生已经固定了轨道,过去的一切,就像一个个支离破碎的镜像。 打碎,重组。 …… 向晚回家收拾收拾,写了两章更新发上去,等方圆圆下班回来,一起去了小姨家。 认真说来,向晚家比方圆圆家还要悲惨一点,在房价日溢高涨的今天,方圆圆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套二的房子,而她家……房子早些年卖了个贱价,如今连个固定的居所都没有。 向晚内心是沉重的。 可再一次踏足小姨的别墅,那境况竟与早些时候完全不同。 家里又请了一个保姆。 不是照顾天天的,是照顾谭云春和料理家务的。 谭云春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病后回来原是要继续干活的,可谭月春死活不肯,什么都不让她做。 不仅如此,家里整个氛围都不同了。 看到向晚和方圆圆,小姨一脸带笑。 “饭都做好半天了,就等着你们呢。” 方圆圆一怔,应喏着,古怪地看一眼向晚。 向晚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严肃呢,高冷呢?居高临下呢? 难道说,妈妈的病,让小姨悟到了什么生命玄机? 她心里猜测着,却是不敢问的。 像以前一样,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入了席。 邢家人的饭桌上,无疑是丰盛的。 向晚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晚晚,你妈妈要吃清淡的,这几个菜啊,是专门让厨房为你做的……” 小姨有多久没有给她夹过菜了?向晚对这突如其来的关爱,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小姨。” “谢什么?我是你姨,亲姨。” 小姨笑吟吟地说着,又给扁着嘴的邢菲菲夹了一个菜。 “赶紧吃!吃了上去看书。” 见状,方圆圆笑着嘟囔一句,“怎么没有我的呀!” 以前她可不敢问,可今儿……不是小姨状态不同了嘛? 结果,话一出口,就被谭月春怼了回来。 “你管住嘴吧!看看你……”上下打量她,小姨眼睛里又流露出那一种方圆圆熟悉的目光,“争点气!管理好自己的身材。这还没有结婚就胖成这样,等以后生了孩子,那还了得?” “……” 方圆圆彻底无语了。 “早知道会被diss,我就不吭声了。” “为你好!”谭月春怒其不争,像个审美专家一样瞄她,“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小姨,我哪胖啊,我才120斤……” “呵!”谭月春瞪她一眼,“你就不想知道你瘦到两位数,会不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一句话戳中心窝。 方圆圆默默把夹盐椒鸡的筷子,收了回来。 “哼!”看她老实吃青菜,小姨满意了,又回头看向晚。 “晚晚啊,你看你妈这都好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都?” “……” 小姨一贯这样,对她们姐妹几个的工作,是从来不在乎的。 不过对她们谈的男朋友嘛,就很在意了。 在白慕川那天回锦城装了个逼后,小姨对他的地位基本是首肯了。然后她私底下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那是京都白家的孩子,就有一点坐不住了。 “这年轻男女啊,心里都没个定性的,异地恋,很不利于感情发展……” 说到这里,谭月春眼神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邢远航。 “现在的小妖精可厉害着呢,不要说小白这种有才有貌的青年人了,就算是中年大叔,只要有钱有地位,那一个个也是不要脸的,上赶着往上扑……” “咳咳!”邢远航放下碗。 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微笑着对向晚和方圆圆说。 “你们慢吃,我吃好了。” 他上楼去了,不多说话,也没什么别的动静。 可他前脚一走,谭月春后脚就变了脸色。 当着侄女的面,她有点绷不住。但没法生不了气,又笑不起来,整个就僵在那里。 向晚看看邢远航的背影,又看看小姨的脸,默了片刻。 “小姨,我估计这两天就会去京都。所以,有点不放心我妈……” 停顿一下,她索性放下筷子,严肃地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如果小姨家里不缺人手的话,我希望我妈妈能给我一起去,就当是旅行一下,散散心……” ~ 第232章 ,离开 谭月春脸色更暗了。 她就那样看着向晚,久久不说话。 好一会,在凝滞的气氛里,她回头看邢菲菲。 “你吃好没有?” 邢菲菲挑挑眉,不高兴地看她,“怎么啦?” 谭月春:“吃好了就上去。” 她是很宠女儿的人,邢菲菲很少看到她这样黑着脸的样子,怔了一下,重重哼声,推开碗,扭身走了。 饭桌上的人,都不吭声。 谭月春看着向晚,“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晚抿唇,知道小姨生气了,语气更是放软。 “小姨,你对我和妈妈的照顾,我是真的感激,但是……我们不能一直给你添麻烦。” 谭月春不说话。 向晚暗叹一声,低头握住她冰冷的手,推心置腹地说:“这些年来,你对我们的关心已经很多了,我心里都记着的。但我其实也有点担心,你对娘家照顾太多,婆家会给你气受……” 邢远航从来没说过什么。 但一个女人总往娘家拿,难免不被人诟病。 她这话,谭月春总算听入耳了。 迟疑一下,她再抬头时,眼眶有点红,“如果你妈愿意去,我没意见。可她刚刚出院,我是不建议远行的。而且,你这一次过去,是关系着终身大事的。第一次就带着妈过去,我怕白家有人会说你闲话……” “我和我妈的生活,我会自己料理。”向晚微微一笑,“我最近稿费收入还可以,养我和妈妈是可以的。我不花他一分钱,谁也说不着我。就是……” 目光往下沉了沉,向晚有一点不好意思:“欠你的钱,我会尽快攒足了还你。” “说这些干什么?”谭月春看她一眼,“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们还。” 沉默。 向晚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也因此,内心很是难过。 小姨或许势力,或者有很多中国式家长的毛病,可那些钱,是她实打实花掉的。 就冲这一点,她从不敢不感激。 “谢谢小姨,钱我会还的,就是得多攒一段时间……” “我不去!”谭云春几乎与向晚同时开口,也是第一次发表她的意见,“我一把年纪了,折腾那些做什么?我又坐不得车,坐飞机也怕头晕……不去了。” “妈……”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 不待向晚说完,谭云春又打断她。 “你长大了,过你喜欢的生活去,不用担心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谭云春说:“天天离不开我,他太小了,怎么也得看着他上小学……” “……” 对于出生就在身边的小表弟邢天天,谭云春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 可向晚很清醒,这不是妈妈不跟她去的最主要原因。 ……说到底,还是怕拖累她。 向晚左右不了母亲的想法,也不想左右。 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她以为是蜜糖的东西,未必不是别人的砒霜。 …… 当天晚上,向晚就告诉了白慕川这个消息。 “小向晚,你在逗我吧?” 那头的小白先生,稍稍有点意外,一连问几次,仍然是不肯相信。 “嘿,什么语气?这是不欢迎我来的意思?” 向晚笑咪咪地躺在床上,扭着脖子看手机。 “不敢!领导来视察工作,我哪里敢不欢迎?具体哪一天,我到机场接你……” “没有想好呢!”向晚想一想,又说:“还是有点不放心我妈。” “傻啊!你要想她了,随时可以回去看她。” “……机票不是钱啊!” “哥哥给你报销!” “这么好?” “才知道?” “好吧,我考虑一下。” “……又考虑?小向晚,你这是皮痒了吧?” “哼!就不告诉你,我要来个突然袭击!” “袭击什么?” “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啊?”向晚笑盈盈地说:“谁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女人?我要偷偷来检查……” “不瞒你说,还真有。” “……” “所以,赶紧来把我看住了。” “……” 这男人在她面前经常贫嘴,向晚当然不会信他。 轻声一笑,她翻个身坐起来。 “不跟你说了,我得码字。” “这都几点啦?” “存点稿子呗,到时候可以陪你逛一逛……” “呵呵,差一点就信了!” 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意义的聊天,也会依依不舍。 向晚说着要去码字,结果又墨迹着聊了大半个小时。 …… 行程她已经定下了。 两天后。 不过这两天,她得采购一些东西带着。 离开锦城,别的都好,就是吃的东西不习惯。 这一次去京都,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常住。不过,网络作者的工作性质,给了她这个便利,只要带着电脑,走到哪里都可以工作,不会受太大的限制。 就像她对谭月春说的一样,就当去旅行一趟好了。 向晚准备好行李,在临行前的晚上,又特地准备好一桌菜,等方圆圆下班。 方圆圆进门的时候,看到丰盛的晚餐,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干嘛啊?做这么多!还买了酒?” 向晚笑着去帮她拿包,“拍你的马屁啊,我的编辑大人。” 方圆圆哼一声,“不知道我在减肥?” “哟!”向晚揶揄,“敢情我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呗?” “……算了,不跟你计较。” 方圆圆垂下眼皮,回房换了衣服,洗了手,磨蹭了老半天才出来。 姐妹两个坐在一张桌上,久久不作声。 “来,吃菜啊。” 向晚为两人的杯子里倒好酒,又为她夹菜,笑着哄她,“小姨不在,没人会说你,不用减肥了,你身材其实挺好的……” “向晚!”方圆圆突然生气,大眼珠子瞪她,“你就没有别的跟我说吗?” “……” 有的。其实向晚有很多想说。 但离别的时候,说得太多,伤感。 “……我说我挺舍不得你的,会不会矫情?” “会!”方圆圆翻个白眼,又慢慢拉下脸,语气幽幽,“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抛弃我了。” “哪是抛弃啊?我又不是不回来。”向晚抿嘴一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而已。” “信了你!重色轻友。” “好啦好啦,我错了嘛。” 向晚拿起筷子,为方圆圆夹了一片水煮牛肉。 “吃一片,咱就不生气了啊。如果还生气,就再来一片!” 方圆圆吃掉牛肉,给她一个不高兴的表情,末了,耷拉下眉,正经说事,“你走了,我就不住这里了——没什么可等的人,还不如回家去住呢,每天有我妈给我做饭洗衣服,当小公主多好……” “嗯。也好。”向晚认真点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方圆圆撩她一眼,默了默,“你要是去了,他欺负你,你就回来。你是有娘家的人,知道没有?” 噗!向晚嘻嘻笑,“你看我这样子,是会被人欺负的吗?” “认真点!” 方圆圆瞪眼。 “好好好。”向晚马上赔笑,举起两根指头,“我保证!不被欺负,不给咱娘家人丢脸……” “哼!”方圆圆再瞪她一眼,就开始挽袖子,一副要大吃特吃的样子,盯着菜盘子就不转眼,“这样也挺好的。走吧,走吧,都走吧,就剩下我自己了,爱怎么吃怎么吃,没人管了……” “……圆圆。” 向晚看她这样,心里不落忍。 可劝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圆圆打断了。 “别劝我啊!咱姐妹吃饭,说别的男人,我跟你急。” “……” 能说什么呢?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 这天晚上,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很是好睡。 待方圆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向晚已经离开了。 桌子上准备了早餐,她留下了一张纸条。 “坚强的姑娘,不要忘了,你也是有娘家的人。谁欺负你,我就会回来。” “……” 方圆圆一个人站在桌边。 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瘪嘴跌坐椅子上。 先是小声呜咽,然后眼泪滚滚而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 机场。 向晚登机时给白慕川发了一条信息。 “小白先生,你订购的女朋友已经发货,订单号为caxxxx……” 没有收到回复。 飞机准备起飞了,她默默关上手机。 选座的时候,向晚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女孩儿,年轻不大,衣着时尚,戴了一个眼镜,一直低着头在看书。 向晚瞄了一眼,没有太注意。 飞机升空平稳后,空姐推车来发午餐。 向晚要了米饭,伸手去拿时,那女孩儿帮她接了过来。 “谢谢!” “不用。” 很简单的交流。 就像旅途中偶遇的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 向晚吃完饭,半闭着眼,安静地躺着,想象着与白慕川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会为她的生活带来那么大的波浪…… 第233章 ,故意伤害(一更) 飞机穿行在云层之上,向晚不知不觉睡着了。 有人轻轻触碰她的手肘。 她惊醒,转头发现是邻座那个年轻的女孩儿。 向晚眉头一动,“有事?” 女孩看着她,镜片下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轻轻哎了一声。 “你是写小说的吧?” 话题太突然,向晚吃了一惊。 “这……你怎么会知道?” 女孩的笑容有一点淡,视线反复在她身上打量:“因为我也在文泉书院看书的!” 不等向晚回答,她又补充道:“上次在书院的论坛上看过你的照片,你叫向公子晚对不对?就是那个写《谋杀男神》的作者?” “……” 向晚沉默。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女孩儿一下子兴奋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其实你刚才上飞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但是不敢确认……刚才又观察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你。向公子,我也看过你的书……” 遇到看过自己书的读者,向晚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她腼腆地微笑,“是的,我是向公子。” “哇!”对方轻叫一声,看得出来遇到作者也很开心,“那你可不可以帮我签个名儿啊?我很喜欢你的书哎!” 向晚写书这么久,还从来没遇到过粉丝让签名。 看着女孩单纯的眼睛,她拒绝不了。 “好吧。” 女孩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又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递给她。 “谢谢!” 笔记本的前面几页,还有笔记。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学生…… 向晚拿起笔,在她翻开的笔记本上,写上自己的笔名。 然后,她微笑着把笔记本还给女孩。 女孩慎重地收好,又与她闲聊起来。 期间,她又说到一些文泉书院的八卦事情,向晚有点尴尬,并不想跟读者说这些,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又不得不随声应上几句。 就这么尬聊了大概五六分钟,女孩子眉头突然一皱。 “完了……” 向晚疑惑看她,“怎么了?” 女孩子微微低头,压着嗓子小声说:“我的胸罩扣到衣服上了。我扯了一下,没扯开……” 向晚:“……” 女孩子反手伸到后背,身体在椅子上磨磨蹭蹭的,表情很不自在。 偏偏,她的另一边坐的是一位男士。 那男人察觉到异动,斜眼望过来。 女孩低下头,越发不好意思,“向公子,帮个忙好不?” 向晚挑挑眉:“嗯?” 女孩说:“帮我弄一下,勾住了,我怕衣服勾坏,一会就难看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然是不方便弄隐私部位的。 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给了向晚一个口型。 向晚不好拒绝。 女孩子独自出门在外,遇上这种事就像大姨妈来了没有卫生巾搞脏了裤子一样,同是女性,能伸手帮忙,一般都不会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读者…… 两个人一起走进卫生间,锁上门。 女孩儿穿的是一件白色针织衣,向晚从她后背翻开。 一看,内衣扣子确实拉住了衣服。 她小心翼翼地帮女孩把勾缠的地方扯开,微微一笑。 “好了!” 女孩长松一口气,“谢谢~哎呀!” 向晚点点头,目光突然一怔。 同时,女孩儿也惊叫了一声。 “啊,怎么办?” 说着,她又打开了水龙头,不停用湿手擦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叫得更厉害了。 “啊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脏死了。” 一边叫着,她一边拿去抹,手是湿的,那白衣服上沾染的墨汁就被水晕了开来,一团一团的。 好端端一件纯白的针织衣,狼狈得不成样子…… “我天,我的衣服……刚才我没有注意,肯定是钢笔漏墨了,搞到了手上……这样子,见不得人了……” 向晚:“……” 女孩儿无辜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乌渍。 “怎么办啊?啊!要死啦!” 在这个季节,她穿得本来就显少,这又湿又黑,确实有点膈应人的眼睛。 女孩苦着脸,突然抬头看着向晚,“向公子,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丝巾……一会出去了,我拿到行李箱就还给你……行不行?我遮一下,要不,我都不敢出去了。” 向晚很喜欢买丝巾,尽管不富有,但买的丝巾却极有品味,秋冬季节,丝巾也是她经常使用的单品…… 此刻,她脖子上确实有一条丝巾。 不过,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款,今天为了见白慕川专门系上的,她不是太愿意…… 看她为难的样子,女孩儿扯着身上的衣服,快哭起来了。 “向公子,拜托……拜托……我这样出去,好丢人的……” 其实这个世界,大家都挺忙的,没人那么关注陌生人。 有人衣服脏了,一般人最多扫一眼,不会盯着人家看的。 但小姑娘总是好面子,自尊心格外强。 “唉!”向晚取下脖子上的丝巾,递给她,“拿着吧。” 读者的身份,以及女孩儿乖巧的面孔,让她没有办法拒绝,只能自认倒霉。 取下丝巾递给女孩儿,她就先离开。 女孩还在卫生间里处理她的衣服。 回到座位上,向晚想到那条丝巾,有点肝痛。 把头转向窗外,她没有想太多。 可等了好半晌儿,还不见那女孩儿出来,她就有点奇怪了…… 正准备过去看一下,只见卫生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的嘈杂声,好像是有人在里面疯狂地踢门…… 机舱里,顿时安静下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望着卫生间的方向。 空姐走过去,敲门:“有人在里面吗?” 向晚见状,想解开安全带过去,那个卫生间里的折腾声却厉害了。 那空姐见状,拧开了门把,然后“啊”一声大叫起来! 空姐一叫,乘客立马紧张起来。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飞机上的安保就冲了过来,几个空姐站在卫生间两头,让乘客不要惊慌,不要随便离开座位,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于是,向晚不得不留在原地。 不一会儿,裹着一条毯子的女孩儿在空姐的扶持下出来了,却没有回座位,而是直接被带去了头等舱的方向…… 向晚怔怔的,脑子里不停打转。 这时,乘务长领了两个安保过来,客气地把她请了过去。 “女士,有个事情要询问你,麻烦你跟我们过来一下。” 安保和乘务长,都很客气。 看着他们脸上的微笑,向晚迟疑一下,慢慢站起来,跟着过去了。 紧跟着,广播里就传来空姐抱歉地解释,由于飞机上发生一起突发事件,此次航班将临时迫降在西市,希望广大旅客能理解,并在下飞机的时候,配合机场警方调查。 乘客们议论纷纷。 都在猜测和卫生间的女孩有关,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人知道。 四十分钟左右,飞机落地西市机场。 向晚是在两个安保的押解下,第一个走下舷梯的。 舷梯下方,停着几辆警车,还有120救护车。 一群警察在等着她。 那位从卫生间里抢救出来的女孩儿,被扶上了等待已久的120救护车。 直到这时,向晚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只知道自己被机场方面控制了。 安保告诉她,她涉嫌一宗故事伤害案。 具体情况等警方调查处理。 …… 从头到尾,向晚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 空姐、乘务长,安保一个个都对她客客气气,直到下了飞机,看到警察严阵以待的样子,心已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坐上警车,她直接被带去了机场派出所。 这种地方的环境,向晚很熟悉。 说是“协助调查”,可询问区有很大的区别。 一类是面向普通群众,证人以及案件相关人员的,可以统称为询问室,里面的布置就像普通的办公室,不会给人那种森然恐怖的紧张感。 另一类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就是通常意义上的讯问室,不需要多的言语解释,只要人一走进去,从布置到气氛,就能感觉到那浓浓的压迫力。 此刻,向晚坐的地方,就是讯问室。 …… 第234章 ,晚晚的希望(二更) 讯问室里,冰冷莫名。 向晚脊背僵硬地坐在讯问区的椅子上。 两名民警坐在她的对面。 “姓名?” “向晚。” 例行公事的套路,向晚懂得。 所以,她非常配合。无非是询问她何人,何时、何地、何事、何因、何果、何法等要素。 只不过,心里略略有些感慨。 几天前,她还跟着刑侦队的同事审问过一个小偷,短短时间,换了个地方,她居然又一次变成了犯罪嫌疑人,坐在了警察的对面…… 她配合的态度,让民警很满意。 他们认真地记录着,语气比先前温和了几分。 “你跟受害人张露是怎么认识的?” 向晚平静地看着他们,迟疑一下,拧起眉头。 “我不知道谁是张露。” 两个民警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把一张照片递给她。 “呵!” 一看照片,向晚就惊住了。 “这个……怎么会这样?” 照片上的人,正是飞机上的女孩。 那个自称是她读者的女孩儿。 而且,民警手上这张照片,就是在飞机上的卫生间里拍摄的。 应该是乘务当场拍摄,交给警方做证据的。 照片上,女孩有气无力地弓着身体,身上穿着那一件被墨汁搞脏的白色针织衣,可她的嘴被堵着,双手被反剪着紧紧缚在盥洗台上。 捆缚她的,正是向晚的那条丝巾。 塞她嘴里的东西,竟然是她自己的内衣。 …… 卫生间出事时,她猜测过女孩儿可能遇上了什么意外。 比如踩到水渍滑倒,摔伤了,很严重,所以,警方要求她协助调查…… 但弄死也没有想过,居然会是这样的状况。 当时,跟着女孩一起进去的人,只有她自己。 那么女孩被人堵嘴,反捆,嫌疑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怪不得安保要制住她。 怪不得飞机要迫降。 怪不得警察会如临大敌…… “警察同志,我真的不认识她。” 向晚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跟警方交涉。 她就事论事,无添加,不修改,把自己上了飞机遇上张露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我有没有说假话,你们都可以去调查。” “我们会的。”民警低头做着笔录。 “警察同志,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警察小哥对她这种看上去就无害的美女,还算温柔。 向晚没有马上回答。 思忖着,她狠狠咽了一下唾沫。 因为她知道,嫌疑人被带到派出所,就没了自主权,除非警方愿意,要不然,她是没有办法打电话联系家属的。 制度不允许。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警察同志,我的男朋友也是警察。我这次去京都,就是去找他的。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帮我给他打一个电话,告诉一下他这个事情。要不然,我怕他会一直在机场等我,影响他工作……” 第一句话,她是为了引起民警的同类心。 第二句话,是暗示民警,男朋友很担心她,不要摊上事儿。 这算是她在刑侦大队上班那么久总结出来的经验吧。 制度外也有人情。 这样说了,民警一般会酌情处理。 毕竟打个电话,算不得什么违纪的事情。 然而,两个警察再次交换一下眼神,并没有马上告诉他结果。 “我们会在调查后,看情况处理的。” “……” 两个民警出去了。 而这时,离向晚被带到西市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如果飞机准点,已经到京都了。 白慕川收到短信,一定会到机场接她。 接到不人,他应该很快就能查到她的航班出事…… 嗯。 冷静一点。 等待吧。 向晚一个人坐在讯问室里,默默想着白慕川,对期待的见面变成这样,有一点叹气…… 对这个莫名其妙惹到身上的案子,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那个叫张露的女孩儿,一个人在卫生间里,是怎么把自己反剪双手捆上的? 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又或者,她有别的同伙? 在她离开后,那个人又进去缚住了她? …… 没多久,警察就来通知她。 张露经过医院的紧急处理,已经没事了。 她的身上,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受了些惊吓,表示心理健康出现了问题。 但在警方的再三询问后,张露一口咬定,就是向晚缚的她。 同时,警方询问了张露身边的那位男乘客。 他表示,两个女孩儿具体说的什么,自己没有听清,但确认,有听到“文泉书院”,“向公子”,《谋杀男神》,这样的词…… 警察表示,案件还要做进一步侦查。 他们没有放她。 向晚知道,二十四个小时,自己是不要想走了。 至于二十四个小时之后,那就得看情况了…… 她很清楚,如果警方认定她有嫌疑,就会像黄何一样,被押解到看守所…… …… 白慕川。 她吸口气,闭上了眼。 他可千万要看到她的短信啊。 …… 与此同时,文泉书院的论坛,相关网文圈微博,已经热闹起来。 张露自己在事发后,发了一个贴子。 她声称,自己在锦城飞往京都的航班上,意外巧遇文泉书院的网络作者向公子晚,因为自己常在这个网站看书,知道她的那本《谋杀男神》,就主动与向公子晚攀谈起来。 一开始,向公子晚很热情,并为她在笔记本上签了名。 后来,她内衣被勾住,她请向公子帮忙,两个人进了卫生间。 在这里,向公子得知她竟然是紫檀的死忠粉和读友群管理后,马上就变得有点不开心了。 向公子说紫檀陷害过她,上次在论坛坏她名誉的事,就是紫檀背地里干的,并暗示张露,不要再粉紫檀,来她的管理群,为她做管理…… 张露认为自家爱豆紫檀被冤枉了,就和向公子在卫生间里争执起来…… 原本她以为没多大点事,争执几句也就算了。 可她没有想到,向公子会突然变脸,扇了她一个巴掌,并捂住她的嘴巴,用丝巾将她反捆起来,还扯下她的内衣堵住她的嘴,并将内衣带子缠在脖子上,害得她差一点窒息…… 舆论一时哗然。 小小网站为一点小小争执,居然上升到了杀人事件? 吃瓜的人永远不嫌瓜小事大。 在一番添油加醋之后,事情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张露直接抢在警方前面披露,目前向公子晚已经被警方控制,正在派出所接受调查…… 这证据确凿的事,很快就得到确认。 一时间,向公子晚在上次“夜宿门”之后,再一次被疯狂的水军妖魔化,变成一个污秽不堪的网络作者代表,甚至有一些行为过激的粉丝,要求文泉将向公子晚的作品下架,认为不良导向会带坏青少年…… 扛着正能量的大旗。 道德高度也够了。 网站不得不连夜召开会议,讨论事情的后续处理……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清醒的人,觉得这件事情,疑点重重。 一是张露莫非是个傻子?在卫生间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会轻易被一个单薄的女人制住,都没有怎么挣扎,就差一点没了命? 二是向公子晚莫非是个疯子?一个精神正常的网络写手,会因为一个读者更喜欢另外一个作者这样的小事,就对读者大打出手? 三是她一个写悬疑小说的,毫无逻辑地就把自己亲手推到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不是傻逼又是什么? 不合理。 不科学。 缺解释。 众说纷纭。 …… 锦城。 方圆圆急得汗都出来了。 她从会议室出来,拼命拨打向晚的电话。 可电话就像死了一样,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幸好这个事情,目前只在网文圈里流传,外面知道的人不多,要是传到向晚妈妈的耳朵里,指不定她的病又要复发了…… 方圆圆紧张得要死,可她翻遍了手机,又找不到白慕川的手机号码,她也从来没有加过白慕川的微信,根本就没有办法联络到他。 向晚目前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 担心,紧张,害怕……笼罩着她并不坚强的心。 于是,再三犹豫,她拨打了黄何的电话。 其实,黄何的手机号也早就被她删了,但拨打的时候,那串号码就熟悉地浮上了脑海。 黄何第一时间接了电话。 听了她的叙述,他沉吟一下。 “我不方便找白队,你记一下他的手机号码。” 他在电话那头,方圆圆在这头。 “嗯。谢谢!” “不用。” 黄何报了一串数字,听方圆圆没有反应,他又是一叹。 “这么说给你,你也是记不住的,等一下,我给你发个消息过来。” “……好。” 他知道,她笨。 陌生的电话号码,哪怕说上十次她也记不住。 所以,当初为了强迫她背下他的号码,他使了老大的劲儿,又是哄又是亲…… 方圆圆想到这里,眼眶一湿,说一声谢谢,飞快挂了电话。 不再想那些了,找到向晚最重要。 没有犹豫,她很快拨通了白慕川的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白慕川的声音,沉稳平静。 一听,方圆圆憋着的那口气就松了,差一点哭出来。 “白队,我表姐出事了……” “我已经知道了。”白慕川默了半秒,“我正在赶往西市的路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噢!太好了。”方圆圆捂着胸口,那一颗跳动的心,终于踏实下来,“白队,你见到她,要是没啥事儿了,让她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要不我会睡不着觉的……” “嗯。会的。” “谢谢!” “……我应该做的。” “还是要谢!有了你,晚晚才有希望……” 方圆圆慢慢说完,挂掉了电话。 低着头,她翻开手机上那一串属于黄何的号码。 熟悉感让往事铺天盖地地袭来,眼前的灯光,突然有点刺眼,火辣辣的,酸涩涩的,她本来只是微微泛红的眼,突然潮湿、 接着,泪如泉涌…… 没出息! 都这么久了,还是忘不掉! 她抹了抹眼睛,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回去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了论坛账号。 不是她的编辑账号,而是一个读者账号—— 渊芊芊。 “老子专业捞向公子三十年!” “不服来战!” …… 西市。 白慕川走进派出所。 值勤的民警看到他,怔了一下。 “做什么的?” 白慕川走过去,面无表情,掏出证件。 “案件当事人,是我女朋友,我来了解一下案情。” 任职单位:重案一号。 这是个新鲜单位啊?第一次听。 值班民警愣了愣,看看他,又看看证件。 几次三番,他皱着眉头,终于把证件递了回来。 “那个……同志,你稍等一下啊,我请示一下领导。” 民警打了一个电话,很快,白慕川就被迎到了所长办公室。 不过,在办公室里的人等待他的人,除了派出的正副所长,还有几个西市刑侦大队过来的办案人员。 彼此一介绍,白慕川微微一怔。 “包队,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用得着这么多人出马?” 在过来西市的路上,他大概了解了一下案件情况。 网上那些流言,包括张露发的贴子,他都认真地看过了。 案情其实很简单,脑残粉为了维护自己的爱豆,干出的一桩拙劣且毫无逻辑的栽赃陷害案。 “不。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 西市刑大的包队长,面色有些阴沉。 白慕川看他一眼,笑了。 “你们该不会认为,向晚真的有杀人嫌疑吧?” “除了她,当时没有别人靠近卫生间。” “自缚啊!多简单?”白慕川看着在场的警员,“别人不懂这个,在座的各位,相信不需要我解释吧?自缚并不需要多高的技术难度……” “我知道。”刑侦队长眉心紧拧,“但不能因为有自缚的可能,就确信向晚没有杀人嫌疑。” “……” 在别人的地盘上! 白慕川反复提醒自己这句话,压住火气,缓声问。 “她哪来的杀人动机?她神经病吗?为什么会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 “白队!”刑侦队长看他一眼,“如果她真的是神经病就好了。” 那就不用负法律责任了。 “如果她不是,就必须接受调查。”刘队长说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 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复又抬起头来,“实不相瞒,这个案子,与西市最近发生的一桩案子极其相似……” “嗯?”白慕川被吸引了注意力。 “三天前,有四个来西市旅游的女孩子,被发现死在一间民宿旅馆里,她们无一例外,死前都被丝巾反缚双手,内衣堵住嘴巴,带子缠在脖子上……” …… …… 第235章 ,没有迟(一更) 讯问室光线昏暗,一点风都没有。 向晚坐得久了,腰酸,背痛,浑身无力。 今儿大清早起来做早餐,赶飞机,又飞行那么久再被带过来审讯,她整个人已经很疲惫。 耷拉着头,脊背靠在椅子上,她像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人累到极点,在什么环境都能睡着。 向晚半阖着眼,似睡非睡,意识渐渐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男人逆着光走进来,高大,挺拔,气场强大得仿佛身上都有光…… 白慕川。 好像是白慕川啊。 向晚一动不动,并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咽一口唾沫,她不太相信,缓缓闭上眼。 头上,慢慢传来一声他的叹息。 “小向晚,我是不是又来迟了!?” 向晚猛地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来,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快。 向晚张了张嘴,发现喉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很激动,也难受。 “没有迟。是我不好,白慕川……我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两个人期待了一个月的相聚,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聊天时曾讨论过无数次见面的样子,满怀的憧憬,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没搞砸。”白慕川弓身揉她脑袋,“符合我的身份,简直就是为我量身订做的惊喜……” “……惊吓吧。”向晚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不该多管闲事,被人套路了。” 在讯问室里,她已经想明白了。 这是人家有意的套路。 不过,也怪她自己,傻傻地中了套。 结果害了自己不说,还害得白慕川千里迢迢远赴西市。 “傻妞儿。”白慕川轻笑着,手动了动,搁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攥紧。 本来他想拥抱她,可门口还有两个西市的民警在看着。 公众场合,他终是克制住自己,慢慢扶住她的肩膀。 “走吧,我们出去再说。” “我……”向晚抬头,“可以走了吗?” 从警方的态度来看,她好像捅的蒌子不小,怕是一时半会离不开的。 “当然。”白慕川低声一笑,“我不是来了吗?” “……” 他来了。 她就安全了。 向晚看着他俊朗平静的面孔,心里的涩然突然被放到最大。 不过,没必要再矫情。 她莞尔一笑,站起来,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白慕川紧紧一握,用力将她攥紧。 离开机场派出所,白慕川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安静地离开,正如他安静地来…… 不过,向晚出门时,却是感动地对几个民警都说了感谢。 无论怎样,她一个人孤身被带到此处,他们没有一个人为难她。 …… 十二月的西市,空气有点干燥。 出门时,已是下午三点。 高远的天际,隐隐有一丝阳光漏过云层。 向晚从阴暗的讯问室出来,被那暖烘烘的光线一照,伸了个懒腰。 “哎~这感觉,就像穿越时空一样……” 白慕川哼笑一声,把她的包递给她。 “给方圆圆报个平安。” 进机场派出所的时候,向晚的随身物品都被扣下了。 这是刚才白慕川帮她领回来的。 向晚感激地看他一眼,接过自己的包,竟有一种“死而复生”的错觉。 “大人,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这辈子,非以身相许,不能报了!” “哈!好像是哎,可怎么办呢?” “那就许了吧~我收下了。” “……” 向晚笑着朝他翻个白眼,掏出包里的手机。 开机,拨给方圆圆。 在得知她平安见到白慕川之后,方圆圆满肚子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目前为止,向晚可能还不知道网上那些传言…… 方圆圆想了想,“你一定吓坏了吧?赶紧找个地方,吃个饭,还有……一定要赶紧泡个澡,把霉运都洗掉……” “知道啦!” 向晚知道她担心自己,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 “我其实没什么事,去派出所那种地方,就像回家一样自在。我在刑大上了那么久的班,可不是白上的……” “……瞧把你得意的。”方圆圆听她语气带笑,一颗心总算放下不少,“你先和白队去吃点东西,那么久没见面,肯定很多话要说的。我还有些事得忙。咱俩回头再聊。” “好的。对了,你没告诉我妈吧?” “我又不傻。” “可你……有时确实傻啊?” “滚蛋!” 挂掉电话,向晚发现肚子咕一声叫。 真的饿了。 还有方圆圆说的那个问题…… 她想到这里,突然抬起袖子,闻闻自己,眉头皱了起来。 天天在刑大上班,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今天在讯问室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对待了几个小时,她就觉得身上……仿佛沾上了讯问室的味道。 很不舒服。 很不自在。 “你的行李还在机场。” 白慕川看穿了她的心思,目光里带着笑。 “不过,你是先吃东西,还是先找地方买衣服洗澡?你自己选。” 噗!向晚乐了。 “先吃。” “……” 白慕川捻她鼻子。 “小吃货!” “不不不!”向晚笑着偏头,皱了皱鼻子,眸子亮晶晶地看他,“不换衣服不会死人。再不吃东西,我就饿死了。” “解释也不能掩饰你吃货本质。” “对啊,喜欢吃呢,可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养着呗。” “真养啊?” “养。” “养多久?” “养肥为止。” “……” 两个人打了个车,让司机找地方吃东西。 西市,他们都不熟悉,一切交给司机。 路上,又聊到张露这个事情。 白慕川说,张露在医院检查,身体没什么事,也没有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他先垫付了医疗费,派出所就让他把向晚领出来了。 “你垫付医药费了?” 向晚忽地睁大眼睛,气得心肝都揪起来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分明就是她故意陷害,我根本就没有伤害她……” “我知道。”白慕川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一凉,“放心吧,一旦查清是她故意陷害。这医药费,肯定会让她十倍百倍的吐出来……” 栽赃陷害,致使飞机迫降,航班延误,导致的经济损失,都不用他出马,航空公司都会找她算账。 到时候,涉及的民事赔偿,可不是十倍百倍么? 向晚看白慕川一脸笃定的样子,火气又稍稍压了一下。 “那好吧。先让她高兴一下。” 瞧她气鼓鼓的样子,白慕川心里一软,有点忍不住,手揽住她往怀里塞了塞。 “唉。我可怜的小傻瓜。” 他的声音,满是怜惜。 向晚被他温暖的怀抱治愈,觉得受得这点罪,也就不算什么了。 “算了,谁让老天给了我一个白慕川呢?”她慢悠悠地笑,“为了公平起见,肯定会让我比别人多受一些罪吧?” “……” “如果在受罪和拥有白慕川之间必须二选一,那我还是……” 向晚噙着笑看向白慕川。 他眯眼,英俊的面孔微微一绷。 向晚轻笑,碰一下他的额头,压着嗓子轻笑。 “还是……继续受罪吧!” 甜蜜蜜的甜。 久别重逢,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情。 两个人的手,在司机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相扣。 向晚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眯着眼休息。 好一会儿,司机停下了。 “你们下车倒右,看到那条街没有?都是吃的。” “好的。谢谢司机大哥。” 向晚礼貌地说了谢,下车。 白慕川走过来,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突然一叹。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罪的。” “……” 这家伙 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 白慕川来西市前也没有吃午饭。 两个人都有点饿,进街就看到一家装潢不错的火锅店,几乎都没有商量,相视一眼,就默契地决定了。 这个时间点,火锅店没什么客人。 两个人牵着手进去的时候,整个大堂里,只有一桌。 不,一大桌。 三张火锅桌拼到一起,统共坐了有十几个男人。 向晚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与白慕川选择了离他们最远的桌位。 第236章 ,不怂,就是干(二更) 一个女服务员笑着过来,拿来菜单,声音甜甜的。 “二位,你们要什么锅底呢?”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红锅。” 女服务员:“好的,请问,需要什么酒水?” 白慕川迟疑一下,望定向晚晶莹的眼。 正好,她也看了过来。 对视几秒,他唇角一勾:“喝酒吗?” 向晚:“随你。” 白慕川沉吟一下,望服务员,“都有什么酒?” 服务员看着酒柜,“有啤酒,有白酒,喏,菜单这里有,你们看一下。” 白慕川皱眉看了片刻,似乎都不太满意,又没有挑选的余地。 “来两瓶啤酒吧。” 服务员一笑:“好的,你们先点菜……这里,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菜……” 向晚偏过头去,看服务员所指的菜,隐隐又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抬头,对上白慕川的眼。 他抿着的唇,向上一翘,“看我干什么?” 与喜欢的人眼对眼,那甜蜜的感觉,醉了向晚。 她回视一笑,把菜单推过去,“你点吧。” 白慕川:“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 向晚:“别贫了。我喜欢的都点好了,你快看看。” 白慕川勉为其难地拿过菜单,“好吧。” 服务员看他俩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样子,在边上忍不住偷偷乐。 “千层肚你不吃的吗?”白慕川问。 “……吃。” “那肥牛呢?”他又问。 “……吃啊,都行。” “那土豆、山药呢?女生好像都喜欢吃?” “……” 她一个人哪吃得下那么多啊?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喂,差不多行了。” 看服务员一直等在边上偷笑,向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他,示意他快一点。 “行了。我知道。” 白慕川笑着又勾选了几个菜,把单子递还服务员。 “我这么久没有吃火锅,不得好好打个牙祭啊!” 打牙祭,在锦城的意思,是表示要大吃一顿好的。 白慕川活学活用,把方言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出来,磁性悦耳,韵味十足。 向晚心脏怦地一跳。 等服务员走远,她凑近一点,“嗳,你知道吗?你声音特别好听。” “是吗?”白慕川不无意外地挑挑眉,“很多妹子都这么说过,你换一个新鲜的表扬我?” “……” 不傲娇会死星人! 向晚想笑,终是忍住,严肃问。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哪一个优点,是妹子没有说过的啊?” 白慕川轻轻抬眼,懒洋洋地,“等你来发掘……” 向晚耸耸肩膀,“颜好,身材好,声音好……这些应该都被表扬得不爱听了吧?” “哎!是啊。”白慕川双眼凝视她,“可以有别的好……” “嗯?”向晚拧眉,“什么?” “比如……活好。” “……” 一怔,向晚脸颊一烫,想丢他。 “大白天的,你能不能别开玩笑了?” “……”白慕川:“这个真没人夸过嘛。” “要点脸!” 向晚不耐臊,朝他挤一下眼睛。 “有人来了……” 店里的小哥,端着锅底上来了。 红彤彤的,卖相还可以,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其实向晚也有好一阵没吃火锅了,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然后又皱了眉。 “闻着这味儿,好像没有那么香啊?” “当然比不上锦城。” “可惜了!”向晚略遗憾。 “去了京都,带你去吃正宗的。” “嚯!说得好像京都的火锅比锦城正宗一样。” “……” 两个人说话间,他们点的菜也陆续上来了。 店里没有多余的顾客,服务员都很闲。 两个人站在边上为他们服务,一会下菜,一会搅锅底,搞得他俩很不方便说话。 白慕川抬头,看一眼边上的女服务员:“谢谢,我们有需要再叫你。” “好的,先生。你们慢用。” 女服务员懂事的离开,临走,还友好地朝他俩微微一笑。 向晚与白慕川相视,“这下舒服了。” “可不是么……想讲点荤段子都不行,怕吓着人家小姑娘……” “那你就怕吓着我?我也是小姑娘。” “……别啊,阿姨!” “白慕川——” “说错了,你是我女朋友,要培养。” “混蛋!哼!来,吃东西,堵住嘴!” 一边吃东西,一边跟白慕川说笑,向晚刚刚蹲过派出所的阴霾,慢慢就散开了。 有白慕川在的地方,似乎满地都是阳光。 他很照顾她,不停帮她夹菜。嘴上开着玩笑,行为却极为绅士有风度。 火锅没有那么美味,并不妨碍向晚内心美。 她笑看白慕川:“刚认识你的时候,想都没有想过,你还会照顾别人。” 白慕川抬抬眉梢:“那得看什么人。” 向晚心里欢喜,可想到他京都的工作,又不敢贪恋他时时刻刻的陪伴。 思忖一下,她说:“我们不用去买衣服,吃完就去机场吧……你匆匆过来,怕是又耽搁事儿了。” 白慕川没有抬头,“不急。明天再回。” 嗯?向晚奇怪,“为什么?” 白慕川夹了一条千层肚在蘸料里滚了一圈,懒洋洋地说:“今天过来遇到西市刑侦队的几个哥人效,他们这边有个案子,想让我帮帮忙。嗯,明天得耽搁一下。” “哦……” 向晚觉得有一点莫名其妙。 地域不同,管辖权不同的啊。 但想一想,白慕川工作上的事,她不便多问。 “那我的那个案子,不会还有什么麻烦吧?” “不会。”白慕川噙着笑,看她一眼,“你明天就老实呆在宾馆里码字。我忙完回来,我们就回京。” “那……好吧。” 看他表情平淡,向晚打消了心里的顾虑。 吃火锅是件高兴的事。 久别重逢吃火锅更是幸福。 这个时候,不适合谈不开心的。 向晚没有再提飞机上的“霉运”,与白慕川一边吃一边聊着,憧憬着两个人的未来。 一家味道不太正宗的火锅,沸腾在彼此中间,隔着异地他乡的眷恋,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不觉,两瓶酒下酒,两人又加了两瓶酒—— 向晚的酒量不大,看白慕川又往她杯子里倒,不由眯起眼笑。 “嗳,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 白慕川望着她,“什么?” “为什么不停为我倒酒?” “……你说呢?” “居心不良。” “嘿!我一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至于么……反倒是你,可别乱来啊!” “我去——” 向晚轻笑一声,刚说到这里,旁边那一桌客人突然叫嚷起来。 “我操!服务员……来看看,你们这锅底里,都他妈是啥玩意儿?” “!” 他们嚷嚷声太大。 向晚与白慕川的聊天继续不下去了。 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对那一桌,视线一凝,就看到他们从锅里捞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毛肚……不,抹布?” “服务员!让你们老板来!他妈的,这店还想不想开了?” 一群汉子都喝了不少酒,个个脸红耳赤,瞪着铜铃样的眼睛,样子有点吓人。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乍一看上去,那东西确实像毛肚。 可这……她紧张地拿筷子挑了挑,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先生……” “不好意思?你他妈把这条抹布吃下去试试……?” “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给你重新换一锅……” “老子们都吃完了,你跟我说这个……?换一锅,换一锅给谁吃啊?说吧,你们准备赔多少钱!” “这个……我,先生,我做不得主,要不你等一下……” “我等你妈的!” 桌上有个汉子性格特别燥,说着,直接拎起一个啤酒瓶,砸在桌子上,横声说:“不想赔钱是吧?” 服务员一看他那张酒精烧红的黑脸,吓得脸都白了, “不是的。先生,你等一下,我们老板……” “我等你mlgb……” 他们人多势众,又占着有理,越闹越不像话。 店里的几个员工见状,都有点不敢上来,只远远地站着相劝。 “先生,你们先不要激动…我们一定会处理的……” “老子今天就激动了,怎么的?小兔崽子,轮得到你来教训你爷爷?” 那一群人借着酒劲,开始骂人,耍疯,砸盘子,砸碗,本来就狼藉的火锅桌下面,一片红红绿绿的食物,白白的卫生纸,香油蘸料打翻一地,碎掉的碗盘到处丢着……不忍直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向晚看愣,哪里吃得下? 白慕川眉头紧皱着,没有动。 可就在这时,看到那个被吓傻的服务员想要跑开,一个汉子伸手就揪住她的头发,往桌边按。 “妈的,不给一点厉害,真把老子们当傻子了?赶紧的,让你们老板来,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就把她的脑袋塞锅里去……” “啊!救命啊!” 一听这话,服务员吓得哭了起来,尖声叫唤。 这个服务员,正是刚才为白慕川和向晚点单那个妹子。 白慕川握在手上的筷子,终于放到桌子上。 “住手!” 他站起来,走过去。 “各位,要怎么赔偿,等老板来了解决吧。咱大爷们儿,犯不着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呵!”那群汉子对视一眼,似是兴味上来了,马上调转枪头对准他,“你他妈什么人?” 白慕川眉心紧拧,“吃火锅的人。” “吃火锅不好好吃,你他妈管什么闲事?活腻歪了吧?” 那汉子看他只有一个人,当然不会怕他。 说完,他又看一眼白慕川身后,坐在原位上的向晚,醉蘸蘸的眼,突然一亮。 “你女人长得挺好看的。不如这样吧,你想管闲事……那这小妞儿就给你……不过,你得把你女人介绍给哥几个,咱们再煮一锅,好好喝几杯,乐呵一下,怎么样?” 男人的眼睛,直勾勾的。 他一笑,一群汉子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往向晚身上扫,淫邪之极。 向晚心脏绷紧,被那些眼光看得恶心起来。 白慕川却面不改色,哼笑一声,“当我面,调戏我女人?” 他邪邪地点点头,目光里露出几分邪气来,舔一下牙床,回头看向晚。 “那边去——” 他朝她示意一下,指向火锅店几个员工站的位置。 然后,脸色猛地一沉,又朝那一堆沉默的员工大喊。 “还不报警!?站着好看啊?” 员工们恍然大悟一般,忙不迭拿手机。 这时,那个扯着女服务员头发的汉子,却突然狂笑起来。 “报警?哈哈哈……报警!” 声一沉,他大吼一声,“谁他妈敢报警!” 话音未落,他突然摁着那姑娘的脖子,就往滚烫的火锅里压—— “啊!” “啊!” 火锅店里,惊叫声声。 那汉子喝了酒,似是想逞能,看架势不像是威胁。 “来啊!报一个警试试?老子给你们煮一锅人面火锅相映红!” “啊啊啊!救命啊!” 服务员挣扎着,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 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干架的标配。 眼看事情没法收拾。 白慕川深深看了向晚一眼,递一个眼神,然后捞起一把椅子,在众人都来不及回神的时候,直接冲过去狠狠砸在那家伙的头上。 “我操!” 鲜血瞬间冒出来,顺着他脑袋流入脖子。 那人瞪圆眼,抹了一把,看到血,瞬间丢开那妹子,伸手就来抓白慕川的胳膊。 “……白慕川!”向晚吓住了。 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十几个啊。 那里还有一锅滚烫的火锅,她心都悬了起来。 下一秒,低头飞快拨110—— 可白慕川却根本不挣脱,由着那个人抓住他的手,往那沸腾的火锅里塞…… “啊!”又是一声惊叫。 然后,所有人都吓住了。 就在白慕川被拉过去的刹那,不知道他使了一个什么巧劲,突然就滑开了汉子强势的抓扯,然后,顺势摁住对方的肩膀,让他的手臂收势不住,整只手腕直接砸往了锅底——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那个汉子的嘴里发出。 白慕川冷冷摁住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啊,手滑。” 这个汉子,就是刚刚调戏向晚那个。 他惊恐地大叫着,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声音发着颤。 “……三哥,快……给我打!打死这个王八蛋!我的手……啊……快废了!” 从这一群人处事的方式来看,不像遵纪守法的公民。 反倒像是哪条道上的混子。 向晚屏气凝神地报完警,看白慕川跟那一群人打成一团,手心紧紧攥着,紧张得冷汗直冒。 火锅店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可他们不敢上。 她一个女的,能怎么办? 关注着打斗现场,计算着警察到达的时间,她怕白慕川吃亏,突然把牙一咬,转身跑向厨房,拿了一个大锅铲出来—— 火锅店里熬锅底用的大锅铲,足足有一米多。 一寸长,一寸强。 混战中,这是最好的武器。 她恶狠狠地冲过去,“白慕川!我来帮你。” 白慕川回头,眉一皱,就见她挥舞着锅铲冲过来,小脸通红,一副跟人拼命的样子。 “……” 女人在体力上,确实是弱者。 可女人心里如果有她想要保护的人,一旦拼起命,比男人还可怕。 向晚身材纤细柔弱,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但此刻,她紧紧握住大锅铲,仗着酒意,挥舞着揍人的样子,却像一个女战士。 毫不章法,却丝毫不惧。 “你他妈真能!” 白慕川被她气得笑了起来,扯住面前一个汉子猛地丢开,就冲到向晚面前。 “躲我背后!” “好。你打mt,我辅助。” “……” 说辅助,她就真的辅助。 借着白慕川超强的战斗力保护着自己,她站在他背后不远处,全神贯注地拿大锅铲霍霍着对方,就像拿着一个长长的暗器,逮住一个就揍一个,直接下死手,半点不怂…… 两个人配合默契,竟让十几个汉子一时占不了上风。 “我操他妈的!” 一个汉子终于被惹急了。 他突然转身,提起那一锅滚烫的锅底,直接冲他们泼了过来—— “去死吧!” …… …… 第237章 ,身娇体弱(一更) 滚烫的红汤泼过来,向晚瞪大了眼睛。 吃火锅的人,都知道火锅底料沸腾后泼到身上会有什么威力…… 别说入眼会不会瞎了,皮肤脱下一层皮都是小事儿,运气差上点也许小命儿都没了。 “白慕川,小心!” 他在前面,向晚吓得心脏一缩。 尖声大叫着,她转身就去掀桌子。 然而,白慕川的应变能力,比她强了很多…… 火锅泼过来,其实他可以躲开,可他如果躲了,那里面的汤水不就直接泼到向晚身上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他脑子里极速运行着,模拟了运动他、向晚、对方、火锅料几者间的转行轨道,然后突然转身朝向晚扑了过去。在她徒然瞪大的瞳仁里,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一抱,一只脚踢过去,将她手上的桌子踹飞出去—— 噗! 啊! 砰!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 他计算准确无误,运气也不错,桌子飞过去正好撞到那个人泼过来的汤水…… 于是,一部分火锅底顺着倒地的桌子腿儿往下流,一部分被桌面反弹回去,溅在那人的脸上,身上,又是一串杀猪般的嚎叫。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救命啊……快……我的眼睛……啊……我的脸……” 受伤的人叫唤不已,可打架这种事,有时候就拼个狠劲儿。 白慕川小露那几手,已然震撼人心,再加上接连有人受伤,剩下的那些人,竟然不太敢冲上去。 对峙间,外面响起警笛声。 那一群人面面相觑着,有点犯怂了。 在那个叫三哥的人示视下,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上前,拖起地上的人就想跑。 白慕川松开怀里的向晚,警示她:“退后!” 闻言,向晚听话地捡起落地的大锅铲,防备地退到吧台的方向,与几个火锅店的员工站在一起。 “想走?!我同意了吗?”白慕川冷哼一声,话未落,人已冲了上去,二话不说,揪住一个膝盖顶在腰间,双手一掷,直接就砸在地上。接着,不管他哎哟连天地叫唤,他速度极快地冲入人群,逮住一个算一个,统统砸在桌子上,饭凳上,东倒西歪…… 一旦丧失了战斗力,就没有了战斗力。 这一群想跑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刹那间,火锅店里叫声震天。 人群里的白慕川,像一个勇猛无畏的战神。 向晚看着他的身影狼奔豕突,心脏怦怦乱跳着,双手紧攥大锅铲,脑门的热血久久退不下来,随时准备继续战斗。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一群警察就冲了进来。 “都不许动!” “手上东西都放下,蹲身。” “统统蹲下!双手抱头——” 向晚报警的时候,就对警察说了这边的情况,包括闹事方的人数,所以来的警察有点多,手上基本都带了武器,眼看火锅店里黑压压出现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堵住了门口,那些人就自动放弃了挣扎。 员工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 一直在外面缩着不敢露面的老板,也终于进来了。 白慕川潇洒地掸了掸衣袖,往回走来,一把牵着向晚的手,走到吧台前。 “结账!” 这个时候结什么账? 服务员愣住。 老板一看,屁颠颠地跑过来。 “不用了,不用结账。今天的事,感谢你们,这顿火锅算我们请,今天要是没有吃好,回头再继续来……” 呵!可以长期吃白食的意思? 向晚乐了,抿着唇笑。 白慕川低头,嫌弃地看一眼自己身上染的火锅油,眉头一皱。 “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沉着眉头,拉着向晚就往外走。 一个民警见他要走,拦了上来,“同志,等一下。麻烦你们配合我们……” 白慕川沉着脸,表情有点难看,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给他,“我们要先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可以吧?这里的情况,他们都会告诉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再找我。” 他回头指了一下那一群员工,然后径直从中间穿过去,推门离开。 …… “没有受伤吧?!” 出了火锅店,白慕川紧张地捏了捏向晚的手。 向晚摇摇头,脸上挂着笑,“没有。你呢?” “废话,我是那么容易受伤的?” “……” 又傲娇上了! 向晚扬唇一笑,也不拆穿他。 “我说小向晚,你今儿挺汉子的!” “……”这个形容,向晚很无语。 白慕川似笑非笑,慢慢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算我以前看走眼,小妞儿,你是个爷们儿!” “……讨厌啦!”向晚被他气笑了,推他一把,“人家明明就是身娇体弱的萌妹子好不好?” “哦哦!”白慕川上下扫她,眼里有笑,“是谁给你的勇气?” “梁静茹。” “找打!”白慕川抬头在她额头一敲,向晚嗖地躲开,拖着他的手站在路边,看看来往的人群,又揉了揉鼻子,“你的身上,好大的味道……” 那火锅独有的味道,钻入鼻子。 而且,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染了火锅油,看上去特别狼狈。 白慕川低头扯一下衣服,“嫌弃我?” “不敢!”向晚星星眼,又乖乖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轻幽幽一笑,“我崇拜你呢。可崇拜了。” 在很久以来,白慕川认识的向晚,都是一个相当独立的女子。 这么小女孩似的撒娇,磨磨蹭蹭地说崇拜他,其实是很少见到的。 白慕川大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满足,重重一揽她的腰,“乖,我们找个地方洗澡!” 嗯一声,向晚温温软软的笑,“不过你刚才打架那样子,好吓人啊!” “呵!敢当面调戏我女人?这结果——算他们走运了。” “……” 想到那个人烫伤的手,烫伤的脸,还有那些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向晚头皮不由微微一麻。 “话又说回来,他们受伤,我们不会摊上什么事儿吧?” “正当防卫。” “呃!” 正当防卫这个法律概念,在很多时候是很难界定。 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防卫过当…… 向晚看他一眼。 白慕川坦然从容的面孔,让她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 对他,其实是不用太担心的。不管有什么事,他自己也能处理。 都说崇拜和宠爱,是男女感情稳定的基石。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要真正打心眼里爱上一个男人,内心或多或少都是需要一些崇拜的。 而白慕川,满足了向晚对男朋友的所有期待…… 第238章 ,求帮洗澡(二更) 心防被打开,当然百依百顺。 两个人打了个车,手牵手去了就近的一个商场。 从里到外买了一套,白慕川还特地为向晚买了睡衣和一些日常的女性用品。 向晚不得不承认,跟男朋友一起逛商场买东西,再看他刷卡,其实是一件很爽的事。 看白慕川付完钱拎着大包小包的,她满心都是甜的,嘴也极乖。 “谢谢老板饲养。” 白慕川哼笑,“今天嘴这么甜?” 向晚嘿嘿轻笑,倚着他往外走,想一想又问,“你不用买睡衣吗?” 白慕川:“我不用。” 向晚眨眼,“嗯?为啥?” 白慕川低头,笑得有一点贼,“我裸睡。” 向晚:“……” 白慕川在生活里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 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一般都会要最好的。 从商场出来,他直接让司机开去了西市最好的酒店。 可是,就这么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男人,在前台开房时,却以“节约开销”为由,只要了一间房。 向晚一听,耳朵都红了,偷偷在台下扯他的袖子。 “白慕川。” “嗯……?” “不要。” 白慕川看她一眼,一脸闲闲地笑笑,转头对前台小姐说:“麻烦你快一点,我女朋友身体不舒服,想要早点上去休息。” “……” 怎么说得她很急一样? 向晚耳朵尖儿都红了。 前台小姐淡定地瞄一眼她,表情不变,对这种事情似乎司空见惯,并不置疑他们的关系,只微笑地说。 “好的,麻烦这位小姐出示一下身份证。” 白慕川拿眼神示意向晚,“身份证。” 向晚心肝都揪起来了。 可白慕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又不好在外人面前驳了他的脸面。 于是,她一声不吭地低头,从皮夹子里掏出身份证,默默递了上去。 “谢谢!” 拿着房卡进电梯的时候,看她一直不肯说话,白慕川叹息一声揽住她的肩膀。 “怎么啦?” “没有。” “那开心一点?” “……” “唉!你这个样子,好像我是个强抢民女的土匪一样……” 向晚噗一声,被他逗乐。 抬头瞥他,她弱弱地说:“我们其实可以找一个普通的宾馆,这样就不用花那么多钱了。” 白慕川一本正经,“普通宾馆,我睡不着。” 向晚翻个白眼,“那我家沙发你都能睡?” 白慕川:“你家沙发,是因为有你。” “……” 就服他。 黑的说白,白的说黑。 向晚被他逼到这个份上,一肚子反驳的意见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真的跟她在一起才能好睡,那就让他睡吧。 要不能怎么办?自己看上的小妖孽,跪着也要宠完啊?噗! 想到网上这句流行的段子,向晚被自己逗乐,又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白慕川斜眼睨她。 “你啊。”向晚哼声,望电梯顶。 “呵!你给我……仔细点。”白慕川低低一哼,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掌心人在她削肩上一捏,然后就着电梯到达的“叮”声,率先迈开步…… 向晚抬头,只来得及扫到他一眼眼风,还有那一抹邪邪上扬的唇角。 “这个人,什么毛病?!” 她笑着轻哼,白慕川只当没有听见。 酒店走廊里,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什么颜色向晚都没有瞧仔细,只觉得脚踩上去,轻飘飘的,一颗心跳得很快,莫名发麻,酥软,落不到实处。 这算是跟他出来开房吗? 也许是紧张,她手心都攥出了汗来。 白慕川却相当轻松,拎着东西走到房门,刷卡进门,再一把将她拖进去,一气呵成。 砰!门关上了。 向晚后背抵在门口,咬着唇看他突然靠近的脸,一颗心狂跳。 “白慕川……” “嗯!” “你……” 不知道说什么。 她满心不自在,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 白慕川一怔,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饿狼扑食,而是直接转了身。 “你先去洗澡,我打个电话……” “呃……哦。” 看着他挺拔的脊背,向晚悬在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来。 走过去,拿了刚刚买的东西,她正要进浴室,白慕川又突然转过脸,一本正经地冲她吹了一个口哨。 “小姐姐,洗干净一点!” “……” 向晚双颊通红,觉得这家伙又在逗他。 可知道归知道,还是忍不住为他的一个眼神而情绪波动。 浴室里,她把个身体洗了一遍,又一遍,从头到脚,仔细得快要搓下一层皮。 要不是白慕川来敲门,她肯定会洗到地老天荒。 “小向晚,你不会洗晕过去了吧?” 隔着一层门板,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 “……唔,我来了。” 向晚匆匆擦干身体,里里外外都穿整齐了,再套上那一件还算保守的睡衣,这才慢慢拉开浴室的门。 “我好了,你去洗吧。” 她低垂顺目,就要从白慕川面前走过去。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白慕川突然扯她的手腕,把她捞到自己面前。 “我闻闻,想不想……” “……你还没洗澡呢。快去洗。” 向晚慌不迭的说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羞、那臊,落入白慕川的眼里,就满是兴味儿。 他捻她鼻子,“我不方便,想让你帮我洗……” 向晚抬头瞪他一眼,哼声挥手,一把打在他的胳膊上,“白慕川,你讨不讨厌……” “嘶!”手刚落下,就听他轻唤一声。 那压抑的声音不像作假,把向晚吓了一跳。 “怎么了?” 问完,她迟疑一下,看着白慕川的眉眼,又去翻他胳膊。 “我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事!”白慕川躲了一下没躲开,被她拉住,袖子很快翻开。 向晚之前看他胳膊脏了,以为只是沾上了火锅油的颜色,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手其实被油溅到了。 烫伤的面积不大,二指宽,起了水泡,在她洗澡的时间里,白慕川已经把伤口处理过了。 很明显,他说打电话,就是让人送医疗用品来。 向晚眉心皱了起来,“为什么不去医院?” 白慕川:“这点小伤,去医院,丢不丢人?” 向晚差一点被他气笑了,“人都是会生病受伤的,去医院有什么可丢人的?” 白慕川手指挑一下她的湿发。 那湿漉漉的水滴入脖子,向晚忍不住一个机灵,“干嘛啊?” 白慕川懒洋洋地说:“如果被人知道,我跟人打架,还让人给伤了,脸都没地方放……” “呃!” 她不懂。 男人怪异的自尊心。 于是,她白他一眼,“真的没事?” “真的。这点小伤算什么?不过……”白慕川视线微微一灼,“就是伤了右手,洗澡怕沾到水感染……” “你……” 这家伙,不会真的要让她帮他洗吧? 要命了! “很不方便吗?” “你说呢?”白慕川抬了抬胳膊,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唉,应该也没事的,算了,你出去吧。” “我……” 向晚脸颊通红,内心那叫一个纠结啊。 他受了伤,如果她不管,会不会太冷血太矫情了? 可如果她管吧,要怎么帮他洗啊? 看他领口那一片阳刚刺眼的小麦色肌肤,她已然心惊肉跳,不敢想更多—— “呵!我的小傻瓜!” 看她犹豫得脸皱到一块,快要挤出水来了,白慕川又忍不住笑着揉她脑袋。 “逗你呢,真信了?快去床上躺一会,我买好防水胶带了,没问题!” “……” 他放开她,进入浴室。 向晚有一点不放心,站那不动。 “你真的可以?” “……不然呢。”白慕川猛地伸出头来,似笑非笑,磁磁的声音,像有电波在煽动,“你是不是特想帮我洗澡,顺便再看看我的……嗯?” “去你的吧!”向晚猛地拉紧浴室门。 浴室里,传来他愉快的笑声。 向晚红着脸回到卧室,坐在软绵绵的床上,看着那洁白的床单和被褥,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好欢。 今天晚上,她真要和白慕川一起睡觉吗? …… 第239章 ,一更 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 “小向晚。” 向晚心里忐忑,一直不安生,浴室突然的轻唤,像闷雷似的敲在耳膜上。 白慕川在叫她? 她嗯一声,站起来走过去,耳根有点烫。 “怎么啦?” 没动静。 没回应。 难道是她幻听? 站在门口,她轻轻敲门。 “白慕川……?你在叫我吗?”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男人的低应声,“递一条内裤给我。” “……” 向晚扭头看去。 他俩买回来的东西,就放在柜子上。 白慕川刚才进浴室的时候,好像是没拿东西。 可是一一男人的内裤! 向晚心脏怦怦跳着,紧张地拆开一条新内裤,咬着唇走到门边。 “拿来了。你把门稀开一条缝……”她特地交代。 “……放心,我又不是暴露狂。” 白慕川笑应着,门果然开了一条缝。 他身体藏在门后,脸却从门缝伸过来,唇角挂着一抹笑。那笑,很特特别,这一刻,向晚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突然就想到小言那一句经典词。 一一邪魅一笑。 哪怕在这样的境况下,也无损他半分颜值,那俊朗的眉眼沾染上水气,甚至让他更显精神帅气…… 向晚慌乱的低着头,把内裤递进去,就准备离开。 可她在转身的时候,因为心里慌乱走神,手肘不小心一摆,刚好撞到那一道虚掩的门—— 吱!门突然开了! 向晚回头想拉住,已然来不及。 她愕然站在那里,看着明亮的浴室里那一抹男色,脑子一秒炸开。 此刻的白慕川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浑身赤裸在她的面前,胸肌、腹肌、人鱼线,全都分配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完美地展现着他过人的男性魅力,那一片挂着水珠的麦色肌肤,有力、精硕……还有随着他突然转身而摆动的某肌体,几乎瞎了向晚的眼! 口干舌燥。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一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整个人是傻的,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白慕川。 他拉一条大浴巾系在腰上,慢慢地走过来,抬起那一条受伤的手臂。 “不介意,帮我一下?” 药店里买的防水胶布,并没有完美地防住水。 向晚看着他被烫伤的地方,红彤彤的,有点慎人,心里不由一紧,刚才的羞涩都敌不过对他伤口的担心。 把旖旎心思撂到一边,她心疼地抓住他胳膊。 “就不该让你洗澡。” “那我就脏死了……” “脏死就脏死……” “你让我上……床吗?” “……” 向晚一颗心乱跳。 大爷,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不要拖嗓子啊? 她低头,不敢看他的脸,“出来把胶布拆了,重新上药。” “嗯。”白慕川比她高很多,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很方便他看清向晚害羞的样子。 这个小女人,太喜欢脸红了。 可明明那么羞涩,又那么勇敢。 想到今天她拿一个大锅铲的样子,白慕川唇角忍不住轻轻一勾,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掠过一抹温柔的光芒。 他知道她在男女事上很紧张,很胆小,所以并不逼她。 甚至,都没有利用刚才她的窘迫对她更近一步。 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他默默看着她的脸,享受着她为他上药的温存…… “痛吗?”向晚心脏紧绷,拿着棉签,都不太敢碰他。 “不痛。”白慕川噙着笑,“你放开胆子弄,我要叫一声,我让你随便睡。” “……又不正经!” 向晚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他。 “哼,咱俩谁比较不正经?” “我?你。”白慕川微笑着,眉目轻扬,低头看她。 向晚看不到他的脸,可心里早就漏气了,哪怕不与他对视,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温度……正像烙铁一样,烙在她的头上,不,烙在她浑身上下…… 像有火在烧。 一种无法描述的感受,让她恐慌,低着头默不作声。 “小向晚。” 白慕川又唤她。 “嗯。” 他目光灼灼而危险,向晚不敢抬头。 “你戳到我的伤口了。痛嗳……” 一道幽幽的叹息,带着笑,吓得向晚瞬间抬头。 与他对视,那幽冷的眸,泛着光,危险,狡黠—— 向晚心里漏跳一拍,“你在逗我……” “不,我想……。”他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 两个人脸对着脸,身体靠着很近,呼吸近在咫尺,几乎喷到对方的脸上,交织一片。 “可以吗?”他问。 “……嗯?” 向晚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嗯?”白慕川的目光,似会乱人心弦。 沉吟片刻,看向晚不说话,他又重复,“可以吗?” 向晚意识已经乱了,身上的细胞似乎突然疯狂了,在胡乱的叫嚣—— 没有拒绝的理由,没有—— “嗯……”浅浅一应,向晚只觉眼前一黑。 白慕川的脸突然压下来。 向晚的呼吸突然被夺走,男人的受伤的手臂绕过来扣紧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抬高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亲吻她,就像在品尝什么甜美的甘露,亲得格外认真,也格外疯狂…… “你……好紧张!” 他带着喘气的声音,低沉,磁性,带一丝笑,有一些无奈。 “小向晚,放松一点。” “嗯……”向晚除了应他,答不出别的话来。 此刻的她被他拥在怀里,无力得只有揪住他的肩膀才能不让自己倒下……对第一次的期待,紧张、害怕、让她双唇咬得死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哪像是与男朋友在亲热,分明就是上战场。 “……傻瓜。” 白慕川终是一叹,从她唇上抬头。 “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不是。”向晚心里一紧,怕他对自己失望,眼睛一热,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也是。”白慕川指自己额头,“看我的汗。” “……” 男人也会紧张吗? 向晚迟疑一下,看他微勾的唇角那样好看,心里一荡,突然凑上去,亲他的唇。 五十步与一百步没有什么区别。 向晚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决定了,就不要犹豫了…… 她献上香吻,试探着像他那般品尝他的吻,像在吸果冻…… “嘶……” 白慕川低叹一口气,突然控制住她的肩膀。 “向晚。”他唤她,强忍着内心急欲宣泄的欲望,突然将她拉近,紧紧束在怀里,然后抬头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好了,不要勉强自己,这样就够了……” 就够了……?向晚一呆。 第240章 ,至少要有一颗戒指吧 这样怎么就能够呢? 是他不愿意,还是他……不行啊? 不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么? 向晚内心的疑惑就写在脸上。 白慕川哭笑不得,生气地捏她一把,听她忍不住娇呼疼痛,这才松手。 “我今天不碰你。但你——”又是一阵乱捏,他霸道地宣布,“这里,这里,这里都是我的,不许任何人碰。” “……”向晚抿着唇,说不出话。 “小傻瓜,还犯傻呢?” 白慕川喘一声气,猛地低头,一口吻住她已经被折磨得娇艳欲滴的唇,在她战栗般的紧绷里,暗自一爽,又抬头,捏一下她红透的脸蛋儿。 “还魂啦!傻妞儿……恭喜你,逃过一劫!” “……” 转折好突然。 向晚看着他狼性未退的眼,“为什么……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这样要你。”白慕川一贯磁性的声音,听上去慎重而坚持,“如果我轻易就在一个异乡宾馆里要了你,是对你的不尊重……” “……”向晚眸子一亮。 “我的女人,值得更好的对待。” 他如山一般沉重的誓言,嗓音低沉而性感。 “至少,要有一颗戒指吧?” “白慕川……” 向晚突然哽咽。 面前的白慕川,滴着水的头发上似乎也沾染了欲望,看得出来,他是想的,可他说不要…… 从来没有人这样尊重过她,把她的感受,把她的心思,真正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放在心上。 …… 其实向晚不是不可以。 只要对象是他,在哪里都行。 但如果真在这里草草做实,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一点遗憾。 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的宾馆,一张陌生的床。与他曾经的幻想存在很大的差异…… “饿了吗?” 白慕川看她眼眶湿湿的,笑着捻她鼻子,“刚才咱们的火锅,可惜了,酒也没喝完……” “嗯。”向晚吸吸鼻子,拿眼瞄他,不说话。 “怎么的?”白慕川突然抬眉,低下头来看她的眼,“难道说你……想?” “去你的,哪有?”向晚嗔他一眼,目光变得温情起来,“我是担心你这手,这样怕不行,我们还是找个医院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白慕川不以为意,“我以前受的伤……”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又转头对向晚微笑,“别想那么多了,男人嘛,装逼是必须的。” “……” 白慕川伸手抱她,可想了想自己只围了一条浴巾,怕发生什么突发状态,又松开手。 “我去穿衣服。你想想,我们还可以吃点什么。” “……” 又吃? 到底谁是吃货啊? 实事证明,白慕川才是战斗力极强的吃货。 换好衣服出来,他就开始用软件查西市的美食,那认真的样子,宛如在研究一桩案子。 最后,两个选择了西市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在这里,西市的各种美食可以一网打尽,可以悠闲地从街头吃到街尾…… 向晚好久没有过这样空闲的日子,一边走一边吃,一边跟他说话,觉得这日子美好得简直像童话故事。 “白慕川。” 她愉快地叹息。 “你今天留下来,不会是专门为了吃吧。” “嗯。” “啊,还真的是啊?” “嗯……” 向晚奇怪转头,正要看他的脸,却被他扯住胳膊。 “吃你的。不要停!” “……” 向晚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心弦绷紧。 可“一直吃,不要停”是个大考验,就算为了工作,也好难。 她皱了皱眉头,继续低头往嘴里塞食物,声音压到最小。 “怎么了?” “今天火锅店的两个人,在我们身后。” 向晚一惊,“跟踪?” 难道是那些人,要报复他们? 在火锅店的时候,向晚已经发现那些人不像普通正经人了。 这时,心里更是有底了。 “咱们会不会是碰上犯罪团伙了?” “很显然——”白慕川轻松地一笑,很悠闲。 “你不紧张吗?”向晚拽着他的胳膊。 “下次不要问这么没脑子的话,不适合长得漂亮的人。” “……” 向晚无言以对。 他却是轻松一笑,“要不然人家会说,你看这个女人,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明明很紧张的时刻,被他这一逗,向晚马上破功,噗一声笑了出来。 “讨厌!幸好你没有说我胸大无脑。” “我不说假话。” “我靠!白慕川——”向晚忍不住想揍他。 可等她手挥出去,才想到了他受伤的胳膊。 同时,也想到了——他故意逗她笑,就是想让她放松,不让跟踪的人产生警惕,以为他们并不知情。 这个男人,心思太缜密了。 于是,她配合,整个人都自在起来,笑着眯眼看他。 “那个也想吃——” “小吃货!”白慕川又揉她脑袋。 “哎……发型都乱了。” 向晚其实不能体会他每次搔她脑袋都是出于什么心理。 反正他很喜欢,见面就揉,就像在揉小宠物,目光里充满了宠溺。 ……当然,向晚嘴上嫌弃,心里也是喜欢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走到了美食街的尽头。 “现在去哪里?”向晚没敢回头,不知道那两个人走了没有。 “走了。”白慕川回答她。 向晚一窒。 “你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不然呢?”白慕川轻笑,“越界抓人?” “……” “往回走,我送你回去码字。” “好吧。”向晚对这个男人的心思,猜不透,有些无奈,“你就不好奇,人家为什么跟踪吗?” “你就不好奇,人家为什么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了吗?”白慕川反问。 “!” 向晚神经顿时一紧。 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关键点。 下午的时候,这伙人可是被抓进去了的啊。 能再次出现在大街上,甚至鬼鬼祟祟地跟踪白慕川和向晚,不仅证明他们没事了,还能证明——他们至少知道他俩的行踪。 火锅店已是巧遇,这里不能还是巧合。 这个西市,突然向晚紧张起来。 想到自己身上的倒霉事儿,又看一眼白慕川身上的伤口,她迟疑的说。 “白慕川,我们干脆京都吧?” “明天——”白慕川说。 向晚匆匆瞥他一眼,“那你既然要留下来协助西市刑侦队办案,这个事儿,你也可以和他们通下气……” 在他们的辖区内发生这样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来解决,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白慕川却是一笑。 “协助是协助,可我的事,我不喜欢欠人家的人情。” 他说得煞有介事。 尽管这不完全是他的私事,向晚还是信了,点点头,没再多问。 …… 回到酒店,为了不断更,她开启了疯狂的码字模式。 白慕川居然没有出门,乖乖地躺在床上,一直在玩手机。 向晚工作的时候,投入度比较高,感觉进入剧情里,她几乎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等写完了今天的更新章节,已近午夜十二点。 伸个懒腰,她拿着手机,又习惯性刷了一下《白名单》。 然而,惊住了。 更新了! 沐二少居然更新了。 尽管只有一章,就两千字,对《白名单》的死忠粉来说,却像是过年一样开心。 书评区里欢天喜地,向晚点开新更的章节,贪婪地读着,无意瞄了一眼,发现沐二少比她早更新二十分钟左右。 “没想到啊!真的是太神奇了。” 她说着,一眼都没看白慕川,整个人处于某种兴奋的状态。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得查一下黄历——” 听她喃喃自语,白慕川皱着眉头扫来一眼。 “怎么了?” 向晚:“我男神沐二少更新了啊!今天可不是大好的日子么?” 白慕川哼一声,慢慢放下手机,“我说小向晚,你男人今天受伤了……” 呃! 男人受伤,男神更新。 要说是好日子,那不就得罪他了吗? 向晚眼珠转一下,黑白分明,似笑非笑,“吃醋啊?” 白慕川低头,又拿起手机,懒洋洋的一笑,“美得你!” “哼!那不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吃醋!” “小样儿,你就乐吧!” 向晚笑看他一眼,见他没有生气,又低着头,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翻阅白名单的书评。 突然,她发现自己在《白名单》的那条留言,得到了沐二少的回复。 “为了你,会坚持写下去。” 第241章 ,不那么幸运(一更) 啊!? 沐二少的回复来得猝不及防,向晚吓得差一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男神说,为了她,他要坚持写下去? 没有搞错吧? 沐二少哎,她遥远的梦哎!? 这么说,上次为她打赏十万的人,也是他喽? 想不明白为什么,向晚一颗心悬着,思考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怎么了?”白慕川慵懒地躺在床上,懒声问。 “那个……沐二少回复我了呢。” 回复的那句话有一点小暧昧,向晚对白慕川说起的时候,有点心虚。 可白慕川明显没有异样,“回复不是很正常?你哪天不回复读者?” “可是……”可是沐二少是从来不回复读者的啊。 为什么要为她破例? 向晚缩了缩肩膀,不敢多想,更不敢告诉白慕川内容是什么,小心翼翼地又刷了一下《白名单》的其他书评。 然后发现……在好多书评下面,都出现了沐二少的回复。 明显是复制粘贴,那句话一模一样。 “为了你,会坚持写下去。” “……” 评论区都炸开锅了。 沐二少更新了,回复了,还这么体贴。 小粉丝们眼泪汪汪,小少女们粉红色的心都被撩得痒痒的…… 向晚长松一口气,“我去!原来不是只回复了我一个人啊!” 吓死她了!这么一来,打赏的沐二少,又不一定是这个沐二少了。 向晚被自己搞晕,放下手机叹一口气,懒洋洋回头,发现白慕川正拿不友好的眼神看她。 “你好像很失望?” “呃,哪有?”向晚翻了个白眼,“没有啦。就是觉得白高兴一场了嘛。” “嗯?高兴。”他似乎在咀嚼这句话,点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我还以为沐二少是……是那个打赏我的沐二少呢。”向晚说完,又笑盈盈地看着白慕川,吐一下舌头,“要不,你帮我找他打听打听?只要问明白了,我也就不用再心心念念,总觉拿人手短……” “神经!”白慕川沉下脸,“让你男人帮你找男神?” “……” “哼!”白慕川懒洋洋剜她。末了,朝她招招手,“宝宝,过来——” “……” 叫得好肉麻。 向晚嘴角抽搐一下,看他在床上躺成长长的一条,慢慢踱过去,站在床边问他,“干嘛?” 白慕川拍拍床边,“坐下。” 向晚皱着眉头坐下来。 呵!白慕川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向晚:“……” 她的头发很柔很顺很滑,这一揉,稍稍凌乱,越发显得脸蛋小而俏皮…… 白慕川掀了掀唇,“不早了,睡吧。” 向晚迟疑一下,哦一声,慢吞吞爬上去,掀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睡吧。” “嗯。”白慕川把胳膊伸过来,想要抱她,可还没有触到她的肩膀,就见她眉头拧紧。 他忍不住笑,“怕成这样,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是怕,是紧张。” 向晚的解释,还是逗笑了他。 “行,不怕。那来,咱们抱一个。” 向晚磨磨蹭蹭地挨着他,却听他传来一叹。 “我得出去了。” 出去?向晚想到今天的事情,扫一眼他受伤的胳膊,“都这个点儿了,你要干嘛去?” 白慕川嘴角勾起,“重新开个房间啊,要不然,我怕被刺激得暴体而亡……” “……” “你不懂男人。再憋下去,怕是要憋死的。” “……好吧。” 向晚松一口气,再瞄一次他的胳膊。 “伤没问题吧,还用我帮忙吗?” “再帮下去,我就把持不住了——吃了你!” 白慕川突然翻身,圈住她的腰,似笑非笑地凝着她的脸。 向晚嗔他一眼,“干嘛啊你!” 白慕川叹一口气,撑着胳膊起来,“真得走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抱住她按在床上,又狠狠亲了下来。 “……”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快要呼吸不了,白慕川这才停下。 “真得走了!” “……”那你到是走啊! 向晚看着他,身上快要燃烧起来了,极度缺乏新鲜空气。 “那我走了……” “赶紧的。”向晚推他。 “……急什么,我得把衣服穿好啊!” 白慕川慢吞吞地,像从床上“撕”胶布一样,把自己挣扎起来,收拾利索了。 “这次真走了。” 一连“走”几次,可以说是极端舍不得了。 向晚拉被子盖住自己,看着他的背影,好想……吐槽他。 再叫住他。 …… 一个人住在宾馆房间,向晚并不太好入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东想西想,还是没办法睡着。 晚上,差一点就跟白慕川之间发生了—— 几个月时间,她的感情在他的带动下,起起伏伏,人生变化好大,她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回过神。而没有他之前那些清心寡欲的日子,突然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他在一起的生活。 从此以后,生命里都将充斥着这个男人,由着他霸道地占据了她全部的空间…… 这样,她会不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向晚躺床上反省很久,收到一条白慕川的消息。 “早点睡,晚安。” “你也是,晚安。” 向晚本来准备问一下他的伤口,但这个点已经不早,再与他说来说去,怕又撩起火来,收拾不了。 索性,就真的“晚安”了。 …… 次日早上,她是在门铃声中醒过来的。 白慕川站在她的门口,脸色凝重。 向晚打着呵欠去开门,望她一眼,微微错愕,“睡一觉好像又变帅了呢?就是干嘛板着个脸?没睡醒?” “……” “发生什么事了吗?”向晚问。 “嗯。”白慕川慢慢走进来,“小向晚,有个事要告诉你。” 他严肃的表情,让向晚也紧张起来,“与昨天的事情有关吗?” “嗯。”白慕川再次点头。 向晚以为是昨天火锅店的事,但没有想到,白慕川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西市出了一个案子,作案手法与你在飞机上遇到的张露事件极为类似。不过,那几个人都没有张露那么幸运了。她们——都死了。” “啊!” 向晚内心一紧,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白慕川大概讲述了一下案情,向晚听完,想到飞机上的遭遇,心有余悸。 “怎么会那么巧呢?可事实上,张露的事,真的跟我无关啊。” “我知道。”白慕川冷眼微微一阖,“不跟你有关,就一定与张露有关了。” 向晚嗯一声,“不是我做的,就只能是张露自己。可她为什么会用与杀人凶手一样的方式来自缚,再陷害我?” 顿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握住白慕川的手。 “白慕川,必须马上提审张露,不要最后又落得个——” 死无对证。 第242章 ,小转折(二更) 向晚想说这四个字。 可最后,想到张露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忍住了。 尽管张露陷害她,但发现事情牵扯这么大,她已然不再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陷害了。 “提审不了。”白慕川目光深幽,“这是在西市。” “可你说刑侦队让你留下来协助的啊?” “是。让我协助,是跟你有关。”到了这时,白慕川已不再瞒她,“因为张露咬定飞机上的事是你下的手,而我把你从看守所带出来。那么,我需要在这里等待,等调查清楚,那四个人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有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 也就是说,她被白慕川从派出所带出来,事情并没有结束。 而白慕川无形中好像成了她的担保人,不得不配合对方,在西市多呆一天,等待下文。 向晚哼了一声,“那他们现在查清楚了吗?我有没有跑到西市来杀人?还是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有神经病啊我?” “不是素不相识。” 白慕川双眼略暗,那闪烁的锐芒有一点刺眼。 “向晚,那四个女生,你都认得。” “……” 四个……认得的女生? 向晚脊背一凉,惊悚地看着他,“难道是……” 这个时候,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恰好对等的数字,还有,那四个灰下去的头像。 “是她们吗?” 那几个已经消失在qq的管理员。 “是。”白慕川点头,“我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 晴天霹雳一般,向晚整个人都懵了。 当猜测变成为现实,她突然觉得这一桩桩的案子,根本就像是围绕在自己身边发生的,迷雾一般,怎么拨也拨不开…… “白慕川,我怎么感觉对方冲着我来的?” “也许是我呢?”白慕川轻笑一声,捋一下她的头发,“有我在呢,不要怕。” “嗯。”向晚应着,身体却僵硬如铁。白慕川一叹,将她揽入怀里,“很多人一辈子都撞不到的事儿,咱们短短几个月就经历了,其实,是老天看得起我们啊。” “……” 这安慰,满分。 向晚从他怀里抬头。 “我有个想法。” “你说。” “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的原因?” “嗯?”白慕川挑挑眉,不明白。 “你看,以前我们不认识,你是你,我是我,啥事儿都没有。我们在一起之后,就不停地出事。然后,你从锦城回京的这段时间吧,锦城风平浪静,再没大案发生……我这突然过来找你,马上就又出事了……” 不说没发现,一说还真是。 “迷信!”白慕川怎么会听? 他低头,嘴唇轻轻蹭了一下向晚的脸。 “别胡思乱想了。生活就得有挑战不是吧?要不然,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这心,可真宽。” 白慕川看她露出笑脸,情绪也是一松。 “我想好了,这个案子,就例为重案一号的首个大案。” “嗯?你要把案子接过来?”向晚微微诧异。 “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提审张露,查到更多的真相……” 案子不在他手上,西市警方怎么破案,他是无权插手过问的。 向晚重重点头,“我支持你!不过首先,一定要搞清楚张露那个神经病,到底为什么陷害我……” …… 半个小时后,向晚就知道原因了。 宾馆的餐厅里,两个人坐下来吃早餐,她闲着无聊刷书评,无意发现一条刚刚发出来的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伤害张露,是不是因为嫉妒紫檀?还问她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在做缩头乌龟。 “向公子,有胆量你出来回应一下啊!” “张露说了那么多。是真是假,你出来吭个气啊!” “不要再装聋作哑了!你这种恶心的小人。” “出来说句话,会死吗?” “不会是已经死了吧?是她死了,还是她家里死人了?” 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向晚内心一阵郁气,却又莫名其妙。 怎么又扯上紫檀了? 她记得,昨天晚上看书评区时,书评区还是干干净净…… 这条留言提醒了她。 她放下筷子,去文泉的论坛上翻帖。 这一看,差点炸掉。 原来飞机上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一开始是说她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的,但因为她昨天晚上的照常更新,这个谣言又不攻自破。 所以,无数人要求她本人出来回应张露发在论坛上的贴子,要她说清楚,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国际警察可真多! 向晚哼声,牙都咬紧了。 可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为什么书评区只有那一条? 向晚懵了几秒,看一眼默默吃东西的白慕川,低头给方圆圆发消息。 “搞什么鬼?你删我书评区的帖子了吗?” 方圆圆并没有回复。 这个点儿,她恐怕还在睡觉呢。 向晚重重叹了一口气。 其实,无须质问,肯定是方圆圆无疑。 向晚上了qq,想看看读者群里都怎么说。 结果看到几条渊芊芊的留言,“书评区那些骂人的贴子,我让人给删掉了。” “你不要想太多,什么事都不用管,好好写书就行。” “我们几个会轮流值班的,确保不让一个傻叉到《谋杀男神》来撒野!有我们在,你就安心吧。” 几个管理员都是渊芊芊新找来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幸亏有她们。 要不然,舆论一边倒,向晚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向晚低头看着手机,默默发送一句“谢谢”,然后问白慕川。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吃过饭。”白慕川安抚她说:“过去拿你行李,然后就回。” 重案一号想要接下这个案子,他就必须回京去办理一些手续,然后再过来与西市这边交接。手续复杂,办案更需要一个过程。可向晚明明知道程序是这样的,心里就是火烧火燎,一刻都不想等。 “那我们吃快一点。” 白慕川:“再快,也要等飞机。” “……” “向晚。”他定定看她:“这件事,急不来的。” “嗯……”向晚默默咬一口蛋糕,将压在胸腔的情绪,慢慢消化掉,“主要我心里太不踏实,总觉得还会出事的……白慕川,你知道的,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白慕川当然是相信向晚的。 因此在离开西市前往京都的航班起飞前,他特地打电话给西市刑侦队,告诉了他们这个厉害关系,让他们一定要密切保护好嫌疑人以及证人…… 结果,他们的航班刚落地京都,还没有拿到行李,西市这边就出事了。 张露死了。 死在西市的一间民宿里。 死亡的方式,与那四个人一模一样。 也与她自己在飞机上自编自导自演的一模一样。 双手被反缚着,嘴被堵住,脖子缠着内衣带……窒息死亡。 白慕川气得拳头都攥紧了,瞄一眼向晚,他沉声对着手机厉问:“那昨天晚上我给你送进来的那两个人呢?” 嗯?昨晚两个人? 向晚看着行李转盘,不经意扫他一眼。 白慕川没有看她,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似乎大为光火。 “行了。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是你的直接上司。” 他直接挂了电话。 几秒后,他缓口气,慢慢望定向她。 “你的预感是对的……” “死了?张露?” “嗯。” 向晚提一口气,目光与他在空中相撞。 “那你刚说的昨晚,又是怎么回事?” 白慕川:“……” 向晚眯起眼:“你从我房间离开,并没有马上去开房睡觉,对不对?” 白慕川嗯一声,“那两个跟踪我们的家伙,会在美食街出现,我猜也会在宾馆出现。” 不过,他们居住的宾馆,安保非常好,到处都有监控,那些人即便有想法,也不一定能混得进来。 “所以,一开始,你非得跟我只开一间房,其实是为了等着他们来?” “嗯。”白慕川没有否认。 “然后,你在我房间里左等右等,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想要主动出击?你出了宾馆,引出了他们,并抓住了他们,交给了西市警方?”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闪。 他并没有对她说半个字,可她竟猜得八九不离十。 唉!他叹息,揉她脑袋,“小向晚,你真聪明。” “去你的!”向晚拂她的手:“也就是说,你在我房间里,啥也不干,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些理由了?” 白慕川:“……” 向晚哼声:“说啊,是不是?” 白慕川无奈:“你是不是特想我干点啥啊?” 向晚怒目瞪他:“少来!你以为这样插科打诨,就把话绕过去了?” 白慕川轻笑,“行。其实,一半一半吧。两个理由都有。” 这个狡猾的家伙! 其实昨晚向晚就有点奇怪,他一会儿非要只开一间,一会又急吼吼地走了,要另外去开房,前后矛盾的事情,换别人不算大事,但落到白慕川身上,就诡异了。 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事先都会权衡考量,绝对没有平白无故的…… 向晚叹息一声,“那他们招了没有?” 白慕川点头,“就说是想要报复我。没别的。”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向晚眉心拧了起来:“那现在呢?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白慕川摇头:“放了。” 对方没有犯什么大罪,今天彻底否认“跟踪”这一说,西市警方认为,对方没有造成伤害,证据又不足,他们很难把人一直扣留。 妈的。 太狡猾了。 向晚气得差点吐老血。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两个人,与案子有没有关系?” “这正是我们需要查清楚的。”白慕川低低说完,又揽住她的肩膀:“行李来了。” …… 第243章 ,哦,京都(一更) 白慕川订的头等舱。 从西市到京都,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向晚都比平常来得沉默。 来京都的时候,她原本是满怀憧憬的。 可半道出事,在西市“溜达”了一圈,心境已完全不同。 今天的天气很好。 她坐在窗户边,可以看到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洁白得一丝瑕疵都没有,飘浮、无垠…… “你困吗?” 白慕川注意她一直看窗外,碰了碰她的胳膊。 “要是困,就闭上眼睛睡一觉。我让空姐给你拿毯子——” “不困。”向晚回头看着他,在笑,眉间却有轻愁。 白慕川审视地皱起眉,视线又慢慢越过她,看向云层里透出的阳光…… “你看,天气这么好。” “嗯。是的啊。” “你看,不管人类遇到什么困难,这一片天都不会改变。” “……” 知道他看穿了自己,向晚朝她莞尔一笑,不说话。 白慕川睨着她,“我要看你笑。” 向晚一愕,嘴角再次上提,“我不是在笑吗?” 白慕川眸色变深,“笑是一种心情,不是表情。” 向晚:“……” 好吧,这么深的哲学问题,也就小白先生了。 向晚再笑,下巴微微扬起,唇角的弧线温柔而柔媚。 可那笑,不达眼底。 白慕川看着她。 太阳的光芒,从窗外透入,落在她的侧脸,那浅浅的小绒毛,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甚至睫毛上,也有浅浅的色彩,她的小脸更白,更软,更嫩…… 白慕川嘴唇动了动,“小向晚,你真好看。” “哈。”一句话,就松缓了向晚的心情。 女人果然是不经夸的啊。 她叹息:“你肯定是练过的。” “什么?” “撩妹绝技。” “……肺腑之言。” 白慕川说着,又把她的手逮过来,握在自己掌心,轻轻地摩挲。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发生案件是世界的无常,不是对侦查工作者的惩罚。” “嗯?”向晚没听明白。 “浅显说,警察也只是一份工作。虽然与别的工种有些不一样。如果我们因此产生太多的负能量,变得抑郁,不开心,甚至痛苦。那即使破了案,我们也输了。” “……” “输给了犯罪分子,惩罚了自己。” 向晚听着他,不吭声。 白慕川:“坏人应该得到惩罚,我们不能在破案的时候,先惩罚自己。” “嗯……” 向晚听懂了他的意思。 细想之下,确实是道理。 “你不能被犯罪分子带到沟里去,知道吗?”白慕川喟叹着,又捏捏她的手,“我们破案的过程,应该享受到的是快乐,是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快乐,是替天行道的侠者大义。如果整天被这些傻逼影响心情,那……我们就不就成了间接的受害者?” 白慕川不是一个喜欢灌鸡汤的人。 但这席话,语重心长。 相信除了向晚,谁也不会有机会听见。 向晚深吸一口气,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她微微一笑,“以前就听人说,警察做久了,会变得非常负能量……没想到,还有这么关于纾解自己的警察——” “是,刑警一年,见到的阴暗面,比很多人一辈子都多。” 白慕川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根本不曾被影响到一样。 可向晚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多不可及的阴影。 歌舞升平里,警察一直在负重前行。 呼!向晚舒展胳膊,用尽全力深深呼吸,然后灿然一笑,“幸好有你,我的人生导师。” “……说得我好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嘿。我希望你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可以叫你老头子。”向晚笑。 很随便的一说,很随便的一笑。 白慕川的眼前,却仿佛开出了千树万树的花…… 他勾唇,揉一揉她的脑袋,“这才乖嘛。这个笑,就是心情,不是表情了。” 噗!向晚心弦一松开,马上变成一个乐观的人。 “好吧,我承认,我被你拐弯抹角的心灵鸡汤治愈了。嗯,往后不被影响心情了,只把这一切当成生活体验,输入我的素材库里——” “乖!” 他又揉她脑子。 “哎呀,你总揉,都把我揉成傻子了——” 向晚说到这里,脸色微沉,话锋突然一转。 “喂,我还是有个问题啊!” “说!” “去了京都,我还得找地方住呢。” “……嗯?”这也是问题? 白慕川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向晚已经接了下去,“你看啊,如果住宾馆,花销太大了。一天两天还可以,住久了就很吃亏。所以,我想租一个房子,最好离你单位近的,这样也方便。” 白慕川嘴唇微微一抽,不说话。 “嘿!”向晚继续憧憬未来,“我在家码字呢,时间上是比较自由的,没事的时候,可以给你做个饭,你下班过来吃就行……如果你累了,我也可以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写个发言稿啊,整理一些文档啊。这些工作,我都是可以胜任的……” 说了这么多,她想表达自己不是一个无用的人。 白慕川却只噙笑看着她,不说话。 向晚一尬:“怎么啦?” 白慕川:“这么快就想做贤妻良母啦?” 向晚:“……” “不要脸。”向晚哼声,“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就不正经。算了,不说了,睡觉。” 她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去,阖上了眼。 白慕川轻笑一声,手在她脸上晃了一下,看她没反应,又是一叹。 “行!到了京都,我先陪你去租个房子。” 向晚听到了,嘴角微微一勾。 没有睁眼。 她昨晚没睡好,有些疲惫。 拉着白慕川的手,慢慢有了困意。 白慕川叹息摇头,叫来空姐,要了一条毯子,轻轻搭在她身上…… 睡梦中的向晚,脸上浮出微笑。 …… 下飞机,有人来接。 白慕川介绍说,这个司机叫小郑。 极短的平头,略瘦,年轻的脸上有青春痘,笑起来很腼腆,尤其看到女孩子的时候。 向晚猜测他不到23岁,是一个涉及未深的人。 她把这些信息输入大脑,小郑的形象就变得鲜明了。 网络作家的习惯,喜欢为刚认识的人贴标签,而向晚的习惯更上一层楼,会不自觉地把这个人拉入某个浮想联翩的故事情节…… 路上,她想着自己有行李,以为白慕川会先带她去酒店住宿,接下来再慢慢找房子。 哪知道,小郑直接把就车开到了一个居民小区。 第244章 ,隐形土豪 向晚看这样子,觉得有点不对。 “白慕川,你已经提前为我找好房子了?” 白慕川懒洋洋地嗯一声,好像还没有睡醒。 “这……”向晚拖着嗓音,观察小区的环境,“这地方,租金挺贵的吧?” “还可以的。”他回答得模棱两可。 向晚眉头蹙了起来,隐隐担心。 租金她是想自己承担的,太贵了……会不会肉痛啊! …… 小郑直接把车开入了地下停车场。 车停下,向晚发现,这是一个私人专属停车位。 愣一下,她瞄着白慕川,“停人家的车位上,不太合适吧?” 白慕川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放了行李,我们就走。” “嗯?走?” “刚租的房子,得出去置办一些东西。” “哦。”尽管向晚还是觉得不合适,但想想就几分钟,也耽搁不了什么事儿,就不再说话了。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乘电梯上去。 那是一个叠拼小洋楼,处于小区的山水园林之中,电梯宽敞高档,看这样的配置,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租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防盗门是指纹密码锁。 白慕川走上门,轻轻一摁,开了。 向晚:“……” 沉吟一下,她忍不住问:“你都租多久了?” 白慕川平静地说:“有一阵了。” …… 进门之前,向晚对这个出租房的装修,没有太大的奢望。 租的嘛,一般有个常用设施就可以了,哪能要求太多。 可走进去一看,她眼睛都快直了。 完全是清新文艺范的豪华装修啊! 面积大,粗略估计,得有二三百平。 卧室、书房、健身房、娱乐室、可以种花种草的露天大平台花园……什么都有,一样不缺。 “天啦,白慕川!” 她四处看看,脸都快绿了。 “这租一个月,要多少钱啊?” “不多。”白慕川表情一如既往,“我朋友的房子,他本人出国了,租给别人也不放心,房子空着又不好,就托付我看管一下了……” 咦,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向晚看着白慕川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恍然大悟。 程正。 对,程正租房给她和方圆圆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她明白了。 白慕川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逗她。 她暗自咬牙,轻飘飘瞄他一眼,试探,“白慕川,这个房子是你自己的?” 白慕川没有否认,扬扬眉,“你这什么表情啊?” “我……不敢想象啊,太豪了。” 知道白慕川有钱,但向晚不敢猜他到底多有钱。 而且他曾经明确的说过——不靠父母。 不靠父母在锦城买个房子就算了,在这里也有? 要知道,这是京都啊。 这样的房屋,这样的装修,这样的地段,一个平方得十几万吧? 向晚只是估算,因为她没有确切关注过这样的房屋价格。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这得几千万啊! 对她来说,这是一笔根本不敢想象的巨款。 “哇噻!” 向晚久久才吐出一句,像感慨,又像不敢置信。 “白慕川,你告诉我,你都干什么副业了?” 做警察是万万买不起这样的房子,更不敢这样奢侈的装修…… “你说呢?”白慕川轻笑一声,捏她脸颊。 “你该不会……”向晚想到了一些触犯法律边沿的灰色收入,但想到这里,又觉得这事儿跟白慕川沾不上边儿,他的正直,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了,“算了,当我没问,反正你也不肯告诉我。” 白慕川呵一声,低头凝视她。 “放心吧,对你男人有点信心。我不做违法犯罪的事。” “这个我是知道的……” 不是违法犯罪,那就是家里的了。 向晚瞄一眼他的脸,目光有点凉,“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白慕川叹口气,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水,“傻姑娘,我说过了。” 普通国营单位职工…… 嗯,是这样。 向晚记得上次他是这么跟她老妈说的。 可是…… 向晚撇嘴瞪他,不信任。 白慕川低笑两声,“你这个女人,很奇怪啊。难道你希望你男人其实是个穷光蛋,这样就放心了?” 向晚抿一下唇,“我不是不放心,我是觉得……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白慕川哼笑一声,“那简单。” 他在向晚的身边坐下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你让我把便宜占回来,不就行了?” “噗!”向晚已经习惯了小白先生这副德性,反正也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势。 她不怂,挺直腰板,“行啊,你来占呗。” 白慕川沉吟着,貌似很为难的样子,捏了捏下巴,“我占起便宜来,是会比较用力的,会不会累着你?” “……” 卧槽! 这家伙是开启流氓模式了吗? 向晚脸有一点热,正要嗔他,就听他叹息。 “因为我除了想让你帮我做饭,写发言稿,整理资料外,我还想让你帮我洗个衣服,拖个地,晒个被子什么的。” “……” 又逗她。 向晚轻轻撇过眼,望向窗外,假装没听见。 “走吧!我的小傻瓜——”白慕川笑着捏捏她的肩膀,“我们出去买东西。” 呵!向晚算发现了,这家伙享受的,根本就是逗她的乐趣。 她一本正经地仰头,问他:“……不逗我了?” “不逗了。”白慕川站起来。 “那不好意思了。我要逗你了。”向晚突然起身,掂起脚,一把挽住他的脖子,张口……咬下去。 是咬。 在他的脖子上。 在他的喉结上。 在他的锁骨上。 轻轻的,慢慢的…… 那缠绵的速度与温柔的力度,像蚂蚁钻心,瞬间把白慕川撩到崩溃的边沿。 “向、晚。”他咬着牙,双手掐着她柳条似的细腰,心态有点崩,“别玩了……” “唔!”向晚不明确回应,像野猫一样,一点一点掌握着主动与节奏,根本不跟给他喘息的机会。 她早就已经熟悉了白慕川的套路——他只会撩,不会真做什么过火的事。 凭着女性特有的直觉,她可以明显猜到,白慕川在这个事情上,与她一样,是个新人,非常生涩。 男人么。唯一能坚持的就是第一次。 一旦开了荤,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哪能像现在这样禁欲? 她笃定,所以肆无忌惮。 唇舌上下翻飞,像戏水的鱼儿,自己来编写这个脚本,不再受他掌控…… “……你这女人,是在找死了。” 白慕川闷哼一声,眼神深邃,复杂。 “哼……死啊……就死吧……” 长期被他调戏的不平衡,让向晚想要找回一点面子。 蛇一样的舌,不停,不休,把他早就按捺不住的神经挑到了极限。 “小向晚……”他喘着气,声音喑哑,“你……死定了。” 白慕川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猛地拂开那几根调皮的头发,突然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儿托起落地,压向她润泽的唇,将火热的温度推向更高—— 呃! 来真的了? 向晚咽一下唾沫,刚刚尝到他的味道,突然身体往下一滑。 像泥鳅似的脱离了他的掌控,眨眨眼,调皮地严肃着:“时间不早了哎,我们去买生活用品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办事?” “!” 白慕川喘着气,咬着牙。 这么典型的报复,他不会看不明白。 “小妖精!” 呵呵一声冷笑,他一把扯过她,在她一开一合的朱唇上亲吻一下,看她身体紧绷,却又放开她。 “先买东西去吧。回头再收拾你。” “……”卧槽! …… 白慕川这个小区的位置非常好,周围配套设施完善。 走出了大门,向晚就觉得这样挺耽搁白慕川时间的。 “要不,你忙去吧?要买什么,我自己去。” “没关系。”白慕川安抚她,“这样我才放心。” 为了这个“放心”,白慕川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向晚搬入新房第一天所需的生活用品都置办齐备,然后让小郑送他去重案一号大楼。 向晚内心无疑是甜蜜的。 就是小郑离开前,数次瞄她的眼神,让她有点心乱。 不是不友好,而是怀疑。 害得她也怀疑自己了—— …… 白慕川一走,这偌大的房子就剩她自己了。 房子大是好事,可一个人住,却显得空荡荡的。 尤其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向晚用了半个小时才进入码字状态。 嘀!一道微信的声音传来。 她拿过手机一看,是渊芊芊发来的。 “紫檀那个女人是疯了吧?居然发微博,影射你是杀人凶手?” 第245章 紫檀? 向晚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无语地拿过手机,低头发消息时,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说我杀人我就杀人啦?她又不是警察。” “人家就是警察怎么了?据说比警察还牛x呢。再说了,网络上指桑骂槐,颠倒黑白又不用负法律责任……” “谁说的?诽谤也是罪。” “都说是影射了,怎么算诽谤?还有啊,你腰有人家胳膊粗么?哪里拧得过人家——” 嗯,谁的大腿粗,谁说话算数。 向晚懂,这是社会规则。 她搓了搓鼻子,懒洋洋地回复。 “好吧,我承认,她胳膊……确实比我腰粗!”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说了一阵,向晚又发过来一些截图。 第一条,是紫檀发在自己微博上的哀悼与斥责。 “阿露的死,令我痛心之极。此刻已是难过得不知如何用言语描述。就想问一问,那些为了几句口角就羞辱杀人的败类,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在你那里,道德底线就这么低吗?” “……” 这样一条贴子,乍一看,完全没毛病。 根本就是在骂犯罪分子嘛。 可犯罪分子目前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就是“为了几句口角”杀人了? 在这条微博的回复里,各种含沙射影的辱骂都是针对向公子晚的…… 向晚看得头皮发麻。 以紫檀的尿性,她用膝盖猜也能想到,此刻自己的微博恐怕又一次沦陷了。 所以,她决定不上微博,不上论坛,不给自己找虐。 吃瓜群众的热情,一时半会降不下去,她目前能做的,最好就是不理会。 “这女人可真厉害,就这样把刑大都破不了的案子给破了——” 向晚笑吟吟地回复渊芊芊一句,末了又嘱咐。 “不过人家没点我名字,千万不要回应。这种事,认真就输了,无视她。” 沉默是金。 这个时候,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吭声。 然而—— 渊芊芊却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 “她煽动读者来骂你,你可以无视,我们可无视不了……妈的,谁怕谁啊!我们又不是吓大的,怼回去就是。记住了,你也是有读者的人!” “……” 向晚内心是崩溃的。 “我怂啊!妹子。” “不怂,就是干!” “……干不过怎么办?” “放心,我会写一篇祭文,送别你。” “亲读者!” 向晚当然不会真跟人家干。 人家明显在故意带节奏,直接跟人家怼上去,不就正中下怀了吗? 可她……阻止不了读者。 隔着网络,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做主。 她的读者里,不乏热血青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也有。 她们引经据典,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法律法规谈到生活伦理,用以论证向公子不可能杀人—— 然而,和土匪讲道理有用吗? 没有用。 结果正如向晚猜测的那样,越是回应,越是被对方揪住不放。 而且,说的话越多,也就越容易被人抓住漏洞。 向晚的读者群体跟紫檀的读者群体存在很大的差别。 都说物以类聚,向晚的作品相对而言偏向生活化,吸引来的读者也大部分是学识和年龄层次相对较长的人,而紫檀的读者好多年纪尚小,思想和价值观都未成熟,这类人有普遍的中二病,激情洋溢,喊打喊杀,恨不能为紫檀冲锋陷阵,把向公子给揪出来生生剁碎了喂狗。 疯狂抨击,疯狂辱骂。 甚至无中生有,p图造谣。 最后,竟发展到人肉搜索—— 向晚的个人信息被人扒了出来,放到了网上。 喷子们嘲笑她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辍学青年,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却因为一本书,瞎猫碰上死耗子,被刑侦大队请去做顾问。 结果,很显然。 没干几个月,因为没什么真本事,就被刑侦队开除了。 “……” 网上流言的可怕之处,向晚算见识到了。 指驴为马,还算是有道德的,毕竟两种动物类似…… 这些人完全可以指牛为虎,不分青红皂白。 要说一点伤害都没有,当然不可能。 哪怕向晚刻意回避,不去看那些东西,还是会有好心的读者义愤填膺地告诉她,并截图发给她…… 一张张图,触目惊心。 网络暴力到底有多恐怖,向晚又一次尝试到。 不过,她没有告诉白慕川。 在京都这两天,他都在为案子的事情办手续。 而且,男人嘛,对女人间撕逼的事情,看法不一样,可能根本就不会像女人自己那么在意。 向晚选择了沉默。 可连续两天,她住在白慕川的房子里,哪怕时间多得都可以孵蛋,更新却越来越少。 情绪、状态都受到了影响。 是的,她承认,被伤害了。 被那些她根本不认识,也永远不会认识的人……深深地伤害了。 …… 她放开了电脑,买菜、做饭,并在白慕川回来的时候,为他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笑容满面地跟他聊天,说话,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白慕川果然也没有发现。 看他平静从容的样子,向晚松一口气。 不告诉他,是对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三天。 向晚已经完全写不出来什么了。 面对电脑坐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脑子一片空白,就被人生生抽走了魂儿一样,思考最多的是人性,是阴暗,是这些不可理喻却又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无心想案子。 也无心再写作。 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痛。 早上起来,白慕川去了重案一组。 向晚一个人在偌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健身房里的器械,冰冰凉凉。 她内心压抑着的一股郁气,无法发泄,恨不得扯头发,恨不得向全世界呐喊—— 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这样吗? 然而,网络作者最痛苦的是,哪怕你再痛苦,也得爬起来码字。 今天还没更新。 不写,更新要怎么办? 可写不出来,又怎么办? 纠结缠绕成了一根绳,扎着向晚的心,一圈又一圈。 她一屁股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面对阴沉沉的虚空,双眼空洞无神…… 占色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 “宝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好社会的称呼!向晚有点汗颜。 “可以啊,师姐。” “什么时候有空?” “我是个闲人,随时可以,听你召唤!” “哈哈哈,行,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吃个中午饭。” “……好的。那麻烦了。” “不麻烦的。一会见。” 挂了电话,向晚才反应过来。 占色没问她地址啊? 于是,她发了条消息过去,附上了地址,然后开始洗澡换衣服…… 来京都三四天了,除了附近的超市,她还没去过别的地方。 本来,早就该去拜访占色的。 毕竟在她的工作上,占色给过很多的帮助。 只不过这几天,并不是恰当的时候。 白慕川在忙正事,而她自己,心情不合适。 …… 占色没有回复她信息,却在约摸一个小时左右到达了小区外面。 “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这个时候,向晚已经收拾利索了,还化了个淡妆,之前的颓然之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师姐,好久不见。” 坐上副驾,她就热情地给了占色一个拥抱。 占色回抱她一下,笑吟吟地瞄她,“精神挺不错的啊?最近还挺好的?” “挺好的。”向晚一笑。 朋友间,有时候可以分享喜怒哀乐。 可她目前内心充斥着太多的负能量,实在——不想把占色当垃圾桶。 而且,网文圈那点事,即便说出来,行业外的人,也很难理解。 占色眼风再扫她一下,唇角上扬,发动了汽车,“想吃什么?” 向晚微微一笑,“我对京都不熟呢,都听你的。” 占色:“那好。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用怀疑,占色带她去的场所,都是干净安静的地方,这个向晚有心理准备,可到了那个叫“一号公馆”的私房菜馆,她还是惊艳了一把。 这个私房菜馆,是不随便接待客人的。 会员制。用餐的人,必须是一号公馆的会员。 “真是个好地方!”向晚坐下来,环顾四周,一声感慨,“谢谢师姐带我飞……” “哈哈!你跟着小白,学贫了!” 向晚有点不好意思。 上次来京都的时候,她还极力在占色面前与白慕川撇清关系呢…… 这一次来,她就已经变成了白慕川的女朋友。 “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是独到而精准的。”占色笑着喝一口茶。 “……呵,那会儿没想到。” 向晚尴尬地笑着,观察面对的占色,由衷一叹,随便转移了话题。 “师姐,你长得真好看。” 在见到占色之前,向晚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比如谢绾绾就是那种顶级的美色,可占色的美,跟别人不一样,五官精致,身材匀称修长,皮肤白皙粉嫩,端起杯子,那手指头像剥了皮的葱似的…… 哪怕是个女人,她也忍不住赞叹。 不过,占色很谦虚,“不要这么说嘛——” 向晚轻笑,“真的很好看,不是开玩笑的,更不是商业互吹!” “哈哈!”占色被她的用词逗笑,“我其实是想说——你可以换一些更文艺的词来形容我的美嘛……不能除了好看,还是好看啊,你可是作家……” “……” 向晚差一点笑趴在桌上。 “可最贴切的词,就是好看啊。其他的……太肤浅了。配不上你。” “唉,好吧!”占色眼色幽幽的,像是有点受伤,“像我这样好看的人,也只就只配得上一个好看了。” “哈哈哈!” 女人之间相处,有时候比跟男人相处有趣多了。 聊明星八卦,谈社会新闻,说美容护肤……时间过得很快。 菜上来了,精致,清淡。 向晚看着很喜欢,却没有什么食欲。 不过为了不扫占色的兴,她说话的时候,偶尔夹一筷子。 “味道真不错呢。” “是不错。”占色笑,“可这么不错的菜,也没能让你开心起来啊?” “……” 向晚猛地抬头。 迎上的,是占色微笑中带着审视的眼。 面对面,眼对眼,其实向晚有一点怕这样的对视。 在拿着占色给的那些书籍学习的时候,她对占色也多了很多了解——这个师姐,是个造诣深厚的心理学专家。 所以,占色早已经看穿了她吗? 向晚微微一尬,放下筷子。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写作上遇到瓶颈——” 她回答得轻描淡写,占色也劝得云淡风轻。 “……”向晚无言以对。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占色笑问。 “为什么?”向晚勾唇,“该不会是专程来安慰我的吧?” “这就没错了。” 呵呵轻笑着,占色向她坦白。 “其实前两天小白就找我了,让我约你出来,玩一下,聊聊天,开导开导你……不过,我前两天有工作,走不开。今天才终于抽出赶时间来,这不,赶紧来完成任务。” “!”居然是白慕川。 这两天,他什么都没问过。 而向晚也自恃,伪装得很好…… “唉!”她笑着叹一口气,撸一把脸,“好丢人!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师姐你看出来什么呢。” “我当然看出来了。”占色挑挑眉,拉下脸严肃地睨她,“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 “不敢!女英雄饶命!” “呵!”占色笑了,“还能调侃,看来自我调节能力不错,求生欲望很强嘛。” “嘿那是当然,毕竟是你的师妹嘛。” “……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她知道向晚情绪不高,却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不高。 而向晚,只知道自己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在占色听完她的讲述后,会告诉她……那不仅仅是心情不好,是有抑郁症的征兆了。 “对你这个圈子里的事,我给不出你什么建议。不过心理调节方便,真得靠自己,当然,也靠爱。”占色定定看着她,微笑,“小白,很关心你,很爱你。有一个男人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你的自尊,顾及着你的心情,你还有什么理由想不开呢?” 向晚只是笑。 “我懂的。” 顿一下,她又说:“这就是我不告诉他和你的原因。” “嗯?”占色认真倾听的样子。 “网络暴力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不管当事人多痛苦,对于不相干的人来说,就是看一场热闹。而且,并不觉得是大事……即便我心理难过得快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回应什么,都会被骂,无法还击,只能默默承受,等时间来治愈。” 占色看着她,过了好久,才是一笑。 “看来小白多虑了。其实,你不需要心理辅导。因为你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辅导老师。” “嗯?”向晚笑了,“谁说我不需要了,我需要的啊?跟你这么说了一会,心情已经好多了,而且,心理辅导老师,还可以带我吃好吃的呀!” “贫嘴!” 占色横她一眼,然后低头拿出手机。 看了一眼,她微微一笑,从桌上递到向晚面前。 上面是一条微信,白慕川发的。 “嫂子,跟我媳妇儿聊了吗?她情况怎么样?” 向晚:“……” 这个男人!唉。 不是忙着呢吧?还有闲心管她这事。 她按住语音通话,当着占色的面儿,轻轻笑着说:“你媳妇儿好得很,今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忙完了,早点回来哦。” 那边白慕川听到是她,大概愣住,过了好久才发来一条语音。 “你可吓死我了,宝贝。行,我晚上早点回家,我们明天,又得去西市了!” …… 第246章 离开“一号公馆”的时候,还是占色送向晚回去的。 别说!跟心理学专家一起吃饭,还是有点用处的。 哪怕占色没有刻意对她说教,更没有真正像心理医生那样对她做什么辅导,但言词对白,潜移默化间传递出来的信息,内涵十分丰富,等向晚回味过来,还是可以消化很久的。 小区门口,占色停下车,却没有离开。 “进去吧,我看着你。” 向晚:“……” 看占色不像开玩笑,她噗一声笑了出来。 “哪有那么夸张啊!你走吧,师姐,我自己可以。” 占色咯咯笑,“不是我夸张,是你家小白太夸张了。叮嘱我,一定要看你安全进入小区才准离开。” 想到白慕川,向晚心里除了甜和暖,还是有一点羞涩。 “他就是这样,总是不放心我,好像我很容易被狼叼走似的……” “你是很容易被狼叼走啊!这么软媚,不说小白了,就我一个女人看到,都恨不得把你叼回窝里,啃到肚子里——” 噗!向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谁不知道被赞美呢?她也喜欢。 向晚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开成了花儿,灿烂得亮了占色的眼睛。 “呀!发现你确实是好看,越看越好看……我突然就理解小白了。” 向晚笑吟吟地:“师姐你才是真的好看呢,我还想说呢,你这么美,在外面跑来跑去,姐夫恐怕都不放心吧……” “得,咱俩这叫商业互吹!”占色哈哈大笑,转而又敛住神色,严肃地说:“不过,他确实不太放心……怕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会遭到我的毒手……” “!”向晚笑得不行,冲占色摆了摆手,“好啦,那我自己进去了。师姐你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点。” “会的。”占色努努嘴,“进去吧。” …… 再回到家,向晚的心情已与离开时不一样。 阳台上的花骨朵,含苞欲放,明媚了这个季节。 她抱着电脑坐在阳光秋千上,有一丝阳光透进来,天气暖烘烘的,她突然有了一点码字的欲望。 情节、感觉到位,下笔如有神。 这一章是她这么多天以来,写得最快,最顺畅的一章。 更新完,看到书评区一片叫好声,向晚在阳台上懒洋洋的伸了个腰。 果然创作这种东西,得先写打动自己,自己满意了,读者才能满意,才会有代入感。 向晚又小小总结一下,把感受写到备忘录里,然后摇着秋千,给白慕川发消息。 “亲爱的,晚上要吃什么?” “吃你。”回答得干脆利索。 嗯,这是白慕川的风格。 向晚唇角不知不觉扬起了笑容。 “好啊,清蒸,红烧,还是水煮……” “水煮是不是会比较白?” “!”向晚差点笑出声来,“会比较辣!” “好吧,那就水煮!” “yes,那就说定了。” 向晚闭上眼睛躺在秋千架上,看了一会小区的风景,跳下来换了衣服就出门去超市。 最近这几天,她居然爱上了下厨。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想都没想过—— 原来为心爱的男人,做一餐饭,等着他下班,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在市场上挑挑拣拣,她耐心而细致,回家再仔仔细细烹饪,她认真而执着,这不是一顿饭,是一顿爱。 …… 白慕川回来的时候,她还剩最后一道菜。 锅里冒着烟,厨房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白慕川换了鞋走进来,站在厨房门外看了许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老婆。” “……” 向晚脊背都是僵的。 正式确定关系这么久了,白慕川有各种称呼,就是没叫过“老婆”,这一声来得突然,心里像被暖流击中,向晚有点不知所措,又带一点淡淡的娇羞。 “回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自己家,到像个做贼的。” “你才是贼!”白慕川头垂在她的肩膀上,哼了一声。 向晚一怔,回头扫他,“……是,这是你家……” “偷心的贼!”白慕川补充。 然后,趁向晚错愕之际,慢慢侧头,将一个吻烙在她的脸颊上。 “谢谢你,我的小向晚。” 深情款款。 一个帅炸天的男人深情款款。 哦,向晚心跳加快,快被他弄得脚软了。 “你别在我耳边吹气,痒痒的……”说完,她又肘他一下,“去,把菜端上桌,咱们可以开饭了。” 白慕川哼声笑,然后拍一下她的背,乖乖照办。 一边端菜,他一边念叨。 “我看看都有什么啊!咦,水煮肉片?” “是嘛,水煮肉片白啊!”向晚一边盛汤,一边笑。 白慕川:“……” 厨房里,餐桌上,锅碗瓢盆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家庭的交响曲,在寻常人家是司空见惯的,可对于向晚来说,却有一种久违的温馨感—— 白慕川在她背后说话,“傻子啊,做这么多!就我们两个人,哪吃得了?” “明天要去西市嘛,今天咱们吃点好的。” 向晚看一眼餐桌上的劳动成果,笑得特别开心,洗了手出来,凑过去一闻,笑容明艳艳的,“果然,还是自己家的东西最香啊!” 一个“自己家”,瞬间亮了白慕川的眼睛。 她看着桌上的菜,跃跃欲试,他看着她的侧脸,目光深邃。 “坐啊,准备开吃。”向晚说着,轻轻撩一下长发,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小巧圆润的耳朵,带着淡淡的粉红,像在昭示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刺激了白慕川的肾上腺…… 他心里生起一团火。 没有坐下,没有转眼。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她搂了过来,紧紧压在自己的怀里,力道很大,霸道又蛮横。 “宝宝,做饭累不累?” 他的心跳,就在向晚耳边,烫了她的心。 “不累的。”她仰头,看着他轻轻笑,“怎么啦?感动啊?” “不舍得你累!”白慕川顺着她的后背,又慢慢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搓,怜爱得像抚摸世间的珍宝,“以后不要做饭了,我们请个保姆。你想做的时候,再做。” 向晚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可没那么金贵!” 白慕川很坚持,“这房子也不小,打扫卫生,做做家务,也是需要人的。” 被男人疼爱,没有女人不喜欢。 可越是被疼爱,女人越是容易飞蛾扑火,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那个男人。 “白慕川,我可以的。” “你不可以。”白慕川冷眼扫她,傲娇着一张俊脸,“我老婆的手,是用来创作的,不是用来洗衣做饭的。” “……” 向晚没有说话,只是看他。 用那样柔软的眼神,依恋,爱慕,感激。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菜快要凉了。” 尽管不舍,向晚也不忍心浪费自己的心血。 “嗯。”白慕川依依不舍放开她,为她拉椅子,“老婆大人请坐!” “噗!”向晚抬头看他一眼,“还不是你老婆呢……” 求婚都没有,就叫老婆…… 她心里这么想,脑子已经开始幻想。 谁让她是个卖字的呢?天马行空,漫天的玫瑰花与白婚纱—— 没想到,白慕川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去西市的路,可能不太好走。” “……” 一句话,扯到千里之外了啊。 向晚一边为他夹菜,一边顺着他的话题,“怎么了?还没有拿到批文吗?” 白慕川摇头,“拿到了。” 也就是说,重案一号可以接手那个案子了? 向晚没由来的有了兴趣,“那不挺好的嘛?为啥这么说?案情很复杂吗?” 白慕川:“不仅仅。” 向晚:“难度不是在案子上?” 白慕川嗯一声,目光又定定落在她的脸上,“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带着你去。” 几乎没有犹豫,向晚就咬着筷子嚷嚷开来,“我一定要去的啊。” 白慕川:“……不安全。” 向晚:“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安全过。” “……” 良久,白慕川叹口气。 “是我不能给你安全感?” “不是。”向晚的求生欲忘很强,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否认和深刻的自我反省,并且找出了非跟他一起去的理由,“你想啊,我这么一个柯南体质的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除了在你身边,哪里还有存活的机率?” “……” “大人,但求保命!” “……小傻子。” 白慕川被她逗乐。 这一笑,向晚心里就踏实了。 嗯,有时候能左右男人心思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因为那足以证明,这个男人——很在乎她。 …… 临行走的最后一餐饭,两个人吃得很慢。 向晚在菜香的环绕中,享受着家庭的温暖…… 而白慕川,一颗心早就被火燎原…… 在主动承担了洗碗和收拾厨房的家庭重任之后,他洗了个澡,出来看到向晚在为他削水果,立马上去求奖赏。 “小向晚,去看看,我洗得干不干净?” 向晚撩他一眼,唇角含笑,“干净!比你自己还干净!” “胡说,我可干净可香了!”白慕川说着就走过来,眯起眼,笑着蹭到她身边,“你闻闻……嗯?” “……” 男人带着沐浴乳清香的气息喷在耳廓上,滚烫的身子挨挨擦擦的,激得向晚皮肤一阵发紧。 “我在削水果呢,边儿去……” “嗯。”白慕川稍稍坐得远了一点,可那一只手却没有停着,抚着她的腰,上下缓慢移动…… 向晚被他弄得,脸颊发烫,耳根都热了起来。 “干嘛啊?……像小狗狗似的。” “你说呢?”白慕川眼睛里像有火苗。 “不知道。”向晚低着头,没有看他。 他突然低头,将呼吸烙在她的颈窝,“我想要你。” 情绪这种东西,是最难抑止的,表达出来,就会被接收到—— 向晚拿刀的手一抖,“白慕川,你今天有点问题唉。” “怎么?” “特别骚!” “……” 白慕川用力抱紧她,“我哪天不骚?” 他的反问,声音磁性而低沉,沙哑中又有性感,让向晚心脏忍不住跟着他的节奏摆动…… “白慕川——”她唤他名字。 声音浅浅的,眼神迷离的,双手慢慢从他的肩膀滑到身前,一点一点移动,就像他的手曾经在她的身上游戈时一样。 “你知道你骚起来的样子……有多帅吗?” “……” 这个形容词,让小白先生很难回答啊。 “你喜欢吗?”他反问。 “喜欢啊!”向晚微微仰着头,躲开他凑过来的唇,不跟他纠缠,更不让他占主动,重新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为他按摩似的,一点一点的压,一点一点的捏,男人很是受用,舒服地哼哼两声,呼吸渐渐重了,喘息般伸手揉紧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揉入身体,动作越来越放肆—— 两个人的唇,抵在一起。 试探般轻轻一触,又慢慢吻到一起。 火在空间里燃烧,心咚咚乱跳。 “白慕川!” 向晚突然喘着气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 一双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紧盯着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吸一口气,“咱们明天不是要早起吗?现在好像不合适嗳……” 带着叹息说完,她突然伸手,把刚才切开的水果塞了一块在他的嘴里。 好大一块! 白慕川咬着苹果,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咀嚼完吞咽下去。 “你这个女人,故意的!” “对啊,我就故意的,你打我啊!” “撩完我不负责,该打!” 我去!她什么时候撩他了嘛。 根本就是他自己,回来就开始骚! 嗯,让她忍不住……撩了一下。 “哼,吃你的吧!”向晚又把水果塞一块在他嘴里,“我去洗澡!” “……” 白慕川吃着东西,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向晚朝他抛个媚眼,就那么轻飘飘地走去卧室。 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在外面喊。 “洗好了叫我,我来吃——” “噗!”向晚回头,打开淋浴,望着那哗啦啦的水,一脸笑容,“混蛋!” …… 次日。 向晚带着行李跟白慕川赶到机场才发现,这次去西市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权少腾。 “呀!”她有些惊奇,“你也要去西市吗?” 权少腾慢吞吞取下眼镜,给她一个邪邪的笑,“是啊,这么大一只帅气的灯泡,欢迎吗?” “哈哈,当然……”向晚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慕川一把揽了过去,“不欢迎!” …… …… 第247章 ,大神的诱惑 “……” 白慕川护犊子一样的行为,让向晚汗颜不已。 她就跟权少腾说个话而已啊! 这家伙,愣是给生生给人家打断,扯着就走。 妒夫形象! 进入检票口,等飞机的时候,向晚被他拉离,坐得离权少腾远远的。 向晚忍不住有些好笑,“干什么啊?他们都在那边啊?” 白慕川:“没什么。我们说悄悄话。” “……说什么悄悄话?” “悄悄话。” “呃!” 向晚简直无语。 白三岁啊! 她扯了扯嘴角,笑吟吟看向他,轻声道:“我看你好像很紧张我的样子呢,小伙子。是对自己没自信嘛?” 呵呵!白慕川一脸傲娇,“我至于?” 向晚看他一本正经,咯咯低笑,“相当至于啊。不过,我也是奇怪,以前我和唐元初、黄何、谢辉……他们整天混在一起,你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计较过的?” “那不同。” 白慕川懒洋洋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瞄一眼权少腾。 “这小子,有毒。” “……” 无疑,权少腾是有一张好面相的,长得高大帅气不说,那一种带点坏,带点邪的雅痞样子,很容易挑逗女人的神经。 向晚表示了解,忍住笑,正经地点头。 “行吧,我听你的。从今往后跟他保证距离,要不然,真被吸引去了——” “呵!”白慕川不拿好眼色瞅她,“他能勾走我的女人?他有我帅?!” 送命题!向晚回答很慎重,“人家没你帅,那你在意什么?” “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意了?”白慕川捻她鼻头,“小向晚,你怕是需要被收拾了?” “……” 自相矛盾,死不承认! 向晚看着他神情轻快,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两个人开开玩笑,不用纠结。 想了想,她回去看向除去权少腾外,随队那三个陌生人。 “你这次过去西市,不是去跟他们交接案件的吗,干嘛带这么多人?” 白慕川想了一下:“交接,也办案。” 说到这里,不等向晚问起,他就主动提及,“那三位,都是重案一号的新成员。我们从系统里选拔到重案一号的优秀刑警……” “哦。”这是他工作上的事,向晚没追问。 “希望我们西市之行,一切顺利吧。” …… 飞抵西市的时候,快要中午了。 一行六人在机场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吃饭。 为了方便,白慕川特地租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 租车公司送车上门,非常方便。 几个人刚刚把饭吃完,送车的人就过来了。 差不多和汽车一起到达饭店的,还有一个拎着行李,风尘仆仆的男人。 向晚一看到他,惊得亮起了眼睛,“唐元初?” 他怎么来了啊? 白慕川无视她一脸的疑惑,把车钥匙丢给唐元初,招呼他坐下来吃饭,再把他介绍给众人。 然后,又对他一个个介绍。 “屠亮、赛里木,丁一凡。” 这是除了权少腾之外的三位警员名字。 其中一位是少数民族。 屠亮年纪稍稍大一点,皮肤黝黑,目露精光却内敛,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赛里木年纪最小,向晚看他一眼,还有一些羞涩,低头脸红。 丁一凡最为大众化,中等身材,中等长相,属于辨识度不高的那种人,放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看过好几次,依旧记不住长相…… 大家一一见过,等唐元初狼吞虎咽地扒完饭,上了车直奔西市刑侦大队。 唐元初依旧承担着司机的任务。 这时,向晚才知道,他是专门从锦城飞过来的。 而他的借调申请,前几天刚刚通过。 看得出来,哪怕只是工作上的借调关系,能与白慕川在一起,他内心也是很激动的,一路上说话最多的人就是他,完全没有旅途的疲惫感,说了很多白慕川走了之后,洪江区的同事对他的想念,以及工作上的不习惯。 白慕川只是听着,偶尔微笑,并不多话。 权少腾却是听得笑了起来,“咱们这个重案一号,还真是一个大杂烩啊,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汇聚了五湖四海的英雄。” “精英!”白慕川纠正他,“我们要的,是最优秀的警力。” “老兄,这么说就不友好了啊。”权少腾斜眼看他,“我可不是警力。” “我没说你是。”白慕川神色淡淡的,很欠揍地说:“你本来就是我们请回来维持治安的。嗯,与单位的保安差不多吧……我们办案用的是脑子,而你……只有发达的四肢。” “我靠!”权少腾不干了,“我还有颜值。” “哦。”白慕川微微一笑,“原来你也知道啊?你能活到今天,全靠脸!” “!”权少腾看着他轻笑的调侃样子,牙齿咬紧,忽而,又邪邪一笑,“你说得对!我要不靠这张脸,你还不肯让我进重案一号呢。” 懒洋洋地伸一下长腿,他接着叹息:“小白啊小白,你暗恋我这么多年,总算坦白了。” “……” 车上众人皆无语。 “嗯。”白慕川目光复杂地看他,“老夫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徒!” “呵呵!”权少腾不以为意,突然扭头看向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越过白慕川盯着她的脸,一脸坏笑,“小白他媳妇儿,你都听明白了吗?” 向晚冷不防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愕,“什么?” 权少腾又凑近她几分,“他……对我有意思。” 向晚呃一声,“我听见了啊。” 权少腾挑挑眉,“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我……”向晚神情严肃,犹豫地看看他,又看看白慕川,突然幽幽一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只能祝福你们了。” 权少腾:“……” 向晚一本正经,“你们在一起吧。” 权少腾哈一声笑了起来,“嘿,能不能专业一点啊?你就不能假装痛苦地挽回一下他吗?何必把内心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小白啊!省省吧,你媳妇儿早就嫌弃你了。” 他话没说话,就被白慕川拎了回去,“坐稳一点。” “怎么,酸啦……” 他话没说完,唐元初一个急转弯,权少腾身体惯性一倒。 拿着手机,加上没有注意,他一个收势不住,就冲向了白慕川。 白慕川却眼明手快地接住他,手一伸,把他揽在了怀里。 “……” 这画风太美了,向晚形容不出。 权少腾微微一愕,“我靠!故意的吧,兄弟!” 他冲唐元初喊,唐元初却是一脸无辜。 “没有没有,突然有人经过,避让行人——” 这话说得实在,可权少腾信了就有鬼了。 他侧眼望向白慕川,“你到是很淡定啊?” 白慕川低头看他一眼,手还揽在他的肩膀上,闻言,又慢慢把他往怀里轻轻一带。 “被你投怀送抱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淡定了。” 呃…… 向晚看权少腾那销魂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两秒后,权少腾狠狠啐一声,推白慕川的肩膀,“得了吧你!嫌弃!” 白慕川轻笑着,不松手,目光带笑地看向权少腾,“不要挣扎了!你是玩不过我的。” 呵!权少腾懒洋洋一笑,“真当我好欺负啊?” 不到一秒,他头一偏,索性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行吧,我就从了你。不过,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很高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两个人互怼,边上的几个人一直在笑。 向晚也差点笑得岔了气。 “……咳咳咳!你们别闹了,别闹着闹着,真的弯了……” “呵呵!我们啊,早就弯了。”权少腾无耻地火上浇油,“向晚啊,你还是太单纯了!” “……” 两个人老战友,老相好,开起玩笑嘴不把门。 尤其权少腾,向来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就像一股自由自在的风,哪里舒服,就吹向哪里去…… 而白慕川…… 向晚看着跟权少腾互怼的白慕川,脑子里不由自主想着刚刚入伍时的他。 那时的他,年轻的脸庞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 她正遥想,边上的人已经恢复正经。 “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白慕川问的人是屠亮。 那个看起来有些老实,却十分谨慎的警察。 这一群人里,除了各自的行李,只有他带了一个公文包。 他话虽少,目光却锐利,所以,第一次见面向晚给他贴了个标签就是——大管家。 白慕川问完,他马上拍拍包。 “头儿,都准备好了。” 白慕川点点头,不说话。 赛里木一直望着车窗外面,闻言,突然扭头回来,“是快到地方了吗?” 他始终没有太过关注白慕川和权少腾的互怼日常,似乎活在另一个世界,双眼里的纯粹和友好,让向晚想到了漫画里的人物。 因此,向晚给他的标签是——二次元。 白慕川说重案一号,搜罗来的都是了不起的刑警,目前为止,向晚没有看出这个二次元刑警的本事,到是觉得,他似乎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睁大眼,像第一次见似的…… 太单纯了。 这样的人,怎么抓罪犯啊! 白慕川却不以为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平静地告诉他。 “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哦。” 向晚不懂赛木里,到是对白慕川的记忆力刮目相看。 没开导航,就走过一次的路,他居然记得这么仔细…… 这家伙,太厉害了。 如此一来,也显得她太没本事了。 “羞愧啊!”她低低一笑。 “嗯?”本是自言自语,白慕川却耳精的听见,“羞愧什么?” “……”向晚用了三秒才想到回答,“在大人面前,自惭形秽!” “呵!我信了。” …… 西市刑侦队外面不远,就有一家宾馆。 唐元初在那里停车,几个人拎着行李先办理了入住。 他们来西市之前,已经订好了房间。 各自把行李搬上去,除了向晚一个人留下来码字,其他人径直去了刑大。 …… 白慕川一行人赶到时,刚好下午一点。 刑大的人都吃中饭去了,还没有上班。 午休时间,值班警员接待了他们,差不多喝了半个小时的茶,大队长过来了。 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西市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以及本案的相关侦办刑警,一共五六个人。 互相见个面,握个手,进了会议室。 白慕川从京都带来的文件都给看过了,但会议伊始,分管副局长,还是笑得有些为难。 “认真来说,重案一号刚刚成立,就来侦办我们西市的大案,是我们的荣幸,也是为我们地方上减轻负担,只不过嘛……” 他有些迟疑,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在瞄白慕川,以及刑侦大队长。 “这个案子,其实我们已经查办得差不多了,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破案……” 这话说得阴晦,可在座的人都不傻。 重案一号挑去的案子,是人家快要办实的案子。 人家都快破案了,突然接过去,不是明显抢人家的功劳吗? 见白慕川一行不说话,那个大队长又补充了一句。 “重案一号的组建,意义重大,任务也艰巨。我们西市……不该占用太多资源。” 这个人,白慕川上次过来打过交道。 闻言,他轻轻一笑,不冷不热地说:“那就麻烦张队说一下案件的进展吧!” 强夺人家的功劳,吃相会比较难看。 可如果他们的进展,不像自己说的那样——已经快要破案,那就不一样了。 张队沉吟一下,瞄了那个分管副局长一眼,“案件的主谋已经查到,是一个叫暗门的黑恶组织……” 当今社会,还未完全太平。有一些民间的黑恶组织,不是奇怪的事。 不过,国家每年都在打黑除恶,每个地方都表示辖区内一派平和安宁,黑恶势力被铲除干净…… “那个……”张队拖了一下嗓子,“经过我们调查,这个组织是近一个月才来西市活动的。” 嗯!不是土生土长的。 白慕川点点头,“然后呢?” 张队与他目光对视,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推上去。 “四个死在西市的旅客,还有前几天意外死亡的张露,都与暗门在西市的活动有关……白队,这里有个有趣的资料,你看看。” 白慕川目光烁烁。 张队在边上为众人解释。 “从几个女生的遗物里,都发现了一个同样的东西……是一本网络小说。”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白慕川眼皮跳了一下,想到了《谋杀男神》—— 然而,等打开资料却发现,那一张张图片上的小说名字,叫着《大神的诱惑》。 张队说:“几个女生在死亡前,都在筹备着写这本书……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写出了内容,都只是同样在文档里留下了这句话。你看,这里——” 他指着的地方,有一行字。 “《大神的诱惑》,揭开成神之路的秘密。参与到本书创作里的人,都将成为至尊神,年入千万,不再是梦……” …… …… 第248章 ,外卖(一更) 白慕川他们走后,向晚一个人在酒店洗了个热水澡。 今天的西市,天气格外阴沉,从窗户看出去,一幢幢高楼像被乌云压住,整个空间都有些沉闷。 向晚伸了一个懒腰,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睡衣穿上,本来想趁着这个时间码字,可大概受了长途跋涉的影响,头脑晕胀,没法进入状态。 “阿嚏——” 打个喷嚏,她又拿了外套。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 从她的角度看出去,窗外白茫茫一片,像雾,更像霾。 空洞洞的天空,无限大,无限远,又无限虚空…… 思维发散,她写了几行字,没状态,开始刷书评。 “《大神的诱惑》,揭开成神之路的秘密。参与到本书创作里的人,都将成为至尊神,年入千万,不再是梦……” 一条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评论下面,有好多条回复的留言。 “怎么参与?” “是网络小说工作室吗?培训还是代写?” “楼主给个联系方式呗?” “……” 有很多人在问,可惜楼主没有回答。 广告打到书评区来了!? 现在的骗子真是花样百出,一会儿招打字员,千字30,一会儿又开始造神了…… 向晚哼笑,正准备回复几句怼一下,发现回复失败。 再刷新一下书评区,发现已经被删除了。 最近在她书评区来闹事的黑粉比较多,管理员时常盯着评论区,一般辱骂作者和书友的、打广告的,推荐别的小说的,都会被删除。 删了就删了吧。 向晚没太在意,看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新鲜的,关掉了。 这几天的网络大战,她没有直接参与,选择性地回避了那些脑残,但渊芊芊也偶尔会给她反馈一些情况。 所以,她大体知道,大概已经骂累了,水军攻击她的力量没有开始那么猛烈了。 不过,身处在这个大漩涡里,就像被人丢到了染缸。 一旦染黑,要想洗白,比登天还难。 向晚心里是服气的。 别人有那么多精力、时间和人力来搞她,而她并没有。那么,不认输又能怎样? 一开始的郁气,在见过占色那天已经得到了松缓。 不管是她,还是其他作者,谁没有被人骂过呢?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会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口中,已经被编排成了什么样子。 人人都一样,她,或者紫檀,没有区别。 计较不起,计较不得,计较不来—— 刷完书评,向晚低头看一下时间,不知道白慕川还要多久回来,感觉有点饿,心里莫名发慌。 长期作息不规律,她和大多数网络作者一样,都属于亚健康人群,有一点低血糖,只要一饿,就浑身冒冷汗。 因此,挣扎了不到十秒,她就愉快地允许了自己的任性——点了一个外卖。 …… 西市是一个大城市,电商非常发达。 外卖小哥接单不到半小时,她的电话就响了。 向晚接起,“喂,你好。” 对方:“是你点的外卖吧?我在酒店门口,你下来拿一下吧,我上不来。” 这个酒店安保很好,进电梯必须刷房卡,一张房卡只能到达自己房间对应的楼层,不能随便通行。 向晚换了一身可以外出的衣服,拿了手机和房卡,下了楼。 酒店的大堂非常宽敞,她绕了一个弯儿,才走到大门。 旋转大门外面,一个戴头盔的男人拎着一个外卖包在寒风中站着…… 他穿得有点单薄,十二月中旬,天已渐凉,人站在风口上吹着,身体可以明显感觉到寒冷。 向晚拢了拢衣服,走出去,“你好,是我的外卖吧?” 外卖小哥转过头来,低头看手机,“你是向女士?” 这个名字是她在外卖软件上的注册名字。 向晚点头,“是的。” 微笑着,她就伸手去接。 小哥把外卖递了过来。 这时,一个黑衣服女人匆匆过来,直接往酒店里冲。 她似乎很赶时间,背着个背包,头上一顶帽子,一副蛤蟆镜遮了大半边脸,身形高挑,走路带风,行走速度极快—— 于是,向晚正要接过的外卖,在她擦身而过时,被她的背包刮到了地上。 啪一声,场面突然安静。 那女人怔一下,回头,“不好意思。” 向晚捡起外卖,看了看。 实说,她有点不高兴,可出门在外,不想为了这一点小事跟人家闹。 她面无表情,“没关系。” 那女人推一下镜框,进去了。 外卖小哥看着这突发状态,有点不知所措,声音都变得小了不少。 “向女士,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接住了,就松了手,没想到……你看这个……” “没事,还可以吃,又没有弄脏。” 向晚理了理外卖的袋子,内心其实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但她如果投诉,或者拒收,这份外卖就得由外卖小哥自己掏钱赔偿。 出来干这个的人,无非混口饭吃,养家糊口,外卖也确实没有弄脏,她不至于那么干。 外卖小哥果然感激不已。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紧张状态里回神,笑得咧开了嘴。 “那就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非常感谢……” 外卖小哥再三说谢。 向晚心里暗叹,冲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表现了善良力,然后拍拍外卖袋子,进了宾馆。 从大堂走过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发现那个黑衣女人正在前台办理入住。 向晚没有多想,从大堂中间穿过去,趿着拖鞋,进入电梯,刚刚刷卡按了楼层,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 “等一下!” 电梯门,重新打开。 向晚一看,又是刚才那个黑衣女人。 ……冤家路窄。 这么想着,她没有动弹。 黑衣女人朝她点点头,站在她的身边,面对电梯门低着头,也没有动。 向晚没见她刷卡按楼层,有点奇怪地瞄了她一眼。 那女人察觉,轻声道,“跟你一楼。” “哦。” 向晚没有多说。 电梯安静地运行着,向晚看着电梯的玻璃镜面反射的自己,被莫名拉得很长很瘦的身体,悚悚的。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她没有动,准备见机行事,黑衣女人却抢步出去了。 第249章 ,意外之变(二更)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向晚松一口气。 刷卡开门,她回到房间,彻底放松下来。 是她多想了! 对自己的疑神疑鬼,她有一点好笑。 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她把外卖的塑料袋解开,看了一眼小票。 结果,意外地愣住了。 除了小票外,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张纸条。 纸条有点皱,像被人揉过。上面的打印字体,内容十分熟悉。 “大神的诱惑,你已经了解了吧?这个游戏很好玩,我会邀请很多小伙伴,一起加入进来……而你,是我的重点培养对象。”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新兴宾馆。x年x月x日。” 一看这个,向晚的心脏被吊了起来……怦怦乱跳。 她居住的这个宾馆,就是新兴宾馆。 …… 字条怎么会到她的外卖袋子里? 外卖小哥有问题? 那这一条内容,是专门写给她的吗? 这个疑惑让向晚的强迫症都快犯了。 向晚试着打了一个电话给白慕川。 可机械女声冷冰冰地回复她,“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看来是没电了。 他应该还在忙吧? 向晚不停看时间,胡思乱想。 越是想,越是心慌。 外卖是不敢再吃了。甚至,都不敢再点了。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像被架在火上烧烤的鸟儿,恨不能展翅飞出去寻找白慕川,又不敢乱动半步,甚至还神经质地把门锁反扣上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无数千奇百怪的想法,害得她神经突突直跳。 可今儿早上起来折腾到现在,有点累了,迷迷糊糊中,她进入了一个半梦半醒的意识空间……身体突然一抖,猛地惊醒过来。 窗外阴沉沉的。 再看一眼时间,她脊背凉凉的,发现自己盗汗了。 从床上爬起,擦了擦后背,重新拿过那张放在桌上的纸条。 “大神的诱惑,大神的诱惑……” 她想了片刻,放下纸条,发消息给渊芊芊。 “刚才书评区里有一条什么《大神诱惑》的书评,是你删的吗?” 渊芊芊过了一分钟,回复,“不是我。我问问是她们谁。” 向晚嗯一声,静静地等着。 很快,渊芊芊反馈过来,“是皇甫删掉的,她以为是广告,有什么问题吗?” 皇甫是向晚的另一个管理员。 就向晚了解,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渊芊芊表示,最近她工作有点忙,书评区是皇甫在管理。 可面对渊芊芊的问题,向晚无数回答。 目前,她也说不出这个《大神的诱惑》有什么问题。想了想,认为不应该把渊芊芊和其他管理员牵扯进来,于是,她没有说出纸条的事情,只是笑着告诉她。 “你跟皇甫说,下次再有人发类似的东西,记得在删除之前,先截图保存。” “ok。没问题。” 渊芊芊发来一个手势,又问她。 “你在京都还好伐?” “挺好。” “今天啥时候更?” 今天…… 向晚抚一下起伏不停的心脏。 “我这会儿有点不舒服,估计今天的更新得晚一点了。” “好的,我们不着急,你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知道啦。” 继上次无奈的断更事件之后,向晚已经很久没有断更了。 连续大量的内容更新,对一个网络作者来说,是非常熬心熬脑的一件事。 比如今天,遇到一点事情,她就写不出。 好丧! 向晚叹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看纸条上的字,恨不能看出内里的秘密来—— 无果。她拿起手机,准备拨给唐元初—— “叮咚!” 这时,门铃突响。 安静的房间里,向晚汗毛竖起,慢慢拿着手机走到门边。 “谁啊?” “是我。” 熟悉的声音,低沉、磁性,隔着房间穿透过来,让向晚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下。 几乎下意识的,她就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男人,是白慕川。 “你回来了——” 向晚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味道,猛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嗯?白慕川有点诧异,抱着她进去,把房门关上,又揉她脑袋,轻笑道:“这才分开一会儿,就想我了?” 向晚:“是啊,好想!” 白慕川轻笑,脸色突然一沉,“怎么了?” 对向晚的情绪,他是非常敏感的。 她苍白的脸,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向晚润了润嘴唇,直奔主题。 “刚才我遇到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本来想打你手机的,可你关机了……” “嗯?”白慕川掏出兜里的手机,“没电了。” “你来看。”向晚不纠结这个事情,直接把白慕川拉到沙发上坐好,把纸条递了上去,又详细地告诉了他,书评区的那一条留言…… 在她说留言内容的时候,白慕川挑挑眉,没有说话。 可看到那条纸条的内容,他的眉心,却瞬间拧了起来。 他问:“在其他作者的书评区有看到吗?” 向晚摇头,“我翻了一下,没有发现。不过,没发现不能代表没人发,也许是被删掉了。” “嗯。有这个可能。” 白慕川说完,找出充电线把手机插上,然后用语音把向晚遇到的事,在工作群里通报了一下,又吩咐屠亮。 “马上跟张队联系,查一查那个奇怪的房客。” “好的,老大!” 屠亮是一个办事沉稳的人。 看来出来,白慕川很信息他,放下手机,不再多话。 向晚发现他情绪不是太高,怔了怔,又问他。 “你们跟西市警方交接得怎么样了?” 白慕川沉默。 约摸三秒,他说:“121案,联合办理。” 联合办案,也就是说,他们做事还是绕不开西市警方了? 向晚小声问:“是他们不肯吗?” 白慕川没有说太多:“这个案子,他们已经查出了眉目,我们如果全盘接手,不太好。” 在刑侦队待了那么久,向晚对有些事情还是清楚的。 西市“121案”目前已经死了五个人,算是一个特大案件。 从西市警方的角度来说,他们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案子在即将破获的关键时候,突然被重案一号接过去,不仅他们不愿意,就算是白慕川这边,好像吃相也不会太好看。 联合办公,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向晚点点头,“那他们查到的‘眉目’是什么?” 本来向晚不是内部人,问这个是不合适的。 可张露的死,多少与她有些关系,至今她还受着牵连,天天在网络上被人骂成狗,所以,她十分好奇西市警方的调查结果—— 然而,白慕川看着她,目光复杂,久久不动。 “怎么了?”向晚问,然后又笑,“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白慕川神色略沉,面无表情地思考一下。 “121案的五个死者,在死前都曾收到过《大神的诱惑》邀请。而且,这五个人都已经付诸了行动,准备加入计划……” 什么?向晚倒抽一口凉气。 “她们都写什么了?” “什么也没来得及写。就死了。” “太恐怖了!到底是谁在幕后……” “从西方警方给的资料来看,是一个叫暗门的组织。” 迟疑一下,白慕川说:“不过,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比较少——” 暗门组织? 向晚想着那些活在阴暗地带的人,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但我有一个疑问,五个死者虽然都是死在西市的民宿店,但前面四个死者是主动到达西市的,如果说她们接受了这个大神计划,被人杀死是阴谋,那张露呢?” 张露和向晚一个航班。 她原本是要飞抵京都的啊! 要不是中途发生那件事,又怎么会落地西市? 而且,张露一开始,陷害向晚的意图太过明显。 从她在卫生间里,刻意模仿121案的死亡方式来看,事先,她一定知道某些东西。 “张露会不会是被利用,然后灭口?” 向晚刚刚说到这里,白慕川的电话就响了。 是屠亮打来的,“头儿,那个女人并没有入住新兴宾馆。” 房间里很安静,向晚离白慕川很近,完全听清了他的话。 她惊叹一声,诧异地吼了出来,“不可能啊,她明明跟我一起进的酒店电梯,一起上楼的……” 屠亮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接着道:“我们已经查过酒店的入住记录了。有那个时间段,没有人入住酒店……而且,刚才我也询问过前台。” “前台说,那个女人进入酒店,表示要一个房间,询问了各种不同的标准和价格,正在犹豫的时候,就看到她的熟人了,然后她喊了一个名字,直接就跟了过去……” “喊的什么?” “……前台没听清。”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 与他对视,向晚头皮都麻了。 前台所说的熟人,莫非就是她自己?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没有入住酒店,她赶到电梯,只是搭了一个她的“便车”上楼? 向晚感觉自己血液都凉透了。 “我可以确定她进入了这个楼层。白慕川,能看到监控吗?” “能!”白慕川沉吟一下,问屠亮,“张队他们手续办好没有?” 屠亮:“他还在路上,我打电话催一下。” 电视剧里,警察说调监控就调监控,可实际上,因为关系到人身权利和隐私问题,酒店的监控是不能随意调看的。哪怕是警察办案,也需要先申请,等拿到批示文件才可以要求酒店配合。 向晚心里焦灼。 又等了约摸十来分钟,屠亮再次来电。 “头儿,张队来了!” …… 第250章 ,暗门 张队带来了查看监控设备的法律文书。 然而,查实的结果却令人失望。 前台小姐没有说谎,那个女人没有入住新兴宾馆。 在通过电梯进入向晚所在楼层不到两分钟,她在走廊转了一圈,乘电梯下楼,径直离开了酒店。 还是那一身衣服,戴着帽子,头低着,从监控里,都不太看得清楚她的长相…… 新兴酒店的电梯,上去需要刷卡,下楼却不需要。 显然,对方把酒店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无所获,白忙活一趟。” 说话的人是张队,听他语气有些不高兴。 “前台没有查看她的身份证吗?” 屠亮皱眉,“前台说,当时她只在咨询房价,没有掏身份证。” “……” 根本也没有想过要掏身份证吧? 众人沉默。 向晚也静静地站在人群外,不吭声。 因为跟那个女人打个照面,她是被专案组特地叫过来的,因此,也得以见到这位刑侦队张队长。 他国字脸,略方正,便装很随意,身材极为高大,此刻,因为生气,他眉头皱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凶巴巴的…… 向晚看她的时候,他恰好地转过了头,看了看向晚,然后对白慕川说:“白队,我可不可以问你女朋友几个问题?” 白慕川:“可以。” 他回答得很快,为向晚做了决定。 一秒后,又补充一句,“不过,必须我在场。” 张队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联合办案,他要询问证人,白慕川要在现场,合情合理。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女朋友受欺负,张队点点头,就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对向晚进行了询问,并让随行的警员做了笔录。 “为什么她会恰好出现在外卖送达的时候?”张队看着向晚,“难道她提前就知道,你要点外卖?” 这个问题,向晚考虑过。 但答案……未解。 面对张队逼视的双眼,她有些无辜地笑。 “如果我知道,就不需要你们了。” 张队深深看她一眼,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接下来,除了向晚与那个女人碰面的过程外,他还详细询问了与网络文学相关的一些问题,包括那个《大神的诱惑》,向晚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从他的问题里,向晚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张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圈外人,不懂得网络文学,问的全是外行话。 向晚一一回答,并详细为他做了解释。 张队的脸,看不出表情。 临走前,他扫了一眼白慕川。 “121案,死亡的五个人,不会是结束。” “当然。”白慕川扬扬眉,“他才刚刚开始。” 或者说,刚刚找到游戏的乐趣! 张队皱了一下眉,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又似乎是在犹豫。 “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阻止他。” 嗯一声,白慕川笑容浅浅,“这是我们联合办案的目标。” 张队咬一下干涩的嘴皮,“我们刚接到线报,那两个家伙去了南木方向——” 舍得资源共享了? 白慕川瞄他一眼,“看来你,并没有放任不管嘛。” 张队一怔,“你都知道?” 白慕川神色微沉,哼笑声意味深长,“你们这边有些人办事确实不太靠谱,可你……是个刑警。” 张队看着他,没有说话。 在美食街跟踪过白慕川和向晚的两个人,当时白慕川亲手把他揪住,送到了西市刑大,后来又被刑大这个张队给放了—— 如今,他还掌握着他们的行踪,不是典型的放长线钓大鱼么? 张队沉默一下,“你是知道的,有时候想做点事,也不容易。” 嗯一声,白慕川表示了解。 然后,他拍了拍张队的肩膀,“放心,有什么事儿,我来扛。” 张队直视着他。 久久,他低头离开。 …… 重案一号七个人,回到房间。 白慕川的房间是一个套房,客厅里刚好可以用于办公。 招呼众人坐下来,白慕川环视一眼,“对这件事,大家有什么看法?” 屠亮,丁一凡没吭声,像在思考。赛里木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权少腾懒洋洋坐着,闻言一叹,“我是行动队的,只有四肢发达,等着你下命令,然后抓人就行了。” 还在记仇! 白慕川扫他一眼,不说话。 唐元初踌躇道:“头儿,张队是老刑警,不会莫名其妙抛给我们一个地址!他说的那个南木,还有去南木的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这还用说? 白慕川不动声色,“就没别的了?” 唐元初轻咳一下,坐到他的身边去,“我们在西市办案,太束手束脚了,好多信息资料都拿不到第一手的。所以,还是得让西市警方配合。” 白慕川轻笑,“这是他们的义务。” 房间的窗帘拉着,只开了一盏小灯,唐元初觉得白慕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莫名阴晦。 他心里敲了一下鼓,斟酌道:“他们明显不愿意我们介入这个案子。所以,张队也只是为我们开了一个口子。” 唐元初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敢挑明,只委婉地说。 “我的看法是,我们还需要找西市警方,拿到更多的情报信息。” 白慕川沉默一下,回头看向低头玩着手机的赛里木,“查一下。” 被老大点名,赛里木清瘦的脸庞上,闪出一抹兴奋的光芒,“是!” 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他欢天喜地地把自己的电脑抱了过来…… 这个时候,向晚才知道,这个看着单纯无害的赛里木,是一个电脑天才,红客高手。 怪不得白慕川来西市会带着他。 一般情况下,不得允许,是不能随便侵入别人系统的,那是非法行为,所以,赛里木英雄无用武之地,在他们聊述案情的时候,还在拿手机玩游戏。 这一得令,马上行动起来。、 “查到了,老大!” 白慕川侧头,目光有些深,“说!” 赛里木语速平缓,“西市警方得到的消息是,暗门一直在南木区域内活动。那两个家伙,一个叫侯三强,一个叫曾士保。他们都是暗门的人,不过,小喽罗而已……” “暗门有多少人。”白慕川问。 “多少人不知道……”赛里木迟疑道:“不过从资料上显示,这个组织干的那些勾当,主要是谋财,之前没有命案记录……” “暗门领导机构?” “不详。” “组织者?” “不详。” “……” 白慕川看着他,一眨不眨。 赛里木眨眼,无辜地指了指电脑。 “上面显示就是不详。” 噗!向晚差一点没忍不住。 赛里木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莫名给人一种喜感。 但此时肯定是不合适笑的,遇上红客高手,向晚内心是激动的。 她咨询了白慕川的意见,把自己电脑抱过来,将那个神秘id的事情告诉了赛里木,请他帮忙。 可惜,神秘id目前没有留言。 那一条关于《大神的诱惑》的书评也被删除。 赛里木试图从文泉书院网站的后台搜索登录痕迹,结果没有什么收获。 而且,他得出的判断跟白慕川以前告诉向晚的一致。 对方要么就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普通人,经常利用公众网络,要么就是一个极端厉害的电脑黑客。 “那就应该是后者了。”向晚说。 到了目前为止,如果她还单纯的认为只是巧合,那就是傻了。 “其实一直不明白,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为什么不直接来对付我,杀那么多无辜的人,干什么?” “他们不是无辜的人。”白慕川淡淡道。 “不无辜?”向晚对他的说法,有些意外,“他们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白慕川正视她,“你好好想想。” 如果她们不无辜,那谁无辜呢? 向晚想到了死去的那些人,也想到了《大神的诱惑》上,那个极诱人心的广告词——加入创作,年入千万,不是梦。 “是,她们死于贪婪。没人逼她们入局。”向晚说完,又忍不住叹笑一声,“现在还有人相信什么三个月喜提宝马,法拉利这样的营销词呢!人类啊!” 房间里,沉默了半晌。 屠亮说:“外卖那边没有问题,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嫂子外卖袋里那一张纸条,是黑衣女人塞进去的。那我们假设她也是暗门的人,专门跑到酒店来,难道就为了塞一张纸条,然后告诉嫂子,她已经被选中,进入《大神的诱惑》游戏环节?” “谁知道?” 向晚一头雾水。 “这个游戏要怎么玩,我都不知道,怎么叫着被选中?他也没告诉我,要怎么加入创作啊?” “不!也许你早就开始了。”白慕川突然转头,看他的眼里,像有一汪黑沉沉的幽暗之泉,“你的《谋杀男神》。” 哦no! 向晚内心是拒绝这种猜想的。 如果白慕川推测为真,那是不是代表锦城的案子与西市的案子,其实是有相同犯罪背景的? 所谓的大神诱惑与大神计划,就是让书里的案子,变成现实案件……? 想到这个,向晚脊背上麻麻的,浑身泛冷。 “那她们还没有开始创作,又为什么被杀死?” 白慕川淡淡看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有天赋的。” 这算是夸奖吗? 向晚再次看到桌面上那张纸条。 “重点培养对象。” 她咀嚼着这几个字,心脏微微一缩,“你是说,死去的几个人,是因为无法为他带来游戏的乐趣。所以,他就把她们变成了一个案件元素?” “也许,她们只是你的素材。” “……”向晚一窒,毛孔都快要塞住了。 “白慕川,你是说,他要逼我写这个案子?121案?” 白慕川点头,目光凉凉的。 “他要亲手打造你,成神——他要借你的手,杀人。” ……好可怕! 如果说她当初写赵家杭那个案子只是一个意外,那后面,就完全是别人的有心图谋了。 写一个,死一个。 不写,就一天死一个。 他在逼她,并且享受着这种乐趣。 向晚脑子嗡嗡响着,耳膜鼓噪,突然被愤怒激出了火。 “你说他怎么就缠上我了?那我要是死了呢?” 一听这话,白慕川目光一凉,“他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种有不正常犯罪行为模式的人,一旦从中找到了乐趣,就很难停下来。 向晚呵呵冷笑,“也就是说,生遁死逃都没有用的意思?” 白慕川眯起眼,看她因气愤变得胀红的脸,“可以这么说!”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身体偎入沙发里,红着眼,久久不动。 “可我想不明白,既然决定了游戏计划,为什么不继续在书评区留言,而是找了一个黑衣女人来递纸条?” 众人沉默。 赛里木说:“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了有我赛里木的存在,怕不小心留下尾巴,就暴露了自己?干脆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让那个黑衣女人把纸条直接塞给你,并正式启动这个疯狂的游戏计划?” 白慕川轻笑一声,睨向晚,“你觉得呢?” 向晚摇头,“不会。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怕。” 如果会怕,又哪敢干这种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白慕川赞许地看她一眼,语气突然沉了沉,“他或许是认为,这样会显得更加正式。又或许,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彰显他的本事,可以在我们的地盘上,横着走。” 向晚点头。 这大概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就说我们怎么办吧?”权少腾没什么耐性,“小白,我怎么觉得你们警察办案这么麻烦呢?换了我,直接带一队人去,把那些家伙一个个拎出来,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白慕川斜他一眼,“怪不得你老犯错误。” 权少腾,“甭拆台啊?我什么时候犯错误了?” 白慕川呵呵一声,“不犯错误,怎么会到重案一号来悔改……” “靠!”权少腾敲敲桌子,“讲道理,是你邀请我来的。” 白慕川懒洋洋的,“我这个人,一般看破不说破。” “……可以。那就是不需要我了?” “需要的。”白慕川慢慢转头,看向屋子里的几个人,目光突然变得深幽,“我们此去南木,可能会有凶险,保安还是很需要的。” 权少腾一口气喘不过来:“……” ~ 第251章 ,人性最大的恶(一更) 白慕川准备次日前往南木。 当天下午,几个人吃了个饭,就各自分工,准备明天的行程。 南木位于西市与锦城所在省份的交界点,偏远崎岖,山高路远,交通闭塞。翻过一座座连绵大山的另一端还连接着另外一个边境省份,属于三省交界地带,因为辖区内土地贫瘠,经济相对落后,再加上民族杂居,教育水平相对较底,是一个犯罪高发地带,很难管制。 看到资料,向晚这才知道赛里木说得那么温和的暗门犯罪模式的“谋财”,其实是指“走私、贩卖、运输毒品”这样严重的行为…… 这样的组织,怕是比普通的命案还要恐怖了。 而且,更让向晚没有想到的是,赛里木就出生在南木。 在那个民众普通很少接受教育的地方,考出一个警校生,还是这样一个电脑天才,简直就是奇迹。 “白慕川,你是怎么把他挖出来的?” 挖? 白慕川突然笑了一声。 “用词精准!我是从两万三千份档案里找到他的,比挖还难。” “……” 两万三千份?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笑容还没收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突然一变。 她慢慢仰头,看着白慕川,“你选择赛里木的原因,有没有因为他是南木人?” 白慕川倚在窗台前的身体微微一怔,看着向晚,迟疑片刻,他忽而微笑,将烟灰抖在烟缸里。 “有。” 一个字,简洁明了。 让向晚对白慕川的看法,又深了一层。 她慢慢走过去,偎在他的身边,一起看窗外的远景,“老狐狸,你之前就知道暗门了?” “嗯。”白慕川没有否认,说得谦逊,“得了一些线索。” “恐怕不止一些线索吧?”向晚试探他。 白慕川低头,看她晶亮的双眼,突然勾唇一笑,大手罩在她的脑袋上,使劲揉一下她的头发,待到把她弄乱了,又像哄孩子似的,一点一点恢复原状,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问。 “这么看得起我?” “当然。” “不过,你想多了。” “……” “如果不出西市的案子,我不会联想到一起。” 向晚默了一瞬,直勾勾看他,“跟锦城的案子联想到一起吗?” 白慕川眼睛盯着她,很久没有回答,仿佛在思考什么。 “这些案子,好像都跟我有关……”向晚继续说:“我隐隐觉得,张露就像一根引导绳,是那个人,在故意引我们发现……并顺着这条线索来到西市,再找到暗门与南木。” 沉默一下,她目光忽变。 “会不会是引君入瓮?” 白慕川沉默半刻,“为什么这么想?” 向晚:“要不然就解释不通。一般的犯罪分子,谁不想避开警察?这个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硬生生让张露来碰瓷我,碰得那么生硬,看上去很傻,可他的目的达到了啊?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力,也把我们引到了西市,再把我们引去南木……” 呵,白慕川笑了。 “小姑娘,脑子不错。” 向晚学他那傲娇样子,托住下巴,慢慢眯起眼,严肃说:“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收拾我,还是单纯地为了想跟你过招了,或者对付你了……” 白慕川夹着烟的手,微微一僵。 他目光盯着向晚,可明显已经走神。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白慕川盯着向晚看了好久。 幽黑的双眼,像深渊,暗暗的,深深的。 “也许,两者兼有。” 向晚与他交换眼神,“也许……” …… 这天晚上,向晚看到了121案的全部资料。 四个女生相约一起来到西市,告诉父母与朋友是来西市旅行,其实是受到了“大神的诱惑”。 她们在民宿房里的死亡现场以及作案手法,完全一致,但是,她们的死亡与锦城发生的多起案子,看上去并没有相似的地方。 四个女性死者与张露一样,都在网络上搜索过“自缚”方式。 并且,那四个相约来西市的女生,还在群组里讨论过自己尝试“自缚”的心得……而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更真切的感觉自缚与死亡,并且更好地应用到创作中。 当然,她们也有探讨写作技巧以及大神计划。 可惜的是,聊天记录里并没有任何与幕后主使相关的东西。 向晚唯一的收获,就是终于知道了当初赵家杭案里——她们所有人都在撒谎。 在记录里,有这样一段与向晚相关的对话。 “向公子私聊你们没有?” “有。” “我没回复。” “其实她那个人,还是不错的。” “是啊,像个傻瓜。” “内疚不?” “……不知道。” 不知道,向晚也不知道,对她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曾经是听到一首好的音乐,看到一本好的书都会给对方分享的人,在同一个群里,谈天说地,美容护肤,男人八卦……亲昵得就像闺蜜像姐妹。 转瞬,伊人已去。 她依旧会有好听的音乐,好看的书,想要吐槽的男人……这些人却永不能分享。 …… “人与人的缘分,原来那么浅。” 在新更的《谋杀男神》里,向晚用了这句话来引出121案。 同时,她为这个案件命名为——大神的诱惑。 在写下这个章节标题的时候,她其实是犹豫的。 这样一写,明显就是遂了那人的愿啊! 神秘id多次留言透露的意图,就是让她不断制造案件,或者按他安排的案件去写。 第一次出现,他就说,一定要让她火起来,让她大红大紫,让她彻底释放内心的魔鬼…… 如今,向晚妥协,他会得意,他会猖狂。 隔着屏幕,向晚几乎也能猜测到,那个人在看到她的章节名字时,那一张狰狞的面孔,隐在黑暗里,发出怎样的狂笑…… “写吧。”这是白慕川告诉她的。 “被人狙击时,反狙击,也是一个办法。”白慕川又说。 反狙击。 向晚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词。 当自己的脑袋已经被狙击手瞄准,生命的长度受到别人的掣肘,那么,只能反狙击了。 看谁枪快!看谁枪准! 白慕川说得没错! 不怂,就是干。 向晚决心一下,当即写了起来。 …… “我相信,邪恶是永远无法战胜正义的。人的生命,短暂而脆弱,在这些案子里,有人死于贪婪,有人死于诱惑,有人死于谎言……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恶。但他们所有的恶,加起来都不如那个人……他作恶而不知恶,迷恋邪恶的魔力,挑战正义与公理,还以救世主来标榜自己。”荣小暖说。 “小暖……”方夜阑看着她眸子里的坚定,“我不愿意你再牵扯到这个案子里。” “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出不去了。从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出不去了。”荣小暖把她的手放在方夜阑的手背上,紧紧一握,“我们一起,把这个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而那些,曾与她厮守过年华的故人,从此就留在回忆里吧。 静静地,等着破案那一天。 …… 在这一天更新的章节里,向晚写出了“大神的诱惑”案件,也详细介绍了几个女孩的死亡,其中影射到现实的部分,她做了艺术化加工处理,也是第一次明确写出这一系列案件的背后,存在一个“特大号幕后主使”。 章节一发,书评区立即沸腾。 “卧槽!看到现在才发现,这本书真正的精彩刚刚开始。” “书中案,案中书!案中案!作者牛逼了。粉你。” “我是沐二少的粉,喜欢看他的推理悬疑,也看好作者你,加油哦!” 有一部分人拍案叫绝。 也有一部分人,心里存疑。 “这案子不会是写实的吧?我听说前两天西市刚有几个女的死了咩?” “有这回事,其中一个好像是咱们书院的读者?” “什么一个啊,几个都是。” “哪来的消息呢?准确吗?” 夹杂在这些留言里的,还有一条。 “《大神的诱惑》,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好像是哪个书评区?有人跟我一样吗?” 向晚看着这条留言,抿抿唇,默默将她置顶,加精,让所有人都看到。 关于《大神的诱惑》,目前外界并不知情。 她本是不该写出来的,可她执意说服了白慕川,并得到他的允许,把这个邪恶的杀人计划以案件的形式呈现在了读者的面前。 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更多人被诱惑,成为别人的写作素材…… 第252章 ,二更 今天这一章写得有些沉重。 向晚写完,回复了几条读者书评,又去群里溜达了一圈,再在网上查了一会资料,再看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她伸个懒腰站起来,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个白慕川。 在她码字这个过程中,他好像一声未吭,也一直没有来打扰,太配合了吧? 向晚以前常听作者朋友吐槽,因为爱人不了解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总是隔几分钟就找来说上几句话,特别影响思路,经常闹得关系不和……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上道。 向晚笑嘻嘻地回头看他。 此刻,他正懒洋洋地躺在向晚的被窝里,低头看手机。 这家伙,单独开了一个房间,是用来做摆设的么? 向晚见他看得投入,慢慢推开椅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哇”地一声,准备扑过去吓他。 然而,无效。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抬头,“好了?” 向晚慢慢收回手,略尬,“好了。” 白慕川眼神示意一下,“站着干什么,洗漱去呀?” 呃!向晚眯起眼,笑得有点贼,“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像不太好吧,大人?” 白慕川点头,“是不太好。” 一秒后,他补充:“不过为了你的安全,大人就牺牲一下吧。” “……” 向晚哼一声,嗔他。 白慕川正面迎上来,目光噙笑,不怂。 对视几秒,向晚吐个舌头,转身拿了自己的睡衣,去了卫生间。 …… 一个人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脸,向晚有点想笑。 刚才她干什么了?好像冲白慕川吐舌头了? 在向晚的印象中,以前在老妈面前,都很少做这样孩子气的举动。 她一直是沉稳,懂事的乖乖女。 家里的条件,让她有时候连撒娇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白慕川有毒! 跟他在一起久了,她不知不觉变得娇气起来。 女人啦!果然是需要男人宠的。 向晚一边想,一边笑,敷一个面膜在脸上,慢慢趿着拖鞋出去。 白慕川换了一个更加销魂的姿势靠在她的床头上,被子刚好搭在腰间,单薄的衣服遮不住他有料的身材,就像一团会勾人的磁铁似的,忍不住就想看。 向晚看一眼,挪开,再看一眼,又挪开。 最后,她索性借着面膜的掩护肆无忌惮地欣赏那一副“美男轻睡图”来。 “嗳,你真不过去睡啊?”面膜让她的声音含含糊糊。 “我帮你吹头发吧?”白慕川就像没有听见,反过来问她。 向晚一怔。 “呃!好吧。” 她坐在凳子上,拿背对着他。 白慕川拿了一条毛巾来,为她擦拭头发,等水气都干了,又把酒店的吹风机拿出来。 呜呜的吹风声音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长长的沉默,是一个很好的独立思考时间。 等头发差不多吹干,向晚把这次的南木行动也理了一遍。 她回头看白慕川,眉头微微一皱,“白慕川。” “嗯。” “我们过去统共就七个人啊?” “嗯?”白慕川挑挑眉,“怎么了?” 向晚目光微暗,把刚才想到的问题抛给他。 “刚刚我写完更新上网查了一下,南木那个地方非常混乱,治安情况相当糟糕。大山沟里,随便死上几个人,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尸骨都找不回来……网上说,当地的警察拿那些人都无能为力……而且,目前来看,暗门的人又扎在那里,咱们就这样赤手空拳的过去,会不会以卵击石啊?”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皮,“谁说我们赤手空拳?” “……不是吗?” “我们有七个人,七大金钢。” “……” “来,你摸一摸。” “嗯?”摸什么? 向晚看白慕川牵起她的手,有些困惑。 他却突然莞尔,笑得有点暧昧,“闭上眼睛。” “搞什么啊?”向晚满肚子疑惑,不过,还是依言照做,慢慢闭上了眼。 白慕川拉着她的手,慢慢往他的腰间探去。 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了向晚的手背上。 那触感太灼人,刚刚一接触,她就像被烫了手似的,飞快收回。 “白慕川。”向晚咬牙,脸上瞬间变色,红得仿若滴血,“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了?”白慕川看着她小女人模样,生着气却不敢睁眼的娇羞,忍不住笑,又忍不住被她娇脆的声音酥了一身的骨头。 “向晚。”他逗她,“你摸到什么了?” “我管你——”向晚想把手从他掌中收回,他却不允许,又把她拉了回去。 向晚紧张得智力失衡,心脏狂跳不已,呼吸都不畅快了,哪里还能有更多的思辨? “白慕川!再这样,我阉了你啊——” 向晚低吼着,咬牙睁眼,却撞上白慕川一脸的促狭。 嗯!?难道不是……? 向晚往她手碰着的地方看去。 只是他的腰,只是他的腰而已啊…… 为什么这么硬?为什么这么硬? 她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见状,白慕川再也忍不住了,爆笑一声,揉一下她的脑袋。 “我的小傻瓜哟!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在他的笑声里,向晚眼睁睁看着他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扣在皮带上的枪袋以及里面的手枪。 “……” 是她太急了,太羞了。 如果不是刚刚碰到就溜,摸一下就明白了的。 “神经啊!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吗,还摸什么摸?” 向晚迅速为自己挽尊,恼火地瞪他一眼。 然后,又瞄向那把手枪,怀疑地问:“就靠它?” 一把手枪和几发子弹,能干得了什么事儿啊。 “说不定人家手上有微冲、重机枪、火箭筒呢?” “……” 这一次轮到白慕川无语了。 “你警匪片看多了吧?” “……”向晚挑挑眉,“难道没有?” “这个……还真说不准。”白慕川严肃脸,“所以,向晚,为了你的安全,我希望你——” “停!”向晚翻个白眼儿,“我刚在书里已经写过这段了。方夜阑都妥协了,愿意带着荣小暖一起去,你为什么不肯?难道堂堂白sir,竟不如夜sir乎?” “乎你个头啊!”白慕川笑着敲她的脑袋,“行,我说不过你。” “乖!”向晚奖励的拍拍他头,又道:“不过,我们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看她皱巴巴的脸,白慕川失笑,“凶险是有,我们当然也有准备。还有,当地警方也会配合我们。” 听他这么说,向晚绷着的心弦又松了些许。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呢,你们带着这玩意,怎么过的安检?” 白慕川:“在西市才拿到的啊,傻姑娘。” “哦。” 枪支管制极其严格,但刑警办案是允许配枪的。 更何况,是重案一号这样的刑警组织? 向晚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转头去卫生间洗面膜。 等她把自己的脸蛋儿收拾好出来,发现白慕川又已经睡到她的被窝里去了,那懒洋洋的样子,就像快要睡着了似的。 就这样睡吗? 两个人一起? 向晚心跳得有点快。 她默默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从另一边过去,掀开被子,一溜烟儿把自己塞进去,紧紧裹住。 “嘶,有点冷。” “冷?”白慕川侧过来,“开着暖气的……” “是吗?哦,可能我身体虚,有点儿怕冷。” “你不是身体虚,你是心里虚——”白慕川本想逗她一下,看她这紧张的样子,又忍不住笑,“放心吧,朕还没那么饥渴!” 向晚的小心思被看穿,有点小尬,“嘿嘿,不敢那么误会大人。毕竟我们目前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好同志关系……” “……”谁要跟她盖上棉被纯聊天了? 白慕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高尚,纯洁……是要付出代价的! 向晚看他目光沉沉的,像长出了钩子,赶紧拿过手机。 “我看一下书,你自便啊!” 同床共枕,是需要勇气的啊! 不知道纠结什么,第一次,总是为难…… 向晚拿着手机在翻看,一开始注意力根本没在上面。 可很快,她就惊喜地呀了一声,“又更了!” 沐二少果然没有食言。 就在她今天写更新的时候,沐二少居然又写了一章。 不多,两千多字,有一个剧情的小推进,惹来粉丝们的惊叫,疯狂打赏。 “哦天!这位老兄,真乃奇人也!” 向晚对沐二少的好奇心,愈来愈重。 可沐二少这个人,掩藏得实在太深了,谁也不知道他本尊是谁—— 向晚暂时把白慕川抛在了脑后,认真看起书来。 她很兴奋,可两千字实在太少,好像刚刚开始看,转眼就又结束了。 “真是短小精悍啊!” 看到结尾,向晚不免怅然若失—— “唉!怎么办啊!好想钻到沐二少的大脑里去,看看接下来的剧情,到底是怎样的啊!” 她自言自语的感慨。 话音未落,连人带被子被白慕川卷了过去,他大力一揽,把她紧紧摁在怀里。 “干嘛?”向晚趴在他的胸膛上,哭笑不得。 “向晚,你为了男神把自己男人冷在一边,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人在他身上,不得不低头。 呵一声,白慕川笑了。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慢慢往下,“那你是知错了?” 腰上痒痒的,麻麻的,他的手指带来的全是电流。 向晚哼哼唧唧地求饶,“是的……错了……啊……痒……是是是,我错了……哈哈……放开我。” 又难受,又想笑,向晚憋得脸都红了。 白慕川挑挑眉,哼笑一声,停下。 “那要怎么补偿?” 向晚看着他眼底的光,把脸侧过去,“给你亲一个?” “……那不是你占便宜吗?” “那我亲你一个?” “我好像也吃亏。” 靠!向晚恶狠狠地咬向他的肩膀。 “那我就咬死你……” “哈哈哈!” 她力很小,白慕川不痛,就是心里有点痒…… 咬了几小口,他就受不住了,掐着她的小腰,一个翻身颠倒了乾坤。 “小向晚,敢咬我?你死定了!” 他呼吸渐重,疯狂吻她,一个绵长而眷恋的吻,把向晚心里那一点恼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释放得干干净净。 “白……慕……川!”她揪紧他肩膀上的衣料,眉头紧紧蹙起,唤着他的名字,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口干舌燥。 心乱如麻。 意识渐失。 慢慢的,被他融化在这一波激烈的拥吻里,觉得下一秒就将要失去些什么,紧张忐忑,又无力抗拒。 慢慢地闭上眼,她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白慕川却在这时停下。 一双眼,邪气里仿佛带着赤光,呼吸粗重。 “向晚……睁眼!” 向晚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眸底一汪雾水。 “你……不要?” “不能是现在。” 他说得很慎重,像在对她,又像是对自己的命令。 向晚唔了一声,就见他从她身上弹起,像见了鬼似的,飞快蹿去了卫生间。 “你先睡!” “……” 我去!这叫不叫临阵脱逃? 向晚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缺心眼儿吧?!” …… 早上的西市,雾茫茫一片。 几个人要开车去南木,带着行李,又要走远路,都起得很早。 向晚跟着白慕川刚从电梯下来,就在电梯门外被一个男人堵住了。 “嗨,大美人儿……” 那男人慵懒地倚在大理石墙上,一个大大的墨镜也遮不住他年轻英俊的脸,发型和衣着极为时尚、潮流,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量小生,尤其吸引向晚注意的是他的左耳,上面有一个钻石耳钉,这让看上去格外与众不同。 “权队,你这身是……” 向晚上下打量他,权少腾潇洒地摆了个造型。 “吃早饭了吗?要不要……约?” “老子踹死你!”一只飞脚过来,带着白慕川的低吼。 “哈!”权少腾看他拎着行李箱,丝毫不惧,“来啊!小样儿的,比划比划……” 他摆开阵势,白慕川却收住脚,一只手拉向晚,一只手拉行李箱,从他身边仰头走过。 “白痴!” …… …… 第253章 ,高速开车(一更) 此去南木好几百公里,道路会越走越荒凉。 唐元初和屠亮坐在前面的正副驾驶室,换着开车。 剩下的几个人坐在后面,开始还有小声的聊天,后来渐渐沉默打盹。 向晚靠窗坐着,旁边是白慕川。 她昨晚睡得不错,这会儿没有什么睡意。 看着高速公路的隔离带,她视野受限,心思却飘得老远。 “冷吗?” 白慕川突然凑过头来。 “不冷呀!” 向晚朝他笑,可笑容还未收住,手就被他包裹住了。 “还说不冷?嗯,手冰凉的。”白慕川剜她一眼,对唐元初说:“开个暖气吧。” “真的不用的。”向晚捏住他,“我哪有那么娇贵啊!” 这次大家去南木是办案的,不是旅行的。 途中会遇到什么,谁都无法预料,要是这都受不了,真遇上事可怎么得了? 十二月的天,已经有点冷了,但没到冻人的地步。向晚不希望自己成为大家的一个累赘,更不想搞得太特殊。 “我体质就这样,一点都不冷。” 白慕川看穿她,哼笑一声,把她的手握紧。 “现在的女人啦,可真难伺候。” “……”关现在的女人什么事? 向晚看着他,却听他揶揄,“动不动就逞强。有人想对她好点吧,还不肯。” “哪有啊?”向晚被他说得不好意思。 “没有啊?”白慕川戏谑看她,双眼噙着笑,又包住她的手,“那就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到了服务区我就叫你。” “嗯。”向晚不多说。 白慕川的掌心干燥有力,炙热温暖。 窗外树影,渐渐婆娑,她慢慢睡着了。 世界一片安静。 后座,权少腾摆了一下大长腿,奈何车间距有限,他摆不开,一声叹息。 “这个长途跑下来,除了没人疼,真是哪儿都疼!” 白慕川脊背挺直,托着向晚睡着的身体,不转头,不鸟他。 “嘁!”权少腾笑一声,“看你稀罕得跟捡到宝似的,有点出息行不?” 白慕川:“没女朋友的人,不懂。” “……” 暴击伤害! 权少腾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牙根儿痒痒的,“我是为你着想,你那手臂就不麻吗?再说了,这车上就这么巴掌大的车,你女朋友还能让人给掳了啊?” “巴掌大的地方,也有狼出没。” “得得得!敢情是我不招人待见呗?”权少腾打个呵欠,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体,手肘在前排的座椅上,眉眼生花地问他,“嗳,你说我这么优秀的人,除了长得比你帅,还有什么地方让你膈应的?” 白慕川懒洋洋后仰,头靠着椅子。 “要点脸!” “难道不是?”权少腾凑近看他,“除了你家小媳妇,谁会说你比我帅?” 白慕川侧过脸,剜他一眼,神色淡淡的,声音却略略拔高。 “你们说呢?” 车里静默半秒。 唐元初:“当然白队是最帅的!” 赛里木、屠亮、丁一凡三人,闷了好半晌。 最后,把权少腾仅剩的希望掐灭。 “附议!” “我靠!不正当竞争!”权老五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麻烦各位再看看。不说长相,不说身材了。就小白这一身老气横秋的衣服,再看看我……我至少比他年轻十岁吧?” 白慕川毫不客气地呵呵,“可你还是叫我小白,我依旧叫你老五。” 一个小,一个老,哪个年纪大? 权少腾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那么以后,请叫我小五,老白同志。” “……” 四周安静。 并没有人理他。 “作孽哦!” 权少腾懒洋洋往后座,无聊地又打个呵欠,正准备躺下去,突然眸子一沉。 “小白!” 转头又叫了小白。 习惯可真难改—— 不过,白慕川听他略略紧绷的声音,没把这声当玩笑。 他抱着向晚的胳膊微微一紧,迅速回头,视线也沉了下来。 权少腾说:“那哥们儿,好像从西市上高速就跟着的吧?” 白慕川:“是。” 权少腾挑挑眉:“我没有记错?” 白慕川:“你长大了!” 权少腾:“……” 这车上的人,除了唐元初和赛里木算是新警,其他都是有经验的人。 不用提醒,就知道是有状况了。 后视镜里,有一辆黑色轿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在权少腾直起身,跟白慕川说话的时候,唐元初其实是有减速的。 两个人聊了那么久,那车汽车的距离始终没变,连彼此间行驶的路线都是一致,前面的车开得这么慢,有机会超车为什么不超? 看到他依旧吊在后面,白慕川叫唐元初。 “减速!应急车道。” 唐元初坐直身体,打起精神,“是!” 汽车打了转向灯,很快驶向应急车道,速度比刚才更慢…… 那辆车驶过来,似乎犹豫了一下,从他们身侧驶了过去。 白慕川沉声:“追上去!” 被人吊着尾巴,就像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似的,极其不舒服。 这一下好了,化被动为主动,直接撵他的车屁股,大家都来了精神。 “看这小子要干什么?” “唐元初,别跟丢了啊!” “保证完成任务。嘿嘿,我别的不行,开车还可以。” “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小白调你来,怕就是缺个司机!” “权队,不带这么伤害人的啊!” “互相伤害呗?” “……”好记仇! 听他几个唠嗑,白慕川眉头一皱。 “别贫嘴!注意力集中!” “收到!” 唐元初不敢再吭声了。 眼也不眨地跟着那辆车。 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行驶了十来公里,到了一个下高速的路口,唐元初看前车的汽车打了转向灯,心里一紧。 “头儿,他准备下高速了!我们怎么办?” 如果去南木,肯定是不能在这里下高速的。 高速上,车速极快,就在唐元初喊话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快要驶入匝道了…… 再犹豫,就将错过。 白慕川当即低吼:“跟!” 唐元初来不及应声,迅速转向,朝匝道驶去。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一两秒内,那辆车却突然一个急转,再次驶入高速…… “我……擦!” 第254章 ,声音有点酥(二更) 被人蒙了? 唐元初睁大眼睛,已然来不及! 那人的操作,显然是违反交通法规的。 他可以这样做,唐元初却不可以。 这个弯儿转过去,那就是知法犯法了。 唐元初骂咧一句,无奈地驶上了匝道,驶出了高速。 等调个头再回到高速上时,哪里还有那辆汽车的影子? 唐元初有一点丧气,“头儿,我被忽悠了。” 遇上这种事,大家都有点火。 但怪不着唐元初。 刚才那一瞬,他当然也可以调头跟上,但万一酿成车祸,算谁的? 白慕川:“你做得很好!” 唐元初闷闷的,“我不是个好司机。” 白慕川白他一眼,面向屠亮,“查一下那犊子!” “好的。” 屠亮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大总管”。 不仅管吃住、经费开支,也管着全部的行政事务。 他迅速电话联系了重案一号总部。 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单位来说,各部门的工作才刚刚理顺。 接电话的人,是个女的,声音听着很酥。 “喂,白队吗?” 向晚是在唐元初出匝道的时候醒来的。 可她像一只小猫似的缩在那里,脑子有点懵,并没有吭声。 结果,一下被这妹子的声音给弄醒了。 屠亮是开着免提的。 闻言,他咳了一下,“是我,屠亮。” 那个酥酥的女声,哦了一声,“老屠啊!有什么事吗?” 明明查车牌是急事,可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屠亮也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语速。 车牌是早就记下来的,他随口就念了出来,然后,又贴心地问:“程馨,记下了吗?” “记下了。什么时候给你回馈?” 这话问得…… 屠亮又是一声咳。 可这次不等他说话,白慕川就炸了。 “当然是越快越好!这还用问?” 瘫上这么个慢性子的下属,换谁都能急。 只不过,除了白慕川,谁也不敢对程馨发火而已。 程馨在那头,听到了白慕川的声音,顿了片刻,声音比刚才似乎又软了几个度。 “白队啊,你们还在西市吗?有个事,我得给你汇报一下。今天有几个领导来我们重案一号调研。嗯,是副队接待的,领导问起咱们手头的案子……” 白慕川:“怎么说的?” 程馨:“我不知道啊!” 白慕川嗯一声,“行了。副队知道处理。你赶紧把车牌发给情报科。” 程馨“嗳”了一声,又说:“白队,我还有一个事……” 白慕川眉头皱起,“什么?” 程馨,“今天副队主持了会议,说到后期增援问题。我想,咱们手上现在也没别的案子,我可不可以也跟你一起——” “不可以。你是内勤!” 白慕川没听完,直接拒绝,朝屠亮使个眼神。 屠亮见状,赶紧把电话挂了。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向晚慢慢抬起头,看白慕川脸上郁气未消,张了张嘴,又没问。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 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不用多提。 “醒了?”白慕川却是打破了沉默。 “嗯。”向晚笑得有些狡黠,“刚才出什么事了吗?” “有一辆可疑汽车。”白慕川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向晚听着,看向连绵向前的高速,那一辆辆像甲壳虫似的汽车,慢声说:“其实不用着急,对方如果是冲我们来的,一定会再出现的。” 众人沉默。 唐元初笑了,“向老师,你给分析分析呗。以前在锦城,我就最喜欢听你分析案情了。” 一副小迷弟的样子。 这个马屁精,分明是拍给白慕川的。 向晚忍不住笑。 “没什么好分析的啊。如果只是意外,人家这一消失,也就消失了。如果是冲我们来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就是为了跟在车屁股后头闻闻汽油味吧?既然目的没有达到,当然还会卷土重来。” “好有道理哦!” “……” 这么给面子,向晚接不下去。 白慕川捏了捏她的手,“快到服务区了,休息一下,上个厕所。” “好嘞!” 坐了这么久车,大家蜷缩在里头,有点累了。 汽车驶入服务区的时候,向晚要上厕所,白慕川赶紧跳下车,“我陪你。” 向晚:“……” “你还能上女厕吗?”她忍不住笑。 白慕川看了看四周,空旷旷的起伏山脉间,这个小小的服务区,孤单单立于一处,他有些担心:“小心些好。” “行吧。”向晚没拒绝。 白慕川回头冲众人使个眼神。 “大家注意着点儿!” “收到!” 这个服务区不是很大,停留的车辆却不少。 向晚伸个懒腰,放眼一望,“你说刚才那辆车,会不会就停在这里?” 白慕川脚步停下,眯起看她,“你觉得他会自投罗网?” 向晚:“万一人家是有恃有无恐呢?” 胆敢公然在高速上跟车,怕什么停在服务区呢? 白慕川沉吟一下,电话响了。 他拿起看一眼,皱了皱眉头,接起:“喂?” 程馨的声音传来,“白队,消息反馈回来。我有点怕你……会失望哦。” 白慕川受不了这软绵绵的声音,眉心蹙得比刚才还紧,“说结果!” 程馨:“那辆车,是西市刑侦队登记在册的社会车辆。” 白慕川:“……” 刑侦队因为办理案件的关系,汽车并不都是挂警车牌照的。 “知道了。” 白慕川挂断了电话,看向晚。 这里是服务区的风口上,他们的电话内容,向晚没听见。 不过,被风隐隐传来的女声,很是柔媚,听得她似笑非笑。 “怎么了,这是有情况啊?” “……什么情况?”白慕川脑袋有点热。 这仿佛是一道送命题啊! 看他板着脸的样子,向晚忍俊不禁,“还能是什么情况?案子呗?不然,你以为我问什么?难道说……你还有别的什么情况?” 女人啦! 白慕川笑,掌心扎她脑袋上,揉了揉。 “情况就是没情况!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知道了那是西市警方的车,他对向晚的紧张稍稍少了些。 联合办案期间,他们要去南木,甚至故意避开重案一号,单独行动,其实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他们在查的。 只是……为什么要跟随? 白慕川站在卫生间外面,点燃一根烟,慢慢吸着。 “白队?” 他站的位置,从卫生间出来的人都绕不过。 于是,那个洗完水,正在甩手的男人,不得不招呼了他。 白队回头看一眼,不太意外,“张队?好巧!” 第255章 ,雨雾里的小镇 两个人碰了个正着。 张队笑了笑,“你们也去南木?” 白慕川慢吞吞勾唇,递上一支香烟,“我们都走一路了,你还不知道吗?” 这反问,绝了。 张队脸上稍稍一尬,但转瞬恢复了镇定。 “原来那辆车是你们啊?” 白慕川似笑非笑:“不然呢?” 张队搔了搔脑门儿,呵呵一声,“我以为是暗门的人在跟踪尾随,这才故意在匝道口甩开——” 这回答,也绝了。 白慕川看着他,轻笑,帮张队把烟点燃。 两个男人相对而视,谁也不再多说此事。 “这里离南木,还有多远?” “我们大概已经走了三分之一吧。” “哦,那也快了。” “不,这段路是好走的。等下了高速,道路就不好走了。” 听张队这么说,白慕川抬头望望天,“也不知道天黑能不能到?” 张队看了看他的眼睛,又顺着视线看天,“不一定,看运气吧。” 看运气这个说法,在服务区的时候,白慕川还没有完全体会到。 毕竟这条线是他第一次来,张队却很熟悉。 等他们下了高速,驶上国道,再改成省道,然后进入县道,他就知道什么叫天高皇帝远,人烟荒凉,道路崎岖的地方了…… 不是没有见过穷困之地。 但穷得像南木地区的,在社会高速发展的今天,已不多见。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刚进入南木地区一个叫屏兴县的地方时,就得到一个消息。 “从屏兴进入南木的道路塌方了。” 塌方。 这是出师不利啊。 进入南木地区,天气已然转凉,海拔也慢慢变高。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道路塌方了,能怎么办? 白慕川问赛里木,“你老家离这远不?” 赛里木:“不太远。也就一百多公里吧?” 白慕川:“……” 赛里木嘿嘿一笑,拿着导航地图在寻找路线,“白队,离这里十公里,有一个叫江中的地方,是屏兴的一个大镇,我很小就听说过,那个地方繁华得很呢……我们要不要过去,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这一路过来,行程太赶。 大家都只在服务区随便吃了点。 白慕川沉默片刻,“去南木,还有其他道路吗?” 赛里木挠脑袋,“有是有,但比这条路要多几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可能会更难走——” 白慕川:“那我们绕道。” 塌方的道路抢修,怎么也不止几个小时。 与其花时间去等待,不如另想办法进去。 赛木里:“……好。不过,白队,就算绕道去南木,也是要从江中镇经过的。在没有修这条路以前,来往车辆,都走江中,后来政府修了这条路,走那条路的人,就少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皱了皱眉。 “那我们就去那里吃晚饭。” “行。” 这时,开车的人,已经换成了屠亮。 他不仅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在山路上行车也开得极稳,他炫酷的车技,看得副驾上的唐元初称赞不已。 “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老司机啊!” 屠亮目不转睛看着前方,“你也不错啊,小伙子。” “嘿嘿!”唐元初笑了笑,突然扭头看白慕川,“头儿,你说西市那几个家伙,在咱们前面,还是后面?” 从那个服务区出来,就没见着人了。 白慕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唐元初又说:“我觉得吧,他们对待暗门的这个案子,好像有点太敏感了。你说,有我们帮忙不好吗?反正是大家联合办案嘛,最后破案了,功劳一样有他们的,干嘛对我们这么小心防备……” 白慕川沉默。 对唐元初来说,这个问题是复杂的。 可他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太大了。 暗门其实是长期在这边活动的,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猫腻,也难免会有一些不想让别人插手的事…… 而重案一号,来自京都,属垂直管辖单位。在他们的眼中,是一个神秘且拥有极大权限的部门。他们难免不会猜测——到底是来查暗门的,还是查他们的? “这就是社会。” “好吧。我懂了。” “懂了?懂什么了?” “我还是个孩子,不太社会。” “……” 众人对唐元初无语了。 ~ 崇山峻岭间,汽车盘旋而行,被一座座大山衬得渺小如蚁。 这条路确实不好走。 路上,也很少遇到车辆。 每一次汇车,屠亮就会小心翼翼,把车速放得极慢。 这样一来,到达江中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山中天气比较魔幻,在屏兴时还是天高云白的好天气,到了江中,已然下起了雨。 之前,赛里木说江中镇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镇。 而且,还用了“繁华”来形容。 本来向晚满怀希望,以为可以看到一个山里古镇,有美食美景,有地方特色,可以看到一些别致有趣的东西…… 结果汽车从镇头驶入,没看到一家像样的饭馆,她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赛里木嘴里“最大和繁华”的含义了。 小镇太破旧,镇上的房子,都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了。 这个点,下着雨的街道行人很少,几乎没有汽车经过。 偶有几个人站在屋檐下,或者在街道上行走,也会紧张地看着这一辆豪华的商务车。 向晚趴在车窗边,奇怪地问:“他们是排斥外地人吗?我怎么感觉……看咱们的眼神不太对?” “对。”白慕川:“南木地区的人,都很排外。” 向晚叹气。 她想到了网上的介绍。 教育水平低下,未开化地区。 而且,这里的人,大多有“吸和贩”的习性,也是艾滋高发区。 这些年政府花了很大的力气,教育、改造、办学,帮扶,为他们带入先进的文明,生活渐渐有了改善,但几代人留下的传统,又哪是一时半会能完全扭转的? “老大!” 唐元初叫了起来。 像捡到了宝似的,他指着前方雨雾里刺眼的亮光。 “那里有一个客栈!” 江中客栈!镫亮的灯箱闪烁着这几个字。 是叫客栈没错了! 在江中镇这么个大巴掌的地方,好多房子里的灯就像鬼火似的,灰蒙蒙一片,被雨雾一遮,几乎快要看不清。而这个江中客栈,洋派的五层小楼仿古建筑,简直就像是这个地方的“迪拜帆船酒店”,极为打眼。 “哇!灯好亮!” 赛里木叫了起来。 听他声音,似是很欢喜。 “咱们南木的小镇,也有这样的大客栈了呢。” 又是大! 江中客栈的外观,确实很现代化没错,可论起“大”字,真不可以啊! 向往看他一眼,忍不住失笑。 赛里木还在叫:“看到没有?还有一排红彤彤的灯笼呢,看着好喜气,真的好漂亮啊!” 谁不说咱家乡好? 听他高兴得什么似的,众人不忍打击他,只是跟着笑。 “咱们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 “晚上走山路,不安全。” “是啊!不如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再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道理。 白慕川点点头,“行,就这儿吧。” 去南木的任务,本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 犯不着冒着雨,盲目半夜入山。路况不熟,很容易出事。 商务车刚刚停下,老板娘就打了个伞出来看。 屠亮伸出头喊:“老板,有房间吗?” “哎哟!有的有的。几位稍等一下,我给你们拿伞!” 这个小镇上,能在这个客栈消费的人不多,外地客一般都直接走那一条塌方前的县道,很少会绕到江中来,老板娘看到客人上门,笑得都快合不拢嘴。 权少腾又肘到白慕川的座椅上,懒洋洋地笑:“小白,这老板娘,还真是热情好色……不,热情好客啊!” 白慕川赏他个冷眼。 “是啊,谁让权老五你长得好看?要不,去换个房钱?” “别介啊!不都说你帅吗?” 两个人说话间,老板娘拿伞过来了。 向晚自己包里带了伞,没有用她的伞,说一声谢谢,跟白慕川一起从她身边走过。 老板娘看看她,又看看白慕川,怔了怔,又眯着眼笑了起来,跟上众人。 “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呢?你们在这住一宿,就对了。” “是啊!”屠亮站在檐前,抖了抖伞上的雨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老板娘看他一眼,进屋叫前台的小妹,“好好招呼着啊!” 说完,她又回来问屠亮:“你们是来江中走亲,还是……?” 屠亮冷冷侧目,“问得太多了吧?” 老板娘尴尬一笑,屠亮却缓和了脸,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是过来做生意的。” “哦哦,做生意好,做生意好啊!”老板娘笑道:“来江中的,十个有八个都是做生意的。” “呵呵!” 屠亮笑着进去了。 …… 客栈的大堂面积不大。 白慕川、向晚和权少腾几个坐在沙发上。 屋外雨声阵阵,屋里却很安静。 屠亮开了七间房,又问前台的小妹。 “能整点饭吗?” “能啊!就是会慢一点。”小妹态度很好,“这里有菜单,先生,你们先看看。” “嗯。” 屠亮拿着菜单,走到白慕川身边。 他低下头,指着菜单上的菜名,小声说:“客栈有问题!” …… 第256章 ,喝喝喝(一更) 屠亮声音很小,除了白慕川,无人听清。 几个人长途跋涉而来,都乏了。 客栈里灯光温暖,驱走了雨夜的寒湿,大家又累又饿,挤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人注意屠亮的表情。 白慕川看他一眼,敲敲菜单,“拌牛蹄筋来一份。” 屠亮抬头:“凉拌的牛蹄筋,会不会不好嚼啊?” 白慕川勾唇,似笑非笑,“咱们这都是年轻人,牙口这么好,还怕嚼不烂?” 屠亮会心一笑,低头在薄薄的菜单上用铅笔一勾,“好吧。还要点其他的吗?” 白慕川面无表情:“你看着点,或者问问他们。” 一路行来,伙食路线都是屠亮在安排。 听他问起,众人统一表示:没意见。 于是,屠亮又点了几个,在经费允许的范围内还加了两个大菜,算是犒劳大家一路行来的疲累。 服务小姐接过菜单,让他们先上楼安置。 屠亮认真谢过,去檐下看雨点小了,让赛里木、丁一凡和唐元初上车搬行李。 一个个行李箱从车上拖到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屠亮吆喝各自前来认领,然后统一拿了房卡给大家分发。 这个客栈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幸好向晚有白慕川,要不然拿着行李箱这么爬楼,也是很要命的。 一群人边说边笑,嘻嘻哈哈往楼上走。 向晚空着手,就背个小包,有点不好意思,“需要我搭把手不?” 白慕川扫她一眼,“能走好路,就行。” 向晚:“……” 把她当幼稚园的小朋友了么? 白慕川突然侧目,“你这箱子都装什么了?好沉!” 他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女人,需要那么多行李。可向晚又该怎么给他解释,一个女人需要的护肤品,面膜,各种洗漱用品有多么复杂? 于是,向晚给他一个神秘的眼神,“这里面全是我的心肝宝贝。” 白慕川:“……” “那我呢?”到达五楼的楼道口,他放下行李箱,严肃问。 “你?我想想啊。”向晚托下巴,爬楼让她有点气喘,“你是我的宝贝心肝!” 呵!男人有时候就像孩子。 轻轻一句话,就让他眉开眼笑了。 “算有你良心!” 白慕川拍拍她的脑袋,听到唐元初呻吟叫唤又吃狗粮,然后笑着对他们几个吩咐。 “行李箱都认明白了啊,不要拎错了,一会打架。” “哈哈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房间还能走错呢?” “你看,你503,非跑到505刷个什么劲儿?” 唐元初和赛里木年龄相仿,有共同语言,这一路走来,关系已是极为亲密。 这会儿就着白慕川的话题,两个人互怼起来。 白慕川看着他们,笑笑拖着箱子走过。 “十分钟后,楼下餐厅集合吃饭!” 他和向晚的房间,在第五楼的最里面,紧挨着的相邻两间。 对此,其实向晚是有一点奇怪的。 客栈刚开始给他们的房间,分别在三楼和四楼,但屠亮执意要了五楼,把所有人都安排在同一层,说是出门在外,方便照顾。 向晚可以理解大家住同一层。 却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五楼。 进了屋,她问起,白慕川就为他解惑了。 “因为五楼最高啊。” “……” 这还用说么? 向晚翻个白眼儿。 “可没有电梯啊,拿行李多不方便。” 白慕川轻笑着推开窗子,“五楼视野好。” 客栈最高只有五层,这里的视野确实是不错的。 向晚看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夜密林,走到他身边,挑了挑眉头。 “你觉得我们会有危险吗?这个客栈,感觉有点玄乎。”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对她的敏锐反应流露出一丝赞许。 不过,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怎么看?” 向晚沉眉思考:“如果不遇上塌方,我们不会来江中。当然,别的旅客也不会来——这也就是说,这个客栈这么大的排场,座落在江中这个小镇中,完全是亏本的营生。” 白慕川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向晚默了默,“但我们可以看得出来,客栈设施齐整有序,里里外外收拾得很干净,服务人员也不少,完全不像经营不善的样子。这就证明,客栈是有稳定客源的。” 说到这里,她喏一声,示意白慕川看街道。 就在他们说话这时,又有一辆汽车驶了过来,停在了客栈的停车场。 加上他们的汽车,客栈里统共有六辆车。 白慕川斜剜她,微笑,“说得很好,还有呢?” 向晚想想,又说:“老板娘对我们很热情,可她和这个小镇上的其他居民一样,眼睛里都有明显的防备。再联想一下南木地区的前世今生,就不难猜测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 白慕川听完,却笑了。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黑店?” “不一定是黑店。”向晚说:“但就算老板是正规生意,在这种地方,也很难独善其身。” “你这么一说,那今天晚上的饭,我们还吃不吃了?” 他戏谑的声音,很是轻松。 向晚飞他一眼,也跟着笑,“吃啊!怎么不吃,花钱了的呢。” ~ 大概五六分钟,两人下楼。 去往餐厅的时候,路过大堂。 前台有人在办理入住,向晚余光一瞄,怔了怔。 这一伙冒雨进店的,不是别人,而是西市刑侦队的张队和他的下属。 “热闹了!”向晚轻笑。 “是啊!”白慕川勾唇,远远朝张队点下头,“我就喜欢热闹!” “路上塌方,别无选择!” 十分钟后,人陆续到了餐厅。 包间里,有一张带转盘的大圆桌。 碗筷摆齐,两个凉菜已经端上来了,服务小妹一边给大家倒茶水,一边笑吟吟地问。 “各位贵客,你们需要点什么酒水饮料?” 从西市到这里,向晚没见大家喝酒。 没想到,人家刚一问,这些家伙就热情地响应了。 “要要要!喝点酒吧,头儿。” “今晚下雨,又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这天寒地冻的,喝点酒暖和,好睡觉。” 白慕川失笑,努嘴看屠亮,“我们听大总管安排。” 屠亮回视他一眼,回头问服务小妹,“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酒?” 服务小妹拿来酒单,“您看看。” 屠亮歪着头,“上面的酒都有?” 服务小妹:“都有的。” 屠亮突然望她的脸,笑了笑,“你们这儿的酒还挺齐全的嘛。不过,准备这么多,不怕卖不出去啊?我看你们这个客栈,平常生意不怎么好吧?一天能接待多少客人?” 服务小妹冷不防被他问及,愣了愣,“这个……我新来的,也不知道。” 屠亮哦一声,了解地点头,“新来的,难怪了!” 点了酒,又为向晚点了瓶饮料,屠亮没再多问、 服务小妹下去,很快拿了两瓶酒来。 这时,他们点的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一个个热腾腾的菜盘,比不上大城市的酒店里精美,但卖相看着还不错。 唐元初食指大动,撸袖子,为大家倒酒,“头儿,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闻言,权少腾奚落,“毛都没长齐呢,还不醉不归!” 唐元初啧了声,望向他,“权队,要不咱比比?” 权少腾抬眉,“比什么?” 唐元初目光露出狡黠的笑,若有所指,“看谁多……” “!” 桌上一群人哄笑。 向晚咬着唇,觉得自己本不该笑。 毕竟这个玩笑不适合女生。 可权老五被唐元初噎住的表情,太喜人了,她实在忍不住。 笑声里,众人站起来,碰了一杯。 “来来来来!是爷们儿都给我举起来!喝!” “喝!不醉不归——” ~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包间里,酒至酣处,大家情绪都有点嗨。 向晚看他们红着脸的样子,头都大了。 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喝了酒,包括白慕川。 这波操作,害得她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原以为他们喝酒是假,没有想到,一个个全是真喝。这喝大了,万一等会出事可怎么办? 向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应接不暇,耳朵却竖了起来,一直在听动静。 身为唯一清醒的人,她应该自己责无旁贷。 只可惜,吃到散伙,也没出什么意外。 从餐厅出来,两个服务小姐站在房门外,不停说着“慢走”,“上楼下心一点”的话,可这几个男人,一个个脸红筋胀,像是大舌头了似的,走都走不稳。 向晚扶着白慕川,哭笑不得。 上楼的时候,又在楼道上碰到张队。 他看到白慕川带着酒意的脸,皱了皱眉头。 “白队,喝了多少?” 白慕川轻笑,竖起一个手指头,晃了晃,“不多……就一,一瓶!” 张队:“……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他点点头,带着两个人下楼吃饭了。 白慕川没看她,揽住向晚的腰,凑过头去,在她鬓发嗅了嗅,坏坏地笑。 “我不要回,回去,我去你那睡!” 向晚:“……醉鬼!” “你喜不喜欢?” “我又不爱找虐!” “嘘!”白慕川似笑非笑,“小声点,我们偷偷虐……没人知道。” “……” 向晚头都大了。 这货该不会真醉了吧? 第257章 ,不像好人(二更) 两个人相扶着穿过长长的走廊。 其他人也打着酒嗝,挥手再见,各自进门。 客栈里的声音,被浓密的雨声掩盖了。 向晚吃力地把白慕川弄进房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喂!”她把他丢到床上,皱着眉头使劲儿甩了甩胳膊,回头拉上窗帘,就着氤氲的灯光爬到床上,撑着手观察他好一会,瞪着眼睛拍他脸,“真醉了?醒醒!” 白慕川微微启开眼。 “嗯?”他似是不解。 那浅眯的样子,性感,多情,饱含桃花。 向晚吸口气,“白慕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男人喝醉酒了?” 白慕川唔一声,“小向晚。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起气来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向晚想打人了。 一个拳头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她咬牙,“现在还可爱不?” “可爱。” “这样呢?”她双手勒住他的肩膀,用力摇。 “可爱。” “……”向晚扳他脑袋。 “还是可爱!” “卧槽!”向晚服气了。 跟喝醉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没救了,真醉了! 向晚无奈松开双手,跌坐在白慕川的身边,听着窗外的雨,看着半醉半醒的男人,欲哭无泪。 “你们一个个的,都存的什么心思啊!” “他们什么心,我是不知道。我的心……”白慕川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一勒就裹了过去,压在被子上。 向晚发现他喷着酒气的唇,微微上翘,双眼镫亮。 “我的心思……都是你。” 向晚手指撑着他的胸膛,气得不停戳他,“白慕川,没想到你喝了酒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傻!” 白慕川抚着她的嘴,浅浅一笑:“那你,要不要陪傻子躺一会儿?” 向晚挣扎,压着嗓子吼,“你还真睡得着啊?” 白慕川手上加了把力,把她拉入被窝里,“睡得着,有你在,我就睡得着。” 向晚心都焦灼了,他却不管不顾,束着她就不放。 没办法,她终究是屈服了,仰望天花板愣几秒,又将头低下,枕在他的肩膀上。 “太神经了……” 小小的低骂声,没有回应。 白慕川拥紧她,关上灯,像是真的困了,呼吸就那么落在她的头顶,暖暖的,催促着向晚的睡眠。 今天奔波几百里,本就累了。 向晚打个呵欠,想着事情,眼皮渐沉。 没有洗澡也没有干别的,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 半夜里,雨声劈啪敲打着门窗。 屋外的风,呜咽阵阵,卷起山上的松涛,肆虐般呼啸! 突的,门锁咔一声响。 安静片刻,房门被人推开。 房间里一片黑暗。 门口两个人停留片刻,摸向床边。 一个黑影站在床边,另一个捣鼓着向晚的行李箱。 “妈的,锁了!” “行李箱都没开?” “……没有。” “有密码?” “有。” “妈的。” 两个人极小声的交流着,其中一个问。 “怎么办?要不……咱直接把箱子给拎走?” “不要惹麻烦……” “可咱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一个人焦灼起来,另一个人低斥他,“闭嘴!我想想看……” 他话没说完,床上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要不要我告诉你们密码?” 两个黑影猝不及防。 闻声,俱是一震,转头就掏武器。 “别动!”白慕川沉声。 啪!灯亮了。 白慕川慢慢撩开被子,站到床边,把裹在被子里的向晚挡在身边,枪口对准那两个男人,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蹲下来,手抱头!” “你他妈的凭什么?” 年轻的那个家伙脾气暴躁,骂咧着就要动手。 砰!白慕川毫不留情,子弹擦着他的手臂过去,痛得他惨叫一声,手上的武器落地。 不是枪,而是一把匕首。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从外而内,被人撞开。 屠亮、唐元初、丁一凡三人同时扑进来,直接将那两个家伙摁在地上,反剪了双手。 “老实点儿,不要动!” 那矫健的身手,哪像喝醉的样子? 白慕川挑挑眉头,举着枪,走到那两人面前,蹲身上来,枪指太阳穴。 “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我,我……” 在他的枪口逼迫下,有个刚才耍横的年轻家伙口齿不清,根本说不明白。 另外一个年长的男人,还算镇定。 他犟着脖子,一张黝黑的大饼脸使劲瞪着白慕川。 呵!白慕川枪把敲他头,“看什么看?让你说话!” 大饼脸抽了抽被反剪的双手,动弹不了,皱着眉头吸口气。 “我听说你们是来南木做生意的,想乘你们喝酒,先摸摸你们的底!” 做生意?白慕川笑了,“你怎么会知道?那老板娘,是你什么人?” 大饼脸望向白慕川手上的枪,“不是我们什么人。但来南木做生意人的外地人,就只有一种。” 白慕川闻言,轻笑出声,“我不懂。” 大饼脸死死咬牙,“南木,只有一种生意。” 白慕川勾起唇,眯起眼思忖半晌,“万一我们不做生意?而是警察呢?” 大饼脸看着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迟疑,“警察不会随便开枪。而你,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 “……” 被窝里的向晚,差一点笑出声。 幸好裹着被子,恰好捂住嘴,要不然…… 她压抑着想笑的情绪,肩膀微微耸动着,看上去,就像害怕得发抖似的…… 白慕川回头看她一眼,朝那大饼脸点点头,“有道理。可单凭这个就认定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太傻?” 大饼脸冷笑一声,手疼得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落在你手里了。反正结果都一样,不如赌一把。” 停顿片刻,他突然又笑:“再说了,如果你们是警察,三楼那几个又是什么人?一个客栈,不可能住两拔警察吧?” 白慕川扬了扬唇,与屠亮对视半秒,错开,又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警察?” “有个兄弟见过,西市的刑侦队长。”大饼脸斜了白慕川一眼,“他们是一路跟踪你们来到江中的!你们能是警察?” “……” 白慕川吸了一口气。 “厉害了,兄弟!眼神儿好使,逻辑毫无破绽啊!” “哼!见得多了!”那大饼脸黝黑的脸上,略略露出一丝得意,“你们被警察盯上,这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是啊,不瞒你说,我也是头一遭走南木,心里本来就没底。”白慕川认真看着他,看上去懊丧之极,“这下好了,被警察盯上了,看来果然是白跑一趟!” “那可不一定啊,几个警察算什么?”大饼脸恨不得把牛皮吹上天,“在南木的地盘上,从来都不是警察说了算的。区区几盘小菜,夹了就是。” 听他公然这么挑衅警察,几个警察心里都想骂娘。 白慕川却是面不改色,崇拜地看着他,话锋突然一转。 “你们是不是把他们……怎么了?” “警察吗?”大饼脸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怎么,就是给了一点小教训而已。多管闲事!” “噢!”白慕川不紧不慢地转了转手腕,枪口摆了摆,示意屠亮稍稍松开手,然后收回枪,插入腰间。 大饼脸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瞥一眼胳膊受伤的同伴,目光沉沉盯着白慕川。 “如果是诚心来南木做生意的贵客,我们是欢迎的。” 白慕川笑了笑,“当然诚心了。我们是专门来拜托秤砣哥的——” “秤砣哥?”大饼脸略略变脸,“你们认识秤砣哥?” 白慕川唇角邪气的勾了勾,“我当然没有福气认识秤砣哥了。不过,有朋友给引荐过。但生意嘛,还得当面谈才有诚意,对不对?” 报了秤砣哥的大名,大饼脸的警惕心似乎少了几分。 他正准备拿手机打电话,门外就传来权少腾懒洋洋的声音。 “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得小爷脑仁儿痛。幸好,抓住几只鸡。小白啊,要怎么吃?”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么? 向晚被权少腾的说法逗乐,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门开着,权少腾和赛里木拽着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慢慢走进来。 权少腾意态闲闲,不像刚刚跟人干过仗的样子。 而赛里木,一副小迷弟的样子,崇拜地看着权少腾,对白慕川说:“老大,权……五爷他好厉害,我本来是想去帮忙的,还没看清楚,全都被他给收拾了!” 这小伙子很机智,发现房里敌我双方情况不对,马上改了称呼。 白慕川赞许地看他一眼。 不过,对权少腾,他就没那好心情了。 “废话,老子花高价请来的打手,如果这都对付不了,要他有什么用?” 权少腾:“……” 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又咽了下去。 他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兵,与白慕川又是挚友,房间里那一副“握手言和”的状况,他不是看不出来。 嗯,打手。 他邪邪地舔了下牙床,一脚把面前那两家伙踢来跪下。 “说吧,要剐要宰,你一句话。” “啊!”那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见状拼命求饶,“黑脸哥,救我!” 他们叫的黑脸哥,就是和白慕川谈条件那个大饼脸。 “没出息!”黑脸哥瞪他一眼,尴尬地笑着对白慕川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实在对不住了!今天晚上的事,还请兄弟高抬贵手。” 白慕川懒懒地说:“我是没什么关系,就是我这兄弟——”他瞄向权少腾,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微微撇嘴,一本正经地说:“他这儿不太好使,做事就一根筋,起床气又重,有时候发起火来,连我都想干!” “……” 权少腾胸膛里都是火火火。 然而,又不得不顺着白慕川演下去。 他重重冷哼,邪邪地摸了摸自己的耳钉。 “老大,跟他们说个毛啊!敢偷偷摸摸暗算老子们,直接宰了丢山沟里吹狼去!” 一唱一和。 半点毛病都没有。 向晚等人感慨他俩的默契。 那个叫黑脸哥的,却完全看不出来。 看权少腾不像开玩笑,他脸色变了变,有点难看。 但敌我势力不对等,他又不得不降低姿态。 “这位兄弟,麻烦你们行个方便——秤砣哥是我们的头儿,你们来南木找秤砣哥,不就是找我们吗?所以啊,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就是兄弟了。” “一家人?一家人还他妈摸房里来翻箱子?”权少腾一副凶神恶煞的横样,瞪着他,一张英俊的脸被气得扭曲变形,“翻箱子也就算了,还把老子的内裤都拎了出来,你说,该不该宰了喂猪?” “……” 这兄弟神经果然有问题。 黑脸哥不跟他扳扯了,回头看白慕川。 “这事确实是我们冒犯在先,不讲江湖规矩,错在我们。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饶了我的兄弟,那三个警察,我们来帮你摆平?” …… 第258章 ,教训(一更) 摆平!?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含义太广泛了,有可能说真,也有可能说假。 如果对方只是试探,那白慕川拒绝,前面演的这些戏,就白费了。 但若是不拒绝,那张队他们—— 黑脸看着白慕川,一脸真诚。 向晚也看着他挺拔的脊背,默默蹙眉。 “妈的!干啥玩意儿?”权少腾突然生气了,一脚踹向地上那个还没有爬起来的出气筒,霍霍着对黑脸说:“老子最讨厌人家跟我讨价还价了,你晓得不?!” 白慕川看他一眼,摊了摊手,眼睛里写满了“我拿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弟毫无办法”的无奈。 而后,他朝黑脸幽幽一叹。 “黑脸哥,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黑脸哥审视着他的脸,不说话。 白慕川:“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我们就算捞的是偏门,也不想轻易给自己惹事……” 顿一下,他挑挑眉头,“这一点,你是能理解的吧?” 黑脸呵呵一声,“和气生财是好!可拖着这么几个尾巴,不仅生不了财,还会生事的呀?” 白慕川闻言,哼笑一声,面色突然沉了下来,拔出枪在指尖潇洒地转了几个漂亮的圈,神态有些懒洋洋。 “黑脸哥的意思,我们都是废物?连几个警察都对付不了?” 黑脸脊背一僵。 不难察觉,白慕川生气了。 他脸色慢慢放缓,打个哈哈,笑道:“绝对没这个意思!南木你第一次来,我也是想着帮个小忙。既然兄弟不愿意,那就算了。” 白慕川哼声,“多谢盛情。不过,有几个警察跟着,也是好的。” 黑脸哥:“?” 白慕川冷冷剜他,“今晚要不是有警察在,黑脸哥可能就不会把我们认成自家人了,对不对?那……我这觉睡得,还能不能睁开眼都不知道呢?” 黑脸一怔,笑得尴尬,“哪里哪里……” 他说完,瞄一眼被权少腾踹翻在地的两个同伙,轻咳一下。 “那按你们的意思,我这两个不懂事的兄弟……要怎么赔礼道歉才合适?” 白慕川邪邪勾一下唇角,手上转动的手枪,像玩魔法似的,忽而上,忽而下,看得人心里一阵凉涔涔的。 “你处置吧!”他突然调头。 他看的人是权少腾。 后者与他交换个眼神,慢慢收了脚。 “简单!哪只手翻老子的箱子,就砍掉哪只手!” “!”两个人嚎丧一般哭叫起来,“黑脸哥,不要啊!救救兄弟……” 动不动就砍手! 权老五说起来眼都不眨。 众人都盯着他,紧张地屏紧了呼吸。 白慕川叹一口气,“老五,自己人,差不多得了!” 权少腾凉凉地舔一下牙床,想想,又邪邪点头,“行,那哪只手翻我箱子,就哪只手脱裤子!” “!”他要干嘛? 房间里突然安静。 众人都望着权少腾,一脸不可思议! 可权少腾却不像在玩笑,他认真地看着黑脸。 “让他们把裤子都脱了,光屁股给老子滚出去!小爷饶他们一命!否则——” 他不说话,只是摸了摸鼓鼓的腰。 腰上有枪! 除了白慕川,这些人都配着家伙! 其实,黑脸并不完全相信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只相信他们的枪是真家伙。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眼看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沉下脸,瞪一眼那两个家伙。 “听见没有?脱吧!” “黑脸哥……” “脱!”黑脸哥沉声:“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 “……” 床上的向晚默默缩回去,拉裤子盖住自己。 难道她的样子看起来,也是个爷们儿吗? 权少腾忽略了他,白慕川并不会。 在她拉被子的第一时间,白慕川就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好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话。 权老五抱着双臂,恶趣味儿地看着那两个家伙。 “要脸,还是要命!自己选一个吧!” 眼看逃不掉,那两个家伙终于将手摸向了皮带扣。 唰! 两条裤子齐刷刷褪到地上,就剩一条裤钗了。 权老五抬抬下巴,目光没有回避的意思。 那两个家伙瑟瑟发抖,不知道剩下的还脱不脱了…… 权少腾挑挑眉,“脱!” 说完,他又喊唐元初:“唐老鸭!手机呢?拍下来!” 唐元初:“……” 莫名多了一个诨号,他也是无语。 而且,让他拿手机拍?这不违反原则吗? 在权少腾眼里,显然没有违反原则这么一说。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快点!以后要是他们不肯听话,就把拍下来的视频传到网上,让大家看看他们是有多怂!” “……” 见状,白慕川知道差不多了。 “行了!”他余光扫过黑脸,劝权少腾:“大家都是兄弟,差不多得了。你气也消了,给黑脸哥一个面子!等咱们去了南木,还要仰仗黑脸哥帮忙呢!” 权少腾皱眉看他,“可是他们翻了我的箱子,摸了我的内裤!” 这家伙还演上瘾了!? 白慕川暗自好笑,却装得一本正经,回头就叫屠亮。 “回头给五爷买一打内裤,听到没有?” 屠亮忍着笑,正经脸,“好的,老大!” 闻言,权少腾哼了哼,好像是满意了,转头离开。 “那这两只鸡,随便你处置吧!我去吃鸡了!” 他走了! 屋子里的人,一愣一愣的。 黑脸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个兄弟,好大脾气!” 白慕川笑容有些诡谲,“有本事的人,都这样。他曾经徒手杀了五六个带武器的人呢。打架厉害,枪法也好得很,一瞄一个准,都是直接爆头……” “……” 他说得云淡风轻! 杀人啊!竟像家常便饭一样。 黑脸被震住,攥着的五根手指,紧了紧。 “那是那也是,那该有脾气的!” 别看这些人不干好事,可真说到杀人,没几个不手抖的! 看白慕川面不改色的样子,他内心的天秤又稍稍倾斜了。 “多谢兄弟宽宏大量!那我就……带着他们走了?!” 白慕川摆摆手,“去吧去吧!见到秤砣哥,替我问声好!” 黑脸点头,又沉吟,“还没请教兄弟怎么称呼?” 白慕川唇角拉开,笑得随意又自在,“大家都叫我皇太子!” 呃!黑脸慎重地抱拳,“原来是太子爷,失敬失敬!那兄弟就先告辞了!” 他朝几个同伙示眼神,准备走人。 白慕川却突然喊住他。 “别忘了给秤砣哥说,是六哥介绍的!” 黑脸微微一怔,笑着说:“一定,一定。” …… 他们出门不到十秒,白慕川就朝屠亮使了个眼神。 屠亮点点头,领着丁一凡几个人退了出去。 白慕川拿着手机走到窗户边,给张队打电话。 铃声刚响一声,那头就接起来了,“喂!” 这么快? 看来是等着他这个电话呢? 白慕川扬起唇,笑了笑,“你们没事吧?” 张队沉吟一下:“没事。” 明明咬牙切齿,还说没事。 逞强啊! 白慕川似笑非笑,不吭声。 张队迟疑一下,小声道:“就是小宋被人打了一顿,陈然送他去屏兴县医院了——” “……” 那伙人,果然无法无天了! 明知张队他们是警察,还敢下重手。 “这是想给你们一个下马威啊!” “哼!可不么?这些人,一贯嚣张!” 白慕川察觉出张队语气里的恼意,看一眼窗外层层叠叠的山林黑影,凉凉一笑。 “老兄!给你一个立功和报复的机会,怎样?!” 张队:“……” 沉默十来秒,他慢声问:“你准备怎么做?” …… 这天晚上,江中街道上的枪声,很多人都听见了。 不过,雨夜里,没有一户人家敢开门出来察看究竟。 第二天,向晚跟白慕川下楼吃早餐时,几个服务员正在议论,昨天晚上,有外地警察到江中抓人,一个拒捕被当场击毙,两人被捕,一人逃匿—— 而起因,是那些人公然挑衅,把一个刑警引到镇外,暴揍了一顿。 此事惹急了警察,天不亮,江中派出所的就满街找人,调查昨晚上的情形,而西市那边在事故发生后,也第一时间响应,责成屏兴县局,马上派警力到江中,配合抓人。 新一轮的打黑除恶,又要来了! 不过,敢直接挑战警察,也确实太猖狂! 今天江中“逢场”,雨后初晴,街上行人和车辆多了不少。 江中客栈的气氛,也因这次事故,变得与昨夜有一点不同。 …… 第259章 ,崇拜自我(二更) 一个个看到他们,都有些局促。 昨天热情的老板娘,笑容里也有一丝丧气。 白慕川面不改色地牵着向晚,径直去餐厅吃早餐。 屠亮停下脚步,拐了个弯,叫来了老板娘。 “昨天晚上,我们房间里进贼了!” 他弯都不带拐的,直接开门进山,吓了老板娘一跳。 “呀!进贼了?还有这样的事?” 屠亮看着她,不说话。 昨夜的客栈那么大的动静,哪会没听见? 老板娘僵硬的脸,怔了片刻,马上又换成一张笑脸,“唉!我们江中什么都好,就是治安不太好!尤其晚上,不太平啊!贵客,没有丢失什么财物吧?” 屠亮冷眼看她,“没有。到是他们丢了些东西。” 老板娘笑得尴尬,“丢什么了?” 屠亮缓缓拉开嘴角,吐出一个字:“命!” “……” 老板娘面色一白。 大堂里,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关严的窗檐下,昨晚的雨,一滴滴落下来。 那湿湿的凉气,让老板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咽了口唾沫,她好半晌,终于开口,“……好吓人!” “是啊,真的是好吓人的。”屠亮瞥她一眼,“那几个贼都是直接刷房卡进屋的。” 老板娘脸色又是一变,笑得紧张,手指攥得紧紧的,“天啦!还有这样的事?” 屠亮也跟着笑,“是啊,所以,我们老大让我来嘱咐你,让人把客房的房卡什么的保管好!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扯牵到你,就不划算了,对不对?毕竟我们都是正当的生意人!” “对对对!” 老板娘连连点头,难掩一脸的尴尬。 “我这就去叮嘱他们!现在的贼娃子,也太无法无天了!” 她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笑着问屠亮。 “你们今儿就要离开,还是……” “继续住!”屠亮朝她笑,“我们老大昨晚受了点惊吓,今儿不想出门,恐怕还得再住一宿!” 老板娘脸色变幻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这样,今晚的住宿费,我给你们打八折——” 屠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左右摆动着,拧得咔咔作响,“八折啊……” 老板娘暗自一咬牙,“那五折。” 屠亮斜斜看她,勉为其难地一叹,“哦,五折……” 他叹息完,正准备同意,那老板娘的脸色就兜不住了。 “昨晚的事,是我们照顾不周。这样好了,住宿全免!” 屠亮笑得咧开嘴,“那敢情好!”又冲老板娘竖一下大拇指,“老板娘会做生意!” …… 餐厅里,一群人围坐吃早餐。 稀饭,馒头,煮鸡蛋,豆浆,小咸菜,很简单,但看着很爽口。 几个人吃得开心,边吃边聊着。 屠亮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下,走过去,朝白慕川点了点头。 餐厅里没有外人,就他们几个,屠亮没有避讳。 “西市刑侦队那小子,伤得挺重的,这会儿还躺在屏兴县医院呢!” 白慕川嗯一声,然后,话锋一转,“你放走的哪个?” 屠亮垂头,压低声音,“黑脸!” 白慕川赞许地看他,“他看到你了吗?” 屠亮:“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胳膊,“也看到了我胳膊上受的伤……就是,张队那里,你得解释一下,免得到时候,我不好交差!” 昨天晚上,出面抓人的是张队带着的几个警察,偷偷救走黑脸的人却是屠亮。当时为了救走一个,屠亮拼了老命,不得以把张队也给打了…… 白慕川呵声一笑,“干得漂亮!” 屠亮:“……张队没事吧?” 白慕川挑挑眉头,低头喝稀粥。 “这次功劳够大!值得他挨的那一顿揍!” 好吧!屠亮闭嘴了。 昨天晚上几个人假装醉酒,本就为了请君入瓮。 没想到,暗门的人,果然来探他们了。 而张队一路上的跟尾,反倒给了他们一个便利,让暗门以为他们是跟警方对立的人—— 说来是巧合,但仔细想,向晚又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 吃下一碗稀饭,把馒头干掉,她看大家还在吃,清了清嗓子,问白慕川。 “我有个问题,可以在这里问吗?” 餐厅很大,他们坐在正中间,说话外面听不到。 白慕川冲她示意,“说!” 向晚环视众人,“第一个问题,客栈老板娘有没有问题?” 回答她的人,是屠亮。 “我查过了,她是江中本地人,开客栈有些年头了。来往江中的生意人,都会在这个客栈下榻,她为人圆滑世故,把这个客栈经营得很好……当然,一个女人要想在江中混下去,给暗门的人上贡,再给他们行事留一些方便,也是必须的。就像昨天晚上——” 向晚皱眉:“没其他?” 屠亮看着她,又为难地看了白慕川一眼。 “其他……偶尔也会陪睡吧。” “!”其实向晚问的不是这个。 但屠亮说了,她也就明白了。 老板娘是有些姿色的,就算她不情愿,要在江中吃下这口人血馒头,恐怕也必须呷住这口郁气的。 向晚想了想,又把刚才吃过的饭碗推开,往桌子上比划一下,“121案,我跟白慕川探讨过,那个幕后主使,有故意引我们到西市的意思,那证明,他对我们非常了解……” 停顿一下,她看白慕川,目光略沉。 “所以,我不是太能理解,你昨天晚上的计划!” 白慕川让张队抓人,又让屠亮救黑脸哥,并故意放他逃跑,是想化明为暗,深入敌营的意思。 可如果对方早就知道他们,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众人听她分析,都忘了吃饭,抬头朝她看过来,怔怔不语。 其实,白慕川带向晚同行,不是每个人都理解的。 尤其那几个不了解她的新伙伴儿。 他们一直把向晚看成是白慕川的小女朋友,却不知道她思维清晰,分析合理,说得头头是道,根本就不是绣花枕头。 向晚被他们看瘆了,尴尬地笑,“干嘛?我说得不对?” “很对!” 白慕川放下筷子,认真地盯着她。 “你分析的是道理,可我跟他们讲的不是道理。” “嗯?”向晚偏了偏头,狐疑看他。 “很简单!”白慕川把她推开的碗,又推了回去,英俊的面孔闪过一丝锐利的暗芒,“我不用管那个幕后主使,是不是暗门的人。我只需要知道,暗门对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就足够了!” 如果121案的幕后主使,是暗门的人,那白慕川这一招肯定毫无作用。 那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损失,就是放走了一个黑脸。 而南木地区,像黑脸这样的烂人,有无数个。 但是,暗门一旦中计,至少有两个好处。 一是南木之行,将事半功倍。 二是至少证明,幕后主使不仅不是暗门人,还是有意引他们来搞死暗门的人。 向晚听完,无端打个哆嗦。 “他玩的是计,你耍的是谋!” 白慕川凉凉一笑,“那你更倾向于哪一个结果?” 向晚眯了眯眼,认真思索片刻,“第二个。” 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惯于搞阴谋诡计,尤其喜欢看警察被他耍得团团转。所以,引来南木对付暗门,那他本人并非暗门的可能性很大。 借刀杀人,是他的常用方式。 “他只想做一个手不沾血,安静看戏的人。” “甚至,他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 “在他眼里,他杀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人,各有各的罪恶……” “我觉得这个人,年纪不会太大,应该不会超过35岁。他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毕业于名校,有着令人羡慕的学历和履历。当然,他也有足够多的金钱和足够高的地位,能够让他游刃有余地布局这一切……” 向晚喃喃着,条件反射地分析着那个人。 在洪江区刑侦队做了一段时间的犯罪侧写实习生,她有这个惯性。 可桌上几个男人头回听到,愣愣看她,不吱声。 唐元初到是很自在,接过来就问:“向老师,听你的分析,这个人会不会是反社会人格?” 向晚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种人,无法直接纳入任何一种犯罪类型。他也许不反社会,只是狂热地崇拜自我!” “这怎么解释?” 这次问的人是屠亮,其他人也眼眸生光地看着她。 向晚沉吟一下,“简单解释就是……老子天下无敌!他不是故意针对谁,只是认为,所有人都是渣渣而已。所以,这个人一定有着强烈的控制欲!这种控制欲,不仅仅对人,还会延伸到整个社会。他认为,一切与他理念背道而驰的规则、或者人、事……都该被消灭!只有鲜血才能洗去他眼中的恶意,让社会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桌上好久没有人出声。 每个人的心底,都沉甸甸的。 “还吃不吃了?” 白慕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众人一听,纷纷撂筷子,“吃饱了!” 听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谁还吃得下啊? 向晚尴尬地咳嗽一下,换话题,“今天我们为什么还要住下来啊?不去南木吗?” “去啊!”白慕川朝她伸来一只手,“但难得今天江中赶集,张队他们又在这边办案,我们就再呆一天吧。瞧瞧热闹!” “……” 他啥时候是喜欢瞧热闹的人了? 向晚翻个白眼,默默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 …… 第260章 ,有好事(一更) “走嘞!” 两个人出门,一群人跟上。 客栈门口,老板娘看到他们愣了一下,笑着招呼。 “出门啊?” 白慕川戴着个大墨镜,牵着向晚大步走在前面,眼神都不转。 到是屠亮停了一下脚步,客气地对老板娘点点头,“我们出去走走!” 老板娘哦一声,从吧台伸脖子出来,“昨儿下雨,街面上湿着呢,你们可仔细点呢。” 屠亮回头,“好嘞!” 雨后的江中镇,空气很好。 天空高远湛蓝,看得人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不过,小镇太破了,街道很窄,地面坑哇积水,泥泞从砖缝里挤出来,有时候一脚踩下去,砖下是空的,溅出一腿裤的泥水…… 可怜向晚,今儿穿了一双小白鞋,沾上雨水泥泞,直接就变了颜色。 她低头看一眼,不解地问白慕川:“咱们到街上来,能看什么啊?” 白慕川:“看戏啊!” 向晚:“……” 他们一行六男一女,颜值都在线,走在这样偏远的小镇上,穿衣打扮加气质,更显与众不同,一路走过去,格外打眼,时不时受到行人的注目礼。 不过,街太短。 十来分钟,就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再往回走时,在街心一角发现一个“普法宣传点”,几位派出所的警察正拿着大喇叭,在宣传普通教育。 围观的人或远或近地站着,指指点点,其中不乏面黄肌瘦,打着呵欠的人。 他们看到警察,并不会太亲近,但也并不怎么怕。 讲真,这种警民关系在其他地方很难看到。 向晚脚步不由放慢,职业习惯让她对当地居民的微表情特别感兴趣…… 今天派出所上街普法,当然不会是偶然行为。 昨晚的案子,恐怕整个江中人都知道了。 暗门扎根南木这么多年,在江中镇上出事,怕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向晚挽着白慕川的胳膊,认真观察着,走得越来越慢。 于是,权少腾、屠亮、唐元初几个,就走到了前面,离他们越来越远。 白慕川惯着她,也不催促,跟着她放慢脚步。 这时,有两个人从背后走过来,其中一个轻轻拍了下白慕川的肩膀。 “兄弟!” 白慕川回头,挑挑眉,“有事?” 那人看着他,无视不远处讲得声嘶力竭的民警,面无表情地说:“黑脸哥找你!” 呵,果然胆大咧。 白慕川哼笑一声,“在哪?” 那人:“跟我来。” 很简单的交流,那人说完走到了前面。 白慕川勾了勾唇角,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跟了上去。 他们的对话,向晚也听见了。 她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衫,压着嗓子:“就我们俩去吗?” 白慕川目不斜视,“怕不怕?” 向晚抿唇,低下眉,“跟你在一起,是不怕的。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 毕竟这是异地他乡,又是在暗门的地盘上,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逞英雄。 该提醒他的,她一定要提醒。 白慕川听完,斜他一眼,“放心吧!有安排。” “嗯?” 向晚愣了愣,有些明白了。 敢情他今天上街来,就是为了等黑脸主动找他? 怪不得,这么有闲工夫,在街上走来走去,没事还找小贩问山珍药材,讨价还价呢…… 向晚泄下那口气,“老狐狸!真是狡猾着呢。” 白慕川轻呵,“那你喜不喜欢?” 向晚:“……对付别人,还可以。要是对付我,肯定是不喜欢的。” 闻言,白慕川幽幽一叹。 “唉!哪敢对付你啊!你比老狐狸还要老……” “嗯?敢说我老!” “我是想说……老奸巨猾的意思!” “白、慕、川!” 两个人边走边聊,一脸是笑,就像寻常的聊天一样。 直到出了小镇,走到镇子背后的一个平坝上,那个带路的人,才停了下来。 “二位,上车吧!” 这个平坝上,停着好几辆车。 车身都很脏旧,其中一辆还是驴车,想来是赶集的人停的。 那个人走到一辆老吉普前,拉开了车门。 向晚脚步有些迟疑,奈何手被白慕川拽得紧紧,终是在他的坦然自若里,渐渐宽心,视死如归般与他坐上了吉普,在那个人的驾驶下,穿过一条乡村小路,往更远的乡下行去。 路上,没人说话。 那人不解释,白慕川也不问。 安静里,向晚一颗心始终悬着。 约摸开了四十来分钟,一个乡村茅草房出现在面前。 向晚吃了一惊。 都这个时代了,这种连屋顶都是茅草盖出的房子,实在太过罕见。 “到了!” 接人的汉子驶入木炭铺着的泥泞小道,在茅草房外停下车。 “黑脸哥就在里面!” 除了接人的汉子,茅草房的堂屋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向晚和白慕川进去的时候,那个人正在为黑脸哥泡茶。 看到他们出现,黑脸摆摆手,“你跟陈三外面看着。” “好的,黑脸哥!” 那两个汉子都穿着当地村民的衣服,皮肤黝黑,辨识度不高,要不是跟黑脸在一起,乍一看,肯定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淳朴村民。 门掩上了。 堂屋里,昏暗的灯光,如同鬼火,忽闪忽闪。 黑脸本来就黑的脸,掩在其中,有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太子先生,多谢赏脸过来!” 白慕川与向晚坐在他对面,勾勾唇,一言不发。 黑脸看着他,打个哈哈,“本来你昨晚救了我,我今天应该过来当面给你道谢的,但外头风声紧,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不方便。” 白慕川略点头,面色不变,“不用客气。出门在外,互相帮忙,应该的。” 黑脸闻言,大笑两声,又与白慕川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沉下脸,话锋一转。 “你的事,我昨晚跟秤砣哥说过了。” “哦?”白慕川并不意外,“那兄弟就多谢了!” “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黑脸豪爽地摆摆手,目光审视着他,欲言又止地拖着嗓子,“不过,秤砣哥对六哥的事,好像有点介意……” 顿一下,他身体前倾一下,压着嗓子,一双小眼睛里精光乍现。 “六哥出那事……是被人暗算了吧?” 六哥,就是周德全。 在锦城呼风唤雨甚至建了个地下墓地来藏尸的周德全。 他的死,以及那个案子,因为牵涉其中的人太多,抓大老虎的事也尚在进行中,因此并没有向外界披露过多细节。 在信息不通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人过多解读。 “我听人说,六哥是被自己人给卖了!死得很惨啊!?” 聊天的时候,他两只眼睛都在白慕川脸上转。 白慕川凝重着脸,慢慢取下墨镜,直视他,一动不动。 黑脸见状,以为他要说什么机密,凑得更近—— 然而,白慕川却是轻声一叹,“我也想知道啊!。虽然我只跟六哥做过两次生意,但他为人耿直爽快,很给兄弟们面子……还特地介绍秤砣哥给我,帮我打开路子——唉!没想到,人就那样去了!” “是啊!秤砣哥也这样说。但六哥那些事,不是自己人出卖,是不可以翻船的!” 黑脸明显是想从他嘴里探听消息。 白慕川一脸疼惜的样子,顺着黑脸的语气聊了几句,再次带走了话题的节奏。 “黑脸哥,外面警察正在搜人呢,你怎么不离开江中?” 黑脸懒洋洋的,“让他们搜吧?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啊。” 嗯,现在的罪犯也学聪明了,个个有知识呢。 “在江中,谁动得了我?” 黑脸吹着牛,有点大言不惭。但说到一半,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大概面子上又过不去,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咳嗽一下。 “昨晚我们从江中客栈出来,当时状态不好,太大意了,也有点轻敌,没想到,让警察钻了个空子……” 状态不好……有两个人没穿外裤。 那样子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向晚想到权少腾的恶作趣,脸上微抽。 白慕川却是一本正经地表示了同情,然后眯起眼,认真问黑脸,“今天你叫兄弟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道谢的吧?” 单刀直入。 他也不想再听黑脸这家伙吹牛皮了。 黑脸怔了怔,哈哈大笑,粗犷而豪爽。 “当然不,我今天叫你啊,是有好事。” “好事?”白慕川不解。 “嗯。”黑脸点点头,又把椅子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压着自己的大嗓门,小声说:“你去了南木,打这个电话——到时候,秤砣哥会差人来找你!” …… 第261章 ,妹子,520(二更)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白慕川的目的,是达到了吗? 她余光扫向白慕川,他却面无表情,迟疑地看着黑脸。 “怎么啦?拿着啊?” 黑脸给他个“安啦”的眼神,一副自己人的亲热模样。 “兄弟,见着秤砣哥,你这买卖,就没问题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谢谢!”白慕川拧着眉头,从他手上接过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我当然,不会忘了黑脸哥的提携!” 所以,从茅草屋出来,还没有上车,他直接就给张队发送了一个定位。 这个人…… 向晚瞧着,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问。 硬憋着上了来时的吉普,直到回到客栈房间,她把松下那口气。 “你疯了啊?”她不解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你这样,不是直接就暴露了吗?去了南木,秤砣哥还会相信你吗?” 白慕川淡淡瞥他一眼,将那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我以为我不做,他就会完全信任我了?” 向晚:“那至少不会直接怀疑啊?白慕川,我不太懂嗳?你这样做,我们前面做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不!这样做才不会白费。” 白慕川微笑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四目相视,向晚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自信,也看到了自己的疑问。 “我还是不理解。”她摇了摇头。 唉!白慕川似笑非笑地一叹,走近,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这个黑脸,是即将被他放弃的人。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向晚眉心紧拧,完全听不明白。 “简单说,这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白慕川告诉张队黑脸的藏匿地点,一方面可以卖给张队一个人情,让他赶紧破案立功!另一方面他也是为秤砣哥了去了一桩心事——他自己出卖兄弟,跟兄弟被外人点水,完全是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不好动黑脸,又不想让黑脸活。 “那么,我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好了。”白慕川冷笑。 向晚听完,无端觉得心里堵,“人类的虚伪,可见一斑。” “那是,如果他自己放弃黑脸,以后怎么在兄弟们面前做大哥?” 向晚:“……男人心,都是这么狠的呢?” 白慕川看她这样,忍不住失笑,大拇指落在她的眉心,轻轻揉抚着,“其实,他也是没得选择!” 向晚不解:“为什么?” 白慕川凉凉一笑:“你以为这些组织真的敢给警方对着干,硬碰硬?” 向晚:“所以呢?” 白慕川:“现在警察被黑脸揍了,触到了底线。上头施压,破案压力就大,怎么都得交差的!这个时候,为了平息事件,暗门只能放弃黑脸——你想想,黑脸不抓,案子就结不了,那么警方的注意力,就会一直落在南木。他们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是啊! 向晚点点头! 末了,她掀了掀唇,“这算不算是一种潜规则?” 有些东西,不必说破。 向晚的意思,白慕川读懂了。 “向晚,这是个法制社会。”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凝重地重申。 “警察永远都是正义的一方。我说,警察这个群体!”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将向晚轻轻一拥,纳入怀里,像支撑般紧紧箍住,声音突然放低。 “向晚,也许现在有些事情,还不尽如人意,但我们要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好鸡汤!”向晚无语地看着他,“没想到啊!你还是正能量小天使呢?” 白慕川认真脸,冷峻的面孔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一双眼,坚毅地看着她,“是。正因为这个世界还不那么美好,我才想要去改变!用自己的能力,去影响它!” 自己的能力…… 相较于这个世界,个人能力太渺小了。 向晚叹息,“我懂你。可哪怕你是警察,你可以抓坏人……你也是知道的,坏人抓不完,就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残酷地现实是——我们什么也影响不了,改变不了!” 白慕川唇角微上一扬,“社会也是人组成的。” 说到这里,他凤眼一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还有手上的笔……不,还有键盘,不是吗?” “嗯?” “你是一个作者。你书里传递的,表达的,都会影响这个世界!” “……” 讲真,向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慕川。 在她的心底,他甚至都不完全是阳光的男人。 从她的分析来看,他内心有阴霾,也受过伤害,那些伤害甚至对他影响至今,刘他时常表现出冷漠于世的一面。因此,他没有长歪报复社会,还做了警察,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没想到,你志向这么高远!”向晚轻笑一声,冲他眨眨眼,“好吧,我帮你,用我的笔……不,我的键盘,来影响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为欠的志向添砖加瓦!” “呵!”白慕川笑笑,不说话。 向晚也跟着笑。 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深谈这个话题。 因为彼此都知道,就算有一天他们愿望成真,世界终将美好,那也必是一个漫长的岁月。 至少——他们这一代人,是看不到了。 房间里静静的。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刚好的话题太沉重了,向晚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黑脸的事情,我承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万一你猜错了秤砣哥的心意呢?” “我怕什么?”白慕川笑着,懒洋洋坐下来,拉她一把,“老子无所畏惧!” 好嚣张的! 也……好喜欢! 向晚嘴角抽搐一下,顺势坐到他的腿上,然后,被他整个儿圈在怀里,在外面被吹得冰凉的身体,渐渐暖和,她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不少。 “可白慕川……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布局了这么久,要是错了,就会功亏一篑。 换谁,谁会乐意? 白慕川挑挑眉,又轻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你啊!就是骗不了!” “哼哼!”向晚傲娇地抬抬下巴。 “其实,黑脸的死亡令,是他亲自递给我的。”白慕川说着,瞥一眼桌子上那一张纸条。 “呃?”向晚跟着偏头。 很平常的纸条啊! 除了一串手机号码,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怎么就叫死亡令了? “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白慕川逗她。 “讨厌!”向晚哼声,“爱说不说!不说憋死你。” “……” 这女人越发的横了啊? 白慕川失笑摇头,把她别开的脑袋扳过来,“仔细看看数字。” 数字?向晚拿过纸条,认真端详。 “136……这个没问题吧?尾数,59174……这个好像有点……白慕川,你怎么解读的?” “7可以看成t!指代他——59174,我就要他死!” “……” 向晚嘴角抽抽,差点笑出来。 “不是吧,这么逗?可这依旧只是猜测啊!” “呵!”白慕川淡淡剜她,“你拨一下这个号码就知道了!” “可以拨吗?”向晚试探着问。 “可以。用座机。” 为了解惑,向晚小心翼翼地用座机拨打了这个号码。 然而,电话里却只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 空号,并不存在。 那指代的人……也不该再存在。 向晚拿着纸条,莫名想到黑脸递上纸条那个腻歪歪的笑容…… 他当时,是不是觉得自己立大功了? …… 下午,张队就传来捷报。 除了抓获黑脸之外,还抓到他的同伙约摸十来人。 江中镇的暗门组织,黑脸就是最大的头目。 警方这一出动,自黑脸以下,几乎被连根拔起。 这个社会毒瘤的消队,江中镇没有人拍手称快! 吃晚餐的时候,向晚发现整天笑吟吟的老板娘脸色不太好看,服务员们也一个个绷着脸,不敢再随便议论这个案子,更不敢再讨论别的事情…… 她心下了然。 看来老板娘跟黑脸,是睡过的了。 有没有感情不知道,但交情肯定是有的。 坐到餐桌上,她打趣地问:“这饭吃得下吗?会不会有毒啊?” 唐元初单纯的双眼,噌地瞪圆,“为什么这么说啊,向老师?” 呃!看来这家伙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啊? 天生神经大条,情商不高……真是难为他了。 向晚笑着,与白慕川对视一眼,“怕被报复啊!” 唐元初依旧没明白,“黑脸都抓了,暗门的人,这一天两天的,怕是不敢随便来江中放肆了吧?” “咳!”权少腾摇摇头,斜斜睨着向晚,“有些人的智商,是理解不了这种复杂关系的。” 唐元初:“权……五爷!你又伤害我。” “来啊,互相伤害啊!” “……我从来不对智商不如我的下手啊!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卧槽!?”权少腾狠狠闭了下眼,吸气,“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的,是要上天啊!老虎不发威,把我当病猫!你,唐元初,一会到我房间来!” 唐元初缩了缩脖子,抱紧双臂,“你要干什么?” “你!咱们比划比划!” “不要啊!我还是个孩子!” “脸呢?” “……看来你是真的要对我下手了!” 咳咳咳!咳咳咳! 两个逗逼互怼,一桌子人笑得呛咳起来。 白慕川拍拍桌子,“有未成年妇女在呢!都给我老实点!” 向晚:“……” 这家伙,到底是在损她呢?还是损她呢? “吃吧!一会儿饭菜都该凉了。好歹也算个庆功宴吧,都认真点。”大总管屠亮看着调侃的众人,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最主要的是,今天晚上的伙食,张队买单!不要错过机会,实报实销!” 呃! 怔了怔,大家齐刷刷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得不说,这个大总管真的太厉害了! 一路上,把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说,就那点不多的经费,他居然也能让他们过上神仙日子。 住宿免费,伙食别人买单? “哈哈哈!小妹,来一瓶82年的拉菲——” “丫没睡醒呢?” …… 江中的事情,告一段落。 对西市警方来说,打击了一个黑恶团伙,也是立了一功。 因此,接下来的合作办案,就更加顺利了。 彼此间少了防备,屁股后也没有了尾巴,白慕川一行也轻松了许多。 次日,天刚亮,几个人装上行李,准备出发。 这头刚刚坐上车,那头张队就带着镇派出所的民警到了客栈。 他们是来带老板娘过去问话的。 见到警察,老板娘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大早上的,客栈里突然喧哗起来。 几个住客的旅客,几个服务员也被一并调查问话。 反倒是白慕川和向晚这一行人,落了个清静。 汽车渐渐远去,离客栈越来越远。 这时,白慕川收到张队的信息。 “谢了!” “不谢!” “什么时候去南木?” “现在!” “我先回西市去一趟!但121案不破,我的工作还会继续。兄弟,一起加油!” “谢谢!” “到了南木,有需要,我们会接应你的!” “嗯。” 两个刑警的交谈,简单得看不出半点烽烟。 但案件发展到现在,明显变得更复杂了。 张队知,白慕川也知。 第262章 ,好坑!(一更) 十二月的南木,冷得出奇。 没有下雪,风钻入袖子,刺骨头。 漫山遍野的荒凉,抓扯得人心沉甸甸的。 向晚一路不敢开窗,直到汽车驶入南木城。 这座城,为什么叫南木,已不可考。 最初听到时,向晚觉得有些文艺小清新,可当她在江中镇看到那样的情况,早就已经为南木贴上了与文明相向的标签—— 结果,真没让她失望。 虽说南木是一个县城,可面积规模比大城市周边的乡镇都大不了多少。 楼层低矮,老旧,城市公共设施极少,看不到高楼大厦,简陋的街道上很多人穿着民族服装,商铺店家的装修,有些不一样的民族风情, 一路行来,车辆很少,根本就不会有堵车的情况。 完全不一样的街景,吸引了向晚的注意力。 她兴致勃勃地趴在车窗观看,用脑子描述着这座城市的风貌,直到汽车停在南木宾馆外面。 宾馆招牌都有些破了,但楼层很高,乍一看去,算是鹤立鸡群的建筑了。 “到了!”屠亮回头招呼众人拿行李下车,又对唐元初说:“你去停车,我们先去开房。” “好嘞!” “你们把身份证都给我。” “好!”唐元初掏证件递上去。 白慕川拿了向晚的,连着自己的一起递上去。 前天在江中镇也是这样,屠亮负责拿证件去统一开房。因此,向晚并没有想太多,也根本就没有注意过证件。这时,正好她侧过头,白慕川的身份证又恰好正面朝上,她这才发现有点不对—— 身份证上的名字,不是白慕川。 “这……”她眼噌地睁大。 “怎么了?”白慕川抬抬眉。 “你怎么?不是你……” 她愣愣地看着白慕川,脑子里已经自动补充了至少一万字的隐情。 “为了办案方便,重案一号,大家都有备用证件。” 呃!原来如此。 向晚看看接过身份证一脸平静的屠亮,闭上了嘴巴。 原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约定俗成,就她傻而已。 …… 关于这个,她能理解。 有时候人到了外地,不知道会遇到人家人,也不知道人家的底牌。 ——比如,这个南木宾馆。 但住店的时候,必须用到身份证,而身份证又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底牌。 她望向白慕川:“那我的身份证,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白慕川沉眉,“恐怕会有点问题。” 向晚一惊,“怎么啦?” 白慕川认真脸看她,“你的名字不对,应该叫白向晚。” “……” 这时,大家都在拿行李,没人注意他俩。 向晚一听,耳根微烫,知道他什么意思,偷偷掐他一把,啐了一口。 “又占我便宜!” “冠夫姓,不是很正常?”白慕川说着,又认真地点了点头,“下次给你搞一个备用,就叫白向晚。” “讨厌!”向晚飞眼剜他,“人家说正经的呢,你就瞎贫。” “放心吧!”白慕川拍拍她的手,“屠亮知道解决。” 很快,向晚就知道了,屠亮解决的办法。 嗯,七个人,只开了六间房。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用向晚的身份证,直接把她附属到白慕川的房间了。 “……” 她被白慕川牵着上楼,服务台的小姐看她一眼,半声都无,却让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唉,这不合规矩吧?人家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 “大概是看你长得好看。” “……我看不像。” 六个男人,一个女人,而且她还没有登记房间。不知道屠亮是怎么说的,反正看服务小姐那表情,显然是有些不好的联想。幸好,南木这地方本来就乱,并没有人追究。 “唉!”向晚叹口气,“你要再多带一个下属,那咱们就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了。” “呵呵!”白慕川从上到下扫视她,“谁矮?” “……”好吧,她矮。 “再说了,8个人,车也坐不下。” “……”好认真的小白先生。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上楼,放好行李,屠亮就招呼大家去吃饭。 然而,白慕川却拒绝了。 “我陪向晚出去逛逛街,随便吃点!” ~ 南木的街头,风很大。 抬头仰望,天地间雾茫茫一片。 向晚不由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瞥了白慕川一眼。 “出来逛嘛呢?” “女人不都喜欢逛街吗?带你走走。” “……” 喜欢逛街,那也是不是这里啊。 街头的商家寒碜得可怜,能有什么可买? 向晚挑挑眉,“你不会又是出来踩点儿的吧?” 听出她的戏谑,白慕川淡淡剜她一眼,不答反问:“饿了没有?” “饿啊!”路上吃得太简单,向晚刚才就饿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左右,街上餐馆本就不多,正在营业的就更少。 两个人牵着手走了好长一段路,没有碰上一个像样的饭馆,向晚不由得怀孕起了锦城街头,随处可见的苍蝇馆子。 “很难想象啊,咱们会有这样的县城。” “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呢。估计我们走的街道不对……”白慕川说到这里,突然勾了勾唇角,懒洋洋揽住她,看向街道左边的一家面馆,“吃面吧?” “可以。” 向晚不挑食,尤其在异地他乡。 看这个城市的环境,再看那个面馆,她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面馆也太破了,从里到外看着“朴素”得就像解放前。 而且,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破地方……他们是怎么营利的。” “嗯!各有各的生存方式!” 两个人聊着,走入小面馆。 她是带着一种灰败的心情进去的,没有想到,简单的一碗面,劲道很足,味道也还不赖。 “你是饿了!”白慕川总结,敲了敲同样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要不是你肚子饿,这烂面你能吃掉一半,算我输!” “……” 向晚闻言,冲他挤了挤眼睛,使劲儿做眼色,示意他闭嘴。 然而,白慕川并没有意会似的。 “干什么?”他轻谩地拧了拧眉头,居然还加重了语气,“我从来不说违心的话。难吃就是难吃!这种馆子,也就是在南木了,要是在别的地方,早就关门了。” “……” 向晚有点尴尬。 这家伙平常不是这样的人啊?今天怎么这样奔放?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站在白慕川背后的南木汉子,用标准地普遍话说:“不好意思,他开玩笑的。” 那汉子四五十岁,皮肤黝黑,干瘦,刚才一直在听他们聊天,向晚以为他是听到白慕川的“损话”生气,然而,他表情只是稍稍变了变,然后,就用蹩脚地普通话说了一句。 “一百块!” 呃! 向晚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汉子重复,“两碗面,一百块!” 五十块一碗的面?太坑了吧! 向晚面色微微一愕,“老板,这就是一碗素面啊!哪有卖这么高价的道理?” 老板不说话,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扑!一道重重的闷声,隔着里外间的一个帘子被撩开了,从出来走出来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看长相与老板有一点相似。 当地人没有计划生育这一说,从年龄上来看,都像是面馆老板的孩子,年纪不等,个子不高,但粗犷壮实,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把大马刀。 他们不说话,一字排开,就那么围着向晚和白慕川。 老板:“给钱!” “……” 沉寂的几秒,向晚气得差一点没喘过来。 这个地方也太恐怖了吧? 随便找一家,都是黑店。 这不摆明了欺负外地人吗? 白慕川不吭声,向晚也不贸然说话。 如果是她一个人,肯定是给钱走人,只图一个安全离开,但白慕川不是软柿子,对这种事情更没有半点宽容之心,上次在西市火锅店,对着那么多人他都不带怕的,面前这四个人…… “我给你们五百块!”白慕川突然出声。 第263章 ,想吻你(二更) 向晚被惊住! 啊!没搞错吧? 刚还以为他不畏强拳呢,这就被打脸了! 白慕川并不看她,语气冷静平和,甚至带着笑,与任何一个在异时他乡被黑宰的客人一样,向对方服软。 他慢吞吞从兜里掏出钱,五张红红的钞票,很新。 摆在桌上,他轻轻抚了抚,推到老板的面前,上面压着一张纸。 “我们来南木是找人的。可我这个朋友电话号码换了,一时联系不上……” 这话来得突然,老板奇怪地看他一眼,低头看一眼他那纸条。 白慕川扬了扬唇,说得意味深长,“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人认识,以前用这个电话号码的人?” 他说得很慢,面色平静、从容。 然而,那汉子听明白他的话,直接就恼了。 他用拗口的普通话吼说,“给了钱,就滚!不要在这惹事!” 说完,他伸手就去抓桌上的钞票—— 然而,钞票刚刚拿到手,胳膊就被人扯了过去,白慕川转身将他一把反扣在桌子上,就势一踢,板凳飞了出去,直接砸向老板的三个儿子,他们条件反射的躲避……白慕川趁着这时,将向晚护在身后,拧着老板的胳膊往上一提,就扯到了面前。 在他的哎哟声里,白慕川冷冷看着准备扑上来的三个小伙子。 “江湖上的人,有江湖上的规矩!你他妈不讲规矩,就不要怪我了!” “……嘶……”老板抽气一声,恐吓他,“你不要命了!” 他说罢,拼命抬头,吼着那三个家伙,“上啊!别管我,弄死他!” 这句话是他们的家乡话,向晚没听懂。 只见那三个年轻小伙子,凶神恶煞的样子,提刀就冲过来。 白慕川冷笑一声,一个刀手劈在那老板的脖子上。 “都他妈给我老实点!我不想惹事,但谁要是欺到老子头上,哼——” 他阴恻恻的脸,看上去酷烈异常,那老板痛得他头昏眼花。 “啊啊,你敢动我,你是活着走不出南木的……” 穴位打得准,痛得也比较狠。 他说话的时候,汗水淌个不停,目光痛得都开始涣散了。 白慕川的凶狠,也震慑住了那几个人,三个家伙不敢上前了,一个个怒视着他。 老板苍白着脸,却不肯求饶。 “……死!我要你死!” “哦!好说,那你也得死在我前头。” “你……你……”眼看白慕川不妥协,他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干什么?” “简单啊!帮我找到那个号码的主人!”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号码!” 他重重喘气着回应,白慕川听罢,勾唇一笑,慢慢松开他的手臂,同时,从他手上抽出那五张钞票。 “那你不如问问别人?比如秤砣哥。” …… 从面馆出来,向晚再也淡定不了。 街还是那条街,人还是那些人,可看在她眼里,全部都变了味儿。 这座城,突然阴暗密布,行人如同恶魔。 谁能想到,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面馆老板,居然也会干这样的事? 谁又能想到,会有一个地方,父亲带着儿子,一家人都出来讹诈勒索,不干正事? 如果今天不是遇到白慕川,而是别的什么外地人,不就只能被宰了吗? “原来他们的营利方式,这么简单粗暴。” “嗯哼!”白慕川不意外,握着她的手,勾起的唇角溜出一些笑意,“跟哥哥一起玩,刺不刺激?” 呃!确实够刺激的。 三天两头遇到事儿。 向晚以为觉得自己是柯南体质,现在看来,白慕川才是啊! “唉!”她看着街道上来去的行人,“怪不得这个地方人少,一般人,谁敢在这里待啊!” “嗯。” “你说,如果不给钱,他们会杀人吗?” “不会。打一顿,把身上的钱财手机搜光,丢出去!” “……” 太恐怖了! 最主要,经了这事,心里压抑。 一个受正常教育,在正常价值观的社会环境里出来的人,很难正视里的情况…… 向晚:“这里的警察,不管吗?” 白慕川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偏头,审视她的表情。 “管不了吧!太多了。大家都这么干,涉案金额又不大!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白慕川没有说。 但向晚理解了,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凉意。 “好想离开这里。”她突然说。 白慕川理解地捏捏她的手,“一会回去,我陪你好好睡一觉。” “……” 这家伙! 向晚侧目,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说不出别的来。 “怎么了?”白慕川笑着将她一揽,似笑非笑地压着嗓子说,“是我说得不对,还是你理解错了?” 他的手火一样热,向晚脊背上都生出汗来。 “别闹!在外面呢。” 白慕川轻轻勾唇,低头凑近,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大街上,不好吗?” 向晚羞涩的脸都红了,“……你不会是疯了吧?” “小向晚。”白慕川眯了眯眼,轻轻搂住她,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慢慢游弋,促狭的笑容里,有一层更深的含义,“配合一下!” 配合?向晚迎上他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讨厌死啦!”她轻轻推他。 那表情,那神态,却是欲拒还迎,打情骂俏。 他满意轻笑,低头,亲她。 “想吻你。” “唔!” 向晚内心狂跳,察觉背后有无数人打量,只得乖乖闭上眼。 …… 两个人在大街上,腻腻歪歪地走着,慢慢回去宾馆…… 到了房间,向晚终于松一口气。 “你看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没有啊!”白慕川慢慢解扣子,露出一片精壮诱人的肌理 “……” 向晚站在他面前。 你看我,我看你,他一脸无辜,根本不在意。 可想到大街上的自己,向晚心都塞住了。 眼对眼看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爆打他一顿。 “那你让我配合什么啊?大街上……丢不丢人!” 呵!白慕川慢条斯理瞥她一眼,将领口解开,又回手拉过她,低头直勾勾看着,好一会,手指慢慢爬上她的面颊,描摹一般,怜惜地划到她的唇角,深渊似的眼,掠过一抹向晚熟悉的火焰。 “那现在回房了,你愿意配合吗?” …… …… 第264章 ,高明的一石二鸟(三更) “白慕川!” 向晚红着脸瞪他,“工作时间,你怎么这么逗呢?” “……”工作? 白慕川幽幽一叹,伸手揉她脑袋,“谁跟你逗?我认真的。” 向晚挑挑眉头,一脸不信,“是现在认真,还是刚才?” “……” “哼!”向晚翻个白眼,慢条斯理地戳他结实的胸膛,懒洋洋说:“别以为我不懂,你是知道秤砣哥会暗地里跟踪我们,才故意把自己扮成那副德性的。其实啊,你是个有分寸的禁欲系……” “唉!”白慕川搓搓太阳穴,无奈地看着她,“向晚,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高尚啊!” 向晚偏着头看他,一言不发,只是笑。 白慕川与她对视,玩味地勾了勾唇,“太高尚了!我不好意思下手。” “……” “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也许我是认真想干坏事呢?”白慕川漫不经心地抚着她的头发,语气软软的,用他磁性的声音说出来,有一种缠绵的意味儿,“不把我想得那么好,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噗!向晚被他的用词逗乐了。 “那你的为所欲为,是想干嘛?” “你说呢?”白慕川略略低头,浅浅的呼吸温热而柔,落在她的鬓角。 向晚忍不住抖了一下,觉得气氛突然暧昧起来,“你没在开玩笑?” 白慕川浅浅眯眼,不回答。 向晚抬头看他,嗯声,想了很久,然后慎重地点点头。 “我早就说过的,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可以配合的。” “……” 白慕川无语,沉默。 “你这个女人!”他突然一声低笑,嗓子带点哑,“咱能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吗?感情到了,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就发生。嗯,好不好?” “嗯?”不懂。 “不是这样……你和我,站在一起,像商量一件什么大事似的,这样一说,好尴尬……有没有?” 呃!确实。 “哈哈哈!” 向晚忍俊不禁,搓着额头,不敢看他的眼,话却说得坦然。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懂你的。” “……唉!”白慕川幽幽一叹。 天知道!他要的不是这样理智分析后的向晚啊! “怎么啦,不高兴啊?”向晚说:“我认真的呢,也不对啊。” “太认真了,姑娘!”白慕川酷不过三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狐狸,你就收拾我吧!” 向晚不懂得男人那点小傲娇里,藏着什么古怪的心思,哼一声,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行吧,是你不要的啊!那我就管不了你了!我得干活,你请便!” “……” 她果断转身去拿电脑包,白慕川无语地站在背后,咬牙切齿。 “向、晚!” 向晚回头,眨了眨眼,“嗯?” 白慕川:“你就这样丢下我?” 这哪里是丢下啊? 向晚奇怪地看着他。 半晌,她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放下电脑包又走回去,一把勒住男人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低,然后踮着脚尖亲上他的唇。 试探的,羞怯的,唇与唇摩挲几下,她突然睁眼,看向男人那一双迷离深浓的眸子,一种情绪在内心迅速澎胀,泛滥成灾…… 于是,她手臂再次用力,把他拉得更低,让他不得不双手扶住她的腰来支撑身体平衡…… 然后,向晚贴住他的腰,变得大胆、火热…… “!”白慕川:“向晚。” 向晚不回答。吻着他,身子不轻不重地蹭他,状似不经意地,喉里发出一声因亲热而叹息的低吟。 唔!白慕川重重喘气,被她给的小甜头刺激得神经鼓噪。 “你自找的啊——”他突然用力压住向晚的后背,抵住她,疯狂索吻。 向晚狂乱的心,乱了节奏,眼睛却带出一抹笑。 “白慕川……”她轻唔着,“信不信,很快会有人来……” 白慕川听见了。 可不待他说话,向晚又轻轻挨近,挨擦他一下,“嗯……对不嘛?” 白慕川受不了她这个声音,倒抽一口凉气,语气沉哑地笑。 “向老师,你死定了……” “小白先生……”向晚嘘一声,似笑非笑,“外面好像真的来人了!” “……” 白慕川被她蹭得快要擦枪走火了,哪管得了有没有人?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 “……” 向晚闷声一笑,“天王老子当然不会来!不过,来的人,你肯定要管的!” 说完,外头就传来敲门声。 门铃是坏的,这敲门声极有节奏。 白慕川红着眼掐向晚的腰,把她拉离自己,“你给我等着!” 他慢慢松开手,不情不愿的样子,向晚笑得不行。 “等着干嘛,你要表扬我啊?” “我想揍你!” “喂,别不讲道理好不好?”向晚笑得眼角弯了起来,那神态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哪一次不是我被你算计,被你耍猴似的撩来撩去。这好不容易猜准一次,你就不能鼓励鼓励嘛?” 白慕川哼笑一声,瞥她一眼。 低下头,他尴尬地整理裤子。 然而……一直下不去。 “咳!” 好囧!向晚别开脸,假装没有看到。 敲门声还在响,白慕川平息一下心情,深呼吸,指了指椅子,示意向晚坐过去,然后去开门。 门外的人,确实不是天王老子,而是前来报喜的屠亮。 “老大,鱼儿上钩了!” …… 秤砣哥是个谨慎的人。 与白慕川的预期一样,他确实主动来联系了。不过,他派来传达消息的人,是一个白慕川见过的熟人。 西市火锅店里,那个被白慕川胖揍一顿后,又偷偷跟踪他和向晚,最后被他丢给张队的其中一个家伙。 此刻,他坐在酒店的大堂里,默默低着头,样子有些局促。 白慕川下去,让屠亮坐得远一点,守着不要人过来,然后提提裤腿,坐在那家伙的对面的沙发上。 “说吧。” 简单两个字,不带感情,满满的威压。 在外人面前的白慕川,和在向晚面前是截然不同的。 那一双锐冷的眼神虽然杀不了人,却足够让人胆颤心惊—— “太子爷,火锅店的事,是一场误会。”那家伙结结巴巴,说得有一点紧张,“那个,我叫大梁……秤砣哥让我来给你认个错。我们出来混的,最讲究江湖义气……做错了,就得认错……” 白慕川淡淡的,“所以呢?” 大梁不停拿手指抠手心,显而易见的紧张。 “秤砣哥说,我们得罪了你,你要是不肯原谅的话,就不好交朋友,做生意了。” 呵! 白慕川轻笑,不冷不热地问:“道歉就靠两张嘴?诚意呢?” 大梁头低得更狠了,声音小得像蚊子:“秤砣哥说了,我大梁由你处置!” 这是给了他好大一个面子。 难道真的就不再怀疑他了吗? 白慕川脑子转得飞快—— 在西市的时候,白慕川之所以怀疑上他们,其实是觉得他们与121杀人案有关,当时并没有联想到暗门。而他与这个家伙仅有的三次见面,白慕川的身份都是一个社会人士。 第一次向晚报警,第二次他们跟踪,第三次他把他们丢给张队…… 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没有暴露出自己是警察的身份? 白慕川努力回忆着,还没有想到破绽,大梁再次开口。 “主要那时候,我们以为你是警察!” 白慕川挑挑眉,不甚在意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想?” 大梁那家伙并不是个聪明人。他看着白慕川,却摸不准白慕川心思。 “那天在火锅店,我们跟你打了一架,心里确实不太痛快!但我们看出来你不是个软杮子,也不太想惹事的……为啥后面又来跟踪你,其实是有人特地给我们透的风,说你是从京都来的专案警察,就为督办暗门的案子。” 白慕川一怔。 他眯了眯眼,看着大梁冷笑。 “然后,你们信了?” “是啊!”大梁气得拍了下大腿,“六哥那事儿,闹了挺大的动静,秤砣哥让我们在外面都安分点,那件事还没有过去呢……但听到专案警察来了,我们就报告给了秤砣哥,然后……才偷偷跟踪来着。” 那次去西市,白慕川还真的不是以警察身份过去的。 他完全是私人身份去接自己的女朋友。 然而,暗地里有那么一双手。 悄无声色地用一根看不见的黑绳,把他和121案捆到了一起,也让他莫名其妙就成了铲除暗门黑恶势力的主力…… 想一下,从向晚被陷害,无端落地西市,他来西市救人,暗门被利用,跟踪他们,再把双方撞到一起。 好高明的一石二鸟。 “哇操!那王八蛋太鸡贼了!”大梁气咻咻地说:“分明就是玩咱们呢!?” 白慕川嗯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显然,那个放消息给警方的人,也是放消息给暗门的人。 第265章 ,心猿意马要不得 不得不说,好大一盘棋。 只可惜,那个幕后的人只猜到了开头,并没有猜到结尾。 他以为白慕川会就和暗门的人杠上,他可以从中得利,却没想到他会化明为暗,直接与暗门接触。 “你说,是哪个王八蛋这么闲呢?”大梁还在抠脑袋,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呵!”白慕川凉凉一笑,看傻子一样看他,“闲?你以为人家只是跟咱们开玩笑的?” “那是为了什么?”以大梁的智商,肯定是想不通的。 但白慕川相信,秤砣哥肯定是想明白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叫大梁来找他。 因此,白慕川无须隐瞒,“你怎么不想想,西市警察为什么会盯上你们?你们在江中镇的窝子,又为什么被人挑了?” 大梁似乎吓了一跳,“你是说,西市警察追到南木,是那王八蛋搞的鬼?” “我没说。”白慕川轻谩地跷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眯眼深吸一口,懒洋洋地说:“你们回去关上门自己想吧。” 大梁怔了怔,马上换了一副脸色,已是对他心悦诚服。 “太子爷,你的生意,我们秤砣哥很感兴趣。可是最近风声紧,我们不敢走货——所以,秤砣哥让我劝你,在南木玩一玩,就赶紧回去吧。这一阵,还是收敛一点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还没有开始,就被拒绝了! 白慕川不动声色撩他一眼,“替我谢过秤砣哥!” 对秤砣哥这种欲拒还迎的方式,白慕川是服气的。 但鱼儿已经上钩,他并不着急。 有西市警方盯着,暗门最近肯定会安分老实。 灭这颗社会毒瘤剿灭是早晚的事,他更想挖出来的是“那个人”。 白慕川斜一眼大梁:“对了,那个人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大梁没有听明白,“就说你是京都来的警察啊!” 白慕川:“……” 吸口气,他耐心地问:“我是问,他用的什么方式?” “哦,方式啊!”大梁恍然大悟,掏出手机,“消息啊!给我发的消息!” “消息还在吗?”白慕川问。 “不,不在了。”大梁目光有点闪烁,看来也不全然笨,对他有防备,赶紧收回手机,“就是有人跟我发了一条消息,结果我们跟踪你吧,你又把我们送警了。当时看你跟那个警察关系还不错……就更确信了。” 关系不错,白慕川想到他那天跟张队见面的样子…… “你指的不错,是我瞪了他一眼?” “呃……是。”大梁一怔,没想到他记忆这么好,嘿嘿笑,“一般只有熟人,才会这样的。” 白慕川不置可否,“然后呢?” 大梁想了想,“然后警察也没查出什么来,就把我们放了。那个人又发了一条消息给我,让我们赶紧回南木去,再留西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了?” “没了。” 大梁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哦一声,“还有还有,他好像还说,西市的案子了解一下。” “你了解了吗?” “我不了解啊!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走,西市那个案子就会定到我们头上——” 好聪明。 他们不逃,张队未必会告诉白慕川。 这样一来,也未必会追到南木。 “那你命大!”白慕川认真说:“逃过一劫!” 大梁嘿嘿笑着,“……太子爷,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看着他黝黑的脸,白慕川唇角微扯,“当然。” ……只不过,他原谅了,法律却不会原谅。 大梁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我可以回去找秤砣哥交差了!” “去吧!”白慕川微笑,像个绅士。 大梁离开了。 白慕川回到房间的时候,向晚还在码字。 听到他的声音,向晚回头,“有什么收获吗?” 白慕川摇头,“不算收获。” 大梁说的那个情况,在江中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析讨论过了,只不过,这时才得到确认而已。 向晚疑惑:“那……秤砣哥怎么说?就没下文了?” 白慕川再次摇头。 “最近风头紧,他恐怕得趴窝子了,哪敢出来兴风作浪?” “也是……”向晚想了想,“要不,让张队他们先别跟了?缓他个几天?” 白慕川剜她一眼,有些好笑,“他们要听我的,那就好了。” 不是一个部门,很多东西不好操作。 就在今天上午,各大新闻都在报道江中那个案子。 警方抓捕黑恶势力团伙,逮捕二十几人,击毙一人,算是件大案。可媒体向来深挖胡掘,这么一张扬的结果,对破案一点好处都没有。 向晚:“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白慕川沉吟一下,“将计就计!” “嗯?” “那人不是希望我们和暗门搞上吗?那就——如他所愿。” “……嗯。” 向晚说到这里,突然看了白慕川一眼,“对了,刚才又收到一条留言!” “什么留言?” “大神的诱惑。就像广告一样。” 白慕川眉心微微一拧,又听向晚:“我有个管理员特地找他留言了,说要加入计划。不过,对方没有回应。” 白慕川吃了一惊,“哪个管理?” 向晚无端叹了口气,“新管理,叫渊芊芊!” 白慕川面色微微一沉,“这个事情的轻重,你是知道的,一定要警告读者,不要去碰。” “我告诉她了!”向晚也很无奈:“可那个姑娘性子就是蛮得很,从来不肯信邪的!” 白慕川想了想,点点头,不再多了。 “密切关注吧。你让她随时和你保持联系!” “好的!”向晚看他一眼,“我很快就码完了。你先休息一下,等一下我们去吃东西?” “嗯!” 白慕川从来不会在她码字的时候打扰。 闻言,他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澡。 墙壁不太隔音。 哗哗的水流声,让写作中的向晚有些分神。 白慕川很爱干净,与“臭男人”这个词一点不匹配,身上总是有一种幽清的淡香味,分辨不出是什么香,有时候与烟味混在一起,就变成了独特的男人味,特别好闻。 闻久了,甚至会有些入迷—— “小向晚,拿个内裤……” 这时,卫生间门开了,伸出来一个头。 靠!又来了。 这一招屡试不爽,他就不能换个花样吗? 向晚是受不了他沐浴时裹着浴巾那样子的。 她默默从他的箱子里拿了一条内裤,闭着眼睛递给他,然后在他压抑的浅笑声里,飞快转身坐回去,戴上耳机,不敢再听那令人心猿意马的声音了。 —— 第266章 ,扫堂腿(一更) 孤灯下,向晚戴着耳机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长发披散在肩后,柔顺得像一个黑亮的小瀑布,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 其实,认真工作的女人,也一样迷人。 白慕川洗完澡,换好衣服,看一眼向晚的背影,目光浅眯着怔了半晌,脚步踌躇着,终是慢慢擦着头发去了隔壁。 隔壁那个房间是权少腾的。 他性格古怪,从来不喜与人同住,单独一个房间。 白慕川敲门的时候,那家伙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在房间烦躁。 来到偏远的南木地区,他没有活动,没有任务,也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娱乐,权五爷整个人都快要长霉了。 听到是白慕川的声音,他哼一声,迅速过去拉开门。 二话不说,一个拳头就朝白慕川砸了过去。 白慕川不闪不避,生生挨了他一拳,然后直接捏住他的拳头。 “干什么?要练练?” “练练啊!”权少腾眉眼飞扬。 白慕川一声呵呵,捏紧他的拳头,一个扫堂腿刮过去。 权老五身手利索地避开,下盘没有遭受袭击,可拳头始终被白慕川握在拳中,挣脱不了。 “靠!”他气极骂娘。 白慕川淡淡睨他,“知道你这样子像什么吗?” 权老五目光邪邪的,舔一下牙床,像是恨不得咬死他,“像什么?”、 白慕川哼笑,“生气撒娇的小媳妇儿。” 权少腾眉头一竖:“我操!小白,你最近是不是皮痒痒啊?” 白慕川漠然地捏了捏他的拳头,“你看呢?” “妈的!”权少腾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你啥时候学得这么贱了?自残式打法,要不要脸?” “对付你贱人,就得用贱招!” 如果白慕川不生生挨权少腾一拳,是不可能捉住他的。 两个人如果硬碰硬对打,也就是伯仲之间。 不占得先机,就再难有机会。 于是,他得意的掀唇,成功把权老五气得吐血。 “别说啊,哥们儿,我还真佩服你!” 人天生就有躲避危险的本能,白慕川却在开门那一秒迅速做出判断,克制本性,用最科学的方式来对付权少腾,这思维的敏捷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因此,权少腾恨得牙根痒,“小白,这些年,你好像越来越贱了!” “彼此彼此!”白慕川懒得理他,直接丢开手,走入房间,“早就说过了,我们办案的人,用的是脑子,不像你,在红刺执行任务的时间长了,人就变成得机械了。因为你不是决策者……” 这一次,权少腾居然没有反驳。 在白慕川又一个冷眼扫来时,他才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证明,我来重案一号是正确的选择吗?小样儿!” “哈!”白慕川笑了,“终于聪明了一回。算你没变成机械脑!” “靠,你就这德性!我还不了解你?” “!”白慕川给他一个懒得搭理的表情,拉了他的椅子坐下,又翻看他的书。 权少腾活动下筋骨,却似没有尽兴,“来啊,咱们找个地方认真练练!要不然,小爷都快要闲出病来了。” “很快,你就不用闲了!”白慕川淡淡看他,目光幽长复杂。 然后,他打开手机的通讯软件,在小组群聊里通知。 “屠亮、唐元初、丁一凡、赛里木,过来开会。1015。” “收到!” …… 几个人都住在同一层楼。 收到消息,屠亮他们来得很快。 沙发椅子肯定是不够坐的,白慕川坦然地招手。 “来!坐床边!我们简单碰一下。” “好的,老大!” 大家伙儿都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权少腾瞪大双眼,看着他们坐在自己的床上,想说的话,又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白慕川是了解他的。这家伙倒不是有洁癖,就是不喜欢别人动他的私人物品,更不喜欢随便使用公用的私人物品——比如,现在床上铺的床单,都是他自己拎过来的。 然而,几个大老爷们往上面一坐,谁管他? 白慕川看他暗自咬牙,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淡淡扯了扯唇角。 “怎么了?” “……”权少腾一股子气,默默泄下,“我去卫生间。” 说完,他朝白慕川翻个白眼走了。 意思是,这个仇记下了。 白慕川泰然自若地对屠亮几个说,“他就这样,遇到事情就紧张,一紧张就想上厕所。不用管他了,我们先说。” “行!” 没有人管快要哭晕在厕所里的权五爷,而是在白慕川的要求下,将手上的线索和情况进行整理和汇总。 白慕川也把今天跟大梁碰头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接下来,我的想法是,咱们与西市警方继续深度合作。一明一暗,协同破案。” “一明一暗?”唐元初反问一句。 “让张队他们明着搞暗门,而我们——”白慕川敲了敲桌子上的书,“我们暗里查121案!” “那我们跟暗门……?” “暂时来看,暗门不会跟我们为难。不过——难保那人不会再继续兴风作浪!”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对幕后主使来者也不是不可能。 白慕川:“我今天问起大梁,那个人在跟他联系时候的事情,我感觉他对我有所隐瞒——说不定那个人,大梁是认识的。因此,不排除他接下来会有别的动作,让暗门再调转矛头对付我们——”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屠亮分析,“暗门目前自顾不暇,就算知道我们是警察,恐怕也不敢面对面的钢,最多,我们前面的戏白演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慕川看了看大家,“毕竟我们人在外地,行事要小心。” “嗯。”屠亮说:“那我们还要不要跟南木警方碰头了?” 按原定计划,他们到达南木之后,是要与南木县当地的警察先碰个头的,一旦有事,还需要他们的警力支援。 然而,白慕川把文件都带来了,却没有按计划进行。 “目前不要。”他想了想,突然一笑:“在街上吃碗面都能遇上暗门的喽啰,难保县局里面会不会有哪个清洁工就是暗门的探子?” “白队说得对。” 赛里木是个老实孩子,当即为领导点了赞,又继续说:“我们南木什么都好,就是人有些单纯,很容易被骗…早些年,很多人也是为了生活,为了一日三餐吃个饱饭,不得不听暗门的话,要不然,根本就没法生存下去。” “那不叫单纯!”权少腾洗了手出来,懒洋洋的擦着手,接了一句,“那叫愚昧!” 赛里木被噎住,脸红了脸,没接下去。 白慕川瞪权少腾一眼,又对赛里木说:“所以,我们的任务,不仅是抓凶手,铲除黑恶组织,还要改变这里的人,让他们看到更多的阳光……” 赛里木重重点头,“嗯!” 权少腾慢条斯理坐过来,“你在南木,还有什么亲人吗?” 他是行动队的,并不知道赛里木的个人履历,问得随意。 而赛里木,下一秒却红了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权少腾又问:“父母,亲戚,都不在这边啦?” 白慕川看了权少腾一眼,目有厉色。然而,权少腾刚刚意会过来,就听到赛里木哽声说,“不在了。父母不在了。亲戚……都没有亲戚了。我是国家养大的。” “……” 房间里沉默了一下。 “屠亮!”白慕川换话题,“你拟个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大家探讨一下可行性。” “嗯。”屠亮点头,打开了随身的笔记本。 “备用方案也要有,预防突发状况!” “好!” …… 几个人商量好,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那个说很快就可以写好的向晚,还在房间里奋力码字。 白慕川回去看了一眼,默默关上门不吵她。 调转头,他正想再去找权少腾聊一会,安慰一下他那颗“寂寞的心”,走廊上就迎面过来两个人。 他们手上都拎着包,走路有点慢。 白慕川一怔,“大梁?” 没错,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大梁。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年纪不大,恐怕刚刚成年,看到白慕川,还有一些局促。 “太子爷!”大梁的声音,带了一丝讨好,左右看看,疾步走近他,神神秘秘地说:“秤砣哥怕兄弟们在这儿待得无聊,专门让我带了点东西过来,意思意思——” 白慕川瞥向他手上的包,走向权少腾的房间。 “进来说吧。” …… 第267章 ,意思意思(二更) 意思意思的东西,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权少腾开门,看了一眼白慕川以及他身后的两个人,什么都没问,懒洋洋地让开。 “不许坐床!”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了。 当然,白慕川不可能让这些人坐他的床。 而那两个人听见了,不仅不坐床,连椅子都不坐。 站在屋中间,大梁把包打开,把他带来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笑得有些腻歪。 “秤砣哥说了,要拿成色好的,孝敬皇太子,然后也给兄弟们尝尝!”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哪怕外面风声紧,也不想放弃大生意——或者说,不想放弃白慕川这条大鱼。 “太子爷,你感受感受?” 大梁讨好的笑,让权少腾有点膈应。 他不吭声,冷冷转头,慢条斯理地擦他的枪…… 没错,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镫亮的枪。 就那销魂的姿势,看得大梁这种真正的黑恶组织成员也头皮发麻。 “太子爷,你瞅瞅……” “你先回去吧!不用看了,秤砣哥给的,肯定是好东西。”白慕川并不当面去拆包,随意地拨拉拨拉头发,“记得代我向秤砣哥问好!” 不拒绝,不多说,高冷十足。 而大梁也实在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虽然秤砣哥有别的交代,但他没勇气再留下来了。 尤其那个玩枪的男人,他真怕他突然一个不爽,调转枪头就走了火。 “那好,那好。太子爷慢用。”大梁说着,迟疑一下,又笑烂了脸,“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 白慕川有备用证件,又怎会没有备用号码? 他随口报了一个,大梁记下,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又悄无声息地合上。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权少腾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掀翻,嫌弃地说:“妈的!这些王八蛋胆儿可真肥,敢直接拎到警察面前来……?” 白慕川懒洋洋地瞄他,又把东西收拢好。 “谁知道你是警察?你那样子……也不像。” “我什么样子?” “比起黑恶,还要黑恶!” “……”权少腾默默放下爱枪,指了指那些东西,“他们什么目的?嗯?” “可能是舍不得我这块肥肉吧——” “肥肉。”权少腾认真点点头,目光闪过一些暗芒,“有个事,刚才我就想问你的。” “问。”一个字,白慕川说得漫不经心。 权少腾挑挑眉,直视他,“你给暗门报了一个什么狗屁皇太子的名号,他们轻易就相信了?” “我说了。是六哥介绍的。”白慕川眯起眼,“周德全的案子,你是知道的。如今,他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意思是,周德全死前,确实有把一个叫皇太子的人,介绍给他?” “……对!” “那皇太子人呢?他又是谁?”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暗,“这个,你暂时不用知道。” “呵呵!”权少腾冷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小白,我怎么感觉你这事儿,有鬼呢?” “嗯?说说看!”白慕川并不反驳,语气一如既往淡然。 “第一,周德全出事了,他们对周德全介绍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吧?” “没相信啊!”白慕川指了指桌子上摆的“那些东西”,莞尔一笑,“这难道不是试探?” “成。算你有理。”权少腾顿了顿,“那第二点,周德全会介绍给暗门的人,一定是他信得过的,甚至根本就是他自己手下的人——只是换个说法而已。” 白慕川看着他,不说话。 权少腾轻轻一笑,“就我所知,周德全以前并不沾这些东西。那介绍给暗门这个皇太子,是他自己人的可能性极大,我猜测,他是垂涎这生意来钱快,要自己碰一碰的?” 白慕川沉默着瞄他。 半晌,突然一笑。 “这叫不叫近朱者赤?跟着我,脑子都利索了!” “甭废话!”权少腾不吃这套,“我就想不明白,这个皇太子如果没死,你这谎言也是分分钟戳破的……” 白慕川浅浅眯眼。 凝视权少腾,他缓缓开口。 “皇太子,我的人。” “我靠!暗线?” “嗯。” 闻言,权少腾兴奋起来,“这就合理了!” 不到三秒,他又沉下脸睨白慕川,“可你这样,不是直接把他给卖了吗?” 要知道,在这些组织里埋一个暗线是相当不容易的。 干非法买卖的人,一个个都谨慎得很,不容易相信别人,对自己人也是防备又防备,白慕川这么做了,那就代表他的暗线将来会彻底翻船,没法继续下去了。 而暗门这个组织呢?他们目前仅仅知道一个抛头露面的秤砣哥。 在秤砣哥之上,还有什么哥?他们目前根本不知情。 “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他机会——” 这个他指谁,白慕川还没有来得及说,手机就响了。 向晚发来的消息,“喂,人呢?怎么留我独守空房?” 白慕川情不自禁勾起唇,回复,“隔壁找老五。” 向晚:“你丫劈腿?” “嗯……小劈一下。” “……完了,我失恋了!” 两个人常开玩笑,这句在他们的交往史上,并不突兀。 只可惜,一个不小心让权少腾看到了。 “哇操!”他冷冷斜剜白慕川,“你们小两口玩得好像很高级!?” 白慕川收起手机,看他一眼,“不服?” “服!”权少腾竖起手指,“可你他妈能不能别劈我?” “我劈你了?”白慕川忍俊不禁,“会不会想太多?” “那你解释一下,什么叫隔壁老五?”权少腾邪邪地笑着,突然从他手上抢过手机,对着语音一阵怪笑,“怎么会失恋呢?没了白慕川,还有后来人。小向晚,我们交个朋友吧?或者,咱们也偷偷意思意思……” “……” 向晚在那头无语。 这头,他话刚说完,房间里就传来一声惨叫。 …… 十分钟后,屠亮召集吃饭。 向晚收拾从卫生间出来,白慕川已经在房间里。 “干嘛去了,这么久?”向晚狐疑地看着他。 白慕川一本正经,“在老五那里。” 看他表情不自在,向晚奇怪地问:“怎么啦?你俩不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想什么呢!傻子!”白慕川忍不住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下楼集合,吃饭了!” 向晚狡黠一笑,却在这时扑了上来。 扯住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脖子,直接翻他的领口。 “我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罪证——” 白慕川无语,闪避不及! 而向晚却在他的胸口上看到一片显目的红痕。 第268章 ,饿得吞舌头了 “我靠,这是什么?你们有事啊?” 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白慕川头上却仿佛有几只乌鸦飞过。 “……刚跟老五打了一架。” “他打的?” “嗯。” “好狠!”向晚啧啧不已。 看他胸前这一片都红了,完全是动真格的啊! “……你会不会太受了啊?” 向晚小声嘀咕着,克制着不厚道的笑声,心疼地抚了抚,玩笑地问他:“疼不疼啊!” 白慕川冷哼一声,拿开她的手。 “放心吧,他伤得比我重!” …… 五分钟后,楼下大厅集合。 向晚看到了戴着墨镜手插裤兜一身潇洒帅气走下来的权少腾。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大厅里亮着灯,街道上却黑沉沉的。 大晚上戴个墨镜闹哪样? 大家都看着他,权少腾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走啊!不是说去吃小火锅?” …… 屠亮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男人。 来到南木不到一天,已经把这里摸得熟透。 对南木的美食、地理位置如数家珍,简直比赛里木这个本地的“傻白甜”,看上去更像一个本地人。 他开着商务车,载着大家去找据说南木最好吃的小火锅店。 一路上,唐元初都在不停的赞美他。 “屠哥,从今天开始,我要拜你为师——跟你学学这些本事!” “就为一口吃的,至于么?”权少腾摆开大长腿,漫不经心地笑。 “嘿!”唐元初回头看他,“五爷,你就没这本事了吧?” “可我有别的本事啊?”权少腾半阖着眼,摸了摸耳钉,“我不会找,我会吃!” “……”噗! 向晚听着他们抬杠,本来是不吭声的。 可这一下,确实没忍住笑了出来。 权少腾在车上,还戴着那个大墨镜的,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问—— 在这里,他看上去跟谁都可以说话,但除了白慕川之外,并不跟别人分享私生活。 “屠哥!结婚了吗?”向晚看众人不说话,随口搭了一句。 女人总是好奇感情上的事情。 在她看来,屠亮这样的男人,如果有一个老婆,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他是那种会居家过日子的。 “结了。”屠亮一脸幸福的笑,“小孩子都五岁了呢。” “哇!看不出来。”向晚笑,“你看着好年轻的呢。”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说的时候,向晚并没有想太多,然而,说完了,才发现有一只手默默伸过来,默默抓住她,又默默地捏了捏——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个默默的男人,面无表情,默默抿着唇。 向晚嘴唇抽搐一下,结束了话题。 “那屠亮,你老婆可真幸福!”权少腾看见了他俩的小互动,嘿一声笑着接了过去。 然后,他意有所指地:“所以,女人找男人啊,就得长长心,擦亮眼,要找一个像屠亮这样的,会生活,会疼人,不要找那种除了脾气大,哪里都不大,除了吃喝拉撒,啥也不会做的男人……你说对不对,向老师?” “……” 向晚听出刺儿来了。 她抿了抿唇,就听白慕川笑着还击。 “这说的不就是你吗?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没找着对象!” 扎心了! 对万年单身狗来说,这不是打击又是什么? 可权少腾不怒反笑,“谁说我没对象?” 白慕川头也不回,呵呵一声。 权少腾哼笑:“占远给我算过了,翻过这年,桃花遍地!就看小爷我乐不乐意摘了!” “唉!”白慕川懒洋洋地剜他,“你有本事还是先把墨镜摘了吧。” “……小白,我操!下车单挑!” “不陪!” “……” 车厢里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聪明如他们,听到这里,大概都明白权少腾为什么戴墨镜了。 肯定被白慕川揍得呗! 只有赛里木依旧是个傻白甜,他看着美好的夜色,用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笑得美好依旧。 “这一趟对我来说,最有生活气氛了,既回到了家乡,又有你们这么好玩的同事领导,天天聊有趣的天……” 有趣的天…… 是够有趣的。 向晚差一点笑出来。 ~ 旋转小火锅餐厅,在南木城的南边。 到了这里,向晚彻底改变了之前的固有印象。 果然,再穷困的地方,也会有一群富得流油的人。 这个旋转小火锅店,开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二楼,离他们居住的南木老城区有些远,附近并没有什么高楼,独独一幢,四周全是绿化,显得比较幽静。 可晚上出来活动的南木人,好像大多聚中在这里,也让这里成为了一个南木富人的聚集区…… “咱们白天都没有走到这片来,想都没想到。” 看着金碧辉煌的灯箱招牌,向晚叹了一口气,肚子突然饿了起来。 “闻着火锅香味儿了,喔!好香!今天晚上我要大吃一顿。” 白慕川牵着她的手,噙笑看了看,满带宠溺地说:“小馋猫。” 说完,他转头看屠亮和唐元初,表情却是一敛,“大家多留个心。” “收到!” 听到这句叮嘱,向晚才从吃货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对啊!这是南木。 一个小面馆尚未有问题,这个开得热热闹闹的小火锅店,会没有问题吗? 她按了按肚子,离白慕川近了些。 “呵!”她的小心翼翼,逗乐了白慕川,他侧过头来,“有我在,不用怕。” “嗯!” 男人最能安定女人心的话,大概就是这一句吧? 向晚对他眨了眨眼,“我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被小火锅的装修吸引了过去。 这不是普通的火锅店装修。 上楼的楼道两侧,充满了民族风情。 餐厅里面放着悠扬的民族音乐,摆设配套也有很多的民族元素,甚至来这里吃小火锅的人,也有相当一部分穿着民族服装,一看就是本地人。 他们一行人的出现,迅速引来众人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除了轻盈的音乐声,好像没有听到人说话。 一个民族打扮的服务小姐迎了上来。 “先生,几位?” 白慕川不吭声,负责出来发言的人,依旧是屠亮。 “七位,谢谢!” 服务小姐职业微笑,“好的,这边请!” 屠亮皱眉看一眼大厅,“有包间吗?” 服务小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包间满了。” 屠亮扫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指了一下过道那个半开的大房间,“那里不是有一个空着的?” 闻言,服务小姐微窘。 “抱歉先生,那是客人提前订好的。” 大厅里的餐桌都不太大,他们七个人,坐着会有些挤,也不方便说话。 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强求。 “那好吧。”屠亮也不争辩,指着一个靠街道的窗边位置。 “我们坐那边。” 服务小姐嗯一声,“好的,请跟我来!” …… 这是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上面的碗筷都是摆好的。 椭圆桌上,一共有八口电磁小锅灶,围在桌子的四周,中间是一个旋转的传送带,点好的菜,会放到传送带,再旋转到不同的客人面前,想吃什么拿什么,一人一口小锅,干净卫生。 屠亮点菜,赛里木在旁边不停建议。 可他每说出一道家乡特产,都被嫌弃,最后干脆闭嘴了。 “你们都不相信我。” 他说的时候,有点小委屈,像个单纯的孩子。 唐元初安慰他,“哪有不信啊,屠哥这不都点了你爱吃的吗?” “不是我爱吃,是我想让你们吃!” 想要别人接受并喜欢自己的家乡,人之常情。 向晚笑着,“等下菜上来了,你说的,我都要好好尝尝!” 赛里木眼睛一亮,“真的好吃呢!试试就知道了。” “再说我就吞舌头了……” 对一个来自火锅之乡的人来说,闻着这味道就足够勾魂了,再被赛里木那么一描述,向晚直呼受不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锅底陆续端了上来,大家开了火,还没有开始煮菜,刚才那个服务小姐过来了。 “先生,包间你们还要吗?” “嗯?”屠亮奇怪的看了一眼,“有人走了?” “不是,就那个空着的。” “不是有客人订好的?”屠亮问。 “本来是的。”服务小姐微笑着,“客人刚才来了,说请你们用——” ~ 第269章 ,诡异邀请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事情突如其来,屠亮不敢做主。 他询问的眼神刚瞄向白慕川,那服务小妹就敏感的察觉了。 ……这个男人,才是可以做主的人。 她转过头,看到白慕川时,眼睛亮了亮,语气不知不觉降了调。 “先生,你们点的菜有点多,这个桌子可以放不下,给你们换到包间去吧?” 白慕川面无表情,“包间收费吗?” …… 刚才他们自己要包间,现在有了,又问这个。 服务小姐有些不解,可不等她回应,白慕川就哼笑一声。 “不了!坐这儿挺好的,可以看南木的夜景!” 服务小姐:“坐包间也是可以的……” 白慕川:“我们锅都上来了,不用麻烦!” 他说话的时候,眼风冷飕飕一扫,服务小姐原本还想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 安静一下,她默默下去,“好的。” 屠亮叮嘱她,“上菜快一点,爷几个都饿了!” “很快的,稍等!” …… 服务小姐前脚离开,后脚唐元初就低声问。 “老大,为啥不去啊?咱们坐这儿怪挤的,包间多好……” 白慕川扫他一眼,“没出息!” “……不懂。”唐元初给个无辜的眼神。 “同不懂。”赛里木看看他,再看看白慕川,补充附议。 白慕川喟叹一声,“三顾茅庐的故事,没有看过吗?人家一请就去,脸呢?” “……” 只是吃个饭而已啊! 两个年轻的警员不懂,也不敢问。 桌上沉默半秒,只有权少腾一个人敢怼他。 “这货脑子里要没坑,找我!” …… 一分钟后,过来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男人。 “各位贵客,晚上好。我们包间现在有空了。老板说,为了欢迎远方来的客人,不收你们的包间费……” 这么好? 众人不吭声。 白慕川看着那人恭身说话的样子,不领情,“懒得麻烦!赶紧上菜。” “……” 这大爷的态度绝了! 但这时,大家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并不反驳什么,一个个纷纷表示饿了,赶紧上菜。 “这样吧,各位贵客。”那经理温和的一笑,“我们老板说了,刚才的事,是服务小妹得罪了。为了给大家赔罪,你们今天晚上的消费,一律五折,酒水免费。” ……呃? 众人看傻子一样看他。 亏得那经理应对得体,只是一愣,又笑着解释。 “其实,我们刚才是有包间的。” “哦!”屠亮并不意外,看着他,“也就是说,你们服务员在撒谎拒客?” “不不不!也不是这样,因为我们——”经理有些为难的样子,“那个包间的客人,是我们老板最尊贵的客人,经常来我们店——然后,老板说了,那个包间要给他留着的。” “来不来都留着?” “来不来都留着。” 这解释有点绕。 看得出来,经理的普通话水平也不好。 但好歹让大家都听明白了。 老板为那个“尊贵的客人”留了个包间,那个客人却把包间让给他们。 “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平白占人便宜。”白慕川幽幽淡淡一笑,把经理脸上的笑容给堵了回去,“吃人嘴软也就算了——你再看看,爷是缺钱的人?” 经理愕住。 …… 僵峙中,不停有客人往这边看。 大多数人的目光是好奇,可向晚却觉得脊背毛悚悚的。 …… “哈哈哈,他们都不会说话!各位贵客,实在得罪了!”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 向晚看过去。 说话的男人约摸四五十岁,没有像其他店员一样穿民族服装,一张长脸没什么肉,显得眼窝深,鼻子钩,嘴唇上留着一簇胡子,给人一种反派的阴鸷感。 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她看着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皮肤颜色略深,但五官长得极好。眼大,鼻挺,胸高,腰细,看人的时候,双眼有神,往那儿一站,就带来一股子风情。 向晚猜不到他们的关系。 却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果然,下一秒,他就自我介绍。 “我是老板阿布德,希望可以荣幸地请到各位贵客,去我的包间里就餐!” 为什么一定要请他们去包间呢? 向晚想不明白。 可“三顾茅庐”已经顾了,白慕川的目的应该也达到了,不会再拒绝了。 “老板这么有诚意,我们要是再拒绝,是不是太不懂事了?”白慕川看一眼众人,慢慢站起来,那慵懒从容的样子,有一种旧时纨绔子弟的恣意嚣张,“走吧!挪一下。” 老板阿布德一听,打个哈哈,“不用挪了,让他们都换新的。” 经理喏喏下去了,老板躬身做个手势。 “各位尊贵的客人,这边请——” 向晚跟着白慕川往包间走。 从那个没有说话的女人身边经过时,感觉她看了自己一眼。 嗯?她条件反射回头,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她没有看自己,而是在看白慕川。 靠!有单身帅气的权老五不去看,为什么盯着有主的男人? 向晚眯了眯眼,挽紧白慕川的胳膊,昂首挺胸走过。 那女人默默扯了扯嘴角。 …… 微妙的小插曲,没有男人注意到。 在女人的世界里,有些小情绪,是男人永远也不会懂的。 …… 包间的桌子就大了。 随便一数,大概可以坐十七八个人的样子。 大大的桌子,长长的传菜带,七个人坐在里面显得空荡荡的。 众人正在感慨待遇的提高,白慕川坐下来,就朝跟过来的老板一笑。 “老板要是不嫌弃,坐下来一起吃?” 他的邀请很突兀,语气却从容,就像笃定老板不会拒绝一样。 老板一怔,看着他疏离带笑的面孔,“我可以再邀请一位朋友吗?” 众人沉默。 白慕川却是一笑,“当然。人家包间都让给我们了,拒绝就不太好了。” 老板哈哈大笑,“我的朋友,是很有礼貌的。” 在来人进来之前,向晚以为会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暗门人。 毕竟南木是他们的地盘,只有他们才会搞得这么多的事来。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年轻男人,长得很俊,穿得很正,一身得体的衬衣西裤,给人一种干净齐整的感觉,如果这里不是一个火锅店,到像是去要赴国宴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向晚就有些愣。 众人也久久没有吭声。 哪怕那个男人一直在笑,气氛却无端有点冷。 白慕川淡淡看一眼,与那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即一笑。 “幸会!” 那人慢慢走向空着的座位,“打扰了!” …… …… 第270章 ,有颜又有钱(一更) 这个男人一坐下,气氛顿时凝滞。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 浅淡的招呼里,他没有见到陌生人的意外。 “都坐都坐。” “让他们上菜,快一点。” “客人们都饿了!” 老板阿布德在门口叫完了服务员,又笑着带着那个漂亮的姑娘入座。 本就不熟的人,坐在一起,更是尴尬。 于是,好好的一顿小火锅,突然就失去了味道。 不过,大家对那个男人身份的猜测,暂时战胜了食欲,也不觉得饿。 秤砣哥?或是暗门的哪一号人物? 大家肚子里揣着疑问,不说话。 白慕川表情淡定,更不会率先开口。 静寂的几秒,仿若某种无声的较量,然后,在老板阿布德的笑声而破冰。 “哈哈哈,各位尊贵的客人,我差点忘了给大家介绍——” 阿布德站起来,指着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这位是我的朋友孟炽先生。” 顿一下,他补充:“孟氏传媒集团总裁。” 卧槽!霸道总裁?c 这是向晚第一反应。 女频小说见多了,对“总裁”两个字比较敏感。 几乎第一时间,她以最快速度,瞄了一下那位波澜不惊的总裁大人。 对方并没有看他,态度一如既往,看着亲和,其实颇有一种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可—— 她的动作却落入了白慕川眼里。 他的视线,一秒切开,微妙的小表情,向晚并没有发现。 ~ 阿布德说完,看着白慕川一行人,嘿嘿笑着,又坐了回去。 他是孟炽的朋友,并不认识白慕川。 可在他闪烁的目光里,白慕川并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 “幸会!” 白慕川重复一下这简单的两个字,慢慢抚着手边的杯子,不紧不慢地笑。 “那今天就让孟总破费了!” “……” 刚阿布德老板说给他们打五折。 结果,他直接就把买单的重任甩给了孟炽。 而且,绝口不问对方为何而来…… 孟炽笑了,“不用客气!久仰白队大名,今天有机会与白队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当!向晚仿佛听到了心脏沉下的声音。 他直接叫“白队”,显然是一个认识白慕川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白慕川之前布下的局全盘翻转。 空间里的压力,似乎变大了。 好一会,没人说话。 小火锅开着火,锅底慢慢在升温,隐隐发出火锅底料诱人的香味儿。 可这明明是一个饭局,气氛却紧张得像一个战场。 “没想到,走了这么远,还有人认识。” 论风度与应变能力,白慕川不比任何人差。哪怕孟炽突然当着别人的面点了他的名,他也没有半点惊乱的表情。 末了,还反问孟炽,“那请问孟总,有何指教?” 孟炽看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刚好是白队的粉丝,突然看到偶像,想请你吃一顿饭,又不敢贸然上前唐突,只好请了我的朋友阿布德,帮忙牵个线——” 粉丝…… 所有人都看着白慕川。 白慕川唇角一勾,眸子微微一暗。 那视线看向孟炽时,像是一把刀,要把他瞳孔戳穿。 两个人相视着,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白慕川拿过桌上的菜,慢吞吞喝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气势却慢慢变得逼仄。 “孟总太抬举我了。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不敢的人呢?” 刀尖对麦芒么? 孟炽微笑,“在偶像面前,总是局促的。” 他不冷不热的声音,听不出真假。 但从头到尾,尽管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却无法从他的话里找到漏洞。 他认识白慕川,可能是因为案子,也可能因为别的,刚好在南木碰见,请个饭…似乎非常合理。 然而—— 有一个知道白慕川底细的人就在南木,看上去也不像朋友,这让向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 “哦。”白慕川淡淡的笑,并不深问。 “那孟总到南木来,是旅游的?”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可旅游的呢? 孟炽暗叹一声,像是有些无奈,“我是来工作的。就像白队你一样。” 这个孟炽说话,很有嚼头。 如果不加后面半句,前面半句就正常了。 但多一个后缀,就让人心里凉丝丝的…… 白慕川不问,权少腾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受不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白队来南木干什么,你也能知道?这可是机密。” 权老五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这句话学了孟炽一个十足十。 加上后面那半句,能生生把对方唬住。 孟炽视线慢慢转到权少腾的脸上,眼皮动了动,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位朋友,我知道白队的工作性质,随口一猜。可不敢涉足什么机密。” “哦,我也是随口一猜。”权少腾慢幽幽地笑,“还有,我们可不是朋友。” 他说话从来不给人留脸面。 这语调,一般人怕是受不住,当场被他呛得面红耳赤。 孟炽却只是笑笑,揭过去,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那是我唐突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权少腾,而是看着白慕川,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来南木也是身不由己啊!手上有个重要项目,刚好在南木地区取景拍摄——” 有个项目?取景?拍摄? 联系到他公司的名字,向晚心里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唐元初就把疑惑问了出来。 “你们是《灰名单》的投资方?” “……” 唐元初抢话有点快。 其他几个人都古怪地看他。 一般人知道《灰名单》的主要演员也就是了,他连投资人都一清二楚。 平常看唐元初也不像是个关心娱乐圈的人啊?怎么会对《灰名单》这个剧这样了解? 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突兀,唐元初嘿嘿一笑,为自己挽尊。 “我是沐二少的粉丝,一直关注他的作品,所以,知道这个消息。” 向晚真想冲他翻个白眼。 同事那么久,从来没听过他粉沐二少。 这货,根本就是粉谢绾绾的吧? 因为谢绾绾去关心《灰名单》,甚至把《灰名单》的种种消息都查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真是挺上心的啊? 那如果谢绾绾也在南木?向晚深深看了唐元初一眼。 外人面前不揭短,她没有当场反驳他。 到是孟炽突然一笑,“好巧,我也是!” 他的笑声,成功缓解了唐元初的尴尬,大家也没有多想,反倒觉得这个有颜有钱的孟总,是一个体贴周全的男人,相当不容易。 甚至觉得,这顿饭也请得不那么奇怪了。 孟炽看着唐元初,接着又道:“刚才这位兄弟说得不错。不过,我不仅是《灰名单》的投资方,还是制作方和发行方。《灰名单》这部剧是我们公司独立打造的,也是今年最大的一个重点项目。” 第271章 ,尽兴(二更) 原来是《灰名单》的幕后人。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没刚才那么瞥了。 向晚抿着嘴,视线再一次掠过身侧的白慕川。 依旧,不见他有半点情绪。 唐元初被孟炽的微笑感染,笑着问:“老总还要亲自上阵啊?” “我个人比较看重这个项目。”孟炽笑着解释:“前阵子剧组来南木拍摄,因为水土和气候的问题,很多演员身体产生了不适,拍摄进展也不快,我代表公司过来慰问一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向阿布德旁边坐着的女人。 “好在不虚此行呀,还为公司挖到一个好苗子——这位是阿布德先生的女儿丽玛!” 孟炽跟大家说话的感觉,就像在与老朋友在随意聊天。 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又始终面带微笑,很快就消队了那种陌生人间的拘束感。 能管理一个大公司的人,果然了不得! 丽玛听到他的介绍,略垂着的头,慢慢抬起,然后站起来,冲桌上的人礼貌一笑。 “我是丽玛,很高兴认识各位好朋友。” 她的普通话,比店里其他人都好。 可仔细听,还是有浓重的南木口音。 孟炽朝她按按手,示意她坐下,又突然望向唐元初。 “你觉得丽玛与《灰名单》里哪个角色形象相近?” 啊!唐元初:“……” 刚才随便撒下的谎,马上就要被打脸了吗? 其实,《灰名单》他有看过,但也就随便翻那么几十章的水,对作品的了解程度,与他说的“非常关注”完全是两码事……对不是主角的人物,根本就记不清楚。 这下被问到,当即傻眼。 “娜达!”向晚看他一眼,接过话来,为唐元初解围,“娜达是一个民族姑娘。热情,爽朗,有银铃般的歌声,每一次在篝火旁跳舞,就会吸引众多的小伙……丽玛小姐在外形上是附合娜达这个人设的。” “对对对,拉哒,就是拉哒!”唐元初恍然大悟状。 向晚看他一眼,“不过,娜达的戏份不是很多。只有一个单元。” ……而且,结局也不是很好。 后面那句话,向晚没说,可孟炽似乎从她的眼睛里读了出来。 “是的。”孟炽轻轻撩唇,朝她一笑,视线迅速挪开,又对白慕川说:“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呢。” 这个同道中人,想表达什么? 桌上的人都有点奇怪。 向晚猜他大概是想说,大家都很喜欢《灰名单》的意思。 可为什么要看着白慕川说呢? 白慕川笑了笑,并不在意的样子,“孟总还真是任劳任怨,这么大老远跑到拍摄点来,亲力亲为挑演员也就算了,吃个饭,也不忘了谈工作。” 孟炽就像没有听出他的反话,轻笑点头:“当然,我对《灰名单》这个项目,是抱了很大期望的。” 说到这里,他慢慢一笑,望住白慕川,“了解我的人,大概都知道,这是我接手孟氏一年来,最大的一个投资案子,当然要全力以赴。” 白慕川淡淡扯一下唇,并不回答。 孟炽又看看众人,继续聊他的项目。 “《灰名单》的电视剧,只是我们打造的第一步。公司下一步要做的是电影。嗯,目前,电影项目已经进入了立项阶段,预计投资将会超过十五个亿——” 桌上寂静无声。 投资超十五个亿,那是多大的制作啊。 从另一个层面说,这孟氏是多么有钱啊! “厉害了!” 做为沐二少的脑残粉,被他这么一吹,向晚还真心期待起来。 她问:“电影预计什么时候开机啊?” 孟炽的视线,再一次转向她,态度温和有礼,“大概春节后。” 哦,还有两个月呢。 那等杀青,再上演,恐怕都明年春节了。 桌上众人,都很少接触到这个行业,开启了话匣,一个个问题就问了出来。 没想到,孟总态度一直很好,只要能回答的,对大家知无不言。 饭桌上,聊兴越来越浓。 一道道菜,慢慢上桌,火锅也沸腾起来。 大圆桌上的传菜带,一圈一圈地转动着,大家都赞着火锅的口味,把老板阿布德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包间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看大家聊得开心,向晚突然有点想笑——刚开始的逼仄感,是不是她太过敏感? 要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阿布德这边了。他会不会和暗门有联系?虽然谁也没提白慕川究竟干什么的,但这些话题一旦传出去,会不会对他们此行的任务受到影响? “大家看看还要什么菜?”阿布德不时照顾着大家吃东西,礼貌又周到,“今天晚上免单,不要客气!” 老板请客! 嗯,都很满意。 赛里木更是觉得自己家乡人好,有一点小得意,偶尔找阿布德说几句家乡话,一张脸兴奋得红彤彤的。 唐元初也时不时跟孟炽说话,打听着剧情的情况。 大家都没怎么理老板。 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了,“老板,你别管我们了,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好好好!” 阿布德笑了笑,又问:“要不,还是喝点酒吧?吃火锅没有酒,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白慕川很少说话,闻言,却转过头来,“我们不喝酒,谢谢!” 他发了话,其他人哪还敢喝呢? 大家纷纷婉拒,阿布德有点遗憾的样子。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想了想,又回头看自己沉默的女儿。 “丽玛,去拿一瓶酒来,给贵客们敬上一杯。” 民族人一般比较热情。 但丽玛姑娘一直很少吭声,这倒是与向晚最开始对她“万种风情”的判断有些不一致。 闻言,丽玛点点头,低垂顺目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她拿回来一瓶茅台。 刚才在菜单上,向晚并没有看到有这个酒。 也就是说,这是老板自己的私藏了。 丽玛将酒倒入一个玻璃杯里,端起来,“各位哥哥,小妹敬你们一杯!” 美女举杯,让一众爷们儿怎么办? “你们饮料带酒就行!”丽玛并不为难别人,朝众人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然后,她又倒满一杯,敬孟炽。 “第二杯,敬孟总,多谢孟总赏识提携!给我一口饭吃!” 话音未落,又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哇哦!这姑娘!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嗨了起来。 然而,不等众人回神,丽玛的第三杯酒又斟满了。 她没有再敬众人,而是慢慢回头,看向阿布德,眼圈莫名有一点红。 “第三杯敬爸爸,感谢爸爸对丽玛的养育之感。” 不给阿布德反应的机会,她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 饭桌间有刹那的安静。 礼敬客人也就算了,自家父女也需要这么慎重吗? 难道是这个民族的习惯如此? 众人疑惑着,都劝她点到为止可以了,不要再喝。 阿布德却摆摆手,笑说:“没关系的,丽玛酒量可以的,很可以的。” 他说着,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对桌上众人说,“感谢贵客们光临,感谢新老朋友的照顾,大家碰一个,一起祝福我们的缘分!” 有人提议,当然得响应。 于是,饮料杯举起来,大家象征性地碰了下。 除了阿布德父女,其他人都没有喝酒,孟炽也没有。 因此,一阵祝酒后,只有丽玛一个人面红耳赤,略带小麦色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淡淡的暗红。 她的酒量,并没有她父亲说得那样好。 阿布德也喝了两杯酒,但脸上没什么变化,一直在对孟炽说感激。 孟炽没什么情绪,等他说完,突然清了清嗓子。 “阿布德,有个事,烦请你帮忙。” “你说你说!”阿布德拍着胸膛,认真脸,“你们都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案。” 孟炽淡淡一笑,“我这几位朋友——”他看向白慕川一众人,顿了顿,慢声说:“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在外面,不要乱说。知道吗?” “啊?”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人? 阿布德似乎有点不懂,张着嘴看他。 “你不认识他们。只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就行。”孟炽脸上带着笑,“这样也不会为你自己惹上麻烦,懂吗?” 阿布德似懂非懂。 但他把能火锅店开在这里,又哪是不懂事的人? 听完,他连连点头,“我懂我懂,他们都是孟总的朋友,我并不认识。” 孟炽满意地笑了。 其他人却满腹的疑惑。 并没有人要求孟炽做什么,可他主动为大家避免了一些风险。 这个人——只是缜密友好?还是实在有可疑? 孟炽悠然自在,表现像一个可圈可点的好朋友。 “对你们的工作,我多少了解一些,能不麻烦的地方,尽量不要惹麻烦,是好的。” 他状若解释地补充了一句。 众人笑着感谢,“多谢孟总理解!” 孟炽笑,“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用客气。以后说不定我也有让大家帮忙的地方呢?” “好说好说。” 一场饭吃下来,大家都很尽兴。 只有白慕川,从头到尾没什么话说。 吃完饭,众人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之前,孟炽给白慕川递上一张名片。 “我们剧组的人,都住在南木宾馆。我应该也要在南木待上一段时间,白队,有机会出来喝茶?” 南木宾馆? 原来《灰名单》剧组也在? 向晚今天入住的时候,完全不知情—— 她侧头看着白慕川,看他淡定地接过名单,朝孟炽不冷不热地点下头,表情并无半点意外。 “好,再会。” 莫名地,向晚有一点怀疑,这货不可能跟她一样,事先完全不知情吧? 难道,谢绾绾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 南木宾馆的大厅里,灯光并不太亮。 除了前台有两个值班的,即看不到入客旅客,也没有什么走动。 这里安静得,完全不像住了一个剧组的样子。 不过也可能,在南木,并没有人追星。 而剧组,白天出去拍戏,回来时间也不确定—— 向晚一个人脑补着,挽着白慕川的手上楼。 电梯在十楼停下,大家说着晚安,各自散去。 走到房间门外的时候,权少腾特地碰了一下白慕川的胳膊,“哥们儿,悠着点啊,明天还有任务!” 白慕川白他一眼,“滚蛋!” 权少腾指指自己的房间,“还有,不要忘记你的隔壁还有一朵民族幼苗。身心健康会受影响的!” 白慕川斜他一眼,“眼睛好了?” “……” 叮!权少腾刷卡,飞快进门,关上。 两个男人开玩笑,向晚笔直向前,只当没有听到。 开了门,换掉鞋,把大衣挂好,她站在原地等着白慕川。 白慕川进门,换鞋时突然抬头,看一眼她的表情,“怎么啦?” 向晚懒洋洋看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早知道谢绾绾在南木拍戏啊?” 白慕川:“……” 有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叫女人! 白慕川斟酌着,顽强的求着生存! “这个事情,我并不是听她说的——” “也就是知道了?”向晚挑了挑眉。 “嗯,刚知道不久。”他求生欲望很强,说完喟叹一声,环住向晚的肩膀,把她轻轻纳入怀里,“傻妞儿,到现在还在吃醋啊?” “……” 向晚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不!”她认真看他,“刚才的问题只是序言——我只是看看你的态度。正式问题,现在开始——” 第272章 ,因为爱你(一更) “咳……” 白慕川握住拳头,凑到唇边咳了咳,好不容易忍住没有笑出来。 “好吧,向晚大大,我懂了。请问,审问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呀?我可不可以申请先洗个澡,香喷喷地坐在你面前,再供你蹂躏?” “啧!蹂躏都出来了?”向晚赏他个白眼,“想逃避!” “不敢,大人!” “你才是大人呀——”向晚歪着头看他,嘴角还挂着笑。 笑得好瘆人! 白慕川正经脸,俊朗的眉往上一扬,“那好吧,元芳,你问!” 说罢,大概觉得站在屋中间说话略怪,白慕川拉着他,坐在床边,然后自己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她的面前。 “请开始你的表演!” “讨厌!”向晚差一点被他逗笑。 她唇角扯了扯,沉吟几秒,终于沉下心来,问他。 “你认识孟炽?” 白慕川:“为什么这么问?” 向晚眯起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睛看入他的心里。 “他进门的时候,阿布德介绍他的时候,还有,他说自己是《灰名单》投资人的时候,我没有从你脸上看到什么意外的表情……” “意外?”白慕川神色极淡,呵一声,笑得有点凉,“小向晚,你看我什么时候意外过?” “……”好像是很少。 “这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她发怔,白慕川抬手撸一下她的脸,被她白嫩嫩的触感取悦,又愉快地抬抬眸,牵过她的手。 “唉!我的傻妞儿,你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这一声叹息里,饱含浓浓的宠溺。 差一点,向晚就问不下去了,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抱住他。 可惜,他越是这样,向晚的疑惑就越难解释。 她抿着嘴,反手紧握他的手。 “那他说是你的粉丝?又怎么解释?” 白慕川笑了。 “宝宝,你不会连男人的醋也吃吧?” 他笑起来很好看,薄薄的两片唇,微微一扯,目光深邃而专注,这样盯着一个人,像个谋杀心脏的杀手。 向晚心里一荡。 “少扯!”一秒回神,她哼声,不看他的脸,“反正我觉得你俩的关系有点不正常。” “……我跟一个男人,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不正常。”向晚不讲理了,朝他翻个白眼儿,“你没听过吗?女人捉奸的时候,智商堪比福尔摩斯!” 连捉奸都用出来了? 白慕川哈哈一笑,猛地抱过她。 “我的傻向晚!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笑声一过,他又敛住表情,淡淡地说:“不瞒你,以前我是知道孟氏,也知道孟炽。但仅限于知道,与他本人没什么特殊交道。” 向晚不太相信,“真的?” 白慕川点头,“比珍珠还真!” …… 对他这通解释,向晚不能完全相信。 但是,她也没法再继续追问了。 白慕川的为人,她是了解的。 目前为止,恐怕除了她,没人敢这样面对面质问。 他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她解释,已经不易。 两个人还在恋爱的阶段,她可不想让自己以后变成一个唠叨婆。 于是,向晚换了话题,“明天有什么任务?” 进门的时候,她听到权少腾的话了。 白慕川看着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捋着她的头发玩,“去拜访一下秤砣哥。” “啊?”向晚有些吃惊,“你知道他在哪里?” 白慕川拿过手机,“大梁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向晚瞄了一眼,哦一声,大概了解了。 “会不会太冒险。” 深入狼窝,他们就七个人而已。 白慕川像看穿了她,淡淡一笑,“目前121案没什么进展,是时候逼一逼了。我们联合了张队,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放心吧。” “行吧。那今天晚上咱们早点睡!” 白慕川目光一深,似笑非笑,“嗯,咱们一起睡。” “……”这个男人。 向晚对他有些无语,他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逗你呢。快去洗洗,早些休息……” 向晚与坏坏的视线撞上,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你不是急着洗吗?你先去……我看能不能再写一章。” 明天要出门,她怕时间安排不过来。想先存一章稿子,免得到时候办事的时候着急,写不出来就得断更。 白慕川也不反驳,“好。我先去洗。一身火锅味儿。” “嘿,吃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向晚坐到椅子上,一边打开电脑包,一边跟他聊天。 “这不是为了你吗?舍命陪君子。” “得了吧你,说得就像你不喜欢吃火锅似的——” “别不信!真不爱。不过现在爱了,因为爱你,所以爱火锅。” 以前的交往里,他没有认真说过“我爱你”。虽然这一句听着也不是太正经,但向晚还是没有按捺住,心脏怦怦乱跳,几乎快要悬到了嗓子眼儿—— 看她红着脸害怕的样子,白慕川勾勾唇,去了浴室。 “去!我差一点信了!”向晚冲他挺拔的背影恨恨咬个牙,打开了电脑。 习惯性的,她先开后台,刷了一下书评。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每天风雨无阻“招收打字员”的骗子广告,没有看到“大神的诱惑”。 被那个案子揪着心,向晚心里是极为排斥看到那种消息的。 看了一下干净的评论区,她松口气。 “嘀嘀嘀!” 消息来了。 向晚看了一下,是方圆圆。 “表姐,你还在西市吗?” 上次两个人聊天时,向晚告诉过她自己在西市,不过,这两天还没有跟她联系过。 向晚愉快地翘起唇角,“是的啊。想我了?” “哈哈哈哈,是啊,超级想。”方圆圆发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接着又说:“要不要我来看你啊?” 呃!看她? 向晚看看这个远在南木的宾馆,无奈一叹,回复她。 “不用啦!最近姐在这边忙着呢。你来了也没时间陪你!” “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重色轻友!陪男人就可以,陪我就没时间?” 方圆圆说着,不等向晚回复,又补了一句。 “别以为我多想见你啊!我只是跟两个朋友约好一起来西市旅游。大姨知道了,让我给你带点吃的过来,再顺便看看你。我啊,奉旨探亲而已!” 方圆圆有空就喜欢出去玩儿,有点小文青。 她平常的酒肉朋友,也比向晚多出不止一打。 对此,向晚没有太意外,转而问她,“那你什么时候来?” 消息发出去,方圆圆隔好一会才回复。 “我刚和他们预计过了,大约是周末过来。反正锦城有直达西市的高铁,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过来玩两天,我们就回来上班!” 向晚:“噢噢噢,看来确实不是为了来看我的,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哼!顺便看看你,抚摸你,安慰你……” “可惜。我不在西市。”向晚不得不老实交代。 一看这话,方圆圆马上恼了。 “向晚,你躲着我?” “……你有什么值得躲的?没跟你开玩笑,我离开西市了。两天前。” “哪里浪去了?”方圆圆奇怪地问。 “南木。”向晚想了想,觉得对她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去西市好好玩吧,美食街的东西也是好吃的,西市的小哥哥也是威武雄壮的。嗯,如果周末的时候我能回西市,再给你联系。” 西市离南木太远了,方圆圆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算了算了,不要联系了,反正你又不爱我。” “谁说的,我最爱你了。” “得了吧!”方圆圆啐她,末了又谈工作,“怪不得最近这两天更新不给力呢。” “……哪有,我很卖力好嘛?一路奔波都没忘了码字。” “一鼓作气地更吧!我先给你透个风啊,给你点力量。那个咱们网站准备开年会了,你更新好一点,成绩就会好看一点,到时候受邀参加年会,万一拿个奖,你这书,不就有出头的机会了吗?” 说得好有道理。 可哪有说得那么容易? 向晚不敢想太多。 “行了,早点休息吧,大美女。我去码字了。” “行行行,赶紧滚!” 方圆圆没好气地怼她。 其实,朋友约她的时候,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向晚在西市,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结果她要去,向晚却不在,又不好意思再拒绝,方圆圆有点郁闷。 向晚了解她的性子,哄了几句,又问了一下谭云春的情况。 结束话题,向晚开启了疯狂的码字模式。 …… 第273章 ,我家只有公主(二更) 白慕川擦着头发出来。 橙黄的灯光温暖如水,向晚在灯下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白慕川在她背后站了半晌,她没有动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叹口气,默默拿了宾馆里的旷泉水烧开,然后倒了一杯放到她的桌子边上。 “烫,凉一会再喝。” 听到声音,向晚这才有了反应。 她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有笑,“谢谢亲爱的!” 呵!小嘴真甜。 白慕川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加油!” “好的。”向晚握了握他的手,“那我继续了?” “嗯,我去老五那边坐坐。” “行。” 这会才晚上十点。 对他来说,睡觉有点早。 而且明天有行动,向晚猜到他们会讨论一下,不便参与,正好趁机码字。 …… 白慕川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看一眼埋头在电脑前的女人,没有出声打断他,一个人默默出了房间。 刚刚拉上门,一转头,就看到从房间出来的权少腾。 两个人相视一眼,权少腾嘿了一声,笑了。 “干嘛去?你的小媳妇睡了?” “她工作呢。”白慕川抬抬眉,“上哪去?” “我还能上哪儿?二楼不是有个浴足中心吗?我去泡下脚,舒缓一下。” 之前队里有规定,出任务期间,不能私自脱队,没得到允许,也不能随便离开宾馆。 但还真没说过,不能在宾馆内部活动。 白慕川看他一眼,冷斥,“少爷毛病!” “这不是闲的吗?”权少腾哼笑一声,那眼神像刀子似的,都恨不得剜死他了,“要不是为了你,小爷会大老远地从京都跑到这鬼地方来吃苦?” “所以呢?”白慕川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笑,等待他的下文。 “当然是陪我去啊!”权少腾下一秒就过来拽他,“走吧!” …… 进电梯前,白慕川给向晚发了一条消息。 “隔壁老五请我去二楼泡脚,你写好了告诉我。” 向晚很快回复,“好。” 简单一个字,没说反对,也没有情绪。 老实说,白慕川有点摸不准女人的想法—— “瞧你这点出息!”权少腾讥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按了电梯,“小白,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庆幸!” “庆幸什么?”白慕川随意问着,心思不在他身上。 “庆幸我是单身啊!”说完,权少腾又懒洋洋一笑,“单身真的太舒服了。这样一想,我都不想使用明年的桃花运了!” “……” 占远那么一说,还真信? 白慕川淡淡笑他,“这借口完美!” “什么借口?” “交不到女朋友呗!” “找揍是吧?” “眼睛不痛了是吧?” “靠!”权少腾推了推依旧挂在鼻梁上的墨镜,帅气的捋下头发,“你难道不觉得女人太麻烦了吗!” 白慕川耸耸肩膀,看着电梯间跳跃的数字。 “不觉得。” “抖m吧你!” “……” “你想想,你得哄着她,护着她,还得猜她心思,不一小心就得罪了她,妈的,公主病又犯了,你还得去追——啧啧,想不通为什么要自找罪受呢?” “得了吧。那是别人家的公主病。”白慕川用炫耀的目光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家,只有公主。” “你没发烧吧?” 权少腾语重心长一叹,“是游戏不好玩吗?是酒不好喝吗?是工作不够辛苦吗?” 白慕川被他逗乐了,“傻叉吧你?” “哥们儿!”权少腾揽住他,摇了摇头,“你是完了。看你的样子,完全就是入魔了!” 白慕川凉凉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权少腾斜视他,唇着挂着一抹凉意,“说说看,乐在哪里?” 白慕川视线深了深,“等你智商长齐,就懂了。其乐无穷!” “哇操!淫荡!” “到了!” …… 叮! 电梯到了二层。 两个人出去,白慕川转头,目光一眯。 从左侧另一乘电梯下来的是两个熟人。 孟炽和戚科。 没错,《灰名单》男一号戚科。 这个一直活得低调,从宣传上来看,几乎是活在叶轮阴影里的戚科! 四人见面,两组男人,皆是一愣。 彼此点个头,算是招呼。然后,孟炽和戚科走在了前面。 …… “操!” 权少腾看着那两人的背影,问白慕川。 “跟孟炽一起那男人,看着有点面熟呢?” 白慕川不动声色,视线在那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原来你喜欢这款的?” “咦,这话,怎么个意思?” “字面意思。” 白慕川说完,走入了浴足中心。 “喂!”权少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咬牙跟了上去,一巴掌拍在白慕川的肩膀上,等他吃痛回头,权少腾又嘻笑着抚了抚他的肩,直接将他的揽住,笑得有些暧昧,“我喜欢你这一款的。” “……”白慕川斜他一眼,不说话。 “你不觉得他俩有点奇怪吗?”权少腾问。 “哪里奇怪?” “说不出……”权少腾想了想,最后没有结果,“就是觉得怪怪的。” 白慕川任由他勾肩搭背,等浴足中心的服务小姐迎上来,他才突然转头,给了权少腾一个宠溺的笑,“很gay对不对?” “并不……” 他俩看着都挺男人的。 从着装到风格,外形,并不gay。 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权少腾想着,发现服务小姐看他的目光……有点暧昧。 然后,再看白慕川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算计了,赶紧把手从他肩膀上放下来。 ……妈的,他刚才的样子,好像更gay啊! 浴足小心的技师有男有女。 白慕川和权少腾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男技师。 去包间时,白慕川好笑地看他,“我是有女朋友的人,选男技术很正常,而你——” 他目光落在权少腾的脸上,“结合你先前那些针对女性公主病的发言,我严重有点怀疑你的性向。” “毛病吧你?”权少腾懒洋洋晒笑,“也不看看小爷谁……” “老五!”白慕川凝重了,“你可千万不要喜欢我,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滚你——!”权少腾哼一声,恨不得踹飞他。 两个人说笑着,路过一个包间时,随意一瞥。 不巧,孟炽和戚科在里面。 两个女技师在为他们做浴足前的准备,他俩的沙发紧挨着,在小声说着什么,头挨得很近。 其实这很正常。 最关键是,看到孟炽和白慕川时,戚科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那就不太正常了。 “我想起来了!”权少腾走到白慕川身边,“那男的是个明星吧?《灰名单》男主。” “嗯。”白慕川点头。 进了包间,坐下来,他舒展舒展身体,仿佛在思考什么,一直不说话。 权少腾却突然压着嗓子,发出一声笑,“小白,我觉得你这戏,快要唱不下去了呢?” “怎么说?”白慕川慵懒地阖起眼。 “南木来了一个《灰名单》剧组,知道你身份的……越来越多。” 白慕川没有反驳。 安静地坐着,过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你有没有发现,狂风暴雨要来了?” 权少腾嗯一声,双眼微微一眯,“我就说吧,你的戏要演砸了。” 白慕川:“……” “剧情。”隔了半秒,白慕川转头,深深看他一眼,“快到高丨潮了。还有——我不是演员,我是编剧。” “……” 安静了一瞬。 技师微笑着进来了。 权少腾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笑叹一声。 “那你为我安排的什么角色?” “保安!” “滚!” …… 权少腾以为白慕川是说笑的。 没想到,他认真的。 从浴足中心回房的时候,他告诉权少腾。 “老五,明天你不用跟我们,你和向晚留下来。” “我靠,没有搞错吧?”权少腾俊美的双眸几乎瞪出刀子来,“小白,你他妈在跟我扯淡?” “不是。” “我是行动队的!”权少腾压着嗓子吼,就差拎他领子了。 “我知道!”白慕川慎重地看他,双眼认真而严肃:“南木形势越来越复杂,你也看到了。我希望你留下来,是为了接应我。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懂吧?对别人,我不放心。” 一旦他们此行发生什么状况,权少腾还可以与南木警方联系,再带人帮忙。 这个安排是合理的。 权少腾有些愤愤,“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白慕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智商不行!” “你他妈的——”权少腾哪是智商不行的人?只不过经常被白慕川狂怼,他太容易在白慕川面前生气狂躁了。 人一旦生气,智商就会下降。 “行!我不跟你扯!”权少腾拿出房卡,指了指他,“但你的小女朋友,可不是听话的人……我不负责的。” “必须负责!”白慕川笑着看他一眼,转身回房,“晚安!” …… 第274章 ,送宵夜的(一更) 房间里,安静一片。 向晚揉了下疲乏的眼睛,站起来伸了懒腰,刚准备给白慕川发消息,就听到门响。 她回头,门开了。 “呀,这就回来啦!?” 白慕川朝她一笑,“写好了?” “是啊!”向晚转了转脖子,疚意地说:“我今天想多写一点,怕明天出去就没有时间……不好意思啊,一直没有陪你。” 谈恋爱的时候,相处是一门艺术。 而冷落男人,是大忌。 向晚看他表情晦暗不清,猜测着他的情绪,略略不安。 “我今天是不是写得太久了?” 见她笑得僵硬,白慕川扯了扯唇角,站在门口看她,好半晌没有出声。 向晚抿一下唇,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怎么啦?真的生气啦?” 白慕川哼笑,“我的样子像生气?” “哦。原来没生气啊。”向晚抬手捏他的脸,玩笑道:“那为什么魂不守舍?该不会是去浴足中心,碰到什么漂亮的小姐姐,丢魂了吧?” “漂亮的小姐姐没见到。”白慕川挑挑眉,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丢到床上,然后压了下去,在向晚的惊叫声中,他笑着侧过身,撑着胳膊看她狼狈的样子,又在她鼻尖上捻了一把。 “——不过,漂亮的小哥哥到是有。” “嗯?”向晚故意逗他,惊喜地瞪大双眼,从床上翻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长什么样的小哥哥?有你帅吗?” “当然没有!”白慕川黑着脸,一个爆栗敲在她的头上,又恶狠狠捧住她的脸,扯得变了形,听到她唉声惨叫,这才松开手。 “孟炽和戚科。” “啊?”向晚点点头,“那不奇怪!” 白慕川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怎么说服向晚明天不跟任务,然后,随口就把浴足中心的见闻说了一遍。 “隔壁老五非说人家有问题——”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向晚黑亮的眸子闪着光,“gay?私下约——?” 她一脸八卦的小样子,惹得白慕川失笑。 “腐女的世界,直男不懂。” “你连腐女都懂哦?不容易,小白先生。” “!”白慕川看着她甜甜的笑容,慢慢收住表情,叹息一声,“小向晚。” “嗯?”向晚乖乖拉着他的胳膊,见他半点不说话,又凑过头去,“干嘛?欲言又止,心里有鬼对不对?嗳,不会真背着我做了什么吧?” “……” 沉默。 半分钟之久,白慕川慢慢开口。 “明天,你留在宾馆。” …… 他多虑了。 说服向晚,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口舌。 向晚虽然心思敏感,在有些方面会比较执拗和过余认真,但并非一个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女孩子。 听完他的解释和顾虑,向晚认真地点头。 “那行。你们注意安全,随意保持联系。我在宾馆等你回来。” 白慕川长舒一口气,对这个女人更是心疼得紧。 “我就说嘛!我家只有公主,没有公主病。” “嗯?”这话怎么说的? “谁公主病啊?” 白慕川笑着勾勾唇角,轻轻抚着她垂下的头发,并没有把权少腾卖了。 “不是网上经常有人说吗?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公主病。” “去!”向晚翻个白眼,为女孩子们平反,“那是纯直男癌的反社会论调!大清都亡了,他们还想享受封建社会的男人待遇,容不得女人有点个性,容不得独立自主……找个女朋友,恨不得人家像保姆一样伺候他,做不到,就说公主病!” “……” “其实啊,这种男人一般都没有能力。没有能力宠爱女人,才会跟女人斤斤计较!” “!”白慕川笑叹,“女人,我就说了一句。” “嫌我唠叨了?” “不,我就是突然发现——”白慕川端详她的脸,“小向晚,你有一点大女子主义啊?” “去你的吧!”向晚被他逗乐了,突然揽住他的脖子,凑上去挨挨蹭蹭的,笑声温婉又小意,“其实人家是小女人哒。大爷,求饲养!” “别勾引我啊!”白慕川呼吸一窒,“一会有反应了……” “哈哈哈……” ~ 愉悦的笑声里,白慕川手机传来嘀的一响。 嗯,信息提示音,清晰入耳。 白慕川看了一眼,不说话,却瞄向晚。 这么敏感的小眼神,哪能逃过向晚的眼? 她笑:“谁啊?” 白慕川有点头大:“谢绾绾。” 哦!女人在感情方面,战斗意识极强,向晚第一时间竖起了羽毛,“说什么呢?” 白慕川:“说买了麻小,啤酒,要来请咱们吃。” 他特地加重了“咱们”两个字,意思不是为了他。 然而,向晚并不怎么领情,挑挑眉梢,似笑非笑:“不用粉饰啊!主要是看你来的。我跟她又不熟。” 白慕川:“……” 看他的样子,向晚笑了起来。 “我不在意的,让她来吧!毕竟是你的好哥们,这么久不见,异地重逢,同住一间宾馆——你要是拒绝,她不记你仇,肯定记我!到时候啊,你也不好做人不是?” “这个嘛……” 白慕川觉得这种话题,说什么都可能产生歧义。 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并且把决定权交给向晚。 “随你!在咱俩家,媳妇的话,就是圣旨!” 呵呵!向晚翻个白眼,“别贫了!叫她来吧,虽然我不想她,但对麻小,还是很想念的!” 说来也是巧。 今天晚上的章节里,向晚刚写到了吃麻辣小龙虾。 南木的伙食水平太差了,她写的时候,一边写,一边就馋得流口水,哪知道刚刚写完,就有人把麻小送上门来? 这个哪里能拒绝? “没有吃货的心,却有吃货的胃。行吧!那我同意了?” 白慕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然后当着向晚的面给谢绾绾发消息。 一边发,还一边念:“多带一点,我媳妇儿都馋了!” 向晚:“……” “白慕川,我不要脸的啊?” “脸放我兜里就行,我给你护着!” ~ 两个人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很快,外面响起嘭嘭的敲门声! 晚上十一点,对都市男女来说,还是太早。 但南木城,早已安静一片。 他们说,南木老百姓晚上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因为治安太差。 所以,谢绾绾的敲门声听着额外激烈,节奏也快,透露着主人公浓浓的不耐烦—— 不过,很符合谢绾绾的人设。 向晚看白慕川不动,肘他一下,“去啊?” “是!”他抱住向晚,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一副新好男人的样子,“老婆吩咐,马上照办。” 噗!向晚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 谢绾绾一来,这家伙就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得罪了她。 嗯,挺有意思的。 看来以后,可以跟谢绾绾多多交往一下—— 门开了,谢绾绾好听的声音,有点毛毛躁躁的。 “敲半天都不开门,你俩搞啥呢?” “……”白慕川不出声,看着她的背后。 除了谢绾绾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尴尬的唐元初。 怪不得他俩快把门给敲烂了,原来两个人手上都不得空,一人拎了……差不多七八个大盒子的麻小,还有啤酒,小吃什么的。 人还没有挤进来,味道就已经传进来了。 向晚条件反射咽了一下唾沫。 “哇,带了这么多?” “嘿!”谢绾绾看她一眼,很随意,“来搭把手啊,姑奶奶!让一个国际巨星拎着两手的麻小站在门口,胖得进不来门,你觉得合适吗?” 噗! 国际巨星今天可以说相当低调了。 头戴帽子,大框眼镜,一个口罩挂耳边,拎着麻小手不空—— 向晚看着这样的谢绾绾,讲真,没有半点吃醋的心思。 “人长得美,就应该多劳动!”向晚笑着过去,接过一手的盒子,又看白慕川,“喂,帮忙啊!” 白慕川,“好!” 没命令,不敢动! 见状,谢绾绾长嘁一声,“我真想骂人!小白,你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刚刚说完,她又投给向晚一个羡慕的表情,“这驭夫术,绝了!回头传授两招!” “没问题!”向晚跟她玩笑,末了,又敛住表情,“不过,你首先得有个男朋友吧?!” “扎心了!老铁!”谢绾绾叫着,突然一怔。 好像这时才想到有个唐元初,她转身,“哎,你傻的啊?不会动?赶紧拿进来啊!” 唐元初脸上有些臊。 但仔细看,还有一丝难掩的喜悦飘浮在眼底。 “我等你先进去啊,就怕盒子上的油蹭到你的衣服!” “……” 谢绾绾扬扬眉头,过去接他手上的盒子,“赶紧的!” “我自己,可以的!”唐元初说着,硬生生挤进来,拎着盒子放在桌上,帮着白慕川解包装。 向晚在旁边看着,突然弯了弯唇角,打趣地问。 “大晚上的,你俩怎么会在一块?偷偷约——吃鬼饮食去了?” …… …… 第275章 ,生猛的样子(二更) 一个约字,在向晚戏谑的眼神里,意味深长。 唐元初解塑料袋手,微微一顿,当即不自在的轻咳一下,赶紧否认。 “没有没有——” 那样子太像做贼心虚了。 反是谢绾绾表情自在,没半点异样。 “约什么啊?我今天刚拍完戏回来,肚子空着,什么都没吃呢!这不,听说你们在南木,而且就住在南木宾馆,马上就去买了好吃的送来。你们就说吧,服务周不周到?这样的朋友值不值得交?” 白慕川一笑了事。 向晚慎重地点头。 “值!非常值。如果每天送宵夜的话!” “美得你啊!” 南木没有美团,也没有饿了吗,买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去拎。 谢绾绾来南木比他们早,把当地的美食都尝了一遍,这一家麻小是她吃过最好的。 “一个人拎不过来,我就给这小子打电话,让他来帮我的!” 这小子——好奇怪的三个字。 唐元初不太喜欢,撇了一下嘴。 谢绾绾说着,又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的表情。 “还好,小子够听话!一个电话就来了!” 唐元初:“……” 他脸上的尴尬写得明明白白。 过一秒,他站起来,瞄谢绾绾一眼,“我去洗手!” 其实谢绾绾没有说的话,唐元初心里清楚。 她拎不动东西需要他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是她一个人不方便来打扰白慕川和向晚。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给谢绾绾的避嫌的! 但即便这样,他也很欣喜,不会有被人利用的感觉! 至少,她需要他。 而且,第一个想到他。 ……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南木宾馆?” 这是白慕川在谢绾绾入屋后,问的第一句话。 他想了解的是事情的经过,但在谢绾绾听来,却是为了不让向晚产生误会的意思。 因此,谢绾绾坐下来哂笑一下,回答得一清二楚。 “戚科告诉我的!他说在二层的浴足中心遇到你?有这回事吧?” “嗯。”白慕川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谢绾绾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眼一弯,又瞥了过去,“你这就很不对了啊,老铁。明知道我在南木,来了也不吭一声。咋的?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 白慕川无言以对。 “工作忙。” “可拉倒吧你!” 谢绾绾说着,戴好手套拎出一个小龙虾,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我看你啊,就是重色轻友!” 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言笑不止,谁也不冷落。 可向晚认识最初的谢绾绾,那个有点冷漠有点高傲的女人。所以,向晚看得出来,她今天晚上在竭力表现一种“汉子性格”,就像真把白慕川当成自己的同性朋友一样。 同时,谢绾绾又试图轻松地为她营造一种舒适自在的相处方式。 哪怕她是演员,想来也是太不容易的。 向晚突然有一点同情这个女人。 那么不堪的人生经历,一定会让她的心思变得敏感。 而且,也会非常缺爱和安全感吧? 向晚心里一恻,坐到谢绾绾的身边。 “我们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你在南木。” 这是为白慕川解释,也是为了安抚她的心情。 谢绾绾唔一声,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入嘴里,“那就饶你们一次。” “谢谢巨星!”向晚说笑着转头。 白慕川沉着眉在戴手套,却不知在想什么,全神贯注—— 向晚默了默,慢慢敛住神色,凝重地问谢绾绾。 “除了戚科,还有别人知道白慕川来南木了?” 谢绾绾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 怔了一下,她摇头,“应该没有吧?怎么了?” 向晚眯起眼:“戚科单独给你一个人说的?” 谢绾绾点点头,又去拿出一个小龙虾,“刚好在电梯间遇上。” 向晚突然想到白慕川回来说的“八卦”,又小声问:“他一个人?” 谢绾绾剥虾的动作停下了,“对啊?怎么了?” 向晚轻笑,“没什么。” 谢绾绾眉头拢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看她的表情,向晚突然觉得,也许他们的猜测,不仅仅只是猜测呢? “不是。” 娱乐圈的事,不知真假,向晚觉得直接扒人家的隐私不太好,看了白慕川一眼,又小声说。 “白慕川过来的任务是保密的。其实没有告诉你,也是因为这个——可现在不小心和戚科撞上,算是被认出来了。这事儿吧,知道的人多了,怕惹麻烦。” 谢绾绾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要不,我嘱咐他一声?” 向晚:“你们关系好吗?” “还成!”谢绾绾说:“戚科是老实人,好相处。不像那个叶轮——” 说到叶轮,她的表情就是一脸嫌弃,“幸好不是让叶轮遇上,那就没法给你保密了。” “哈!” 相处越久,向晚越发现谢绾绾性格里的率直。 “叶轮这人很难相处吗?” “超级!”谢绾绾冷冷的,“不!比超级难还要难。” “……” 这评价! 向晚不好继续。 只是对白慕川身份泄露的事……隐隐有一种不好的第六感。 有一个知道,就会有n个人知道。 那明天,他们还能按原计划去见秤砣哥吗? …… 思忖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向晚不说话,白慕川不说话,谢绾绾一个人说不下去,气氛突然僵滞。 幸好,唐元初出来了。 三个人分别去洗了手,坐下来围着桌子剥龙虾。 不到一分钟,向晚就开始愁了。 “你们买太多了,吃不完!” 白慕川:“要不叫隔壁老五?” “只叫他吗?”向晚问。 如果只叫权少腾,加上唐元初也在这里,到时候让其他人知道了……不得骂人啊? 白慕川头大。 “算了,我群里发一条消息吧,要来的就来!” “这样好!” “好端端的二人世界——”白慕川满脸不高兴,绷着个黑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绾绾抢白了,“来日方长!急什么你?女朋友又不会飞了?” “……万一飞了,谁赔我?” “我赔啊!要几个,有几个?某宝九块九包邮!” 听他俩说话,还是很熟悉的感觉。 可向晚心里面,却没有当初那么大的涟漪。 人一旦想明白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 谢绾绾和白慕川,那个时候把对方引为朋友,大概有过很多不为人知的经历吧? 只是白慕川不告诉她,她也无从知晓。 …… 收到消息过来的人,只有权少腾和赛里木。 屠亮在跟他老婆孩子视频,不舍得离开房间,丁一凡性格比较不合群,对这些热闹不太喜欢参与,而且他已经睡下了,十二月的南木,晚上冷得出奇,他舍不得被窝。 权少腾是太无聊,加上好热闹。 赛里木是对家乡的一切,都有热情。 于是,四个人的宵夜,发展到了六个人,小龙虾任务,完成度就高了。 “还有酒——”谢绾绾咬着小龙虾,指着酒喊唐元初,“那谁,别顾着吃,把酒开了啊!” 那谁,哪个谁啊? 唐元初瞥她一眼,默默地用牙齿当开瓶器。 “有谁要喝?”谢绾绾问。 “我不喝!”赛里木第一个回应。 “也没叫你!还是个孩子吧?”谢绾绾嫌弃地看一眼他瘦不拉叽的小身板,望向权少腾,“喝吗?帅哥?” 权少腾微微一笑,“喝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又没什么事。 谢绾绾把唐元初开好的瓶,递了一瓶给他。 这一抬眉,刚好发现权少腾差不多颜值巅峰的脸,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不管男人女人,看到长得好看的,难免会多注意一下。 然而,就这一眼,却把唐元初满腹的酸水都看出来了——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我也要喝!” 谢绾绾转头,给他一个不太好的眼风,“你小子不是不能喝吗?” 酒吧那次,唐元初是拒绝喝酒的。 实际上,他从来没在谢绾绾面前喝过酒,酒量也确实很差。 但为了男人的面子和尊严,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那是要开车!今天又不开车!” “哦哦哦,开车,开车。”谢绾绾递一个没开的酒给他,“自己开!” “不都是我开的吗?”语气听着,不太好。 “……”谢绾绾认真盯看他一眼,“什么毛病?” 唐元初不出声了。 低下头,认真开酒,然后嘴唇对准瓶口,狠狠灌了一口。 “咳咳!” 太急,一下呛住,咳得面红耳赤。 “我去!看着好像很生猛的样子——结果,帅不过三秒!” 谢绾绾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讥诮。 这可碎去了唐元初一颗玻璃心了。 唐元初眼圈红了。 不知是咳的,呛的,还是伤心的…… “我帅不帅,关你什么事?” 他突然飙火,震住众人。 谢绾绾错愕地转头,看着他—— 第276章 ,真心话(一更) 他生气的样子,有点狼狈。 一种被戾气外表遮盖着的狼狈。 这情形,向晚其实有点紧张,怕两个人吵起来—— 毕竟谢绾绾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人,粉丝心里的小公主啊,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啊!哪容得下别人这么吼她?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紧张的气氛里,谢绾绾突然站了起来。 向晚心弦一绷,正准备拉架——却见谢绾绾突然抽了一张纸。 “赶紧擦擦吧?鼻子都快喷酒了!” 她手上拿着一张纸,递给唐元初。 好突兀!所有人都呆住了。 呃?唐元初也有点犯傻。 他慢慢抬头,看着近在咫尺这张漂亮的脸。 “……谢,谢谢!” 这一张抽纸,拯救了他脆弱的玻璃心。 可他结结巴巴地说话,又忍不住咳。 这回谢绾绾没diss他,坐回去,默默剥龙虾。 唐元初缓过那股子劲儿,清了清嗓子,好厌弃自己刚才的敏感,以及那一刹自尊心被撕裂一般的难受。 这种感觉,他以前没有尝试过。 又古怪,又难堪,又控制不住。让他变得不像是自己,居然吃上了权队的醋。 他其实知道,自己跟权少腾,是没法比的。 就算谢绾绾真的看上了权少腾——不!不管有没有看上,都跟他没关系! 她跟他……从来不在一个世界。 谢绾绾不会喜欢他。 而他——也没多有喜欢她吧,不过就是漂亮。 这么想着,唐元初说服着自己,思维一会风一会雨,不停的打架。 谢绾绾不闹腾了,那几个人吃着虾,喝着酒,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共同语言。 能说的话,不好说。 好说的话,不能说。 不在同一个行业,连一般客套都好难。 “我们找点什么事做吧?”谢绾绾笑着:“要不,这漫漫长夜的……怎么过啊?” “早点吃完,回去睡觉。”白慕川有一点不耐烦。 “我们这些单身狗,都不急着睡觉。哪像你啊?”谢绾绾白他一眼。 其他人笑着,附合,“单身狗,又被暴击!” “可不是么?” 谢绾绾刚笑完,赛里木就兴奋起来。 “我想到了!不如,我们玩真心话吧?” “……怎么玩?” “真心话都没听过?” “只听过真心话与大冒险。” “哦!”赛里木挠挠头,“就是你说的那个。” 老土啊!谢绾绾翻个白眼,“……说规则!” 赛里木又开心起来,他那样子,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 “龙虾不是挺多的吗?大家猜吃剩的龙虾,是单数还是双数,怎么样?猜错的,离开的时候,必须回答猜对的一个问题。嗯,必须说真心话!” 画风好清奇的真心话,猜龙虾? 权少腾哼笑,“如果龙虾都吃完了呢?” 呃!赛里木看一眼旁边还没有解开包装的那一盒。 “就猜那一盒好了!一局定输赢,不用那么麻烦!” “行!” 谢绾绾赞同,权少腾跟着同意。 向晚和白慕川不置可否,谢绾绾倒是赞同。 唐元初默认…… 吃完几大盒小龙虾,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猜单双,简单粗暴的赌局,输赢直接明了。 谢绾绾错了。 向晚错了。 赛里木也错了。 权少腾感慨一声,“聪明人,都对了。” 一听这话,谢绾绾不乐意了,“得了吧你!这跟智商有关系?” “当然。”权少腾笑得俊美异常,“不然,你怎么没赢?” “有种再说一遍?” “智商在线的人,都赢了!” “……” 他看着谢绾绾,谢绾绾也看着他,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的结论,都是犟性子,四目里火光四溢…… 彼此心里没有什么,可旁观的唐元初,胃里的酸气,莫名的往上涌,越涌越多。 “咳!” 白慕川打破了沉寂。 “输赢结果,一对一解决吧!” 这是真正智商在线的人,第一个就把向晚拎了出来,又解了她的围,又占了她的便宜。 “真心话!请问向晚,你觉得这个房间里谁最帅?说出答案,并亲他一下。” “……” 向晚无语。 “这题目——我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可以啊!”白慕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底却是一片冷气,分别说的是——不怕死,你就试试! 向晚读懂了他的潜台词,哪怕造次? “咳!”做戏做全套,她认真脸,“我认为这房间里最帅的人是白慕川,全世界最帅的人也是白慕川——” 说完,她凑了过去,准备亲他的脸。 可下一秒,脖子就被白慕川揽了过去,腰也被他一把抱住。 “唔!”向晚不情不愿,又无能为力。 没有拒绝的力气,她无奈地坐在了白慕川的腿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迷迷糊糊地被男人亲了额头,捏了脸蛋,又被他抬高下巴,仪式感极强地轻轻吻了一下唇—— 好大的胆子。 屋子里还有三双眼睛啊! 向晚心脏狂跳,双颊通红,快被他呼吸的热气融化…… “卧槽!小白,这眼睛洗得……不知道我是单身狗啊?” 白慕川无视权少腾,将向晚搂坐在身边,淡淡笑看另外几个人。 “该你们了,可以模仿!我不介意!” “……” 这让人家怎么模仿? 赛里木早已红了脸,被白慕川的眼风扫到,差点咬到舌头。 “我,我,我可不可以弃权……” “呵呵,敢提议,不敢接招?”权少腾斜他一眼,指着他说:“我就挑你!” “啊!”赛里木张大嘴,几乎合不上。 看着权少腾英俊的脸,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腾地一红,急红了眼,连忙摆手。 “我们,不……可以的。” 权少腾:“……” “哈哈哈!” 他只是无语,其他人完全是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谁他妈要跟你啊?”权少腾嫌弃地瞪他一眼,马上出题,“真心话……说一下,你几厘米。” “……啊?”赛里木虽然单纯,可面对权少腾戏谑的眼神,再看众人忍俊不禁的表情,大概也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的。 赛里木臊得恨不得钻地缝,面红耳赤。 “没有量过。” “哈哈哈。” 有人在笑,权少腾还是一本正经。 “去量一下,再来回答。” “……”赛里木脸更红了,“没尺子。” “拿手比!”权少腾拉下脸,一本正经,“赶紧的啊,大家都等着呢?” “权队……”赛里木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连忙讨饶不已,“我们换……一个简单的好不好?这个……这个多不好意思啊,还有女同志呢。” “咳!”权少腾扬扬眉毛,“小子,你没毛病吧?问你几厘米,这都不简单,什么才简单啊?你丫身高几厘米都不知道吗?……咦,不对,你小子想到什么去了?” “……” “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知道他在逗赛里木,忍不住笑。 可怜的赛里木,本就黑红的脸,更是红得像猪肝。 “我……不知道。” “说吧,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啊啊啊!权队,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总算不是太傻! 这个时候,他回过味来了。 权少腾哼哼一声,“所以,你到底几厘米?” 赛里木羞得捂脸,“17……不,170。” “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瘦得跟小鸡仔一样。” 看到大家在开玩笑,唐元初却笑不出来了。 只剩下他和谢绾绾两个人,他要怎么问她呢? 之前一直想,问一个最妥当的,可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好傻逼! 太正经的话题,又没有什么娱乐性。 如果不正经,她肯定会讨厌吧?就像被娱记追问一样。 唐元初纠结不已,汗都快出来了! 谢绾绾却一脸无所谓,继续消灭剩下的小龙虾,然后抬抬下巴,“问啊你!” “哦!” 唐元初喝了一尊酒,脸上早已一片酡红,那拘束的样子,不像出题的人。 “还是真心话吧,这里不适合大冒险……咳。请问你……你理想的伴侣是什么样的?” 第277章 ,谁的荣幸?(二更) 安静。 两秒后,“噗”一声,谢绾绾一口虾没有咽下去,差点儿喷出来。 “我说唐元初,你就不能有点儿创意啊?” 是的,这个问题确实没什么创意。 在谢绾绾的艺人生涯里,这个问题都快要听起茧子。 她挑挑眉,“想听官方话,还是真心的?” 唐元初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都可以。” 他的意思,是随便她怎么说都行。但谢绾绾瞄他一眼,却理解成了两个都回答。 “官方回答嘛,一切都要看缘分啦,缘分到了,他就是我的标准,他的样子就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果然,好官方。 大家都忍不住笑。 唐元初却没笑,“那真心的呢?” 谢绾绾一点点敛住脸上的笑容,搓了搓被酒精染红的脸。 “真心的,我想,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一个再字,诉尽了过往无尽的隐痛—— ~ 宵夜散场。 向晚把谢绾绾送到门口。 “你还可以吧?” 今天晚上,谢绾绾是喝得最多的人。 向晚有点担心她,可她却无所谓的摆摆手。 “没事,放心!” “那……好!”向晚扶住门,看了唐元初一眼,对谢绾绾说:“我明儿一天都在宾馆,你要是无聊了,可以来找我聊天!” “好啊!”谢绾绾喝得不少,但人还算清醒,“明天见!” “明天见~” 权少腾就住在隔壁,他对男女关系,向来不太敏感。所以,空气里的微妙气氛,他和赛里木两个人基本没有感觉出来,各自晚安,回房睡觉。 他们都住这一层,唐元初也是。 只有谢绾绾一个人住在楼上。 唐元初站在原地,看着谢绾绾,“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谢绾绾摆手,“我看着像喝醉的样子?” “你看着不像。”唐元初认真脸,“但我知道你醉了。” “嘁!”谢绾绾冲他飞个白眼,“凭什么?” 唐元初沉默一下,“走吧!” 谢绾绾哼声,自顾自走了两步,又回头来剜他,“问你话呢?” 唐元初被她盯得无奈,无奈一叹,“如果没醉,你就不会用那个‘再’字!” 再字暴露的不仅是她过去对白慕川的心思,还会让人家尴尬。 没有喝醉的谢绾绾是懂得分寸的,就像刚刚拎着龙虾进门时那个样子……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谢绾绾有点狼狈,红着眼圈指着他,有种心事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胡说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 迎上她郁愤的双眼,唐元初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苦笑一声,“我不是谁。” 顿一下,他压低了声音,“你就当我是神仙吧。” “神仙,什么都知道?呵呵!唐元初,可你小子胆子是不是有点儿肥……假冒神仙,该当何罪?” “……” 唐元初哭笑不得。 说她醉了吧,还知道他是唐元初。 说她没醉吧,说话又逻辑全无。 这样的她,唐元初当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所以,哪怕谢绾绾不愿意,对他又踢又打又吼,他还是执意把她拽进电梯,送到了房门口。 “房卡呢?”这一路折腾,唐元初已被她累得气喘不已。 谢绾绾愣了下,掏自己的包。 摸一下,没找到。再摸一下,还没找到。 她蹲了下来,把包里的东西,全部抖出来,倒在房门口。 唐元初:“……” 这女人!要是被人拍到谢绾绾这傻缺样子,怕是要上头条了。 唐元初无奈地蹲身,一边扶住她的胳膊,一边帮她捡东西。 钱夹是打开的,一张塑封好的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唐元初忖一下,把钱夹捡起—— 那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小女孩儿年龄很小,样子很可爱,从五官上不太容易分辨是不是如今的谢绾绾……但从她珍藏的程度上,多半就是她了。 “你干什么?”看到照片,谢绾绾刺猬似的,马上急眼。 她生气地低吼着,瞪着唐元初,“还给我!” “……” 又没人抢她的啊。 唐元初把钱夹递给她,又把地板上的东西全塞入她包里,挑出房卡,递给她。 “进去吧,早点休息!” 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他要看着她进去。 奈何,谢绾绾却像傻了一样,就那样红着一双眼看他,没有进去的意思。 唐元初抿唇,“怎么了?” 谢绾绾不出声,突然冲上来,一把将他抱住。 “谢谢你,小唐!” “……” 好一声小唐,他该不该高兴呢? 女性柔软的身体和体温,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脖子里,像一根扎人的针,刺激着他的肾上腺激素急速飙升……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就那么傻傻地站着,连回抱都不敢,如同一颗僵硬的木头,任由她双手揪紧他的衣服,像个孩子般黏在他的怀里,默默地哭泣,默默地流泪。 “别哭了。” 他不动,只能淡淡劝。 “我知道你难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谢绾绾只是哭,一声都无。 “今天你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已经过去了……没有想到,你还是你。” 谢绾绾抬头看他一眼,吸吸鼻子,“你懂什么!” 唐元初低头,看着她的脸,“我不懂。但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就不跟你去了。” 谢绾绾:“……没人性。” 唐元初瞄她一眼,轻叹:“就算是吧。但我不像你,喜欢自己找虐!” 谢绾绾撇一下嘴,突然又笑了起来,然后从他怀里抬起头,再默默分开彼此的身体。 “你还小,没经历过,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着,身不由己。” “也许……”唐元初看她可以正常聊天,又指了指房门,“进去吧,我下去了。” “小唐,谢谢你。”谢绾绾对他莞尔,很真诚地指了指他的肩膀,“谢谢你借肩膀给我。” “我的荣幸!”唐元初耸耸肩,强装风度,“那我走了……” “不是荣幸——”看到转身,谢绾绾突然轻笑一声:“其实……遇到你,是我的荣幸。” 嗯?唐元初猛地转头,不明所以。 谢绾绾不解释,抛给他一个玩笑的媚眼,拉开门,轻轻摆手,进去了。 门合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可唐元初站在原地,像一尊僵硬的石雕。 他当然不会理解谢绾绾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可他办过谢绾绾那个案子,大概知道她对男性的排斥。所以,她能给他一个拥抱,怕已是打破她的心理极限了吧? “是我的荣幸。” 对着门,他小声轻喃一句,转头离去。 房间里面,谢绾绾蹲在背后,双手抱着那个包,头低低垂着。 “妈妈……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 …… 十层。 吃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向晚和白慕川好一会都没有收拾好。 向晚叹口气,瞥一眼白慕川。 “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呢。” “我帮你。一起睡。” 他说得认真,向晚耳根却隐隐发热。 轻咳一下,她知道说不服他,也就不劝了,直接说正事。 “今天见到谢绾绾,我有点担心。” “嗯?”白慕川淡淡睨她一眼。 “你想啊,她会从戚科嘴里知道,难保别人不会知道啊——从小火锅店到现在,都多少人见过你了?……我怎么觉得,你的身份已经算不上秘密了?” “是。确实不算。”白慕川扯扯唇,轻笑点头。 “那你明天去……会有风险的!”向晚把垃圾放入塑料袋,抬头盯他眼睛,“秤砣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不了解……万一明天的见面,根本就是一个鸿门宴呢?” “鸿门宴也要去。”白慕川轻轻拥她一下,“向晚,我是警察。”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冲,何况只是一个鸿门宴。 “放心吧,我们有周密的计划。”他拍拍向晚的后背,“你先去洗漱,剩下的交给我!” 说实话,白慕川算是中国好男友了。 向晚喜欢的样子,他身上都有,不仅能照顾她的情绪,也会放证身段帮她做事,这样的他,完全地嵌合了她的感情观。 “我不舍得啊!”向晚微笑着,两只胳膊揽住他的脖子,“我这个人就这样,人家对我好,我也想对人家好……” “人家?人家是谁?”白慕川笑着戳她额头。 “……你说呢?你怕不会是个傻子吧?” 唉!白慕川低头吻一下她的额头。 “女人啦,果然宠不得!你看,这一宠就蹬鼻子上脸——” “呸!是谁最爱叫人家傻子的?” 一口一个小傻子的人,分明就是他嘛! 向晚黑漆漆的双眼,圆圆地瞪着他,嫣红的嘴撅着,故作委屈。 “是是是,我是大傻子。”白慕川好笑地捏捏她的脸,“那大傻子可不可以要求小傻子快去洗漱?” “不要!我要跟你一块干活。” “可是……你在这里,我干不了活。”白慕川揽紧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浅浅呼吸着,“只想干……坏事。” 向晚心里一跳,侧过脸。 刚好,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可以!”向晚突然抽出一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画着圈,“只要你安全回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白慕川眼窝一热,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我不想要那些规矩了,白慕川——我们是成年人。是可以的。” 她的话,语无伦次,充分暴露了她的紧张——以及她对他此次出行的紧张。 然而,白慕川却没有回答。 下一秒,在她的话即将出口前,突然低头,牢牢捕捉到她的唇,缠住她…… 深深浅浅的吻。 津沫交流,呼吸交织,漫长而缠绵…… “唉!”好一会,他喟叹着从她唇上抽离,慢慢移到她的耳侧,迅速含住她的耳垂,在她短促的低呼里,轻轻一裹。 “嘶——”向晚一个激灵。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乖!等我回来——要你。” 第278章 ,事情有变(一更) 次日。 向晚没等闹钟响就醒了。 大概心里装着事儿,一宿睡得不踏实。 白慕川比她更早,已经洗漱好准备离开,从洗漱间出来看到向晚大睁着的双眼,吓了一跳。 “吵醒你了?” 向晚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你再睡一会。” 白慕川往枪套里塞入擦拭得镫亮的手枪。 “我好像做了一个什么梦……”向晚看着他的动作,声音有一点局促,带着清晨醒来还没有完全亮开嗓子的迷糊,“应该不是什么好梦。心慌得厉害……但我刚想了一下,又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什么……” 她常常想不起梦的内容。 醒来努力回忆,唯独知道情绪是好,是坏。 “这孩子——” 白慕川笑着, 走到床边,他弯腰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有没有不舒服?” 昨晚喝了酒,晨起的她,头确实不太舒服。 可这个时候,他不会给白慕川添麻烦,让他不安心。 “我没事。去吧,等你回来。” 嗯一声,白慕川冲她笑了一下。 想想,又低头,他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不要睡得太久,一会起来吃早餐。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事找隔壁老五——” 噗! 隔壁老五这个说法,让向晚忍俊不禁。 “白慕川,你挺矛盾的!” “怎么了?”白慕川直起身整理领口。 “那会儿在锦城,你明明忌惮程正,不喜欢我跟他单独相处,但有时候吧,遇上事,你又突然不介意了,甚至主动要求我坐他的车……现在权少腾又是,前两天你还说人家长得帅……” “胡说八道!” 白慕川哼一声,傲娇的样子万年不变。 “他有我帅?再说了——这不是代表,你才是最重要的吗?” “……”好有道理。 “证明你的安危胜过一切。” “!” 他略弯的双眼,饱含笑意。 向晚知道他是认真的,尽管用的玩笑口吻。 可想到他此时的凶险,向晚笑不出来。 “别肉麻了!注意安全。” “知道啦,小傻瓜!说一百零八遍了!” “……” 揉一下她的脑袋,白慕川指了指门,“我走了!” 遮光窗帘是拉严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像是黑夜。 然而,此时天已大亮。 白慕川刚下楼,就看到坐在驾驶室的唐元初。 他身体偎在椅子上,半阖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们人呢?”白慕川拉开后车厢的门,坐进去。 唐元初并没有睡着。 门一响,他就睁开了眼。 看见是白慕川,他揉了揉眼睛。 “屠哥买早餐去了……赛里木去帮忙拿,丁一凡去拿准备的东西!” 交待得很清楚。 白慕川看一眼他通红的眼,“昨晚没睡好?” 唐元初避开他锐利的眼风,别开头,假装擦拭汽车仪表盘。 “是啊,我很少喝酒,每次稍稍喝一点,就不太好睡。” 白慕川没有回答,安静地坐着。 于是,他的沉默,就成了压在唐元初心底的一块石头。 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唐元初后脑勺幽凉幽凉的,就像心思全被他看透。 咳! 唐元初慢慢回头,尴尬地唤了一声,“白队……” 想解释一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者说,觉得自己没解释的立场。 “前一阵,有个新闻,不知道你看了没有。”白慕川突然问。 “新闻,什么新闻?”唐元初看他那一张凝重得几无表情的脸,勉为其难地笑了笑,“自从本人成了网红,就很少关注这些了……微博都不怎么登录,就怕一群妹子哭着喊着要嫁给我……你知道的,我这人,心软,不忍心拒绝……” “吹牛逼,蛋不痛吗?”白慕川白他一眼。 “……”唐元初嘿嘿笑,“千真万确啊,一群妹子喊老公,我招架不住。” “你小子!”白慕川这回没怼她,突然一笑,撩过来的眼风,带一丝促狭的笑。 “是你跟谢绾绾的娱乐新闻……” 一记重锤,敲在唐元初心上。 他双颊蹭地一红,就像一直小心隐藏的秘密,本以为没人知道,结果早已经被全世界人窥见了的那种难堪…… “什么新闻啊!”他死撑到底,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哼!”白慕川淡淡剜他,“照片我都看到了,酒吧门口,说你是她的小男朋友……” “呀还有这事?”唐元初吃惊地看着他,“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这一回他没撒谎。 八卦新闻的事,唐元初不知情。 “我有日子没关注这个……”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轻咳一下,他眼神闪烁地看白慕川,“白队,最开始,我以为你跟谢绾绾是一对……后来,知道不是了……” “所以,你小子就起了歹心?”白慕川问得犀利。 “不不不,我哪敢啊!”唐元初脸红得像滴红,拼死反抗,“我并没有,那天是她心情不好,找不到人陪她喝酒,刚好碰上我,就把我拉去了……然后又狗血地遇到了我的前女友……” “那个为一个包就把你甩了的前女友?” “白队……”唐元初无奈呻吟,“不要扎心了!” “这有什么扎心的?我都想恭喜你。”白慕川一副过来人的眼神,“坏的不去,好的不来!” 接不下去了。 唐元初觉得白慕川这个眼神含义太丰富,却读不准,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坏的是指前女友,好的是指代任一对象,还是指……谢绾绾? “唐元初!”丁一凡敲了敲车门,打断了唐元初的思考,“开一下后备箱。” “噢!”唐元初应着。 丁一凡把一个箱子丢到后备箱里,又绕到前面,坐到白慕川身边。 “老大,都准备好了。” 白慕川点点头。 这时,屠亮和赛里木也拎着早餐过来了。 “转悠一下,没什么好吃的,大家将就一下。” 早餐确实够简陋,那是一种薄薄的饼,油烙的,加了一点葱,又与葱油饼不太一样,吃起来味道也不是那么好。 白慕川吃了两口,意思一下,就放下了。 “讲一下行动纪律!” 在出发前,强调一下任务是有必要的,这是他的习惯。 趁大家吃东西的当儿,白慕川说得很快。 然后,就收到了张队的电话。 两个人在电话里,交流了几句。 嘀一声,白慕川短信来了。 “太子,不好意思,秤砣哥准备换一个地方招待你……你知道的,最近风声太紧,为了大家的安全,秤砣哥也是没办法。” 消息是大梁发来的。 不长不短一行字,只代表了一个意思。 “事情有变!” ~ 汽车驶离了南木宾馆。 唐元初按大梁给的新地址导航,一路驶出城区。 穷山恶水,山峦高挺连绵,一片翠绿荒凉。 公路在山间,路况很差。 汽车行驶其间,颠覆不停,渺小如蚁。 不一会儿,驶入山中,道路越来越窄,唐元初开得心惊胆战,其余四人看着两侧的高山,心弦也是紧紧绷起。 “老大,来根烟!” 丁一凡丢了一支烟来,白慕川接过。 他又递一支给屠亮和赛里木。 唐元初很少抽烟,没有烟瘾,没人管他。 赛里木年纪不大,烟瘾却不小,吸一口,往窗外张望一下。 “一路都没看到车呢?老大,张队他们跟上没?” “能让你看到?”丁一凡白他一眼,“你这脑子,就适合玩电脑……” “玩电脑很难的好不好?”赛里木抢白。 丁一凡善意地轻笑一下,发现白慕川看着窗外不出声,又敛住笑容,跟着看了出去。 他们行走的地方,几乎看不到像样的房屋,道路两边偶有一个两个,也低矮简陋,看不到人。 一座座大山里,仿佛压在人头顶的巨石,这个世界,荒凉得就像一个无人存在的空间。 “大梁发的地址,会是秤砣哥平常居住的地方吗?”赛里木也探脖子看,“感觉比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还要偏僻,他们住在这种地方,自己就不害怕吗?” 白慕川轻笑,“也许是专门招待我们的地方呢?” “老大,你是说……秤砣哥知道咱们了?”副驾上的屠亮,忽然回头。 对此,白慕川不敢肯定。 他看了屠亮一眼,“随机应变!” “好……”屠亮点点头,看赛里木紧张的样子,又是一笑,换了话题,“昨晚的小龙虾好吃吗?” “好吃啊!”赛里木马上抢着回答,“可好吃了呢,还是一个漂亮的明星姐姐送来的。” 他有点得意地看着屠亮,又回头看丁一凡,“可惜了,你们都没有瞧着!” 屠亮呵笑一声,逗孩子一样逗他,“赛里木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赛里木羞涩地想了一下,“好看的。就像昨晚那个小姐姐一样……啊!” 汽车突然簸了一下,赛里木说着话,没有准备,身体突然往前一扑,就撞在了座椅上。 第279章 ,是那个货(二更) 颠簸来得突然,塞里木一脸懵逼。 “怎么了?” 唐元初目视前方,一本正经,“我好像压着石头了!” “哦!”赛里木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 没有人关注这个小细节。 白慕川淡淡扫了一下唐元初的侧脸。 这个动作,被唐元初在后视镜看到,轻咳一下,赶紧坐稳,专心开车,不敢再随便制造紧张气氛了。 几个人聊着天,时间过得稍微快了一点。 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中午,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 在荒凉的大山里,修一个木结构的小别墅,这造价够大的。 不过,秤砣哥干这一行的,钱不是问题,别说修别墅,就算修皇宫都不让人意外。 白慕川低头看一下定位。 这个别墅所在的地方,选址很有意思。 刚好在三省交界处。 地方僻远,几无人烟,要不是自己走到这里,都不敢相信,大山里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看来秤砣哥,是有诚意的。”赛里木说。 这不像是一个随便接待的地方。 至少,不会随便暴露在警方的眼里。 然而, 赛里木说完,就被屠亮盯看一眼,“这样的房产,也许他有无数个。” “……不需要批宅基地吗?” 这个问题好有技术含量。 所以,大家都递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以示表扬。 跟秤砣哥这种人,讲宅基地? “哎哟,太子来了!” 听到汽车声,大梁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他跟白慕川这一行人,是最熟,看来是秤砣哥的代表。 白慕川朝屠亮点点头,走过去对大梁一笑。 “秤砣哥盛情邀请,不敢不来……” “大哥在里面等着各位呢!”大梁看了白慕川一眼,又看了看丁一凡手上的箱子,目光微微闪动,“各位,跟我来吧!” 这一眼,让白慕川舒展的眉,微微一拧。 他跟上去,“大梁!” 听到他的喊声,大梁回头,“嗯?” 白慕川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行,“我给你说个事……” 他俩低头说着话,声音很小,后面的人听不清。 丁一凡拎着箱子,跟上他,屠亮和赛里木则不约而异地走在了最后。 ~ “到了!” 停车的地方,离大门约一百来米。 中间是一个水泥大坝,大门就在坝子的尽头,有高大的芭蕉树,层层遮掩,乍一看去,像个休闲避暑山庄。 大梁朝白慕川点点头,去敲门。 “秤砣哥的客人到了。” 里面的人听见,慢慢打开了铁门。 从他们的行事来看,组织纪律十分严明。 白慕川目不斜视,从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中间走过去,跟着大梁,进入了别墅大客厅。 客厅的装潢并不奢华,但看着干净大气,很有气势。 进门的地方,有一道大理石的屏风。 屏风里,隐隐有男女的对话声传出来。 “重一点!没他娘的吃饭啊!” “是!” “妈的,兴致都没了!” 男人粗声粗气的呵斥,女人沉默。 白慕川面不改色,大梁到是皱了下眉头,站在屏风外轻咳一声,放低了声音。 “大哥,皇太子到了!” “皇太子……”秤砣哥念叨着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在鼻翼里哼了哼,乐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请他进来吧……” 这一声请,不像很欢迎的样子。 白慕川目光浮上一丝凉意:“秤砣哥,打扰了!” 他爽朗地迈步进去。 屋子里,不止秤砣哥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秤砣哥漫不经心地躺在一张红木罗汉椅上,嘴里叼着一个大烟枪,吸烟的姿态像清末的瘾君子…… 那些黑衣男人,全部站在罗汉椅的背后。 秤砣哥的身前,有一个女人,单膝跪在地上,身材窈窕,长发披散,辫了一些小小的辫子掺杂其间,一身民族衣服,色调鲜艳,却沉沉郁郁…… 看那背影,有些熟。 女人在给秤砣哥敲腿,低着头。 从背后,看不清她。 秤砣哥懒洋洋地看一眼白慕川四个,敲了敲大烟枪。 “让皇太子见笑了,我这破地方——”说着,他突然抬腿踢了一脚那个女人,“让你重一点,找死啊?” “是!”女人不反抗,爬过去,又继续为他敲腿。 秤砣哥哼一声,又抬起头来,望着白慕川笑。 那一口焦黄的牙齿,阴森森的,笑起来,毛骨悚然。 “坐!快坐啊!大梁,看凳子呢。一个个傻愣。” 到是会招呼。 就是这招呼太假。 大梁低头瞄白慕川一眼。 “太子哥,请坐!”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看着秤砣哥不说话。 之前向晚对秤砣哥的猜测没错,这确实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汗,一身肌肉紧实得就跟秤砣似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黄得发亮,哪怕身上衣料都极好,却有一种污污糟糟的感觉,不太干净。 嗯,半路发财的暴发户。 白慕川掀了掀唇,“秤砣哥叫小弟来,是谈什么买卖?” 他开口见山。 叫了哥,自称小弟,可那脸上倨傲的表情,却半点不变。 秤砣哥吧嗒吧嗒抽着烟,眯眼审视他。 “听老六说,你挺有本事的?” 老六……周德全。 想到那个已经归了西的肥硕男人,白慕川勾唇一笑。 “是六哥过奖!” “年轻人。有本事是好事,不用谦虚嘛。”秤砣哥又抖了抖大烟枪。 烟灰飞下来,落在蹲地女人的头上。 她一动不动,就像感受不到。 秤砣哥看她一眼,又望向白慕川,“不过你这个绰号嘛,我不是太喜欢。太跩了!你知道的,我们出来混社会的人,都喜欢低调。不低调的,不合群!” 呵,是够低调的。 白慕川望着他,面无表情。 “秤砣哥叫我来,就为了指点一下小弟这个?” 带话题节奏,白慕川从来都是能手,哪能让人家把话题带偏? “不敢指点,不敢指点,你皇太子可是做大买卖的人!”秤砣哥瞄一眼丁一凡手上的箱子,呵呵一声,“最近风声是紧啊~我这一帮子兄弟跟着我,都快要饿死了。所以,叫你来,确实是想跟你做一笔买卖,赚点稀饭钱。” 白慕川不出声,只看着他笑。 “就当救济救济我吧,我这家大业大的,开支也大!” 是缺钱,还是炫耀? 秤砣哥龀牙笑着,突然敛住表情。 “转过头去,让皇太子看看。” “……” 大厅里,突然安静。 那个女人敲腿的动作僵住了。 在秤砣哥和他身后几个打手的目光逼视下——女人转过头。 双眼圆睁着,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白慕川。 丽玛? 小火锅店老板阿布德的女儿,丽玛? 怪不得看着背影眼熟。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人略惊。 好在,都是训练有素的人,那一秒的波澜被掩饰得很好。 白慕川面无表情,手指懒洋洋地在膝盖上敲了一下。 “秤砣哥,这是什么个意思?” 秤砣哥笑容更大了,那牙齿就像漏着冷风似的,每一个字发出喉咙,都阴寒而冷戾。 “这个女人啊,是兄弟们找来孝敬我的,太子兄弟你也看到了……长得水灵,在我们南木地区,可是很难找到这么好的货色了……” 说完,他像推销商品似的,拿着大烟枪点了点丽玛的臀。 “来来来,赶紧转一圈,让太子兄弟看看。” 丽玛垂着头,却没有说话,像一个摆在货柜上的商品,依言照做。 “怎么样?这腰,这肩膀,这腿,这……”秤砣哥淫邪地笑了起来,躺在罗汉椅上看着白慕川,“来,你给批个价!” “我不要。”白慕川连考虑都没有,“我不感兴趣。” 丽玛的眼风,第一时间剜了过来。 凉凉的,就像是女人被嫌弃后的条件反射。 白慕川没有看她,只盯着秤砣哥突然沉下的脸,扬了扬唇角。 “这种事,秤砣哥不会强人所难吧?” “太子兄弟……没兴趣?”秤砣哥怔了怔,似乎刚刚知道似的,哦一声,又兀自笑了起来,“看来是我的消息有误了?!误会,误会!” 话音落下,他突然往后一望,对身后的几个打手说。 “既然太子兄弟没兴趣,她也就不值什么钱了。赏你们,拿去玩吧!” 在他的眼里,女人显然就是货物,根本就没有被当成人。 几个打手喜出望外,一个个兴奋得摩拳擦掌,齐声谢过秤砣哥,绕过罗汉椅,伸手就去拉丽玛。 “不,不要!救命啊!” 丽玛挣扎着,先用民族话喊了两句什么,突然软下腿,在众人的拉扯中,猛地回头看向白慕川,用普通话说。 “救救我……我知道你……可以救我……” …… 第280章 ,在颤抖(一更) 女人的呼救,尖锐刺耳。 像突然破碎的玻璃,沙嘎地滑过耳侧。 年纪小的赛里木,已经有些受不了,一只微攥的手指,几乎扎入了木质的凳子里。 白慕川、屠亮、丁一凡都在刑警岗位干过不少年了。 经历得多,镇定。 他们看着,只是看着。 看着女人哭,看着女人痛苦,听着女人尖叫! 他们都没有反应。 几个打手兴奋的大笑声,像缠在人心尖上的毒蛇。 丽玛惨叫! “救我!” “求求你们!” “救我!啊!” 秤砣哥的脸,明明灭灭间,因兴奋而变形。 “弄!” “给我弄死这娘们儿!” “弄啊!” 他叫喊着,粗俗不堪。 躺着已不能满足他的情绪释放,他坐了起来。 叫声,哭声,喊声!红木家具的奢华大堂里,像一个罪恶现场。 “救我!” 丽玛头发被扯得凌乱披散。 在一群男人的拉扯中,她回头,双眼圆瞪,看向白慕川。 “救、我!” 这一次,不是恳求。 更像是一种威胁,一种逼迫十足的威胁。 那天晚上在小火锅店里,她听到了一切。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不动,宛若石雕,对她的痛苦,无视。 丽玛的眼,渐渐灰败—— 秤砣哥看了白慕川一眼,吧嗒一口大烟,“衣服剪了吧!” “剪了,剪了!” 几个兴奋的男人附和着,没有离开或者回避的意思。 他们当着秤砣哥。 他们也当着白慕川四个人。 一群人,在行凶。 尖利的剪刀,伸到丽玛面前,从她的衣领口剪起! “啊!” 布料寸寸剥离,丽玛惨叫! 她不敢挣扎,瞪大的眼盯着白慕川。 嘴里喃喃着什么,一边挣扎,一边高呼,“救我,救我!” 赛里木闭上了双眼。 他不忍看。不能看。怒火就燃烧在他的心尖。 白慕川面无表情,看着秤砣哥。 当然,秤砣哥也在看他。 就像隐隐中的一种较量,谁也没有先开口。 “啪!”女人那一身鲜艳的民族服装,刷地落地。 声音不大,却像砸在心尖的石头,充满恐怖。 啊!凄厉的叫声! 这似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丽玛底线被一刀剪开,她红着的双眼,疯狂流泪。 “你是警察!你应该救我的!” “你们是警察啊!” “你们是警察啊!” “救救我,你们是警察啊!” 是警察啊! 是警察啊! 赛里木心里回荡着这几个字。 几乎刹那,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秤砣哥。 “放开她!你们这些混蛋——放开他!” 大厅里,一阵安静。 秤砣哥看着这年轻冲动的小伙子,嘴角扬起,阴阴的笑了。 “小朋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坐下!”不等赛里木说话,白慕川突然冷斥。 来的时候,他们讲好了纪律的。 是的,白慕川反复讲过。 一切行动听指挥,任何人不能擅自做出任何决定。 赛里木年纪小,白慕川曾对他反复强调,并让他再三重复。 刚才那一刻,赛里木被“警察”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 如今白慕川一吼,他的脑子,马上就清醒了。 “太子哥,他们在羞辱你!” 赛里木心里的火,燃成了火燃,几乎是喘着气吼出来的。 不过,他的双眼,瞪着秤砣哥,委婉地换了一个方向,表达自己的愤怒。 “用一个女人来羞辱你!在你的面前,故意羞辱你!” “我知道。”白慕川淡淡侧目,“你先坐下!” 再一次叫他坐下。 没说别的,没骂,没生气。 赛里木脑子里那一股子气,像被针戳破。 “哦——” 白慕川见身边的人矮坐下去,唇角挑起一丝笑。 “秤砣哥!”他说,“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节目呢?真人表演?” 丽玛刚刚喊出来的话,赛里木的那些话,秤砣哥自然是听见的。 刚才他没有出声,就像欣赏他们的反应一般,一直静静观望。 现在,白慕川指名道姓地问他,他却是笑了,大烟枪在罗汉椅上敲了敲,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 他骂完,生气地看着那几个打手。 “不会把她的嘴堵了吗!由着她叫?膈不膈应人?” 他绝口不提丽玛对白慕川等人的指控,甚至完全无视。 “太子兄弟!”秤砣哥吼完下属,再看向白慕川的时候,表情变得柔和了一点,看上去甚至有那么几分慈祥,“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别往心里去!对不听话的人,就该让她受点教训!” “呵!”白慕川面色一冷,语调却是淡淡的。 “秤砣哥教训人的方式,很新颖。我这下属不懂事,还以为这是给我的下马威呢!” “是吗?”秤砣哥眉头皱着,纠结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刚刚反应过来一样,“那我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奥斯卡欠他一个表演奖。 白慕川摊一下手,“你请便!” 他的表情,是不介意。 也是告诉他:你的人,你爱怎么收拾,于我无关。 然而,秤砣哥却似乎没了兴致。 他抬手摆了摆,示意拉丽玛的那几个男人松开手。 “是不太好。”他自言自语点点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不如……我们换一个温和的方式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温和啊! 可他说温和的时候,丽玛的身体却明显一抖。 没了束缚,她软软地跪了下来,“秤砣哥,饶了我……我告诉你,那几个人是警察,是警察……” “你已经说过了,而我,也听见了。”秤砣哥做了一个搞笑的表情,耸了耸肩膀,“但我并没有相信。” “……”丽玛的眼神突然一暗,涣散。 “我想了个好玩的。”秤砣哥的视线,越过丽玛,落在白慕川的脸上,“太子兄弟听过西市那个案子没有?” “西市?”白慕川迟疑着,像在咀嚼这句话。 “就是至今没破的那个诡异案子——”秤砣哥又补充。 迟疑了足有十来秒,他慢慢开口,“略有耳闻。” “哈哈哈哈,我也是!” 秤砣哥重重地笑了起来,那声音闷得像盖着锅盖在炒肉。 “听说女人很喜欢这么玩,死前都表示……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快感……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呢?” 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丽玛,眼里闪过一抹带笑的寒光。 “不……不要!” 丽玛舌头打结。 那脸,已是苍白一片。 两个男人在秤砣哥的示意下,一左一右把她提起来…… 地板上,有一片水渍。 ……吓尿了? 一种怪味儿冲入鼻端。 秤砣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打手也跟着笑成一团,而被他们拎着的丽玛,像个破败的娃娃。 他们笑过了。 大厅里,突然又没有声音。 丽玛不喊不叫了,头垂着,长长的垂着。 身体是弓着的,玲珑的曲线,像被人抽走了魂,虾一样弓着。 她失去了自由,只能任由几个男人摆布。 他们找来了一根绳子,反剪住她的手,他们用她身上的内丨衣,堵住她的嘴……就像121案那样…… 赛里木的手,在颤抖。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 可他不敢开口,也不敢动,不知道老大的想法,更不敢抱希望。 太变态了,他们太变态了! 他想要拯救什么,又怕破坏什么。 他额头上的青筋紧张地暴胀了起来,冷汗密布—— “等一下!”说话的人,是白慕川。 很突然。很冷静。 就在丽玛脖子上被缠上了内丨衣带子时。 “我要了!”白慕川看着秤砣哥,唇角突然上扬,带一点邪邪的笑。 秤砣哥斜过头来,“哦?” 一秒后,他哈哈大笑,“太子兄弟,怎么突然又想通了?” 白慕川懒洋洋的,眯起眼,往丽玛身上扫了一眼,“身材不错!” “哈哈哈哈!刚就已经说过了……你这是,非得眼见为实吗?”秤砣哥对他的解释,似乎并不怀疑,示意几个打手放开了丽玛,“带下去洗洗,洗干净一点,给我太子兄弟送来!” …… 第281章 ,有胜算(二更) “是,大哥!” 两个男人像拖垃圾一样,把丽玛拖了下去。 大厅里,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白慕川看着秤砣哥,“多少钱,开个价吧。” 秤砣哥不回答,却是望着他笑,“说钱就不友好了,不如说点别的?” 白慕川抬手,“不说钱,更不友好——我能拿得出来的,就只有钱了!” “……” 好欠抽的一句话。 秤砣哥居然毫无反应。 他似笑非笑地瞄着白慕川,大口大口地吧唧着烟枪嘴。 考虑半天,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抬头,“为什么突然又要她了?” 这个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吧? 白慕川呵一声,笑得贱贱的,“突然来了兴致!男人嘛,有时候就看个心情。你说呢?” 他问了秤砣哥,可他的样子,又不像是需要回答的人。 不等秤砣哥开口,他就笑开了。 “今天带来的钱,左右都是为秤砣哥准备好的……做什么生意不是一样呢?既然秤砣哥都开了口,我实在不该拒绝……” 滴水不漏。 秤砣哥一愣,突然放下大烟枪。 “哈哈哈哈——爽快!我就喜欢跟这么爽快的人做生意!” 白慕川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摩挲着,眼风凉凉的,笑容满面。 “当然,秤砣哥肯定也是打听过我的。我这个人,做生意……不喜欢吃亏。” “哈哈哈,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秤砣哥目光闪烁,笑容有些邪淫,“那个女人你带走,货嘛——我们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等你验过才算数。钱货两讫,怎么样?” “成交!”白慕川慢慢偎入椅子。 不吃惊,不意外,也没有别的情绪。 秤砣哥多看他一眼,露出大大的一个笑容。 …… 饭菜是早就准备好的。 大梁进门招呼着,众人起身,换到了左侧的餐厅。 丽玛洗干净了,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被人推着进来,坐到了白慕川的旁边。 “对不起!”低低的,她说了一声。 刚才在秤砣哥面前揭发过白慕川,她神色局促不安,不敢乱动,也始终不敢抬头。 白慕川不回答,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懒洋洋地跟秤砣哥吃饭,喝酒。 他的镇定自若,有一点非人类。 情绪、感情,一切都被他掩藏得很好。 在这个餐厅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 秤砣哥观察着他,眼神几乎没有离开他的脸,期间,多次指示丽玛给他倒酒。 白慕川不多话,来者不拒。 不过,他对自己的酒量是有数的。 几杯之后,他慢吞吞按住杯口,朝秤砣哥慢慢一笑。 “差不多了!兄弟是来做生意的。一会喝醉了,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到了哥的地盘上,你就当回家。喝醉了就上楼睡觉……哈哈!有这么漂亮的妹妹陪着,你还怕睡不着觉吗?” 白慕川但笑不语。 秤砣哥与他对个眼神,哈哈大笑着,冲丽玛示意。 “愣着干啥,倒酒啊!” 丽玛僵硬的身体,慢吞吞侧过去,凑近白慕川。 女子沐浴过的头发,还没有吹干,潮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随着她的靠近突然冲入鼻端。 饱满的身体,新鲜的面孔,令人迷惑的酒精—— 这一切,似乎都太容易让男人失魂了。 丽玛倒着酒,身体慢慢倾下,丰腴的身体快要蹭到白慕川手臂上了—— 她盯着白慕川,动作缓慢,目光复杂… 却不料,白慕川突然错开身体。 丽玛手一抖! 酒瓶里的酒,倒在了桌子上,顺着桌沿溢了出来…… “倒酒都不会啊?妈的!”秤砣哥气得骂人。 “啊!不好意思……”丽玛看着渗到白慕川裤腿上的酒,拿纸巾,“我给你擦擦……” 她的手,直接伸向白慕川的大腿。 但下一秒,就传来她吃痛的叫声…… 丽玛的手,还没有触到,就被白慕川扼住,然后丢开。 “无事献殷勤的女人,最不值钱,你不知道吗?”白慕川语气有些凉。 那一双剜向丽玛的眼,像可以剥开她骨头的刀子。 说完,他并不再看丽玛突然失去血色的面孔,冷冷望向秤砣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秤砣哥,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再喝下去,怕是会出事的……到时候,要是连累了秤砣哥,那可就麻烦了!” 他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 不给任何人面子。 哪怕在这里,身处狼窝。 秤砣哥与他对视,有半分钟之久。 慢慢的,他摆手,“酒撤下去,我们吃饭。” …… 斗智斗勇的一顿饭。 屠亮、丁一凡,赛里木三人,吃得汗流浃背! 白慕川还好,整个人神色都异常舒缓,俊气的面孔还时不时挂上一丝笑。 好在,这一次,秤砣哥是真的吃饭,没再玩别的花样。 吃完,秤砣哥率先起身,走在了前面。 “太子兄弟,你跟我来,我们去看货!” 白慕川一笑。 他不说话,也没有表现出急切的样子来。 一行四人跟着秤砣哥出了餐厅。 与进入这座别墅时一样,丁一凡提着箱子,跟在白慕川的身边。 屠亮和赛里木两个人,殿后。 秤砣哥带了一群他的人,走在最前面。 他们去的地方,是后院。 然而,又没有在后院停留,径直穿过去打开了后院那一道小门。 外面,有一个高高的哨塔。 抬头一看,哨塔上有两个值守的暗门人。 从哨塔位置,应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别墅四面八方的来人和车辆。 白慕川眸色一沉。 他看着秤砣哥的背影,“秤砣哥这宅子,可花了些心思呢?” “是啊!” 秤砣哥随口应着,回头看他一眼,龇了龇大黄牙,指向前方的一个山坨子。 “马上就到了。” 这家伙果然狡猾。 没有把货藏在别墅里,居然在别墅外的荒山野岭,另起一个仓库? 要不是有他带领,就算剿灭了这个贼窝,也不一定能搜出那些东西—— 这时,有两个暗门人迎面走来。 他们看了白慕川一眼,走到秤砣哥的面前,小声对他说了两句。 秤砣哥背对着他们,身体明显一僵。 十来秒后,他突然转过头,大声一笑,“太子兄弟,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他又指着院子外面的几张破凳子,“在那儿随便坐一下吧,我去提了货就来。” 说完,似乎怕白慕川生出什么想法,他又紧跟着解释一句。 “仓库重地,不方便外人进去!” “理解。”白慕川往回走了几步,在凳上一坐,随意地笑了笑,“不过,参观不到秤砣哥的仓库,还是有点遗憾的。” “哈哈哈,下次还有机会。” 秤砣哥离开前,留了两个人下来。 但出于客套,他们没有站得太近,只远远地看着白慕川四个人。 …… 破凳子坐得摇摇晃晃。 白慕川不吭声,招呼屠亮等人坐下。 四个人,随意地拉开凳子,面向不同的方位。 屠亮坐在赛里木的身边,侧目看她一眼,小声说他。 “你刚才太冲动了!差点坏事!” 赛里木知道自己的短板,慢慢低下了头。 丁一凡看他一眼,小声问白慕川:“为什么突然又救了那个女人?” 暗门对付丽玛的手段,一开始更为残忍,白慕川都按兵不动的。 这一点,丁一凡没有想通。 “难道……她是自己人?” 白慕川冷笑,“你没有注意吗?” 丁一凡没看他,只注视着前方苍翠的树林,“什么?” “手法!”不待白慕川开口,屠亮突然转过头来,就像在与他们随意聊天那样,脸上带着笑,“他们捆绑丽玛的手法,与121案的细节……一模一样。这已经不单单是模仿了。” 121案的卷宗,他们详细研究过。 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但——秤砣哥的人,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除非,他们自己就是凶手—— “怪不得!我刚才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 丁一凡反复过来,啐一口气,深深一吸。 “难道我们……猜错啦?” 并没有人利用他们进入南木来对付暗门。 而是,暗门就是策划并实施121案的主谋? …… 风轻轻吹着,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也有可能被支使。” “也有可能只是与凶手有关系。” “但不管为什么,那个女人——都不该在我们面前出事。” “我们是警察。” 无辜的女人,不该出事。 只有对这个世界犯下罪行的人,才该被绳之以法。 “可是现在——”赛里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哨塔,“张队他们……现在怎么来接应我们?” 白慕川不回答他,淡声问屠亮。 “对方有多少人?” “可见的大概三四十个。不可见的……人数未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都有三四十个,谁也不知道秤砣哥还有没有别的“外援”,就像把仓库挖在山坡上一样,这个人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心思却极是缜密…… “哨塔上的人有武器,95式步枪。其他人,身上有武器的,约莫二十人左右。” 屠亮观察力惊人。 简单的接触下来,他就把秤砣哥周围的人,底牌摸了个一清二楚。 白慕川看着小坡地上巡逻的几个人,笑着舔一下牙床。 “就算没有增援,我们也有胜算的。” 众人无声。 四对……30+n,有胜算的? 白老大这自信心,都是怎么来的? “哈哈哈哈!太子兄弟,你要的货,我给你带来了——” 一串大笑过后,秤砣哥的声音出现在山坡上。 不过,他不是走出来的,而是从山坡上开下来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上,坐在秤砣哥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很是熟悉—— 黄何。 …… 第282章 ,急转直下(一更) “不好!” “感觉不太对啊!” 拿货,突然开个车出来? 这与他们的预料不太一样。 他们知道,秤砣哥怀疑上了他们的身份。 但目前为止,秤砣哥并没有想要与他们翻脸。 尤其在暗门四面楚歌的现状下,只要能周旋下去,他就会继续与他们周旋,不会轻易开撕,以便保全自己…… 但秤砣哥突然带来黄何,万一翻脸? “老大,怎么办?”赛里木永远是队伍里最沉不住气的一个。 白慕川不回答,看着从坡上俯冲而下的越野车,淡然一笑。 “做好战斗准备!” “启动紧急预案!” “是!” 来之前,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 单单方案,就有好几套—— 白慕川吩咐完,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飞快戴上隐形耳塞。 “唐元初!一号预案准备!注意接应!” “收到!” 在他们进入别墅的时候,唐元初一个人开车留在外面。 白慕川交代完他,看一眼飞驰而至的越野车,拨打张队的电话。 “老张。情况有变!” “你挺住,老白,我们很快就赶到!” 张队的声音,有一点急促。 “妈的!” 他骂了一句,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大吼一声。 “快一点找人来帮忙,把石头搬开。” 一块滚下的巨石挡在了公路中间,阻止了他们的来路。 白慕川听见了张队的吼声,冷笑着安慰他别急,然后,镇定说。 “老张你听好,秤砣的座驾是一辆黑色悍马,改装过,车牌号记一下——” 冷静地报完车牌,他像一个施令者。 “马上通知各个单位,准备设卡抓人。不要放过一个!” 张队答应着,又问一句:“你现在情况怎样,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白慕川慢慢挂掉电话。 说时迟,那时快,秤砣哥的越野车,已经冲下山坡,停在了他们面前。 洞开的车窗后排上,齐齐伸出两支步枪。 黑漆漆地驾在车窗上,枪口对准了白慕川的脑袋—— “秤砣哥,这是干什么?”白慕川声音里带着笑。 “干什么,你不清楚吗?”秤砣哥这时已然换了一张面孔。 他没有从车里探出头,但声音清晰可辨,“到了现在,难道你还要告诉我,你就是六哥介绍的皇太子?” 白慕川不回答,目光透过车窗玻璃,扫一眼秤砣哥身边的黄何,莞尔一笑。 “我说了,你会信吗?” 秤砣哥咬牙,“一开始,我是信你的。就算那个女人说你们是警察,我也选择了相信你。我以为眼睛不会说谎,也因为六哥说过……皇太子入行以前,就是干刑警的!结果……你他妈的……你说你是皇太子?哈哈哈,那他是谁?你说啊!他是谁?” 他指着静座的黄何,似乎恨到了极点,一张黑脸上青筋乍现。 “白慕川,你胆子挺大的!居然敢带着这么几号人,就闯入我的地头来送死?” 名字都叫出来了。 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白慕川没看秤砣哥,而是盯住黄何。 “是你出卖我?” “对不起——”黄何声音淡淡的,从越野车的送音器里传来,“我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很好的理由!”白慕川朝他一笑,目光深深的,“那么以后,我们兄弟就算恩断义绝了!黄何,你好自为之——” 黄何不回答。 只有山风,在一阵阵呜咽。 秤砣哥吼道:“白老大,老实说,你挺值钱的,我还真就舍不得这么杀了你!你说——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先尝尝我子弹的厉害?” 呵! 白慕川扬了扬眉头,闲聊一般问他,“你子弹厉害,那你躲车上做什么?” “哈哈哈!”秤砣哥无耻地笑,“因为我的车——防弹啊!哈哈哈哈!” 白慕川静静地看着他。 砰! 砰! 突然,两声枪响。 谁也没有看清白慕川和屠亮是怎么开的枪,只见洞开的越野车后座,猛地溅出一团血花。 脑浆迸裂,鲜血从车身滑落下去,浸入了泥地里。 两个拿枪指着白慕川的枪手,当场毙命。 而此时,四个人已经迅速退到了后院的墙角,那一片废弃的建筑垃圾堆后—— “丁一凡!”白慕川低吼。 “在!老大,这里——” 丁一凡低头,随身携带的箱子啪地打开。 里面没有一毛钱。 满箱的武器,泛着金属的冷漠质感。 “兄弟们!干。” 一颗手雷飞了出去,嘭地炸响。 白慕川从箱子里捡起一把分解掉的突击步枪,速度极快地组装完毕,对着围拢上来的暗门打手,一阵猛烈地射击。 “我们是警察!不想死的!统统退后——” …… …… 南木。 宾馆里的窗帘很厚,重重的隔离了两个世界。 房间里,光线暗暗的。 床上的被子里,微微隆起。 向晚像只蚕蛹似的裹在里面,一直沉睡。 事实证明,回笼觉睡太久,人很容易发懵。 迷迷糊糊间,她醒了。 有信息提示音传来,嘀地一声响。 向晚拿起了手机,看了一下消息。 “表姐,我到西市了。哇,今天的天气真好~” 方圆圆到西市了。 不是说周末吗?哦,今天是周六啦? 白慕川是今天上午走的吧?那她睡了多久? 向晚脑子里蒙蒙的,她回复了方圆圆一句,“好,玩得开心。” 然后,她起床了,去洗漱。 再然后,她听到敲门的声音…… 有人来了? 白慕川告诉过她,不能随便开门。 向晚屏住呼吸,从卫生间出来,站在了门后。 “谁?”她问。 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凉凉的。 向晚站了好一会,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她幻听了吗? 向晚从猫眼往外面看。 没有人。 走廊里空空的。 她又趿着拖鞋走入卧室,回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好暖和!被子里真舒服啊。 她好困,今天好想睡觉,一个人太寂寞了,还是睡觉时间过得快。 迷迷蒙蒙地想着,她迷迷蒙蒙地睡。 好像又睡了过去。 吱呀! 有一阵风灌了进来。 不!是门开了。 好像有人进来了,走到了她的床边。 白慕川?是白慕川回来了吗? 向晚想问,想喊,可喉咙干哑,一个字音节都发不出来,身体也完全动弹不得。 …… 第283章 ,鬼压床(二更) “哎!” 她听到幽幽的叹息,床边突然一沉。 那个人坐了下来。 头上有巨大的阴影,向晚想看清楚是谁,可眼睛就是睁不开。 为什么睁不开? 为什么动不了? 她的心,怦怦乱跳。 要疯了!要疯了!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压抑感,终于把她逼到了极致—— 她猛然惊醒!不,是脑子终于清醒。 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躺在床上,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敲门,梦到身边有人,可她就是没有办法睁开眼睛核实…… 这种感觉坏透了! 糟糕极了! 她主宰不了自己。 而且,她清醒地知道,这是梦魇—— 也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她被自己的梦,魇住了,困在了梦里,出不来—— 痛苦的感受折磨了她大概两三分钟,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手机铃声。 “啊!” 向晚尖叫一声,双腿抽搐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 满头大汗地看看四周,黑沉沉的一片。 她俨然还在酒店的房间里。 梦!从头到尾都是梦!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从白慕川离开后,她根本就没有起床,却思维活跃地做了一系列起床动作! 吁!向晚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瞥头看向救命的手机,把它拿了起来。 吵醒她的来电,是真实的。 “喂,权队——” “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反应呢?”权少腾的语气,比寻常严肃。 “不好意思……”向晚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客气而认真地跟他道歉,“我刚才睡得太沉了。” “唔!”权少腾不置可否,“我准备出去一趟,你在酒店不要乱跑,知道吗?我刚才给酒店的经理打好招呼了,你要吃什么东西,可以找他。他的手机号,我刚才发你的手机上了,你看一下。” 出去一趟? 向晚对他的安排没注意,只抓到了这个点。 “你去哪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白慕川离开南木前,向晚隐隐知道一点他们的安排。 权少腾留在宾馆的目的,不是为了单独保护她,而且为了给白慕川做接应。 如今权少腾要走,那不是代表—— 她心里一凉,担心白慕川。 权少腾察觉到她的情绪,语气略略迟疑。 “没什么大事。张队已经带人过去配合抓人了?但暗门人多,目前人手不太够,我去凑个数!反正在酒店闲着也是闲着,松松筋骨的……” “权队!”向晚打断他,“小白……真的没事?” “哈哈哈,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全天下人有事,小白都不会有事。”权少腾笑声很爽朗。 源于对白慕川的信任,这句话,他不是说假。因此,从语气上听不到半点瑕疵。 向晚长长松了一口气。 至少,白慕川目前是安全的。 “那你注意安全!” 她叮嘱完,末了,又补充一句。 “见到小白,你跟他说,要是方便了,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收到!”权少腾准备收线,“你别惦念他,只要你安全,他就没事——所以,你一定要记得啊,不要离开酒店。在这个酒店内活动,你就是安全的!” “知道啦!” 白慕川和他都反复交代了。 除非她傻,要不,怎么会走? …… 向晚挂了电话,随手去翻权少腾的信息。 她饿了,想吃东西,准备找那个经理的手机号码。 结果,发现好几条未读消息。 除了权少腾,其中有一条是方圆圆留下的。 “表姐,我到西市了。哇,今天的天气真好~” 内容与梦里一模一样,向晚一惊,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血液也似乎被冻住了。 原来不是做梦? 原来她真的收到过这样的信息? 只不过,她当时并没有回消息—— 呼!应该是半梦半醒间看过,然后用意念回复的? 向晚敲了敲脑袋,怎么都回忆不起那个细节了。 信息是方圆圆上午十点半发送的。 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半了。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唉!向晚趴在床上,马上给方圆圆回复过去。 “宝宝,我刚才睡着了,还以为已经回复你了呢?不好意思啊!” “你们这会儿上哪里玩儿去了?有没有去我说的那个…西市的美食街?” 一连发了两条消息。 向晚又随手翻了翻其他的消息。 等了好一会,她没有等到方圆圆的回答。 这个女人,玩得都不看手机吗? 向晚打个哈欠,拿下手机,觉得身体软绵绵的。 不舒服。 睡多了比不睡还要不舒服—— 她下床拉开窗帘,眯眼看一下外面的世界,趿着拖鞋去洗漱。 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一脸苍白的自己,向晚想到刚才那个梦,心里突然有一点发慌。 ……刚刚做过的事情,原来并没有做过。 ……可当她再来洗漱的时候,却有了浓浓的既视感。 ……这种恍惚,让人头重脚轻。 ……梦境,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咚咚! 敲门声,这时响起。 向晚迟疑一下,竖着耳朵听。 直到声音响起第二次,她才确信没有听错,而且,也不是在做梦。 两三下把牙刷好,她漱一下口,走出去,像梦里那样,站在门后。 “谁啊?” 不会是酒店经理。她刚看了号码,还没有拨打。 “我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把向晚内心激起的恐惧都吹散了。 “马上啊!”向晚从猫眼看了一眼。 外面的人,确实是习惯戴着口罩外出的谢绾绾。 “今天没去拍戏啊?” 向晚笑问着,随意地拉开房门。 “进来吧!” 带着一股冷风,谢绾绾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向晚看她一眼,就吓住了。 这个女人眼皮浮肿,双眼深陷,就像昨晚没有睡觉似的。 哪怕隔着一个重重的黑色口罩,她也看得出来,谢绾绾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知道吗?小白出事了。”谢绾绾盯着她。 那眼,凝重。冷鸷。 那脸色,看上去很吓人,就像来给人奔丧似的。 向晚原本对白慕川的信心,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从哪里知道的?”向晚紧盯着谢绾绾。 她是一个逻辑能力很强的人,哪怕此时惊慌,却没有乱。 第284章 ,欢迎加入游戏(一更) “你别管我是什么知道的,反正……这事是真的,你不信,去问权少腾……” 谢绾绾吭哧吭哧的说话,不像她平常的利索。 说完,紧盯着向晚的双眼,“……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宾馆门口看到,权少腾坐着一辆警车离开了……” 坐警车离开? 而且,还是在宾馆门口。 这一点,谢绾绾不会撒谎,因为太容易被识破。 也就是说,权少腾已经不管他们的身份会不会被识破了。 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佐证,白慕川——身份泄露,不再是秘密。 那么,他们五个人如今在秤砣哥的地方,会不会有危险? “我要去那里……”看她沉默,谢绾绾幽幽说,“我带了两个保镖,再找剧组两个安保随行,过去看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她要去? 还一起去? 向晚瞪大眼看她。 “你疯了?” 且不说谢绾绾知不知道白慕川在什么地方了。 就算她知道,去了,真的能帮到他们吗? “你冷静点!这事不能冲动——” 向晚反过来安慰她,觉得画风有点怪。 “你不肯去?”谢绾绾听不出弦外之音,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近似狂燥的状态之下,通红的眼,突然眯了起来,像猫一样审视着向晚,“你怕!对不对?你对他的爱,就那么肤浅?” 向晚:“……” 这是肤浅不肤浅的问题吗? 她反问:“你一个女人去了,能帮上他什么忙?你先告诉我!” “一个女人,我是女人怎么啦?你也是女人,怎么就瞧不上女人了?” “……” 疯了! 逻辑混乱,不讲理! 向晚抿紧嘴巴,不想跟她在这个时候争执。 可她的沉默,似乎更是激怒了谢绾绾。 她捏紧拳头,猛地砸在房门上,完全处于狂暴症状中。 “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我是管不了那么多的……如果小白死了,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不仅会疯……我还会杀人……你信吗?” 谢绾绾语无伦次,也口无遮拦。 如果不是现在,向晚肯定要怼她—— 可此情此景,面对焦躁的谢绾绾,她说不了旁的。 “白慕川临走前叮嘱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能离开宾馆。” 说完,向晚在门口用手指画了一个圈,“这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好的安全圈,我不能犯傻。你懂吗?” 谢绾绾看着她,冷笑,“我不懂。好!你不去,我去。” 她转身就走。 又突然回过头,深深看了向晚一眼。 “还有一个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人家要的人,从来都是你,不是小白。因为你,他才会死!” 然后,她突然打开手机,将一张照片摊在她面前。 向晚低头,一眼看清照片上的人,是白慕川。 被枪指着头的白慕川。 …… …… 谢绾绾走了。 向晚关上门,不停地看时间。 十二点五十,就快一点了。 天,越来越阴沉。 像是要下雨了。 她拿上房卡和包,下楼。 酒店有中餐厅,可以点餐的。 向晚走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看着外面的老街。 南木的街道与繁华无关,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城市,几乎看不到什么现代化的东西,一个个紧挨的店铺,生意似乎也不好,好多店面都关着门,挂出大大的“此房出租”或者“无转让费转让”…… 店铺门口有一些街坊邻居,搬出椅子坐在街边,聊天,织毛衣。 这场面,很像八九十年代。 不花一分钟,就穿越回了旧时光。 向晚面色平静地看着,冷静得就像不曾担心一样。 她点的菜很少,不到五分钟,服务员就端上来了。 “请慢用。” “谢谢!”向晚朝她微微一笑。 她很奇怪,自己还是能笑得出来。 一边吃着饭,她一边把手机摆放在桌上。 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要不然,她能做什么? 向晚不停的刷着消息,然而,方圆圆一直没有回复。 在向晚的生活里,真正在意的人并不多,这个时候,关心不到白慕川,她只能关心方圆圆。 向晚发消息:“在干嘛?圆圆。” 向晚又发消息:“你到西市都玩什么了?” 向晚再发消息:“怎么不说话?” 方圆圆依旧没有回答。 盯着饭碗愣了半晌,向晚拨打她的手机。 “你好,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关机了? 向晚莫名烦躁起来,比看到白慕川那张照片还要烦。 她突然有点生谢绾绾的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告诉她这件事? 还有,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女强人吗? 这种情况下,她去了,除了给白慕川添乱,又能怎样? 向晚气得想扯头发。 …… 翻书评吧。 翻书评,看看读者的表扬,可以松缓情绪。 …… 向晚的手指,条件反射刷开了书评区。 嗯?一条留言,跳入眼帘。 “欢迎我们的管理员渊芊芊,正式加入《大神的诱惑》……” 什么? 向晚心漏跳一拍。 放下筷子,她打开qq,找到渊芊芊。 “宝宝,在吗?” 没有回复。 “不是告诉过你,那个《大神的诱惑》是个骗局吗?” 没有回复。 “……” 餐厅里,除了向晚,没有别人就餐。 偌大的空间,突然寂静得如同一个填满绝望的深渊。 向晚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 她深深吸一口气,把那条书评截图,发送给渊芊芊。 “这个人在开玩笑,对不对?” “在吗?在就回复我啊,快!急!” “宝宝,你别吓我?” “……” 信息如石沉大海。 向晚没有渊芊芊的电话号码。 她坐在餐厅里,心灼如火,却只能盯着屏幕发傻。 肚子饿了,对面前的食物,再也激不起她半点食欲。 “嗒嗒!” “嗒嗒!” “嗒嗒!” 一串脚步声过来。 走得很慢,不止一个人。 向晚慢慢回头,像电影慢镜头似的。 她看到了那一张带着凉意的面孔——孟炽。 他没有像那天在小火锅一样穿正式的西装,而是一件卫衣,悠闲长裤,戴一副眼镜,外表更添三分斯文,双眼却显七分深邃。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看打扮,像是他的助手。 向晚抿一下唇,轻轻点头,算是招呼。 孟炽却是朝她走了过来,“向女士。” 第285章 ,目标是她?(二更) 好客气的称呼。 而且,孟炽还知道她的名字。 向晚的笑容在脸上稍稍凝固,对他有了一丝戒备。 “孟总。” “不用这么叫我。” 孟炽在她面前坐下来,摆了摆手。 两个助理懂事地站得远了一些。 沉默间,孟炽双眼盯着向晚,面色略沉。 “我找你,有点事情。” “请讲!”向晚内心已焦灼成火,面上却很平静。 孟炽审视着她,似乎有点意外,“今天谢绾绾来找你了?” 没想到他是来问谢绾绾的,向晚微微一怔。 “是的,说了几句话,她就走了。” “说什么了?”孟炽问。 大概身处金字塔顶端的男人,都有强势的习惯,孟炽问得理所当然,不带一点委婉。 然而。 向晚却是笑了,“这是我跟她的私事。不好意思,孟总。” 当面被顶撞,孟炽脸色微变。 但只那么一瞬,就又过去。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那可不可以再冒昧的问你一句,白队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问题让向晚挑了挑眉头。 “这个……我不知道。” 孟炽眼皮垂下,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你们没有联系过?” 向晚微笑,“我不喜欢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无意义的关心,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他分心。” 隔了这么大老远的距离,就算说一万句让他注意安全,注意保护自己又有什么用? 没有用。 根本没有用。 因此,向晚更愿意在此时,保持缄默。 至少这样的她,不会让白慕川反过来为她担心。 孟炽看着她脸上的神态,微微眯了一下眼。 好像在考虑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又像在审视她这个人的内心…… 两个人互视着,沉默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向女士,你有过特别在意的人吗?” 向晚:“……” 有,或者没有。 他都不是适合交流的人。 向晚莞尔,“孟总的意思我不懂。” 孟炽突然眯起眼,“谢绾绾出事了!” “?”向晚内心的疑问,刹那浮上脸。 难道说,他最在意的人……是谢绾绾?怪不得力捧她做《灰名单》女主。而且,这几年谢绾绾所获得的资源明显多于同期出道的明星。明眼人一看就是公司潜心打造的—— 想到那天他们猜测孟炽跟戚科的事,向晚看他的视线,又深了几分。 “孟总,到底想说什么?” 孟炽看她一眼。 “今天她没有去片场,私自带着两名助理和两名剧组工作人员离开,说是去找白队了……” 停顿一下,他深目微敛,紧盯向晚的脸。 “就在刚才,我接到绑匪的电话,谢绾绾被暗门的人绑架。他们索要赎金……五千万。” 谢绾绾去找白慕川的事,向晚是知道的。 当时,她也想劝来着,可谢绾绾那样的脾气,她劝不住,也没有立场劝。 至于被暗门的人绑架—— 那么冲动跑出去,完全不用意外。 向晚深吸一口气,看着孟炽,“谢绾绾是值这个价的。” 孟炽一怔:“……” 这个回答,让他眼色更深。 他看着向晚平静的面孔,眼里的凉意,快要盛出眼眶了。 “他们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回她。” “嗯?”向晚捋了一下头发,双眼略垂,“什么办法?” 孟炽淡淡的笑,“对方说,可以用向女士你——去换她。” 哈!向晚轻轻抿唇,差一点笑出声。 “原来我也值五千万啊?”她挑一下眉梢,“可是很抱歉,孟总。我不是警察,没有义务。我跟她的私交也没达到以命换命的程度……当然,更不像孟总你一样,跟她有经纪关系……所以,你如果来找我是有这方面的要求,那请回吧,我是个自私惜命的人,没有那么伟大!” 她拒绝得干脆,彻底。 脸上的冷,近乎于无情—— 孟炽嘴唇动了动,突然冷笑。 “我知道。我也没有想过,要拿你去换她。” “那你找我……做什么?”向晚反问。 孟炽出现在餐厅,当然不会是偶然。 他即是有心来找自己,必然会有所诉求。 “我们选择了报警!”孟炽揉了揉双颊,带着一丝浓浓的无奈,“可南木的警察好像人手不太够,他们的人,全部办案去了。当然,也是暗门这个案子……” “所以呢?”向晚挑挑眉。 “我准备带人跟过去,也特别希望向女士可以同行……” 好奇怪的要求! 向晚看着他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我说过,我没有义务。” “对谢绾绾没有,对白队也没有吗?” “……”向晚看着他不说话。 孟炽冷声重复:“毕竟,对方的目标,是你——” 白慕川的名字,就像魔咒,让向晚坐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像煎熬。 当她悠闲吃东西的时候,当她跟孟炽虚与为蛇的时候,她都会想到那一支瞄准白慕川脑袋的枪。 然而—— 凭什么谢绾绾和孟炽都认定,对方的目标一定是她?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声音,无情且冷漠,“白慕川告诉我,不要走出宾馆,一步也不要。我要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 拒绝孟炽,比拒绝谢绾绾轻松。 向晚好歹还吃过谢绾绾深夜提来的小龙虾,而这个叫孟炽的男人—— 她对他,没有半分情义,不用为难。 所幸,孟炽没有强人所难。 他笑了笑,带着两个助手离开了。 临走前,他拉了拉卫衣,轻轻瞄了向晚一眼。 “希望向女士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那一眼太复杂,向晚琢磨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 孟炽走了。 向晚坐在酒店的餐厅里,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孤岛。 南木的老街,时间如同静止。 她的身影,一动不动。 像一座望夫石,融入在餐厅里。 就在刚才,她分别拨打了白慕川、唐元初、屠亮的电话—— 全体不在服务区。 所知的电话都试过了,一个不通。 而她等待的信息,也迟迟不来。 方圆圆没有回复她,渊芊芊也没有。 等待的时间,你在油锅上煎烤,一秒如年。 向晚快要崩溃了。 “喵。” 一只猫不知从哪里慢慢踱过来。 就蹲在桌子边上,抬起头望她。 那花斑色的背毛,看着有一点像宝姐。 向晚双眼突然一热。 宝姐……圆圆…… 向晚想到这里,心里一窒,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再次拿起手机,她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这一次,她打给了权少腾。 “权队,你们到哪里了?” 权少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怎么了?” 向晚:“见到白慕川了吗?” 权少腾看着前方再次出现的拦路巨石,头痛地揉了一下额头。 “还没有。” “那他……情况还好吧?” “没有消息。嗯,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吁!向晚沉吟着,捂住狂乱跳动的胸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权队,谢绾绾被绑架了,暗门的绑匪索要赎金五千万……孟炽告诉我,对方的目标是我,明确表示可以拿我换她……我想,我应该跟你们一起去!” “还有这事?” 权少腾人在路上,并不知情。 听向晚详细地说了一遍,他沉吟片刻,“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待在宾馆——” “权队!”向晚突然打断他。 那喊声,惊悚,恐怖,音量极高,隔着屏幕冲过去,让人骨头乏凉。 权少腾略略一窒:“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向晚低头看着手机上,突然传来的一条消息。 “我表妹……方圆圆出事了!暗门的人,也绑架了她——” 那条发送信息的号码,是那种垃圾广号的号码,陌生的一串数字。 除了方圆圆被缚的照片,信息上冷漠地写着一句话:“大神的诱惑,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计划啊!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破坏呢?这一次,就是对你们破坏计划的惩罚!” 权少腾抽一口气,“他要什么?” “他要我!”向晚头皮发紧,刚才的镇定荡然无存,“要我去一个叫秃鹰嘴的地方……要不然,他们就杀了圆圆……” “……” “权队,秃鹰嘴……是哪里?” 沉吟片刻,权少腾没有瞒她,“秃鹰嘴就是小白去的地方——秤砣哥的贼窝!” 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而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仿若被扯进了漩涡。 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向晚慢慢闭了闭眼,“权队,你来接我吧!” …… 第286章 ,集卡牌(一更) 权少腾没有马上回复。 此事发展到目前,已是蹊跷到了极点。 一边是《大神的诱惑》,一边又是秤砣哥。 这两者间,怎么会扯得上关系? “121案的主幕,如果是秤砣哥?这不合理。” 久久,他叹一口气。 “我觉得你先别急,在宾馆等下一步行动!我再联系一下……” “对方不会开玩笑!” 向晚此刻非常清醒,并没有半分冲动。 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没有开玩笑。 “如果我不去秃鹰嘴,他会杀掉圆圆的,一定会。” “……” “那是个变态!冷血!不能以正常人去分析他——” 权少腾吸一口气。 “你没发现,这事不同寻常吗?” “我知道!”向晚平静地说:“我、圆圆、谢绾绾、白慕川、还有更多的人……都在有意无意间,被人集中到了秃鹰嘴。我知道,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那哪怕秃鹰嘴有刀山火海,她也必须去闯。 “除了圆圆之外,我有一个读者群管理,目前也联系不上。她叫渊芊芊,权队你帮我查一下。我怕她……也搅进这个《大神的诱惑》里,被人当成了炮灰。” “还有一个?”权少腾倒吸气,“行!我马上把消息发到情报队……” “嗯。”向晚撑着额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但我知道——我必须去秃鹰嘴!” 沉默。 衡量。 约莫半分钟后,权少腾咬牙。 “行,我马上回来!” 他答应过白慕川的话,没有忘记。 但事有轻重缓急,而且,如果他不回去接向晚,她自己一个冲动走掉了呢? 想到这,他又叮嘱一次。 “你在宾馆等我,没看到我之前,哪里也不许去!知道吗?” 向晚拼命点头。 末了,想到他根本看不见,又急切地回答。 “我等你!”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权少腾挂断了。 他所在的地方,是通往秃鹰嘴的唯一一条公路。 目前,道路受阻,前行困难。 他在这里等待的时间,足够去接向晚了。 …… 向晚无力地靠坐在餐厅,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慢慢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回复。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没有回复。 也许那根本就是一个不能回复的号码。 但向晚抑止不住内心的愤恨,还是对着它宣泄了一通。 最后,没有等到回复,却意外在刷书评时,看到了那个神秘id的一条留言。 可以说,猖狂到了极点。 “你挣扎不了的。这是命,你们的命!” 好刺眼。 向晚眼睛酸涩,猛地眯起。 “我不信命!” 回复书评不到半秒,书评就消失了。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看到过,也回复过,向晚肯定觉得见了鬼。 …… 天光沉沉。 雨还没有落下来—— 餐厅外面,一层玻璃之隔的地方,老街上的人们,还在闲聊,织毛衣。 “喵!” 那只猫突然蹿起,从向晚脚背上掠过去。 激起的冷风,惊透了她的骨髓。 ~ 权少腾回来的时间,并不太久。 这一段路,是畅通的。 宾馆的大堂里,向晚一个人在等他。 她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扎好了头发,这样子的她,很像在锦城跟白慕川出任务的状态。 权少腾看一眼,依稀想起,这是小白训练过的女人。 于是,心里的担忧又少了一层。 “其实,我带你过去,是很冒险的。” 这是向晚上车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与想象中不同,向晚整个人都显得很平静,没有他想象的以泪洗面,更没有惊慌失措。 “我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也不会贸然行动。”向晚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权少腾叹一口气,“我是怕小白打死我。” “……” 向晚看着道路两边不停后退的青翠树木,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小白生不生气不是紧要的了。 紧要的是,他们可以见到一个安全的小白。 权少腾把警车开得飞快,他们必须迅速与前面的同伴汇合。 一路上,他电话不断。 前面的消息,也不停传来。 坏消息是,前往秃鹰嘴的公路,一路受阻。 好消息是,走在最前面的张队他们,后来实在没逼无奈,借了几辆老乡的摩托车,骑行进去了…… 后面支援的人,一边与路政的工作人员疏通道路,一边往秃鹰嘴进发。 争分夺秒。 每个人的心弦都绷着的。 然而,白慕川始终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 “不在服务区……” 权少腾开车,向晚时不时就拨打一下电话。 然而,白慕川一行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全体失联。 “不要拨了。”权少腾看她一眼,“你要对小白,有信心。一定要。” 向晚一怔。 紧紧抓住手机。 久久,她才察觉到手心里的汗。 “我有信心。一直有。” 南木的山峦,一座座被抛在脑后。青山上苍松翠木,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凉。 向晚看着这一片风景,想着白慕川从这里前往秃鹰嘴时的心情,一颗心狂乱地跳动着,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那时候,我们在一个部队当兵。” 认真开车的权少腾,望着前方,突然像讲故事一样,开了个头。 “新兵集训时,我跟小白分到一个新兵连,一个班。三个月后下连队,我们又在一起,然后一起去了红刺……我很了解他。这个家伙,骨头硬的,命大得很,当年多少风雨都杠过来了,不会在南木翻船的!” 他在安慰向晚。 可这些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向晚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可能也没什么底气,又反过来安慰他:“他以前跟我说过,那时候,跟你感情最好……” “哈!他真是这样说的?”权少腾被逗乐了。 “嗯。”向晚微微一笑,“对啊!说你俩可厉害了,军事素质全连最棒!” “我是说刚才那句——”权少腾扯了扯嘴皮,“如果天天打架,也算感情最好的话,那么我跟他,确实是感情最好的。” “……” 天天打架? 猜测错误。 其实白慕川并没有给向晚讲过那一段军旅岁月。 对于他的过往,他一向讳莫如深。 向晚也不问。 两个人就像约好的一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回避。 “权队,你说你了解他,那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权少腾不看她,专注地看着前面弯曲的道路。 “以前?那得看多久以前了。” “这……”向晚接不上了。 呵地一笑,权少腾挑挑眉梢,“从他当兵开始,我就都知道。从他离开部队,我就都不知道了——” “!”这样的答案,也是巧妙。 巧妙得让向晚的心,突然有一点抽痛。 一个连他的朋友都不了解的白慕川,身上到底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啊!? “别想太多了!向老师。”权少腾凤眸轻轻斜飞,似笑非笑地睨着向晚,“我虽然不完全了解小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小子外强中干,对男女之事,其实怂得很。” “嗯?”什么意思? 向晚不知道权少腾要表达什么。 没想到,他眼一斜,突然低笑起来。 “我用人格给你担保,他在你之前没有女人……说不定啊,现在还是个处男呢!” “……” 以前的事,向晚不敢说。 但权少腾是眼睁睁看着白慕川与她同进同出,睡一个房间的啊! 他居然敢肯定的说——白慕川是处男? 这到底是想说白慕川有问题,还是在鄙视她的魅力? …… 跟男人在一块,不合适讨论这个话题。 向晚藏着内心的疑惑,装哑,望着车窗外的青山。 嗯,等见到白慕川,亲自问他。 …… 一个小时不到,两个人的车,就走不动了。 他们终于跟上了大部队。 也与大部队一样,被堵在了路上。 蜿蜒如蛇的扭曲公路上,除了他们的汽车之外,前面还堵了好多辆车。 警车、救护车,还有几部社会车辆—— 权少腾开的是一辆南木牌照的警车,排在了车队的最后面。 “妈的!” 他心里焦躁,低骂一句。 汽车刚刚停下,公路边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迎着不太明亮的光点,向晚看着那人的脸,微微怔住。 程正? 为什么程正也会出现在这里? 南木之行,是对方在集人物卡牌吗? 第287章 ,白队的媳妇儿(二更) 人物卡牌这个想法,让向晚肩膀莫名一僵。 心紧绷着,一阵发窒! 程正看到她了,脚步微顿。 隔着汽车挡风玻璃,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他走到了副驾的位置,看向她转过来的侧脸。 “你也来了?” 这句话是他对向晚说的。 恰好,把向晚想对他说的话都说了。 “是啊,程队怎么也来了?” “有事。” 程正回答得简单,向晚却有些迟疑。 在她离开锦城的时候,程正曾经找她推心置腹地谈过。 那时,他说,他准备调回京都。 可他现在突然出现在南木,为了哪般? 向晚迟疑片刻,受不住心里的疑问摧残,“你调离锦城了?” “嗯。” 程正话不多。 说完,他瞄一眼权少腾,又回望那一条长长的车队。 “离道路全面疏通,大约还得半个小时。” 权少腾点点头,目光流连在他和向晚的脸上,似笑非笑。 “看你俩的样子……好像挺熟的?” 这货是跑题大王吗? 明明在说道路啊,怎么把话题绕了回来? 跟程正的关系,向晚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好直接反驳,只得含糊一笑。 “在锦城的时候啊,我们同事过,看来权队都忘记了。” “哦哦!”权少腾恍然大悟的样子,帅气一笑。 然而,秒不到三秒,他突然眯眼,又邪邪地问:“一起工作过,也不代表很熟啊?比如你跟我——我们一点都不熟,对不对?” 向晚:“……” 这货脑子什么造的? 没看出来别人很尴尬吗? 或者说,他根本就喜欢看人家尴尬啊? 向晚不出声了,由着他diss—— 程正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眉,直接说正事。 “我的车,刚才不小心扎破了胎,有点失压——可以搭一个顺风车吗?” 权少腾呵一声,笑了,“不好意思,我们是去执行任务的。” 程正一本正经,“我也是。” 说完,他看一眼权少腾,又退后两步,“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去前面问问别人——” “不不不,方便啊!”权少腾扬了扬唇角,“我就怕……你会不方便。” “……” 他调侃与奚落的意味十分明显。 程正不说话,轻轻扯一下嘴角。 “那行,你方便就行——我先去车上,拿点东西。” 他转身走了。 汽车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向晚没有说话,是实在有点尴尬的。 而权少腾——他浑不在意。 好半晌,程正过来了—— 然后,向晚看他一眼,当即被震住。 怪不得,他会先来问一下方不方便。 原来他不仅拿着大箱小箱的医疗包和仪器,还带着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是他的女助手女徒弟,梅心。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美女,向晚不认识。 但看她跟程正走一起,很熟悉的样子,想必也是他的熟人或者同事了。 向晚心里猜测着,觉得这件事有些玄妙。 那三个人走近。 梅心和程正脸上表情一致——没表情。 短发美女的眼神就比较丰富了,视线不时在她和权少腾脸上溜过,灵动而性感,内心戏很多的样子。 这时,梅心已经走到车前,客气地问。 “不好意思,会不会打扰你们?” 如果只有程正,向晚可以不吭声,但梅心在,就不一样了。 对于锦城洪江区的人和事,向晚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尤其梅心,她在刑侦大队唯一的女同事,是跟向晚有过君子之交的。 “不打扰啊!快上车吧。”向晚亲切的招呼她。 “谢谢!” 梅心拎着一个箱子,客气地道谢。 但是,在拉开后车厢的车门时,她似乎又想到什么,绕到前面的驾驶室,对权少腾客气而认真地说了一句。 “打扰了!” 好慎重。 权少腾看她一眼:“……” 比起梅心,程正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他一言不发地拎着医疗箱,上车坐下。 而短发美女,从头到尾就不搭话,显得有些缺少存在感。 五个人坐一辆车,气氛略怪异。 片刻后,程正突然开口,“有白慕川的消息吗?” 他问得突如其来,向晚心里一抖。 “没有。”权少腾抢在前面回答完,又淡淡睨他,“你是为了他去的?” “不!”程正目光微微一闪,“我是为了重案一号。” 重案一号? 权少腾微微抿唇,看着他不吭声。 程正缓缓牵一下唇角,朝他伸出手。 “重案一号技术队队长,程正,请指教!” 吓? 权少腾懵逼。 他慢慢伸出手,与程正一握。 “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接到通知啊!” “昨天!”程正抬抬眉,“刚收到任命,就直奔南木来了,通知应该是延后了——” 昨天收到任命,今天就已经到达南木了,可见——是早就心里有数的。 “重案一号法医,梅心。请权队指教。” 梅心也学着程正的样子,朝权少腾伸出手,算是对新同事的一种友好招呼。 然而,权少腾瞄她一眼,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并没有去握那一只苍白得几无血色的手。 “互相指教!” 梅心:“……” 她看他一眼,默默收回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地坐着,就像无事人一样。 安静中。 气氛有些微妙。 好一会,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美女,突然说话。 “权队,你身边的这位妹子是……?” 正好,向晚对她也很好奇。 闻言,向晚回头,友好地望着她,等着权少腾介绍。 “向晚,白队的媳妇儿!”权少腾懒洋洋地说着,并不隐瞒什么。 末了,他没见女子突然变色的脸,又对向晚说:“这位是程馨,重案一号的内勤民警。嗯,还是这位程队长的表妹……” 表妹! 表妹也姓程? 向晚没有搞清楚状况。 不过,程馨为什么会跟程正一起出现,这下就不奇怪了。 向晚不好多问,友好地招呼,“你好!” 程馨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最终,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你好!”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确而及时。 尽管程馨很客气礼貌,可向晚知道,这个女人不喜欢自己。 甚至有些……排斥、厌恶。 向晚淡淡一笑,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在公路局的组织下,道路已经逐渐疏通。 而这里,据说是最后一道路障。 权少腾等得有点不耐烦,下车去看情况了,程正大概被车里的气氛给闹的,坐得也有些憋闷,于是,跟着下去帮忙。 车里,只留下三个女人。 梅心不爱说话,向晚与程馨,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手机就是解除尴尬的利器。 三个女人,都低头玩手机。 向晚刷着一会书评,又刷朋友圈。 突然,一个转发在朋友圈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南木秃鹰嘴警匪火拼,数人受伤,有警察在该事件中死亡,场面惨不忍睹……” 嗡!向晚脑门炸了! …… 第288章 ,一群失踪的人(一更) “权队!你快来看!”向晚大喊。 贴子里,有几张配图。 鲜血、尸体、一片狼藉…… 照片上没有白慕川,也没有任何一个警察。 却有一张染血的证件照特写——唐元初。 照片上的男人,英俊的面孔带着微笑,年轻的警员,朝气蓬勃, 在他微笑的唇角边,一抹鲜血溅了上去,染在眉头上,肩膀上,对比得极是刺眼。 于是,这位天生自带网红体质的警官,又一次以极为震慑的方式登上了当天的头条,成为了网民热议的话题人物—— 照片不多,几乎全是局部。 但也足够描述秃鹰嘴的惨烈现场了…… 鲜血刺激了神经。 权少腾眉梢狠狠一挑。 “快!” “让他们速度一点!” “还要多久?” “……” 现场吼声一片。 轰! 终于,随着最后一块巨石滚落山崖,公路终于畅通。 权少腾迅速发动汽车,狂摁喇叭。 “速度!” …… 时间就是生命。 抢时间,就是去救人。 车队得到指令,重新出发。 权少腾专心开车,程正研究着向晚转发的帖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到是程馨,尽职尽责地把那个帖子的链接发到了“重案一号”的工作群,让情报队跟进调查。 这一次,车队速度很快。 车里的气氛,也比刚才凝重了很多。 唐元初受伤的照片,触目惊心,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装着若无其事。 此刻大家与秃鹰嘴的同事,完全无法建立通讯联系。 也就是说,他们目前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情。 更可怕的是,在进入秃鹰嘴之前还与他们保持联系的张队,带着一行七人的骑行民警,目前也处于通讯中断的状态。 秃鹰嘴,突然成了一个可怕的禁地。 一个恐怖的代名词。 …… 向晚一直坐在副驾上,看南木的山峦叠嶂。 车窗是开着的。 寒风刮进来,刀子似的,有点冷。 把她的脸冻僵了,身体也麻木了,却知觉失调,没什么感觉。 “喂,可以把窗户关上吗?” 背后,传来程馨略带不满的声音。 “很冷的哎!” 十二月的南木,是有点冻骨头。 向晚反应过来,歉意地看她一眼,“不好意思,我忘了。” 看到那个帖子开始,她内心就不太淡定了,哪记得起这些事? 说着,她伸手去摁窗户,手却是僵硬无力的,好几次没有摁动—— 权少腾开着车没有注意,程正的视线却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手上。 然后,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递了过来。 “披一下吧。” 她冻僵了,需要这样的温暖。 可此时此刻,向晚看着程正的脸,却不想接受这分关心。 “我不冷,谢谢!” 程正眯起眼,“你需要的。” “我……不需要。” “皮肤苍白,嘴唇蓝紫色,触感异常,皮肤已有浅层冻伤……你如果不保暖,到时血循环障碍,心跳和呼吸加快,血压增高……还有,皮肤会发生不同深度的组织坏死。你们女生,不都爱美的?” 前面说了那么多句,都不如最后一句有杀伤力。 向晚来之前,没有考虑到南木山区地带与县城的温差,身上的衣服不单薄,可保暖性明显不足。 她默默接过程正的围巾,连头带脖子裹上,像一个东北寒风中的老大妈,默默躺在椅子上,不说话。 围巾是暖的,还带着程正身上的气息,略怪异。 但向晚此刻考虑不到那些。 她的心,已经飞往秃鹰嘴。 直觉告诉她,秃鹰嘴,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121案的幕后主使,也一定也不会是秤砣哥。 甚至可以说,秤砣哥与他们一样,只是那个人手上的一颗棋。 那个人——他摆了一个很大的棋局。如果他们是白子,秤砣哥就是黑子,他们在棋盘上与秤砣哥杀得你死我活,而那个下棋的人,一定面带微笑,等待着验收他们的战果,从中得到他要的快感。 “要相信小白!” 这句话,权少腾不止说一次。 向晚也愿意相信白慕川。 可他是一个人,不是神。 但凡是人,就是肉体凡胎,都会死。 百密尚有一疏。 在生死面前,概率只有0次与100%次的区别…… ~ 在到达秃鹰嘴的时候,消息就传了过来。 那个发贴子的人,找到了。 是秃鹰嘴附近于家村的一个村民,他表示先是听到枪声引起了注意。然后,他偷偷翻过山来看究竟,发现秃鹰嘴那个地方,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画面。 他同时表示,除了尸体,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 没有一个活人。 那白慕川和唐元初他们……? 向晚心脏狠狠一收。 …… 又十来分钟,他们的汽车抵达秃鹰嘴,秤砣哥的别墅。 在这里,向晚看到了一群警察,还有与警察一路跟进山里的孟炽,以及他的几个助理。 然而,秃鹰嘴的情况,与那个帖子里的描述一般无二—— 除去现场浓重的血腥气和几具暗门人的尸体,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太惨烈了! 太惊悚了! 可令人不解地是——剩下的人,都哪里去了? 凭空消失?还是被捕转移? …… 向晚一颗心沉入谷底。 秃鹰嘴成了一片静默的屠宰场。 发方圆圆照片威胁她来的人,在她到达之后,也再也声息—— 一群人,几乎把别墅翻过来了,没有一点线索。 事发突然,意外接二连三! 找不到失踪的人,大家心里都在敲鼓。 然而,现场有来自各个单位的人,如同一盘散沙,很难协调。 “必须马上迅速组织人员,寻找,救援!” “警犬呢?赶紧找人!” 于是,汇报上级组织,很快得到了批复。 南木警方与重案一号小组成员,组建了临时搜救指挥处,做现场处置。 秃鹰嘴这个秤砣哥的房屋旧址,就成了临时指挥所的办公场地。 上级任命重案一号的行动队长权少腾,任指挥,全面负责搜救工作,南木县局的哈桑副局长,做副指挥,负责协调现场人事,做机动、后勤等工作。 分配好任务,各单位各司其职。 清点尸体,核实死亡人员身份。 当然,主要是寻找这一群,莫名消失在秃鹰嘴的人—— …… 有了指挥,混乱的局面得到缓解。 秃鹰嘴一带,暗门的人几乎已经全部撤离。 警方试图寻找当地群众,了解事发时的情况。 然而,收获甚微。 就那个网上发贴子的人,已经是离这里最近的了——嗯,大概十几里路。 这里的天,特别寂静。因为暗门纠结着黑恶势力在这一带活动,这个叫“秃鹰嘴”的地方,几乎没有原住民,也早就成了南木人的噩梦。 因此,事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经过权少腾等人现场勘测,这里发生过爆料,枪击。 但他们找遍了别墅附近,没有发现这些人离开的痕迹—— 同时,公路只有一条。 来的路,之前是堵着的。 继续往山里的路,出山的地方,警方早已按白慕川的要求设卡拦截。 不仅没有出现白慕川说的那辆越野车,几乎没有车出去—— 也就是说,白慕川、秤砣哥这些人,是凭空消失在了秃鹰嘴? …… 第289章 ,莫名骚扰(二更) 有了指挥,混乱的局面得到缓解。 权少腾将人手分配好,在秃鹰嘴一带找人。 然而,不仅白慕川不见,暗门的人,一个也没有。 警方试图寻找当地群众,了解事发时的情况。 结果,收获甚微。 那个网上发贴子的人所居住的于家村,离这里已经是最近的村落了—— 嗯,大概十余里路。 人迹罕至,人烟皆无…… 这一片天,与别外似乎不同。 因为暗门纠结黑恶势力在这一带活动,这个叫“秃鹰嘴”的地方,几乎没有住民。 一直以来,它也是南木人的噩梦。 经过警方现场勘擦,别墅院子里发生过激烈的枪击,但他们找遍了别墅周围三里地,没有发生这些人离开的迹象—— 公路只有一条。 来的路,之前是堵着的。 继续往另一头出山的路,警方早就已经按照白慕川之前的要求,设卡拦截。 结果,不仅没有出现白慕川说的那辆越野车,根本就没有汽车出去—— 也就是说,白慕川、秤砣哥这些人,凭空消失了。 …… 当天下午,这场积蓄了许久能量的雨,终于下来了。 天气阴沉沉的。 这幢被临时征用的别墅,寂静得像一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城堡。 大家都在寻找。 警犬也出动了,能去的地方,能想的办法都用过了。 没有丝毫踪迹—— “难道从天上飞了?” 几个小时下来,参与救援的人,已然疲惫。 最后,不得不换班休息。 其他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 黄昏时,雨停了。 别墅周围,笼罩着一片雾气。 向晚从大门走出去,想透口气。 警察来来去去,忙碌不停。 她静静看着,一颗心冰冷冰冷的。 白慕川?究竟在哪里? 望天。 天无语。 背后,却突地传来声音。 “现在你开心了吗?” 向晚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那个声音,辨识度很高。 孟炽,孟氏传媒的少东家孟总。 今天在秃鹰嘴,向晚碰见过他好多次。 大家都在忙,各有各的诉求,本不用有什么交集,但每一次看到,他都不拿好眼神看向晚。 “我不知道你这话,怎么说起的?”向晚并不示弱,转头看他,冷笑,“不懂。” 孟炽只有一个人。 他就站在围墙外的一丛芭蕉树边,脸色阴沉一片。 “难道说,非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我才是个好人?孟总,这是道德绑架,我也不接受这样的逻辑——”向晚说到这里,唇角突然勾了勾,“我其实很好奇,孟总这么高尚大度,怎么就没有救回谢绾绾?” 讽刺很明显。 孟炽只看着她,目光凉凉,却不说话。 向晚笑问:“绑匪不是管你要五千万吗?你给他不就完了?毕竟不差钱!” “你以为我不想给钱?” 孟炽嗓音很沉,带着一种隐藏的愤怒。 然而,在与向晚对视三秒后,语气又慢慢软下来。 “对方让我带钱来秃鹰嘴。可是,我人来了,钱也带来了。却联络不上了。” “联络不上?”向晚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嗯一声,孟炽说:“那个绑匪的电话,开始是可以打通的。后来,就不在服务区了。” 向晚面色微微一变。 这跟白慕川和张队他们,不是一模一样吗? “我很后悔。”孟炽沉下眉,“不该报警。” 向晚抿着嘴,不说话。 “如果不报警,也许现在还可以联络上对方,最多不过损失五千万……可现在,人不见了,电话也不通,也许……他们已经撕票了!” 撕票! 向晚身上凉了凉。 如果谢绾绾被撕票…… 她不敢想。 但是,她并不认同孟炽的话。 “不报警,你以为就能换到人吗?”向晚认真看他一眼,“失踪了这么多人,孟炽不会看不出来,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我们除了配合警方,别无他法……” “我不这样认为。” 孟炽目光掠过一抹刺红。 “如果警察没有参与进来,也许……对方会联系我的。” 向晚挑挑眉,“孟总是说,警察妨碍了你救人的意思?” “是。五千万。不多。”孟炽回答。 有钱人的口气,就是大。 向晚无法再跟这个人沟通。 这是一个人看着像正常人的疯子。 “那孟总可以再试一下啊,拎着你的五千万离开这里!看对方会不会再联系你?找我说什么?说得着么?” 白慕川失踪,向晚本就焦灼。 压抑的情绪到此时,早已憋不住。 可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又冒上心来。 她慢慢回头,深深看向孟炽,扬唇冷笑。 “我有个疑问,孟总对谢绾绾……似乎有点过余关心了?” 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在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进行人道主义关怀,花钱花人工都没问题,但他有什么理由用五千万去赎回一个旗下演员? 就算孟炽钱多烧的,在他心里,谢绾绾确实值得起那五千万,但——他为什么会为了谢绾绾的失踪而产生这样激烈的情绪? 甚至不惜当面diss她? 那感觉就像……恨不得把向晚送到绑匪面前,再把谢绾绾换回来。 太怪异! 向晚久久看着他。 眼睛里,藏不住的疑惑。 孟炽不回避她的眼神,凉凉回视,“她是我的艺人。知名艺人。” 向晚扬扬唇:“就为这个?” 孟炽垂下眼皮,“她是无辜的。人家要的人,是你。” 向晚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那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孟总,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也请你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暗门,我们的目的,是找到我们要找的人。所以,请你不要搞错了方向!” 这话,向晚不吐不快! 说完自己心里爽了,她转头就走。 然而,孟炽却跟了上来。 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她,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向女士,你不认为自己的样子,很歹毒,很过分吗?” 嗯? 向晚硬挤出一个笑。 “我们俩,谁比较过分?孟总,不要欺人太甚!” 孟炽定定冷视她。 好久,他不说话,眸底的光芒,渐渐转为一种厌恶。 “滚!” 一个字,极尽侮辱。 向晚一颗心本就绷到了极点,哪能受这样的气? “你当你自己是谁?还是说,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孟氏传媒?谁都可以让你颐指气使?” 连珠炮似的反问,带着向晚憋久的火气。 孟炽却不接招,冷笑一声,平静地反驳:“你不配质问我。” “你脑子有问题吧?”向晚抬手在太阳穴上绕了绕,指着自己的脑袋,“孟总,这儿有病的话,是要去看医生的,你不要硬扛……” 不想再跟这个男人胡扯,向晚换个方向走人。 万万没有想到,孟炽会继续跟上,再一次出手拦住她。 向晚:“……” 这……就真的过分了。 向晚眯起眼,审视他。 这个孟炽,是个怎样的怪物? 第一次小火锅店相遇的高贵周到。 再一次在宾馆相见时的客气有礼。 到现在……纯粹是一个不讲理的神经病! 这个人,就算不是人格分裂,也是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向晚腹诽着,脸上浮上冷笑。 “孟总还有事?” “这样就走了?” “不然呢?你又要请我吃饭?”向晚斜一眼孟炽通红的眸子,“孟总,这里到处都是警察,我希望你注意一下言行!我可以告你骚扰的!” “……” 孟炽身形一僵。 慢慢地,他逼近她,“向女士,你很张狂。”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眼底的光芒越来越炽,也越发的复杂。 向晚看不懂,条件反射地退后,以保护自己。 “我警告你!再进一步,我就叫警察了!” “呵——”孟炽笑得僵硬,一脸冷意,慢慢逼近,“叫啊!我就想听听你叫——” 向晚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你疯了!?” 这家伙的眼神,狂乱而炽热,闪着一种莫名的仇恨光芒,不仅让向晚莫名其妙,更让她潜意识里觉得害怕,想要逃离…… 太不正常了! “叫啊!”孟炽看着她,“怎么不叫?” 此时,向晚在步步后退后,已无路可退。 惊悚一下,她张开嘴,正准备喊权少腾,目光突然一窒。 视线越过孟炽,她看见了从他身后慢慢走过来的程正。 “你们在做什么?” …… …… 第290章 ,怪动作(一更) 程正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对人,对事,向来冷漠无情。 这句话也像刀子似的剜过来,听得人耳朵很不舒服。 然而,孟炽不以为然。 他微微一怔,慢慢转回头,对程正撩了撩唇。 不过一瞬,已经换了张脸。 “程队?有什么指教?” 讽刺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程正脸色不太好看,瞥一眼向晚。 “孟总好像对人不太友好?” 他咄咄逼人的姿态,十丈之外也能看清。 孟炽不承认,不否认,以一种“要你丫多管闲事”的眼神看他。 “跟程队有关吗?” “当然。”程正回答。 “哦?”孟炽眼神似有兴味。 程正慢慢走近,眼底连挣扎的情绪都没有,说得理所当然。 “总有一些人,是我们想要保护,想要珍惜的吧?我想,孟总的初衷与我一样?” 孟炽眸底一暗,直视他。 程正与他面对面而站,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眉眼间的阴霾—— “孟总,你似乎需要一个道歉。” 道歉!? 孟炽眼底一暗,迸发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愤怒的光芒。 然而,他终究没生气。 慢慢勾唇凉笑,扭头瞄定向晚,似笑非笑。 “程队,我只是跟向女士交流一下案子,并没有别的什么。” 交流案子? 亏他说得出来。 向晚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可以调个头,就换一张脸。 “是吗?”程队侧过头来,冷冷问向晚。 “我跟他不熟。”向晚冷笑一声,“谈案子?不存在的!” 直接打脸。 向晚不给孟炽留半分留面。 程正看着她,略笑。孟炽却慢慢地眯眼。 “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不好意思了,向女士。” 这么暧昧的道歉?向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 孟炽不以为然,说完回头朝程正轻轻一笑,“打扰了。你们聊。” 他离开了,头也不回。 向晚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疑惑。 “这人,真的没病吗?” 程正看了孟炽好几秒,回头凝视向晚,“以后少接触吧!男人心思,没几个单纯的。” “……” 在说他自己安? 向晚哦一声,不再说其他的,绕过他径直往回走。 “向晚。”程正走过来,“我们谈谈、” 向晚看着他,一字一顿:“男人的心思,没几个单纯的。你刚说过?” 程正:“……” 两个人脸对脸。 向晚叹口气,坦然地看着他。 “有什么,你就说吧,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在这样的时候,他们至少是应该一致对外的。 程正正式加入重案一号,至少是白慕川的同事了。 而且,向晚很清楚,刚才程正特地过来,是为她解围的。 没有他在,还不知孟炽那个精神分裂会做什么呢。 过河拆桥,她做不到。 程正抿了一下唇,似乎有些犹豫,“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他语速缓慢,浓浓的不确定,但很严肃正经。 向晚一直看着他的脸。 因此,程正轻缩的瞳孔,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向晚也收敛起旁的心思,认真问:“有什么你直说,我们探讨一下。” 程正没有马上开口。 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他揉了揉太阳穴,又望天。 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云层很低,如同压在人们头顶上的一块黑色巨石。 “人,不会凭空消失。” 向晚心里一沉。 人当然不会凭空消失的。 但凡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人,都不会相信。 “可事实就是……他们不见了。” “那个拍照片上传网络的家伙,被找到了。”程正突然望住她,眸子定定的,“我刚才过去看了一眼,与他交流了一下。” 向晚一怔。 那个人在网上发贴子,第一时间把秃鹰嘴的事情,发布网络,并引发轩然大波…… 向晚对他,还是有些好奇的。 一般村民会这样做的机率,其实很小。 而且从那个贴子的措辞来看,至少是受过教育的人。 这样的人,会甘于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务农吗? 向晚看程正脸色沉沉,凝重地问:“嗯?你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吗?” 程正沉吟,“我也说不好。” 他突然抬起眼,“你要不要去看看?” …… 那个人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目前在临时救援指挥所的休息室里。 向晚过去的时候,有两名警察在看守。 程正出示了证件,对两个警察小声说了几句,对方点点头,让他们进去了。 休息室是推拉的玻璃门。 站在门外,向晚就可以把那人看清楚。 年纪似乎不大,染成了火鸡一样的红色头发,杀马特造型,身上穿了一套与他本人形象极不搭边的米白色西服,脏脏污污的,配上他黝黑的皮肤,看着很不搭调。 当然,着装是个人喜好,不能因为形象奇怪,就认为他有问题。 向晚看了程正一眼,拉开了玻璃门。 程正跟上去,走在那人面前,轻轻地问。 “于波,你想清楚了吗?” 那个叫于波的人原本是低着头的。 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看一眼程正,目光里有一丝退缩。 “我说过了,我没病,不要医生!” “我知道。”程正看着他,“我是来陪你聊天的。” “我不想聊天。” 于波似乎不太待见程正。 他为人太严肃孤冷,不是那么让人喜欢接见。 “那我呢?”向晚看了程正一眼,朝于波微微一笑,“你愿意跟我聊天吗?” “漂亮的小姐姐呀?”于波似乎考虑了一下,“那行吧,你想聊什么?” 这么爽快?向晚看着他的眼睛。 截至目前,这个人虽然脑路回有点清奇,但绝对算不上有问题。 向晚琢磨一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切入。 “随便聊聊吧。你进这个别墅的时候,这里原本是什么样子?” 于波犹豫,“我说过好几遍了,我没有进来……是你们找到我,把我带进来的。” 向晚:“……嗯?那照片……怎么拍的?” 于波解释,“我只是远远地站在山坡上拍的照片——” 说着,他掏出手机,把镜头拉近,给向晚示意,“这样啊!” 向晚审视着他的脸,“那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于波别开脸,咽一下唾沫,“我都告诉警察了。” 向晚朝他笑,像哄孩子似的,“你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警察。我就是想跟你聊聊,想知道。你都发现什么了……” 于波斜她一眼,沉默半晌,突然神经兮兮地凑过头来,哇一声,做个怪动作,吐长舌头。 “这里有鬼。” “……” 第291章 ,除了帅一无所有(二更) 大晚上的,突然听到这个,向晚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发现,于波的脸,莫名诡谲。 明明有畏惧,又忍不住放低声音告诉他们。 “我在拍那几张照的时候,拍到过一双恐怖的眼睛。” 他放低了声音。 “眼睛出现在我的镜头里,吓了我一跳。我来不及按快门,手机掉了——等我捡起来,那双眼睛就不见了。” 这个人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向晚不是那么好理解。 沉吟一秒,她顺着于波的话题问:“你的意思是,你在拍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与一双眼睛……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是正常形态,后者——是灵异。 于波眼珠转了一下,重重点头。 呵!向晚笑了,“那怎么能说有鬼呢?” 于波神情突然凝重,慢慢抬起手,比划着指向她背后,“你快看!” 他表情太到位了。 向晚后背一凉,条件反射地回头。 “你看那里有两个人对不对?” “……” 当然有两个人。 两个执勤的警察,就站在那里。 向晚无语地又转过头,看着于波。 “啪!我的手机落地!我弯腰,我捡起来——”于波为了获得信任,直接把手机滑落地上,又捡起,模仿了一下他之前描述的动作,然后摊手,“眨眼之间,人就不见了……” 他侃侃而谈,不像玩笑。 向晚考虑一下,问他,“你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在那里?” 于波很肯定:“在后院——” 那个地方,之前向晚跟权少腾去看过。 地方非常宽敞,前后左右大约有好几十米的距离…… 如果真像于波所说,低个头眨眼间就不见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程队!” 向晚突然调头。 那双通红的眼,吓了程队一跳。 也许她的样子,比鬼还像鬼吧? 向晚与他对视,好笑地抽搐一下唇,捋头发。 “我有个想法——” “你说!”程正目光柔和下去。 “我们带他去现场看一下……”向晚说:“人不会凭空消失!天上不能飞,难不成遁了地?” …… 遁地? 程正哑然。 似乎从她的眼神里get到了什么,他点点头,起身与那两名看守的民警交涉。 那两个人是南木县局的,说是要请示一下。 目前这个案子,变得越来越复杂。 除了要抓121案的罪犯,还要搜救失踪的警员。 而且上面有要求,这个案子的内幕,一律需要保密,不允许透半丝风出去。 因此,一丝一毫的举动,都大意不得。 很快,得到消息的权少腾过来了。 他看到于波的时候,明显又被他雷了一下。 然后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权少腾忍不住笑,“你们信他?” 向晚一怔,“为什么不信?” 权少腾呵地一声,笑不可止,“这个有鬼的版本,我已经听了第三个了。” 向晚:“……” “第一个版本,他说有一双眼睛出现在窗户后面。他吓得跑开了,等他后来再看时,眼睛没有了——” “第二个版本,他说有一双眼睛在一辆越野车里,他吓得惊叫了一声,那双眼睛突然就消失了——” “第三个版本……喏,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 说到这里,权少腾突然望向程正。 “你应该也听到第三个版本了吧?居然还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程正不吭声。 权少腾审视的眸子,从他脸上划过,又望向在沙发上搓手的二波。 “喂!你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鬼故事?” 于波:“……” “你喜欢听什么样的?”他突然又问。 于是,众人:“……” ~ “他没去写网络小说,真是可惜了人才!” 从休息室里出来,得知自己被一个神经病戏弄了的向晚,哭笑不得。 “随口编的段子,就跟真的似的,把我都给哄住了。” “说得你多难哄似的!”权少腾不给她面子,斜睨一眼走在她旁边的程正,以白慕川好友的身份,略略酸了一把,“还不是人家说几句好听的,你就信了,跟着人家屁颠屁颠的去?” 向晚:“……” 这个家伙,真是不利于同事团结啊! 向晚不怼他,“我认为程队有一点是对的。” “什么?”权少腾不以为意。 “……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 “……” 权少腾望天。 比之刚才,似乎更低了。 “要下雨了。” “早上你就这么说的。” “没下吗?” “……你说呢?” “那快了!” “没想到,你还是现成的天气预报?” 向晚突然一叹,“如果白慕川在,他不会这样的……” “什么意思?”权少腾挑挑眉头。 “权队,你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行动队长,可以带队冲锋杀敌,但你——”向晚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是重案一号的工作人员,说这句话本来是不合适的……但目前的情况,我觉得不说不行。” “你说啊!”权少腾被气笑了,“我不是听不见批评的人。” “你缺乏探案精神。” 这是什么鬼?权少腾冷眼剜她。 “说清楚一点!” “如果白慕川在,不管于波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会去试一下,研究一下,了解真相。” “……”她是觉得白慕川哪里都好吧? 权少腾腹诽着,向晚又严肃地说:“很多时候,真相往往就藏在看似荒谬的细节里……” 呵! 看她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有那么几分像白慕川。 于是,权少腾笑了,“这话,又是听小白说的?” “不!”向晚眯起眼看他,一字一顿,“沐二少说的。” “……” 我靠! 一个小白就够了,又一个沐二少! 权少腾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成!我要是不去侦察一下,恐怕往后在重案一号,就得被人说成是一个有勇无谋,除了帅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 “走!” …… 时间有的是,看看不影响。 毕竟案子没有头绪,往哪个方向闯不是闯呢? 院子里,有警员在活动。 看到权少腾三人,略怪异,仍是点头示意。 权少腾礼貌回礼:“有情况吗?” 那人牵着警犬,摇头,“没有啊,权队……这事儿,挺邪乎的!” 是挺邪! 要不然,也不会一个“有鬼”的论调,演绎成三个不同的版本了。 权少腾摆摆手,“继续找!” 反正人就是在这个地方不见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电视剧的常用台词,权少腾信手拈来。 可那一个“尸”字,却吓得向晚肩膀一抖,心尖上毛毛的,下意识缩了起来。 “不会的!” “什么?”权少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误。 “不会死!谁都不会死。” “……”权少腾叹气,语气凝重,“玩笑!” 这并不是适合玩笑的时候,没人搭理他。 院子里,寂静一片。 向晚在那后院的坝子里走了好几圈,恨不得跺脚,跺出一条出路来。 可惜,一无所获。 “想念啸天了!” 啸天是锦城的那条警犬。 喷泉女神杀人案时,它立过功! “回头让小白把它调过来——” 权少腾随口说着,说了一半,又止住了话头。 ……让小白调啸天来找小白? ……还是先找到小白吧。 程正沉默许久,突然开口,“也许,他们早就不在这里了呢?这个地方,哪里能藏几十个人?” “是啊!”权少腾队伍。 白慕川之前告诉张队,暗门大概有三十来个人,加上他们几个,得四十往上加,再加上张队七个人——能藏到哪里去? 今天他们已经快挖地三尺了,都没有找到! 向晚望着天际的黑云:“会不会有什么出口,离开这个地方的,我们还没有发现?” “可能性很大。但——” 找了,不是没找着吗? “你想,暗门的秤砣哥,长期盘踞在这里……他这个宅子离公路也不远,就算地方荒凉,又在三省交界处,但他作恶多端,就真的不怕有一天被人连窝端了吗?” “你想说什么?”程正问。 “我们换个角度想,如果你是秤砣哥,你会不会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会!” “逃生之路!肯定就是他们消失之路!” …… “喵!” 黑暗里,一声猫叫,打断了他们。 向晚侧头看去。 那里,有一堆建筑垃圾,早已经被办案人员翻得七零八落,然后随意地丢弃在那里。 一只黑猫,此刻就匍匐在建筑垃圾堆上,双眼瞪亮,身体缩了起来,似乎有些惧怕与人对视。 “走吧!”权少腾瞅了两眼,没什么新鲜的,“我们进去再讨论一下!” 程正跟着转头,向晚却突然喊叫, “等等!” “怎么啦?”权少腾回头。 “你们今天搜索了那么久,有看到猫吗?” 没有。 …… 第292章 ,瞧不上(一更) 没有任何人看到猫。 那这只猫,哪里钻出来的? 向晚心里涌出狂热,慢慢走向那只猫,生怕惊扰了它。 猫的背毛竖了起来,戒备地看着她。 “喵!” “喵喵……”向晚学猫叫。 和猫拉近距离……必先学猫的语言。 这很幼稚,但往往很有效。 她成功的引起了那只黑猫的注意。 猫咪注意到了她,警惕地弓起了背,毛都竖了起来,但它没有躲开。 有戏! “不要怕啊!喵……不要怕……” 向晚慢慢蹲身,想摸一下黑猫的身体。 “喵——”黑猫受惊,突然往后一蹿。 猫爪子踩在那一堆建筑垃圾上,力不大,却传来哗啦啦一声,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 垃圾被猫踩得落下,掉了一地,溅起的灰,呛人鼻子。 而那只猫,“喵呜”一声,钻入了一个空洞里。 向晚平常用电脑太多,视力不是太好,但猫的眼睛很亮,还是让她给瞅见了。 “你还想跑呢?” 向晚轻轻一笑,又慢慢靠近。 “想跑没问题,可你必须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们刚才都没有看到你呢……” 她轻柔地说着,像在跟猫聊天。 然后,一步一步走近。 程正和权少腾,跟在她的后面。 “向晚,人在做什么?” 啊! 前面的向晚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啦?”权少腾第一个冲过去。 “血——”向晚又低喊一声。 在这个天气阴沉的夜晚,听来极是瘆人。 程正抢在权少腾的前面走近,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视线往下移,看着她的手。 白皙的手掌上,染上了暗沉沉的鲜血。 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一只瑟瑟发抖的黑猫,其实是受了伤的……在它刚才躲藏的地方,坍塌的建筑垃圾下,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狭窄洞口—— “手电筒!” 里面是一个地窖。 …… 向晚没养过猫,但方圆圆养过。 拜方圆圆所托,向晚也算得上半个猫奴。 对于爱猫的人来说,看着猫受伤是断断受不了的…… 于是,程正这个医生就成了兽医。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才把受伤的猫身上的伤口缝合好。 “不像是枪伤。” “被砸伤的……” “不知道谁这么狠心,连一只猫都要下毒手。” “也许只是意外……” 看着受伤的猫,向晚叹一口气。 “可惜,它是一只猫,没有办法告诉我们,白慕川他们到底哪里去了……” 先前他们打开了那个坍塌的地窖。 可惜,里面空荡荡的, 一个人都没有。 更没有他们以为的地道入口。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们的行动,唯一的收获就是救了一只猫。 气氛,渐渐变得异常。 沉沉的,压在人心。 失踪的白慕川,失踪的一群人—— 既找不到,又无法停止搜索。 向晚呼吸不畅,站在“手术台”前,看着那只身体还在发颤的猫,突然冷声一笑。 “猫不知道的事,人肯定会知道。” 人? 哪个人? 秃鹰嘴地下的老鼠都被翻出来了,还有活人吗? 程正和权少腾,一起看着向晚。 前来看“猫手术”的程馨,以及会程正做助手的梅心……视线也齐刷刷地看过来。 “你想到办法了?”梅心对向晚,是有所期待的。 她了解向晚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很有想法。 程馨听了,却是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弄与不屑。 她从不认为白慕川这个“小媳妇儿”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本事。 一个科班毕业的刑事研究生,对一个写小说混日子的网络作者,根本就瞧不上。 “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她的瞧不上,都写在脸上。 向晚瞥她一眼,没出声。 此时的她,脑子里有千条万条的线索,交杂一起,缠得她天翻地覆。 她自己也有些乱,有些紧张…… 只不过,不敢表现出来。 白慕川教过她的。 任何时候,慌乱都只会带来负面效果,于事无补。 “那个于波……有问题!” 于波是秃鹰嘴案件的第一个目击证人。 一个住在离秃鹰嘴十里外,却因为听到枪声过来的目击者…… “程队说得很对,他身上处处透着怪异。还有…” 向晚说到这里,沉吟一下,指着那一只受伤的猫。 “这只猫,是他的。” …… 众人怔住。 猫是于波的? 此话,从哪里讲? 他们的疑惑,向晚此刻无法回答。 “我们去会会他。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 权少腾迟疑一下,点头,“好!” 刚才被向晚“批评”了一下,说他没有求证精神,缺少刑侦的基本好奇心,所以,现在哪怕向晚说今天晚上的月光有问题,他大概也会想办法侦查一下的…… 然而,别人不那么想。 “干什么啊?!”程馨提出异议。 她阻止了要走的权少腾,又看了一眼程正,目光里明确写着不满。 “我说各位,咱们就不要搞错方向了吧?” 权少腾扬扬眉头。 就像刚才看着向晚那样,他等待程馨的下文。 可程馨说的,却与案子无关。 她冷笑一声,看着向晚。 “我们是警察,她不是。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呢?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白队,不是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是一个好问题。 只可惜,没有人理会。 程正第一个diss她,“向晚以前是白队专门聘请的顾问,有很强的专业分析能力!而且,我认为,一切与案子有关的,我们都有核实的必要。” “哥——” “我不是你哥。” “表哥……”程馨弱了声音。 “我是程正,你的上司。” “行,我看你们都迷进去了!你就信吧,我就看看好了,她能给你什么结果——” 这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其实,向晚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的专业能力。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比别人敏感一点,第六感强一点。 但程正这么说了,她自然要挺起胸膛。 向晚看了程馨一眼,淡淡的,面无表情。 “很快,我就可以给你答案。” 这句话,谜之自信。 程馨说不服众人,冷冷看她一眼,跟着过去。 此时的天,比刚才更暗了。 那个叫于波的男人,还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一双眼,空空洞洞的。 第293章 ,她是疯了吗?(二更) 案子未破,人没有找到,警方目前不会放任他离开。 他似乎有些疲倦了,一身白西服脏脏污污的,像炶了什么东西,一只手若有似无地在桌面上摩挲着,屁股仿佛坐不稳,不停挪来挪去…… 他不耐烦。 强烈的不耐烦…… 看到向晚几个,于波抬了抬眼皮,没有吭声。 几个人陆续坐下,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再审于波是向晚的提议,大家都等着她。 向晚眼风一扫众人,平静地坐下来。 对待寻找白慕川这件事,她不会跟任何人客气—— “于波,知道我们为什么又来找你吗?” “我没病!”于波又重复那句话。 向晚看着他不太自然的表情,冷笑一声。 “说实话,你演技不错。但演出来的,终归不是真实发生的,又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呢?” 这句话,向晚说得无端自信。 程正若有似无地瞄她一眼,略带思考。 而他的表妹程馨,唇角往下一弯,冷笑。 向晚不管别人,只镇定地看着于波,“你在害怕我?” 于波一怔,“没有。” 说话时,他的屁股再次往后挪了挪。 这是正常人在面对危险或者想要逃避的自然动作—— 向晚不与他争论,只是笑了笑,“你今年多大了?” 话题跳跃性非常大。于波愣了愣,马上回答,“十九。” 原来他年龄这么小。 向晚有些意外地眯了下眼,双眼的视线几乎要透过于波的眼睛看入他的内心。 “不要这么紧张,我们就是随便来找你聊聊的。” 于波不吭声。 大约半秒,又问:“你们找到了吗?那双眼睛……你们找到了吗?” 向晚摇了摇头,“所以,我们又来问你了。” 于波:“我拍照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在顶楼的窗户后面——” 哦!又换了一个版本。 权少腾翻个白眼,敲太阳穴。 显然,他对这个语言逻辑都有问题的于波,是不抱希望的。 休息室里,安静一片。 向晚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说说看!” 呃?于波看着她,又把他进入这个别墅的经过讲了一遍。 第四个版本,众人一脸嫌弃。 向晚却平静地听他说完,笑着问:“你家离这里十里路……” “是的!警察都问好多次了呢。说要去核实的……我不可以撒谎的。” “嗯,核实过了,是这样的。” 向晚对他点点头,目光突然一厉,“可你还是撒了谎。” 于波看着她,瞳色略暗,露出抗拒。 在面对前几次的询问时,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向晚看出他的畏惧,微微一笑,像个知心大姐姐。 “你不要害怕,我们就是想听一点真实的故事。比如,你跟你母亲的故事?我有点好奇,你和你母亲说的,是不是一个版本呢?” “……” 众人都怔住了。 十里外的于家村,是于波的家。 他们之前去人调查过了,于波以前跟他母亲相依为命的。 可几个月前,于波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一个死人…… 什么时候告诉向晚,她和儿子的故事了? …… 休息室里,很寂静。 “这……她是疯了吗?”程馨小声抽气。 “……”众人不理解向晚,不吭声。 向晚却很平静,“可以讲讲吗?” 于波怔怔看她半天,“我可以先要一支烟吗?” “当然可以的,你不是犯罪嫌疑人。” 向晚温柔轻笑,朝权少腾看了一眼。 对于她的行为方式,权少腾半点都理解不了,却很配合。 他不仅为于波递上烟,还体贴地帮他点燃了火。 “谢谢!” 于波笑得面部有一点僵硬,搔乱了一头红火的长发,脸色怪怪的。 “故事有点长……” 向晚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坐得更端正一些,极为尊重他的样子,“我们有很多时间。” 众人:“……” 找人都找得火烧眉毛了啊! 她居然说,有很多时间? 程馨看她的目光里,全是厌恶,压在喉间的话蠢蠢欲动。 要不是有程正在,她铁定要骂人。 “好吧!”于波没有去看几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关注点始终在同样关注他的向晚身上,“那我就要讲喽?” “说吧,我听着。”向晚微笑。 “我叫于波,住在秃鹰嘴西边十里外的于家村里。我们村……我听我妈说,很多年前是很富裕的……后来,就穷了……目前村里……大概还有两三个人。” “村里赚不了钱,吃不起饭,都外面打工去了……这两三个人,还是老阿婆老阿公,走不动路啦,也做不了工啦……” “我妈也让我去打工,赚钱补贴家里。我很听话的,我去赚钱了,我妈就在家里等着我……” 说到这里,于波换了个坐姿,眼巴巴地看着向晚。 “讲完了!你们什么时候让我回去,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 众人沉默。 这个人的脑子,确实没有问题吗? 他母亲已经死去几个月了。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顺着向晚的话题往下说? “很快!”向晚微笑着回答,“你说出那个人的下落,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个人……”于波眸底一阴,望着她,“哪个人?” “那个把你关在地窖里的男人。”向晚说。 “!”众人纷纷吃惊。 来询问于波之前,向晚没有跟其他人沟通过她的想法。 于是,这个突兀的问题,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她……为什么肯定于波曾被关在那个地窖? 沉默片刻,于波讷讷地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地窖?” “因为——”向晚拖着嗓子,突然一叹,“第一,你在十里外的于家村,大概听不到枪声吧?” “第二,就算你听到了枪声,你最多远远看一眼,绝对不敢走近,甚至拍照发到网上。” “第三,有一只猫从地窖里溜出来了。你的身上,有它的毛……”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晚的视线看向于波的白西服。 那套衣服算不得体面,污渍不少,但仔细一看,确实有黑色软细的小绒毛…… “厉害了!” 权少腾感叹一声,忍不住冲她竖了个手指。 “向老师,这观察能力,太厉害了!还有这询问技巧……” “跟白慕川学的!”向晚简短的回答,又递了一个眼神给权少腾,示意他这个时候,不要说这个。 权少腾挑挑眉,闭上嘴,示意她继续。 向晚微微一笑,看于波的表情,更随和了一些。 “你是很恨那个秤砣哥的吧?他把你关在地窖,让你没有办法跟母亲团聚……” “所以,地窖入口被械斗的人无意破坏后,你从里面爬了出来,把这里的照片发到网上,你希望有警察赶过来……” 于波不说话。 之前撒了谎,他不好意思承认。 可他,也没有否认。 众人绷着的心弦,慢慢轻松。 对向晚的审讯,更添了几分兴趣。 然而,向晚话锋又是一转。 “你恨秤砣哥,但你又爱着他,舍不得他死。所以,你始终不肯告诉我们真相,对不对?” 爱?从何说起? 众人被她调着的神经,快要被紧张感绷断了。 向晚一本正经看着于波,轻轻挑眉,一字一字地问。 “秤砣哥,是你的谁?父亲?还是别的什么至亲?” 晴天霹雳。 这个问题,不仅众人吃惊,于波也被吓住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向晚,“你,你怎么会知道?” 猜对了? 向晚剩下的疑惑得到解释,面色慢慢变得黯然。 “于家村的人,都吓得跑光了。剩下的三个人,有两个是老人,而你一个人……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好好地生活在秤砣哥的地盘上?而且,你还不是暗门的人。” “……” 服! 大家都服。 于波也不说话了。 她不提,不去仔细想,没毛病。 可这被她一问及,竟是找不到解释。 向晚面色慢慢变幻,突然间,声音拔高,又升起一丝希冀。 “还有,后院发生枪战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甚至拍下了暗门的人用枪指着警察脑袋的照片——这样的你,又怎么会是事后赶到的?这样的你,又为什么会被秤砣哥留下活口?” 向晚冷笑,顿一下,“分析一下,答案是不是就很明显了?” 这…… 权少腾瞪大的眼,几乎落在她脸上了。 向晚察觉到他惊悚的视线,沉默一下,对他解释,“我看过谢绾绾失踪前收到的一张照片——在见到后院那个地窖之后,我就基本可以确定,照片是从那个角度拍摄的。” 只不过,于波发在网上的贴子里,并没有贴上那张照片。 向晚目光一冷,盯住于波。 “告诉我,那张照片,你把它发给谁了?” “……”于波满脸惊悚。 “那些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向晚加重了语气。 …… …… 第294章 ,小把戏,大智慧(一更) 小把戏被拆穿。 于波脸上却没有众人想见的意外与慌乱。 他狠狠抽了一口烟,脸上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只有提起过往的沉默与思考。 冷静的他,稚气的脸,并不像一个恶人,到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向晚双手相扣,对他笑了笑,“你还在考虑怎么编故事来骗我们,圆上这个谎吗?” 于波看她,咬着嘴,脸上有一丝被识破的窘迫。 “不要害怕。” 向晚又重复这句话。 “你告诉我们,是在救人……” “救人……”于波摸了摸沙发的面儿,手指搓着,有些无措地犹豫,“我为什么要救人?” 唔! 好问题。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也是人。对同类,要有悲悯之心。” 于波不抬头,不回答。 向晚看着他额头上的浮上的汗意,知道他内心纠结,也不逼他,而是换了个角度。 “说不定,你救的人里,也包括你的亲人。” “我没有亲人。”于波头垂得更低,“妈妈已经死了。” 原来知道死了啊?刚才还跟向晚瞎扯。 向晚:“你还有一个亲人的,那个你不想他死的亲人。秤砣哥……他是你的谁?爸爸?” 又一次提到这个问题。 于波的脸,表情古怪,有一些丧。 他微微抬头看向晚,像是急着解释一般张了张嘴,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又把头低了下去。 “不该有这样的爸爸……他也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死了……” 语无伦次。 这孩子确实是有些问题的。 要不然,恐怕秤砣哥也不会把他关在地窖吧? 向晚看着他,“不是你爸爸,你为什么舍不得他死?” 于波:“他不是,可他又是。” 末了,不到三秒,他突然捂脸,趴在桌子上,半晌儿才抬起头来。 “他是我爸爸的弟弟,又是我的亲生爸爸……” 答案令人震惊! 向晚看着于波灰暗的脸,心里微微一窒。 她明白了。 于波的妈妈嫁的人,是秤砣哥的哥哥。 可秤砣哥却是于波的亲生父亲。 这样纠结的关系里,这孩子真是可怜。 因此,询问的时候,向晚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他。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好吗?他们去了哪里,照片你发给了谁?这对我们救人,相当重要的,于波……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们都知道……正因为你不想有人死,所以,你才会把这里的事情发到网上,对不对?” “我不想。可他们还是死了。他就是要他们死的。” 于波突然有点生气,声音变得很大。 向晚目光微微一滞,盯着他通红的双眼。 “你……拍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就被秤砣哥发现了?” 于波震住。 这一次,完全像见鬼一样看着向晚。 说话的声音,都结巴起来,看样子是有点怕她。 “这个,你……你连这个也能知道?” “嗯。”向晚当然不会说是推论与猜测,就让于波害怕她有何不可? “所以,那张照片是被秤砣哥拿走了?” 于波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刚才几乎失控的情绪,又慢慢归位。 “他看到了,拿走了我的手机……我后来传上网的照片,是在院子里捡的手机……” 院子里好几具尸体,那些人身上都有手机。 这就说得通了。 照片是于波拍的,却被秤砣哥拿去了、 是秤砣哥用照片威胁谢绾绾,还是他把照片交给了别人,不得而知。 向晚目前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她继续问于波。 “那些人呢?他们去了哪里?告诉我!”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于波。 “他们……” 于波有点怕。 他轻轻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目光悚悚地看着向晚。 “都死了。” …… 不! 有人抽气! 向晚的身体也忍不住哆嗦一下。 下一秒,她镇定地问:“在哪里?” “人死了,都没了。” 于波古怪地回答。 “人死了,尸体会在。” 向晚半眯的眼里,灼热一片。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揪痛与惶恐。 更没有人知道白慕川对她的意义—— 或许,她自己也是今天才真正明白。 心脏的抽痛,血液的凉却,尖锐地提醒她——如若失去他,今生将再无幸福。 向晚平静一下自己,“于波,你是清楚的,这个宅子,已经被我们翻了个遍。我们没有看到人,尸体,也没有。我们不会相信,他们不在了。” “死有什么不好?”于波突然反问,似乎被她的说法激起了怒气,“你们为什么那么怕死呢?死了不是就解脱了吗?我妈妈就是……她解脱了。” “你妈妈解脱了,可她再也不会回来陪你了。” 这一次,向晚不惯着他,而是冷冷吼了回去。 “她不会再帮你做饭,不会再叫你添衣,更不会再等着你回去……死亡,就是永远地失去,你说,死亡有什么好的呢?” 死亡。 死亡。 于波脸色一变,像被她的话打击到了。 他并不清晰的脑子,受着酷刑,疼痛,很疼痛。 “他们消失了,死了,会死的。” 消失了。 向晚心脏狂跳。 可她告诉自己不能乱。 于波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正常人。 跟他对话,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不然,一不小心,就得被他带到沟里去。 “是跟秤砣哥一起消失的吗?” “……是。”于波突然抬头,弱弱的眼神里,凉凉的,有点可怜巴巴,就像她在后院里发现的那只猫,身体突然就软了下去,蜷缩一般,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 “他们想逃,我小叔就带人去追……然后……他们就逃进了那个地方,然后就不见了。” “……”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哪个地方?” “……”他不说话,只咬牙。 “人怎么会凭空不见?” “不是凭空。”于波摇头,说了句正常话。 可接下来,他再次摇了摇头,“他们逃进了那个地方。进入那里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你要告诉我,是哪个地方?”向晚紧追不舍。 “……” 他低头,不说。 “你看着我,那个地方,在哪里?” “……” “于波。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 “你不说的话,不仅好人要死……秤砣哥,也一样会死。他不是也进去了吗?对不对?” “他不会!”于波似乎有强辩的习惯,一旦与他的认知不同,他就会马上反对。 而这,也是向晚跟他对话时,一直不停做出猜测的原因。 “如果那个地方真的那么恐怖,他为什么不死?会死的。” “不会!”于波目光定定地,“他以前进去过,又出来了!” 懂了。 果然有一个地方。 于波觉得凶险,但是秤砣哥进去过,于波认为秤砣哥可以逃过一劫,所以,心里一直在挣扎。 “心存侥幸!”向晚冷冷剜他,“凶险的地方,会要人命,就会要所有人的命。他上次出来,也许只是巧合。这一次,就不一定能逃过了。要不然——都这么久了,你有见到他出来吗?” “……” 于波看着她。 双眼有些惊恐。 对这个可以猜出他心思的怪女人,他怕。 “于波,你看着我的眼睛。” 向晚声音低沉,冷漠,镇定得可怕。 是的,连她自己听了,也觉得有些可怕。 这不像她自己,不像平常的她自己。 她想,在白慕川失踪的这几个小时内……她其实也快疯了。 “于波,只有我们可以救他们了。不,只有你。” “我?” “你不想他们死。” 于波看着她,好一会,突然捧住头。 “我撒了谎,犯了错误……会有多大的罪?” 原来担心这个。 向晚挑了一下眉头。 “如果你没有杀人,没有贩毒,没有干过别的坏事……只是撒个谎,法官是不会给你定罪的……” 于波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似乎为了确定一般,紧紧盯住向晚。 “我是好人?” “是。” “毒贩的儿子,也可以是好人吗?” “……当然。” 于波呜一声,喉咙哽咽。 “他们去了秃鹰嘴啊——那个,秃鹰的嘴里。” …… 第295章 ,内心强大的女子(二更) 不是审讯的审讯,结束了。 向晚大获全胜,站起身,脊背上已是汗湿一片。 程正、权少腾、梅心都用惊叹的眼神看着她,目光里流露出惊喜和意外…… 程馨斜过眼,那张脸像吃了翔一样难看。 装逼打脸的套路,向晚该开心的。 可她的声音,却如同虚脱了一样。 “权队——我尽力了。” 没有快感。 胜利感也没有。 有的,只有对白慕川的担心。 “接下来,就看权队你的了。” 向晚的目光里,有一层淡淡的雾气。权少腾与她对视,心里变得有些软,叹口气,慢慢站起来,神色冷峻得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 “看我的吧!” …… 于波所说的秃鹰嘴,是地名秃鹰嘴,又不是大家认为的秃鹰嘴。 这个地方,外人都叫秃鹰嘴。 那一片山,叫秃鹰山。 据说名字是因为此山的外形,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秃鹰。 可进山的时候,向晚发现山叠着山,山又连着山,她实在瞧不出哪个地方像秃鹰…… 不过,于波说的秃鹰嘴,那个地方,确实一个秃鹰的嘴,尖尖的钩状大喙,把山峰连成了一片。 权少腾出门就让人去把于家村的那个老阿婆找来,然后组织行动人员,以及安排吃饭。 阿婆来得很快。一听说他们要去秃鹰嘴,连连摆手,惊恐地看着他们。 “去不得,去不得啊!” “为什么去不得?” “那个秃鹰嘴,是要吃人的!” “……” 当地人把那里当成一个禁地。 吃人、有鬼,这样神秘的封建迷信,在贫穷僻远的山村,说服力很强。 秃鹰嘴本就人迹罕至,加上这些传说,那一片山,几乎无人踏足。 老阿婆说,这几十年来,当地的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知道要绕着走,哪怕进山砍柴都不会去那里。所以那里的山林长得特别茂盛,人要是进去了,就被生生埋了。 “你进去过吗?”向晚忽然问。 老阿婆一怔。 转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片的脸,似乎吓住了,惊恐地摆手。 “不不不,我没有进去过,我哪里敢去?要不是你们问我,我提都不想提,提都是不想提的。” 向晚走向她,“阿婆今年多大岁数了?” 老阿婆:“快要八十了呢!” 向晚一笑,“那是不会撒谎的年纪的了。” 老阿婆满是皱纹的脸,露出笑来,满口的牙都快要掉光了,只剩稀稀几颗。 “……不会的,不敢的。” 向晚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你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来。还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没有一个敢进去的……可我怎么听说,有人进去过的?而且,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出来了?” 她语气很淡。 轻轻的,慢慢的。 老阿婆却不敢跟她对视。 这个女娃子的眼睛,太亮太深,勾魂似的,她不敢看。 老阿婆别开脸,“是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就是我们村的于三娃。” 被向晚挑起了话题,老阿婆的话又多了起来。她说,于三娃当年偷嫂子,被全村的村民唾弃,他哥知道了,把他好一顿揍,差点闹出人命。那一次,于三娃被他哥逼得跑进了秃鹰嘴,众人都料他活不了了…… 结果,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老阿婆嘴里的于三娃,就是秤砣哥。 不过,据老阿婆讲,于三娃从秃鹰嘴出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脾气暴戾,动不动就对人挥拳头,喊打喊杀,却对秃鹰嘴里的遭遇,闭口不提。 村民都认为于三娃是中邪了。 中的就是秃鹰嘴的邪。 从此,有了那一段经历的于三娃,成了秃鹰嘴一霸,再没有人敢惹他。 而且,于三娃出来没多久,就跟人做起买卖来,越来越有钱,生意越做越大,在这里修了一个大宅子……但他老家于家村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包括他的亲哥。 活着的人,都不愿意再在这里居住…… 渐渐的,这个地方,就成了于三娃的地盘。 向晚问:“你知道于三娃,做什么生意吗?” 老阿婆吭哧吭哧地摇头,“看到他都躲着走,哪个敢问哦?” …… 她嘴里的话,大多都带着她的理解。 但对于向晚来说,所获得的信息也算丰富。 “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所在?” “百幕大三角么……” 此刻,众人已经准备好出发。 在院子外面,一群人在说这个奇事,议论纷纷。 向晚走出去,却只有淡淡一句。 “我怀疑,那里就是暗门制毒藏毒的地方!” 众人沉默。 权少腾看她一眼,点点头。 “这才是最科学的解释!” 然而,解释是科学了。 那白慕川等人的现状——不是就更危险了? …… 权少腾这个行动队长不是白当的。 对于刑事案件的审讯他不在行,但安排行动任务,却是极有经验。 别墅里现有的警力全部被他调动了起来,加上刚刚从南木地区赶来增援的武警官兵,他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人员、武器、方案。 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 差不多等装备与物资准备好,这边就可以出发了。 “准备好了吗?”向晚问。 “好了!完美!”权少腾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叉着腰,眸子眯了起来,“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们不是红刺的兵。” 不仅不是红刺的兵,甚至都不是重案一组行动队的兵。 “没事。”向晚朝他微微一笑,“最尖锐的几个都在里面。白慕川带着呢。等汇合就好了。” 权少腾目光微微一怔,沉默不语。 到了这时,其实他的内心已然不再乐观。 而向晚对白慕川,一如既往的那么有信心。 这让他突然脊背发凉,有点汗颜。 “你说得对!等我跟小白汇合,没有对手!” “嗯。”向晚重重点头,冲他微笑,“走吧,我们出发——” 我们?权少腾一骇。 权少腾抽口气,看着她平静的面孔,“向老师,你在这里等我,跟哈桑副指挥一起。这次出任务,会有危险……” “不!”向晚眸子一暗,语气里带着恳求,“我要跟你一起去!” “……你去,不方便。一旦有什么意外。” “白慕川找不到,已经是我最大的意外了。” 向晚固执地看着他,突然勾了勾唇,“你不希望……当真正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他跟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吧?” “……” 这话击中了权少腾的内心。 本质上,他不是一个柔软的人。 但白慕川是他的兄弟,是他为数不多的柔软部分。 既然向晚内心如此强大,那他又何必做那个恶人? “好!” 权少腾做出决定,就不再悔改。 转头,他英姿焕发地看着在院坝里集合的众人,大声吼道。 “全体都有!立正!” 从部队过来的人,习惯了部队指令。 大家一听,当即听话地站了个整整齐齐。 权少腾皱了皱眉头,“大家都听好了,这次任务相当艰巨,我们肩负的不仅是营救任务,可能还是一个彻底捣毁黑恶组织的任务。当然,也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身为男人,建功、立业,谁都不会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话咱们吼了那么久,也就等着这么一哆嗦了!不过——” 他停顿,环视一圈,目光深深看着众人。 “我希望所有人,都平安归来!” “到时候,就在这里,我们开庆功宴!” 他的吼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与平常的出警任务完全不同。 一干警员受到感染,与前往增援的武警战士一起,大声吼道。 “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 秃鹰嘴离别墅有段距离。 但别墅外面的那条路,其实可以直接通到秃鹰嘴的下面—— 很怪异的一个地形。 两侧是如削的高山,中间是“一线天”,树木茂盛,避日遮天,一眼看不透。 怪不得,几十年来,无人敢涉足。 这种鬼地方,有毛病的人才会进去吧? 警车就停在下面。 大家仰头看着那个像极了鸟嘴的山峦,一身寒意涔涔…… 第296章 ,夜幕降临(一更) 夜幕渐渐降临。 秃鹰嘴的天气,似乎更冷了。 下了车,细雨纷纷落头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车灯照不透黑沉沉的夜——唯觉那一个像鸟嘴的山脉轮廓有一种阴森森的凉。 “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人群里有人报怨。 “……心理作用。都什么季节了?在山里不冷才奇怪!” “他妈的!脊背都麻酥酥的——” 大家低声的议论,随着夜风传来,无端增添了一丝恐怖感。 向晚拢了拢外套,把程正那条围巾在脖子上又裹了一圈,还是感觉冷。 “同志们!”权少腾的声音,平常听来磁磁的,有点小鲜肉那么个暧昧的味道,可这时,拔高的嗓门略显洪亮,一身正气的样子,阳刚、硬朗,仿佛能驱寒。 “车就留在这儿!大家打起精神,准备进山!” “收到!” 权少腾说完,又回头跟同行的哈桑握个手。 “兄弟,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去!”哈桑拍拍他的胳膊,又不无担忧地仰头看一眼背后那只“鸟嘴”,叮嘱道:“这一片山,方圆数百公里,你们一旦有什么消息,要马上给我们反馈!如果有突发状况,处置不了,就往回路走!” “放心!”权少腾双目炯炯有神,“大家安全为要!”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哈桑说。 进入秃鹰嘴救援的是一队,哈桑则带了一队人留下做后勤。 …… 十二月的山里,气候古怪。 寒冷、阴沉,光线极暗,人进入其间,瞬间被压抑得喘不过气。 这是一个恐怖的地方。 很多人都发现了——秃鹰嘴的传说,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外面的人怕它,也有怕的道理。 他们深入密林与大山深处,走了很久,不要说人,连一只大点的动物都没有看到—— “大家保持距离,注意队形!”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进入密林地带,队伍的形状很重要。 一队人,分工不同,互相协作,互相保护,这样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人,任务中时常会面对危险,对这里的情况到不怎么怕。尤其当他们得知权少腾来自国内顶尖的特种部队红刺,而且还是红刺天蝎战队的队长,经常带队执行特战任务……一个个更是精神抖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随队的人,除了向晚,还有程正。 他没有跟哈桑他们留在别墅。 不仅跟了队伍,还带着他的女徒弟梅心。 他们要求加入的理由很简单。 重案一号的人,不应该怕。 而且,一旦进入密林遇到突发状况,他们可以做医务人员,会有作用。 对此,权少腾没有拒绝。 在红刺执行任务,后备保障里就有专门的医疗队。 于是,整个队伍里,真正没有战斗经验,也不属于执法人员的只有向晚一个。 她是群众。 最该受到保护的对象。 可她加入队伍,不是来给人家添麻烦的。 从进入秃鹰嘴开始,向晚就按照指挥的要求——寸步不离权少腾,并且严格执行他的口令。 腿走累了?当然。 可在这里,没有理由喊累。 她咬牙坚持着。 耳边,虫子嗡嗡乱飞。 有时候,好大一群扑过来,直接冲眼睛,辣得人受不了。 密林里下着小雨,地面潮湿,有些地方还存积着雨水,光线也阴暗,行路极是不便。 为了找人,开始是想分小队行动的,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随身携带的警用对讲机,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林子里,时常发生信号故障,慢慢地,就根本不管用了。 没了通讯,彼此间的行动,很受掣肘,权少腾指挥起来犹如断掉了一条手臂。 这支队伍,也不像他以带惯的红刺特战队,兵员素质没有那么高,又没有精密仪器,没有先进的特战武器配置…… 随着密林不停地深入,他渐渐也感觉到脊背泛凉。 他不怕自己会走不出去,怕这群人——有个三长两短。 “他妈的!不会是见鬼了吧?” 队伍里,有人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低骂一声。 “电子设备不好使就算了,怎么连指南针都用不了?” “……是有点邪乎!” “权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走斜坡。始终在往上走,可绕了这么久了,似乎又绕回了原点,四周环境一模一样,往前看,仍然是斜上坡……” “……” 没有人说话。 四周凉飕飕的。 疑心生暗鬼。 一旦产生恐惧,看什么都有问题。 “大家跟紧一点!” 权少腾把枪往腰间的枪袋一插,手一挥,让人把指南针拿过来。 “这玩意儿不会是坏了吧?” 负责前方侦察的武警战士摇了摇头 “开始我没发现指南针有问题,这……我们绕了个大圈,发现好像坏了。” 手机没信号,在这大山里,很正常。 警用对讲机信号故障,频段受阻……也可以理解。 现在,连指南针都不好使了? 权少腾紧皱眉头,四周望了望,“这里面,有磁场干扰!” “……” 好久,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 等待着。 心都悬着。 一群人找不到方向,迷路在这里,那不要说寻找白慕川和秤砣哥了,就连他们自己的安危,都将存在问题。 救人不成,反被困—— 这样的结果,不是权少腾可以接受的。 他拔枪出来,黑着脸,“侦察兵!” 吼完,头一回,想到这里不是在红刺,又猛地拉下了脸。 这是他离开红刺特战队,加入重案一号的第一次正式行动,可别阴沟里翻了船啊! “科学仪器依靠不了的时候,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权少腾随便点了两个人,“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们,原地休息待命!” “是!” “跟我走!” 权少腾在红刺特战队的时候,带过鼎鼎大名的天蝎战队,大家对他有信心,对他的指挥没有任何异义。可他们不知道的,那时候的天蝎战队,与现在这支队伍差别到底有多大,大得权少腾都有些怕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了。 林间,响过一阵窸窣声。 权少腾带着两名武警战士走远了。 一群人听话的原地待命。 有风习习。 非常安静。 不,恐惧。 第297章 ,自然疫源性疾病(二更) 向晚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地方,很莫名地想到了——《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药师。 那个利用奇门遁甲随便摆个什么阵法,就可以把人困在阵里的东邪—— 现实当然不会像小说那么离谱。 可实际上,她隐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走了这么远的路,四周的参照物好像没有改变过。 也就是说,几乎没有明显的参照物。 这个逼仄的环境里,除了空气刺鼻,令人呼吸不畅,胃里不舒服外,整个环境都透着一种古怪——明明是大自然的惊悚,却偏偏像是人为制造…… 背后,好像有无数双眼睛。 可一个转头,除了被风吹得摇晃的树,什么都没有。 …… 程正默默走近她。 “如果他不在了,你会怎样?” 不在了。 在这个时候,这句话,太扎心。 向晚不去看他,“他不会不在的。” 程正眯了眯眼,双眸无端锐利,“我说如果。” 向晚慢慢转头,与他对视,夜色里的眸子,亮得惊人。 山林里的风,呜咽而过,像某种凄厉的哭声,鼓噪着向晚的耳膜,来回摇动的树叶遮住了天光,她慢慢眯起眼,直视着程正的眼,“你跟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 程正嘴唇微微一动,“我以为你需要关心。” 向晚轻笑,“那你已经关心完了。我的答案对你来说,就不重要了吧?” “……” 咄咄逼人。 语气不轻不重,却可以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绷到极限。 程正冷眸里寒肃一片。 “很重要。” “……” 这不是向晚想听的。 在这个荒山野岭里,在白慕川生死未卜的时候,她不想跟任何人有半点暧昧。 甚至对他这种疑似“趁火打劫”的行为,也有一点反感。 向晚冷声反问:“重要在哪里?” 程正凝眸。 “……” 嗯一声,向晚加重语气。 “怎么不说话?” “……” 久久,程正抽一口气。 以前在锦城时,两个人相处向晚不会这样对他的。 今天的她,情绪反常,状态相当不好。 他徐徐开口,“怕你承受不住,精神崩了。” 精神崩了?她有那么脆弱吗? 向晚审视着他,“可精神状态如何,与你有关系?” “有。”程正慢慢抬头看向高高的山尖,一张冰冷的面孔,说不出的落寞,“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默默支持你,跟着你。” “……” 这个回答,让向晚诧异。 寂静的天地间,只有冷风过耳。 他的预设问题,向晚从来没有想过。 也不敢去想——如果白慕川不在了,对她的人生来说,会是怎样的灾难。 向晚冷笑一声,“我如果告诉你,他不在了,我就跟他去呢?” 程正默默看她,“那我也跟你去——” “……” 开什么玩笑!?太扯了! 那个精致的利己主义呢? 谈个恋爱都嫌弃浪费时间的男人呢? 向晚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讽刺一笑,“程队,你可真幽默!”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程正别开头,不去看她的眼里倒映出来自己的样子,视线融入了那一片密林里,“就当这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子表白吧。” “……” 表白? 猝不及防。 哭笑不得。 …… 密林里,人群正在寻找出路。 山风很大,向晚有些冷,她突然抱紧了自己。 “你觉得这个时候合适吗?” “不合适。”程正回答得很快。 就像没有经过大脑想的那样,突然笑了一下。 “但是我怕我今天不说……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 秃鹰嘴。 一个传说中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当地村民信了,也就算了。 可程正,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向晚皱眉,“你信?” “本来是不信的。” 程正默了两秒,视线微微一眯。 “可是,如果连白慕川都会失踪的地方,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 向晚无言以对。 他没有说错,截至目前,白慕川是失踪了。 而且,失踪得无声无息,没有半点音讯。 “在你们的网络小说里,一般遇上这种情况,不是穿越了,就是被哪个美人救回家去治疗了吧?” 程正突然诙谐的话,让向晚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你还能开这样的玩笑,看来并没有那么紧张!” “不。”程正声音一沉,“我现在——很紧张。” 他的表情凝重,让向晚略略吃惊。 在进入秃鹰嘴之前,大家都知道会遇上凶险。那既然程正选择了跟大家进来,那就代表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这么丧气?甚至说起了什么“不表白,就没机会”的话? “程队!” 梅心突然大声喊程正。 向晚被吓了一跳,与他同时回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同伴突然软倒在了地上,裤腿上溅出一身泥,然后捂着胸口,喘着气说:“我……好难受……” “不好!”向晚脸色一变,“程队,你快去看看。” 程正深深瞥她一眼,脸上没有意外。 就好像——他刚才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似的。 在众人的惊慌里,他走到那人身边,让两个同伴把他扶坐起来。 向晚跟着走过去。 那个人像一个无力的病患,靠着别人的搀扶才能勉强支撑,头低低耷拉着,面若纸片,苍白无神,身体微微颤抖,大口大口地呼吸,仍是呼吸不过来,双颊胀得通红—— 梅心问他,“哪里不好?” 他捂着胸口,“头痛胸闷,想吐,喘不过气来……” 这么冷的天,他双颊通红,额头滴汗。 程正翻了翻他的眼皮,瞧了下舌头,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一块树下面的干地。 “大家扶他到那里。”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扶坐过去。 梅心迅速把医疗包打开,拿出里面的医疗器具来。 “程队——这是什么情况啊?” 听她声音,有些紧张。 梅心是法医,在医疗领域远不如程正。 程正紧张地为那个几乎昏迷的人检查着,闻言看她一眼。 “密林里,环境不太好——” 这个回答,众人都听不懂。 向晚也微微一愕,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丛林,觉得头晕了起来。 程正看一眼大家,“他这症状。可能是……自然疫源性疾病!” 第298章 ,鸡皮疙瘩(一更) 自然疫源性疾病! 梅心微微一怔,变了脸色。 自然疫源,包含甚广。在传染源以及在一定具体条件下,病原体向周围传播时可能波及的范围都称为疫源地,即可能发生新病例或新感染的范围,它包括传染源的停留场所和传染源周围区域。如果传染源是动物,地理、气候及气象等因素都能对传染源有显著影响。 构成疫源地的第一个不可缺少的条件是传染源的存在。第二个不可缺少的条件是病原体能够从传染源向外散播。每个传染源都可单独构成一个疫源地。但是在一个疫源地内也可同时存在一个以上的传染源。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秃鹰嘴,会吃人的秃鹰嘴。 这里,原来是一块带着传染病菌的区域。 那些常年生活在里面的蚊蚁,都是传播途径。 他们这些找不到人,还找不到出路的人,然后就成了下一波传染源…… 看着密林里成群结队的飞蚊,梅心皱起眉。 “如果是,那就麻烦了。” 如果发生新的传染性疾病,后果不堪设想。 医院里,没有特效药。 不!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这里的人,一旦发生感染…… 梅心刚想到这里,激灵灵打个冷战。 背后,突然咚地一声。 众人转头。 只见有一人软倒在地上。 双手撑地,他才勉强没有躺下去。 “有点难受,腿酸……身上软……想吐……” 这个人是刚才出去侦察情况的警员。 他额头冒着汗,看情况非常不好,但他却对大家露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这句话,太虐了。 大家看着他…… 一张张帽檐下的脸,都带着一种浓郁的病气。 现场的气氛,突然窒息般紧张。 向晚深口气,强压下心里的不适,捋了捋头发。 “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 她的眼,也有点花,她的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但她不能成为别人的拖累。 不管怎样,在没有看到白慕川之前,她都得挺住。 然而…… 这一片带着死亡气息的诡异森林,比尖利的刀子架脖子上还要令人恐惧。 她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 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一丝梦幻—— 内心的恐惧感,因为身体的不配合,被放得无限大。 “程队,有药吗?给点什么药,我有点……难受呢?” 又有人受不住,虚弱地求药。 程正刚才对第一个患者的诊断,就像开了一个口子。 内心的壁垒被突破,陆续有人感觉不适,但症状的轻重不同。 大多数人都像向晚一样,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恶心想吐—— 向晚见状,有点焦急。 毕竟真正能击垮自己的,其实还是自己。 她大声喊:“大家坚持一下,权队马上就回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从没有想过,来救人的他们,现在出去都成了困难。 众人沉默。 程正是整个队伍里最淡然的一个。 他诊完病人,从医药箱里倒了些片状的药片,分发下去。 然后,他将两粒药丸倒在手心,递给向晚。 “吃下去!” 他语气沉凝,带着命令。 在这个时候,向晚不会跟生命开玩笑。 “谢谢!”她接过来,没有喝水,就着唾沫干咽而下。 这里缺少水源,每一滴水都格外珍贵,她不能轻易浪费…… “能坚持吗?”程正看她脸上艰涩,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问题!”向晚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 这笑,灿烂,坚强。 一瞬间,程正觉得自己心里开了一朵花。 这个女人啊!打死都不会承认有多难受的。 咬着牙进来,她跪着也会走下去, 就算倒下,她也不会是那个拖累别人的人—— 程正慢慢嗯一声,不再说话,与梅心一起,去看周围的同伴。 向晚慢慢倚坐在一棵树上,看着他们忙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我们生一堆火吧!” 程正回头看来。 这会大家都在忙,没有顾及那么多。 向晚却撑着头,严肃地说:“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为什么不可以让他来找我们?” 在暗夜里,火源是最容易让人发现的参照物了。 可这里是森林—— “我们有这么多人看着,应该是……烧不起来的吧?” 向晚弱弱地说着,看着程正。 程正迟疑一下,点头,“火可以驱寒,生一堆吧。衣服都湿透了,烤一下也好……” 生火有没有用不好说,至少是一种心理慰藉。 大家纷纷行动。 人多力量大,火堆很快生起。 向晚有一句话是对的,找不到的人,沿着火源,更容易找来…… 不到五分钟,权少腾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找了一圈,差点把我走丢了——不过,总算有点眉目了。我们找到了一口深潭,两侧全是峭壁,无法攀爬,但潭边有脚印,我怀疑那里是密林的尽头,或者是一个出口。等一下,我多带几个人过去,瞧个究竟……” 他面色冷凝,而跟他一起去的两个人,无一不累得气喘吁吁。 权少腾看一眼坐在火堆边上的人,突然一怔。 “你们……什么情况?” 程正看他一眼,“病了。” 听完刚刚发生的情况,权少腾额头的汗,更密了。 “这鬼地方,真他妈邪乎!大家休息一下,我来想办法!” 众人无声。 权少腾又看程正:“你那里的药物,充足吗?” 程正:“……” 那里有那么多药? 他们来时,准备最多的是外伤药物,根本没有预料到秃鹰嘴的死亡陷阱,居然是传染源…… ~ 在场人员很快集中到了火堆旁。 权少腾事先分好了小队。 队里每个人的情况,身体状态,都一一报给程正。 最后,经过讨论,大家决定—— 身体状态不好的人,继续在原地休息等待,由权少腾带着健康的一群人,继续寻找出路,以及,寻找白慕川等人的下落—— …… 向晚是留下来的人。 不能逞强的时候,她不会逞强。 她默默坐在梅心边上,帮她照顾几个情况比较糟糕的病员。 程正也没有离开,但他坐在火堆的外围,与另外两位值夜的战士一起,默默看着这个一眼望不穿的诡异密林…… …… 一个会走丢了白慕川,又让权少腾找不到出路的地方。 众人沉默。 密林里,幽静得令人窒息。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第299章 ,怕吗?(二更) “怕吗?” 寂静中,向晚听到梅心的声音。 这一路上,梅心很少说话。 猛然听到她的询问,向晚内心有点纠结。 “不怕。” 不知为了安慰谁,向晚说得从容。 她望天。 姑且称之为天吧。 那一团团黑沉沉的影子,看不到顶。 “如果死在这里,有点不甘心。”梅心突然说。 “嗯?”向晚听着,脸上露出一丝兴趣。 “刚刚想了一下,我这辈子,好像一事无成。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做。平常总是很忙,我总想,等忙过了这阵,就去做,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去做……结果,我什么也没做。”梅心默默转头,“而且,我没有给我妈道别。不想死。” “……” 梅心静静看着火堆。 那表情,让向晚心揪成了一团。 “我们不会死的。” 好自信。 她的平静,感染了梅心。 “你居然这么冷静!” 都这个时候,一个普通女子哪有不惧怕的? 向晚内心……也是怕的。 她轻笑一声,笑得竟然有点天真。 “我是觉得咱们不该这样死。咱们都是好人。坏人都没死呢,咱们凭什么死?” 这…… 梅心被她严肃的样子逗笑了。 “我是法医。我见得最多的就是生死。我其实不太怕死,甚至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会躺在解剖台上,被人一块一块像动物一样研究……” 向晚:“……” 她描述的画面太惊悚,向晚不敢想。 想了想,向晚好奇地问梅心。 “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那样吗?” “不愿意!” 没有考虑,梅心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死后的样子。更不想那样丑陋的……被人解剖。” “……” 丑不丑陋这个不好说。 但人死了,没了灵魂,就是一堆肉。 被人说,被人看,不能再感受……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为什么仔细一想,还是那么恐怖? “你说得对的。”向晚表示赞同,“我也觉得,安安静静地死,没有痛苦地死,其实会很幸福……嘿!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奢望,不过分吧?” 梅心看她。 眼睛里,一点波光都没有。 “很过分!” “……”向晚翻个白眼。 “死亡本来就是一种痛苦,你又如何能要求不痛苦地死亡?” “……” 没有一种死,是不痛的吗? 向晚想着,头懵懵的,有一点胀痛。 不过,刚才吃了程正给的药,她状态还算稳定。 “换个话题吧。” 再讨论下去,精神就崩了。 梅心扫她一眼,然后,又顺着她的方向望天。 “我还没有谈过恋爱!” “……” 这个话题确实不恐怖。 可听上去,咋有点心酸呢? “那你是不是觉得,应该好好谈个恋爱,才不枉此生?” “……至少要感受一下,被人爱着是什么感觉吧?”梅心思考着,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胡乱地画着,突然一叹,“从来没人爱过我。也没有人追求我。” “!” 讲真,如果不是今晚这个特殊的环境,向晚不相信梅心会说这样的话。 就向晚的所知,梅心……实在是一个不太好接近的人。 为人清冷也就算了,天天跟尸体打交道。 一般男人恐怕真不敢随便追求她。 …… 不等向晚回答,梅心突然又问:“你感觉到恐惧了吗?” 向晚一怔,闭了闭眼,“嗯,从来没有过的恐惧!” 整颗心,凉的。 整个人,好像被世界孤立在了这个世界。 死亡的威胁,被无限放大。 “马中尉!” 火堆旁,突然传来程正的声音。 权少腾留下来为大家做安保的负责人,是一个武警中尉。 闻声,他吃惊:“怎么了程队?” 众人一怔,也急忙转头。 程正没有回答,慢慢站起来,望向深深的夜色。 “值夜的人不要打瞌睡,休息的人,也不要睡过去——我们要小心,万一暗门的人突然出现?” 众人心脏一缩。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丛林太大,谁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些“妖魔鬼怪”,失踪的暗门人,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呵!咱们就几个残兵妇嬬,注意一点吧……” 程正说着,突然皱起眉头,看了看火堆边的人。 “咱们不要干坐枯等了!起来活动一下,做个简单的防御工事吧!” “嗯?” “好!” “行!这样有安全感!” 简单的防御工事,不一定有用。 但有个东西挡在前面,总能让人心里踏实一点。 大家说干就干,很快行动起来! 人群缄默。 火堆慢慢地烧尽。 渐渐的,熄灭了一部分,没有刚才旺了。 一个战士默默过来添一把柴,被烟熏得直咳嗽。 “你换个方向啊!”程正说,“山风往你那边吹的!” 添柴的战士扇了扇,咳嗽着,勉强睁开眼睛,挪了一个位置—— 刚刚转过身,他面孔突然变色,双眼睁大。 “程队——” 这里每个人的心弦,都是绷紧的。 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足够让他们惊悚。 一听这声音,一行十几个人,齐刷刷往他所指的方向看。 刚才这里生着火,没法看清黑暗里的东西。 可这时,火被那人落下的树枝一打,几近熄灭,众人看到了从密林深处传来的火光—— ——手电筒的光线。 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像萤火虫般,星星点点,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程正突然拿过一条树丫,猛地把火完全熄灭!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黑暗与安静。 冷风拂过来,瑟瑟发抖。 “准备战斗!” 有人小声吸口气,“不是自己人吗?” “不像。是自己人,早就喊了!” …… 遇上瘟疫,又遇上敌人。 众人瞬间被抛入了绝望—— 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 统共才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女人和病人。 马中尉紧张地看了一眼,拿起警用对讲机。 不管有用没有用,低声呼叫起来。 “权队,权队!我们遇到敌人!” “权队,权队!收到请回答!” “权队!收到请回答——” “权队!请求支援!” 最后一声,化在山风里,声音仿佛颤抖。 而这时,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一声。 “人数?” 众人稍稍松口气。 “大概二十个左右!” 这个数字,是他们从火光里数出来的。 同时,这数字也是带着水分的——万一有人没打手电呢? “操!”权少腾怒骂一声,“我们可以战斗的人数有多少?” 马中尉看一眼撑黑暗中的同伴,皱一下眉头。 “不足十人!” “够了!”权少腾冷静地说:“你们撑一下,我马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对讲机里就“嗞嗞”作响,变成了一阵电流声。 完了!又没信号了。 这也意味着,他们将独自面对危险。 …… 第300章 ,不要怕(一更) 暴风骤雨将来。 场面莫名冷清,人人全神贯注。 除了呼吸声,四周一片寂静。 向晚硬着头皮说:“不要怕!他们的武器肯定没我们先进……” 没说完,她沉默了,说不下去。 从昨天在秃鹰嘴秤砣的别墅里看到的情况来,人家的武器装备不比他们差,而进入这个密林后受到的干扰,如果不是自然环境,而是人为——那更是一件恐怖到骨头里的事。 “是的。”没想到,程正肯定了她的说法。 “一群乌合之众!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是警察。” 程正脊背微凛,顿了顿,又说:“不过,对方虽然垃圾,人却比我们多——我们且战且看吧!” 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三十六计之上上策——走。 但他们情况不同。 好几个病员,有两三个严重的,双腿严重水肿,走路都走问题。 一旦下达了“逃跑”的指令,人心惶惶,再也无法凝聚起战斗力了。 到时候,情况将更糟。 他们目前能做的就一件事。 “一定可以挺到权队回来支援!” 对权少腾,对红刺特战队的信心,让大家士气又稍稍振作。 “程队说得对!咱们是警察,还能怕一群毛贼吗?” “看他们速度那么慢,肯定心里也是犯怂!” “对……” 程正没有过战斗经验,但他身体素质却是这群人里最好的。平常拿解剖刀,做刑事技术分析的时候,看着清冷无情有距离,俨然高精尖技术人才的模样。 而现在,他拿起武器,趴在临时的“防御工事”里,突然就像个战士了。 长期坚持锻炼的人,精气神果然不一样。 向晚想,如果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不然,未来的日子里,白慕川只要呆在重案一号,就会有数不清的危险——她总不能永远弱不禁风,需要保护吧? “注意!” 马中尉突然喊了一声。 除了向晚与梅心,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经验。 他们把病得最严重的几个人拽到背后,然后身体趴在土堆后面,前面插着树枝做掩护,枪口对准了那一群慢慢逼近的光线。 越来越近。 不知是为了制造心理压力,还是确实心里也犯怂,对方走得很慢很慢…… “一百五十米!”程正低声说。 大家屏紧呼吸,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一百米!” 黑暗里,他预估距离的声音,像刺在人骨头上的针。 痛,却喊不出来。 真正的恐惧,就是这样的吧—— 向晚咬着下唇,像以往那样,告诉自己——恐惧就是这种感觉,害怕得砭入肌骨,却连痛苦呻吟都不行。记住了,如果活着出去,就把它写在书里…… “向晚。” 耳边,突然传来程正的低呼。 他的胳膊把她带了一下,“你去我后面。” 很小声,但这个寂静的地方,很容易被人听见。 旁边的人,默默不语。 但都听出来程正对她的保护。 “去跟梅心一起。” 梅心在后面照顾着那几个药员。 其实向晚很希望自己可以正面与敌人对抗,而不是在危险来临时躲开。 可如果她不离开,才真的会为他们添麻烦…… “嗯。”向晚点点头,身体慢慢往后缩,突然又看程正,“把你的刀子给我吧。” 程正手上有枪,身上有刀。 那是刚才他从医疗箱里拿出来的。 非常锋利,向晚看见了。 向晚不是警察,不能管他们要枪。可是有一把刀子在手上,如果遇上什么危险,她也可以临机应便——哪怕不能自保,总不至于落入对方的手上,成为人质吧? 这想法,极端,绝决。 但不是她的冲动。 谢绾绾和孟炽都说,对方要的人是她。 哪怕她不敢肯定这句话,也知道自己的意义,或许有些不同…… 至少,还是白慕川的女朋友不是吗?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一死了之,也不能被人逮住,像丽玛那样受人侮辱。 想到在秤砣哥那个别墅里,看到的丽玛受辱后留下的现场,向晚不由打个冷战。 黑暗里,程正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 他明白她的想法。 静了半秒,他一个字都没有用,默默把兜里的刀子递给她。 “小心!很锋利!” 他提醒。 “嗯,我知道。” 向晚轻轻回复,匍匐着往后转移。 这时,头顶突然“嗖”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破空飞过来,打在了树叶上,往背后疾飞过去—— 砰!声音好像慢了半拍。 对方开枪了。 枪声里,传来对方的大吼。 “谁在那里?都他娘的滚出来!” 陌生的声音。 果然,不是友军。 向晚条件反射地握紧了刀子。 静静等待着,对面没了动静。 很显然,对方也没有摸清彼此的虚实,不敢贸然行动。 而刚才这一枪,只是试探,所以,朝天开的。 风声吹刮着树叶,发出呜咽阵阵。 他们没有回答。 对方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兄弟们,不是自己人!给我冲上去!” 对方吼声未落,马中尉沉声大吼。 “傻逼还真的敢来?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立功、受奖!就看今天了!打!” 砰砰砰! 枪声,喊声。几乎同时传过来。 震耳欲聋。、 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多少人。 嘴上吼得厉害,但行动并没有那么迅速。 双方僵持着,你来我往,黑暗里的枪击,发出火星点点—— 向晚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枪战!这是她第一次见识。 头皮发麻,心弦绷紧。 她尽管缩着肩膀,不让自己成为目标,在这个深夜的密林里,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突然,肩膀有人搭上一只手。 温暖有力。 不得不说,给了此时的她,一种难以言慰的安慰。 “不要怕!” 是程正,他退了回来,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捏,没有半点男女间的暧昧,却是战友般的鼓励。 “你跟梅心一起,把受伤的人,再往后挪一挪。” 要不然,他们活动空间有限。 “好。你们注意安全。”向晚小声回应 “嗯——”程正看一眼四周黑暗的树影,再看不远不近跟他们对峙的敌人,冷峻的面孔,这一刻森寒如冰,与他平常的不苟言笑和扑克脸,完全不同。 “大家坚持住!对方不是我们的对手!” “收到!” …… 第301章 ,看哥耍帅(二更) 暗夜里的枪声,传出老远。 在密林另一边的权少腾,早已听到枪声。 “快!六点钟方向!” “那边!再往3点钟方向!” “是95—1式自动步!” “快!大家速度!” …… 他们在疯狂赶路。 一个个身影在密林里穿行。 枪声笼罩下的向晚,身体紧绷着,却想到了白慕川。 如果他在这片林子里,一定会听到枪声的。 ……可暗门的人都来了,他却没有来。 这说明了什么? 向晚的心,沉甸甸的。 “妈的!我们没耍了——他们没几个人!”对方突然有人大喊。 “兄弟们,别怕!往上冲!他们不超过十个人——” 你来我往打了这么久,虚虚实实间,对方总算不傻。 于是,有人振臂高呼,马上就有人跟进—— “干!弄死他们!” 枪声越来越密,那伙人越逼越近——眼看他们这些残兵病员,就将要成为盘中餐,向晚胃里涌动着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是我的错。” 没有人吭声。 “如果不是我建议大家生火,就不会引来暗门的人……”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理顺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后悔。 然而,程正却冷声打断她的自责,“没有那堆火,我们不仅熬不住寒冷,也阻止不了他们从这里经过……” 他转头,对着黑暗里的向晚,“这环境如此糟糕,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 潮湿,寒冷,病原体…… 就算没有暗门,毫无出路的他们,生命也同样没有保障。 “大不了一死!”马中尉是个有血性的,为了鼓舞士气,他大声吼道:“杀一个不亏,杀一双赚一个。有什么大不了?” “兄弟们,咱们牺牲,是为了正义。不像那些王八羔子,生死都一样被人唾弃!” “说得对!” “打!狠狠揍!” 向晚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安慰她。 这个时候,也没有办法想别的—— 敌人的数量,很明显远超过他们的预计。 黑暗的火星像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错觉。 在这个时候,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向晚牙一咬,抱着侥幸心理,对着空旷的密林大声喊道:“我是向晚,你们老大不就想抓我吗?你们停火!我这就跟你们走!” 如果只要她。 又何必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对面没有回应。 她又大声喊了一遍。 对面的枪声,竟停顿下来。 有人在问:“是白慕川的女人吗?” “是、我就是!” 向晚大声回应着,慢慢站了起来。 “你们不要开枪,我自己走出来——” 她喊声很大,却带着颤抖。 她很想让自己变得大气一点,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女英雄一样,不畏生死,勇猛地为同伴献出生命。 然而,她做不到。 她怕。 怕得要死。 肩膀在颤,双腿在抖,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向晚!”程正厉声喊她,“赶紧趴下!没有用的。” 人家明明可以一锅端,凭什么放过他们? “而且,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程正咬牙补充。 “不,不是牺牲!”向晚听到自己紧张的声音,“我是为了拖延时间。不管怎样,我们也要拖到权队回来,只要权队回来……这些人就不是对手。这个我们都知道,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有时间。能拖一下,是一下……” 她小声说完,怕程正没有听见,轻拍一下他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喂!你们都听见了吧?要是同意,就回应我一下啊。我是你们老大要抓的人,你们老大放过话的,一定要活口……所以,你们先别开枪好不好?我自己走过来……” 她嘴里说着,却没有迈开腿。 “哈哈哈——” 山林里荡出一串笑。 “白慕川的女人,有点意思!” “行!你走过来,我们现在不开枪!” 向晚咬牙,没动。 对方不耐烦了,“你他娘的到是动啊!” 砰!又一声枪响,是对方的催促。 向晚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 “好好好!我这就出来,太黑了,我看不见。你们别急啊……”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听上去很害怕的样子,以减轻对方的戒备心——然而,一条腿刚迈出去,耳边就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同时,背后一股疾风急速掠过。 她懵一秒,身体突然失去自控能力。 腰被束着,整个人被人拉扯着往后一倒。 呀!她惊叫,撞在那人的胸口上,然后收势不住,与他一起,重重倒地。 “程正,你搞什……” 话喊半句,她突然怔住。 不对! 不是程正! 也不是别人—— 那是——白慕川的味道啊! 突然涌入脑子的狂热,让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是……” 不怕问,怕失望。 夜太黑,又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是傻子吗?” 白慕川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冷冰冰的贴着向晚的身体,可向晚却感觉不到凉意,双手紧紧抱住他,像攀树的大猴子,骂声里呜咽一片。 “你从哪里蹿出来的?你这个浑蛋,你怎么才来啊?” “……” 她头碰在他的肩膀上,什么时候滚出来的泪水,不知道。 仗着黑夜,她任由泪水肆虐,糊住双眼。 “哭啦?丢不丢人啦?” 白慕川掌心托住她,本想玩笑。 可沉默半秒,他却是一叹。 “对不起,小向晚,我来晚了!” “……” 上次,他是这样说的。 上上次,他还是这样说的。 每一次她有危难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说的。 “傻子,别哭呀!我这不是来了吗?”白慕川看了一眼越逼越近的火光,“有我在,这些王八蛋还是对手吗?” 傲娇的小白。 任何时候都这样自信。 然而,向晚看了一眼背后。 除了从天而降的白慕川,一个人都没有。 “我不认为你一个人,有这样的战斗力。”说话的人是程正。他实在听不下去他吹牛了,冷笑一声,“别矫情了!赶紧做点有用的事吧。” 白慕川不理他。 手轻轻托住向晚的腰,“起来!看哥哥给你耍帅……” “……” 耍什么帅啊?明明很紧张的事,被他一说,向晚突然就想笑。 她轻嗯一声,手撑着地,突然嘶一声。 “我起不来……” “?” 白慕川与程正,几乎同时看着她。 就连不开口的梅心,也惊问一声,“怎么啦?” 向晚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可笑,但不得不实话实说,“我的腿,好像用不了力——” 说话间,她慢慢摸了一下腿。 这一摸,黏黏的—— 她惊住,抬手放到眼前。 暗夜里,那黑乎乎一片,是血? 有一滴,顺着掌心往下滑——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带着冲鼻的血腥味儿。 第302章 ,受伤了(一更) “你受伤了!” 白慕川的视力好过向晚。 见状,他猛地翻转过身,将她自己挡在自己的身前。 “你忍一忍,马上增援就到了!” 他是听到枪声后,赶在众人前面飞奔来的。 其他人,全被他甩在了后面。 “没事没事!”向晚刚才在巨大的狂喜冲击下,那一瞬间腿是麻木的,心理也是麻木的,这时在白慕川的关心下,才察觉出大腿上的巨痛。 一边说没事。 一边吸鼻子。 那委委屈屈的样子,特像个小媳妇儿。 白慕川目光一凉,像以前一样,使劲儿在她脑袋上搔揉一下。 “不要怕,有我在!” “嗯。”向晚拼命点头,不想影响大家的状态。 看她疼得浑身发颤还拼命咬着唇,白慕川目光一深,不再说话,捡起丢地上的突击步枪,对准那一群逼近的黑影—— “白慕川在这儿呢?上啊!孙子!” 啊!一声惨叫。 砰砰砰砰! 枪声震荡密林。 战斗的情形与刚才没有区别,枪声,叫声,喊声…… 向晚的心,却不一样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内心踏实而安稳,不再惧怕。 白慕川开枪的姿势与旁人都不太相同,姿势也确实很帅,他手上的突击步枪比其他人的枪支来得沉重,在他手里,却像有灵魂,每一次开枪的后座力,好像能把向晚的头发冲击得飞起—— 他冷峻面孔,可怕,森冷。 他咬紧的牙,像是要把敌人撕碎。 他绷紧的肌肉线条,仿佛也带着爆发的力度。 但这样的他,却让向晚内心溢满了温柔的情绪。 一种被保护的温柔。 她也相信,白慕川有这样的力量。 哪怕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 …… “来啊!不怕死的就给老子过来!” 白慕川放声吼叫,恣意,张狂。 磁性的嗓子变得粗犷有力。 那嘶吼声,震慑力极强。 一开始,对面那群家伙还回嘴大骂。 渐渐的,没有声音了。 很快,只剩冷风在吹,就连枪声,都渐渐稀少了。 那萤萤如灯火的手电光芒,也在走远…… 程正:“他们居然想走?” 他用了“居然”这个词。 这是不合理的,不科学的。 在之前的枪战中,对方明显占据着绝对优势,向晚甚至都想牺牲自己去换取他们的安全了…… 不是该得意之下乘胜追击吗? 为什么临阵脱逃? 仅仅……就因为多了一个白慕川? “妈的!这群孙子!”白慕川沉哼一声,突然举着突击步站了起来,愤怒像是积累到了极限,双眼在黑暗里闪着狼一样的晶亮,那凛然的气势有着王者的骄傲与强势。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像带了一只军队。 “伤了我女人,就想走!” “把命留下!” 砰!砰!砰…… 他疯了! 狂烈扫射不止。 程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目看着他。 一直看着,慢慢的神色凝重起来。 从来他没有觉得白慕川有什么了不起。 射击?他也会,在射击俱乐部里,他枪法极准。 对于他来说,这并不神奇。 可这一刻,看着瑟瑟发抖的向晚,因为有他而恢复镇定,看他坚硬的肩膀,看他举着了突击步的样子,程正终于愿意承认,这个由王牌特战部队训练出来的人,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以一己之力震慑敌人,因为他是白慕川。 他也可以一枪击碎敌人的心脏,白慕川却可以一枪击碎敌人的灵魂。 他们,终究不一样。 “……” 夜太黑。 程正脸上的异样,没有人发现。 砰!砰!砰!砰!砰! 枪声持续了很久。 就在这时,屠亮、丁一凡、赛里木、唐元初……几个人陆续赶到。 白慕川提着枪,二话不说,“追!” “收到!” 屠亮第一个杀出去。 “回来!” 白慕川想了一秒,又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 他想起了,这里不止他们几个人,可以一直跟秤砣他们耗着。 这里有女人,还有病员。 “大家留下休整!屠亮,赛里木,你俩尾随侦察。我们原地等消息!” “是!”屠亮拉了拉头上的帽子,默默跟了上去。 …… “他们……不会迷路吗?”有人小声问。 “不会。”白慕川眯了一下眼,“我们找到了一个寻路的办法。” 众人沉默。 气氛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而这,也因为白慕川的到来。 暗门那一群人退走了。 树林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白慕川顾不得别人眼里的疑惑,也来不及解释今天他们遇到的事情,而是迅速把向晚抱了起来,让唐元初把刚才战斗前熄灭的火堆再一次点燃,然后低头,仔细看向晚的伤口。 “嘶!” 一碰到,向晚就忍不住呻吟。 “知道痛了?” 火堆生起,白慕川看她皱得像苦瓜一样的脸,哭笑不得。 “刚才逞英雄的样子,多厉害啦!” “……过分了啊!”向晚忍着痛,皱着鼻子,小声嗔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病人。” 他们的处境并没有变得更好,她的腿还受着伤,可她人已经放松下来,疼痛的表情里,竟然也有着一丝小女人才有的娇俏……还有玩笑。 程正默默看着,走过来。 “我看看。” 向晚的伤在左大腿内侧。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条牛仔裤,里面——并没有。 当着这么多人,难道直接脱了? 呵,不可能的。 白慕川不知道她的伤情,也没让程正直接给她检查。 他扭头,“梅心!” 简单两个字,听着有点瘆人。 梅心头皮莫名一麻,“我在,白队。” 白慕川皱眉,“你来帮我一下。” 梅心偷偷瞄一眼程正,“好。” 这里没有什么遮挡物,照明除了火堆就是手电。 白慕川看了一眼情况,安排好五个哨兵,在五十米外进行警戒,然后将树叶铺在地上,又把外套脱下来垫着,这才把向晚放到上面。 他对梅心说:“天冷!把伤处剪开就行。” 言下之意,多留点遮羞的地方…… 尽管从梅心的角度来看,整个大腿都没有什么不可露的地方,但仍然依言照做。 子弹从向晚的左大腿内侧穿过,庆幸的是,伤口不深,面积也不大,梅心皱了皱眉,只能用目前仅有的医疗条件,为她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第303章 ,说来话长(二更) “好点了吗?”白慕川不停询问。 “好多了。”向晚其实并不觉得好。 伤口一碰就痛。 四肢百骸紧绷着,额头上全是汗。 但为了安慰他,安慰大家,她咬着牙,带着笑,就像并没有受伤那样…… 梅心皱了下眉,“知道痛就是好的。” 痛,才表示没有伤到神经。 要知道,一个不慎,是要瘫痪截肢的。 刚才得知向晚被击中,竟然不知道痛,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如今看她痛处龇牙咧嘴的样子,反倒轻松了。 “不过,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出去,找医院看一下比较好。” 这里医疗设施太有限,虽然简单的外伤可以处理,但这里有传染源,一旦伤口感染,恶化…… 梅心突然打个冷战,看着向晚默不作声。 …… 程正刚才坐在边上,帮梅心打下手。 见状,他默默取下一次性手套,从医药箱里拿了抗感染的药,递给白慕川。 “喂她吃下。” 白慕川接过来,看他一眼,没说话。 程正又拿了半瓶矿泉水,递上去。 白慕川再次接过,余光扫一眼躺在地方的几个病员,眉心微微皱起。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从他的反应来看,还不知道这里存在自然疫源性感染疾病。 “你们几个身体素质不错。”程正瞄他一眼,冷笑一声,把这里发生的情况说了一下,脸色又难看起来,“你们进入秃鹰嘴,事先应该招呼一声,你看现在,连累多少人陷进来?生死难料!” 白慕川看他一眼,“谁会知道,这地方这么邪乎?” 连白慕川都说邪乎的地方,那就是真的邪乎了。 众人沉默。 向晚腿上的疼痛缓过来了,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愣住。 跟着唐元初几个人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丽玛? 她默默坐着,几乎没有存在感—— “这是怎么回事?” 白慕川回头看一眼,再被向晚晶亮的目光盯着,突然有点头痛。 “她是被秤砣抓来的。” “这个我知道……”秤砣哥的别墅里留下了丽玛的证件,还有她被凌辱的现场。 向晚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会跟白慕川他们在一起。 “……说来话长!” 白慕川省略掉一些细节,大概讲了一下他们见到丽玛的经过,然后无奈地解释说:“为了不让她落在秤砣的手上,我们不得不带上她。” 秤砣多没人性,他们都是看到的。 丽玛当时受到他们胁迫,随时可能没命。 做为警察,这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向晚无话可说,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丽玛,火锅店见面那时,向晚就察觉到她对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而现在,那目光直接演变得不太友好了。 难道是女人天生相妒?向晚心里琢磨着,忍不住叹息。 归根到底,还是小白先生太容易招桃花了…… 一个被他从狼窝里带出来的女人,真的很难不喜欢上这个男人的……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就刚才,他天神莅临般出现在面前,把她藏在身后,举枪射击……她心里又何尝不是疯狂的迷恋? 女人的爱,有时候真的很纯粹——纯粹的崇拜。 …… “后来呢?” 程正突然插话,又把他们带入正题。 “后来,我们就进了这鬼地方,秤砣先带人逃进来的,我们一直跟着他,哪料到会这么糟糕?” 一开始,白慕川没有料到是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越往里走,越心悸,再想回头,发现找不到来时的路,绕了几圈之后,就有点慌了。 不得以,他们准备以敌人为目标。 秤砣既然敢进来,显然是有办法脱困的。 于是,白慕川几个人,始终不远不近的吊在秤砣他们后面…… 不直接拼刺刀,就跟他们耗,准备把这里面的情形摸清楚再说。 后来,他们就被秤砣带到了这里,发现了正在与他们火拼的众人。 “也就是说,刚才那群人,就是秤砣哥?” “对!”白慕川点头,“跟了他们几个小时,他一直在里面绕,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还是想甩掉我们——不过,秤砣怂,被我们搞死了几个,就不敢直接跟我们干了!” 怪不得刚刚会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败走—— 程正心里默了默,看着他浑身湿透的衣服。 “只要甩掉你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里的环境,只要走不出去,断水断粮,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这地方,没那么单纯——” 白慕川眯起眸子,望着这一片无尽的黑暗森林,过了许久又说,“这个秃鹰嘴,不仅仅是一个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而已,秤砣哥盘踞在此数年,根基很深,做的那见不得人的买卖,可以屡次逃过警方的追捕,说不定就与这里有关……” “你的意思是……”向晚虚弱地撑着眼皮,一直盯着他看,“你是不是认为,这里其实藏着一个秤砣哥制毒贩毒的窝点?” 白慕川回头看她,目光变得温柔。 “是。我听张队说过,大批的毒品从秃鹰嘴流出,可警方却一直查不到……” 听着白慕川的讲述,向晚皱了皱眉:“肯定就在这里面!” 这里面,方圆数百里。 密林深深,无穷无尽,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似的,哪里去找什么窝点? “我有个想法。”白慕川突然转头,看着向晚,对众人说,“刚刚看到她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的——” 看到她反应过来的? 向晚指着自己的鼻子。 一群人都看着她——然后,望向白慕川,欲听究竟。 白慕川点点头,半阖着眼,脸上有一丝诡异。 “你们听说过鬼打墙吗?” “……” 鬼打墙! 幽幽的火光里,众人笑容瞬间僵硬。 此情此景下,说这个合适吗? 向晚轻咳一笑,试图缓和紧张气氛。 “敢情是你看到我的样子,就联想到鬼了呗?” “傻妞儿!”白慕川坐在她身边,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如往常地宠溺,可眸底的光芒,明显更炽,“我说的不是封建迷信的鬼打墙……是科学的鬼打墙。” 鬼打墙还有科学的? 向晚抿着唇,一脸狐疑。 “算了!我说简单一点,不然你们很难听懂!” 嗯…… 众人纷纷躺枪。 装逼的最高境界,无外如是。 程正面无表情,斜他一眼,“别卖关子了!” 白慕川勾了勾唇,笑得有些邪,“你们在这林子里转悠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地势是一直往上的,大家始终在往上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山顶?” 第304章 ,鬼打墙(一更)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都有的体验,不用再多说了。 “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这就是鬼打墙!”白慕川看着大家的眼睛,“一种人为制造的迷惑效果,类似于古代奇门遁甲大师制造的阵法——” “……”这就玄了啊! 众人无语,沉默,摇头。 一张张脸,在火光中冷凝一片。 白慕川目光如炬,扫视一眼众人,继续,“人在行走和寻找方向,都是依靠参照物来完成的。一旦参照物缺失,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走出一个圆形轨迹,也就是所谓的原地打转。” “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资料,好像说有一个团队花了重金把一座山挖空,做出一个空间。在里面行走的人,会感觉在台阶一直往上走……但最后,还是会走回原点。这个设计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确实存在。” 自然界,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很多。 更何况,加上人为因素呢? 在他们身处的这一个巨大的密林里,一般情况下,当然不会发生鬼打墙这样的事,但是,程正之前讲过,这里有自然疫源,身体素质不好的人,心理上很难有清晰的判断—— 密林里的光线也不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故意在某个地方使用类似奇门遁甲一样的结构设置,人为地制造出一个鬼打墙的效果来呢? 众人的心,凉涔涔的。 这里的树木,地势,确实给人一种极高的相似度。 他们进来,指南针失效,信号全无,找不到方向的情况下,本就给人强烈的不安,加上这个地方面积实在太大,试错的机率变得更小。 听着神奇,有人小心问:“也许这个密林,也是像那个团队打造的山洞一样,就是一个专门用来迷惑人的空间?” 白慕川:“可能性很大。” 向晚眼睛含笑,小迷妹一样看着他,“如果不是人为的,刻意的,那就很难解释了。” 众人连连点头。 “不过,新的疑惑又来了。” 与向晚一样像迷妹的女人,还有一个丽玛。她听了半晌,突然开口,“这里面积这么大,谁有那样大的本事,将整个空间重新打造?” “钱!”白慕川目光渐渐转凉,“钱可以办到。” “……” 有钱能使鬼推磨。 众人连连点头。 丽玛身体哆嗦一下,又问:“是暗门吗?” 白慕川没有回答。 “对啊,白队,是暗门吗?” 好几个人,都被他吊住了胃口,不停追问。 白慕川幽然一笑,唇角翘起地弧度,带一点邪邪的凉意。 “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不用急着得出答案。” “也是,现在就认定,为时太早——” 白慕川这样的男人,永远是狼群里的王。 主宰着话题的节奏,也主宰着大家的思维。 哪怕不是刻意,也让人情不自禁之被他带着话题在走。 这大概就是个人魅力了。 向晚瞥一眼丽玛痴痴爱慕的眼神,勾出一丝笑。 “我还是不明白呢。” “嗯?”白慕川眯眼看她,“怎么不明白?” 向晚挑挑眉,“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在看到我的时候,才想起来鬼打墙的?我这么美,不可能和鬼产生联想的啊?” “……” 正常情况下,向晚为人内敛。 即便要夸自己美,也只会在白慕川一个人面前夸。 当着这么多人高调地自夸——不同寻常啊! 白慕川看着她狡黠的眼里意味深长的笑,喟叹一声,怜爱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聂小倩一样的女鬼,也是很美的——” “你又不是宁采臣。”向晚翻个白眼,笑叹,“快说啦,吊人胃口!讨厌!” 娇俏的笑,让她苍白的脸,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不少。 白慕川轻笑摇头,不再逗她了。 “因为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你在我的上方。从视线上感受,暗门的人,又正好处于你的位置上方——然后,我把你拽回来,被你扑倒之后……” 扑倒这个词…… 用得好实在啊! 白慕川似笑非笑,停顿片刻,轻咳一下。 “被你扑倒之后发现,我发现——你还是在我上面。” “……” 有问题吗? 那样倒下去,本来她就在他上面啊。 向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 “我完全听不懂。有什么不同吗?” “嗯。当然是不同的。”白慕川认真看着她,一双眼带着笑,“之前,只有我自己跟他们干,我不会那么怕死。哪怕在林子里跟他们转圈子,也无所谓。但看到你了,你就在我上面——我就得保护你。所以,突然福至心灵,茅塞顿开,一下子就想到了。” 向晚:“……” 众人:“……” 以为是个科学道理。 原来是一碗伪科学狗粮—— 不过,谁能说他的解释不对吗? 确实他是在看到向晚之后才想起来的啊! 没毛病! 大家都是服气的。 而白慕川为了应验自己的想法,还在原地用烧黑的炭木画出一个类似“鬼打墙”的结构草图出来,以解释这个迷惑空间里的一切。 “太玄幻了,看不懂。” “是很巧妙!就是利用了人的思维盲区。” “这……突然感觉自己是个文盲啊!” “不是感觉啊!是你本来就是一个文盲!” 集体吐槽时间,大家都在说自己的想法。 向晚却看着火堆,好久没有出声。 “伤口痛了?”白慕川低头看她的腿。 “没有。”向晚摇头。 “那是身体不舒服?”白慕川眉心皱得更紧,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 “头是有一点晕。但还不至于影响我的思维。” 说完这句话,向晚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学到了白慕川的装逼式说话方式。 白慕川也发现了,好笑地挑挑眉,逗她:“所以呢,向老师?” 向晚清了清嗓子,正经脸:“我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的这些玄妙设计,是普通人能够想得出来的吗?那个秤砣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这样顶级的头脑,顶级的团队吗?我觉得,这个不仅仅是有钱就足够的!” 有钱,还得靠脑子想到啊! 第305章 ,男人气概(二更) 向晚没有见过秤砣哥。 但白慕川他们几个却是见过的。 闻言,唐元初第一个就表示了不可能。 “秤砣?那就是一个大傻叉!除了有点脾气,其他什么也没有。老实说,我怀疑他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根本就是自己也迷路了……” 向晚皱眉,看他一眼,“但于家村的阿婆说,秤砣以前就进来过,又平安出去了……是他们当地唯一一个。” 她把当地人对秃鹰嘴的传说,讲了一下。 唐元初惊叹,“卧槽!怪不得这么邪门!” 白慕川思考一下,“这事,目前还是未知……什么可能都有。” 众人点头称是。 唐元初取下头上的帽子拍了拍,叹口气:“到了这里我就发现,再不可能的事情,都能成为可能!” 听他嘀咕,向晚想到那张被于波发布到网上的照片。 照片有唐元初的警官证。 转头,她看一眼唐元初,“你没事吧?” 唐元初一怔,嘿嘿笑,“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这个伤,让他觉得光荣得很呢,所以,并不在意。 然而,看着他笑开的眉脸,又看一眼白慕川,向晚不免迟疑起来。 好像他们对自己进秃鹰嘴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隔了半秒,向晚犹豫着问:“你们进到这里,有看到谢绾绾吗?据说,她是被暗门的人绑架了。” “……绑架?” 唐元初第一个抽气出声。 “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南木拍戏吗?” 果然不知情。 对于谢绾绾为什么来秃鹰嘴的问题,向晚不好直说。 唐元初对谢绾绾有那么几分心思,她已经看出来了。 怎么能打击他说,谢绾绾是为了白慕川才以身赴险的? “可能是意外吧。”向晚斟酌着语气:“孟炽准备好五千万赎金,结果到了地方……却联系不到绑匪。” “……” 唐元初双眼生愤。 “当然联系不到了,绑匪都到进这鬼地方了!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人——” “那方圆圆呢?”向晚又问,“还有我一个管理员……我进来的时候,也处于失联状态。” 提到方圆圆,向晚的情绪就不太好。 “这小妮子专门从锦城跑到西市来,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我现在又出不去,无法知道到底是不是暗门的人绑架了他……” 双方互通情报。 然后,集体陷入了沉默。 太乱了! 一个暗门已足够头痛。 而121案的凶手,似乎更可怕。 这场战,是他们对暗门,还是有别人……在准备做渔翁? 仔细算一算,从白慕川和向晚开始数起,这一次事件,有多少人都被卷进来了? 他们的身体陷在这个巨大的谜之森林里走不出去,他们的情绪却陷入在这个事件的漩涡里……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真相,无法知晓。 “不管怎样,我们得先想办法出去!” 白慕川说着,看一眼几个病员,又看一眼向晚的腿。 “再拖下去,我怕出事。” …… 怕的。 谁又不怕呢? 肉体凡胎做成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都沉甸甸的。 但是,白慕川来了。 大家心里莫名就有了底气。 “白队,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干!” “对!有你跟我们托底,不怂!” …… 责任多大,压力就多大! 白慕川在众人热切的目光里,看着地上那个图,又捡起了树枝…… …… 五分钟不到,权少腾就带队回来了。 前前后后,他离开的时间,其实不长, 但这里出事了。 看到白慕川,他又惊又喜,还有一丢丢的无奈与内疚。 向晚受伤了! 这个女人是白慕川再三要求他,一定要保护好的。 权少腾内心纠结,看一眼白慕川凝重的脸,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小白……” “坐下来说!”白慕川看他一眼,“讲讲情况。” 他打断了权少腾的歉意。 两个人认识很多年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说,都是明白的。 他了解权少腾,权少腾也了解他。 见状,他咽下了那声抱歉,坐在了白慕川的身边。 在这一大群人里,只有权少腾与白慕川是有过特种作战经历的人,他们穿越过丛林,见过很多稀奇古怪又残酷的环境,所以,他们相对镇定,肩膀上的责任也就很大。 两个人详细交流后,一致认为救人为上。 生病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再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出口!” “对!找到出口,随时可以回头搞暗门那群龟孙子!” “嗯。”白慕川点点头。 “小白,我有一个小建议!”权少腾认真说:“马上请求上级,派直升机支援,先把染病的同志运送出去再说,我们可以留下来,接着战斗……” 好像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然而——白慕川剜他一眼。 “排除直升机进入秃鹰受到磁性影响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我只问你——现在可以联系到外面吗?” “……” 不能。 这该死的鬼地方! 权少腾骂咧一句,“他大爷的!秤砣这死狗,落小爷手上,非弄死他不可!” “……” 白慕川白他一眼,慢慢站起来。 “大家稍坐休息!养精蓄锐,等赛里木和屠亮回来,我们就进行下一步行动。” 赛里木和屠亮被他派出去盯梢了。 这么久,一直没回来。 白慕川炯炯的目光,看一眼密林,突然回头叫程正。 “你过来一下。” 程正淡淡撩他一眼,“嗯?做什么?” “看看我这里。”白慕川皱眉,拍拍自己的手臂,云淡风轻地说:“我刚才中了一枪。” “……” 这消息来得意外。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唐元初更是直言不讳,“老大!玩笑开大了吧?” 白慕川回头,冷峻的脸一派冷清,“你看的样子,像在开玩笑?” “……” 卧槽!真的中枪了? 什么时候的事? 唐元初想了想,抽气一声,“该不会是脑子伤了吧?” 开始顾着向晚不吭声也就罢了,事后居然可以坐在这里跟大家谈笑风生,说什么鬼打墙,然后又跟权少腾讨论行动方案,对受伤的事,绝口不提—— 这不是脑子伤了又是什么? 白慕川不理会他,坐到火堆边上,背对着向晚。 “来!” …… 男人的背,挺拔冷漠。 无形中透露出一种钢硬的男人气概。 在火光明亮的地方,大家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黑乎乎的东西,除了在密林里摸爬滚打的脏污,还有与尘泥夹裹在一起的鲜血,好多地方早已凝固,但因为他衣服湿的,颜色又深,竟没有人注意…… 第306章 ,唱首歌吧(一更) 有些人的坚强,在嘴里。 有些人的坚强,却在骨子里。 白慕川就是那个骨子里带着钢硬的男人。 看他的伤,一点都不比向晚轻。 甚至说,应该会比向晚还要严重。 那他一声不吭坚持到现在,有说有笑,是怎么做到的? 密林里的风,更烈了几分。 火堆上的火苗呼啦啦响,像养蜂人的风箱—— 众人一言不发,集体陷入沉默。 程正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相识这么久,他自认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白慕川。 越是严重的伤,他会表现得越轻松。 因为他是这里的头。 是大家依赖的某种精神—— 再难,再痛,他也得若无其事的撑住。 为大家撑起一个希望,一个走出去的希望。 程正慢慢剪开他的袖子,仔细看过伤势,听到唐元初的抽气声,慢慢眯起眼,“子弹还在里面,必须马上取出来!” 子弹在里面? 众人再次惊住。 程正说得也太平静了。 就像什么东西塞住了牙,要拿牙签把它掏出来一样。 可大家都知道,取子弹不是轻松的手术…… 在这个地方,一个有自然性传染源的地方,没有麻药,手术条件太受限制。 “我天!这么严重?在这里取子弹,不会有问题吧?” 向晚听得心里发紧,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惊悚感让她头皮发麻,撑起来就想过去看他。 然而,她还没站起来,白慕川就转过头,一副拒绝的表情。 “你别过来啊!” 向晚:“……” 都受伤了,还不让她看? 她压低声音,“傲娇什么?” 白慕川满不在乎,“小伤!你在身边,我会紧张!” “……紧张什么?” 她是会吃人吗? 只会关心他的啊! 向晚不作声,白慕川叹一声。 “别这样看我……我一下就软了……心软了!” “……” 为什么要补充一句啊! 向晚真是服他了! 都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 不过,也因了他不着调的玩笑,紧张的氛围一下轻松不少。 大家又恢复成说笑时的状态,白慕川傲娇地朝向晚挤了一下眼睛,又回头对权少腾交代。 “老五,你安排一些人出去侦察。不要走得太远!人与人之间,间距不可超过50米,互相之间要有照应——还有,带有什么吃的,都拿出来,大家充个饥!” 饿了。 都饿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准备,这么久了,一直没吃东西。 不过,权少腾带队进来时,是有准备的。 他们的行囊里有干粮和水。 只不过,为了带上足够的弹药,分量都不多。 “一人分一点!” “给女同志多分一点!” “来!拿着。” “就当是野外生存训练了。” 白慕川看权少腾拿吃的过来,却摆摆手拒绝了,说得极其轻松。 “我不饿!身体素质好,就不浪费粮食了。还有,老五,一会儿要是看情况不对,你一定要记住……” “好了!”听他一件事一件事的吩咐,程正皱起眉头打断,“不要像交代遗言似的。取个子弹而已,死不了人!” “……难听!”白慕川转头剜他一眼,又冲权少腾摆摆手。 “行了,就这样。你干活去吧。” 权少腾摊摊手,“本来还想听听遗言的呢。” 白慕川:“滚蛋!” 两个人的互怼日常有爱温馨,程正却不声不响,拿过医药箱,摆在火堆边上,回头叫一声。 “梅心!” “来了!”梅心知道他需要帮助,赶紧过去,“程队。” “消毒!” “好的。” 做小徒弟的,这些事是必备功课。 梅心很熟悉的操作着,程正看了一眼,又瞄着白慕川,然后叫唐元初和丁一凡。 “你俩过来帮个忙!” 唐元初和丁一凡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走近。 “什么事,程队?” 程正不出声,从药箱里拿出一双医用手套,慢吞吞地戴上,然后指着白慕川对他俩说,“把他控制好,不许他在手术过程中胡乱动弹!” 唐元初:“……” 丁一凡:“……” 他们看着白慕川,没动。 白慕川哼一声,不耐烦地看程正,“哪来那么多事?我扛得住!” 程正冷笑,“现在扛得住,一会痛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再坚强的人,也是肉体凡胎,一旦超越了痛苦的极限,很难说会不会坚持不下去…… 程正是基于对普通人的理解来做的,白慕川却不太高兴,那脸一下就黑了。 “你不信我?”他拍拍胳膊,“试试好了!” “我信你。但我不信人。除非你不是人。” 程正表情凉凉的,连一点情绪都欠奉,扭头加重了语气 “快一点!控制住他!” “……” “我是医生!” “好的!” 听医生的话是对的。 唐元初和丁一凡心里都有点惧怕白慕川,但觉得程正的话也有道理。 真痛得狠了受不了,挣扎起来,到时候刀子不长眼呢? 他俩一左一右,走近白慕川。 “白队,咱们听医生的话,行不啊?” 白慕川:“……” ~ 他手臂上那个伤口,惨不忍睹, 红通通的一片,子弹入口更是血肉模糊。 这个时候,向晚才知道,原来白慕川比她伤得严重很多…… 她的腿,往深了说,其实也就是皮外的伤,而这颗子弹活生生嵌在了白慕川的肉里—— 而且,向晚严重怀疑,白慕川中的这一枪,这一颗打中他的子弹,就是从她大腿上飞出去的那一颗! 当时的角度,当时两个人的姿态……可能性太大了。 他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啊! 为了还原现场,她忍不住问:“是你扑过来救我的时候,被打中的吗?” “鬼知道什么时候!”白慕川声线不变,轻描淡写一笑带过,“当时没觉着痛。你不也一样?” 向晚:“……” 看着男人背对的宽厚脊背,向晚突然有点泪目。 那是一种,被人保护的感动。 又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个男人把她当成脆弱的小宝宝了。 一点伤都见不得,怎么能做他的女人呢? 向晚看着几个人围着白慕川,不甘心远远坐着像个局外人。 “我可以帮点什么忙吗?要不,我心里发慌……” 她是真想为他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缓解心里那种难过…… 白慕川没有回头,目光望着无边的黑暗,声音轻软下来,“为我唱首歌吧。” 第307章 ,疗伤(二更) 唱歌?向晚看到了他的侧脸。 苍白,坚毅,棱角分明—— 似在强忍痛楚,又似浑不在意。 向晚的心揪到了一处,突然觉得此时的他们,有一点悲壮。 “好,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 想为他唱歌,却想不起唱什么歌。 向晚不是一个经常唱歌的人,虽然唱得不难听,也绝对不是在人前很放得开的女孩儿…… “要不,我来给你们唱一首吧?”丽玛突然开口。 “……”众人沉默。 “我是学音乐出身的。” 嗯,学音乐出身的妹子,目前又是专业演员。 可以说,这个表现也很专业了…… 然而,不是很尴尬吗? 人家白慕川是想听向晚唱歌的啊! 没有听到别人的回应,丽玛也发现了尴尬,面孔稍稍僵硬一下,有点不自在地看着向晚。 “要不,我们一起唱吧?” 向晚:“……我唱得不好,还是你唱吧?” 丽玛:“……” 刚才那句话,她说得太快,太冲动。 结果把事情搞得这么窘迫,她的样子看着,有点后悔,语气里竟带了丝愧疚。 “不好意思,我也是想为大家做点什么——这一路上就拖累着你们,我什么用都没有……” 楚楚可怜的女人,是招男人心疼的。 当然,主要是楚楚可怜的漂亮女人。 场上的氛围已由刚才的僵硬与尴尬,变得有了一丝缓和。 几个男的甚至同情起来,“唱吧唱吧,反正也闲着——” “别唱了!”程正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话,“我从来没见过哪台手术是放着音乐进行的!” “……” 医生在这里,可以说很了不起了。 他一下子,立马终结了话题。 同时,也把大家都拉出了尴尬的泥塘。 向晚看他一眼,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丽玛也长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是我没想到……” 此时,梅心做好术前准备工作,瞄她一眼,对程正点点头。 “程队,可以开始了。” 程正嗯一声,“手电筒!” “好的!”梅心拿着最亮的一支手电,站到他的身边,为他做副手。 唐元初和丁一凡在程正的示意下,一个抱住白慕川的双肩和胳膊,一个压住他的腰和腿,不准他动弹。 气氛突然又低沉下来。 “忍着啊!”程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声,拿着手术刀在火光前晃了一下。 白亮亮的,看得人骨头都凉。 可他就像为了制造恐怖效果似的,刀片一点一点,慢镜头似的掠过白慕川的眼睛…… 然后,在他的伤口上比划着,小声说:“哪里下刀呢?” 伤口经了这么久的时间,外表已经闭合,必须先用刀子划开,才能用镊子夹出弹片来,可以说,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这生生剜痛的动作是一种极致的酷刑—— 人群里,有人倒抽一口气。 白慕川不怕,却被程正的样子弄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他妈快点!” 程正脸一黑,“不要说我妈!” “我他妈……啊!我操!” 白慕川话没说完,程正的刀已经剜入了肉里。 这一下,狠、准、快!不给他半点思考的余地。 一刹那,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眼睁睁看着鲜肉再次从伤口涌出来,往他精壮的胳膊流淌而下,他却动弹不得,只能把牙齿生生咬紧…… 向晚捂住嘴,闭上眼。 不敢看,不忍看。 程正轻哼,“不痛的吧?我下手很温柔。” 温柔?白慕川低骂一声,“你大爷的……你就是故意的!” 平常没机会报复他,这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 “哼!”程正不置可否,哼一声,看唐元初,“手别抖!抓紧!” 唐元初:“……”他的手有抖吗? 哦,是有一点!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抖! “程队,这个还要多久?” “快了!”程正回答得平静无波。 “哦。”唐元初又小声吸口气。 白慕川痛得身体绷硬都没有颤抖,他抱住他的胳膊却有一点受不了。 可以想象那种痛! 一般人根本就受不了! “忍着啊!马上就好。” 程正又尽职尽责地招呼了一声。 嗯,也很自然且适时地提醒一次他,疼痛马上就要来了。 心理暗示足够,他淡淡叹一口气。 “英雄!更痛的马上就来了!” 白慕川咬牙:“……别墨迹,快一点!” 程正慢条斯理瞄他:“这个地方血管神经都很丰富,快不得!” “我……” 有女同志在场,白慕川后面那个字,想想,又憋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燃烧着的火堆,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滴,终是咬紧牙,一声不吭。 程正没有骗他,最痛的一下来了。 不过,他下刀很快。 刀尖入肉,轻轻一拨,露出弹片,镊子一夹,出来了。 “呼!”白慕川长松一口气,脑子都闷痛起来。 “好了。”程正取下手套,吩咐梅心,“上药,包扎!” 从头到尾,他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像一个冷血怪物,根本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可不得不说,程正很专业,用时很短,哪怕嘴上说得不饶白慕川,其实也是极大限度地减少了他疼痛的时间。 白慕川缓过那股劲儿,等梅心为他把伤口处理好,撑起来拍了拍伤口,坐到向晚的身边去,一秒化身为需要安慰的可怜小狼狗,“好痛!需要治愈。” 他侧过脸去,对着向晚,俊气的脸带着笑。 向晚:“……” 这么多人啊,大爷! 白慕川斜他一眼,“快点!” 傲娇男啊!真是——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终究是无奈,飞快地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好点了吗?” 白慕川认真地想了一下,“再亲一口,可能就好了。” “你——”向晚扬起手,含着笑,作势要拍他。 白慕川嘶一声,皱着眉头,“好痛!” “……”向晚无奈。 看着他戏谑的脸,再看着这个无尽的黑夜,突然有一丝感伤。 虽然当众“啵啵”是有些难为情,秀得有点作—— 但明天会是怎样,他们还有多少个可以亲热的日子都不知道,在意这些做什么呢? 向晚想通了,认真的捧着他的脸,在无数人的笑声和起哄声中,慎重地点在他的唇上。 缠绵数秒,慢慢抽离。 一双亮晶晶的眼,含笑看着他。 “现在呢?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了。” 小白先生的傲娇病,一如既往,从未没治愈。 向晚好像地扯了扯嘴唇,又凑过去啵一下,然后叹气,“现在好了,我的腿,你的胳膊……咱俩都受伤了。” “这才叫天生一对!”白慕川不以为然。 “别肉麻了!”向晚戳他一下,突然敛住神色,“快看!赛里木回来了——” 第308章 ,外强中干(一更) 远远的有一束火光。 火光里,是赛里木年轻的面孔。 “只有他一个人。” “屠亮呢?”有人问。 看到赛里木回来,大家又想到,先前白慕川说,他们找到了一个寻路的办法。 “白队,赛里木是怎么找回来的?” “用最笨的办法。”白慕川看着那人,然后拿出匕首,顺手在旁边的小树上划了一刀,“做记号。” “……” 最笨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在这个迷之诡异的密林里,如果想用这个办法找一条出路,会因为试错的时间太长,作用不明显。 可是,如果只是让出去跟踪的人,顺利从原路返回,再没有比这更靠谱的了! “白队——”说话间,赛里木已经奔至面前。 白慕川抬头看着他,“有什么发现吗?” “有。”赛里木点头,急切地说:“秤砣他们又去了那口潭边——” 一个又字,意味深长。 众人这才知道,他们刚才就是从潭边转回来的。 与权少腾距离很近,几乎是一前一后。 白慕川身上湿透的衣服,就是为了探那一口深潭。 上一次,他们是被秤砣忽悠了。 没想到,这一次,在秤砣以为已经甩开了他们的情况下,会再去那口深潭。 白慕川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双眼突然变得炽烈起来。 “他们去潭边,都做了什么?” 赛里木挠脑袋,“什么也没做。” 众人:“……” 什么也没做,那到底是做什么? 赛里木想了想,“休息。他们就原地休息,偶尔会交头接耳聊上几句,然后不时有人走来走去的查看……我们怕被他们发现行踪,不敢跟得太紧。所以,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 走来走去,原地休息,这是做什么呢? “我们观察了十来分钟,没见有什么异常,屠哥就让我先回来汇报了。” 赛里木加快了语气,有一点着急,“我觉得好奇怪呢!这些人,怕不会都是脑子有问题吧?跟我们在密林里转悠了几个小时,我还以为他们也迷路了呢,没想到,又去了那个潭边……”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停,突然睁大了双眼。 “啊!我想到了!” 众人被他一惊,齐刷刷看他,“什么?” 赛里木:“会不会是饿了,去抓鱼?” 众人:“……” 抓鱼不可能,抓人就有可能了。 白慕川听完赛里木的叙述,略略迟疑,站了起来。 “我们过去看看!” 秤砣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坐在深潭边。 那里又冷,风又大,不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抓鱼?呵呵,只有赛里木想得出来。 “肯定有什么猫腻——” 程正看白慕川准备走,皱眉看了一眼,“你这手,最好不要动!” 白慕川,“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主动出击。” …… 出去放哨的哨兵,被叫回来了。 权少腾安排的侦察兵,也回来了。 原始的通讯模式,一个叫一个,安全有效。 大家执行力都很不错,虽然不像权少腾以前带的红刺特战队那样利索,但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大家能做到这个程度,也让白慕川很满意了。 大约五分钟后,人员就集合完毕了。 他们熄灭了火堆,沿着赛里木来时的路,往深潭的方向去—— 几个病员,由大家换着背。 至于向晚这人“腿脚不便”的人,当然是白慕川的责任。 对此,向晚很是愧疚。 如果白慕川没有受伤,也就罢了。 可他胳膊受伤了,就在不久之前,刚刚从里面取出了一颗子弹。 白慕川无所谓,向晚却心疼。 “我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不用!” “我那是轻伤,你这个才严重……” “嗤!看不起你男人是吧?一点小伤,能像个女人一样娇气吗?” “小伤……小伤还骗我那么多个亲亲。” “……你都说了,为了骗亲亲嘛!” “……” 这男人! 向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 这一遭,两人也算是同甘同苦了。 如果能活着走出去,以后……不会再有什么磨难了吧? 默默趴在他的背上,向晚偏着头,望着白慕川冷硬的面孔,思忖了许久,又唤他。 “小白先生……” 好温柔的称呼。 白慕川嗯一声,脖子痒痒的。 她头发是扎起来的,但这样的姿势,长长的发梢还是垂了下来,就落在他的颈窝里,随着走路的步伐,轻轻摆动。缠绵,轻柔,搔动了他心里的痒。 “怎么了?”他哑声问。 向晚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声音像猫儿一样。 “你对我真好。” “……” “真的。” 轻叹一声,向晚足够真诚。 “在认识你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呢。” “想过什么?”白慕川回头瞥她一眼,眼神深邃好看,仿佛藏了星星…… 向晚心里一窒。 这个男人……有毒。 仿佛有一处痒,被他骚动了。 黑沉沉的天幕,也不再感觉恐怖。 她愿意就这样在黑暗里与他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成了她与他的心,贴得最近的时候。 向晚心弦松缓,轻笑了一声。 “没有想过会有一个这么爱我的男人啊!” 呵!白慕川低笑,“嘚瑟!谁爱你了?” 向晚咬着下唇,忍不住的笑意,“你啊!” 白慕川噙着笑,偏头看他,“我说过吗?” “说过的呀?” “什么时候?” “就那天呀……”向晚低头,凑近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你那天说,因为爱我,才爱上了吃火锅,对不对?” “……”白慕川不说话,只是一叹。 “怎么啦?不肯承认。” “不忍心打击你!”白慕川无奈地摇头:“行吧,爱你跟爱火锅一样。” “……”向晚哼声。 “爱就要吃下去!”白慕川补充,“什么时候,给我吃啊?” 又来了!这家伙,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向晚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在专心走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她盈盈地笑着,低声凑到他的耳窝:“可以啊!你吃了我吧?!” “……” “没种了对不?” “……大姐,这地方不合适吧?” “呵!果然。隔壁老五说了……你这个人,外强中干,其实不太行呢?”向晚伏在他背上,仗着这会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仅把隔壁老五卖了,还把最能激将白慕川的话都用了出来。 第309章 ,潭边的女人(二更) 白慕川脚下一顿。 双手把她往上掂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问:“那有没有人跟你说,男人最讨厌人家说他不行呢?” “有啊!”向晚发梢轻搔他的耳朵,“不就是你呗!” 女人娇软的声音,压得极低,除了他,没有旁人听见。 暗夜里的悄悄话,像盛开的一朵罂粟……足够诱人。 “向晚啊!”白慕川一叹,看她乖巧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温热的掌心在她臀上轻轻一拍,“回头好好给哥哥受着啊!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敢说这句话了!” “……” 向晚脸颊通红。 不过,仗着他看不见,她胆大了。 “我差点就信了!” “……”噎死人不偿命啊! 白慕川笑了,“你让我怎么给你证实呢?” 向晚心脏怦怦乱跳,出口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你说呢?” 白慕川呵地一笑,扭过头来,气息清冽地拂了过来。 “小向晚,你不会想……在这儿睡吧?” 卧槽!太入骨了吧! 向晚狂乱的心跳已经快掩饰不住了。 白慕川慢慢眯起眼,揶揄带笑,“真想啊?” “……我呸!”向晚看他坏坏的笑,恨不得咬他,“逗你懂不懂?只准你逗我,还不准我逗你啊?” “准!”白慕川英俊的面孔在暗夜里,犹为立体,在他扭头那一瞬,在手电的光芒里,向晚发现他面孔有些苍白,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但唇角挂的笑,却温柔得有些醉人,“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等我们出去,找个地方……你喜欢怎么逗,我都陪你!” 啊啊啊!暧昧死了啊! 向晚小心肝被摧残着,一时接不上话。 白慕川却在这时看来,“紧张啦?心跳这么快?” “……” 心跳快,他也知道? “贴得这么紧,我什么感觉不到?”白慕川看她尴尬,再笑一声,“再说了,又不是没摸过……” “讨厌!”向晚撑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他一下。 白慕川适时叫了一声,“嘶!痛啊!谋杀亲夫!” “就知道欺负人!”向晚哼声,娇俏无比。 “不欺负你了!”白慕川目光一炽,慢慢放缓脚步,与频频回头的赛里木对视一眼,小声笑道:“快到地方了!咱们欺负别人去!” …… …… 欺负别人。 向晚在他背上沉默了。 在这个地方,能欺负谁呢? 接近目的的,深潭的冷风似乎都吹了过来—— 明知道还有好一段距离,气氛却无端变得压抑。 权少腾一直走在最前方。 见状,他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于是,一支长长的队伍,沉默下来。 站在原地,安静得只有风声。 白慕川放下向晚,让梅心照顾着,走到赛里木的身边,“暗号!” 赛里木,“收到!” 他接到命令,对着空寂的密林里,慢慢将两只手做喇叭状放到唇边。 然后,从他嘴里传出来的,是一声怪异的鸟叫。 惟妙惟肖,辨识度也高。 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从他嘴里发出,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人的声音。 好厉害的口技?! 白慕川选入“重案一号”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不,普通人。 向晚对赛里木这个憨头憨脑的家伙,再一次刮目相看。 原来除了精通电子和信息领域,他还有一手这样的绝活…… “咕咕咕……啾……” 鸟叫声,又持续了好几下。 赛里木没有听到回应,脸上有些急。 他回头,“老大,屠哥是不是没有听见?” 白慕川眼睛微眯,眸色变沉。 这么安静的地方,离潭边大概也就二三百米,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白慕川沉默片刻,望向权少腾,“老五!你去看看情况!” 在这一群人里,若说单兵能力最强的人,非权少腾莫属。 就他们所知的消息,深潭边,可能有秤砣的人。既然屠亮没有反应,那出事的可能性很大,让权少腾去侦察情况,最安全不过。 平常私生活里,权少腾经常跟他抬杠。 这一刻,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枪上膛。 “收到!” 暗夜里的权少腾,眼底光芒大炽,一张英俊的脸却绷得极为冷硬。 他像一只矫健的野豹,迅速蹿入密林,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慕川从腰上抽出手枪,“原地待命!” “是!” 众人席地而地。 安静的等待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 权少腾没有让人失望,执行命令的速度极快。 好像只是转瞬间,他就从密林里回来了,脸上泛着一种郁色的阴寒。 “他娘的王八蛋!” 咬牙切齿的骂声里,是他压抑不住的恼意。 “这群畜生,他们把……把谢绾绾捆在潭边的一棵树上,衣服被扒了,还堵着嘴——” 谢绾绾? 原来失踪的谢绾绾果然是被他们绑架了吗? 可按照时间推算,秤砣他们进入秃鹰嘴密林里,谢绾绾差不多才从南木出发没多久啊? 而且,白慕川他们进来这么久,一直跟秤砣周旋,也表示没有见到谢绾绾。 向晚脑子里警铃大作,觉得这事古怪得很…… “会不会……是他们的圈套?” “我操!”唐元初已然忍不住了。他刚听完权少腾的话,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整张脸上,五官气得扭曲癫狂,说着就要往上冲,“我要去宰了他们——” “不要冲动!”白慕川一把抓住他,往后一扯。 然后,他低低地斥责一句,问权少腾,“是死是活?” 这话非常残酷。 却是目前,最该关心的问题。 权少腾摇了摇头,“不敢确定!我观察时,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脑袋耷拉着,没衣服,没裤子……就腰间部分,裹了一件被撕破的外套,像挂了个游泳圈……”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眯,“潭边有多少人?” “除了谢绾绾,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白慕川眼一凛,“秤砣那群王八蛋都不在?” 权少腾摇头,紧紧攥住拳头,“屠亮也没看到!” 都不见了…… 众人心里戚戚。 白慕川冷静地做出决定,“先救人。” 不等他声音落下,唐元初已经抓起枪往外冲了。 权少腾吼他,“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唐元初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众人也跟着看向权少腾。 权少腾紧紧抿了一下唇,英俊的面孔染上了几分暗夜里的凉气,“我怀疑谢绾绾身上绑了炸药!那件外套,可能就是掩盖……” 炸药! 一个几乎裸露的女人。 又是他们不得不救的女人…… …… 第310章 ,这是命令(一更) 如果真有炸药? 那就是一个死亡陷阱。 得玩命了! 如果没有炸药。 那秤砣哥……是要干什么呢?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在谢绾绾身上做手脚,是一定的。” “大概是想让我们全部葬身于此吧……” “妈的,这群王八蛋,我撕了他们……” 讨论的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从潭边吹来的风,仿佛尖刀刮在人的心脏上。 “有点不对!”向晚突然出声。 白慕川回头,“怎么?” 向晚慢慢从地上站起,跛着那只脚,冷静地走过来,看着他们,“你们今天进入秃鹰嘴,是几点?” “大概两三点——” “那个时候,谢绾绾刚刚离开南木宾馆。”向晚说着,又问,“你们确定今天跟秤砣周旋的时候,没有见过谢绾绾?” “……没有。” 在白慕川和秤砣打游击的几个小时里,秤砣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女人。 反倒是白慕川他们几个,因为拖着一个弱不禁风的丽玛,处处受制,始终不敢跟秤砣正面来,只能一直拖时间…… “难道那个不是谢绾绾?”唐元初憋着的那口气,稍稍一松,“权队,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不会——”权少腾思索一下,“我可以很确定那个女人是谢绾绾。” 权少腾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他说是,那就一定是—— 向晚想了想,“所以,谢绾绾是后面被人送进来的。” 众人看着她。 她冷静地分析,“也就是说,当咱们被困在里面的时候,秤砣跟外面的同伙,其实是有接触和勾连的……因此,我认为在这个密林里,在某个我们还没有探查到的地方,一定有暗门组织的基地,而且,他们还有一条可以自由出入的路……” 向晚的逻辑能力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她镇定的分析,也让人刮目相看。 “向老师说的有道理。那谢绾绾为什么被人捆在那里呢?” 向晚视线凝重,慢慢转向白慕川。 “我想,这就是谢绾绾被人从南木绑架到秃鹰嘴的作用。” “……” 四周安静一瞬。 向晚慢声补充,“不是为了五千万赎金。而是为了——要我们的命。” “……” 要他们的命,那证明权少腾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 炸药,那就是真的有了—— “妈的!” 唐元初的枪托往下一砸。 “嘶!” 太过生气,他直接砸在了自己的脚趾上。 痛! 他痛得龇牙。 痛得差一点掉眼泪! 莫名的心里酸涩,痛苦,扭曲。 不仅仅是肌体上的痛,还是心理上的。 痛得他说话都咬牙切齿,“谢绾绾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这个女人,已经够可怜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绑架她也就算了—— 这么冷的天,还把她捆在潭边吹冷风。 捆绑也就算了—— 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地脱去她的衣服。 羞辱她! 每一次,他们都在羞辱她! “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了!” 唐元初的低吼伴着风声的呜咽,悲切,刺骨,却无人回答。 “那些人,该下地狱,一定要下地狱!” 骂咧声里,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哽咽。 “白队,咱们行动吧!我怕她——受不住!” 他早就想冲过去了! 可他要等白慕川的命令! 内心挣扎着,他直勾勾地看着思考的白慕川。 “我们一定要救她的……一定要救!” 白慕川看他一眼,平静的面孔下,有一丝警告。 唐元初的情绪太外露了!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容易不冷静。 而这,正是他们任务的大忌! “……”唐元初不吭声了。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着沉默的众人。 “现在大家听我命令!程正小队,带着伤病员沿刚才的路线,退后二百米,等待下一步行动!” 在过来前,他们进行了分组。 程正无疑是最合适做后勤保障的人。 对此,程正没有异议,“收到!” 白慕川回过头,看着权少腾,深深的目光里,全是信任与叮嘱,“老五!你负责外围安全警戒,潭边二百米内,不许任何人接近,我不想救人的时候受到干扰——”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认真盯着权少腾。 “一旦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带领大家离开秃鹰嘴,安全返回南木县。” “……” 周围突然安静。 大约过了三秒,才传来权少腾的笑骂。 “这回是真的留遗言了啊?不过,白慕川,你他妈什么意思?你去赴险,让我在原地当缩头乌龟?” 白慕川瞥他一眼,“听命令就是!” 说完,他冷冷望向唐元初。 “你和赛里木,跟我过去!” “是!”唐元初答得很快! “……我?”赛里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他,“哦,收到!” 见状,权少腾第一个不服,“干这个事,他们有我专业吗?包括你——小白,不是我怼你,你他妈多少年没干过特种任务了?如果真有炸弹,你还能拆吗?” “闭嘴!”白慕川瞪他一眼,冷冽的脸上,正气凛然,声音却如同冰刺,让人不寒而栗,“我现在是你的上级!” “……” 一句话,把权少腾噎得无声。 好一会儿,他才弱弱地问一句,“我记得,好像是平级吧?” “呵!你说呢?”白慕川扫他一眼。 论级别是平级,可论及在重案一号的职务,他确实要听命于白慕川。 卧槽!权少腾黑着脸,“行!你说了就是!” 吼完了,他开始点兵准备做警戒护卫。 白慕川默然转身,看着向晚。 站在他的背后,跛着一只脚的向晚。 她一直没有说话,就那样乖巧地站着。 白慕川内心微窒,眼睛渐渐变得温柔,语气也柔软下来。 “你跟程正一起,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向晚平静地看着他,默默地。 这一刻,四周无声。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注视着这一对恋人。 权少腾怔了怔,双眼盯着向晚,希望她能阻止,不许白慕川去—— 然而,向晚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一个嗯字。 “我等你!” 白慕川与她目光交汇。 眼神浓得化不开,细看之下,有一种淡淡的感激。 只有向晚才能看得懂的感激…… 向晚轻蹙一下眉头,声音带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嗯?”白慕川开始整理行装,查看装备,闻言,没有回头,只随意一答。 “可不可以是最后一次?”向晚小声问。 白慕川整装的手,突然一顿,目光带着疑惑望过来。 “不要总是等。”向晚看着他,唇角荡着的笑,让他绷紧的弦,又松开,“我等够了,最后一次等,好不好?” “好。就这一次。”他说。 “当真?”向晚问。 “当真。”白慕川走近。 轻轻的,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轻轻一笑。 “比珍珠还真!” …… 赛里木背上了他的行囊,唐元初往武器里装好弹药,权少腾点好的人数,也开始有序转移,程正在让人背病员退后…… 大家都在听令行动。 只有向晚静静地站着,在看白慕川。 在这个空气含氧度极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么平静。 她在极力呼吸……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炸弹! 影视剧里的桥段,就要活生生上演了吗? 也许,白慕川很快会带着谢绾绾回来。 也许,他们都会粉身碎骨…… 如果是第二种结果,那白慕川……会和谢绾绾死在一起。 有那么一刻,向晚甚至在想,如果是这样的结果,谢绾绾是不是会……情愿赴死? 白慕川已经准备妥当,拿起枪,他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叮嘱。 “自己走一下。二百米,很快的——” “嗯。”向晚点头,还是平静。 白慕川目光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不舍将她丢在这冷风肆虐的密林荒野,不舍她跛着受伤的腿走路。 可他——有身为警察的使命,不得不去。 白慕川扯了扯衣服,深吸一口气,沉下声音。 “出发!” 权少腾看一眼他的胳膊,心里有点不踏实,“小白,换我去,行不行?!” 白慕川猛地回头,低呵一声,“这是命令!” …… 第311章 ,宁静的恐怖(二更) 四野无声。 众人只能看着白慕川头也不回地带着唐元初钻入了密林。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 权少腾说,绑在树上的谢绾绾,没有穿衣服。 身上还有可能绑了炸弹。 在这种情况下,于公于私,白慕川的处理都是正确的。 拆弹不需要过去那么多的人,人多有危险,而且,他也有必要为谢绾绾保留一分隐私。 但他又带上了唐元初。 一是肯定阻止不了他跟随,二是为了多一人具避嫌吧。 这些白慕川的心理活动,是向晚猜的。 只不过,她不太清楚,白慕川为什么要带上赛里木这个愣头青…… …… 怦怦! 怦怦! 心跳。 只有心跳! 走在密林,无人说话。 赛里木跟着白慕川走向那深潭,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终于,他忍不住出声打破了寂静。 “白队,要是拆弹不成功……突然就炸了……该怎么办?” 白慕川看着他惶恐的脸,沉默了一秒。 “只有一个办法。”他回答。 “真的有办法啊?”赛里木单纯的眸里,闪过一片惊喜的星光,“那太好了!白队,你快说,是什么办法?” 白慕川轻哼,舔一下牙床,沉郁的视线里,带着一种森森的凉气。 “保持一个最帅的姿势,捂着脸飞到天空,再落下来,然后等着……有人来收尸的时候,赞一句:这个男人,死了也这么帅!” “……” 好冷的一个冷笑话。 可赛里木呃一声,笑不出来。 …… 凌晨了。 潭边的天空,比密林里亮敞许久。 权少腾说得没错,谢绾绾是绑在树上的。 只是那棵树长得奇怪,没有树冠,光秃秃地,独自一颗,伫立在深潭边。 像一个标志。 森冷冷的,望之生恐。 挂在树上的谢绾绾,身体莹白如玉。 那白玉似的肌肤上,布满了一些青紫的痕迹,有一种残酷的美。 她的头垂着,长发凌乱地落下,嘴里塞着她自己的内衣…… 那姿态竟与121案的死者,几乎一致。 不过,这一次,可以很明显看出来,这是一次伪装。 不是121案的手法,却强行做成的那个样子。 ……也许是秤砣来不及。 ……也许只是单纯地为了向他们挑衅。 “谢绾绾?”唐元初的声音在喉间哆嗦,有些抖。 做刑警一年多了,他大大小小的案子也经历过无数。 第一次,真的第一次有种……害怕的感觉。 白慕川走得很慢,四周观察着,面色铁青冷凝,比唐元初谨慎、仔细。而赛里木……第一次看到现实版的女性身体,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视线拼命往边上挤,一眼都不敢多看…… “谢绾绾!”唐元初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压在他的喉咙太久。 不喊她,他想,他就快要疯了。 是的,快疯了。 看她像个人形布偶一样被人绑在上面,他的心揪痛。 众星捧月的谢绾绾。 高傲不桀的谢绾绾。 谈笑风生的谢绾绾。 喝了酒占他便宜,亲了他还没有记忆的谢绾绾…… 这一刻,没有半点身而为人的尊严,被人侮辱玩弄至此! 唐元初的心,揪得好痛。 也许不是单纯的爱或者喜欢,仅仅只是心疼……他分辨不清。 “谢绾绾,你给我醒过来!你不能就这么死!” “你还欠着我的酒钱没有给我……” “还有——你亲了我两次,就不用负责任了吗?” 唐元初一声比一声大,声音里,带着的呜咽,层层传送,似乎激起了深潭里暗淡的波光…… 白惨惨的月光下,被捆在树上的女人,头发微微一动。 慢慢的,一点一点抬了起来。 她听见了。 那些话,都听见了。 隔着短短的距离,唐元初与她对视着,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绾绾看着三个男人,浑浊的眼,湿湿的,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别的反应。 空洞、麻木,就像一个被人抽走了灵魂的破败娃娃。 只有单纯的赛里木,双眼睁大,欣喜若狂。 “老大!她是活的!” “……” 他兴奋得像个傻子,而唐元初眼里的泪,像个孩子…… 白慕川的脸上却很平静。 不意外,或者说,一点也不用意外。 只有活着的谢绾绾,才有被人解救的价值。 所以,他们不会让谢绾绾死。 她不死,才有机会让别人为她而死…… “看到炸弹了吗?”白慕川问唐元初和赛里木。 “……没有。”赛里木根本就没有认真去看,闻言愣了一下,赶紧别过头来。 “有。”唐元初声音哑而低沉,像在哭。 “拿着!”白慕川把手上的突击步递给唐元初。 末了,又扫他一眼,“如果怕,就站远一点!为我警戒!” 怕? 唐元初心里一激。 他怎么会怕? 在谢绾绾面前,现在让他去死,他都不怕! “白队,我能做点什么?” 白慕川慢慢地戴上从程正那里顺来的医用手套,冷冷看他,“你会拆弹吗?” “……” 唐元初的脸,瞬间灰暗下去。 他是学刑侦的警察,不是拆弹专家。 在有限的警营生涯里,他甚至……连炸弹都没碰过。 所以,不得不错失亲自解救谢绾绾的机会。 唐元初有些难过……默默的,接过那把枪。 “老大……我不走远,我就在这里,保护你……们。” 白慕川一言不发,朝谢绾绾走过去。 “唔——唔——” 谢绾绾看见了他。 嘴里呜咽着,她拼命地摇着头,整个身体都扭动了起来。 也许是觉得羞耻,也许是想要提醒他……她被堵着嘴的面孔,再没有平常那么美丽精致,有的只有疯狂与哀求…… “……不要……过来……” “不……不要……过来……” 她摇着头,拼命要表达这句话。 然而,出口的声音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懂。 他们听到的,只有含糊的“呜呜”声。 白慕川看着她,“安静一点!” 谢绾绾苦泣般呜嗯,泪水滚落下来,“……不要……” 拆弹,和平年代极端凶险的一个职业。 哪怕是专业的拆弹专家和排爆警察,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会穿着防护服,而且,时时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可此时的他们,什么保护装置都没有。 在红刺特战队,白慕川是学习过拆弹的,但正如权少腾所说,他已经好久,没有碰过这玩意了…… “老大……”唐元初看他翻开谢绾绾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炸弹,双眼一闭,不忍去看。 “相信我!”白慕川沉声说。 “呜……呜……” 谢绾绾呜咽着,表达不出来的。 身上那几片布,遮不住她的身体,露在外面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那淤青与印痕,简单而直白的描述了——她受到过的凌辱。 这样出现在白慕川的面前,已经让她最后的自尊被彻底踩在了脚下,哪怕白慕川为了她的隐私,没有让更多的人来参与营救,可谢绾绾心里的辱耻感,比那一次录音广播事件……更甚。 因为他不是别人,是白慕川。 因为白慕川的身边……还有两个人,唐元初和赛里木。 谢绾绾双眼狼狈地盯着白慕川,很想去死。 ……她恨,恨不得马上沉入的潭水,再不起来。 可她此刻……连死都成了奢望。 “老大……把衣服给她穿上……”唐元初就是在这时冲过来的。 他抢在白慕川的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想要披在谢绾绾的身上。 他读懂了谢绾绾眼睛里的绝望,知道她想要什么…… 然而,不等他的动作做完,就被白慕川吼了一声。 “别动她!” 唐元初一怔,红着眼睛,转头看他。 “老大……” 白慕川面沉如铁,“很多炸弹是不可移动,不可倾斜的……” 好心为她穿衣服的结果,有可能是他们四个……马上就会被炸死。 唐元初遍体生寒,拿着衣服怔在那里,看着谢绾绾绝望的眼,“……” 见状,白慕川一贯清冷的脸,略有波澜,“在生死面前,没有性别。只有生,或者死。记住了!” 看着他眼里的冷厉,唐元初轻轻哦一下,默默退到旁边。 他很无力。 救不了谢绾绾,连帮她遮一下羞,都做不了。 白慕川,“披一件衣服,就有尊严了吗?人的尊严,与穿不穿衣服,从来都没有直接关系!” 第312章 这话是对唐元初说的。 可仔细听,却是讲给谢绾绾。 唐元初不敢去看谢绾绾的脸色,只能看着她身上那一圈被捆得紧紧的炸弹。 赛里木听了白慕川的话,羞涩感少了一些,被炸弹吸引了过来。 “老大,这个……好拆吗?是要选择剪红线,或者剪蓝线吗?” 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 红线与蓝线间,是生死的选择,也是对人的考验。 然而,现实中的炸弹装置却远远比影视作品复杂,更不是剪线那么简单…… 炸弹的原理都差不多,但因为制作炸弹的人不同,方法千变万化,炸弹装置也会各有不同。也就是说,一千个炸弹制作者,会做出一千种不同的炸弹装置。种类不同,拆解的方法,也不同。甚至很多时候,需要拆弹者的临机处理能力。 “这是一个定时炸弹!”白慕川说:“在我们揭开覆盖的衣服时,开始启动……” “啊!”赛里木听得一头雾水,凑过来看。 这一看,他怔住了。 炸弹装备上,有一个小小的读时器。 刚才没有的数字,此刻已经亮了起来—— “只剩五分四十五秒了?!” 他的吸气声,让场面突然凝滞。 “白队,怎么办?这个要怎么拆?” 白慕川来不及回答,看他一眼,“手电筒举起来!” “哦——”赛里木照做,紧张得手臂完全绷紧。 …… 计时器在不停的跳动。 时间越来越少—— 怦怦! 心跳,如同擂鼓。 白慕川突然抬头,看一眼愣愣的唐元初,“来,帮个忙!” “嗯?”唐元初一怔,整个人恢复了精神,眼睛都亮了,“我能帮你做什么?” “帮我擦汗!”白慕川认真查看着谢绾绾身上的炸弹。 他没有开玩笑。 此时,不仅脊背早已汗湿。 额头上,脖子上,脸颊上,一层层布满了细汗。 “好!”有事做,总比干等好。 唐元初扯着袖子刚准备为他擦拭,突然发现白慕川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他的胳膊,是受过伤的。 唐元初紧张的心,一下子绷得更紧。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不解……为什么白慕川执意要来。 是谢绾绾对他的意义……与别人不同吧? 唐元初酸酸地猜测着,闷闷地问,“白队,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权少来?” “你觉得为什么?”白慕川汗湿的脸,无波无澜。眼睛盯着炸弹,眨也不眨。 唐元初的视线是游离的。 不敢去看此刻的谢绾绾,怕自己的样子过于猥琐…… 又不甘心不看——不甘心让白慕川与她单独面对面。 有他在边上看着,至少不会显得暧昧吧? 不不不,没有暧昧!这是工作。仅仅只是工作。 唐元初提醒着自己,深吸一口气。 “是不是因为你们是朋友,你不想让别人来参与……怕不方便!” “那你也是别人!”白慕川目光炯炯,“手电筒再抬高一点。” 赛里木,“是!” 光线太差了! 唐元初把枪丢掉,“我也来照明——” 他拿起自己的手电,这一晃,突然发现谢绾绾的眼睛盯着他。 是因为刚才的话吗? ——他也是外人。 唐元初垂下了头,佯装没有看见她,继续问白慕川:“如果不是因为不方便,那又是因为什么啊?” “因为我最相信的人——是自己。” 白慕川头也不回,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这个定时爆炸装置,外部有多条连接导线……” “有反移动、反倾斜装置!” “还有——反剪线装置!” 总算把炸弹装置的类型和构造查明白了。 然而,计时器上的时间,只剩下4分20秒—— 没有排爆工具。 没有高科技的探测仪器。 白慕川此时做出的判断,全靠肉眼与经验。 可“反移动、反倾斜,反剪线装置”,是什么意思? 谢绾绾苍白的面孔,一片绝望。 唐元初的脸,也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到是天真的理工男赛里木,完全被制作精美的炸弹装备吸引住了,沉浸在技术的氛围里,忘了危险。 “白队,反移动?反倾斜?还不能剪线,这个要怎么办?” 听他问及,白慕川转头看过去,“赛里木,靠你了!” “我?”赛里木大惊失色,没有反应过来。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一双冷冽的眼,带着信任的光芒,“炸弹装备也是一个控制系统!我相信你的技术,可以破坏反移动、反倾斜,反剪线的控制装置……” 怪不得要带他过来! 赛里木思忖着,“这个东西,我以前没有接触过……” 白慕川,“你可以的,原理都一样!” “嘀!” “嘀!” “嘀!” 计时器上的数字,在不停跳跃。 赛里木听完白慕川对炸弹装置的描述,额头上溢出了冷汗。 他比刚才紧张了许久,一咬牙,“我试一下。” 赛里木把背包取下,从里头拿出一个电子设备。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单纯的头脑,有着对技要诉狂热和痴迷。 很快,他从电子设备上取出连接线,将一个像镊子似的探头拿着手上,然后看唐元初。 “扶好炸弹装备!” ……这个炸弹,不能移动。 必须保持在一动不动的状态下。 唐元初嗯一声,咬着牙,慢慢张开手臂,把谢绾绾整个环住。 连同她的身体,连同那一圈圈炸弹…… 那脸上的表情,有一点视死如归…… 谢绾绾看着他,没有动。 于是,唐元初不一小心转过来的脸,就与她对了个正着。 “千万不要动,我不想死!”赛里木紧张地叮嘱着。 “……” 唐元初与谢绾绾看着对方,真的不再动了。 连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 …… 两条线路顺利连接,赛里木低头看着设备上不停跳跃的提示…… 啪啪啪! 啪啪啪! 他两只手,在设备的键盘上跳跃。 没有人能看懂他在做什么。 白慕川一张脸,渐渐凝成了一团冷雾。 炸弹上的数字,一直在跳。 赛里木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风吹过,他打个寒噤,“……如果不行会怎么办?” “准备好帅气的姿态——” “又过去一分钟了!”赛里木呜咽。 “沉下心来!”白慕川冷呵,“不要看计时器。” “……哦。” “深吸一口气!” “……哦。” 这个过程,煎熬得像在油锅里挣扎。 计时器上的数字,一秒不停地在跳动! 每一下跳动,就像一次死亡的召唤。 近了,更近了! 赛里木犹豫了——他皱起了眉。 啪!指头敲下。 他又在考虑——眉心紧蹙。 啪!再一次敲下! 这样的过程,循环了好几次。 当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到15秒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搞掂!白队——” 赛里木惊喜的叫喊,有一点破音。 不是忘乎所有,而是害怕。 “白队!快,还剩下10秒了!” 死亡在招手。 也许他们的生命,就只剩下10秒了! “你们退远一点!”白慕川冷喝一声,拿着手术剪,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炸弹装备上的几条线—— 唐元初抱住谢绾绾,一动不动,并没有想要逃离危险的意思。 赛里木,几乎以光速跑开—— 可不到两秒,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站定。 “白队——我相信你!” 白慕川没有回答。 他也没有时间去阻止他们,做出的任何选择。 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 反剪线装置移除,剩下的,就靠他的判断了。 8秒! 7秒! 6秒! 无法判断。 没有红线蓝线。 真正要杀人的炸弹,不需要这样的东西。 没有提示,没有办法躲避…… 白慕川此刻能做的,只有赌。能靠的,只有自己的经验、对这个装备的感觉……以及对炸弹制作者的心理揣摩来进行判断。 4秒! 3秒! “唐元初,赛里木,你们快走开!”他最后发出警告。 “不用!要死一起死!”唐元初微微一笑,“我相信你,老大!” 相信! 相信能活命吗? 2秒! 1秒! 白慕川眼一闭。 嚓!一条线在手术剪下,戛然断裂! 第313章 ,同情?爱? 线断了! 四时一片寂静。 定时炸弹上的计时器数字,停留在这一刻。 呼! 几个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唐元初小心翼翼地把谢绾绾身上把炸弹卸下来。 这时才发现,浑身像淋过雨似的,汗湿一片,双腿几乎虚软,踩在地上轻飘飘的,就像踩不到实处。 “……安全了。我们安全了!” 他小声说着,像在对自己说,又像在安慰谢绾绾。 “把我的衣服先披上——” 这时,白慕川和赛里木已然背过身去。 面对危险的时候,大家都顾不得男女有别。 但危险一旦解除,男女间该有的拘谨与避讳,又马上回来了。白慕川是不方便,赛里木是根本没办法坦然相对……他们把舞台交给了唐元初。 他顾不得男女间的避讳,只想让谢绾绾暴露在外面的身体得到遮掩。 那是她的尊严。 此时,他考虑的,就这些。 而此刻最该做的,也是这些。 谢绾绾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没有动。 他刚才的拥抱,他身上的汗湿,她都一清二楚。 可她没有说一个字,没对他说一个字。 也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不要怕……没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唐元初被她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自在。 他并不知道谢绾绾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灰暗里,有一丝亮,而且……他是她目光唯一的焦点,她在看他,也仅仅只是在看他。 “……不要愣着了,快穿衣服啊……一会该着凉了!” 唐元初手足无措,凭着本能安慰着,想给她一些安慰……一些可以让她继续捡起尊严,再买来小龙虾与啤酒,与众人谈笑风生说笑的尊严。 “你给不了的。” 谢绾绾突然冒了一句。 唐元初一窒。 她又说,“我也给不了你什么。” 这两句话很突兀,是看着唐元初说的。 他对她的情感,若说以前她不知道,那在这生死面前,一个敏感的女演员,是可以完全感知的。 可她,真的给不了。 连她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她都快要给不了自己了,遑论他人? “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冒犯你的事……我很抱歉。喝大了,耍酒疯……你知道的,我不是个好女人,从来都不是。”谢绾绾轻声说。 唐元初面红耳赤,觉得脸被打得啪啪响。 果然之前他吼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我知道……我刚才说那个,那就是开玩笑的……” 唐元初深深吸一口气,想告诉她,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不需要回报,也不需要她付出感情。他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看不下去,看不下去那些人无耻地欺负一个女人,一个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女人,更看不下去命运三番五次地捉弄她,对她这样的不公平—— 如果非得为这种情绪打上标签……这时的唐元初认为……同情或许多于爱。 然而,他来不及说完,目光突然怔住。 那个刚刚从谢绾绾身上卸下来的炸弹装置,已经停下的计时器数字,突然间恢复,像死而复生一般,再次开始闪烁和跳跃。 5秒! 只有5秒! 4秒了! 唐元初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来不及想,来不及权衡。 “你们快躲开——要炸啦——” 他抱起炸弹,一个转身就朝深潭跑去—— 3秒! 2秒! 白慕川转身,大吼,“快趴下!” 唐元初疾步如飞,以箭一般的速度冲过去,一个俯冲就把炸弹往潭水远处丢了出去—— 可炸弹在离手的瞬间,突然爆料。 砰!唐元初的身体受到爆炸的气浪冲击,飞了起来—— 扑一声响!重重落下,掉落在深潭里。 爆炸声响彻水潭! 水花溅起数米之高。 四溅的水光里,有血色的暗红。 嘭!爆炸声又持续了几次,然后被水声淹没。 岸上的人也受到了爆料气浪的影响,即使他们离深潭还有那么远的距离,也被扑面而来的水雾溅了一脸。 等他们抬起头时,潭面只剩爆炸的余韵,黑烟萦绕水面,好久不散…… “唐元初!”白慕川冲了过去。 “唐元初!唐元初!”赛里木也丢掉了他的宝贝行囊,冲向了爆炸处。 谢绾绾瞪大眼,站在原地, 一双眼布满了水雾,满脸湿痕,不知是潭水,还是泪水…… “唐元初!” 至少过了五秒,她才狠狠抹一把脸,冲了过去。 嗓子早已破了音,嘶哑不堪。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狼狈……身上就披着一层破布似的衣服,根本就无法遮羞。可她感受不到…… 在生命面前,没有性别。只有生,或者死。 此刻,她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唐元初刚才的样子…… 他对她拘谨的笑,他抱着炸弹飞奔…… 然后,他整个儿飞起来……像鱼一样跃起,又落入水中。 这个画面,迷了她的眼,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唐元初!” 生命最神圣的一刻,就在这里。 一切事物在生命面前,都褪去了颜色。 白慕川扎入水里,朝唐元初的方向游过去。 赛里木紧张的心情绷到极点,愣了一下,脱下自己的外套丢给谢绾绾,也赶紧跳下水帮助白慕川…… 潭水很深。 比他们预计的更深。 潭水很冷。 比他们预计的更冷。 刺骨的水里,光线暗得几乎看不见东西。 白慕川钻入水底好几次,都没有发现唐元初。 没有工具的人工打捞,在这一口深潭,变成了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 “白队……白队!” 赛里木水性不是那么好。 在水里扑腾几下,没有发现白慕川,也没有找到唐元初,他有些慌乱起来。 他拼命划动着双臂,声音被水波荡出去好远—— “啊……救命!” 最后,他下沉的身体,是被跳入潭水的谢绾绾拽住的。 “……” “快!权队!他们在那儿!” 闻声赶来的权少腾,迅速组织起了援救。 谢绾绾和赛里木被拉了起来。 得知白慕川和唐元初还在水里,权少腾跳下了水。 很快,他上来了,摇了摇头,“他妈的,水太深了,这样不行!” 为了保障救援人员的安全,他安排一群水性好的继续下水捞人,水性不好的把树枝砍下来,捆成打捞杆,一旦有人支撑不住,就可以拖带一下,彼此有个照应…… “权队,没找到人!” “分散开,扩大范围!” “快一点!快!快!快!” 时间就是生命! 唐元初在爆炸时落水,本就凶险。 耽搁的时候久了,哪里还有生存的机会? 还有白慕川——权少腾过来,就没有看到他浮出水面。 他是相信白慕川水性的,换往常,他根本就不会担心他会淹死…… 可今天不同,他的胳膊受了枪伤。 “兄弟们!加把劲儿!” 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紧张。 向晚也是。 她是跟着众人过来的。 那条受伤的腿,不是不能走路的,只是白慕川在的时候惯着她,背着她,她觉得痛…… 这时没有人呵护,她整条腿是麻木的,痛什么的,不存在的。 潭边,除了救援的交流,没有旁的声音。 死寂一片。 向晚注意到了穿着男士衣服的谢绾绾。 她整个人蜷坐在潭边,两条大长腿光裸裸的露在外面。 这个天气,应该是很冷的,但谢绾绾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 她望着潭面,脸上看不出表情,暗夜下的双眼,几近空洞。 向晚跛着一只脚,慢慢走近,看着她湿透的长发,没有说话。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谢绾绾突然抬头看来,一张脸苍白如雪。 向晚微微眯眼,看着她,沉默。 对这个执意要来秃鹰嘴救白慕川,结果把自己陷入狼窝,害得别人来救他,甚至赔上别人性命的女人…… 向晚有怨。 却恨不起来。 谢绾绾这个人,与别人真的不一样。 如果今天这里的是程馨,向晚相信自己有一万句可以奚落或者讽刺她的话… 而且,知道她哪里痛,就捅她哪里。不会手下留情。 可谢绾绾…… 她的人生,她的成长,充满了恶意与暴力。 谢绾绾的一生,根本就是用悲剧炼成的。 就在刚刚不久前,她还曾遭遇了对女性而言最惨无人道的虐待。 向晚幽幽一叹,“我只是想问问你,冷不冷?” …… …… 第314章 ,出口 谢绾绾微微一怔。 僵硬着身体,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向晚,目光许久没动。 向晚看她的嘴唇,已经冷成了程正描述的那种“紫蓝色”,心里涌出一种怜悯,默默取下脖子上的围巾——程正的围巾,轻轻抖动一下,默默蹲身,忍着腿上的疼痛,披在谢绾绾的身上。 “不要再让别人担心你了。你良心会痛的。” 谢绾绾是冷的。 冷的入了骨,入了心,知觉麻木, 可她不敢要衣服,不敢再奢求得到别人的关心。 但她要的,向晚给了。 围巾上残存的体温来自向晚,来自她的情敌,一个白慕川深爱的女人…… 谢绾绾红着的眼圈,已经挤不出眼泪,她默默拉紧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 “你不恨我?”她问向晚。 “想恨!但恨不起来。”向晚实话实说。 “就算我害死了人……甚至害了白慕川,你也不恨?” “嗯。”向晚半眯起眼,“他是警察。就算受困的不是你,是别人,他也一样会救。” “……” 谢绾绾看着她的脸。 以前她单单觉得向晚长相清秀,五官精致皮肤很细白…… 这一刻她发现,向晚的脸,其实是带着光的。 “对不起!” 谢绾绾道歉。 “虽然我知道说这个没什么用……还是……只能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向晚淡淡看她一眼,“一会对唐元初和白慕川说吧。” “……好。” 幽幽一个字,两个人再无多话。 各自把目光移开,又一次陷入寂静。 …… 赛里木被救起来,就躺在离谢绾绾旁边不远。 爆炸给他的冲击太大,差点溺爱死亡的阴影也没散去,这时的他,有一点恍惚,难以接受。 他眼巴巴地看着水面,“不会有事的,都不会有事的吧?不会不会,一定不会……” 碎碎念,他的心在惶恐。 现场有一点乱。 向晚就站在那里,盯着水面不动。 在白慕川过来救谢绾绾的时候,她的心弦就一直绷着,甚至有过更坏的想法——拆弹失败,他们被一起炸死。 刚才爆炸声响起时,她以为……自己的世界,从此崩裂了。 结果冲过来一看,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因此,与旁人不一样,向晚很乐观。 对结果乐观,对白慕川很乐观。 “你怕吗?”谢绾绾突然转过头,问她。 向晚望着水面,“他说了,让我等他回来,不会失信的。” 谢绾绾面色微微一暗,“小白水性很好的。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 水性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救着人,自己不见了? 向晚皱了一下眉,想到他受伤的胳膊,没有吭声。 这时,听到权少腾一声大吼。 “上面的拉一下!抓到了!” 惊喜的喊声划破夜色,振奋了众人。 冷得瑟瑟发抖的救援人员,再一次卯足了劲,把那个沉在水底的人拉了起来…… 黑乎乎的影子,湿透了,浑身滴着水。 “唐元初!”谢绾绾睁大了眼。 被拉上来的人,是唐元初。 他身上的衣服被炸碎了,露出内里的防弹背心—— 权少腾看一眼,拍了拍他的脸,大声叫喊:“程正!” 程正在帮着救人,闻言,不声不响地走过来,与拎着医药箱赶到的梅心一起,现场对唐元初采取了救治措施…… “没有呼吸!” “快!心脏复苏!” “……程队,他在出血!” 众人忙成一团。 权少腾瞥一眼,看着波光麟麟的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水。 “程正,交给你了!我们继续捞人!” 说完,他一个猛子扎入水底—— 程正侧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水里,权少腾拼命划着水,时而潜入水里,时而露出水面。 一分钟后,他生气地拳头砸在水上,恶狠狠的大骂。 “白慕川!你给老子死到哪里去了?” …… “死不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水面传来。 刚刚潜入水里的权少腾,鱼儿一般激起,望向声音的方向。 “……我操!” 骂了一句,他拼命朝白慕川游过去。 “你他妈哪儿去了?老子以为你淹死了。” 白慕川确实有一些乏力了,咬牙游过来,然后搭在权少腾的肩膀上,自己不再使力,由他带着往岸边划,享受着被人照顾的感觉,懒洋洋地咳嗽了两声。 “你淹死了,我都死不了。” “我……你个傻逼!” 权少腾的嘴,从来是不肯饶人的。 但想想,只要人活着了,那些怨气也就没了。 “等回去了,小爷再给你算账!” 白慕川不出声,嘴唇苍白着,无力地躺在岸边,望着白惨惨的天空,大口大口喘气着。 “我发现了一个出口。” “哪里?”权少腾惊喜。 “对岸!”白慕川冷声说:“我怀疑那边就是出口!” 对岸? 潭水这么深,潭面这么宽。 他们这些人,伤的伤,病的病,要怎么过去? “等一下再说!” 白慕川缓过那股劲儿,扭头看一眼向晚担心的脸。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她的安慰,然后硬撑着站起来,揉一下向晚的脑袋,抚着受伤的胳膊,走向正在救人的程正和梅心。 “他的情况怎样?” “快不行了——” 众人心里一沉。 程正看了白慕川一眼,声音还算冷静。 “幸好穿了防弹背心,人还活着……不过,他坚持不了多久,必须马上送医院。” 这个鬼地方,哪里来的医院? 四周沉寂一片。 众人身上都滴着水,绝望。 白慕川拂了拂湿漉漉的头发,双眼赤红一片。 “你想办法维持他的生病!我来想办法出去!” 程正没有抬头,满脸清冷,一个字都没说。 梅心小声回了一句:“白队,要抓紧时间!迟了,阎王也救不了!” “嗯!”白慕川回头,“兄弟们,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一群人,落汤鸡似的。 “白队,你说,要怎么干?” 只要能出去,怎么干都行。 白慕川指着水面,“刚才我查看过了,潭对面的山,有一个通往山外的路口——”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这个潭面上,原本是有一个吊桥的,被人为破坏掉了,吊桥的铁绳就沉在对面的水里,去几个人,跟我一起,把铁绳拉过来,顺便侦察一下对岸山外的情况——” 顿了顿,他目光如炬,“我认为,这是最快出山的办法!” 一听这话,众人兴奋起来。 “收到!” “咱们这就干!” “干!” …… 几个人跟白慕川一起游了过去。 对岸的情况正如白慕川说的那样。 有一个出山的狭窄小道,长满了青苔。 不过,从地上的脚印来看,并非没有人经过。 权少腾带了两个人出去侦察,很快回来了。 “山那边居然有一个村庄!” “妈的!依旧没有信号。” “什么破地方?老大,会不会有诈?” “……有可能。但是,我们没得选择。” 就算有诈,就算是秤砣他们的陷阱,此刻,他们也必须要去闯。 唐元初情况不好,那边的病员越来越多,有的人已经发起了高烧,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如果继续在那个密林环境,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等不起了!” “拉铁绳!” “老五,我负责这里。你想办法去山外,把求救信号发送出去……” “收到!” 在特战队的时候,他们有过更多的艰苦训练。 信号全无,通讯中断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发射求救信号的。 在密林里的时候,发送信号没什么用,只会把更多人带进那鬼地方—— 但外面有村庄,就不一样了。 权少腾离开了。 …… 白慕川留下来,组织人拉铁绳。 这个任务说来简单,做来还真是不容易。 这么冷的天,这么深的潭,天气和环境情况都异常恶劣,拉绳本就不容易,他们还得防着秤砣的突然袭击。 谁也不知道,那个疯子,会不会再给他们一个突然袭击…… 极端天气情况下,众人争分夺秒! “一二三!起!” “一二三!起!” “走!” “用力!” 铁绳很重,水里的阻力更大—— 一群人吆喝着,在水里挥汗如雨。 大嗓门的吼叫声,如同船夫的号子。 岸上的人,紧张地戒备着,握枪的手心,早已汗湿。 向晚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脊背上——全是鸡皮疙瘩。 时间缓慢得如同蜗牛在爬行。 终于,一群人拖着铁绳慢慢靠岸。 近了,近了。 向晚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她的眼巴巴望着白慕川,看着他冷峻的脸上,分不清的潭水和汗水。 铁绳拉上来了,上面的铁钩扣在了潭边的石壁上。 “嚓!” 心里的弦,又是一松。 白慕川叫了几个人,用力拉着绳索,把它与石头固定住。 呼!有人长长松气。 白慕川回头看着程正,“快,你先带着人过去!” 程正:“你呢?” 白慕川看着那一条在水面晃晃荡荡的铁绳,“我留在这里看着,以防有变!” 要守着,要拉着,要保障他们能顺利通过。 程正点点头,没有多说。 一群人分工明显,程正带着伤员和病员先走,那边有权少腾接应。 而白慕川负责断后—— 第315章 ,是个爷们儿 “速度!” 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再次入水,托着伤病员拉着铁绳,往前游走。 白慕川看一眼还站在岸边的向晚,“你跟程正……” “我跟你!”向晚打断他,“你保证过的,不会再让我等。” “……” 白慕川哑口无言。 稍等片刻,他才是一叹。 “唉!这个女人,我是管不了了!” 向晚抿着嘴笑,慢慢跛着脚靠近,与他靠在一起。 这种同甘共苦的感觉,居然有一种奇怪的享受。 程正带着一群人,托着病员,伤员下水走了,丽玛不会游泳,站在潭边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去抓那条铁绳,脚步根本就迈不动—— 梅心背着医药箱,见状,转头朝她伸出手。 “你跟着我!” 可以说,这个女法医很坚强,很有爱了。 然而,丽玛看着梅心单薄的身板,明显没有安全感。 “我……我害怕!” “哦。那你自己过去吧。” 梅心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他性格孤冷,对人并不热络,刚才那一句主动已经是极限……丽玛不肯“赏脸”,她就不会再问第二遍,更不会像男人一样去哄她。 扑嗵! 梅心带着医药箱入水。 丽玛:“……” 站在岸边,她继续发抖,脸却是转了过来,看向白慕川。 “白队,我可不可以跟你……等下跟你一起……” 小兔子般可怜的女人,一般男人怕是拒绝不了。 然而,不等白慕川说话,谢绾绾就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冷笑一声,揽住了她的肩膀。 “跟着我吧!我水性很好!赛里木都是我拉回来了……” “啊!?我……”丽玛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谢绾绾苍白的脸。 “我说,你跟着我一起走。”谢绾绾说到这里,慢慢眯眼,露出一丝冷意,然后嗓子突然压低,用只有丽玛听得见的声音说:“不要舔着脸往上蹭,破坏人家感情!恶不恶心?” “你说什么?我没那想法。”丽玛脸色一变。 “我还不了解你?”一个剧组待过,谢绾绾非常熟悉她,冷冷一笑,“白慕川不是你睡过的那种男人!你的人,你的身体,他都没兴趣!” “你——”丽玛觉得颜面尽失,非常恼火。 一双媚眼瞪着谢绾绾,恨不得剜下她一块肉来。 “……我比你好。在秃鹰嘴,他亲口说的……他要我。还说我……身材不错!” 谢绾绾微微一怔,突然勾了勾唇,“是吗?” 丽玛压低的嗓子,突然拔高,“不信你问……啊!” 问个屁!谢绾绾根本不给她机会,望着丽玛冷笑一声,直接勾住她的身体,狠狠一拽,把她拉了下去。 扑嗵! 扑嗵! 两个人同时入水。 “啊!” 水里传来丽玛长长的尖叫! 她是旱鸭子,被冰冷的潭水一刺,如同被死亡的恐惧狠狠掐住了脖子,慌乱地挥舞着双臂,抓不到铁绳,身体迅速往水下沉—— “就这没用的样子?还想睡白慕川?”谢绾绾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拎了上来,恶意满满地说:“不想死,抓好铁绳!” 求生欲,胜过一切。 丽玛在喝了几口潭水后,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想活! 脑袋再次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紧紧抓住铁绳,看着谢绾绾,说不出话。 “走不走?”谢绾绾淡淡看她,“你不走,我就先走了!” “走——”丽玛牙关咬紧,冷得咯咯作响。 此刻她最后悔的事,是没有跟着梅心走…… 谢绾绾这个女人,在剧组就作威作福,从来不肯饶人…… “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没……没被炸死。” 她含糊的诅咒着,却见谢绾绾猛地回头,“嗯?说什么?” 丽玛脸色更白了,看着她冷冽的脸,抓铁绳的手不住的颤抖,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绾绾冷笑,上前托住她,“别怕,小美人,我会保护你——” “啊!”丽玛挣扎着,不小心往下沉,又喝了一口水。 “死不了!别他妈叫唤!” “……你故意整我!” “闭嘴!” …… 向晚没有看错谢绾绾。 很多时候,她其实是个爷们儿。 唯一拎不清的事,大概只有对白慕川的感情。 一群人,慢慢游过去了。 向晚并没有听见谢绾绾和丽玛的对话,但女人是最敏感的……有些东西,隐隐就会有些感觉。 她安静地站了片刻,望向白慕川冷峻的侧脸。 “你还好吧?” 她很清楚,白慕川此刻是在硬撑。 胳膊上的枪伤,泡了水会怎么样?向晚都不敢去想。但他是队伍里的灵魂人物,大家都看着他,需要他的意志做鼓舞—— 因此,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向晚没有特意表现出担心,就怕影响士气。 白慕川没有表情。 看她一眼,慢慢握住她的手。 很用力的一捏,然后微笑,“怎么样?力气大不大!?” 向晚:“……” 白慕川:“有你在身边,我就会没事。” 向晚目光往上,看着他凌乱的发丝下,浮在额际的水渍,慢慢抬起袖子,为他擦拭…… “逞什么强!这儿又没外人了。” 那不是潭水,是汗水。 这么冷的天,站在风口上,他在出汗。 向晚触到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的手微微一抖。 “白慕川,你发烧了!?” 果然,她的担心应验了。 向晚紧张得脊背上全是汗,白慕川却似乎没什么在意,唇角荡着的笑容,依旧英俊迷人。 “我没事。你放心吧!就算生病,我也能照顾你……” “你这个人……”向晚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 在这个缺少药物,缺少医疗的地方,她除了着急,能怎么办? 向晚捏紧他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对面。 潭面上雾很大,已经看不到人。 向晚紧张白慕川,看一眼他手上拿着的突击枪……此刻的他,多像一个铁骨铮铮的英雄。 她默了默,“我们准备过去吧……” “等一下!”白慕川看一眼缠在石头上的铁绳,“等他们都上岸。” 他们上岸,安全了,就算铁绳崩坏落水,白慕川相信自己也可以顺利游过去…… “你会水吗?”他突然想到,转头问向晚。 “会。”向晚眉心蹙起,不好意思地说:“但水性一般。” “一般是什么样子?鸭子似的扑腾几下,也是一般。” “……”向晚无语,“比鸭子好一点。” “那好吧。”白慕川笑了起来,“看来你也可以保护我了。” 一句保护说到最后,他声音渐弱。向晚发现他拿枪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向晚扶着他胳膊的手,微微一紧,“是不是很难受?这样好了,你先过去,我在这里看着……” “傻子!”白慕川看她的目光,不知不觉浮满了温柔,“你不想等我,我也不想等你。” “……”向晚鼻腔有点酸,说不出话。 “别傻乎乎的了,做下水准备吧。”白慕川低头看着她,“怕不怕冷?我看你把围巾给谢绾绾了。” 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下,两个人一直没机会说话。 向晚以为他并没有太关注自己。 原来,这样的小细节他都注意到了。 向晚心窝一暖,目光柔软地注视着他。 “为了成为白慕川的女人,我得让自己变得足够坚强。这点冷,算什么?” 白慕川眉心微拧,揉她脑袋,“你已经是了。我的女人。” 安静。 潭边有风。 刮在脸上分明是冷的,向晚却觉得——双颊在发热。 白慕川说:“傻样!赶紧,你运动一下,活动开了我们再下水。” 向晚点点头,看一眼自己的腿,狠狠咬牙,“好。” 活了二十多年,向晚一直是个软妹子,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坚硬过,也根本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疼痛与恐惧,有时候比死亡更可怕……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把自己的身体泡入寒冬腊月刺骨的潭水里,那种滋味还是太考验心志。 向晚咬着瑟瑟发抖的牙,想要忍住,不让白慕川那么担心,但她的牙齿,根本就不听大脑控制,上下咬击着,咕咕作响,身体在水里僵硬着,双臂划摆不开—— 第316章 ,高估了自己 “受不受得住?”白慕川问她。 “受得……得住。”向晚死劲拽着铁绳,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乖。”白慕川看他,“我相信你。” 他的目光,有治愈能力,向晚觉得身体舒服一点了。 可听着那铁绳抖动在水面上的啪啪声,仍是控制不住的惊悚,脑子一片空白,几近晕厥—— “白慕川。”她小声喊。 “……别怕!扶住我的肩膀。我带着你——”白慕川把突击枪背在背上,一只手抓住铁绳,一只手往前划水。 “我好抱歉。我……好像保护不了你。”向晚的头无力地低垂着,受的伤,染的病,都在这一刻疯狂地啃噬她的理智与坚强,只能抓住白慕川的肩膀不放…… “没关系啊,傻妞儿,我可以保护你就行了。” 白慕川的声音,听上去还很轻松。 “要不然,你找男人干什么呢?” 向晚看一眼他的脸,屏紧呼吸,吸入鼻子的水,好像会辣眼睛,眼窝里热热的,想哭…… “你每次都是这样。” “这样不好吗?”他反问。 “好。就是……太让人感动,很伤泪腺!”向晚勉强幽了一默,一双眼睛黑漆漆地盯住他,慢吞吞说:“其实你是队长,又是伤员,你完全可以让他们保护你先过去的——” “那也太不男人了吧!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你还会喜欢吗?” 白慕川侧眸轻轻一扫。水里的向晚,湿漉漉的脸,水面上散乱飘浮的长发,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月下的女巫,就连脸上的苍白,都有一种病态的美,让人心痛得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揉入怀里……不,揉入骨血里。 他心里一荡,“小向晚,我突然有点想吻你?” 向晚:“……”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会有这样诡异的想法? 向晚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美,在白慕川心里又激起了怎样的涟漪…… 她来不及说话,白慕川的头已经侧了过来,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一吻。 “小妖精!” 向晚心脏怦怦直跳,扶住他的肩膀,“……流氓。” 他低笑一声,托住她往上游。 啪!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向晚回头,瞪大了眼。 捆绑在石头上的铁绳在承受了最后一波重力之后,与石头分家了。 向晚心里一凉,“怎么办?” 白慕川看见了。 他勾了勾唇,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妈的!”邪邪地骂了一句,他咬牙,“非得逼我们上演铁达尼号,生死绝恋?” “……”还有心情开玩笑? 向晚努力划着水,为他减轻压力,“这潭不知道多宽,离出口又有多远……” “很远!”白慕川两个字就破灭了她的期待,“不过你放心。”他托起向晚的腰,将她圈入怀里,低头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向晚惊得打了个喷嚏。 “不要!”她累得气喘不已,说话都没有力气,“人应该活得自私一点。我永远不会问你,如果我跟你妈掉入水里,你会先救哪一个……更不会逼你,在你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非得放弃自己来救我,那是不人道的。” “噫!还可以说这么长的句子?”白慕川扭头看她。 “……我认真的。”向晚已然撑到了极限,声音弱得像小鸡,“我愿意你自私。却不愿意你为了我放弃自己——懂吗?我欠不起这样的情!” 一个欠字,让白慕川瞳孔一缩,沉下了声音。 “你不想欠我?” “不是……我不想你有事。” 白慕川哼声,脸色好看了一些,掌心在她腰上一捏。 “这还差不多!你不用觉得欠——我是警察,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男人的力气是真的很大。 他都这样了,这一捏,还让向晚觉得骨头都快捏碎了。 她身体无力地软他的怀里,借助他的力气往前,不再与他辩解什么了。 “……嗯。” 她高估了自己。 根本就没有游出多远,已然气若游丝。 太冷了!那寒冷像钻入骨头里的蛇,啃噬着她的骨血…… 在没有铁绳支撑的情况下,她无法缓解内心的恐惧,也拒绝不了这冰冻的力量,双眼慢慢地阖了起来,只有牙齿磨动的“咕吱”声。 “白……白慕川……” 想对他说话,口齿都不清了。 原来铁达尼号……一点都不浪漫啊! 向晚颤抖着嘴皮:“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慕川唇角微微一抽,“有我在,死不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还,还找女朋友?” 向晚脑子里是有点混乱的。 紧绷的压力,内心的崩溃,让她看上去可怜巴巴。 “呵!我怎么那么想掐死你呢?”白慕川咬牙硬撑着,虽然嘴上骂她,声音却很温柔,“你说你……都想着死了……还来管爷们的将来……傻不傻?嗯?” 呼! 向晚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混沌中。 “就是好……好奇……想知道……想管一管……怎么样……” “行行行……管……”白慕川也有点吃力了。 他怕向晚睡过去,冷过去,不停地跟她说话,甚至刺激她。 “但我提醒你啊……要是不撑着点儿,今后便是想管,怕也是管不了了。” “……嗯?”向晚拼着力气在搭腔。 彼此有默契的人,不需要多说。 她明白白慕川的想法,也乐意用残存的意识来配合他。 “难道你……真的……会找别的女人?” “会的。”白慕川凌厉的视线注视着她越发苍白的脸,使劲儿往另一边划,“你要敢死!我不止找别的女人,还找一堆,天天在你坟前寻欢作乐……气死你!” “……我……已经死了。” “嗯……?” “已经死了……还能气死?” “那就气活!” 向晚呵一声,笑得脸部僵硬一片,“白慕川,你的逻辑有问题……很有问题……” “!”白慕川对这个女人,简直是服气的,“这个时候还能想到逻辑?向晚,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呢……” “是,夸……” “思维清晰,看来你状态挺好的。” “我……不太好!”向晚努力拼凑着自己的声音,“我好冷……我从来没想过……我有一天是会……冷死的……” “冷不死的!”白慕川看着对岸黑黢黢的高山峻岭,“我们很快就要得救了!” “嗯……”向晚努力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 月色下的潭水,散落着细碎的银白光圈,随着他们游动在一圈一圈荡漾,但再往远处看,就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有人来了!”白慕川突然沉声。 嗯?向晚打起精神,想往前看。 然而,前面只有一片她看不穿的黑暗。 “小白!”是权少腾。 “白队!”是赛里木! 声音从水波里传来,越来越近。 有人回来救他们了。 呼!他们是安全了吗? 这是向晚陷入昏迷前,倒数第二个想法。 而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这么虐的出山方式……秤砣他们也这样玩? 他们也是从寒潭里逃生的?不可能。 …… 山的那边,是一个村子。 安宁、静谧,还没有走近,就听到狗叫。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白慕川背着向晚走出去,还没有靠近村子,就看到一群人等在晨光初雾里。 村子背后的小路上,停着一辆越野车,车身上的满是泥泞,污糟糟一片,连汽车的牌照都看不见了。车头处已然陷塌,车的玻璃也烂了一边…… 可是,站在车边的那个人,看上去依旧整洁。 白慕川眸子一眯,“他怎么来了。” 他问的是身边的权少腾。 权少腾冷了冷眸子,似乎也比较纠结,“我们进秃鹰嘴的时候,他留在别墅里,到处托人寻找谢绾绾,整一个霸道总裁的样子,以为用钱什么都能买到——但真没想到,我们刚进村想要找人帮忙,就发现,他已经到了!难道,还真是钱起作用了?” “……”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凉:“他什么时候到的?” 权少腾:“在我们之前不到十小时。这哥们儿也是凶残,居然能把车开到这儿来……” 说到这里,权少腾视线一转,似乎意识到什么,望向白慕川的脸。 “小白,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吧?” 白慕川冷冷的,“我怀疑任何人。” 但怀疑任何人都没有用。 此刻,他们需要做的是先救人。 第317章 ,感情换不来感情 在这一片土地上,警察要救人,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公然做对。 可是这个临近暗门的村子—— 白慕川再看一眼浓雾中的村庄,心里隐隐有恻意,却不再多说。 “大家加快脚步!先进村安置一下!” 孟炽走过来,要帮忙,“白队,把伤员放上车吧!” 他嘴里指的“伤员”,是白慕川背上的向晚。 说完,他看一眼向晚,拉开了副驾, 白慕川拒绝,“不用了,她只是轻伤,暂时晕过去了。把位置留给更需要的人。” 最后一句,可以说很伟大了。 不过,权少腾却提了提唇角,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你是怎么想的?有车都不要?” 白慕川凉凉哼声,“孟炽能找到这里,警方就不能吗?” …… “孟总。”丽玛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脚步都是虚软的,听那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差一点就……就回不来了……” 她说的我们,是指的她和谢绾绾。 他们同是孟氏传媒旗下的签约艺人。 然而,她的委屈与感激,遭遇的却是谢绾绾的青水脸。 “差点回不来的是你,不是我。” 谢绾绾对孟炽,完全没有丽玛的谄媚,只是轻轻朝他点一下头,算做招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跟上了程正的脚步。 丽玛讨了个没趣,脸色一变,心里恨她恨得要死,却拿她没办法。 谁都知道,谢绾绾不仅是流量小花,还是孟氏的头牌艺人。 她是孟炽一手捧出来的,在孟炽心里的分量,都跟她这种半路出道的艺人不一样…… 于是,压下那口气,她不好意思地瞄了孟炽一眼,“我跟绾绾在那里,吃了好些苦头……” “辛苦了!” 孟炽显然没有太多的兴趣听她诉苦,甚至都没有看她。 他礼貌地让司机扶丽玛上车,然后跟着谢绾绾走了过去。 “等一下!” 谢绾绾回头,“孟总,有事?” 孟炽看出来,她一直跟着受伤的唐元初。 皱一下眉,他指了指身后的越野车,“你们上车。” 谢绾绾看了一眼程正,“这个路太烂了,车又颠,怕是不用吧?程队……” 只要能救唐元初,她是不介意坐孟炽车的。 然而,程正让人抬着唐元初,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坐车还得绕,没走路来得方便。”她说完,又快步跟了上去。 孟炽脸拉了下来,明显有些难看。 但他没有出声,回头上车,“我们走吧。” …… 谢绾绾心里其实是担心着的,她走到程正身边,目光焦灼地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唐元初。 “程队,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医院?” “要!”程正回答。 “那……”谢绾绾回头看一眼,突然有一点垂涎孟炽那辆车,“要不我们把他的车征用了吧?” 警察是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征用社会车辆的,这个她懂。 程正却是看她一眼,拒绝。 “孟炽能找到这个村子,其他人也可以。” 谢绾绾当然不知道程正因为向晚的事,对孟炽反感,只是心里有些戚戚…… 万一没有别的车了呢? …… 自他们进入秃鹰嘴,已经消失了这么多个小时。 外面哈桑带领的救援人员,不会坐着什么也不干。 只不过,孟炽比他们的车好,速度快那么一点而已。 事实证明,白慕川和程正的判断是对的。 他们一群人还没有进村,就看到村外的乡村小道上,进来两辆警用越野—— 不是别人,正是指挥所的哈桑副指挥。 他带来了车,带来了人,还有一些别的后勤保障物资。 此时此景,宛若神兵天降。 见状,程正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松缓。 “唐元初——有救了!” 谢绾绾一听,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早已酸掉的腿,又有了力气,早已嘶哑的声音,也再次哄亮。 “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她兴奋地挥舞着手,朝徐徐开来的警车大声吼叫,完全没了平常那一副高冷的样子—— “我们这里有危重伤员,需要送医院!” 谢绾绾承认自己很自私。 在这支队伍里,受伤的人,不止一个唐元初。 尽管他是伤得最重的,肯定会得到优先的救助,但她还是怕最好的资源不能留给唐元初。 她管不了别人,这个时候,只管得了唐元初。 为了那纵身一跳。 她承受不起他的死亡。 因此,对这个救了唐元初一命的程正,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一口一句程队,再不像以前那样黑脸对他。 “程队,现在把人送医院的话,路上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吧?” 她不懂。 但她的眸子很热切。 程正认识以前的谢绾绾。 也了解以前的谢绾绾。 所以,他有点看不透现在的谢绾绾。 “被他感动了?”程正问。 这个问题很尖锐。 谢绾绾一怔,看着唐元初那张死人一样苍白的脸。 “是。但感动不是感情。” 程正冷笑一下,不说话,“你的感情,还真是牢固呢。” 听出他的讽刺,谢绾绾看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样吗?这次做了这么多事,应该会有很多人感激你。就连我,对你的人品也有了改观,然而……” 她唇角微微一翘,瞥一下向晚的方向,“你得到了感动,同样也换不来感情啊,不是吗?” 扎心了。 程正眸底一暗。 这时,哈桑已经带着救援的警员跑过来了。 这个地方,道路实在太虐了。 大家齐心协力把受伤和生病的同伴,一起抬上了汽车。 汽车只有两辆,优先病重的。 程正把唐元初放上车,叮嘱梅心随车照顾,自己并没有上去。 谢绾绾问他,不放心地问:“你不去?” 程正摇头,“出去了,就会有更专业的医生。而我,不是。” “哦,忘了。差一点就把你当医生了。”因为担心唐元初,谢绾绾不高兴他这样留下来,冷冷剜他一眼,看着汽车,又舔了一下凉凉的牙槽,把脖子上暖暖的围巾解下来,递给程正。 “帮我谢谢向晚!” 程正看着自己的围巾:“……” 救援队决定马上把唐元初送往医院。 因此,那辆车停留不到三分钟,就又开走了。 谢绾绾放心不下,跟车去了…… ~ 送走了一批病员,气氛总算松懈下来。 程正走向白慕川,看着他背上的女人,眉心紧紧拧起。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像两只落汤鸡。 然而,视线在空中交汇,却仿佛火焰碰撞。 “为什么不把她放到车上去?”程正问。 “她不愿意。”白慕川简洁明了,“如果她醒过来看不见我,会怪我食言的。” “可是她受伤了,需要医治!”程正咬牙,样子有点生气。 “不是有你在吗?”白慕川轻轻勾唇,那笑里,带着一丝坏,“我不认为南木那个地方,会有比你更好的医生。” 原来刚才他对谢绾绾说的话,白慕川听见了。 程正面无表情,直视着他,不出声。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 白慕川这句话有对他医术的夸赞,不管出发点是否真心,程正都没法反对。 “可是,这里没有医疗器材!”程正补充,“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向晚的伤和唐元初不一样,子弹擦过……有你的医药箱,就足够了。” “……” 听了白慕川的话,程正怔了半分钟,才冷漠地哼了一声。 “你对我,到是挺有信心的。” 嗯一声,白慕川背着向晚继续往村子里走,“当然,仅限于医术。不包括医德!” “……” 程正被他一噎,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好一会,他才恨恨地跟上去,冷笑一声。 “看来你是不需要我医治的了!” 白慕川看一眼自己受伤的胳膊,“……” …… 向晚再次醒来时,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词是—— 茅屋为秋风所破! 这个房子光线太暗了,窗户透着风,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具,灰扑扑的室内,地面还是泥土地,给人一种突然穿越回了古代贫困农村的错觉。 安静的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最后的意识,是停留在水里的。 冰冷刺骨的潭水。 她忍不住打个喷嚏,咳嗽一声,“白慕川?” 喊声发着颤,哑哑的,她被自己吓住。 然而,无人回应。 向晚撑着胳膊,试探着坐起来。 嘶!腿上一阵刺痛,麻麻的,运动不方便,好像那条腿,突然就肿大了一圈。 之前都没那么难受的,休息一下,反而更严重了。 向晚紧张地抚着,左右看着。 房门的门板上贴着一个褪色的旧门神。 门神旁边,有一个木头的晾衣架。 衣架上面,挂着一件外套。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白慕川之前穿在身上的。 衣服在,人却不在? 向晚心里惊悚发麻,叫喊声更大。 “白慕川!白慕川……你在哪儿!” 第318章 ,不稳定因素 喊着,她就要下床。 这一掀开被子,更是吓住。 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老土的大花布衣服,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有一种莫名冲撞的诡异色彩……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谁给她换的衣服? 内心不好的暗示,让她脸色煞白一片。 吱呀——! 门在这时打开。 风吹进来,向晚激灵灵打个战。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带着熟悉的担忧,“醒了?” “程队?”向晚心里奇怪。 她坐在床上,慢慢眯起眼,审视程正的脸。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慕川呢?” 程正面孔略略有些冰凉。 沉吟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回答,“你除了担心他,就没别的了吗?” ……关心他,怎么了? 向晚看着程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开的房门,冷风一股股拂进来。 向晚头皮发麻。 心窝里,莫名堵住,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想法。 她看着程正不苟言笑的脸,“是不是白慕川……出什么事了?” “嗯。”程正淡淡应了,反问她,“如果是呢,你怎么办?” 如果是……:? 那就代表,不是了呗。 向晚的逻辑跟其他人不一样。 她根本就没有顺着程正的思维去理解。 一听这话,放下心来。 “如果是,我就跟他去了!”她说得一本正经,不像玩笑……那语气,与密林里他问她时,一模一样的认真。 这一次,程正凉的就不是脸,而是心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近,拿出一支温度计给她,示意她夹在腋下,然后淡淡说:“放心吧,他属蟑螂的!所有人都死了,他都可以活得好好的。” “……” 要不要这么损? 把英俊潇洒的小白,比喻成蟑螂? 向晚抿一下唇,不看他复杂的眼睛,乖乖量着体温,“想不到程队还有这样的特殊嗜好……” “嗯?”程正没听懂。 向晚观察他的表情,轻轻撩唇,“喜欢跟小强为伍啊!” 说白慕川是蟑螂,那他不也是么? 程正一怔,没有吭声。 随意那么一说,向晚就开始维护他。 他一句甚至都算不得玩笑的戏谑,她也这样介意。 如果换了是他,她还会这样吗?程正心里莫名有点一犯酸。 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甚至认为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的醋酸味儿,左右了他向来理智的神经,让他整个人情绪都不大舒服—— 嗯,是最近看他俩恩爱,看得太多,心理出现问题了么? 他分析着自己的心情,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索性慢吞吞地换了话题。 “腿还痛么?” 向晚点点头,想一想,又摇摇头,“白慕川呢?” 她固执地问他的行踪,这让程正的逆反心都被她逼出来了。 她越是问,他越是不想回答。 “我是医生,我在问你的伤情,你配合一下。” “我不是你的病人,我觉得自己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啊。”向晚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毕竟对帮她疗伤的医生……还是需要敬重的嘛。 “白慕川到底去哪儿了?你说你瞒着我干什么?” “……”程正沉默。 这是为白慕川保密? 还是,就不肯告诉她? 向晚提一口气,“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配合你治疗了。” 这样小小要挟一下……没毛病吧?向晚想。 “你是不是有毛病?”程正冷冷问。 呃!向晚愣了一秒,叹口气,“我是真的没什么在大问题。就是有点担心白慕川……” “你怎么不担心一下我?”程正这句反问,速度太快。 快得他自己都没有来得及思考。 嘴快地问出来,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丢人。 然后,气氛突然尴尬。 “我是说……”程正软了语气,想找个台阶,“我也受伤了。没人关心。” 好端端一句话,被这个冷面冷心的男人说出来,有一种异常怪异的冷萌感…… 向晚一愕。 咽一下唾沫,终究怼不了。 “你伤哪里了?” “……哪里都伤。”程正小声说。 “啊?”向晚没有听明白,视线上下打量他,又回忆他们突围的过程,“我不记得有看到你受伤了啊?” “不是每个人受伤都喜欢瞎哼哼的。” 程正冷冷伸出手,问她拿了温度计,对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了半晌,又转头看着她,“37度2,低烧……你老实躺一会。” “……” 向晚很奇怪。 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说正题呢? 不说白慕川去了哪, 也不说他自己伤在哪。 什么毛病! 沉吟片刻,向晚瞥他,“受了伤,伤口又泡了水,发炎发烧,都是正常的——我还以为会发一下高烧呢。结果只是低烧,证明我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可以的。” “嗯。”程正淡淡睨她,“你已经高烧几个小时了,是希望继续升温,再烧回去?” “……”烧几个小时了吗? 向晚摸摸自己的额头,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 “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这个问题有点尴尬。 她相信不会是程正,但如果是白慕川……那也很古怪啊。 程正观察着她的表情,挑了挑眉头,“你希望是谁?” 向晚:“……” 哪有什么希望? 要疯!向晚突然发现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穿衣服一样。 程正瞄她一眼,发现她耳根有些红,又别开了视线,淡淡地问:“你是比较想知道谁为你穿的衣服,还是想知道白慕川去了哪里?” “……” 两个问题有可比性吗? 向晚有些无语,“白慕川到底去哪里了?” 语气带着火药味儿,有点生气了。 程正无奈一叹,沉吟着严肃了面孔,“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哪里?” “……不能说。” 我靠!向晚翻个白眼,“你都已经把他卖了,还在意卖什么价钱吗?” 这个比喻,绝了。 程正深眸微沉,“他不想你冲动。” 这么说,他去的地方很凶险了。 向晚内心极不平静,语气却很轻,还慢慢竖起两根手指头,“我保证,绝不乱来!” …… 这时,向晚才知道,她睡了有几个小时了。 天已经亮透了。 他们开了那个要命的秃鹰嘴,到了与秃鹰嘴一山之隔的小村庄。 这个村,叫无名村。 村如其名,僻远,荒凉,经济落后,教育落后,与那个于家村一家,村子里,已经没几个村民了。 能走的人,早已出山离开,去了大城市打工。留下来的人,年纪都大了。不过,与于家村的人都知道秃鹰嘴不一样,这里的几个村民,对秃鹰嘴一问三不知。 好像谁也不知道,与他们一山之隔的地方,就是那个会吃人的“死亡禁地”—— 半小时前,程正得到消息。 那些生病受伤的同伴,已经被送到了南木医院。 而唐元初由于伤势过重,被南木医院的救护车送往了省城西市…… “剩下的人呢?”向晚问,“我是说,其他那些人……去了哪里?” 程正犹豫。 向晚看着他,“又进了秃鹰嘴,是吧?” 唉!程正点点头。 向晚这个人,神经敏感到了极点。 不告诉她,她自然也有了解的本事—— “屠亮失踪了,方圆圆没有找到,秤砣也没有抓捕归案,这一仗,咱们打得有点被动……不管是白慕川,还是权少腾,他们都不肯吃这个暗亏。”向晚分析着,又撩了程正一眼,“其实,我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这里,也是很奇怪的了。” “嗯?”程正没能理解她的话。 “按说,他不是应该把我送去南木的吧?居然把我留下来了。” “……” 程正当然不会复述白慕川那一句肉麻的话。 想了想,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认为,你身上的伤没有那么严重,南木的医疗条件也有限……而且,依你的性格,去了南木,难保不会冲动跑回来。嗯,还是留在身边会安全一点。” 向晚一怔,“那我不是要多谢你了?” 程正:“不用谢。” 向晚呵呵哒,“你都把我说成不稳定因素了,不谢都说不过去!” 程正:“……” …… 第319章 ,逻辑有问题的女人 天色暗沉沉的。 好像整片天空都布满了阴云。 从屋里看窗外,都看不出天亮了没有。 向晚躺在床上实在无聊,觉得肚子有点饿,又想到自己还没有更新的小说,莫名有点焦灼起来。 “这里有网吗?”她问程正。 “没有。”程正皱眉,“这个地方没有信号。” “……” 对现代人来说,没信号的地方,那无异于监牢和地狱了。 向晚叹息一声,找到自己的手机—— 哦,进水了。 她抖了抖,发现已经关机。 “……忘了。” 下水的时候,忘了水机会进水的问题。 不过,就算记起了,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因为一个手机,就不下潭水逃命了吗? 向晚把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把手机丢开,双手抱在后脑勺,淡淡看程正。 “村里还留了多少人?” “一群人。”程正说着,撩她一眼,“白慕川肯定要优先保证大家的安全。” 一群人……也就是说,他带去的人,也不是很多了? 向晚的心,再次因为这个被吊起,直勾勾地看着程正。 “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吗?” “不然呢?”程正反问一句,像是悟出了什么,“或许,你应该先吃点东西?” “……”向晚突然有点丧气。 她现在除了等,确实做不了什么。 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这感觉太郁闷了。 “除了吃,真是无事可做啊!” 她看着程正,对上他关切的目光,脑子里空荡荡,又是幽幽一叹,“行吧,那我们就先吃东西!不过,这地方——”她皱眉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有吃的吗?” 程正嘴角一扯,点了点头,“你等我。” 向晚看他这表情,皱眉,“你要自己做?” 程正面前平静地点头,表情有一点紧绷,“有问题?我以为你对我的厨艺该有信心的。” 厨艺?向晚看着他,呵呵一声,“程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解一下?” 程正:“……” 这确实是一个神奇的村庄。 村民很少上街买菜,尤其这个季节,天冷了,地里也种不出什么蔬菜,往窗外一看,地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好多地都已经荒了—— 腌萝卜,腌白菜……已经是网红菜了。 肉类?不存在的。 程正揉太阳穴,“我试试看吧!” …… 十分钟后,程正回来了。 他手上端着一碗粥,还有一个煎得外焦里嫩的鸡蛋。 “你这身体,不宜吃得太油腻,喝点粥,比较好。” 向晚看他一眼,心知肚明,“这就是你的厨艺吧?” “粥是现成的。”程正叹息一声,满腔的热情,结果化成了一个煎蛋,他也是很无奈的,“吃吃看,蛋还是不错的!” 向晚瞄他,不吭声。 默默从他身上接过粥,她喝了一口。 寡淡,没有味道。 吃不下,还想吐。 “白慕川他们也是吃的这个……”程正看她一眼,“村里确实没什么菜的,他们就煮了些粥,然后吃了点干粮垫肚子,天一亮,就上路了。” “……拜托!”向晚提上的一口气,差点吐不出来,“那个,不叫上路了。” “叫什么?”程正在笑,隐隐有一点揶揄。 很明显,故意逗她的。 这样的表情很常见,却很难在程正脸上看到。 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更是难得露出一口白牙。 向晚看愣了,“你居然笑了?” 程正被他看得怔了怔,唇一弯,那笑居然很有点单纯羞涩,“我当然也会笑。” 向晚噗一声,没忍住。 幸好粥吞下去了,要不就出糗了。 她咳嗽一声:“不好意思……主要感觉很神奇。” 程正的笑容,一下僵硬在脸上。 向晚低下头,继续喝手上的粥。 尽管不好吃,好歹也是补充能量的东西,她现在极需能量…… 填了一下肚子,她胃里舒服些了,长长舒一口气。 “白慕川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然后他进去之后,要怎么跟你们联络?” “没有。”程正斜她一眼,“他这个人做事,有分寸,不会吃亏。” 这到是。 小白要是肯吃亏,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向晚瞥他一眼,沉默着。 慢慢地,咬着那个蛋,陷入思考。 程正站在那里,默默地看她。 “还记得在锦城的时候,你骗我说,想要自己做早饭吗?”他突然问。 “……” 气氛突然有些变味了。 曾经的锦城。曾经……是相亲对象呢。 向晚喉咙痒痒的,轻咳一下,抬头认真说:“我哪里是骗?我不是做了吗?” “一次。”程正回忆过往,眸子里的笑痕更炽,“那时,你分明是嫌弃我的吧。” “……” 嫌弃是谈不上的。 只是不想跟他暧昧,不想有别的牵扯罢了。 “呃……我这人懒,偶尔犯一下神经才会想到做饭的。” 向晚没有多说,朝他看了一眼,马上换了更为轻松的话题。 “我这个腿,是可以下地走动的吧……” “最好是不要!你啊,还是听话地待床上吧。” “不用吧?不就是皮外伤吗?又没伤筋,又没动骨的啊?” 程正还没来得及出声,背后就传来脚步。 门一直是开着的。 一男一女单独相处,哪怕程正是医生,他也不想惹人非议。 两个人齐齐传头,看到了程馨。 程正皱一下眉,“你来做什么?” 程馨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床边…… 她进门时带出来的冷气,却呛了向晚一鼻子。 条件反射的,向晚打了个喷嚏。 ……坐在床上,手上拿着粥,这喷嚏不合时宜。 不好直接喷在床上,她只能喷出去。 于是不巧,程馨刚刚站定,就首当其冲被喷了个正着。 “你有毛病啊?”程馨当即吼了出来,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嫌弃得满脸褶皱,生气地盯着向晚,“你故意的?” “……” 向晚吸吸鼻子。 一秒前,她其实也有点抱歉。 可被这大小姐脾气一骂,歉意就没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啊。” 故意喷她,还骂她是傻子? 程馨当即变了脸色,“你这个女人,我好心好意来瞧瞧你,你就这么跟我使劲儿?” “……” 哦天,这人逻辑有问题。 向晚脑子里拉起了警报声,揉了揉鼻子,没兴趣吃饭了。 “麻烦程队!”她把碗递出去,“我吃不下了。” “不吃了?” “不吃了,怪膈应的!” 程正看她拉下的冷脸,眯了眯眼,伸手来接,却刚好惹到了程馨。 “你干嘛也惯着她!”她正气头上,一挥胳膊,不巧,就就把粥碗打翻了。 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 这粥碗也翻得不是时候。 更让向晚莫名其妙的是——这女人从哪里钻出来的? 他们在密林里九生一死的时候,没见着她啊?现在人出来了,安全了,她就来耍威风了? 这真是比丽玛还可恶! 丽玛还懂得撒个谎,装个乖巧呢,这完全就是蛮横无理啊! “欺负我是病人,腿伤了踹不了你吧?”向晚问。 “我欺负你?!”程馨气得脸都红了,“你喷我一脸唾沫星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到底谁欺负谁啊?” 噗! 她生气的样子像被逼到了胡同里的猫,又伸爪子又挠人的,到是把向晚逗笑了。 人家生气,她偏不生气。 只是接过程馨的话,懒洋洋地笑着问她,“对啊,你说谁欺负谁呢?我好端端躺在这里,你来找喷……怪谁?还有啊,程小姐,我唾沫星子也是有营养的好不?可不喜欢白白便宜了垃圾!” “你——” 程馨这次真气着了。 不是没跟人吵过架,置过气。 可她从来没见过像向晚这种,笑吟吟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却把人气得吐血的人…… 向晚看她憋红了脸,却说不出个名堂来,又是一乐。 “别你啊我的了!看程队份上,我不惹你!但是麻烦你,也别来碍我眼……不然一会我唾沫星子又不认人了……” 她躺下去,摆明不跟垃圾计较。 这姿态却把程馨心里的怒火都激出来了。 “你以为你谁啊?你凭什么这么高姿态给我说话?” “……高吗?”向晚冷眼看她,“谢谢你的错觉。” “!”程馨倒提一口气,突然冷静下来,“知道我是谁吗?你仗着有白慕川撑腰,就横得不行了,是不?” 向晚一怔,又坐直了身体,认真看她。 “你逻辑有问题啊?小姐……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其实想仗着别人撑腰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逻辑有问题,你神经有问题!贱不贱啦,一个女人,你脚踩两只船,一个白慕川不够你使唤,又来拉我哥下水是吧……” 第320章 ,脚踏两只船 脚踩两只船,怎么说起的? 向晚眉梢一挑,冷冷一笑,正要怼回去,程正就打断了程馨。 “够了!” 他铁青着脸,看了一眼急得像红脖子鸡公一样的程馨。 “也不嫌丢人!”低低说了一句,他指着那个滚了好几圈都没有碎的碗,“自己收拾干净!滚出去!” 一个滚字,把程馨彻底惹急眼了。 “凭什么?程正,你胳膊肘儿往哪儿弯的啊你!” 程正黑着脸,情绪已是愤怒边缘,“程馨,这里没人看你任性!” “我就任性了,要怎样?” “任性的人,不适合重案一号的工作!” 不得不说,程正这个人冷漠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加上重案一号的工作……这威胁足够大。程馨进门时的火气立马下去了一半,嚣张气焰也灭了一半。 “可以的!你们一个个的,正事不做,整天就围着她转。尤其是你,明知道人家有男朋友了,你还大献殷勤……程正,我挺看不起你的。亏我小时候那么崇拜你……” 程正看着她,“这话说的是你吧?” 程馨脸色一变,“你……” 程正冷冷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程馨气得双眼冒火,恨不得跟他打一架。 可想到自己在京都对白慕川大献殷勤还被拒绝那些糗事,当着白慕川正牌女友的面,她又有点下不来台。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呵呵,你喜欢护着她,那就护着吧,有你好果子吃,走着瞧吧……”大吼一声,她给自己找个台阶,转身就想走,却被程正喊住。 “回来!”他指了指地上的碗,“收拾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程馨咬着唇,可以说委屈到极点了。 这样对她。 她从小崇拜的哥哥,这样对她。 为了一个贱女人! 程馨咬着下唇,泪珠子都挂在眼眶了,却忍着没有掉下来,而是蹲下身去,自觉屈辱地捡起地上的粥碗。 离去时,她瞄了一眼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向晚,恨意,怒火,统统冲上了心,一方面觉得自己刚才的火气,刚才的行为,莫名有一点low,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在向晚面前丢了脸,更是郁气上脑。 “神经病!全是神经病!” 她大吼一句,扭头跑走了! 把粥碗丢在土墙的角落里,她看看自己的手,说不出的嫌弃…… 嫌弃那个碗,也嫌弃自己……在白慕川的女朋友面前被程正骂成了狗…… 不,被他俩一唱一合骂成了狗,还要纡尊降贵地捡地上的碗。 本来去看受伤的向晚,她是想瞧瞧她可怜的样子,瞧个热闹,顺便做个好人的……结果一时没忍住脾气,闹成这样,程馨说不出该后悔,还是该恨他们。 忍着泪,她拼命地洗手。 冷水,也顾不得,一直拼命搓。 好像搓掉的,是她刚才的霉气。 “烦死!勾三搭四的贱女人……” “奸夫**!不,就是**……没有奸夫的**!” “烦死了,烦死了!这是什么的鬼地方!” 她拿着手机,想在微信上给闺蜜吐槽一下,可一连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网络,气得骂也骂不下去了,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迎着寒风,冲出了门。 外面天气湿冷,还在飘雪,地面上湿漉漉的。 程馨望天。 天气压抑阴沉。 看什么都不顺眼。 每个人看她的眼神,好像都异样的同情与可怜。 程馨脑补得厉害,憋屈得厉害,觉得这个地方太不友好,每个人都讨厌…… “程姐,上哪儿去啊?”值勤的武警看见她,愣了一下。 程馨头也不回,冲了出去,“我出去走走——” “嗳!”武警追了两步,“白队交代过的,村子里的人,都不要随便出去!” “我管他!” 程馨吼了一声,声音被风声淹没。 …… 密林里,光影重重。 赛里木跟着白慕川的身后,奇怪地问:“白队,我们在这里面边,能找到暗门吗?” 白慕川声音凉凉,“找不到,就不找了吗?” 赛里木不解,“可这个地方,我们都已经走好多遍了呢……” 白慕川回头,瞥他一眼,“你确定?” 呃!赛里木缩了下脖子,摇头,不敢肯定。 这个地方太邪乎了! 看着到处都长得一样,谁知道走过了没有? 白慕川哼声,回头看了看同样面露疲乏的众人,“这里会有那个深潭的出口,就一定还会有另外的出口——我其实一直怀疑,深潭那个地方,是秤砣故意引我们过去的。” “他们的目的呢?” “要么在深潭边杀了我们。要么——引走我们的注意力,保护他们的老巢。” “老巢?”这个地方,真的会有暗门的老巢吗? 白慕川看一眼这片密林,“这么一个鬼打墙的强大障碍,如果是天然形成的,不利用,不就浪费了吗?暗门哪里能甘心?如果是人为造成的,那如果不用来为老巢基地做掩护,又何必花这么大的力气做它?” “所以,秤砣把我们引开,就是为了保护老巢不暴露?” “他是不敢冒这个险——只要警察知道了地点,这个地方就算是废了!” 白慕川说完,顿了顿,又继续,“不过,一开始引我们进来,他也许没想到我们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估计还想着靠这片密林,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我们呢!” 赛里木皱了皱眉,“那他们现在,岂不是躲到老巢里去了?” “……可能性极大。” “难道像地老鼠一样,钻洞了?” “就算钻洞了,我们也要把他挖出来!” 白慕川刚说到这里,突然,听到权少腾喊了一声,“小白!” 那一声短促有力,暗含惊喜。 众人回头,跟着白慕川一起走过去。 他们在密林里,一是是按队形在前进。 权少腾站在白慕川的右前方,见他过来,指了一下地面。 “你看这个!” 那里有一个标志。 一把圆圈里的大叉,其中一条线是箭头。 新鲜痕迹,明显这个标志刚画上去不久。 “我操!这是故意留下的啊?” “会不会是屠亮?” 与秤砣一起失踪的屠亮,目前没有消息。 会在这片密林里留下指引标示的人,是屠亮的可能性极大。 白慕川嗯一声,蹲身摸了一下,“不管是不是,我们都得去!” 有了一个方向,在这个面积大得用脚很难丈量的地方,会少走很多弯路。 “哪怕是个坑!咱们也得跳啊!”权少腾叹息。 “这鬼地方!真够折腾人的。”有人附和着,又玩笑问:“咱们干的这活儿,与特种兵差不了多少吧?” 权少腾看他们一眼,望着天顶昏暗的天光,长长哼声,“除了单兵素质差很多,其他都差不多。” 众人:“……” 全体躺枪,吐血。 权少腾:“曾经我以为在红刺的时候,已经把所有艰难的任务都执行过了,玩不出什么花样了。结果真是坑,小爷我这重案一号的首秀,差一点就玩砸了……任务难度一样,手上的兵却不一样。” 众人:“……” 再次全阵躺枪,阵亡。 “啪!” 白慕川的掌心拍在他的肩膀上。 “要不,我把你送回去?” 权少腾回过头,看见他冷飕飕的脸,“可以啊!来一架直升机?” “啪!”又是一个巴掌,白慕川重重拍他肩,“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叫直升机支援!” “……” “这里不是红刺!”白慕川审视他,“接受现实!哪怕一把烂牌,也要打得漂亮!” “白队……”赛里木在背后呻吟,“谁是烂牌啊?” “……” 集体中枪n次,终于消停了。 权少腾一双狐狸眼浅眯着,叹口气,“兄弟们,我从来不敢把重案一号当红刺——要是红刺,咱们能这么衰么?你们看看,这都累得跟狗似的了,连个敌人都逮不到!” “呵呵!”白慕川一本正经,“放心,狗并没有你这么累。” “也是——”权少腾轻轻抠一下扳机,瞄准密林里某个未知的角落,“不过话又说回来,重案一组这么有挑战性!小爷很开心!” 白慕川哼一声,不理他。 然后,继续观察那个“路标”。 背后,权少腾又是一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队友太猪了。俗话不是说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白慕川直起腰,“说你自己呢吧?” 权少腾轻笑,摸一下耳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魅惑万千。 “你见过世界上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猪吗?” “……”白慕川轻哼一声,扫他的脸,“拜你所赐,今天终于看到了。” 第321章 ,谁把谁耍得团团转 这哥们儿帅起来,确实惨无人道。 精致的五官,幽深的眼眸,每每看人就像饱含深情的样子…… 只可惜,白慕川是男人,完全不被诱惑。 权少腾,“我靠!骂我呢?” 白慕川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表情,回头招呼众人,“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接下来,还有一场苦战。看这形势,咱们还得在林子里折腾好一会呢……” 好一会,很保守的说法。 他们都知道,一会儿是完不成任务的。 所以,这次进来,他们准备很充分。 装备,干粮,弹药…… 每个人身上携带的物资,都达到了负重极限。 …… …… 白慕川他们一直在找秤砣哥。 其实,秤砣那一群人,确实与他们一样,同在秃鹰嘴。 只不过,同一片天空下,有鬼打墙做掩护的暗门基地,并不那么好找。 …… 穿过密林。 穿过高科技技术设计的一道暗门,里面就是暗门藏在秃鹰嘴的重要据点。 长期以来,暗门在这里大量囤积物资,因为刁钻的地理条件,屡屡逃过警方的追查。 秤砣在暗门的地位,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高级别的“仓库保管员”。 他负责秃鹰嘴这个据点,主要就是守货,守基地。 成功甩掉了白慕川,秤砣带人回到基地,在度过了紧张的几个小时后,情绪越来越浮躁了。 “他妈的,救下了谢绾绾,找到了水潭出口,又把人全部转移出去了……还不满足。为什么,又跑回来?这些警察,脑子是有毛病吗?不知道见好就收啊!” 这与他们事先的料想是不一样的。 “这个白慕川,怎么像条疯狗似的,咬得这么紧!” 秤砣一边骂,一边在房子里踱步,焦躁不已。 “我他妈也是日了狗了!居然惹到了这个祸害!” 没有人真正愿意与警察硬碰硬。 一天一夜的追捕,白慕川他们纵然辛苦,秤砣这一群人也不好过。 秤砣甚至觉得,自己这一次衰到家了! 本来以为可以轻松解决掉的人,以多打少,都解决不了。 本以为可以轻易甩掉的人,一直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他们。 最后,他迫于无奈,利用谢绾绾把人引过去—— 原以为他们会被炸死,结果不仅没死,还让他们找到了离开秃鹰嘴的出口。 那好。顺利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结果…… 白慕川把伤病员送走,又带了更多人进来围剿他们! 秤砣一肚子的郁气全都写在脸上,三角眼里看谁都带着杀气,像是恨不得咬下别人一块肉来。 “大梁!大梁!”他叫喊着,进来一个人。 不是大梁,是另一个打手,“秤砣哥,大梁哥不在。出去了……” 秤砣黑着脸,“那你去!给我盯紧了。一旦发现白慕川靠近基地,马上回来禀报!” “我们的人盯着呢!放心吧。” “放心个卵!就你们这群瘪犊子,没半点中用。” 秤砣哥把脾气都发泄在了下属身上,看他们不做手,又烦躁起来,摆摆手。 “滚吧!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 那个下属聪明地“滚”出去了。 秤砣哥提了提裤腿,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慢慢转头,看向黄何,双眼里凶光乍现。 “你说这个白慕川,是不是疯了?” 黄何慢吞吞的,“这话怎么说?” 秤砣哥冷哼,“有机会离开不离开,偏要进来找死,他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黄何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他是警察,怕死也要来。” 秤砣哥不高兴地哼了哼,目光阴阴地看着他,“你以前也是警察,你为什么就没有这臭毛病?” 简单的话,并不那么单纯。 黄何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的,“你错了。我以前也有这臭毛病!” 秤砣哥:“……” 看他黑着脸,黄何又是一声冷笑,“不过,我早就不是警察了。从警队把我开除那天起,这毛病就治愈了!” 呵! 秤砣哥不太信任地审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不那么愉快,但始终挂着笑。 “看来,你对警队还是有怀念的。” “这话又怎么说?” “那电视剧里不是说吗?怨念越深,爱得越深。” “……” 黄何讽刺的扯一下嘴角,“我从来不看电视剧。” 秤砣哥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 这个“皇太子”的来头不小,不仅是周德全在世的时候推荐给暗门的人。这一次他过来南木做生意,背后还有周德全留在锦城的一干势力支持,秤砣哥在没有完全摸清他底细的情况下,只能以礼相待。 迟疑一下,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又慢悠悠问了一句。 “你们以前是朋友?” “以前,是指多久以前?”黄何懒洋洋的。 他不喜欢直接回答,总是反问。 秤砣哥心里哼一声,吹着水面上的茶,问得很轻,像随意聊天似的。 “这个,就得问你了,是不?什么时候是朋友?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敌人?” 黄何不否认,也不承认,“朋友谈上不,同事一场,从来都不是朋友。” 看秤砣哥一脸不信,他笑了笑,“白慕川那个人,你不了解。他自视甚高,不是谁都能被他看上,有机会跟他做朋友的……哪怕他嘴上说是兄弟,是朋友,心里……呵呵,其实谁都瞧不上。” “这么跩?”秤砣冷哼,“屁股翘上天了!不也被老子耍得团团转?” 这货忘记了刚才的焦躁,又开始吹牛逼了。 黄何也不拆穿他,淡淡说:“有一阵,我也以为自己跟他是朋友。结果,他坑我不浅。” 秤砣哥来了聊天的兴趣,挪椅子坐近一点,“怎么坑你的?” 黄何:“那天晚上,他请我喝酒,后来,我当晚因为酒后执法,蹲了号子,就此毁了前途……” 其实这个事秤砣早就打听过了。 当时,喷泉女神杀人案闹得厉害,关于案件的细节,不管真的假的,网上各种各样的舆论版本都有,只要有心,不怕查不到。 他好奇的是黄何,这么坦然地告诉他。 “坑兄弟的人,不可交!”秤砣喝口茶,下结论。 黄何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也端着杯子喝茶。 “不过,白慕川刚开始跟我们接触的时候,可是打着你皇太子的名义来的……”秤砣哥话锋一转,盯着黄何,笑得有点凉,“按理说,这么私密的事情,他一个局外人,不应该知道才对的?你看,他不仅知道你的事,还对我们的交情一清二楚,这个怎么解释?” 黄何面不改色,“你说呢?” 秤砣哥面色一变,“……” 他妈的,到底谁问谁啊? 黄何哼一地所,抿了抿嘴,“他是警察。想知道什么,不能查到?” 又是这句话! 这两天,他听得太多了。 警察两个字,听见就头皮发麻! 秤砣烦恼了,阴阴地看他,“警察怎么了?警察他妈的不是人做的?” 黄何面不改色:“我虽然不做警察了,但我很讨厌别人小瞧警察——” 说到这里,他目光变得锐利,盯着秤砣时,还带一点冰冷的笑,“因为这样的人,都会死得很难看。六哥就是一个例子。” 周德全当初自恃背景深厚,藐视警察是众所周知的。 那是一个猖狂到极点的人物,敢公然做很多人不敢做的事。 即便是秤砣哥,也不敢说自己比周德全更牛逼。 因此,黄何的话,让他脊背上凉了凉,不仅不觉得自己受到了黄何的鄙视,反而觉得黄何这个人比起周德全更实在。 周德全见人就笑,满肚子坏水。 黄何不怎么笑,但对人……有那么一点推心置腹的意思。 “耿直!太子兄弟说得对!” 秤砣哥大声笑了起来,“咱们求财的人,没事干嘛跟警察对着干啊?” 稍顷,又突然敛住神色,朝黄何看来。 “不过你昨天说……迫于无奈是怎么回事?” 昨天在别墅,白慕川与黄何短短的几句对白,秤砣都记在心里。 有所怀疑,他对黄何一直有戒心。 黄何苦笑一声,“正如你听到的一样。字面意思,我这次来,是迫于无奈的。” 秤砣哥奇怪地哦一声,“怎么回事?” 黄何叹一口气,捧起茶杯来,轻轻摩挲着,说得很慢,“干我们这行的,不容易。你刚才也说了,能好好做生意,干嘛要跟警察过不去呢?如果不是出于无奈,我是不会赶到南木来揭穿他的——” 第322章 ,骨头硬 说到这里,黄柯一顿,看着秤砣哥,“我这么说,可能不是太中听,但我这人就爱说实话。讲道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就算你们被他连锅端了,我也不会出这个头——凶险啦!对不对?我犯不着。” “……”太实在了。 秤砣不要脸的啊? 他脸色不太好看,黄何却面不改色,继续他的实在话。 “我手上有钱,哪里不能买到货?!没有你秤砣哥,还有别人,就算连暗门都没了,也会有别的渠道,这世道,哪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对不对?所以……我确实是没办法,才不得不趟这个浑水的……” 秤砣哥被他说得连连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他对黄何的事,好奇心上来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非来不可?” 他那表情,摆明写着——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黄何冷冷一笑,“有人逼我这么干的!” 秤砣:“逼?” 黄何点点头,目光凉凉看他,“他们抓了一个我喜欢的妞儿……” 这话说得含糊,秤砣哥一愣,“妞儿?你不是跟锦城的丹月姐……嗯?” 黄何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 不用他解释,秤砣自己就意会了。 都是男人,哪会不了解? 与黄何对视着,秤砣哥哈哈大笑。 “冲冠一怒为红颜!太子兄弟,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哥哥服了……” “不是多情!”黄何拒绝这样的帽子,不冷不热地看他,哼声,“是他们坏了规矩,那就怪不得我了,对不对?咱们这条路本就不好走,如果被人打脸我不还击,那往后还要怎么在江湖上混?” “对!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口气?” 秤砣赞同地点点头,突然又是一笑,“敢在太子兄弟头上动土的人……嗯?他们……是谁?” 黄何冷笑,看着他不答。 秤砣哥愣一下,以为他不方便说,又了解地点了点头,推心置腹地叹气,“你说得对,现在咱们这条道儿啊,是越来越难走了——六哥走了,你看我这里,也被警察撵得鸡飞狗跳——” 他越想越烦,焦灼地抓扯了一把头发。 “死了好些个兄弟,还不知道大哥会怎么收拾我呢!要是基地不暴露也就算了,一旦基地出现意外……” 他看着黄何的目光,竟生出一丝恐惧,“太子兄弟,到时候,我的死相,恐怕会比六哥还惨啦!” 黄何斜视他一眼,“那你可以束手就擒啊?” 秤砣哥瞪大眼,一脸古怪,不明所以,“束手就擒?” 黄何:“被白慕川抓到,我保证你不会死那么惨!” 好幽默的安慰! 秤砣一时接不上话。 各种权衡浮上脑子,他心绪不宁。 “惹上白慕川这疯狗,也是我倒霉!你说我他妈都躲进秃鹰嘴来了,他居然也敢跟进来?不仅跟进来,还他妈穷追不舍,就那几个人……就他妈五个人,对吧?他也敢跟我干!我他娘的,真是,真是……” 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说不出来。 ……因为白慕川就五个人,他居然拿人家毫无办法。 于波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他以为白慕川几个是被秤砣哥逼入秃鹰嘴的。 其实是秤砣哥被白慕川玩了。 他们且战且退,离开秃鹰嘴别墅,让秤砣哥以为占了上风,离开了他那一辆防弹的越野车,带着人往林子里追——结果,被打死了不少人不说,没有了防弹车保护的他,失去了庇佑,马上就被白慕川反攻了回来。 迫于无奈之下,秤砣哥不得不躲入秃鹰嘴密林。 对密林这个地方,秤砣是自信的。 他想利用白慕川不熟悉地形,不了解密林里的情况,把他困在这里,要么歼灭,要么摆脱…… 然而, 结果搞成这样。 “这个人!就是一条警犬!就是狗!” 生起气,秤砣骂得很难听。 黄何听见了,却像没听见,面色不变,慢慢喝了一口茶。 “息怒吧!事到如今,有力气骂,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应对!” 秤砣哥条件反射地看一眼窗外。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转头,眼神烁烁地看着黄何。 “太子兄弟,你说他们……真能找到这里来吗?” 黄何一怔,摊手笑,“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 秤砣哥咬牙,“妈的,走!我们去看看那个警察!审问一下,看他们有什么计划!” …… 此刻,屠亮就关押在这里。 他是在秃鹰嘴的深潭边上,跟踪秤砣哥的时候,暴露行踪,被他们抓到了。 为了抓屠亮,秤砣死了一个兄弟,心里本就恨他恨得要命,这时心里又有对白慕川的恨意,因此,走向后院时,他的样子简直是怒火冲天! 一个简单的院子后面,就是关押人的木棚。 这个基地的建筑,相当简陋,远不如秤砣哥那一幢大别墅。 木质的建筑,看上去甚至有些寒碜。 木棚外面,有几个男人在看守。 见到来人,纷纷招呼,“秤砣哥……” 秤砣哥一言不发地走近,使个眼神,看守的人,立马就打开了门。 …… 里面不像一个房间,像是一个困猪困羊的破烂窝棚。 木棚搭成的房子中间,有一根粗大的木桩,桩子生在地上,是直接砍树做成的,此刻的屠亮,就被他们五花大绑地捆在上面…… 在屠亮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棚子,里面还关押着几个人。 那是被秤砣引入密林的张队,还有几个警员。 他们远不如白慕川幸运。 进入密林,完全迷失方向,又累又饿,不到半天就被暗门的人俘虏了。 在屠亮被掳来前,张队几个已经在这里了。 不过,秤砣还没有顾得上他们,对他们的恨,也不像白慕川那么浓,他们的样子,远不如屠亮狼狈。 屠亮单独关了一间。 像是刚刚挨过打,头发凌乱,衣服破烂,脸上、脖子上,胸前……到处都是伤。 脸上的伤口,这会还在渗血。 他没有动,耷拉着头,一声都没有,如同死过去了一样。 秤砣进屋,看了一眼,“把他的头,给老子抬起来!看看死了没有!” 一个打手闻言,小声说:“秤砣哥!他晕过去了!” “弄醒!”秤砣气极攻心,像一个狂暴的野兽,浑身罩满戾气。 两个打手不敢违逆,听话的走过去,抬起屠亮的头。 屠亮醒转过来,没有力气反驳,由着那人抬高脑袋,睁着肿胀的双眼看了看秤砣,又看一眼他身边的黄何,唇一扯,沉默。 “你说,老子该怎么弄死你呢?”秤砣哥脚踩在凳子上,一副土匪头子的做派,把心里所有的郁气都撒在了屠亮的身上。 “……”屠亮不说话。 看着他的淡定,秤砣咬牙切齿。 “昨天你跟着白慕川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现在怎么啦?萎啦?你他妈说话啊?” 屠亮没力气说话。 更何况,人在别人手上,说不说都没区别。 秤砣骂咧几句,不解恨,“妈的,哑巴啦?给我打——” 一个打,激起的是兽性的癫狂。 得了命令的打手拿起墙角的鞭子就抽。 他一边抽,秤砣一边骂,“落到爷们手上了吧?怎么不横了!你他妈到是横起来啊!” 屠亮咬着牙,闷哼出声,就不开口,头却是垂得更厉害了。 “哟哎!骨头挺硬的啊!” 秤砣心里焦灼,找不到发泄的途径,一时兴起。 “来!给我把炉子里的火,烧红一点!” 这个地方冷,没有暖气,他们烧的都是炭火。 一个烧得火红的炭炉就摆在门边。 他这一吼,暖烘烘的气流里,竟带出一股令人胆战的寒意—— 屠亮瞳孔微微一缩,身体绷了起来。 见他眼里刹那的紧张,秤砣终于得意起来,哈哈大笑。 “原来还是会怕的啊?老子还以为你们都他妈是钢筋铁骨打造的呢!” 他骂着,慢慢走近,看着屠亮的脸,兴味十足地笑。 “这样好了!你求个饶,叫几声好爷爷,再骂几句白慕川,骂几句警察,我他妈今天不仅不打你,还好酒好菜的招待你,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第323章 ,大忽悠 屠亮眼中没有光泽。 灰败,无神。 但他看着秤砣哥,再一次轻扯嘴角,不辩解,不照做。 这是完完全全的蔑视,讽刺。 秤砣脸一黑,有点受不住这个。 “他妈的,你够种!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他说完,吐一口唾沫在手上,示意两个打手把鞭子拿来。 一鞭子抽在屠亮身上,他又大声骂打手,“赶紧把炉子给老子生旺一点!爷们今天就想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棚子里莫名燥热。 两个打手依言照做。 秤砣哥满眼兴奋,闪着嗜血的光芒—— 他在等待,希望看到屠亮认错。 比起让屠亮身体受苦,此时的他,更想要一种精神的胜利。 他希望看到屠亮痛哭流涕的求饶。 ……那会比肉体的虐待,让他更有快感。 屠亮的头无力耷拉着,嘴角边一滩血迹往下流淌着,滴在泥地上,很快渗透进去,染成了一团乌黑的痕迹。 这画面…… 不忍直视。 屠亮久久没有反应,如同死亡。 “吡——”秤砣哥把铁鞭放到炉火上,烧得吡吡作响。 那鞭子在火中,一点点变红,冒着黑烟,然后,被他慢慢拎了出来。 两个打手生怕被祸及,闪得很远—— 脸上有害怕,有紧张,也有刺激。 残酷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 屠亮身体的肌肉再一次绷紧,一动不动。 秤砣哥拖着鞭子走近,“求不求饶?孙子!你他娘的到是求饶啊!” 屠亮一言不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半句口号,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妈的!”秤砣哥突然气不打一出来,举起鞭子挥了下去…… 一鞭!啪! 烧红的铁器入肉,冒出了青烟。 钻心的疼痛,让屠亮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 这场面,把两个打手也吓住了。 “求饶啊!你他妈求饶啊!” 秤砣哥大喊着,见屠亮双眼充血,恶狠狠地咬牙看着他,就是不吭声,更是打骂得厉害起来。 “一句!你他妈说一句,老子就饶了你!” 屠亮咬牙切齿,额头上的汗密得如同瀑布…… 可他闷哼着,大口大口喘气着,就是不说话。 犟!硬!够硬气! 秤砣哥被激得双颊胀红,骂了一句粗话,作势又要打。 “等一下!”黄何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有人出来阻止,秤砣那一口气,也突然泄下。 他回头,目光阴阴地看着黄何,“太子兄弟,这是……同情他了?” “嗯。”黄何没有否认,“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秤砣哥表情微微一变,“怎么说?” 黄何注视他的脸,“如果你觉得打死了他,对我们更为有利……那你可以这么做。但我认为,每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留着他远远比打死他有用!” 秤砣哥冷笑,“一个警察而已,有多大的作用?如果说用他做人质的话,嘿嘿,谢绾绾那么大的肉票,我他妈都舍出去了,还会在意一个警察?” 黄何眯起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在秃鹰嘴看基地了!” 秤砣哥眼一瞪,“什么意思?” 黄何慢慢松开他的手。 “恕我直言,你脑子太直了,都不会绕弯的。性格又冲动又暴躁,只会喊打喊杀,不动脑子,这种人,只适合冲锋陷阵,永远不能委以重任……怪不得你只能在秃鹰嘴当土霸王!” 这话杀伤力够大! 秤砣心里的怨念,都被他勾出来了。 他把鞭子丢在一边,暂时不理会屠亮了,只看黄何。 “你这意思,我是哪里做错了?” 黄何给他一个“当然”的眼神,“你凭什么认为一个谢绾绾可以和警察比分量?” “她是大明星……” “明星不是警察的同类!” “那你说,谢绾绾的作用是什么?” “这还用问?”黄何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不是已经把她当成一个活体炸弹,祭出去了吗?” 对啊!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怎么就错了呢? 怎么被黄何一绕,搞得他好像个傻子? 秤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可黄何的目光太真诚,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黄何叹一口气,轻轻掸一下他肩膀上的衣服,“如果这里有一面镜子,我真想让你好好瞧瞧自己。” 秤砣哥:“……”不懂。 这糙汉,一脸写满了无知。 黄何认真看着他,“时代不同了,老哥!混咱们这行的人,也要有文化,讲涵养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可以选择做一个斯文的黑恶头子,为什么偏偏要去做一个下三滥的小流氓?” “下三滥?”秤砣哥还看着他。 “对。这就是下三滥的招儿。”黄何看一眼伤痕累累的屠亮,“说实话,这一点,你比六哥差远了……六哥收拾人,从来不动粗。那手段,多么艺术,多么有文化?” 有文化的杀人? 那就不是杀人了吗? 秤砣哥完全被他说蒙了。 “太子兄弟,你的意思是大哥嫌我没文化,没水平,所以,不带我玩?”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黄何讽刺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两个猥琐的打手,轻轻拨弄拨弄头发,“人往高处走!与时俱进,懂不懂啊你!唉!” “……”与时俱进都来了? 黄何:“你要是你老大的心腹,他会留你在秃鹰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基地,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吗?呵!他喜欢的贴心下属,早就跟他吃香喝辣,周游世界去了!你啊,就是做苦力的!” 好有道理! 秤砣心里的苦,都被他说中了。 想到那些憋屈的“职场规则”,他目光里阴阴的。 “妈的!说得真好!”秤砣叹口气,一巴掌拍在黄何的肩膀上,揉了揉,又开始吐槽,“那几个小人,除了会拍马屁,啥他妈事儿都不做,可就是比我受重用!啐!为什么以前没人告诉这些?” 黄何冷笑,“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真诚的!” 真诚!?秤砣哥重重点头,“看出来了,太子兄弟实在人!直!” 黄何面无表情。 秤砣看他一眼,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对。 “你认识我老大?” “不认识。” “那见过?” “更没见过。” “那你咋会知道这些事?” “猜的。” 秤砣哥突然有点生气,就像被人玩弄了一样,“那有个卵用!” 黄何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子是个好东西,多动动脑子啊,老哥!” “……”秤砣哥眯起眼看他,“做个警察的人,是不是都他妈这么奸啊?” “这叫逻辑推理!”黄何一笑,“下次去见你老大,你带着我!我保管你……得到重用。” 秤砣哥一听这话,来了兴趣,“真的?” 黄何哼声,“真的!你以为警察队伍那么好混啊?我都能混到刑侦队长,我还会搞不定一个黑老大?” 秤砣哥点点头。 突然,他脸色一变,又嘿了声,“不对吧?你那刑侦队长好像没干几天,就被人撸了啊!” 黄何:“……” “爱信不信吧。”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反正我是来跟你们做生意的,对你的事也没什么兴趣。怕只怕,你这次只是触了老大的霉头,下一次……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怎么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秤砣哥许久没说话。 这个黄何,他原本是不信的。 可以说,从他来到南木开始,秤砣就一直存着怀疑,一直在防备着他。 但刚才这些对话,突然让他产生了一点微妙的信任感。 他忖着,如果黄何真和白慕川是一伙的,根本没必要这么干…… 第一,他不必主动跑来拆穿白慕川。 第二,他之前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倒转枪头。 何必单单等到……快要把屠亮打死了才出头呢? “走!兄弟!咱们喝酒!” …… 木质的堂屋里,没有窗户。 一条木质的沙发,几条椅子一摆,就成了个会客厅。 秤砣刚被黄何怼过没文化,再带他过来,看着这简陋的摆设,就有点不自在。 “将就,太子兄弟将就坐一下——等那些警察撤了,回了别墅,我再好好请你喝……” 黄何不介意,耸耸肩膀,坐下来。 秤砣哥大烟杆子在嘴上叼着,看他一眼,又对下属使个眼色。 很快,那家伙拿来一个东西放在桌上,唯唯诺诺地笑。 “太子兄弟……”秤砣努努嘴,“尝尝?” 第324章 ,下套了? 黄何瞄一眼,“我不沾这些东西……” “不沾?”秤砣哥像听了天方夜谭,瞪大眼珠子看他,“你做这行生意,不沾这东西?开什么玩笑!这样,你哪里认得出货的好坏?” 这个行业,一开始都不沾。 可时间久了,哪有真正把持得住的人? 黄何看他一眼,不解释,也不去动它。 秤砣哥无奈,从茶几上拿下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递过去。 “那你抽这个!” 黄何皱着眉头,不接烟,默默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支,点燃。 “我习惯抽自己的!” 这是明显的不信任了。 秤砣哥脸上有愠色,但对上黄何的眼,又笑了起来,朝他竖大拇指。 “谨慎!果然够谨慎!不不不,文化!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呵。”黄何慢吞吞地笑,语气里带一点感慨,“恕我直言,那些染上毒瘾,把自己给搭进去的人,全是傻逼。你说好好赚个钱享受生活不好吗?好不容易赚点钱,没被警察搞死,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搞死了,何苦呢?” “啧!”秤砣哥又一次竖拇指,“有文化,有见地。” 黄何哼一声,随意地笑,“我就不信,你们家大哥自己也吃这个!” 呃!秤砣哥被问住,挠了挠脑袋,“真没见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傻笑,“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就是了!” 黄何瞄他一眼,默默抽烟,不搭话。 ……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秤砣哥,不好了!” 是那个被他派出去探查的家伙。 秤砣拿着大烟,瞥他一眼,“吼什么吼,有事就说!” 那家伙满脑门的冷汗,“来了,白慕川他们……找,找过来了!” 秤砣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你说什么?” “白慕川,往咱们基地这边来了!” “妈的!”秤砣咒骂,“还有多久……” “不。不远了!” 他们好像突然就会识路了一样,进行的速度很快。 “我操!”秤砣喝了点酒,一身戾气,闻言二话不说,一脚就朝那家伙踹了过去,“我他娘的怎么跟你交代的?有消息马上回来汇报!马上!这是马上吗?” 那人捂着被踢的腰,哭丧着脸,“是马上的啊!我飞奔回来的……” 秤砣哥咬牙,“滚!” 那家伙挨了打,不敢滚,猥猥琐琐地站在门边。 秤砣哥酒也喝不下去了,饭也吃不了了。 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样子不像是误打误撞找到的……” 听他不停地念叨,那下属小声建议:“秤砣哥……他们人挺多的……你看我们要不要……避一避风头啊!” 走!?是个好办法。 想到白慕川那一双眼睛,秤砣心里就发冷。 他本来是个狠人,平常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恶人的字典里,也有怕字的。 打了一天一夜,他就怕白慕川,怕那个把周德全都端了的警察。 “不行,不能走!”秤砣哥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不停地挠,“我要是弃了基地溜走……这里的货,可就全落警方手上了,基地也暴露了……到时候……大哥一定会宰了我……” “可是被白慕川盯上……这基地怕也保不住了。” 他们都跟白慕川打个交道,对他多少有些怯意。 秤砣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妈的,他们到底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不服气,几乎下意识的,又想到了屠亮。 “一定是那个警察,肯定是他在路上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白慕川不可能找到这里!” “那可不一定!”黄何看着狂躁的他,“白慕川能在深潭找到出口,难保不能找到这里……我刚说过了,不要小看警察。” 秤砣哥怔了一下,“这里可比深潭难找……” “呵!”黄何冷笑一声,“老哥,我觉得你现在吧,有点乱……” “怎么乱了?” “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你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妈的,我能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从秃鹰嘴别墅,被逼到这里。 难道又要他跑路吗?再说了,想跑,也没得跑啊! “我有一个办法。”黄何看着他。 “什么办法,你快说说!” 病急乱投医,秤砣哥看黄何的样子,就像看到自己的军师。 黄何按了按手,让他坐下。 秤砣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镇定得了? 黄何看他一眼,默默抽了一口烟,慢声道:“目前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第一,跟白慕川火拼,运气好点,兴许能保一条小命逃出去,运气不好……怕是小命不保。 第二,投降。把货交出去,把人交出去,立功自首,再把你大哥一起卖了,看能不能混出一条命来!” 这是办法吗? 秤砣一哼,脸都黑了。 黄何又笑了笑,“就你犯的事,交货交人,怕也是一个死字。” 秤砣哥闷声问:“第三条路呢?” 黄何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秤砣有点不习惯。 他皱眉,“你到是说啊!” 黄何低声问,“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 不能不信,又不敢完全信。 “信!”嘴上,秤砣是这么说的。 黄何点点头,把抽到底的烟慢慢摁灭在桌子上,烙出一个黑乎乎的印痕,然后,抬头瞄一眼房里的两个打手。 秤砣一怔。 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太子兄弟。” 黄何一笑,“第三个办法,你随便找个人顶罪,然后我们一起离开……去找你老大,买货。” “啊!”秤砣哥像听了个笑话,“你在做梦呢?” 黄何哼声,“暗门做生意,是最讲规矩的,不是吗?你们收了我的货钱,不给我货,能成么?放心,你老大肯定会接待我。然后——”他斜一眼秤砣哥。 “然后怎样?”秤砣问。 “我自然有办法说服他,饶你一次。” “……”秤砣嘴巴抿紧,显然不信。 “不仅如此,我还有办法,让他器重你!让你往后,都跟着他干大买卖!” “不可能!”秤砣哥断然拒绝,“太子兄弟,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了解我大哥……这事唉!” 他似乎有些犹豫,吭哧吭哧半天,突然小声说:“这件事,我寻思我是被人利用了。把基地守好,才是活命的机会。” “利用了?”黄何奇怪的挑挑眉。 “是啊!他妈的。”秤砣哥说起来,一肚子火,“咱们本来和西市121重案没有一毛钱关系,对不对?怎么警察就转头干咱们来了?我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刚才突然反应过来……” “嗯?说说看”黄何凑近他。 “这中间……说来话长!”秤砣哥一脸烦躁,“大梁他们在西市,不是出事了吗?然后有人给他们递点子,说白慕川是来搞咱们暗门的,结果我吧,就让他们跟上去瞅瞅,然后,他们被白慕川抓了个正着。这是事情的起因——” “然后呢?”黄何问。 “然后,大梁和小山子就进去了啊!”秤砣哥大烟枪猛敲桌子,“这事儿,可大可小,我当时还有点怕警察会顺藤摸瓜来搞咱们——结果吧,大梁和小山子进去呆了一天,警察就把人给放了。” “那就是没事啊?”黄何问。 “不,有事。”秤砣说:“大梁回来告诉我,是人家找关系捞的他。就那个提前给他通风报信的人——” “好人啦!”黄何冷笑。 “这还不算啊!人家知道我好那一口,把一个水灵灵的小明星给我弄来了,你也看到了……就是被白慕川给带走的那个丽玛,漂亮吧?我在南木,就没见过那么俊的丫头……” 黄何眯起眼,“对方肯定有什么条件吧?” “可不是吗?”秤砣哥像见到知己,说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他们把丽玛送来的时候,我没有忍住……咳!事后觉得还不错,又寻思人家确实够江湖义气,就照他说的办了……” “怎么办的?”黄何一脸好奇。 “还能怎么办?就当白慕川的面搞了一个捆绑呗!”秤砣哥快哭了,“我这后来才听大梁说,那捆绑的手法跟121案是一样的……” “大梁……他为什么早不告诉你?” “我他妈哪知道,这孙子。说是不敢告诉我!”秤砣哥一脸丧气,“我刚琢磨着,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啊!妈的,感觉是有人给我下了套啊?” 第325章 ,被人卖了 看他生气的样子,黄何若有所思,“那谢绾绾呢?也不是你抓来的?” “可把我给冤死了。当然不是我啊!所以我才说,我感觉自己被人利用了啊!” 秤砣说到这里,脸都快要气白了,“跑了一个丽玛,人家就给我补了一个谢绾绾!开始我还寻思,这大手笔啊!谢绾绾可比丽玛够劲儿啊!结果,他妈这仔细一寻思,发现不对啊!我这不是当冤大头了吗?替人挡灾,落得人财两空,基地失守——” 他骂咧着,像一只暴躁的兔子。 露出一口森寒的牙,却一时咬不了人。 黄何看着他这样,沉吟说:“我到有些好奇了——” “好奇啥?” “那个人是谁?能把你玩弄股掌之中?” 秤砣咬着的牙,轻轻一松。 他抬起头来,看着黄何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妈的,我不知道啊!” “……”黄何冷冷看他,“这样你也能跟人交易?不知道是谁?骗鬼呢!” “不不不,不骗你!”秤砣哥撸头发,“我没有见过他的人,一眼都没见着。” “那你为什么相信?” “人家直接给了人,还给了……”秤砣迟疑一下,“给了很多钱。算做,算做感谢……” “呵呵,那你也就不冤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黄何冷笑着剜他一眼,慢吞吞站起来,“警察要来了,我就不奉陪了。你愿意留下来就留吧,我可不愿意为了一个买卖……把小命给搭上去。” 他说着,望了秤砣一眼,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哦,对了,麻烦送我一程,我找不到出去!” 这个基地,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可以离开。 秤砣迟疑一下,“好!” 黄何一笑,“那好,有机会,江湖再见。” 秤砣看着黄何转身,心里突然一凉,竟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等一下!太子兄弟。” 黄何猛地回头,“怎么了?” “有你这笔大买卖——再加上你的美言,老大,应该不会要我小命的吧?”秤砣舔了舔嘴唇,突然阴阴一笑,“还有你说的替罪羊,我也想好了……” 黄何挑挑眉,不出声。 秤砣哥突然看着窗外,“大梁那小子,有问题!” “……” “一开始他就不告诉我真相,然后……进入基地的路,我刚才又想了想,不可能是那个警察干的。” 黄何一怔。 从秤砣的表情来看,到不像说谎。 “我仔细想过了,那个警察是被捆绑着进来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机会动手脚。”秤砣慢慢转头,看着黄何,“还有,刚才跟你这么一合计,我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哪里?” “我太他妈相信自己兄弟!” 黄何目光微微一暗,“怎么说?” “大梁,就大梁这王八蛋卖了!”秤砣哥说到这里,咬牙切齿,“西市的事情,全是他转达给我的……丽玛这个女人,是他给我弄回来的,钱也是他带回来的,还有谢绾绾,也是他给我搞回来的……我操他妈的!我以为这兄弟有本事……现在想来,这他妈不是阴我吗?” “……” 显而易见。 除了大梁反水,再不可能有别的人了。 “大梁!”秤砣哥说到这里,像炸了毛的鸡,突然暴怒起来,推门就冲了出去,“大梁那王八羔子人呢?给老子逮过来,今儿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 黄何怔了一下,想说点什么。 可是,吃了炸药的秤砣,已经冲了出去。 不过,他很快就得到回应。 “大梁哥不见了!” “他妈的!”秤砣哥直接砸东西了,“咱们被人卖了!” …… 卖了! 卖得彻彻底底! 黄何沉默一瞬,“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秤砣哥猛地扭头。 一双眼,赤红一片。 “逃?” “逃!” 黄何笑了一声,“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秤砣哥慢慢抽出腰间的枪,拉开保险,“如果打呢?我和白慕川,有几成胜算!?” 黄何看着他,轻轻摇头。 “你一成胜算都没有。” 秤砣哥脸一黑。 黄何审视他的脸,慢声说:“你还是跟我走吧!” 秤砣心脏紧绷着,一张黑黄的脸,枯焦得像年底的老腊肉,“跟着你?” 黄何点头,“我们去找你大哥,做一笔大买卖!” 秤砣哥想了想,把牙一咬,“行!那我这就去通知兄弟们!” 黄何冷哼,“你傻吗?” “……” 与他四目相对,秤砣哥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说……?” 黄何重重点头,“这里的事,除了你我,不应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记住,你是被手下出卖,被逼的……” …… 山林里,雾茫茫一片。 尽管此时是白天,但能见度却很低。 白慕川一行人找到这个地方,已是耐心用到了极点。 “白队,你看,那里有个人?” 听到喊声,白慕川看了过去。 在那一片浓郁得几近阴森的密林里,有一个人蜷缩在地上,一身黑衣很是醒目。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过人了,大家都有点兴奋。 “过去看看!” “小心!”白慕川抬手阻止了众人,“老五!” 权少腾清俊的脸上,一片凉气,双眼赤红充血,但精神格外亢奋。 “我去!” “原地待命!”白慕川抬了抬手。 众人停下,权少腾举着枪朝那人走近。 “死人!”十秒后,听到他的声音。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白慕川轻轻摆手,众人跟着权少腾走近。 仔细一看,那人匍匐状蜷缩在地上,一只手往前伸着,双眼怒睁,手背上暴涨的青筋,呈紫黑的状况,皮肤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权少腾啐了一口,“死去有一会儿了!” 白慕川探了探,“这不是南木那小子吗?” 嗯?权少腾转过来,目露询问。 白慕川平静的脸上,掠过一抹冷色,“小山子。” 那天跟着大梁拎东西到南木宾馆,代替秤砣哥向白慕川认错的那个年轻人。 也是在西市火锅店,被白慕川胖揍一顿,然后跟着大梁一起在美食街跟踪过白慕川和向晚的人——瘦瘦高高的,看上去不过刚刚成年。 多次相遇,白慕川仅知道大梁称呼他为“小山子”。 这是一个不太出众的人,几乎让人没有记忆。 “……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 “也许是给我们的见面礼!” “见面礼?”权少腾微微一窒,“你是说,秤砣杀了他?” 白慕川沉默。 好半晌,他说:“不一定!” “不是秤砣,这里面还会有别人吗?” “那些标记,是小山子留下来的。”白慕川没有去动小山子的尸体,一双眼凉薄得几乎没有情感,“是有人让他故意引我们来,然后又杀了他——” 权少腾一惊,“你是说,标记不是屠亮?” 白慕川摇头,目光注意着地上小山子的尸体。 “你把他翻转过来!” 尸体是趴着的,权少腾脚尖一踢,稍稍用力,那个尸体就翻了个身—— 众人一看,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他脖子的下方,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标志。 权少腾抽了一口气:“也有可能是,他刻这个标志的时候,突然踢到一个什么东西,摔下去,被自己手上的匕首刺中了呢?” 白慕川看他一眼,“你试一下,跌下去,能不能做到?” “我靠!”权少腾拉一下帽子,“我有病啊?我为什么试?” 白慕川不理会他,望一眼小山子鲜血凝固的胸口,“他是被人杀死的!不是死于意外——而他服务的人,就是引我们来的人,也是这一场阴谋的策划者。” “为什么不是秤砣发现了他,并杀的他?” “如果秤砣早就发现……我们就不可能找到这里了。” “那现在——他死了,标记也没了,我们怎么找?” “呵!”白慕川突然笑了,冷眼瞥着地上的尸体,“对方诚心邀请我们来,又怎么会让我们找不到地方呢?” “嗯?”众人不解。 “很简单。对方在这里杀掉小山子,证明小山子的作用已经没有了。”白慕川四周望了一眼,眯起的眼里,肃冷一片,“暗门的老巢,就在附近!” 附近? 除了林子还是林子。 “哪里呢?看不出什么区别啊?” “有了!”权少腾看着地上小山子做了一半的标志,“这里有个箭头,三点钟方向!” 这家伙!终于聪明了一次。 白慕川赞许地看他一眼,“大家速度!” 密林里,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接近暗门基地,众人心惊肉跳。 基地里的人,与他们一样,处于紧张的状态。 “砰!” 一道枪声穿透山林,叫骂声一片。 “警察来了!” “兄弟们,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干死他们!” “……” 警察还没有进去,他们就杀出来了。 这是脑子进水,还是真的孤注一掷,准备拼命了? 第326章 ,撞一个满怀 白慕川轻哼,“他们不想我们进去,大概因为基地里,有大量的存货啊!” “那敢情好!”权少腾舔一下牙床,兴奋起来,“小白,你多少年没见过这阵仗了?” 离开部队,没有演习,基本见不到这种大规模的火拼。 白慕川看他一眼,“有点久。” “手生吗?”权少腾得意地笑问,“用不用哥保护你?” “不生!”白慕川一脸冷静,淡淡剜他,“而且,我不喜欢武力火拼。我们文化人,讲究的是以智取胜!” “……” 谁不是文化人了? 权少腾冷眼瞪他,却见他慢条斯理地从赛里木手上拿过一个扩音喇叭,对着密林里喊话。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 “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 这话听得权少腾直掏耳朵。 都特么这种时候了,谁还听得见去? “换个新鲜词儿,行不行啊?” 他小心嘀咕一句,可还没有说完,就听白慕川冷笑一声,真的换了新鲜词。 “听着!你们的秤砣哥已经跑路了,你们不要再死撑了。” “秤砣哥已经跑路!你们顽抗还有什么意思?快点投降吧!” “我知道,你们都是迫于生计,受秤砣引诱,没有办法才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秤砣哥是主犯,他罪恶滔天,这辈子是逃不过法律制裁的了。但你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不想和家里的妻儿老母阴阳相隔吧?” “只有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 喇叭声,穿云破雾。 传入密林,世界突然安静。 基地里面的叫骂声,没有了。 外面包围的人,也静静地等待着。 权少腾看着白慕川,好一会没见到动静,不由吸了一口气。 “不对啊,小白!你怎么会知道秤砣哥跑路了?” 白慕川头也不回:“这还用问?稍稍有点智商就猜到了。” “……” 最近跟他在一起,权少腾觉得智商很受考验。 总被他鄙视,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该交点智商税了? “这跟智商有关系?你找个理由来说服我?” 白慕川戏谑一般,“秤砣怕死啊!之前他的人数是我们的六倍,结果,他脚底抹油……跑了。现在我们的人数是他的两倍,你说,他不跑干什么?” 权少腾:“……” 基地里,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秤砣哥……不在……” “……不会……真跑了?” 动静越来越大,看样子,已然是乱了。 这也证明,白慕川的分析没有错。 赛里木凑过来,“老大,为什么秤砣哥自己跑了……却把这群孙子留在这里?” 白慕川提着枪,跟着队伍缓步移动,表情带着一抹冷笑。 “别墅是他的房子,他丢得起。基地是暗门的基地,他要是逃了,可就交代不了啦。所以,这些炮灰——全都得为他的失职买单。当然,留他们下来,也可以阻止我们的追击。一举两得!” 仔细一想,是这么回事。 可还是有太多的主动臆断性。 如果判断错了呢? 谁又来为白慕川的失职买单? 白慕川不是那么鲁莽的人。 如果不是十分确定,他不会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权少腾想着这一点,老是觉得白慕川有内情隐瞒着大家,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白!”一边走,他一边问。 “你就凭这个猜测,就断定秤砣跑了,然后那样对着人家又吼又叫的?” 白慕川眨个眼,一本正经地反问:“吼一下,会吃亏吗?” 不吃亏。 白慕川挑挑眉,“就算猜错,也不打紧吧?” “……”权少腾彻底无语了,“我怎么就玩不过你了呢?” “呵呵!”白慕川瞥他一眼,“才知道啊?以前在部队,我是让着你!” “……” 基地里的一干从犯,逃的逃,散的散,再也无法对警察形成有力的还击…… 秤砣出逃,基地人心涣散。 白慕川他们杀入基地,遇到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不仅如此,因为白慕川事先那一番安抚的话,基地成员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去的情况下,谁愿意再多出一个杀人的罪名?或者谁又肯出这个头,去拿那一群关押的人质说事? 秤砣哥都逃了,他都不敢跟警方干,他们谁敢? 没有首脑的组织,就是一盘散沙。 不到十五分钟,白慕川的队伍大获全胜。 众人对白慕川是服气的。 就连权少腾也赞不绝口,恨不得写出千儿八百字的战斗总结来。 “用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还保证了人质的安全!” “这简直就是一个解救人质的经典案例!” “……” 白慕川看了一眼大家。 “战斗还没有结束呢。别急着庆功!” 一群刚刚加入组织的暗门成员,自知罪行较轻,乖乖地投降了。 可是另外一些人,却顺着秤砣哥逃亡的路线,跑了。 白慕川救下包括屠亮和张队在内的八个人,然后带着队伍,一路追了出去。 …… 毗邻暗门基地的山,是秃鹰嘴的另一个出口。 它与那一口逃生的深潭,完全在两个方向,却是遥相呼应。 穿过一个山脉,走过一道暗门,外面就是一条下山的路。 只不过,那一边出口所在的村子,不叫无名村。 而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名字——于家村。 “那边是我的老家,我熟!” 秤砣站在山上,说了一下于家村的情况,听着天际传来的枪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妈的,我们那么多人,都顶不住白慕川吗?” 黄何哼声,看着山脚不远的于家村,“你那些人,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妈的!”秤砣哥低骂。 黄何瞥他一眼,“你就庆幸吧,就算你留在那里,也是一样的结果。而你会跟他们一样……要么成为白慕川的枪下鬼,要么成为刑场上的枪下魂!” 秤砣身体一僵。 这个黄何说话……太瞧不起人。 他心里其实老大不爽,可以现在,他除了黄何,没有别的依靠。 忍!先他妈忍他!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迅速从山上下来。 秤砣说:“咱们回去,把我那辆车偷出来吧?” 不管是逃跑,还是去找人,他们都需要交通工具。 而且这个时候,唯一能提供交通工具的地方,就是秤砣那个别墅。 “好。”黄何同意了,想了想,“可别墅里,应该有警察——” “车就停在后院——再有,我也想看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你不怕死?”黄何冷冷问。 “……” 怕!不怕就不逃了! 秤砣哥恨恨地骂了一句粗话,猛地踢向一颗碎石,“我他妈咋就混成这鸟样了?里外不是人!连家都回不得!” “放心,你还有机会翻盘——”黄何淡淡说:“只要想办法找到你大哥,我来解决……” “……” 好一会,秤砣哥没有回答。 黄何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见他一脸僵硬地站在原地。 “不用找了!”秤砣深深吸了一口气,直了眼,慢吞吞地说着,“大梁那个王八蛋,已经卖了我!” 黄何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 那是通往山下的唯一一条路。 两侧全是奇石荒草,坡下陡峭,愈发显得道路崎岖狭窄,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此时,那里等着一群人。 除了认识的大梁之外,还有一个带着一只眼罩的独眼龙。 他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是凶神恶煞的人物。 而且,是这群人的头儿。 他们堵在路口,手上拿着家伙,看上去像三四十年代拦路抢劫的土匪。 不过, 让他们有恃无恐的不是武器,而是他们手上的女人。 那女人被反剪着双手,脑袋低垂着,看不清面孔,也看不清死活—— “二哥,他们来了!”大梁叫喊了一声,兴奋起来,连带着手上的绳子一扯。 女人受不住这吃痛,被堵住的嘴巴轻轻唔了一声,慢慢地抬起头。 一张白皙的脸,从凌乱的长发中显露出来。 黄何瞳孔微微一缩。 是方圆圆。 ……不意外,目光却撞了个满怀。 第327章 ,爱信不信! “唔……” 方圆圆刚想挣扎,就看到了他。 远远的,四目相对,她突然就怔住。 这一瞬,万籁俱寂。 黄何没有说话,慢慢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沉得住气,秤砣却被这阵势吓住了。 稍稍愣片刻,他瞪了大梁一眼,马上换了个表情,吭哧吭哧地对独眼龙说:“二哥,你们……来救我了?是大哥让你们来的吗?” 独眼龙哼一声,脸色极是难看,“你还有脸说?” 秤砣心里明白了。 他怨毒的视线扫一眼“独眼龙”旁边的大梁,咬牙咽下那一股子扎以窝的恨意,继续装怂装孙子。 “二哥,小弟这次事情没办好,让警察钻了空子,是小弟的错,等见着大哥,小弟一定会当面向大哥下跪认错……要打要杀,随大哥的便……” “你还想见大哥?”独眼龙迈前一步,枪指着他,“你他妈长了几颗脑袋,敢把咱们当猴耍?” 秤砣一抖,吓住了,“二哥,这话……怎么说的?” 独眼龙:“你早就串通好警察了吧?基地的货,兄弟的命,就是你上贡的筹码?” “我……我没有啊!二哥,说这话可冤枉死兄弟了!”秤砣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气得恶狠狠地指着大梁,“二哥,大梁这龟孙子是叛徒,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就是他把警察引到秃鹰嘴的,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放屁!” 独龙眼生气的吼了一声,突然枪口一转,指向黄何。 “你说你没有串通警察,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你怎么解释?” 秤砣一怔。 他转头看了黄何一眼,心脏差一点从心窝蹦出来。 不会黄何真有问题吧? 他有点紧张。 然而,黄何的样子比他镇定多了。 秤砣吸口气,又稍稍放了些心。 “二哥,你听我解释。这个太子兄弟,就是六哥生前介绍给咱们的大买家皇太子……他是来跟咱们做生意的——不过,他确实是警察……” 说到这里,看独眼龙脸色一变,他马上“呸”了两声,打自己的嘴巴。 “不不不,我是说,他以前确实是警察。锦城洪江区刑侦队的,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太子兄弟早就不干了,现在跟咱们是一路人,六哥生前很器重他的。” 末了,他怕独龙眼不信,又补充了一句。 “他还是丹月姐的男人!” 独龙眼听了没什么反应。 被反剪着双手失去自由的方圆圆,却是突然一僵。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看向黄何。 ……丹月姐的男人。 这句话,让方圆圆心里揪痛。 黄何不看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变化。 “呵呵!”独眼龙掂了掂手枪,“丹月……丹月的话就可信了吗?我还听到有人说,老六为什么被警察抄了底,就是丹月干的呢。” “不能啊!”秤砣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丹月姐是六哥最信任的人,她要是点水,六哥哪能活到那个时候……” “闭嘴!” 独龙眼一吼,秤砣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对。 他支吾着,满脸都是讨饶的表情。 “二哥,我不会说话,但我是个老实人……嘿嘿,你就放了我这一马吧?你看弟弟也是为了暗门,为了咱们兄弟自己……”秤砣说着,又指了指背后,“警察杀进基地,让我投降,我这是冒死出来给大哥送信的……” “编!你他妈接着编!”独龙眼没兴趣听。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黄何,“你说这个人不是警察?” 秤砣接上,“不是!以前是,现在不是。” 独龙眼哼了一声,突然拿枪指着方圆圆的太阳穴,使劲儿一戳。 “可我怎么觉得,他就是警察的卧底呢?” 方圆圆在他手枪的力量下,脑袋无力地一偏。 很痛!很被动!又耻辱!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黄何……没动,就像没有看见。 秤砣看看黄何,又看看独眼龙,心里早就已经不踏实。 黄何之前说的妞儿,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妞儿吧? 秤砣又一次觉得自己被人玩了。 可阴谋者到底是谁,他已经弄不明白。 而且,这个时候,他进退两难,哪怕黄何真的是卧室,他也只能咬死不承认了。 “二哥,我保证他不是——真的,这次要不是他,我们在别墅的时候,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啊……” “你他妈死在别墅里,咱们基地会暴露吗?”独眼龙大声骂。 “……不会。”秤砣吸气,“可你们也就见不到我了啊。” 独龙眼能被他气死,可能直接就气死了。 “傻逼!谁乐意见你?你被警察玩得团团转,还想带着警察去找大哥?你是嫌咱们命都太长了是吧?” “二哥……太子兄弟真的不是警察!” 秤砣急得一脑门汗,都想跪下来,帮黄何证实清白了。 “不是警察!呵!”独龙眼突然阴阴一笑,枪口托住方圆圆的下巴。 稍稍用力,方圆圆苍白的脸,就被他高高托了起来。 雪白的脖子,上面有被人掐过的红痕……非常刺眼。 黄何视线微微一眯。 独眼龙观察着他,斜一眼方圆圆,猛地抽出她嘴里的破布。 “小妹妹,你认识他吧?” 方圆圆不出声。 独眼龙笑了:“说说看,他是不是警察?嗯?” 方圆圆别开视线,不去看黄何。 呵!独眼龙捏住她的下巴,又把她拧回来,眼睛直对黄何的方向,“性子挺拧的,小野猫!我喜欢。这样好了,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们就放了你,怎么样?” 方圆圆目不斜视,看着山坡上一株随身摇摆的松树,“我是认识他。” “说说看!” “我的前男友,劈腿男!警察队伍里的叛徒,是不要脸的王八蛋!” “哟嗬!”独眼龙笑了,“你们这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当着老子的面演忠贞,唱双簧?” 方圆圆闭上眼,“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我去你妈的!给脸不要脸!” 独眼龙耐心用完,啪的一声,一个大耳刮子扇在方圆圆的脸上。 痛死了! 方圆圆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 白皙的皮肤上,全是红彤彤的指痕,但她咬着唇,努力强忍着…… 不哭,不难过!就当被狗咬了。 独眼龙受不了她那犟劲儿,使劲儿捏住她的脖子。 “你他妈说不说?” 方圆圆寻思一下,扯着嘴唇就笑了。 “问我干什么?你就当他是警察好了。他死不死给老娘没关系!你们这群王八蛋,只会欺负女人的王八蛋,有种你赶紧杀了他啊!他就是警察!他是活该进地狱的警察!” 骂得挺狠! 一双眼,更是毫不留情地剜着黄何。 那眸底的恨,几乎快要溢出眼眶了。 “他背叛了我,跟那个田丹月狼狈为奸——他就是该杀,就是警察,你们快杀了他!” 山风在呼啸,她在吼。 独眼龙没有出声阻止。 黄何静静看着她,也没有出声。 “杀了他啊!杀啊!” “把这个劈腿男给宰了啊!” 方圆圆像个疯子似的,脑袋疯狂的摆动着,呐喊。 “你们有本事欺负女人,看着真警察就犯怂了是吧?” “哈哈哈哈!”独眼龙见状,大笑起来,“好有脾气的小妞儿!老子见过的女人多了,这么烈的,少见!” 他色迷迷地看一眼方圆圆肿胀起来的脸颊,伸手捏了捏,嘴里啧啧两声。 “这细皮嫩肉的!可怜啦!没事,他不要你,我要你……” 说到这里,他嘴唇阴阴勾起,冷冷看向秤砣。 “你说他放着这样的女人不要,却跟田丹月混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这……这不是事出有因吗?”秤砣打圆场。 “是有因。他靠着田丹月接近老六呢!” “就算是,也情有可原嘛,对不对?”秤砣说:“他恨警察,要报复,要接近六哥,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图谋嘛。二哥,有时候,咱们也可以把人想得单纯一点!” “我放你娘的屁~!” “……” 秤砣哭丧着脸。 他已经把可以解释的话,都说一遍了。 卖惨也卖了,孙子也装了。 “太子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赶紧跟二哥解释啊!” 这一句话是他大声说的。 换到下一句话,他马上压低了嗓子。 “……不解释清楚,咱俩今天都得完蛋!” 第328章 ,让他破戒! 黄何嗯一声,望着独眼龙,慢慢开口,“你相信你旁边那个混蛋的话?” 大梁脸色一变,独眼龙却笑了,“不信他,难道还信你这个卧底?” 黄何眉毛动了动,表情不变,“该解释的话,刚才秤砣哥已经都说了。我没有别的解释,只有一句话——如果你今天把我搞死在这里,我那些兄弟,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顿了一下,他眯一下眼,目光掠过方圆圆。 “丹月那里,怕你也不好交代吧?!到时候,鱼死网破,还不是便宜了警方……” 周德全死后,多年打下的根基,全都落到了田丹月的手上。 黄何是田丹月的男人,独眼龙也是要掂量掂量的。 看他怔住,秤砣升起了希望。 “二哥,他说的是大实话啊!咱们不好跟丹月姐对着干的吧……大客户的啊……” “有道理!”独眼龙认同地点点头,突然一笑,侧过身拍了拍方圆圆的脸,“那就麻烦太子兄弟,亲自帮丹月把她这个情敌……给宰了吧?!” 宰了? 方圆圆心里一震。 当田丹月的名字一次次出现耳朵的时候,已经够虐了。 对方还让黄何亲自宰了自己…… 嗯,想一想,这场面有点悲壮。 如果他真的死在黄何的手上,算不算对这段爱情终于有了一个交代? 方圆圆看着黄何,目光无惧。 “你会杀我吗?” 黄何唇角一勾,“我没有杀过人。” 说完,他看着独眼龙,“入行以来,我手上还没有沾过血。二哥今天是想让我破个戒?” “哈哈哈哈!”独眼龙笑得很豪迈,露出一口大烟牙,“破戒!这个词用得不错,果然是干过警察的人!有意思,很有意思!只有破了戒,还算真正的入了行!” “……” 黄何凉凉的笑,不回答。 独眼龙又撺掇,“你放心!只要你亲自杀了这个女人!我就信你——大哥也肯定信你。” 杀了人,就背上了命案。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清白的办法。 独龙眼为自己的想法骄傲起来,脸上隐隐有一丝得意。 …… 半山腰上,风有些烈。 方圆圆睁着的双眼,被风吹得……不停流泪。 止不住的流泪,酸酸的,心不停往下坠落。 她看着黄何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向着她的方向,向着所有人。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 “好。我杀!”他绝决地说。 沉沉的声音,不带感情。 像一个方圆圆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 冷血,无情,就好像他们当初那些温暖的岁月从来不曾存在。 那些被窝里的絮絮低语,只是她一个人的甜梦。 “不管什么事!总得有第一次的。” 黄何慢声说着,又近了一步。 这时,他与方圆圆的距离,不过只有十步之遥。 太近了! 近得可以将对方看得很清楚。 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会错过。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场面一度凝滞。 独眼皮一群人,也罕见地没有说话。 喜欢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分场合。 他们等着看笑话,而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没有动静。 方圆圆脖子艰难地抬着,望着黄何,没有退缩。 “我还记得你以前追求我的时候,很真诚,很认真的……就像要跟我过一辈子似的。” 她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笑,听上去,更像呜咽。 黄何双唇紧抿着,不出声,又往前迈出一步。 抬起手上的枪,他指着她的眉心。 黑洞洞的枪口,就这样的距离,方圆圆可以看得很清楚。 心里刹那滑过的恐惧,不如疼痛来得惨烈。 她笑了,“不过,你抛弃我的时候,也很认真,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下,这让我面子里子都没了……” “其实,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跟你白头到老,但不管怎么说,心里总是残存了一分你是好人的想法。我觉得,哪怕是分手,你也不会做得太难看……” “结果你不是做得难看,而是刷新了我的三观,劈腿了还瞒着我,跟那个女人腻腻歪歪……” “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想到,你最后会那么绝决的。” 停顿着,她哽咽起来。 眼角的泪水,大滴大滴往下落。 “既然是渣男,为什么你不可以渣得更透彻一点?比如,假装很舍不得我,脚踏两只脚行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 方圆圆一句又一句地质问,声声如诉。 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脸。 “你连敷衍我都不愿意,头也不回的跟她去了——这么狠心的他,她看了,一定很开心吧?” 呜呜的风声,像方圆圆的哭泣。 很浅,很淡,很悲伤。 哪怕是大男人听了,也忍不住犯酸。 她呜咽,“我曾经愿意把整个世界拿出来与你分享,而你转过头,就把我当成了陌路……” 黄何皱着眉头,再次往前迈出一步,抬起的胳膊,僵直不变,枪支有力地指向她。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他凉薄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半分感情。 但他的眼,一直盯着她。 没动,没变。 方圆圆回视着这个自己拼尽了全力爱过的男人。 “如果今天没在这里遇到你,我肯定不会说这些,说了确实没什么用。” 她笑着说,加重语气。 “可这不是遇到了吗?” 她又笑了一声,一句比一句重。 “你不是还要亲手打死我吗?” 方圆圆责问着,泪水糊了脸,情绪让她的面部表情完全崩溃。 “老娘都要死了,你还不准我发泄发泄情绪呀!” 黄何手臂动了动:“……说完了?” “没有呢!”方圆圆怒视着他,满脸泪水,“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好女色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选择我。” 黄何:“……” 不说话。 他就看着她,不说话。 没有人催,他也不主动。 方圆圆继续哭诉,“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那个老女人走?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你只是为了利用她……你给我一个答案,我就算死了,也死得踏实,对不对?” 黄何嘴皮微微一动。 “她不是老女人,她只比我大一步。” 呵!方圆圆几乎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你他妈有病吧?” 女人的醋意一旦烧起来,可以毁天灭地。 她大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她?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哄哄我吗?” 黄何不说话。 方圆圆咆哮着,双腿拼命往前踢,像是恨不得踢死他。 “你这个王八蛋,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过你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的,你这个骗子!” 她越吼越大声。 黄何的眉心终于再次拧起,“人是会变的。” 方圆圆泪水哗哗流了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咬牙半天,最后还是只剩呜咽一片:“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 黄何沉吟着,别开脸去,“不记得了,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方圆圆咄咄逼人,“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他妈啥都不记得,那睡我的事,还记不记得?” “……” 现场,有人在低笑。 方圆圆泼辣的性子,让他们觉得好玩。 也是因为这一分好玩,他们有乐子,没那么急着动手。 黄何目光有些复杂,略略低眉沉思几秒,又看向方圆圆。 “前一天的黄何可能喜欢你,后一天的黄何也可能去喜欢别人。男人就这样……” 他视线忽而一转,看向独眼龙和秤砣,“在一群男人面前,说什么爱不爱的,会被人笑话。” “我就要死了,我还怕人笑话?”方圆圆哭得稀里哗啦,情绪像开闸的水,控制不住,“你是不是傻啊!你个神经病……” 这女人哭起来,实在让人受不了。 独眼龙不耐烦了,心里残存的八卦心也没有了。 “别他妈哭了!” 一个巴掌甩过去,方圆圆刚才受伤的脸,又挨了一下。 独眼龙对女人,显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完全就是一个暴力狂。 “好了,太子兄弟,你可以动手了!”独眼龙看着黄何,“我还是那句话,破了戒……才能证明你是自己人。要不然今天,恐怕你俩谁也走不出这座山了……” 不是他死,就是他们一起死。 这句话方圆圆听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清楚。 她哭得懵了头,伤心到了极点,对生死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 说难听点,想到黄何跟田丹月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样子,就算没人拿枪指着她的头,她都想要跳楼自杀了,又哪里会怕死? 她看着黄何淡定的面孔,咬碎了一口银牙。 “我知道你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不会放过我的。但我有最后一个请求。” 人之将死……最后的请求,让人很难拒绝。 黄何没出声,独眼龙也等着她说。 方圆圆吸了吸鼻子,赤红着眼,狼狈得不成样子,嗓子也哑了。 “你把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还给我!” 第329章 ,拼命一搏 生日礼物? 黄何目光一闪,没有动。 方圆圆直视着他,咬牙,“手机。那个手机!” 在兰桂香坊出事的那天,她买给他的。 黄何沉默一下,“可以。” 他冷淡的反应,让方圆圆的泪水,再次哗哗往下流,一边说,一边哽咽。 “要断就断个干干净净好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再有什么牵扯。我不想我买的东西,还放在你兜里,你还带着它给田丹月说话,用它给她发消息……这让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黄何不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来。 可方圆圆的双手是被反剪着的。 他要怎么给他? 独眼龙看了过来,目光有一抹冷色。 方圆圆却倔强而执拗,“拿过来,塞我兜里,我死也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女人在男人眼里,很多时候,也是难以理解的物种。 看黄何犹豫,独眼龙递了一个眼神,“还她就还她吧。一个手机而已,你是舍不得,准备留做纪念啦?” 黄何不多说了,“好。还你。” 他举枪的手慢慢放下,捏着手机,走向方圆圆。 “我不想杀你。” 当着独眼龙的面,他说得很真诚,脸上连一丝紧张都没有。 “但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不杀你,他们就不会相信我,然后杀了我。要么你死,要么我们一起死……二选一的话,这个选择题,相信都会做的……” “哈哈哈哈!”方圆圆笑得泪了起来,“所以,你心里其实毫无愧疚,只把这当成是一个权衡后的最优选择?” 黄何沉默。 半晌,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有愧疚的。很多。但我——更爱自己。” 更爱自己。 每个人都更爱自己。 “我懂。”方圆圆盯着他的目光里,一片痛色,“可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做鬼也不会!” “我不需要你原谅!” “……我都要死了,你还伤我!” 方圆圆幽幽说完,把眼一闭,泪水从双颊流下来。 那一张挂着泪水的脸,肿胀得像包子,又滑稽,又好笑,又有几分可怜。 “手机放我兜里,你……动手吧!” 她姿态绝决,视死如归,黄何面有难色,却没有犹豫,伸手就把手机塞往她的衣兜—— 似乎很无情。 似乎已下定了决心。 动作行动流水,却在手机塞入的那一瞬,突然带住方圆圆的腰一个旋转,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将她护在背后,手上的枪指在了独眼龙的眉心上。 “让他们都放下武器!” 黄何冷漠的声音,像催命的阎王。 下一秒,那枪口就仿佛要洞穿独龙眼的脑袋。 事发突然,不过眨眼之间。 独龙眼的惊慌只有一刹,变色的脸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亡命之徒,风险见过不少。 这里全是他的人,无数的枪指着黄何与方圆圆—— 他不用害怕。 “胆子很大嘛——”独眼龙冷笑着,伸手就要去拂额头上的枪。 “不要动!”黄何厉喝,退了一步,“再动一步,我们就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独眼龙重复一遍,看着面前的男女。 方圆圆的双手被绳子反剪在背面,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至于黄何—— 充血的眼,饱满而浓郁的杀气。 好像一个可以随时赴死的勇士。 他是认真的。 独眼龙心弦微微紧绷,眼一斜,“那我们打个赌——” 不给他说法的机会,黄何慢慢扣动扳机,“不要跟我比枪快!” 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终于吓住了独眼龙。 生命,往往就一线之隔。 “有话好好说……”独眼龙慢慢举起手! “不要乱动!”黄何冷声呵止。 一个常年面临危险的刑警,处理事情的临机决断力,是不容小觑的。 在黄何与独眼龙周旋说话的十来秒,他已经选好了绝佳的位置,将方圆圆护在身后,以一人面对众人,竟也游刃有余。 不怕死的人,有一种特殊的能量,让人看着害怕。 “二哥,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是你逼我的!” “哈!”独眼龙摸着下巴,笑得猖狂,“逼你又怎样?你以为今天,你们可以逃出去?” “我没想逃出去!”黄何微微抬枪,“但我至少可以——要你的命!” 砰! 声未落,枪已响。 黄何开枪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现场无数把枪指着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贸然开枪,完全出乎意料。 也正是这个意外,让他抢到了时间差—— 独眼龙中枪倒地的声音,惊住他手下的喽罗。 那一怔,或许就两秒,或者一秒…… 然而,他们准备开枪的时候,黄何已然做出反应,抱住方圆圆倏地转身,身影往坡下一跃,然后如同两个圆球似的,嗖嗖往下滚! “我操!” “这小子真不要命了!” 有人在吼。 “不好,有人在打暗枪~” 砰砰! 砰砰! 砰砰! 齐刷刷的枪声里,他们突然密林里有人。 就像节日里的鞭炮似的,枪声几乎把整座大山都震动了。 然而,黄何与方圆圆摔下陡坡的身影……已然不见。 “妈的!咱们被耍了!” “快追!把那瘪犊子给追回来!” “警察来了!别追了——” “先看看二哥!” “死了!一枪毙命!” “我操!” 一群人的惊叫声中,突然传来一声吼叫。 “警察为什么会出来在这里?” 群龙无首,众人慌乱起来。 这时,大梁冷静地指着秤砣,“是他把警察带来的,他是叛徒……如果不是他,警察找不到基地,也找不到暗门……” “放你娘的屁!你才是个大叛徒!” 秤砣对大梁积怨已久,话没说完已然举枪。 砰!砰! 两个人同时向对方开枪。 也同时中枪! 秤砣伤到了肩膀,大梁却是胸口中弹。 “你……”他举枪指着秤砣。 “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老子对你那么好!” 秤砣激动地冲过去,摇动着大梁。 “我……”他张了张嘴,瞪大的双眼突然翻白,嘴再也合不拢,那一句即将出口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嘭声倒了下去—— 警察来了,他们内乱了! 窝里斗的结果,往往最无法收拾。 权少腾带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乱像。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抱头蹲地——” 有人想抵抗,有人想逃跑。 没了头目,他们看样子都有些犹豫—— 白慕川从密林里飞速赶来,躲开一颗偷袭的子弹,闪身到石后。 “杀!” 一个字,让权少腾震了震。 他一边开枪还击,一边靠近白慕川,压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杀!”白慕川冷声说,“一个都不留!除了大梁——” 大梁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从西市开始,就是他游走在警方和暗门之间……如今看来,受第三方指使的人,就是他! 然而,权少腾的枪刚刚举起,就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 “……好像死了。” “什么?”白慕川目光如炬,扫一眼,脸色铁青,“妈的!” “已经被人宰了!” “靠!”白慕川眉心一蹙,骂了一句,“老五,这里交给你,我去救人!” “好!” 白慕川躲在石头后面,补充了弹药,走到陡坡边,看了一眼刚才黄何与方圆圆滚下去的密林荒草,头皮隐隐发麻—— “这哥们儿,真敢啊!” “……我反正是不懂。”权少腾斜了一眼,“为了女人,命都不要!不是傻就是蠢。” “……傻和蠢一个意思。” 白慕川怼他一句,拨开树丛看了看情况,回头招呼赛里木。 “找几个人,跟我下去救人。剩下的人,听权队指挥!” “是!” —— 黄何行事向来沉稳,不是冲动的人。 那陡坡边悲壮的纵身一跳,当然是他提前权衡好的。 不跳肯定会中枪…… 中枪的存活率高,还是滚下陡坡? 他选择了后者。 白慕川他们从后面摸过来,他其实并没有看见——但两个人相识那么久,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离开基地的时候,从背后的枪声就可以判断出距离。 白慕川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赶上来,也基本可以估算。 当然,那千钧一发调转的枪头,也是一场豪赌。 如果赌输了——他没命,方圆圆也得死。 但,那一瞬间他做出这个决定。 当他的手接触到方圆圆颤抖的身体,发现独眼龙又过余自信时,他准备拼命一搏。 向死而生,才有机会。 要不然就算白慕川赶到,他们依旧受人胁迫…… 那会让他很不爽!很不爽! 如今逃出生天,至少……都还活着。 黄何看一眼怀里的女人,紧张地问:“圆圆,有没有伤到哪里?” 方圆圆压在他的身上,泪珠子又不争气的往下落。 想说点什么,可鼻子吸了好几次,愣是没说出来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有伤到哪里吗?”黄何瞥一眼她,似乎想要查看一下,但他的动作没有做完,又躺了下去,大口喘着气,“我这……动不了,再动一下,我怕再往下滚就真的没命了。你哪里痛?说说!” 第330章 ,言情小说都不敢写 “没有。哪里都不痛。” 方圆圆看着他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擦伤,眼泪掉到他的脸上,哽咽不止。 “那是吓倒了吧?”黄何艰难地抬手,为她捻去头上的杂草。 “我不怕,我也不痛——不,我心痛。”方圆圆嗓子哑,说话上气接不上下气,抽抽啜啜的,特别小女人,“你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会那么大的胆子……你知道多危险吗?如果他们开枪了……你会死的……” “他们不敢的。”黄何受伤的嘴,咧开一丝笑,看起来有点滑稽,“我敢赌命!他们不敢赌他们老大的命!不敢轻易开枪……” “呜呜……你还笑!还笑得出来!”方圆圆热泪盈眶。 看着黄何狼狈的样子,满腔的怨慨又都散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有女人了吗?为什么还愿意为了我拼命?” 她吸着鼻子问,委委屈屈,声音听着说不出的可怜。 黄何想安慰她,可吸一口气,浑身都疼。 刚才滚下来时,他把方圆圆护着,没有顾上自己。 这会儿她在身上动,他的身体像散了架似的。 他停顿几秒,缓过来了,才又朝她笑。 “你这个女人,怎么不讲道理?我救了你,你还凶我!” “不许扯开话题!”方圆圆其实也受了伤,不过身上的伤,哪有被黄何舍命相救的甜头来得刻骨? 她皱着包子脸,“我想知道,我要你说。” 黄何一叹,目光复杂地变幻,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我对你的心意怎样,你应该是明白的……在你说起那些的时候,你就是知道了的,对不对?要不然,你也不会故意让我把手机还给你了……” 方圆圆破涕为笑,“原来你都看出来了?” 黄何:“嗯。你那点小把戏,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方圆圆心里又酸又甜,猛吸鼻子,目光幽幽怨怨的。 “不算是什么小把戏。我心里其实想过的,你哪怕已经不喜欢我了,也不至于会亲手要我的命……咱们好歹是睡过一个被窝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你的……所以,你同意杀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起猫腻了……” “呵!”黄何被她逗笑,“真的这么相信我?” “当然!你如果不同意杀我,我也许就真的灰心了,彻底相信你不爱我了……” 就算不爱了,他也不会伤害。 这是方圆圆对黄何这个她爱过的男人……最大的懂得。 黄何看她笑起来,也满脸是笑,“我以为我演得很好呢,唉!” “是演得很好啊!他们不都信了吗?”方圆圆皱着鼻子看他,“不过,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那种外表看着特老实,其实揣着一肚子坏水的男人!” “……” 黄何有点好笑。 这样的方圆圆,每一句话都能落入他的心,让他感觉到温暖,亲切……那种感受,不仅仅是爱人,好像还是亲人……隔了这么的时光,两个人也没有变得生疏,依旧可以看透对方,了解对方…… 他隐隐有些冲动。 很想狠狠抱住她,亲她…… 可他只能看着她的脸,不能动,不敢动。 “你干嘛?”方圆圆被他看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嘛也干不了。”黄何依笑非笑。 看她的目光,更加贪婪,满带眷恋。 方圆圆:“……” 四目相对,一颗心,也是怦怦乱跳。 分别这么久,哪有这样的机会与他拥抱? 又哪来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对方—— 劫后重生。 两个人都有很多话。 方圆圆怕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 而黄何,内心却是充满了感动。 “圆圆。”他突然一叹。 “嗯?”方圆圆看着他,眨眼。 “你就没想过,如果猜错了呢?”他问。 猜错了?方圆圆眼珠子慢慢转了一圈,“我有想过——” 拖着嗓子,她看了黄何许久,才慢慢继续:“如果猜错了,那就是我该死——被一个男人抛弃了,还相信对方会救自己,那死了也不值得同情!也为了下辈子投胎长个记性,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了。” “……” 耳朵里,有风。 山风本来是烈的。 可这一刻,竟也轻柔起来。 黄何目光有些热,也许是伤情影响,看着渐渐迷离,“其实我没有花言巧语。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 嗯。当初的他,当初的她。 谁又不认真呢? 方圆圆是相信他的。 可咀嚼着这句话,委屈与酸楚又一次袭上心来。 “这个时候哄我,又有什么用?你对我是认真的,对那个田丹月呢,就是不认真的吗?” “唉!”黄何长长一叹,“傻姑娘,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方圆圆人如其名,两只眼睛圆圆的,乌黑的,是一个有些可爱的小胖砸。 “看出什么?” 黄何目光复杂,吸口气,“我是卧底!” 呃!之前咬死都不肯承认。 现在,为什么突然就承认得这么爽快了? 方圆圆大惑不解,“真的?” “真的。” “那你都瞒我那么久了?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因为……我刚才暴露了。”黄何目光有些深,那一抹纠结的情绪,方圆圆完全看不懂,“就在刚刚,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卧底了啊,傻姑娘!” ……是吗? ……她还以为可以解释成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方圆圆无声地看着他,突然有点难过。 这个卧底做得不容易的,那么久了,他挨了这么多苦日子…… 结果为了救她,说暴露就暴露了…… 方圆圆眉头打结,“会怎样?” 黄何挑挑眉,没回答。 她以为他没听懂,又追问:“我是说,组织上会给你处分吗?” “……”黄何沉默。 过了几秒,他又笑了,“没那么严重!只是没有完成任务而已。谁都有工作失误的时候,不会有事的。” 他说得轻松,方圆圆却心有余悸。 因为她想到了锦城的时候,黄何那一次看守所之灾。 “那次是意外。不要为我担心。”黄何看透了她,安慰着一笑,然后眉心皱了皱,望着头顶的天空,“你再坚持一下,不要动弹,白慕川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方圆圆头往外探了一下。 “这里好高……他能找到我们吗?” “能的。”黄何朝她微笑,“一定能的。” 他的笑容太灿烂了。 方圆圆一开始也跟着笑,没心没肺地笑。 可笑着笑着,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黄何的脸太白,纸片人一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像滚豆子似的浮出来,像是在艰难地承受着什么痛苦…… 他本来就瘦,这样子更让人心痛。 方圆圆心里一酸,“黄黄,是不是很痛?” “还好……” “能坚持吗?” “能的……”黄何的声音,有些虚弱,“你不要动,小心会掉下去……” “我不动,我不动!”方圆圆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黄何,突然又仰着脖子,对着空寂的天空大声喊叫。 “小白警官!” “我们在这里!” “快来救我们啊!” “……” 白慕川和赛里木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两个人从陡坡上的平台“解救”下来的。 不得不说,黄何胆儿是真肥。 那个陡坡树丛荒草,枝条横生,可坡度太大,是真正要人命的。 而且,在他们停留的那个小平台的下方,就是实实在在的万丈悬崖…… 差那么一丢丢! 如果不是黄何几次抓住坡上的植物阻挡身体下坠,最后落在那个狭窄的平台上,两个人哪里还有命在? “你俩没有粉身碎骨,化蝶双飞,真是厉害了!” 白慕川查看了一下黄何的伤情,调侃一句,又冷了面孔。 “你这次,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黄何:“……” 从白慕川赶到现场,他就一直没有说话。 心里有愧,不明确白慕川的态度,他不敢说话。 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小白警官这个“刮目相看”,不是褒义。 黄何吸吸气,先给他一个深深的道歉眼神,虚着嗓子说,“是我……自作主张了。” “哼!”白慕川神色冷峻,显然还没有消息,“你还知道啊?不是自作主张,是你破坏了全盘的计划。” “知道……”黄何身体僵硬,态度老实,“但我……没得选择。” 还是那句话,没得选择…… 当时白慕川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得选择。 现在,终于知道了。 白慕川瞥一眼靠在路边树上,专心等待救援车辆的方圆圆,眼睛虚眯。 “不是没得选择,我觉得你选择得很好嘛!” 又是一句意味不明的“表扬”,黄何听得头皮都麻了。 “老大,你就别讽刺我了!” “我没有讽刺你。”白慕川抬头看一眼高高的山峦,冷笑,“为爱,放弃计划,孤身一人潜入狼窝,再为爱,在悬崖边纵身一跳……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第331章 ,搞砸到了吗? “……” 黄何不吭声了,受伤的双颊滚烫,有一点刺痛。 “惭愧了?!”白慕川哼声,压低了嗓子。 “……有点。”黄何咳嗽两声,震得浑身疼痛,但还是实事求实地说,“是我的问题!” 这里没有外人,不怕丢人。 于是,白慕川给了他一句呵呵,然后懒洋洋地笑。 “惭愧什么?多英雄啊!多有男友力……” “……”男友力都来了。 黄何瞥了白慕川一眼,身上更痛了。 他跟白慕川认识那么久,知道他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 这一次,确实是他的擅自行动,一次次让白慕川措手不及。 而且……追根溯源,是为了一个女人。 从组织纪律来说,他……错得离谱! “对不起!”黄何再一次诚恳地认错,“布局了这么久,我好不容易才摸到对方的边儿……结果事情被我搞砸了!” “你是想回警队了吧?”白慕川反问。 黄何一怔,嘴皮动了动,“想是想的……” 怎么会不想呢?堂堂正正地穿上警服,堂堂正正的拔枪抓人。 走到哪里,都是形象伟光正的身份,而不是像一个过街老鼠似的,永远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随时随地防备着突发状况,每一天起来,神经都是紧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是想回去!但这次任务没有完成,我……” 黄何余光扫过远远坐着的方圆圆,放低了嗓子。 “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发生了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再想做卧底已是不可能了…… 这也就代表,之前他们全部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能不能回警队,就看上级怎么为他这次的行动定性了。 沉默。 好一会,冷风送来白慕川的声音。 “今天的事,没有人会知道……” 嗯?黄何心里一窒,愣了愣,看着他说不出话。 白慕川凉凉地补充,“毒犯胁持人质,抗拒抓捕,暴力袭警……全部击毙!” 全部击毙! 黄何脊背凉涔涔的。 身上的伤痛,好像突然加剧了。 “多少人?”他问。 “独眼龙手底下……大概十来个吧。” 他抬头望向那密林深处,又慢慢回头看向白慕川。 “明白了……” “明白个屁!”白慕川说到他,就有火气,“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再等安排!” “嗯!”黄何低下头,老实了。 白慕川看他这样,叹一口气,把悬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方圆圆被绑架,是谁通知你的?” “……只知道是暗门的人。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现在反应过来了,应该就是大梁,八九不离十,那家伙……死了吗?” “死了。” 黄何略带失望。 “审他一下,肯定能吐出不少东西……可惜了。” 可惜又有什么办法? 白慕川:“我已经让人调查他的背景了。” 黄何点头,“希望有所收获。” 白慕川沉默一下,又看过来,“他当时找你,什么情况?” 黄何:“我按对方的要求,进入秃鹰嘴,在秤砣那里表明了身份。结果却发现,秤砣并不知道方圆圆被绑架的事情。当时我就怀疑秤砣身边出了内鬼……” 黄何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才望定白慕川的眼睛,“你发现了吗?秤砣也是个炮灰!” “嗯。”白慕川点头,“不仅秤砣!还有大梁,暗门那些人,全是炮灰!” “我们也一样!”黄何苦笑一下,又咳嗽了两声,震得身上疼痛,赶紧拿手抚着胸口,又叹一口气,拧起眉头,“但那个人到底是谁,又知道多少事,真不好猜……还有,他绑架圆圆,到底是为了试探我,还是为了利用我们?” “两者都有吧。”白慕川说:“不过。暗门这个毒瘤,早就该铲除了!呵,按向晚的说法,那个人自视甚高,说不定还有很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说不定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借警察的手,替天行道呢?” “哈!”黄何被他逗笑,“很乐观的想法!那他,算现代大侠吗?” “哼!算个屁!就算暗门该死,那121案那些人呢?” “仔细一想,每个人都有自身的污点!也许在那个人眼里,这些人全是该死之人……” “嗯!”白慕川突然转头看着他,“那方圆圆,招他惹他了?” “……” 黄何哑口无言了。 就算那些人该死,方圆圆也是无辜的。 不过,方圆圆还活着啊! 最后这句,黄何没敢说出来怼白慕川的观点,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秃鹰嘴那个基地仓库,你去看了吗?” “还没来得及!已经通知缉毒队的同志了,他们马上就会赶到秃鹰嘴。干这个,还是他们专业!” “嗯。”黄何瞥他一眼,不再多说。 这么大的功劳,白慕川拱手就让给了别人。 一个单纯为了破案而破案的警察,他是不愿意接受那么多暴光度的。 媒体的宣传,过度报道与夸赞,很多时候,都是对他们的一种伤害。 在他们与“幕后人”的数次交锋中,白慕川最吃亏的地方就在于——他在明处,而对方在暗处。 人家对他一清二楚,他的动向很难掩瞒。 而对方是谁,他们都不知道,如同浑水里摸鱼…… 这不,好不容易借着黄何的案子,让他成功脱离警队,从明处转为暗处…… 结果又被人给拎了出来。 “都是我一时冲动!没有顾全大局。” 刚才他调转枪头的时候,如果再晚一下,白慕川来解救了方圆圆,他就不用暴露了…… 往往是那一秒的决定,就扭转了全局。 黄何越说越惭愧,再一次道歉后,又忍不住幽幽一叹。 “干警察这么多年,我最大的感触就是……做好人,真的比做坏人难多了。” 最难的地方就是,永远说不服自己那颗心。 “别想了!好好养伤吧!”白慕川唏嘘一声,深深看他,“邪不胜正,早晚而已!”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嗯。” “去吧!” 两辆救护车和几辆警车缓缓驶了过来。 这里的公路,太考验司机技术……他们一路过来,走得相当慢。 车在公路上斜斜歪歪的停下,白慕川走到前面,和带队的警察交流了几句情况。 从山上抬下来的几个伤员,都被抬上了第一辆救护车。 黄何的伤情最为严重,两个人把他放在担架,推上了第二辆救护车。 这是白慕川特地安排的,他没有让黄何与任何人接触。然后又走到车前,特地交代了一句,“这个是重点保护对象!绝对不能让他缺胳膊断腿的,知道吗?” 这个形容,把小护士都逗笑了。 “放心吧,看这样子,少不了的!” 方圆圆也受了伤,但远不如黄何伤得严重,身上的伤主要是软组织擦伤与碰撞…… 当她知道向晚就在无名村的时候,她是很想过去看向晚的。 但黄何要去医院,她又想去陪黄何……毕竟这么久不在一起,她太舍不得与他相聚的时光…… 而且,她心里有一个小梗,没有问他。 不敢问他。 害怕问他。 紧张得都没有出口。 那就是——他跟田丹月到底是假戏还是真情? 白慕川回头,就看到了一脸纠结的方圆圆。 愣一下,他招了招手,“上车啊?” 方圆圆慢慢走过来,咬着唇,“向晚,伤得不重吧?” 白慕川上下打量她一眼,“跟你差不多吧!” 哦,好含糊有回答。 方圆圆沉吟一下,“那我就不去看她了,你记得告诉她,我来过……” 来过?白慕川想到她“来过的方式”,突然有一点好笑。 “行!快点去吧!黄何在等你。” 不是黄何在等,医护人员都在等。 方圆圆轻轻点头,转身走向救护车。 这时,白慕川却又多叮嘱了一句,“这段时间,你好好陪他。” 嗯? 为什么要着重强调是“这段时间”? 方圆圆回头看着白慕川凝重的目光,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 但救护车司机摁了一下喇叭,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不好再耽搁。 “我走了!” 白慕川摆手,“照顾好他!” …… 救护车开走了。 这一次任务终是迎来了曝光。 代价,也是巨大的。 他们端掉了一个盘踞南木的黑恶团伙,却搭上了好几个人。 唐元初刚刚被送到西市医院,命悬一线。 黄何全身多处骨折,想要痊愈,至少也得两三个月。 还有屠亮,以及那些受到自然疫源感染的人…… 剩下的一地的烂摊子,都得去收拾。 肩膀上的责任太沉重。 事发这么久,他发现自己都顾得上好好照顾向晚。 …… 第332章 ,一会热血一会丧 无名村没有信号,无法与她通讯。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不知道向晚的情况。 但他原本是准备把无名村当成“大后方”,要在那里与暗门打持久战的,因此,在无名村留下了不少警力,还有程正在,他对向晚的安危,还是放心的。 只是,想到她的腿伤,会有一点心痛。 ……她醒来没有看到他,会不会生气? 白慕川想到向晚,目光怔忡! 这会儿,权少腾还在上面处理秃鹰嘴的事件后续。 按说,他应该马上赶过去与权少腾并肩作战的…… 可他心里突然就涌起了那么一股难以抑止的冲动。 想去看看她。 哪怕只看一眼,问候一声好。 在这一场战斗里,九死一生的又何止黄何与方圆圆? 他们不也一样吗?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与她阴阳相隔…… 如果他没有躲开刚才那些子弹,那他都来不及为她留下一句遗言吧? 白慕川突然有点心绪不宁。 一颗心,怦怦乱跳。 莫名地,有一点发慌。 一种从未有过的急切主宰了他。 “那个……同志,我要去一趟无名村!麻烦你送我一下!” 白慕川把其他人安排去跟权少腾汇合,自己要了一辆警用越野,带着赛里木绕路直奔无名村。 这个地方离无名村有几十里路,道路尤其难走。 但此刻,去见向晚的心情,让他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汽车行驶在山路上,白慕川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稍稍放松。 ……就像,偷偷去私会阔别已久的爱人。 这种情怀,在白慕川身上是罕见的。 少年心事,少年时不曾有,如今竟是抗拒不了…… “老大,你在笑什么呢?”赛里木坐在副驾上,偏过头来看他。 他有笑吗? 白慕川慢慢沉下面孔,敛住表情看他。 “呃……难道我眼花了?” 赛里木揉了一下眼睛,放弃了跟白慕川对视。 “好吧!没有笑……可怎么我叫你,都没反应呢?” 白慕川想到向晚的时候,是在笑的。 只不过,他自己都没发现那无意识的表情。 “傻小子!”白慕川骂咧一句,笑着问赛里木,“叫我有事?” “……哇,老大,你又笑了!样子好慈祥哦!”赛里木好久没见白慕川笑了,大惊小怪。 可……慈祥这个词,合适吗? “你汉语说得这么烂,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特招的啊?”赛里木理所当然,拍了拍自己那个仿佛装着聚宝盆的背包,“教授说,我是特殊人才!” “呵!是挺特殊的!” 白慕川黑着脸扫他一眼,赛里木却没看出来脸色,继续说了起来。 “这一趟任务,我感觉好心累啊!老大,我加入重案一号的时候,是觉得好炫酷,好刺激,还可以跟同学吹牛逼,没事发个朋友圈,也很装逼的对不对?可是现在发现,一点都不炫酷,不牛逼……而且,也不适合装逼!” 赛里木的声音,越说越小。 到最后,几乎掩入了车窗外的风声里。 “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死人……” 他又嘀咕了一句,心绪愈发地乱。 白慕川没有回答。 等汽车转过那一道陡峭的半山弯道,才慢慢开口。 “年轻人,想法就是多……一会热血一会丧!” 赛里木:“……” “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赛里木看着他老气横秋的表情,突然一怔,“白队,你三十几了?” 白慕川手微微一抖,觉得胳膊上的伤口抽痛。 嗯,一定是被这傻子气的! 斜过眼,他问赛里木,“汉语不好,眼神儿也不好吧你?” 呃!赛里木看看白慕川没有刮的胡子,撇了一下嘴。 “……难道我又看走眼了?你还是个二十多岁的骚年?” 白慕川:“……”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后视镜。 那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双眼赤红,眉目带伤,脸色青白……好一个有忧郁美的沧桑大叔。 这两天是被折腾得够呛。 白慕川抹了一把脸,“男人的成熟美!你不懂!” …… 被赛里木给挤兑了颜值,一向以帅气闻名的小白警官,内心有一丢丢的纠结。 去无名村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寻思着,要不要先洗一把脸,收拾收拾再去看向晚? 然而,还没有进村子呢,他就知道——不用麻烦了。 整个无名村鸡飞狗跳,汽车还没有靠近,就能听到喊声。 白慕川放松的情绪,再一次紧绷起来。 “开快一点!” …… 看到有警车驶入村子,一群人就过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程正。 他看到白慕川,稍稍一愣,抢在前面奔过来。 “你来了!?” 这一声问候,古怪得连赛里木都发现了异常。 程正可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他跟白慕川相处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不怎么搭理对方的。 这么热情地迎接是为了啥? 赛里木看一眼远处匆忙奔走的人,隐隐想到了什么…… 然后,就听白慕川问:“是不是向晚出事了?” 只有向晚出事,万年冰川脸的程正,大概才会花容失色……不,面如厉鬼吧? 果然,赛里木猜对了。 程正一听白慕川询问,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我们刚刚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不见了。 白慕川推开车门的手,突然无力。 下地时,双腿也突然发麻。 一颗心如坠冰水,就像丧失了力气。 胳膊中弹的时候,他没有这样。 在密林里九死一生的时候,也没有这样。 眼看都胜利了,却发生了这样的逆转,让他措手不及——强撑了这么久的精气神,突然被击垮。 他双眼恶狠狠地看着程正,“到底怎么回事?” 程正沉默。 好半晌,在白慕川的目光逼视里,沉声道歉。 “对不起,我们为了救程馨,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其实丽玛、谢绾绾、方圆圆这些人的分量,其实远远不如向晚啊…… 她们都出事了,怎么能放过向晚? …… 程馨是跟着哈桑他们入村的。 来了之后,她忙前忙后地帮着跑腿,然后就没有离开。 白慕川想到向晚的伤,觉得留一个女人在这里也好。 比如,为了帮向晚换那一身湿衣服,他厚着脸皮让一个七十岁的大妈,折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解决…… 那他离开之后呢?找不到女的帮忙怎么办?总不能“劳烦”程正自己动手吧。 白慕川认为程馨可以帮程正打个下手,稍微照顾一下向晚,顺便也解决一些男性不方便解决的事情…… 他知道程馨有点大小姐脾气,但好歹也是个警察,不会干太离谱的事。 然而…… 他料错了。 在程正面前的程馨,更容易使性子。 早上,程馨跟向晚吵了一架,气得跑了出去,好久都没有回来。 程正带了一个武警战士出去找她,结果发现了一队押送货物的赶马人。 南木这个地方,交通不那么便利。 很多时候,运输还靠原始的马匹。 那一群赶马人牵着马走在野地里,不知道要去哪里,程馨就被他们丢在马背上驮着。 对方有二十多个人,手上有火枪,有马刀。 程正不敢贸然行动,让那个武警战士回村叫人,自己一路尾随……等人员到达时,再施以援救,顺便抓捕。 哪儿会知道,等他们把程馨救回来之后,却发现村子里——人去楼空。 不仅向晚不见了,她借住的那户主人家,为她换衣服那个七十岁的老婆婆……死在了她家的屋子背后。 …… 听完程正的讲述,白慕川牙齿咬紧。 “你把她一个人留在村里?” “不是一个人。”程正说,“房子外面留了几个人值勤,但因为向晚是女的,他们没有进屋,只能在外面警戒……” “那人怎么丢的?”白慕川冷冽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而程正,也罕见的不停在他面前服软。 “她应该是从窗户被人弄走的……” 白慕川抚着受伤的胳膊,觉得这一刻特别痛。 他没有再问程正什么,而是直接冲入了那个房间。 人去楼空。 用这个词形容,再好不过了。 向晚的东西还留在房间里,那个进了水的手机,就丢在床上。 小小的窗户,此刻大开着,窗台上有脚印,还有一丝拉扯时被刮掉的衣料…… 是向晚身上那件大花布的衣服…… 呼呼的寒风,如若呜咽。 白慕川沉着脸走进去,将手探入被窝。 ……还是温的! 大开的窗户,冷风一直在吹,被窝还没有冷。 “人刚被带走不久!追!” 据白慕川判断,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可就是这短短的二十分钟,却让他与向晚失之交臂。 他不会知道,向晚是眼睁睁看着他的汽车驶入村子的。只不过那时,她被人丢在马背上,无法喊叫,无法动弹,只能绝望地瞪大双眼,任人带走…… ~ 第333章 ,遇上一个神经病 天色暗得如同一块用脏的抹布。 山林里的马匹响着驼铃的声音。 走得不紧不慢,悠扬万分。 刚才村子里那尖锐的汽笛,越来越远。 向晚想着白慕川发现自己失踪的样子,脑子里渐渐有些恍惚,胃里像火灼一样难受。 她是被马儿驮着走的,胃就顶在马鞍上,胀胀的难受,大腿上的伤,不碰到的时候还好,一碰就痛得钻心,恨不得去死…… 这样的折磨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渐暗下。 等马儿终于停下来时,她都快吐了。 “下来吧你!” 粗声粗气的吼声里,她被人像一块破布似的拖倒在地上。 向晚摔了个头昏眼花,等撑着疼痛的手掌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呕吐! 头昏,眼花,胃里泛酸,直往上涌。 她顾不得那许多了,“呕……” 那个来拖她的男人,被吐了一个裤腿! “我操!” “……抱歉!” 向晚换个姿势,继续吐。 这一回是憋得太久,她趴在那里,把今天喝的稀粥,吃的煎蛋都吐了个一干二净,胃里都清空了…… “呕……呕……” 她以为会有人来揍她。 结果,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来理会她。 就连那个被她喷了秽物的倒霉蛋,也骂咧着走了。 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由着她吐…… 好一会儿,向晚胃里的灼烧感慢慢褪去,她才慢慢回头。 “麻烦了,要张纸……” 这要求…… 几个绑他来的男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呃!不好意思!”向晚识时务者为俊杰,冲他们一家,“忘了我们是绑匪和肉票的关系!” “……” 这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嗯,向晚是故意搞笑的。 获得绑匪好感,也是减轻被伤害机率的一种办法…… 她寻思着,余光扫着四周的环境。 这……好像在一个山上? 风烈,刺耳的风声,把耳窝都吹胀了。 这……环境,有点怪呢? 入目的建筑,让向晚微微一怔。 这里居然是一个寺庙……或者是道馆? 向晚对这个没有研究,单看外形像极了,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寺庙还是道馆,更觉得对方把她绑到这里来,实在是太……太亵渎神灵了。 也不怕菩萨生气! 不过,这地方很破旧了。 房子破破烂烂,菩萨怕是许久没有享受过香火了。 有可能,菩萨们早就外出化缘混温饱去了,顾不上庙里这等人间小事…… “好些了吗?”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纸。 白生生的,在这个环境里看着,竟有些感动得泪目。 “谢谢!”向晚接过。 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居高临下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向晚激灵灵回头,“你是……” 那个人是侧面的房子里走出来的,就他一个人,负着手,迎风而立。 让向晚吃惊的,他、居、然——穿了一身白色道袍! 白色道袍迎风飘飘,竟有几分仙气……而他那一张脸,却是强烈的反差,如同地狱来索命的无常…… 是的,他戴了一个面具。 很精致的面具。 类型有一点像川剧变脸使用的道具。 只不过,面具上的五官凶神恶煞,与那一袭白衣的道袍,形成了完美的冲撞与对比…… 太博眼球了! 向晚至少有五秒都回不过神来—— 直愣愣地看着,也不觉得害怕。 有时候,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当发现没有出路的时候,她反而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至少要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不是? 她不想这样跟人家对话,慢慢站直了腰肩,正面迎上他。 “现在犯罪分子,都流行cosplay了?” “cosplay?”那男人一笑,英文发音竟然纯正标准。 嗯,至少比向晚标准。 还有,他嗓音里浓浓的熟悉感,让向晚一时有点恍惚。 “亲,我们似乎认识?” 亲?这个称呼,又是让对方一怔。 “你可真是有趣!我都不舍得你死了!” “原来你是想让我死啊?”向晚扯着嘴笑了笑,突然又皱眉,“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的话,我认为你把方向搞错了……要杀我,是最简单不过的事,绕这么大的圈子,牵扯这么多的人,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 “不会!”那男人轻笑,“人生本就无趣,有人陪着我玩乐,求之不得呢!” 这么文绉绉的端着说话,不累么? 向晚鸡皮疙瘩冒了一下,勾着嘴角轻笑,“果然时代变了,现在的犯罪分子,一个比一个有文化,高级!” 那男人既不还嘴,也不动弹,一双眼睛隔着面具,像隔了千山万水看向晚注视。 这一次,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了。 向晚心里慌,但不肯怂。 她淡定地回视着他,余光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脑子不停在转,寻思有没有机会逃跑…… 在她的身边,除了那个面具男,还有五六个男人,是从无名村把她带出来的人。 从他们骑马走的时间来推测距离,这个地方离无民村,大概就二三十里路吧? 他们来的时候,全程没有走大道,路过处全是山林小道,白慕川只怕很难第一时间追来…… 而且,在这里喊“救命”,怕也是没什么用吧? 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人? “你在想什么呢?”那男人突然走过来,低头认真看向晚的脸,笑得轻柔,“在想怎么对付我?还是在想……你那个小情郎什么时候来救你?” “……” 小情郎? 阴森森的感觉。 男人的距离近了。 向晚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一怔。 “你是……孟炽?” “……” 向晚不敢确定,问得很小声。 如果是孟炽的话,那人设转变也实在太快,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对方听到这个名字,却停下了脚步。 半晌,他托了一下面具,“我不是孟炽。不过,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怪不得声音这么熟悉! 再一仔细听,果然就是孟炽的声音! 原来杀人的是他……? 难道121的幕后主使……也是他? 向晚的心,突然怦怦乱跳。 想到与孟炽的几次交道与碰撞,她的心悬了起来。 “孟总这话……我听不太懂?” “……我也不懂。嗯,那这样……为了称呼方便,你就叫我孟炽吧。” 孟炽莫名回了一句,那张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一暗。 转而,他又望着向晚笑了,“不过,我是谁有什么关系吗?没有关系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是谁不知道,人生繁华,短短数十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恕罪……” 什么鬼? 向晚听了个云里雾里。 难不成这孟炽是个神经病啊? “我有什么罪?” “原罪。” “……”有病吧! 孟炽看一眼她背后的两个男人,“愣着干什么吗?快把向女士请进去!” “……请!” 两个下属的表情,也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不过,他们不得不陪着演戏…… 向晚看着这几个人,内心有一万个问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遇上有文化的犯罪分子,没有暴力伤害,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 被“请”进了屋里,向晚才发现刚才的猜测都不对。 不是寺庙,也不是道观。 门楣上,有三个颜色褪败的字。 “问心庵!” 去!原来是个尼姑庵! 牌匾上的字,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 除了这三个大字还依稀可见,两侧的楹联早已看不清楚。 里面是一个破败的院子,院里荒草丛生,乍一看,像是没人居住, 可再往里走,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却是收拾出来的。 好会伪装啊! 怕是山下的人,都不知道这庵堂里有人吧? 孟炽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一身白色的汉服道袍飘飘若仙,配上他非常加分的身材,像演电视剧似的——当然,前提是不看他那张脸。 “向女士,请坐!”孟炽摊了摊手,自己率先坐在一个木质的椅子上。 向晚看了一下,房间就四张椅子,中间一个桌子。 陈设摆放有一点像古装剧的拍摄地。 向晚拉了拉椅子,慢吞吞坐下,瞥了孟炽一眼。 “你不会是最近拍片子拍多了,走火入魔了吧?” “嗯?”孟炽面具后的脸,似乎在笑,可有那一张诡异的面具存在,他每一个动作呈现给向晚的,都只有阴森的冷气,“向女士,你很幽默!” “……” 幽默就有鬼了! 向晚:“我期待着你给我揭开谜团!” 孟炽低头看着手机,闻言一怔,猛地抬头。 这一次审视向晚的时间,有点长。 向晚没有慌乱,“我相信你带我来,除了叫我死,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要不然,你也用不着浪费时间,对吧?孟总是做大生意的人。” 孟炽:“你很聪明!” 向晚内心一片焦灼,对任何赞美都无动于衷,“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彼此不耽误!” 孟炽考虑一下,“你真的不怕死?” 向晚不正面回答他,只是轻笑,“你刚说了,还舍不得我死。我想,我活着肯定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孟炽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么聪慧的女子……” “……”向晚不解。 一秒后,听孟炽又叹。 “我带你来,只是想让你死而已。” “……” 第334章 ,诛?不诛! 向晚的身体不由打个哆嗦。 心脏也咯噔一下,沉入了谷底。 难道说……她猜错了? “不过——”孟炽拖长了嗓子,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的,“我不想你死得太平凡……” 不死得平凡?她还能怎么死? 向晚觉得自己真的遇上神经病了。 这个孟炽,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可如果脑子有问题的人,还能做孟氏的总裁…… 不!还能做……一个黑老大吗? 向晚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又想不明白,只能抱了抱双臂,“孟总,不会是暗门的人吧?” “你很好奇我是什么身份吗?”孟炽又从手机上抬眸,“我不想告诉你。” 那神色随和自然,就像一个正在玩游戏的人,一边玩,一边随意地跟人聊天。 向晚:“……” “不过!”孟炽又说:“我喜欢你自己猜。毕竟你是个聪明人。” 今天他第二次说向晚聪明了。 于是,向晚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智慧惹到了他?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让我怎么死?!” 孟炽对这个问题,似乎更有兴趣。 他慢吞吞抬头,目光里似乎带着笑,“轰轰烈烈的死!” “……怎么个轰轰烈烈?” “你猜一猜呢?” 向晚看着他,不说话了。 也不准备再跟这个神经病浪费口水—— 然而,孟炽却突然有了谈性。 他拿着手机在向晚面前晃了一下,样子有些得意。 “我要把你的事情广而告之,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快要死了……还要让全世界的人都为你的死点赞……” “……” 妈呀! 向晚身上一麻。 他还在笑,“我还会让你最心爱的男人……陪着你,一起死!” 向晚一惊。 最爱的人……? 白慕川? 他看着孟炽那一张怪异的面具,心里突然生出了厌恶,“你怎么他了?” 孟炽转头,慢吞吞地对她做出一个“嘘”的动作,看着滑稽可笑,又令人有一种恐怖的森寒。 “不要吵我,我在为你安排谢世礼!” 谢世礼?好文艺的词。 向晚内心一片纠结紧张。 这样的破旧庵堂,这样的一个男人…… 阴风惨惨的感觉。 向晚觉得自己没有被吓死,已是胆大。 “孟炽!” 考虑片刻,她轻声唤他。 “你说你堂堂一个集团总裁,有钱,有地位,还有颜……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做这种事情呢?我想不通。人家干这个是为求财,是因为穷……你不缺钱,什么都不缺,你到底要什么?” 孟炽似乎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他停下一下手上的事情,慢慢看向晚。 “信仰。” 信仰?向晚大跌眼镜,“你的信仰是?” 孟炽:“这个世界,再没有坏人。” “……”卧槽! 向晚心里有一百万只羊驼在飞奔~ 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坏人好吗? 这个人该不会疯了吧? 孟炽看她一眼,没有避开她盯视的眼,说得一本正经。 “你看那些人,是不是都该死的?他们或贪得无厌,或胆小怕死,或栽赃陷害,或奸淫掳掠,或为害一方……没有一个好人,都该死!是他们把这个本来美好的世界,玷污了。我不能容忍这样的存在,也不会放弃改变世界的信仰!” 信仰是……改变世界。 向晚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觉得这论调,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内心情绪涌动,她再次开口,打断了侃侃而谈的孟炽。 “你是……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 孟炽却不问,只是与她对视。 慢慢的,他吐出一句话。 “我是你心里那个人,一直惦记的那个人。” 妈的,真的? 向晚感觉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痛! “你是那个在我的书评区留言的人?那个《大神的诱惑》……?” 孟炽看她一眼,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承认得非常彻底。 “这个游戏,本来很好玩的,不是吗?有了这个游戏……我就可以好好清理这个世界的败类、臭虫、无赖……是你们,破坏了它,阻止我改变这个世界……” “……!” 向晚心脏怦怦乱跳。 原本以为藏得很深的人,居然就在面前。 找了那么久,他居然自己出现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但她始终在迫使自己冷静。 只有冷静,才可以正常跟孟炽对话,从而,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而且只有冷静才能想到孟炽这个事情,其实是有一点bug的…… 前后发生的事情,不太符合逻辑啊? 向晚头有点痛,“孟总!嗯,我还是愿意这么叫你。” 润了润喉咙,她继续,“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世界的,但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认为你……是不是对世界的认知,出现了一点偏差?” 孟炽淡淡看他,“善恶观吗?” 向晚点头,“善恶观!” 孟炽,“与人无伤为善,与人有碍为恶!利他是善,利己是恶!不对吗?” 向晚反问,“那你呢?你做了这么多……不也是坏人?” 孟炽:“我不是利己,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是为了大善,为这个美好的世界清理垃圾。” “……”强辩么,这不是? 向晚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孟炽又推了推面具,“就像清洁工人,他们在清理的时候,有可能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甚至会把一些不是垃圾的东西当成垃圾扫除。但如果没有他们,这个世界,就是垃圾围城,哪里来的清明朗朗?” “……” 好抽象的比喻! 向晚隔了至少三秒,才找到话来反驳。 “你所谓的善恶太狭隘了!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这个世界,本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你看,你觉得你在做好事,可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 “我不在乎!” 孟炽突然拔高了声音。 有点生气! 有点激动! 接着,又冷漠地重复一句,“我不在乎!我只需要影响这个世界,不在乎这个世界如何看我!更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垃圾所影响……” 谁是垃圾呢? 向晚喃喃,“你疯了……” “疯了。也许。” 孟炽不反驳,然后像老朋友聊天似的,拉椅子坐到向晚的身边…… “给你看看啊!你看看这个视频,我把它发到网上了……全世界都会为你点赞的!” 又是那句话! 向晚心里寒涔涔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在他的手机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哦天! 向晚惊悚了! 视频上,竟然是西市121案,那四个管理死亡现场。 那一家民宿旅馆,阴森幽冷…… 四个说说笑笑的女人,梦想成为大神……于是,他们向恶魔交出了真心,把自己的一切隐私,毫无保留地交了出来……让恶魔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她们…… 她们死于机械窒息…… 被自己的内衣带子勒死…… 向晚的肉一层一层发麻。 视频上面的死亡细节,与121案的调查一般无二。 视频上,没有出现凶手,只有一只手。 是的,一只手,一只纤细、白嫩,有一点像女人的手。 向晚下意识瞄了一眼孟炽的手, 下一秒,她在视频的里,看到了自己。 无疑嫁接的视频,不仅出现了她的手,还有她的脸,她的书,她的笔名,以及她与这四个死者的“恩怨情仇”江湖网络版。 一个关于闺蜜、情感、背叛、报复的故事…… 再然后,向晚的照片,被打了一个大红的叉,写着三个字——“杀人者”! 视频上配的贴子写得很清楚——这四个女生都是向公子晚的管理员,在锦城赵家杭的案件中,撒谎陷害向公子晚……所以,向公子替天行道,把这个人杀了—— 现征集广大网民的意见,向公子该死,还是不该死? 在这个贴子的下方,还有一个向晚被绑架着的照片…… 上面又写了三个字。 人已控制! 诛?不诛? 第335章 ,唾弃 …… 好可怕! 向晚看着那个贴子,眼睛一眨不眨,可渐渐的就没有了焦距,瞳孔放大,视线模糊,完全看不清眼前的字了……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也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被人泡在了冰水里。 那是因为, 这个孟炽才是……真正的恶魔。 “你出名了!”孟炽说,“会像你书里写的一样……一炮而火。” “……” 向晚慢慢侧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跟你有仇?” 孟炽沉默。 一秒后,他笑,“没有。” “那你为了什么?” “信仰!苍生,大义!” 我去你妈的吧! 向晚有一种快被他逗疯的感觉! 提一口气,她稳住情绪,“那你就这么断定?网友都认为我该死?” “会的!”孟炽轻松淡定,声音像带了一抹笑,“网友要的只是一场狂欢,你死不死跟他们没关系。而在一般的群体性事件里,大多数人只会做两件事,锦上添花,或者落井下石!你看你这个事情,不适合锦上添花,那么……盲从、愚昧的人们,都只会对你落井下石!” 向晚的心,嗖地凉了。 她讨厌孟炽,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 “还有你的英雄白慕川……哦!这么好玩的事,不能没有他,我会撕下他的面具……亲手!” 孟炽慢条斯理地说着话,那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里,闪着一抹兴奋的光芒。 “他是想做英雄的吧!不!他其实已经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了!只可惜,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英雄,只适合存活在传奇里,需要有距离……肉体凡胎的英雄,是会被人唾弃的!尤其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英雄!” 向晚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坏人……我很想知道,你面具下的灵魂,是怎么扭曲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孟炽不动,想了想,说得很谨慎,“我不是坏人!” 向晚:“你杀人,你就是。” 孟炽耸耸肩膀,“愚蠢又自视甚高的向女士,你不用试图说服一个你说服不了的人。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想,怎么迎接你的情郎?怎么与他共同渡过一段死亡前的美好时光?” “……” 疯了! 他妈的疯子! 向晚内心在咆哮! 愤怒来得排山倒海,她恨不得与这个家伙同归于尽…… 但她不能!因为做不到。 这家伙不傻,门口两个拿大马刀的男人,就站在她一米外。 向晚看着孟炽,“你不是白慕川的对手,他会来救我出去……” 她不是想要刺激他。 而是用挑衅孟炽的办法,来求生存。 从向晚的观察来看,这个男人非常强于辩论,认为全天下人都是渣渣,他就算要杀她,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等白慕川而杀她…… 向晚相信白慕川会来救他。 在此之前,她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少吃亏。 然后,尽可能多的,打听孟炽的事情。 “还有,他不会听你摆布,你设的陷阱,对他更是没有作用……” 孟炽笑了,“你的情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是英雄啊!英雄的人设,一直是伟光正的。女友被绑,他一定不会放弃,所以,我给他摆什么陷阱,他都要跳,必须跳……” 向晚怒视着他。 孟炽笑了,“我已经给他提了第一个小要求。我要他,一个人来……” 一个人?向晚打个寒噤。 孟炽冷笑:“你知道的,这个游戏,人多了,就不好玩了!” 向晚一动不动,“我终于明白了。” 孟炽:“明白什么?” 向晚:“善恶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判断和喜恶。” 孟炽微怔,似乎有一抹轻笑,“你想说什么?” 向晚呵呵一声冷笑,“我想说,我唾弃你。用一个谎言把自己包装成正义!这种伪善,才是最大的恶!所以,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孟炽!” “……哈哈哈哈!我该死?!也许吧!我们都该死!” 孟炽一拂道袍,走了出去。 “捆了,丢进去!” …… “鱼啊,上钩了!” 孟炽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的时候,向晚才堪堪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她,被关在一个空荡荡的黑屋子里。 进来的时候,他们为她戴上了黑色的头罩,她凭着脚步的丈量,大概知道没有走多远,甚至觉得仍然在那个庵堂之内。 但刚才一直无声。 冷不丁的听到孟炽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一个。 黑漆漆的,她寻着声音,看到头顶上有一丝闪着的亮光…… 不是传话器,就是摄像头。 这个变态! 向晚四周看了看,又摸索着去看四周。 屋里空无一物,如果钢铁铸成的……除了让人感觉密不透风的压抑,根本就没有走出去的可能…… 所以,孟炽嘴里说的鱼儿,是什么? 白慕川……? 向晚心里一沉, 有一丝丝的,刺痛。 白慕川会来的。 她期待他来,她又怕他来…… 怕他像孟炽所说,一个人来。 有自己这个筹码在手,白慕川一定会任由孟炽摆布。 可是, 一旦落入这个变态手里,会怎样? 她运气好,貌似没有受到虐待,可他对白慕川呢? 想到这里,那细微的小光点,竟让向晚有一点睁不开眼。 太紧张了! 心跳得太快了! 她慢慢盘坐在地上,轻轻闭上眼睛,手指抚着受伤的大腿,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 “咚!” 一声重重地撞击,惊醒了向晚。 她睁开看过去,只见黑漆漆的门开了。 灯也亮了! 她不太适合光线,眯了眯眼。 只见一个人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推了进来,正好撞在铁墙上。 高大的身材,挺拔的肩腰,头上罩着一个黑色的面罩……站在这个满是科技制造感的空间里,让她再次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白慕川!” 向晚听见自己的声音。 沙哑的,颤抖的,甚至是痛苦的声音。 那个人回头看来,不过,他的双手被反剪着,取不开头罩,只是淡定地回应一声。 “小向晚——?” 再没有比这个称呼更催泪的了。 一瞬间,向晚就崩溃了。 她疾步冲过去,猛地拉开他的头罩,与他四目相对。 “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么听话?” 白慕川一笑,“因为你在这里!” 回答满分! 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 向晚又想掉眼泪,又是想笑。 这个家伙,每一次跟他见面都这样……再大的困难都一笑置之! 他不知道这样跑来,是会要人命的么? “我的傻妞儿!”白慕川又是一叹,将后背转过来对着她,“你倒是先帮我解开啊!” “你坐下……”向晚腿不方便,这样站久了很不舒服。 她把白慕川按坐在地上。 然后,她坐在他的背后专心为他解绳子…… 一边解,余光一边往四处瞄。 然后,她小声地问白慕川,“我们这样讲话,他们能听到吗?” 白慕川侧目过来,唇角荡着一抹笑,“那你得凑到我的耳边讲才行!” 向晚狐疑看他,不知道真假,但还是稍稍坐他近了一点,脑袋凑过去,几乎挂到他的肩膀上了,“你真的没有带人来?” 白慕川:“没有。” 向晚:“……” 怎么这么傻啊! 人家说不带,就不带了吗? “如果我带人,他会杀了你。” “……他要那么想杀我,早就杀了!” “是!”白慕川笑,“可我不敢赌啊!向晚只有一个!输了,就没了!” 向晚:“……” 鼻腔里酸酸的,向晚不知道怎么说。 白慕川揉一下她的脑袋,亲昵的动作一如往昔,“他还告诉我,这座庵堂里,被他放满了炸药。来多少人,就会死多少人……” 这么狠! 向晚听得身子一抖,“是真的吗?” 白慕川:“不知道!但我来的时候观察过那些人……可能性很大!” 那些人……? 向晚沉凝一秒,“你见到他了吗?” 白慕川:“谁?” 向晚说得小声,压着嗓子,“就是那个人……大神的诱惑……幕后主使!” 白慕川似乎没有想到,微微一怔,“你见到了?” 向晚轻轻点头,眯起的眼里,有一丝不淡定的犹豫,“是孟炽!可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他的话,在秃鹰嘴的事,还有他拼命去救谢绾绾又怎么说? 当然,我们可以把他想成给暗门不一样的组织……绑架谢绾绾的人,也不是他们……” 闻言,白慕川打断她,沉声说:“绑架谢绾绾的,不是暗门!而且,121案的嫌犯嫁祸暗门的可能性极大。” 这个已经从黄何处得到确认。 向晚听了,微微一惊,“那就怪了!这个孟炽,到底是哪一方的?” “也许哪一方都不是呢?” 就像他说的,单纯的想要杀他们吗? 确实也有这个可能。 但把前因后果串起来,始终有解释不清的东西。 向晚想了想,“可孟炽自己来干这个事,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 第336章 ,煽动舆论 犯下这等滔天大案,有几个人能逃出法网? 孟炽就不怕死吗? 这到底是一个法制社会啊! 向晚眯起眼,看一下那个闪烁的小光点。 “怕不是傻子吧?就算要杀人,也可以披个马甲,或者指使别人来干啊?何必亲自下场……难道他是不想活了?” “听你这么说,这个人真的有点问题。”白慕川沉默一下,突然一笑,“他想与我们同归于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是! 孟炽是“与众不同”的神经病。 这样的人,不论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不奇怪。 向晚嗯一声,“所以我说你傻啊!你不该来的,等着为我报仇多好……” “……你才傻吧?哪有咒自己死的?” 向晚轻哼一声,解开绳子的最后一段,猛地拉开,然后,一把抱住白慕川的后腰。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你死!” 后背一暖。 软软的,是女人的身体。 白慕川坚毅的身躯微微一僵。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解开向晚缠在腰间的手,反过头来抱住她。 “傻妞儿!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不怕!” “……嗯!”心里怕不怕,向晚都愿意信任他。 白慕川低头,像呵护自己喜爱的珍宝,一边喃喃说话,一边笑着哄她,那一只宽厚的大掌,就那样轻轻抚在她的脊背…… 向晚紧张了许久的心脏,慢慢得到治愈…… 渐渐的,她平静下来。 哪怕下一秒就会死亡, 她想,就这样与他拥抱着离开, 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吧? “谢谢你,白慕川!” “傻瓜!” “我爱你,白慕川!” “……我也是。” “我更爱你!” 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所以要抓紧时间表白。 向晚此刻化身温柔似水的软萌妹子,身体偎靠在白慕川的怀里,与他紧紧相拥,诉说着自己的爱…… “这感情感觉有点悲壮呢?有没有?像电视剧似的。嗯,这一次的经历……如果我不死,就把它写在书里!以后让我们的孩子看,告诉他,你看,当年你爸你妈多浪漫……” “你不会死!”白慕川抚摸一下她的脸,突然低下头,嘴唇靠近她的耳朵,像是要吻她,其实是轻轻问她,“如果我想办法,让你一个人逃出去,你敢吗?” 向晚心里一窒。 她没有动,只是咬牙,“不敢!” 白慕川叹息,“不怕的呀……” 向晚摇头,脑袋钻在他的肩窝里:“我不怕,只是不敢!我们说好的。谁也不要再等待,虽然你已经食言一次了,但我不敢食言……” 她指的是他把她一个人留在无名村的事。 白慕川苦笑一声,“为什么?” 向晚抬头,眨眨眼,“因为食言而肥!” 白慕川终是无奈,“行吧,我的女英雄!” 听到英雄两个字,虽是戏谑,却让向晚莫名想到了孟炽的话。 “不,我们都不是英雄!我们只是平凡人……平凡的,想要得到爱并爱着这个世界的人。” 向晚慢慢说着,抱住他腰的双手,越合越紧,急促的呼吸里,有一种面对生死的决绝,“我们要一起生,或一起死!” “……” 好半晌,白慕川笑了,拍拍她的头。 “不要那么严肃好不好?宝贝。” “……”向晚的头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双眼亮晶晶看他,“你当这是过家家呢?怎么能不严肃!” “当然不是。”白慕川笑着勾起唇,笑了笑,慢慢抬起向晚的下巴,低头印上一个吻,那句话就这般深深浅浅的辗转在她的唇边,“你对我,是要有信心的……有你在,我不敢死。所以,我想先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唔……不行……” 向晚想回绝,他就吻得更深。 “行不行?” 向晚无力抗拒,摇着头,“不……唔……” “笨蛋!”白慕川训他,也吻她。 一个又一个热炽的吻,来得猛烈又妖娆。 向晚只能瞪大眼,看着他放大版的俊脸,觉得这一刻的白慕川…… 不会是着魔了吧? 她呻吟般嘤咛,小声说:“……有摄像头……唔……有人看见……” “我知道啊!”白慕川不以为意,大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赤红的双眼深深望入她的眼里,“有人喜欢看,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好了!这也是积德,对不对?” “……”向晚被亲得双唇红肿,愣愣地看着他。 白慕川心思难猜,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他的计谋! “不要这样看我。嗯?”白慕川凑近她的唇,轻轻笑着说:“我会忍不住的……一起有反应了,你不会想让我丢脸吧?” “……兄dei!皮一下很开心?”向晚挑眉。 身处狼窝里,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有啥忍不住的? “……对啊!就是兄dei忍不住!调皮了怎么办?”白慕川笑着刮她的鼻子,宠溺,戏谑,那轻松的样子,好像他在带着女朋友逛公园…… 向晚无语,对他彻底服气。 “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到死的一刻是什么表情?” “……那你就得与我白头偕老了!”白慕川笑着逗她。 向晚彻底被逗笑,仅存的那点恐惧都没有了。 “再贫下去,我估计我们没有白头呢,很快就要偕老……说点认真的,你觉得我们现在生存的几率是多少?” 白慕川:“百分之百!” 向晚斜眼剜他,“……” “不信?!”白慕川说得理所当然,“我来之前,刚让占远给咱俩算了个命!” “……” “他说咱俩能活到八十八岁,有一子一女送终!” 噗一声,向晚笑得咯咯的,一个粉拳砸在他的胸膛上,“搞笑吧你……还算命,真找占远了?” “真的!”白慕川的样子不像撒谎,一本正经,“他正好给我打电话,我就问他了。上次不就让他给咱俩算一下吗?这家伙,一直没有给咱们结果……算个命也懒,拖了这么久……不过还好,撞上今天告诉我,很长信心!” 信心不是靠长的啊! 向晚翻个白眼,“所以。你的信心就来源于这个?” “不然呢?”白慕川反问,一脸无辜。 向晚真的好想打他啊。 可有这样的白慕川在身边,哪怕要死,也得是笑死的吧。 向晚脸上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八十八岁,我们都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 “老成什么样,你也是我的小宝贝!”白慕川把脸揣兜里,尽情地说着情话,那神态完全把这个满是炸药的庵堂和孟炽忽略了,就像与心爱的人悠闲地躺在马尔代夫的海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晒幸福。 向晚摇头失笑,“果然心中有沙,哪里都是马尔代夫……” “你在说什么?”白慕川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没发烧啊!别吓我!” “……去你的,你才骚!”向晚拍他手。 “嘿,说中了!”白慕川一把将她捉住,握在掌心里,“这会儿……就骚得很……” 嘀! 两人正说话,房间突然暗下来了。 断电!?向晚四周观望。 然后,听到孟炽的声音,“你们聊得很开心嘛!该做点正事了!” 正事?把灯关掉,黑漆漆的房间里,能做什么正事? 向晚心里发毛。 这时,墙上突然出现一个投影屏幕。 内容不是大电影! 当然,也不是小电影! 而是一些网络热贴的实时投影! 突然的光源让她眯起了眼,回头一看,投影设备就在对面墙上。 而刚才,她仔细看过,分明就没有看到…… 这个房间,还真是高科技制造呢? 白慕川笑了一声,“……呵,你这房子挺有意思!” 向晚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个人就爱装神弄鬼……” 两个人头碰头的小声议论。 孟炽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这个可不装神弄鬼,全都接地气呢!认真看一下吗?” 向晚闻言,瞥一眼白慕川,发现他盯着屏幕,于是也看了过去。 …… 火了! 孟炽说得不错! 他之前发的那个贴子内容不到一个小时,已经火遍了网络。 占据了头条! 这中间,还包括被删贴三次—— ……各种与之相关的话题都涌了出来。 网民们意见几乎一致,都要求严惩凶手。 当然,向公子晚的《谋杀男神》虽然在断更状态,但在这个事件中,再一次成为了讨论的热点! 不过,这一次,是骂声一片。 各种向晚曾经在网络上吃过的瓜,看过的热闹里那些辱骂的内容,此刻,都冠到了她的头上。 每看到一条,不由血凉! 以前看热闹时,没骂到自己身上,完全感觉不到这威力,如果感受一下,寸寸肌肤都变得冰寒…… 尤其, 此次连同她一起受骂的人,还有白慕川。 那个曾经在网上被誉为神探的英雄白慕川…… 孟炽把他与向公子晚的关系在网上进行了披露,其中,包括他在进入房间之后,与向晚搂搂抱抱的照片实锤,全都发到了网上! 很好!带点色彩的热点话题,更引人注目! 当然,如果帖子的主旨是“英雄救美”,带出来的风向就会不一样…… 只可惜,上面主要写的是白慕川如何“凭关系背景”从锦城秒调京都,再“抛弃相恋数年的前女友”,“公器私用,滥用职权,为美色折腰,导致秃鹰嘴无辜群众死亡”的故事。 …… 第337章 ,没有爱 帖子很抓人心! 或者说,会抓人心里的疼! 不患寡而患不均,早已是一种仇视常态! 尤其这一段编造的舆论故事,比真实的故事更加动人! 人们唏嘘一片,纷纷表示,这对狗男女,活该倒霉! 都这个时候了,不好好想办法脱困,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如此可见到底有多昏聩无能了! 人们不能接受被神话过的英雄警察,变成一个平凡的有七情六欲的白慕川…… 男神是不会倒下的,他怎么能倒下呢? 而且,还是为了一个涉嫌杀人的女人而倒下。 “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唉!还是纯情输了啊!” “狗男女!小三上位,活该死一户口本!”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俩这是要搞啥呢?难道要在临死前来一炮?” “……”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讽刺的话,比刀子还要尖利! 没有人提他们落入恶人手里,会遇到的灾难。 甚至有人认为“幕后人”是现代大侠一枝梅,纷纷为他点赞! 被煽动的舆论,是热情的杀人场! 但真话不是人人都敢说的! 冷眼旁观的人里,当然有很多很多的人清醒着。 但偶然几个发表一下小众看法,很快就被大水淹没,甚至被辱骂是“替垃圾洗地”…… 然后,集体沉默,不敢再说话,任由恶魔狂欢! 而经过一再删贴后,警方发出的官方澄清贴,也在第一时间受到无数人的围攻以及“温柔的问责”…… “警察叔叔,请问嫌疑人抓了吗?” “听说南木那个地方的毒犯比老百姓还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警察叔叔?” “……” 舆情处理,继续删贴。 一删,再删,三删……闹得更厉害! “孟炽说对了!他准确地抓住了人心……最可怕的是,我们与他相比,明明我们才是好人,在一旦言论被扭转,竟是输家,竟是被人唾弃的对象……”向晚闭上眼,无力地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投影,“大部分人……都是盲从而愚蠢的!他说对了……他赢了!” “不要被他带到沟里去!你这样想,他就达到目的了!” 白慕川严肃地瞥她一眼,又淡声安慰:“你再逆向思维一下。” “嗯?”向晚转过头去。 白慕川揽住他的肩膀,将她完全地纳入怀里。 “这证明,大多数人,都是有正义感的!” “……”向晚不知道怎么反驳。 “只是目前的舆论不利于我们而已!” “……” “我们不能要求普通人有高知的判断能力,更不能要求那些不认识我们的人,透过网络就能了解我们的为人……他们所看到的,就是孟炽想让他们看到的……他们基于自己的眼睛做出的判断,你不能怪他们的心!” “洗脑!”向晚堵耳朵,斜眼睨他,“拒绝!” “好吧!”白慕川笑着拉开她的手,“那不洗脑了,我们做一点……你不会拒绝的事?” 嗯!向晚眯起眼审视他,“干嘛?” “嘿咻嘿咻!睡觉?” “……” 一秒!两秒! 三秒后,向晚呛得咳嗽起来。 “白慕川!我好想打你啊!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你属猴吗?” “……” “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我想要……你就可以的。” 卧槽!向晚快要被他气死了,“你不知道孟炽能看到吗?” “这黑漆漆的,哪能?!” “……黑漆漆的也能看到!” “他不会看的,他又不是变态!” “可他就是变态啊!” “那就赏他一观!” “白慕川……” “到!” “你是不是傻!?” “是!”白慕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冷,“你想一下,再等一会儿,这座山就要被夷为平地了。小向晚,哥哥还没有过女人呢?” 这委屈的小声音! 向晚听着,鼻子一酸,竟然…… 竟然觉得好特么有道理! “我也没有过……” “那不是正好?” “……” “……” “……” 卡壳至少十秒—— “白慕川!” 向晚气喘吁吁,“不要开玩笑了!” “好吧!” “……” “……” 再次卡壳的十秒。 莫名小暧昧褪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白慕川突然沉沉一叹。 “向晚,我刚才逗你,是希望你开心。” “我……知道的啊!”向晚尽量让语气听着平和,轻松,“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 白慕川再次紧了紧胳膊,将她往怀里揽紧。 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的身材都很热…… 房间里一直没有开灯,他俩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白慕川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更是磁性而低沉。 “你怕黑吗?” “……还好。”向晚回答。 “我见过更黑的夜,更多的坏人……” “嗯?”向晚好奇地偏过头。 “他们与孟炽不一样,孟炽是脸上就写着坏人的坏人。我见过的那些坏人,脸上都写着好人……” 这…… 什么时候的事? 这样的坏人,是怎样的坏人? 向晚皱眉,在他怀里动了动。 他不许她动,又强势地把她搂紧,“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 向晚抿一下唇,声音哑哑的,“多久?” 白慕川:“几岁?十几岁?” 到底是几岁,还是十几岁? 向晚沉吟一下,又问:“认识谢绾绾的时候吗?” 白慕川没有回答。 思考,抑或回忆? 向晚等了一下,听到他轻声说:“认识她以前,以及,认识她以后。” 好巧妙的回答! 情商满分。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当警察……”白慕川轻轻说,“那个时候觉得警察是万能的,可以抓小偷,抓坏蛋,代表了正式……可后来我做了警察才知道,警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太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了。成立重案一号,我就是想……再为警察这顶帖子加一点buff……” “……” 向晚迟疑一下。 “好巧,我小时候也想做警察……” “嗯?”白慕川笑了,“真的?不哄我?” “你才三岁吗?需要人家来哄你啊!”向晚轻声怼完他,又笑道:“那时候,是我跟我妈过得最苦的时候,她总是被人家欺负,然后默默流泪。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警察就好了……” “是警察又怎样?” “开枪打死他们!” “……” “哈哈哈,小时候就这样嘛,你懂的。” “嗯,中二期也这样!正邪、黑白,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 “是啊!后来长大才懂得,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哈哈哈!可你还是喜欢分对错的小向晚……”白慕川的笑声,特别好听,即便看不到他的脸,向晚也能想象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多么的迷人。 难道这样的机会…… 呃!被抓到这里,安静地聊天。 于是,想了下,向晚试探着问,“我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才这样……你不应该的啊……” 虽然对白慕川的家庭不完全了解,可向晚大概看得出来,他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富裕孩子。 “我……”白慕川沉思片刻,手指撑着额头,“家里条件也不好。” “哦?是因为读书成绩不好,就无法完成梦想,必须回去继承你家几十亿美金的大公司吗?”向晚明显不信,笑着调侃他。 “皮!”白慕川敲她脑袋。 默了几秒,他说:“我有一个软弱且早亡的母亲,有一个强势又无情的父亲,还有一个狗血得堪比小说的身世……这样的家庭条件,是不是比你更不好?” “……” 向晚一怔。 软弱且早亡的母亲? 没有妈的孩子是最可怜的孩子! 向晚深深看着他的轮廓,嗯了一声,“也许!” “你至少是有爱的吧!”他停顿一秒,说,“我没有爱。” 没有爱。 一点爱都没有会是怎样的? 这个……向晚还真无法体会。 她的妈妈很爱她,她们虽然穷,但可以互相取暖…… 白慕川凉凉地笑着,“妈妈死后,我就被送去了那个叫父亲的人身边……当然,这个父亲身边是有一个妻子的,他不得不接受我,但他的妻子是不愿意看到我的……” “没过多久,我就因为调皮捣蛋不爱学习还欺负人,被送到了一个专门管教问题孩子的学校。那里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好人两个字,他们做各种问题孩子的学术报告,他们探讨各种爱心问题,但他们唯除缺爱……” “那里的孩子,看不到天明,只有没日没夜的煎熬,所谓的军事化管理,超高强度的训练,全是非人的折磨……一旦不听话,或者完不成任务,就是毒打、电击,没完没了的……有些人想到了死,但是在那里,死是一种奢望……” 第338章 ,精彩的 向晚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紧紧抓住白慕川,他却突然笑了。 “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还有什么? 向晚感觉他手心一片汗湿,无端心疼。 她没有说话,不打断他,用沉默来保持对他的尊重。 好一会,白慕川吸了一口气,“可怕的是,把你送入这个无间炼狱的,是你最亲的人……比这个更加可怕的是,明明是他们错了,他们所有人都错了,但必须认错的人,只能是你……” “你看着黑白颠倒,苍蝇乱飞,看到他们的笑脸上染着无辜孩子的鲜血……你却不得不老实地背诵校规校训,在每一个相关人士来关心或者访问的时候,大谈特谈自己学到了什么,改正了什么,进步了什么……” “那里有无数的谎言!” “爸爸的爱,妈妈的爱,老师的爱……” “……” 向晚屏紧了呼吸。 是心惊,是胆寒,是为了极力地保持平静。 她不敢去想那些被蹂躏的孩子,每一天都是如何度过…… 更不敢想,她家英明神武的小白警察,居然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不要怕,不要怕!”白慕川突然抱紧她,“不用怕了!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向晚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不管她怎么控制,都忍不住颤抖。 他察觉到了,紧紧地勒住她的身体,像是恨不得把她嵌入肉里。 “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些?” “不……我喜欢听你说。” “嗯?这样……不会影响我的光辉形象吗?” “……不会。”向晚轻轻吸气,勉强笑,“你的光辉形象,之前已经被广大网民戳穿了!” “呵!傻妞儿……” 白慕川的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 笑声未落,又突然敛住,像是沉思了一下,才慢慢告诉她。 “我就在是那里认识谢绾绾的。” “猜到了!”向晚平静地笑着说:“我早就不吃醋了,你还放在心里呢?尤其听了这些,我觉得……你帮她,照顾她,也都是应该的……” “我到底是个男人。”白慕川叹息,“她一个女的,在那个地方,比我更遭罪!” “……”向晚喉头哽咽。 有一口腥甜气,却吐不出来。 “但我不后悔!”白慕川突然说。 “不后悔什么?” “那一段刻骨铭心的地狱之行。” 比起向晚的颤抖与恐惧来,白慕川对此十分平静。 “有了这样的经历,从此,不管去部队,还是从警,天大的事情,天大的痛苦,我都能挨过去……” “我懂。没有经历过地狱的人,不懂得光明的美好,没有经过痛苦的人,也不知道享受快乐。”向晚笑了,“所以,我突然就明白了,你为什么到了这里,还这么从容平静地跟我开玩笑……” “呵!”白慕川顺着她的头发,宠孩子似的拍了拍,“知道哥哥我厉害了吧……” “是……我哥哥最厉害!”向晚挨着他的胳膊,感觉到他恻了一下,怕是碰到伤口,又赶紧把头挪开,“痛吗?” “不痛。”白慕川的手顺着她的发沿落下来,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放心,我们可以活着出去的……” 这一吻,阳光灿烂。 向晚突然很感谢命运! 命运为他带来了一个这样美好的白慕川。 在受过那样的摧残后,灵魂还能如此干净纯粹…… 不像孟炽那个变态……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呵呵呵呵……”刚想到孟炽,头顶就传来一阵不冷不热的笑声。 来自孟炽! “你们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黑暗里的声音,惊悚恐怖。 向晚抿着嘴不说话,白慕川笑了。 “怎么说得完呢?我跟她,可以说一辈子的话!” “这么情深啦!难得。哈哈哈……” 孟炽又在笑,这笑声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辈子的时间恐怕是没有了!因为我……迫不及待地要送你们上路了!” 上路…… 黑暗的恐惧,加上他的声音…… 向晚的毛孔都张开了,浑身绷紧,与白慕川的手紧紧相握。 “不要紧张,我亲爱的朋友。现在网上言论一边倒,大家都认为你们该死,不值得浪费警力去解救,甚至比秃鹰嘴那些毒犯更可恨。他们说那些毒贩是凭平事贩毒,又没有逼谁去吸,怪得了谁?而且,大多是为了生计奔波的穷人,比你们这种伪善的人,更值得同情!唉……让我说什么好呢?” 孟炽长长叹息一声,好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本来这个游戏的玩法是,如果大家都觉得你们情有可原,不应该去死,我就放过你们的……” 向晚的心早就冷了。 他会放他们?那又何必抓。 “别放屁了!”她不客气地骂了回去,“有什么招儿,你就使出来吧!” “这么刚硬的性格,你俩天生一对呢!只可惜,还是要死……” 孟炽惋惜一般感慨,突然又是一笑,“不过,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嗯,刚好可以帮我试验一种新药,还有我新研究的一个杀人游戏……” 新药?杀人游戏? 向晚望一眼白慕川。 他没有动,也不说话。 只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你们身处的房间,就是我潜心研制的一个杀人房间,花了很多钱呢,可不能浪费……所以,为了我的试验,你们可一定要坚强一点……” “……” 什么意思? 向晚浑身发麻。 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一个送话的小亮点,觉得这个密封的黑暗空间,异常的冷,异常的怪。 还有一种……异常的香味儿? 幽幽的,萦绕在鼻尖,让人昏昏欲睡…… 孟炽的声音,再次响起,“味道怎么样?这是我找世界顶级的调香师调出来的特殊香味儿,有了它,一点药味都没有了呢……完全可以让你们放松地去享受,放松地去死……” “你……卑鄙!”向晚低骂。 “为了惩罚坏人,我可是费尽了心思……” 说到这里,孟炽又轻笑一声,“我说过,我不是坏人,现在你们相信了吗?这么舒服地死,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享受到?我以为,你们该感谢我的。” 向晚屏住呼吸。 但不到片刻,就有些受不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把大口大口的香味吸入肺里…… 她咬牙,啐了一口,“我还是高看你了,原来你也就会这点下三滥的本事?” “不要急!我还有很多本事呢,会一一告诉你们的。哈哈哈,会让你们死得了无遗憾。”孟炽饶有兴趣地解释,“你们身处的房间,唯一的出口,我采用了虹膜识别系统。你们不要想着能出来,也不要幻想有人可能救你们出去……” 孟炽停顿片刻,继续:“为了游戏顺利结束,我为你们预留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嗯,算一算啊……四十分钟,大概是足够了吧?” “……”四十分钟,什么意思? 向晚心生诡异之感,却不再问。 孟炽还在絮絮叨叨,“四十分钟后,爆炸系统会自启动。这一座问心庵,就没了……” 向晚心里一紧,捏住白慕川的手。 黑漆漆的四周,密不透风…… 可他俩,却像被困在了一个孤岛。 孟炽一笑,“当然,我对人工智能的东西,还是不完全相信的。所以,为了防备亿万分之一的被破解几率,我特地设定了另外一个爆炸装置——你们一旦离开房间,问心庵的炸药,也一样会自动引爆……” “……”好狠。 出不出去,都是一个死字呗? 向晚咬着牙,诅咒着这个恶毒的王八蛋。 孟炽的声音却从头顶上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嘭!灰飞烟灭!也会很好看的吧?” “只可惜,那时,我恐怕已经在千里之外了,不能亲自欣赏了……” 嘀! 头顶又出现一个光点。 然后,就是孟炽的笑声。 “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吧……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轰轰烈烈。 他开始说的轰轰烈烈的死,就是这样了? 向晚一颗心毛蹭蹭的,“不就是死吗?你以为我们怕?” 不料,孟炽笑声落下,又继续为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加了一剂猛药。 “不怕死没关系!为了成全你们的轰轰烈烈,我做的可不止这些……为了让你们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也为了让网上那几个不识时务的,到现在还为你们说话的垃圾闭嘴,我准备为这个世界贡献一部精彩的电影……” 第339章 ,绝望 电影? 向晚四处望看。 这时,屋里突然亮起了好几个光点。 她有些有不好的预感,“你想底要做什么?” 孟炽:“拍摄一场最真实的绝地激情电影,领衔主演就是你们两个,放心吧,片酬我会烧给你们……” “我相信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真实最激情的爱情死亡片!如果能上演,肯定会票房大卖……哈哈哈……当然,不能上演也不影响它的精彩……全世界都会看到……看到你们临死前的激情,你们真实的死亡……” “我亲爱的朋友,不要浪费了昂贵的拍摄器材……360度全景拍摄!” “相信你们不会让人失望!郎才女貌,一定会成为人类历史最优秀最敬业的好演员,用生命做谢礼!” “好好玩吧,两个聪明人,本人就不奉陪了!” “你是个神经病吧!”向晚终于忍不住,还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败在一个神经病手里……那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孟炽的笑声,慢慢从头顶上的送话器里消失。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除了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儿,似乎一无所有。 空间里依旧是黑的。 除了那几个细微的小光点,看不到有什么拍摄设备。 向晚是一个害怕面对镜头的人。 平常人家帮她拍个照都会觉得不自在,何况孟炽说……这里有360度的全景拍摄? 她手足无措地望着白慕川的方向,想求安慰,“这里黑漆漆的,他真的能拍吗?” 白慕川刚才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他捏了捏向晚的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希望。 “能……有这样的夜视拍摄设备。” 哦!真是个悲剧! 向晚头突然有一点晕,觉得心跳更快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看看。”白慕川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最后,又慢慢地坐了回来,坐到了向晚的身边,“他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 “都没错!”白慕川声音突然变哑,还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只可惜,这个空间里太黑了。 向晚即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动作。 “你不舒服吗?”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嗯……”白慕川又扯了一下领口,咳嗽一声,“你坐好!” “我……”向晚有一点奇怪,“坐得很好啊!” 只不过是关心他,稍稍凑近一点而已。 而且,都没有刚才靠得近呢…… “他说只有四十分钟!”向晚想了想,又靠过去,双手轻轻束上他的腰,“……也许我们只能拥抱四十分钟了呢……” 白慕川没动。 不,准确来说,他身体有些僵硬。 “不会的。”他说。 “有办法嘛?” “……会有的。” 会有……就这么坐着等,就会有吗? 想到孟炽警告的四十分钟,向晚发现白慕川没有与她一样的紧张感…… “咱们想想办法吧?白慕川!” “嗯。等等!” “等什么?” “等等……”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像梦呓一样。 向晚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儿,偏过头去,想仔细看清他。 然而,这个房子真是太黑了。 一点光线都没有,仅有的几个小光点,不足以支撑她的视力…… “等权老五他们来吗?” “……他们会援救的,我……来之前,都准备好了。” 呃!向晚挺无语的:“你不是说你一个人来的吗?原来在骗我……” “没!我是一个人来的!”白慕川微微蹙眉,声音比刚才更为喑哑,好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情绪,“可我总得为他们交代遗言吧?” “……” 进来这么久,向晚第一次发现白慕川对她不耐烦…… 对,很不耐烦! 就好像不想再跟她多说似的。 还有,他的身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向晚描绘不出来,因为此刻的她,状态也有点不好…… 那个孟炽请全球最牛逼的调香师调出来的香味儿,一开始就让她感觉压抑,烦闷,现在在里面的时间一长,那感觉渐渐变得有些……让她不知所措的怪异。 压抑更加,烦闷更甚,还有一种轻微的恍惚感,就像喝多了酒,微醺的那种状态。 向晚深吸一口气,又喊了一声白慕川。 “你觉不觉得吸了这香味儿,就像喝醉了酒似的?” “……嗯。”白慕川低低的回应。 向晚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左大腿…… 那里有伤口,会痛。 疼痛可以让人保持清醒…… 稍稍好一点,她又与他分享感受,“白慕川,我的心,跳得好快……” “……嗯。” 久久,又只有一个字。 这时的白慕川,很不正常。 也让向晚非常担心…… 她的手慢慢摸索着爬上他的肩膀,然后另一只手探过去,想摸他额头…… 然而,刚伸到半空,就被他准确无误的抓住。 “别动!” 他的力气好大,捏得向晚生生作痛…… “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吗?” 向晚很着急,想帮他,又无从下手。 这种感觉太让人崩溃了。 尤其,对方是自己爱的人…… “白慕川,你坐着,我去看一下那什么虹膜识别……” 向晚试图从他的掌中抽回手,然而……只是徒劳。 他越捏越紧,越捏越用力……像是从体内突然滋生出一股子暴戾之气,对她没了之前的怜惜与宠爱,整个人的感觉,变得都有点不一样了。 “白慕川?”向晚轻声唤。 突然又意识到,是不是这样的环境,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有些人,是害怕黑暗的…… 向晚强压下内心的紧张,“我们不用害怕……死亡对于我们来说,现在并不是不可面对的东西,对不对?就算人生还有些遗憾,但是我们可以在一起……” “向晚!”白慕川突然打断他。 有细微的风拂来,是他猛然转头带出来的。 向晚一怔,“怎么啦?” 白慕川:“你没有听清孟炽刚才说的话吗?” 嗯一声,向晚点点头,想想,又说:“听到了啊,只有四十分钟,这里就会爆炸……没有人阻止得了,也没有人可以进来救我们……” “不是这个……”向晚突然捋了一把头发,再来抓向晚的手时,一手的汗,“他说……拍摄,激情……死亡……” 三个关键词,足够描述了。 向晚不傻,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重点在哪里。 “你是说,这药不是要命的,而是……会让我们发生……变化的?” “嗯……”白慕川的声音,低沉,沙哑。 不知道孟炽这个新药到底是怎么作用于人体的。 此时白慕川的药物状态,明显比向晚来得更糟糕……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因为有她在身边,他承受了无数的疼痛和煎熬…… “不过你别怕,我……不会乱来的。你相信我……” 白慕川的汗水顺着面颊往下淌,这个空间对他来说,太热了。 温度在不断攀升,就连他俊朗的面孔,也渐渐的,变得有一些扭曲,一双眼更是热烫而赤红…… 所幸,向晚看不到。 “呼——” 白慕川长长喘气。 然后,他死死咬着牙齿,将指甲深深地掐在自己的伤口上。 痛!他激灵灵一震。 ……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同样的办法。 不过,向晚相比于他,状态好得多…… “白慕川,你在做什么啊?你……”她的手摸到了他的胳膊,也摸到了他胳膊上那一只“为非作歹”的手。 “天啦,你……”让她怎么说? 悲从中来,向晚鼻子一酸,忍不住心里的难过。 “我没事……” 在剧烈的疼痛下,白慕川理智慢慢回来。 大汗淋漓中,他双手慢慢撑在地上,喘着气:“向晚,你离我远一点!” 远一点,这个房间最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向晚扶住他,“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白慕川猛地回头。 看着她,盯着黑暗里的她。 透过黑暗,锐利的光芒似乎也刺人。 “……我让你……远一点!” 突如其来的怒气! 向晚不知所措。 张了张嘴,她终究没有反驳。 “……好。”望着空茫的黑暗,她慢慢起身,拖着跛着的伤腿,想要走开…… 一只手,突然抓过来。 就扼在她的脚踝上。 很紧! 很重! 很痛! 她动不了,慢慢回头。 “白慕川——” 他不回答,抓住她的脚踝,重重地喘气。 不说话,只有呼吸。 向晚闭了一下脸,又睁开。 这个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是不需要闭眼的! “我根本就不在乎的。”她说。 “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她又说。 “就算有摄像镜头……”她停住,深深吸一口气,“我也可以的,只要你不这样……我都可以的……” 就像他为了她不要命来到这里,来陪她一起死一样。 为了他,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一旦想开,这身子也无非一堆肉。 向晚慢慢蹲身,轻轻拉住他的胳膊,“不要为难自己……好吗?” “……不是这样,不是。”白慕川的声音如同困兽,“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了……我的理智,我的灵魂……我怎么突然多了戾气……控制不住心里的……魔鬼……我忍不住想要……伤害你……” 第340章 ,催化 伤害她? 哪方面的伤害? 向晚耳根热热的,心里慌! 她感受不到白慕川的感受,却可以感受到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氛。 沉重,压抑! 认识这么久,白慕川从来没有把事情描述得这么严重…… 这一次,他这样告诉她, 那就代表,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 向晚仰头,侧目,看着那一些细细小小的光点。 就是这些东西,在作怪! 药物是它们。 全方位的监控是它们…… 都是它们! 向晚瞳孔一缩,一拳头打在墙壁上的一个光点上。 痛!手痛。 她嘶地一声,头昏眼花,觉得光点突然放大…… 就像一个个的摄像头,一双双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向晚……如果我伤害你,你要尽可能的逃开……” 白慕川突然转身,紧紧扼住她。 可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两个人的体力差距,以及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向晚做武器来对抗他的东西…… 白慕川摸索着,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颤抖着手递给向晚…… “拿着!找到其中一把,打开……” 白慕川的声音低弱,无力。 连解释,都有些吃紧。 向晚没有说话,同样摸黑,慢慢接过那一串钥匙。 是他的钥匙,摸着很寻常,她有点奇怪。 “这个是……干什么?” “其中有一把……有暗扣!”白慕川解释,“可以推开,很尖利……” 光线太暗了! 向晚在白慕川低低沉沉的喘息声中,摸索好久,才找到一把与众不同的钥匙。 它比旁边的要长一些,大一些。 钥匙上有一个像圆珠笔的按钮那样的开关。 往下使劲一压,钥匙的前端就会弹出一个两厘米左右的尖刺。 很锋利。 她的手不小心一刮,刺痛。 她马上挪开,“这个……用来做什么?” “……如果我伤害你,你就用来自保!” 白慕川声音低哑,却有些力度,听得向晚头皮一麻。 她摇了摇头,“我不会那样做……” “你必须!” “白慕川!” “向晚!”白慕川咬着牙,手箍紧她,“听我的!” 这一下,很用力。 力道大得,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就是那一突然间,胸腔里就好像忽然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的火焰。 焦灼的,渴望的,暴戾的…… 他的手指捏住向晚的肩膀,狠狠的,似乎快要掐进他的肉里……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猛地低头,吻向她的唇。 好突然! 向晚脑袋往后一仰,撞在墙上,生痛。 后背也抵靠着墙,无法后退…… 她闭上了眼睛,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 有摄像头又如何? 不在乎了! 她不在乎! 统统都不要在乎了! 两种声音在脑子里掐着架,是一种狂嚣的声音,但白慕川听不见。 他呼吸急促,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采撷着她唇间的美好,迷失在她的清甜里,无力自拔……那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在药物的催化下,在茁壮成长…… “白慕川……”向晚的唇,被他亲的有点痛。 不! 与其说亲,不如说咬。 疯了一样咬! 这在两个人以往的亲热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白慕川是一个干净而单纯美好的人……在感情上,在男女之事上。 相拥、接吻,他都懂得分寸,也格外怜惜她,照顾她。 即便偶尔的出位举动,也会以调侃的方式,先试探她的反应。 像现在这样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样的亲热…… 没有过! 向晚头晕目眩,胃里顶得难受,那一种微醺的状态,越发浓郁…… 但此时,即便她想抵抗,也抵抗不了。 画面一定很美吧?她想。 孟炽说,这将是他最成功的一部绝地死亡的爱情电影…… 如果单从艺术性来说,恐怕确实如此。 毕竟,哪有比真实场景来得更触目惊心的演绎? 哪一种死亡的震慑力,比真实的死亡来得更为强烈!? ……嗯,这一定是最好的表演。 是她与白慕川的表演! 向晚讽刺的想着,唇上突然一痛。 白慕川突然又咬了她一下。 这让她渐渐迷糊的心智,又突然被痛惊醒…… “白慕川……唔……” 她皱起眉头,将拳头抵在彼此中间,却被他一把拿开。 “别动!”他吻得很专心。 激烈,粗暴,痴缠…… 这不像平常的白慕川。 向晚瞪大了眼,透过黑暗看他隐隐的轮廓。 他浑然忘我! 像是把他积累了二十几年的戾气,这一朝全都使出来了。 扼住他的手,缓缓抬高,举到头顶,压在墙上…… 然后,疯了一样吻上来。 向晚无力放下双手,只能任由他的吻辗转唇齿……再粗重地滑下去,落到琐骨,流连片刻,再慢慢地,往下…… 脖子以下…… 脖子以下…… 那温热的吻,慢慢移动。 向晚紧张得弓起了腰,浑身鸡皮疙瘩,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死死闭着眼,闭着,闭着,却是阻止不了泪水突然涌出…… 不想哭的! 可她忍不住了…… 不是伤心,不是不愿,更不是埋怨。 而是必须在摄像头前与他这样,让她受不了……为自己的无力而难过。 “你哭了?” 男人的唇,突然停下。 没有向晚想象的持续下去…… 向晚一言不发。 白慕川慢慢抬起头,盯着黑暗里的她,那一只扼住她双臂的手,突然挪开…… 一把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不愿意?”他像突然换了个人,粗声粗气地问。 凶巴巴的! 那语气里的狠戾,找不出来向晚印象中小白的影子来。 “……你怎么了,白慕川,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向晚很崩溃。 她不怕吃苦,不怕痛,甚至她都不怕死,却怕这样变了性格的白慕川。让她觉得心里所有倚仗的东西,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转变而崩塌,再也找不回来。 这是一种比死更难过的疼痛。 “为什么要哭?你不愿意跟我,嗯?” 白慕川冷冽的声音,比刚才更凶了! 就像下一秒,就会拧断她的脖子! 向晚拼命摇头,只可惜,黑暗里的他,看不见…… “你不是说愿意吗?女人,你为什么这么善变?” 白慕川冷声质问,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力度越来越大,像是恨不得掐死她。 向晚拼命摇头,几乎窒息一般,喉咙呜咽阵阵…… 她说不出话。 崩溃,绝望! 他在黑暗里摸了摸她的脸,突然放开她,然后,一把扯掉了她的外套…… “向晚,现在实践你的诺言吧!” 冷冰冰地说着,他又低头吻向她的脖子。 “白慕川……白慕川……” 向晚轻声喊叫起来,握着那一个钥匙的手,一直在颤抖。 颤抖,挣扎,她却没有去扎他。 只是带着哭腔,无力地阻止他,“……你不要这样!就算我们死,我也不想你变成这样……” “迟了!”白慕川拍拍她的脸,稍稍抽开身,将自己的外套脱掉,丢在了地上。 然后,在下一个向晚无法反应的瞬间,将她狠狠一抱,放到墙的角落,然后按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板,像是钢铁做成的…… 比地板更冷的,是白慕川的双手。 触到她的身上,让向晚情不自禁地哆嗦! 他弄痛她了! 有好几次,她想举起那一把带着尖刺的钥匙扎向他。 让他清醒一点,哪怕一点点…… 让他对他温柔一点,哪怕一点点…… “……哭啊?你不是喜欢哭吗?你大声哭!” 他粗暴而无礼的要求,像一个释放着恶意的陌生人。 “你越哭,我越兴奋!” “……” 向晚无神地睁大眼,想要看清他。 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依稀觉得……那是一双灼了火的眼。 ……魔鬼的眼,不是她的白慕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知道的。 是因为那个药,孟炽嘴里的新药,那是他的试验。 可是为什么?对她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强烈? “白慕川……你告诉我……我是谁?” 向晚在挣扎中,问得喘气不止! 这是她最后的,唯一的底线了。 至少,他要知道她是谁。 他必须知道,她是谁! 他要的女人是谁! 要不然,让她情何以堪? 白慕川没有说话,干柴烈火,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 他像野兽一样拱着她的脖子,发出一道舒服的叹息,“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 “……我是你的……谁?我又是谁?” 向晚细细啜啜地问。 但白慕川就是不答。 他像一头粗暴的野兽,在啃噬自己的食物…… 此刻的他,不会去管食物的情感,以及食物的感受…… 更不会去管……食物是兔子还是山羊!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向晚内心戚戚呐喊,绝望得悲从中来…… “……小向晚,你玩过密室逃脱……真人游戏吗?” 细微而低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 向晚混沌的脑子,激灵灵一震。 第341章 ,失控 他清醒了? 突然的转折,让向晚欣喜若狂。 她侧过头去,想要看清白慕川的脸。 “不要动……”他说:“配合……我!” 简单的几个字,他说得很小声,却咬牙切齿,像是拼尽了全力才说得出来…… 对!有摄像头…… 向晚痛苦地挣扎着,“……没有。” “这个……应该就是……一个杀人密室。当然……与真人游戏不同。” 白慕川喘气着解释,出离的火焰,从他的呼吸里传出来,与她的解释,极是矛盾。 一个是冰,一个是火。 一个是灼热的,仿佛即将融化的白慕川。 一个是冷漠的,还能冷静分析的白慕川。 向晚听着,心脏紧缩,“白慕川……你……” “我……很难受……”他低低说。 药效是真的,反应也是真的,他不是在扮演…… 只不过,他强大的控制力,让他在她的眼泪中,保持了三分清醒。 “……孟炽说……这是一个杀人游戏……” 它与密室逃脱真人游戏的区别在于,那个游戏,总会有通关的可能…… 而这个,里面不会提供线索,也没有为通关准备任何提示。 甚至,不肯让人通关。 因为,人一旦出去,就会引发爆炸。 向晚记得孟炽是这样说的…… 他搞了这么大一出戏,就是要让她和白慕川在里面“死得轰轰烈烈”,还要为他留下一部旷世巨制的电影,当然会把逃脱的机会彻底堵死…… 不过! 孟炽那个人,最喜欢的是玩弄人心。 那么,就有可能像白慕川所说,这就是一个类似密室逃脱的真人游戏…… 只不过难度更大,而且不通关的代价是死亡。 如果那样,他一定会笑着看他们像傻子一样渐渐走向死亡,而忽略掉原本可以逃生的机会…… 药物控制的作用,也可以让他们丧失理智。 这……大概就是除了让他们不受控制的发生激丨情以外,最大的用意吧? 向晚猜测着,心跳比刚才还快。 “白慕川……” “嗯……”他吻她,突然又低喃一句,“人工智能……” 声音很微弱,甚至不太冷静。 但这四个字,足够提醒向晚,这是一个由人工智能系统控制的房间。 人工智拥有很多人类达不到的能力,却有一些区别于人类的不足…… 至少,它目前还达不到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思考。 “叫啊……”白慕川突然捏她的腰。 “啊~!”向晚惊叫一声。 条件反射的,因为被他捏痛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时自己要做的事。 “……嗯,白慕川……你不要这样……求你了……不要这样……” 她拼命地抵抗着,声音渐小,然后一口咬到他的肩膀上…… 埋在他的肩膀里,久久不动,一句一句分析,把声音说得妖娆婉转。 “从孟炽说的话来分析,我们要克制两个问题……” “啊……第一,虹膜识别……这个我不懂……得问你……怎么解决……” “……嗯……第二,一旦我们出去,嗯……爆炸怎么办……” “嗯!”白慕川双臂突然一松,“你逃跑,去拍墙……” “干什么……?”向晚微怔。 “确定一下……他们到了没有……”白慕川说。 哦,对的!白慕川只身赴险,那权少腾他们呢? “好!” 她蓄一口力,恶狠狠地推他,“你滚……我再也不想爱你了……呜……白慕川……你个王八蛋……” 这一推,把白慕川推愣了,“真的?” “真的!”向晚吼叫着,又敛住神色放低声音,“这个房子应该非常隔音……你看我们来了这么久,没有听到外面一点声音……拍墙有用吗……” “……试一下……我们得有动作……” 有动作? 得一直不停的动作! 对的,这样更形象,更逼真! 白慕川又说:“还有……孟炽应该是逃不出去的……我来之前,已经与老五合计好了救援方案……我上山的时候,他随后就会把这里包围……” 被包围了? 那孟炽不是已经被权少腾抓到了吗? 那……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他们? 是权老五刑侦能力太差,说不服孟炽停止杀人的游戏? 还是……出了别的纰漏? …… 向晚想了很多。 可身陷险境,她没办法思考更多! 下一秒,向晚提一口气,哭着喊着叫着,拼命地推开白慕川,从他的身下衣裳不整地冲出去,踉踉跄跄地拍墙。 “来人啦,救命……救救我……” 她用力拍墙。 手痛了也顾不上,拍得砰砰作响。 只可惜,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被推倒的白慕川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寻找他的方向。 “……想逃?就这么大的地方……你想逃到哪儿?” 他冷冰冰地吼,然后走近。 可一旦他靠近,向晚又拼命换到一个地方。 “救命啦!来人……放我出去……” 白慕川再一次找着她的方向,摸索着过来找她…… 两个人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借着房间里无法识人的黑暗,欺骗着摄像机的眼睛……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向晚确定了白慕川所说的话。 这里都是人工智能! 不管他们演得多逼真,如果是孟炽亲自看着黑屋里的影像,完全可以从他们的神色里分辨出真假……人的情绪,再没有比人类自己更能感知的了。 但人工智能不行。 它没有感情,也无法感知人的情绪。 它只需要确定,这两个人存在黑屋就行了。 向晚有一些奇怪,趁着被白慕川抓住,摁在墙上狠亲的时候,小声问他。 “不用演了吧,我感觉孟炽……根本就看不到我们!” “不一定。也许他现在……忙着逃命……”白慕川的呼吸火辣辣的,吹到向晚的耳朵,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有……向晚,我并没有在演……我是真的……真的……有一点控制不住……” 这个人身上的“毒性”是不轻啊! 她推开他的肩膀,岔开话题,不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 “你说孟炽忙着逃命,什么意思?” 白慕川一把抓住她,摁在墙上亲了两口,又喘气着说:“……不要小看警方的追踪能力……他如果在逃亡路上……与这个系统发生信息往来,难免会留下痕迹……从而被锁定……” 孟炽完全可以想象到, 等他一逃离,这里会被警察找上来。 那这里的一切就落入了警方的手上。 为了安全。 他不会轻易这么冒险…… 有道理! 但他们也不能冒险,要继续演下去! 向晚惊叫一声,一边打白慕川,一边小声哼唧,“他就不怕他的人工智能被摧毁吗……或者说,切断电源……” 在向晚的意识里,不管多牛逼的机器都要靠电来运转。 但她想错了…… 白慕川摇头,“这个肯定不是用电……” “啊?” “比如,整个杀人房间就是一个太阳能的?他事先算好剩下的能量,足够使用40分钟,就够了……” “……” 向晚一个哆嗦! 那他们还有机会吗? 白慕川:“再精妙的设计,都会有办法破解的……” “可是……”破解了,也不能出房子。 更何况,两个人折腾这么久,四十分钟,还剩下多少? “白慕川,你看看表……哦,你看不见……” …… 嘀!向晚的话音刚落,黑屋里就响过一道机械声。 紧接着,向晚发现墙壁上缓缓钻出来一个挂钟,就嵌在那里。 同时,头顶的送话器,适时响过孟炽的声音。 “还有二十五分钟,我亲爱的朋友,你们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只剩下二十五分钟了……从现在开始,每隔五分钟……我就会为你们提供一次人性化的时间播报服务,以免你们浪费光阴!” 是为了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吧? 向晚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地跳…… 心里一慌,鼻腔里的香味儿更浓郁了,也更让人压抑了。 “他不是走了吧……?” “应该只是……程序!” “那他……到底有没有被老五抓住?” “……” 白慕川没有回答。 外面的事情,他没有办法指挥,也无法获知消息。 “怎么办……?” 白慕川叹口气,突然一把抱紧她,“不用演了,也许……” 也许真的只剩下二十五分钟了呢? 那这二十五分钟,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相处了。 第342章 ,涣散 两个人的眼睛,拼命在黑暗中寻找着对方…… 白慕川眼里的炽烈,似乎划破黑暗而来,烙在了向晚的脸上。 是幻觉? 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眼睛这么亮? 该死的香味儿! 头昏目眩,视线障碍。 持续时间越久,越有一种意识涣散的感觉。 向晚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指针走得好快…… “白慕川!” “向晚……”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唤着对方。 一瞬后,向晚感觉双臂被他一裹,他沉重如铁的身子就靠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靠近她的脸侧。 “向晚……”他叹息般喊她,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终,没有。 熟悉而清冽的气息浸入鼻端,向晚无力抵抗,紧张得屏紧了呼吸。 与之前的粗暴不同,这一次,他整个人变得柔软。 一种,克制的柔软。 轻轻的,亲一下她的唇…… 又再一下,慢慢吻舔…… 向晚睫毛颤动着,有些不安…… 一时也没有进入状态…… 她甚至在想,如果有观众看到这样的现场直播,会不会怀疑他们脑子有问题?刚才还上演暴力强x,怎么突然又开始演偶像剧了? 不,观众应该看不清这些细节的吧? 也许……他们在期待,看他俩在亲热中爆炸…… 灰、飞、烟、灭……! “……不怕!有我陪你。”察觉她的不安时,白慕川吻了她的眼睫。 紧接着,他有力的胸膛压了下来。 厚重的,坚实的,靠着她, 热出了向晚一身的汗。 白慕川的呼吸更重了…… 在她嘴唇上辗转片刻,他试图撬开她的唇。 向晚没有阻止的想法,顺从的,微微启开…… 他闷哼一声,浸入更多,她檀口的香甜,让他微微一滞,突然将手臂绕过她的脖子,把她紧紧扣住,一只手抬高她的下巴,动作再一次变得粗暴起来…… 不受控制。 唇与唇,舌与舌。 你来我往,纠缠一起…… 他有力的身体,像一条粗蛇紧紧贴着她…… 向晚呼吸愈发地重,这样的吻,让她呼吸不畅! 唔……快要窒息了! …… 嘀! 又一声提示音。 “亲爱的朋友,距离你们离开这个世界,还有二十分钟……” 两个人随之一震! 身体紧张地停顿片刻,两张相接的唇,吻得更厉害了…… 天崩地裂管不了! 香味弥漫,温度好像在不停升高,也管不了…… 向晚被吻得汗流浃背,“……热!” “嗯!”白慕川急迫地帮她把里面的对襟毛衣扯开……那是一件从无名村老太太那里借来的…… 衣襟敞开,舒服了一点。 可她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早已湿透的汗衫。 胸前的丰满紧紧贴着他,向晚有一点紧张……手指紧紧攥起! 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真的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她很不愿意! 很想叫停! 但他的渴望,他的隐忍……让她不想在生命最后的二十分钟留下遗憾。 不过,知道在直面镜头……她又情不自禁,紧张得浑身颤抖。 “不要怕!小向晚……” “吻我……” “不要怕……” “吻我……” 向晚的冷静彻底被打破! 她眯起眼,将自己双臂缠在他身上,如同献祭一般,等待他…… 然而,白慕川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他只是把她按压在墙上,吻着她,也挡住她…… 嗯嗯咛咛! 痴痴缠缠…… 这一吻时间很长。 仿若,已经天长地久…… 嘀! 又一道提示音。 向晚想,只剩下十五分钟了吧! 然后,那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白小白!虽然我们很不想打扰你……但,时间怕是不够了……” 黑屋子里的两个人,浑身激灵灵一颤。 就像情到浓时,突然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他们淋成个落汤鸡…… 灵台顿时清澈了不少—— 向晚的声音几乎是激动的,“是权队?” 白慕川将向晚的对襟毛衣往里一扣,“老五,现在你们什么情况?” 他的嗓音沙哑无比, 看情况,那药效对他造成的伤害一直存在…… 向晚瞄他一眼,听到权少腾说:“情况就是,你所在的黑屋外墙上有一个屏幕……我们都看到了。” “老子没问你这个!”白慕川低吼! 那声音里的戾气,通过送话器传出去,把权少腾也唬住了。 “你吃炸药了?小爷是来救你的……” “那你他妈到是赶紧啊!”白慕川咬牙切齿的骂人。 外面一群人,不由打个冷颤。 权少腾向丁一凡招手,示意他来向白慕川解释。 丁一凡退后,连忙摆手,直呼不敢。 这个时候的白慕川,就像吃了火药似的,他可不敢去惹。 权少腾又看了一眼程正…… 算了!程正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权少腾也不指望他了,认命地说,“小白啊,我怕是救不了你们了!” 什么? 向晚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瞬间,阵亡。 白慕川身体一僵,要是可以,一定会冲出去暴打他一顿。 “那你他妈到底来干嘛的?” “……救人啊!”权少腾叹息,“刚才我们无法控制这个送话系统,没办法跟你建立连接,一直拍墙叫你们,你们也听不到……没办法,我只能在外面可怜巴巴地看了十分钟的激丨情电影……” “说重点!”白慕川头痛欲裂。 “重点就是,我们目前只破解了这个送话系统!”权少腾苦恼地解释,“你们所处的黑屋,是用一种特殊材质制成的,而对于这个杀人屋的控制系统,目前没有破解,我们进不来……” “……” “还有,你骂我也没有用。因为我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毫无办法……” “……” 天啦! 向晚头嗡嗡作响。 既然毫无办法,那他说个什么鬼? 权少腾轻咳一下:“因为赛里木还在努力,试图攻入对方系统,改变虹膜识别的设定……” 怪不得! 他说他救不了! 他说他无能为力! 向晚绷着的弦,又是一松。 赛里木,可以的吧? 白慕川额头上都是冷汗,“那你可以滚了!” 权少腾:“……好心没好报!要不是我带着人杀上山来,你连被解救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看你状态很不好,就不跟你计较了……另外再多问一句,你这状态是……精虫上脑,不得治愈?” 第343章 ,精神控制 “滚!”白慕川把没发泄完的火气,全骂出去了,“他人呢?” “什么人?”权少腾一头雾水的反问。 “孟炽!”白慕川说。 “孟炽?”权少腾提高声音,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了看旁边的程正和丁一凡,以及低头捣鼓的赛里木,莫名其妙地问:“孟炽不是已经回南木了吗?你看着人家开车走的啊……跟谢绾绾他们一起的?” “……” 这个事,三两句话,说不清。 白慕川沉吟一下,“那这山上的人呢?掳向晚来的人……” “都在!”权少腾。 “那他们老大呢?” “老大?哪个老大?” “……就是掳我们来的老大!” “我不知道哪个是老大!” “……” 差不多隔了十来秒,白慕川才看着墙壁上走动的时钟,提着一口气骂他。 “那你他妈不会问啊?” 权少腾:“……都死了。我问谁去?” 都死了? 向晚再次惊悚! 权少腾说:“我们上山来的时候,发现山上的人,除了你们,全都死了!” 这么诡异? 向晚在黑屋里浑身一震,抓紧了白慕川的胳膊。 “不可能啊!” 就算孟炽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一定会坚持到最后,看着他们先死吧? 不合理! 白慕川问:“是不是有漏网之鱼?” “没有!”权少腾回答得斩钉截铁。 从白慕川上山,他就一直带人守着各个路口。 在事先约定的一个小时后,不见他下来,也不见山上有什么动静,他这才按约定带人摸上山。 上山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对方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当时,他也稍稍奇怪了一下,还有点紧…… 结果…… 一堆尸体。 权少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行动的细节,很肯定地表示。 “没有人离开!上上下下一个十五口人,整整齐齐,一个都没有离开!” “……阿嚏!”向晚突然打个喷嚏。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有些冷。 外面绑架他们的十五个人都死了…… 那孟炽又不可能死,他上哪里去了? “不对!白慕川,不对!” 向晚突然喊了起来。 “怎么了?”白慕川抱紧她,小声哄问。 “我们被骗了!”向晚回答。 “?”白慕川低头,试图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然而,只是徒劳。 他看不见。 只有向晚自己,内心激荡着,还有一种淡淡的,由心尖升起的恐惧。 “他给我们打了一个高级的时间差!”向晚咳嗽一声,从混沌的思维里,剥离出几丝清朗的理智,“你上山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过孟炽,对不对?” 白慕川点头。 过一秒,又回答,“是!” “这就对了!”向晚说得很快,就像赶时间似的,“他其实在把我关进来,再用我来要挟你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然后你上山,这座山上就只剩下那15个替死鬼……他们按孟炽的吩咐,把你带入杀人屋,然后他们也死在了孟炽事先设计好的……某种阴谋中。” 向晚不敢确定他们的死因,说得含糊。 末了,她的声音转了一个弯儿,又说了回来。 “不过,为了让我们相信他一直在山上,他不停在跟我们讲话……但有一点我不明白。我记得,他跟我们是对话来的……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是不是?” “对!”白慕川肯定。 “我不知道他这个是怎么实现的。但我认为,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在问心庵了……” “这个……”白慕川吁一口气,“从技术层面来说,不难实现!” 一个电话就可以实现的小问题。 他在那边说,这边就可以直接连线。 “你的分析很对!”白慕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摸一下向晚的脑袋,“这个对手,是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狡猾的对手。” 对手?向晚发现他没有称呼孟炽的名字,有一丝诧异。 “难道他……不是孟炽?” 白慕川没有回答。 他扶着向晚的胳膊,慢慢地坐了下来,声音喑哑而低沉。 “……也许……不是。” 那么狡猾的人,怎么会轻易把自己暴露出来? 还直接对向晚承认他的身份? 而且,他都不怕暴露身份了,又何必杀掉那15个人? 很明显,那15个人的死,就是为了让他们闭嘴的! 向晚想着与那个人的见面和交流,脊背上爬满了汗意,双腿也虚软不已。 她软软地跌坐在白慕川的身侧。 “可他……真的很像!” “你连他的脸都没有见到……” “他的声音……” “声音是可以合成的。” 各种真人版的语音导航,完全无法分辨。 tts技术……现代人轻松攻克。 向晚脑子完全懵掉了,“那眼睛……怎么解释?” 要说唯一无法解释的,恐怕就是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了。 可只凭一双眼睛非要说他是孟炽,那也是很牵强的…… 白慕川抚摸着她紧绷的肩膀,“调查孟炽,就知道了!” “嗯!”向晚幽幽应了一声。 此刻,她坐在那里,靠着墙壁,除了呼呼的喘气,什么也做不了。 墙壁上的时钟,一直在转。 那个播报他们“离世时间”的声音,在赛里木控制语音系统后,再也没有响过…… 可渐渐的,看着时钟的走动,向晚突然有一些灰心…… 脑子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颓废情绪,控制着她的大脑,与她平常性格相反的,消极的,堕落的想法也悄然而至,让她有一种灵魂已然游离在身体外的错觉…… 就好像,她与白慕川坐在这里。 只是他们的肉身。 而他们的灵魂,已经被人换了一个,正在与肉体告别…… “我的感觉……好奇怪……”她喃喃说,“抑郁一样,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的药吗?” “嗯……”白慕川的状态不比她好。 “太可怕了!”他又说了一声,呼吸声比刚才更重。 然而,他却没有去碰向晚,而是一个拳头攥紧,狠狠地砸在墙壁上。 嘭! 黑屋里的人没有反应。 黑屋外面的人,却被吓住了。 那一个拳砸下去,一层血印子。 而在向晚看不到的墙壁四周和地上,已经有无数个这样的血印了。 ……全是白慕川一个人留下的。 为了不伤害她,他做出的疼痛应急方式…… 第344章 ,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 “赛里木!”权少腾看不得他这样子,皱着眉扭过头去,看那个大汗淋漓的少年,“怎么样了?还剩十分钟!” 十分钟了吗? 赛里木坐在黑屋的檐下,十指触键如飞…… 闻言,他从技术难关中回过神来,犹豫了好半晌才组织起语言。 “那……要不你们先逃吧?” 权少腾:“……” 是提醒他逃命的吗? 这么一个脑子迟疑的呆萌少年,能有这样的本事,也是一种奇迹了! “唉!你加油吧!”权少腾不再浪费他的时间,冲他扬了扬拳头。 “不要打我……”赛里木说着,看权少腾又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皱了皱眉头说,“其实是我……遇到了一个技术难题。” “什么技术难题?”权少腾急切地问。 “这道门是虹膜识别系统,我可以绕过去把门打开,但问题是……系统被破坏,他们两个离开黑屋,爆炸系统就会自启动……” “不能阻止?” “不能。”赛里木回答,“无解!” “……我操!” 这不就是让人死的吗? 四十分钟,要爆炸。 就算破解了,也不能出屋! “……” 白慕川和向晚也听见了。 这与孟炽之前留下的话,一模一样。 “那怎么办?”他们听到权少腾的大吼声。 “……我也不知道。”赛里木看一眼面前闪着蓝光的设备,“但有一个可以利用的bug!” “快说!” “对于他俩在黑屋存在所进行识别的,是人工智能!” “?”权少腾眉头皱得更紧了。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骗过它,就可以出来了!” “……怎么骗?”权少腾觉得与现在的小孩子交流有代沟。 当然,赛里木并不比他小几岁,也觉得面前这位青年大叔问得非常奇怪。 “权队,你好奇怪……如果我知道,我还用为难吗?” “……” 骗过人工智能。 让机器在向晚和白慕川离开后,还能识别到他俩的存在。 要怎么做? 权少腾摸着耳钉还在冥思苦想,就听到白慕川的声音从送话器里传出来。 “告诉我,这个人工智能靠什么识别的?” 赛里木很快回答,“用摄像头,对你们的脸部特征信息进行生物识别……” “那照片可以吗?” 有照片?随身携带? 赛里木好奇怪,琢磨一下,说:“一般来说,照片识别的可能性极小……就连手机用照片刷脸都不行……” 更何况,现在的新兴技术日新月异,各个领域的技术手段不一样。 这个人用的也许是最高的一种技术呢? 白慕川看着墙壁上的时间,“如果识别不到我们的存在,人工智能能会有多长时间的反应?” 赛里木:“我说的bug就在这里!刚才没想通的也是这里……” “说!” “这么精密的设定,是可以马上爆炸的……但这个系统有一个10秒的延时……我就搞不懂了,怕是陷阱!” 10秒延时! 向晚想到了孟炽那句话。 “他对人工智能并不完全放心!他怕一次识别不到,突然爆炸误杀……害他伟大的,轰轰烈烈的计划不能完成。所以,他给了人工智能10秒的缓冲时间……如果用了10秒还识别不到人,这才会爆炸……” “对!”白慕川肯定了她的想法。 “他强在缜密!也因为缜密,而多疑!” “10秒!可以一赌!” 白慕川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 还剩下五分钟! 他转头问向晚:“赌一把?” 紧张的决定就要来临,向晚心脏狂跳,猛地点头。 “行!赌一把。” 左右都是一个死,为什么不赌呢? 就算死了,这样才算是轰轰烈烈—— 白慕川深提一口气,语速极快地指挥,“老五,去庵里找一床棉被,拿水湿透……如果外面有钢板钢片泥土沙石什么的,尽量往里填……然后把棉被放在门口!你们全部撤退!” 一听这话,赛里木吓住了,“那我呢?” “……” 需要他进行最后的系统破解,门才会开。 他不能离开去太远的距离—— “你照我说的办法!裹一床加固过的湿被子,尽可能躲远一点,找一个掩体趴下——” “啊!”赛里木有点紧张,“我很害怕!” “别怂!” 权少腾已经吩咐下去, “大家照做!” “行动!” “快一点!” …… 争分夺秒!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权少腾让人把被子淋湿,把那些沙石土砾一股脑塞了进去,进行“棉被加固”,然后放在黑屋门口…… 整个过程,是他们在三分钟内完成的。 等一切准备好,他拿起对讲机,“赛里木,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对讲机里,传来赛里木紧张的回复。 权少腾手一挥,“撤!” 一群人速度极快的撤离。 今天的山上,在飘雪。 冷风呼呼地吹,刺入骨头,很冷,很冷! 蹲在房间一个坑里的赛里木裹着棉被,双手紧张得发抖! 然而,黑屋里面却很热,很热。 墙壁上的时间,不停在走! 那嘀嘀声,像是敲在人的心脏上,随即可以让人窒息死亡。 “还有一分钟了!” 赛里木……行不行啊? 向晚默默在祈祷。 “四十秒了!” 从四十分钟,变成了四十秒。 门没有动静! 外面也没有半点声音! 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这四十秒,也许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结了! 两个人站在黑屋的门边,等待着,互相望着对方…… 嘀嗒!嘀嗒! 向晚已无心去看时间,“白慕川……” 停顿,她喉咙堵住,说不出口。 “嗯?” 白慕川抚摸着向晚的脸,“你想……说什么吗?” “我好遗憾!”向晚声音带着颤意:“最后这一刻,我看不见你的脸!你呢?想说什么吗?” “你在我心里!我看得见你!”白慕川突然将她紧紧拥抱,“向晚,如果我们有谁离开了……都不许哭。好好活下去!替对方活下去!” 向晚泪流满脸。 她拼命点头,把牙关咬得死紧,不让呜咽声溢出。 “不要怕!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 第345章 ,不要伤害我的颜值! 白慕川将她往怀里紧紧一裹,然后炯炯看着门口。 二十秒! 十九秒! 很快,就要爆炸了! 十八! 十七! 嘀! 突然一道语音提示! “程序解除!恭喜你们,即将共赴黄泉——” 砰! 门开了! 开了! 刺眼的天空与漫天的雪光反射进来,向晚条件反射地眯了一下眼。 下一秒,她来不及动作,身体已经离地而起…… 白慕川速度如巡猎的野豹,力量如奔驰的猛虎,拦腰抱起她,狠劲往前一掠,捞起那一床准备好的被子裹在向晚身上,就拼命往前奔跑! 五秒! 四秒! 三秒! 两秒…… 他心里计算着时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大水缸! 问心庵以前的水缸,石头凿出来的,里面装满了黑乎乎的臭水,多年未用,四周长满了青苔…… 扑嗵! 千钧一发,白慕川带着向晚跳入水缸,将自己和向晚一起沉了下去,把裹着沙砾的被子往头上一罩! 水花四溅! 砰!一声巨响! 爆炸声冲天而起! 黑色的蘑菇云,红色的火焰,白色的雪花…… 这个天,一片妖异的色彩。 砰!砰!砰! 一声连着一声,恐怖之极! “啊!” 爆炸声里,传来一声惨叫! 撕心裂肺。 向晚大声喊叫:“白慕川!” …… 受伤叫唤的人,是赛里木! 他被权少腾带人抬下山时,一边哭一边叫,“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应该躲到那个水缸里去呢……这一下我毁容了,从此花容失色……” “……”权少腾望天。 其实,赛里木选的地方挺好的。 但爆炸威力太大!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击中的,痛得一直叫唤。 “谁让你没有当过特种兵,一点临危应变能力都没有!” “……我要是当特种兵去了,今天谁来救你们啊!?” “少了你一个,还有后来人!” “……权队!”赛里木痛得眼睛直流。 “放心吧,死不了你!”权少腾不忍心逗他了,“就你这点伤,哥哥我受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那你后来死了吗?” “……”权少腾举起了拳头。 赛里木哭唧唧,“我跟你不一样!你知道什么啊,我这是内伤!我里头痛!” 权少腾哄他,“里头痛,里头哪里痛?” 赛里木哭得更大声了,“里头哪儿都痛!脸也火辣辣的痛,本来就生得不好看,这下……更没机会娶媳妇儿了!” 权少腾:“……” 虽然赛里木是一个因公受伤的英雄,可权老五发现自己忍俊不禁,就是想笑,很不厚道的想笑。 他坏坏地勾一下唇,低下头,小声问赛里木。 “我问你,小弟弟伤了没?” 赛里木一怔。 不哭了,就那样看着他。 “……” “没伤吧?” “……没。” 太老实了这孩子。 …… 画面静止。 旁边抬他的两个兄弟,快要憋不住爆笑了。 “那就好!”权少腾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终究怕他痛,没忍心,只邪邪地笑,“小弟弟在,就不怕找不着媳妇!” 赛里木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双颊滚烫,他害羞了,于是受伤的地方更痛了。 “权队……不要再伤害我的颜值了!毕竟我没有你那么帅的啊……” …… 向晚是被白慕川背下山的。 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们一人吃了一片程正带来的药,不知道是治什么的,反正向晚感觉,状态依旧很差…… 好在,闻不到那股子要命的香味儿了,又在水缸里泡过了一身的臭水,在漫天雪花温柔的爱抚下,除了身体有一种虚脱般的软,提不起力气来,再不会有体内灼热,冲动易怒的情绪了…… 就像喝醉了酒后,突然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彻底醒过来了一样。 白慕川的情况,似乎比她更糟糕! 但这个男人……骨头硬,撑着一口气,硬是从头到尾没有表情。 向晚原本不要白慕川背她的,可他坚持,“你的腿不方便!听话!” 于是,这段下山的路,格外漫长。 又一次死里逃生,两个人反倒沉默。 各自,有各自的思考…… 程正一直跟在他们身边,方便照看这两个伤病员。 但他,绷着个脸,也是一个字都不说。 …… 黑屋里的事情,程正与权少腾一样,都是现场观看的吧? 向晚身上裹着一件权少腾支援的长长外套,满头浮萍青苔,样子本来就有些狼狈,再想到那个画面,就更是面红耳赤,感觉不好意思见人了。 她一会皱眉,一会低头,一会若有所思。 程正看着她的样子,拧紧了眉头,“你哪里不舒服?” 向晚一滞。 转头,她看他,“头昏,眼花,胸口闷!” 程正指了一下山脚,“大概四五里路,就有一个镇子,有卫生院,下去了,我们再去看看。” 向晚:“好……” 迟疑一下,她瞥一眼白慕川的侧颜,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凝重的表情,又正经了神色问程正,“……程队,我想知道……黑屋里拍摄的视频,是实时传播的吗?” 传播?程正咀嚼着这个词。 “你是指……网络?” 向晚很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已经被人骂习惯了,虽知晓人言可畏,但对于网络上的东西,多少有了一点承受力,她是怕白慕川受不了……看他表情沉重,一直不吭声,她怕他想不开,心里难过。 程正摇头,“没有。刚才赛里木说了,那是人工智能控制的,应该会上传到某个对方指定的地方,但……” 他停顿一下:“刚才我网上搜索过,并没有找到!” 如果传到某个地方,那就代表孟炽已经拿到视频了! 可这一次,他拿到了,为什么没有发到网上,再引一波嘲笑呢? 还在逃命啊?不能吧! 向晚想不通,白慕川却很快为她解释了疑惑,“因为这个游戏,他失败了!” 失败了! 轰轰烈烈的激丨情,没有达到效果! 轰轰烈烈的死亡,更是……没有做到! 如果整个画面由人工智能实时传播给了孟炽,那他会怎样? 一个人关起门来痛哭? 还是马上规划下一次的行动计划? 向晚思忖着,好一会,没有声音。 白慕川背着她,看不到她的脸,却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你想到了什么?”他问。 好有默契! 向晚勾紧他的脖子。 “我觉得这个人……”她组织着语言,又换了一种说法,“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人……我们先不管他是不是孟炽,就说这个可以设定为x的未知幕后人,最在意的是杀人的过程,不一定是结果……” 换句话说,他很享受这个让人去死的过程。 “嗯……”白慕川闷闷应了一声,没下文。 向晚看不到他的脸色,正奇怪,就听程正说:“……用帮忙吗?” “不用。”白慕川很坚持。 程正看一眼他由白到红的面孔,还有额头上滴落的细汗,“真不用?” “嗯!” 不想人家帮他背向晚。 也不想别人帮着他照顾向晚。 也许是……是不再信任他了吧? 程正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冒出一句。 “……那天是我的问题。” 他指向晚被掳这件事,白慕川却摇了头。 “不关你的事!” 程正:“……” 拒绝深入交流,就无法再聊下去了。 …… 山脚下大概几里路,就有一个小镇。 说它是一个镇,其实是有点勉强的。 因为它与南木的其他地方一样,相当的老旧。 但这个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商店,还有一家小旅店。 镇上的人说,以前问心庵的香火是很旺的,很多人从大老远过来问心庵烧香,求神拜佛,说这里的菩萨灵验。所以,镇上的人可以靠着这些香客做一点小本生意,但这几年,庵堂没落了,菩萨也就保佑不了山脚下讨生活的人了。 物资缺乏,资源有限。 但众人还是决定在小镇暂住一晚。 一是天色暗下来了,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这时出山不太安全。 二是山上还有那么多的尸体,还有必要的善后,现场的堪察,都需要他们处理。 唯一的问题,就是伤员。 白慕川让人把赛里木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先处理伤口看情况。 紧接着,自己也背着向晚过去了。 一群人在医院忙碌,他转头去了镇上的一个小服装店,买了两个人的衣服,再送回来! 其实向晚的腿伤,那天被程正照顾的很好。 在经历了这一番惊心动魄的事情后,她对疼痛的忍耐度变高了,此时最难受的是自己这一身,湿透的衣服,脏乱的头发…… 太让他难受了。 于是,在检查完转头看到白慕川湿漉漉的出现,手上拎着衣服的时候,她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那是一种默契。 不用说,对方已经了解你要什么。 她目露感激,“谢谢!” 白慕川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转头问程正。 “她情况怎么样?” 程正刚才留在这里与医生配合为向晚检查身体,听他问起,斜了一眼,目光掠过他手上的塑料袋,又抬眼看他胳膊。 “没什么大问题!到是你……检查一下吧?” 白慕川:“我没事,伤口换下药就行!” 程正听他这么说,突然来气,“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我们都不是医生。” 程正:“……” 两个人对视几秒,莫名火花碰撞。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指了指自己。 “我才是医生啊!过来,检查吧!” …… 第346章 ,秀一手好恩爱 医生是个耿直人。 听到他们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警察,来这儿办案的,不由聊兴大发。 先是八卦地问他们,山上那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得不到他们的回复后,他又开启了神唠嗑的模式——不管别人怎么想,一个人说。 据他自己表示,虽然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卫生院做医生,但他的医术其实是非常精湛的…… 当年,毕业于国内某知名医学院的他,为了支援家乡建议,为了乡亲们的健康,回到了家乡小镇。 要不然……早就留在大城市,工作至少是个三甲医院,媳妇儿……至少是个城市媳妇。 但他回来了,乡镇卫生院,钱少,事多,医疗设备落后,老百姓还迷信,早些年,他们宁愿去山上求菩萨,也不愿意来医院找医生。 可以说是奉献的一代了。 几个人听着,对他肃然起敬。 向晚更是被他的经历感动了! 她赞道,“你可真了不起!” 医生看她一眼,摆摆手,“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这可能要后悔一辈子了。” 向晚:“……” 医生又道:“快四十岁了,终于娶到了媳妇,生了一个儿子……要不是因为这个,这辈子我准能被自己给郁闷死,还是谁都治不好那种!” “……” 还能说什么? 人生选择,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满腹牢骚后,看众人都不吭声,医生终于又把话题又收了回来。 “小伙子,你这条手臂没有废掉,真是个奇迹啊!” 在检查完白慕川的身体后,他仔细瞅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几近疑惑地看着他。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都把伤口折腾成这样了,还没有感染的?” “身体素质好!”白慕川一言概之。 直接把程正的功劳给盖了过去。 程正瞥他一眼,冷着脸,一言不发。 医生点点头,又说:“那就问题不大了。不过,你这条胳膊上,怕是要留个大疤了……” “没事!”白慕川勾了下唇,那懒洋洋的笑容,颇有一些迷人,“我身上的伤疤更多。” 医生:“……” 白慕川转过头来,看着向晚,语气稍稍变得轻柔,“我媳妇儿说,男人身上有伤疤,更有男人味儿……” 呃!向晚不记得自己说过。 可人家期待的小眼神都望过来了,能否认吗? 她抿着嘴,温婉一笑,像一个挺贤惠的女人。 秀得一手好恩爱。 程正默然无语,转开脸去。 医生却是看得眉开眼花,“哟豁,敢情这是为了讨媳妇儿的喜欢,故意受伤的啊?” “差不多吧!”小白先生一如既往的傲娇,“要不是我愿意,谁伤得了我!?” 向晚:“……” 他又说:“来一趟南木,留个纪念!” 全体人员:“……” 从卫生院出来的时候,向晚跟他走在一起。 见左右无人,她第一句就怼他,“往后咱们再也不要随便去哪里了!” 白慕川仰头,望一眼比刚才下得更大的飞雪,皱了皱眉头,拿买的衣服遮在她的头上。 “为什么?” 向晚勉强一笑,然后吐槽他,“万一你去哪里都想留个纪念,那还了得?” 白慕川:“……” 他瞥她一眼,不说话,揽住向晚的肩膀,将她往怀里轻轻地纳了纳。 “看在我给你买了衣服的分上,留点脸!” 嘿!这有什么没脸的? 向晚唔一声,摸了摸被飞雪浸得清冽冰冷的脸,这一刻,却觉得格外舒服。 是一种由身到心的舒服,九死一生后才能察觉的幸福。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舍得怼白慕川呢? “好吧!饶了你!” 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往他手上的塑料袋里看,“买的什么衣服?” 白慕川看她一眼,“回了旅店,你就知道了!” “……又吊人胃口!” 向晚撇一下嘴,不再追问。 该让他傲娇的时候,就傲娇去吧。 谁让人家是刚给她买了衣服的男人呢? 向晚抬起胳膊,看一下身上的污渍,再轻轻嗅了一下,受不了的直摆头,仿佛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酸味儿。 “回去了,我先洗个澡,要不就臭了!” “你不能洗澡!”这句话是从他们前面传来的。 回旅店的路上,程正一直走在前面,大概距离他们十来步…… 他俩说话的时候,程正半句没搭腔。 这冷不丁冒一句,向晚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程正看着她,“你们两个,都不能洗,最多擦洗一下。”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着白慕川,“尤其是你……一身是伤,真不怕感染啊?” 白慕川:“不怕,不是有你吗?” 程正:“……” 两秒后,他吸了一口气,转头大步走前面。 白慕川挑了挑眉,对向晚说:“不要怕,我在医院买了防水胶布……” 真是贴心男友第一号! 向晚松一口长气,“那真是太好了。” 白慕川沉下眉,“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要弄湿了伤口。最好是我帮你洗……” 他说到最后,唇角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讨不讨厌啦!” “同不同意?” 对于这样的男朋友,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宠着他呀! “不行!” …… 旅店的位置有一点偏僻。 没在小镇仅有的那条街上,而是在街道的背后,靠着镇口的小河边。 说它是一间旅店,其实有点勉强。 上下一共就三层,破破旧旧,设施简陋。 底层外面有红砖的围墙,后院也被老板围了起来,搭建的木棚子里,养的是……猪和羊。 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旅店是很多年前开起来的。 那时候,还有些生意。 近几年没什么人来这个小镇了,平常来往的都是平地人,很少有人住店,他只能养一些猪啊羊啊的副业,补贴家用,闲时还得跟老婆一起下地种田…… 这种开店的方式,只能叫着“务农式开店”了。 因为没有人居住,楼上的房间,都有一股浓郁的潮味儿。 更销魂的是,下雪天,没有暖气,湿冷湿冷的,人一钻进去,浑身打哆嗦。 而且……房间里是没有热水的。 旅店以前的热水供给,是锅炉,烧炭。 因为没有人住店,早就停了…… …… …… 第347章 ,单身狗的无奈 不过,老板看到有这么多住客,还是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 尤其对权老五特别热情,前前后后的招呼着。 他是第一个带人赶到旅店的,人长得帅,看着有派头,像个大人物。 尤其他还就说了一句。 “赶紧烧水,做饭吧。有什么好的,都往上端!费用不用管……” 言下之意,爷不差钱! 大生意啊! 这一队二十多个人,收入能抵种田半年了。 于是,老板欢欢喜喜的下去准备了,让自家女人把屋后准备过冬的柴火全部抱了进来,开始烧锅炉,给他们准备热水。然后,又给每个房间送去一个烧好的炭暖炉。 冻了半天的众人,这才终于好过了一点。 权少腾去街上买了些洗漱用品和卫生用品回来,热水就已经烧好了。 旅店里的澡堂子是公用的。 一个男澡堂,一个女澡堂。 很显然,向晚是唯一可以独享一个浴室的人。 而其他男人们,只能挤一间了。 到了这种地步,谁也没办法再计较! 几个男人哄一起挤进了澡堂。 白慕川正在“伺候”向晚进澡堂,看权少腾杵在边上,挑了挑眉头。 “去啊?看你一身脏得!” “……这会不想洗!” 权少腾有一点嫌弃,他是个爱干净的,不想跟着众人一起去洗,拍拍身上的衣服,拎着东西就想钻回房间…… 结果,在楼道口,他被老板拦住了。 老板是个老实人,吭哧吭哧好半天才问他,可不可以先把房钱付了。 因为他得拿着钱,去街上买肉买菜回来给他们做饭。 “手头紧,没得钱了……” 老板戴一顶毡帽,背都有些佝偻了,样子看着很招人同情。 “行,没问题!”权少腾很爽快地答应了,一边说一边掏兜,“除了房钱以外,我多给你一些……” 他寻思就当做慈善了。 然而,手掏入兜里才发现…… 没钱了! 剩下的现金,全被他买东西了。 翻遍了口袋,不到十块现钱。 …… 这就尴尬了! 前几天开支的人都是屠亮。 在无名村的时候,又有哈桑负责后勤。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出来什么都不用管,哪来那么多现钱?! 他绷着脸的表情,让老板兴奋的眼睛,渐渐失去色彩。 “小哥,不用多给我的,就照我们刚才说好的,一间房150块,那就行了!” “不是150块的问题……” 权少腾还没说完,老板心急地抢过话去,“那就100好了……” 他是生怕这生意黄了,一分钱拿不到,还白忙活。 可权少腾愁的真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没有钱。 他尴尬地看过去,“老板,微信、支付宝,有吗?” 如果是在大城市,这句话完全就不用问。 柜台上,直接扫码就行了。 在这里,权少腾是担心老板没有用这样的软件,或者没有绑定银行卡…… 然而,他想错了。 老板根本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 “微信,支付宝……吃的还是喝的?我们镇上应该没有卖的吧?” 权少腾:“……” 完了! 完了! 他没办法了,摊手,“老板,我身上没有现钱,你看能不能……” “没钱……小哥,你看这……没钱我也办不了事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权少腾转头看一眼外面的风雪,一咬牙。 “行,你稍等一下,我去问问他们……” 这一下,老板的脸色,彻底难看了。 “……还说什么……不用管钱的问题……” 我靠!他有那么说吗? 他权少爷是差钱的人吗? “你放心,不会少你的,一分都不会少,就算凑不够,我去城里取了,给你送来……” “……”老板不说话了。 权少腾从来没有为了钱,这么丢脸。 他什么都不管了,二话不说去找程正,找白慕川,找所有在旅店里的同伴儿…… 然而,现代人身上的现金,都不太多。 好一顿折腾,大家把身上的兜全都搜了个遍,统共才凑了不到一千块。 拿着这些钱,权少腾一股脑塞给了老板。 “这些,你先拿着!” 老板数了数,一张满是皱褶的脸黑了下来。 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权少腾吐口气,一咬牙,把腕上的手表取了下来,塞到他的手上。 “这只表,先抵押给你,等我回头把钱凑够了!你再还给我!” 老板看了看手表,眯着眼睛,对着光,瞅半天,又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还给他。 “一看就值不了几个钱。算了,先将就这些钱置办吧,你们离开的时候,把钱付清就行了!” 好人啦! 权少腾看着自己价值七位数的手表…… 感动得都特么快哭了! “老板,多弄点好吃的,钱别省着啊!” 老板回头:“……” 那一记白眼杀,太狠了。 权少腾挠一下头,不知道他是傻逼,还是自己是傻逼! 不过,老板是真正的实在人。 钱没有拿够,他还是欢天喜地的买菜去了…… 权少腾刚才这么一阵折腾,急出一身汗来。 他管不了钱的问题了,拿着刚才买的洗漱用品就去洗澡。 结果发现……没有热水了! 水管里流出来的水,不到一分钟,冰冷刺骨。 而他身上,此时,正好打上了香皂! “啊!我操!好爽!” …… 权少腾洗的冷水澡。 外面下着雪,他心里也下着雪。 等他洗完澡上楼的时候,打一个喷嚏,刚好把白慕川和向晚的房间门打开。 然后,又活生生吃了一嘴的狗粮! 向晚刚刚洗好澡,舒舒服服地坐在炭暖炉的边上,小板凳一坐,身上穿了一身奇奇怪怪的民族衣服,很修身,色彩浓艳,配上她白皙的肌肤,这让平常看起来清爽文艺的她,突然添了一种小性感,小风情…… 当然,这不是狗粮。 狗粮是白慕川蹲在炭暖炉边,为她捅炉子。 她就半趴在白慕川的背上,一边看他做事,一边在他脖子窝和他说话。 ……画面太美,权少腾简直不敢看。 “我说二位!还能不能共建和谐生态圈了?”权少腾走出去的脚步,又慢慢退了回来,站在房门口,像一尊冷面煞神,“单身狗不要脸的吗?秀恩爱的时候,可不可以把门关严一点?” 白慕川懒洋洋抬头,“麻烦关一下,谢谢!” 吁!权少腾指了指他,一脸愤慨。 “我抽……你!” 平生第一次,他体会到单身狗的无奈…… 第348章 ,有一点猥琐 “哼!不尊重单身狗!” 权少腾骂完,伸手准备替他们掩门。 这时,白慕川又补了一句,“天黑雪大,赶紧让山上的人都回来!不急这一会。等明儿一早,雪停了,你再带人上山!” “好的。”权少腾点头。 “还有,今晚的警戒你来负责安排!” “……” 砰!门又开了。 是被权少腾推开的。 然后,他扬长而去! 一股子冷风灌进来,向晚打个喷嚏,笑得人仰马翻。 “权队需要一个对象了!” 白慕川看着洞开的房间门,嘴唇一抽,“德性!” …… 向晚看他起身去关门,抱着双膝盖凳子上笑。 “我怎么觉得……你俩其实挺般配的!” “是吗?”白慕川挑挑眉。 “是的呀!”向晚朝他挤眼睛。 “我也觉得……”他一本正经地坐回来,继续看护炉子。 可这句话…… 向晚翻白眼,“我感觉头上有一只绿乌鸦飞过……” “……” 其实权少腾看错了。 他俩还真的没有秀恩爱。 至少,白慕川是没有的。 从山上下来,两个人相处,就一直是向晚说得多,白慕川说得少。 相对来说,他有些沉默。 而且,这不是一般人可以感受到的沉默。 大多数时候,他和所有人一样,能说能笑,可以正常交流。 只有跟他最亲近的向晚,才可能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里的反常。 比如刚才捅炉子,他看着里面烧得红彤彤的火炭,其实有很久都没有出过一声,一直望着出神。 要不然,向晚又怎会从暖烘烘的床上,挪到他的身后来跟他聊天呢? 她试图挑起白慕川的情绪,可他一直兴致缺缺。 于是,向晚放弃了。 ……也许,需要时间吧。 毕竟这一段经历,太沉重了。 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心头都是巨石。 白慕川……他跟别人,是有一些不同的。 向晚想到了黑屋里,他对她说过的那一段沉痛的经历,对他的情绪更是宽容与耐心。 她相信,一个能从绝望里走出未来的少年,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束缚太久…… …… 她什么都不问。 默默陪伴他。 就像,她难过时,他装着不知情的陪伴一样。 …… 大概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楼下院子里传来老板的声音。 “下来吃饭喽!” 嗯,这开饭的方式,很特别。 住宾馆、吃酒楼,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不像住店,到像是吃一种返璞归真的大锅饭。 楼下的餐厅里,仅有的三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食物。 没有珍馐佳肴,但看着也还丰盛。 粗粮、米酒,大盆红烧肉,每桌一条鱼,然后就是一些素菜。 山上清理现场的同伴回来了。 大家洗手吃饭,都累坏了,端着碗,几乎没有人交流案件。 绝口不提! ……这么好的饭菜,谁都不舍得辜负。 老板进来了,一张脸笑出了红光来,“这些都是我们家乡的风味,小哥们赶紧尝尝,合不合口味……” 末了,他又看见向晚,“大姐,你也尝尝!好吃着呢!养人!” 向晚:“……” 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为什么叫他们的时候,是小哥! 换到她,就变成大姐了? 本来嘴里那块红烧肉是好吃的,突然没有了味道。 向晚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一身老气艳丽的民族服装,望向旁边的白慕川,偷偷问。 “我老吗?” 白慕川嗯一声,显然没有回过味来。 “……我说我看着是年纪很大吗?为什么他……叫我大姐?” “客气的称呼吧!” “那为什么叫你们小哥?难道对你们就不用客气了?” “……” 白慕川想了想,“他要叫你小姐,也不合适吧?” “……” 两个人相视半秒,向晚无语。 再拿起筷子吃东西,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太老气了。 “你买衣服的时候,没有看到更年纪的衣服了吗?” 白慕川:“……你不觉得,这身挺好看的吗?” 直男审美啊! 向晚呻吟一叹,“哪里好看啊?” “成熟!” 向晚认真看着他。 盯着,直勾勾地盯着。 好一会,她凑过头去,压着嗓子小声说:“原来你喜欢……御姐!” “……” 女人对自己的容貌,总是有着谜之在意。 只要身上的衣服没有穿对,浑身都不舒服,做什么都毛蹭蹭的。 向晚吃了一口鱼,感觉身上都紧绷着,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白慕川,我这样真的很显老,对不对?” “没有吧?”白慕川这次看她,比较审视,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大概就三四十岁的样子!” “……” 向晚好想掀桌子! “傻子,除了给我看,你还想给谁看啊?”白慕川哄她一句,为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吃!” “不能再吃了,减肥!” “你够瘦了!再减下去,人都不见了!只剩一道闪电,我敢抱吗?!” 噗!向晚忍俊不禁,低下头咯咯笑了起来。 白慕川扫她一眼,正好有人过来倒酒,“老大,这米酒不错,来,给你倒上啊!” 那是一个来自南木县局的兄弟。 白慕川捂了一下杯子,看大家都在喝,又不好不给他面子,把手挪开了。 “喝一个吧,大家这两天辛苦了!喝点酒,今天晚上好好睡!” “好嘞!”那人为他倒了满满一杯。 可白慕川还没有喝到嘴里,就听到了程正的声音。 “一身的伤,喝什么酒?!” 他冰冷的质问,声音略沉,严肃中带着狠意。 很骇人! 白慕川不回头,不说话,却把旁边倒酒的伙计吓住了! 看一眼程正漆黑的脸,他吭哧吭哧的打圆场,“那就……算了吧!白队,你有伤在身,还是别喝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米酒,不醉人!我没那么脆!” “米酒也是酒!”程正看着很生气,“你想糟蹋自己,也别麻烦别人!” 不等话音落下,他摔碗就要走。 白慕川慢吞吞眯起眼,看着他,突然冷笑着翘了一下唇。 “我从来不会麻烦任何人,尤其是你!” 说完,他就着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望着那个呆呆发愣的家伙。 “好酒!来,倒满,我敬一下兄弟们!” 程正看着他,气得面色铁青。 这样子……是要干架啊? 向晚见状,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了一下白慕川的衣角。 身上有伤的时候,不喝酒确实是最好的,当然,对白慕川本人来说,可能并不在意……但不管是白慕川还是程正,对于这个事情的反应,都太过余激烈了。 一个要喝,一个不让喝,就算两人无法达成一致,也不至于当场翻脸。 或者说,这里换了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跟对方翻脸。 但他俩,就像天生的仇敌! 谁都看不惯谁! 最终,白慕川高兴地跟大家一杯一杯再一杯! 而程正,是被他活生生气走的…… ~ 向晚默默陪着白慕川。 这个人,每次跟程正别扭起来,像个孩子! 而权老五也是一个人来疯,那心性,画风也是新奇! 他跟白慕川两个人喝了起来,像是找到了部队时候的感觉,愣是把普通的米酒,喝成了琼浆玉液…… 看他们那股子兴奋劲儿,向晚趁白慕川不注意,偷偷拿他杯子喝了几口。 ……甘爽醇香,挺好喝的! 为了让白慕川少喝一点,她就像一个偷嘴的猫。 偶尔偷偷喝上几口,白慕川就像没看见,继续跟权少腾说话,跟大家说话,忆往昔峥嵘岁月…… 不过,到底都累着了。 大家没有缠绵于酒桌,喝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 一散席,向晚发现,除了今晚要值夜的那几位,其他人都喝得面红耳赤。 天冷!喝一下暖暖身子,也好。 向晚这么想着,碰了碰白慕川的手,“大家都走了!咱们也上楼吧?” “嗯……”白慕川慢吞吞看她一眼,点头。 向晚发现,这货双眼赤红,面颊也红红粉粉的,居然有一种小鲜肉的感觉…… 她脸微臊,突然有一点发热,“……能走吗?” “能。”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酒品还是不错的。 从餐厅走到楼上,从夹着雪花的寒风中走到温暖的房间里,他不耍酒疯,乖巧得很,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向晚扶他的胳膊,手都酸了,甩了甩手:“真是……唉!” 她知道白慕川情绪不好,所以并未阻止。 也许,喝一点酒发泄下,倒头睡一觉起来,就雨过天晴了呢? “白慕川……”向晚低头瞅他。 他没有出声,呼吸里,衣服上,一身的酒味儿。 向晚叹一口气,慢慢抬起他的胳膊,为他脱衣服…… 穿得太厚了! 这样睡觉,哪能舒服? 男人太重了,她为他脱衣服,是有些吃力的…… 更吃力的,是脱他的裤子…… 这是向晚头一次帮男人脱裤子。 干这事,缩手缩脚的,她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一点猥琐! 要不要脱啊!她纠结了—— …… …… 第349章 ,视死如归 向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烫得吓人。 嗯,是喝了酒的原因吧? 根本就不是被仰躺床上沉睡的男人给蛊惑的…… 蛊惑……向晚心里一跳。 下意识地,她抿紧嘴唇,又看向白慕川。 这个下着雪的夜晚,额外的安静。 男人也安静得像一个乖巧的孩子,英俊的脸庞,随着他呼吸而轻轻笼动的喉结,敞开的领口处,一片性丨感的麦色肌理,隐隐露出一半的锁骨…… 秀色可餐,无处不撩人。 向晚喉头有点干。 她像一只饥渴已久,站在沙漠远望绿洲的小动物。 紧张,期待,又焦头烂额,觉得那条寻找绿洲的路……太过漫长。 房间开着灯,暗得像鬼火。 玻璃窗外的山坡,一片雪白。 银色的,在这样的时刻,有一种奇异的美。 这个夜,不寻常了。 惊心动魄的撩人。 一个人干坐,会不会辜负岁月? 向晚心跳如雷,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生…… 压抑不住。 乱!乱糟糟! 怔片刻,她轻轻碰了一下白慕川的脸。 “喂,白慕川?” 他没有回应。 “白慕川,真睡着了啊?” 她又问。 显然,还是徒劳。 “唉!你酒量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喝米酒都能醉成这样……” 向晚小声咕哝着,有一点小小的幽怨。 但无奈,男人就是没动静。 向晚唏嘘,又望一眼窗外。 这么美好的雪夜,可惜了! 要是可以和心爱的人围炉看雪……顺便吃烧烤,该有多好? 她被自己后面那个想法逗乐了,抿了抿嘴巴,将崩溃的心态用到了为他脱裤子的事情上,提气,咬牙,解裤扣,褪下去一气呵成。 那动作行云流水,样子有点视死如归…… 脱完,就剩一条四条裤头。 裤头很低调,衬着他的身体大小合适。 不松,不紧,刚好可以清晰地勾勒出他的形状。 向晚脸臊了一秒,马上就悲催的发现,白慕川一直压着被子的…… 她要怎么把一个脱得差不多精光的大男人移到被子里去? 扯被子! 她扯,她用力扯! 男人却睡得很沉,身体也沉…… 把他翻身好吧? 她推,她用力推! 男人重重压着被子,睡得更沉…… 什么叫九牛二虎之力,向晚今晚算是尝试到了。 最可恶的是,他身上滑不溜啾的,皮肤竟是很好,摸上去比女人的触感都好。 心脏狂跳…… 没法好好使力! “白慕川!” 向晚咬牙一用力…… 好不容易推着他的背把被子扯出来,已是一身冷汗。 吁!她长松一口气。 这天是有点冷的,她来不及多想,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刚才的旖旎心思,全因这一番折腾,突然就没有了。 累死了! 她也不冷了! 去洗了一把冷水脸,向晚又看了看红彤彤的炭暖炉,目光挪向床上。 白慕川姿态都没有变。 她把他摆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向晚噗嗤一笑,慢慢走过去,轻轻揭开被子,钻入他已经睡得暖和的被窝。 嗯,大冬天的有一个温暖的被窝是很爽的! 尤其,男人和身子到了冬天,似乎特别暖和,像个火炉似的,向晚挨着他,暖烘烘的,感觉熨帖而舒服…… 她身体侧着,手撑着脑袋,取着他的暖,观察他的睡颜。 盛世美颜啊! 目光一寸寸打量着他,肆无忌惮。 向晚突然有一点喜欢这种感觉! 醒着时候的白慕川,棱角分明,言行姿态里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距离感,每每让人心虚不踏实……哪怕是向晚自己,也不可能这样放心地想怎么打量他,就怎么打量他…… 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眉、眼、鼻、唇…… 向晚看着他微抿的唇,情不自禁伏下身,亲了亲。 暖暖的,亲上去,心都化了! 她突然像一个贪婪的孩子,尝到了口味清甜的果冻,哪里都想亲一亲,尤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可以彻底没有羞涩,只为这一霎的放弃…… 亲了嘴,又去亲他额头,亲他脸颊,甚至她淘气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白慕川耳朵动了动,眉头皱了皱。 向晚一怔,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人的耳朵,居然是可以动的? 而且,他的耳朵……似乎很敏感? 惊喜的发现,让向晚更是得趣。她慢慢凑近,嗅到他呼吸里甘冽的酒意,恶作剧地从他的脸颊慢慢滑下去,又亲他耳垂……嗯,就想看他的耳朵动。 又动了! 好有趣! 向晚忍不住,伸手想去挠一下…… 手在半空,就被某人抓了个正着。 呃!向晚吸一口气,转头与白慕川眼对眼。 他睁着眼,看神色,一片清明。 “你……” 还没有问出来,就被他突然勒住了腰。 白慕川一个翻身,将她压下去。 乾坤颠倒,向晚发现自己无辜地躺在了下面。 白慕川低头捋了捋她的头发,温热的呼吸落下来,辗转耳边。 “小向晚,你是想要干什么,嗯?” 向晚目瞪口呆,结巴起来,“你,你怎么醒了?” “呵!你希望我不醒吗?” “……”某人无言以对。 转而,严肃地问:“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吭声?” 白慕川懒洋洋地揽住她,“在你准备对我意图不轨的时候!” 我靠! 向晚舌头打结了。 “我,我啥时候对你意图不轨了?” “……把我脱了个精光。嗯,那是为什么呢?” “……” 向晚眉头一竖,怒了。 “为了让你睡得更舒服一点!我一片好心,你居然把我想得这么龌龊!” 先声夺人! 她气鼓鼓的样子,气势做得很足! 然而,下一句就被白慕川揪到了小尾巴。 “为了让我睡得舒服,还一直亲我?逻辑不对吧!” “……” 向晚一脸发烫。 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这么糗了! “找不到理由了?”白慕川低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缠蜷味道,“向老师不是善于推理吗?你给我分析分析,这个歹徒作恶的目的是什么?” “……” 什么歹徒? 什么歹徒啊! 向晚本来有点心虚,听到他的调侃,生气的拂开他的手,“你还好意思问我?谁让你不顾劝阻,喝多了酒的,哼!回房倒头就睡,我怎么都搬不动……” “这跟你脱我裤子,偷偷亲我,有什么直接关系?”白慕川反问。 “你睡着了啊,我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拉出来,把你盖住,不让你着凉……” “这又跟脱我裤子,偷偷亲我,有什么关系?” “……” “逻辑呢?” 靠!向晚怒了,“你是复读机啊?” 白慕川轻笑一声,捻一下她的鼻子,“我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还讨回公道呢? 向晚咬牙恨声,“呵呵!恐怕某些人假装睡着,一直闭起眼来偷偷享受吧?” “反对!”白慕川正色,“法官大人,这是基于被害人身体伤害后的无理推测……” “白慕川!”向晚差一点笑喷,拍他的肩膀,“你能不能严肃点了?” “嗯……可以的。”白慕川慢慢扶着她的腰,“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不热!”向晚坚决不肯承认,这样被他压在被窝里,她已经热得汗流浃背。 “脱了吧!”白慕川唇角带笑,伸手来解她的衣服。 “……不用。”本来就只剩一件贴身的衣服了,再脱……就没有了。 “真不用?” “真不用……” 向晚尬得满脸通红,抓住他的手,心里颤歪歪的打退堂鼓,觉得有一点莫名的心慌。 其实不是真的想拒绝,也不是真的不愿意跟他更进一步。 就是出于一种……女性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的,小小矜持,习惯性矜持,与意愿无关,只是羞涩…… 然而,她没有料到,白慕川目光微沉,很快就松开了手,从她身上翻了下去。 “好吧,那咱们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做!” 我靠!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向晚突然觉得有点一懵。 这个男人,是不按剧本走吗?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死皮赖脸的缠她一下,然后她再欲拒还迎跟他你情我愿的嘛? 不对!不对! 难道是……他身体不行? 好像网上有人说过,男人喝了酒,这方面是不行的。 但他的身体……明明有反应的啊! 第350章 ,高度的紧张 向晚这么想,看着他的眼神,又稍稍带了一丝审视。 “嗯?”白慕川看着她,“怎么了?” 向晚慢慢凑过去,一个翻身,轻轻压在他的身上,微微眯眼,小声问:“白慕川,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白慕川:“……” 他不说话,目光却危险。 向晚心里一窒,变得更担心了:“你是喜欢我的吧?” “……这还用问?” “那就是喜欢了。” “嗯。” “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嗯?哪里?” 向晚的视线从他俊气的脸,慢慢地往下移动。 她心里一颤,又赶紧把视线移上来。 “你不正常!” “呵!哪不正常?” 总不能说他不继续下去就是不正常吧? 向晚想也没想,“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冲口而出的话,还没有落下,向晚喉咙就卡住了。 她本来不是想说得这么直接的啊! 嘴太快了! 太快了! 收势不住,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情绪异常的……尴尬! 向晚清了清嗓子,刚刚张口想为他挽尊,胳膊就被他抓住了。 男人一扯一用力,她整个人都跌倒在他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酒味儿。 白慕川的声音,低哑,“向晚,嗯?我上次说什么来着?” 向晚呃一声,被他压得太紧,说话都喘不过气,“上次是指……指哪一次?” “你说我不行的时候?” “上次不是我说的!是权老五……” 甩锅甩得很快! 白慕川嘴角往上一提,“我是怎么说的?” 向晚轻轻抿嘴,“忘了!” 白慕川危险地眯了眯眼,呼吸沉沉地靠近她……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向晚完全可以感受他心跳的节奏。 很快,跟她一样快! “看来,不给你一点厉害,你都不知道哥是吃肉的……” “……不应该是以为你是吃素的吗?” “一样!”这不是重点啊,姑娘! 白慕川沉声:“向晚,看着我。” “我不是一直看着你?” “你的眼神在飘!” “……” “我没有。”向晚正视他,一眨不眨。 僵持片刻,如同一个世界那么漫长。 她突然叹一口气,“唉,分明是你软弱,一直跟自己别扭。” 突如其来的话。 突然转变的气氛。 突然安静的房间。 一切都在突然之间…… 白慕川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两个人的战场,主导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向晚。 她看着沉默的男人,双眼黑亮亮的,仿佛带着锐利的光芒,可以深入他的内心。 “承认吧!”她说。 “……” 白慕川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窗外的雪,屋里的灯,炉火里的光…… 闪着一种朦胧的晶莹,照在两人脸上,不知是谁的心,在受着折磨…… “承认吧白慕川,今天的你,比任何时候都要软弱……你不敢!” “唉!”白慕川长长一叹。 从问心庵下山后伪装的情绪,在被她突然拆穿后,不用再装了。 他像一个阳光下无所遁形的孩子,那表情让向晚心里莫名一痛。 她轻轻靠近他。 手抚上他的脸,贴在他的身上,亲近的抚慰。 “白慕川!”她唤他。 带了一种埋怨的情绪。 他眼皮微动,“嗯?” 向晚:“我是你什么人?” 白慕川:“女朋友。” 向晚眯眼,“不是!” 白慕川看着她的脸,一言未发。 向晚低低一叹,双手慢慢撑起来,在他的身侧,用一种女王般鸟瞰的表情,镇定地看着他,“我们已经约好了的,这辈子,还有下辈子,都属于彼此,还仅仅只是女朋友吗?” “……”白慕川喉结一滑,轻轻拉她的手,“进被窝来说,这样冷!” “我不冷,我热得很呢!”向晚固执地哼一声,“不仅仅是女朋友,至少是比女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对不对?……但刚才我突然觉得,我在你心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白慕川大手覆在她的手上,“傻了?” 向晚眯眼看他,“白慕川,你挺可恶的!” 白慕川:“……” 她咄咄逼人,“你什么都不肯给我分享,你的情绪,你的心情……当然,你不想说,想自己消化,我是可以尊重你的。可你……情绪持续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白慕川:“……不是。” “不要否认!”向晚双眼像淬了毒,一寸一寸剥开他坚强的伪装,“从山上下来之后,你就一直在强颜欢笑……我早就想问你了,白慕川,你是卖笑的吗?装给谁看?” 白慕川:“……” “是因为黑屋里那点事,还是因为……那些回忆,让你难过了?”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沉吟两秒,白慕川无奈地笑了,“你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凶?” “跟你学的啊!你一直这样。”向晚握住白慕川的手,慢慢降下身子,双眼烁烁地看着他,“我一直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是生命共同体,命运共同体了。白慕川,难道是我想错了?” “……不是。” 白慕川难以启齿。 “我不能原谅自己。” “?”向晚奇怪地看着他,安静地听。 “我,受到那药香影响,差一点伤害你……” “你不是你装的吗?”向晚挑挑眉。 “不是……”白慕川的表情有一种深深的沉痛,“我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他的面前,被击得粉碎,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向晚默了。 男人奇怪的自尊心似乎与女人不一样。 但她明白,白慕川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因为有那强大的自信,才可能成长为那样傲娇且无坚不催的小白。 可那莫名其妙的药香,破坏了这一切。 平衡坍塌,他钻了牛角尖。 无法容忍自己的“失败”,对自己的行为,也无法谅解。 “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过……”向晚轻轻一笑,“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慢慢研究。但是今天晚上,不是合适的时间。” 白慕川看着她眼里浮上的涟漪,微怔。 向晚轻抿一下唇,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你不觉得今晚,更适合做一点别的吗?嗯……比如,两情相悦的事?” 白慕川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真的不敢?”向晚挑衅地望住他。 一刻钟前,她其实也是犹豫的。 但得知他的心结,她突然一身热血,变得勇敢起来。 白慕川需要她来拯救!她想。 男人身上有什么困难,是一次啪啪不能解决的呢? 如果有,那就两次。 “白慕川,你再犯怂,我会看不起你的!” “……” “不会是被权老五说中了吧!” 一句句激他的话,像催命的符咒,白慕川看她的眼,一片赤红的颜色里,如同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慢慢的,他唇角慢慢往上扬了起来,“你确定?” 向晚浅笑,不说话。 一只调皮的手慢慢往下。 来到她亲自解开,又曾经用视线描摩过的凸起短裤上。 轻轻一触,手已经被白慕川揪住。 他紧紧捏她。 紧得,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向、晚!”他嗓子发沉发哑,“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在这里?” 在这里结束他们一直不曾突破的爱情长跑…… 在这里改变他们僵持已久的关系…… 在这里结束他们劫后的惊魂与惶恐…… 向晚还是不说话。 一双小鹿般的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噙笑,将唇献上,一个深深的吻,烙入他的心里。 白慕川长长深吸一口,嗓子眼里的话被她堵住,脑子里的冷静也在这一刻被绷断。他慢慢松开她的手,环上她的腰,一个重重地翻身,将她放在洁白的褥子上,再次占据了身体的主导位置,然后,认真看她片刻,捧住她的脸,疯狂地吻上去。 向晚呼吸散了…… 他铺天盖地的吻,有一种清淡的米酒香味儿。 强势而霸道…… 向晚一点力气都没有。 呼吸不过来,身子软得像棉花,只能攀附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深深回应给他……更深的吻。 “向晚!” 白慕川稍稍抬头,唤他。 那一双浓墨似的双眼里,有淡淡的不确定。 “我愿意的……”向晚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从窒息般的吻里找回一丝理智,浅浅急急的呼吸着,颤抖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将自己的唇献祭一般吻上去。 白慕川沉沉一哼。 所有的冷静,都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双眼如同灼火,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回应…… 这个吻,激烈,勇猛。 如同一种近乎疯狂的发泄。 向晚身子被她压得难受,往下缩了缩,又很快被他拎了起来。 她紧张,一身汗意,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他在解她的衣服,毫无章法,手心滚烫而汗湿…… “白慕川……”向晚叫他的名字。 无意识,无目的,只是想叫他。 “嗯。”他轻轻应了,将她的衣物丢在边上,弯下腰来,狠狠吻着她,抵着她……慢慢抚上她受伤的那一条腿,“会痛吗?” 向晚摇头,慢慢曲起来,缠上他的腰。 往自己一钩,她用行动告诉他,不痛。 火一样热的腿,触感清晰得白慕川额头渗汗。 他再也忍耐不住,带着爆发的力量…… 经了这么久的亲近,神经敏感到极点。 强烈的反应,遇上高度的紧张。 “嗯!” 脑子里一片空白。 呃?向晚忍不住哼一声。 然后,她睁大无辜地双眼,看他额头上的汗与青筋。 “……” 第351章 ,参加过快男吗? “这……你参加过快男吗?” 向晚发誓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是网上的人都这么说,条件反射。 “……向晚。” 果然听到白慕川压抑的低吼,带着呼呼的喘气。 “男人第一次……都这样!你不懂?” 这算是弱弱的解释吗? 向晚忽略了刚才他大力抵向自己时的疼痛,也忽略了两个人坦诚相见讨论这个问题的尴尬,实在忍不住…… 噗! 她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原来……果然……竟然……” 不用多说,三个词足够! 白慕川吹的那些牛,今天全被打脸了。 他那里甘愿……? 不说话,他狼一样的眼神看着向晚,黑漆漆的一片深邃,让人看不真切…… “白慕川?”向晚一抖,收住笑,“生气了?” 知道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比较介意,向晚还是很小心地维护他的情绪。 但白慕川面无表情,手撑在她两侧,慢慢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放心,喂得饱你。” “……” 好羞耻啊!小白先生! 再说了,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事好笑,根本就不是…… 嗯,饱不饱的问题。 “再来!” 一声低声,向晚发现身子被他捞了起来。 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膝盖下方,曲起来,有力的撑着。 她有些担心地看一眼她受伤的手臂,“你的胳膊,能这样受力吗?” “没问题!”白慕川抱住向晚的腰,往下方拉了拉,又随身拿过枕头。 再然后,把今天新买的衣服垫在枕头上。 刚才那一下,他被向晚撩得太厉害,脑子里血一热,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个时候才想起卫生问题。 还有……避丨孕的问题。 看他突然愣住不动,向晚一惊,觉得身上凉凉的,“怎么了?” 白慕川低着头,有一滴汗,落在向晚的脖子里,滑落在锁骨上…… “没套子。” “……” 尼玛都这时才想起吗? “那样对你不好。”他又补充。 两个人还没有结婚,目前,谁都没有准备好做父母。 尤其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黑屋里面,他们两人都吸入了药香。 那样激烈的药效,都可以控制人的理智了,可谓虎狼之药,怎么可以怀丨孕呢? 向晚听见他的话,想到刚才自己的冲动,还是有些冒冷汗。一时间,那些鸡汤文写手小姐姐说的直透灵魂的故事……全都浮上心了。 碰上这种事,新司机应付能力有限。 “那……就算了吧?”她弱弱地笑,有点尴尬。 “算了?”白慕川笑得有点邪,拉着她的手,“撩火不负责灭是吧?” “呃,不是你说……” “我只说准备不充分!呵,没消防栓就不能灭火了是不?” 向晚:“……” 离刚刚的事,不过五六分钟而已。 小小白就又突突起来。 这是表示身体很强壮的意思? 向晚咽一下唾沫,对刚才那往里挤的难受和疼痛心有余悸,轻轻拉了一下被子,盖到自己的脖子上,手往回收,“那什么,不是不灭火,这不是没办法吗?” 白慕川唇角一弯,笑了。 他不说话,躺下来,挪了挪向晚的被子,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 “办法当然是有的……” 向晚想哭。 有什么办法?他要怎样? 他似笑非笑,一只手环抱住她,另一手慢慢伸来。 抓住她的手,“你来帮我……” 啊!向晚面色突变,觉得心虚手抖! “我不会……” 白慕川胳膊从向晚的脖子绕了过去,慢慢往下滑,“一回生,二回熟!” 向晚脸烫得几乎可以煮鸡蛋了:“这……不好吧?” 白慕川低笑:“可以的……” 向晚:“万一弄痛你?” 白慕川哼笑,看着她的紧张,轻轻吻一下她的脸颊。 “试一试……” “白慕川……”向晚被他撩人的动作,弄得耳窝痒痒…… 心尖,也痒痒。 终是无法反抗,“把灯关了……” 白慕川直起身越过她身上,摁灭了灯。 然而,房间里,似乎更亮。 炉火烧得很旺,红彤彤的,映着向晚羞涩的脸,娇美、艳丽,白慕川心里一荡,有些忍不住,伏低身子,慢慢吻她,几乎迷恋上了与她做这种限制级游戏…… 向晚手臂有些僵硬。 不敢太用力,又掌握不好节奏…… “小向晚,不要怕!就这样……你可以的……” 向晚咬紧牙关,在他的支配下脸颊燥热。 他就像是她的主宰者,紧紧盯着她的眼,让她无法直视他,也无法审视这一刻自己的内心,只能由着他去,随心所欲。 白慕川身上全是汗…… 肌肉微微隆起,额头一片湿润。 这样的他,身体线条说不出的性丨感。 向晚的视线描摩着,描摩着,突然看到他的胳膊…… “啊!”她惊叫一声,“你胳膊出血了!” “……” 很奇怪吗! 他早就知道了! “不影响……” “影响!不行的!” 向晚激动起来,不顾他的阻挡,“医生说了,手容易废掉的!我去找程正!” “……” 看着她匆匆起身穿衣服,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白慕川心尖的火蹿到了眼睛里。 “姑奶奶,能不能善始善终啊……” “不能!”向晚回头瞪他,“你给我老实呆着!” “……” 能呆着吗? 他妈的,得起来穿衣服啊! 总不能这样见程正吧? …… 程正听到敲门声时候,还没有睡着。 夜已经深了,他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抽烟,赏雪夜的景,看雪夜的远山。 很不巧,他就住在白慕川和向晚的隔壁。 听到向晚焦急的声音,他迟疑了至少半分钟才摁灭烟头,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他望着门外的向晚,面色幽沉,不说话。 那一股浓浓的烟味,也把向晚怔住了。 “你……” 程正生活自律,从来不抽烟的。 本来向晚想问一句,可觉得这是他的个人私心活,问了反而尴尬、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对他说:“能不能麻烦你一下,白慕川的胳膊出血了,可能是伤口绷开了……” 程正看着她,没吭声。 那眼神深幽复杂,一眼望不到底。 没有得到回应,向晚凝滞了好几秒,尴尬地笑了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程正喉咙梗一下,“没事!” …… …… 第352章 ,驴子似的(二更) 程正回头拎了医药箱出来,指了指外面,“走吧!” 从他的房间,到他们的房间,近得大概只有十余步…… 向晚走得面红耳赤,喉咙干哑。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这个小旅店的房间,能隔音吗? 白慕川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对胳膊上的伤好像并没在意。 至少,对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向晚来得担心…… 他瞄一眼程正,不说话。 程正默默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走到床前,他拆白慕川的伤口敷料,重新为他消毒上药,再拿纱布包扎好……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那冷肃的样子,白慕川到是不在意,只让站到旁边的向晚,有一种特别的无奈感。 就好像一个人站在寒风凛冽的路口,面对两个释放冷气的空调。 “可以了。”程正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谢谢!”白慕川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声。 嗯!程正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 他没有回头,像是在对着门说话。 “多少爱惜一下你自己吧,再不是以前了。” 停几秒,他眼角的余光扫在向晚的脸上,“不为你自己,也为向晚想一想。” 呵!白慕川笑了,“你有资格来教训我吗?” 烽火又要燃起来了! 向晚听得头皮发麻。 这小白先生对任何人都挺客气的,算是一个懂礼貌的人,唯独对程正,每次就像人家抢了他地盘似的,一见面就得干上。 向晚看程正脸一黑,生怕他俩打起来,赶紧打圆场。 “不早了,程队,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息事宁人。 然而, 两个男人,谁也没跟她面子。 程正默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前脚一走,白慕川后脚就问她,“我骂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无理取闹?” “……” 这哪儿跟哪儿啊? 向晚笑了笑,走过去端详他的伤口:“我不知道你跟程队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这大晚上的,吵起来让人听见不好!” 白慕川不说话,慢慢把手臂收回来,视线望着别处。 “向晚……” “嗯。” “你有没有毫无保留的信任过一个人?” 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什么样的信任? 向晚琢磨了一下,“有。比如你……” 这句话让白慕川十分受用。 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向晚明亮的双眼,又慢慢挪开,望向那一个炭暖炉,“如果我背叛了你……不,如果你被你自己毫无保留信任的人背叛,抛弃,被出卖得彻底,你会恨他吗?” “……” 向晚无法回答。 却从他的话里,琢磨出一点什么。 “这个人是……程正吗?” 她是好奇的。 渴望得到答案! 可白慕川看了她许久,终是淡淡叹一口气。 “不是他,我就是打个比喻。小向晚,我们睡吧!明儿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就回南木!” “……” 向晚瞥他一眼,故意气咻咻的样子。 “讨不讨厌!就是不告诉我……” “……”白慕川突然笑了起来,起身来拉她的手,“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慢慢研究,但今天晚上,不是合适的时间。” 这不是她的话吗? 呵呵,用来堵她的嘴。 厉害了,小白先生! 向晚失笑,由着他把她拉进被窝。 “那你说,今晚合适讨论什么?” “技术问题……”白慕川认真地绷着脸,深目里涟漪一片,“我没有弄懂哎……到底是……嗯……进了吗?” “啊啊啊啊!”向晚暴锤他的肩膀。 “咱们继续灭火!” …… 第二次起来,小镇大雪依旧。 但问心庵的爆炸,已经在当地传开了。 尽管雪这么大,也没能阻止人们看热闹的心情。 小镇今天“逢场”,来往的人比平常多。 大家指指点点,聊的都是问心庵。 警方在山上的唯一一条道路上,拉上了警戒线。 怕有爆炸物残留,不允许任何人上山。 于是,在这个本就落后的地方,很快就流传出了无数当地人臆想出来的段子和猜测…… 向晚的腿伤,今晨起来,舒服了很多。 她起床的时候,白慕川已经离开旅店。 值班的人说,他跟权少腾一起处理后续去了。 向晚站在二楼的阳台看了一眼小镇那一条街道,纷纷扬扬的雪光中,有好几辆从南木县城方向来过来的殡仪殓尸车。 这个点到达小镇,想来他们是昨天出发了。 民政部门的同志,工作也不容易。 向晚笑了笑,下楼就看到在跟程正说话的哈桑警官。 他肩膀上挂着雪花,像是刚从外面进来。 在这个案子里,他一眼跟着专案组跑前跑后,负责后勤保障。 老实说,看着工作不起眼,其实很辛苦。 从老板脸上的笑容来看,昨天权少腾欠着的房费,应该是由哈桑警官付清了。 而且,他可以用当地方言交流,老板更有亲切感。 看到向晚下楼,老板热情地望着她,“大姐,饿了吧,早饭给你热在灶上的,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去给你端来……” 他的普通话说得相当不标准。 向晚听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一声“大姐!” 她有点纠结。 不过, 大姐就大姐吧。 她微笑着道了谢,慢慢走过去。 程正瞥一眼她的腿,“腿没事了?” 向晚摇头,“还好的。” 痛是有一点的。 可总不能因为有点痛,就把自己当成残疾人养起来吧? 大家都在忙碌,她不好意思宅在房间里,像一个“大家龟球”似的…… 程正:“等一下去卫生院,再换个药!” 向晚呃一声,还没有说话,他就皱起了眉头。 “不要学白慕川,倔得像头驴子似的!” 向晚:“……” 讲真,程正很少有激烈的情绪表达。 这么当面说白慕川,可见是对他气到了极点。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向晚友好地笑了笑,终是别扭地同意了。 “那好吧,我等一下就过去!” “我陪你去!” 程正说完,想了想,又说:“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又要开启说教模式了吗? 向晚憋着不适,“嗯”了一声,马上转移话题。 “这个镇上有网吗?” “有,但信号不太好。” 不太好没关系,有就成。 向晚的手机在无名村就坏掉了。 想了想,她无奈地望着程正。 “程队,可以借用一下手机吗?” 程正一怔,没有马上回答。 向晚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唐突,可她太需要手机了。 比如,为断更的事情,请假。 比如,了解一下渊芊芊的现状。 再比如,需要给妈妈去个电话报平安,这几天断断续续地联络不上,也不知道妈妈会怎样担心…… 这些都迫在眉睫。 但如果程正确实不想借,她也不好强求。 “我是想给网站请个假,再给我妈打个电话,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程正犹豫着掏出手机。 解开锁屏,他慢吞吞地递给了向晚。 “你用吧!” “好的,谢谢了啊!”向晚愉快地接了过来。 借人手机,不乱翻乱看,是基本尊重。 向晚先给谭云春拨了个电话,闲聊两句,由于房间里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她叫母亲放心,就没有再聊下去…… 网络不好,程正的手机上没有下载文泉的app,她没法登录请假。 所以,只能上qq找编辑,然后告诉读者。 程正的qq是登录状态,向晚一下子就点进去了。 迟疑两秒,觉得不好,又往上滑动准备先关闭,让程正退出再登自己的…… 然而,这屏幕往上一滑,后台的运行屏幕就出来了。 其中一个程序是打开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 英姿飒爽的女子穿了一身警服,站在警容镜头的微笑自拍。 向晚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也记得当天把照片发朋友圈的情形。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程正把照片保存在手机上了。 而且,分明是不久才看过…… 向晚抬头,程正刚好在看她。 一时间,她脸颊上似有火在烧…… 第353章 ,流言 向晚没有说什么,装着不知情。 “程队,我方便登录一下qq吗?” 程正默默转开头。 屋外的雪,漫天飞舞…… 他默了两秒,没有回头,“方便。你随便用。” “那不好意思了……” 向晚就像没有看到那张照片一张,默默地把它滑开,登录切到qq界面,输入自己的qq账号。 两天没有更,没有给任何交代,她的读者群里,一群妹子都脑补出天际了。 那一天孟炽发到网上的贴子和照片,自然而然也在文泉书院传开了。 当然,她自己的读者群也没能幸亏。 向晚稍稍翻看一下聊天记录,头皮就麻了。 群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脑洞最大的一种说法是……向公子已经“挂”了! 还说,《谋杀男神》成了向公子最后的绝唱,将要永垂烂尾书千古了…… 还有人说,这本书,打从连载开始就邪门。 写什么案子,就发生什么案子,作者能是个简单的人吗? 那隐隐表达的意思,作者本人就是某个犯罪集团的成员,故事出来造出这样的声势,恐怕心理也是有点问题的。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被人踢出群了。 操作记录显示——是渊芊芊! 向晚继续翻记录,惊喜地发现,她的管理员渊芊芊又神奇地出现在了qq群。 只不过,不论渊芊芊怎么费尽口舌跟读者解释,还是有些人沉醉在自己编撰的离奇故事里,一厢情愿地表示《谋杀男神》从此不会再更了…… 还有更好玩的,有人准备组织读者一起,群祭向公子。 老实说,向晚有些哭笑不得。 嗯,可以提前看到自己“死后”读者群里的反应,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就是这此妹子,太有才了! 她叹口气,在群里发了一张“咧嘴微笑”的表情。 一秒后,群就炸了。 “公子!?” “向公子本人?” “……是活人吗?” “靠!不说话,难不成炸尸?” “不要吓我!麻麻,我再也不看《谋杀男神》了,把宝宝吓坏了。” “……不是说爆炸死了吗?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不说话?” “哦!我的小心肝怦怦跳,受不了受不了!向公子,如果这是你本人,你到是说句话啊?” “……你再不说话,我们就真的要来给你烧纸了啊!” “……” 向晚不是不说话。 是她们说得太快,太精彩了。 她的眼睛根本就应接不暇! “唉!”向晚又发了一个表情。 马上又是一串哀号。 她那个叫皇甫的管理,更是直截了当地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的公子啊,你终于出现了。你都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我们可舍不得了……你说你也是,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把细纲留下啊?这卡得我们不上不下的,你如果就这样去了……让我们怎么办才好啊!” 向晚吸一口气。 “好深情的表白!你们一定很爱我。” “可不是吗?我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更新!” “别说了!我快要感动死了……”向晚跟着她们调侃。 “不要死!千万不要死!”马上就有人接了下去,“要不商量下,把这本书写完再死?” “哈哈哈哈,顶楼上!” “+10086!” “……” 向晚笑得不行,“我怎么有一群这样的读者?”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作者啊!” “什么样的作者,培养出什么样的读者!” “没毛病!给楼上和楼上的楼上加个鸡腿!” 向晚:“算了,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人……我还是再去死一死吧!再贱!” “别啊!把细纲留下……” 读者看到“死而复活”的向晚,大家都挺开心的,无数潜水人士都冒了出来,跟向晚一起插科打诨,聊得没心没肺,向晚仔细看了一下,聊天的人群里没有渊芊芊。 她皱了皱眉头,给渊芊芊单独发了一条私聊。 “亲,在吗?” “前几天你哪去了?怎么留言都不回的?” 发完消息,没有看到渊芊芊回复,她又戳方圆圆的工作qq。 “宝宝,你好点了吗?” 方圆圆几乎是秒回的。 “我靠!你活了?” “……” 好像她真的死过一样! 向晚:“怎么,盼着我死了,你好继承我的qq号和svip会员?” “去你大爷的!”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然而,我们并没有大爷!” “……好像是,那去你大爷的吧!” 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在网上互怼起来,毫不留情。 几句“问候”之后,方圆圆问了一下向晚的情况,又唏嘘。 “昨天知道你的事情,差一点没把我吓死。幸好,晚上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你们脱险了……要不然,我真的会难受得睡不着的……” “睡不着什么啊?”向晚说:“因为要和你家大黄黄大战三百回合吗?” “我呸!” 隔着屏幕,向晚也能想到方圆圆那张含羞带怯的脸。 末了,方圆圆又补一句,“战什么战啊?他骨头断了好几根,躺床上被包得像一颗粽子……不,像个木乃伊似的,你觉得,尚能战否?” “哦!”向晚叹息,“听出你的遗憾了!拥抱,别伤心!” “滚!你以为我像你们啊……伤得那样重,都坚持不懈……不,都坚持要泄……哈哈哈哈……” 向晚:“……你怎么这么污。” 不对,这不仅仅是污啊! “你听谁胡说八道什么了吗?”她问。 “什么胡说八道,大家不都知道了吗?你俩昨天晚上运动过度,搞得太激烈了,白队手臂上的伤都迸裂开了……” “……哦天!” 这事儿谁会知道? 向晚条件反射地瞥程正。 他一本正经,在跟哈桑警官聊着什么。 不对!依他的性格,不应该会说出去的啊? 向晚有些奇怪,问方圆圆,“你听谁说的?” 方圆圆发了个神神秘秘的表情,“黄黄啊!” “黄何又听谁说的?” “好像是唐元初吧?我们都在一个医院里……” 我靠,唐元初又活过来,可以八卦别人啦?向晚由衷为他高兴。 从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有顾得上了解唐元初和黄何的伤势情况呢,没有想到,他们就先八卦上她和白慕川了。 向晚呵呵:“这些人,回头都是要挨收拾的!” 第354章 ,八个卦 “哎,我再给你扒个事呗!”方圆圆小女人情态尽显。 “嗯,说!”向晚不好意思占用程正的手机太久,说完,又去翻了一下渊芊芊的聊天记录。 没有回复。 这妹子,又消失了? 她切过来,看方圆圆已经发了好几行聊天。 “那个大明星,就是《灰名单》的女一号谢绾绾,这几天都在医院呢……” “你都不知道,咱们医院楼下,都快被她的粉丝和娱记给包围了……” “害得医院报了好几次警,让他们不要堵门,影响病人就医和120出入……” 向晚看了片刻,“说重点啊,大妹子,我时间很富贵的!” 方圆圆:“重点就是,她是不是在和唐元初谈恋爱啊?” “呃!”这个问题,让向晚怎么回答? “不知道。不如你去问一下?”向晚逗她。 “去!我跟她又不熟……” 方圆圆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唐元初的粉丝,好像很讨厌谢绾绾,天天在网上发贴子骂她,说她老女人想吃嫩草,勾引他们家纯情的爱豆……” 啊! 看到方圆圆的描述,向晚一愣一愣的。 仿佛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唐元初的粉丝,也这么疯狂?” “呵呵,孤陋寡闻了吧。我告诉你,很多网红的粉丝,比明星的粉丝还疯狂呢。而且,你仔细想一下,唐元初的粉丝,基本上是女粉丝对不对?” “嗯。很正常啊!” “这种年龄的女粉丝,天天泡在网上,战斗力最强了……” 方圆圆分析了片刻,又做出总结,“今天早上的事你都没看到,这么大冷的天啊!一大群粉丝捧着花束在院门口,要见唐元初。一个个哭唧唧的,还有人举着他的照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唐元初牺牲了呢!” “哈哈哈哈……” 向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方圆圆说起来没完没了,八卦技能点满。 “最搞笑的是,唐粉在门口碰上谢粉,双方掐起来,后来还惊动了110……害得唐元初不得不亲自发贴澄清,表示自己跟谢绾绾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希望粉丝不要闹得他饭碗不保,一求饶,粉丝就哭唧唧心疼了……” “哈哈哈哈……” 向晚再次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跟方圆圆聊天,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向晚唇角浅勾着,忘了周遭的事。 “那后来,消停了吗?” “消停了啊!谢绾绾的工作室也发了一条消息,说唐元初是一个好警官,谢绾绾会在医院亲自照顾他,是因为他是因为帮谢绾绾才受伤的……于是,一公关一炒作,性质就变了。一个成了见义勇为的大英雄,一个成了知恩图报的奇女子。哈哈哈哈……还有人热心地喊,在一起吧!” “这简直就是风云变幻啊!网友也太可爱了……” “可爱?”方圆圆想到那些辱骂向公子的人,牙都咬紧了,“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吧?” “不不不!就事论事!换个角度想,他们不都充满了正义感吗?” 这句话来源于白慕川。 向晚怕方圆圆扯着这事就没完,马上就换了话题方向。 “不对,我跟白慕川的事,你说黄何听唐元初说的,那唐元初又是听谁说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方圆圆又发来一一个“笑掉牙”的表情,末了,像见到了新大陆,“卧槽,不会是真的吧?我还以为人家开玩笑的呢!啧啧!没有想到啊,你俩这干柴烈火的,玩得挺激烈啊!” “懒得理你!等我回来再给你说!” “喂……不带这样的啊,求剧透细节!” “没细节!”向晚说的是真话。 末了,想到昨晚的事,自己也忍不住笑。 “得了,我借别人手机的,不能再聊了。跟你说一声啊,这两天可能都更新不了!” “……断更王!老子鄙视你。我在医院陪护还天天上班呢!” “告辞!” 一个表情,解决问题。 向晚又看了看,没见渊芊芊回复。 然后,她去读者群跟群友交代了一下断更的问题,然后在众人的鄙视的叫唤声中灰溜溜地下了qq。 “程队,谢谢!”向晚把手机递给程正。 这时,老板已经把她的早饭端过来了。 没去餐厅,就放在客厅里那个茶几上面。 旅店里没有别的旅客,来来去去,就他们自己,谁也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程正接过手机,“去吃饭吧。吃完,去医院。” “呃……” 想到去医院,向晚还是有点悚。 她那个伤口不去触摸,只是觉得有点不便,难受,要动起来才会感觉到痛。 但是换药的过程,却是非常痛的。 尤其那个毕业于“著名医学院”的眼镜医生,下手那叫一个重。 “我可不可以……” “你最好可以!” “……” 向晚无言以对。 程正不是一个很凶的人。 但是在他可以做主的领域,非常坚持原则。 尤其,向晚还没有把饭吃完,程正就得到了一个“特别令牌”。 似是为了怕向晚不去,他特地给权少腾去了电话,并让白慕川接听,然后,他当着向晚的面开免提问了这件事…… 向晚没有想到,小白出卖自己,出卖得这么迅速。 “你看着办!换药好,就换药!” “……” 说好的默契呢? 说好的相亲相爱呢? 向晚凑过去,对着电话里的他吼。 “白慕川,从今天起,我们绝交了!” 那边安静了两秒。 白慕川疑似听到她的话了,马上换成一个机械的声音。 “对不起,亲爱的女士,您的感情余额不足以支付本次绝交费用!” “白慕川,你……” “亲爱的女士,您的愤怒余额不足以支付本次唾骂。再见!” “……” 那边挂电话了。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 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跟白慕川在一起,很难真的生气。 他太能调动女人的情绪…… 也太容易给人一种被他宠爱着的感觉。 妖孽啊! 她在脑子里念叨半天,才想到程正。 一抬头,他审视的看着她。 此刻,只有他俩两个人在客厅里。 他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向晚又扒了两口饭,表示可以了。 然后,想到身上一无所有,拍拍口袋。 “我随时可以,就是没钱……” “我有。”他说完,想了想,“回头我会找白慕川报账!” “那……好吧。麻烦你了!” 出了旅店,两个人往街上走。 雪下得太大,把篱笆压倒了,屋顶覆盖了,树枝压弯了,大地上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厚厚的积雪平平整整,这一个银白的世界,变得纯粹而干净,让人灵台一清。 哇! 向晚来自大西南,基本没有见过这样的盛景。 她三步并着两步跳入雪地里,伸出双手,完全忘了自己的腿伤,兴奋得像个孩子…… 程正皱着眉头冲过来,“腿不要了?不要跳!” 向晚:“……” 呃!忘了!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了脸。 在程正面前,还是稍稍装一下矜持和斯文吧。 她这么想,却听程正突然问。 “你跟着他,很快乐,对吗?” “……” 突如其来的话,怔住向晚。 不过,她没有迟疑,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 “是的,很快乐。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你变了!”程正看着她的眼,“与我认识时候的你,像换了一个人。” “额……有吗?” “有的!” 程正只负责说,却不负责解释。 说完,就从她身边走过,走上了小镇的街。 向晚搓了搓手,默默跟上去。 脑子里一片恍惚……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她却有点想不起当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胆小?怯懦?畏首畏尾? 嗯,与其说是做事慎重,不如说是心态疲惫,在假装的努力中,做着积极的废人,一直在年轻的苍老着…… 是白慕川,如日如月,用他的光芒将她变得更好。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吧? …… 程正带向晚去医院重新换了药,把她送回旅店就离开了。 据说,去了山上。 他是在中午的时候,跟白慕川一起回到小镇上的。 这时,天已经放晴。 雪停了,太阳从旅店墙边的树枝上落下,为那一串串的积雪银枝点缀上一层亮晶晶的光…… 这里,美好得像一个童话世界。 向晚听白慕川说,山上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 由于爆炸和下雪,那个叫“孟炽”的男人留下的痕迹不多,他们准备把取到的证物带回去,再仔细比对。而南木那边,对孟炽的调查,也已经展开。 这个地方条件有限。 留下来,已经没什么事可做。 不一会,权少腾也带人回来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吃过午饭就离开小镇。 …… 小镇的炊烟,袅袅升上天空。 老板两口子还在厨房里为大家准备吃的。 白慕川看向晚痴痴地望着外面的雪境,勾了一下唇。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 第355章 ,势均力敌 白慕川总是很纵容向晚。 这事换了程正,不能这么干。 更不可能允许向晚伤着腿还东游西荡…… 在某种程度上,白慕川与向晚的性子里是有相近特质的。 外表看起来谨慎小心,骨子里都有一点疯性。 一旦情绪上来,对生活,有时候比较恣意。 当然,白慕川不会让她走太多路。 他从哈桑那里拿了钥匙,开着那辆越野车,带着向晚出了小镇,然后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上走。 向晚看着这路的方向,有点熟悉。 “去问心庵?” “准确说,是问心山。” “呵!” 向晚笑了,“这山的名字取得还挺文艺的,也不知是哪位先人的杰作。” “嗯。”白慕川说:“他们讲,以前香火鼎盛,很灵验。” “噗!这个你也相信?” “当然不信。”白慕川侧过头,“不过,想到这山以前的盛境,有些唏嘘……” 为什么唏嘘?向晚眨一下眼,狡黠地笑,“因为以前山上住着一群小尼姑吗?” “傻!哪一个小尼姑,有我家小妖精勾人?” “……” “我啊!就稀罕妖精!” “……有妖精吗?哪里啊?好怕怕!” “远在天边,近在座边!” “噗……” 这家伙就是有本事把她说得心花怒放! 向晚噙笑白他一眼,“专心开车吧你……别贫了!” 山道不好走。 何况,刚刚下过大雪。 白慕川哼笑一声,“看哥的技术!” 这辆越野车马力很足,白慕川的车技当然也没话说,稳稳当当地就绕到了半山。 到这里,已经不能再往上了。 白慕川把车调了个头,停在山腰的平地上。 这是一个绝妙的观景之地,可以看到金黄色的阳光从山尖洒下来,光芒万丈,将白雪覆盖的万物温暖,并洒下一层晶莹的色彩…… 整个世界,一片雪白。 他们在雪白的世界里,世界只有他们…… 而他们,又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向晚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拥抱了一下风,突然愣住…… 到这里,她突然明白,白慕川为什么要唏嘘了。 不远处的那座山峰,就是曾经的问心庵所在地。 因为那一场爆炸,问心庵背面的山体滑坡了,被雪一盖,乍然看去,像一道冰川悬挂在山上…… 还有那一座年代久远的庵堂也已经彻底坍塌,摧毁般倒在雪地里,从她的角度,只能隐隐看到屋檐上的镇宅神兽…… 白雪掩盖了罪恶与痕迹,却掩盖不了那些发生过的真相。 “你带我来,就为了看这个?” 向晚看白慕川久久不语,慢慢走过去,倚靠着他的胳膊。 “嗯……”白慕川应着,“不完全。” “还有什么?” “等离开这里,你就很难见到这么纯粹的自然风光了。” “这到是……”向晚深吸一口气,“真的很美!” 大都市里永远看不到的美。 商业化的旅游区也看不到的美。 白慕川侧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默了片刻。 “向晚,那个人……可能不是孟炽。” 嗯? 向晚一怔,抬起头来,与他眼对眼,琢磨片刻。 “为什么?” 白慕川皱起眉头,“上午屠亮传来消息。事发时,孟炽在南木的拍摄基地……有好多人可以为他作证。孟炽本人表示,那天离开无名村后,他径直返回南木,期间再未离开。” 《灰名单》剧组在南木县。 孟炽来南木的目的,也是为了剧组的拍摄进度。 “那么……你又为什么用了‘可能’这个词?” 可能,就是不完全确定。 白慕川用词向来精准,不会只是随口说说。 果然,白慕川面色冷冽地看着她,深目里流露出一抹异常复杂的疑惑。 “因为我又相信你的直觉……” “嗯?”向晚虽然高兴他的信任。 却知道,白慕川不是一个凭直觉为案件定性的人。 沉吟片刻,他说:“能为孟炽作证的人,全是《灰名单》剧组的人,基本来自孟氏传媒……” 向晚明白了。 这些人都要靠孟炽吃饭。 他们的证词,可信度自然要打折扣。 “那怎么核核实?” “我觉得我们走了弯路——”白慕川停顿片刻,“所以,我准备从西市杀人案开始,重新调查!” 那是这一系列事情的起源。 很多作案动机,其实就隐藏在最初的行动里。 至于后面的案件,完全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最初的真相而做出的诱导…… “我支持你。”向晚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任何时候都不放弃。这种精神,只有在你身上看到过……” “不要商业互吹了!”白慕川一本正经,“每次听到你说我好,我就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得到我?小向晚,你不会又对我起了什么歹心吧?” 一个又字,是把昨晚的“案子”又翻出来了。 向晚瞠大眼睛,“白慕川,咱们要点脸啊……到底谁对谁起了歹心,谁又对谁耍了流氓呢?” “你先脱我裤子。你先起了歹心……我嘛,唉!只是防卫过当!” “!”向晚惊叹。 然后歪着头想了片刻,突然眯起眼,“这么说来,我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白白吃亏了?” 白慕川一脸严肃,“女英雄,可别乱来!” 噗!说得跟真的一样。 向晚快被他笑死了,偏头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叹一口气,慢慢走到山边,望着这一片银色的世界。 “你就别指望我乱来了!哼!女英雄对巧取豪夺毫无兴趣……” “那女英雄对什么有兴趣?” 白慕川走过来,从背后圈住他的腰。 两个人视线一致,一起面对这个空无一人的冰雪世界。 向晚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白慕川突然问她:“向晚,你准备写一辈子小说吗?” 向晚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白慕川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写网络小说很熬人心志,一年两年三年……无数年写下去,你会短命的!” “……”这破嘴! 能不能好好说话的啊! 向晚忍不住笑,“我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写小说是我目前最容易求得生存的工作,收入虽然不稳定,但可以养家糊口。而且……说实话,我其实也有一个文学梦。想写一些让人产生共鸣的作品。所以,为梦想打工,让理想赚钱,这不是很好吗?” 向晚说了很多。 像是说给白慕川听。 又像是为了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坚持写下去,本来就是一种很磨人的考验。 白慕川沉默。 向晚望着远处的风景,安静了片刻。 “为什突然这么问?” “等回了京都,你可以去学校学习。” “嗯?”向晚心里一跳。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一边写作一边读书。”白慕川双臂慢慢收拢,把向晚抱得更紧,“把未完成的学业,捡起来,重新开始……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考虑去专业系统地学习犯罪心理……” 向晚听懂了。 她有一会没有回答。 身体僵硬着,安安静静的。 然后,突然笑了一声。 “我没有学历,工作不稳定,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丢脸?感觉带不出去见人?” 这个问题尖锐,却也直接。 是向晚一贯的风格。 有什么事情,摆在明面上说。 “不会。”白慕川回答很快,“你的情况,我一开始就知道。如果在意,就不会选择你。” 很耿直的回答。 向晚听了,略感窝心。 “可人家说,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你不怕我们这样下去……走不长久吗?” 从爱情到婚姻,要走的路很长。 两个都是偏理智型人格,不会冲动去决定什么事。 这样的人也会为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提前进行预演,并做出规避…… 三年,七年,十年……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荷尔蒙的吸引也渐渐消失,两个人靠什么走完这辈子? 向晚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不管对方说出什么承诺,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是理智。 但她也很希望听到白慕川说,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平庸、世俗,容颜老去,他依旧爱她如初——这是理想。 “感情要用心经营。”白慕川没有甜言蜜语。 这是他俩在昨晚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后,最正式的一次会谈。 基于女人的感性…… 也基于男人的理性…… 他俩都很认真。 白慕川:“小向晚,我们要一直保持下去……如你所说,势均力敌!” 嗯! 可势均力敌,谈何容易? 向晚双眼明亮而真诚,带着一丝笑。 “我输你太多。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掉了!” 白慕川:“不会——” 第356章 ,美好的瞬间 白慕川轻轻捋向晚的头发,低下头吻她的额头。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现在的你我,是势均力敌的!” “不开玩笑吧?” “不开。” “真的?” “比珍珠还真!” “……” 向晚眼眶有点热。 她想,这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肯定,更让她觉得舒服自在的。 向晚嗯一声,“态度很真诚,我信了。”她又偏过头,看一眼白慕川轮廓分明的脸,笑对着问心庵的方向,“庵里的菩萨应该都还在的吧?” “……倒了!” “……” 还想浪漫一回呢,让菩萨作证什么的,多好? 结果…… 向晚有一点想笑。 白慕川却说:“我们又把她扶起来了!” “……” 这到是让向晚有点意外。 她转头看着白慕川,“没想到啊你,这……” “与封建迷信无关。”他解释,“毕竟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信仰。老百姓闲来无事,去上个香,有个寄托也是好的……” 向晚笑了,“你怎么说,怎么有理!” 白慕川笑着,捻捻她的鼻子,“懂就好!” 向晚轻轻哼一声,扭头道:“你刚才说的,我会考虑的!” 白慕川“嗯”一声,“我只是建议,具体还得你决定。” 末了片刻,他突然视线深邃地望定她,“如果这是一个心结,我希望你主动去解开,而不是回避……” 向晚:“……” 几秒后,她说:“走吧,山风很大,冷!” 白慕川答应着,却没有走,而是认真看着她,“我们合个影吧?” 嗯?合影。向晚愣住。 “我们还没有拍过合影,对不对?” 对的!确实……从来没有。 向晚也没有见过白慕川拍照。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喜欢拍照的人?”她问。 “不喜欢。不过,得看跟谁……今天,想跟你在这里留个纪念!” 白慕川在兜里翻手机,阳光从他的发梢斜射在他的脸上,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精美……来不及刮的胡茬,比平常更显男人味儿。 像一个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人。 这样的颜值,不拍照可惜了。 尤其…… 在这个问心山。 山上有一座问心庵。 山下有一个问心镇。 他们在这里,经历了人生很多的第一次…… “确实有必要合影留念!来!” 向晚四周观察着角度,往山边走,遗憾地一叹。 “可惜没有自拍杆诶……怕是拍得不好看……” 她扬着手臂,想去拍那风,那雪…… 山风吹动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飘逸的民族风长裙被风荡开…… “嚓。” 白慕川举起手机。 拍了一张。 “啊呀!”向晚捋头发,失笑,“我都没有准备好……” “很好看!”白慕川看着手机屏幕。 “……不信。” 直男拍照的技术,向晚完全没有信心。 “不信你看……” 白慕川走了过去,把手机伸到她的面前。 ……呀! 真的很不错呢! 雪山,银峰,一片洁白。 那颜色与她身上的浓艳的民族服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冲撞色,非常艺术。 “白慕川,我好崇拜你!居然把我拍得这么漂亮!”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镜头下美丽的自己。 向晚必须承认,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把她拍得这么艺术这么美…… 她兴奋起来,大笑着,白慕川站在她的身边,低头侧目看着她的脸,坏坏一笑,调动手机镜头,稍稍换一个角度,两个人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头里,与蓝天雪山浑然一体…… 咔嚓! 他手长,把镜头伸得远,角度也选得好,照片自然精美,完全不像自拍出来的大头照…… 向晚瞠目结舌,看着照片好久没有说话! 白慕川唇角微微一勾,“你什么表情?不好看?” 向晚嘿嘿一声,笑得像个傻子。 “白慕川,你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嗯?怎么讲?” “我一直以为直男拍照……全是渣!” “当然。”小白先生挑挑眉,“一万个直男里,只有一个不渣。恭喜你,小宝贝,你碰上他了!” “……”向晚怔了一下,“这么夸自己别扭不?” “一点都不!”白慕川一本正经,“其实也不怪那些直男。” “怎么说?” 白慕川浅浅一笑,拉动着性感的唇线,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让向晚微微失神。 “因为……技术好没有用,还得长得好才行!” 哈哈哈! 向晚真的憋不住了,大笑起来,“是在说你吗?” 白慕川捏了捏她的脸,“傻瓜,说我们俩!” “咳!”向晚收住笑,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必须严肃赞同你的观点了!” 白慕川揉了揉她的脑袋,大掌揽在她的腰上,“走吧,两个长得好看的人,下去吃饭了。” “再见,问心庵!” “……再见,问心山!” “再见,问心镇!” …… 离开问心镇的时候,老板把他们送到门口,眼泪汪汪。 握住权少腾的手,他一脸的舍不得…… 因为结算房钱的时候,权少腾认真把网上商品里找到的手表同款,递给他看了…… “小哥,以后要常来啊!” 权少腾轻哼,摸了摸闪亮的耳钉。 “会的……不过,你最好不要期望我们来!” 老板不停看他的手表,“为什么?” 权少腾唇角拉开,给他一个绝世倾城地勾魂一笑, “不是出现场,谁乐意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吹冷风?” 老板:“……慢走!不送。” …… 雪停了,但山路依旧不好走。 赛里木又是一个“娇弱的宝宝”,从旅店里被抬出来,他就一路叫唤喊痛。 于是,白慕川下令,让车队慢行…… 这个决定,让想要早点回到南木,洗个舒服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服的权少腾,简直心如刀绞。 “赛里木这小子,等回了京,丢特警队去训练几个月吧?” 他是对白慕川说的。 算是一个中肯的建议。 这小子本事是有的,就是胆小,怕痛,以后要是遇上什么案子,带着他就跟带着个孩子一样,随时求安慰…… “不要!不要!”赛里木抢在白慕川前面回答,哭丧着脸,“白队,你是不会这么对待一个有功警员的啊?!” 白慕川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 赛里木马上换了一脸笑,“我知道你最慈祥了……” 慈祥!又是这个词。 白慕川摸了摸自己的脸,细细思考。 “一般有功的警员,我们都是希望他能继续深造的。这样,将来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怎么深造?”赛里木一脸喜色。 “当然是去特警队集训几个月啊!” “啊……呜……不要啊!” …… 枯燥无聊的路途,因为赛里木而变得有趣起来。 聊天,聊天,逗赛里木…… 这是权少腾的乐趣。 但全车人都受益,不时哈哈大笑。 汽车出了问心镇,再出山行了几十里,道理就没有山里那么湿滑了。 外面没有下雪。 汽车行走的速度,慢慢加快。 但是,一路走走停停,到达南木县城的时候,天已然黑了。 南木医院。 这里的灯箱,亮堂堂的。 在这一座街灯昏暗的城市,大老远都可以看到。 汽车刚停在医院门口,众人就看到了路灯下的屠亮。 他身上受的都是皮外伤,这两天除了养伤,他一直在办案。 知道他们要送赛里木过来,屠亮早早联系好了医生,等在那里。 可以说,这个重案一号的“大总管”,完全够格! 白慕川第一个下车,看到屠亮,一个轻轻地拥抱,又拍拍他的后背。 “兄弟,辛苦了!” 屠亮眼一热,“大家都辛苦了!” 这些天的遭遇,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部艰难史。 大家相见,互相拥抱,谁也不再多说。 屠亮让人把赛里木抬进去,然后看着白慕川。 “老大,你们先回宾馆休息,这里有我。” “嗯!”白慕川拍拍他的胳膊,“交给你了!” 屠亮笑了笑,突然敛住表情,“孟炽在南木宾馆。十分钟前,他打我电话询问,你们什么时候返回南木。” 白慕川冷笑一声,“他要干什么?” 屠亮:“他说,想找你谈谈!” …… …… 第357章 ,一个耳光 从医院出来去酒店。 车上,几个人都有点沉默。 南木县城太小了,汽车拐过两个路口,再一转,就快要到酒店了。 这时,白慕川突然叫停车。 向晚一怔,“干嘛?”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 白慕川却淡淡一下,拉开车门,“你们路边等我一下。” 砰! 车门关上。 白慕川只留给大家一个背影。 权少腾摁下窗户,困惑地看着,“这小白……干嘛去?” 向晚也懵,“不知道!” 权少腾不信,“你都不知道?” 向晚嗯一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白慕川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一个药店。 “不会是他哪里不舒服吧?”权少腾又问。 “有可能……”向晚沉思,“他这次受的伤也不紧,可他这个人犟得很,身体不舒服是不会吭声的!” “呵!一贯就这尿性!” 权少腾了解地打个呵欠,没兴趣了。 坐回去,他懒洋洋手指的叩着椅背,突发联想。 “该不会是为了孟炽准备的吧?” 刚才屠亮不是说,孟炽在南木宾馆吗? 白慕川在问心庵吃了那么大的亏,能过得去么? 一会见到孟炽,他要是再强摁他吃一点什么药……那不是很爽吗? “噗!简直完美!” 权少腾一个人笑了起来。 然而,听了他的想法,向晚却笑不出来。 “……大概是不会的吧!” 白慕川能那么幼稚? 她心里想吐槽,可看权少腾一个人也笑得欢乐,也就不反驳了。 他们在原地等了大概三四分钟,白慕川就回来了。 默默拉开车门,默默坐进来,一句解释都没有。 “走吧!” 司机发动汽车。 权少腾凑过去,歪着看他片刻,“诶哥们儿,干啥去了?” 白慕川懒洋洋地阖上眼,“买了点药!” 权少腾:“哪儿不舒服?” 白慕川半眯着眼,回扫他一眼,“看到你就忍不住一股戾力,想把你打一顿!” “……你他妈这是有病?” “是啊!这不买药了吗?” “……” 这反击,绝了! 真假难辨,权少腾也无言以对。 向晚听着,心里却有点担心。 她瞄了白慕川几眼,想到马上回到宾馆,没有问。 汽车停在宾馆门口。 下车的时候,风有点大,刮得脸颊冷冰冰的。 向晚摸了摸僵硬的脸,转头看白慕川,“怎么了?” “嗯?”白慕川反问。 “是不是很不舒服?”向晚观察他的脸。 “没有……” “那买什么药?” “逗老五的!”白慕川回头,看权少腾和程正几个都跟上来了,偷偷在向晚的手心里挠了一下,“等会儿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向晚糊涂了。 嗯一声,白慕川揽住她的腰,走到门口。 “回去再说。” 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除了孟炽,丽玛,还有两三个陌生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孟炽的助理…… 几个人穿得都很正式,孟炽脸上带笑,还是那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而丽玛……好像刻意打扮过? 本来就深刻的五官,化上浓艳的妆容,更是突出了妖娆的亮点。 她的眼妆极浓,眉眼间距缩小,乍一看,有点混血的味道…… 那一身衣服也极为性感,这么冷的天,里面就一件薄薄的修身裙,傲人的身材展现无疑 这是要干嘛? 向晚腹诽着,就见孟炽站了起来。 “白队……” 他一脸笑容地走过来,朝白慕川伸出手。 “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 这是守株待兔的意思么? 孟炽身后的几个人,见他起身,也跟着走过来。 霎时,气氛变了。 低压、冷冽。 这酒店的大堂,本来就不太宽敞,几个人往门口一站,显得有点拥挤。 白慕川的手,还揽在向晚的腰上。 他面无表情地瞄了孟炽一眼,没有收手与他交握的意思。 “原来是孟总?找我有事?” 孟炽看一眼他身边的向晚和权少腾等人,笑容不改。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也不方便……” “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白慕川并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 淡淡说完,他漠然的眼里,如有利芒。 “孟总,我们办案回来,有点累了,需要休息。” 言下之意,赶紧识趣点告辞吧! 孟炽生意场上的人,当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不过,他面不改色,就像没有听懂一样。 “那……白队要是不方便出去,我们坐沙发那边说?” 白慕川微抬下巴,露出一丝笑。 不说不同意,也不说同意,但并不迈开脚步。 孟炽尴尬了。 停顿两秒,他压下声音,“主要,想找你了解一下案子的事。” 白慕川唇角一勾,“案子的事,请走正常程序。现在是下班时间,孟总,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不给孟炽半点好脸,揽住向晚从他们身边径直走向电梯。 孟炽身体没动,只是眉心微微一皱。 权少腾笑笑,慢条斯理地从孟炽身边走过去,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哼笑,摸一下耳钉,扬长而去。 那略显纨绔的小动作,极是刺眼…… 孟炽微微咬牙。 ……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电梯里。 众目睽睽之下,孟炽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能好看吗? 几个助理都不吭声。 丽玛却不识时务。 她视线从白慕川身上收回,委屈地看着孟炽,“这些人也太不识抬举了,孟总纡尊降贵找他们……” 啪!孟炽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打得干脆利落! 从他的态度看来,对丽玛没有半点尊重。 打之前,没说一个字。 打完,也没说一个字。 赏她一个冷眼,大步离去。 丽玛捂着发烧的脸,呆若木鸡…… 隐隐的,她发现酒店前台服务员朝她看了过来…… 丽玛更显羞恼,双颊如同滴血。 一个年轻的助理,看她一眼,“以后懂点事!走吧!” 说完,他跟上孟炽的脚步。 丽玛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着,走得飞快。 “毕助,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姓毕的助理,冷眼看她,唇角掀起一丝讽刺的笑。 “多嘴!” 老板在众人面前受了羞辱,你装死不行吗? 还非要跑出来秀存在感,拍马屁…… 结果,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老板正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呢? 这不,脸凑上去,不打她打谁? “……我知道了。毕助,以后你要多提点我一点,我这刚刚出道……什么事都不懂……” 两玛双眼喷火,怨毒得喉咙都快兜不住话了,却不得不老实地低垂头,说得乖巧可怜。 “唉……我就老板面前跑腿的,哪能提点你?” “毕助,晚点咱们吃个宵夜吧……” …… 十楼。 电梯到了。 权少腾走出来,“小白,今天你这下马威可真狠,看那姓孟的吃瘪,咋这么爽呢?” 白慕川哼笑,“什么下马威?” 权少腾:“你不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呵! 白慕川懒洋洋地笑,“谁有功夫给他下马威?老子忙着呢!” “……” 这都回酒店了,不办案子,忙啥? 权少腾眯起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今天晚上还有行动?” 白慕川勾唇,朝他神神秘秘地一笑,“对啊!睡觉。” 权少腾:“……” 靠! 他用了十秒才反应过来。 咬牙切齿地对着白慕川的背影,低声怒吼。 “真以为单身狗好欺负啊?小子,我告诉你!我就住你隔壁!给我仔细点……” 白慕川不以为然。 向晚却突然意识到点什么…… 想到方圆圆今天的话,她看白慕川低头刷房卡,突然问:“昨天晚上,权老五不会也是住我们隔壁的吧?” “嗯?对!”白慕川偏头看他一下,“怎么了?” “……” 单身狗果然不好欺负啊! 这不,小白先生在问心镇的糗事,已经传遍了。 向晚猜到没有人敢在白慕川面前说起这事,所以,他肯定不知情的。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说。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一问。” 白慕川挑了挑眉头,对她的“随便一问”,显然不信。 不过,他也不问。 把向晚拉进房间,门一关,他嗅嗅她的发,就把她圈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猜一猜,我准备给你什么惊喜?” 第358章 ,什么惊喜? 呃! 向晚迎上他热热的眼,觉得有他呼吸的耳垂,痒痒的。 “什么?” “猜!” “猜不到!” 她拒绝得干脆。 白慕川却不饶她,伸手在她腰上一捏。 “猜不猜?” “哈!哈哈!别闹!”向晚受不住痒,躲了一下,又被白慕川捉住。 他把她腾空抱了起来,大步进入内室,放倒在软软的被子上,然后伸入里衬,轻轻挠她的痒,“猜不猜?嗯?” “哈哈哈……求你了……祖宗爷,不闹行不行!痒!” “不痒我挠你干嘛?”白慕川一本正经,“快一点!猜!” “……好好好,我猜,我猜!” 去药店有什么惊喜啊? 在这个有限的思维空间里,向晚脑子不好使,根本就想不到。 “糖?” “比糖甜。” “……” 比糖甜是什么? “真的猜不到!” 她双手举起来,对他做投降状。 “拜托!~你就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白慕川哼笑一声,英俊的面孔上,好一副傲娇的表情,然后,华丽丽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 避丨孕丨套…… 向晚瞪大双眼,吃惊得不行! 他面不改色,还饶有兴趣地问。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我……” 向晚心里那一万头草尼玛都快要拔足飞奔了呢,还开心? 但——好歹她也是有素质的姑娘。 向晚咽下那一口气,对白慕川甜甜一笑,“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呀?” 白慕川俊气的脸,光芒一闪,低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我伟不伟大,想你所想,急你所需……” 谁想,谁需? 向晚咽一口唾沫! 她忍! 又是一笑。 “这也是你高冷地拒绝孟炽,并对权少腾表示……今晚会很忙的原因?” “当然……”白慕川笑了一半同,又敛住脸上的表情,“不是。” “……” “哼!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向晚发誓,她现在真不敢保证他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孟炽谈?人家都说了是谈案子了……” “呵,这话问得稀奇!他想找我谈,我就必须要跟他谈?” “不然呢?”他是警察啊! “开什么国际玩笑!”白慕川冷冷一哼,“我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人?” 沉声斥完,他又抱紧向晚,换了一副好看的笑脸,“当然了,你除外。你分分钟都可以见我……” “去你的!”向晚瞪他,“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这时候,适合谈这个吗? 白慕川瞥一眼被她放在边上的无辜套子,轻叹。 “我最讨厌人家逼我!” “……”向晚不理解。 “孟炽逼你什么了?” 白慕川冷冷眯起眼,“叫上一堆王八蛋等在门口,以案子为借口,不就吃准了我不会拒绝?这不是逼,是什么?” 好像也有点道理! 向晚笑了,“反正你邪理多,我不跟你扯!” “你不跟我扯,你跟谁扯?”白慕川似笑非笑地捋她头发,说得意味深长,“今天晚上,你还非跟我扯不可……” “……” 太羞耻了! 向晚咬牙,抬手就想锤他,却被他顺手捉住。 像是憋得有些久了,白慕川抱住她狠狠几个亲吻下来,两个人就快速而坦诚地交出了一半衣物给地板…… 他气喘吁吁,挤在向晚身上,热热的身子磨蹭着她,那一层薄薄的衣料根本就隔离不了火热…… “白慕川……你轻点!” 她的温暖,在他重重的拥吻里,狼狈不堪…… “小向晚,我想要你……” 向晚双颊滚烫,双眼雾蒙蒙地看着他。 没有回应,却让他心如擂鼓…… “不要这样看着我!乖!” 白慕川吻一下她湿湿的唇,蛊惑一般哑着嗓子叫她。 “告诉我,给我好不好?” “……” 都这样了,还问? 向晚回答得极是艰难,“嗯。” 一个嗯字,仿佛突破了重重的关山。 白慕川兴奋地扑上来亲她,就像饿狠的野狼见到鲜美的肉…… 然而,吃了几口,“野狼”突然不动了,无奈又可怜地叹息一声,把向晚抱了起来,艰难起身。 “我们……还是去洗个澡!” “……” 向晚心脏嗵嗵狂跳。 其实她很喜欢白慕川这些小细节…… 从认识之初到后来,他一直非常尊重她。 向晚跟别的女人可能有些不同,她对于霸道总裁的三段式撩妹手法——“强吻、强咚、强x”戏码,其实非常反感…… 甚至并不觉得那是男人的魅力所在。 这些行为,本身就是极其不尊重女性的,尤其在违背女性意愿的情况下…… 只不过,因为“总裁们”头上一个个耀眼的光环,掩盖了问题的实质,美化了这种行为本身的恶劣……还让无数未经人事的少女认为那是美好的爱情,一不小心就扭曲了价值观,在现实中遇上这种骚扰时,不知道如何抗拒…… 因此,以前她就想过,对女性不尊重的男人,绝对不能要…… 而这个,也是程正与她相亲之初就被淘汰出局的最深层原因。 程正那时冷漠地抛出他自己的择偶观,并且,优越感极强地凌驾在向晚的认知之上。或者说,他并不在意当时的她怎么想,只是单方面地宣布,自己需要一个什么女人,而她合适。 归根结底,他不尊重女性,也不认可女性的价值。 那时,向晚就略感不适。 第一印象,导致了后面很难建立感情。 白慕川不同。 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他节奏虽慢,却走得谨慎,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做不到,就不承诺。 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 而且,当他完全有能力掳获一个女性就范的前提下,两性关系也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克制…… 这样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在未来的生活中,才会给予她绝对的尊重,两个人的关系才能平等、平衡,而不是谁成为了谁的附庸,等着未来的某一天,彻底爆发战争,惨淡收场…… “小白先生……” 想到这里,向晚心头一热。 忍不住喊他。 喊完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白慕川显然不知道她内心所想。 更不知道从房间到浴室这一段短短的路程里,他的女人已经脑补了无数的剧情…… 他低头吻她,“怎么啦?害羞?” “嗯……?”向晚看着浴室里明晃晃的灯光,眯了眯眼。 “我们两个,谁要先洗?” “你说呢?”白慕川的唇在她唇边轻轻吻,带着笑,痴缠一般叹息,“你腿不方便,我帮你洗……我胳膊不方便,你帮我洗,我们互帮互助……” 好一个互帮互助啊! 大义凛然!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马昭之心……” “这里没有路人!”他吮住她,拿张毛巾垫了,把她放在盥洗台上,轻轻抚着她的背,像是安慰一般,而另一只手,慢慢拿掉了她最后的遮掩…… “嘶!小向晚,你……真美!” 他嗓子微哑,叹息一般,又握住她的手。 一路下移,解开他的皮带。 …… “白慕川……” “嗯,别怕。” “你……不紧张吗?” “紧张!可是你太美了宝贝……我不想再等!反正你早晚都是我家的人,我……何不早点享用呢?” “嗯,我知道……” “嗯你?知道什么?” “我很美……” “……” “你也……很好看。” “哪里好看……” “嗯。九块腹肌,都好看。” “?”哪里来的九块腹肌? 白慕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笑了。 “你这……诶小坏蛋。看来你最满意的是第九块?” “讨厌啦你……”她脸若红霞,伸手就打他第九块腹肌…… 这动作! 她是撒娇! 在白慕川却是促燃的炸药。 他闷叫一声,“小坏蛋!看我把你洗干净,炖来吃掉!” “啊等一下!我先准备一口锅!” “锅有了。我这还有锅铲呢!” 白慕川打开了淋浴头,给她一眼“你懂的”眼神。 “……”向晚无语。 “乖乖坐好!剩下的事!交给我。” 他双眼亮若星辰,蕴了无数情绪。 “……” 沉默间,只有水声。 白慕川放好水,过来抱住她。 那温热的气息,贴着向晚耳根,激起一串涟漪。 她颤抖般闭上了眼。 “不怕!我会好好疼你!” 白慕川的伺候,温柔、细腻。 融化了心。 那沐浴的水,慢慢席卷了向晚的心田。 渐渐地, 将她淹没…… …… 第359章 ,眉眼如画 “不行了我,白慕川!” 水温高低适中,舒服得直透心窝子。 向晚浑身不停打哆嗦…… 她那一条受伤的腿,是白慕川的“重点照顾”对象。 在他帮她洗澡的过程中,为了避开伤口,洗得格外仔细,小心温柔…… 嗯,仔细得痒…… 嗯,温柔得让她羞涩。 在她有记忆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帮她洗过澡。 这是第一次…… 痒,哪里都痒。 “不要动!”白慕川蹲下身子,又仔细把他的目光领地巡回一遍。 向晚招架不住,受不了,又掐了他好几把,嘶声问,“你是在帮我洗澡,还是在帮我挠痒啊?” 白慕川身上也早已被她溅湿,头发上湿乎乎的,高鼻薄唇,眉眼如画……闻言,他好笑,“那你是在洗澡,还是在谋杀亲夫呢?” 向晚啊地尖叫一声,被他洗得脚软。 “……白慕川,不洗了,我不洗了,可以了……” “好好好,不洗了不洗了,那我们……做吧……” 干柴烈火的男女,一个字就足够掀起燎原之火。 白慕川看着她莹白的肌肤上带着的水滴,如同盛开的鲜花沾上了露水,呼吸渐渐重了。 “好不好?小向晚?” “嗯……”向晚长声一吁。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又饿了这很久,哪里还能忍得住? 白慕川得到允许,抬起她那一只受伤的腿,再次把她抱坐在盥洗台上,来不及擦拭,用力地贴着他,轻轻磨蹭着,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掐入她的肌肤…… 向晚心里泛里一阵涟漪,浑身迅速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慕川……” 他抬起头。 目光仿若带了利芒的刀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撕开一条口子…… “……不要!”向晚仰起头,拼着最后的意志,细心轻嘶,“这里……不可以……” “嗯?”他似是不解。 “你的惊喜……在外面。” “……” 白慕川理智还在。 他红着眼睛,看她一眼。 “你等我一下。” 他冲入哗哗的水流下方,洗起了自己。 于是,向晚得以完完整整地欣赏美男沐浴图…… 就那样,她坐在盥洗台上,一点点掠过他身上精壮的肌肉,看它们块块绷起。看他背上的、腰上的、腿上的疤痕,看他缠着纱布的胳膊,那一处处伤,仿佛带着一种禁丨欲之美…… 向晚的心怦怦乱跳。 他修长有力的腿,站在淋浴里,充满了男人结实的力量。 那八块腹肌和人鱼线……还有从草丛里延伸而出的第九块腹肌…… 她口干舌躁。 转开头。 又舍不得这视觉盛宴。 偷偷瞄过去,被他的视线逮个正着。 白慕川不说话,拿毛巾在肩背上擦了擦,就着高高的浴望朝她走过来…… “你这就……洗好啦?”向晚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 “战斗澡,很快的。”白慕川看着她满面通红的样子,心里一荡,低头捻一下她的鼻头,“小向晚,你知道你这样子让我……好想把你吃掉吗?” “……” “傻孩子!”看她不吭声,白慕川不忍心逗她了,像哄孩子似的,控制着内心强烈的念想,一把将她抱起来,“走了,我们出去找惊喜!” 向晚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两个人纠缠的样子,慢慢低下头,趴在他的肩窝里,一动不动。 这突然的乖巧,让白慕川有些不适应。 女人在这个时候的心思都很奇怪,白慕川吃不准,只能小心地拍着向晚的后背。 “怎么啦?宝贝……” 向晚嗯一声,嗓子闷闷的。 “我……有点不舒服。” 嗯?白慕川眉头皱起,“哪里不舒服?” “我的腿……”向晚吸一口气,双手钩在他的脖子上,往上抬了抬身子,慢吞吞地说:“你刚才那么大力,差点把我的腿都扳拆了……” “……” 白慕川不说话,把她抱回房间,放在软软的被子上,低头检查她的伤口。 “没问题吧?”向晚问。 “没问题……” “噢。” 向晚说完,来不及直起身子,一个阴影就覆盖上来。 男人的手华丽丽的,又把她推翻在被子上。 一瞬间,她仿佛坠入了云堆里,白慕川却像突然发了疯似的,吻她的力气比刚才还要大…… 向晚脑子一懵,不知道他哪股筋又抽了! 她疑惑。 然而,嘴由不得她,身子也由不得她,没办法问。 懵头晕脑中,她只感觉到那一只受伤的腿,再次被他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向晚忍不住,轻轻一抖,身体绷紧! 白慕川轻叹一声,汗湿的掌心抚到她,轻轻一拍。 “傻妞儿,放松!” “……怎,怎么松?” 向晚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多紧绷,问他的时候,牙齿差一点咬到舌头。 白慕川一愣,像是被她逗乐了,轻笑一声…… 火一样的温度,烫得向晚哆嗦一下。 她想问他,你的惊喜呢? 却没有来得及…… …… 向晚忍不住狠狠打颤。 毫无准备的她,瞬间瞪大了无辜的眼。 然后,她身子蜷缩起来。 “白慕川,你……” 就这样了吗? 轻轻吸一口气,她想骂人,又说不出。 痛!太痛了! 想到他刚才的强硬,她又气又怨,眼角一下就湿润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欺负她。 不给她半点准备的时间…… 白慕川没动弹,好一会没说话。 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看着向晚小鹿般含怨带嗔的眼。 “小向晚……” 三个字说话,似乎已是耗尽了力气。 向晚咬唇不答,他又狠狠抽一口气,“我是……为了不让你难受……”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唇角又轻轻掀起,“也为了……不让‘惊喜’占了便宜……你的第一次,必须是我的……” 好诡异的理由! 不过,向晚听了,心里突然就舒坦了。 ……如果说,提前预知了这种感受, 那她……会怎样? 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或者说,疼痛会不会加倍? 一旦提前知道了,肯定磨磨蹭蹭的,那她受的苦,不是如同凌迟一样吗? 这么一想,她对白慕川不打招呼,不请自入的行为,又稍稍有了一丝谅解。 但……特么的,还是痛啊! 她眉头皱了起来,“我们……不要了吧?” “……” 对他来说,这个要求,是要命的。 果然,白慕川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你这个……小东西哦!” 话没说完,他突然用力抱紧她…… 足足有两三分钟…… ……然后,他突然紧紧抱住她,在她额头盖上一个吻…… “宝贝,很痛嗯?” 向晚冷汗直冒,能不难受么? 她仰起脖子,“……你说呢?” 白慕川看着她,腿上包扎的纱布。 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我也是……” “……” 他,也,痛? 真的假的……能要点脸么? 向晚懵懵地看着他。 白慕川唇一撩,似笑非笑。 “刚才我们只是彼此适应一下。姑且叫着战斗演习吧?现在……”他拖着喑哑的嗓子,俯低头一点一点吻她,从额头到发际线,脸颊,鼻子,唇,再慢慢滑到她的耳朵,温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温软,“战斗正式打响!” “……” 向晚说不出话。 他太温柔了。 与刚才的暴风骤雨完全不一样。 每一个小心翼翼的眼神,都近乎于虔诚。 像捧着他的珍宝。 这样的白慕川…… 几乎刹那,就换了一个人。 “不要怪我。”他说。 “我刚才……是有点……嗯,太馋了!”他又说。 “还有……我问了一下……度娘。”他吻着她,有些喘,“好像说那样对你来说,是最好受的……方式……” “……”向晚心尖轻轻颤。 嗯一声,说不出话来。 在事前还去百度…… 诶!该夸他的人品呢,还是该笑他的傻气? 白慕川轻笑一声,捧住她的脸,狠狠啵一口,一头的汗,然后把“他的惊喜”塞到向晚的手上。 “你帮我戴上……” 温柔的情话,像要将她带入天堂的咒语。 房间里灯,朦胧一片。 向晚微眯着眼,视线看到的地方,暖烘烘一片。 她知道,这个晚上,她已沦陷。 …… 第360章 ,凭实力单身 年轻的血液在沸腾。 万马齐啸奔驰而至,灯光里,一片涟漪色。 向晚有一点后悔她当初取笑过白慕川了。 原来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真的会记仇。 他记着。 并拼命向她证明着…… 他的力量。 他的强壮。 他贲发的肌肉,一块块鼓起…… 向晚大口喘气。 她觉得,这个晚上,她会死在南木。 …… 时间过去了很久。 向晚意识早已涣散…… 一切的反应,都源出本能。 直到外面砰砰的敲门声,把她从天堂拉回人间。 三短一长! 三长一短! 这敲门声很有讲究。 她与白慕川接触这么久,大概是知道的。 这是他们自己人敲门的一种固有节奏。 也就是说,外面敲门的是自己人…… 她急,布满粉泽的脸颊上,红润渐起…… “白慕川,有人……在外面敲门……” 白慕川不说话。 他只盯着她。 专注的视线里,是深情厚爱…… 额头的汗,恣意挥洒…… “小白!”门外那个人拔高了声音。 房子隔音不是太好,他们清晰地听到,是权少腾。 他一边敲门,一边说:“急事!快开门!” 那语气,就像突然发生了火灾似的…… 不,更像警察叔叔来查房! 向晚紧张起来,突然撑起身子揽住白慕川的肩膀。 “喂!白慕川……” 白慕川浑身一绷,长吸一口气。 “……别敲了!”涔涔的汗意下,他双眼,镫亮有神。 吼完权少腾,他又低头捋了一下向晚垂下的头发,再一次如狼般猛烈提速,“宝宝,你好了没有?” “嗯……?”向晚不懂。 “饱了没有……” 呃!这话…… 向晚无从回答,“……” “那就是没有……” “有有有!”她快要哭出来了,“饱得不能再饱!” 他眼睛里噙满笑意,似乎满意了。 “以后还敢不敢说了!嗯?” “不敢了,大人!” “呵!”他低笑,“……小坏蛋,你可能真……差点把我给搞死。” “……” 到底谁搞死谁啊?大兄dei! 向晚看着他,咬牙不吭声。 …… 三分钟后,白慕川披上酒店的浴袍拉开了门。 “什么事?” 权少腾斜斜地倚在房门口,嘴上叼着一支烟,眼神邪乎乎的。 “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白慕川目中冷厉,但并无意外。 “所以,这事很急?” “哦,原来不急吗?”权少腾怪声反问。 “是有点急的……”白慕川说着,挥拳就要揍他。 权少腾早有防备,一个闪身,摆开架势,嘿嘿冷笑,“小白,我可警告你啊,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要不想裸丨体出镜,被酒店的监控看个精光,那就来打一架……” 白慕川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淡淡睨着他。 然后,朝他伸出手。 权少腾不悦地哼了哼,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他。 “听说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所以,你就是送爽童子了……” 送爽童子?差一点没把权少腾噎死。 “靠!老子犯贱啊!” “正解!” 听了一晚上壁角,还巴巴给他送烟来? 意识到这个,权少腾恨不得把烟从他手上抢回来。 可白慕川的意思,显然不止这个。 他低头和权少腾“烟头对烟头”地借了个吻……不,借了个火,然后眯起眼,深深吸一口,舒服地吐一个烟圈,“其实我的重点主要在后面两个字……好好感受一下。” 后面两个字……童子? 特么的,这是嘲笑他啊? 权少腾冷笑,看着白慕川突然变得有些妖娆的眼,奇怪地嘶了一声。 “小白,我觉得今天晚上的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嗯?哪里不一样?” 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吧? 白慕川眼神一飘,看见的却是权少腾戏谑的眼。 “变得比平常还要欠揍!你说我,咋就这么想揍你呢?” 白慕川吐出一口烟,淡淡睨他,“你这是嫉妒!” 呵!权少腾冷笑一声,“我用得着嫉妒你?我有什么可嫉妒的?我他妈比你帅!” “你那么帅,为什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嗯,送爽童子?”白慕川后背抵靠着墙壁,高大的身躯慵懒自在,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让权少腾对刚才这句话,突然有一点没底气…… “妈的,我哪知道?”权少腾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清了清嗓子,突然严肃了脸,“哥们儿,谈恋爱有意思吗?” “当然……”白慕川头发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他侧过脸,轻轻一拂,给了权少腾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有意思极了……” 权少腾对这个,有些费解。 可白慕川表情平静,不像在开玩笑。 他自个儿琢磨一下,点点头,“看来,确实有必要谈个女朋友了!” 这认真的小表情,把白慕川逗笑了。 他勾了勾唇,拿眼角瞄他,“说得就好像你想谈,就谈得了似的……” “……你他妈……想出镜是吧?”他说着,一个“黑虎掏蛋拳”就朝白慕川钩去! 白慕川侧身闪过,掌心扣在他的肩膀上,“兄弟,不送了——” 一个大力推送,权少腾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脚,发现已经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嚯!国足要找你去,早就踢进世界杯了……” 权少腾远远地戏谑一声,想想,又朝白慕川竖了一下大拇指。 “不过,看来你小子身体还没有被掏空,你继续……” 白慕川耸耸肩膀,不说话。 “妈的!”权少腾甩了甩头发,回头去推门,似乎有些困惑,“为什么没有女人追求我呢?” 门没动。 他走着神儿,用力再推。 这才发现,门锁了。 而他,忘记了带房卡! “我操!” 不会这么悲催吧。 单身狗听人家恩爱已经够可怜了。 老天还要捉弄他? 这大晚上的,还得去找服务员来开门? …… 权少腾气得不行,一掌打在门上。 再退回来时,发现白慕川的房间已经关上了。 他咬牙,把烟灭在走廊的垃圾桶里,扭头走向电梯。 叮!电梯门开了。 一个女人站在里面。 精致的妆容,性感的衣着,大晚上的戴着墨镜,秀着身材也就算了,那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儿,毫不客气地扑面而来。 权少腾对这个气味有点反感,不舒服地皱了下眉。 “权队出去啊?”丽玛试探着朝他一笑。 “嗯。”权少腾懒洋洋地。 丽玛眼睛一亮,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慢慢拉低视线,肆无忌惮地审了审他的身材。 “我知道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宵夜,权队要不要一起?” 好直接的邀请。 她拉近关系的意图,太过明显。 权少腾斜目看她,不发一言。 丽玛眼睛直勾勾地……她看不穿这个男人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手指不自在地在大腿上挠挠着…… 权少腾目光突然一变。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提醒了丽玛。 呵!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个权队疏冷无礼,高高在上,很难接触呢。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媚惑动作他就受不了…… 男人呵。 丽玛红唇轻勾,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袜,在自己的腿上来回地抚摸…… 见识过太多男人,她知道男人是什么德性。 当然,他不知道权少腾今晚受了什么刺激,脑子里思考的东西比较多…… 只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让他倾倒,想要收了他做裙下之臣。 “权队?”丽玛轻轻舔一下唇,更是肆无忌惮,“要吗?” “……”权少腾眼睛里有危险的光芒。 “要一起,吃宵夜吗?”她慢慢走近,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上,小声说:“我请你……” 权少腾眼睛一眯,眸底漆黑一片。 叮!电梯到! 丽玛以为有戏,凑过去就想挽他……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捉住,一阵剧痛传来。 权少腾把她往电梯里一推,嫌弃地拍了拍衣服,懒洋洋瞪她一眼。 “我最讨厌人家看不起我了。” “……”丽玛困惑。 “他他妈吃不起宵夜啊!要你请?” …… 吼完,权少腾大步离开。 走得又快又急,还有一点悲壮。 “老子是凭实力单身的,哪是女人不喜欢我?哼!” …… 第361章 ,不打扰 太阳破过浓雾,从东方冉冉升起。 南木城的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声、车声。 天亮了! 一个缠绵的夜,终于过去。 在洒满了阳光的酒店房间里,向晚慵懒地睁开了迷糊的眼。 哦天! 这间房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床上、地上,一片狼藉。 向晚好想捂脸…… 她动了劝,一撩头发,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某人的胳膊弯里。 男人的身体温暖而结实,与软绵绵的被子的裹在一起,仿佛有什么黏人的力量,让她想要起床码字的心思,瞬间被秒成了渣渣! 还早。 再睡一下。 可……要码字啊? 再睡一下。 好,就一下。 一下…… 一下! 向晚说服了自己,慢慢将头偎进那一团绵软里,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 他呼吸荡在耳边上,她打个呵欠,又睡意全无。 懒洋洋地斜着身子,向晚观察他的脸。 他好像睡得很熟,闭着双眼,俊美的五官安静、沉寂,没有醒着时那么冷冽的棱角。高挺的鼻梁两侧,两排长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浓密,漂亮,让身为女人的向晚忍不住嫉妒。 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味。 不一样的味。 奇异的味! 像荷尔蒙在弥漫! 又像是某种味道的残留…… 向晚想一想昨夜,又不免汗颜。 昨夜的她,好像断片了。 好多事情都连不起来……原本应该美好的回忆,好像全成了疑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结束的? 又是什么时候,她睡着的? 想不起了! 白慕川太过生猛! 她口干舌燥,疲于应付…… 纠缠到后来,她睡过去了,一觉就到了现在! “在想什么?”向晚走神,头顶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晨起时,带着宿睡的气息,他的声音磁性、悦耳,像是带着笑,有一种缠绵的鼻音。 向晚与他相对而视。 他的眼,太过清亮。 她突然有一点不敢看他。 “……醒了?”她小声问。 嗯一声,白慕川不多说,懒洋洋地抱住她,蹭了几下…… 于是,向晚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状态。 “禽川先生!”她笑骂,离他远些。 白慕川拨了下,扬起唇,“喜欢吗?” 向晚害羞的毛病又犯了,双烫微热,“去你的吧!不喜欢……” 白慕川拎她鼻子,“再说一次,嗯?” 呃!好大劲儿! 向晚呼吸不畅,眼睛一下就湿了,捏着拳头就捶他。 “换到言情小说里,你这样的禽兽……是会被打死的,你知道吗?” “禽兽!?昨晚还说人家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腿长一米八腹肌有九块是你的不倒男神独一无二,今天起来……用完了,哦,就变成禽兽啦?” “……”向晚瞠目结舌。 “我就说一句,你这……” “难道不是?” 白慕川哼笑,一个翻身将她压下,笑得意味深长。 “真的不喜欢了?” 向晚呵呵地笑,不正面回答,“你猜?” 白慕川面不改色,幽幽叹气,“看来我是没有伺候好女王大人!为了证道,咱们再来……” “呀,白慕川!” 看她恨不得钻入被窝,白慕川哪肯轻饶了她?他坏坏地笑着,像捉住了小白兔的大灰狼,将她害羞的脸从臂弯里拽出演来,亲了一下脸蛋儿,搂了一下小腰,向晚的身子已是软成一团。 “不行了,我得起来干活!” 白慕川看她乖巧的样子,眯眼,“干什么活?” 向晚嘴巴一瘪,“小扑街不能再断更了!再断下去,那剩下的几个留守读者,就该离家出走了!” 哈!白慕川被她逗乐了。 “好吧!饶你一次,下次再皮,非得收拾乖了不可!” 说完,他放向晚自由,一个人仰躺在床上,双臂抱着脖子,懒洋洋地笑。 这一副盛世美颜哦!向晚准备下床的脚又迟疑了一下。 突然,她三两下爬回来,趴在他的胸前,对着他的脸,狠狠啵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小哥哥味道不错!等我干完活,再收拾你!” “……”活学活用啊! 白慕川笑得五官更加明媚生动…… “小妞儿,你挺能的!” 他说着,跟着向晚下床,去了卫生间,看她洗漱。 “先说说,准备怎么收拾我?” 向晚刚刚挤好牙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刷牙时龇牙咧嘴的形象,涨红着脸往外挥手。 “去去去,外面去休息……我洗漱呢!” 白慕川环着双臂,轻谩地斜倚在盥洗台上,兴味地望着她。 “洗漱怕什么?洗澡都看过了……” 向晚:“……” 白慕川微微轻笑,“你洗啊?” 向晚愁眉苦脸,“你在这儿,我刷不了牙……” 白慕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十来秒后,白慕川放弃了。 “这什么毛病!行行行,外面等你……” “好的好的,大人,赶紧去再眯一会吧!” 向晚像送瘟神似的把他推了出去,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怔忡。 这眉目含情,双颊红润,秋波荡荡的女人……是谁啊? 有点陌生。 不像曾经。 “嘿!” 向晚忍不住偷笑。 沾上白慕川这样的男人,活得太开心了。 也太容易……丧志了。 “总算懂了玩物丧志这个词的意思!”洗漱好出来,向晚打开电脑,实说实说。 白慕川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走过来站在她的背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着,“怎么讲?” 向晚没回头,“本来昨天晚上就应该写更新的,结果,玩物去了呗……啥也没干!” “哦!”白慕川的声音带着笑,“你玩的什么物,好不好玩啊?” “……” “说啊!”白慕川加大手劲。 “靠!不要具象化!”向晚瞪他。 “您好,大妹子,您的对话中存在不雅词语,已由本系统自动屏蔽,请重新修改……” “噗!”向晚笑得不行,腰都快要弯不下来了,“别贫了你,再聊下去,我就没法写东西了……” 白慕川抚着她的肩膀,慢慢低下头来,在她耳边亲了一下,温声笑开。 “你写吧,我去洗漱!” “嗯……”向晚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这个人……又要兽性大发呢。 …… 向晚工作的时候,白慕川不会打扰。 不仅如此,他从卫生间洗漱出来,还主动下楼买回了早餐,又顺便拎了几瓶矿泉水,在房间里烧开了一壶,为向晚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又倒上一杯水凉在桌子上。 第362章 ,很稳定 早餐很简单。 咖啡味道也一般。 水……还是那种味儿。 但在南木这个地方,这待遇已经很好。 向晚感激得不行,“谢谢大人!让您受累了!” 白慕川懒洋洋瞥她,“元芳不要客气……”话没落下,他语气突然一转,“诶不是,向晚,我怎么突然有一种从将军到奴隶的感觉……?” 向晚咬着包子,唔一声,笑着不说话。 白慕川一本正经地摇头,“一夜之间,龙凤颠倒,唉!” 向晚总算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然后,朝他微微一笑,“不要担心,你的地位并没有发生改变……毕竟,你以前也就这地位!” “……” 白慕川轻笑一声,手指朝她点了点。 “小样子!行了,你安心做事。我也干活去了。” 向晚乖巧地微笑,连连点头,“好嘞,大人慢走!” 白慕川勾唇,“记住了,不要……” “不要随便离开酒店,有事提前打电话!”向晚笑着接了过来! 白慕川呵一声,伸手又掐掐她的小脸,“这么听话,我家姑娘最乖了!” 向晚撅起嘴,仰头看着他,“那亲亲!” 白慕川低头在她唇上啄一下,“等我回来!” …… 来南木不是度假的,向晚可不敢期待白慕川天天陪着他。 而且,她自己也有事做,这样互不干扰,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是最好的人生状态了。 吃饱喝足,她上个洗手间,回来继续工作。 刚写了没几个字,她想想又登录了qq。 果然…… 渊芊芊有回复了。 “亲爱的,我没什么事,前两天回乡下了,没上网。那个什么鬼的大神诱惑,你特地嘱咐过的,我哪里会上当受骗?我傻啊我……” 呼! 向晚一颗心落下。 “你可吓死我了。小妞儿!” “不过,没事就好。” “最近小心一点,常联系!” 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渊芊芊没有回复。 向晚抿了一下唇,打开码字软件,写了差不多一千个字,方圆圆就发消息来了。 这丫头的消息跟她的人一样,风风火火,一条接一条。 “在不在?” “粗现!” “亲爱的,什么时候回西市?” 向晚刚刚有一点写作状态,听到消息提示,搔了搔脑袋,本不想回复,但怕方圆圆有什么急事被错过了,又叹口气拿过手机来。 “我做不了主啊,得等他们把这边的事情忙完吧!” “这就做不了主了啊?一夜之间,你怎么就从将军到奴隶了?” “……” 想到刚才白慕川的话,向晚不由笑了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啊?这不是他们有工作吗?又不是来玩的,想走就走!” “嚯嚯嚯!我信了的。”方圆圆开她的玩笑,末了,又严肃下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走了。” “要回锦城了?”向晚想了一下,“那黄何呢?你舍得离开他啊?” “……我妈今天给我来电话了,让我赶紧回去。还有,我要工作的呢……” 虽然方圆圆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在电脑上就可以完成,即便在外面瞎混也不会影响工作,但长期不坐班,也难免会引起一些不满,向晚大概是理解的。 “那你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拖一天是一天……” 方圆圆的语气有点丧。 好像对他和黄何的未来,突然又没有了信心。 这和昨天聊天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概念。 向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圆圆似乎不想回答,“没什么事。反正你要是早回西市呢,咱俩还可以一起吃个饭,要是晚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听她这么说,向晚突然有点唏嘘。 两个人以前可是天天腻在一起吃喝的战友。 向晚:“我一会问白慕川,这边的工作安排。” “嗯,赶紧问问!我可想死你了!” 方圆圆似乎又开心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什么啊?”向晚在电脑上随便翻着。 “年会时间定了,一月下旬。嘿嘿,咱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呀,真好!”向晚也有点兴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邀请我……” “会的!会的!肯定会!”方圆圆忍不住剧透了,“你向公子晚在文泉,还是有点名气的作者嘛……” 向晚噗通一声笑了,“什么名?臭名远扬吗?” “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你了解就好。哈哈,不过,你这本书成绩还是可以的,目前来说,点击和跟读都不错,在同类作品里,遥遥领先。订阅你也看到了,稿费是一直很稳定的……” “嗯,很稳定的少。” “拜托,不要这么颓废好不?你想想刚刚入v的时候……” “逗你玩呢。”目前的成绩对于向晚来说,虽然不是终极目标,但比起她刚入v的时候来看,确实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该满意的。 她笑吟吟地问:“年会在哪里开呢?” 年会对于作者来说,算是一个组织性旅游。 行业内的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大家都比较喜欢。 然而,方圆圆却神秘兮兮地笑,“你猜一下。” “……猜不到!” “锦城!” “我……” 去别的城市是旅游。 在锦城是什么?家门口转悠。 向晚呻吟,怨念,“这也太没意思了啊!为什么不去远一点啊!或者出个国什么的,欧美就算了,东南亚走一遭啊?” 方圆圆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亲,节约经费啊,了解一下,网站穷成狗……” “好吧!我又信了!” “……反正我是穷成狗!” 方圆圆说到这里,大概吐槽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日子过来太“挥霍无度”,身上没什么存款,这些天在西市待着,刚开始还能应付,可想给黄何过点好生活,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向晚问:“需要支援吗?” 方圆圆拒绝了,“黄黄今天给我一张卡!” “哇靠!发了哈,请客!” “去你的!我不想花他的钱。” “为什么啊?这也不叫花他的钱吧,你不是用到他身上的吗?” “……不为什么。” 对于这个事情,方圆圆似乎有些纠结,自个儿肚子里揣了些什么,也不想告诉向晚。 向晚问不出所以然,也就不逼她了,发了个“再见”的表情,准备去码字。 然而,方圆圆却叫住她,“等一下,我把你拉进群里去,看个稀罕……” 群?什么群有稀奇? 第363章 ,单身狗真的惹不起 向晚正懵,就听到手机嘀一声响。 方圆圆把她拉到了一个微信群。 群主:权少腾。 群名:吃瓜群众帅富美。 群成员:……一堆熟人。 白慕川,唐元初,权少腾、程正、梅心、赛里木,丁一凡…… 基本全是这次在南木共过患难的兄弟姐妹。 不过,白慕川为什么没有拉她呢? 向晚的疑惑,很快有了解释。 很显然,权少腾把他们凑在一起,根本不是为了案子,单纯只为吃瓜。 前面他们说了什么,向晚看不到。 但她入群的那几句,一看就有些不对。 权少腾:“女主角来了!欢迎!” 赛里木:“权队,上回书说到哪里了?” 权少腾:“上回书说道……金风玉露一相逢,误入藕花深处。停车坐爱枫林晚,一片冰心在玉壶!取次花丛懒回顾,莫道不销魂,人比黄花瘦!” 向晚:“……” 这特么都怎么跟什么啊? 看着他们聊天,向晚恨不得自插双目。 偏偏,赛里木又是一个憨的,不停地问。 于是,权少腾、唐元初,时不时把他逗得……让大家哈哈大笑。 “各位观众,白队传奇咱们今天就播讲到这里。干活啦!明天同一时间,咱们继续权氏八卦之音……感谢您的收听……” 这家伙! 单身狗果然不能得罪! 惹不起!惹不起! 向晚觉得牙齿冒凉风…… 不过,从头到尾没有看到白慕川说话。 到是梅心闷头闷脑地问了一声。 “不好意思,权队,我刚进群不久,没看懂呢?前面你讲了什么,我没有看见。这个……可以回放吗?” 权少腾:“……” 无语! 一群人,都无语! 唐元初:“喂,权队!妹子在问你!” 权少腾:“唉,事到如今,小爷也只能横刀立马再大吼一声了!同志们,干活!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 唐元初:“在西市医院断了好多根骨头的我,表示一无所知。告辞了!” 丁一凡:“在南木街上吹冷风的我,表示一无所知,告辞了!” 屠亮:“在南木菜市买鸡给赛里木炖汤的我,表示一无所知,告辞了!” 赛里木:“在南木医院因为语文没学好还没有看懂真相的我,表示一无所知,还不想告辞……” “……” 一人一句,可以说很皮了。 然后,向晚就看到群消息里出现一个人。 白慕川:“在工作簿上把所有人聊天内容都记录下来的我,表示再他妈有人废话……甭管断骨头还是毁容,全都给我爬起来干活!” 唐元初:“欲哭无泪的软萌萌,已退下。” 赛里木,“唉,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花容失色的孩子……” 梅心沉默了一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工作上的事吗?” 白慕川:“行了,准备工作!” 权少腾:“对不起,白慕川先生,你发送的消息已被系统屏蔽,我们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慕川:“我说,屠亮不用买鸡了,直接用你更补!” 屠亮:“?” 权少腾:“系统:本人已吐血身亡!” …… 权少腾“一死”,聊天就中止了。 向晚又跟方圆圆笑着聊了几句,方圆圆说黄何叫她,直接重色轻友地离开了。 于是,向晚沉下心来码字。 …… 三天不练手生。 断更对于作者来说,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思路的断裂…… 离开小说几天,就像离开了很久。 剧情、人物、都变得有点陌生。 为了快一点进入状态,向晚又不得不往回翻阅过往的章节。 上次写到了男主方夜阑和女主荣小暖的爱情进展,而“大神诱惑”的案子,才刚刚进入,迟迟没有展开…… 原因么?向晚是有些犹豫的。 最开始她决定写这个案子,是为了警醒更多的读者,不要涉及“大神的诱惑”,害怕更多人被卷入其中。 在知道渊芊芊“出事”后,她没有继续深入写案子,是不想再给人模仿的可能。 但如今,渊芊芊并没有什么事,她的心又妥妥的放下了。 尤其,想到在秃鹰嘴和问心庵的经历……她觉得这个案子,如果不写,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尤其四个死者,与前案有联系,又与自己有关系…… 就好像冥冥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些人、这些事,统统牵引在了一起。 不可不写。 不得不写。 是书里的案,还是案里的书? 向晚恍惚了一会,下定决心就下笔。 …… 把亲身经历的事情,再艺术化加工,写起来比杜撰要相对容易一些。 但这也仅限于情节的编撰。 而细节上的处理,比编故事还要麻烦。 涉及的人、事、都要模糊化,情节中一些太过“不健康”的,容易影响到青少年的,也需要艺术化处理。而且,如果直接copy案子,哪怕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也难免落人口实。 这些,都得改编! 改编完,还要圆上…… …… 不知不觉,中午了。 白慕川推门进来的时候,向晚毫无察觉。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摇了摇头,走过来看他离开时放在桌上的水。 还剩一大半。 这女人,根本就没怎么喝…… 白慕川静静站了片刻,“准备吃午饭了!” 向晚哦了一声,回头看他,“好嘞,马上就好啊!”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白慕川进来,而是……意念上招呼了他,精神和肉体都属于她的小说情节。 白慕川去了洗手间。 出来后,又拉了张椅子,坐在窗边看手机。 静静的等待中,房间里沉寂一片。 大约二十来分钟,向晚才吁了一口气。 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她瞥过头,看窗前白色光晕里的男人,然后扣上电脑。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们去吃饭吧……” 白慕川走过来,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写好了?” 向晚点头,“嗯。状态不错!” 白慕川勾唇,“你的读者真幸福!” 呃!这话说得…… 向晚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为什么这样讲?” 白慕川:“几乎不断更啊!” 几乎不断更,就是幸福吗? 向晚瘪了瘪嘴,想到沐二少,又重重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我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作者……顶着这么大的压力,都在更新……回头问一下她们,有没有觉得好幸福!” “哈哈!” 白慕川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了。 他脸上的情绪,比进来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 两个人一起下楼。 向晚不知道去吃什么,对白慕川这大半天的行程却有点好奇。 “案子办得怎么样?” 白慕川眼睛浅浅一眯,“还可以。” “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西市?” 方圆圆说的事儿,向晚记在心上的。 然而,白慕川没有马上回来,眼神噌地望向她。 “下午你有空吗?” 呃?话锋转得好快! 向晚本来准备下午继续码字的。 但白慕川问了,肯定有事。 “怎么啦?我有空的啊?” 白慕川皱眉,“找你帮个小忙!” 嘿,这么客气。 向晚能帮得上他的忙,其实开心得很。 “你说!” 白慕川眸子里有淡淡的凉意,“于波,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怎么了?” “他身上有一些疑点,我们上午审了他。可这个人有点固执……他要跟你沟通!” “……” 那天在秃鹰嘴的别墅里,向晚如何跟于波交谈的,白慕川只是事后听人说起,但具体详情并不知道,所以,于波执意要与向晚对话,他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要不是为了节约时间,我真不爱惯他毛病!” “别!”向晚眯起眼,“这个于波,感觉脑子有点问题,他受不得刺激……” “发现了!”白慕川哼一声,“他那个亲爹,也是作孽!” 于波的交代,就是秤砣哥。 那个死在秃鹰嘴山上的男人。 死的时候,他离于家村不过三里地…… “唉!” 向晚一声叹。 为于波,为秤砣,为死在南木那些人…… ~ 午饭是两个人一起吃的。 向晚有些奇怪,没有看到权少腾他们。 但白慕川说,他们自觉无脸见人,自己去吃别的了。 于是,乐得二人世界。 吃过饭,两个人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去了南木县公安局。 案子从西市办到南木,专案组目前只能借了他们的地方办理一下公务。 在这里,向晚见到了很多熟人。 屠亮、权少腾、丁一凡,还有从西市过来的张队等人……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做于波思想工作的。 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她刚刚跟着白慕川去到为专案组腾出来的办公室外面,就听到于波的吼声。 “你……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啊……你,你这是,这是过河拆桥!” 嗯?白慕川加快了脚步, 向晚紧跟着进去。 一看,除了于波之外,孟炽也在这里。 而于波怒火冲天吼骂的对象,正是孟炽…… …… 第364章 ,工作状态 向晚与白慕川对视一眼。 办公室里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一时间,气氛突然沉寂。 孟炽一直没有说话,浅浅淡淡的表情,好像对于波的指责一无所知。看到向晚和白慕川等人出来,他转过头来,幽幽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沉默。 而于波,吼完,骂完……身子还在抖! 像是突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他指着孟炽,一直在抖。 白慕川沉声,“什么情况?” 两名警察走过来,“白队,张队,你们来了!?这个于波……刚才看到孟炽,突然就情绪失控了……” 看他俩的样子,也是一脸发懵! 白慕川点点头,侧头看向晚。 向晚收到他眼神里的暗示,慢慢走上前,“于波?” 刚才那么多人说话,于波都没有反应。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到孟炽像看到了杀父仇人…… 听到向晚的声音,他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调过头来,愣了一愣。 向晚微微一笑,“听说你要跟我说话?我就来看你了!” 于波颤抖的身子,僵硬一下,突然抖得更厉害了。 看着向晚片刻,众人都以为他要说什么…… 然而,他突然跌坐回椅子,双手捂脸,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干嚎,无泪。 一个字都不说。 众人怔住。 白慕川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办公室里,人太多了,不利于他们的交流。 大家点点头,径直出去。 屠亮客气地叫孟炽,“孟总,麻烦你跟我去外面坐一会儿吧?我们正好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孟炽提提西服的腿儿,漫不经心地嗯一声,站了起来。 然而,看到他要走,正在痛哭的于波突然抬起头,赤着眼睛瞪着他,又激动起来。 “他不能走!不能让他走!他是坏人!” “……” 众人沉默。 孟炽却笑了,轻描淡写地说:“小朋友,你好好跟警察叔叔聊聊天,了解一下什么是坏人,再来说吧!” 说完,他摇摇头,说了一句“可怜的”,再也不看于波,只是笑着走到白慕川的面前,慢慢笑开。 “白队,我在外面等你。有些事,我只愿意跟你谈!” 昨天在宾馆,他已经找过白慕川了。 但白慕川当场回拒,让他公事公办。 今天来,他也是为了找白慕川“公事公办”的。 结果,两个接待的警员让他在办公室稍坐片刻,这一个不巧就碰到了于波。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状况。 孟炽自己交代,他第一次看到于波是在秃鹰嘴的别墅。当时,有很多警察在场,他跟于波连单独交流的机会都没有,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哪来的交情? 于波为什么突然激动?没有道理…… 离开时,孟炽还好心地建议。 “一会审问完了,建议你们带那个小朋友去精神科看看吧。对了,如果需要费用,我可以赞助……” 众所周知,于波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了。 自己也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亲戚家人,脑子还不好使……真要是瞧病,也是拿不出钱来治疗的! 所以,孟炽的提议,可以说,很人性化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了白慕川、向晚、权少腾和张队。 有三个警察在身边,向晚坐在那里,好像突然间又回到了在锦城做顾问时的工作状态。 “于波。” 她看着于波激烈咆哮后,还没能恢复正常的面孔。 “这里没有外人了,你说吧!” 于波嘴唇颤了一下。 像是刚才歇斯底里的延续,又像是难以启齿。 “我……可以喝点水吗?” 他还是当初的样子,每次面对别人的审视,就慌乱无措,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墨迹。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 白慕川又看向权少腾…… 然后,可怜的权队又无奈地做了一次“走卒”,出门去端了两杯水来…… 一杯递给于波,一杯放在自己的面前。 慢吞吞地喝! 那轻谩的样子,很有点得意,就好像那不是一杯水,而是什么琼浆玉液,他喝得美味之极…… 于波也在安静地喝水,不说话。 向晚稍稍思考,主动找话题。 “于波,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跟孟炽……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孟炽?”于波的脸,从水杯上抬起,“孟炽是哪个?” “……” 白慕川和张队都怔住了。 向晚却了解于波是一个什么情况。 她微微一笑,“就是刚才那个人,你冲他吼的那个,就是孟炽……” “哦!孟炽……原来叫孟炽啊……” 于波坐在椅子上,屁股上像长了针。 他总是不能踏实就坐,就像一个多动症患者,不停地挪来挪去。 “我讨厌他……”他突然说。 “为什么讨厌?”向晚眯眼。 “他……答应过我的事……没有实现……还过河拆桥……陷,陷害我……” 向晚沉默一秒,“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答应你什么了?” 在秃鹰嘴的别墅里,于波一直在警方的掌控之下,孟炽应该是没有可能与他单独接触的。 除非,他们之前就认识…… 向晚目光更加温和,“怎么了?不肯告诉我吗?” 于波看着她,又弱弱瞄一眼她身边的白慕川三个人。 “他们是警察吗?” 向晚也顺着视线看了一眼白慕川,“是啊!” 于波的眼里,明显闪过顾虑,“我讨厌警察!” 向晚:“……为什么?” 于波:“警察不让我回家,天天问我这个,问我那个……很讨厌!” 这语气,像个孩子。 向晚越发觉得于波的脑子不好。 可他的逻辑与思维,与人交流并没有大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的话,是可信的。 向晚抿一下唇,“警察不是不让你回去,而是……你生病了,警察要把你留下来,保护你……” “我没病!”于波好像对别人说他有病的事,非常介意。 那一双瞪着向晚的眼,噌地睁大。 狰狞,又畏惧。 两种情绪有一点矛盾,却深刻地展现了于波的内心。 他很害怕,又压不住内心的戾气! 向晚思考着应该从哪里入手,与他交流。 甚至在想,需不需要让白慕川他们回避一下。 但很快,她又打断了这个念头。 她毕竟不是警察—— “咳!”向晚微笑,“那好吧,我道歉!你确实是没病……其实有病的人,是我……” 于波被她说得愣住了。 目光里,甚至露出了一丝同情。 “原来你,你也病了?” 向晚点点头,严肃地说:“他们都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些病吧……要不然,为什么我可以跟你聊天,我可以听得懂你说话。而他们不能……我想,我们也许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于波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那你相信,那个人……孟炽,他是坏人吗?” 听得出来,于波之前并不知道孟炽的名字。 “我也觉得他像坏人!”向晚不是警察,说话不用负什么责任。这种猜测说出来,毫无压力,更不怕违背纪律。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继续怼孟炽,“我在秃鹰嘴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坏得很。脾气一会好,一会凶,像个两面三刀的假人!” 她用了近乎幼稚的形容词。 于波却相当受用。 他狠狠点头,“对啊!对啊!他是个两面两刀的人。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对我可好了,给我吃好吃的,他还跟我说,要带我去大城市,赚很多很多钱,这样就可以养活妈妈……不再让妈妈受苦了……” 妈妈? 于波的妈妈不是已经过世好久了吗? 向晚:“这个坏人!他什么时候哄骗你的?” 于波:“就那天啊!” 向晚:“哪一天?” 于波琢磨一下,挠他火红的公鸡头,“我忘了……” 向晚不逼他,转而问:“妈妈在的时候吗?” 于波点点头,扫一眼白慕川和权少腾,又小心翼翼地低头捧着水,慢吞吞地喝着,“他让我去了大城市……看到好多漂亮的姐姐……后来……妈妈就死了……” 去了大城市? 孟炽把于波带走过? 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个眼神。 “你们是怎么去的?” 她想知道交通工具,方便查。 “大汽车!”于波很配合。 “记得是什么大汽车吗?” “黑色的大汽车!” “车牌号还记得吗?” “……不记得。”于波摇了摇头,又想了想,说:“像三叔家里那个大汽车……” 跟这个人说话,好费劲儿。 向晚在脑子里找问题的关键点,“你们去的是哪个大城市啊,你记得吗?” 于波点点头,“西市……” 第365章 ,坑坑坑 西市? 向晚心里一抖! 有一种想法,像鸡蛋壳里的小鸡仔,已经探出了头,随时准备要破壳而出了…… 她压了压那情绪,“在西市都做什么了?” 于波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向晚拧眉,“怎么啦?那个大坏蛋做的事,你不愿意说出来吗?” 于波摇摇头,“不能说的……” 向晚:“为什么不能说?” 于波这次,只摇头,不说话。 向晚心里一急,慢悠悠吐一口气,“你不说出来,我们就不能帮你惩罚坏人了!” 于波张了张嘴巴,一个声音没发出,又闭上了,只摇头。 彻底变成哑巴了! 空气突然安静。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权少腾猛地拍桌子,不耐烦了,“赶紧交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不说明白,你就不要想出去!懂不懂?” 于波狠狠一抖。 然而,头也不抬。 甚至不再理会。 威胁……无效。 他这样子把权少腾气得呀! “于波,我告诉你啊,你不说清楚是要吃大亏的……” 于波瘪一下嘴巴,像个孩子似的,不理他,只拿眼神弱弱地扫一眼向晚,然后脑袋又垂下去了。 深深的,快要贴到胸前了。 ……嗯,再无一声。 权少腾有点生气,腾地一下站起来,却被白慕川拉住。 “让他休息一下吧,我们去外面喝杯水!” “好!” 张队站了起来! …… 他们三个刚一转身,向晚就凑近过去。 她朝于波比划一下,压着嗓子,“你看吧,你不肯配合,都不能帮住你了!” 于波不抬头,也不看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向晚坐了一两分钟,见他完全没有交流和沟通的欲望,叹了一口气。 “行,我也出去喝一杯水,你好好在这想想吧。不管你有什么委屈,你要说出来……你看现在,警察是拿你当善良群众的,只是询问你,又不是审问……你如果不肯配合,万一查出你跟你三叔的生意有什么牵扯,那就……” “我没有!”于波怒声。 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就像刚才吼孟炽一样。 向晚退了一步,看着他赤红的眼。 像一个被人误会后急于澄清,又找不到办法辨别的孩子…… 白慕川在这时走了过来,牵住向晚的手。 “不用说了,让他自己想明白,我们出去。” “嗯……” 向晚一边走,一边回头。 可是,于波并没有看她一眼。 …… “他不信任我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向晚就对白慕川说。 白慕川拍拍她的肩膀,“不是的,他只是在犹豫!” “他没有犹豫。”向晚皱眉,“你信不信,想要从这个人嘴里问出话,那些威胁恐吓……什么套路都没用……” “哦?” “其实于波的内心相当强大……” 内心强大? 白慕川挑挑眉。 向晚点头,“一般人为什么害怕?因为心里有顾及的人,对这个世界还有欲望。这个人没有。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有,完全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呵!简单点说,不就是傻子么?” “他不是傻子。他更趋近于单纯。”向晚斜着眼看他。 白慕川在笑。 这不明显不信么? 向晚想了想,“我不知道他完全的成长过程。但我认为,在于家村这个长大的他,从小跟母亲相依为命,被母亲保护得很好,接触不到什么……于是,这个保护就成了一种隔离,让他完全不了解社会,甚至没有接触过真正的社会生活……你能要求他跟正常人一样吗?” 深山老林里长大的孩子。 就像原始社会长大的孩子一样。 没有见过世间丑态,脑子里还是一张白纸。 “你没有发现吗?他看上去,就像个孩子……好像一个几岁的孩子……” “不还是傻子么?”白慕川轻笑。 “……”向晚不跟他解释了,“那你说怎么办吧?” 白慕川看她一眼,“你出来!” …… 南木为专案组准备了临时办公室。 此时,除了屠亮与丁一凡,有几个人在里面。 白慕川带着向晚进去时,权少腾正坐在电脑前,看那些资料。 “……这不会是真的吧?不可思议!” “程正的鉴定。”白慕川沉声。 也就是说,对程正的鉴定,他很肯定喽? 权少腾看他一眼,“所以,你也认为这个于波……是121案的嫌疑人?” 白慕川:“至少目前,他是!” 说完,他拉了一张椅子,示意向晚坐下去,然后从权少腾手上拿过鼠标,将今天拿到的资料点开,给向晚看。 “勘查121案的时候,警方在凶器上……咳,也就是死者的内衣带子上,提取到了凶手的指纹。当时在指纹库里,没有找到符合特征的比对……” “然后呢?”向晚的心,突然泛凉。 “我们对121案重新调查,将整个案件中,所有接触到的人,都进行了指纹比对。结果发现,于波的指纹与凶器上的指纹……完全符合。” “啊!”于波? 杀害那四个女人的是于波? 向晚不由想到了问心庵里,那个“孟炽”给她看过的视频。 “不对啊!我记得视频里,凶手的手,很像是个女人……” 白慕川侧头过来,“于波的手,不像吗?” 向晚怔住。 于波的手也干瘦,纤细,骨架子不大。 但他的皮肤有着南木人明显的特征。 黝黑,粗糙…… 要说孟炽的手像女人都有可能,于波……? 向晚缓慢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沉默。 白慕川好久没有说话。 孟炽、于波……都没有足够的证据。 “目前,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于波与死者曾经有过接触……还是得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然而,对向晚说的这个“无知无畏”,“心思单纯”的傻子……除了他自己情愿开口,要怎么逼他? “慢慢来!会有办法的……” 向晚揉了揉额头,瞄一眼白慕川。 “我建议你,可以去见一下孟炽,看他怎么说!” 白慕川唇角微勾,“不急,冷他一冷!” 好吧! 他有他的打算。 向晚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 “那我去跟于波聊聊?” 白慕川点头,“好。” 说罢他又望权少腾,“你一起!” 权少腾:“……” 他有点悲催! 明明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行动队长。 怎么就生生活成了一个保安? …… 十分钟后。 白慕川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屠亮和丁一凡,在这里“陪”着孟炽。 与于波一样,孟炽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话的意愿,三个人各坐一张椅子,毫无交流。 屠亮与丁一凡一动不动地守着他。 孟炽却拿着手机,意态闲闲地在翻看。 不知道看的什么内容,兴起时,却是扬起唇角,笑得开怀…… 白慕川进去,轻咳一声。 屠亮让开椅子,让他坐。 白慕川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然后自己拉了一张椅子。 “孟总在忙啊?是不是没时间接待我?” 听到他戏谑的声音,孟炽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愣了一下,笑得无辜又无害。 “不会不会,我正等着白队呢……无聊,撸了一把游戏!” “呵!”白慕川轻轻笑着,“你昨天说有案子要跟我谈?” “这个,是的……”孟炽看一眼他边上的两个人,似有些犹豫,“是我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事情。” 白慕川:“你说!” “我这里有个东西,想给白队你看看……”孟炽说完,突然调出手机拍摄的一个视频。 又是视频! 白慕川撩他一眼。 孟炽表情轻松,只是眉头微拧。 看上去,对他所做的事,极为认真。 视频里的人,是于家村那个太婆。 她说,于波妈妈死的前几天晚上,听到母子两个大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于波要不要去西市打工的事情,于波妈妈不想让他去,于波坚持要去,于波妈妈很生气,把东西砸得砰砰响…… 然后,秃鹰嘴于老三手下的大梁来了,他劝了一阵,就没有再听到于波妈妈的声音了。 第二天,于波就离开于家村去了西市。 带走他的人,是大梁。 都知道大梁是于波三叔的人,村子也没有别的人闲话什么。 没过几天,于波回来了,进了屋,又哭又闹,他妈妈啊吊死在家里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太婆也不知道。 当天县城殡仪馆的车就来了,拖去烧了回来,就埋在村头的地里,连块碑都没有! 葬礼完事后,于波就被他三叔带去了秃鹰嘴。 秃鹰嘴于三娃的地方,谁也不敢去管。 太婆表示,那天被警察找去,她才知道,原来于波没跟着三叔享福,而是被关在了别墅的地窖里…… …… 太婆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但总结下来,就这么个事儿。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听完,勾了勾唇,“孟总为什么突然对这个事感兴趣?” 孟炽慢慢地笑开,收回手机,“为了自救啊!白队是知道的,我是个商人,不愿意就这么被人坑的!” 白慕川哦一声,静待下文。 孟炽笑:“向女士不是指认我,就是那个问心庵里的犯罪嫌疑人吗?我这天天被调查,心里不舒服也就算了,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现在的人啊,就是闲的,网络发达,不知不觉就被传了些风言风语……呵呵,你们也懂的,我如果是犯罪嫌疑人,投资人就不会看好孟氏,那孟氏的股票就会看跌!我老爸会找我麻烦,我这一口黑锅背着,不黑也黑一身……” 他忽然不说话了。 顿了片刻,略带讽刺地看着白慕川。 “我一直在等你们警方的结果,然而,你们太令人失望了。根本就无法给我一个说法,为我洗清罪名。我只能任凭别人指指点点,让生意对手嘲笑,眼睁睁看着股票跌停……换了你,能忍吗?” 白慕川抬抬下巴,冷视,不语。 孟炽咬牙,“既然你们查不明白,那我就只能自己调查了……” 白慕川指了指他的手机,“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 孟炽把玩着手机,笑容扩大,“白队不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大梁带走于波,去了西市……回来就发现她母亲已经死了……那于波妈妈是什么时候死的?是悬梁自尽,还是他人所杀?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呵! 分析得好专业! 白慕川笑了,冷眼一扫。 “这也是你对刚才于波的指责,做出的解释?” 孟炽摇头,“于波为什么对我说那些话,我不明白。但我怀疑,这个于波脑子不好使,恐怕是被人利用了……弑母在前,杀人在后!” 白慕川冷眼看他,沉默。 如果于家村那个太婆的话没差。 那于波去西市至少是三个月前的事。 ……他的母亲,死在三个月前。 那他从西市回来后的几天,就被秤砣关在地窖里,是怎么跟死者接触的? “……内衣!” 向晚听完白慕川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东西。 “问题可能就出在内衣上。” 121案中,凶手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内衣上的指纹。 “有没有可能,于波其实在三个月前,就接触过死者的内衣了?当然,这个不能代表他就一定接触过死者!你懂的!” “……” 第366章 ,一更 白慕川看着她,许久不说话。 向晚歪歪头,“这个……很难理解吗?” 即便于波没有接触过死者,也有可能提前接触到死者内衣的啊? 只要“幕后者”稍稍用一点心思,就可以做到。 白慕川点点头,“这个不难理解。我只是不理解你最后那三个字。” 向晚嗯一声,疑惑拧眉。 白慕川:“为什么会是……‘你懂的’?” 向晚:“……” 白慕川的声音突然低哑,“小向晚,你想暗示我什么?” “……” “你的内衣上,也会有我的指纹?” “靠!”向晚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小白先生,严肃点!” 白慕川看一眼办公室,清了清嗓子。 “好吧,刚才你跟于波聊天,有进展吗?” 向晚点点头,“有。” 白慕川来了兴致:“什么进展?” 向晚扯开嘴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跟他聊了很久,他都没有理会我……但你叫我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要走了。他说,哦!” 白慕川:“……” 好大的进展啊! “向老师,严肃点!” …… 很快,办公室里,人又一次聚齐了。 包括张队在内的专案组成员,剩余“战斗力”,全都在这儿了。 案情发展到此,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昨天,上级又一次对他们剿灭盘踞秃鹰嘴的贩毒组织给予了嘉奖,可谁也高兴不起来。 121案未破,凶手在哪里? 专案组把案情线索重新串了一下。 一群人坐下来,讨论案情。 第一,于波在案发时,是否在秃鹰嘴的地窖里? 目前无法证实。 第二,孟炽这个人,与向晚在问心庵看到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仍然证据不足。 第三,大梁为什么对秤砣反水? 这条线,也没有结论。 认真说来,大梁和秤砣是亲戚。 秤砣一直把大梁当成自己的心腹,其实是有原因的。大梁是于波妈妈的一个远房表哥,本来是出来打工的。可打着打着,就打到秤砣的手底下,捞偏门去了。 专案组前往大梁家里了解情况的时候,大梁的父母对他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是两个勤劳纯朴的老人,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 最后,专案组认为,还得从于波身上入手。 与秤砣、大梁接触的人是他。 121案唯一的物证线索,也指向他…… 于是,有人建议,先把大梁带去精神科看看。 他目前的状态是有问题的,就算他作证或者说出什么,也会因为他的精神状态而让证词无力…… 然而,这个建议被白慕川否定了。 于波非常讨厌被人当成精神病人看待… 那样对他,只会适得其反。 他的看法与向晚一致,于波的情况,虽然很糟糕,但他思维还是清晰的,只是对太多事情有不懂。而且,一开始他还愿意跟向晚说一点话,就是因为他们的强势,让他彻底不肯说了,等同于完全封闭了自己。 一个无欲无求,父母双亡的傻子,他不肯说,怎么逼? 案子看上去是一个僵局,但于波就是一线曙光。 不能让其熄灭! 讨论结束,安排了任务,众人分工,继续排查。 白慕川带着向晚离开办公室。 “忙了大半天,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他说。 “嗯!”向晚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了别的,并不反对。 离开的时候,她特地去看了一下于波,并告诉他,如果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话,随时可以让警察通知她。她二十四小时都有空,可以听他的故事…… 于波表情木然。 不是惊恐,只是麻木。 从秃鹰嘴第一次相见,这几天的他,看上去很是疲惫。 向晚叹口气,走出来,对白慕川说,“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也好好休息一下吧,什么也不要再问了。先让他放松情绪,从牛角尖里钻出来,才能改变他的思维和决定。” 白慕川嗯声,“对这个案子,你是什么想法?” 他们开会的时候,向晚是没有参加的。 白慕川已经听过无数人的看法,他想听听向晚的。 向晚眨一下眼,“今天回去继续写。关注最新章节,你就知道了。” 学会卖关子了? 白慕川轻笑,揉一下她的脑袋。 “嘚瑟啊你!” “必须的!”向晚甩一下头发,把被他弄乱的地方又撸了撸,突然又严肃了面孔,“小白……” 这称呼! 白慕川挑挑眉,“说!” 向晚:“一定要记得以前案子的教训……” “嗯?” “没结案,关键人物就自杀了!” “你是说……?”白慕川凝视她绷紧的小脸。 向晚点点头,“你没发现吗?如出一辙的手法,换汤不汤药!这些事换到咱们网络小说里,这就是借梗还魂!”停顿一下,她沉下声音,“于波是案子的关键,一定要保护好他!” 白慕川点头。 …… 白慕川拿了个车钥匙。 两个人去停车场,却看到了孟炽。 还有,跟他一起的丽玛! 这姑娘,抱领导的粗大腿,抱得挺紧。 “白队!” 孟炽的笑,一如往常,“有新的消息吗?” 白慕川冷冷勾一下唇,不说话。 孟炽解释,“我是说案子。这样的,我留在这里等你,就是想打听一下,最新的情况……” 白慕川:“该说的,我刚才说过了!孟总,等消息吧!” 孟炽:“这个案子涉及到我,以及我的剧组,我的公司,白队,请你理解一下我的心情,我是一个依法纳税的公民,在面对这种事时,非常的无助!而你,是人民公仆……” 道德捆绑! 白慕川挑挑眉,“没错!可涉及机密,不方便告诉你!” “白队……”孟炽伸出头来,喊了一声。 白慕川无视他,牵着向晚绕过去,准备开车。 孟炽却招呼司机,跟了过来,甚至横在出口上,挡住了他。 白慕川摁下车窗看他,“孟总这是准备袭警?” 孟炽扯了扯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敢!我只是想多嘴问一下。白队在上班时间带着女朋友,是准备去办案呢,还是准备办私事呢?” 话里意有所指,很明显。 白慕川沉下脸,没有说话。 公职在身,有时候面对无理的指责,也不方便还击。 孟炽看着他脸上的愠怒,似乎找到一丝快感,并没有停下尖刻的攻击,甚至在说话时,眼神还肆无忌惮地打量向晚,意指白慕川的不务正业…… “恕我直言,白队这样子,不像是来办案打击犯罪的,到像是专门来旅游打炮的?” 可以说相当粗俗了! 向晚第一个恼了。 白慕川不方便说的话,她可以。 “我说,孟总最近是不是没有性生活?脑子这么上火,烧出一堆龌龊的垃圾来,就不知道打扫打扫,也不怕长虫子呀?” “……” 声音不冷不热,不轻不重,刚刚好可以让在场的人听见。 分明一点愤怒都听不到,却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孟炽阴了阴脸,没有说话。 向晚却凑到白慕川那一边,朝他莞尔一笑。 “还有啊,我看孟总这几天没有睡好吧?黑眼圈挺严重的啊!我奉劝你,有时间不如多找几个女演员谈谈人生理想,了解一下生理构造,争取将来多拍一点观众喜闻乐见的好故事……别在这儿刷存在感,自编自导自演了!” 语气很冲! 一个字都不客气! 孟炽眯眼,“白队的女朋友,很厉害的啊?” 白慕川耸耸肩,对孟炽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孟总了解就好!她发起狠来,连我都不放过的——所以,孟总再不让路,我可保不准会做什么了……” 他猛踩油门,汽车发出轰的响声。 孟炽冷笑,敲了敲司机的座椅。 在白慕川的汽车闯过去时,司机倒车离开。 “挺厉害啊!”白慕川看着向晚笑。 “小白先生,你还满意吗?” “嗯!挺满意的,毕竟一个人战斗,体力有限!有你配合,我就节约体力了!” “……” 向晚翻个白眼,不理会他了。 白慕川笑意轻扬,“咱们先不回酒店吧,找个地方,吃个晚饭。然后你回去码字,我工作!” 向晚看着车窗外面,渐渐暗下的老街。 “好!” …… 汽车在南木县城慢慢驶过。 向晚低头拿起手机。 这个手机是回到南木,由屠亮帮她“采购”过来的。 白慕川付的钱。 当然,事后她有把钱给他。 被拒绝了。 小白先生说,如果给女朋友买手机都要收钱,他晚上是决计不敢上床睡觉的! 于是,向晚只能依了他。 然后,小白先生又说,小向晚,你果然是很想跟我一起睡啊! 向晚:…… 这个男人跟向晚接触过的男人都不同。 他和向晚的经济条件,其实差别挺大的。 但在物质和金钱的分配使用上,他从来不会让向晚觉得尴尬。 每一次,都是舒舒服服地让她接受,且不会有自尊上的烦恼。 因为事后,他向她提出一个要求。 天冷了!他想要一条向晚亲手织的围巾! 并且表示,现在的手工围巾,价格特别高,尤其他的小向晚织出来的,更是价值连城……远远不是一个手机可以比的。 向晚不仅会织围巾,还会织毛衣。 这个小事情,她曾经在无意中对白慕川提过。 他轻易就能把两个人交往中的细节提炼出来,并为她选择了最为轻松的一种方式…… 完美对等! 两个人有对等关系,生活最为舒适。 向晚想到这个,有一点迫不及待。 她拿着手机点开某宝,开始选织围巾的毛线…… 嘀! 那个聊天群,又热闹起来。 第367章 ,二更 那一群伙计,好像都在一起吃饭! 然后,权少腾开始吐槽与众人“走散”的小情侣。 “实在太无耻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赛里木:“权队,你说的是哪个?” 权少腾:“你们伟大的白队!” 赛里木:“哦,那我就不掺合了。等下次你们吐槽权队的时候,我再来!” 权少腾:“……你是不是嫌日子活得太滋润了?” 赛里木:“并不,我在医院快要无聊死了,有没有人来陪我吃晚饭,顺便给我说一下今天的案子进展?” “……” 群里沉默一下。 屠亮说:“没有进展!” 赛里木啧一声,“看吧,没有我,你们就是不行!” “……” 群里再次沉默。 然后,权少腾说:“实在太无耻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赛里木:“我说真的嘞,麻烦你们了,把我的背包拿到医院来吧!” 屠亮:“干嘛?” 赛里木:“……我拖着病躯,还可以工作!白队,这样可以申请不去特警队训练吗?” 白慕川在开车,当然不会回答他。 不过向晚看着聊天,却觉得赛里木说得有理。 “赛里木受了伤,在医院也无聊,他想捣鼓他那些东西,就给他带去吧……万一查出点什么呢?我建议,把大神的诱惑那个id交给他!” 白慕川:“那个id,又发消息了吗?” 向晚摇头,“没有!” 说到这里,她目光暗了暗,“不过我今天晚上更新之后,估计他就会了!” 白慕川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侧过头,他看着女人尖俏的小脸,突然扬起唇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跟他越发的像了! 车身突然颠簸一下,向晚逮到白慕川的眼神,怔忡。 “干嘛?” 白慕川轻笑,“没什么。” 向晚:“好好开车啊!看着我做什么?” “嗯……向晚。” 向晚扬了扬眉,看他正视前方,“怎么?” “累吗?”他突然问。 “……不累!” “案子耗了这么久了。” “你累了吗?”向晚反问。 “我?习惯了!”他说,“我是警察!” 这四个字,向晚从他嘴里听过很多遍,有时候觉得是神圣,是使命,是一种令人崇敬的态度,可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是他的自我坚持、鼓励。 “警察也是人!挨不住的时候,需要休息!” “我还好。” “唉,是对方太狡猾了!” “主要是——敌暗我明。” “嗯!”向晚想了想,“黄何那条线,这样就断了吗” 在刚才那个聊天群里,向晚发现有方圆圆,却没有黄何的id……按理来说,他们两个目前如胶似漆的关系,连方圆圆都在的群,是一定会把黄何拉进来的。 但没有。 那就证明……他们还有想法。 白慕川没有正面回答,“先让他休养!等身体好了,再说!” 也是。 向晚不再问了。 汽车开得很慢,是向晚坐白慕川的车以来,从未有过的慢, 而且,是在南木这个汽车并不太多的街道上。 向晚对异常的情况,总是格外的敏感。 她看了一下白慕川的胳膊,“你的伤口没问题吧?” 白慕川唔一声,“还好。” 说还好,就是不太好! 向晚默默伸过手去,摸了摸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入手,一片冰冷。 她吃惊,目光略略一深。 白慕川向来是阳光而火热的。 身体、手、怀抱,在这个冬天,无一处不温暖。 “我们先去医院吧!”向晚说,“找医生看看。顺便看一下赛里木!” “不用。那天医生不是开了药吗?回去你帮我弄一下就成!” “……” 固执! …… 两个人选择了老街上的一个小饭馆。 与第一次吃面就遇上暗门的人不同,这一顿饭,吃得很平静。 老板是当地人,普通话很差,却十分亲和,热情。 而且,收费也相当便宜。 两个人,三菜一汤,统共才二十多块钱。 暗门,那个盘踞在南木的势力,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正常吗?” “正常。” “都抓完了?” “没抓的,也改邪归正了!” “……” 风口浪尖,谁敢出来惹事呢? 回去的路上,向晚吹着南木清新的风,感慨了一句。 “希望南木的风,永远都是这个味道!” 白慕川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 宾馆里,很安静。 向晚知道《灰名单》剧组也住南木宾馆,其实有想过会碰上谁。 叶轮、戚科、丽玛、孟炽……或者其他人。 然而,就像暗门一样,那些人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还挺遗憾的!一个小鲜肉都没有见到!” 关上房门,向晚不免唏嘘一声。 下一秒,就被白慕川的眼神给逮住了。 “怎么啦?”她笑。 “想看小鲜肉啊?”白慕川问。 “想啊!哈。”向晚玩笑着,丢下包,转身,“小鲜肉多好看啦?” 话音未落,腰上突然一紧。 她被男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呀!”向晚哼了一声,笑着解他的手,“干什么啊?” 白慕川紧紧束着她,蹭了一下,“不是想看小鲜肉吗?给你看……” 噗!向晚笑了,回头看他,“哪来的小鲜肉?” 白慕川哼声,傲娇的抬下巴,“近在眼前!” 在向晚面前的白慕川,有时候会幼稚得像个孩子,会因为她一句话一个小眼神一个小动作而吃醋……就像现在,明知道她只是因为案子的事情,才会关注叶轮等人,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跟她急! 向晚一肚子笑意,却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他。 “……大人,你过了年,也快小三十了吧?” 刷!小白先生脸黑了。 向晚见着,轻轻笑了一声。 “这还能叫小鲜肉吧?都老腊肉了!” 完了! 扎到心了! 向晚声音还没落下,就被白慕川抱了起来,直接丢到了床上……那不太结实的床垫,随着他们的身体,颠了几下,不停地颤。 向晚被压得风雨不透。 脸朝着被子,背朝着他。 这姿势,让她使不了力,只能呼呼喘着气笑。 “喂!白慕川,别这么幼稚啊!” 白慕川压住她,紧紧圈住:“不幼稚,能叫小鲜肉吗?” 向晚:“……” 逻辑满分! 好有道理啊! 白慕川哼笑一声,引领着她的手,支配着她的身体,又顾及着她疼痛的腿,将那条腿慢慢挪开。 “小向晚,为了这句老腊肉,我觉得你应该付出一点代价!” “别啊!大人!”向晚趴在被子上,看不到他的脸,听着那笑声,心里一阵发慌。 这种感觉…… 与平常亲热很不一样。 他在背后,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感觉好危险! 像被狼盯住了! 他会吃掉她! 向晚声音一软,“大人,我错了……你最鲜了!” 呵呵!白慕川低笑一声,却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不给她动弹的机会,紧紧贴在她的背上,慢慢地转头吻她的耳朵,吻她的脖子…… “小向晚,我……想要!” “你不是要出去办事吗?” “先办这个事……” “你不累啊?” “不累!” “……” “不愿意吗?” “不是……我是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扯淡!这就吃不消,还了得?” “呃……” 向晚把头深深埋入被子。 初尝禁果的男女,对这种事总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探索欲望,好奇与向往,还有说不清的甜蜜和期待,恨不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要不是为了案子,向晚相信,白慕川铁定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房间里…… …… 缠绵正浓,手机响了。 向晚的电话! 是谭云春打来的。 这几天向晚始终不太稳定,母女两个没有好好聊过天。 白慕川有些恼火,“等会儿接!” “……不行的,是我妈!” 向晚安抚着他,瞪过去一眼,很快接起来。 谭云春在那头,非常的担心她。 向晚敷衍几句,尽量把自己的状态调节到轻松的状态,没想到,谭云春话锋一转,突然问到了方圆圆。 “丫头啊,圆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向晚打起精神,生起了警觉心。 “这孩子最近不太对啊!你大姨说她……今天上午打电话,突然说要结婚!” 第368章 ,拧巴 啊!结婚? 镇定如向晚,也吓住了。 之前是觉得方圆圆支支吾吾的,好像藏了事儿。 但没想到,居然是结婚。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向晚支吾一下,还没回答,谭云春就又追问过来。 “这事她跟你讲过吗?” “没……” “那你知道她在跟谁谈对象吗?” “……她没说吗?” “只说要结婚,可结婚对象是谁,怎么问她,这死丫头都不吐口!你说,是不是被人贩子给拐卖了?” “……” 方圆圆是跟黄何在一起的。 可她都没告诉家里人,结婚对象是谁,向晚当然不能说。 在谭云春的穷追猛打下,白慕川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向晚头皮发麻,感觉编不下去。 “妈,事情肯定没那么严重,放心吧啊……” “不严重?这还不严重,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能把人气死!她前几天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出去没两天,突然就说要结婚了……把你大姨他们气得呀!得!小姨准备明天上午带着大姨飞西市逮她去了!” 啊! 向晚一惊。 “……妈!你可千万劝住她们,别冲动!” “那总不能让她说结婚就结婚吧?对象什么人都没有搞明白,这婚能结吗,你说?……别说你大姨,换我也不会同意!哪有这样办事的?” 是…… 方圆圆这事干得太冲动了! 再怎么也得带黄何正式登门,向家里人报备一下吧。 向晚叹一声。 “妈!圆圆那里,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再说。你们先别急,更不要冲动做出什么伤害她感情的事情来!圆圆这个人,看着没心没肺,但主意正着呢。真急红了眼,和家里闹翻,那肯定铁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们稍安毋躁,等我的消息,行不行?” 谭云春答应了。 谁家孩子,谁家爱。 他们也不想真把方圆圆怎样…… …… “怎么啦?”白慕川用力握紧向晚的手。 向晚终于发愣的状态中回神。 吁一口气,她慢悠悠转头看白慕川。 “圆圆说要结婚了?把我妈他们给担心死了!” 哦!白慕川做了个口型,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好办啊!” 向晚嗯一声,不明所以。 白慕川:“告诉你妈你在做什么,她马上就没有心思担心方圆圆了……” “白慕川!”向晚咬牙,恨不得揍他。 “……” 白慕川举手投降,刚才的事情也继续不了。他索性拉高枕头躺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朝向晚示意一下,“打电话问问吧!” 向晚急躁的情绪落下去了。 “唉!这小妮子,确实够胡闹的!” 她拉了拉衣服,拨方圆圆的号码。 然而,电话显示关机。 “这……” 向晚奇怪地看着白慕川,“开机了,怎么回事?” 白慕川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 向晚有一点紧张,赶紧给方圆圆在微信和qq上分别发消息。 都没有得到回复。 “白慕川,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有之前的绑架经历,向晚整个弦都绷了起来。 白慕川却摇头,“她跟黄何在一起,不会出事。” 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向晚皱眉,“肯定?” 白慕川淡淡抬眼,“肯定。黄何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他所在的治疗区域,外人根本就进不去。今天上午他俩还在一起,哪能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说,向晚略略轻松了一点。 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你帮我问一下黄何呗!顺便问问……他们要结婚是什么情况?” 白慕川不说话。 眼神定在向晚脸上。 迟疑了至少有半分钟,他点头,“行!” 黄何的电话是通的。 白慕川打过去,响铃不过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白慕川不说费话,单刀直入,“方圆圆跟你在一起吗?” 黄何:“在。” 白慕川:“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 黄何没有回答。 白慕川皱眉,“嗯?什么情况?” “没有。”黄何否认,“我们没有要结婚。” “……”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 男主角都否认了,这结婚的事,玩笑吧? 向晚双唇抿了抿,给他个眼神。 白慕川看着她,哦一声,“她家里人打不通她的电话,着急了,刚逮着我媳妇儿在问呢!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向晚急得很,他话音未落,她就伸手来拿手机。 然而,等了许久,那边也没有动静。 “喂……圆圆?” 还是黄何的声音,有些为难。 “她……不肯接!” “……” 这个方圆圆到底有多拧? 白慕川开了免提,朝向晚招招手。 向晚凑过去,趴在他的怀里,焦急地对着手机喊。 “圆圆,你先接电话,我有话跟你说!” 那边,隐隐听到方圆圆冷静的声音,“不接!我知道你们都是来做说客的!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是成年人,现在婚姻自由,我不需要听任何人的意见,我就是要跟黄何结婚!马上就结婚!” 黄何:“圆圆……” 方圆圆声音拔高:“你别插嘴!” 黄何:“……” 方圆圆:“这次由不得你!” 黄何:“……” 听他两个说话的内容,向晚有些无语。 敢情这结婚之事,是女主角一厢情愿的啊? 要不要这么主动啊,傻圆圆。 她真是中了一种叫着黄何的毒了! 当然,向晚虽然知道方圆圆和黄何都经历了些什么,但从旁人嘴里听说和亲自体验是两回事。所以,她不能真正体会黄何在方圆圆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 “圆圆,不要冲动,可以慢慢来的……” “慢慢来,我来不及!” “……” 向晚叹气,白慕川却是笑了,“我说一句话啊,就算要结婚,你也得等他能站起来去民政局登记吧?看他这二等残疾的样子,我看你不是结婚,是头昏!” “……” 怼得有理有据啊! 方圆圆素来有点忌惮白慕川。 闻言,沉默了一会。 “等他能起床了,我们就去领证!” 黄何有点急,“圆圆!不要犯傻!” 方圆圆:“我不傻,你才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等你身体一好,就又要去执行任务。到时候,我们见个面都困难,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黄何,如果这次你不跟我结婚,那就是你根本不爱我!” “……” 第369章 ,向晚的小聪明 电话两头,三个人都默默无语。 方圆圆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她又叫白慕川。 “白队,我是一定要跟他结婚。” 白慕川叹一声,“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但父母那边,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该交代清楚的,还是要交代清楚!你说呢?” 这语气,像一个哥哥。 方圆圆跟向晚都没有哥哥。 一听这话,她马上就激动了,“我不是不交代,是他们根本就不会听我说,更不会理解我!白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是认真地想和黄何在一起。尤其经过这一次……如果不能嫁给她,我死不瞑目。” 向晚:“……” 死不瞑目都用上了。 看来这次的事,对方圆圆的刺激不小。 向晚与白慕川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四个人,两对情侣,隔着一条电话线,各有各的想法。 白慕川轻笑一声,“你放心吧!只要黄何没意见,我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方圆圆:“他敢有意见!” “唉!”黄何在叹息。 方圆圆又说:“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去你们单位告他,玩弄女性,始乱终弃,有生活作风问题……” 这恐吓,令人叹为观止。 白慕川与黄何好一会没吭声。 向晚笑叹一声,“圆圆,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 “我听不见!” “……” 向晚没被她气死,觉得自己心脏真强大。 她压着情绪,小声讲道理,“黄何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小姨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小姨跟你妈真的跑到西市来闹,到时候大家都难看不说,你就不怕对黄何的工作造成影响?” 方圆圆闭嘴了! 别的什么人,她可以不顾及。 但小姨是有能量的。 她真生气了,到时候肯定闹得相当难看! 而黄何…… 这几天,他都背着她,在给那个田丹月联系…… 很明显了。 一旦出院,他还会继续之前的工作。 方圆圆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隐隐地,还带着一丝哭腔。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她们要我回锦城,我又不想回去……表姐,我很怕……” 怕回去了,就见不到黄何。 甚至,再也见不到。 电话里,是她浅浅的饮泣。 还有,黄何无奈的安慰。 向晚安静地听着。 隔着几百里路,她仿佛也能看到方圆圆委屈的泪眼。 她想了想,建议道:“先稳住你妈和小姨吧,你们要结婚的事,等黄何的伤好起来再说!趁着这个时间,你俩也仔细考虑一下,结婚毕竟不是小事,你说呢?” “如果到时候,我还是想结婚呢?” “只要黄何没意见,我们都不会有意见。” 向晚借用了白慕川的那句话。 方圆圆听得噗一声,“好吧,我听你的。可我要怎么稳住我妈和小姨?你都不知道,我妈都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了……” 向晚:“你配合我就行了!” 方圆圆:“怎么配合?” 向晚叹气,“先把手机打开!一会她们来电话,不管说什么,你就听着,骂也好,训也罢,你都给我老实点!明白吗?” “明白了……” “那就这样!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哦!” 挂了电话,向晚冷静地看一眼白慕川。 “恐怕要借用一下你这块牌子了!” 白慕川挑挑眉,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这女人鬼点子多,他也有点兴趣,想知道她的“稳定策略”,到底是什么…… 向晚清了清嗓子。 再一次,她主动拨打了谭云春电话。 “妈,我了解过了!” “你快说说!”谭云春语气很着急。 从电话里听,她那边闹哄哄的,还有别人在说话。 向晚猜想,可能一家人都凑在一起,正商量对策来着。 她笑着:“妈,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圆圆啊,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男朋友,两个人一见钟情,都非常喜欢对方,准备是要往结婚发展的……可能是听你们说了什么不爱听的话,这才赌气,说马上要结婚。” 最后一句是猜的。 不,也不叫猜。 算是一种正常推理。 她们的家里,都是那样。 不管认识个什么男人,都有一堆说法。 果然,谭云春没有否认。 “那男的是什么人?” 问题抓关键。 她老妈脑子好灵活! 向晚笑吟吟地:“说来也巧,是白慕川的同事!” “啊?小白的同事?京都的?” “嗯!”向晚含糊地说:“铁瓷!哥们儿,那男的有才有貌,人品很好。绝对配得上咱们家圆圆,我给小白打听过的,我相信他的眼光。” 对于白慕川,目前家里是超级满意的。 而且白慕川调回京都后,他们都知道是一个超级厉害的部门,对外都是需要保密的那种,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特别有震慑作用! 所以,如果方圆圆的对象是白慕川的新同事…… 那细想一下,条件应该也算不错。 向晚很聪明。 她没有直接说黄何的情况,而是借了白慕川这块招牌,让他们自己去想,反正也不是她说的,不用负任何“欺骗责任”,回头也找不到话说…… 毕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那孩子多大岁数?” “哪儿人啊?” “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照片吗?” “……” 电话那头一人一句。 向晚幽幽一叹。 “妈,小姨,大姨,大姨夫!这些事,我哪能知道啊?”向晚喊了个遍,“你们就放心吧,圆圆也不傻,她懂得保护自己的。再说了,就她那牛脾气,我只会担心人家男的吃亏……她哪里会吃亏?” “去你的,怎么这么说你表妹!” “呵!刚才是谁骂她死丫头的?这转头又为她说话了!” “别臭贫!快说说,那孩子的情况?” “……妈,等我过两天去跟圆圆会合,见过人了,再给你们汇报,行吗?”向晚笑着说,“这叫眼见为实!” 那头像是商量了一下。 “你小姨和大姨,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哦天!这都什么年代了啊?年轻人谈个恋爱,一堆长辈去凑什么热闹啊?我说,你们不要把金龟婿给吓跑了,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可以说,向晚很了解那堆长辈了。 听到金龟婿,已经很满意了。 人家刚刚接触,就一大家子过去兴师问罪,确实不在好。 小姨在向晚和白慕川的事情上,受过教训。 迟疑一下,同意了她的建议。 “行!等你见着人,马上给我们汇报!” “收到!” 向晚挂了电话,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方圆圆,并特地叮嘱她配合,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倒在白慕川怀里。 “可累死我了!” 白慕川摸她脑袋,“很不错嘛,小妞?” 向晚抬起头,笑着眨眼,“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慕川看她一眼,一个爆栗敲在她额头上。 “扯虎皮,拉大旗!皮!” 哼一声,向晚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头挨了上去。可不到十秒,她又突然爬起来,换了一个方向,换到他另一边胳膊,照样挽住胳膊,拉起被子,靠了上去。 白慕川见状,忍俊不禁。 “向老师,能不能告诉我,你像只老鼠似的,拱来拱去,到底在干嘛?” 向晚呵一声,不高兴地瞪他,“心疼你那边的胳膊受伤了懂不懂?别不识好歹啊!小白先生,了解一下,我有多心疼你!” 白慕川淡淡睨着他。 “心疼我,可以有其他办法的。” 向晚撇一下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胳膊受伤,身体尚可!” 白慕川说着,目光烁烁而动。 那垂下的眼帘,浓密的睫毛投下两排阴暗,寂静、神秘、慢慢地在黑眸里点燃了两簇火苗…… 房间里,温度陡然升高。 白慕川的目光在她脸上慢慢摩挲,突然伸手,把向晚从身上拉上来。 刚才那一阵亲热,她的外套和毛衣都已经退去,这一拉,单薄的衣服突然从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一片皎白的肌肤…… 修长的脖子,漂亮的锁骨,带着一层浅淡的吻痕,渐渐地延伸下去……在衣服掩藏的曲线处默默沉入。 若隐若现,白慕川突地红了眼。 他低头,喑哑的声音,无比蛊惑,“做吗?” “不要……”向晚躺下去,“好累!” 白慕川突然翻身过来。 抱住她压下,疯狂地拥吻。 对这个游戏,他似乎乐此不疲…… 依旧火热,依旧用力,目光渐渐沉入她的眼里,心与身体也一并沉入…… ~ 第370章 ,求生欲不强 酣畅淋漓。 除了这个词,向晚找不到别的形容。 这一回,没有打扰,没有杂念,白慕川完完全全肆放了心里的小野兽,做了一个“1+1=2”的经典题目,不管向晚怎么求饶喊停,他充耳不闻,愣是没有放过向晚,各种姿势来一遍,折磨得她死去活来。 累瘫了! 他还在做! 向晚恨不得死过去。 等他终于抱着她去浴室清理,她感觉自己身子骨像被人拆过一样。 “白慕川,你吃什么长大的啊?” 哗啦啦的水声里,向晚听到自己有气无力地问。 幽幽的,不为答案,就为了那一口气。 白慕川瞥她一眼,一本正经。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所以才这么馋!” 向晚翻个白眼,想骂,又没声。 累了!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吵架没力气,连善后的事,也全部都由白慕川代劳了。 等她再一次被他抱出来,看着房间里揉皱的被子、枕头,还有地上那一地狼藉的衣物,她激灵灵打个寒战,感觉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好一场春秋大梦! 要不是身上痛,她都不敢相信…… 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 这都折腾多久啊! 向晚捂着脸,倒了下去,“白慕川,你还要不要办事啊?” 白慕川凑过来,“嗯?你还要?” 向晚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滚!” “稳?”白慕川,“我挺稳的啊?” “啊……讨厌啦!” 向晚哀叫一声,翻个身,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问你要不要出门办事!” 白慕川:“……” 他慢条斯理地扯了一下嘴角,慢吞吞蹲下来,拿了她箱子里的睡衣,想把向晚翻过来……可手指刚触上她的肌肤,向晚就惊住了。 虚虚地睁开眼,往后一缩,用一种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他。 “不要了……” 这是有多怕他啊? 白慕川半搂住她托起来。 “把睡衣穿好!” 向晚眯眼审视他。 待确定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我自己来,你有事,先去忙吧!” “……” 白慕川斜她一眼,“这是撵我走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向老师,你这样可不地道啊!” 向晚干笑两声,懒洋洋地叹气。 “大人,公务为重!” 呵!白慕川一把将她捞起来。 一言不发,要亲自为她穿睡衣。 向晚被吓得尖叫一声,待他乱七八糟地为她穿好,重新把她塞回被窝,她才松口气,瘪着嘴看他,“不骗你,我腿都软了,看到你就犯哆嗦!” 有那么嫌弃他吗? 白慕川不满地皱了下眉。 下一秒,又回过味来。 不对,她是在表扬他嘛! 这不是变相的表示,他相当的厉害? 白慕川轻笑一声:“好,那我走了,你再睡一会,有事打我电话!” 呵呵呵,好! 向晚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无力地挥了挥。 “拜……” 白慕川却有些不舍。 低下头来,轻轻吻她。 男人温热的呼吸,让向晚心脏再次绷紧。 尼玛!不会又逗起了他的兽欲吧? “向晚。”白慕川的吻停在她的领口,慢悠悠地,鼻腔里的温度熨烫着她的肌肤,让向晚浑身躁热,口干舌燥,一股火从肌肤末端烧到心尖上,身体渐渐柔软…… “你想说什么?”她浅浅呼吸着,轻声问。 “我想跟你合法地睡一张床!” 他的头,垂在她的脖子里,没动。 “……”向晚心脏怦地一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想跟你合法地睡一张床!” “……说清楚点,我没听懂。” “我说,向晚,我们结婚吧?” 这就求婚啦? 哦no,好突然。 不,不能就这样同意吧? “小哥哥,你这是不按剧本走啊?” 向晚不太相信地抚着他的手臂,讪讪地笑,“难道说,你也受刺激了?” 听到人家方圆圆和黄何要结婚,自己也动了心思? “嘁!”白慕川在笑,却没有抬头,懒洋洋地在她脖子里磨蹭着。 “不是你说我都老腊肉了吗?老腊肉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姑娘愿意跟我。还不结婚,像什么话?” 靠! 这理由,向晚不爱听。 “会不会说话?” “嗯……?”白慕川大惑不解。 “你不得先使劲儿夸我好,夸我美,夸得我天上有地下无,然后再手拿玫瑰单膝跪地才有诚意的吗?” “我是老实人!”白慕川叹息,“算了,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吧!” 老实个屁啊! 这分明就是个傻子! 向晚翻个白眼,吐一口气。 “算了,你今天求生欲不强!等你回来再聊。” “好吧!”白慕川轻笑一下,直起身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事我不会逼你的。不过,有个事儿,我回头得好好逼一逼你!” “什么事?”看他说得严肃,向晚愣住。 白慕川嫌弃地揉一下她的脑袋,又往下摸她锁骨。 “太瘦了!得养一养身子了……” “你哪里看出来我瘦了?”向晚瞪大眼,差一点被他气笑了。 天!她都想减肥呢! “硌着我了!”白慕川一本正经,“刚才啊,我真怕把你腰给折断了……” 向晚:“……” 白慕川眼一沉,带点笑,指了指房门,“我走了!” …… 他这一走,向晚睡不着了。 恋爱中的女人啊,心思就是复杂。 对那句“硌着他了”,向晚产生了很多联想。 白慕川嫌弃她瘦? 是不是表示,其实他喜欢丰满的女人? 谢绾绾……嗯,也瘦! 丽玛……我靠,那女人真丰满。 腰、腹、腿,那眼睛…… 向晚想到都怦怦乱跳。 丽玛不是最漂亮的女人,却是最风骚的女人,一颦一蹙都是风情,尤其抛媚眼的样子,祸害呢。这种女人,肯定比长得好看的女人,更招男人喜欢吧? 嗯,就算不喜欢她的人,肯定也会喜欢她的身体。 今天看她跟孟炽在一起。 那她是不是跟孟炽也有一腿? 如果是,孟炽对她,好像并没有格外关照啊? 还有,这个孟炽,是那天的孟炽吗? 一个人安静下来回忆,向晚必须得承认…… 孟炽与那个人的眼睛是很像的,声音也像,但眼睛里闪现的光芒却有些不一样…… 所以,对孟炽,她也说不准了。 想到案子,向晚困意彻底消失。 在床上辗转片刻,睡不着,她爬起来打开电脑…… 先前对白慕川说要把后续的想法写到章节里。 嗯,写。 …… 第371章 ,如芒在背(二更) 向晚为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坐回电脑边上。 南木的夜,已然安静下来。 窗外的街道上,车辆很少,远不如大城市里的繁华。 安静对于创作来说,是有助益的。 向晚深吸一口气,戴上耳麦,闭上眼睛听了会音乐,让自己的思绪慢慢沉入故事里…… …… “方夜阑,你说我们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安?” “……嗯,主角光环!” “去,你哪来的脸说自己是主角?” “呵,那你说说看。” “因为我们是好人,有良心。” 荣小暖说着这句自己并不确定的话,像是为了坚持,又重复一遍。 “我认为良心与法律一样,是维持这个钢筋丛林秩序的一种潜在法则,往往比法律更为直接。” 方夜阑沉默,“那个人有良心吗?” “哪个人?” “大神的诱惑。” “没有。” “可他依旧活得很好。” “错。他其实活得一点都不好。”荣小暖笃定地笑着:“一个生活在地狱里的行尸走肉,又怎么能活得好呢?正因为他活得痛苦,他才会嫉妒别人……甚至,痛恨别人,想把他们一并拉入他的地狱!让他们与他一样,饱受炼狱之苦!” “?” “人性都有贪婪的一面,但没有诱惑,就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大多数人都固以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这一份以为,他们会约束自己的言行,会活得心安理得……而那个恶魔要破坏的就是这个东西。他用大神的诱惑,勾引他们……让他们从此与善良背驰,与过往的幸福一刀两断。从此,遁入地狱,不论生死,都将与他一样痛苦。” “这样,他就可以狰狞的嘲笑了。因为他不是唯一一个。他证明了,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卑贱,恶劣,毫无人性!于是,他就可以再次充当道德的审判者,惩罚者,心安理得地杀掉他们,并说服自己,这一切是代表着正义,从而维持他内心的价值平衡……” “价值平衡?”方夜阑皱眉。 “一个偏执狂必须要保持的平衡,耐以存活的平衡。” “那他内心的平衡,如果被打破,会怎样?” “他会疯!或者,会死。” “……”方夜阑眯起了眸子。 荣小暖笑了,“我要做的,就是打破他内心的平衡!” “嗯?” “写入书里,让他痛苦。让他正视自己内心的邪恶、卑贱、无力……以及痛苦!” “……” 夜深了。 向晚检查一遍章节。 上传,发布。 今天更新真早,不到12点呢! 她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看着这一片没有高楼大厦的城市夜景。 那点点霓虹,闪烁得如同星星。 天空,澄澈,高远。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可那个人……看了今天的章节。 会有什么想法? 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会如她所料,迫不得及留言讽刺吗? …… 今天更新的字数有点多。 她写得也很投入,精神也亢奋。 这个时间点,她知道自己该休息了。 却怎样,也睡不着! 习惯了白慕川在身边,他不在,心里就不踏实。 向晚不太喜欢这种过余依赖别人的感觉。 哪怕这个人,是白慕川。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准备回床上躺着。 外面的敲门声,就是这时响起来的。 三长一短。 三短一长! 向晚条件反射地一惊。 默了默,她走到房门背后,“谁?” 外面的声音含糊而熟悉,“我!” 权老五! 他们回来的时候,他还没回宾馆。 这个点,为什么来了? 向晚:“白慕川不在。”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权老五是来找白慕川的。 然而,他错了。 “我来接你!” 呃,向晚:“去哪儿?” 权少腾:“我说大妹子,咱俩能不能先把门打开再说话?这隔着门板,你不别扭吗?尬不尬啊?幼稚!” “……” 向晚被怼! 到底谁幼稚?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 打开门合适么? 嗯,合适!毕竟办案期间。 向晚打开门,抬头就看到高高帅帅的权少腾,摆出一张不耐烦的脸。 看到向晚,权少腾撩了一下头发,“在我面前,你不觉得自己长得很安全吗?开个门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 向晚无语。 “怪不得权队到今天还是单身,果然是凭自己的本事。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权少腾觉得她前面那半句话不太对。 可向晚聪明地补上了后面一句。 从正常人的语言逻辑来说,他会优先回答后一个问题,而不是前面的肯定句。 “跟我去一趟专案组办公室。”他皱着眉头说。 “嗯?”向晚有点不解。 “于波要见你。” 半夜十二夜,于波要见她? 向晚懒洋洋地抱臂,“我家大人说了,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离开宾馆,更不能跟别人走。” 权少腾:“……” 他是别人吗? 看着向晚眼睛里的戏谑。 权少腾终于明白了。 这女人啊!报复心强。 是他刚才那句话没有说对。 于是,他换了种说法,“你放心吧,虽然你长得不太安全,但有我在,白慕川肯定是放心的……” “呵呵,放心什么啊?你都把我丢几回了?” “……” 在向晚的坚持下,权少腾不得不告诉他。 “小白去了秃鹰嘴,我这会儿跟他联系不上……” 什么鬼? 又去了秃鹰嘴? 向晚眼睛微微一瞪,“你没骗我吧?” 权少腾耸耸肩膀,“像我这种长得好看的人,从不骗人。” 向晚:“他一个人?” 权少腾:“不!跟张队他们一块儿。还带了屠亮、程正。还有程正那个女助手,叫什么来着?晚上刚过来的,一道儿去了!” “梅心?” “哦,对!梅心!” “……” 梅心就这么没存在感? 还是这家伙记性太烂了? 向晚想了想,“走吧。” …… 白慕川说过,要重新勘查121案。 那么依他的性格,不会放过一个细节。 人在南木,再亲自带人走一遭秃鹰嘴,不奇怪。 就是,想到秃鹰嘴那鬼地方,向晚如芒在背。 …… 第372章 ,全世界都在沉默 还是那间办公室。 一盏灯,阴冷冷的。 于波的精神比下午向晚见到的时候,稍稍好了一点。 看来是休息过了。 他坐在沙发上,姿态动作都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怀里……多了一只猫。 黑猫! 好像是秃鹰嘴别墅里,向晚见过的那只。 程正曾亲自为它缝合伤口。 没有想到,这里还能见到它…… 那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但对于波来说,它肯定不普通。 于波看它的眼睛,柔软得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听到向晚和权少腾的声音,于波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摸着黑的猫背,低低对着猫说话,不理会他们。 向晚在他对面坐下来。 听他嘴里叽叽咕咕,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咳!”向晚打起精神,“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于波没有抬头,嘴动了动,没声音。 向晚:“这只猫,是你的吗?” 于波捧着猫的脑袋,很爱惜地样子,“嗯。” 向晚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只猫跟他,感情很深…… “他是你的玩伴吗?” 于波微怔,抬起头看她一眼,又轻嗯一声。 这是肯理她了? 向晚松了一口气,“它长得很可爱。” 于波似乎对这个话题非常有兴趣,看着她,眼睛烁烁发光,“你也发现了吗?” 向晚重重点头,嗯一声,“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于波眼睛里露出抗拒,但在向晚柔和的目光里,似乎又不忍拒绝这个与她同样喜欢猫的同类人,终是没有吭声,默认了。 但在向晚摸猫的过程中,他虎视眈眈地盯她的手,一眨不眨。 “哇,它的毛好软哦!” “嘿嘿!” “就是有点瘦呢!它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太好啊?” “嗯!”于波表情里流露出一种难过,“我好久没有见到它了,今天他们才把它拿来给我的。” 向晚闻言,看了权少腾一眼。 权少腾摊手,“你家小白交代的。” 白慕川突然让人把猫给于波,当然不会没有想法。 向晚微微一笑,望着于波,“你很喜欢它呀。” 于波又嗯了一声。 “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 一个脑子比孩子还单纯的人,唯一的猫,唯一的朋友。 “它叫什么名字?” “小黑黑……” 小黑黑,小白白…… 向晚突然莞尔,觉得有点想笑。 她与于波聊起猫的话题来。 幸亏有帮着方圆圆饲养宝姐的经验,向晚说起养猫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而且,有些科学的饲养方式,是于波不知道的。 他听得津津有味。 两个人的话题,离案子十万八千里。 权少腾在边上看着,打个呵欠,不停看天花板,控制住内心奔腾的“马”…… 最后,他拿出起手机,在聊天群里吐槽。 “被小白留下来当保安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听两个不正常的人深夜聊猫……” “这个世界,对于我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一连发了两条。 群里,没有人回答。 权少腾叹息一声。 “你们看吧,长得好看的人一说话,全世界都沉默!” “……” 几秒后,方圆圆突然出现。 “有本事不要比颜值,来给我比一下体重啊?” 权少腾发了个图片,“惹不起,惹不起!告辞!” 方圆圆:“我晚晚呢?” 权少腾发一个奸笑,“当然是在……我的身边……” 前一个省略号,意味深长。 后一个省略号,意犹未尽。 方圆圆哇靠一句,大惊小怪起来。 “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是凌晨时分,她、为、什、么、在、你、身、边?” 权少腾:“你、说、呢?呵呵!” 发完,再不回复。 然后,一个人内心暗爽! 等小白看到,一准能气死吧? 权少腾美美地想着,突然耳朵里飘入一句话。 “小黑黑是不是有点厌食,所以才不爱吃东西?” 于波,“我也不知道。猫也会厌食吗?” “会啊!跟人一样的。不仅会厌食,猫还会抑郁呢。所以,你才能成为它的朋友啊。” 于波想了一下,看猫的样子,一脸心疼。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也许是小黑黑看见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向晚笑了笑,“猫啊狗啊,是最有灵性的生物,有些比人还机灵呢?它们看到了,心里都明白,却无法表达,又没有人能替它说出来……这是相当痛苦的,严重了,就会导致抑郁,不思饮食,渐渐消瘦,甚至死亡……” 于波一怔。 “是吗?” “喵!” 黑猫适时叫唤一声。 于波盯着它,瞳孔在细微的收缩。 向晚一动不动,审视着他的目光,慢声问:“以前是你妈妈给它做吃的吧?” 于波喉咙里呜咽一下,“我有时也做。” 那就是说,大多时候是妈妈在养猫。 一般家庭都是这样,不难猜测。 向晚点头,眉心慢慢拧了起来,“你说,它是不是想妈妈了?” 于波看着她,脸上突然出现一种痛苦的表情。 “妈妈死了。”于波痛苦的低下头,将猫抱得紧紧的。 向晚:“妈妈是怎么死的?” 于波沉默。 向晚眯起眼,“小黑黑是不是看见了?所以,它难过了,抑郁了?” 呜……于波的肩膀,突然抽动起来。 他哭了,“妈妈……唔……妈妈……” “你说!”向晚坐到他身边去,按住他的肩膀,“告诉我们,也帮小黑黑说出来……” 于波哽咽一声。 “是我……是我杀了妈妈。” 啊!向晚耳窝一震。 这个案子里,从孟炽那天找太婆叙述的视频来看,于波妈妈的死,肯定有问题的。 向晚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凶手会是于波自己。 “为什么?”她慢悠悠地问。 有一点伤感。 于波抬起头来,眼睛通红。 “妈妈,不让我去西市。” “你就杀了她?” 于波嗯了一声。 “她死了,就不会阻止我了。” 这回答…… 向晚愣了一下,脑门当即炸了。 看着于波单纯到近乎愚傻的样子,她有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有怎么说。 这个人……居然是弑母凶手? 之前她还告诉白慕川,他单纯,善良…… 向晚咽一下唾沫,有点不忍直视昏暗灯光下的于波。 “你,确定?” 于波不说话,垂下头。 手指尖细细的,就那样摸着猫的背毛。 他的手干瘦,骨节较为纤细…… 除了肤色太黑,还真的像女人的手。 向晚内心突然一悚,鸡皮疙瘩瞬间蹿起—— …… …… 第373章 ,没有漏洞 难道说121案的凶手,也是于波? 是了。 程正鉴定出指纹一致,为什么就不能是于波呢? 之前那些复杂的分析,万一只是他们想得太多呢? 一个连母亲都敢杀的人,还不能杀掉四个无辜的女人吗? 办公室里,气氛突然凝重。 于波垂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向晚沉默了许久,与权少腾交换一下眼神。 他的表情,也是一脸震惊。 不!比向晚还要震惊。 刷新三观了吧? 向晚提了提嘴角,挪开视线。 “于波,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于波默默抬头。 向晚:“你在西市,是不是也杀人了?” 于波一怔,看着她,“小黑黑没有看见……西市,小黑黑不在,不会抑郁的。” 咚! 料中? 向晚的心,突然沉入谷底。 仅存的侥幸心都没有了。 怎么也没想到,于波会直接承认。 本来这个问题,昨天下午她就要问的。 但当时,于波拒绝交流,她没有这个机会。 向晚怔怔的。 一言不发。 好半晌,她叹。 “大半夜的,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专程叫她来,解开未解疑团?呵! 如果这么爽快,之前又为何一直闭口不提? 于波吭哧吭哧地,一脸紧张,“我是想问你,我和小黑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也问他们了,可他们都不肯理我……” 走? 向晚笑了。 真是单纯到傻。 都承认杀人了,他还想着走。 向晚沉默片刻,“你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于波嗯一声,“说什么?” “比如,为什么在西市杀人?是怎么杀的?” 于波皱着眉头,想一下,突然有些红脸,“这个不能说的,羞羞……” 向晚凝重,“因为小姐姐没有好好穿衣服吗?” 于波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向晚不回答,继续问:“几个小姐姐好看吗?” 于波重重点头,“嗯,好看……不过,没有你好看。” “……” 这个称赞不是时候。 向晚一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 她问:“是谁带你去见小姐姐的呢?” 于波:“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孟炽。” 毫不犹豫说是他。 向晚看了一眼权少腾。 然后,继续和于波聊,“可以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于波闷闷的。 “一样的。”向晚说:“你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不过,你说了,小黑黑和你自己,都会舒服一点……” 于波舔了舔嘴唇,目光略略闪烁。 “我被三叔关在地窖里,烦得很,那天晚上大梁来给我送饭,我就求他了。他是我妈妈的亲戚,以前经常来我家里的……他很同情我。假装忘记锁门,由着我偷偷,偷偷跑出去了……” “然后呢?” “我碰到了孟炽,他把我带到了西市,让我跟几个小姐姐玩,玩一个游戏……然后,只要听话,就可以给我好多钱……” 说到这里,他又垂下了头。 向晚低声问:“什么游戏?” 于波好像很难启齿,支支吾吾的,“那几个小姐姐把自己绑了起来……我就去……去拿带子勒,勒住她们的脖子……本来是说好的,不舒服就喊停的……可她们都没有喊停……” 向晚:“……” 权少腾接了一句,“他们的嘴被堵住,怎么喊停?” 于波有点怕他,紧张地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微笑,“没关系的,他是傻子,你继续说。” 权少腾:“……” 于波:“……” 话题突然中止。 向晚斜了权少腾一眼,“这么说,你不是诚心杀她们的?” 于波弱弱地看了一眼权少腾,“我没想到她们会死……就是,就是玩游戏……” 向晚:“那你后来怎么知道,她们死了?” 于波脖子缩了缩,整个人蜷缩起来。 “孟炽说我杀人了,都把我录下来了。让我赶紧跑……却没有给我,给我钱……” 向晚:“你跑了吗?” 于波点点头:“跑了,可没跑多远,就被三叔抓回去了。他让大梁带了好多人来西市逮我……” 又是大梁。 一个死无对证的人。 向晚想到了在西市火锅店遇到的那一群人。 “所以你讨厌孟炽吗?” 于波“嗯”了一声。 “我讨厌他……妈妈死了。” 这两句话看上去没有什么逻辑。 可如果于波说的是真的,那没有孟炽的突然插手,于波又怎么会给妈妈发生矛盾? “你失手杀死妈妈……后悔吗?” “我,我不是失手。”于波深深垂着头,“妈妈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门……我很生气,他又说我是傻子……说我出去会被人骗……我更生气了。我偷偷藏在门后,她来给我送饭,我就……就拿衣服勒住她的脖子,问她,要不要我走……” “……” 太沉重了。 向晚说不出话,就看着于波。 他讷讷地说,双眼赤红:“妈妈摇头,一直摇头……我看她还是不肯松口,就想起她也经常打我……我更生气了,用了把子力气……” 权少腾咬牙,又接一句,“你勒住她的脖子,她除了摇头,能说什么话?” “……” 又沉默了! 这个人,说一句就能把天聊死。 向晚暗叹一声,“后来呢?” “我就跑了……我不知道她死了,我只是把她弄晕,没人追我就好……可大梁来了,他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大梁帮我想办法,说是吊死的……我们约好,他为我保密,我也为他保密……我们都不能说出去……” “!” 事情很连贯。 几乎没什么漏洞。 可向晚内心,就是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案子的凶手,居然是于波。 回去的路上,她被权老五嗤了一鼻子。 “你那是咬死不承认,不是不肯承认于波是凶手,你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判断错误!” “……我是那样的人吗?”向晚扫他一眼。 “呵呵!”权少腾但笑不语。 向晚叹一声,“这孩子有些可怜!无父无母,还是个傻子……” “我也无父无母,你刚才说我也是傻子。怎么没见你可怜我啊?”权少腾嗤笑。 向晚看他一眼。 怎么可能无父无母? 第374章 ,找到痕迹 向晚停顿一秒,笑了。 “你瞎说什么啊?可不能这么开玩笑!” “我看你啊,是缺儿子了!” 权少腾不解释,懒洋洋地感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赶紧的,给小白生个儿子吧!” “……”向晚无语。 这个权少腾,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 回到房间,灯亮了。 房间里,却冷冷清清的。 向晚不由叹一口气。 凌晨三点,毫无睡意。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和白慕川的衣服,把鞋子擦得干干净净,又把能洗的都洗了,还是睡不着,把自己摔在床上,看着手机发愣。 白慕川什么时候回来呢?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喵……” 一声喵叫,向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竖着耳朵一听,没动静。 她躺下去。 “喵!” 又来了! 向晚汗毛都竖起来了。 凭着感觉,她走到窗口,唰一下拉开窗帘。 只见一只花斑色的猫匍匐在她的窗台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它。 一窗之隔,猫也看到了她。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它又趴了回去,双眼炯炯…… “……” 向晚站在那里,半天不动。 这是和猫扛上了啊? 走到哪里,都有猫? 换以往,向晚肯定会打开窗子,把猫放进来。 因为这只猫,她依稀见过。 就在南木宾馆的餐厅里,长得像宝姐的那只。 可——今天晚上,她不放。 隔着玻璃和猫大眼瞪小眼,片刻,她慢慢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冷冷的,像弥漫着一层冷空气。 喵叫声,渐渐消失。 想来是走了吧! 向晚躺床上辗转反侧好久,终是拨打了白慕川的电话。 “喂!” 居然通了? 一秒就接通! 她雀跃得几乎跳起来。 “喂!白慕川,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啦?” 男人声音带着笑,听着很轻松。 嗯,那就没什么事了。 向晚松一口气,“当然想你啊,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就知道!”白慕川哼笑一声,“说说看,怎么想的?仔细一点,详尽一点,不要怕我骄傲!” 想到他的傲娇脸,向晚忍不住笑。 “不跟你贫!白慕川,我晚上去见于波了……” 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件事告诉白慕川。 他却笑了一声,“我已经知道了。小向晚,你很棒,我以你为荣。” “……” 真的假的? 向晚有点小骄傲。 “其实也不关我什么事啦,是你把小黑黑还给于波,给了我启发,这才想到用猫来打开他的心结,掏出他肚子里的话。说来,最棒的不应该是你么,小白警官?” “咱就不要商业互吹了。这事你怎么看?” 白慕川现在会习惯性问她对案子的看法。 这一点,让向晚感觉很舒服。 她咬一下唇,“实说,我不太相信于波的话。” 白慕川轻笑:“呵,是谁说他单纯,不会撒谎的?” 向晚:“我没有说他撒谎……” 嗯? 没撒谎。 又不相信他的话…… 白慕川叹息,“那你到底是要怎样啊,小姐姐?” 向晚脸上不由自主扬起一抹笑。 跟他聊天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感觉放松。 “我的意思,很难解释。这么说吧,于波说的那些,也许只是他以为的真相……但这个真相,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真相……呃,我是不是没有说明白。” “确实。” 白慕川轻笑一声。 “除非,有人可以改变记忆……” “不是没有可能啊。”向晚得意地笑:“这事我听师姐说过,催眠,封闭负向记忆,导入正向记忆……” “哈!”白慕川被她的说法逗笑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玄。于波说的,是真的。” “嗯?”向晚一怔。 “他说的那些,与我们的调查,没有出入。” “是吗?”向晚脊背突然有点凉。 “于波妈妈已经火化,没法再进行尸检,但我们在于波的家里,找到了一些痕迹……” “于波说,大梁帮他伪装过现场。” “是!”白慕川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但我们有世界顶尖的物证痕迹学专家……” “……” 不就是程正么。 小白先生居然不吃醋,下这么大的血本夸他? 看来这次,程正肯定是厥功至伟了! “经过鉴定,杀害于波妈妈的人,确实是于波自己……” 一股悲凉从心脏蹿起,向晚不知道说什么。 “那121案的四个女孩儿呢?” “是于波。”白慕川斩钉截铁。 “你……肯定?”向晚听到自己的嘶声。 “肯定。”白慕川说,“这次我们二进秃鹰嘴,侦察比你们上次仔细一些……嗯,我们找到了事发时被大梁摔到山林里的手机……手机修复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完整视频。” “视频?” “应该就是你看过的视频。” 她看过的? 问心庵里那个吗? 得到肯定,向晚觉得不可思议。 “……于波的手,不可能那么白啊?” “你看的视频,应该是处理过的。这里面的手,并没有那么白……”白慕川轻咳一声,“这个肤色的问题,不用纠结了。完整视频里,看得很清楚。” 向晚沉默。 他说:“死者是自缚的,她们通过学习自缚的手段,来讨好‘大神诱惑’的组织者。然后死亡时,视频里只有于波一人,同样,过程也是他独立完成……” “所以,大神诱惑的组织者,到底是谁呢?在大梁的手机里,有找到线索吗?” 向晚满怀希望地问。 得到的却是一个令她意外的结果。 “组织者,就是大梁。” “啊!” 这个…… 向晚也不敢信。 大梁她是见过的,一个普通得带点憨的男人。 他背叛秤砣,绑架丽玛、方圆圆、谢绾绾……就已经够惊悚了。 如果连“大神诱惑”的计划也是他组织的,那向晚的三观,就需要重新粉刷了。 “我也不相信。可证据确凿。”白慕川幽幽一叹,“手机还原了大量的往来信息。大梁与四位死者有详细的聊天记录……还有一个,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向晚的心脏,凉丝丝的。 “在大梁的手机里,有另外一张卡。这张卡的卡号,就是在你的书评区发表留言的账号……” 扑嗵! 向晚感觉心脏不停往下沉。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第375章 ,如出一辙 向晚迅速打开书评区。 今天她在章节里,故意刺激那个人。 以她对那个人的性格分析,他肯定是不会服气,很大可能会跑到评论区来,阴阳怪气地发表一下看法。 然而,等到现在,书评区没有他的痕迹。 实际上,他好多天都没有出现过了。 向晚缓缓抽一口凉气,“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我也是。”白慕川说:“但事实……就这么残酷。从我们调查的结果来看,绑架方圆圆等人,杀大山子,蒙骗秤砣,全都是大梁一人在安排。对了,还记得西市的火锅店吗?” “……记得。”向晚声音凉凉的。 “跟我打过架那些人,其中有两个在秃鹰嘴的基地被捕。他们的供词,如出一辙。大梁频频带人前往西市,哄骗秤砣说拓展生意,可暗地里,一直偷偷做自己的事……他们全是被大梁利用的。” “大梁利用了他们,也利用了于波?” “……目的来看,是这样。” “可是白慕川——”向晚拖长嗓子,“我在问心庵见到的男人,怎么解释?还有……于波说,他也是见过孟炽……他不会乱说的啊?不,就算他胡说八道,那我呢?” 那她呢? 当然,她是不会乱说的。 白慕川迟疑一瞬,“向晚,我懂。但是,你应该也懂。” 向晚:“……” 是的,她懂。 什么都是要讲证据的。 如果所有证据都指向幕后者是死去的大梁,那他们就必须尊重事实。 可,向晚说不服自己。 “那这个案子,就不查了吗?” “……查!” 只要有疑惑未解,就会继续查下去。 向晚稍稍松口气,“那就好。不然,还是像以前那几个案子一样,留下一个说不明白的尾巴,让人心里别扭,始终挂着心…白慕川,你没有发现吗?几个案子如出一辙。如出一辙的手法。死的死,傻的傻,到最后,凶手总是已经死亡。” 白慕川沉默一瞬。 “向晚,我在秃鹰嘴,还发现一个线索。” “什么?”向晚精神头上来了。 “于波的妈妈,留下了一本日记。” 日记?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写日记? 不过,想想那鬼不拉屎的地方,好像日记也是一个不错的宣泄方式。 她问:“日记上有写什么吗?” “主要写了一些心情,就是……” 他欲言又止。 向晚被吊胃口,相当不舒服,“就是什么呀?” 白慕川:“秤砣并没有偷过嫂子。是于波妈妈主动勾引秤砣的……” “啊!”向晚吓住了。 “于波妈妈嫁给于波爸爸好几年,一直没有生育。村子里很多闲言碎语,后来,于波爸爸也不理解她,甚至对她恶语相向,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不堪其辱……” “然后就勾引小叔子,怀上小叔子的孩子……最后害得兄弟反目,一个死,一个从此走上犯罪的道路?” “嗯。” 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了。 两三句话就可以总结。 可故事里的人,却用了一生去演绎。 沉沦其中,痛苦不堪。 “那你说的线索,是什么呢?” “这个于波妈妈,来自锦城。” 锦城?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这……冥冥中的联系,还是有什么指向? “她是在西市打工的时候,认识于波爸爸的,然后嫁到了于家村……” 于家村那个地方,什么爱什么情,能让她甘心待一辈子? 在看到于波妈妈那本日记之前,向晚是想不明白的。 但看完那本日记,她就明白了。 一个女人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下了那些年的心路历程,年幼无知的爱情,无奈又悲伤的嫁鸡随鸡……她曾经那么爱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放弃所有,跟他结婚,可最后却因为她没有生育,被他像猪狗一样责骂。 最后,她报复了他。 与他的弟弟生了一个孩子。 为自己洗清了不会生育的羞辱,也从此让一个家庭遁入地狱。 向晚怔怔地想着。 这个案子…… 与赵家杭720案,喷泉女神杀人案,周德全连环杀人案……如出一辙。 向晚今天反复用这个词。 如出一辙的关于爱情,人性,背叛。 哦,还有,锦城。 前三个案子发生在锦城。 而这个案子里,也有与锦城有关的人。 “一定是那个人……”向晚说:“我在问心庵里见到的那个人。其实在那个时候,他就算要掳我,也没有必要亲自出现的……可他有点膨胀了。警方一直抓不到他,让他等不及想要挑衅……进一步挑衅你。或杀掉我们,或羞辱我们。” “他死了。”白慕川突然说。 什么…… 谁死了? 向晚身体一僵,久久无语。 “就在今天晚上。我们接到问心庵派出所的电话。他们镇上的一个村民,今天雪化下地时,在山脚下发现一具尸体。倒在树丛里,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戴了个川剧脸谱一样的面具……与你描述的样子,几乎一样。” 我靠! 向晚问:“怎么死的?” “村民说,像是从山上滚下来摔死的。”白慕川顿了片刻,“程正和梅心已经赶过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向晚缓缓地叹一口气。 “我认为,这是故意杀人,掩盖事实!” 关于杀人凶手是大梁的事实,对方留下的唯一一个疑惑,就是那个与向晚和于波都见过的男人。 可如果这个人死了呢? 一旦死了,就再无悬念。 向晚:“白慕川,我心里突然好凉!” “不要怕。”白慕川察觉出她的情绪,沉声安慰,“对方越是想要掩盖,就证明他越是心慌……这一局,是他输了。他留下了破绽,我们早晚会揪出他来。” 向晚沉默。 好半晌,问:“你什么时候问来呢?” 白慕川:“我……你乖乖睡一觉,明天我就回来了。” 哦,明天! 向晚眼睛眯了一下,仿佛又听到一声猫叫。 “唉,好吧。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 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黑暗席卷脑海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那一双面具下的眼睛。 他冷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嘲弄地看着她,看着她。 然后,向晚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黑洞里…… 就是那个她梦过无数次的黑洞。 会一个一个启开的黑洞。 以前,是她站在地面看黑洞。 而此刻,她就站在黑洞里,不停下坠!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那一张形似川剧的脸谱,狰狞带笑…… 第376章 ,女朋友多少钱一个? “喵!” 窗外的猫不停在叫,把向晚从梦里惊醒。 她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 脑子好痛! 向晚甩一下头,赤着脚跳下床,猛地拉开窗帘。 天光大炽,窗台上哪里有猫? 只是幻觉! “呼!”向晚拍拍额头,看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电脑。 她坐下来,晃了晃鼠标,点开书评,浏览。 隐隐,她对那个人…还有期待。 然而,她失望了。 他没有出现。 也没有阴阳怪气的留言。 难道那个人真的死了? “砰砰砰砰!”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白慕川?向晚欢喜地跑过去。 “是你回来了吗?” “是啊,我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向晚的脸,垮下来了。 慢吞吞地拉开门,她抬了抬眼皮,“权队,有什么事吗?” 权少腾歪着脸,甩着车钥匙,似笑非笑地看她,“奉命带你去吃饭……” 向晚没什么胃口,“我不想吃。你去吃吧!” “那好!”权少腾轻哼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说完饭,收拾收拾,就过去见小白了。” 啊呀?! 向晚看着他戏谑的脸,这才知道被他整了。 “早说嘛……”向晚笑容一秒灿烂,“走吧,去吃饭。” “……”权少腾一张怨念脸。 他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难道我倾国倾城的脸,只是摆设?” “……” 向晚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 向晚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见白慕川。 却在餐厅里,看到了一个人吃饭的程馨。 她心里略有不爽,一言不发去拿饭。 “权队,这里……”程馨看到他们,很热情。 也许是为了上次那件事,心里有愧,程馨等向晚拿了早餐坐下来,非常亲热地示好,坐到她的身边去。 “那个……向老师,你身体没什么了吧?” 她称呼向老师。 向晚略意外。 看一眼权少腾,再看一眼程馨脸上、脖子上、手背上掩饰不住的擦伤,她扯了扯嘴角,吃不准这是什么情况。 权少腾耸耸肩膀,无辜地一笑。 那表情摆明就一句话:“别看我,跟我没关系。” 向晚抿一下唇,“我没事。谢谢!” 话题终结者。 没有反问程馨的伤怎么样了。 也没有继续聊天的欲望。 程馨牙床一紧,好不容易压下那口气。 “那天的事,对不起。”道歉比想象中还艰难,程馨的脸都红透了,“我不该因为跟你闹不愉快,就私自跑出去,然后……害得你发生那样的事情,是我错!希望你原谅我!” 这是真的知道错了? 还是不得不道歉啊? 向晚看着凄苦的她,略略出戏。 觉得这一幕,怕是琼瑶阿姨都不敢这么编吧? 沉默好久,她撩唇一笑。 “过去了。而且,也不关你的事。” 人家诚心要抓她,就算没有程馨,也会想别的办法。 说到底,程馨不过是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而已。 而且,看她身上那些伤,也是没少吃苦头。 受到教训了。 她的事,也不归向晚管,她不便说什么。 “太好了!谢谢!”得到她的“谅解”,程馨明显松了一口气。 向晚微笑,没有再回答。 低下头吃饭,三个人都沉默。 吃完饭,一起出了餐厅。 向晚才知道,程馨也归权少腾“负责带领”…… 这货真的成保安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南木县局。 这是跟白慕川约好的,而此时,白慕川还在回南木的路上。 向晚看看时间,让权少腾把车停在路边的早餐铺。 这个点,白慕川肯定是没有吃早饭的。 不过如果只给白慕川一个人买,就显得不厚道了。 向晚微笑着,拎了一堆包子馒头放在车上。 程馨看她忙活,默默地没说话。 权少腾却是一笑,“贤妻良母啊?啧啧,怎么我就想不到这些呢?谈恋爱的人,果然脑子是方的!” 向晚坐到副驾,朝他一笑,“怪不得权队一辈子单身。” “……我靠!” 这叫什么一辈子? 权少腾再次受到万点爆击伤害。 他懒洋洋发动汽车,踩一脚油门。 “信不信,我改天带一打女朋友来给你们瞧瞧?” 向晚一本正经,“一打?权队好有钱哦。对了,女朋友多少钱一个啊?” 权少腾:“……” 好男不跟女斗! 他闷头开车,突然发现自己这命运,真是神奇…… 什么命?保安命啊! 当初给冷枭带媳妇儿,然后给他哥权少皇带媳妇儿……现在连小白都有媳妇了,而他……还是帮人看媳妇儿的命! “回头我得找占远算算了!” 他突然哼笑一句,让向晚微微一愕。 忍不住笑了起来。 …… 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 天空湛蓝湛蓝的,阳光灿烂。 南木的街道很窄,但地方小。 没拐几个弯,就到了。 车还没有开进去,向晚就看到门口停着几辆车,还有一群人…… 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阳光金灿灿的落下,照在他的头顶。他低着头,在一个袋子里翻找着什么…… 这样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胳膊上,鼓鼓的包扎痕迹。 还有他麦色的侧脸,在阳光里刀砍斧削,帅得没有一丝瑕疵。 就是好像比前些天黑了不少…… 向晚心脏怦怦跳。 看到他,她就开心。 他并没有离开多久,却仿若隔世。 …… 白慕川站了起来。 他背着对她,跟屠亮和张队几个人在说话。 此时,外面的街道上,有来来往往的人,发现一堆警察在谈事,他们也远远地站着,指指点点。 一时间,门口突然热闹起来。 向晚慢慢走近,看着白慕川的背部线条。 “就这样,咱们进去吧。” 白慕川说完,正准备往里走—— 向晚突然冲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紧紧的,紧紧的束着……头贴了上去。 从昨天知道他进入秃鹰嘴,到现在这一刻,她的紧张才彻底释放。 白慕川身体一顿,笑着低头看一眼腰间的手。 慢慢握上,解开,轻轻握在掌心里,回头看她。 向晚也仰头,与他对视。 两个人默默的,都没有说话。 好半晌,白慕川笑叹,揉一下她的头。 “傻妞儿。我这不是回来了!” “嗯。”向晚看着他,只笑,不说话。 白慕川扬扬眉,一脸俊气,牵着她的手,沉声一笑。 “走啦,进去说案子!” 第377章 ,信任(一更) 专案组临时会议室。 里面很安静。 众人陆续开门进去。 向晚坐在外面,等着白慕川。 她低头拿着手机在刷,像一个门神似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白慕川的女朋友,但有知道她个人情况的,有不知道的,只是都会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向晚回以一笑。 嗯,不尴尬,不尴尬。 就当自己……也客串也一次保安好了! …… 会议内容向晚不知道。 只知道进行了一小时零二十五分钟。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她看了两本书。 两本都是比较低龄的火文,大概适合12至16岁的小读者。 像向晚这种出了社会的“大姐姐”,剧情实在太雷。 虐得毫无逻辑,宠得光怪陆离…… 一次次被刷新三观。 她完全就是抱着看能雷到什么程度去看的…… “怎么啦?!”白慕川走出来,看她表情,不由一怔,“谁得罪你了吗?” 嗯? 喜怒形于色了? 向晚摸了摸脸,笑得尴尬。 “没什么,刚才被一个霸道总裁膈应到了!” “哦?说来听听?” “……你不会有兴趣的。” “我对怎么膈应你的,有兴趣!” “好吧。”向晚忍不住笑,“男主为了在女主面前装逼……哦不,为了表示他对女主的宠爱,驾着他全宇宙唯一的一辆定制款比亚迪连闯八十八个红灯,为女主买来了全宇宙唯一的一款定制小龙虾,在第八十八层的总统套房里,亲自用他那一双除了签名连尿尿都要别人帮扶的尊贵大手剥给女主吃……” “哈哈哈哈哈!” 白慕川突然的笑声,让走出会议室的人惊悚了。 屠亮走过来,“白队,怎么了?” 白慕川摸一下鼻子,“没事!” 权少腾走过来,“你受刺激了?” 白慕川扫他一眼。 淡淡一笑,却不说话,只转头看向晚。 “发现那个霸道总裁的原型了。” 向晚:“谁?” 白慕川示意她看权少腾,“这不就是?你看,像不像?” 向晚忍不住想笑,“像!他就差一个可以享受定制款小龙虾的女主了!” “哈哈哈!” 白慕川又笑。 “你俩有病啊?” 权少腾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哼一声,他看着门口的警容镜,整理一下衣物,发现自己依然那么帅,放下心来,扭头坏笑。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说完,他大步离开。 …… 向晚和白慕川对视一眼,满脸带笑地走出来。 跟他们在一起,向晚心情极是愉悦。 不过,也没有忘记正事。 看左右无人了,她才小声问。 “怎么样了?” “就那样。”白慕川面无表情。 “嗯?”向晚仰头看他。 “证据确实、充分,回头再将一些补充材料准备好,就可以把案件卷宗移送检察院了!” “……” 向晚沉默一下,问:“也就是说,案件的侦察,进入尾声了?” “没错!” “也就是说,要准备回西市……不,回京都了?” “没错!” “……” 南木,要说再见了吗? 向晚沉吟一下,“那程正跟梅心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这个时候,向晚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程正身上了。 他们去了问心镇,对那一具穿着道袍的尸体进行尸检,一旦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线索,就可以推翻现有的结论了。 然而, 很失望。 白慕川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件,现场也没有被破坏过,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是从山上掉下来摔死的。专案组走访了附近的居民,没有任何人认识死者,数据库里也没有查找到资料。” “这样……就算了?” “程正会把尸体带回来做进一步测验,以便确认身份。但是……” 白慕川目光幽凉,“对此,我不抱太大希望。” 摔死的。 从山上掉下来摔死的。 不管他是不是问心庵的“道袍本尊”,意义已经不大。 死无对证。 案件到这个人为止,画上了句号。 除了于波之外,涉足案子的,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而且,警方手上有着完整的证据链。 121案的四个女死者,还有张露,以及后面的一系列案件,整个证据链清晰,明白,完整。足以写出一个完美的破案卷宗…… 唯一的疑点,于波和向晚的指认。 ——那个像极了孟炽的人。 一个于波是疑似精神有问题的傻子。 一个向晚,连人家的正脸都没有看到过。 向晚深吸一口气,自嘲地笑。 “于波要不是个傻子,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吧?” 白慕川瞥她一声,“我们看看他去。” …… 侦察进入尾声。 该庆功了。 因为那代表,即将破案。 所以,除了白慕川和向晚几个了解一些隐秘内情的人,其他警员都很开心雀跃。 院子里,张队几个人有说有笑。 向晚看一眼,心塞不已。 “难受,想哭!” “想哭就哭,不要客气!” “咳咳……咳咳咳……” 向晚本来是想说话的,结果被冷风一呛,喉咙痒痒,咳得不行。 白慕川拍她后背,心疼地轻抚。 “我知道,你有一双看透真相的眼!你也要相信我,有一双抓住罪犯的手!向晚,早晚而已。我们和他,会再见。而他,必定会输!” 向晚仰起头看他。 阳光洒在他的头发,格外耀眼。 …… 今天的于波与凌晨时向晚见他不同。 他的双手被戴上了重重的手铐。 人也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审讯室。 就在今天,他就要被送到看守所去了。 他承认了杀人的事实,目前得移交到看守所关押,然后等待一个漫长的司法途径。 审查和宣判。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波脸色苍白如纸,脑袋深深地垂着,双肩夹紧,单薄的身体看上去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白队!”两名刑警看到白慕川,给他打了个招呼。 白慕川点点头,指了指于波。 “我们跟他单独聊几句。” “好的!” 他俩出去了,白慕川带向晚坐在了审讯区。 “于波!”白慕川叫他名字。 于波一动不动。 充耳不闻,像是一个雕塑。 “于波……”向晚委婉的跟着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她又咳嗽起来。 于波跟她熟,听到她的声音,倏地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突然睁大,仿佛有一束光芒闪过。 眼底,聚满了希望。 “他们把小黑黑拿走了!” 第378章 ,离开南木(二更) 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依旧是猫。 向晚心里一抽,说不出话来。 白慕川皱紧了眉头,“于波,我们过来,是想再确认一遍。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于波不理会他,只是盯住向晚,焦急地求助。 “你知道他们把小黑黑……丢到哪里去了吗?” 向晚无言以对。 她……不知情。 却能猜测,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可能不会太顾及一只猫,顺手就放生了。 于波盯着她,看懂了她的脸色。 那憔悴黝黑的面孔,暗了下来。 接着,他对向晚说了第三句话。 “你可以帮我……把它找回来吗?” 向晚有点于心不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张年轻稚气的脸,她很难过。 “于波,你现在……不能再养猫了。” 她声音喑哑着,不知道怎么跟于波讲清楚,他即将被送到看守所去,然后等待审判的过程。更不知道,这样说了,于波到底懂不懂。 而且,这有些残忍。 “我,我是很相信你的。”于波眼圈一红。 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失望,他的身体突然又颤抖起来。 就像那天盯着孟炽的时候一样,他用郁怒的眼神盯着向晚。 “相信你也喜欢小黑黑,我才告诉你那些事的……你……也过河拆桥了,跟他一样……然后,他们把我和小黑黑分开了……” 向晚哑口无言。 这孩子是多么单纯到傻啊! 他以为,杀人是不用犯罪的吗? “于波,你还是有机会的……” 向晚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哑。 好像说一句话,都十分艰难。 “……什么机会?”于波看着她,一脸不理解。 白慕川的脸色,却是猛地一沉,“向晚!” 他在呵止她。 向晚看他一眼,“他脑子不好使,精神是有问题的,所以……” 所以量刑的时候,是会考虑他本身有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以决定量刑轻重的,甚至会……不予执行。 “这不该我们来说!”白慕川加重了声音。 向晚咬唇,不说话了。 是的,她不该说这么多! 而且就算她说了,于波也未必听得懂。 “不……不!” 于波懵逼一瞬,却又激动地吼了起来。 “我没病!我不是傻子!” “……” “他们错了!”于波咬牙切齿,挥舞着戴着手铐的手,很用力地抬起,往下砸,“我不是病人!我不是病人,你们不能抓我!” “……” 傻子啊! 病人才不会有事,懂不懂! 向晚内心呐喊,却只有一脸无奈。 于波咆哮着。 终于,他吼累了,气喘吁吁的红着脸看向晚。 “他们抓我去,是要杀了我吗?” 屋子里,很安静。 向晚想了一下,“我不能骗你。这个事,我说了不算的。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是事实。 于波仍然是不太懂。 但他却意识到了危险,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让他“呜”一声痛哭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不想死……” 他双手揪紧自己的裤腿,痛哭了片刻,慢慢抬起泪眼。 “求你,求求你……” 他哭得通红的眼,是盯着向晚的。 绝望、无辜的哀求,就写在他眼里。 向晚伤感地一叹,“我帮不了你什么。” “不,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找到小黑黑……”于波说到这里,狠狠咽一口唾沫,“然后,给小黑黑找一个好主人。可以让它吃饱的,也不会像妈妈一样,发脾气就打它的。” “……” 向晚远远看着他。 那脸、那眼神,那无助。 道德、法律、生死……全都摆在面前。 于波慢慢地戴起手腕,用力抹了一下嘴巴。 “我求你了……你说过的,你是喜欢小黑黑的……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向晚无言。 心塞。 煎熬。 疼痛。 这同情心来得很不应该。 毕竟她面前这个人,是一个杀人犯…… 可这样的场面,还是让她莫名其妙难受。 一种被人信任着,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撕扯她的神经。 “好!”向晚吐一口气,“我帮你养猫!” 于波一怔。 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像在审视,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猫奴…… 又像在思考,她说的话,到底还值不值得信任。 压抑的氛围里,向晚脊背微凉。 久久,听到于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姐,谢谢你!” 向晚喉咙一紧,“不谢!” “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姐。” “……” “心地也很好。” “……” “你一定会对小黑黑很好的!你是好人……” “……” 不要再夸她了。 她快要泪崩了…… 于波确实没夸了,他说完这几句,又把肩膀一缩,头深深垂下去,就像向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他尽量把自己的身子佝偻般弓缩起来…… 低低的抽泣。 委屈的抽泣。 无助的抽泣。 仿佛在寻找一种回归母胎的安全感…… …… 向晚是在食堂里找到那只黑猫的。 警队的小哥哥们,并没有像于波以为的丢掉它。 而是交给了食堂的师傅喂养。 师傅怕它跑了,用一根绳子把它拴在门口,像狗一样,面前放了个豁口的小碗。 一些煮熟的猪肝,拌着饭放在碗里。 向晚看了一眼,没有动过。 小黑黑团着身子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黑乎乎一团,枯瘦如柴,那样子竟有几分像它的主人…… 向晚今天泪腺有点发达。 看一眼,眼眶竟有些湿润。 “小黑黑!” 她蹲下来,看着猫的眼睛,友好地微笑。 方圆圆养过猫,向晚知道一些猫的习性。 与狗狗不一样,猫这种动物,非常傲娇,很难与人建立起相互的信任……尤其中途接触收养,想要得到它的友谊,就更难了。 “喵……” 小黑黑发出一声。 向晚猛地后退,没想到它却防备地站了起来。 抖了抖背毛,匍匐着走向向晚…… “小黑黑!” 向晚轻轻触了一下它的脚,见它没有过激的反应,又碰了碰它的头。 小黑黑没有抵触,慢慢走近,在她的脚边绕来绕去,把绳子缠了一身也不管,脑袋亲昵地磨蹭着它。 “这只猫跟你有缘,带上吧!”白慕川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看半晌,突然一笑。 向晚回头看他,怔了怔,也咧开了嘴。 会心一笑。 …… 程正与梅心是这天下午赶到南木的。 而这个时候,向晚与专案组众人,已经准备好了启程的车队。 “上车。”白慕川拉开车门。 向晚嗯一声。 回头,看着南木宾馆几个字。 弹指刹那。 又一段人生,过去。 第379章 ,不耽误(一更) 车队里的人不少。 从南木到西市,路不好走。 一群人走走停停,第二天上午方才到达。 张队是西市人,回到自己家的地盘上,严肃的表情都轻松下来,爽快地表示要请客。 事情基本告一段落。 121案的伙计们,一个个都很轻松。 白慕川没有拒绝,“成,那就麻烦张队了。” 有“地头蛇”带路,更容易找到好吃的。 大家笑着起哄,都不和张队客气,纷纷表示要敞开肚皮吃。 张队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这次的案子折腾得够久,大家必须去吃一顿好的。” 南木地区物资贫瘠,食物也一言难尽。 这一群回到西市的警界精英们,一个个馋得流口水。 张队请客,群体雀跃。 于是,大家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都聚到了办公室,一起聚餐。 张队很大方,请了一家档次较高的海鲜酒楼,一路招呼着众人。 坐下来,伙计们都默契地不谈案子,只谈美食。 不过,从三楼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再想到九生一死的南木,向晚却有一种又穿越回了现代都市的感觉…… 众人也唏嘘。 随意地聊着天。 张队突然一笑,指了指街对面。 “我家就有那边的小区……” 怪不得他在这里请客。 熟啊! 白慕川笑笑,“这边环境不错!” 张队对自己居住的地方,显然也很满意。 屠亮看了一眼:“张队,这一边的房价挺贵的吧?” 张队呵地轻笑,“比起你们大京都,还算是价廉物美吧!” 说到房价,精英警官也有自己的无奈。 屠亮笑着点点头,一叹:“就京都那房价,我大概算了一下,干上两辈子可以买一套!” “……”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 屠亮清咳一下,觉得不合适,又自己换了话题,跟主人家唠嗑。 “张队是西市本地人吧?” “算是吧。” 算是?屠亮哦一声笑:“那挺好的。土生土长,在本地工作,平平顺顺的。” 听屠亮的口音,他不是京都人。 如今在京都工作,大概也是有些感慨的。 张队像是为了安慰他,轻笑一声,“要是有得选择,谁愿意天天守在自己窝里呢?年轻,在外面闯一闯,见见世面当然那才是最好的。” 屠亮随口问:“张队是一直在西市工作吗?” 张队顿了一下。 “以前在锦城工作过一段时间。” 锦城?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 没有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 又听屠亮问张队:“也是干刑警?” “是啊!”张队笑,“说来惭愧,除了干这个,我也不会干别的!哈哈哈,所以,这辈子,怕是和这个职业杠上了!到死那一天,也要穿着警服下葬的!” 众人噤声。 穿警服下葬…… 这些年,他们见过的,因公殉职的不少。 屠亮扯了扯嘴角,“刑警挺好的!咱们这行啊,可能赚不到多少钱,但有一身正气啊?对不对?走到哪里,都可以挺直腰板!” “说得是。哈哈。”张队跟着笑。 白慕川突然转过头,深目略沉一下,“张队在锦城工作了多久?” 张队:“没多久,我警校是在锦城读的,最有名的那个,你应该知道。毕业后,我就在那边干了大概小两年吧。后来寻思家里老父老母没人照顾,谈的女朋友也是家乡人……家里催得紧,就想办法调回来了。” 跨省调岗…… 这个可不容易。 看来张队也是有背景的人。 白慕川目光略略浮上一抹笑,“这么算起来,张队在锦城,挺早以前了吧?” “是啊!好时候还挺年轻的!” “那时的锦城,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张队怔一下,摇头,笑着说:“我在那两年,锦城还挺平静的。那时候的民众,也比现在淳朴得多……不像白队,调去没多久,一口气破了几个大案,威震警界!” 白慕川沉吟一下,“那年锦城有一个七夕悬案,张队听说过吗?” “七夕悬案?”张队一惊,“具体哪一年?” 白慕川看着他,“大概98年!” “98年……”张队思考着,不停地摇头,“时间太久。我有点记不清。白队在锦城呆了那么久,有兴趣的话,为什么不查一下当年的卷宗?” 白慕川笑笑,“没找到。” 是没找到卷宗,还是没找到想要的线索? 张队想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 “这样吧,我回头帮你打听一下。” “打听?”白慕川拧起了眉头。 “嗯!”张队重重点头,“当年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带我那师傅,是锦城的老刑警。既然白队都关注的案子,他肯定多少能知道一点。” 白慕川:“那多谢了!” 张队摆手,“不用客气,就是他退休好多年了,我也一直忙着,没什么联系,我还得回头找找看,电话号码换了没有。” “成!” 白慕川没再多说。 其他人对此,也不以为意。 在刑警工作中,遇到有兴趣的案子互相了解打听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人突然白慕川问得有什么古怪。 除了向晚。 因为她记得一个事情。 曾经黄何好像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他说,白慕川到锦城,就是想了解什么案子…… “吃菜!”一只剥好的虾放到了碗里。 向晚抬头看白慕川平静的面孔,“我记得你以前都喜欢支配我帮你剥的……” 白慕川勾唇,“与时俱进嘛,以前不会剥,现在我学会了!” “……” 人多嘴杂,向晚没跟他深入聊什么。 一群人说说笑笑。 放松地一顿大餐,吃得舒舒服服。 向晚例外。 海鲜一直是不是她的菜。 在白慕川的“侍候”下,她才勉强吃了几口。 然后就听着众人聊天,末位相陪。 下午大家还有工作,都没有喝酒,吃得差不多,就各自散了。 121案有很多需要补充侦查的细节,他们还有得忙。 白慕川要去工作,向晚下午是没事的。 她等白慕川安排好了事情,一起去见方圆圆。 因为带着小黑黑不方便出入医院,向晚到西市的时候,专门找了一间宠物店把小黑黑托管过去了。洗澡,喂食,修指甲,专业人员可以把小黑黑照顾得很好,向晚到是不担心它。 就是想到那只猫,莫名就会想到关押在西市看守所的于波,心塞塞。 “白慕川,于波这种情况,会判死刑吗?” “嗯?”白慕川看她,“审判是法院的事。” “……” 向晚翻个白眼。 “冷血。我问问不行啊?” “等结果吧。”白慕川不是那种随便下结论的人,尤其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事情。 他把向晚送到黄何所在的医院,停好车,揽住她的腰。 “走吧。上去看看。” 向晚微微一惊:“你不是有得忙吗?” 白慕川:“这一会不耽误!” 好吧!有他在,向晚当然更开心。 这个医院里住了不少熟人。 黄何、唐元初,还有今天上午刚刚送过来的赛里木。 他们都在同一个楼层。 方便集中治疗,也方便探视病人。 向晚先跟着白慕川去了唐元初那里。 进病房的时候,没有看到谢绾绾。 她也没问,跟唐元初打个照面,说了几句话,就表示要去找方圆圆。 “小白先生,你在这儿陪陪唐元初,我先过去——” 白慕川看她一眼,跟着站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儿,需要谁陪?” 一听这话,唐元初挣扎着就想坐起来,“老大,别这样啊!我这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白慕川指了指他床头的按铃。 唐元初一怔,“你是说,等一下我按铃再叫你过来的意思?” 白慕川:“是让你有事找护士!” “……” 被抛弃了。 唐元初一脸悲愤,突然掀开了被子。 “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黄哥……” 向晚看着他完全可以下地走路的双腿,睁大双眼, “……我好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沉思之中。” 不是说伤得很重,差一点毁容残废的? 这货看着没有那么严重啊! 唐元初看她瞄过来,嘶一声,捧着心窝,瘸着腿,吃力一叹。 “咬牙忍痛,也要去拜见师父啊!” 假不假啊? 怕不是故意装的,天天躺床上享受谢绾绾的照顾吧? 第380章 ,小目标(二更) 唐元初离黄何住的地方,不到五十米。 相对来说,黄何那里比他的病房更有私密性。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单独的拐角,往里走几步,有一扇紧闭的门。 外面也没有病房的门牌号,看上去,像是医院的私人空间。 白慕川过去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有人问:“谁啊!” 是方圆圆的声音。 过来医院之前,向晚没有告诉方圆圆他们已经到达西市了。 这一乍听到她的声音,向晚有一点小激动。 白慕川却瞥了唐元初一眼,示意他说话。 可怜的唐网红,瘸着腿走上前,轻咳一声。 “是我!” 听到是唐元初,方圆圆不疑有他,直接拉开了门。 然后,眼还没有眨过来,一股子风就带过来一个娇软的女人,把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哦天!”方圆圆被撞得措手不及,倒退了一步。 发现是向晚,她笑不可抑。 “看来是想我想得不得了啊!人都没看清,就扑过来了,也不怕你们家白警官吃醋!” “是啊!可想你了。”向晚笑嘻嘻地,“好久没有抱过这一百二十斤肉,手心有点痒痒!” “我看你是皮痒痒!” 方圆圆扫她一眼,没有继续怼。 好久不见,又经历了一番惊险,她看到向晚就开心,忍了。 “进来吧!” 白慕川左右看了一眼:“人呢?” 方圆圆努了努嘴,“阳台那边呢!晒太阳,补钙!” “……” 三个人在方圆圆的带领下走过去。 唐元初吃力地迈开腿,走了没几步,就是一声“哇靠”! “老大,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啊!” 他住的病床也不差,单人单间,干净整洁。 可和黄何这里相比,这仅仅五十米的距离,就是天壤之别啊! 这里是一个内外三间的套房,带卫生间,还有一个临街的阳台。 今儿天气不错,冬天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玻璃上,黄何就躺在那里…… 嗯,不是轮椅,而是床。 方圆圆居然弄了一张折叠床放在那里,让黄何躺着…… 这侍候,真周全。 唐元初看着这待遇,摇着头,啧啧不已。 “羡慕嫉妒恨!” 白慕川淡淡睨他,“要不你俩换一换?” 啊!唐元初连忙摆手。 “不要不要!我可不敢跟黄哥相提并论……” 且不说黄何干的工作,危险程度值得这么好的待遇,就说为了他工作的私密性,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也是为了工作。 再说,两个人的资历能一样吗? 唐元初心里明镜似的,就是嘴贱而已。 他嘿嘿笑着,“我就开一玩笑!对吧,师父嗯?” 黄何听他们聊天的时候,一直没说话,闻言,拍了拍身边的床。 “对,你坐过来!” “好好!” 唐元初身上的伤,并不是装的。 说不严重,那才是假的! 这走了一小段路,已经是在强撑了。 他喜笑颜开地坐到黄何身边,询问他的情形,白慕川也拉椅子坐到对面,与黄何说起话来。 方圆圆看一眼,笑眯眯地张罗着给大家洗水果,忙前忙后,俨然一个家庭主妇的样子。 向晚沐浴在阳光里,看着自己的小表妹……突然有一种要嫁女儿似的娘家人感慨。 这妮子,怕是铁了心要嫁人了! …… 方圆圆把洗好的水果放茶几上,又把苹果削成小块,递给黄何。 “喏你的!” 黄何伸手来拿,方圆圆又把手缩了回去。 “黄总,先把今天的账结了好吧!” 嗯?账? 什么情况? 向晚懵了。 转头看白慕川和唐元初的表情,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黄何很平静,无奈地苦笑一下。 “拿来吧!” 众人不知道拿什么。 方圆圆却转头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 黄何也不看上面的账目内容,唰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好了!你看看!” 方圆圆满意地接过笔记本,看了看,非常慎重地把本子放回包里。 向晚都看傻了,忍不住笑问:“我说二位,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啊?我怎么都看不懂了?” “看不懂,那就对了!” 方圆圆把向晚拉到一边去,亲亲热热地揽住她的胳膊。 “我俩边上说话,不跟他们凑一堆。” “……” 向晚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方圆圆却把脑袋往她身上一靠,突然红了眼圈。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按劳动收费呗。我见天在这里照顾他,护工费是要的吧?还有这些消费的钱,也是要的吧?” “……” 上次她说手上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啊? 不是还表示,黄何给她钱,她也不想花他的吗? 怎么短短时间,一下就变了。 向晚一脸懵逼。 方圆圆看透了她的心思,在她手腕上捏了一下。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现在要的,是我应该要的。”方圆圆别开脸,看一眼正跟白慕川说话的黄何,小声凑近她说:“万一他跟那个田丹月真的有什么呢?那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先保证不赔本,让他欠我一屁股债,再说吧!” 欠一屁股债? 向晚斜眼看她,“你一天收多少?” 方圆圆挤一下眼,伸出四个手指头。 “劳务费这么多,消费另算!” “四十?” 她摇头。 “四百?” 她摇头。 “四千?” 方圆圆重重点头,眼睛有笑意。 我靠!向晚真的吓住了。 “你这是敲诈勒索吧,姑娘!” 方圆圆哼一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叫什么敲诈勒索?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收了他的钱,只是记了一个账而已。” 账不也是钱么? 向晚去摸她额头。 “发烧了没?” 那天还毫无私心恨不得自贴老本照顾人家呢…… 这转眼就变成了一个爱财如命的小女人? 方圆圆这姑娘,风一阵雨一阵,向晚实在摸不清。 “你啊!悠着点!男人也不是傻子,这种东西都敢签……他这是真的纵着你,你要懂得珍惜。” 方圆圆垂头,“知道啦!” 看她这情绪,向晚又低头看她,“怎么啦?不开心啦?” 方圆圆瞥一眼黄何,“他说他跟那个女人没有那种关系……你说,我能相信嘛?” 这个…… 老实说,向晚觉得不好说。 孤男寡女长期在一起,本就很难不暧昧。 而且,田丹月凭什么心甘情愿地让黄何利用? 那个女人,向晚是见过的。 精明能干,绝不会轻易吃亏。 如果没有什么让她觉得踏实的东西垫底,哪能由着黄何摆布? “这就得问你自己的心了!”向晚就事论事,“如果你愿意相信他,那就不要疑神疑鬼,搞这些小把戏。敞开心去接受就好!如果你不愿意相信他……那我劝你,还是干脆相信吧。” “……” “要不然,你活得多辛苦?” 方圆圆抬眼瞄了瞄她,沉默片刻,突然一笑。 “算了,不管那些。我先订下一个小目标再说。” 呃!向晚挑眉,“什么小目标?” “先欠他一个亿啊!” “……啊,哈哈哈!” “如果他真的欺骗我,我让他这辈子,卖屁股也还不上……” “……” 厉害了! 向晚突然觉得这办法其实还不错。 又有趣,又有用! 她条件反射拿眼去瞄白慕川。 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这男人眼睛有毒! 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像看穿了什么似的。 向晚清了清嗓子,“在说猫呢。小黑黑……” “对哦!”方圆圆急切地接过来,“你说你领养了一只猫,是什么猫啊?快跟我讲一下……” 向晚:“……” 智商呢? 这拆台的货! 白慕川勾勾唇,笑着转开了头。 向晚呼一声,瞪方圆圆,“你傻啊?” 方圆圆无辜的样子:“不是你说,我们在说猫的吗?” 逻辑呢? 向晚:“这智商长成这样,一定是进口的吧?” 方圆圆斜视她,“……我们是不是可以宣布绝交了!?” 向晚笑吟吟揽她肩膀,“是土猫。黑色的,叫小黑黑!” 哼!方圆圆得意了,一秒就与她冰释前嫌。 “好看吗?我告诉你啊,养猫可不容易,你别图一时新鲜……” “挺好看的。”向晚想到小黑黑柔顺的毛,脸上不由自主浮上了老母亲的微笑,“就是瘦了点,回头你教我怎么喂养,保准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强壮得睡宝姐了!” “……是公的啊?” “对啊!” “阉了吧!” “剥夺猫权?残忍!”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你受的。” 两个人坐在阳台上聊天,身上被晒得暖洋洋的。 街道上很热闹,阳光下的人群,喧嚣、忙碌。 想到在南木经历的那些绝望,阴冷…… 眼下的日子,美好得不太真实。 …… 第381章 ,有意避开(三更) 两个女人闲聊天,黄何和白慕川则在聊工作。 他这一次在西市住院,身体状态稍稍好一点,就主动给田丹月打了电话。 田丹月听说他受了重伤,表示要来接他。 黄何拒绝了。 他向田丹月表示,事发时,他为了保命,救了一个人质,又没有犯罪的行为,加上跟白慕川的好友关系,警方目前没有对他采取强制措施,有少量的自由。 不过,更多的自由,并没有。他在配合警方进行调查,一切的医疗保障虽然都有,但警方不允许他随便见人,一天几次到病房询问案情,相当不便。 在这种情况下,田丹月肯定是不合适来的。 她是一个成熟女人,知道黄何处境艰难,加上他目前处于警方的监视中,她自己也心虚,就不敢再来了! 白慕川听完,点点头,“为难你了。” 黄何淡淡的,“还好!” 白慕川余光瞄一眼方圆圆和向晚,露出担忧。 “后续的事情,你自己斟酌一下。方圆圆那边能不能安抚,田丹月那边……信不信你?但凡有一个搞不掂,你就可以申请中止!” “中止!那前面受的罪,不就白受了吗?” “不能让沉没成本干扰你的决定!” “不会!”黄何目光坚毅,“圆圆很理解我……” 白慕川沉默。 看他一瞬,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先好好休养,多考虑一阵。” 他准备离开,却在这时,接到屠亮的电话。 屠亮说,有一档法制节目,想要录制一个121案的案情纪录片,需要采访一下当事人,问白慕川的意见。 “不行!”白慕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可是……”屠亮沉吟一下,“不是很好拒绝的。” 不是很好拒绝,那就是代表有些背景了。 屠亮这个“大总管”,是一个靠谱的人。 他说不好拒绝,那就一定是已经尽力。 白慕川迟疑一下,突然转头看着唐元初。 “小唐,有一档节目……” “不不不,老大,别找我啊!”唐元初惊觉他的目光,连忙摆手,“这网红做得我简直生不如死!我是再也不想抛头露面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唐元初实在受不了网上的刀光剑影。 尤其当他的名字跟谢绾绾扯到一起后,更是被加峙的恶魔诅咒,什么谩骂都有…… 他都奇怪谢绾绾怎么能做到云淡风轻的…… “不愿意?”白慕川问。 “嗯嗯!”唐元初点头,又摇头,“对对对,不想生不如死!”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离开前,就给了他一句话。 “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你选一个吧!” 啊! 唐元初:“……那还是生不如死吧!” …… 白慕川走了。 向晚留下来坐了不到半小时,谢绾绾就来电话了。 找唐元初的。 “你在哪儿呢?” 唐元初瞥了向晚一眼,回答得吭哧吭哧的,言词有些闪烁,“在黄何这里,我过来瞧瞧他……那个什么,白队和向老师回来了。” 他说到白慕川,有点不太自在。 然而,谢绾绾却不以意,甚至不意外。 她回来在病房没有找到人,护士说他跟一男一女走了。 那时,谢绾绾就大概猜到了。 “嗯,那你们在哪儿呢?” 黄何的病房,之前是拒绝探视的。他目前属于“重点保护”的嫌疑人,在调查期间,谢绾绾不方便出现…… 所以,唐元初瞥一眼黄何。 “你在病房等我,我马上过来!” 谢绾绾嗯一声,“好。” 电话挂了。 没有多余一个字。 她也没有问一句白慕川的情况。 向晚觉得谢绾绾这女人,大多数时候,还是拎得清的,就是脑子不能绷起来,一旦犯起傻……那也是真傻! 暗叹一声,她站起来,对唐元初说,“我陪你过去!” 唐元初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向晚挑挑眉梢,“你不怕她看到你的伤……其实没那么严重?” 唐元初微微一尬,回答得有些迟疑。 “她应该是…知道的吧。” 好吧! 向晚耸耸肩膀,微微一笑,“那我顺便过去,瞧瞧谢绾绾!” 说完,她回头对方圆圆说:“我一会过来!” 方圆圆点头,“去吧,女人楷模!” 向晚:“……” 这是在表扬她吗? …… 其实方圆圆误会向晚了。 她愿意跟谢绾绾发生接触,并不是想做白莲花,更不是故意想在白慕川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 仅仅因为,她个人对谢绾绾没有恶感。 甚至很多时候她觉得谢绾绾这个女人,能长成今天这样,已经挺不容易了。 谢绾绾坐在病房外面的休息椅上,懒洋洋地半阖着眼,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看到唐元初和向晚一起过来,她怔一下,把烟摁灭,站起身来。 没有客套的寒暄,她眼睛干干净净地扫视二人一眼,一脸淡妆明艳动人。只是开口的声音,明显有烟熏后的沙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的啊?” 直接硬怼唐元初,一点做作和客气都没有。 唐元初:“是吗?……我,怎么牛逼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绾绾:“要不要下楼围着医院跑上几圈,才能证明你身体棒棒哒?” 唐元初:“到也是可以……但下面,有没有你的粉丝守着啊?我怕他们杀了我!” 谢绾绾哼声,懒得理他了,看向晚。 “刚到?” “到一会了。”向晚微笑,神态轻松自在。 “哦,路上还好走吧?” “挺好的。这两天没下雨。” 谢绾绾点点头,“那我明天一大早,也出发南木了!” 嗯?向晚一怔,“你要走了?” 谢绾绾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 “是啊,拖了剧组太多进度,我再不过去赶拍,怕是要让我赔得倾家荡产了!” “……” 孟炽那么喜欢她,会让她赔偿? 当然,向晚不便多问。 只不过,他们刚一回来,谢绾绾就要走,真的不是有意避开他们? 秃鹰嘴的事情之后,谢绾绾并没有刻意表现过什么。 痛苦、屈辱,好像都不存在。 她一如既往靓丽美好,走到哪里都光芒万丈,尽管网上黑粉一堆,流言蜚语满飞天,她也浑不在意,该干嘛干嘛,走路带风,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 但向晚觉得她内心是介意的。 那些疯狂,挣扎,一定在她心里烙上了很深的伤痕。 要不然,又何必躲着他们…… 也躲着……白慕川? 第382章 ,太酸爽了(四更) “那你们聊!”谢绾绾突然一笑,避开向晚探究的视线,清清淡淡的样子,嗓子喑哑,“我回宾馆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得赶早。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 “……”向晚皱眉,看她隐匿在笑容里的脸。“晚上一起吃饭?” “不吃了!”谢绾绾看了唐元初一眼,“最近我太累了,就想好好补个觉。正好你们今天回来了,这里也用不着我了……我的恩啊,也报完了。” “……” 气氛突然有点古怪。 唐元初轻轻一笑,瞥向晚,“听见了吧?” 嗯?向晚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发亮,像一个大灯泡似的。 “听到什么?” 唐元初指了指耳朵,又瞥一眼谢绾绾。 “报恩啦!唉!” 他似笑非笑的叹息着,又若有似无地瞄一眼谢绾绾。 “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一直以为跟人家是朋友呢。” 谢绾绾不说话。 沉默的女人,面孔沉凉一片。 作孽了! 向晚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很尴尬。 好像成了夹在他俩之间的那一扇门! “我……”她想找借口离开,可话没有说完,就见谢绾绾抬起两只手指,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直接打断了她。 “我得先走了!你俩聊着啊!回头再联系,有事电话!” “……” 说走就走,潇洒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唐元初跟着她的背影转身,张了张嘴巴,没有出声。 这一幕,让向晚看着,心塞塞的,更加抱歉。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突然出现,破坏你们的气氛?” 如果她不来,谢绾绾就不会走了吧? “说什么呢?别扯!”唐元初笑了出来,慢慢推开病房的门,“她这两天被剧组催得厉害,本来就是打算要过去的……” 是吗? 真的? 向晚笑了笑,跟着他进去。 “可我这心里,怎么觉得对不住你啊?” “嫂子别说笑了!”唐元初嘴甜,第一时间改口叫了嫂子,然后坐在床沿上,慢慢撑着让自己躺下去,吐出一口气。 “她这个人,不爱说假话。很直接,是怎么想,就怎么说……” “哦?”这么了解人家啦? 向晚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唐元初却一脸黯然。 “我跟她没什么的,你误会了。” 她误会了? 这两个人一点暧昧都没有? 鬼才信! 向晚挑挑眉,“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哦?爱情专家!” 这牛逼吹得她自己都不信! 可唐元初明显信了,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再又是无奈地一笑。 “怎么可能嘛,你也不想一想。我跟她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合适。” 哪一点不合适? 她比他大不合适? 她是明星不合适? 还是她那些过往的经历,让他觉得不合适? 向晚对人的心理和情感有着研究的好奇心,但太熟的人,反倒不好问。 问多了,就像在窥探别人的隐私。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俩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又单独相处了这么久,人家谢小姐还天天贴身照顾你……肯定是板上钉钉,有戏了。哪儿知道啊?你们这些网红明星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那是!必须的!”唐元初放松下来,抬起胳膊枕在后脑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放心吧嫂子,等我将来有了女朋友,第一个通知你!找你帮我分析分析……” “哈哈,可以的。你看你这越来越红,女朋友是少不了的……” “别说红的事啊!”唐元初想到采访就头大。 “好吧,那我走了,你继续生不如死吧。” 向晚好心地为他倒好水,见护士进来,笑着告辞。 …… 该探病的人,都探视了一遍,向晚任务完成,准备给方圆圆讲一下,然后回宾馆码字,等吃晚饭的时候,再过来帮着照顾病人…… 可是,刚刚敲门进去,就听到方圆圆咯咯笑个不停。 “怎么啦?”向晚不解地问。 方圆圆扬了扬手机,笑得一脸折子,肌肉都扭曲了。 “快看聊天群!” 嗯,吃瓜群又有热闹瞧了! 向晚打开群聊,爬了一下楼…… 没有想到,这一口瓜居然是梅心种下的。 她第一个在群里发消息:“权队?你人呢?” 长久的沉默后,权少腾出现了。 “怎么了?” 梅心:“你不是帮我倒车吗?人呢?” 权少腾:“不是帮过你了吗?还要怎么帮?” 众人不明所以,在边上问怎么回事。 梅心好一会儿才说:“程队让我去物证鉴定中心送个材料,那地方挺远的,不好打车,我就借了一下大队的公务车……回来的时候,怎么都倒不进去,然后看到权队……” 这不是挺好吗? 大家都是自己人。 女同志倒不进去车,他帮着倒一下。 多完美! 然而,梅心接着说了一句。 “他帮我倒进去后,又开出来了……” 不仅如此,权少腾还特别贴心地对她说,“不用谢!你照着我刚才的样子再来一遍,很容易就停好了!去吧!” 说完,这个人大手一挥,走了! 走了! 走了! 留下梅心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停车场…… 依、旧、停、不、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笑出了猪叫声。 方圆圆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几乎快要岔气了。 “太逗了!这个权队……” 向晚搓着额头,也忍不住笑,“一个凭实力不招妹子喜欢的万年单身狗,太优秀了!” 向晚笑得趴在了黄何的床头,连理智都快笑没了。 “是啊,刚认识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他的……你记得不?在海天火锅城,惊为天人啊……那叫一个帅……结果,我一看这男人,根本就是没开窍嘛……哈哈哈,不知道怎么说,太逗了……” 她笑得眼都弯了,却见向晚朝她猛挤眼睛。 “怎么了?”方圆圆脸笑僵硬了,一时收不回来。 病房里,寂静一片。 没有人说话。 她转过头,发现黄何那两道浓眉都挤成一团了。 完了,生气了! 方圆圆呃一声,“那个啥……我就开个玩笑!” 黄何:“我没有开玩笑!方圆圆,你压到我的腿了,很痛!” “……” 最终梅心是被屠亮解救出来的。 想到她那一肚子无处可诉的fuck,向晚真心觉得权少爷还是一个人单身最好,不要去祸害人家妹子…… 不过,梅心脾气好。 或者说,梅心懒得理。 她在群里一句话都没有再抱怨。 只是其他人,都笑抽筋了,不停在取笑权少腾。 “权队,不要看人家梅心小姐姐长得好看,就欺负人家啊!” 权老五发了一个傲娇的表情,“我为了世界上少一个马路杀手女司机,我容易么?你们这些人跑来谴责我,羞不羞愧,无不无耻,害不害臊?”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群笑。 梅心默默无言,不再露面。 倒是白慕川怼了权少腾一句,“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权少腾:“老子忙啊!等案子破了我再上!” 白慕川:“……你可长点心吧!” …… 向晚看看时间,拿起一个方圆圆洗好的苹果,咬了一口。 “晚上吃什么?” “你不和白队一起吃吗?” 向晚看一眼聊天群里,再一次成为了话题终结者的白慕川,慢吞吞地想了一会,才摇头叹气咬了第二口。 “不知道诶!找刑警做男朋友,真是太酸爽了……” 方圆圆:“……” 她看一眼黄何。 黄何深邃的眼,也落在她身上。 比起白慕川和向晚,他俩相处的时间才少得酸爽吧? …… 向晚手上的苹果咬到第三口的时间,听到方圆圆的声音。 “所以,我们要早点结婚,入腹为安!” “……”向晚咬着苹果看着她,鲠住了! “你和白队,想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方圆圆又问。 “咳咳!”向晚咳得口沫横飞,抹了抹嘴,“不行,我得去看看猫了!然后回宾馆码字,晚点咱们一起吃晚饭。” 她溜得很快! 方圆圆坐到黄何身边去,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继续上面的话题,慢吞吞地问:“好不好?” 黄何看着她,掌心慢慢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 “好……” ~ 天色渐暗。 刑侦大队里灯火通明。 程正洗了手,带着梅心和另一个西市刑大的法医走了过来。 专案组办公室里,一群人在做案件分析会。 白慕川和张队说着话,门开了。 几个人同时望向走在前面的程正。 “有进展了?” 程正坐下来,拿纸巾又擦了擦刚刚洗过的手,眼皮也不抬。 “你们是希望有进展,还是希望没进展?” 没有进展,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 如果有新的进展和发现,案件又复杂了。 张队笑了笑,“当然是希望有进展了!” 白慕川不满地睁过去,“别卖关子!” 从秃鹰嘴回来,他和程正彼此都客气了不少,但该针锋相对的时候,谁也不会客气。 程正淡淡说:“死者年龄在30至35岁之间,身高182,体重73kg,dna和指纹检验结果都出来了,但是很遗憾,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比对。不过……” 他目光深了深,盯着白慕川。 “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一个文身……你应该很熟悉!” 说完,他朝梅心示意一下。 梅心向大家展示了尸检发现的文身…… “就是这个!” …… …… 第383章 ,一更 一个彩色的文身。 很抽象,没有具体的图形。 可乍一看,像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鹰…… “鹰,秃鹰?” “这图形,好像是一只秃鹰……” 在这个案子里的人,对秃鹰都不陌生。 秃鹰嘴的山形像一只秃鹰。 在秃鹰嘴的基地里,墙壁上也有秃鹰的画。 不过,让人奇怪地是,暗门组织的人,不管死的还是抓到的,身上都没有这样的文身…… “是暗门组织的标志吧?” “不合理!就一个人有,叫什么组织标志?” “……” 沉默。 大家都不说话,拿眼看白慕川。 白慕川静坐片刻,却看向程正。 “能检验出文身的具体时间吗?” “很难!”程正眉头微皱:“目前唯一可以确定,那不是一个新鲜文身……”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临时文上去做假,几乎不可能。 沉默。 再一次沉默。 办公室里,气氛凝滞。 沉默,即沉重。 好一会,白慕川才开口,“屠亮,说说情况!” 屠亮清了清嗓子,像一个发言人,为大家通报情况。 “我们已经将死者与全国的失踪人口名单进行了技术比对,并没有在资料库里找到这个人,目前为止,也没有接到死者家人报案……” 把情况说完,他微微叹气,“很遗憾,这个人的身份,目前还没有结论。” 有人问:“应该可以确定是暗门的人吧?” 在那个地方出现。 在那个时候死在那里。 身上又有一个像秃鹰的文身。 是暗门的可能性极大。 可越是这样,越是不敢轻易确定。 白慕川掸了掸面前的文件,冷眼一扫,语气淡淡。 “不要轻易下结论!” 众人噤声! 白慕川环视一眼。 “在死者身份没有调查清楚以前,我们甚至不能把他的死……与121案混为一谈!” 说到这里,他看向沉默的张队。 “你和问心镇的派出所通个气!先发个通告吧!” 一个人死了。 结论是摔死的。 是他杀,还是意外,目前都不能做结论。 他是谁? 这才是当务之际应该搞清楚的。 南木是西市的辖区,让张队去做这件事,再好不过。 …… 专案组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各大网络媒体就出消息了。 “无名尸身惊现荒山!” “戴面具,有文身,无法确定身份!” 一个个惊悚的标题,带着死者打码后的照片,还有那一个“文身”,被博上了网络。 各大警务号也进行了“寻找知情人”的通告,另外,各种纸质告示也贴在了问心庵和南木县的大街小巷…… 各国人民都在问,这个人是谁? 一个公号跟上节奏,于是朋友圈各种转发…… 死者是谁?成了今天最热门的一个话题。 …… 办公室外的走廊尽头。 这里很通风,却少有人来,是一个最合适的吸烟区。 白慕川站在那里,看着窗外,夹着烟的手指,许久没动。 程正瞄一眼,从他背后慢慢走近,一身整洁的白大褂与白慕川阴沉的黑衣黑裤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黑一白,一前一后。 两个人站了片刻,一直都没有声音—— 窗户没关,一股股冷门刮进来。 这样的季节,风冷得像刮胡刀…… 程正清了清嗓子,再一次走近,张嘴想要说什么,白慕川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不要这样看着我。” 程正扯了扯嘴角,笑容一丝嘲讽。 “刚才那句话,我是说给你听的。” 在办公室说到文身的时候,程正特地说了一句:“你应该很熟悉”! 当时,其他人并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额外的含义。 而是自然而然地与暗门的秃鹰嘴联系到了一起。 只有白慕川知道,程正不句“熟悉”,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说什么?”白慕川转过头来,懒洋洋地抖了抖烟灰,“刚才那句话,我也是说给你听的。不要轻易下结论!” 程正皱眉,“我不信你跟他们一样,也认为那个文身是秃鹰。” “有何不可?”白慕川挑高眉梢,“就算是同样的文身,又能证明什么?” “至少是知情者!”程正斩钉截铁。 “……”白慕川不说话,目光刀子似的刮着他。 程正一眨不瞬地回视,过一会,视线又缓缓落下,看着他指尖那一支燃烧的香烟。 “你转业到警队,又想办法调去锦城,不就为了这个执念吗?” 呵!白慕川突然笑了,“那你到警队工作,想办法调去锦城,又是为了什么执念?” 这反问强大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程正面色一敛! 久久看着他,一动不动。 两个男人,一样高大颀长,站在这个狭窄的地方,显得有一点不合时宜。 他们之间充斥着的低压气氛,更是令窗外的寒风似乎降低了温度。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在乎?” 程正冷声说完,一言不发转身。 脚步声,渐去渐远。 白慕川回过头,狠狠吸一口烟,摁灭在垃圾桶,离去! …… 无名男尸的事情,在网上传播很广。 向晚码字的时候,没有注意新闻,等写完上传,是在书评区里看到这个消息的。 有一个读者留言问:“向公子知道南木荒山出现无名男尸的事情吗?好奇怪啊!一个人摔死在山下,不是当地人,也无人报案,无人认领尸体……好吧,我其实是想问,向公子有没有兴趣写一下这个案子?” 向晚眯起眼,刷一下书评,然后刷新闻。 朋友圈里,也有人在说这个事。 但大多数人的猜测都不靠谱。 更多的,完全以是以谣传谣…… 短短时间,就出现了无数的福尔摩斯…… 向晚哼笑一声,看看时间,发消息给白慕川。 “大人,忙完了吗?” 刚才她码字的时候,白慕川在忙,一直没动静。 没有想到,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秒,他就回复了。 “到宾馆楼下了!” 呃!向晚吓住,沉默一下。 “你怎么回来了?是案子……不太顺利吗?” 白慕川沉默了一会,“我想你了。” 咯咚! 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入心的了。 向晚心脏暖融融的,唇角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好吧,今天小白先生的撩人指数又上升一个段位!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看你!” 他回答完,不到一分钟,门就响了。 第384章 ,送命题 今天开房的时候,是向晚自己来的,白慕川没有房卡。 三长一短! 三短一长! 向晚愉快地趿上酒店的拖鞋跑过去。 结果,走得太快,悲剧了,差一点摔倒! 鞋太大了! 她低头看一眼,又觉得好笑。 向晚啊,你迫不及待的样子很狼狈的! 矜持!矜持! 她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让自己的形象稍显淡定,这才慢吞吞拉开了门。 “嗨!”她做出一个妖娆的样子,朝他抛个媚眼,“等你好久了呢!” 白慕川目光灼烈,一动不动。 嗯?向晚看着他的眼神,觉得有点不对。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一种介于痛苦和疲惫之间的情绪,或者说两者兼有的情绪,在一个帅气逼人的男人脸上同时呈现,很抓人。 向晚的心,一秒揪住。 她走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捞”进来。 关上房门,她呼一口气,“怎么了?你这样子太吓人了!是掉钱了,还是失恋了……?” 这冷幽默,不太冷。 白慕川没有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复杂、深邃! 向晚看不懂了。完全看不懂。 “白慕川……” 她喊他,可话音未落,身体突然一紧,被他拽了过去,稍稍一用力,就整个儿被他搂入了怀里,紧紧束着,密不透风。 他的情绪,在抱住她的那一刹那,变得更加微妙…… 向晚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熟悉的气息,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她慢慢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告诉我,你怎么了……” 白慕川呼吸很重。 好一会,那温热的气息才渐渐落在她的脖子里,带着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向晚,我很烦。” 向晚:“……我看出来了。” 一般情况下,只有女人才喜欢倾诉情绪,稍稍有点不舒服,恨不得把所有闺蜜朋友揪出来,陪自己鞭挞一番…… 然后,过去了。就舒服了。 白慕川与大多数男人一样,不诉离殇。 再多的不舒服,他都憋在心里。 那……这个让他很烦的事,到底是什么? 没有听到白慕川的回答,向晚紧了紧胳膊,牢牢地抱住他。 “喂!我听着呢……你说吧……” 她以为他需要倾诉,需要一个听众。 可她还是猜错了白慕川。 他一个字都没有,抱住她转了一个圈,就将她压在了门板上,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用力吻下。 ……这是情绪的爆发。 那样热烈,那样让人心动…… 向晚的腿一秒就软了,身子微微颤抖着,迎合着他…… 他舌如灵蛇,深深吻住她,狠狠吮吸…… 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 向晚的呼吸几乎被夺走!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无力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激丨情…… “向晚……” 白慕川叫她的名字。 呼吸热热的,字符急切、冲动。 向晚嗯一声,应了,又像没应,头晕眼花,身子突然一颤…… 不知何时,她已经解开她的睡衣…… 冷冰的大手,有力而强横,向晚无力的攀着他的脖子…… 他很烫,一身的热汗,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热情…… 向晚的鞋子掉了,穿不稳了。 双脚离地,被他曲起来圈在他的腰上…… 他覆盖着她,凶狠地吻…… 他呼呼喘气,那灼人的肌肤火一样热……向晚从没有试过这样的亲热,紧张、刺激、像爆发的雷阵雨,来得又快又猛,极致而汹涌…… 控制不住。 完全控制不住。 她仰头靠在门上,大口呼吸,看他在灯光下俊美而冷鸷的脸。 “白慕川……你……嗯?到底是怎么了?” “向晚……”他半眯着眼,危险的视线烙铁一般,看着她,“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 “好……那一会……我准备酒……你给我讲故事吧?”她委婉地说。 “没有……没有故事。”他咬牙,目光凶狠,近乎灼烈,“什么也没有……” “……哦……” 没有故事的故事。 没有准备的爱爱…… 从门口到浴室再到房间,向晚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觉得这一场激烈运动结束后,自己就像体育课上莫名其妙被老师罚跑了五千米的可怜虫…… 哪里都不舒服,酸涩不堪,恨不得骂人。 又不知道怎么骂…… 疯狂后的男人,清理好了她,正在浴室里洗澡。 水流的哗哗声,掩盖了刚刚的热情。 向晚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只是悲催的想到,他们刚才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套套都没有用啊,大兄弟!”向晚瞥一眼从浴室出来湿着头发的“大兄弟”,委屈巴巴地说:“你以前从来不会忘记的!” 白慕川是个合格的恋人。 自控能力更是一绝! 他不会轻易做这种事情。 在南木里,都那样了,还能因为没有准备套套忍住…… 向晚不相信是偶然,可他却只有一句。 “对不起!” 白慕川目光深邃,有点惭愧。 “一会买个事后药。” 哼!好专业! 向晚不高兴地撅着嘴,那委屈就从眼风里刮向了他。 白慕川一窒,迎向她的视线,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她那眼神的含义。 好半晌,他喟叹一声,走到她身边,“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还下一次呢? 就一次就快拆骨头了。 向晚很疑惑,“其实我挺奇怪的。” 白慕川:“嗯?” 向晚抿一下唇,“在没有我的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就这短短的几次来看,向晚很清楚这是一个非常强大阳刚的男人,在那方面不可能没有欲丨望,要不然也不会一次次爆发得那样狠那样凶残……那么问题来了,在没有她的那些年,他是怎么渡过的? 有想法的时候,又怎么解决? 向晚双目烁烁,好奇地看着他。 白慕川没有马上回答,拿过搭在架子上的衣服,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瞥向晚一眼,似乎不想让她吸二手烟,又慢慢放了回去,揉了一下鼻子。 “这二者间,没有必要关系吧?” 向晚抬高下巴,半眯眼看他,“很有关系,这是一个逻辑问题!” “不!”白慕川唇角微微一勾,“这是一个送命题!” 第385章 ,看你表演 “……” 向晚哼声,“我不会要你命!” “唉!”白慕川无奈,坐到她身边,习惯性揉她脑袋,“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回答!”向晚的样子,有点傲娇。 那傲娇的样子,又有些像白慕川。 呵!白慕川笑了,“我以为向老师应该是懂的!” “不懂!” “真不懂?” “真的!” “那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 “好啊!”向晚不肯示弱地怼过去。 白慕川却二话不说,直接就撩开了浴巾! “啊!你讨厌!”向晚笑不可止,猛地挥拳捶他。 这个家伙,总有让她变得轻松的能力!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她刚才的郁闷情绪就已经没有了。 白慕川当然不会真的当着她的面儿演示,勾唇笑一下,大手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抱过来。 “以前我挺忙的,没空想这个事情。从长大懂事开始,就一直在学习,拼着命的提高自己……” “哼!”向晚斜他一眼,摆明了不信。 “一个学霸军霸警霸,是不可能把精力都投入到这种事情上的。你得相信我。”白慕川说得一本正经,“男人的精力有限,这种事干多了,哪来的精力训练?” 嗷嗷,好傲娇! 学霸,军霸、警霸! 向晚想想,就觉得好喜欢啊! 于是,她问:“就你这种能力,做婴儿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尿霸吧?” “……” 白慕川眼一撩,笑了。 两个人真是绝配! 在一起,总是能给对方一个好心情。 “向晚,你是一个被网络小说耽误的段子手!” “那是必须的啊!”向晚笑眯眯地爬过去,趴在他的胸膛上,手指在那一块块精壮的肌肉上划着圈,目光切切地看着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吧?” “……” 白慕川安静一瞬,“刚才我不冷静吗?” “你说呢?” “你不喜欢?” “……太狠!” “这才叫男人!你们女频不就喜欢这样的男主?” “嘁!”向晚翻个白眼,“现在流行甜宠温情小鲜肉!” “哈!”白慕川纵情一通后,情绪明显和刚才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他勾起向晚的下巴,温柔缠绵地给了她一个吻,哑着嗓子说,“这样是不是甜宠?” 向晚舔一下嘴唇,目光迷离,“太刻意!” “那这样呢……” 他压上来,轻轻慢慢地吻。 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唇,也蚕食她的心…… 在向晚快要迷失自己的时候,发现他又一次起了反应,吓得飞快地扼住他的肩膀。 “你耍诈!” 白慕川在她额上啵一下,“怎么讲?” “……话题就这样被你绕过去了!” 白慕川无语地抽一下唇,从她身上下来,“好吧,饶过你,我们去吃饭……” 他扭开身子拿衣服,发现背后的女人目光烁烁,有如暗芒扎背,又赶紧回过头来,皱起眉头解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那个无名男尸,没有线索……案子又胶着这么久,我突然有一点烦躁!” 向晚眯起眼,审视他。 白慕川:“你知道的,干这一行的人,很压抑。” 总是见到人性的丑陋。 总是看到社会的阴暗面。 确实是一个压抑而沉重的职业。 所以,警察比正常人更需要爱与关怀…… 向晚这么想着,接受了他的解释,慢慢凑近,回吻一下,笑吟吟地说:“好吧,我相信你了。” “乖!”白慕川刮她鼻子。 “那你……要不要抽一支烟呢?”向晚歪着头问。 “嗯?”白慕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听说……男人事后,都喜欢来一支?” “咳。”白慕川视线垂下,那长翘的睫毛近距离落在向晚的视线里,轻轻一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撩人,“你这小女人,知道得会不会太多了?” “女作者嘛!很难纯洁得起来!” 向晚不太客气的干笑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 “说句不客气的,本人一年看过的床丨戏,比你一辈子看过的av都多……” “哦!”白慕川没笑。 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突然捏住她的脸。 “下次,向老师教我几招!看你表演!” “……” “就这么定了。起来,吃晚饭!”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唉!有些牛逼,还是不合适吹的啊! …… 晚饭本来白慕川是准备单独吃的,可向晚之前就约了方圆圆,他只能开车带着她去了医院。 姐妹俩难得有机会相聚,他理解向晚。 于是,二人世界就多了无数的灯泡! 在去的路上,他们顺便打包了一堆食物,连同唐元初和赛里木的份儿,一并准备了。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上楼,径直去了黄何的房间。 方圆圆把茶几搬到屋中间,几个人拉了椅子,就着沙发,刚好可以坐下。 这些人里,黄何伤得最重,他没有坐过来,一直躺在床头上,是方圆圆把饭碗送到他手上的。 不得不说,向晚是有点吃惊的。 方圆圆虽然不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娇小姐,可同样独生子女长大的她,在家里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大姨和大姨夫疼爱这个女儿,什么都舍不得她做,哪怕参加工作了,衣服还都是大姨洗的…… 在这里,黄何的一切,她都亲力亲为。 包括最开始入院那两天,需要导尿管,天天倒尿盆…… 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强大了! 关于无名尸体的事情,已经传开,几个人吃着饭,也在讨论。 面具、文身、无人认尸……这些关键词,都很容易组合出一种诡异的特别气氛来…… 方圆圆是个门外汉,忍不住好奇心,“白队,如果一直找不到线索,找不到死者是谁,会怎样啊?” 白慕川抬了抬眼,还没有回答,黄何已经替他回答了。 “悬案!” “啊?”方圆圆瞪大眼,“直接就不管了吗?” “不然呢?将警力源源不断的投入,只为查这一件事吗?” 呃,也是! 警力有限,这是方圆圆认识黄何之后,才真切感受到的。 “那你们知道的悬案,多不多啊?” 黄何沉默一下,淡淡叹一口气。 “说多不多,说少不说!” 这回答,方圆圆都不满意,“究竟是多还是少啊?” “看你怎么理解了!”黄何慢慢低头吃饭,“总是有些破不了的案子。” “……好吧!回答得真委婉。”方圆圆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大众感兴趣的,其实就是那种破不了的案子……” “人有猎奇心,很正常。” “你说你们这个重案一号,专破那些破不了的案子,会不会很郁闷啊?” “……不会吧!” “有破案率的要求吗?”方圆圆简直是一个问题大王,“就像我们网站一样,会有任务什么的?” “……” 黄何说不出来了,突然一笑。 “那就得问白队了!” “白队……”方圆圆把视线挪向白慕川,正要说话,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他瞄一眼众人,接起来,“喂,是我。” 电话是程正打来的。 他跟白慕川之间,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 “你马上到刑大的技术队来一趟!” …… …… 第386章 ,冤啦(一更) 晚上八点半。 程正和屠亮他们都在技术队。 他叫白慕川马上过去,自然是有紧要的公事。 “好,马上到!” 白慕川没有犹豫,答应着,正准备收线,就听到程正补充。 “叫上向晚一起。” 嗯?白慕川眉头冰冷的蹙起。 “她不是体制内的人。” “可她是受害者!” “有事?” “有事。” “什么事?” “来了再说!”程正很坚持。 白慕川沉默一瞬,没有再多说,默默挂了电话。 他碗里的饭,还剩下一半,他又扒了两口。 房间里,鸦雀无声。 他打电话和吃饭的时候,黄何、唐元初、方圆圆、向晚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在那一阵安静的氛围,从他脸上感受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味道…… “我们过去一趟!你们慢吃。”白慕川放下碗,推开椅子看向晚,“走吧!没吃饱一点再吃!” 向晚端着碗,怔忡,“我?” “嗯。”白慕川看她的目光,略有些深邃,“可能有些事情,需要你!” 被人需要,是一种最舒服的价值认可。 向晚很开心。 “嗯嗯嗯,好!” 她不吃了,慌不迭地放下碗,抽一张纸擦嘴。 “走吧!” 两个人告辞离去。 方圆圆看着他们,嘟囔一声。 “买这么多菜,没吃完就走了!还得我自己收拾……讨厌!” …… 干白慕川这一行,临时出任务已是习惯。 他带着向晚,径直下楼。 汽车停在医院的地面停车场。 他们准备从大门出去取车。 这个时间点,医院大厅的人,没有白天那么多。 他俩刚下电梯,就与从大厅里迎面而来的几个男人碰了个正面。 一左一右,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保镖模样。 中间一个是孟炽,另外一个是……戚科? 戚科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被他差得很低,脸上挂了一个口罩,脖子上系着一个大围巾,要不是彼此距离很近,刚好他又和孟炽走在一起,很难让人联想到是他…… 但明星就是明星。 《灰名单》的男一号,颜值还是在线的。 哪怕他穿着简单到几近朴素的衣服,哪怕他身上的“装备”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那模样与气质还是与寻常人有差距。 走哪儿都引人注目。 向晚看到他们一行,内心有些异样。 他们怎么也回西市了? 《灰名单》在南木的拍摄没有结束才是吧? 谢绾绾今天不是说,她明天要过去吗? 孟炽看到白慕川和向晚,停下了脚步。 不知是意外,还是不意外,他那带笑又带嘲的表情,太难理解。 “白队?”孟炽微笑着打呼。 “孟总。”白慕川扬一下眉梢。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孟炽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服,外面披了一件大衣,气质非凡。走到近前,与白慕川四目相对,片刻,又望向与他并肩而行的向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向女士也在!” 向晚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回应。 “你们这是……哪儿不舒服吗?”孟炽似乎没有受到他们态度的影响,担忧地打听着。 来医院,要么看病,要么探视病人…… 只有这两种可能。 但白慕川并不准备直接回答。 他淡淡看孟炽一眼,一语双关地反问。 “孟总,你这是什么病?” “……” 向晚心里有些好笑。 嘴角抽搐一下,好不容易才一本正经地绷回了脸。 孟炽轻轻睨她一眼,不太在意地转头看了看戚科,似笑非笑。 “我家这根台柱子受伤了!有点感染,我得赶紧带他回来看看啊……” 台柱子。 以戚科目前的伽位,这词用得很精准。 向晚下意识瞄了一下戚科。 可他外披大衣,内有围巾,哪里看得到伤? 而且这样子,也不像是伤得必须要返回西市的地步吧? 白慕川挑了挑眉梢,问出了她的疑惑,“哦,伤哪儿啦,严不严重?” 孟炽瞟一眼过去,戚科马上回答。 “之前有一场打戏,我自己走神,不小心伤到的。小事,本来是不需要回来的!是孟总关心……又刚好可以回来,顺利接谢小姐,所以,我就跟着回来瞧瞧了。” “应该的。”白慕川似笑非笑。 却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应该的…… “呵!我这受伤,其实是家常便饭,不打紧的!” 戚科向来是个随和的人,在业内口碑很好,他就像朋友唠嗑似的,站那儿看着白慕川,又多解释了一句。 在《灰名单》里,戚科扮演的是一名刑警。 罪案片的刑警职业,打戏基本上少不了。 只不过,像他目前的伽位…… “哦!你居然还亲自演戏啊?” “……” 白慕川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让向晚憋笑憋出内伤。 可对演员自己来说,是断断笑不出来的。 这不是摆明了讽刺人家么? 戚科尴尬地一笑,“演员的工作就是演戏!” 白慕川点点头,“我以为打戏都是用替身的……” “也是……看情况的吧。”戚科继续尬聊。 其实,他并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他也好,孟炽也好,都没有离开原地。 电梯开了两次。 电梯上去两次。 他们没有走,像是非得把这个事说清楚似的。 这场面,也是搞笑了。 所以,白慕川弯起嘴角,笑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 “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要紧张!” “……” 他没有再给孟炽和戚科说话的机会。 带着向晚就走。 这个家伙的脾气,能噎死个人。 认真说来,白慕川不是没有礼貌的人,可他往往在人际关系上很随性。 看得过眼的人,他会给对方绝对的尊重。 不喜欢的人……会非常直接的硬怼。 “白队,慢走!回见啊!” 孟炽笑着道别,表情很平静。 戚科也是。 一个是视帝,一个是商界精英,演技想必都是可以的。 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高兴,也不会当场发作。 向晚回头的时候,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什么情绪。 只是在视线与孟炽相对再错开的一瞬,突然从他的唇角看到一抹勾起的弧度…… …… “你说戚科真的受伤了吗?” “受伤还能有假?” “好奇怪呢!”向晚小声叨叨。 路上,白慕川专心开车,她一直在认真开脑洞。 “我刚上网查了一下,并没有戚科在剧组受伤的八卦消息传出来……” 白慕川神经严肃:“剧组不发通告,不一定会有人知道。” 呵! 这一点向晚不认同。 “明星的八卦,那传播速度超乎你的想象……尤其是戚科这样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在剧组那种人员复杂的地方,伤口都严肃到需要从南木回到西市来看了,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消息?” 白慕川轻轻一叹。 “你改行做娱记,我看可以。” 被他逗笑。向晚弯起了唇。 “那可不行!我一出江湖,多少人的职业生涯就终结了?做人不能太绝了!我得给人家留一条活路啊?” “……” 白慕川哼笑一声。 这小女人,嘴学坏了! …… 技术队。 这里的陈设跟锦城洪江区差不了多少。 简单、干净,却莫名觉得空气低压。 似乎沉寂着一股潜藏的冷气。 白慕川带着向晚进去的时候,程正、梅心、屠亮和丁一凡都在。 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位西市技术队的民警。先前张队介绍说,这位是刑侦队的技术队长。不过,他的专业是法医,跟程正的专业又有些不同。 所以,他对程正似乎有些仰慕。他们赶到的时候,他一直在和程正讨论什么,一脸艳羡之色。 “白队来了!”梅心第一个招呼,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那位技术队长也热情地招呼一下。 对待客人,总是客气的。 不像程正,看到白慕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们有一个新的发现!” 白慕川走过去与程正打个照面,然后招呼向晚。 “你先在那里坐一下!” 目前为止,向晚不知道自己来的作用在哪里。 她听话地嗯一声,乖乖转身,却突然看到程正扫过来的目光。 停下脚步,她微微一呆。 刚好与他四目相对。 向晚弯起嘴唇,朝他一笑。 这本是一个友好的招呼。 但由于程正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太长,导致这一个“相对而视”,莫名添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儿。 白慕川的脸,一秒沉下。 向晚愣了一下,坐下去有点不自在。 冤啦! 她什么也没做! 第387章 ,让她确认(二更) 程正没有收回视线,似乎也没有受到白慕川的影响。 他依旧看着向晚,“向老师,你过来看看!”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给了她一个尊称。 向晚狐疑的视线扫他一眼,又探究地看向白慕川。 然后,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什么?” “认一下尸!” 程正说得很平静,理所当然。 就像……让她选一下菜似的。 可向晚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脚步略略迟疑。 她跟梅心不一样。 并不是一个总给尸体打交道的女性,每一次见到这东西,都会有一层麻酥酥的鸡皮疙瘩…… 而且,看照片和看实物更是两回事。 “咳!尸体……在哪儿啊?”向晚问。 “这。”程正侧了一下身子。 向晚这才知道,他面前那个玻璃一样的柜子里装的是什么…… “给她看照片吧。”白慕川沉吟半晌,突然说话。 果然还是自家男人心疼自己…… 向晚梗塞的喉咙松开,感觉松了一口气,程正却沉了语调。 “照片和实物的感觉,一样吗?” 这是一个反问句。 带一点嘲意,脸上又摆着礼貌而不失讽喻的微笑。 向晚心尖一蛰。 如果不敢去看尸体,怎么做白慕川的女人呢? “确实是不一样的!” 向晚笑笑,走了过去。 那一脸淡定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不过短短十来秒,她就调整好了自己。 程正视线恍惚一下,竟被她这一张突然绽放笑颜的美好面容给迷惑…… 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程队!”白慕川沉沉的面孔,不那么好看,“你得挪开一点。” 他是挡在储尸柜前,但没有挡住向晚的视线。 所以,这句话的含义,绝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技术队里的几个,都是聪明人,看他俩眼对眼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纷纷闭嘴不言。 “没事,没事。不挡我……”向晚勉强拉开一张笑脸,又转头对白慕川小声笑,“你别紧张我,又不是没有看过死人!” 白慕川眉心拧了拧,没有说话。 程正也默默退开一步。 脸上什么表情,眼神却微妙地别开了。 白慕川走到向晚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默默为她打气! “看一下,是你见过的那个人吗?” 在问心庵里,唯一一个与凶手打个照面还活着的人,是向晚。 所以,她除了是案件的受害者,也是一个目击证人。 只可惜,凶手当天始终戴着面具。 她的证词作用,也就无形中减弱了。 甚至,只能用做参考…… “咳!”向晚嗓子眼里有点堵,痒痒的难受,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正视那一具没有衣物的尸体……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一个陌生的男人。 向晚可以很肯定,她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身上伤痕累累。 看来那天,摔得不轻。 但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合,留了一丝细细的缝,死鱼眼一样没有光芒。 但向晚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却好似可以看到,他也在看她…… 一种古怪的悚然从心底升起。 向晚其实很恐惧这样与死人相视,却不得不让自己镇定—— 认真看。 认真找感觉! 找那天在问心庵里的感觉! 如果是那个人,总会有一丝熟悉感的吧?她想。 默默的,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 这个男人的眼里,有戾气,有慌乱,也有恐惧。 跟她此刻一样的恐惧。 不!也许比她此刻的恐惧更甚! 尸体已经在尸检时折腾过了! 可程正很专业,他脸上的表情,还保留着死前的样子! 向晚看着他,一直看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画面…… 大雪纷飞的山上,这个男人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流露出对世间最后的一丝留恋,然后摔下山崖,死在茂密的野林里…… “是他吗?”白慕川锁定她的脸。 苍白如纸片一样的脸,波光潋滟的眼睛…… 不说话的向晚,老僧入定一般,让人莫名心悸。 “不像!” 向晚没有转头,声音像在飘。 视线,还一直盯着那具尸体。 “他不甘心死!” 向晚说到这里,突然抿了抿嘴唇。 “我感觉他死前的表情很复杂。有意外,有痛恨,有求生的欲望,也有想要报复的心思……” 嗯?几个人都看着她。 尸体的脸上,确实有表情。 但大多数人死前,脸色都不好看。 恐惧,留恋,狰狞,痛苦……都会有。但向晚用了这么多形容词来描述,他们却是意外的。 白慕川视线深深看她,没有说话。 梅心却是好奇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向晚突然转头,看向程正,“你们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有第三人的痕迹吗?” 程正:“你想说什么?” 向晚解释,“这个人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一个满带戾气的人,实说,看他的面相,也不像什么好人。而且,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死去的,我觉得这样一个人,恐怕会想方设法留下一点什么线索吧?鱼死也要网破,他不会便宜了对方……” “呵!”程正突然笑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实事上,今天晚上在这里,他一个笑容都没有。 众人不知道他笑什么,纷纷看去。 程正的视线,却给了白慕川。 “按你的要求,今天我们重新梳理了一遍物证鉴定结果,然后发现了一个被我们疏忽的地方……” “什么?” “死者身上的血衣——” 程正说到这里,拿出资料来,指给大家看。 “经dna检测发现,死者血衣上其他部位的血迹都属于死者自己,唯独袖口这一小块血迹里,查出了别人的dna。而且,不止一个人……”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 向晚惊悚了。 不怪程正他们疏忽。 一个人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都没有问题,现场与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第三人的痕迹,就连死亡原因都是跌落摔死——谁会想到他血衣的袖口上,有一点小小的血迹,里面藏着别人的dna? 还不止一个人的dna? 技术队的一群人,突然就兴奋起来。 与刚才的死气沉沉不同,发现线索,大家的话就多了起来。 “程队厉害!这都能发现……” “这一共,有几个人的dna啊?” 好奇! 大家都好奇! 程正微微抿唇,“三个。除了死者自己,还有另外两个人——” 说到这里,他视线突然转向白慕川,补充。 “两个熟人。” 当!向晚心里一跳。 听到熟人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一个画面。 ……去医院的孟炽和戚科。 然而,却听到程正说:“一个是戚科,一个是叶轮!” 在锦城无尸案里,剧组那些人都经过好几轮严格的排查。他们的个人资料、指纹、dna都有在资料库里备案。所以,对比起来非常容易。 “马上调查叶轮和戚科——” 白慕川话没有说完,就见向晚皱起了眉头。 “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他俩的血液是怎么搞到死者的袖子上去的?而且,各位请注意,不是一个人的血,是两个人。我们假设凶手与死者发生争执,不论是二对一,还是一对一,两个人同时把血迹染到死者袖口上……那么一小个地方的可能性,有多大?” ……确实不大。 白慕川眯眼,“你有什么想法?” 向晚眼睛转了一圈,慢慢望定白慕川,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 “我想,我猜出来死者是谁了……” 白慕川锐利的目光微微一凝,“你是说《灰名单》剧组的人?” 果然是他男人! 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向晚微微点头,“你忘了刚才我们过来时,碰到戚科的事了?” 没错,就算不是剧组的人,也至少与剧组有关! 白慕川问她:“你在问心庵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袖口上有血迹吗?” 嗯? 这个问题把向晚问住了。 那天相见,她的情况很特殊。 心慌意乱外加恐惧,看东西未必仔细。 印象里,那人一身雪白的道袍。 很干净,整洁,她并没有发现血迹。 不过,那一件道袍是广袖,袖口部分相当宽大,血迹又不在前面,不能排除她没有注意到的可能…… “我不敢确定。建议找《灰名单》剧组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失踪的人,再调查一下戚科和叶轮。我猜,尸体的信息大概就明朗了!” “好!” 案情有进展,大家都精神! 白慕川深目里微微泛起冷光。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像在思考什么…… 大约过了十来秒钟,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头看着屠亮。 “通知老五马上归队!干活!” 第388章 ,貌似无害(一更) 刑警工作的忙碌向晚早就知情。 忙起来,不要说顾不上女朋友,连自己是谁怕都要忘记! 一群人离开技术队,到专案组的办公室。 人陆续回来了。 除了闻讯归队的权少腾,还有张队等人—— 他们是西市的“地主”,对这边的情况更为熟悉。 而白慕川在锦城与《灰名单》剧组有过深度接触,对剧组的人事更熟悉! 于是,分工合作! 白慕川直接去找孟炽和戚科! 余下的事情,交由张队负责—— …… 这些事情,向晚帮不上什么忙。 她一个人静坐办公室,等白慕川回来。 于是,在一群忙碌的人里,她成了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人。 手机是缓解尴尬最好的工具。 向晚低着头,默默用手机写着细纲…… 今天的鉴定结果,让案件有了重大破案,也发生了相应的逆转。 她写细纲的时候,也顺便整理了案子的逻辑链,然后,习惯性对案件人物进行侧写分析…… 程馨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抱着一大摞资料,去了张队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向晚。 …… 目光凉了凉,她慢慢走过去,在向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向晚没有动静,恍若未闻。 程馨似乎有些冷,搓了搓手,嘴里嘶嘶哈气。 向晚听到了,没有抬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忘却周围。 当然,是主要是不想搭理程馨,跟她没什么话可说,不过当看不见…… 程馨对此似乎不太满意,清了清嗓子。 “咳!白队怎么还没回来呢?我这边都没事做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回宾馆休息……坐这儿好冷呢。”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 可向晚就像没听见,一动不动。 程馨终于坐不住了,瞄一眼向晚,出声招呼她。 “向老师……” 嗯?向晚抬头,“程警官有事?” 这个称呼,让程馨很满意。 看她的眼光,也比之前柔和多了。 “你在干嘛呢?也不说话。” “做事。”一言概之,向晚弯嘴,没有下文。 一般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拒绝交流的委婉方式。 可程馨不知是不懂,还是真的无聊透顶,居然拉了拉椅子,朝向晚坐近一点,像彼此是很好的朋友一样,毫无距离地笑着聊天,“有个事儿,我特好奇,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聊一下?” “嗯?”向晚眯起眼,礼貌地微笑,“什么事?你讲。” 程馨一脸是笑,眼窝里却一片冰凉,“我挺好奇怪的,你和白队是怎么好上的呀?” 带点八卦的意味儿! 嗯,语气可以说很程馨了! 向晚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这种事怎么说?” 程馨:“是怎样的就怎么说呗!你不要误会啊!我就是真的好奇怪,因为白队给人的感觉吧,就是那种……嗯,怎么讲?太优秀了,不太容易看得上普通的女性。” 向晚挑了挑眉。 程馨又笑,“不,我不是说你普通……我是说,他太骄傲了。除了他自己,怕是谁都瞧不上。对女性吧,也缺乏耐心,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会谈恋爱,还会主动追求女孩子……” “谁说他主动追求的?”向晚毫不吝啬地为小白先生脸上贴金,“我不能主动追求他吗?” “啊!”程馨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表情极为夸张,“你怎么可以……我是说,女生怎么可以主动追求男人啊?那多没面子!好丢人的呢!” “……”有这么大惊小怪? 向晚笑笑,不说话,继续等她下文。 程馨果然不负所望,又摆出一张貌似无害的笑脸。 “……你不要介意哦,我没有说你主动追求男人有什么跌分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白队怎么就被你打动了呢?” “……” 她不值得人家喜欢吗? 向晚忍不住笑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怎么追求白队的?可以给我说说吗?他有没有说过,他究竟喜欢你什么地方啊?” 这话问得…… 真特么有才啊! 向晚简直无言以对。 而程馨好奇的脸上,那半点不带遮掩的野心,就那么露骨的表现了出来。 迫不及待。 向晚审视面前这个女人,有点想笑。 老实说,心机太浅! 这情敌的段落也太低! 也许程馨是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根本就不了解社会,不了解怎么跟人交往,更不了解男人和女人最基本的情感状态…… 就这样,还想抢人家男朋友呢? 向晚扯了扯嘴角,“我也挺好奇的。你是怎么考上警校,还读到硕士的?” 程馨隐忍的好情绪,维持不到五秒,就崩了。 她拉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向晚:“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程馨,“我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好奇一问嘛。难不成你以为我想跟你抢男朋友啊?” 向晚哦一声,“难道不是?你不喜欢白慕川?” 这单刀直入的反问,噎得程馨一时没反应过来。 缓了大概十几秒,她突然冷笑一声。 “你这么怕告诉我,是不是心里没有安全感,特别怕你男朋友被我抢去了啊?” “怎么可能?”向晚也一副吃惊的样子。 然后上下打量她,恶作剧般,轻轻一笑。 “你又抢不到!” “……” 百分百的鄙视,不留半点情面。 向晚看着程馨漂亮的脸蛋瞬间变了颜色,嘴唇弯起来…… “我这么说,你一定不服气吧?事实上,你从来都没有服气过。就在两分钟前,你坐在椅子上审视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看不起,不屑、嫉妒……以及不甘心。你觉得你比我条件好很多。家庭好、学历高……要什么有什么,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男人,都会选你,不会选我……” 程馨噌地瞪大了眼睛。 就那么定定看着向晚不转眼…… 虽然向晚说的不是她心里的原话…… 可大概意思,真的八九不离十。 而且,向晚刚刚明明低着头在玩手机。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眼神? “是又怎样?”程馨吸一口气,小声还击,“换了谁,都会不服气吧。呵,你是觉得你优秀得足以匹配白慕川了吗?不要怪我看不起你。说实在的,你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一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吃的、住的,用的……都花白慕川的钱吧?这跟被男人包养有什么区别?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哦,谢谢你了!”向晚表情淡定,甚至带了一丝笑,“不过我感觉被白慕川包养挺好的呢?” 程馨的脸色更难看了。 而向晚,明知道她嫉妒得快死了,还继续补刀。 “他不是一个对女人吝啬的人,被他包养,比上班划算多了。银行卡都在我这儿,想怎么刷就怎么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不干涉,不过问。什么都依我……你说,有这样的男朋友,我还上什么班啊?只要把男朋友看好,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说到这里,她还笑了起来。 “艾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就是这么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 程馨心里飕飕发凉,怪异地一笑。 “你就不怕失去他吗?不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女人,靠刷脸,能跟他走多远……” 这是对她颜值的认可? 还是想告诉向晚,知难而退,她程馨才是可能跟白慕川并肩作战的女人? 嗯!刑侦硕士。 向晚勾唇一笑,“你想多了!就算没有我,白慕川也不会喜欢你。”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程馨一听这话,就急眼了。 她对自己的失败,有过认真的总结。 并且认为,她只是比向晚晚了一步。 当家里人把她介绍给白慕川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这个只是时间问题,不是条件问题…… 所以,向晚刚才的那句话,她哪里肯认? “如果没有你,白慕川今天的女朋友会是我程馨。向晚,你只是捷足先登,那是运气,不是必然!” 向晚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愤恨表情,觉得要读懂这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程警官,做人不要盲目自信。” “我盲目自信?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假设?凭什么认为没有你,他就一定不会喜欢我?” 天啦! 她这才是假设好吗? 向晚觉得跟她不在一个频道。 唉声一叹,她笑问:“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第389章 ,那种痛(二更) “你说!”程馨黑着脸看她,怎么都维持不住该有的风度。 “很简单啊,这是白慕川亲口告诉我的。” “他说的?”程馨一怔。 “嗯,有问题吗?”向晚扯了扯嘴角,“他对我,无话不说。” “……”程馨一脸不可置信。 她虽然没有跟白慕川做男女朋友,但在京都也共事了一个多月,对白慕川的为人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绝对不是一个习惯与人交心的人,更不要说对人无话不说了!而且,他这样的人品,怎么会在背后编排女人的不是? “你在撒谎!”程馨咬牙。 向晚笑笑,“你是他家里看中的媳妇儿,白程两家也一直在极力撮合你们。他们把你送到白慕川的身边工作,就是想让你们培养感情的……我没有撒谎吧?” 这事白慕川都告诉她了? 程馨默默不语。 向晚隐隐又是一笑,“在重案一号,你试了各种办法,想跟他拉近关系,可他都不为所动……我没有撒谎吧?” 程馨的脸色更难看了。 向晚弯起嘴角,“你还想不想知道,当你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套近乎的时候,他跟我说什么了?哦,想不起来啊?嗯……大概就是那一次,你向他汇报工作,衬衣扣子突然崩开,沟沟都露在他面前了……” 若说刚才那些话,只是打击了程馨的自尊心。 那么这句话,甚至就是可以杀人的利器。 程馨一张白皙的俏脸,瞬间红得滴血,“你不要胡说八道!” 向晚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说,主动犯贱的女人,实在反胃!” 程馨双颊通红,手捏得紧紧。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那是因为男人多半都是视觉动物,很难抵挡女人的主动献殷勤,尤其程馨自认为是一个脸蛋好看,身材也有材的女人。 那一次,白慕川跟队上几个人吃完饭,回单位加班。 晚上都喝了点酒,程馨觉得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她孤注一掷…… 化了妆、喷了香水,穿着制服衬衣,却故意扯松了纽扣,在他面前弯腰的一瞬,让纽扣突然绷开,将一场视觉盛宴曝光在他的面前,然后,羞涩地看着他,媚眼如丝地期盼…… 当时的她,心跳很快。 她认为她抹下脸走出这一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然而,她错了。 白慕川淡定地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给屠亮打电话,“赶紧来办公室!你给我仔细看看,都领回来的什么制服?程馨衣服都绷开了!这种质量,怎么过的检验?” 对一个女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主动勾引,被男人拒绝更难堪的事了。 而且,还是这样的拒绝! 程馨当然不会等到屠亮过来“仔细观看”…… 她羞愤地跑了出去。 这件事,后来被很多人知道了。 因为第二天,屠亮专门给各部门发了一个通知,让所有同事注意一下自己的制服,有没有开线、掉纽扣一类的问题存在。如果有,要及时处理,不要破坏警队整体形象…… 这一招,可以说很毒了! 程馨哑巴吃黄连,说不出口! ……让程馨更难堪的是,向晚居然也知道。 ……而且,直接打脸,打得无声无息! ……白慕川是玩笑的方式,说给她的吗? ……还是他们躺在被窝做不可描述的事情时,他把自己当成笑话告诉向晚的?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程馨不可承受的。 她猛地站起来,重重推开椅子,跑开了。 向晚看着她的背影,似笑非笑,继续低头看手机。 实际上,白慕川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一个有人品有风度的男人,是不会轻易这么说女人的。 这件事是去南木的路上,她从权少腾、屠亮、赛里木和丁一凡几个人偶尔的聊天里知道的。而且,他们一群大男人并没有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偶尔玩笑时,提到一个两个零星的片断,甚至连程馨的名字都没有提过…… 是向晚,从一个个片段里提炼出来重点,再组合成形的故事。 没有想到,居然说中了。 这个程馨可以为了白慕川做到这样的程度,到是让她刮目相看。 而且……白慕川居然没有告诉她! 哼!回头审问! 向晚不会在白慕川忙碌的时候,为这点小事去烦他。 可有一个人似乎一点都不忙。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向晚的背后,淡淡的语气,像是质问又像是无奈。 “你故意刺激她的?” 向晚转头,看着程正两条大长腿,隐在办公桌的后面,一双眸子,冷涔涔的,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向晚不撒谎。 “对!我故意的。怎么啦?你想为你妹妹讨公道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吟吟的,眉眼生花,很好看……却给程正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视线烁烁,“在感情上,胜利的一方,是不是都这样得意的?毫不在意别人的痛苦,在得到了一切之后,还要在别人的伤口上,狠狠踩上一脚?” 嗯? 这句话若有所指啊? 说他自己,还是说程馨? 说向晚,还是说白慕川? 向晚看他一眼,假装没有听出来。 “我对于强撞枪口的人,从无怜悯之心!” 程正面无表情,“一个人是没有办法了解另一个人的感情的!” 对于程馨的做法,他不认同。可程馨羞愤离去的样子,让同样身为感情失败者的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难受和无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生生撕扯着心脏,让他必须要说出来这句话。 向晚之于程馨,又何尝不是白慕川之于他? “嫉妒是人对待感情的天性,而感情是人类最不可控制的一种情绪。”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向晚,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就罪大恶极吗?” “……” 向晚一时没说话。 她不想双标,可人总是双标的。 对于喜欢她的程正,她做不到那么讨厌。 对于喜欢白慕川的程馨,她做不到不讨厌。 “向晚,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不同,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克制自己感情的,也许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努力不让自己沉溺其中,努力不去喜欢另一个人。他们只是做不到…… 喜欢一个人,得不到对等的回应,这本身已经是一种痛苦。如果还要被那个喜欢的人喜欢的人贬损,那种疼痛,是……很痛。” 程正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 他看着向晚的眼睛,说得很慢。 视线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入她的心里。 然而,向晚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的人…… “程队,你这是强词夺理!”她并不回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回视着程正,“我尊重每一个人的感情,也尊重每一种感情表达的方式。但我不敢苟同你的观点,因为我不会尊重那些以蓄意破坏为目的的感情表达!” 她慢慢眯眼,语气沉重。 “我认为,那是无耻!” 程正怔愣一下,喉结一梗。 他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有来得及,梅心就过来了。 “程队,那个程馨在卫生间里哭鼻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 看看程正,又看看向晚,“不好意思啊,我打断你们说话了!” 向晚笑笑不说话,程正却是转了身。 “嗯,我去看看!” …… 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向晚看着程正的背影,片刻,又低头看手机。 …… 十分钟后,白慕川回来了。 带着戚科和孟炽,还有孟炽的两个助手。 人一到队上,马上被带去了审讯室。 审讯案件相关人员,是需要分开的,以免串供。 白慕川让屠亮和丁一凡负责审讯戚科,自己和权少腾负责审问孟炽。 其他两个助手,由张队派人负责。 安排好各自的任务,白慕川径直往审讯室去。 走了几步,他脚步一顿。 突然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他回头,看到了向晚。 巴巴的眼视,满是期待。 白慕川皱一下眉,考虑一下。 “你也来!” 听到他的吩咐,向晚不由雀跃。 她在写这个案子,又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对案子本身的兴趣是不言而喻的。 可她如今的身份很尴尬,虽然曾经做过洪江区的顾问,却不是重案一号的顾问,她认为白慕川不会让她旁听。所以,根本就不敢跟他提—— 可他同意了。 主动邀请了她。 “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小声道谢。 白慕川瞥她一眼,“一会不要说话!” 向晚重重点头,“了解!你放心,我是个哑巴!隐形人!除了你,谁也看不见我!” 说着,她一本正经地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 白慕川笑一下,严肃脸,推开审讯室的门。 与白慕川一起审问,不是第一次。 但审问孟炽,却是第一次。 向晚看着审讯室里轻松独坐的孟炽,悄无声息地坐在了边上。 她希望自己没有存在感,孟炽却在第一时间朝她看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意味深长! …… 第390章 ,迷之坏笑!(一更) 干嘛这么看她? 向晚一怔,定定看回去。 孟炽眯起眼,眸底的笑意更盛…… 在大多数人眼中,向晚都是那种长得好看的女生。 一双眼睛干净澄清,黑白分明,身材匀称,面部皮肤超级白皙,几乎看不到毛孔与瑕疵,不常化妆,五官没有那种匠心打扮后的刻意之美,但文艺气质很浓,整个人就是一种舒舒服服的健康感觉,传说中的初恋脸,黑发长而柔顺,整个人玉石一样泛着光,温润地浸入心底,白白嫩嫩的,气质干净清爽,每一个弧度都不夸张,不刻意,很容易让人有亲近感…… 所以,从小到大,向晚都知道自己长得是不错的。 但孟炽看她的眼神,却不是欣赏。 更不是被她的容貌吸引。 而是一种——怪异的戏谑。 眼神像沾在她的脸上了似的,久久不挪。 向晚尴尬了。 她别开了眼,去看白慕川。 他没动,一言不发。 等孟炽的视线从向晚脸上收回,才面无表情地沉声叫他。 “我们是121案的办案民警,现在有几个与案子有关的问题要询问你,希望你能够配合……” 公事公办,例行套路,孟炽很熟悉。 他坐在被审讯的椅子上,气场还挺强大。 “可以!” 白慕川眸色不变,“先核对一下你的个人信息。” “好。” “姓名?” “孟炽!” “年龄?” 核实好被询问人的身份,白慕川目光暗沉沉地盯着他。 “知道为什么带你过来吗?” 孟炽:“不知道。” 白慕川偏了偏头,负责做助手权少腾配合地把尸体照片展现在屏幕上,示意孟炽观看。 “这个人,你认识吗?” 尸体照片,观感很差。 孟炽却面不改色,看了片刻,稍皱眉头。 “好像不认识!” 白慕川提醒他:“请不要模棱两可!” “不认识!”孟炽肯定地咳嗽一下。 权少腾又换了一张幻灯片,这次是几个物证,其中有那一件白色道袍。 “这个你见过吗?” 孟炽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变,“对不起,我没有见过!” 权少腾在红刺特战队,一直是负责指挥行动的,到了重案一号也是做行动队长,审讯这种事不斗勇只斗智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太烦了,不到五句话,他就失去了耐心,丢给了白慕川。 “孟炽!”白慕川接过话题,“戚科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 “戚科的伤?”孟炽微微一愣。 这个话题似乎让他有点为难。 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脊背稍稍调整,挺得直了些,表情也敛住不少。 “必须要说吗?”他问。 “必须。”白慕川冷冽的目光,短暂地与他在空中碰撞。 微妙的眼神交流,往往比语言更容易窥见内心。 孟炽停顿一下,“你们会保密的吧?” 白慕川扫着他变幻不停的表情,“这是我们的义务——” 孟炽沉默。 他的表情犹豫、迟疑,纠结…… 许久,慢慢地抬起头。 “这个事传出去,对剧组和演员都不太好。我原本是不想说的。可白警官专门叫我来问,肯定是涉及到这个案子了……嗯,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我也义不容辞……” “说重点!”白慕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戚科的伤,是那天和叶轮打架留下的。” 打架? 和叶轮! 嗯,两个人都受伤? 如果这样,就会有两个人的血迹! 似乎无形中契合了案子! 向晚竖起了耳朵,心弦绷起。 白慕川却没什么表情,“为什么打架!” 孟炽呵一声轻笑,“还能为什么?圈子里就那点事。争伽位,争资源,争戏份……戚科是男一,叶轮是男三。可现在观众的口味,有时候琢磨不了……” 审讯室沉默。 没有人回答他。 孟炽顿一下,继续说。 “戚科是正派角色,男一嘛,戏份自然是很重的。叶轮男三,反派,本来是比不上他。可自从《灰名单》开拍以来,叶轮人气节节攀升,沾上叶轮两个字的话题,动不动就能上热门,那天叶轮在街边吃一碗酸辣粉,也能上头条……没办法,剧组出于收视的考虑,对叶轮的戏份进行了调整?” “这就打起来了?”权少腾听得忍不住笑,“大明星就这么没风度?” “具体怎么打起来的我不知道……”孟炽说:“但不是戚科挑起来的!” “哦?直接说情况!” “当时我不在现场,后来听说是为了一个盒饭。” 一个盒饭引发的血案。 权少腾挑高了眉头,“说仔细!” 孟炽看他一眼,“剧组的伙食,会根据明星的伽位,有不同的安排。” 明白了! 三六九等,哪里都一样。 权少腾忍不住笑,“那就是你孟总的问题了,不该这么吝啬。” 孟炽淡淡的:“一个剧组有几百号人。” 哦一声,权少腾说:“你继续!” 孟炽:“戚科为人还是很低调谦逊的,但叶轮……你们大概也了解,少年成名,飞扬跋扈……前几年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借着《灰名单》翻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一线流量……那天,他发现自己的盒饭与戚科不一样,对戚科出言不逊,主动挑衅,打起来也是他先动的手!” 盒饭只是一个导火索。 真正让两人打架的原因,是长久的积怨而已。 可向晚觉得——孟炽的话,偏向性太重了。 白慕川一笑,“很明显,孟总说这些,是带有个人情绪和喜好的?” 跟向晚想到了一块。 向晚忍不住看他一眼,心里怪异一甜。 孟炽脸上也浮起了笑容,“这个我相信白警官是能理解吧?同样都是你的下属,你也一定会有喜欢的,有不待见的,对不对?” 白慕川不说话。 也不接受这样的假设。 孟炽接着说:“戚科从不给公司惹麻烦,听从安排,宣传、通告,从不迟到,人品好,人缘也好。叶轮与他刚好相反,公司每天都在给他收拾烂瘫子,换了你累不累?不说今天的事了,就拿上次锦城帝宫的案子来说吧,白警官是知道的,公司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帮他抹平……” 顿一下,他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白队,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 白慕川目光定定看着他,“他们打架的时候,现场都有哪些人?” 孟炽思考一下,“我见到他们是在第二天,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我为什么带戚科来西市,一是南木那地方医疗落后,他伤口有点感染,二是为了接谢绾绾……现场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了解。” 白慕川点点头,“那你可不可以把当时曾跟他们接触的人,提供一个名单出来?” 孟炽笑笑:“我可以让助理给你。” “谢谢!” 白慕川面无表情的道谢。 然后,沉默。 这个环境,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问完必须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但白慕川没有说结束,低下头慢慢翻起了卷宗…… 时间过得很慢。 孟炽眸底渐渐带出一丝审视的暗芒。 若有所思。 复杂难辨。 “白队,你是不是怀疑我?” 白慕川认真地抬头,眯眼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感觉到了,你对我有情绪!” 孟炽眼中微微微泛起笑意,“我的第六感还告诉我,你不太喜欢我。” 白慕川放下资料,手指轻叩一下桌沿,若有似无地笑。 “原来你希望我喜欢你?” 孟炽愣住。 随即,又是一笑。 “白警官很幽默!” “你也是。”白慕川还击很快,说完,深深看孟炽一眼,再一次开口:“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了。不过,他们的审视还有没结束,所以,还要委屈孟总,再坐一会儿!” 孟炽沉默。 没有人愿意在审讯室无聊的呆坐。 就一张椅子,什么都没有。 就连这张椅子,都不是他可以支配的。 不能挪动,不能移开,更不可以随心所欲…… 孟炽头往后仰,深视一眼白慕川,身体微微僵硬。 “需要多久?你们不会关押我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是一个法定的时间界性。 警方有权让他在这里独坐二十四小时。 孟炽的表情,写满了无辜和吃惊,“白队,我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的,我只是来配合警方调查,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抱歉,孟总。”白慕川脸上并没有抱歉的意思,“我们只是按程序办事!” 说完,他不多解释,整理好桌上的资料,站起来,对孟炽礼貌而客气地露出一个迷之坏笑。 “我先忙去了,孟总先休息一会。” 第391章 休息? 这里怎么休息? 看着孟炽瞬间变色的脸,权少腾差点笑出声来。 他跟着白慕川站起来,对孟炽勾了勾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我又没杀人,你们凭什么强行扣留?!”孟炽隐忍的情绪崩了。 他生气地冲着白慕川和权少腾低吼,“你们这是在蓄意报复!白队,上次的事,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白慕川一个字都欠奉,到是权少腾好心地回过头来,严肃地问他:“老实点!吼什么吼?” 孟炽:“……” 他胸膛起伏,似是气得不轻。 但,无能为力。 权少腾弯起嘴角,“告辞!” 呵!孟炽暗自咬牙,表情相当精彩。 “我要一支烟,可以吗?!”他慢慢吐出一句话。 “孟总是不是很爱看警匪片啊?”权少腾一脸震惊的样子,目光环视一下房间四周,“审讯室里,什么时候可以抽烟了?” “……”孟炽不再说话了。 他保持坐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也看着白慕川身边的向晚。 房间很闷,一丝风都没有,他独坐在那里,再不动弹。 …… 出了审讯室,权少腾那张俊脸,就再绷不住了,一直在笑。 “小白!你丫故意的吧!” 白慕川面无表情的回头,“什么?” 权少腾努一下嘴,指向房间里那一位可怜的大总裁。 “故意整他的?” 其实审讯完就没事了,可以让孟炽离开的。 非得留人家下来,坐那儿“休息”,不是整人是什么? 然而,白慕川只赏了他一记冷笑。 “依法办事!” “……” “记住了!办案不要带私人情绪!” “……你丫的!” 被教训了,权少腾好笑地摇头。 “幸好我早早就定下了跟你的关系……” 呃?向晚正好走到他的身边,“你们俩,定了什么关系了?” “朋友啊!”权少腾啧一声,“我是他朋友都被整成这样,要不是朋友,我怕自己哪一天被他整死都不知道……” “不会的!”向晚一本正经扫他一眼,“他只整人!” 嗯? 什么意思? 向晚错身而过,追上白慕川往前走。 权少腾一秒后,暴跳如雷,“以后不要再让我请宵夜了!小白,你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的家伙!由着你媳妇儿欺负我!不,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白慕川回头补刀,“你也找个媳妇不就行了?有种来欺负我啊?” “……” 扎心啊,老铁! 不过,一言惊醒梦中人! 权少腾觉得自己一直怼不过他俩,是战斗人员太少! 以一敌二,亏! …… 他打开手机,翻了半天。 没有找着一个合适的,还可以做媳妇的女性朋友。 “……找人谈个恋爱,有那么难吗?” 晚上的宵夜烧烤,权少腾请的。 他对屠亮等人无奈地说:“我真的失去小白了!” “……” 有人咳嗽。 不敢接这个茬儿。 权少腾伤心地唏嘘:“我是为了小白才来重案一号的。结果——他妈的,我来了,他却没了!” “……” 屠亮咳嗽一声,拿起一串烤排骨,一边啃一边说:“权队就没有遇合适的姑娘吗?我像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靠! 权少腾瞪眼珠子。 “你们一个个都是补刀王吧?” 丁一凡抬起头,“我只吃烧烤,不补刀!” 权少腾哼一声,看着单独坐在另外一边的白慕川和向晚,吃着他买回来的烧烤,小声说着什么,窃窃私语不让旁人听见,好像独处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外人愣是插不上去。 “妈的!”恶狠狠咬一口排骨,权少腾更觉得孤独了,“我得申请调回去!” 屠亮:“别啊,权队!去哪儿你不都是一样吃狗粮吗?在这里,至少咱们白队的狗粮,挺香的不是?” “谁说的?”权少腾得意地一哼,“在红刺,清一色的光棍,女的都没有一个,哪来的狗粮?” “……咳咳咳~” 丁一凡呛住,连忙拿水。 屠亮语重心长地说:“恕我直言啊权队,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你不如正经找个女朋友,秀回去!把这个大仇报了,不是更解气吗?!” 权少腾一愣,拿着手上的烤串,陷入了深思。 他们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 “赛里木这家伙,闲得蛋痛了吧?” 屠亮突然其来的话,把权少腾从思维中拉了回来。 这个时候,赛里木还躺在医院里养病呢,说到赛里木,肯定是那个聊天群的事了。 权少腾无聊地滑开手机,看了一眼。 只见赛里木在群里问:“喂!梅心小姐姐在吗?” 梅心:“?” 赛里木:“你今年几岁了啊!我看你朋友圈发了一对背影,嘿嘿我好奇……那个男的是谁啊?” ……好八卦! 梅心平常不说话。 众人以为不会有下文。 没想到,她却回了,“一个死人!” 赛里木惊住:“啊!死了。不好意思啊,节哀!” 梅心:“?” 赛里木:“那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梅心:“……不是。” 赛里木:“那跟你抱在一起?” 梅心:“那不是我。” 赛里木:“啊不是你?为什么你发在朋友圈?喔,不过那张照片是挺好看。背影有意境,风景也挺好,是因为这个吗?” 梅心:“不,因为他俩是我亲手解剖的,第一次验尸,纪念!” 赛里木:“……” 朋友圈唯一的一张照片。 居然是因为这个? 撩妹失败的赛里木,不吭声了。 正在吃烧烤的众人也不言语,有点想笑。 权少腾看一眼手上的烤肥牛,清了清嗓子,默默放回去,叹口气,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也不是咱们队上唯一的注孤生嘛!” “嗯?”屠亮瞥他一眼,拿起了烤肥牛,慢慢咀嚼。 权少腾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眉头皱了一下。 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略有几分得意。 “那个梅心啊!你不觉得她比我更注孤生吗?哈哈哈哈,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讲真,我要撩个妹子还是分分钟的事……她就不一样了。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啧啧,怕天天做噩梦吗?!” “……” 没有人说话。 屠亮的脸色略怪异。 丁一凡吃东西的速度也停下了。 不停地瞄他。 四周鸦雀无声。 权少腾突然觉得不对,回过头。 “……” 梅心就站在他背后不远,一动不动,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几乎一秒时间,权少腾由惊到吓,怔住了。 他本身对梅心并没有什么恶意,刚才那句话,就是随便一说,但被人家逮个正着,这就不止是尴尬了。 “不好意思啊……”他向来潇洒自如,难得这么不自在,“梅心,我就是那什么……开具玩笑的。在我心里,你其实跟这些兄弟伙是一样的,大家都是爷们儿,不拘小节啊……” 嗯,大家都是爷们儿! 梅心眼皮一颤,点点头表示理解。 “白队,程队让我请你上去!” …… 她来是找白慕川的。 说完,没有表情地走了。 “完了!”权少腾呻吟,“我的自尊心好痛!” “你不会的!”白慕川站起来,淡淡看他一眼,“你并没有这东西!” 他也走了! 权少腾凌乱在风中。 这件事,对他说来,简直人生败笔! “妈的!我怎么就没有管住嘴呢?” 他揉着太阳穴,心里隐隐不舒服,转头看向晚。 “你们女的,是不是都会……比较在意啊?” 向晚微微一笑,“不存在的。毕竟大家都是爷们儿!” 权少腾:“……” …… 吃烧烤只是他们短暂的休息。 因为这个晚上,所有人都要通宵。 案子有进展的时候,就得加班加点的调查。 白慕川到了技术队,程正递给他一份报告。 “最新的尸检报告显示,死者死亡的时间,比向晚被掳到问心庵,至少提早了三个小时……” 程正在物证技术分析上,有着近乎强迫症一样的执着。 西市这边的仪器设备较之京都当然有距离,而且,死者死亡的地点特殊,又刚好下大雪。所以,死亡时间的准确性就难免受到影响。他之前有怀疑,却不敢确定,在案件分析会之后,又把这边的物证资料,传到京都,经过综合分析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白慕川看一眼,“结果精确吗?” 程正耸了耸肩,“大概精确吧!” 白慕川:“你不是喜欢说大概的人!” 程正:“因为我不在京都——” 他跟白慕川一样,最相信的人,始终是自己。 不是自己做出来的结论,他就不敢给予百分百的保证。 但有这要一个颠覆性的结论,基本可以确定,向晚没有认错人…… 尸体不是她在问心庵见到的人! 静默一瞬。 程正问白慕川:“你那边有结果吗?” 白慕川:“叶轮和几个当事人在赶到西市的路上!哈桑带过来的。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根据哈桑对叶轮的询问结果来看,戚科和叶轮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嗯?”程正没有参与审讯,不知情况。 白慕川看着他,冷哼一声。 “戚科说,他和叶轮打架后,双双挂彩,然后剧组请了一个医生过来,为他们处理伤口……” 程正眯眼:“叶轮怎么说?” 白慕川冷眸微闪:“叶轮表示,他俩打架的过程中,戚科根本就没有受伤——当时,他只是揍了戚科一拳,然后戚科突然爆怒,拎起家伙就冲他来了,要拼命似的,他只顾着防卫,没有再还击戚科,挂彩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 …… 第392章 ,污不污啊!(一更) 市局刑大的会议室里,一片冷肃。 对程正的鉴定结果,白慕川是信任的。 而戚科和叶轮两个人,他一个都不信任。 谁在说谎? 谁都有可能说谎—— 在《灰名单》剧组相关人员被带到市局之前,大家开了一个简单的案情研讨会。 这种会议在案子发生时很常见。综合情况、汇总线索、探讨一下各自的想法,三个臭皮匠还能当个诸葛亮呢,一群刑警凑到一起,往往能找出案件的关键线索—— 专案组讨论的时候,向晚是无聊的。 坐在会议室外面的大厅里,跟一个值班的接线员一起。 你看我,我看你。 对方审视她, 她困得打呵欠!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白慕川早就说过让她回去休息了,是向晚自己不肯的。 她想要化身为懂事的女友,陪着他一起破案—— 当然,嘴上是那么说的。 内心里,她其实有点怕一个人回宾馆。 可后面等待的时间太长,她实在撑不住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忙,她坐那里打瞌睡也影响形象。 最后,向晚联系了方圆圆,去了方圆圆那里,准备今天晚上做一只闪闪亮亮的大灯泡,跟她挤一宿。 白慕川没有意见。 这样他自己也放心一些。 在锦城的时候,方圆圆做了很久向晚和白慕川的灯泡,狠狠吃过一嘴又一嘴的狗粮,如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向晚吃狗粮了,方圆圆大仇得报,得意又开心地接待了她。 “瞧把你高兴得。”向晚不客气地倒在她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那是!”方圆圆笑得眼都弯了起来,“让你也尝尝我当初吃过的苦……” “嗬嗬嗬!可是好让人遗憾哦,你家黄黄身子骨不好,动不了……” “……污不污啊你!”方圆圆的脸,唰地红了。 她把被子抱出来,放在外面的沙发上,“将就睡啊,这里条件有限。” “可以了,可以了,我不挑的!” 黄何的病房是套间,有卧室,有客厅。 向晚一个人在客厅里霸占了沙发,方圆圆就只能去挤黄何的病床了。 不过,看她离开里唇角隐隐的笑意,向晚始终认为她完全是求之不得。近身照顾嘛,什么不可以做啊?黄何目前只是身子有点不方便,但方圆圆可是方便得很啊…… 嗯,这种事,一个人方便就行了! “你这个女人,果然变污了!再不是那个纯洁无瑕的少女了!” 走之前,方圆圆是这么怼她的。 向晚觉得好笑,又不得不承认这很有道理。 她跟白慕川没有发生关系之前,在这方面确实要保守得多…… 如今么…… 嗯,一污不复返。 什么去污粉都挽救不了! …… 天亮的时候,向晚被电话吵醒。 这几天太累了,方圆圆病房里的沙发,竟让她睡得人事不省。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上午十点。 向晚打个呵欠,迷迷糊糊把电话接起来,“喂……” “向晚。”电话那头,居然是谢绾绾。 这是向晚没有想到的。 就她俩的关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便打电话的。 “嗯?有事吗?”向晚问。 谢绾绾没有马上回答,呼吸有些沉重。 向晚等了好久,才听到她幽幽一叹。 “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 嗯?向晚眉心都皱了起来—— 看看四周的环境,她又打个吩咐欠,“你有什么事?如果是私事,在电话里说,会比较方便。如果是公事……嗯,好像我们之间,没什么公事可谈——白慕川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也一无所知。” 会让谢绾绾打电话的事,向晚认为应该是案子。 孟炽对谢绾绾的好,向晚有感受到。他们两个具体什么关系向晚不知道,但投桃报李,谢绾绾对孟炽的感情,想来也是不一般的吧?孟炽如今被扣在市局刑侦队,她了解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向晚是这么考虑的。 可谢绾绾说的,却不是孟炽。 “唐元初,他还好吧?” 啊!向晚懵逼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了吗?” 谢绾绾犹豫一下,“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我家与他家粉丝掐得很厉害,他本不该出来说话的,结果这小孩儿傻,居然发博怼自己粉丝……” 小孩儿!好吧,大姐,你说什么都对。 怼粉丝是偶像大忌—— 会掉粉的啊! 想必那些喜欢唐元初的小姑娘,心都碎一地了吧。 可谢绾绾既然关心“唐小孩子儿”,为什么不自己问。 向晚是一个耿直孩子,“你是不是忘记唐元初电话号码了?找我发给你?” 谢绾绾:“……” 幽幽一叹,她说:“算了。不用。” 就这样,她挂了。 莫名其妙的挂掉。 就像莫名其妙的打来。 向晚迟疑了几秒,想了想,打开那个“吃瓜群众帅富美”的聊天群。 没有人发消息,昨天晚上通宵办案的警官们,好像都还没有腾出手来聊大山…… 向晚艾特一下唐元初,“小唐啊,你没什么事吧?” 十秒后,唐元初发个表情,“刚醒,还在床上,什么事?” 向晚:“好命啊!都这个点了,还在睡觉?我为那些战斗在一线的同志,对你表示深深地鄙视……” 唐元初:“别啊姐姐,我这是负了伤的战斗英雄,差一点就牺牲了的好不好?” 向晚有些好笑,“行吧!差一点牺牲的战斗英雄唐元初同志,我就是想问,你早餐想吃什么?” 她没有提谢绾绾的事。 在公众群里,她不想拿这事玩笑。 因为,唐元初和谢绾绾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无人得知。 唐元初要吃“随便”,向晚一叹,“等着吧!” 发完最后一条,她放下手机,出去了。 方圆圆和黄何昨天晚上不知道搞什么事了,同样十点未起,里屋一点动静都没有。 向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劳模,准备了早餐,给方圆圆和黄何拎了一些回去,然后又拿去给赛里木和唐元初。 他俩的病房相隔一间,可里面的情况却截然不同。 赛里木的病房,像一个儿童乐园。 电子仪器堆满了病房,到处摆得乱七八糟。 向晚看不懂,也没有兴趣,只瞧一眼,头都大了。赛里木却坐在一堆电子仪器中间,神清气爽地做着什么,对向晚拎来的早餐,一点兴趣都没有,随意地努嘴让她放在床头柜,然后对向晚要求。 “向老师,你可不可以给白队说说,让我回去工作啊?”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说?”向晚好笑。 “我说了不管用啊。他重色轻友的事,全队人都知道!” 孩子,你太直了! 这样会得罪领导的知道不?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怪不得你天天被丢在医院里,不让你办案。” 赛里木懵一下,又咝咝地笑,“怪不得他们一直破不了案!” 好自信的小孩儿! 受了谢绾绾的影响,向晚看着这个比唐元初还小的赛里木,也用了这个并不合时宜的称呼,然后,又觉得无比合适—— “吃吧,我把这个拿去给唐元初。” 背后,赛里木大喊。 “喂!向老师,你别忘了啊!给白队说说我的好话啊啊啊。” 向晚回头冲他一笑,“我……尽力!不敢保证。” 赛里木哭丧着脸,丢开手上的东西,去拿床头柜的早餐,“我在这儿太无聊了,继续下去,你们是会失去我的……” 向晚笑笑,推开门出去了。 赛里木的伤不算太重,也不是太轻。 不过,认真说起来,也许都比不上白慕川自己。 那男人简直就是一个钢铁战士,从案发到现在,整天连轴转,伤口什么的,好像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向晚有一点心疼。 等这事结束,怎么也得拉他休息一下。 …… 唐元初还在睡。 一个人趴在枕头上,安静得像个大玩偶。 向晚进去的时候,清嗓子咳了好几声,他才迷迷糊糊抬起头。 那一张脸,憔悴得就像一晚上没睡觉似的。 不,一晚上没有睡觉,恐怕都比他的脸色好看一点。 “怎么啦?昨晚做贼去了呀?”向晚吓了一跳,坐到他的床边,把早餐拿出来。 唐元初没什么精神,打个呵欠,瞥一眼她手上的食物。 “嫂子,你还真的买早餐来了呢?”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说假话么。” 什么叫“你们女人?” 莫名其妙! 跟谢绾绾一样莫名其妙。 向晚把吃的东西塞到唐元初的手上,望他一眼,“谢绾绾挺关心的你……今天还问起你的情况呢。” 唐元初哦一声,不知是不信,还是不感兴趣,没有下文。 向晚皱眉,“你们吵架啦?” 唐元初抬起头,朝她笑,“怎么可能?又不是什么多好的关系,犯得着吵架吗?” 不是多好的关系! 差点就信了! 那个为了人家舍身抱起炸弹跳湖的男人是谁啊? 第393章 ,一边倒(二更) 向晚似笑非笑。 唐元初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挠一下头,又叹笑。 “看来你是没有注意网上的八卦吧?” 网上?向晚偏头,“嗯没有,怎么啦?” 唐元初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然后低头吃东西,“你看吧!” 在他的手机页面上,是一个与谢绾绾有关的话题。不仅如此,与121案子也有点关系——这些八卦博主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戚科和叶轮在剧组里打架,都伤得很重,影响了剧组的拍摄进度,而究其原因,竟然是为了谢绾绾……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炒作的时候常见。 可这个不常见。 因为——八卦里说,争的是谢绾绾的荧幕初吻。 众所周知,谢绾绾是以清纯形象示人的,包装宣传一直是这样。 出道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拍过床戏,连亲热戏都没有。 有一些非拍不可的镜头,要么借位,要么用替身,没有一个例外。即便是《灰名单》这个她最为看重和喜欢的片子,那次与叶轮的亲热戏,也闹出了耳光和呕吐的闹剧…… 那个时候,向晚以为谢绾绾只是不喜欢而已。 到现在,她是明白的。 这种反常的生理反应,缘于她少时受过的伤害。 不是她主观意识可以控制的。 可这些八卦说,在《灰名单》里,谢绾绾饰演的角色与叶轮和戚科都有吻戏,两个男演员都想先拍,不想吃对方的口水……一合不合,就打了起来。 咳~! 贴子写得太辣眼睛了。 向晚看得胸都快气炸了,皱眉看唐元初。 “那你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失眠呢,还是因为谢绾绾要拍吻戏失眠呢?” 唐元初听了,怪异地抬头看她,“谁说我失眠?” 向晚:“很显然,我啊!” 唐元初默默说话,不吭声。 向晚想了一下,“谢绾绾现在人在西市呢,两个男演员怎么可能为了这件事打架?现在的娱乐八卦,真是信不得。一只鸟撞在树子掉下来,都能被他们写成空难……” 唐元初对案子的事情,不是太了解。 他皱一下眉头,“那打架是真的。” 是真的! 只不过,两回事啊。 她望一眼唐元初,“好好养伤吧,不要想太多。” 唐元初莫名其妙,“我想什么了?” “案子啊。”向晚轻轻一笑,“不然想什么,想谢绾绾啊?” 唐元初不太自在地臊了一下,继续低头吃东西。 向晚却无意识地翻阅着贴子的留言,然后突然发现,唐元初不仅亲自上阵开博骂自己的粉丝,居然还开了好几个小号跟那些骂谢绾绾的黑粉吵架……一个晚上,他都在干这个事。 黑粉骂谢绾绾水性杨花,犯贱勾男人,一只鞋踏几只船。 骂的内容,要多难受,有多难听…… 但惯常上网的人都明白,在键盘侠那里,没有最脏,只有更脏…… 只不过,唐元初当真了而已。 向晚叹一口气,把手机丢还他,“你为她做这些,她知道吗?” 唐元初一怔,发现被她知道了秘密,面孔瞬间臊红起来。 “我只是闲得无聊!” 还找借口! 向晚一脸无奈,“你向她表白过吗?” 表白?唐元初懵了下,“表白什么?为什么要表白?” 向晚简直对他无语,“喜欢一个人就要表白啊!要不然,你以为应该怎么样?等着人家倒过来追求你么?唐小孩儿,不要幼稚了。大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成功,也不会留下遗憾,对不对?” 这是她当初对白慕川的态度。 一直以来,她也是坚持这么做的。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那样勇敢……今天的白慕川,说不定还真像程馨所说,早成了别人的男朋友,跟别人睡一个被窝里去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喜欢,就告诉她。” 她看着唐元初,再次正经叮嘱。 “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 一直试探,就是伤害。 ~ 向晚顺利晋升爱情专家。 其实,这么劝唐元初,她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 毕竟谢绾绾跟白慕川有过“不清不楚”的兄弟关系。 如果她跟白慕川生活很幸福,而谢绾绾一个人始终孤独痛苦,她真怕白慕川会舍不得…… 当然,这点小心思,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毕竟希望谢绾绾获得幸福,也是她真正的愿望。 然而,当天上午谢绾绾就离开西市了。 没有等孟炽,也没有跟任何人一起,她自己带着助手过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都有起伏的时光,她只能祝福唐元初了。 …… 天亮了,阳光徐来,昨晚的恐惧就都不在。 向晚从医院回到宾馆,开始工作。 习惯性的,她在写文之前关注了一下书评区…… 那个神秘id,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没有看到他出现。 评论区最多的就是广告…… 加qq加微信看片看书,码字微商种种种种…… 向晚无聊关掉,写完一个章节刚刚上传,就接到宠物店打来的电话。 工作人员说,她的猫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吃不喝,就一只猫呆在猫笼里,怎么哄都没有用,昨晚想着是认生,适应一下就好了,可今天大半天过去了,她的猫不仅不吃东西不喝水,保持那个姿势就没有动弹过,宠物店的工作人员让她过去看一下。 小黑黑…… 真会给人找事啊! 向晚对养猫的事,也有点头痛。 她赶紧换衣服下楼,准备去看猫。 原本是想找方圆圆一起去的,但想着受伤的黄何,又忍了。 结果在宾馆大堂里,正低头找打车软件,就碰上了程正。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迟疑不到十秒,程正面无表情,“一起过去吧。” 向晚呃一声,猜到他是误会了,赶紧拒绝,“不,我不是去市局……” 程正眼波微荡,“去哪儿?” 向晚尴尬地说:“宠物店!” 程正迟疑一下,像是明白了,“我送你。” 向晚看着他,“顺路吗?” 程正:“顺的。” 嗯,确实很顺。 从城市这头,顺到了城市那头! 两个人坐在同一辆车里,狭窄的车厢里,气氛莫名怪异。 向晚呼吸渐渐不畅,觉得别扭。 可程正却不看她,样子比她自在多了,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前方的道路。 好一会,似是为了缓解尴尬,他突然问她,“你相信叶轮还是戚科?” 向晚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嗯一声,“什么?” 程正侧头看她。 那双眼里,倒映着她懵懵的样子。 “我凌晨才回酒店洗漱的。走之前,他们正在对叶轮和戚科,还有几个当事人进行审讯!” 哦?对案子,向晚是有兴趣的。 “怎么说!?” 程正淡淡牵唇,“所有人一边倒!” 不用说了,向晚懂了,“都支持戚科?” 嗯一声,程正说:“惯有思维对人的左右太大。戚科人缘很好,而叶轮……显然不讨喜,剧组所有见证人都表示,当时叶轮先动手,戚科被他打伤,衣服上都是血——只有叶轮一个人坚持认为,那血是他自己流出的鼻血,擦到戚科身上的……戚科并没有外伤。” 向晚迟疑一下,“医院那边呢?什么情况?” 孟炽跟戚科一起去医院,说是去处理伤口的。 就戚科和剧组的人表示,他俩受伤后,在南木也叫了医生到剧组。 那么,医生不是剧组的人。他们对戚科和叶轮没有情绪,不会有个人偏见,总不会撒谎吧? 程正沉默了片刻,“他们的证词,与戚科一致!” 那还说什么? 所有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叶轮在撒谎…… 向晚微眯起眼。 大多数人的认知,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程正突然问:“你说,为什么这样一件小事,也会有不同的结果?两个人的血迹,怎么会弄到第三人的衣服上?而且,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不常见的道袍……” 向晚怔一下,慢慢开口,“除非……其中有一个人,与凶手是一伙的。” 程正转头看她一眼,默默不吭声。 又静了片刻。 向晚问:“那件道袍,是剧组的道具服装吗?” 程正摇头:“这是一个现代剧……” …… 宠物店门口。 程正把车停下,向晚刚打开车门,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是白慕川。 看程正审视的目光看来,向晚弯唇一笑,跳下车接起电话。 “怎么了,亲爱的?” 白慕川:“程正跟你在一起?” 啊!向晚其实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心里莫名一跳。 “那个,我出门去看小黑黑,正好碰上他……你怎么会知道?” 白慕川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好像并没有为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更不像吃醋的样子。 “他电话关机了。我打酒店前台知道的。你叫他马上到市局来!” 听他语气凝重,向晚心脏莫名悬了起来。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白慕川嗯一声,“死者身份有眉目了!” …… …… …… 第394章 ,一个痕迹就足够(一更) 有眉目了? 向晚心里一跳,“我马上告诉他。” 白慕川却没有接她那句话,而是反问:“到宠物店了吗?” 向晚:“我们刚刚到。” 白慕川沉吟一下,“在那里等。汇合再说!” 汇合?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在案子的问题上,她从不会问多余的废话。 “行!一会见。” 挂了电话,她把刚才与白慕川的对话内容,说给程正。 死者身份有眉目,大家都喜闻乐见。 程正的表情却远不如向晚那么欣喜,也许各种案子见得多了,他蹙一下眉就没了别的表示。 “进去吧!”他抬抬头,指向宠物店。 向晚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 这一条街不在西市的主干道上,是一条僻静的小街,两侧树木茂盛荫凉,各种铺面琳琅满目…… 宠物店地方虽然不大,但里里外外打扫得很干净清爽。 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好。 这也是向晚愿意把小黑黑放在这里寄养的原因。 店主人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看到他们进来,像是长松一口气。 “你们这只猫啊,真是太难伺候了!我养猫那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拧的小祖宗!”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 向晚有点抱歉,毕竟给人家添麻烦总是不好的,哪怕她花了钱。 于是,她说声不好意思,眼带责怪地看向角落笼子里的小黑黑。 “你啊!又是怎么了嘛!” 小黑黑匍匐着,一动不动,嗯,像一个小媒球似的,缩成一团,但精神还不错,两只眼睛防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也防备地看着慢慢靠近自己的向晚。 没什么表示。 小祖宗这词真没错。 猫啊!一只比一只高冷。 而小黑黑,是高冷里的战斗机。 “喵喵……小黑黑……喵喵……看我……?” 向晚叫它,逗它,挤眼睛,什么动作都做完了—— 小黑黑没有反应! 一动不动,不搭理。 要不是那一双仿佛充满了智慧的猫眼,真让人怀疑这猫是不是傻掉了! “它可能是害怕!”程正走过来,站在向晚的身边看着猫和逗猫的女人,突然叹息一声,“你说你连猫都没有养过,怎么就一时心血来潮,把它给领回来了呢?养猫,没有那么容易的。” 撸猫一时爽,养猫难上难! 这一点,向晚事先当然也知情。 只不过,没有正式养呢,就遇上这么一个难搞的家伙,她也是崩溃的。 她隔着猫笼子去搔小黑黑的脚,头也不回,声音软软的,“难不成你养过啊?” 对小黑黑说话的语调,没有来得及转换。 于是,这一声软糯的询问,落在程正心里,就像烙铁似的。 整颗心一烫,眸色深沉不少。 “养过啊!” 他的声音,也软软的。 不太像平常的程正。 向晚一怔,回过头来看他。 这时,程正已经蹲了下来,打开了猫笼,目光直视着缩在里面的小煤球。 “出来吧,伙计!” “喵呜——”小黑黑没出来,却不安地朝他叫了一声。 身体也再次往后退,靠在了笼壁上,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像在示威,又像在央求,或者抗拒—— 不过,它的目光是看着程正的。 向晚看不懂它了,也侧头看程正。 程正朝小黑黑伸出手,“过来,这儿来!” “喵呜——”小黑黑不动,警惕性很强。 程正回头,让宠物店的女老板拿了几粒猫粮过来,摊在掌心里,慢慢伸入猫笼。 小黑黑不安地看他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脑袋慢慢歪了片刻,看着程正,又试探性伸出一只猫爪子,朝他一刨。 程正没动,与它对视。 刨了一下,小黑黑也不动弹了。 这一幕,像人与猫的战场,最终,小黑黑终于迈出一步。 爪子刨了一下程正的掌心,它慢慢将脑袋埋入他的掌心里,吃了起来…… 猫或狗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在这里。不管有多饿,猫的吃相都特别优雅矜持,很有点贵族范儿,萌萌的一颗脑袋,让向晚忍不住想撸它。 “先别动它!”程正像是看穿了她,回头示意。 向晚哦一声,长松一口气,几乎不敢置信。 “没想到啊,你说你这么冷血的人……呃,不职业。居然懂得讨猫的欢喜?” 程正眉头微微一拧,“可我不会讨人的欢喜。” 向晚:“……” 程正回头,深深看她一眼,又说:“我救过它的命!” 小黑黑不是奶猫了,智商是可以的。 当时在南木,救它的人,就是程正。 大概它对程正这个救命恩人,有足够的信任,对他手里的猫粮也比较有安全感吧…… 一人一猫,画面很美,很和谐。 旁边看热闹的女老板笑着唏嘘,也忍不住发表感言。 “我就说吧,还得主人家亲自来了才行!我是怎么哄它都不吃呢,这小家伙,脾气犟得很——” 说说笑笑间,女老板的脸又转向向晚,“你男朋友真有爱心,现在的年轻男人,有耐心养猫养狗的,可不多见……” 向晚:“……” “他不是——”向晚正待解释,就见程正抬起头,“再拿一点猫粮来,它饿坏了!” “……” 好吧! 成功被打断。 女老板拿猫粮去了,向晚蹲下来看小黑黑吃东西。 不得不说,程正很懂得猫的习性,把小黑黑哄得很好…… 那小东西吃着吃着,慢慢就踱到了笼子边上,不仅不抗拒程正,就连向晚撸它的背毛,它也不再躲闪了。 “好乖啊!” 向晚由衷感叹。 也由衷对会养猫的程正,多了些好感。 至少这样的程正,不是拿着冰冷的解剖刀,对着尸体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她问:“我可以抱它吗?” 小黑黑太萌了。 尤其,这小萌物还是自己的。 向晚内心充斥着某种情感,完全抵抗不住猫的诱惑! 她看着小黑黑的双眼,几乎泛起了光亮。 程正看她一眼,“抱吧!” 向晚慢慢托着小黑黑的腰,准备把它抱出来。程正却是一叹,一只手轻轻拉开她,然后托住小黑黑抱出来,慢慢交到她的手上,“这样抱,猫才会不会感到恐惧不安。如果它一旦感受到害怕了,就会抓挠你——” “哦哦哦!”向晚沉醉在撸猫的喜悦中! 程正深深看她一眼。 回过头来,他冷眼问宠物店的老板。 “你没有给它洗澡吗?” “洗过了啊!”女老板的脸上有点尴尬。 “那就是没认真洗。”程正拉下脸来的样子,还是有点吓人的。 “不是不认真……是这猫……太凶了……你看,还挠了我一爪子,手背都红了……”女老板撩起衣袖,吭哧吭哧地解释着,程正却不想听,打断她,表情冷肃地说,“它挠你,是因为你暴力对待它。这只猫很聪慧,如果你对它好,它不会不配合你,甚至连你给的猫粮都不吃!” 暴力两个字,把女老板吓得够呛。 “我暴力?我说这玩笑可开不得啊?我干这么多年,我们这里的猫,都当祖宗伺候的……” “你也不怕你祖宗从坟里跳出来打你!”程正冷眼。 “……”女老板闭嘴。 “你是欺负猫不会说话吧!”程正从向晚手上把小黑黑抱回来,翻开它厚厚的皮毛,指着一处明显的红痕,“这是什么,你告诉我?” 女老板:“它挣扎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勒的——” 程正冷哼一声,“你的手勒不出这样的痕迹,这是被绳子粗暴捆绑才会有的,而且伤痕不止一处。你在洗猫的过程中,对猫做什么了?我严重怀疑你虐待了我的猫!” 女老板哑口无言! 那痕迹其实很轻微。 对待不听话的宠物,他们总会采取一些措施,让它们乖乖就范。 可她哪知道会遇上程正这种学法医物证学的人,一个痕迹就足够判断出所有——包括她施力的道具,施力的动作和施力的方向。 “把你们的监控调出来吧!”程正说:“如果你坚持没有虐待我的猫!” “我当然没有虐待猫!”女老板矢口否认,“我们也没有监控,我们开宠物店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顾客表示不满意的。这只猫不听话,不配合,我也第一时间给你们联系了……” 程正眯起眼:“你仍然坚持,不肯承认是不是?” 女老板对他的眼神有点畏惧,别开头去,咬牙认怂。 “算了算了,你们不满意,我最多不收你们的钱!你们把猫带走吧,算我倒霉!” “你必须赔偿!”程正冷眼看她,“虽然它是一只猫,我们也必须为它讨回公道!” “赔偿?”女老板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没有听错。”程正很肯定地看着她,“如果你不希望付出比赔偿更多的金钱和时间,你当然也可以坚持不赔!” …… 第395章 ,不可描述(二更) 从老板手里接过一千块钱时,向晚对程正简直佩服到了极点。 猫不会说话,不会表达。 如果今天换了她一个人来,小黑黑不仅白白受了罪,还得被冤枉成“不听话的犟猫”,这口黑锅比它的毛都要黑,而且,一辈子都背定了。 拿到了赔偿,向晚对小黑黑更加心疼,一直抱着它舍不得放手。 “小黑黑,我们今天要谢谢程叔叔……” 程叔叔…… 程正回头看她一眼。 向晚抚着小黑黑的毛,抿嘴一笑:“现在咱们得找一家新的宠物店寄养。可我这心里,不太踏实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真怕把小黑黑从一个黑店丢入另一个黑店。 程正想一下,“让程馨看着,你放不放心?” 吓?程正摇头不止,“别了!我宁愿放到宠物店,也不敢给她养!你那个表妹,惹不起,惹不起!” 她说“惹不起”的时候,表情、神态,说不出的憨态。 程正唇角扯了一下,“那回头再想办法吧,等白慕川过来!” 嗯一声,向晚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抱着小黑黑走出去,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白慕川。 向晚专心撸猫,程正手插兜里,专心看她。 脱离了“牢笼”的小黑黑,情绪好了,不时“喵呜”一声,表达着自己的愉悦,又不时甩甩头,去舔向晚的手。 暖暖的猫舌,舔在手背上,痒痒的,向晚的心几乎融化,笑个不止。 “太可爱了!小黑黑,你太可爱了,你知不知道?” “你和它一样可爱!”程正突然说。 向晚一怔,抬起头,就对上程正的眼。 他不知看了她多久,一双深幽的眸子,像点亮了一片星辰,深深地凝视……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维持着自然的笑,“我谢谢你了啊!可别拿我跟猫比!毕竟我是没有猫那么可爱的……”说到这里,她又低下头去瞅小黑黑的猫眼,并戏谑地笑,“对不对呀,小黑黑!我没有你可爱,对不对?” 程正一动不动。 目光里,莫名带了几分温暖。 “向晚。” “嗯。”向晚随口应着。 “你的脸……”程正说着,突然低下头来,“脸上有东西。” 啊!向晚猛地抬头,伸手抹了一下。 “哪里啊?” 女人对这个问题都比较敏感,向晚也不例外。 她没带镜子,又抱着猫,拿手肘蹭了一下,见程正还看着自己,一脸疑惑地看程正。 “这里……”程正说着,突然往前一步,伸手朝她脸上抚来,“猫毛!” 这个过程很快,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向晚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鼻腔里有一股暖暖的气息逼近,然后程正的掌心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蜻蜓点水的一擦,然后挪开。 “好了……” 向晚微怔,“谢谢!” 就这么短短几秒的接触,本是没有什么的。 可那个赔了一千块钱的女老板出来了。 她对今天的事情,是老大不爽的。 看着站在街边的两个男女,她不高兴地吼了一声。 “我说二位,我今天还没有开张呢,能不能麻烦你们不要在我门口亲热?犯煞的,懂不懂啊?” “……” 向晚刚才知道小黑黑被虐待,在店里已经跟她吵一架了。 这时再听女老板尖酸刻薄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虐猫狂,有病吧?我站街边惹着你了?” “站街边没惹我,站在我店门口跟男人亲热那是挡我风水,你说惹没惹着我?!” 向晚气极,抱着小黑黑,怼那个女老板,程正怕她真的动气,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想劝…… 可话没有出口,就突然僵住了。 在路的对面,有一辆警车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就站在车边,看着他俩。 “白慕川?”向晚也发现了,调头喊一声。 程正默默收回手,一个字都没有。 “好了吗?”白慕川没有走过来,隔着一条街问他们,“好了就上车吧!” 向晚看一眼怀里的小黑黑,突然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委屈感。 大街上,能说什么? 她回头狠狠瞪一眼那个女老板,抱着小黑黑过街。 中年女老板本来是一个泼的,不想就这么结束战斗,可看到那辆警车,终是闭上嘴,默默地退了回去。 …… 汽车徐徐开动。 程正坐去了副驾驶。 而向晚和白慕川坐在后座上。 两个人默默的,好久没说话。 男女间的关系,有时候微妙而敏感,难以表述…… 是小黑黑打破了沉寂。 “喵呜~喵呜~” 猫叫声,提醒了向晚。 她回头看白慕川,“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 白慕川没有追问他们刚才发生的事,只是淡淡说:“我们要马上赶去南木。” 南木? 对那个地方,向晚有些紧张。 “是调查那个死者的事吗?” “嗯。”白慕川说:“有些眉目了,但还得亲自过去核实一下。” “哦……”向晚心里微微一动,又抬头看一眼前座的程正,“你们都要去啊?” 其实这么久以来,向晚能看得出,白慕川和程正是比较好的搭挡,两个人除了脾气和三观不合,在工作方面很默契,配合完全没有问题。白慕川去南木专门叫上程正,肯定是有他的想法的。 她这一问,只是没话找话。 可在白慕川听来,就不是那么个味儿了。 他顺着向晚的视线,看了一眼程正的后脑勺,慢吞吞问:“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 向晚有些不自在。 可车上除了她和白慕川,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民警。 说什么都不方便。 她只能叹口气,“那你们找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吧,我得再去找一个靠谱的宠物店!小黑黑今天受委屈了!” 说小黑黑受委屈的时候,她自己其实也挺委屈的。 那语气,那眼尾闪烁的情绪,适时落入白慕川的眼里。 这个微表情,白慕川感觉到了。 他微微拧一下眉,“本来是准备叫你一起去的!” 然而,南木那么远,带只猫,可怎么办? 向晚有点为难,想了一下,“我们会经过医院吗?我可以把小黑黑托付给圆圆。” 白慕川定定看着她,片刻,点头嗯一声,算是默许。 …… 在路上,向晚跟方圆圆打了电话。 因此,汽车停在医院门外的时候,方圆圆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妹子是养猫的行家,从向晚手里接过小黑黑,瞬间就建立起了友谊。 “小东西,你娘跟你爹要去工作,这两天你就跟着我了啊!姨姨带你去吃好的,咱们洗香香,吃香香……” 哄着猫,方圆圆朝向晚摆摆手,抱着走了! 向晚看着小黑黑小小一团缩在她怀里,松了一口气。 对方圆圆,她放一百二十个心。 然而,白慕川却不冷不热,语气有点绷,“让你跟过去,不会影响你吧?” 呃! 平常可没这么客气。 这一客气,就是生分,见外了。 向晚看着他冷淡的表情,知道他为了什么,笑了笑,“我今天已经更一章了!不耽误。” 白慕川默默看她一眼,从身边拎出一个电脑包,“我带了一台电脑,你要有需要,可以用!” 好贴心,好细心! 向晚不知道怎么感谢! 以两个人的关系而言,也不合适感谢。 她接过电脑,慢慢挽住白慕川的胳膊,凑过去,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笑了一下。 “别幼稚啊,小白先生。” 白慕川身子一僵,没有言语。 …… 前方的副驾上,程正突然出声,“死者是什么人?” 关于死者,他和白慕川还没有通过气。 在这个时候问来,也成功把话题引开,免得彼此尴尬。 白慕川没有挪开向晚的手,慢慢瞄她一眼,“暗门的老大!崔鸣!” 暗门老大? 这一次的行动,是从121案的几个女死者展开的,可真正让大家立功的是摧残暗门在秃鹰嘴的据点,击毙了包括秤砣和暗门老三独眼龙在内的一干犯罪分子。然而,对于暗门老大的情况,警方掌握得不多,除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其他东西一无所知,完全是个神秘的存在,甚至,他们抓捕的那些暗门小喽罗,谁也说不清崔鸣到底长什么样子。 之前有人交代,崔鸣出现的时候,常用面具—— 这一点,跟向晚看到的和死亡的面具,都能契合。 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面具里的脸,是不是同一张脸? 程正皱眉,“怎么确定那就是崔鸣?” 白慕川怔了片刻,“纹身。” 程正身体微微凝滞,慢慢地转过头来,“谁又能证明暗门老大的身上,有那样一个纹身?” 白慕川眼皮一动,“叶轮。” ——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下。 车厢里的气氛,也凝重下来。 向晚没有见过他们说的文身,不过从他们的对话,可以推论出来,那是死者身上的标志性物证。 不过,也许是第一印象太过深刻,向晚一想到叶轮那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那一双眼。 喷泉女神雕塑下,他回头看来那一眼。 邪魅的、冷戾的,带点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入不了他的眼。 不得不说,叶轮的外表,典型男反人设。 他出演《灰名单》里的男反,人人都说是本色出演。 “可叶轮一个演员,怎么会跟暗门老大有联系?” 而且,他直接供出这么一个重要线索,不是把自己彻底套进去了吗? 他不傻。 在帝宫女神案里,这可是一个什么都不说的主儿。 白慕川十指相扣,慢慢说:“因为女人。” 向晚一惊,“女人?” 白慕川转头看着向晚,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迟疑一下,他才组织好一句不那么污秽的语言。 “他们两个,曾经有一个共同的女人。” 向晚:“……这种事,他也说?” 白慕川望向窗外,黑眸浅眯。 “为了洗清嫌疑,自证清白,为什么不说?他坚持认为自己没有打伤戚科,并且对自己的血迹出现在死者身上,同样震惊——不过,在看到死者身上的文身时,却想到了这个关键线索。” 向晚深吸一口气,“可如果他是清白的。那戚科,不就不清白了吗?” …… …… 第396章 ,小别扭(一更) 嗯一声,白慕川懒洋洋的。 “谁知道哪一个不清白呢?或者说,两个都不清白。” 向晚微微一怔,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味儿。 浓浓的讥诮感,好像在讽刺谁似的。 “什么意思?”她问。 “什么什么意思?”白慕川反问。 “……”向晚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太熟悉了,哪怕一点小情绪,也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更何况,向晚是那样敏感的人。 她闭上嘴,不再说话。就当没有听见。 白慕川沉默一下,“叶轮清白,不代表戚科就不清白。戚科清白,不代表叶轮就不清白。向晚,对很多事情,人都是基于自己的角度做出判断——” 像在解释。 为案子解释。 也为自己的情绪解释。 向晚看他一眼,深深的。 然后嗯一声,表示认同。 却不再有下文。 白慕川抿起凉凉的薄唇,看她一眼,脸上浮出几分无奈,刚才傲娇劲儿不见了,主动将放在腿边的手挪过去,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捏住,轻轻一揉,“到南木还早,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嗯!”向晚学东西很快。 刚才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原样奉还。 态度、语气、眼风都一模一样。 然后,乖巧地闭上了眼,就像真的很听话一样。 要不是那长长的翘睫忽闪忽闪,就像真的睡着了。 白慕川:“……” 他吃的是醋,心里酸。 可向晚喝的是硫酸,心里痛—— 想来想去,她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啊! 她是一个作者,写书才是她的本职工作。即便对案件有兴趣吧,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主动的吧,但整天跟着他跑上跑下,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点苦劳吧。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有的事情安排,全部都以白慕川为重…… 永远把他的事放在前面。 生活、工作,样样如此。 结果……她又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他就给她脸色看,她受不了。 她跟程正间的接触,她自忖也是保持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不仅没有逾矩的行为,连小小暧昧的感觉都没有…… 至少,她没有。 但他误会她,不信任她。 还说什么,也许两个都不清白。 向晚有点小受伤—— 要知道,在白慕川这个圈子里,她的位置其实是很尴尬的。 不是工作人员,更不是外聘人员,仅仅只是他的女朋友。 那一天程馨怼她的话,虽然向晚还击得挺狠,可想起来也扎心的—— 甚至觉得,程馨会那么想,其他人呢? 她跟着专案组跑前跑后,又不是他们的人,不可笑吗? 当然,白慕川对她好的时候,这些感受都被冲淡了! 毕竟她不是一个太计较的女人,对别人的眼光也不会太过计较。 但白慕川不高兴的时候,她存在感就超级弱。坐在这一群警察里面,处在白慕川的圈子里,就像一个编外人员,还被他误会,就有一种摆脱不了的无辜和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女人都有小性子! 尤其对待感情。 白慕川有白慕川的郁闷,向晚有向晚的烦躁。 两个人闷头不说话,汽车走了长长一段路,车厢里鸦雀无声。 这一次去南木与上次的倒霉不同,塌方的那一段路已经重新修复,不需要再去以前的老路绕弯了,直接少了很多时间,走高速再转一段国道,路程大大缩减。 汽车摇摇晃晃,向晚气嘟嘟地想了很多事情…… 然后,想睡着了。 撅着嘴,气鼓鼓的样子,但呼吸声匀称,像小黑黑似的。 白慕川瞥头看一眼,唇一弯,将胳膊顺过去,把她挪了挪,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程正从后视镜瞄一眼,告诉司机,“开慢一点。越往前,路越难走。” 他们都曾经走过这一段路,自然知道路况。 可这个时候程正的话里,又有几分是为了睡着的向晚? 白慕川很难忽略心里的不适,但车上还有西市警队的两人,不像重案一号那群人那么熟悉……所以,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 他眼睛浅浅一眯,“今天的事,谢谢程队了。” 程正面无表情,“不用。” 白慕川哼声一笑,“程队家里也养猫吗?” 程正没有回头,“早些年养过,现在不养。” “怪不得——”白慕川语气不冷不热,“对别人家的猫,也那么感兴趣!” 程正淡淡一笑,“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欺负猫。毕竟自己以前养过,是有感情的。” 白慕川脸色微变,幽深、暗冷。 程正又不轻不重地补充一句,“但是别人家的猫始终是别人的,我就算再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白慕川眼神微闪,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君子的!” “一向如此,是不是跟你不同?” “当然不同。我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来都懒得花费半分心思。” 程正被他一噎,好半晌没说话。 白慕川却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回头我们需要买些什么猫的用具,可能还得咨询你呢。我跟晚晚都没有养过猫,好多事情都不懂。得一边养,一边学。” 程正表情僵硬,沉默一瞬。 “回去的时候,我例一个清单给你。” 白慕川勾了勾唇,“那就谢了!” …… 到南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县城的灯火与西市好像存在于不同的两个时空。 天空高远幽静,街灯闪烁,静谧,悠然。 向晚一路醒醒睡睡,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那个位于南木县城的旋转小火锅餐厅。 往上一望,灯箱招牌金碧辉煌,一如既往比南木的任何一个地方来得繁华。 向晚揉了揉眼睛,“来这里做什么?” 白慕川:“吃饭。” 平淡无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是还在生气? 向晚望他一眼。 憋屈一路,她也懒得再哄他。 两个人下了车,没有交流,沿着那一条民族风情浓郁的楼道上去。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但小火锅餐厅的生意,没有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好,那处都有空着的位置,包间也是空的…… 向晚看了一眼,有点质疑白慕川来这里吃饭的动机。 “先生,请问你们几位?” 一个服务小姐热情地迎了过来。 白慕川面无表情,“你不会看吗?” “……” 他这么无礼的时候,少。 可他这么无礼的时候,冷酷轻谩的样子,忖着他俊朗的脸,更吸眼球。 几个女服务生都看了过来。 一个女领班模样的高挑个子女人走过来,抱歉地笑。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位同事新来的……” “行了!”白慕川今天情绪明显不是太好,打断了她,但表情不算蛮横,只是冷冷的:“找一下你们老板!” 不是来吃饭的?向晚一怔。 女领班也怔了一下,随即变上一副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在店里。” 白慕川斜眼一睨:“那我们等!先安排一个包间!” 女领班有点尴尬,“那好的,先生,你们先坐一会,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旋转小火锅的味道,没什么变化。 但大家都饿了,今天似乎口味更好! 一群人坐在包间里,锅端上来,烧滚,不等菜式上齐,就开动! 白慕川不怎么说话,但吃东西的时候,仍然照顾着向晚,为她夹菜,全挑她喜欢吃的往碗里送、向晚客气地说一声谢谢,也会对他微微一笑。 可是,两个人情绪古怪,彼此都不进一步。 阿布德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 推门进来时气喘吁吁,一脸潮热,一看就是赶路赶的。 大概女领班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他看到白慕川等人,没有意外。 “白先生,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家里有点事,没在店里帮忙,也没有来得及接待各位……” 阿布德说话一如既往,谦逊有礼,身上那一套民族服装干净整洁,与很多南木人都不同。不过,今天的他眼窝更深,鼻子更钩,长脸似乎更瘦了。比第一次见面更显憔悴。 白慕川几个吃了半小时,差不多都吃饱了。 于是,都停下来,看着阿布德,等白慕川说话。 只有白慕川一人,慢条斯理地刷着锅子,朝对面椅子看了一眼。 “坐啊,坐下来说!” 阿布德唯唯诺诺着,坐了下来。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布德似乎也不知道,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白慕川慢吞吞地,“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 阿布德一怔,点点头,恭维地笑,“知道的,知道的。但孟总叮嘱过不要往外说,我可是从来没敢说过……” 白先生嘴角弯起,像是在笑,眼底却滑过金属般坚硬而冷酷的光。 “你这餐厅开多久了?” 阿布德又是一怔,不确定地笑,“有,有十来年了吧?” 哦一声,白慕川恍然大悟的样子,“还真有些年了呢。” 他懒洋洋地说到这里,突然眼皮一抬,“听说你妻子很早就过世了?” 阿布德:“……” 众人:“……” 白慕川闲扯这些做什么? 阿布德跟他很熟吗?为什么问人家这些私人问题。 向晚微微转头看他一眼,从他冷漠的五官棱角里,看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讥嘲,一时琢磨不透那是什么情绪,却可以清楚地知道——白慕川的目的,不仅仅在此。 阿布德的额头上,隐隐浮上了汗意。 “是的,没想到白先生……连这个也知道呢。” 白慕川轻轻一笑,“你爱人生前好像没有过生育经历,她过世后,你也没有再娶……丽玛这个女儿,你从哪里捡来的?” …… 第397章 ,二更 嘎…… 热气腾腾的包间,突然冷寂下来。 那火锅随风袅袅飘浮的香味,也掩不住沉甸甸的压抑。 阿布德的表情很精彩。 惊、吓,恐慌,然后平静,也不过一瞬之间。 “白先生……我……是有苦衷的……” 能在南木开这样一家餐厅,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并不简单。 阿布德的脑子不过稍转片刻,立刻就变了风向,毫不迟疑,直接认了错。 “丽玛确实是我收养的。”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往事,表情像极了一个没了妻子一个人独身养孩子的可怜老父亲,“可我也是为了孩子的成长,这才没把这件事往外说的啊——要是别人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这孩子,本就可怜,再遭受一些异样的眼光,那不是更可怜了吗?” 白慕川点点头,似是信了。 然后,抬眼看一下门口的两个服务员。 “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两个服务员看阿布德的脸色。 看他努了努嘴,马上懂事退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包间里,只剩下几个民警,以及阿布德自己。 电磁炉上的小火锅,还在扑腾扑腾的沸腾着,里面的菜发出阵阵的香气。 可白慕川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再也没有半点食欲。 “你还真是一个大好人呢,要不要给你颁发一面锦旗?”他不冷不热地讥诮一句,看着阿布德的眼,充满了讥诮,“收养一个女儿,不让人家知道那不是你亲生的,然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不会引人怀疑了是吗?” 阿布德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白慕川。 白慕川眉心拧紧,俊朗的五官尽是不屑,“他叫你爸爸,你却拿她当泄丨欲的工具。甚至不惜把她贡献出去,陪各种男人睡觉……成为你打通各种关节的问路石。阿布德,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吗?” 什么? 不! 这怎么可能? 小说桥段? 还是,电影情节? 向晚胃里突然翻滚。 仿佛刚才吃下的火锅,全是脏东西。 第一次看到阿布德的时候,他带着丽玛走过来。 丽玛风情万种地站在这个中年男人身边,他儒雅也奸滑,是一个生意人的样子。 那时向晚还想,在这个连面馆都被暗门人操控的小地方,像这样的火锅餐厅,开得这么大,暗门为什么不来找麻烦呢? 这一刻,她懂了。 白慕川说的懂了。 白慕川没有说的,她也懂了。 在来南木前,白慕川有一句话。 他说叶轮和死去的暗门老大崔鸣,有一个“共同的女人”—— 很委婉! 但向晚很快有了逻辑联想。 阿布德的火锅店在暗门所在的南木生意红火,无数人光顾,是因为受了暗门的照拂。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以“女儿”丽玛做为筹码的。 那叶轮……真的睡了丽玛吗? 那是在丽玛进入剧组之后的事情? 还有,阿布德又是凭什么把丽玛送入剧组的,孟炽是他的“老朋友”,他们之间的交易,到底是金钱……还是丽玛年轻鲜嫩的肉体? 好脏! 向晚突然胃里抽搐。 像是极度饥饿时又不想吃东西。 那种空虚感,用什么都填不满。 道德!沦陷。 阳光背面的阴暗,撕开了价值观…… 她一点都不敢想—— 在这些光鲜的面孔背面,在人们的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有多少没有暴光在视线里的邪恶……乃至罪恶。 又有多少人无望地看着天空,单单活下去,就要耗尽所有的勇气? 丽玛!那个她曾经有点讨厌的女人。 她总是眼巴巴地看着白慕川,充满了仰慕。 实说,向晚是不喜欢她的。 本能的不喜,从女性角度来说,永远也喜欢不起来。 但身为女人,她知道,女性在这个社会的弱势。 丽玛所走的路,未必是她心甘情愿的。只是命运的推手,一步一步把她推向了那个黑暗的境地——她习惯了!习惯了攀附一个又一个能让她改变阶层,得到命运提升,过上更好日子的男人……那时的白慕川,在她的眼里,也许是一个救赎吧! “阿布德!”白慕川淡淡地笑,“人血馒头,好吃吗?” 他在笑。 笑得冷冽。 阿布德的脸,却一寸寸失去血色。 苍白着,恐慌着。 也条件反射地矢口否认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先生。我对丽玛……我们就是父女关系。我不告诉别人她是收养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是明白的,一个单身男人,收养一个女孩子,长期住在一起,难免不被人诟病,我很爱这个孩子,她也很尊敬我……” 白慕川冷笑,“阿布德先生。我的耐心有限。” 对他这些废话,白慕川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与时间去听。 对已经有证据的东西,他在这个时候,也不想听任何辩解,“这些事情,等你去了刑侦大队,再对办案的民警说。现在我要问你的,只有一件事——” 他停下。 视线冷凝。 阿布德嘴唇嗫嚅着,“白先生,你,你请讲!” 白慕川慢慢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崔鸣。是他吗?” 阿布德看到那具尸体,本能地颤抖一下,“这个……这个……” 白慕川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说!” 他凶起来,酷烈冷漠。 阿布德条件反射地一抖,缩了下脖子,“是。崔鸣。” 承认了,头也软了。 他无力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碗,“我……我跟他的生意,真的没有什么关系,白先生,你可以查的,我做的生意,一直是干干净净的……我就只是经营这个火锅店……可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白慕川呵一声,笑了。 “干干净净!你——也配?” 慢慢地站起来,他看着颓然而坐的阿布德,朝两个同来的刑警偏了偏头。 “带走吧!” 冷笑一声,他又望着震惊的阿布德。 “你的女儿,这会儿也在审讯室。等你去了,可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这一场审讯,很简单。 没有平常他们见到的大阵仗。 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格外沉重。 …… 两名刑警把阿布德带去了南木县局。 在那里,还有另外一场审讯等着他。 但白慕川没有跟过去。 他和程正、向晚三人,去了南木宾馆。 嗯,熟悉的地方。 大家都沉默不语。 白慕川开了两个房间,把一个房间的房卡寄给了程正。 程正面色不变,眸子却格外幽沉。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画面——很虐了。 自己喜欢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跟别的男人睡一屋。 程正看着酷酷的白慕川,攥紧房卡,“你叫我来的公事是什么?” 程正是技术队的。 不出现场,不验尸,不做任何技术行为,审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如果单单为了让他来吃狗粮,那么白慕川赢了。 “呵!”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白慕川笑了,“休息一晚,明儿天亮,有你忙的!” “嗯?”程正不解地看着他,面色凝重。 “明天剧组走一趟!”白慕川说,“叶轮和戚科打架的现场!” 说完,他往电梯口走,“今天晚上就什么也别想了,休息!” 程正跟上去,“剧组的拍摄地,没有勘查的意义。” 每一场戏,都会有不同的布景。就算是相同的布景,道具早就被人为破坏了,哪里还能勘查出什么东西来? 程正的语气很不好。 就好像白跑一趟,觉得白慕川在折腾他。 然而,白慕川面不改色,“听从安排吧!” 程正:“……” 他默默无语,从他身边走过,加快了速度。 白慕川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弯了一下。 “戚科和叶轮打架的地方,不在片场。在道具组!” 程正脚步微顿。 几秒后,再次加快,消失在面前! …… 向晚从头到尾没吭声。 就那样默默地跟在白慕川的身边。 从火锅餐厅回来,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走到电梯口,等一下,门开了。 里面已经没有了程正。 他离开了。 三人世界,变成了二人世界。 向晚默了一秒,“丽玛的事,跟暗门崔鸣的死,有什么关系?” 嗯一声,白慕川摊了摊手,示意她先进电梯。 向晚气结。 往常他会顺手搂她,或者牵着她进去。 这会儿却是突然就客气了呢? 向晚僵着脸走进去,不吭声。 白慕川看着电梯的门,“霍鸣的死很蹊跷,程正的鉴定结果认为,他的死亡时间在你被掳去问心庵之前,那么——你见到的人,和死的人,是两个人。” “没毛病~!然后呢?” “如果死的人确实是崔鸣,那么问心庵假扮他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凶手。” “没毛病!继续!” “从秤砣、独眼龙,到崔鸣。是这个人带着我们把暗门一网打尽了!” “没毛病,然后呢?” “能找到的人都死了,我们现在唯一的一条线,就是死亡身上那混杂两个人的血迹——戚科和叶轮,搞清楚血迹是怎么弄上去的,很重要。” “很重要吗?”向晚目光浅浅,带点嘲弄,“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是人家故意留给你的线索而已——毕竟,如果他愿意,原本是可以完美避开的!” “不!”白慕川目光微凉,“那是崔鸣留下的。留给警方的线索!关于那个人的线索!” 向晚一怔,“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福尔摩斯附体啊?” 第398章 ,无关痛痒 好呛人的话! 白慕川一张俊脸,微微一黯。 “首先你得明白,那是一个微小的血点,不会轻易被发现——” “可程正还是发现了。”向晚慢声一笑,眉毛适时一挑。 这话说得好像程正很能似的。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眼神暗暗的,“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我就事论事!”向晚摊手。 “你都不听我说完,就下定论——” “那你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给我定罪呢!” “……向晚!”白慕川深目微暗,捏住她的胳膊。 电梯持续上行。 在第十层停了下来。 很巧,上次他们住的也是这一层。 白慕川微微一怔,无奈一叹,将不悦的面容收起。 “讲道理!该生气的人,不是我吗?怎么你脾气比我还大……” “你说呢?”向晚逼近她,慢慢眯起眼。 白慕川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瞅,心软了一半。 “我……” “你个混蛋!” 向晚低斥一声。 话未说完,四周突然安静。 电梯叮一声,门合上。 里面一片安静。 白慕川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 他的人,也被向晚堵在电梯里。 她娇软的身子直接压了上来,把他圈在电梯壁,踮起脚尖吻他。 把他那些讨厌的话堵了回去,把他的情绪也堵了回去,不给他挣扎和反抗的机会,圈紧他,然后顺着他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唇,滑入一条香软的小舌—— 嘬取、征服—— 白慕川没有动。 一双眼,惊骇地睁大。 向晚并不常这么主动…… 在两个人的亲密关系里,十之八九都是他。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女人是需要哄着的,在男女间的事情上,她羞涩而被动,如果他不带节奏,就得不到那些想要的甜头。然而,主动起来的向晚,像一只会撩人的妖精…… 从蜻蜓点水到逐渐加深。 探寻,触探,激烈索取。 带着电流,从他的唇麻到四肢百骸…… 白慕川下意识觉得应该推开她…… 不能让她这么就过了关。 不能让她这么得寸进尺…… 不能让她这么主动灭了他男人的威风…… 可那些“不能”,全在她的舌尖里吃了改仗。 她双眼水汪汪的,吻他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眸色里像有什么漩涡,带飞了他的魂……暖软的舌在口腔里作妖,一遍轻扫,二遍啜吮,他什么都说不出,喉结上下鼓鼓一滑,莫名就没有了力气。 向晚目光闪着小小的得意。 一双手圈住他的腰,使上全身的力气压住他。 电梯的墙,闪着金属的冰冷质感。 反射着两个人的影子,莫名契合、暖昧。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向晚,莫名激动、紧张…… 亢奋的情绪占据大脑,思维里空白的,脑子已经傻掉,就像电梯里突遇的一场艳遇,她掌握着主动,侵占着他的唇,卷起他的舌,摄取他的感官,让他像一个雕塑般僵硬在自己身上—— 有女王一样的激动。 也有他突然热情回应时的……颤栗。 “……向晚。” 白慕川呼吸略沉,那一只僵硬的手,慢慢伸出。 终于,他圈住她的腰,紧紧往自己一束,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那表情……不知是生气,还是想笑。 “闭嘴!”向晚脚尖踮得更高。 嘬紧他的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白慕川好气又好笑,下意识往后一仰。 “你这个女人……” “让你闭嘴!”向晚生气地低吼。 不悦地皱起眉头,把他放在腰上的手拿开。然后自己占据主动,压在他的身上,顺势蹭了他两下,感觉到他完全绷硬的身体时,意味深长地撩他一眼,继续凶狠地吻—— 白慕川:“……” 疯了吧? 他一动不动,由她折腾。 向晚呼吸渐渐重了。 也渐渐没了力气—— 妈的! 他太高了! 她要反攻强吻,是很帅气。 动作、姿势也都很到位。 就是力气……持久不了。 这没吻他几下,她就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果然做霸道帝王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是咬牙坚持,一口气打压他嚣张的气焰,还是先缓口气再说? 向晚乱七八糟地想着。 电梯突然一声响! 门开了。 有人站在门口。 她糊掉的脑袋突然清醒,反应过来。 尼玛!地方不对啊! 耍流氓怎么能在公众场合呢? 也是被白慕川气狠了! 她没有看清外面的人是谁,直接低下头去把自己埋入白慕川的怀里。 嗯……“犯罪”后掩盖真相。 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白慕川。 外人看到,肯定不会认为是她在耍流氓的…… 最多觉得这个男人太不要脸了! 向晚暗自想着白慕川背锅的样子,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白慕川眼看前一秒还凶悍霸道的“女流氓”,突然就羞涩无力的靠着自己,嘴唇不由一阵抽搐。 然而,胸口那颗脑袋急促不停在呼吸,明显是耍流氓累坏了…… 他笑得胸腔忍不住起伏,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拨。 “还要出去?”他是在对电梯外的人说的。 好像和对方挺熟? “买点生活用品!” 电梯外回答的人,是程正。 那熟悉的声音让向晚滞了一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正有没有看到她压着白慕川“轻薄”的样子? 我靠!也太丢人了! 向晚更不敢抬头了。 不过,白慕川脸上的表情,却早已由阴转晴。 他帅气地揽住向晚,瞄了程正一眼,把她带出电梯,朝程正点点头。 “南木治安不好。外出注意安全!” 程正一声没有吭。 向晚只能听到他的脚步,以及电梯关上的声音。 一种大庭广众丢人的焦虑感,占据了她的情绪! 等她发现自己整个儿被白慕川拦腰抱起时,方才如梦初醒—— “喂!”她下意识抬头,“你放我下来。一会被人看见!” 白慕川像在看一个傻子,眼睛里闪烁着星光般的笑意。 “原来你也知道会被人看见啊?女英雄,刚才在电梯里就要上了我的人,是谁啊?” “……”向晚羞得面红耳赤! 要不要脸啊! 男人果然都不要脸啊! 她心里腹诽。 白慕川的语气与神态,却和上楼楼时截然不同。 女人的主动取悦了他。 被程正瞧见的亲热,也洗刷了他所有的不爽。 男人,有时候就是个孩子。 像抢回了心爱的玩具,他爱不释手地搂住向晚,目光如同带着电流一般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掺杂着复杂的暧昧,与向晚的眼神纠缠在一起…… 然后,把她的小小挣扎绞杀。 “小向晚!你今天很过分。” “……搞清楚。谁比较过分啊!” “唉,我是个记仇的人!” 他似笑非笑,眼尾挑开一抹坏坏的情绪。 即便在这般绝望的情况下,向晚还是忍不住惊艳。 她勾一下嘴唇,“记的什么仇?” 白慕川:“你对他笑了。” 向晚:“……我天天对你笑。” 白慕川:“我不喜欢你对他笑。” 向晚:“……好吧。以后见到他,我就大哭!” “……” 白慕川挑高眉梢,“傻女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不知道他对你有企图吗?” “呵呵!”向晚翻个白眼,“对你有企图的女人那么多,我说什么了吗?” 白慕川:“我没对人家笑——” “笑只是基本表情,代表友好……” “可对我来说,这很不友好。”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感觉在跟“白三岁”争论问题似的,“行行行,那你说说看,记仇的你,准备怎么办吧?” 白慕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没有说话。 这时,他已经带着她到了房间门口。 向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秒的怔忡。 ……是那个房间。 ……第一次那个房间。 白慕川轻扯一下嘴角,“故地重游,你说我要做什么呢?” “……” 向晚被他的笑容撩到了。 喉咙里突然有点干。 真正的干哑。 缺水似的,好像说不出话来。 清清嗓子,她一咳,镇定下来,媚眼如丝。 “我是没问题的。反正你是花样美男嘛……我又不会吃亏。嗯,就是有一个要求,可不可以——我来做攻啊?” 尝到甜头了。 她觉得好有意思啊! 尤其……那是白慕川耶! “呵呵!”白慕川狠狠捏一把她的脸,然后刷开房门,“咱俩自由发挥吧,各凭本事!” “……” 又不是打架啊,大兄dei! 发挥啥啊发挥! 两人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心里却明白…… 在楼下时还在置气呢。 到了房间恐怕就只剩下……搞事了。 果然网上那句话是对的,情侣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上床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上两次! …… 第399章 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白慕川和向晚都是聪明人。 也许会被情感短暂地迷了脑袋,但不会长久的混沌下去,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情绪影响彼此的感情。 没有谁率先低头。 也没有谁真正认错。 既然唇吻到了一起,既然身体如此贴近,又何必非得计较一个对错呢? 两个人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房卡刚插在卡槽里,灯光一亮,彼此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 清澈的眼。 向晚眉梢微挑,唇弯着,“你就让我一次,不行吗?” 白慕川一本正经,“事关尊严,当然不行!” 向晚哼一声,“有什么尊严啊,又没有外人看见……” 很明显,她不服气。 更不能理解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所谓的“尊严”…… 白慕川并不试图向她解释,轻搂着她,低下头,继续刚才门外那个未完的动作…… 他身材高大,精力旺盛,笼罩过来墙一般的身体,让她逃无可逃。 这种再次被他主宰的感觉,让向晚不乐意了! 她手抵住他,“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我的呢,大事听你的,小事都依我!结果这种小事你都给我斤斤计较,咱俩还没在一起多久呢,要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你心里哪里还会有我的位置……” “……” 半撒娇,半威胁! 对白慕川来说,非常有效。 他抓住她尖俏的指头,无奈一叹,“行吧,你说句好听的,我就依你。” 向晚扁一下嘴,像个无赖,“反正我说什么你都觉得不好听,我还能说什么呢……” 白慕川低下头,英俊的面孔凑到她的面前,“就说,好哥哥,我最爱你了!” “……” 这么玛丽苏的台词啊! 好哥哥啊! 白三岁,你可长点心吧! 向晚无语地看着他,“我有更好听的!要不要听?” 白慕川挑挑眉,“嗯?” 向晚慢慢眯起眼,靠近他的脸。 也许是走廊昏暗的灯光助长了她的勇气,也许是白慕川俊美的面孔蛊惑了她的神经,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她就凑到他的耳边,与他紧紧贴在一起,细心细声地呵一口气。 “好哥哥,我最爱你睡我了……” 炽烈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白慕川的脑子有刹那的空白。 她就站在她的面前。 在这个呼吸可闻的狭窄空间里。 她的气息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幽幽的香味,钻入鼻尖!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摩挲在她的脸上,再一个吻落下,手已经搂着她的腰,一言不发地走向浴室。 男人突然的沉默,让向晚突然燥热起来。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仰着头,身体绷紧着,看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浴室里的温度,在徐徐上升。 …… 他们。 他们两个。 只有他们两个。 这个世界,都属于他们两个。 相识仅仅不到一年,时间这么短…… 他们却像已经渡过了漫长的一生。 如此契合,相拥,接吻,唇与齿的交流,充斥着彼此的气息。 灵魂融化在彼引的呼吸里,长出翅膀,把思绪放飞…… 亲吻怎么够? 不够的! 耳鬓厮磨怎么够? 不够的。 在压力重重的工作中,这短暂的偷来欢愉,激烈地纠缠着他们的呼吸。 亲密,要更亲密! 要让彼此的身上,全是自己的气息。 要让对方的身体中……有自己。 白慕川把她放在盥洗台上。 像第一次那样。 她的头仰到了镜面上。 透过镜子,看彼此的影像…… 第一次发生的种种如电影闪过,一帧又一帧…… 向晚无力得全身虚软,直到衣服全都离开自己,才慢慢清醒。 嗯! 他的吻。 生出了荡漾! 激荡着她的理智,失神,迷茫。 可他的眼,却一片澄明。 那么清晰,倒映着她懵傻的样子…… 他衣服整整齐齐,反衬着她,莫名让她羞涩。 “等我一下。”他带着笑,轻轻吻一下她的额。 然后,笑着出去,“幸好我准备了东西!” “……” 向晚的脸,臊得如同滴血。 她知道他去拿什么…… 不是第一次了,她都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的,她也都知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白慕川离开再进来,那颀长的身材,哪怕穿着衣服也可以想象到的精壮肌理,那宽肩窄腰,那长腿翘臀…… 她心脏怦怦直跳…… 期待,又紧张。 白慕川提了提裤腰,看她。 “发什么傻?我的女王攻!嗯?” 向晚躲避他的眼神,笑得不自在,“你挺自觉的嘛。” 白慕川走近,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啵。 “是不是不会?宝贝,要我教你吗?” 他说着,轻轻一笑。 向晚心里一紧! 要死了! 这一笑。 迷死人了! 这个白慕川,怎么可以这样帅! 她突然狠狠闭眼,傻傻的生气,“你不要这样勾引我,我都攻不起来了……” “没事!”白慕川一把勒住她的腰,将她捞了过来,圈在自己腰上,“换我!” 自由发挥。 各凭本事! 向晚发现自己输了。 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白慕川太撩了! 太能撩了啊! 她死了…… 呜咽一声,她被他凶狠地吻住,按在突然打开的莲蓬温水下,哗哗的水刺激着他们激烈的吻,像是要把彼此完全融入对方…… 合二为一。 …… 南木的夜,很清净。 没有大都市的迷离,但不缺酒。 酒是一个好东西。 一群人喝,是热闹。 一个人喝,是寂寞。 程正坐在南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默默地喝着。 其实他一直觉得,因为感情的事一个人借酒浇愁,特别矫情。 失去自持力的男人,也一直是他所鄙视的。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终于会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 他都看见了。 他们在亲热。 是她主动的,像个妖精一样压在他身上。 是吻他,也是哄他。 为了一点小小别扭就置气的小情侣。 在来南木的路上,他看了一路的笑话。 并不是幸灾乐祸,希望他们分手,仅仅觉得……所谓爱情,也就那么回事。一个小小的误会,就可以让他们两个几小时不说话,什么深情厚爱?假的!稍稍不对自己的心意,就可以把对方当成陌生人。 然而。 他错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可以这样亲近,近得像一个人。 纠缠、拥吻,恨不得吃下对方—— 那一瞬,他的心撕扯一般疼痛。 但他告诉自己,没关系。 只是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已。 世界上的女人,都一样。 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他也可以。 找一个女人,跟她拥吻,跟她做丨爱,跟她分享一切私密的事。 …… 酒精的味道并不好。 程正闭着眼,把一杯全部灌入肚子里。 像他曾经鄙视的那种男人一样,赤红着眼,将酒入胃,任由胃里灼烧—— 很爽! 脑子昏昏的。 他们的脸,糊涂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他以前从不喝酒,这一刻,却突然爱上了酒。 耳光有氤氲而迷离的音乐,嘴边是酒精莫名怪异的味道—— 程正唇角微勾,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笑呢? 他为什么不笑呢? 他笑起来,也可以很好看! 如果他早一点学会笑,那个女人会不会也投入他的怀抱? “先生,一个人吗?”温柔的声音,突然飘入耳朵,仿佛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程正转头,看到一个单身女人。 眼睛里像有钩子,似笑非笑的脸上,性感的唇一张一合,艳丽如火,仿佛在等着男人去亲近…… 程正的大脑,有一秒的放空,“我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条狗吗?” 是了! 他突然觉得这形容妙极了! 此刻的他,多像一条狗! 一条落荒而逃,独自舔伤的狗! 女人怔了一下,指了指他面前的桌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程正:“……我不是老板。” 女人看着他英俊的脸,带一点禁欲的冷漠,挑起了强烈的占有欲。 “我是。”她慢慢坐下来,看着程正杯里的酒,“喜欢我家的酒吗?” 程正的舌头,几乎麻木,“喜欢。” 女人微微一笑,“味道怎么样?” 程正不看她,只看着酒杯,“像泡过尸体的福尔马林味道!” 女人:“……” “你知道一个人的身体解剖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吗?”程正跟她说着话,却完全驴唇不对马嘴,“人而已,一个女人而已……哪个女人器官不一样呢?解剖开来,都一样……呵呵,她有什么不一样……” 说着他揉着额头,站了起来。 看他走路有点不稳的样子,女人伸了一下手—— 然而,看着那一只近乎苍白的修长手指,还有那张冰冷的脸,她又望而却步了。 “……有病吧。” …… 程正垂着头,缓缓踱步到房门口。 他与白慕川和向晚,就住在隔间。 酒店前台真是体贴。 他们是一起的,就给他们准备在隔壁。 呵! 程正笑着摸他的房卡。 嗯! 不见了。 哪里去了? 他蹙着眉头,又摸了一下。 还是没有。 他生气的将拳头砸了一下墙,下意识走到了隔壁的门口—— 手扬了起来,他想敲门,找他们帮一下忙。 他喝多了,他们是同伴,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他说服了自己,然后手还没有落在门上,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 程正怔住。 慢慢地垂下手,扶着房门。 再然后,无力地坐了下来,垂下头闭上眼。 他有点困,有点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坐一下,就坐一下…… …… 这天晚上,向晚睡得很好。 温暖的床,温暖的怀抱,温暖的地方—— 她几乎忘却了日子,忘却了来南木的目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 白慕川的手机在响。 很快,他从她的脖后抽出胳膊,拿过手机,“喂!” 大清早的,一片寂静。 因此,他手机里那尖利的女人声音,就原原本本地传入了向晚的耳膜,在这个激情后醒来的清晨,格外刺激。 “白警官!救救我!白警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啊!” 声音尖利,分贝较高,几乎失真。 所以,第一时间,向晚竟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白慕川显然听出来了。 他沉吟一下,“丽玛?什么情况?” “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这一下,向晚也听出来了。 “她不是在警局吗?” 这个时候,打电话干什么啊? 昨天晚上,阿布德也带过去了,丽玛也在那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向晚一脸懵。 白慕川却很镇定,“你在哪里?” 丽玛哭得撕心裂肺,“我在审讯室……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了我……” 这还了得? 向晚的心都惊悚起来。 她想也没想,换开了被窝。 “白慕川,你快去!” 白慕川听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表情比她平静。 “你等着!” 挂了电话,他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向晚愣了一下,“你都不着急吗?她有危险?” 白慕川淡然瞄她一眼,“还能拿手机给我打电话,还可以说那么多话,有多危险?” 向晚:“……” 好像也对啊! 丽玛那个人,一直是比较矫情的存在。 可说是如此,但两个人速度还是很快,起床,穿衣,都来不及洗漱,就准备出门—— 然而,门一拉开。 尴尬了! 一个男人的身体斜了进来。 omg,程正? …… …… …… …… 第400章 ,解围(一更) 大清早拉开房门,就撞出一个程正—— 惊悚吧? 向晚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可怕! 而程正看到“从门而降”的两人,扭一下脖子,脸上的惊愕不亚于他们。 好半晌, 你看我,我看你。 谁也没说话。 宿醉后醒来睡在人家房间门外,程正的狼狈显然胜过他们。 “我,这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都干了什么? 他一脸写着无数的问号。 可什么表情都解决不了这窘迫的局面。 夜色下迷离的灯火,酒精沸腾的血液里那些写满的寂寞、孤独、难过,心酸……全化为了眼前的尴尬。 “昨天晚上,我好像走错了房间……” 程正摸了一下头,喉咙仿佛长了铁锈,一说话,缺水、干哑。 可这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向晚咳嗽一下,觉得自己喉咙都痒了。 可不等她说话,肩膀就被白慕川揽住。 小白先生睡得很好,神态怡然自得,轻谩地笑问:“那你睡好了吗?” 程正双唇紧抿。 白慕川扬扬眉梢,“要是睡饱了,就起来吧。该干活了!” 程正默默地瞄他一眼。 不言不语地起身,整理衣服。 “房卡弄掉了!钱包也没了!” 他说得很慢,像个委屈的小孩子。 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也不再紧张。 这表现,又一次刷新了向晚的认知! 男人这生物,呵! 好诡异! 从来不喝酒不抽烟的程正,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还走错房间,甚至在人家房门口“将就”一晚? 鬼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向晚有一点好奇,偏偏白慕川一只手就按在她的腰窝后,灼热地紧贴着,束着她,也强势地宣占着主权。 她只要稍稍眼风不对,他的视线就像两束强光射过来…… 向晚索性装死,把自己当成一个布景。 白慕川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对程正说话时,也带了一点笑。 “你这事干得,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呵,是不是特想回到昨晚,把喝酒丢钱包前的那个自己,痛打一顿?” 程正停下脚步,看向他。 “是,我很想重头来过……把走过的路,都重新走一遍。” 白慕川一怔。 目前复杂的盯着她,扬了扬眉头,“人生,没有回头路。所以,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钱包找回来吧!” 这两个人打什么哑谜? 向晚无语,脚步默默跟上白慕川。 程正微怔片刻,“你们等我一会。” 他素来是一个讲究的男人。 整洁,干净,最讨厌凌乱—— 去找服务员来为他开了房门,花了大概十分钟时间,洗了脸,换了衣服,再重新出现在向晚和白慕川面前的时候,已然变成了那个清爽干净,一脸冷漠的禁欲系程正。 “走吧!” 白慕川勾唇微微一弯,“记得钱包掉到哪儿了?” 程正:“没事。里面没多少钱。” 白慕川轻笑,“银行卡,身份证?” 程正淡然瞄他一眼,“都没放在钱包里。” 向晚:“……” 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是这个道理么? 一个小小的细节,听上去只是觉得程正与大多数人的做法不同而已。 但对于习惯研究人物性格的向晚来说,可琢磨的东西就多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是不是证明程正——其实也没有安全感? 他怕让自己陷入绝望的境地! 也怕,全身心付出,去做一件事! 不论生活还是感情,永远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是优点? 还是缺点…… 向晚心里忖度着,习惯性打量了他一眼。 不料,程正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短短半秒,向晚就挪开了。 然而,又被白慕川瞅了个正着—— 他握住她的手,狠狠一紧,捏得向晚嘶一声,想叫出来,终是忍住。 “讨厌……”她口型嗔怨。 “回去收拾你!”向晚眼神耍威风。 “……” 南木县局的大厅里,大家都在忙碌。 新的一天开始了,南木大大小小的治安问题,都在这个地方解决。 121案的时候,白慕川在这儿来来去去,很多民警都熟悉他。 他一进大厅,好几个人来打招呼。 白慕川淡淡笑着,与人点头,一脸轻松。 程正却全程黑着脸,像是刚从棺材板里抠出来的,没有半分表情…… 这时,接待台前与民警说话的一个女人突然转过头,看到程正,微微一怔,面色瞬间亮开,高兴地看着他说。 “警官,就是他,就是他,这不,找着人了吧!” 众人:“……” 程正疑惑地眯起眼,不说话。 女人却扬了扬唇,盯着程正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的冷气,轻舔一下唇角,声音里充满了含糊不清的暧昧,“就是他,昨天晚上在我那儿掉的……” 程正脑袋嗡地一声,有短暂的空白。 “……” 众人面面相觑。 南木县城就这么大,这些民警对大街小巷里的人和事都熟悉得很。 这个女人名叫冉三姐,是一个从外地嫁到南木的寡妇。丈夫早死了,她在南木巷开了一个小酒馆。好些年了,生意一直不错,日子过得到也顺畅。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冉三姐常会私下接待一些熟客,收取一些不可描述的小费——不过,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和卖丨淫又不太一样,哪怕是警察也管不了。 毕竟人家谈的不仅是钱,还是“情”。 冉三姐远近的相好很多,那一间小酒馆,常有女人打上门去,或吵或骂或砸东西,要与她理论,骂她风骚游荡不要脸,勾引人家男人…… 可不管她们怎么闹,最终受益的人,还是冉三姐。 酒馆被砸好几次,事后重新归整,掏钱的人……还是那些女人自己家男人。 冉三姐是个不管不顾的,说潇洒也潇洒,说下贱也下贱,但她本人不在乎,那些男人自己又管不住腿管不住下半身,于是,竟给她混成“南木一绝”来,远近闻名。 曾经有人私底下戏言,冉三姐“一双玉臂千人枕,睡遍南木半个城”—— 然而, 这些事和程正,都该不搭边的啊! 他是京都来的正经男人! 冉三姐,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厅里,一些明白事情的南木人,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困惑。 还有好奇,以及人民群众对裤裆里那点事的天性八卦。 气氛刹那微妙起来。 程正不傻,白慕川和向晚更不傻。 从别人的眼神里,他们都意识到了那点暧昧—— 程正漆黑的脸,更是阴暗了几分。 不动。 不说话。 就像不认识。 冉三姐却是挑起唇角,一脸热情的样子,歪斜地拿臀倚在桌子边,笑得意味深长,“这位先生,昨天晚上,你把钱夹和房卡都落我那儿了……” 尴尬。 无端尴尬。 冉三姐又笑。 “我也不好给你送到酒店去。这不,一大早就来交给警察同志。你赶紧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每个字都滴水不漏。 每个字似乎又都暗含了与他的暧昧,以及难以描述的奸情…… 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了。 程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他是搞技术的,不习惯解决这样的事情。 何况,昨晚天晚上,确实是他把兜里的东西遗落在她那里了…… 一个民警轻咳一下,“来认领一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程正依旧没有动,喉结上下一滑。 那一双阴沉沉的眸子,让向晚有那么一丝不落忍。 之前她还在想,鬼知道程正经历了些什么。 现在,她突然有一点紧张……千万不要是经历了这么一个女人啊! 这女人可不像是什么正经过日子的。 如果是真的……不敢想。 程正不动,白慕川却突然开口,“赶紧看看去啊,愣着干什么?不是说钱包和房卡掉了吗?” 这是神补刀吗? 向晚为程正默哀。 程正幽冷的眼看过来,剜他一眼,默默走过去。 白慕川却笑了一声,对几个目露探究的民警说,“昨晚我俩去调查个事情,程队身上的东西,不小心弄掉了——” 顿一下,他又盯着那个女人,“老板娘是吧?你们那地方,是不是总有人丢东西?有人手脚不干净啊!……回去你注意一下,要是发生什么情况,赶紧来报警!知道没有?” 女人一怔,“……” 白慕川目光太冷戾。 而她做这种生意的人,洞察力自然敏锐。 这个男人在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 她心里一凉,说话的样子,马上“端庄”了不少,“哎呀!警官,昨天晚上我们那儿生意好,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说不准还真有小贼混在里面……”说到这里,她又摆出一脸冤枉的样子,“钱包我是在椅子下面捡到的,房卡也是……这不,赶紧送过来了嘛!我是老实人!特老实!” 周围一阵小声哄笑。 冉三姐是老实人! 这南木就没不老实的人了! 不过,她为自己解释,也顺便为程正解释干净了。 程正走到接待台的脚,顿了一瞬,又慢慢上去,拿过自己的钱包,就三个字。 “是我的。” 女人一听,顿时如获大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这次还真是做好事了。几位警官,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可就走了啊……” 民警皱一下眉头,摆摆手,“行,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行行,那再见,再见!” 第401章 ,是不是故事(二更) 事情告一段落。 白慕川唇角轻轻一弯,往里面走。 程正像在酒店的时候一样,默默跟上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走到白慕川的身边,慢慢补了两个字。 “谢谢!” 如果没有白慕川解围,他今天真是跳到黄何也洗不清了。 而程正素来洁身自好,最讨厌与不三不四的女人扯上关系。 也许这一出小插曲,能恶心他一辈子。 原以为白慕川会落井下石,没想到,他反倒出口解围。 他意外。 然而,白慕川却一愣。 “我做什么了?你要谢我?” “……”程正无语。 白慕川却捏了捏向晚的手,凑过去坏坏一笑,小声说:“我只是有点好奇,你究竟睡了人家没有?” “滚!”程正咬牙切齿! 白慕川哈哈一笑,抬头看一眼前方的审讯室,敛住了表情。 “要一起去看看吗?”他问。 不知道问程正,还是问向晚。 但两个人都没有反对,默默地跟上了他。 这样子,竟像个“铁三角”,尴尬的“铁三角”—— …… 审讯室里。 丽玛像一只猫。 蜷缩在椅子里,脖子缩着,肩膀缩着,双眼小心翼翼地打量,偷偷地,防备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几个民警…… 那紧张又害怕的眼神,让向晚下意识想到了小黑黑。 昨天去宠物店接小黑黑的时候,它仿佛也是这样的眼神…… “白警官!” “白警官你来了!” 丽玛看到了进入审讯室的白慕川,突然就叫了起来。 对着白慕川,她睁大双眼,瞳孔里显而易见的兴奋,就像流浪的小狗看到了主人,看到了她的救赎,看到了她的全部…… 众民警:“……” 难以理解。 无人说话。 白慕川也没有。 只有丽玛大口大口呼吸着,紧张地望着四周。 嘘一声,又压着嗓子对白慕川说:“快来!快来救我,救救我!求求你……快救我出去!他们要杀我,他们都要杀了我……” 审讯室里,一片安静。 几个民警无奈地对视,又摊手看白慕川。 “白队。她脑子好像有点不对……” 昨天跟白慕川一起从西市回来的两个南木民警,表情像是哔了狗。 “一直胡言乱语,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仇人!早上非要给你打电话……说等你来了,什么都可以说。为了安抚她,我们就默许了……” 说是安抚。 其实也是无奈的束缚。 大概丽玛昨晚闹得太疯了。 她手脚都被束缚在椅子上。 那一张审讯区唯一的铁椅子上,孤零零锁着一个女人。 审讯室里有三位民警。 白慕川从其中两人中间走过,站到丽玛的对面。 “说吧!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声音没有情绪。 不冷漠,也不热情。 丽玛却被吓得抖了一下,漂亮的脸蛋儿都有一点扭曲。 歪歪头,她瞪圆的眼看着白慕川,真的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儿。 “你也要杀我吗?白警官……你也要杀我吗?我那么喜欢你的,你不要杀我好不好……你救我,我喜欢你,你救救我……” “……” 果然脑子是傻掉了! 向晚不知该笑,还是该尴尬。 有女人当着她的面,表白她的男朋友—— 嗯,白警官啊,就是这么撩人! 向晚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程正却在一边找了张空闲的椅子坐下来,继续沉默。 房间里,丽玛大呼小叫。 那癫狂的样子,与她刚在电话里一般无二。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她朝白慕川张开双臂,似是想扑过来,想抱住他,可手脚都束缚在椅子里,她无法完成任何一个动作——于是,走不出禁锢的她,狂躁起来,嘶吼声更大,一种仿佛濒临死亡前的悲切呜咽,让她原本漂亮的脸变了脸,红艳艳的嘴唇,干涸而狰狞。 不敢想,这是丽玛。 前些日子还风光无限的丽玛。 向晚心里凉飕飕的。 白慕川望向那个民警,“她这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民警:“带她回来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不过那个时候,她只不肯说话,无论问什么都不说——” 顿一下,他压低了嗓子,“后来我们问到她跟阿布德、崔鸣的事,她就突然发疯了……吼着说什么,她是大明星,让我们马上放了她。说她有很多粉丝,如果我们不放,是要出大事的,会引来粉丝报复的……” 民警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大概说那种话的丽玛,样子实在可笑,他忍俊不禁。 “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脑子说坏就坏掉了!不过,有那样的一个父亲,也是够惨的——” 想到阿布德那一张干瘦的脸,鹰钩一样的鼻子,再看丽玛绝望的吼叫,向晚浑身泛起了凉意。 “白警官……救我……” “白警官……救救我……” “他们要杀我……我不要在这里了,不要!” “我是大明星!我是大明星啊!我有很多粉丝!我不要坐牢……” 丽玛在吼叫。 不停的吼。 嗓子吼哑了,她也停不下来。 白慕川看着她,一直没有吭声。 审讯室里的其他人,也集体沉默,都用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看着那一个在审讯椅挣扎的女人。 漫长的吼叫声过去,丽玛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情绪平静,可以对话了。 白慕川手撑在桌子上,身体稍稍前倾,盯着丽玛慢慢开口。 “我可以放你走!” 丽玛双眼大睁,惊喜地问:“真的吗?快……白警官……你放我走啊……” 白慕川掌心在桌子上摩挲着,表情不变,“你告诉我,来这里之前,你都见过谁?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丽玛嘴角怪异地抽搐一下,“我说了,如果说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白慕川:“是的。” 丽玛突然咬住下唇。 像强压着什么痛苦,她嗓子嘶吼。 “爸爸,见了爸爸……” 阿布德。 那个魔鬼! 白慕川眯眼,“然后呢?” 丽玛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 慢慢地,她颓然瘫在椅子上。 “他前天晚上,又来我家里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住在一起了。很久很久,久得我都快要忘记了……” “我有一个房子,我一个人住,但他居然有我的钥匙……我在洗澡,门开了……门什么时候开的,我没有注意,外面黑漆漆的,我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洗澡,我也不知道他在看,更不知道他在笑……” “我洗好澡出来,也没有发现他……他还在偷看,一直在偷看……” “他喜欢躲着偷看我,躲在沙发后面,躲在衣柜里,躲在我的床下……就像小时候那样……偷看我洗澡,偷看我换衣服……偷看我上厕所……偷偷的……他总是偷偷的,很恶心地盯着我,我睡觉他盯着我,我吃饭他盯着我,他无时无刻不盯着我……” 丽玛说得零零碎碎。 声音像是呜咽。 那表情却像……在演戏。 认真讲,真实感太低了。 她像一个自编自导的演员,一个人营造着某种恐怖气氛。 “爸爸总是笑眯眯的,很多人都说,爸爸是个好人,对我也是真好……没有妈妈,有一个好爱我的爸爸……只有我知道,他不是的,他不是个好爸爸。他的眼睛里会长出刀子,划开我的衣服,偷偷看我……看我不能给人看的地方……他以为我不懂……可我早就已经懂了……” “从小到大,他都要我跟他一起睡……小时候睡,睡着睡着,我就长大了,他又让我跟别的男人睡……跟他开店投资的老板睡,跟他赌博输了钱的债主睡,跟很多男人睡……我记不得他们都是谁了,我也都不在乎了……反正,跟谁睡都是睡……” 停一下,她像是咽下一口唾沫。 “跟谁睡,都比跟他睡好。他、好恶心。好恶心。” “……” 向晚想到了秃鹰嘴。 秤砣哥的那个别墅! 在那里,丽玛经历的一场暴力对待…… 那个时候的她,好像对事情的反应就有点不对劲。 也害怕,也紧张,但不算太过在乎。 至少,与正常女人的反应完全不同…… 只不过,因为有谢绾绾做衬托,那时她没有太关注这一点。 没有想到,竟是如此…… 丽玛双眼迷茫的,有一点恨,还在絮絮叨叨。 “他又回来,要跟我睡觉,我不同意……我不会再让他睡了,我长大了,我可以反抗的了!” 她喘息着,声音戛然而止。 审讯室,突然安静。 白慕川眸子幽冷,往前一倾。 “然后呢?” 丽玛猛地抬头,“我杀了他!杀了他!我不会再跟他睡了,永远,永远不会了——”她牙齿磨得咕咕响,像是说这番话,正忍受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可杀人? 这……冷寂的房间里,空气突然凝滞。 白慕川调过头去,问另外一个民警。 “什么情况?” 民警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这是疯了吧!我们昨晚连夜审讯阿布德,他表示没有去过丽玛家,好些天都没有跟她见过面了。而且,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也就是说,丽玛根本就没有见到阿布德? 白慕川沉吟半秒:“阿布德人呢?” 民警忍不住笑了一声:“就在咱们局里押着呢!哪里就被她杀了?” 这完全天方夜谭的说法,让他无奈地笑叹。 “这个丽玛,一直在给我们编故事……还以为她会对你说什么有用的线索呢。没有想到……又编了一个故事!” “……万一!”白慕川加重语气,“不完全是故事呢?” …… …… 第402章 ,另一间审讯室(一更) 另一间审讯室。 那个丽玛嘴里“最恶心的人”正颓然地坐着椅子上。 一头修整整齐的头发乱了,脑袋低垂着,夹着丝丝的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审讯室这种地方,自带急冻属性,温度仿佛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空间压抑。 来到这里的人,往往不需要什么多过的恐吓,只要不是老油条,一般都会自觉交代。 警察知道的会说,不知道的也会说。 这种潜移默化的威仪,早已种植在心里,没有挣扎的余地,不如听话。 阿布德也是这样。 昨天之前,他还是一个风光满面的火锅店老板。 今天,还没有沦为阶下囚,人已经彻底丧了! 关于他对丽玛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他全盘交代了,与叶轮交代的那些“听说”,以及丽玛亲口所说的事情,出入不大。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肯承认在事发前去找过丽玛。 这,成了两人证词里的唯一争议点。 审讯的警官认为,对于阿布德来说,多这一次与少这一次,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真的是他本人找过丽玛,没有必要否认。 白慕川看过审讯材料,又透过单向玻璃望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没有发表意见。 “把门打开吧。” 门开了。 有冷风进来。 阿布德抬起头。 看到是警察,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喉咙吞咽一下,畏畏缩缩的样子,与昨天判若两人。 然后,他的目光挪到白慕川的身上。 白慕川也看着他,目光凌利。 只一眼,阿布德又低下头。 他不敢与白慕川对视。 白慕川回头示意,“把门关上。” 砰!审讯室的门关死。 封闭的空间,对人的心理压力无疑更大。 阿布德没看白慕川,但面色白了,脸上的皱褶更深了。 他畏惧,惊乱,却没有主动说话。 白慕川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翻了翻台面上的笔录本,“阿布德,有几个问题,我们需要找你再次核实。” 阿布德诶一声,懂事地点点头,“警官,你们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白慕川沉吟,“你和崔鸣,是怎么搭上线的?” 阿布德:“我没,没跟他搭过线……” 白慕川眸色幽深,“丽玛的事,需要我提醒你吗?” “不不不,不需要!”阿布德很紧张,面对白慕川的审讯,他明显比刚才说话更小心,口舌也不那么利索,“白警官,我刚才已经都交代过了。不是我主动要把丽玛给崔鸣的……实在是,你看我要在南木做生意,也是没有办法不是?他看上了丽玛,我能怎么办?暗门,我惹得起吗!” 白慕川:“什么时候看上的?” 阿布德回忆一下,“有一次,他来吃火锅……那天丽玛也在店里帮忙,就,就那样看上了。” 白慕川讥诮的一笑,“然后你就把女儿给他送床上了?” 阿布德脸色有点难看,“我,我其实是犹豫了一下的。但……他带着那么多人,直接挑明身份问我要人,我能怎么办呢?” “然后呢?” “然后……当天晚上,他就把丽玛带走了。” “说详细!” “是……是……!” 阿布德紧张地结巴着,像在回忆。 “那一次,我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丽玛被崔鸣带走,整整两个月没有再回来。 “我心里其实也很不舒服……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呢……这一走,就没个音讯,我又不敢托人去问。有时候就想,是不是……已经没了。毕竟暗门是个能吃人的地方……” 白慕川冷哼:“她回来,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阿布德迟疑着,“说异常,也没什么异常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每次她都挺想得开的,事后,她照常开开心心地叫我,跟我说话……” “可如果说不异常吧,好像又有点异常。那天她回来,情绪就不太好,不跟我打招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我也没往心里去,想着经历了这事,可能是她不自在,也可能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就给了她一些钱,让她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听到他“慈父”般的介绍,白慕川忍不住弯了弯唇。 那一笑的讽刺,阿布德读懂了。不敢再打亲情牌,就事说事。 “那次之后,丽玛有点变了。不肯听话……” 说到这里,他停下。 白慕川打断,“怎么个不听话?” 阿布德眼神闪烁,但终是逃不过,咬了咬牙。 “不怎么肯跟我睡觉了,说自己长大了,要单独睡……她以前一直觉得跟爸爸睡觉,是,是很正常的事……很少有抵触心理,除非是想买什么,没有得到的时候,才会跟我使小性子呢……” 正常就怪了。 哪一个读过书的孩子会觉得这事是正常的? 丽玛只是不说,不是不懂。 这个混蛋! 把丽玛的恐惧和讨好,当成理所当然! 阿布德察觉到白慕川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她这次回来后,对我抵触很大,不肯去店里帮忙了,也不怎么肯见人,经常把自己关房间里,偷偷摸摸的,背着我……有时发愣,有时笑……就像女孩子谈恋爱了一样。” 谈恋爱? 众人被这个词惊住。 丽玛被崔鸣带走,能给谁谈恋爱? 在暗门那种地方,什么人能让丽玛产生爱情? 白慕川眉目凌厉,“你问她了吗?” 阿布德:“问了!不肯说。” 白慕川唇角冷冷勾起,“她不肯说,你就算了,肯善罢甘休?” 阿布德脸色微微一变,干笑着不太自在地笑,“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儿,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是不肯说,我也没法子是不?总不能弄死她吧?” 白慕川目光凉凉,“然后呢?” “然后……”阿布德说:“我偷偷观察过几次,也没发现她见什么人,或者做什么异常的事,也就算了。” 白慕川深深凝视她,“你做这些事,就不害怕吗?” “我……”阿布德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开始是害怕的,紧张、生怕别人知道……慢慢的,就不怕了。她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是相依为命的父女,而他又是一个对闺女超好好的慈父。 第403章 ,体贴(二更) 沉默。 沉默。 审讯室长达一分钟的时间,没有人说话。 白慕川默默看了阿布德一会,回头对一个民警说,“麻烦把灯光调亮一点!” “好!” 审讯区的强光亮起,照在阿布德的脸上。 唰白唰白的。 丑陋! 他不适地眯起了眼,想流泪,很难受。 白慕川不理会他,翻看一会笔录,抬头看他畏惧灯光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问: “你说你与崔鸣,只见过一次面?” “是的。”阿布德难受地回避着灯光,眼睛泛着红,“只有火锅店那一次,然后再没见过!” “你撒谎!”白慕川重重搁下笔录,把阿布德吓了一跳。 他惊慌地看着白慕川,张了张嘴,声音弱弱地,“没有……白警官,我真没有……” 白慕川淡淡地:“昨天我给你看崔鸣的照片,只一眼,你就认出了他。而且,那还只是一张死后的照片。” 人活着的脸,与死亡后的遗容,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如果不是极熟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马上认出来…… 阿布德无言以对。 沉默了十来秒,他认命地一叹。 “我其实是在丽玛手机上看到的……丽玛回来后,常常看手机失神,我,我偷偷翻过好几次……这死丫头,居然私藏了那个男人的照片……还有不穿衣服的……你说她贱不贱?” 丽玛私藏崔鸣的照片? 照片上的纹身,她看到了。 也给叶轮看到了…… 可为什么当警方找到丽玛的时候,她的手机上却一无所有了? 关于崔鸣的一切,都删得干干净净。 人,也疯得彻彻底底—— 白慕川皱眉,“刚才为什么不说?” 阿布德突然哭丧着脸,一脸无奈地哀求起来,“白警官,我知道暗门这次犯的事大了,我……这个女儿,我也不知道她跟崔鸣到底走得有多近,我是怕了啊,我怕和暗门扯上关系,怕吃牢饭,怕挨枪子……所以,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白慕川静静无语。 见状,阿布德摸不准他的想法,更慌了。 “白警官,我真的跟暗门没有关系啊,我做的是正当生意……” “我对丽玛,一开始,我是真的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我养大了她……” “但你们也看到了,她出落得跟个花儿一样,你说我一个大男人,那么多年也没个女人,这不是正常情况下发生的关系吗……而且,我跟她是你情我愿的……她从来没有反对过……我这……不算犯法吧?” 不算犯法吧?法盲吧! “那个时候,她还不满14岁吧?” “满了啊!绝对满了的!”阿布德赌咒发誓地啐了一声,“她要没满14,我能那么干吗?我保证,我跟她第一次的时候,她都快16了……” 这个人很聪明。 非常清楚法律的界定在哪里。 更可气的事,这种私下的事,又过去多年,怎么查找证据? 尤其——丽玛脑子还不清楚了。 白慕川目光冰冷,盯住阿布德强辩的脸,慢慢站起来。 “你有没有罪,不是我来认定的!但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 冷哼一声,他拂袖离去。 审讯室太闷了! 这种故事,谁听了心里都别扭。 偏偏又只能压在心底,无法直接发泄这种不满与憎恶…… 警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会喜会怒,有自己的三观。可他们做的事,每一件都必须在职责允许的范围内,甚至都不能像一个旁观群众一样,抡起袖子上去暴揍那老王八蛋一顿。 白慕川疾步出来,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次,向晚没有随他进去。 她坐在外面等,见状,愣了一下,收起手机迎上去。 “怎么了,哪个家伙气着你了?” “没什么。”白慕川收拾好情绪,揉了揉她的头,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一个人无聊了吧?” “嘿,不会啊!我玩手机呢,时间过得挺快的。”向晚笑盈盈地看着他。 敏感如她,怎么会看不出白慕川表情的变化? 但他既然不想将负能量扩散给她,她也乐得配合做一个乖萌的软妹子。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她眨眨眼睛,小声问。 白慕川耸了耸肩,“我想上个洗手间,你可以吗?” 这就很尴尬了啊! 向晚认真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说:“我怕我扶不好诶!” 白慕川:“……” 他笑了。 情绪一秒松开。 “真是朕的开心果!” 他像刚才那样,摸了摸向晚的发捎,很自然而亲近的小动作,与自然界的动物们亲近配偶时一样,由心而生,不用过大脑,可看在旁人眼里,却相当的刺眼了—— 比如,程正。 他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不耐烦地看了过来。 “白队,我们现在要去现场吗?” 他来南木,是为了去现场的。 不是在这里看他秀恩爱,吃狗粮的……尤其,这一口狗粮味道还相当糟糕。 白慕川视线越过向晚,看向他冷静的脸,“稍等一下,马上过去!” 说完,他又低头看向晚,声音变得温柔,“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过去交代一下,我们就走!” 向晚点头,“嗯,好。” 对丽玛与阿布德的审讯已经结束。 但现在丽玛的情况……她更需要的是医生。 鉴于叶轮、于波、戚科、孟炽等与案子相关的人目前都在西市,白慕川让人把丽玛也带去西市的医院检查,看她到底是原本就有精神障碍,还是因为什么突发状况引起的。顺便,也把阿布德一起带过去,整个案件合并处理。 …… 很快,白慕川回来了。 而这时,向晚与程正都坐在大厅里玩手机。 各坐一头,各玩各的。 那个“吃瓜群众帅富美”的群里,唐元初在问白慕川是不是去了《灰名单》剧组。 权少腾反问他,去剧组关他什么事,让他好好养病,先睡一万年起来再说。 然后,冷场。 向晚想了想,发了一张来的路上,南木街头的照片,“小唐看看这是哪里?” 唐元初:“啊啊啊啊啊啊!南木的天空好蓝……” 向晚:“南木的人也好想念哦!” 唐元初无语傻笑:“……你们去剧组啦?” 向晚:“马上就准备去了呢!你有什么要带的话吗?” 唐元初:“带什么带啊,带给谁?本人全球第一网红……需要这么麻烦?!” 向晚:“好吧,祝你给权队一样,万年注孤生!” 权少腾发了一个黑人问号脸,“……老子没女朋友这事,全球人民都知道了?” 向晚噗嗤一声,正准备敲字回复,就看到一双修长的腿。 站在面前,个子高高,气势凛人。 她抬头,望着白慕川俊朗的脸,“事情办好啦?” 白慕川手插在兜里,嗯一声,轻轻勾唇微笑,朝她伸出手。 这一刻他,阳光、帅气,表情不像刚才那么沉重。这让向晚紧绷的心,也得以松开。 “那咱们就走吧!” 她把手拍在白慕川的手心,然后拿开。 在公众场合,不合适太过亲密。 但相处的时候,彼此的心情是可以感染另一个人的。 一个人开心,另一个会跟着开心。 一个人心情不好,另一个人就好不起来。 两个人默契地调整着自己,从对方眼里都看见了轻松的自己,然后叫上程正,一同走出大厅。 外面的天空,亮开了。 淡淡的阳光洒下来,耀眼刺眼。 唔!大晴天呢! 向晚抬手遮了遮眼,又放下。 “上车。”白慕川说。 “o啦!”向晚愉快地坐上去,精神饱满。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最好的状态投入了工作中——嗯,尽管这不是她的工作、 白慕川侧头看她一眼,唇角微勾。 两个人没有说话,默契十足。 这一次白慕川开车,程正坐后面,向晚坐副驾。 一起去剧组,又是一个三人行。 程正默默不吭声,白慕川发动了汽车,“体贴”地回头看他一眼。 “昨晚没睡好吧?眯一会,到地方我叫你,不要影响工作。” “说什么风凉话?”程正难得伶牙俐齿了一回。 冷着脸说完,他看一眼向晚,又沉了下眼皮,“你以为我是你?我精神好得很!” 哦一声,白慕川扬了扬眉,坏坏一笑,“以前是这样的。可昨晚你这不是近了女色吗,我怕你身体不行——” 第404章 ,无人生还(三更) 程正一口气提不上来。 最终,他什么也不解释,眯上了眼。 向晚没有看他,也没看白慕川,一直低着头,在认真地把玩自己的手指…… 白慕川瞥她一眼,“坐稳了!” “哦!”向晚回过神来,勒了勒安全带,一本正经地坐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白慕川锋利的眉头微微一拧,“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 “饿了?” “不饿!” “那你脸怎么皱得跟个包子似的?” “噗!”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谁像包子了?讨厌!我看你才是个包子,还是个大包子!” 白慕川哼笑一声,不跟她斗嘴,“我就喜欢你这眉开眼笑的样子。” 好吧! 狗粮无处不在。 程正眉头略略皱了下,没有睁眼。 不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向晚亮晶晶的眼,看着前方的道路,手指轻轻敲击着车门,“我在想这个案子……” “哪个案子?” “整个案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嗯一声,白慕川沉吟一下,把刚才审讯阿布德的过程,又跟她讲了一遍。、 这辆车上,就她和程正,白慕川没有什么避讳。 程正不知听见没有,默不作声,向晚的脸却皱了起来,这一次,真像只白白的包子了。 “阿布德这个人,确实没有其他的犯罪记录?” “没有。”白慕川的脸,瞬间阴下来,声音冷冽,“除了丽玛这一件。” 向晚看他表情,“你似乎很心疼丽玛?” “……每个当事人我都疼,我疼得过来么我?”白慕川白她一眼:“我只是——痛恨这一类事情。” “嗯。”向晚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也痛恨。 非常,非常痛恨。 所以,也从这份同样的痛恨里,想到了小时候的谢绾绾,以及小时候的丽玛…… “那个幕后人,要么很热衷干这件事,要么——很痛恨干这件事的人。” “嗯,怎么讲?” “谢绾绾和丽玛,有一种奇怪的相似……而这些案子里,是存在某种联系的,这一点我们已经论证过了。还有——”说到这里,向晚严肃地抿唇,又思考一下,“我分析过,这个人是强烈的偏执型人格,他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他认为他杀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人,都是罪恶的人……他更认为,一切与他理念背道而驰的规则、或者人……都该被消灭!” 说到这里,向晚微微皱眉。 “不对,快停车!” 白慕川脸色变了一下,与她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猛地一个急刹。 然后,他直接就调转了车头。 同时拿起手机,拨打南木县局的电话。 两个人的默契,程正没有看懂。 在忽如其来的急刹车里,他身体猛地往前一倾,一脸冷懵。 “怎么了?” 白慕川在讲电话,没时间跟他解释。 向晚回过头去,目光里一片凉意。 “……阿布德和丽玛,可能会有危险!” …… 送人的汽车已经出发了。 在白慕川离开南木县局之前。 他的电话打过去,对方立刻给负责的民警联系。 然而,他们的电话都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南木县城,四面都是崇山峻岭,路上的手机信号,向来不太好。 白慕川吸一口气:“继续打!打通为止!” 吩咐完,他一踩油门,跟了上去—— 那是一辆警车,在路上行走,还是会有比较明显的识别,能一眼就看见。 然而,他狂追一路,却没有发现那辆汽车的踪迹。 十分钟后,白慕川再次联系。 “电话打通没有?” “没有啊!白队!一直无法接通!” “继续拨!” “好的!拨通我给你联系!” 对方的情绪比白慕川淡定,明显没有把事情往坏处想。 十五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电话一直接不通—— 白慕川的汽车还在继续行驶,脸色沉出生铁。 “快看——” 坐在后座的程正,突然直起身来。 白慕川条件反射地减速,然后看到前方的道路。 这一条道路本来就是依山而建,狭窄、颠簸,弯道很多,路段上有多处都是“险地”,第一次过来的人,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悬崖,都能吓得心里打颤…… 而这里,有一个急转而下几乎接近90度的弯道。 在弯道靠近悬崖的一侧,有明显的车轮急刹留下的痕迹。 路面外的草木上,有明显的汽车压痕,很深。 白慕川停车,三个人飞快下去,站在路边往下一看。 头顶炙烈的阳光从山尖洒下,半山腰的与脚下的山崖,云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底。 不过—— 很容易看出来,有一辆车从这里直冲下去了。 …… 车毁人亡。 一车五人,一个活的都没有。 由于这个路段的山崖太高,救援工作用了大半天。 南木交警、消防也都赶到了现场,参与寻找和救援,最后,众人在山崖下面的密林里发现了坠落的汽车。 汽车驾驶员与押送民警两人,阿布德、丽玛全部死在车里—— 事故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但初步勘测认为,这只是一起交通意外。 弯路,路段的雾没有完全散开,又是一个事故多发段。 人人扼腕叹息,向晚心里却寸寸发凉。 是人为。 是人为。 她从副驾上坐起,将捂着的脸转过去,看着白慕川。 “你知道的,一定是人为。” 心情悚然,导致她声音紧绷。 白慕川捏了捏她的肩膀,“等结果!” 向晚无言以对。 这里是南木。 而且,凡事要讲证据的。 “没有人为痕迹!”程正刚才在现场已经转悠老半天了,刚刚才坐回车里,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 听到这里,他慢慢吐出一句,“如果是人为,那对方也一定比你们想象的聪明。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还没有想到……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看不出来的痕迹,别人也不能!” “……” 一片寂静。 向晚的心紧紧一缩。 这一切,都那么熟悉。 是的。 很熟悉。 跟以前的案子一样。 “那个人”一直力求尽善尽美。 不足的地方,他也一定会补充完好。 让一切都符合他自己的要求…… 无人生还,也无人作证。 …… 第405章 ,客串警犬(一更) 向晚久久看着暗下的天空。 琢磨。思考。 她还能做点什么? 在这个时候,她还能做什么? 这时,一个民警过来,搔了搔头,看着白慕川,结果跟程正所说一样。 “白队,我们技术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他疑惑的目光看着白慕川,“为什么白队事先会知道他们有可能出事?” 那十五分钟不停要求拨打的电话,让人惊奇。 然而,白慕川,眸色微凉,看着那云遮雾绕的山峦弯道,却不想过多解释。 “我女朋友告诉我的。” 一句话引来几个人的侧目。 他们都看着他的“女朋友”,那个跟在他身边从不多话,感觉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嫂子怎么会知道?这……莫非有特异功课?” 最后一句是人家的玩笑,向晚一噎,笑得有点尴尬。 这种推论性的东西难以服众,而且还涉及以前锦城的案子,也不合适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她笑着叹一口气,“我就是第六感……比较强烈。” 现场挺忙的,没有人多问。 他们走开,继续去忙了。 白慕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沉重幽凉。 “是我疏忽了!她叫我救她……一直叫我救她!我该想到!” 人的心,都有脆弱的一面。 之前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在面前,难免会引起悲悯的情绪。 向晚迎向白慕川眸子里的冷光,知道他的心情不好,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这不怪你。对方真的是……真的是防不胜防!唉!” 斗了这么久,那个人的“能耐”,他们见识到了。 “但做得越多,漏洞必字也会越来越多。”向晚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敛,严肃地看着白慕川,“有个地方,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过去!” 白慕川嗯一声,看着面前这一双闪着睿智光芒的双眼,“丽玛家?” 不谋而合! 向晚喜欢这样的默契。 “对!不管结论是不是交通意外,我们心里都有自己的定论,所以,这不是关键。现在目前应该弄清楚,叶轮与戚科的血液,为什么会在崔鸣的衣服上?还有,戚科和叶轮的供词为什么互相矛盾,他们谁在说谎?另外,半路进入《灰名单》剧组的丽玛,是经过谁的关系进剧组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白慕川说:“是孟炽!他以前也说过,因为看见丽玛外形与《灰名单》里的娜达相近,才注意到她。在后来的审讯中,他也再次证实过这一点!” “好吧!”向晚弯起唇,笑出一抹凉意,“那丽玛所住的地方,就更应该去看看了!她与阿布德、叶轮、崔鸣……甚至孟炽都可能扯得上关系。从她入手调查,没毛病吧?白警官!” 话尾莫名的俏皮,让紧张的气氛稍稍松缓。 白慕川侧过脸,深深看她一眼,发动了汽车。 “没毛病!” 丽玛在《灰名单》剧组拍戏,但戏份不多,所以,拍戏空闲的时间,她大都住在家里。 在南木警方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达了丽玛家所在的小区。 这是南木难得一见的高档小区,一共五幢房屋,丽玛住在最里面一幢。 小区里种植的绿植很多,楼间距却很小,显得光线幽暗。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看一眼陪同的民警,“你们之前来搜查过吗?” 民警摇摇头,“我们昨天接到西市的消息后,我们是在丽玛家里带走她的,但没来得及拿搜查证……接着,就发生了今天的事!” 还没有来得及搜查丽玛的家。 白慕川点点头,四周看了看,又站在楼道门口,抬头看了一眼。 “小区有监控吗?” 民警:“南木的小区,大多是没有的。下一步,我们会督促小区物管进行改进……” 小区的管理很混乱。 白慕川和向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门口就只有一个年纪较大的看门老人,坐在摇椅上打着瞌睡,车辆人员随便进出自由,无人管束…… “这地方租房很少吧?”白慕川又问。 “是的。南木,基本没什么租户!” 这里的经济发展情况与大城市不一样。而且,这个小区算是比较好的小区,买下来的人都是自住的。 “丽玛住在五楼!”民警介绍。 “嗯。我们上去看看。” 这是一个多层住宅。 楼道狭窄,但还算干净。 很快,一行六七个人站在了丽玛家门口。 出于礼貌,民警上前敲了敲门。 与预想的一样,没什么反应。 这个房子丽玛一个人独住,当然不会有人。 白慕川:“开锁吧!” 他们带来了一个开锁匠人,不到两分钟,锁就开了。 房子是精装修过的,风格偏美式,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里面却有一股怪味儿。 像霉味,又像是尿臊味…… 向晚条件反射捂了一下鼻子。 白慕川余光看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这个小动作,只有向晚自己感觉到。 她抬头看他一眼,抿嘴轻笑。 他回视,也是一笑,然后转开眼。 “大家戴上鞋套,手套,注意不要破坏房间里的东西!” “好的,白队!” 大家都答应着。 但执行最为严格的人,是程正。 他每一次出现场,都会格外慎重,极富仪式感。 鞋套,手套,头发,一丝不苟…… 向晚看他一眼,转头就发现了白慕川手上的鞋套。 “谢谢!” 她伸手就要去接,没想到白慕川却蹲了下来。 “脚!” 向晚猝不及防。 “我自己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也蹲了下来。 “脚啊!”白慕川抬头剜她一眼。 好吧!向晚就当没有看见别人的眼光,把脚伸了出去。 左脚套上,套右脚,白慕川并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 等把她收拾妥当,他才为自己戴上鞋套,然后似乎对空间里的味道有些不适,鼻子嗅了嗅。 “什么怪味?” 程正站在客厅里,轻轻抚了一下台面,然后捏捻一下白手套。 “空气不流通,各种异味难以排出,混合在一起,就这样……” 白慕川看着他,目光略深,“是吗?怎么嗅着有点不一样?” 程正:“你今天客串警犬?” 白慕川:“?” 第406章 ,挺歹毒的(二更) 这句话挺歹毒的! 可白慕川凉凉一哼,却笑出声来。 程正被他隔应这么久,想来心里是有些憋闷的。 给他一个出气的机会好了。 白慕川面不改色,“能客串警犬,对一个刑警来说,是荣幸!” 很厉害了! 向晚看程正瞬间变色的脸,都想在心里为他点一根焟烛了。 他可能在某些方面是个天才,但言词上对阵白慕川……真的低了段位,太吃亏! “白队,这丽玛在家,主要活动空间应该是卧室和功能间!”一个民警分析着,“客厅里到处都有积灰,没有清理。卧室和功能间虽然乱,但明显有人使用过的样子……” 白慕川嗯一声,没有否认,“大家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房子是两室一厅。 一个客厅,一个主卧,另外一个次卧,被丽玛改成了功能间。 功能间里,有瑜伽用具,有配套音响。 丽玛是学声乐的,平常应该有在这里练功,想来是不愿意扰民—— 他们发现,功能房的隔音效果极好。 “那种怪味儿,在这个房间更明显!”白慕川吸一下鼻子,望向晚:“你有闻到吗?” 向晚点头,“是有点……” 就像在火车车厢或者某个封闭空间常见的那种味道一样。 不过,她倒不觉得十分明显。 “你嗅觉这么强……”她真诚的赞扬,没想到他以为是调侃。 哼了一声。 他说:“警犬嘛?” 向晚:“……并不!你哪有啸天那么厉害!” “呵!”白慕川似笑非笑地剜她一眼,抬起手,原想习惯性揉她脑袋,但手上戴着手套,他又收了回去,然后继续观察房间。 程正一言不发,认真检查。 另外的两三个民警,也是一样。 房间中间空荡荡的,放着瑜伽垫。 除了一套音响,就左边有一排储物的壁柜,整整占了一面墙。 程正站在壁柜面前,“壁柜是定制的。” 白慕川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一眼,又走到壁柜的另一边,“看看有没有暗柜。” 程正不言不语,转头看他一眼。 白慕川解释,“一个心里有隐伤的人,一般没有安全感。对于私密的,重要的东西,会藏得很深,不想轻易被人发现……” 程正手上一顿。 再次深深看白慕川一眼,“明白了。” 这一次,换白慕川不说话。 站在他们两个背后的向晚,莫名觉得怪怪的。 她与白慕川不一样,嗅觉不灵敏,但情绪比较敏感。 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很奇怪,即互相合作,又互相diss,就好像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一样,字里行间,总有一些言犹未尽的话…… 每次他俩说话,好像都只说了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他们彼此懂,而她不懂。 妈蛋! 难道他们本来是一对? 后来因爱生恨?基情散尽……成了今天的样子? 向晚撇一下唇,脑子里天马行空。 这时,一个民警咦了一声。 “白队,你来看这边,感觉有点不对呢?” 那是一面贴着墙的镜子,看上去就是丽玛练舞用的。 可刚才那民警随意往镜面上敲了敲,却发生里面有中空的回响。 “果然有暗格?”程正也走了过去,扶着镜子上下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可以打开的地方,“如果用来置物,总应该可以打开吧……?” “让开!” 白慕川走到他身后,轻轻拨开他。 程正斜睨一眼肩膀上的手,默默站开,不吭声。 白慕川走近,双臂搭着镜面两边,握紧,突然用力往上一提。 嚓! 镜子松动,往上移动了十来厘米! 众人一怔。 原来这是一个挂式镜面,内藏置物间,镜面的挂钩就嵌在墙体里,伪装得很好,从外面看根本就察觉不了。 大家退后两步,给白慕川挪出施力的空间。 白慕川再次用力一提,整个镜面就被取下来了。 “呀!那是什么?” 里面像一个化学试验室的置物架。 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密封的试管。 试管里是混浊的乳白色浓稠液体。 “这是什么?” “有点像发酵酸奶——” 两个民警聊着天,程正已经取下一个封闭试管。 拿在手上端详一下,他拨开塞子,凑到鼻端,面色突然一变。 众人惊讶,“程队,是什么?” 程正的表情,明显有异变。 可对于答案,他却有些踌躇。 余光撩了向晚一眼,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道出两个字。 “精丨液!” “……”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 这里好几个男人。 对这个东西的辨识,不需要借助科学仪器。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分别来自于哪些男人,就需要检测了。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有点诡异。 向晚却突然兴奋起来,“我知道了!” “……” 她是现场唯一的女性。 还是白慕川的女朋友。 所以,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家都稍有保留。 但向晚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脸上有一种眉飞色舞的感觉,指着程正装捡起来,准备拿回去检测的试管,认真地说:“死去的崔鸣衣袍上检验出来的dna,不一定是来自戚科或者叶轮的血液!完全有可能是……这个东西!” 她又指了指试管,示意大家看。 案子是一桩严肃的事情。 女同志都不避讳,男警察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大家想了想,讨论一下,都觉得向晚的推测完全合理。 “凶手做事缜密。如果在杀害崔鸣前,他的袖子有血迹,一定不会被留下来做为证据……” 只不过,更权威的解答,还是需要程正。 “程队,血液和精丨液里检验出来的dna,会有区别吗?” “没有。”程正很肯定地回答,“同一个人的dna,都是一样的。” “那就对了!”向晚被自己脑子里飞速涌动的“故事情节”弄得兴奋不已,“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就当故事听一下,如何?” “你说!” 大家继续查找房间,向晚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像说书似的。 “丽玛收集的这些液体,应该都来自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她为什么会有这个爱好,不得而知。但这种事情,从男性的角度来说,都不会愿意吧?” 将自己那东西像某种陈列品一样摆在那里,谁愿意? 大家没说话。 但眼神里,对向晚的推测都表示认同。 向晚眼角弯了弯,继续说:“我们假设,崔鸣、戚科、叶轮,都分别和丽玛发生过关系……关于这一点,崔鸣和叶轮都已经得到认定。而戚科……他本人没有承认,但我感觉,这就是他与叶轮证词不一样的原因。他们两个打架,与其说是为了争‘谢绾绾的荧幕初吻’,还不如说是都发现了对方与丽玛有染……” 众人继续点头。 从蛛丝马迹来说,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向晚说到这里,又一次找他们确认。 “男人一般都会在意这种事吧?” 现场几个男人,表情再次变得诡异。 程正:“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雄性生物争夺交丨配权,都是残酷而血腥的。同理可证,两个男人有过同一个女人,还要在日常生活中相处,很容易尴尬,也很容易发生矛盾!” “但也只是尴尬和矛盾而已。娱乐圈这种事,他们想必都见怪不怪了。除非,其中有一个对丽玛动了真情!”向晚笑了一下,“坦然承认与丽玛关系的叶轮,动真情的可能小。绝口不提的戚科,可能性却很大——” 这脑洞开得有点大了啊!小姐姐! 大家都看着她,不说话。 白慕川抬了抬下巴,“你继续!” 向晚点头,“不管我说得对不对,你们就当听故事吧,反正最终结果,是需要证据的……” “嗯。” 向晚一笑,“阿布德说过,丽玛私藏过崔鸣的照片。那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偷偷私藏照片的原因,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恨,另一种是爱。丽玛对崔鸣,从阿布德的描述来看,第二种的可能性较大!” “现在我们就要分析,崔鸣对丽玛的感情。阿布德说,崔鸣把丽玛带走两个多月,又送了回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如今,两个人都死了,无法求证。我们假设是有感情的,毕竟崔鸣那样的人,能把丽玛放回来,再不找麻烦,也有点不可思议!” “后来,丽玛在阿布德的安排下,继续与其他男人发生关系……然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灰名单》剧组到达南木。” 说到这里,向晚的视线瞄向那些试管,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如果这里面有孟炽,那是孟炽先发现的丽玛,再带入剧组无疑,如果没有孟炽……从我观察之前孟炽对丽玛的反应来看,也许是另有其人。而孟炽自己却偏偏承认了介绍丽玛进入剧组,那他有可能是替别人在背锅……是他喜欢的人?” “你们也许不看八卦,但我表妹方圆圆粉过戚科,那时候有过一个谣传,说戚科是被某大老板包丨养的,所以才能饰演《灰名单》的男一号。如果这个老板就是孟炽呢?” 第407章 ,哦,故事,故事 众人齐齐无语。 直男很难理解这种东西…… 大家脑门上,看着都是汗颜。 向晚却不以为然,就当故事讲,“然后,孟炽发现了自己爱的男人与丽玛发生关系,想除去丽玛,却在动手前,发现了丽玛背后的势力——暗门,崔鸣。” 说到这里,向晚目光闪着光,突然一笑,“我问你们,能一口气端掉暗门的人,是谁?” 众人:“是谁?” 向晚手指着他们,轻轻一笑。 “就是你们——警察。” 众人:“……” 故事。 只是故事。 网络作者的故事! 大家继续听。 向晚继续讲,“于是,孟炽策划了这一切。在问心庵里,我见到的人是他,可他却甩锅给崔鸣,并杀死他灭口……崔鸣在死前,有可能见过丽玛,那时的丽玛,应该就有点不正常了……” 一个民警小哥问:“那为什么丽玛会突然变得不正常?” 向晚沉眉:“受到刺激的可能性比较大!以前我们都见过她,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精神分裂患者……” 程正:“精神分裂患者都是不正常的!” “……” 杠精啊! 向晚撇一下唇,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她的故事。 “崔鸣见到丽玛,发现了这里的一切,并带走了属于戚科和叶轮的……那个东西。当然,他拿走这东西,应该是有别的用途——” “什么用途?” “假设我前面的假设都成立!戚科和孟炽的关系有暧昧。那么——”向晚笑了笑,“大家别忘了,当时的崔鸣处于什么境地。秃鹰嘴的基地被端,他的心腹独龙眼也死了……他就不想报复吗?” “然后,他能报复谁?警察吗?也许他也痛恨警察,可他以前都只能做老鼠,躲着警察,那时候,又怎么敢?”向晚说着,眉头拧了拧,“比起警察,崔鸣更恨的人,一定是引警察揣掉暗门的人。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已经发生了幕后主使——我们假设的孟炽。” 众人点头,“逻辑合理!” 向晚说了声谢谢,“那么,戚科是一线明星,崔鸣拿着这东西去报复他,报复孟炽,完全大有可为。” 有人提出质疑,“那叶轮呢?” 向晚耸耸肩,“大老板的口味别致,有一个戚科,为什么不能有另一个叶轮——甚至,崔鸣拿着这东西,一并就把睡过丽玛的叶轮给报复了,一箭几鸟,不是更爽?” “嗯。”白慕川眼里有了兴味,“然后呢?为什么死的是崔鸣?” 向晚:“孟炽棋高一着,不等崔鸣采取行动,他就为自己留好了后路,同时断了崔鸣的后路——问心庵。崔鸣败在孟炽的手上。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就像白队之前分析的那样,他故意留下dna,是为了给警方留下破案的线索……” 程正皱一下眉头,看着那一排试管。 “这长得都一样,崔鸣怎么知道,哪个试管是谁的?” 向晚看了一下,又挪开视线,“完全可能是丽玛亲口告诉他的。甚至,丽玛和崔鸣,可能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关系。当丽玛经历了121案的绑架后,让崔鸣替自己报仇?这才导致崔鸣发现了这一切的策划者孟炽?” “报仇?”有人不解,“崔鸣会替丽玛报仇,秤砣为什么又绑架她?要知道,秤砣是崔鸣的下属。” “这个不奇怪!”向晚微微一笑,“虽然绑架丽玛的大梁已经死了,但秤砣当初是被人利用了,这个问题我们论证过了,没有争议。丽玛吃了这个暗亏,心里有冤,偷偷告诉崔鸣可能性很大……大家不要忘了。在秃鹰嘴,带着崔鸣命令去的独眼龙,对秤砣是直接开杀的!” “崔鸣……”程正瞥她一眼,“他是暗门老大,从调查结果来看,他可不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为什么会为丽玛报仇?” “这就得看他跟丽玛,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了。”向晚摊一下手,“这个得靠你们警察去查,不在讲故事的范围内!” “……” 白慕川目光幽暗,“你还是认为,孟炽嫌疑最大?” “嗯!”向晚点点头:“我的偶像沐二少说过一句话,真正的幕后凶手,最喜欢在阳光下微笑……每一次想到这句话,我就想到孟炽微笑的脸,想到问心庵见到的人……” 白慕川:“你认为孟炽是……他?” 他指的这个“他”,不仅仅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 是一切事情的主使者。 向晚懂他的意思,眼睛微微一眯。 “京都来的鉴定结论,不是说崔鸣的死亡时间,在我被掳到问心庵之前吗?如果穿道袍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死亡,那活着的另一个,肯定就是他。” 白慕川不吭声。 向晚走近,“围绕《灰名单》剧组发生的案子……他难道不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吗?” 白慕川沉吟一下,“你说得其他都对,但有一点解释不通——” 向晚:“什么?”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犹豫。 “说啊!” 受不了人家吊胃口,向晚催促一声。 白慕川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谢绾绾……她其实是孟炽的妹妹。谢绾绾只是她的艺名,她原名……孟凉。” 嗯?向晚一惊。 这个她真没有想到。 怪不得! 那次孟炽会拼尽全力去救谢绾绾…… 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之前谢绾绾遭遇的案子,就不能归到他的身上。 向晚仰头看着白慕川,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谢绾绾的案子……其实与崔鸣有关?你想一想死去的周德全,他一直肖想谢绾绾,而且他与崔鸣可是有联系的?” 白慕川目光微眯,没有说话。 向晚看着他深沉的眼,“孟炽借着121案,把火引向暗门,不仅可以给谢绾绾报仇,又可以解决掉自己的事情——当然,前提是我的假设成立。他跟戚科,确实有什么关系……” 白慕川看她一眼,忍不住笑,“耽美看多了。” “……” 不得了,白老大居然知道耽美。 “看不出来,你还是业内人士呢?”向晚厚着脸皮一笑,又收敛笑容,“言归正传,你想一下,孟炽虽然有钱,但他想要对付暗门这样一个组织,一样是有难度的。他只能靠警方出手……” 白慕川不吭声。 向晚继续说:“最后,崔鸣发现了孟炽这个幕后黑手,想拿孟炽与戚科或者叶轮的事……威胁他。只不过慢了一步……” 白慕川:“那问心庵的幕后黑手……” 到底是谁? 向晚:“可能是孟炽,也有可能就是崔鸣自己。不是有暗门的成员交代过吗?崔鸣以前也喜欢戴面具装神弄鬼的。只不过,他恐怕没有想到,戴上面具虽然又神秘又威仪,却也直接害死了他——孟炽取代他,旁人却一无所知。” “你是说……” “崔鸣在问心庵被孟炽控制并杀掉,然后孟炽取代他,把问心庵所有人,一并杀掉灭口……” “那孟炽有什么理由,杀我们?” “很简单,为他妹妹报仇!”向晚哼笑一声,“你辜负了他的妹妹,你在他那里,应该是第一个想杀掉的人吧?” “……” 两个人对视。 白慕川看她狡黠的眼,突然有一丝无奈。 “你啊!” “我说的没道理吗?” “有……”白慕川叹息一声,“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向晚挑挑眉。 “121案里,谢绾绾也被绑架,她与丽玛一样,都是由大梁动的手……孟炽那样对丽玛可以解释,为什么要那样对谢绾绾?” “有两个可能。”向晚笑,“第一,他未必真心心疼这个妹妹,绑架谢绾绾,可以简单地把自己摘干净,你看,你就这么想了。但不合逻辑的地方,也许才是他狡猾的地方呢?” 白慕川笑问:“第二呢?” 向晚:“第二,有可能示意绑架谢绾绾的是崔鸣。大梁被孟炽收买,但他不能不听自家老大的话吧?更何况,他那样的身份,未必知道谢绾绾和孟炽的关系——” “……” 白慕川久久无话。 向晚拉一下他的衣袖,“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白慕川抿紧的唇,轻轻一挽,指了指房间,“有待进一步查实!” “好吧!”向晚泄气地嘟嘴,“人家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就得了这个评价……” 呵!白慕川笑了起来,“不管分析得对与不对,小向晚,你这次都立功了!” 很明显,线索在慢慢扩大。 案件真相,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这才还差不多——” 向晚笑着瞄他一眼。 话音未落,突然怔住。 “嗨,亲爱的宝宝,我今天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这时,功能房里的音响,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那个无意间开启了播放的民警,也吓了一跳。 声音徐徐飘来,感性、低哑,“这个故事,发生在十九年前,故事发生的地点,在遥远的锦城……” …… …… 第408章 ,故事(一更) 那声音轻轻一笑。 像在叹息。 又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哀伤。 “十九年前的锦城,还不如现在的南木县城那么繁华。那时候,没有信息大爆炸,人们的生活相对简单,对人更没有什么防备心。那时候的一切,都与现在不一样。具体到一缕光,一杯酒,一滴泪,一片树叶……每一天空的亮度,都不同。” 音响里的声音,低低沉沉,絮絮念,像在读一篇哀思的散文。 “那时候的人们,刚从苦日子里熬出头,还不像现在那样热衷旅行。因此,一般出往旅行的人,生活层次一般较高,都来自比较富裕的家庭……” “那一天的锦城,阳光很好,一辆旅行巴士载着二十二名旅客离开锦城,前往一个旅游景区。六七月的山区,大暴雨说来就来,巴士在途中,遇上山洪暴发,汽车被山体滑落的泥石流冲出公路,一路往山崖滑下去,命悬一线……” “车上的人都很害怕。他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灾难,第一次接近死亡……车上哭喊声一片,他们以为,很快就会连人带车被泥石流卷走,再滑入那一条滚滚流动着咆哮不止的山洪河水里……但他们很幸运,汽车冲击一段,居然卡在半山腰,狠狠晃动几下,竟然没有再继续下坠……” “不过,泥石流滚滚而下,下坠的过程中,有车窗破碎了,其中一扇车窗边上,原本坐着一对母女。母亲被抛出了窗外,只剩双手拉着车架,她的女儿,身体完全趴在了她的手臂上,借助母亲的力气,才没有往下滑落。小小的孩子,吓得整个呆住了,忘记了哭叫,就那样浑身湿漉漉地看着她的妈妈,看着外面的嘶吼咆哮的山洪和泥石流……” “女人大声求助,向车里的人求助……她没有要求大家来救自己,只要求他们……救救她的孩子,请求他们……伸出手,拉她的女儿一把。给女儿一条活路……” “当时,汽车已是倾斜的状态,每个人都紧紧抓住自己可以抓牢的任何一个地方。谁也不敢轻易松手,不知道下一个被滑出车厢、被卷入泥石流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女人的求助声里,弱小得如同哀鸣。车厢里一片安静,除了山洪的咆哮声和风雨声,没有一个人回答……” “大家都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听不见,在突如其来的灾难和生死面前,每个人内心的想法,大概都只有一个——活下去,让自己和家人活下去,至于其他人……哪怕那个小女孩半小时前,还在车厢里活泼地唱儿歌,叫叔叔,叫阿姨,叫爷爷,叫奶奶……哪怕那个女人漂亮又温柔……他们谁也管不了……” “男人、女人、老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孩抓住妈妈的手臂,朝妈妈扑了下去,她害怕,她要妈妈抱,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妈妈在那个时候已经无力再抱住她了……母女两个被泥石流卷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洪魔狰狞的嘴里……但女人最后一刻,撕心裂肺喊她女儿小名的声音,却一直在车厢里盘旋……” “女人临死之前,想必感受到的,只有这个世界的残酷与冷漠,她是带着绝望离去的……但她没有看到,车厢里的人,每一个都哭了……他们默默流泪,没有发出声音,默默地哀恸……哭女人和孩子的死……也哭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当然,后来他们都得救了。他们是很幸运的一群人,那一辆承载着他们生命的大巴,一直等到救援人员赶到,还没有坠落……救援人员说,两只车轮都被巨石卡住了,救了他们一命……” “人人都在感叹他们的幸运,可这些得救的人,并没有觉得欣喜……他们心里都有一个阴影,一个疑问……却谁也不敢开口。连猜想或者询问的勇气都没有。如果——如果他们在那一刻齐心协力,各自搭一把手,能不能救回那对母女?至少,能拉住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吧?”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再假设……所有人都默契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敢拷问自己的人性。得救之后,他们匆忙离开,互相之间都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他们都希望,此生不再想见。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没有过这一场惊悚的绝境考验……” “后来,他们是在新闻里知道的,那一次山洪和泥石流造成大面积的山体滑坡,伤亡人数还有很多。他们确实是幸运的。可庆幸之余,难免想到那个女人和孩子,那一声声绝望的哀求……还有,女人哭着叫女儿的‘丽丽’的声音,也常常响在耳边,出现在他们的梦魇里……” “只是,他们从那一个个新闻报道的冰冷数字里,无法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的消息……” “事过境迁,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渐渐忘记了那一年夏天,那一场旅游……以及那一场暴发的山洪和泥石流……可偶尔午夜梦回,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还是会入梦惊魂……” “后来的后来,他们中的有些人,成了知名的企业家,有些人,成了各自行业里的精英……社会发展得很快,那是一段经济快速发展的时间段,人人都有机会,社会翻天覆地的发展……而泥石流那一年,手机都还没有普及,大街小巷的男男女女腰上还别着传呼机,打电话需要去公用电话亭……那个时候,还有ic卡这种东西……” “当然,那时没有发达的网络……女人的丈夫,那时身处遥远的边疆,进行着一项技术革新的大工程……哦,他是一个技术工程师,原本也是行业内的顶尖人才,是社会精英……他背井离乡,怀着一腔孤勇与热血,原本只是为了给妻女换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那一天,他也是跑了很远很远,才接到从家乡来的电话,知道他的妻子死亡,女儿……失踪!” “失踪与死亡在当时的情况下,其实没有区别……但他一直在寻找女儿,从来没有放弃……” “他也一直想搞清楚那一天的真相。为什么全车的人,都活下来了,汽车也没有坠毁,只有他的妻女遭到了这样的噩运……” “他家破人亡,怎么也想不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因为那一次旅游,本来妻子是舍不得花钱的,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妻子才带着女儿去的……他离开了工作岗位,失魂落魄地回到锦城,寻找事件的最初根源……” “最先让他找到的,是那一次旅行随车的女导游……他得知了真相。然后发现,那些没有救他妻女的人,依旧活得那么好,他怎么能甘心?” “那年的锦城,发生了一桩离奇的命案……死者是一名旅行社的导游,据说她与男人私通被发现,不堪羞辱而自杀……呵,为什么说离奇?因为死者的身上,事故前留下了一个造型古怪的新鲜文身,警方走访了锦城所有的文身店,都没有得到答案……” “当年的侦查技术和物证技术,远不如现在这样发达……由于现场没有他杀痕迹,又找不到案件第三人,警方最终以自杀定论,将这桩案子封入卷宗……但锦城的事故和案子,并没有结束……只不过,有一些,再没有人知道了……那些年的很多事情,都变成了一个谜,被永远尘封在档案里!” “后来,男人离开了锦城,辗转在全国各地。他一直在寻找女儿,到处粘贴寻人启事,徒劳的挣扎着,就像是为了给自己活下去的一个理由,只要得到有疑似女儿的消息,不管天南地北,他都会前往求证……” “积蓄花光了,他活得远不如一条丧家之犬!看着这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霓虹灯火,繁花似锦……他知道,为了寻找他的女儿,为了他的报复计划,他需要大笔的金钱……这个时候,他对于那一层人性的遮羞布,早已不在乎……不在乎犯罪,也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其实,女儿长什么样子,后来的他,早就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照片里的小女孩,甜甜的笑容,一直停留在了3岁那年……” 第409章 ,二更 “再后来的事情,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在十几年后的一天,男人在离锦城千里之外的南木,遇到一个女孩儿……穿着民族服装,很漂亮,很热情,只看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强烈的吸引力仿佛是从心里生出的,他当即不顾一切的想要带走他……为此,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惜威胁那个女孩儿的父亲……” “他很爱惜她,从没有过的炽热,像突然间焕发了青春,像生命又重新活了一次……两个多月的时间,他避开众人带着姑娘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给予她可以自己可以给予的一切……小女孩儿的感情是纯粹的,纯粹得可以轻易受到物质与宠爱的吸引。她就这样爱上了他……”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似乎生命也终究得到了救赎。” “然而,人世间的事,好像冥冥中早就定好了因果……该发生的事,迟早会发生……有一天,他在帮女孩儿洗头的时候,无意间拨开她头上层层的黑发,竟发现一个大大的胎记……他找到女儿几个月时剃光头的照片,望着那个同样的胎记,震惊得不能自已……”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知道自己现在干的事,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过分。但这些,不该让无辜的女儿来承受……他没有告诉那个女孩儿真相,而是给了她一笔钱,然后把她送还给了她的父亲……在女孩儿对他的描述中,父亲对她是极好的……宠爱着她,待她如同亲生,甚至女孩儿都不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男人心想,跟着那个父亲,对女孩儿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以后她找一个靠谱的男人嫁了,也算圆满……” 音响里的声音骤然一停。 就在众人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又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嗨!亲爱的宝宝,你睡着了吗?这个故事,听上去是不是有些残忍?丽玛,你就是当年的那个丽丽……你当年没有死在泥石流里,侥幸被人救起,活了过来……可是很遗憾,你很快……就要死在你父亲的手上了……” “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会杀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们的灵魂都那么残缺……那么不完美,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就应该有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 “他来了……听到敲门声了吗……亲爱的宝宝,你的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所期待了呢?” “乖,摸摸头……不要痛苦,人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意识……你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失去一切痛苦的根源……平静的,安宁的……等待着你的父亲……随他一起,去一个干净的地方。那里没有残缺,没有不完美,就像你曾经躺在妈妈的摇篮里,听着妈妈吟唱的那首歌……” “睡吧,孩子!再见了,亲爱的宝宝。生命太丑陋,不会有来世了,我们终将会归于虚空。没有早晨,没有黄昏,没有日出,也没有日落。当然,也永不会再哭泣……” “离开了这个糟糕的世界,你就看到了救赎的太阳。” “从此,无忧无虑……” 声音令人悲伤。 听着听着,向晚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那……丽玛听到这里的时候,恐怕已经疯了吧? 房间里安安静静。 好久,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一段语音,将他们的思维,沉浸在故事…… 即便是几个大男人,也心里犯堵,谁也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说话的声音,是孟炽吧?”程正第一个打破寂静。 果然不负所望,他的血液最冷,情感敏感度也低,受这个故事的影响也最少。 说完,不见众人回答,他犹自检查起音响来。 “回头我们可以找专家做一个技术鉴定。不过……” 不过,如今的技术那么发达,合成的声音也可以到达这样的逼真度。 程正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又凝重着脸,嗓音变得略略低沉。 “原来丽玛在审讯室里说的爸爸……除了阿布德,还有可能是崔鸣?” 崔鸣来过,在这里拿到那些丽玛收集的液体。 只不过,审讯时丽玛的意识里,她看到的到底是阿布德还是崔鸣,只有天知道了…… 一个民警叹息,“好像很难直接判定,丽玛听到这一段录音是在崔鸣来之前,还是在崔鸣来之后……” “来之后。”向晚突然转过头,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如果崔鸣来的时候,丽玛已经听到录音发生了精神上的障碍,崔鸣怎么会直接走掉,任由她一个人在家里,死活不管?” 程正皱眉,“丽玛精神上产生的障碍是由什么引起的,目前尚无定论……” 向晚吸了吸鼻子,严肃说:“如果只有这一段语言,我认为会让丽玛直接疯掉的可能性极小,毕竟她经受过那么多事情,抗压能力比普通人更强……我感觉,应该还配合了药物的作用。” 在问心庵上,向晚与白慕川,都曾经被下过药。 程正没有忘记这一点,冷静地说:“我可以亲自对丽玛进行尸检!白队?” 大家说话的时候,白慕川一直没有反应。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 冷漠,僵硬,一动不动。 被程正的声音拉回现实,好一会,他喉咙里才传来喑哑的一声。 “嗯,可以!” “你怎么了?”向晚靠近他。 白慕川低头,看到了向晚红彤彤的眼睛。 他抽出一张纸巾,轻轻为她擦拭,“好了!不难过。” “嗯……” 向晚不是难过。 她发誓,并不觉得十分难过。 这个故事里的人,如此复杂,如此自私的感情,只是让人唏嘘。 还有一种…好像某种情绪被突然撕裂。 喉咙哽咽,心里纠结。 说不出。 道不明。 怪不得她做不成一流的作者…… 连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找到准确的语言表达。 “白慕川……”她叹息。 “嗯?”白慕川温柔地回应,目光低沉。 “为什么……故事又发生在锦城?” 向晚慢慢地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 “这一段录音如果确实和问心庵里的一样,是孟炽本人留下的,那他跟那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知道得这么详细?” 白慕川轻轻将她纳入怀里,掌心轻抚着她的发端。 “我会查清楚的,相信我。” 向晚埋首在他的怀里,嗯一声,闷闷地蹭了蹭他。 “录音里的那个案子,是你去锦城……想查的那个吗?” 她问得很直接。 所以,不敢看着白慕川的眼睛。 强烈的第六感,像在感召着她的灵魂。 其实,在听到那一段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只不过,要鼓起勇气询问白慕川,却是有些犹豫。 她想触碰到一些……他不愿意被人碰触到的东西。 毕竟,人的心如此脆弱。 “……” 白慕川的胸腔,极沉地震了一下。 好一会没有回答。 有杂乱的呼吸从头顶落下,飘在向晚的发梢,痒痒的…… 她轻轻挣扎,拿手拂了一下,晶亮的眼,直视着他。 “白慕川……” 清脆悦耳的声音,无奈,困惑,却温柔得让人不忍心拒绝。 白慕川吸气,“是。” 向晚一惊:“故事,与你……也有关系吗?” 白慕川眸色幽凉,“是,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警察。我有我的使命!” 不会被情绪所左右。 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永远会保持清醒的头脑……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他又揉了揉向晚的头顶。 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仿佛能为他带来某种力量和安慰,让他踏实。 在她柔顺的发丝从掌心滑过的那一刹,他情绪已然平静,甚至对她温柔一笑。 “向老师,对我没有信心吗?” 向晚还沉浸在忧伤里,闻言,“哦”一声。 “有……吧!” “傻子!” 白慕川抚摸般拍拍她的后背,转头时,沉稳而平静。 “大家赶紧时间干活!” …… 进展艰难的案子,终于有了重大的突破。 侦查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相关人员也都得到了控制。 包括孟炽。 目前来看,他仍然是案件的重大犯罪嫌疑人。 西市、南木,两地多人同时展开了侦查工作。 从丽玛家出来,去县局刑侦队保存了相关证物,白慕川又带着人去了一趟《灰名单》剧组。 剧组的拍摄工作,受案件的影响相当严重。 几个演员涉及案子,莫名其妙被带走调查,孟氏的投资像打水漂一样,每天在大笔流走……有一些小道消息,早已传到了网上,孟氏股票也在疯狂地跳水……被波及的股民,人心惶惶。剧组里,也一片阴霾。 向晚在剧组见到了谢绾绾。 她有些疲惫,懒洋洋地坐在一顶助理为她撑起的遮阳伞下,戴着个蛤蟆镜,一动不动,看不清墨镜下的眼睛。 对于警察的突然前来,剧组一片慌乱。 他们怕。 不知道这一次又要带走谁去调查。 谢绾绾却没有什么反应,像看到老熟人一样,打了声招呼,都没有起身。 白慕川没有带走任何人,他组织侦察人员分组对剧组里的人员进行调查摸底,但凡与戚科、叶轮和孟炽接触过的人,都一一询问,整理线索…… 这些事情,向晚帮不上忙。 她坐到谢绾绾的身边,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想着她的“秘密”,好不容易才绽放一个轻松的笑容。 “你还……挺好的吧?” 谢绾绾取下墨镜,看着她的脸,很认真的端详。 “还好吧?”她在反问她。 向晚一怔,看着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勾了勾唇角。 “看着是挺好的。” “那就是了!”谢绾绾又慵懒地躺了回去,“不过,你看起来很不好。” 向晚:“……有吗?” 说着,她含蓄地摸了摸脸,“大概是累的吧。” 谢绾绾不置可否,淡淡一笑,“看来小白体力可以啊?” “……” 向晚认真看她。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这个女人……是没心没肺? 还是,她对孟炽,并没有兄妹感情? 关于谢绾绾为什么会改名,她与孟炽间的感情到底怎样,向晚没有向白慕川进一步打听过。 而且,不需要白慕川给她另外打招呼,她心底也知道……这肯定是谢绾绾埋藏极深的秘密。于公于私,都轮不到她来询问谢绾绾,更不可以问出一星半点,把白慕川卖了。 “好吧!”她状似羞涩地低了一下头,“你这么表扬他,我都不敢反驳了,怕挨打!” 谢绾绾唇角往上一扬,“精力真好!案子缠身,也没忘了交作业!” “……” 提到案子,向晚眸色微沉。 “你就不担心吗?” 谢绾绾肩膀绷起,“担心什么?” 向晚打量着她,看了一下剧组混乱的样子:“这剧如果受到波及,对你就没有影响吗?要知道,《灰名单》是无数人心里的朱砂痣,大家都盼着呢……” “会有些影响吧!”谢绾绾表情轻松,“可人一睁开眼睛,不就为了解决事儿来的嘛?担心有什么用?” “嘀!” 微信有一条新信息。 向晚低头,拿出手机滑开。 是“吃瓜群众帅富美”聊天群。 发消息的人,是唐元初。 “白队,向老师,你们那边什么情况了?” 接着,又是一条。 唐元初直接艾特了向晚。 “向老师,在吗?是《灰名单》剧组又发生什么事了吗?网上舆论铺天盖地的……怎么我这心里有点瘆得慌?!” 向晚看了一下身边的谢绾绾。 正巧,她也看了过来。 然后,眼神落下,看到了向晚的手机屏幕。 唐元初的头像是一个搞笑的卡通图,很特别,一眼看见。 向晚没有回避她,直接打字:“别担心,可能我们明天就回来了!” 唐元初几乎是秒回信息。 “那行,明天见!该死的,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出院了,医院就不同意……” 向晚:“明天见!” 放下手机,向晚望着谢绾绾微微一笑。 “其实你现在这个状态,挺好的。” 顿了顿,她又笑叹,“我们有时候,总是缠在一些俗事里,无力自拔。明明厌烦不已,却说不服自己,喝再多的鸡汤也没用!” “想开了!就好了。”一句话,分了两段,谢绾绾说得漫不经心。 在她们的背后,一群人来来去去,正在工作。 白慕川就是在这时走过来的。 他双手搭在向晚的肩膀上,轻轻一捏,声音磁性低沉。 “这次,你恐怕也要跟着去一趟西市!” 他英俊的面孔侧偏着,这句话,是对着谢绾绾说的。 “哦。”谢绾绾像是睡着了一般,回答得有气无力,又像毫不在乎,“我配合。” …… …… …… 第410章 ,一更 第二天启程,已是十点。 向晚起床的时候,骨头都是酸的,感觉人像被颠了个遍…… 昨晚小白先生倒是没顾得上折腾她,可她还是没有码字。 断更一天,那感觉就像欠了谁几千万债务似的,心里有点烦,有点沉重…… 职业病犯了,抓狂。 可很快她就发现,其他人,比她的情绪还要低落。 从南木回西市的路上,天空一如既往湛蓝高远,如同水洗的一般,气氛却无比沉闷。 向晚跟谢绾绾坐在一起,后排。 白慕川坐在她的身边,靠着窗。 程正像来时一样,坐在副驾。 大家都没有聊天的欲望,唯一的交流,是途中司机疲惫时,程正与他换着开车……然后,途中的午饭,也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 傍晚,车队到达西市。 他们一行要去刑侦队,向晚不便去了,也不想去了。 在路口,她下了车,径直去医院找方圆圆。 嗯,她有点惦记她的猫,小黑黑。 也有点讨厌车上那种气氛……觉得呆在里面,分分钟都有可能抑郁。 向晚总体上是一个乐观向上的人,不太喜欢气死沉沉的相处。 毕竟,她是一个网络作者啊! 她需要保持一颗平静的心态来构思和写作…… 这个案子……太沉重,对她的影响也太大。 侦查过程,大概短时间内也不会结束。 她有点受不住了,需要调整情绪,需要新鲜的空气,需要恢复她的正常状态—— 那样,她才能重新焕发新生…… 案子搞得她情绪波动太大,很累,快写不出书了。 白慕川没有阻止她,把她送到医院外面的路口,末了,不到十分钟,又来一个电话。 “到了吗?” “马上就上楼了,你放心吧。” “嗯。”白慕川:“那回头说。” “好,拜拜!” …… 白慕川挂了电话。 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一片繁华。 天色渐渐沉下,华灯初上的城市,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又一次从南木“穿越”回到西市,他抚着手机上那个名字,唇角不由扬起一抹笑。 谢绾绾懒懒地躺在椅背上,没有抬头,“我会被关审讯室吗?” 白慕川目光不变,打量着街边的一对母子,那个母亲正蹲下身来,为儿子系鞋带。 他顿了半秒,“我们只是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哦。”谢绾绾突然一笑,“我以为我的情况,你都知道的呢。” 白慕川眉头微微一拧,“这是侦查过程。” 那是必要的法律程序,不是白慕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绾绾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冷漠了一路的程正,这时却开口,“你是希望他为你开绿灯?” 谢绾绾以前是对他没什么好感的,但上次在秃鹰嘴因为救助唐元初的事,谢绾绾的对他的观感有所改观。不过,有时候人的情绪,往往就是因为一句话。 “我没你那么大的脸!”谢绾绾轻飘飘地怼回去,语气不轻不重,甚至带着笑,“就算是向晚,白队恐怕未必会开绿灯吧?何况是我……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看你未必有。”程正面无表情,“你最缺少的,就是这个东西!” “程正!”谢绾绾慢慢坐起身,看着前方的男人。 程正听到她喊,也回过头来。 对视一眼,谢绾绾怒气泄下,朝他伸出手,“可以要一支烟吗?忘了带烟。” 程正:“明知道我不抽烟,你管我要烟,哪来的自知之明?” “……” 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了? 谢绾绾当然不会知道程队长这几日受了多少委屈,才练就这一副好口才的。 她转头问白慕川,“烟?有吗?” 白慕川:“没有。” 程正:“拒绝二手烟。” 好吧! 谢绾绾颓然地躺下去。 “我这次,是摊上大事了,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 “我会被扣留在西市多长时间?” 还是没有人回答。 “……” 沉默。 好一阵,谢绾绾终于放弃了虚伪的周旋。 “是因为孟炽,还是戚科,还是叶轮……他们到底谁犯事了?跟我,又有多大的关系?” 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到了刑侦队,你就知道了。” “行!”谢绾绾投降一般举手,然后落下,轻轻拍在大腿上,笑了笑,“服气的!哥们儿……” …… 向晚换心情的欲望很强烈。 效果,也相当明显。 和方圆圆在一块,就是解压的最好方式。 来医院之前,向晚给方圆圆发了一条消息。 结果这姑娘就等在房门口,看到向晚的第一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断更!断更!你丫居然给我断更?活腻歪了是吧?推荐不想要了?钱不想赚了……” 噗,是编辑的正确打开方式! 向晚没像以前一样怼她,反倒是笑眯眯地放下手上的东西,朝她展开双臂,扑过去就是紧紧一抱。 “亲爱的,我回来啦!来,抱抱——” 方圆圆:“……” 拳头怼棉花! 她推了推向晚:“搞什么,不要以为你的抱抱很值钱!以为我就不找你麻烦了是吧?” “……我今天补上!”向晚好笑地扫她一眼,“这霸道的催更方式哟,也只有我才受得了!” 说到这里,她揉了一下腰,朝里屋努一下嘴,“你家黄黄呢?” 方圆圆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朝她嘘一声,“睡着了!” 向晚:“……” 大小姐,你刚才大呼小叫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方圆圆嘿嘿一笑,把她拉到沙发上,“你又去南木,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又字。 向晚笑得有一点僵硬,“帮白慕川一点小忙!就上次的案子,没别的!” “哦,那就好。我啊,是真的怕了!” 想到秃鹰嘴,方圆圆还心有余悸。 不过,她是一个善于调节自己情绪的人,一旦离开了那段苦厄的经历,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尤其这些天,她和黄何在一起,幸福甜蜜,简直就像是捡来的时光。 她把这一切归功于那次灾难。 上天让他们受过苦了,总归得给颗甜枣吃的吧! 她叹一口气躺在沙发上,看向晚不说话,似乎并不喜欢讨论那个事情,马上懂事地换了话题。 “宝宝,我是不是又胖了?” 找话题嘛。 就随便一问嘛。 不曾想,向晚毫不客气,“心宽体胖!没事,只要你家黄黄不嫌弃就好!” 方圆圆瞪大眼看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是不是扳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向晚微笑:“是的,小妹妹。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你这是身体力行的实践啊!” 去! 方圆圆瞪她一眼,端详着她绽放的笑容, “表姐,你今天情绪怪怪的哦!” “怎么怪了?” “太平静了,太高兴了。这不正常。” “……难道我要哭丧着脸,才叫正常吗?你这都长得什么心啊?” “那到不是——”方圆圆说到这里,瞄一眼向晚的脸,“这两天我有上网,各种八卦,各种热门,都围绕着《灰名单》和121这个案子。你去了一趟南木,就没受什么影响?” “我又不是杀人犯,我受什么影响?”向晚“切”一声,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剥了起来,“案子的事……身外事!不影响我开心。” “真的?”方圆圆不太相信的瞅她。 毕竟,向晚是一个敏感而感性的人。 “真的!”向晚把葡萄塞嘴里,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只有卡文和断更会让我难过……” 方圆圆嗔她一眼,突然又唉声感慨。 “这次我们家戚爷,看来要凉了啊?” 她嘴里的戚爷,是戚科。 这个影帝,在各种影片中,饰演的都是硬汉。 铁骨柔情是一种很吸引女人的人设,尤其在戚科接下《灰名单》男一号之后,剧照出来,无数女人都惊叫着舔屏,直接粉他了…… 方圆圆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爱好小鲜肉,就好这一口。 那么爱黄何,大概也因为黄何是一个典型的硬汉。 “表姐,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啊?”方圆圆撞了撞向晚的胳膊,见她不吭声,又捅她一下,“说说呗,我这两天刷八卦刷得眼睛都快瞎了,能不能……给一点糖吃?” “糖没有,砒霜就有……要不要?”向晚边吃边笑着瞥她。 “啊!”方圆圆大惊失色,“有那么严重吗?” “……” 第411章 ,二更 当真了。 这是有多担心戚科啊。 向晚当然不会告诉她案情。 无奈地瞪她一眼,向晚敛住笑容,又认真地问:“圆圆,我问你啊。如果上天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拥有戚科,那你,还要你家黄黄吗?” 呃!这什么问题? 方圆圆想都没有想过,“当然要啊!为什么不要?黄黄是我的真爱……” “那戚科呢?” “爱豆嘛,偶像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黄黄就不一样了,我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 这解释! 向晚哭笑不得,“戚科哦,如果戚科可以……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呢?” 噗一声,方圆圆被她的形容逗笑了。 “不可能的啦!” 向晚严肃脸,“你再想想,如果可能呢?” “可能的话……呃,好吧,你确认是戚科,归我?” “嗯……”她确认有个毛用啊?向晚腹诽。 方圆圆却很认真,沉吟着看她,仿佛是在思考。 “如果是戚科的话,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隔了好一会,她眼风乱瞄着,突然重重点头,“不不不,还是要黄黄吧。爱豆只能放在心头爱,不敢想象现实中跟戚科相处是什么样子。我靠,我会不会直接崩溃啊?!你想一下,天天面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不会自卑、忧伤、抑郁吗?” “……” “哪有黄黄好。我跟我家黄黄才是绝配,这一辈子是要不离不弃的。” “……” 向晚忍住,不笑。 方圆圆朝她挤了一个眼。 向晚感慨,“你好忠贞!” 方圆圆:“是啊,此生不渝,至死无悔——” 好酸!牙要掉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向晚憋不住笑了起来。 “走啦!” “哎呀妈,吓死我!”方圆圆拍拍胸口,“你说他这身子骨不会是铁打的吧?伤得多重啊!这两天就挣扎着起来,要摸着床自己下地……刚才听到声响,可把我吓坏了。不行,我还得去看看,别给摔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 向晚指了指自己拎回来的电脑包。 “去吧,你们恩爱一会儿,我码会字。一会咱俩一起吃饭。” “好!”方圆圆捋头发,朝她抛个媚眼,妖娆地走了几步,又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晚,“刚我没有说什么过分的吧?” 向晚咬牙忍笑,拼命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小心肝怦怦乱跳……” …… 呼! 向晚仰躺在沙发上,抱着电脑静坐。 浑身疲乏,无力。 就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次长久的旅行归来…… 肉体和灵魂,都累了。 那个案子,仿佛给她的心上套上了枷锁,一直紧张不安。再看到方圆圆,再抱着电脑,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踏实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另一个时空。 网络作者的时空。 “咦!” 向晚想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 她手上抱着的电脑,不是自己的。 自己的那一台,还在西市的宾馆里。 去南木的时候,白慕川把这台电脑借给她,让她临时用来码字。 可昨天晚上,心里太压抑,加上来回的奔波,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刚才下车的时候,她竟然顺手就把电脑拎回来了—— 捂脸! 这是网络作者的职业病……笔电就像手机一样,是随身携带的物品。 算了! 将就吧! 向晚打开了电脑,给白慕川发消息。 “亲爱的,开机密码?” 很快,白慕川回过来一串数字。 噢,向晚先给打了声招呼,“我用一下你电脑码字哦!没什么不可示人的吧?” “有……50个g的小片!你千万不要看……” “啊?真假?” “真的,你要敢偷看,我从头到尾找你练一遍!” “……坏人,吓死我了!有种你来啊!” “小妖精!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晚上的。” “噗!好好忙去吧。” 这一台是白慕川的私人电脑。 向晚看过他用来办公,但从来没注意看过电脑上的内容。 现在电脑就在她的手上,身边也没有别人—— 其实,她可以随便翻看的,不会有人知道。 但她拿着他的电脑,反而有点束手束脚。 现代人的电脑和手机,往往捆绑着一个人的隐私。 她觉得那样做……特别小人,特别不君子。 ……不要好奇了! ……不君子又如何?反正她是女子。 ……不看不看! ……不要让白慕川瞧不起她! 强烈的欲望,好不容易压下去。 向晚忍受住欲望,打开了文档,准备码字。 突然,她从“最近使用”一档里,看到一个熟悉的文档。 ……《白名单》? 这不是沐二少正在连载的小说吗? 什么情况? 向晚内心怦地一跳。 几乎下意识地,她点开了它—— ~ 刑侦队。 忙忙碌碌! 白慕川与张队是联合办公,信息、证据、情报,都需要共享。 回到刑侦队,众人开了一个简单的碰头会议,把双方手上掌握的线索都互通了一下,大概分析了一下案情。 目标一致,最大的嫌疑人,是孟炽。 但之前他们对孟炽的审讯,并没有进展。 孟炽表示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听到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他除了惊愕为什么会跟他一样之外,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慌乱,甚至对等待警方破案,表达了强烈的期盼…… 那目光,竟不像作假。 “白队,张队……你们一定要快点破案,为我洗清嫌疑!” 从审讯室出来,白慕川和张队眼神一碰。 张队感慨着,“看来他旗下的演员,都不如他的演技。” 听了那一段录音,他几乎已经确认孟炽就是那个人。 “我们得计划一下,怎么撬开他的嘴!” 留置盘问最多不超过48小时。 这还是因为案件特别重大,才特地申请延时的。 如果在48小时内,无法对犯罪嫌疑人采取拘留或者其他强制措施,那就必须放人。 白慕川哼笑一声,“没事,我们有录音!” 就目前而言,除了那个录音,以及向晚那个“疑似孟炽”的证词,没有别的证据表明,孟炽与121案有关系……一个指纹,一根头发,一点痕迹都没有。 但录音里相似的声音,勉强可以申请对孟炽进行下一步举措。 张队想了想,“那个女明星,也许是个突破口。” 白慕川看他一眼,“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张队:“嗯?” 白慕川:“她能知道的东西,都未必有用。” 张队噢一声,不待说话,就听白慕川又补充一句:“他与那两个男演员的关系,到是可以撬一撬……” 这个想法,是向晚的猜测。 张队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没明白。 白慕川也不解释,“慢慢来吧,重大案件,不能指望一朝一夕的!” 嗯一声,张队认同的点点头,“吃完晚饭,我们再审!” “好!” 张队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脚步又停下,回头看白慕川,“对了,今天听录音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你上次说的那个事——” 白慕川脸色微沉。 张队没发现他的表情变化,边走边说:“我那天回来,找到了我在锦城做刑警时带我那个师父的联系方式……但这两天太忙,都忘了给你,今天录音里提到锦城的案子,我又想了起来!” 白慕川脚步跟上,“谢谢!” 张队:“我一会把手机号发给你?” 白慕川想了想,“行!” 张队笑了笑,“师父退休好些年了,身体也不太好,很少出来活动。或者等这边的案子结了,我跟你去一趟锦城?” 白慕川唇角弯了弯,“不用了,这已经很麻烦你。” 张队:“不麻烦不麻烦,我给师傅通过气了,你直接打给他!” “嗯!” …… 开饭了。 有人去食堂。 有人端着盒饭到办公室里将就吃一口。 刑警的生活,分分钟都处于忙碌状态中。 白慕川正准备去食堂,就看到一个人在大厅里,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一怔,示意张队先去食堂,然后大步走向那个人。 “唐元初!” “到!” 那个刚刚拆了纱布,脸上红红的伤痕都没有褪去的小伙子,唰地并直双腿,绷着个脸看白慕川。 “白队,唐元初前来报道!” 报道个屁啊! 白慕川脸一黑,“谁让你出院的?” 唐元初挠了挠头,嘿嘿笑,“我自己!” “长本事了!”白慕川眉头拧起,“给我马上滚回医院去!” “为什么啊?我已经没事了!你看,完全可以……”唐元初看一眼大厅里的众人,“白队……我看了一下,到处都是人家的人,咱重案一号统共没几个,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人……也特别需要我。” 白慕川差点被他气笑。 “我特别需要你?” 唐元初一脸无辜地点点头。 “对啊!像我这样又帅又好用的下属,重案一组就一个,你能不需要吗?当然啦,我也很需要你!” 说到这里,他又给了白慕川一个迷之微笑,语带示弱。 “就让我回来工作吧,白队,我在医院快要长霉了……” “长霉了,也给我躺着!”白慕川指了指门口,“怎么来的,就怎么给我回去,麻溜的!” “……不要这样残酷冷漠无情无义嘛!” “我就残酷冷漠无情无义,怎么的?” “是,请您继续残酷冷漠无情无义!”唐元初无奈地耷拉下眼皮,目光里掠过一抹黯然,“那个……那个谢绾绾跟这案子,有多大关系?” “唐元初!”白慕川脸一黑,“没听到我的话,还是怎么的?” “报告,听见了!”唐元初再次并住双腿,展现出一个“我身体特别棒”的力量动作,然后无辜地叹息一声,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十分钟后。 吃瓜群众聊天群里传来一声哀恸。 “白队不再需要我了……我是一个除了帅,毫无用处的男人!” “我靠!” 权少腾正在吃饭。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丁一凡和屠亮,唇角勾了一下。 “我是不是最帅的?” 屠亮和丁一凡正在埋头吃饭,根本就没看群,哪知道他发什么疯?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你是最帅的!” 权少腾满意地摸了摸下巴,对他俩露出一个“邪魅之笑”,意味深长的说,“好同志!” 被夸奖了,屠亮和丁一凡顿时眼皮直跳。 果然,权少腾盯住他们说:“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在群里复述一遍!” “权队……”屠亮有点为难,“这不好吧?” “一句话,得罪多少人啊!”丁一凡也不愿意。 权少腾呵呵有声:“放心吧。说真话是替天行道!免得有些小有姿色就张狂嚣张的小伙子盲目自信乐观,影响他们将来在婚恋市场上的自我定位,然后找不到女朋友……唉,咱们就当是积德了吧。” 屠亮:“……” 丁一凡:“……” 权少腾勾唇坏笑,“像我这种长得帅心地又好的队长,是不是很少找了?” “确实……是!” “我还很能打哦,像你们这样的,我可以一个打俩……” “……” 两个人硬着头皮,再次交换眼神。 “权队,我得先确定一下。” “嗯?”权少腾慢慢敲碗,“确定什么?” “确定这么说了……会不会被白队打死啊!” “啧!”权少腾俊脸一沉,认真看他们,“你俩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 屠亮摇头,“……权队确实很帅,没问题啊!” 丁一凡:“只不过……白队是我们的老大,我们怎么也得给他几分薄脸是不是?” 这句话权少腾爱听了。 他给丁一凡一个“算你懂事”的表情,轻轻邪笑,“那就是说,你们也认为我比白慕川帅,只不过……他是老大,咱得给他留点脸,对不对?” “咳!……差不多吧!” 两个人同情地看着自恋狂权少腾。 权少腾也同情地看着他俩…… 然后,视线慢慢看向他们的背后。 “都听到了吧?小白啊!人活着,就靠一张脸了,你自觉一点啊……这重案第一帅的名号,小弟不才就顺走了!” “……” 屠亮和丁一凡齐齐转头。 “白队……” 白慕川端着餐盘坐到权少腾的身边,漫不经心地说:“只要脸皮够厚,什么顺不走?理解!” 众人:“……” 白慕川平静地抬头,“吃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好的,好的!” 屠亮做了个怪脸,继续吃饭。 白慕川默默拨着菜,又补了一刀。 “我们就当是为了权队……能找到婚恋市场上的自我定位,早一点脱单吧。嗯,就当是积德了……” “啧!小白,皮一下很开心啊?!”权少腾眼风一瞄,笑着扬了扬眉梢,“知道你们在我帅气的光环笼罩下,活得很自卑痛苦……算了,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白慕川但笑不语。 “唉,招男人嫉妒,又招女人喜欢,其实也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权少腾搓了搓额头,慢条斯理地低头吃饭,“所以,你们赶紧安慰一下群里的唐元初吧,这小子……快被自己丑疯了!” “被自己丑疯”的唐元初,在群里叨叨半天了。 无非是要工作,不住院。 不过,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权少腾看不下去了,“可怜!长得丑……连医院都不肯给你开出院证明,这看脸的世界……真是凉薄无情!” 唐元初:“权队……我丑我丑,我丑也要上班啊!” 白慕川:“你的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你就能上班了!好好呆着!” 唐元初哭脸,“谁来救救我啊!医院真的呆不下去了!我找医生了,可她就是舍不得我走啊……妈的,难道我要成为医疗史上第一个因帅不能出院的男人?” 这时…… 梅心突然发了个问号:“你们在说什么?” 唐元初看到她,就像找到了救星:“梅心小姐姐,你说,我帅不帅?” 梅心:“……不知道。” 唐元初顿了片刻,大概get到了报复权少腾的点,突然又问:“那你说,权队长得帅不帅?” 梅心顿了一会,冒出一句,“哪个是权队?” 唐元初:“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在笑。 梅心:“不好意思,我脸盲……刚给大家接触,还有点分不清谁是谁。” 唐元初:“哈哈哈哈哈……” 饭桌上的屠亮、丁一凡也忍不住,笑不可止。 白慕川却很淡定,给了权少腾一个鄙视的眼神。 “啧!故意的,故意的!”权少腾摸了摸下巴,半眯起狭长的狐狸眼,“这个梅心……该不会是暗恋我吧?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故意这样说的?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 白慕川将一块土豆放他碗里,“吃吧你!吃完审讯!” “……妈的,好气哦!” 居然有人不认识他! 他逼近巅峰颜值的一张脸啊! 被打了! …… 第412章 ,一更 华灯落入城市的夜幕。 恍若天上的繁星,点点晶莹。 刑侦队,审讯室。 白慕川带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刑警,往走廊一过,冷风扑面。 这里的气氛,低沉、压抑。 走到一间审讯室门口,白慕川停下,往里一指。 张队:“孟炽。” 白慕川唇一勾,“那就再跟他聊聊。” 在晚饭之前,他们和孟炽有过短暂的交锋。 不过,没有收获。 大家叹口气,对这一次审讯,一样不太乐观。 白慕川扫他们一眼,手扶上审讯室的门把,张队在背后,小声补充。 “孟炽的律师在接待室等着的!白队,我们还有三个小时!” 再过三个小时,对孟炽的留置盘问时间就到了。 这是一个24小时+24小时的延伸—— 已经是法律规定的最高时限。 也就是说,三个小时后,要么证实孟炽有犯罪嫌疑对他进行刑事拘留或者批捕,要么就得放人…… “律师都等着了?行啊,这人!”白慕川笑了笑,“送杯茶去!” “好的!” 门开了。 审讯室的感觉,一如既往。 不管锦城、京都,还是西市。 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个味道。 是白慕川熟悉的味道。 几个人一一落座。 白慕川坐在了中间,正对“审讯椅”上孟炽的位置。 孟炽所在的区域,只有一张椅子,孤伶伶的单放着,有一圈强光自上而下,直接笼罩在他的身上。 处在光源中心,他看其他地方,应该是一片阴暗。 一般人,这阵仗就足够吓尿了。 然而…… 孟炽表情淡定,行为规矩、礼貌,略带一丝慵懒,那坐到椅子上的样子,仿佛是在参加一个董事局会议。端正的五官,斯文俊气的面容,挺拔的身躯,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两两相对,谁也没说话。 审问,有时候也是一种气场与力量的对比。 哪怕双方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气场压力是无形中存在的。 弱势的一方,很难从强势一方的嘴里问出什么…… 孟炽看着并不强势,只是疏离。 他静静观察着白慕川带的“审讯团队”,安静地等待着。 就这一份从容,就值得认真对待了。 白慕川也静静看着他,懒洋洋的,像老朋友相见。 两个人的眼睛,在空间里相遇。 只一个刹那,就可以让人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潜在的“煞气”,在彼此间悄无声息的流淌。 “孟炽。” 白慕川的脸,严肃,却也淡然。 “是我。”孟炽朝他露出一丝笑。 这表情在见惯了各种刑事案件,审讯过无数人的老刑警们看来,也是服气的。 在审讯室这种地方,没有人不紧张。 尤其在经历了四十多个小时的拘传之后…… 一般的人,心理早就开始崩了。 但,孟炽就不紧张。 一点也没有。 “认识我吗?”白慕川突然问。 “哦?”孟炽似乎一愣,然后笑,“白警官你说笑了,我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你。” “认识就好。”白慕川淡淡地,“我怕你总是失忆!” 孟炽:“……” 他不说话,只是笑。 审讯室有一台电脑,闪着幽幽的白光。 白慕川瞥一眼,将面前的笔录本递给屠亮,像聊天似的问孟炽。 “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放你离开吗?” “知道。”孟炽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礼貌、恭敬,不卑不亢,那磁性婉转的嗓音,熟悉得令人心里微微一颤,“因为有一个家伙冒充我,犯下了一桩大案。我因为他的存在,成了犯罪嫌疑人!而目前,你们警方还没有破案!” 可以的。 倒打一耙。 话里全是机锋。 白慕川哼笑一声,“所以,希望你配合。” 孟炽:“我一直很配合。” 白慕川:“那请你再详细描述一下,本月15号,也就是你从秃鹰嘴的无名村离开后,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孟炽忍不住叹了口气,“白警官,我已经回答你们的人无数次了。笔录里相信都找得到,你们还有录音,你也可以去听的。难道说,你是希望从我嘴里问出不一样的答案吗?” “如果有,我当然希望。”白慕川面无表情。 “好吧!”孟炽有些无奈,“在带戚科到西市之前,我一直在南木。所住的宾馆是南木宾馆,你也很熟悉,可以去调查的……期间,可以证明我以上所述的人,有很多。” 顿一下,他抬了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白慕川。 “我相信你们已经做过大量的走访工作了,也得到了你们需要的答案。一个人不可能有分身术,我不在现场啊,我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呢?我不懂,你们到底还想知道什么?” “你对刑警的工作流程很熟悉啊。”白慕川一脸平静地说完,眉毛突然一挑,“有一个时间段,也就是本月16号,整整一天的时间,你和戚科两个人,单独在一起?” “是的。”孟炽很淡定。 “你们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白慕川继续。 “还能做什么?”孟炽笑了,“我跟戚科私交不错。当然,也因为他是《灰名单》的男一号,公司力捧的艺人,我也是更看重几分的。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南木郊区的一个休闲中心。” “具体一点。”白慕川追问,“在休闲中心,都做了些什么?” “南木那破地方,也没什么可玩的。就钓钓鱼,打打羽毛球,游游泳……什么的。” “具体一点,你们都做了哪些项目,分别在哪个时间段,有没有证人?” 孟炽眉头微微一皱,“白队,我记不清了。你可以去调查。” 白慕川:“说!” 孟炽沉了沉脸,有点不耐烦。 片刻后,还是一五一十,把重复了若干次的话,又说了一遍。 白慕川听完,点点头,“那你详细介绍一下,你说你和戚科在休闲中心的房间里,私自相处的一夜,都做了些什么吧?” “还能做什么?”孟炽反问:“玩累了,睡觉啊!” “睡觉……”白慕川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盯住他的眼睛,“是孟总连私生活方面都不介意给他分享?还是……孟氏穷得开不起两个房间了?” “我们开的是两间房。” 孟炽盯住他,目光有些锐利。 “白队,难道没有查实过?” 被反质疑了。 白慕川却不恼,唇角微微一勾。 “所以我才好奇嘛,明明有两间房,为什么要睡一起呢?” 他的目光含意不善。 孟炽冷笑一声,“白队这是有弦外之音啊?” 白慕川:“没错!案情需要。” 孟炽哼声:“抱歉!那是我的个人隐私,如果与案情无关,我拒绝回答。” 白慕川眼睛一眯:“谁告诉你与案情无关呢?” 孟炽慢慢扬唇,“你不会认为,睡个觉的时间,我就可以往返问心庵一趟吧?” 白慕川冷冷地说:“可你们在休闲中心不是一夜,是一天一夜!” 孟炽有些生气,眉都挑了起来,声色俱厉地说:“一天一夜是没错,可休闲中心有那么多的服务人员,你可以去查证啊!白警官,我反对这样毫无逻辑与证据的猜测!这是对我个人的侮辱!” 侮辱! 这个词严重了。 一不小心,那等在外面的律师或许就会带着律师团队反告他们…… 白慕川点点头,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孟总的隐私,我们势必是要维护的。不过……不好意思,这里是刑侦队,你得听我的!要不然,我要是四处去查证这一夜发生的隐私,搞得人尽皆知,怕是对你们更不好了!” 白慕川语气清冷,却威压十足。 明面上的客气,掩不住暗里的锋芒。 孟炽气结,好半晌没说话。 白慕川也不逼他,只淡定地看着他,目光里甚至带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把他的要挟与威逼展露无疑…… “白队,很抱歉,我刚才情绪不太好。实在是在这里面呆得太久了……” 孟炽放低了姿态,无声地叹息。 “好吧,我说。” 白慕川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孟炽:“那一天,我跟戚科游泳回去,在房间里玩了一会游戏,我有些困了,就先睡觉了。戚科游戏瘾很大,为了方便拿我的号双开,他继续在我房间里玩。后来,大概也困了,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你睡觉,他玩游戏?”白慕川问。 “是的。”孟炽认真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不走?” “两个大男人,在哪睡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网络上的谣传?一点都不介意?不避嫌?” “……” 孟炽反盯着他。 “我喜欢怎么睡觉,与这个案子有关吗?” 审讯室安静了片刻。 好一阵,没人说话。 白慕川牵了牵唇,抬腕看时间。 “行了!休息一下吧,孟总。” 休息?大家都奇怪地看着白慕川。 三个小时,又过去半小时了呢。 “谢谢!”孟炽平静地说。 其实,在审讯室里,怎么休息呢? 可他缓缓靠在椅子上,不狂躁,不生气,吁一声,静静等着结果。 …… 第413章 ,撒谎的人(二更) 几个人退出审讯室。 外面有椅子,有办公桌。 还有一面单向可视镜,他们可以从外面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 大家坐下来。 有人递烟,白慕川接过,吸了一口。 他浅眯眼,从单向镜里看平静的孟炽。 张队坐在旁边,一声叹息,“那个录音的事,刚才我和检察院的人交流过。他们认为,这种可以合成的声音,只能做间接证据,辅助证据,不能成为直接证据……如果我们没有更多证据证明孟炽与案件有关,怕是不能批准逮捕……” 屠亮问:“向晚的指认呢?” 张队摇头,“很难!她都没有见到真人,只是凭眼神和感觉……问心庵死去的那个人,全是崔鸣的下属,崔鸣本人也死在山下。着装与特点,全部符合向晚所见。因此,很难证明不是一个人。” “不是还有鉴定吗?崔鸣的死亡时间……” “因为那天是一个特殊天气,大雪覆盖,死亡时间存在争议!” “……靠!” 张队叹息一声,“批捕需要证据确实,充分。为免造成冤假错案,现在对证据的核实,非常严格!这也是没办法。” “……” 大家无言。 审讯室里间,孟炽静静坐着。 外面的人,静静看着他。 尽管大家都认为他是凶手,却无能为力。 “难道真的要放了他吗?” “万一他离开这里,不是有机会毁灭更多相关证据?” “白队……” 大家又都看着白慕川。 他沉吟着,突然站起来。 “看看戚科和叶轮去!” 从孟炽这里,很难入手。 这个人,心理素质一流,反侦察能力极强。 最主要的是,他确实没有在现场留下丝毫痕迹。 …… 从一间审讯室换到另一间审讯室,白慕川打了个电话给程正。 这几天,大家都是高强度的工作。 此时,程正和梅心,也在刑大的技术队里。 白慕川问他:“拿到结论了吗?” 程正:“还没有……” “需要多久?” “至少也得两三个小时……” “到底两小时,还是三小时?” “……很急?” 呼!白慕川慢慢吐一口气。 “再给你一个小时。” “……” 程正沉默一下,“你在哪儿?” “嗯?”白慕川:“干吗?” 程正:“我让梅心把鉴定结果拿来!” “……靠!”白慕川看一眼审讯室的墙,咬牙,“妈的。皮一下很开心?” “!”程正,“不是所有结论都出来了!” “好吧,赶紧!” 回到西市后,程正对那些从丽玛家里取回的试管,以及在丽玛房间里采集到的指纹,鞋印以及其他物证都进行了技术鉴定。 丽玛似乎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 指纹一共只采集到三个人的。 丽玛、阿布德……还有一个崔鸣。 这个结果可以证明,崔鸣死去去过丽玛的家。 同时,丽玛的尸检结果也出来了。 鉴定结论,她死前没有中毒。 但程正有标注,这并不代表她之前一定没有摄入过致幻类药物,也有可能只是过了代谢时间…… 另外,那一些密封试管里的物质,确认为男性精丨液。 但dna鉴定结果,没有发现叶轮、戚科,也没有孟炽。 同样,也没有崔鸣。 符合dna比对的,除了一个阿布德,其中还有一个是《灰名单》剧组的副导。 其他究竟是哪些男人“被收集”了,数据库里找不到答案,还待进一步调查核实。 “这女人的私生活,真够混乱的!” “……不可思议!有女人会有这样的嗜好!” 收集男性液体,从男人观感来说,也是一种冲击。 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都略怪。 “那找不到的那些,哪里去了?丽玛跟戚科和孟炽……到底有没有过?” “……就算有,也不会承认的吧。” “对了,白队刚才那么问孟炽,不会是怀疑孟炽和戚科是……那种关系吧?” 几个人在耳边议论。 终于,又问到白慕川的耳边了。 白慕川一个人在安静地吸烟,思考。 闻言,看一下审讯室,“去问他!” “……能说,那就好了。这俩的嘴,都很严。到是叶轮,是知无不言啊!” 白慕川嗯一声,把烟摁灭,“走吧!” 众人:“嗯?” 白慕川:“审戚科!” …… 戚科被带入刑大的时间,和孟炽是一样的。 白慕川选择了他,做为审讯的第二人。 审讯室的门,哐当一声关上。 戚科仿佛没有受到影响,沉默着坐在椅子上。 “累吗?”白慕川看他疲惫的样子。 “白队……”戚科抬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挺累的。我还有多久可以离开?” “交代完,就可以离开了。”白慕川很友好。 在戚科完全没有准备的时间里,他突然转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跟孟炽,是什么关系?” 这随意的问题,让戚科突地一怔。 “他是我的老板。” “网传你们之间有暧昧!” “网传的东西,白队也信啊?”戚科笑了。 露出一口整齐而白洁的牙齿,整个人看上去干净且正气。 《灰名单》选他做男一号,不是没有道理的。 戚科本人就很正,跟叶轮那种天生自带邪性的人,完全不同。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换上一身警服,他肯定比这几个熬夜受累到快要崩溃的警察,更像个警察—— “当然不信。”白慕川回答得很快,“但我信自己调查的证据。” 戚科微愣。 无声地看着他。 似乎,在等待白慕川的下文。 白慕川扬了扬唇:“戚科,我查了你的个人资料。说实话,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我大概也知道,你非常珍惜羽毛,在乎个人名声。如果不是涉及命案,我对你的私人生活,不会刨根问底……” 慢慢一笑,他停顿,看着戚科略略不安的眼睛。 “本月16日,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戚科嗯一声,似乎有些奇怪。 “白队的意思我不太懂?那天,我是跟孟总在一起的,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白慕川轻笑,“一起游泳,打羽毛球,钓鱼……然后,睡觉?” 戚科的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是的。” “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关系挺好的。”白慕川点点头,“那你跟丽玛,又是什么关系?” “嗯?”戚科的手,微微蜷缩一下,“同事关系。” “没别的?” “……没有。” “肯定?” “肯定!” 白慕川慢慢一叹:“那丽玛死了,你知道吗?” 戚科身体猛地一僵,“……死了?” 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 白慕川朝屠亮点点头,给他看了一组丽玛死亡的相关证物。 “她不仅死了。还疯了!” 白慕川慢慢说着,紧盯住他。 戚科绷紧的身体,难掩异样,“为什么……疯了?” 白慕川当然不会回答。 他不会被带节奏,只会带节奏。 “戚科,你最后见到丽玛,是在哪里?” “南木……”戚科在答,神魂却不太镇定。 “什么时候?”白慕川继续问。 “……大概几天前,忘了具体时间,是在剧组里。” “她当时神智清楚吗?” 戚科抬起头,看了白慕川一眼,又迅速垂下。 “……我认为是清楚的。” 白慕川:“她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戚科摇头,再摇头,一个字都无。 审讯区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心里,慢慢涌上一阵兴奋。 戚科对丽玛的死,总算是有反应了。 哪怕他想要努力掩饰,那苍白的面孔,却骗不了人。 白慕川眉心拧了起来—— 难道向晚的猜测对了?戚科对丽玛,确实有感情? “戚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白慕川喟叹,试图勾出他刻意掩饰的情绪,“丽玛是个可怜的女人,你很同情她,对不对?” 戚科没有抬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白慕川盯住他,突然拍了拍桌子,沉下声音。 “戚科!抬起头来说话!” 戚科肩膀微微一僵,慢慢抬头。 审讯室的强光下,他赤红的双眼,无法遮掩。 “这就对了,基本的礼貌,你不会不知道吧?” 白慕川淡定地看他一眼,话锋突然又是一转,“她是被人害死的——” 戚科摇头,“我不知道,不是我。” 白慕川轻笑,“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她死的时候,你还在刑侦队。” “那……”戚科的表情,慢慢缓了下来,“谁杀了她?” 白慕川不回答,继续自己的谈话节奏。 “我们搜查了丽玛的房子,发现她有一个特殊的嗜好。” 戚科的眼睛,有一秒的失神,没问。 白慕川慢慢说:“她把所有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都收集起来了……” 稍稍解释一下丽玛的“怪僻”,白慕川却不说透,只用一种了然于胸的眼神看着戚科。 “那么现在,你可不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你跟丽玛,是什么关系?” “……” 戚科嘴皮动了动,无声。 白慕川目光慢慢冷厉,威压逼人。 “戚科,你是个聪明人。这个案子的性质,不需要我多说吧!” “……” “崔鸣的死亡现场,只检验出你和叶轮的dna……就凭这一点,你就是重大嫌疑人,我们有理由对你进行刑事拘留……” 戚科默默无语。 白慕川:“一旦执行,这个消息发布出去,你的演艺生涯,你拼了命要爱惜和保护的羽毛,就再也洗不干净了。舆论不会管你为什么被刑拘,他们自己就能脑补出一万个版本……然后,毁掉你!” “……” “而我们,你潜意识里抗拒和对立的警察,是如今唯一可以帮你洗清嫌疑的人!” “……” 戚科还是没有说话。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 压力被崩到了极点。 戚科眼睛微突,小心地呼吸着,表情不停变幻。 白慕川全神贯注地盯住他…… 不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片刻后,又往他心上洒了一把盐。 “叶轮都交代了,很快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你……是打算顽抗到底?” 不! 不是…… 戚科突然就吼了出来。 “不要!” 他看着白慕川,身体在椅子上微微颤抖。 …… 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就像一个堤坝。 堤坝在的时候,看上去很坚固。 一旦决堤,里面的水就再也兜不住。 对戚科的审讯,统共用了一个多小时。 结果与向晚猜测的不错,戚科估计是唯一一个与丽玛发生关系后,还对她有感情的男人。 不过,戚科不承认那是爱情。 他只说,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是同情,是悲悯。 在火锅店看到丽玛,并把他推荐给孟炽的人,是戚科。 一开始,他真的只因为丽玛的外形很契合剧里的人物,再深入了解,丽玛天生自带演技,为了得到戚科的举荐,把她这些年的痛苦与经历,添油加醋地地告诉了戚科。 于是,有了接下去的故事。 戚科的出身也不好。 他与叶轮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光芒闪烁的明星不同。 今天得到的一切,他都只能靠自己。 为了走得更远,爬得更高,他牺牲了很多,抛弃了很多。 他的经历,并不比丽玛少—— 他对丽玛的同情,就像是同情过去的自己。 对丽玛的帮助,就是一种抚慰。 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在走投无路和绝望时,有一双神来之手。 …… “我没有想过与她睡觉。” “也没有希望得到她的报答……” “我是真心想帮她一把。” “后来……是和她睡了。那是因为我……喝了酒。” “但我没有想到,她那么不自重,进了剧组……居然又和叶轮睡了。” “我看她这么不争气,质问她。她说,是叶轮……逼他的。” “叶轮在圈子里,有人脉,有背景……她惹不起。” “我问叶轮,他不否认,还说话来激我。我跟他打起来了……” “但我身上的伤,不是叶轮留下的……” 果然。 在那个证词里,撒谎的人是戚科。 …… 第414章 ,是不是生气(一更) 审讯室突然安静。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戚科刚才情绪太过激动外露,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冲动,突然咽一口唾沫,又赤红着眼望白慕川,要了一支烟。 “可以吗?” 白慕川朝屠亮点点头。 情绪需要消化。 烟是一个好东西! 屠亮把烟递到戚科嘴里,帮他点燃。 戚科慢悠悠吸一口,肺里暖烘烘的,表情却异常狼狈。 他慢慢低下头。 白慕川沉吟一会,继续他没有说完的话题。 “你身上的伤,是谁留下的?” 戚科耷拉着头,默默地吸。 白慕川慢声问:“孟炽。对不对?陪你去医院的孟炽?” 戚科没有马上回答。 拿烟的手一抖。 安静着,也僵硬着。 脸上的表情早已变了样子。 一个字不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为什么打你?”白慕川又问,“因为知道了你跟丽玛的关系?” 戚科头垂得更低了。 不敢面对。 一眼都不敢看别人。 “网上的传闻,有一部分是真的吧?”白慕川挑挑眉。 “是!”戚科的回答,压抑而苦涩。 那些往事,就像烧红的烙铁,贴在他的心窝上,结了疤的伤心,突然被人翻开。 一寸寸肌肤,全是疼痛。 “我那时,没有办法。真的没有选择……” 说到这里,他望一眼白慕川,“我必须要说清楚吗?” 白慕川对他的私生活真不感兴趣,但案子相关的,又不得不问。 “嗯。你说。” “……” 好一会,响起戚科的声音。 “孟炽有很多女伴的。他的身边常年都有……各式各样光鲜亮丽的女人。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对男人也感兴趣……” 他顿下。 权少腾狐疑地问:“你是说,他男人女人都喜欢?” 戚科看他一眼,“我不清楚。” 权少腾:“?” 戚科:“我没有见过他跟他那些女人私底下相处的情形,不敢断言!” 有可能那些女人只是幌子。 也有可能……他是个双性恋。 谁知道的? 不过,从戚科的反应看,孟炽对他并非真正交心的关系。 白慕川:“是你自愿的,还是他逼你的?”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戚科猛地吸了两口烟,眼圈红红:“我喜欢的是女人!” 白慕川:“那就是他逼你的?” 戚科沉吟片刻:“算……半推半就吧!这个词,更准确。” 众人无声。 戚科看他们一眼,无奈的苦笑。 “你们没有经历过对不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索性放弃挣扎,乖乖贴上去……” 没有人回答这个假设性的问题。 白慕川想了想,问了最关键的一个事。 “本月16号,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戚科微微露出一丝迷茫。 “白队为什么反复问我这个问题?” “你回答就是。” “我说过了,我是跟孟总在一起的。” 戚科表情看着不像作假,似乎对白慕川的质疑不太理解,他坐在椅子上的姿态,紧绷而不安。 “那个案子,就是发生在16号那天吗?”他思考着,“如果是这样……恐怕你们要失望了。孟炽确实跟我在一起!” “寸步不离?”白慕川重复了这个问题。 “……寸步不离。” 孟炽复述。 表情已不像先前那么自在。 所谓寸步不离,都发生些什么…… 白慕川瞥一眼他的脸色,“那行。现在,你把你和孟炽在一起发生的事情,详细跟我们描述一下。” 戚科:“……详细?” 白慕川冷着脸,毫无商量的余地。 “对!越详细越好!包括你们上床的过程和细节。” “……” 为了查案,这些都是必要的审讯过程。 一个小小的细节,往往会关系到重大证据的获取。 对戚科的审讯,又花了一会工夫。 等他们从审讯室里出来,发现离释放孟炽的时间,已经不多。 值班的小赵说,孟炽的律师要见张队。 很显然,他想带人离开。 张队有点不甘心。 但他们从戚科的嘴里,除了知道他和孟炽的关系“不一般”,其他事情,毫无进展。而这一点,就算孟炽本人承认,也不会对案件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戚科也说了,那是“半推半就”,你情我愿的事。 “唉!看来我们只能放人了……” 呵!白慕川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张队猛地调转过头。 白慕川严肃脸,一字一顿,“马上拘留嫌疑人孟炽!” “啊!?” 众人不解。 看他胸有成竹,不由惊讶。 “白队,咱们这……证据不足啊。” 白慕川唇角一扬,露出一抹笑。 “涉嫌故意伤害罪,不该拘留吗?” “故意伤害……”张队一怔,恍然大悟,“你是说……孟炽?” “没错!”白慕川点点头,直接拍板,“先把人扣下来再说!” 这个人,不能放出去。 如果他是案件主犯,放虎归山的结果,只会让案件更是陷入僵局。 “高招啊!就这么干!” “白队……厉害,兄弟服气了!” 张队离开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管孟炽在121案里有没有犯罪,但他殴打戚科总是真的。 戚科的伤,重不重没关系,至少可以因此把孟炽扣下来! 换个案子继续搞! …… 在西市,这些行政工作,得由张队去做。 重案一号的几个人,到此,可以短暂地喘口气了。 白慕川看了看身边几个兄弟。 “都回去休息!” “我们不累!” “不累?”白慕川上下打量屠亮,“都熬两天了,身体是真不想要了?” “不要了,上交国家!”屠亮朗声快语。 权少腾呵呵冷笑,“可拉倒吧你,饭量那么大,还想让国家养?” 屠亮:“……” 权少腾:“回了,小白。送我。” 白慕川:“……” ~ 现在的傲娇少爷,一个比一个跩。 几个人从刑大出来,回酒店休息。 开车的人,是屠亮。 白慕川让屠亮绕道去了一趟医院。 他不在,向晚还没有回宾馆。 汽车到达的时候,向晚还在和方圆圆聊天。 白慕川上去看了一眼黄何,跟他说了几句话,领着向晚走了。 路上聊了一会案子。 对孟炽的嫌疑,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全体认定他就是背后主使,但苦于没有证据。 仅仅一个“故意伤害”,伤害程度又那么低,也留不住他几天。 到时候…… 该放还得放! “妈的!”权少腾首先不耐烦了,“看那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说话阴阳怪气,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换我说,咱甭跟他啰嗦了,冲上去暴揍一顿,呵呵呵……我看他老婆穿什么内裤都得招!” “……” 年轻人,暴躁啊! 白慕川懒洋洋瞥他一眼。 “看着不是好人,就不是好人了?” 权少腾:“这叫刑警直觉——” 白慕川呵声轻笑,“你看着也不像好人。” 权少腾嘴里唉唉有声:“过分了啊!我一身浩然正气,你眼瞎?” 白慕川耸耸肩膀,回头看向晚抱着电脑发愣,微微一怔。 “向老师,怎么了?” 向晚啊一声,回头,“什么?” 白慕川:“今天怎么变哑巴了?” 向晚失笑,捋一下头发。 “权队说你是瞎子,你就说我是哑巴,这简直是……” “绝配呗!”权少腾完美接话,侧头看他俩,目光慢慢落在他们偷偷交握的手上,嘴角微微抽了抽,轻咳一下,“你俩这样有意思吗?嗯?” 向晚脸颊微羞,想抽手,却被白慕川握紧,反问权少腾,“碍着你啦?” 权少腾:“就是碍着我了!” 说罢,这大爷轻哼一声,不耐烦地敲了敲膝盖,思考中,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就想不通,谈恋爱有什么好的?兄弟不要了,朋友不管了……就把个半道捡来的女人当成宝贝疙瘩,疼着,宠着,哄着。活得跟个孙子似的!” “……噗!”向晚忍不住笑。 白慕川的大拳头,直接砸了过去。 “你凉了啊!” “靠!又欺负单身狗!” …… 回到宾馆,夜已经深了。 时节已到深冬,雾茫茫、冷涔涔。 汽车在夜灯中驶入酒店停车场,安静地诉说着刑警与众不同的生活…… 权少腾打个呵欠,走在了前面。 这货贫嘴的时候不含糊,干活的时候,也不会耍少爷脾气。 对刑侦这一块的工作,他并不熟悉,但一直认真配合。 “好好休息!”白慕川难得贴心地叮嘱他,拍拍肩膀。 权少腾哼一声,不买账,“少来!不就是又要抛弃我了吗?” 白慕川严肃的脸上,龟裂出一丝笑,“这大晚上的,难道你希望我不抛弃你?” 目光流转间,他若有似无的笑脸上,浮现着戏谑的光芒。 “你这是……别有所指?!” “滚!”权少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大步进入电梯。 不等他们,直接合上。 噗! 向晚看他俩斗嘴,忍不住笑出声。 白慕川看她,唇角勾了勾,突然严肃。 “你今天……是不是有点生气?” 第415章 ,中了他的毒(二更) 呃? 向晚仰头,“你做错什么了吗?我为什么要生气?” 白慕川看不出她的情绪,抿了抿唇,轻轻解开领口,搔了搔她的脑袋。 “还装!” “……” “就你这小样儿,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有问题。”白慕川黑眸深邃地看着她,那几分疲惫里掩饰不住的怜爱。 “嗯……” 在他的目光里,向晚偏开头去。 “是有点事……” “什么?”白慕川揽住她。 “电梯来了!”向晚扯了扯他的胳膊。 逃避。 白慕川唇角一扬。 没说话。 他由着她。 像往常一样。 不管她脑子里有什么弯弯绕绕,他都由着他折腾,淡眼看她…… 这也是美好时光。 回房,换鞋。 向晚吁一声,放下电脑包,又过来帮他脱外套,挂在衣柜里,然后殷勤地拿洗漱用品,为他放水,把他推入浴室。 “这两天累坏了吧?你赶紧洗洗,好好休息。” “……” 这小女人! 明明有问题。 白慕川目光一闪,视线掠过她的眼,“嗯!” …… 男人洗澡的时间很快的。 向晚趴在卧室的床上,在外卖软件上飞快地翻。 这个点,他肯定已经饿了。 嗯,刑侦队开饭比较早! 那先给他叫个吃的吧,然后慢慢审问! 向晚对西市不了解,看了一家,又一家,想给白慕川宵个夜的心思,还没有定下来。 背后响起脚步声。 白慕川走过来,俯低身体,双手按压在她的肩膀上。 “宝贝,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哑,磁性,温热的气息从脑后拂入耳朵。 向晚身子一抖,尬笑,“你饿了吧?给你买吃的呢?” 白慕川眯起眼,看这个神经抽风的小女人,“给我买?” 向晚点头,“是啊!怕你饿着!从今往后,我得把你照顾好一点。” 无事献殷勤…… 嘶一声,白慕川轻轻揉她肩膀,边说边笑,“小向晚,你这样,我心里怪紧张的。” 向晚回头,笑出几颗亮白整齐的牙。 “是不是觉得我太贤良淑德了?” “不!”白慕川敲敲她的额头,“怀疑你是不是准备造反,要干大事了?!” “……人家掏心掏肺的。”向晚撅起嘴,满脸不悦,“唉!伤心了,那不要帮你买了!” “买买买!”白慕川失笑,低下头,在她侧脸落下一吻,“你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 “靠!你这语气,搞得像个霸道总裁似的。”向晚翻个白眼,朝他晃了晃手机,“我用我的稿费买!” 白慕川看她开心的样子,怔一怔,也跟着笑。 “发稿费了?” “是的呀!” “恭喜恭喜!那必须你请假!” 嘿!向晚双眼都笑弯了。 “虽然稿费还不是很多,但养活我自己,还是够了啦!” 白慕川慢慢皱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是说好的吗?” 向晚一时没有会过意,“嗯?什么?” 白慕川:“说好了,我的宝贝让我自己来养,现在又不给养了!” “噗!” 哪有这样委屈要养人的? 而且, 我的宝贝! 呼!少女心哦! 向晚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躺下来。 “别逗了,你躺着休息!等一会宵夜来了,我叫你。” “给不给养?”白慕川似笑非笑。 看他那表情,向晚笑得不行,“给养给养!可谢谢您了,我的大金主小白先生!” 白慕川哼笑一声,半阖着眸。 他是有点饿。 还有疲倦。 但和向晚呆在一起,放松的身体,却极为闲适。 就这样躺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看着她在面前眉开眼笑的说话,也是一种休息的方式。 向晚很快叫好了外卖。 转头时,发现白慕川盯住自己不转眼,又靠了过去。 “干嘛这样看我?” “嗯?”白慕川慢悠悠一笑,拉她一把,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折腾这么久,不累?” “不累。”向晚看着他,目光晶亮,“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白慕川:“……” 这小妞儿! 哪根筋不对了?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闪,盯着她仰起的小脸。 “小向晚,你变了。” 向晚吓一跳,“什么变了?” 白慕川轻笑着,舔一下牙床,表情邪邪的。 “原本你只是喜欢我鲜美的肉丨体,而现在,你已经爱上了我优秀的灵魂,对不对?” “哈哈哈!”向晚被他彻底逗乐了,“得了吧你!” 她趴在白慕川的胸膛上,轻轻锤着他的肩膀,笑得夸张而放肆。 笑声未落,见他没有反应,向晚又愣住了。 她咬唇,视线自下而上,从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到挺翘的鼻子,再到深邃复杂的眼……叹一口气,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把脸贴上去。 “你说的是对的。我爱的不仅是你的外表,还爱你的灵魂。很爱,很爱。” “你偷看我电脑了?”白慕川反问。 向晚头微微一垂,窝在他的肩窝里,含含糊糊地笑。 “没有啊,你电脑有什么可看的?” 白慕川把她下巴抬起来,“看了,是不是?” 向晚在他的掌心里,拼命摇头,下巴不停地晃。 “才没有!” “还不承认?” “……真的没有啦!”向晚脸颊有点红。 “否认是没有用的。”白慕川声音突然一沉,猛地翻转过身,把她压在底下,扼住她不堪一击的反抗,逼视过来,“从你崇拜的眼神里,我已经感受到了……” 向晚视线一缩。 吓倒了! 却听他说:“你一定是偷看我那50个g的小片了,对不对?!” “……” 这家伙! 原来逗她的啊! 向晚松口气,从他的束缚里挣扎出双手,重新抱住他的脖子,像小狗似的在他脸上嗅了嗅,毫不客气地怼他,“好自恋!怪不得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 “禽兽的味道!” “好哇,胆子肥实了……”白慕川一把捧住她的脸,目光落在她娇俏的脸蛋上,“看来我得把那50个g操练操练,以振夫纲了!” “……” 向晚羞恼地继续嗔他。 “还真的有啊?” “呵呵!你说呢?” “……不敢想!” “那就做!” “你……!” 讲真。 向晚看到电脑里的《白名单》文档,纯属意外。 别的东西,真的没有去翻。 当然,《白名单》的事就足够她震惊和消化了。 也来不及想别的。 白慕川竟然是沐二少…… 这在之前,她根本就不敢想。 因为她臆想中的作者本尊沐二少,至少也该有三四十岁了。 没有那么丰富的人生履历和经验,是根本写不出《灰名单》和《白名单》的。 沐二少的书不仅专业性很强,还有着得天独厚的文学语言。讲的是案件,叙的却是人间的悲欢离合。人性、伦理、犯罪心理……各领域的涉及,有张力、有激情,还有一种从书中爆发的生命力。 看过它的人,都会爱上它。 这不是一个白慕川这样的钢铁直男能悟到的生命本真。 所以,哪怕《白名单》文档里有一千多字的草稿,是还没有发表到网络上,向晚依旧不敢真正把沐二少和白慕川重合在一起。 甚至,有点不敢问。 怕失望? 抑或,怕他对自己失望? “白慕川……” 向晚欲言又止。 “说!” 一个字,是他从喉管里哼出来的。 向晚看着这个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问得很小声,“我看到你的电脑里……有《白名单》的文档。” “……” 他紧紧盯住她。 不说话。 向晚有点紧张。 “我不是有意的,那什么,我不是要码字吗?打开不小心就看到了。” “不用解释!”白慕川抿抿唇,“你就是故意的。” “哪有?”向晚反驳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是沐二少!”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你没反对!”向晚指着他。 呵! 白慕川轻笑,把她手指拿过来,在嘴里轻咬一口。 “向老师,你这逻辑不对。不否认,不代表承认。” “哼,这不是讲逻辑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见过女人在自己男票面前讲逻辑的?” 白慕川一愕。 失笑。 “那讲什么?” “就讲讲,你为什么会有《白名单》的文档……” “多简单!我也是沐二少的读者呗!” 白慕川说得云淡风轻。 然而,向晚却不肯相信。 她双眼眯起,“草稿哪来的?” “没事自己乱琢磨的。” “白慕川,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不是……” “还否认?” 向晚一口下去,嘴就落在他的额头上,没啃下去,只轻轻一吻,又哼声,“你不是沐二少,那你哪里来的签名书?” “朋友。” “行,你现在给沐二少打个电话……” “真打?”白慕川视线幽幽。 “真打!” “没问题!”白慕川伸手就想拿手机,却被向晚狡黠地压回去,“不要以为打给权少腾或者别的什么人,串个供就行的……呵呵,就隔壁老五那样的,我不相信他写得出来!” “……” 白慕川没有说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 视线交织间,思维已飘千万里。 向晚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唉~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哦,看来二少不仅会写悬疑,还会写狗血言情呢?” “不是说,你们女生都喜欢听这个吗?” “小白先生!”向晚严肃脸,揪住他,“说正事!” 他情绪不明。 向晚无奈一叹,“我就不明白了。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呢?我又不是外人……” “如果我承认了?你会生气吗?”白慕川背光的脸,幽幽暗暗看不分明,声音却是低沉而沙哑,“小向晚,我不想你生气。” “……” 向晚无言以对。 “我怎么可能生气?”她扬了扬眉梢,认真盯着他的脸,突然咬牙切齿,“我只是会打你一顿而已。白慕川,你骗得我好苦啊!” 说罢,小拳头就劈头盖脸揍过去! “女英雄,君子动嘴不动手!来,动嘴亲我吧!” “讨厌!”向晚哭笑不得。 “真的不会生气?”白慕川握紧她的手,低笑一声,“看来把电脑交给,是本少的英明之举啊!” 向晚一愕。 还没有明白过来,白慕川目光一闪,视线已然锁定了她的脸,直接压下去准确无误地堵住了她那些来不及出口的话。 “唔……白慕川……” 向晚气喘吁吁。 “别动!” 白慕川气息紊乱,吻得很急。 “不骂人的嘴,就是…好甜!” “……” “闭上眼,傻妞!” 向晚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与感官全部调动到与他亲热里。 外面是寒冷的冬季,她与心爱的人缠绵在酒店的一处,脑子里那些纷乱的东西,很快就被挤了出去。 不再思。 不再想。 只能承受着他霸道的吻,身子几乎要融化…… 情绪在不断攀高,她呜咽开口。 “我……后悔了。” “嗯?”白慕川的黑眸里,卷起燎原的火。 “不该叫外卖!” “那就先吃你,再吃外卖!” 两人唇贴着唇,呼吸温热交织。 “小向晚!”白慕川的手轻拂开她额际的发丝,认真盯着她,眸底有压抑的欲望,“现在开始,只有你和我——没有别人,更没有外卖!” “嗯?” “你给我专心点!” 向晚心下一紧。 在又一波更加激烈的吻里,被感官的刺激带走了神魂。 …… 这天晚上,向晚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男神沐二少,居然是他身边的男人白慕川。 这冲击太不可思议了。 她第二天醒来,还有点回不过神。 白慕川很早就去刑侦队。 向晚与方圆圆坐在去宠物店的汽车上,还在一个人傻笑。 “看来昨晚白队的功课交得不错!”方圆圆嗤一声,毫不客气的羞她。 “胡说八道什么啊!”向晚翻个白眼,“你以为我们像你啊?” “呵呵!”方圆圆给她个冷眼,“失魂落魄这么久,你说你这是中了多深的毒?” 毒? 向晚咬唇,没否认。 嗯。 如果世上有一种叫白慕川的毒。 她想,她是中毒了。 中毒已深,且不接受治疗。 哪怕中毒身亡—— “别回味了!再这样,我让师傅停车,把你送过去……”方圆圆捅捅她的胳膊,玩笑着指了指前方,“看到那块招牌没?精神病院!” “……” 她是个天生的乐观派,总是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到快乐。 向晚朝她翻个白眼,微微一笑。 突然变了脸。 “我想到了!” …… …… 第416章 ,一更 方圆圆看她那样子,惊悚一下。 “你别吓我!见鬼了啊?” 不怪她大惊小怪。 是向晚的样子太恐怖了! 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灵异气息,莫说她,就连师傅都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要不是大白天,恐怕能丢掉方向盘! 向晚没有回答方圆圆,拍拍司机的椅背。 “师傅,去刑侦大队!” 司机大概觉得自己碰到了疯子,不太耐烦地说:“这里不能调头!你们先想好,到底去哪儿……” “宠物店!” “刑侦队!” 方圆圆和向晚异口同声。 司机:“……你们要去的宠物店,就在前面,快到了!” “好的!”方圆圆给了司机一个微笑,然后挽住向晚的胳膊,小心扯她,“怎么啦?又发病啦!” 向晚有一个毛病,想问题的时候,特别投入特别认真,经常会进入一个忘我的世界,就像写小说的时候,陷入在故事情节里一样,对自己身外的世界,反而有一种奇怪的疏离感…… 在锦城的案子时,这个毛病又加重了。 被方圆圆一揪,向晚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失态,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就是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 “!”方圆圆是服气的,翻个白眼,“有多重要?如果不马上去,会不会死人?” 呵!向晚被逗笑,“那当然不会。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与案子相关的想法。” 方圆圆无奈的翻个白眼,觉得这货完全是入魔了。 “那就先去宠物店?先看看小黑黑,然后你再去找你男人?行不?” “嗯。”向晚勉强同意。 “嘁!我看你啊,根本就是想男票了!”方圆圆取笑她,“这才多久不见啊!你们这些刚谈恋爱的年轻人啦,就是受不了孤独,恨不得分分钟黏在一起!” “……好有经验的样子!” “我是过来人嘛。”方圆圆懒洋洋往椅背一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里露出一抹温柔的光,“我跟黄黄也算老夫老妻了。嗯,表姐,我们快要结婚了。” “啊?”向晚猛地转头,“你怎么又动这心思了?” “大惊小怪干什么?”方圆圆对她的反应很不屑,嘁一声,脸上再次洋溢出温暖的笑意,“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他出院,我们就回锦城去,直接办证!” “……” 要闪婚啊? 方圆圆确实是个冲动的性子。 但这么年轻呀,就真这样结婚了? 想到家里那一大堆三姑六婆,向晚都替她头痛。 还有…… 向晚看着她,旁敲侧鼓。 “那个女人的事,你就不计较了?” “他俩又没什么实质的……”向晚没有提田丹月的名字,但方圆圆知道她指的谁。语气难免冒出酸气,却还强自做出宽宏大量的样子,“他是为了工作,我相信他。” 感情的事,当事人不说什么,外人更插不上嘴。 向晚揽住她的肩膀,默默一捏,没有说话。 …… 换了一家宠物店,小黑黑依旧是高冷的小黑黑。 不过这一次,它没有抗拒吃猫粮,比上次配合多了。 看到向晚和方圆圆,小黑黑也没有太过亲昵,冷冷一扫,没了。 “唉,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方圆圆苦笑着把猫抱起来,逗弄着,“猫奴的日子就是这样,明明养的是个宠物,却像伺候着一个祖宗……” 噗! 向晚被她逗笑了。 “你有没有发现,小黑黑像一个人?” “嗯?”方圆圆不解,“像谁?” “小白白!噗!” “呃!”方圆圆端详着猫,看了看,又想想白慕川的样子,“哈哈,别说,真像!连气质都一个样!” 不爱怎么理人,对生人更是拒于千里之外,那一双眼睛里分明写着“别他妈来惹老子,给大爷闪远点”,可一旦熟悉了,或者他喜欢你,就是各种腻歪各种黏人,恨不得贴在你身上去—— 向晚抚着小黑黑的头,“等着你也会黏我的那天哦,小东西!” 小黑黑就像听懂了她的话,脑袋……迅速闪开,一脸嫌弃。 “哈哈哈!” 方圆圆被逗笑了。 养过猫的人,懂得猫。 在她的逗弄下,小黑黑在她掌心不停地蹭。 这样子,看得向晚嫉妒死了。 好不容易小黑黑终于少了点高冷,可以任由她抚摸它柔软的背毛了,那乖萌的样子,几乎把向晚的心融化。 “宝贝!真舍不得把你丢在这里啊!” 然而,不离开西市,又没有别的办法养猫。 “你乖乖的啊!等咱们回家,就把你带回去了,好不好?” “喵呜……”小黑黑叫了一声。 就像在说,好。 这已经是难得的亲热了。 向晚愉快地扬起唇,抚着它的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猫。 与猫相关的片段。 720男神汽车杀人案里的猫, 805帝宫女神案里的猫, 还有这一次……121案里的猫。 “我跟猫,好像还挺有缘的!” …… 从宠物店出来,方圆圆要回医院去陪她的黄黄。 向晚则另外打了一辆去刑侦队 西市刑侦队,很忙。 办公室里,一屋子的烟味,气氛很凝重。 很明显,大家都抽了不少的烟。 有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卫道人士,总喜欢以一些生活习惯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抨击公职人员,用接近完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但实际上任何一个群体,都是普通人。 他们会有情绪,也会有烦躁的时候,也会抽烟喝酒骂人。 121案从四个女生惨死民宿开始,到如今…… 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太杂,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案子。 当初重案一号把121案接下来,当做组建后的第一大要案。 可想而知,对重案一号这些警界精英来说,压力又有多大。 但有时候, 不能低估罪犯的智商,也不能高估警方的侦查技术。 这个案子发展到现在,陷入了僵局。 121案最初几个女性的死亡,凶手是于波。 于波又是受大梁和他嘴里的“孟炽”教唆的。 大梁死了,秤砣死了!该死的人都死了。 暗门也倾覆了。 这些天,在崔鸣死后,西市警方与南木警方联手,又抓获了一群暗门成员。 从总体来说,他们立了大功,破获了大案,剿灭了贩毒组织—— 如果警方认定崔鸣的死,就像安排好的那样——是从问心庵摔落自然死亡, 那么,这个案子可以结案了。 至于丽玛、阿布德、戚科、孟炽等人的爱恨情仇,也因为丽玛与阿布德的交通事故,基本就此尘封了。 …… 可偏偏…… 案子有疑点。 出现在崔鸣身上的,戚科和叶轮的dna。 还有孟炽,这个被于波和向晚指认的嫌疑人。 一个是脑子有问题的人。一个是没有看过真面目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找不住直接的定案证据。 他们目前的工作,其实只有一个。 孟炽到底有没有参与案子? 他是不是这一系列无辜死亡的幕后主使? 需要定案证据。 以证明,是,或者不是。 …… 向晚到达刑侦队的时候,白慕川正在跟众人一起开案情分析会。 很遗憾,接待她的人,是程馨。 在重案一号,她是内勤。 如今在西市,她也就做做内勤该做的事。 ——送送资料,复印一下文件,其他无事可做。 白慕川并没有让她进入核心的侦查小组。 “向老师,你找白队啊!”程馨看到向晚,迎了上来,很热情。 伸手不打笑脸人,向晚对她一笑,始终贯彻不冷不热的态度。 “是的啊!程警官,他在吗?” 商业假笑,谁不会呢? 向晚相信自己笑得比程馨还要真诚。 果然,程馨被她的笑容感染,“在开会呢,你坐一会。” “好的。” “要喝水吗?” 向晚坐在椅子上,“不用,我坐这里等他好了,谢谢!” 她过来要告诉白慕川的事情,主要是与他讨论与商量,不是有什么有确切证据的东西,不需要太过急切,影响他的工作。 程馨哦一声,看她温和有礼,哪怕心里有一万句想骂娘的话,也不得不继续假笑。 “行。那你坐一会,我就忙去了,不能陪你!” “嗯!”向晚微微一笑,捋了捋包带,正准备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就看到一群人走过来了。 叶轮和他的几个助理或者经纪人。 这家伙在刑侦大队呆了两天,状态看着还不错。 精神抖擞,神采奕奕,走哪儿都一堆人簇拥着,大牌得很。 一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的人,确实占优势。 叶轮双手插兜,走路带风,男男女女的助手跟在他左右两侧,那气势……哪像来配合调查的? 分别是准备走红毯凸造型! 呵! 向晚记得。 帝宫那一次,他被缉毒队带出来,也这样子。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凉薄冷笑。 就好像天大的事,都落不到他头上。 讲真,戚科与叶轮相比,或许比叶轮接的大片多,拿奖多,外表也正气凛然,适合演正派正角,但骨子里的骄傲矜贵的气质,戚科差叶轮太多。 向晚在脑子里八卦着,没想与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然而, 叶轮突然停下脚步。 原因是——程馨叫住了他。 我去! 花痴女不会在刑警办事厅也花痴吧? 向晚想着,就见程馨走了过去。 “叶先生,你们的手续都办完了吧?” 第417章 ,二更 叶轮看她一眼,目光带笑而凌厉,却不说话。 旁边的助理代为回答,“是的。还有什么吩咐吗?” 哦一声,程馨似是开心起来,脸上仿佛笑开了一朵花。 “那就好。恭喜了!” “……” 几个人面无表情。 向晚突然发现程馨情商堪忧。 人家在刑侦队呆了两天,有什么可恭喜的? 程馨自己似乎也有意识到,马上换了一副脸色。 “我是说,恭喜你们与案子没有关系……” 叶轮照样没有声音。 助理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客气有礼地微笑着问:“警官,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客气,有礼的潜台词是——你他妈有事说事,没事闪边上! 程馨不像一个听得懂别人弦外音的人。 她微微一笑,脸颊上略有羞涩,“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是轮子……” 轮子是叶轮粉丝的专属称呼。 叶轮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反应,“谢谢!” 得到他的反应,程馨脸上马上闪现了光芒。 “我很喜欢《灰名单》这本书,还有啊,书中角色,我最喜欢就是秦述。第一次看到你的定妆照,我都惊呆了……我觉得你和秦述……简直就是一个人。外形、气质……太像了!” “谢谢!”叶轮唇角扬了扬,“还有吗?” 程馨一愣,“没有了……” 叶轮摸摸下巴,“那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挡路了?” 程馨:“……” 这里是大厅。 有来办事的群众。 也有一些来去做事的警员。 但隔得比较远,大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向晚坐的位置就在门边不远,离程馨更近。 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完全不受控制的笑意,就那么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不巧,被叶轮突然看过来的眼,逮了个正着。 向晚的笑容一僵,轻咳一声。 她别开脸,当没看见。 …… 叶轮对待粉丝出了名的——不甚在意。 高兴的时候哄着宠着,脾气超级好,不高兴的时候——呵呵一声,去你妈的。 他我行我素惯了,在业内的口碑很差。所以,从小到大,即便就有那么多的好资源,但在接《灰名单》这部戏之前,一直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始终游离在三线左右。 可对于他的粉丝而言,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这里。 嗯,率直!就是与那些娇艳贱货不一样啊! 程馨被他直接怼上,可以说,很尴尬了。 她掌心攥着,不好意思地让开了身子,准备偷偷溜开…… 那感觉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不曾想,叶轮却突然喊住她,“难道你就不想要个签名吗?” 程馨噌地睁大眼睛,回过头来,几乎不敢相信。 “你是说……我吗?” 叶轮的笑脸妖孽又温和,“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好好好!”程馨被突然的惊喜击中,狂热得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我手上没有笔,你可以等一下吗,我去拿个笔,再找个漂亮的本子。” 叶轮的反应,与刚才大相径庭,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没事,慢慢去拿。我坐那里等你!” “好的,谢谢!”程馨一阵风似的跑了。 叶轮顿了不到两秒,转身朝着向晚的身边走过来。 休息椅是连排的。 一椅三座。 向晚坐在最边上的位置,叶轮过来,直接坐到了中间。 几个助理如同鬼魅一般陪同,站在边上,却又不发一言。 “……” 什么鬼? 向晚肩膀僵硬,侧头扫了叶轮一眼。 但她没说话。 这是公众场合。 椅子么,谁都可以坐。 没有想到,叶轮却主动向她打招呼。 “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 向晚没有马上回答。 上一次与他见面是中秋晚会。 两人有过几句短暂的交流,但不太愉快。 实际上,向晚已经想不起上次他们说话的内容了。 只知道在这一系列的案子里,叶轮就像一个站在边上的吃瓜群众,好像从来都没有与案子的直接关系,可又总是不小心被案子发生时的鲜血,溅了一脸……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叶轮,还有点相似。 “是啊!”向晚的唇,不由自主地勾一下,“而且,每次见面,好像都不是特别愉快!” “那是你吧!我挺愉快的!” 向晚接下去了,轻轻一笑,没有下文。 他们曾经见过数次,但绝对不是合适的叙旧对象。 叶轮瞥她一眼,闲适的长腿叠了起来,轻轻跷起,语气三分邪气七分懒散,像个老朋友,“书写得怎么样了?” 向晚一怔。 “还好!” 话题终止者的标准回答。 一般人,该懂事的不聊了。 可叶轮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轻松攀谈。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坏人?” “……”向晚觉得莫名其妙。 她侧头,与他对视。 椅子相隔太近了。 近得可以把对方的脸和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向晚的诧异落入了叶轮的眼里。 但他自己,除了戏谑与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再没有别的。 这一回合的眼神交锋,向晚觉得自己吃亏了。 “我怎么认为你好或者坏,重要吗?” “重要!你是作家啊。万一你一个不高兴,把我写死了怎么办?” 叶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指节上的戒指闪着晶莹的光,那打扮入时的明星脸,不时引来行人的瞩目,连带向晚也吃了不少的探究冷眼。 程馨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拿着本子和笔,看着叶轮对向晚微笑。 她呆站在五步之外,用一种情敌般的目光看着向晚。 “你们认识啊!?” 以前的事,程馨当然不知道。 向晚也不准备说。 她站起来,“叶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不给叶轮拒绝的机会,她径直往里,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叶轮看着她的背影,唇色微微一勾,也站了起来,不看程馨一眼,领着几个助理和经纪人,墨镜一架,跩得二五八万似的,直接从门口出去,似乎压根儿就没想起刚才答案过程馨要签名的事。 “……叶轮!” 程馨迟疑了几秒,追了出去。 然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刑侦队外面。 叶轮已经坐了上去。 不等她跑到,汽车已经疾驰而去。 程馨站在那里,一时间,脸红如雪。 这羞辱与奚落,她没有怪在叶轮头上,就想到了向晚。 这个女人! 一定是她说什么了。 一定! 她恨死向晚了! 抢她的白慕川,连偶像的关注也抢! …… 向晚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玻璃心。 她上了个厕所出来,在大厅没看到人,稍稍落下心。 又等了三十来分钟,还没见到人,无聊地“吃瓜群众”群里发了个唉叹的表情。 “等郎等得好辛苦!” 然后又艾特了方圆圆,“你说得对,找个刑警做男票,就像是一个人在谈恋爱!” 不到一分钟,白慕川就出来了。 看到向晚坐在椅子上孤单单的样子,他眉一沉,二话不说径直把她拉了起来,走出大队,黑着脸在刑侦队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个卡座,为她要了吃的喝的,开始做思想教育工作。 “一个人到底乱跑!你这是活傻了!” “……呃!”向晚唇贴在吸管上,喝一口热饮,整个人都暖和了,不由舒服地叹气。 “女票大老远来看你,你还凶人家。果然啊,一个人的恋爱谈久了,男票就忘了当初的承诺了!好伤……” 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演得不像,把白慕川逗乐了。 他哼笑一声,揽她过来,唇落在她额头上。 很暖,很热,熨帖着向晚的心。 “来了就早点告诉我啊!一个人坐在大厅里,不冷吗你?嗯?” “不冷,就是有点饿!” 坐得久了,已经临近中午。 所以,白慕川带她来吃东西,她很欣慰。 拎着一块华夫饼,就往嘴里送,“其实我来找你,是公事。不是私事。” 第418章 ,深沉 公事? 白慕川揽住她的手臂,微微一收,语气半玩笑半认真,似有一丝小委屈。 “还以为你想我了才来的!失望了!” 向晚瞥他一眼。 “装得挺像!” 她失笑,嘴里吃着东西,一句话就说得含含糊糊。 “嗯,其实也是想的!要不然,我干嘛非得过来?!直接给你打个电话不就说明白了嘛?” 解释完美! 她又收获了一个吻。 白慕川头贴着她的脖子,呼吸温热,“我也想你。” 情侣间,不管多肉麻的话,都觉得不够! 尤其在感情的上升期,两个人恨不能变成一个,黏在一块,再也不分。 向晚嗯哼一声,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慢慢转头看他,然后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大亲亲。 “小白先生越来越可爱了!撩妹技能点满……来,么么哒!” 一嘴的华夫饼! 白慕川唇角上扬,眼底狼光烁烁。 被他一瞧,向晚有理由相信,如果这里……有一张床,没有外人,他有很可能会直接把她扑倒,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喂,要不要正常说话啦!” 向晚拉他一下,啧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狡黠温柔,“怪不得!” 白慕川微微撩眉,“说话不走心!说明白,什么意思?” 向晚朝他挤了挤眼,“我来找你,你却不带我去办公室,而是偷偷摸摸带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跟我亲热一下?” “呵!”白慕川好笑,指节敲敲她的额头,“那你有没有很感动?” 向晚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笑得有一点无厘头,“要是能再来一盘华夫饼,我肯定会感动的!” 看着她面前吃空的盘子,白慕川又看一眼遭到冷遇的几个甜点,目光里满是宠溺。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 …… 女王大人垫了垫肚子,半倚在他的肩膀上,说起正事。 “今天我突然想到一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说!”白慕川的声音,混着烟味传来。 向晚皱了皱鼻头,猜到他抽了不少烟,肯定为案子的事烦心,又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 “你有多少时间可以给我?” 白慕川捏她的脸,“未来一辈子,都是你的。” 向晚:“……” “我是说现在,你可以听我说多久!” 白慕川勾唇,抬了抬手腕看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下午有安排吗?我看叶轮都离开刑侦队了。” “嗯。”白慕川简单的把事情跟她讲了一下,“我们拿到了那个录音的鉴定报告。” 从南木带回的录音,与孟炽本人的声音进行了比对。 但鉴于技术条件的原因,程正特地传给了他国外留学期间认识的一位相关专家,做出了一份专业的鉴定报告。 “怎么说?”向晚眼睛晶亮。 “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白慕川说。 “只有百分之九十五啊?”向晚蹙眉,“那就不是孟炽本人了?” “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声音,其实也有多样性。在不同场合,甚至不同时间段,都会发生变化……” 向晚嗯了一声,“这么说,是孟炽的可能性依旧很大,对吗?” 白慕川说:“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孟炽也算一个半公众人物,收集他的声音,并做出模拟来,以现在的科技条件,不是什么难事。” “嗯……” 向晚默默地放下手上杯子,美眸微微一暗,看着白慕川的脸。 “来这里之前,其实我是有个想法的,孟炽这个人,会不会有双重人格?” 在秃鹰嘴别墅里,孟炽情绪化又反常,曾让向晚有过疑惑。 “可刚才在大厅里等你的时间,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看着白慕川。 白慕川目光严肃,“你说。” “丽玛和阿布德坠崖身亡的时候,孟炽是在刑侦队的,没错吧?” “没错!” “那他没作案时间啊!” 白慕川,“这不代表他一定就没有嫌疑。我们目前不能排除,他会有别的帮凶。” 停顿一下,他轻搂着向晚的腰,“真正的疑点在你和于波看见的人……那个疑似孟炽的家伙。你在问心庵见到他的时候——孟炽与戚科在南木的一个休闲山庄。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事没有问题。” 那就怪了! 向晚想了想,“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丽玛房里找到的那个录音,你还记得吗?”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沉,没有吭声。 向晚说:“也许录音里那一场灾难事故,才是解开这些疑惑的真正关键所在……” “嗯?”白慕川鼻翼里嗯了声。 向晚看他一眼,叉了一块小甜点,轻轻在嘴里抿着,继续。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个案子,会一直围绕我们打转?我今天在想,是不是我们……也与当年那一场山洪和泥石流的灾祸有关?如果这是一场蓄意的报复计划,那我们,是不是也在对方的报复名单中?” 白慕川略显疲惫的面孔,深沉一片。 但他掌心抚着她的头,却没有回答。 向晚看他表情,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你记得我被徐祖鸣抓去的事情吧?” 白慕川点点头,没有说话。 向晚想了想,“那天晚上,徐祖鸣给我说了很多,关于徐招娣的事情。她小时候的事情啊,她和赵家杭的感情啊,还有她新婚不久的车祸啊……我今天突然想起来,产生了一个怀疑。这几个相关的案子,这些案子里的人,会不会就像录音里所说的一样,都与锦城当年那一场灾难有关?” 白慕川沉默。 好久没有声音。 向晚一直在观察他。 看他变幻的面孔。 也感觉他握在腰间的手,越来越紧。 沉吟好一会,向晚像是下了决心,慢慢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仰起下巴看着他,很亲昵,也很认真。 “白慕川,能不能告诉我,录音里的案子,与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第419章 ,说明白了吗? 那一天,丽玛家的现场,向晚问过白慕川。 他承认,当初调去锦城工作,就为调查那一桩陈年旧案。 可当时听到故事的向晚,并没有问及他的内心。 更没有想要打听太多。 白慕川不曾主动说的事,也许有着属于他的秘密。 向晚允许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的往事,不去追究。 若非涉及案子。她想,她永远不会问。 白慕川看了她好久。 咖啡厅悠扬的旋律里,他的脸,幽幽沉沉。 这一段思考的时间,长得向晚的心不由怦怦直跳, 乱了节奏。 她觉得也许下一秒,白慕川就要对她翻脸了…… 他却徐徐开口,“录音里说的那个女导游,是我的母亲。” 向晚微怔,但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 有想过。 不算太意外! 她慢慢捏紧他的手,看他英俊而凝重的面孔。 “如果不方便讲,你可以不讲的。” 白慕川纹丝不动,握住她的手,往后仰了仰身体,整个人偎入沙发里,语气淡淡。 “我可以抽一支烟吗!” 向晚一愕,“抽啊!” 她又睨一眼周围,“没有人。” 他们的卡座,算一个较为私密的空间。 这个点,咖啡厅人很少。 白慕川缓缓掏烟,向晚亲自侧过身去,为他点上,十分乖巧。 白慕川不说话,看着向晚。 他的视线,在烟雾的遮掩下露出一丝疲态和忧伤。 两人相恋后,白慕川很少在她面前抽烟。 不让女朋友吸二手烟的男人,算是很优秀了。 但这一刻,这一支烟,却是打开话匣子的钥匙。 向晚知道,他需要。很需要。 男人基本不擅长向人倾诉。 痛的,伤的,难受的,统统都埋在心底,一个人慢慢舔舐伤口。 白慕川也是。 向晚静静等待着。 终于,等到他磁性而悠扬的声音,飘在咖啡厅的旋律里,莫名沉郁。 “那一年,我八岁。跟着我妈,在锦城生活。” 嗯?! 在锦城? 这个有点意外。 向晚从没有想过,白慕川小时候是生活在锦城的。 可转念间,她也是欣喜的。 缘分。妙不可言。 小时候生活地点的重合,让她的心,莫名悸动。 对他的感情,也仿佛有了一个重要的依托。 “我那个时候没有爸爸。”白慕川又说,“从小就没有。” 他不是一个不擅言词的人。 可说到自己的事,全是短句,似乎很难启齿。 向晚轻轻挨着他的身子,蹭着,柔柔的贴着,像一只温暖的小狗狗蹭着自己的主人,给他爱和温暖。 “这个有什么关系。我一向觉得,父母与子女的人生,虽然有交叉,但人生,其实应该是各自独立的。只不过——” 父母对子女童年的影响,是巨大的。 甚至,是不可逆的。 向晚包裹住他的拳头,轻轻宽慰。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片刻,又勾唇一笑,优雅地摁灭烟头,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吻了吻。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没父亲有什么不好——相反,没有妈妈,才是最糟糕的。” 向晚嗯一声,想说节哀,又觉得不合适。 “都过去了,下辈子,你跟你妈妈,再做母子吧。” “她没有死。”白慕川突然沉声。 冷不丁一句,把向晚吓了个魂飞魄散。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白慕川凉凉一笑,“当年,程为季是锦城公安系统的一把手。” 程为季? 程正的父亲。 真正意义上的老警察了! 向晚眼皮跳了一下。 仿佛知道了一点什么,又好像面前还有一层迷雾。 “据说……他是我亲生爸爸。” 白慕川懒洋洋地用了“据说”这样的词。 话里,是带着笑的。 然而他的漫不经心,没有让向晚的内心好受一点,她仍然受不住这震撼—— 白慕川和程正居然是兄弟? 同父异母? “那你为什么没生活在程家,而是白家?” “说来——话太长!”白慕川淡淡睨她一眼,“等你将来嫁给我,我们再慢慢说家史,嗯?” 呃!向晚脸颊微红,“现在就想听嘛!哪有这样讲条件的啊?” 白慕川仰躺着,望天花板。 那一张冷俊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好吧,一个故事而已。” 他在笑。 就像真的在说别人的故事。 向晚突然有一点心疼这个男人了。 “没关系的,实在不想说,咱就不说了,我开玩笑的……” 看她紧张的样子,白慕川笑了一下,捏她的手。 “妈妈离开后,我一开始是生活在程家的,嗯,和程正做了几年的兄弟……后来,由于我桀骜不驯难管教,耍弄继母欺负哥哥,就被送去了那个特殊学校……再后来,为了程先生的仕途。刚好,白家的亲生儿子又被拐卖了。我就顺理成章地去了白家。” “……”向晚一时说不出话。 白慕川偏头,轻抚她的脸,“程为季和白振华,关系很铁。” 那确实顺理成章了。 一家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私生子”。 另一家刚好失去儿子,伤痛需要抚慰。 向晚心疼的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白慕川却轻轻微笑着,低头认真看她的眼。 “这样说,明白了?” 明白了! 向晚闭上眼睛,思考着那个时候小小的白慕川,面对家庭的变故,像一个货物似的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没有爱与关怀,经历着无从选择的命运,却在成年人世界的种种贪婪,自私、黑暗里,被搅拌得面目全非…… 那是一个孩子啊! 程为季的妻子,怎么欺负他了? 还有程正,为什么白慕川总是讽刺他,各种挖苦他? 以前,她会以为白慕川是傲娇,却不知,原来他们有这么深的渊源! “白慕川,你真的好了不起!我为你感到骄傲!” 有的人,经历了苦难,最终,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 但白慕川没有。 他在苦难中成长下来,不仅做了一个正直的警察。 还成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作家,被亿万人敬仰。 “你的灵魂,值得被爱,值得被尊重。” 向晚有点激动,用的词,比较文艺。 一句话,就把白慕川逗乐了。 他捋她的头发,“我的肉丨体呢?就不值得被爱了?” 第420章 ,疑点 噗!向晚拂他手,小女人似的娇瞪他一眼。 “是是是,最喜欢你如山的肉体和如海的灵魂了。这样可以了吧,小白先生?” “说得好!朕有奖!”白慕川低头,吻她额头。 两个人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白慕川的样子,远比向晚更淡然。 “肉体你晚上再爱,我们说案子吧!” 向晚嘴里吡吡地笑,蹭了蹭他的胳膊,“嗯,反正以后有我爱你了,人世辛苦,有我共度。小白先生,恭喜你,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喜提漂亮女友一枚!” “哈!”白慕川揉她脑袋,“你啊!如果每天都这么乖,多好。” “哦了,原来有时候我不乖啊,你不喜欢啊!” “傻妞!” 两个人打情骂俏几句,又说回案子。 向晚的疑惑是,“你说你妈妈没死,那她去哪里了?” 她以为又将有一个秘辛故事。 然而,白慕川只淡淡牵唇,“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录音里不是说自杀了?” “档案卷宗里,也这么写的。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程为季……没有十遍也有八遍吧。”白慕川皱了一下眉头,“当年这个案子,由他亲自处理的。当然,这样的一个案子,本来用不着他,但事关我妈,他把手伸得很长。” 向晚静静听,没插嘴。 白慕川考虑一下,“出事后,我就被他找来的人带走了。但我的印象里,我看见过我妈……” 向晚又是一吓,“怎么?” 白慕川目光沉下,“她自杀那一晚。站在我的床前,抚摸我的脸,对我说,她要走了,以后……会有别人来疼爱我。” 向晚喉咙哽了一下。 她很想说,妈妈说的“这个走”,也许就是“那个走”啊。 也许,只是白慕川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白慕川盯着她的眼,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不是那样。”他说:“她准备了离开的行李。” 一个自杀的人,是不会准备行李的。 白慕川又说:“她很冷静。告诉我,她犯了一个错,不能原谅自己……从此母子分离之痛,就当恕罪吧!” 一个错,是没有救人的那个错吗? 向晚疑惑地想了想,“那为什么……你一定认为她没死?” 就算不想死。 也可能是被他杀啊。 录音里也说了,崔鸣报复杀人。 白慕川的话有疑点。 而他自己,似乎也很难解释。 “我没有看到妈妈的尸体,最后的遗容没有见到,葬礼都没有让我参加……这不合理,我已经八岁了。” 让儿子为母送葬,是中国人的传统。 “也许怕你……难过?”向晚试着分析。 “呵!”白慕川冷笑,“一个八岁小孩的心情,那时没有人在意的。”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目光突然凉丝丝地盯住向晚。 “我翻看了当年的完整卷宗。里面没有一张自杀后的现场照片……嗯,我是指尸体,真正死亡后的照片。仅有的几张事故照片,是抢救过程中的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死。我就是在那些照片上,看到的……那个文身。” 这…… 那就真有疑点了。 按说以自杀做死亡结论。 大概都要有个死者的死亡照片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白慕川突然沉下眸子。 表情,有一丝丝疼痛。 “我对八岁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我始终有一个不敢肯定的回忆,妈妈最后的影像,就是…在她自杀后的,身上是带着血的……” 啊! 呼!向晚深吸一口气。 看着白慕川,她没有吭声。 这种儿时的记忆,真假确实难说。 白慕川凉凉一笑,“因为这些疑点,我一直认为,他们隐瞒了我什么。我也一直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每一个儿子,都希望妈妈永远活着吧。 向晚抿了抿唇,“你会找到她的。” 白慕川没回答,撩她一眼。 向晚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违心了。 想了想,她又问:“你妈妈离开,难道是因为害怕……那个人的报复?” 呵!白慕川勾唇,目光清冷,“听到那个录音后,我个人也分析过,她当初决定离开我,然后把我交给程为季,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威胁……毕竟一个女人,在面对一个强大且疯狂的男人时,担心自己的孩子,怕孩子被连累……她无力保护我,对方无孔不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报复了。而程为季,有自己的家庭……” 她有什么办法呢? 把孩子交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符合逻辑! 向晚轻轻捏他的手,没说话。 白慕川身子却有些僵硬,像一个受过伤害,还在努力强装坚强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盯住向晚,慢声一笑。 “但如果她还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肯来见?” “也许……” 向晚想说。 也许另外成了家。 也许有了别的考量…… 对一个人来说,20年的人生,可谓天翻地覆。 谁能保证20年后,还初心不改? 20年,时光漫长得可以洗涤掉一切的情感。 “所以,你想妈妈了吗?”她问。 “不,我想找到她,然后问问她,为什么……”白慕川微掀的唇角,带着一股满不在乎的笑,却凉到了骨子,“我是一个刑警,对于想不通的问题,是一定要弄明白的。” 仅仅如此吗? 当然不。 向晚不拆穿他,只微微一笑。 “嗯,那我建议你,也顺便弄明白,徐招娣、孙尚丽、谢绾绾……当然,还有孟炽这些人,和当年那一场天灾有没有什么关系?” “谢绾绾……”白慕川接过话来。 提到这个名字,他似乎怕向晚有想法,轻轻瞄她一眼。 “跟她,是有点关系的。” …… 嗯? 谢绾绾也有关系。 向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很想说,你俩这关系渊源还真的挺好呢。 怪不得谢绾绾爱他爱到骨头缝…… 然而,毕竟是个严肃的话题。 她没有说。 只静静看着白慕川。 过往的忧伤,大概都不愿意被人追问。 等他自己说出来,那叫坚强。 白慕川沉吟了一下,无意识地拿过向晚面前的果汁,轻轻吸了一口,再迎上向晚的目光,恍惚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那漂亮的玻璃杯,唇角勾了勾,“挺好喝的!” 向晚:“你平常又不喝的。心绪不宁啊?” 白慕川没有否认,搓了搓太阳穴。 “很久没想起过去的事了。” 嗯。向晚看着此刻的白慕川,内心的母爱都泛滥了,不想逼他。 “想不起来就算了。咱不想了——” 白慕川目光一动,打断她,“向晚,我得告诉你——” 第421章 ,这算是有关系吗? 得告诉? 向晚精神一震,望着他,坐直了身子。 “我在!请首长指示!” 被她端正态度的小样子逗笑,白慕川又轻轻挠一下她的脑袋。 “你啊!” 他微顿,“有些事情,时间太长了。不仔细想,还真就快忘记了!” 向晚猛地点头,表示认同。 记忆长河里,谁不是遗忘过很多事情啊…… “谢绾绾的父亲——我是指她以前的亲生父亲,不是孟炽的爸爸。那个时候,他是锦城的高官,跟程为季私交很好——” 白慕川特地解释一句。 这解释,让向晚突然反应过来——谢绾绾跟白慕川,为什么会有那样深厚的友谊。 他们两个的家境与身世有很多的共同点。 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 可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大概也很难爱上? 向晚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记起在《灰名单》剧组案子里,谢绾绾被偷的娃娃。 当时,录音被公布……有一段谢绾绾的身世。 她父亲出轨,光明正大带回小三,她母亲受不了打击,因郁生疾,早早过世。 然后,她父亲把她送去那个特殊的少管学校。 再后来,他父亲倒台,进去了,谢绾绾又被别的家庭收养…… 这么想来,后来收养谢绾绾的家庭,就是孟家喽? 而且,如果谢父和程为季是好友,他们会不会是事先商量好,一起把自家“不听话的孩子”送去那所特殊学校的? 她疑惑的目光,望着白慕川。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 “在去特殊学校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谢绾绾。我们是在那里认识的。” 向晚撇嘴巴,眼斜着瞅他。 白慕川笑了一下,使劲儿戳戳她故意吃醋而撅起的嘴,又一把将她揽住,慢声说:“那一辆在泥石流发生时出事故的旅游大巴上,确实有谢绾绾母女以及谢母的父母,他们一行四人……” 只不过,当时谢绾绾的母亲不会知道,丈夫故意花钱让她带女儿和父亲去旅游,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和小三暗地里偷丨情。 热情里包藏祸心,令人唏嘘。 白慕川却说得很平静,“这算是有关系吧?” 当然有。 向晚听得骨头都酥了,“那你是拿到名单了吗?那一辆旅游大巴上的?” 白慕川摇摇头,“事情过去太久!那时候的旅行社都不知哪去了。二十年呐,小妞!沧海桑田。” “那你为什么知道他们一家四口都在?” “我从南木带回谢绾绾,审问过了。” 他用了审问这个词,说得很严肃的样子。 结果,被向晚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你。就算是正常询问,我又不会说什么……” 白慕川看她哼哼,唇角扬了起来,喜欢的揉一下她的脑袋。 “实际上,除了谢绾绾自己。她的姥爷姥姥和母亲,都已经过世。而她自己……也是九生一死。” 向晚顿时吓住。 脊背上冷涔涔的。 就像进入了一个别人提前设定好的游戏。 只能顺着线索完成游戏任务,却没有办法更改游戏程序。 “那别的那些人呢?”她又问。 白慕川想了一下,“我让齐沧海联系过徐招娣的父亲徐祖鸣。” “结果怎么说?” 白慕川目光一暗:“徐祖鸣表示,当年他女儿刚上大学,十八岁吧,就偷偷跟着赵家杭好上了,两个人相约去旅行……结果遇上泥石流,差点没有活着回来。所以,那个时候,徐家特别反对徐招娣和赵家杭来往,就觉得这小子太不靠谱!” “哦天!” 向晚整个人惊悚了。 “你是说,那辆旅游大巴上,不仅有谢绾绾一家人,还有徐招娣和赵家杭……” 白慕川重重点头,“对!不过,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 “我的亲娘!”向晚觉得后脑勺有点透风,又往白慕川身边靠了靠,像听鬼故事吓住了一下,“然后呢?” “那时,他俩都在十几岁,刚谈恋爱,遇上这事,大难不死,更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不可思议! 向晚胳膊肘儿都麻了。 太疯狂了! 太可怕了! 向晚目光怔忡。 仿佛看到那一年呼啸而至的山洪和泥石流里,那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 他们没有放弃彼此,大声喊着“我爱你”,说好了要一生一世。 经了这一场灾难的他们,感情更坚定了。 大学毕业后,徐招娣不顾家人反对,毫不犹豫地嫁给了赵家杭…… 但那时的他们,同样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有一天, 徐招娣会出交通意外,毁容,下肢瘫痪,不能生育。 而赵家杭,并没有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他有了田小雅,然后,有了后来的汽车杀人案件。 他们终于都背离了初心,但都以为只是人性作祟…… 恐怕到死也没有想过,或许这一切,只是人为的报复? 而徐招娣的交通意外,向晚看过卷宗,那时候有过怀疑,徐家甚至认为是赵家杭故意的…… 如今仔细再想,这些事故大概就是录音里所说的那些……没有人知道真相的故事吧? “孙尚丽呢?”向晚听见自己声音都有点抖,“……难道她也在旅行大巴上吗?” 白慕川摇头,“孙尚丽、霍山、孔新琼等人我都让情报科调查了。孔新琼、吴宏亮都是哈市人,就目前了解的情况看,二十年前,他们应该没有来过锦城。至于孙尚丽和霍山、谭子阳,我们还没有比较肯定的结论。” “哦!” 向晚无力地点了点头。 毕竟二十年了。 二十年,时间的荒芜里,走过了多少人和事。 自己的事,都能忘记。 何况别人的事? “算算年纪,孙尚丽那时候也在念大学吧?” 嗯一声,白慕川说:“案发时,孙尚丽40岁!” “那发生灾祸那一年,她才20岁。我记得她的父母都是教授,她自己读书的时候,是个学霸……那个崔山比她年轻大很多的吧?” “嗯。大好几岁!” “二十年前,霍山刚起步做房地产。而孙尚丽,读大学。对了!我想起来了,谭子阳不是她的初恋吗?他俩是一起在山城读的大学?” 白慕川对她的记忆力,表示了肯定。 目光里,无法掩饰的流露出几分欣赏。 “小可爱,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嘿嘿!”向晚小小傲娇了一把,往他身上一蹭,“看来你也记得啊,大笨熊。” “……” 这个称呼,某人不满地挑挑眉。 向晚又是一笑,“也许像徐招娣和赵家杭一样……很不巧的,孙尚丽和谭子阳,当年也相约去了锦城……山城到锦城很近,大学生嘛,家庭条件又好,喜欢旅行,到处游玩太正常了。” 目光微微一凉,她看向白慕川怔怔的脸。 “而这,也是他们这些人的缘分。案件真正的起始原因?” 白慕川面色微沉,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肩膀,没说话。 向晚脑洞大开。 想着想着,耳朵嗡嗡作响。 快疯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倒了。 “小向晚?” 白慕川发现她神色的异常,紧了紧胳膊,搂她一下。 “怎么了?” “我是在想——”向晚仰起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茫然,“我跟那一桩天灾,又有什么关系?” 第422章 ,一章 那一年天灾! 近20年了…… 白慕川看着她。 好一会没有说话。 向晚眉头拧了起来,看着男人凝重冷峻的脸,有一种无奈。 “白慕川?喂?” “嗯?”白慕川淡淡撩她一眼。 “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 “想到了吗?” “没有……” “……” 什么东西要这样想啊。向晚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一副无辜的样子叹息。 “又骗人!我看你的表情,怎么不像没有想到的样子?” “……” 一段似是而非的对话后,白慕川不说话了。 向晚左右端祥他,久久不见他的反应,向晚受不住了。 “不行,我得给你妈打个电话!” “打电话干嘛?” “问她啊!” 20年前的事情,还有比她母亲更清楚的吗? 向晚觉得自己的决定简直就是英明,当即翻包找手机。 白慕川见状,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急这一会。这么冲动干什么?”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就这样啊!这叫雷厉风行!” 如果不把事情搞明白,她晚上也会睡不着的。 然而,向晚失望了。 谭云春接到电话,听向晚问到20年前的泥石流,细想了好一会没说话,然后一句“呸呸呸”就打发了她。 “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件晦气的事了?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你跟那个小白,感情都还好的吧?两个人身体都还可以洋?还有你那个表妹啊,不省心的东西,可把你大姨着急坏了。你可得把她给看好喽,虽然你说她那个对象还挺靠谱的吧,但结婚是大事,不许她那么冲动,懂不懂……” 耳朵嗡嗡嗡…… 她有千万只蜜蜂在飞。 谭云春直接就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性,哪里有她问的份儿? 谭云春逮住她就是各种大轰炸。 向晚哭笑不得。 “我知道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儿。” 谭云春嗔笑,“在妈这里啊,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向晚呃呃呃有声。 末了,临挂电话,有点不甘心。 “妈!我家跟那一年的泥石流,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谭云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 像在哄天天吃饭,又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向晚又问了一次,她继续沉默着,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说晦气啊?” “死那么多人,怎么不晦气。天灾无情啦。” 似是而非地唏嘘一声,谭云春又嘱咐起了向晚的事,语重心长:“丫头!妈只希望你……好好生活,幸福地活下去!还有你那脑子啊,少想些有的没的,知道吗?简单一点,不管什么事,不要往复杂了想……” “……” 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向晚最终无奈地挂了电话。 看着白慕川,她耸耸肩。 “……打听了。没关系。” 白慕川表情自然,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挺好的。” “好什么好呀!”向晚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我这样才最冤枉好不啦,就因为写了一本小说,就被无端卷入了这么大一个漩涡里。唉不对,难道就因为我以赵家杭为原形,写了《谋杀男神》?引起了人家的兴奋?” “只能说……无巧不能书吧。”白慕川安慰她,“最开始模拟的人,是田小雅,你的管理员二妞。” “是啊!管理员!”向晚想到已经死去的几个管理员,以及那个已经被她解散的群。 “这些管理员,又是为什么而死呢?” 向晚喃喃着,突然心底一凉。 “难道是……因为我?” 因为她涉及到这个案子,剩下那几个管理员才会参与并卷入进来,成了一颗棋子。 “不对~我怎么感觉,我应该也与那一场泥石流有关呢?唉!我当年太小了,6岁……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白慕川轻笑着抚她的脑袋,指了指桌上的华夫饼,“吃吧,吃完我送你!” “好嘛!”向晚腻歪歪地笑着,低头吃东西。 白慕川就看着她吃。 温柔的目光,不用她抬头也能感受。 安静地咖啡厅,舒缓的音乐,与爱人在一起。 向晚心里甜滋滋地想着,“恋爱脑”又一次占据了理智。 不行! 不能让人推着走! 她得为白慕川分忧—— “我有一个破案的好办法!”向晚突然抬头,眨巴眨巴眼,像一个等待男友宠爱和表扬的小姑娘在撒娇。 可说出来的话,却足可以把白慕川吓死。 “121案的时候,孟炽说人家的目标是我,还有以前的案子,都或多或少与我有点关系。所以,我觉得对方对我,还是比较感兴趣的。那么,不管他是谁,孟炽也好,未知的某人也好……我们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呢?” “向晚!”白慕川目光凌厉。 很显然,他不认同。 然而,向晚很坚持,双手挽住他的胳膊。 “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 “要不然,我们会永远被动!” “……” “白慕川!” “……” “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 向晚的建议,并非毫无道理。 但想让白慕川接受,难度却有点大。 就算他再想破案,也不能让自己女朋友涉险啊! 但向晚对决定好的事情,极为坚持…… 一天不同意,就磨他一天。 两天不同意,就磨他两天。 在这个时间里,她照常写书,更新。 对案子的事,就更上心了! 在这个等待的期间,又有一个重要的线索得到确定—— 孙尚丽与谭子阳,在那一年碰到过锦城的泥石流。证实这个事情其实比较难的。 重案一号的警官们,费了很大的劲儿,从一段很多前的孙尚丽采访视频里,找到一段对话。 对一个综艺访谈里,谈到某个灾难电影里的一段情节。主持人在节目上肯定了孙尚丽的表演。她当年的名气,也来自于那一部叫着《大灾难》的电影。 电影想要表现的,也是人性在灾难发生时面临的考验。 孙尚丽不是女主角,但得到了一个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灾难发生中她那一段自然流露的感情,让人落泪。 但面对综艺主持问她是什么触发自己的时候,她沉默了许久,颇为感慨地说,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大灾难。锦城那一年的泥石流。 最为真实的表演,来自真实的经历。 只有感同身受,才能让自己真正的融入角色…… 感谢电子技术的日新月异,把这段影像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年,也揭开了真相。 徐招娣、赵家杭、孙尚丽、谭子阳,谢绾绾,白慕川……还有一些死去的人,他们都与泥石流有关。都是那些没有经受住人性考验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代与亲人。 潜意识里,对自己与当年的事故存在某点联系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难道她只是一个被拖下水的“无辜者”,或者说,她与当年事件的联系,仅仅只因为她是白慕川的女朋友? 不对! 赵家杭案发时,她还不是白慕川的女朋友。 那个安装在她出租屋门窗亮子上的微型摄像头,针对的人是她。 妈呀! 不能深想! 想得太多了,向晚汗毛倒竖。 觉得自己如果不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得疯! 然而,当白慕川知道她有了“引蛇出洞”的想法时,对她的“看管”更严了! 走哪里,都带着她。 如果队上忙案子,就让她找个地方默默码字! 哔了狗了。 向晚在题外话里吐槽:“最近活得好想一条狗啊!被主人拴裤腰带上了!” 随便的一句话,结果引爆了评论区。 “向公子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们失恋了!” “不对!向公子是我的,我要嫁给他!” “……” 各种留言,抢占评论。 向晚一会看,一边笑。 对几个亲近人的询问,但笑不答。 她细心察看着,想找到当初那个阴阳怪气的id。 然而, 他再没有出现过—— …… 案子没有进展。 小说也有一点卡文…… 向晚觉得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引子”,用一个故意伤害罪把孟炽给扣下来,其实对案子的意义都不大。 最好的,就是放开他。 同时,也对他放松警惕。 只有当凶手意识到,自己安全了,才会继续进行他的计划。 只有他动了,警察才能动,才能找到方向。 不过,这样做也很冒险。 而且干涉重大,她不敢直接给白慕川建议…… 就在她纠结的第三天,大概白慕川就与她想到了一块。 孟炽被释放了。 他打戚科的事情,由于戚科要人写了谅解书,律师在中间斡旋,加上伤情轻微,也走不了诉讼程序,孟炽淡定地离开了—— 走之前,还特地告诉白慕川。 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白慕川吐没吐血向晚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气得牙根痒。 “这个人,一定要把他的证据抓到。太猖狂了!” 这天回宾馆,想到滞后的案情,向晚沉寂下去的想法,又蠢蠢欲动。 “白慕川,我觉得有你保护我,我真的可以的——” 白慕川望着她,慢慢解衣服,目光里没什么情绪,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小白先生……”向晚软娇娇的叫着,黏过去贴着他,抓住胳膊摇啊摇的,像个小姑娘。 白慕川依旧不说话。 脱下外套,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这样会凉着的啊!”向晚殷勤地抱住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浓郁的雾气里带着一丝丝的狡黠,“来,我给你暖暖……” “……”白慕川不被美色所诱,冷静。 “不要这么纠结嘛!”向晚撇了撇嘴,一脸不是滋味儿的样子,“好不好嘛,我的二少,我的大神,我的先人板板……” “……” 白慕川终于被她逗笑了。 转过身来,纳她入怀,一双渡冰的黑眸微微眯起。 “如果我同意,你准备怎么做?” 说计划吗? 向晚兴奋起来,粉扑扑的脸颊,闪着“阴谋”的光芒。 “就我俩直接分手啊!” “……”白慕川脸一沉,低下头,冷冷的视线锁定她的眼睛,嗓音沙哑而磁性,可那十分的迷人里,至少有三分的凉气,“你是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向晚无辜,“计划而已。” “嗯,是腻了我?乘机甩掉?” “……”向晚无言以对。 “小向晚。”白慕川低下头,嘴唇落在她的耳侧,低声地叹息,“你这是想造反啊!” “没有啊,陛下!”向晚唏嘘又无奈,“在你老人家的残酷镇压下,我哪里敢?” “哦。”白慕川点点头,“我老了,想找小鲜肉了!” “靠!”向晚炸了,横他一眼,“能不能等我说完了,你再说话。”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白慕川眼睛里有笑意,抬了抬手,示意她说。 “我们假装分手。做得像一点——对方不就像鱼儿一样上钩了吗?”向晚对自己这个计划满怀信心,觉得对方如果对她“有兴趣”,不可能永远不动手的…… 只要她落单了,离开了白慕川的视线,很容易成为可以任人鱼肉的猎物。 那么…… 到时候一收网,就不网住大鱼了吗? 白慕川眸色沉了沉,像在思考。 向晚仰头望着他,等待着,等待着…… 希望他能有一个答案。 然而,一分钟后,白慕川突然收紧双臂,把她紧裹在怀里,手指轻轻抚上她脖子……那一层白嫩的肌肤上,有她昨天晚上被他狠狠爱过的痕迹。 男人是视角动物。 感官的刺激,往往会对他们丢盔弃甲! 白慕川贴着她的耳朵,嗓子有点哑,“宝宝,我们三天没有了。” “……” 靠! 向晚等半天,等来这个答案, 她恨不得掐死他。 然而,三天没“那个”的男人,就像没吃肉的狼山崽子似的。 向晚明知道他是想要避开这个问题,但又受不了他的“缓兵之计”,抱着搂着墨迹几下,她身子骨就软了,最后,还不是被他为所欲为。 白慕川目光微闪,带一丝笑。 圈住她的腰儿,轻轻往怀里一揽,一个公主抱就抱了起来,走入了浴室。 “你最近几天吃得太少了。看这腰儿,不盈一握。我都不敢用力。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你给拧折了!” “……不想理你了!” “不理我,你想理谁啊?” “理我的沐二少!” “……” 她的傲娇,换来了白慕川狠狠的一顿亲。 这次晚上,向晚没有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得到了白慕川的一章更新。 沐浴好,做了一场不可描述的事,大汗淋漓的白慕川在床上躺了一会,受不住向晚的白眼和软磨硬泡,终于拿起了电脑,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写了三千字。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以网络作家的身份,坐在一起,干同样一件工作。 向晚原本是很兴奋的。 自己的偶像,是男神,又是男人。 而且,刚刚跟她在床上翻天覆雨了一回,本来以为那么远的人,变得这么近…… 这感觉……让她码字的时候,始终心不在焉。 于是,被沐二少秒成了渣渣。 人家轻轻松松一小时三千字,还是高质量文。 她挠破了脑袋,一个小时写了两千字,总感觉不满意。 “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老天赏饭吃!” 向晚看着更新,一边叹息一边感慨世界不公平。 “不过,以后我终于可以完美催更了!” “什么叫完美催更?”白慕川不解地问。 “……做一回,更一章!”向晚哼一声,说得理所当然。 结果话音还没落下,就被白慕川一把抱起,“那再来一次。” “啊!不带这样的!你都没写……” 白慕川停顿几秒,低声笑着,在她唇上吻了吻,爱怜不已的摩挲一下。 “先赊一次。明天早上起来写!” “……” 这种事,还能赊账? 不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 “那要不……算了吧!”看她郁愤的样子,白慕川垂了垂眸子,“我下一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新了……” 我靠! 哪有这样威胁的啊? 卡得不上不下的点上,要不要让人活了啊? 向晚愤然看着他,“你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来吧,英雄!一次一章啊!别赖皮!” “呵呵,朕金口玉言!” “呵呵哒!” 向晚咬一下下唇,身子腻软软地腻在他的怀里,下一秒,又突然仰起头来,在他下巴上,轻轻烙上一吻,那仰起的修长的脖子上,粉蝴蝶一样的红痕,媚色嫣然。仿佛诉说着两个人那数不尽的柔情万千…… 然而…… 两天后。 向晚和白慕川还是分手了。 …… …… 第423章 ,一更 白慕川和向晚分手的消息,震惊了重案一号。 尤其那个“吃瓜群众群”里面,信息简直快要炸了。 唐元初:“不是吧?白队分手?请告诉我,你们是在开玩笑!” 权少腾:“虽然我觉得做单身狗挺好的,但我觉得不太合适小白。汪汪——” 屠亮:“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其实有点晕!果然,我是老年人了!” 丁一凡:“这不像白队的风格!” 赛里木:“为什么不是?我觉得白队的风格就是,一不小心就让我们花容失色……” 权少腾:“会不会用成语,你当初怎么考上大学的?” 赛里木:“我早就说过了啊,我是特长生啊!” 梅心:“各位,你们好像偏题了。” 赛里木:“对对对,白队和向老师到底为什么分手了?” “……” 沉默! 突如其来的安静。 大概一分钟后—— 程正:“梅心,赶紧去拿一个鉴定报告。” 梅心:“哦!” …… 话题终结。 这个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向晚默默滑动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关掉。 过一会,又看一眼。 关掉! 再看一眼。 关掉! 手机一闪一闪。 坐在她身边的方圆圆,无奈叹气。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明明就放不下,还偏偏装高冷!受不了你!” 向晚不吭声,“你不懂!” 方圆圆给她一声凉凉的呵呵。 “我有什么不懂的?小情侣闹别扭的事儿,我看得多了。就你这别别扭扭的小样子,根本就分不了。” 向晚白她一眼,“……” 不吭声。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方圆圆继续她的长篇大论,“真正想分手的人,就不会再关注对方的一切,更不要说像你这样,掉了魂儿似的,一遍一遍刷微信了。” 向晚:“……” 长长的沉默后, 方圆圆一叹,揽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表姐,男人有时候啊,就好面子。咱们服一下软,没什么关系的。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只要过了大岗又过了大江,咱们再慢慢收拾他们,看他们怎么狂……” “得了吧,你以为白慕川是黄何啊?”向晚叹息一声。 “白慕川当然不是黄何。”方圆圆温柔一笑,“如果他是黄何,那还有你什么事儿?” 向晚翻个白眼。 对方圆圆的玩笑,她无动于衷。 见状,方圆圆心里大叫“完了完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她聊别的,慢慢开导。 “你真要把小黑黑托运回锦城啊?” “不托回锦城,托回哪里?”向晚笑,“刚好给宝姐做个伴儿!” “……那你多可怜?”方圆圆撇嘴。 向晚横眼过去,她马上摊手,“连小黑黑和宝姐都组cp了,你又成了单身汪……” “你才汪!你全家汪。” “我全家当然旺!” 方圆圆嘻嘻一笑,揽住她的胳膊,小声八卦。 “能不能告诉我,你俩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对这个问题,方圆圆已经好奇地问八百回了。 然而,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向晚的回答,永远是“性格不合”,“感情不和”,“价值观不和”,“金钱观不和”…… “各种不和,你俩当初咋搞上的?” “荷尔蒙作用!” “……” 方圆圆彻底无语了。 此时,两个人正在去宠物店接小黑黑的车上。 向晚准备离开西市回锦城。 那一只捡来的小黑黑,无疑成了她的拖油瓶,所以,只能走宠物托运—— “喵!” 笼子里的小黑黑,看到她俩出现,就像早就认识的老朋友似的,喵一声,算着招呼。 “哟,不高冷了?小乖乖,快让你主子跟你学学!” 方圆圆看到猫就高兴,蹲下来逗它。 向晚不动声色。 这个宠物店的店员服务比较周到,收费也还合理。 方圆圆跟她讨价还价半天,买了一些猫用品,还组打了折。 然后,送去办检疫手续。 这一系列事情,都是方圆圆代向晚办的。 向晚的理由是——她比较专业。 可方圆圆心里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向晚心不在焉。 她坐在车上,那神情,与小黑黑没什么差别…… ~ 等做好这些事情,回到酒店时,已经傍晚了。 向晚拖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在方圆圆依依不舍外加碎碎念的跟随里下楼。 很不巧,她俩在酒店大堂碰上了程馨。 要说在向晚和白慕川分手这个事情里,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程馨了。 当然,她也是最不了解白慕川和向晚感情的人。 对他们为什么分手,程馨并不好奇。 现代都市男女,昨天晚上还睡一个被窝,第二天早上起来各奔东西的不知凡几,她并不觉得白慕川和向晚的分手有任何的特别之处,甚至有一种“老子早已料到”的得意,以及一种不可描述的狂喜。 他俩不散,她哪来的机会? “向老师——” 这一次,程馨的招呼,可谓诚心。 面带微笑,礼貌有礼,那一张打扮精致的脸蛋儿上,恨不得写上“恭喜分手啊”几个大字。 隔着八百米远,向晚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向晚微微皱眉,“程警官。” 程馨上上下下打量她,然后目光扫过她的行李箱。 “这是要准备走了啊?” 向晚一脸平静,“嗯。” 跟不喜欢的人,没必要过多寒暄。 说完,她就要走。 然而,程馨这个时候,很喜欢跟她说话。 那表情就是江湖传说中典型的“把你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开心开心啊”的幸灾乐祸! “听说你和白队分手了?”程馨的表情喜气十足。 三分八卦,三分欣喜,三分假惺惺的关心,还有一分掩饰不住想上位的急切。 “是不是真的呀?” 向晚扫她一眼,“嗯。程警官再见。” 她拖着行李箱,想从程馨身边走过去。 然而,程馨却挡住了她,一脸开心的问:“你们为什么分手的?好可惜哦!这男才女貌的一对,说分手就分手……” 向晚安静地站着,看她装模作样,“程警官,你挡着我的路了。” 老实说,程馨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秃鹰嘴的事情后,她在重案一号,有时候像个隐形人。 很多人都默契地疏远她,仿佛把她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程馨知道他们有小群,经常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但她无法参与,那感觉特别揪心,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所以,今天看到落寞的向晚,她那种强烈的愉悦感,根本克制不了。 “哟,不好意思啊!向老师!” 她稍稍侧过身体,又恰到好处地挡在向晚的面前。 “唉,你和白队,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向晚笑了笑,语气淡然地反问:“程警官,我们很熟吗?” 程馨挑了挑眉,笑得愈发温和,“不熟啊!但我跟白队很熟的。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想关心一下他嘛……” 世交? 呵呵! 向晚凉凉一笑。 她简直不敢想白慕川与程白两家那些纠缠不清的往事恩怨。 而程馨这个倒霉催的,还自认为很得意! “那你找他去问!”向晚说得很直接,“不要耽搁我的时间!” 就完,她不再跟程馨啰嗦,换个方向,拉着行李箱就走。 程馨又想去拦她,却被方圆圆一个“肩膀撞”撂退几步。 程馨穿着高跟鞋,一个踉跄,生气地看着方圆圆,“你干什么啊?” “干你啊!”方圆圆笑眯眯的,“不要以为老娘这一百二十斤肉是假的!程警官要真想练练,咱们就这里干啊!看谁撂倒谁?” 程馨这人,尖酸刻薄一下可以,但遇上方圆圆这种真正“嘴上功夫”了得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她自忖有素质,哼一声,站直了身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方圆圆呵呵一声,“就像你见识得起一样!我告诉你,欺负我表姐可以,欺负我可不行。我是会跟你拼命的!” 程馨没动。 方圆圆冷哼一声,越过她,想跟上向晚。 可向晚却站在离前台不远的地方,拖着行李箱一动不动。 酒店大堂,突然间没了人声,寂静下来。 众人的视线,聚于一处。 白慕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与权少腾在一起。两个男人,差不多的个头,一个俊美邪性,一个冷峻贵气,站在一起无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和谐,cp感极强。 几个路人,频频顿足,回头。 酒店前台的小姐姐都差点看呆了。 权少腾伸了伸手,刚想出声,就被白慕川的眼神给扫了回去。 “不要多嘴!” “我想帮你嘛……” “你只会越帮越乱!” 白慕川说完,往向晚走去。 向晚却已经转开头,径直走向前台,对那个眼睛发直的小姐姐说。 “你好,我退房!” 前台小姐回过神,温声开口。 “999……不续房了吗?” 他们在这住的时间有点长,对方早就认识,态度很客气。 向晚淡淡嗯一声。 前台小姐又说:“那好的。稍等一下。” 向晚:“房费我来结算!” 前台小姐有点意外,猛地抬头,“小姐,你们的房费是预付了的……” “我知道!”向晚面无表情,却很坚持,“我自己的部分,我来承担。” 前台小姐看她,就像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然后,她越过向晚,看向从她背后走来的白慕川。 “二位……” “不用听她的。”白慕川打断,轻轻揽住向晚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向晚,我们不闹了!” 第424章 ,二更 白慕川的声音,可以说很温柔了。 然而,向晚表情生硬。 “松开手!” “向晚……” “松手!” 她仰着头,严肃、冷漠。 白慕川低头看着他,视线变幻莫测。 十来秒后,他慢慢松开了那只手。 向晚的表情,轻松了一些,“行吧,白先生愿意承担,就承担吧,反正你也不差钱!不过以后可别说,我占了你什么便宜!” 白慕川一噎,“向晚,我们非得这样说话吗?” “对!非得这样说话!” “……”白慕川一冷,有点生气,“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真的忍心?”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哪怕你养只狗,养只猫,处久了,也会舍不得的吧?” “对啊!”向晚微微勾唇,“可惜,你不是狗,也不是猫。” “……” 长久的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终于,白慕川嘲弄般点点头。 “行,看来我对你的付出,全都白瞎了。不,全都喂了狗!” “彼此彼此!”向晚毫不示弱,“我的感情,就当喂了猫!” “……” 白慕川没有回答。 一只手垂在裤边,抬起,像是想搂她,又搓了搓,收回来,痒痒般插入了裤兜里。 相视片刻。 他凉笑一声,“你决定了?真的想清楚了?” 向晚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白慕川眸底有怒气浮现,另一只拳头已经攥了起来。 “向晚,我的感情,经不起戏弄与折腾的。而且只有一次。如果你今天离开,就永不要回头。” 嗯一声,向晚淡淡轻笑,“小黑黑我已经托运回锦城了。” 这样说,算是表示了决心。 白慕川喉结一动,像是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出声。 向晚拖行李箱的手紧了紧,望入他的心。 “我走了!” 白慕川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她。 两个相隔不到二十厘米,却像海角天涯。 这画面,太膈应人了。 方圆圆受不了,心里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上前想要说和。 然而,不论她说什么,白慕川和向晚只是看着彼此,情绪都很平静。 至少……比局外人平静。 “别这样啊!表姐!”方圆圆扯向晚,想让她服个软。 向晚一动不动。 “白队……”方圆圆又看白慕川,像个和事佬似的,“女生是需要哄的!” 白慕川一言不发。 这就尴尬了! 权少腾又走过来。 他比较直接,认定要分手的人不是白慕川,上前就说向晚,“我说你怎么回事?我兄弟这么优秀,对你这么好,你干啥玩意要甩了他?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村,没这店!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你这死活要走……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向晚平静地看着他,“他那么好,你们在一起啊!” 权少腾一怔,打了个喷嚏,“行行行,我算服气了!你们这些女人的想法,真的让人着急。小白,我们走,喝酒找女人去!此处不要爷,自有要爷处!” “……” 哪有这样劝人的? 方圆圆怒视他。 权少腾横眼以对。 两个人一模一样,都只维护自己想维护的人。 这一幕,程馨看得都快高潮了! 太嗨! 太嗨! 本来不关她的事,她忍不住就插了进来。 “白队,刚才程队那边好像出了一个什么鉴定结果,让梅心去拿呢。你看,咱们要不要回队上去?” 白慕川没理她。 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时间。 然后,又看向晚,“需要我送你吗?” 向晚微微一笑,“不用了!你越表现得像个中国好男友,就会衬得我越作。白队,我承受不起。” 白慕川默然无语。 看程馨在那儿竖着耳朵听,向晚勾了勾唇角。 “也许就像权队说的吧,你太优秀了,而我太平凡。就算今天勉强留下来,我们早晚也会有分手那一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懂得自己要什么,也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是一个盲目的人,不适合我的感情,我要不起。” 她慢慢捏紧行李箱。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她看着白慕川。 “我订的车到了!白队,再见!” …… 行李箱在大堂的地面上,摩擦出一种很难听的声音。 没有人说话! 方圆圆怔了片刻,跟着向晚跑了出去。 白慕川只微微侧身,看着她的背影,眸子微微眯起。 权少腾狠狠捅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骂,“追啊!” 白慕川不动。 “靠,你看过电视剧没有?这会去追,她保管在哭,然后你把她抱住,恶狠狠地啃几口,就搞掂了!” “……” 什么桥段? 权少爷最近为了脱单,恶补偶像剧……就出了这样的效果? 白慕川一动不动。 权少腾看着大厅的旋转门,着急得不行。 “妈的!你别浪费我刚才为你铺的节奏啊!先抑后扬,我抑过了,该你扬了——快点去!” 白慕川没有反应。 终于,玻璃门外的向晚,放好行李箱,坐上了汽车。 黑色轿车,缓缓驶远。 白慕川站了久久,从喉管里挤出一句沙哑的声音。 “归队!” …… 权少爷的偶像剧没白看。 黑色轿车里,向晚泪流满面。 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只是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方圆圆一边嘀咕着骂白慕川不是个东西,一边为她擦眼泪。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谁对谁错,方圆圆第一个维护的人,永远是向晚…… 而到了这个时候,看向晚这痛苦万分的样子,方圆圆的侥幸心理已经彻底崩了。 原来这两个人,真的不止闹别扭那样简单啊! 根本是分手的节奏! “别哭了啊,宝贝!” “你心里不痛快,就告诉我……是不是他有别的女人了?” “是不是程馨那个贱人?” “你告诉我,我整不死她我!” …… 全程方圆圆一个人尬聊。 向晚一声不吭。 要不是脸上泪水不停,就像一个石化的雕像。 …… 窗外摇曳的霓虹,陌生又熟悉。 一盏盏灯,像飞舞的萤火虫。 照亮了西市,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 方圆圆也沉默了。 分手的桥段,她看过太多。 但从没有这样难过。 看着向晚的眼泪,想到自己与黄何的过往种种与未来的艰难,她瘪了瘪嘴巴,为向晚擦泪的手,慢慢僵硬,终于再也擦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向晚,恸哭出声…… …… …… 城市灯火连绵过去的另一端。 宾馆里,孟炽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笔挺的西服,修长的双腿,脸上是淡漠的表情。 他看着远方的城市夜空,面孔紧绷,深深的黑眸里,看不清的阴郁。 “真走了?” “走了!” “呵!怕不是作戏吧?” “看着似乎不像。” 孟炽轻哼一声,没有下文。 不似喜,也不似不喜,没人看透。 房间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门口有响动。 “孟总,谢小姐来了!” 孟炽转头,目光微微一闪,“让她进来……” “她……” 已经进来了! 谢绾绾就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双眼冷飕飕地看着他。 “是不是你?” 一字一顿,她问得近似无情。 孟炽摆了摆手,房间里的两个下属出去了。 他慢慢坐在沙发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谢绾绾冷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突然加重了语气,面目近似癫狂。 “我他妈在问你话!你他妈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你他妈……早死了。”孟炽冷冰冰的回应,“我他妈……还活着。”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凉笑。 “孟凉,你要是够聪明,应该叫一声哥!” 谢绾绾双眼冷冷看他,“我以为你很清楚,我跟你孟家没有关系!” 孟炽哼声,像听了一个笑话,表情狂傲之极,“跟孟家没有关系,那你以为你是凭什么?凭什么走出那个地狱一样的特殊学校,凭什么变成今天这个一呼百应的一线明星?孟凉,饮水思源!” 谢绾绾胸口起伏,一动不动。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 孟炽慢慢拿过桌几上的茶水,凑到唇边,轻轻一抿。 “警察没有告诉你答案吗?如果是我,我还会坐在这里?” 谢绾绾怒视他,吼得很大声:“向晚看到你了!她说,她看到你了!” 呵一声,孟炽笑不可抑,揉了揉太阳穴,像看傻瓜一样看她。 “向晚?她的话你信。我的话,你却不信?” 谢绾绾不吭声。 久久,又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你在作妖,她和白慕川好好的,为什么会分手?” “哈?”孟炽挑了挑眉头,唇角笑容不由扩大,“他们分手了,这事也能赖我?还有我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欢白慕川吗?人家分手了,你不是应该喝酒庆祝才对?” 谢绾绾冷冷看他,“他跟向晚在一起,很快乐。她走了,他不会快乐!” “哈哈哈哈哈……” 孟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孟凉,我该说你善良,还是该骂你愚蠢?” “……” 谢绾绾冷冷的看他,不说话。 孟炽盯住她雾茫茫的双眼,“不要激动。你先好好回忆一下,你这一生都经历了什么吧。孟凉,那么多人侮辱过你,那么多人辜负过你,那么多人不曾拿你当人看……这些,难道还不够让你抛弃可笑的善良吗?” 谢绾绾喉咙一梗,“我并不善良。” 孟炽冷笑,“你不善良,你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来质问我!” 谢绾绾盯住他,审视。 孟炽眸无波澜,静静回视她,忽而又是一笑。 “我不是好人。” “……” “我也不是坏人。” “……”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 “我什么也没做。他们的感情,注定会被撕碎!早晚有一天,会被命运恶狠狠的撕碎!” “……” 谢绾绾站了很久。 把孟炽的话咀嚼了一遍。 连同她自己的回忆,一并撕碎,再重组。 “有一点,我想你搞错了!” 孟炽微笑着看她,喝了一口水,“什么?” 她说:“我早就不爱白慕川了。” 孟炽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她,似乎不信。 “在南木,在秃鹰嘴。当那个蠢得要死的男人,为了我宁愿粉身碎骨的时候,我就已经对自己的执念妥协了。” “……” 这一次,换孟炽不吭声。 谢绾绾继续说:“感情是可以被改变的。哪怕我曾经以为,它永不会变。我会爱白慕川到老到死到天荒地老……然而,我后来知道,我是错的。我可以爱上另一个男人,我的心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起伏,会重新活过来。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而我也知道……我永不会说爱他。” 孟炽吸一口气,“他是谁?” 谢绾绾目光微怔,并不看他,“我从来没试过为另一个人去死。我其实很爱自己。我不会随便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敢奢望有人这么对我。” 说到这里,她顿一下,目光幽幽盯着孟炽。 “可真的有人做到了。他爱我,如生命。” “哈!哈——”孟炽冷笑,“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孟炽,我想告诉你的是……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放下的。爱、恨、情、仇,都是一样!” 孟炽慢慢抿紧嘴唇。 “孟凉,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 第425章 ,一更! 为了向晚,方圆圆可以说很敢牺牲了。 她“抛弃”了生病的黄何,和向晚一起飞回锦城。 向晚内心是拒绝的。 可这个表妹…… 怕她受了情伤想不开。 “万一你跳飞机自杀呢?” 向晚对她无语,“我是这么想不通的人嘛?你以为像你?” 方圆圆翻个白眼,呵呵哒,“以前我觉得你不会,可看了你哭成狗的样子,可就说不定了——” 唉! 向晚阖上眼睛,沉默。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能嫁给你……” “那你娶我啊!” 方圆圆玩笑开完,瞥她一眼,从包里拿出一瓶口香糖,揭开盖子递给向晚,被她拒绝,又懒洋洋地倒了两粒放在嘴里。 “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回去当然不全是为了你。” 向晚哼一声,“就知道。” 方圆圆叹息:“再不回去,我妈不把我宰了,我也快要被公司给开了!” 虽然在西市这些天,方圆圆也没有耽搁日常工作,同事和领导也都很体谅她,但久不去编辑部报道,总归是不太好的。 向晚侧眼看她,“那你和你家黄黄怎么办?” 提到黄何,方圆圆的脸色不由自主沉了下去,语气有点叹息。 “没办法啊,先异地一阵子吧。等他康复。”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马上就开心起来。 “等他这次身体好了,我们就可以办手续了!所以,我这次回去,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 向晚狐疑,“什么?” 方圆圆眨了一下眼,“偷户口簿啊!” 噗一声,向晚没有忍住,笑了出来,“你这脑子,怎么想出来的?你也不怕暴露……?” 方圆圆嘟嘴,“没户口簿办不了结婚证啊!” “谁告诉你的啊?”向晚精神起来,坐直了身体,“去打印一个户籍证明就可以办了。多方便!还不会被大姨发现。” “要怎么才能打印?” “拿身份证去户籍部门啊?” 向晚在刑侦大队工作那么久,一些基本常识没有问题。 方圆圆却惊叹一下,“这样就可以了?” 向晚点点头,“不然呢?” “原来结婚这么简单!” 高兴一会,方圆圆又突然凑近向晚,轻轻挽上她的胳膊。 “你说你这样做,算不算是怂恿我犯罪?以后我爸妈和小姨知道了真相,要打我的时候,你肯定是会与我一起挨打的吧?” “呵呵!” 向晚表情淡然。 “想多了!” …… 飞机划过天际,划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相较于浩瀚的天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实在微不足道。 然而,人偏偏是这片天地里最复杂的生物,逃不开光怪陆离的人性。 向晚从锦城去京都的时候,原本是投奔白慕川去的。结果,中途被截留西市,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她不仅没有去京都,反而跟白慕川分手了。不仅方圆圆没有想到,对向晚的母亲谭云春来说,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同时,也十分惋惜。 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有一种希望落空的遗憾。 白慕川的条件,任哪个家长来看,都没得挑。 在她生病的时候,白慕川也是尽心尽力,又出钱又出力,各种事情忙前忙后, 女儿能有那样的好归宿,谭云春这一阵在亲戚朋友的面前,其实一直也都是扬眉吐气的。 哪怕去买菜,跟街坊邻居聊起来,她也倍觉体面,说话硬气得很。 那些嫌贫爱富的亲戚,以前只把谭月春和谭惜春当亲戚,哪怕跟谭云春也一样会有来往,可笑容总是要僵硬那么几分,每每在她面前说话,有意无意间,总要流露出一点优越感。 以往,谭云春往往是沉默的。 亲戚里,除了妹妹谭月春,真正特别有钱的也不多。 但人家不像她们母女俩,啥也没有。 自从向晚和白慕川确认了关系,三姑六婆间不知不觉就传开了。 说是向晚找了一个京都女婿,家里是高官,个人名下的房子都有好几套,这辈子是不愁了…… 羡慕的有,说风凉话的也有。 当然,表面上恭维,暗地里戳人脊背骨,说三道四的更多…… 曾经谭云春看到那些羡慕嫉妒恨又闪闪烁烁的目光,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现如今,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她其实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 几十岁的人,好歹见过些风浪。 而且当妈的,总是心疼孩子。 提前得到方圆圆发来的航班消息,她专程打了个车来接机。 为了让女儿开心,谭云春早早做了一个头发,穿得体体面面,除了头发间隐约夹杂的白发,整个人看着精神焕发,不像整夜没睡好觉的人。 看到向晚和方圆圆走出站口,谭云春笑容满面地走过去。 “丫头,回来啦!” 她说着就去拉向晚的行李箱,却把向晚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她就想到了原因。 然而,她视线剜过去,方圆圆却垂下了头。 “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就是嘴巴太大! 向晚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笑着把行李箱拉过来。 “妈,我自己来。” “妈来,妈可比你的劲儿大多了!” “……” 在母女俩过去的生活里,谭云春忙着赚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对向晚的照顾与关心,大多数时候都是粗糙没有耐心的。因为她实在没有闲下来的时间,细致的照顾女儿。这也就导致了母女俩的感情,并不像很多家庭那样温暖精致,向晚挨的骂,比听的表扬还要多。 所以,看见谭云春明显口不对心的笑容,向晚再看一眼方圆圆,心里就明白了。 “妈,你……别难过。” “妈没事啊!”谭云春两眼通红,脸上却一直挂着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嘴里却说的是安慰,“妈就是……唉,晚晚,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再说了,你不还有妈吗?妈养你!” 向晚:“……” 她没有辩解。 行程的突然改变,就算方圆圆不说,其实也瞒不了人。 更何况,向晚也没想瞒着她们。 只是那一句“妈养你”,突然让她有点泪奔的感觉。 她当然没有“啃老”的爱好,更不可能啃得心安理得。 但看到母亲双鬓隐隐冒出的白发,她心里突然犯堵,手一揽,把妈妈半搂住。 “瞧你说得,你女儿就算没什么出息,也不至于要你养嘛!” “嘿嘿,那是的。我女儿最能干了。哼,以前我们老街上那个周阿姨你还记得吗?那天问起,我给她讲哦,我说我女儿,是写小说的呢,可把她羡慕坏了,直夸你了不起……” 谭云春一直絮絮叨叨。 向晚只是笑,不打断,手臂轻轻挽住她。 谭云春的身体,中年发福了,腰上的肉软软的,像围着一个游泳圈。 她年轻时的风华也早已逝去,这些年的劳累,让她比同龄的女人看起来更显老。 向晚心疼得揪到了一起,“妈,以后……你别干了。我养你!” 刚才说过的话,又被女儿送了回来,谭云春忍不住笑。 “行,妈等着你养……” 说到这里,她看了向晚和方圆圆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 “小姨说她去公司转一圈就回家。我估摸着,我们回去就能见着。一会她要是说点什么,你们俩别顶嘴……” 这样的叮嘱,向晚和方圆圆从小到大,听了不少。 向晚嗯一声,算是知道了。 方圆圆拿着手机,像是没听见,“咦,司机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啊,怎么没看到?” 谭云春看她一眼,正要说话,方圆圆就扬起了手,打断了她。 “来啦来啦……车来了!” …… 向晚比较尴尬的是,回来没地方住。 为了不被小姨一直念叨,她准备去跟方圆圆挤一挤。 于是,先把行李放到了方圆圆家里,再像上刑场一样,一起去了小姨家。 可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小姨有些生气。 “我家里是住不下你了吗?非得绕那么大一圈?家里这么多房间,非得去跟圆圆挤一张床!” 谭月春对她们,向来严厉。 向晚习惯了,微微一笑,“因为跟圆圆挤一起,可以聊天……” 谭月春瞥她一眼,轻哼。 这么精明的女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向晚内心的纠结? 其实她对向晚和方圆圆,虽不可能视如己出,但还是想为她们好的。但这两个孩子年纪越大,越是跟她不亲了,恨不能躲着她走…… 谭月春内心唏嘘,脸上却冷冷绷着。 等众人进入客厅坐定,保姆端上茶点,又把天天抱走,就剩她们自己人了,谭月春才开始追问白慕川和向晚的事。 第426章 ,二更 他俩分手,对谭月春来说,也有遗憾。 那么好的亲家,哪里去找? 但面对她的追问,这个时候的向晚,能跟她说什么? 低着头,她偶尔应答几句,全都不在重点。 谭月春耐心都用尽了。 “我是你亲姨,我会害你怎么的?” 向晚抬头,“小姨,我没有这个意思?” 谭月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分手会怎样?我可以给你分析分析,怎么挽回白慕川啊!” 向晚:“……” 她定定看着谭月春,不说话。 大家都快要急死了,她却叹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想挽回他啊!” “……” 在谭月春、谭惜春包括谭云春自己的意识里,孩子这么悻悻然跑了一趟,京都没有走到,在西市走了一趟,又灰溜溜的回来,肯定是被人给抛弃了呗。 哪知道她们苦口婆心说半天,向晚根本就没那意思?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要强!个个都想做公主,可天上地上,哪来那么多公主?想要男人宠着、哄着,自己又什么都没有,还不肯付出,人家凭什么,嗯?” 谭月春强势的性格,再一次发散。 她又是气,又是急,把向晚好一顿说。 最后,向晚实在听不下去了。 “……小姨。”她叹气,正色看着谭月春,“我跟他只是性格上的问题。我们和不来,并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辜负谁。就是单纯的过不下去。” “过不下去?”谭月春冷笑,“就你这性子,跟谁过得下去?” “……”向晚还能说什么? “你自己看看你,写那个破书都快写成三等残废了。不了解社会,不会交际,整天门都不出,除了窝在家里打游戏、刷剧,玩手机,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能做什么?这样哪来的机会认识优秀的男人。向晚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得单身一辈子!赶紧给我把写书戒了,好好找个工作。” 陈词滥调。 没有新意。 敢情写小说也成了“网瘾”了。 向晚无能为力,也无动于衷。 方圆圆却有点受不了啦。 “小姨!”她吸了一口气,“并不是那样的,网络文学并不是不入流的工作,这是一种文化的进步……它的繁荣依赖于电子时代智能机的高速发展,它本身承载的也是未来文学的潮流方向,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性,为人们的碎片化阅读提供了方便……” “闭嘴你!这些官方说辞,留到你写总结的时候用。”谭月春打断她,并瞪了她一眼,手指点一下她,“你的事,我还没说你呢?!好好反省反省吧!” “……” 妈呀! 自己还有一堆破事呢。 方圆圆维护向晚的心还有,脖子却缩了回去。 只希望小姨看不见她…… 然而,她成功地引起了谭月春的注意。 向晚的事,该说的都说了,这矛头一下就怼到了方圆圆身上。 方圆圆无辜地看了向晚一眼。 难姐难妹! 默哀吧! …… 这一场“家庭会议”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 向晚和方圆圆就当自己是老鼠,只听不答,也不出洞。 当然,她们都保守着彼此的保密,打死不松口…… 等吃过晚饭,从邢家别墅出来的时候,向晚头都要炸了。 “天啦,小姨也太能说了!”方圆圆坐在车上,抱着脑袋,“我快被她说疯了!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向晚云淡风轻,“那你还闪不闪婚,隐不隐婚啦?” “闪啊!隐啊!多刺激!”方圆圆眉开眼笑,“我甚至有一点期待,等小姨哪一天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表情呢?” “……受虐体质啊你!” “不!我感觉小姨吧,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让她叨叨叨叨完……也就算了。” 向晚哼笑,不吭声。 这话不完全错。 也不完全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她不必认同,也不必反对。 向晚觉得自己终于达到了佛系的最高境界! 她平静地生活着,等待一月份网站作者年会的到来,也平静地等待着,或许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然而,事实与她的猜测大相径庭。 一周过去, 两周过去了。 那个她以为会出现的幕后主使,毫无动静。 她的生活就像回到了最初的轨道。 除了每天的更新多了些,稿费涨了一些,没有半点波澜。 妈蛋! 果然——白慕川才是目标主体吗? 其实她自己就一个写小说的,什么都不是。 离开了他,人家都懒得理她。 而且,她就真的可以平安无事了—— 向晚突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仅因为该来的没来,还在于不该来的来了。 这两周内,她一共收到了沐二少的十次打赏…… 算一算,差不多十万元。 不仅成功被拉到了打赏榜第一,而且各种榜单都渐渐上去,自来粉开始多了起来,那些喜欢《谋杀男神》的读者也在渊芊芊、皇甫等管理人的带动下,慢慢地聚到一起,自动组成了向公子晚的粉丝团,为她摇旗呐喊…… 在这个过程中,向晚喜提了好几枚传说中的土豪粉丝。 “梅宝宝”,“泉泉”,“小二”等等…… 她们出手阔绰,不仅有财,还有貌,向晚一时应接不暇,脑子有点飘。 这些漂亮的小姐姐对自己的喜爱,让她有一点受宠若惊,即开心又害怕。 怕自己写得不好,辜负了大家…… 得到再失去,也远远比从没得到更为痛苦! 因此在写作上,她对自己的要求愈发地高,也创造了自己写作史上的奇迹—— 天天万更! 从不断更! 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投入到写作事业上。 哪怕坐在马桶上,想的都是小说里的情节。 时间长了,竟有一点忘了那个神秘的幕后主使…… 有了沐二少和一众土豪粉丝的加持,向晚的《谋杀男神》终于在这一年的岁末爆了! 订阅榜、月票榜名列前茅,在作者圈也算崭露头角…… 于是,该来的危险没有来。 另外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突如其来的逼近。 向晚没有丝毫准备,就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 刷票。 刷票。 刷票。 恶意争榜。 一盆突如其来的凉水泼在了向晚的头上。 在网络文学这个行业里,粉丝为喜欢的作者投票打赏,其实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而粉丝们因为喜欢某个作者,为了送她上榜,拉票或者花钱砸票,也是一种真爱的表现,本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但这特别容易招来仇恨。 每一个行业都有竞争,网络文学也不例外。 而竞争关系,却是世界上最为残忍无情的一种关系。 原本一个网站应该共荣共生,却渐渐演变成了互相厮杀…… …… 这一年的十二月,转瞬即逝。 锦城的寒冬似乎刚刚来临,就迎来了向晚的生日。 那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1月11日。 以前向晚总玩笑说,这是一个要光棍一辈子的信号。 可进入新的一年,写作的号角声声里,为她带来的灾难,与爱情毫无关系—— 为了给她准备一个惊喜的生日礼物,粉丝团私下注册了若干以“向公子生日快乐”打头的小号,以“001,002,003……”标注排列。粉丝们往账号里充值,订阅,并将得到的月票全部投给了《谋杀男神》…… 一炮打响。 向晚的生日还没到。 在这年这月开始的第一天,她就收到了“惊喜”。 不,惊吓! 由于前一天晚上,看了一本不可描述的精彩小说,向晚熬夜到凌晨四点才睡。 醒来时,已近中午。 方圆圆早就上班去了。 她打着呵欠刷着社交软件,然后吓住了! “恭喜《谋杀男神》月票榜第一!” 月票榜第一? 第一? 前一阵子,这本书始终排第二的。 群里常有人开玩笑说向公子是“万年老二”,她还曾以此为荣。甚至觉得这个“老二”要是能有一万年,她睡着了也能笑醒。 私心里,她对于“万年老一”的大作者是有些敬畏的! 在她还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小萌新作者时,这位老大就已经纵横网站! 向晚自己也曾经像许多刚入行的新人一样,非常热情而真诚地喜欢过她。 从各个方面来讲,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争第一的实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这个第一…… 在高手如云的文泉书院,向晚始终认为自己能拿到月票榜第二的成绩,已是背有薄汗,荣幸之极,不敢也不想去争什么第一。 所以,在发现月票榜突然第一的第一时间,她就汗涔涔找到了管理员。 “宝宝们,什么情况?” “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有点惊吓!”向晚实话实说。 “没出息!这是大家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们要为你保驾护航,让你拿一次第一!” “不不不不,别啊,亲爱的们!老二挺好的啊,我本来就二,这个特别适合我!大家别为我花钱了……” “赶紧闭嘴!你的任务就是写好书,其他事情我们来操心!”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无亲无故的人。 相识于茫茫人海。 她们给予她的爱,甚至比亲人更多。 了解、鼓励、温情……这些都是向晚很少得到的。 她是一个在寂寞里长大的孩子。 对每一份爱,都想要小心呵护,也捧得小心翼翼…… 她沉默地看着这些爱她的人,对这个生日惊喜,隐隐有点害怕。 第六感太强烈了。 也应验得如此之快! 网站一姐带着她庞大的粉丝团队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他们有依有据。 那些“向公子晚生日快乐”的小号,全是证据。 她们出言污秽不堪,认为一个不入流的十八线小作者,居然敢与老大一争高下,不仅是不自量力,更是野心膨胀,想要取代网站一姐的位置,用心险恶,其行可诛,并发出“犯我老大者,虽远必诛”的战斗檄文…… 网络是一个自由搏击的舞台。 尽管向公子晚的粉丝体量远不如一姐,多少还是有一些忠粉的。 人人都长着一张嘴,谁又不会骂呢? 江湖水,本来就深。 而这一片浑浊里,又有几尾想要把水搅混的游鱼…… 一团糟! 谁也控制不住局势! 这时,网站一姐纡尊降贵找到向晚,警告了她。 她严肃地告诉向晚,自己不是一个为了钱写作的人,更是从来不看重榜单,但是她极度厌恶这种恶性争榜! 对于还在为了钱写作的向晚来说,并不懂得对方的写作情怀,而“恶性争榜”这种东西,到底好还是不好,她说不出所以然,但在这个事情上,她确实有一点抱歉。 于是,她认真解释并道歉。 “我的读者想给我过一个生日,让我开心一下……” 写书的人,都喜欢安静,如非忍无可忍,否则没有人愿意与同行撕逼。 然而,事情发展到如今,又哪里能控制? 硝烟弥漫,争吵不断—— 对方庞大的粉丝基数,加上粉丝年纪偏小,战斗力极强,一个个就像拿了刺刀上战场的斗士。相比向晚这边全是有家有业,早已习惯了在现实生活中三缄其口的成熟读者而言,她完全没有舆论优势。 让人家去网上像疯子似的撕逼吵架,怎么可能? 但向晚的读者不喜欢吵,却舍得花钱。 她们不说话,只在月票榜上压制对方! 战斗激烈。 沉默的大多数,热闹也看得起劲。 煽风点火者,永远比拎水扑火的多。 事件越闹越大,引来全网围观。 当初赵家杭死亡的案件发生时,好像都没有过这样的热度…… 向晚只能苦笑! 口水与骂仗,才是最能让吃瓜群众上心的东西啊! 她每天睁开眼睛,就疲于应付网站上的口水与来自各方的“安慰与八卦”,有一种脱离了真实世界的感觉。 很痛苦。 却无力吐槽。 焦头烂额间,终于迎来了她的生日。 1月11日。 这一天,注定将成为一个特殊的日子—— 很多年后想起来,依旧让向晚刻骨铭心。 因为在这一天, 有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逆转—— …… 第427章 ,一更 方圆圆下班回来的时候,一手拎包,一手拎了个蛋糕。 推开房门,当当当地叫着,一脸笑容。 “亲爱的,生日快乐!” “谢谢!”向晚窝在她的卧室里打游戏。 这些天,她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 码字、游戏、码字、游戏…… 能不想的事,就尽量不去想。 尤其网上那堆破事,她强制自己忘掉。 方圆圆回头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从包里掏出一对包装好的小首饰盒,递给她。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向晚抬头,白净的小脸,憔悴,落寞,精神萎靡,眼圈隐隐有青黑的痕迹…… “很喜欢啊!” “……回答得真敷衍。” 方圆圆哼一声,却没有责怪。 她很清楚,这些天向晚怎么过来的。 她整晚整晚睡不着。 似乎,一夜间就可以熬到白头。 但她是一个全年无休的网络作者。 为了完成每天的更新任务,集中精力写出质量,她又不得不睡。 于是,从褪黑素到安定片,她都尝试过了。 剂量加大,效果却不见好。 发展到最近两天,她吃安定都无法入睡。实在难受得不行的时候,就靠打游戏把自己彻底搞累…… 累得精力完全耗光。 然后,像一个行尸走肉似的把自己摆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方圆圆心里叹息,“去洗把脸,化个妆,一会晚点我们偷偷去吃好的,庆祝庆祝……” 向晚没动弹,“不用了吧……过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事。” 方圆圆哈一声,“怎么就不是大事了?分明就是天大的事,你读者今天给你打赏好多呢……换我啊,都要开心死了!还有那个沐二少,卧槽!表姐,到底是不是本尊驾临啊!简直就是豪中之豪!你看到了吗?他今天又打赏了《谋杀男神》n多银子啊,整个编辑部都震撼了!” 向晚朝她翻个白眼,不说话。 “……是不是本尊?” “我不知道啊。”向晚:“你去问他。” “……”方圆圆无奈了。 怎么哄都提不起神,能怎么办? 当然是宠着她啊! 方圆圆轻轻揉捏她的肩膀。 “行了,你就不能看开一点吗?一个男人而已……” “不是为了男人!” “好吧,就网上那点事,我说你计较什么啊?看开一点,人家要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呗。隔着网络,又敲不着你家玻璃,你管她啊……” “那是你没有遭受过网络暴力。” “……” “再说,我也没有一个有玻璃的家,人家敲什么啊敲?” “……” 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会有感同身受。 方圆圆噎住,坐下来揽住她的肩膀,温声软语。 “那你这个生日,真不过了?” “我已经和读者过完了啊……还要怎么过呢?” 说到这里,向晚看到蛋糕,又看到方圆圆略带失望的脸,又回握她的手。 “行了!不用再破费。我妈和小姨在准备吃的呢,一会咱就在家里将就吃,切一个蛋糕,就算过了。” “唉,好吧!” 谭云春是今天下午过来的。 在方圆圆回家之前,拎了一堆菜来。 这会儿,她正和谭惜春在厨房里嘀咕呢。 向晚刚才去卫生间,无意听了一耳朵。 家长里短里,充斥着谭云春的无奈。 有失去了白慕川这样一个好女婿的无奈。 也有对那些三姑六婆八大亲戚纷纷致电表示“哀悼”,然后热心为向晚介绍新男朋友的无奈…… …… 晚餐很丰盛。 只有大姨一家三口,以及向晚母女。 小姨昨天去了外地,没赶得及回来,上午有在向晚的朋友圈点赞,还发了一个生日红包。 每年她和方圆圆过生日,小姨都会记得大红包。 至于小姨父和邢菲菲,若非小姨亲自出面,是断然不会到这里来的。 …… 谭惜春也是一个勤快的中国式女性。 方家的房子不大,却整理得干净舒适。 为了让向晚开心过生日,饭桌上没有一个人提及白慕川。 谈天说地间,一片喜气洋洋,纷纷恭祝向晚27岁“高寿”。 27岁了! 在长辈那一代人眼里,姑娘27岁,不小了。 没有嫁人没生孩子,连男朋友都没有,绝对是大龄剩女。 所以,哪怕她们不刻意提,眉间眼眸里,流露的还是期待向晚早一点有个好归宿的想法。 向晚打起精神应付着,陪着大家喝了两杯红酒,加上睡眠不足,脑子有一点晕,有一点飘。 微醺的状态,感觉很好。 她回房愣愣坐了片刻,突然拎起包出来。 “我出去走走!” “去哪儿啊?” 客厅里几个人,还在吃饭说话。 看她要走,都吓了一跳。 向晚不解释,捋了捋头发。 “随便小区里走走!” 说完,不给他们叨叨的机会,直接开门出去。 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教人怎么放心? “圆圆……”谭云春看向方圆圆,希望她跟着向晚。 不料,向晚却突然横过脸来,瞪视方圆圆一眼。 “我想清净清净,不要跟着我!” “……”方圆圆站在房中。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法动弹。 众人都以为向晚失恋痛苦,可向晚真的仅仅因为烦躁。 工作上的事情,除了跟方圆圆可以说一说,其他人谁也理解不了。 而网络上的战争,就连方圆圆也未必能真切体会…… 她内心困了一只小兽, 想嘶吼。 想逃跑。 甚至想消失…… 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活着,强颜欢笑地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阻止不了! 也隔离不了! 哪怕她不上微博,评论区也有大批水军…… 她烦。 也郁躁。 可站在小区门口,真正一个人清净下来了,看着夜灯初上的城市,不知何时飘起的小雨,她又有些茫然。 一个人,能上哪儿? 这个城市没有她的家。 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在哭似的,一点没有给她这个寿星的面子。 向晚没有打伞。 沿着小区的街边,慢慢地走。 这样子的她,像一只孤魂野鬼。 一圈,又一圈。 她走得很慢,很飘。 喝了酒的脑子,空空的…… 唉! 她揉了揉太阳穴。 叹一口气,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小区的门口。 向晚看着这天,一片空白…… 这时,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停在她的身边。 车窗摇下,司机从驾驶室侧过脸来。 “走不走啊?天儿下雨呢?” 走? 走哪去? 向晚微微一怔。 刚刚入夜,又下着雨,小区门口没有什么人。向晚警觉地愣一下,看到司机一张微笑的面孔。 然后,她默默上车,坐在后车位,紧紧拉了拉包带。 “那个……我没有带钱!” “没事儿,可以微信扫码。” “哦。好吧。” “……”司机瞥她一眼,“那你是准备去哪儿?” “我不知道!”向晚停顿一下,“是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的啊!” “那你就随便去哪儿吧。” “……” 车窗又摇上了。 尾灯一闪一闪,渐渐融入烟雨里…… …… 西市。 刑侦大队。 食堂开晚饭了。 三三两两的人往那边走。 白慕川跟张队从会议室出来,没有去食堂。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匆匆出来。 “屠亮!” “唉!”一声,屠亮转身看过来。 “白队!” 白慕川招招手,屠亮走近,笑着压低嗓子。 “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送你去机场?” 嗯一声,白慕川点头,往两边看了一眼,沉声吩咐。 “不要让别人知道!” “嘿!我办事,你就放心吧!”屠亮笑着,上上下下看他,“不过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一会车上的!”白慕川拎了拎手上的包,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脸色不太好看。 为了孟炽那个案子,重案一号最近一片忙乱。 分明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孟炽,却拿不到一个他犯罪的直接证据。 平日里有说有笑的专案组小伙伴,一个个变得沉默不少。 当然,主要因为白慕川最近脸色不好,其他人都不敢乱开玩笑。 就连那个“吃瓜群众”的群里,也好久没有人说话。 白队失恋了! 为免刺激他,大家默契地选择了闭嘴…… 第428章 ,他来了 去机场的路上,车流如织。 屠亮开车,白慕川坐在后面。 他换了一套黑色衣服,戴一顶鸭舌帽,口罩往脸上一挂…… 好一个嘻哈风大男孩! 屠亮看一眼后视镜,有点忍不住笑。 “我怎么感觉你们特别幼稚呢?” 白慕川的声音,从口罩里出来,特别低沉。 “幼稚没什么不好!只要她能脱离这个漩涡,平平安安就行。” 当初向晚就是用这个理由……成功激怒他的。 也许不在他的身边,她根本就不会有危险呢? 也许她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被他连累的呢?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啊,就是不愿意放下那点面子。”屠亮笑着摇了摇头。 末了,他又打量白慕川那一身黑,忍不住笑。 “搞得偷偷摸摸的样子,是不是更刺激啊?” “刺激个屁!”白慕川哼声。 睡惯了温暖的被窝,谁愿意天天裹凉席? 这些天,他都懒得回宾馆了,经常直接住在队上…… 他从来不提向晚,旁人也不提向晚。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着向晚。 屠亮笑叹,“去吧,服个软。好好赔个不是……这样等案子结了,大概就可以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白慕川沉默一瞬,“是。案子不结,喜酒都不敢请!” 没把那个人抓出来,哪里能踏实过日子。 可再一想…… 就算抓出那个人,往后就能踏实过日子了吗? 一个案子结束,还会有另外的案子。 刑警的生活,就注定了漂泊…… 白慕川眉头若有似无的皱了一下,“屠亮。” “嗯?”屠亮开着车,没回头。 “这些年,你媳妇有怪过你吗?”白慕川问。 “……”屠亮长久没有说话。 无声的寂静里,是钢铁男儿无言的落寞。 屠亮在京都工作,家乡却不在京都。 老婆跟着她离乡背井去京都打拼,他工作这么多年,连一套好点的房子的首付都没奋斗出来…… “做刑警的老婆不容易啊!”屠亮笑了笑。 算算日子,他离开京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每天打打电话,在网上跟妻子和女儿聊上几句,他们一直都没有见着面。 “我老婆说了,这丧偶式的婚姻,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日子,特别锻炼女人,她现在过得特别有安全感,不用靠汉子了,因为自己就像个汉子。马桶坏了自己修,灯泡坏了自己换,出门遇上流氓自己打,都不用报警……” 屠亮是带着笑说的。 可白慕川听着,眸子却沉了下来。 “等我明天回来,你就放两天假,回去看看。” “嗨,不用!”屠亮笑容满面,“我们粗老夫老妻的,早就习惯了。” “不能习惯。”白慕川说:“女人,是需要爱的。” 屠亮沉默。 好一会,轻轻“嗯”一声。 像是松口气,又像是突然有了期待。 “那好吧,回头我就给媳妇报喜讯!”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 白慕川有点心不在焉,不停看腕上的时间。 “来得及!”屠亮安慰他。 “……嗯。”白慕川喉咙微微一梗。 不是怕来不及。 其实,是等不及。 …… 汽车停在航站楼外。 白慕川压了压帽子,刚准备下车,手机响了。 “喂!”他接起,眉头紧拧。 “是白队吗?”打电话的是谢绾绾的助理,听声音有点焦急,“绾绾昨晚跟叶轮出去喝酒,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打她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又不太敢声张。我有点怕……会不会又出了什么事?” 助理是被吓怕了。 谢绾绾遇上的事,一桩接一桩。 她生怕有一天,自己为了工作把命搭上。 所以,第一时间报警,把事情告诉了白慕川。 “跟叶轮?”白慕川有些奇怪,“他俩单独去的?” 助理:“是的呢,都没让我们跟。你知道她的性格,独来独往惯了。” 白慕川沉默一秒,“那你怎么知道,是叶轮?” 助理:“她告诉我的呢。说是叶轮要请她喝酒……我寻思这段日子她呆在西市也挺烦的,剧组工作耽误着,案子也没进展,喝点酒释放一下压力也挺好的。可这一晚没回来……眼看今儿的天又黑了,还是找不着人,我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寻常?” “……” “白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能不能帮忙找一下?” “……” 白慕川有些为难。 直觉告诉他,谢绾绾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跟叶轮出去喝酒,他信。 可一夜未归,整整一个白天也没见着人,绝对不同寻常。 “最近这些日子,她状态特别不好……”助理用词比较小心,也比较委婉,“我寻思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如果咱们找到人,你也顺便可以了解一下情况……” 谢绾绾也是案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 助理的话,没毛病。 从原则上讲,白慕川确实该去。 可是…… 他再次看了一下时间。 都这个点了。 如果他去找谢绾绾,就无法飞锦城为向晚过生日…… “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别的事,我安排别的民警给你联系。” 助理明显有一点失望,但还是叹了一口气,“诶,好的!” 屠亮看出他的情绪,“你赶紧去吧,你就不在西市一个晚上,这天,塌不下来。” 白慕川嗯一声,把助理的手机号发给他,又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有情况马上给我联系!” “好!” “明天见。” “明天见!” 白慕川推开车门,大步迈了出去。 …… 阴冷阴冷的锦城,还飘着小雨。 出租车匀速的行驶在大街小巷,不知要驶到哪里去…… 向晚不问,司机也不催。 他慢慢的开着,向晚默默地坐着。 车窗外的景致,在这个飘着烟雨的夜里,莫名美好。 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 很难有这样的机会,放空脑子,游荡在街上。 没有目标,没有想法。 向晚突然有点爱上这样的感觉。 微醺的状态下,欣赏这一座美丽的城市。 烟雨下,这座城,美丽繁华到了极致…… 汽车开得越来越慢,就像留时间给她欣赏似的。 出租车很贴心。 向晚微微一笑,“如果我不说停,你是可以一直开下去吗?” “可以啊!开到天涯海角去!” “哈!你真幽默。”向晚笑了笑,转而又说:“谢谢师傅,锦城的美,就需要这样慢慢体会……” 嘿一声,司机也跟着笑:“怪不得,原来是个文艺女青年啊?!对了,你需要听听音乐吗?” 向晚淡淡的,“随便!” 司机没有说话,音乐声却响了起来。 向晚听着,唇角一撩,渐渐是醉了。 ……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 汽车在街头慢慢行驶着。 烟雨蒙蒙里,街灯渐渐熄灭…… 夜深了,人散了。 这个世界,慢慢变得安静。 这是向晚很久没有见过的锦城样子。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一直这样走到天长地久…… 然而, 出租车却突然停下了。 向晚没有准备,身子微微前倾。 心里莫名一紧,却听出租车司机说,“到了!” 到了? 向晚并没有想过要下车啊。 她疑惑地张了张嘴,正想发问,突然看到雨刮器外的前方。 这是一条小街的尽头,一个小酒馆的檐下挂着灯笼,泛着温暖的光芒。 都这个点了,小酒馆生意很好。 灯箱广告牌下,一个男人静静站着,手揣在裤兜里,英挺的身躯被灯光投下一条颀长的剪影,悠闲中有几分落寞,像是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哪怕口罩将他的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但那一双眼睛里的光芒却炽烈如火…… 深邃、迷离。 含情脉脉。 …… 唔! 真是一个迷人的家伙。 向晚眯起眼看他,许久没有动。 出租车司机也没有催。 歌声还继续在耳边徘徊…… 飘入耳朵,飘在脑海。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向晚慢慢地捂住了嘴,却没盖住眼睛里突然滑下的泪。 男人走了过来,轻轻拉开车门。 “小向晚,天涯海角都到了,还不下车吗?” 向晚扭头看他,姿势有点僵硬。 心情也极是复杂。 喜忧参半。 半个月来,两个人没有联系。 好不容易横下心来做这一件让人觉得幼稚的事, 初衷是对案子的配合,可仿佛间,却成了两个人情感的考验。 这些日子里,她其实不知道白慕川是怎么想的…… 现代都市的男女,爱情来得快,也去的快。 天天腻在一块儿的时候,以为明天就可以到白老。 然而,一个转身,可能就是两个世界。 这半个月,向晚经历了太多。 她没有告诉白慕川。 他也没有安慰过她…… 不,沐二少安慰了。 用他的实际行动,一直在默默支持。 向晚的事,她知道他会知道,但他一直没有问。 向晚不知该感激,还是该失落。 女作者之间那点撕逼的事,其实向晚很不愿意让他知道,觉得丢人…… 而他,也友好的维持着这样一种若即若离的关心,给她时间自我消化。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面前, 向晚以为……他不会来。 甚至,永不再来。 “呵!”在白慕川默默逼视的眼神里,向晚终于还是笑了,“我以为这辆出租车,是对方安排的。没有想到,是你安排的……” 白慕川哼笑,“所以,你以为会落入狼窝,结果却落入了虎口?” 噗一声,向晚只是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白慕川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往驾驶室望了一眼。 “兄弟,多谢了!” “不谢不谢,很乐意为白队效劳啊!”那哥们儿看这情景,笑不可抑,“真是没想到呢,原来白队这么浪漫!” “……”白慕川不吭声。 以他的性格,打死都不会承认“浪漫”这个词的。 向晚低头,含着泪笑。 白慕川微微牵唇,朝她伸出手。 向晚搭上去,大手温暖而干躁,牵着她下车。 背后,是司机小赵的笑声,“白队,往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还叫我啊!” 白慕川淡淡的,“不会有了。” 一次就够受不了的。 还里还有下次? 出租车开走了。 两个人站在蒙蒙烟雨里。 白慕川低头看着她,捏了捏她的脸,“瘦了!” 向晚不吭声,只是笑。 白慕川哼笑,看着她,抬了抬胳膊。 向晚会意,轻轻挽着他的衣袖,然后,看他把手揣进裤兜,走过小酒馆的门口…… 这里和街灯早已熄灭,很安静。 离小酒馆大概十米开外,白慕川就停了下来。 他一把将向晚拉到怀里,躲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扯下口罩,低头看着她,气息突然变得粗重,“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第429章 ,求婚 他的气息像温情的风, 默默落在头顶,向晚心尖不由一颤。 这男人! 有毒吧? 向晚稳了稳心神,才在他迷人的微笑里找回理智,不答反问。 “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要来?” 白慕川勾唇:“给你的生日惊喜啊!” 向晚微微垂下头,“惊吓还差不多……” 她嗓音拖着长长的小尾巴,浅浅的诉说着某种落寞。 “抱歉!小向晚。” 白慕川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可当他的眼神接触到向晚明显瘦了一圈的憔悴,玩笑的话就变成了道歉。 “我来晚了……” 在她饱受煎熬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在她不知道怎么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洪水般的舆论攻击时,他也不在身边。 向晚沉默。 眼圈红红的,不看他。 白慕川慢慢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对。 “在生气吗?” “没有。”向晚咬一下唇,“其实你来得刚刚好。” 人生的艰难,别人帮不了。 很多事,都得自己消化。 “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么?”向晚问。 白慕川眼一眨,长长的睫毛下黑幽幽的眼,仿佛盛满了疲惫,目光却很清亮,“不久。我本来上午就要来的,结果有点事,我改签了,又怕来不及,怕你会怪我,怕我会遗憾……” “……” “对不起,向小晚。我不知道这样的惊喜……够不够?能不能让你不生气?” 唉! 还生什么气啊? 这人的撩妹技能都已经点满了啊。 向晚小声哼哼,像委屈的猫儿似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袖子。 “好吧,惊喜完了!你是准备在这里站一晚上的意思?” “那不站在这里,你想去哪里?嗯?” 白慕川轻轻笑着,低头看她,似笑非笑。 向晚察觉出他言语里的轻佻,瞪她一眼,“我回去睡觉,管你去哪喂蚊子!” “你舍得啊?”他的头垂得更低,似乎想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向晚的脸。 向晚心跳突然加快! 半个月未见,白慕川英俊的面孔仿佛又帅出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他疲惫的笑意里,充斥着浓浓的荷尔蒙…… “舍得。”她好不容易才弱弱地咬出两个字。 “认真的?”白慕川哄她,“不生气了,行不?” 向晚一颗心早就化掉了。 唉叹一声,她摇头,“没有啦,逗你玩的!” “那你亲我一下。”某人得寸进尺。 “不要!”向晚心乱如麻,“大街上,丢不丢人啦?” “丢什么人?”白慕川笑着抚她的脸,“再说,你看这,有人吗?” 确实没有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奔小酒馆去的。 他们被掩藏在小酒馆旁边的阴影里,背后的商家是仿古的装饰,门口有一个木质的回廊,有刷着红漆的柱子,两个人就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不远处小酒馆红红火火的生意,像处在盛世的一方清净里,看檐外细雨如帘,被灯光映出变幻的颜色…… 很美! 白慕川今天的特殊造型…… 也很帅! 向晚被感染了。 踮起脚尖,她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还有这边!”白慕川换上另一边脸,笑着耍无赖。 “……”向晚又亲一下。 “这里!”他又点点嘴唇。 男人的嘴角微微弯着,轮廓线条很美,温润、性感,隐约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世上好看的唇形有千千万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但向晚始终觉得白慕川的唇……是那种女人最想亲的。 她凝视半天,又轻轻啄一口。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逗乐了白慕川。 他忍着笑意,在她小脸凑上来的时候,突然掌住她的后脑勺,压了下去,狡猾地占据了主动,轻轻咬上那思念已久的粉红…… “唔……”向晚瞪大眼,看着他。 “呵!”白慕川轻笑,“闭上眼!傻子!” “……”向晚莫名听了话。 然后,就听到他说,“这些天,你都快想死我了吧?” “……”傲娇病又犯了? 向晚:“难道你不想我?” “想啊!要不本少会千里送……?” 噗!这句话莫名戳中笑点。 又突然觉得好甜…… 千里送! 不知谁发明的词。 用到今天晚上,居然这样贴切。 “好吧,千里送先生。”向晚眨巴一下眼,“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干嘛呢?” 白慕川勾了勾嘴角,摸摸向晚的头发,“你没看出来?” “没有。”向晚装傻。 白慕川眼神里闪过一丝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我今天可是提前更了一章的哦?” “……”向晚。 那天的玩笑,他居然当了真。 “什么意思,不懂。”向晚装傻。 “一章一次。你别不是忘了吧?”白慕川挑挑眉。 “我可以失忆吗?” “不可以。” 白慕川逼视的眼格外晶亮,笑得眼都弯了起来。 “我这么招人喜欢的男人,千里来送,你居然敢失忆?是不是欠收拾了喂,小妖精!” 向晚头皮一麻。 小妖精这个词儿,用得妥妥的顺啊! 她忍不住失笑,“二少是准备改写言情小说了?” “哼!”白慕川声音低低沉沉,搂住她的手,却默默加大了力气,“我是要告诉你,欠债要还!” “……”向晚哑然。 被他一只手紧紧握着腰,牢牢按入他的怀里,她完全动弹不得,那一点小小的挣扎,在他人高马大的压制下,很快就被无情镇压。 他贴上她的唇,轻轻吮吻…… 向晚能感受到的,是他清淡气息,以及自己怦怦的心跳。 “你这个人……哪有这样的!?” 她吸气,好不容易才有说话的机会。 “想赖皮啊?!” 他轻轻哼着,一个吻铺天盖地压下来,探入唇舌,热烈得她浑身发颤,几乎被融化。 路灯下,偶尔有一个两人路人撑伞经过,看一眼檐下阴影里的两个人,又飞快地离开。 向晚羞涩不已,想要推他。 “白慕川……有人……” “不动!” 白慕川吻得浑然忘我。 男女间天生的力量悬殊,让她渐渐无力… 软在他的怀里。 也软在这一片温柔的烟雨里…… …… …… 酒店是提前预订好的。 就在小酒馆附近不远。 还是白慕川一惯的风格。 衣、食、住、行,一定选最好的。 两个人没有打车,沿着那一条细雨蒙蒙的小巷子,走了大概500米,拐个弯就到了…… 从黑暗的小街到灯火辉煌的酒店,向晚有一刹那的不适应。 “有没有偷情的感觉?”白慕川笑着问。 “讨厌!”向晚沉吟一下,突然又撅起嘴,“不过,咱俩还没有结婚,算来也差不多吧……” “……嗯,喜欢这样的刺激?!” “我呸!你们男人才喜欢吧?女人还是喜欢安宁踏实的。” “哦……” 白慕川长长哦一声,意味深长地瞥着她,将手紧贴在她腰上,又把刚刚盖在她头上的帽子盖了盖。 “脑袋不大,思想却复杂!” “呸!谁思想复杂了!” “……别急,知道你迫不及待!” “不要脸,天下第一!” “谢谢宝贝表扬!” 两个人的世界,一向是白慕川占据主动。 向晚整个过程都有点晕晕乎乎…… 怎么去的宾馆,怎么进的电梯,事后想想,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做梦一样! 但她,陶醉在他的温柔里。 那两杯生日红酒也是催化剂…… 她好像,一直都是醉的。 窗外雨潺潺。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彼此浓重的呼吸。 一个完美到近乎电影般的唯美过程,精致的沐浴,氤氲的雾气,软软的沙发、洁白的被褥,他迷人的脸……像镜头似的一帧帧上演。 不知何时,向晚感觉自己的灵魂与身体早早就被分离开来。 而他,就是劈开自己那一柄利器,撕碎了她…… 也让她,变得完整。 她缺失许久的一角,都得到了填补…… 飞在云端的不真切感,缠绕着她,在灵魂深处搅了个天翻地覆。 “喜欢吗?” “……喜欢?” “那叫一个……老公来听听?” “……” 向晚张了张嘴,却不习惯。 “呵!”白慕川哑声笑,滴着汗的头埋在她的肩窝,孟浪得不像平常那个冷静自控的人。 半个月的分别。 半个月的思念。 半个月的禁丨欲…… 都在这一刻,统统得到填补。 云霄飞车一样的失控感,让向晚有些害怕,又意乱情迷…… “白慕川……” “叫老公!” “……不叫,不惯着你。” 他低沉一笑,变本加厉地攻城掠地。 “……叫不叫?” “呀,你轻松。我不习惯嘛……”向晚实话实说。 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叫过“老公”这个词儿呢。 哪怕很爱,还是有点忐忑的。 “那这样呢……?”白慕川的呢喃声飘在耳朵。 嗯?在向晚的尖叫声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一颗从枕头底下掏出来的戒指,亮晶晶划过她的眼,就这么牢牢地套在了她的指间,与她的手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一起,如同此时的她和他,契合而圆满…… “白慕川,你这是?”向晚惊诧不已。 “向晚,嫁给我!”白慕川看着她脸颊上晕开的嫣红,额头是密密麻麻的汗,语气却格外冷静严肃。 “等这个案子结束,咱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第430章 ,远去的灵魂(二更) “……” 向晚震惊。 一时反应不过来。 领证?求婚了么? 呃!哪有这样求婚的? ……在这样的时候求婚? 让人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可以说,这个男人非常狡猾了! “问你话!”他有一点小霸道,看她不吭声,轻轻咬一下她的唇。 “……如果我拒绝呢?”向晚挑起唇角,笑得狡黠而迷人。 “呵!那你就死定了!”他呼吸火一样热,眉眼间动丨情而兴奋,但他没有逼她,而是轻抿一下嘴,又一次慎重地问:“向晚同志,你愿意嫁给一个刑警吗?” “我愿意啊!” 回答得太快了。 向晚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有点没骨气?” “不,很乖!证明你想嫁很久了!朕很满意。”白慕川心里荡漾着,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猛得跟一个刚刚学会捕猎的狼崽子似的,将他的猎物牢牢控制住,使出浑身解数去爱她…… …… 窗外的雨,咚咚作响。 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大了起来。 这一室旖旎,慢慢趋于平静。 白慕川餍足地搂着向晚,看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小表情,只是好笑。 “你这女人,经不住练啊!” “……还好意思说,要不要脸?” 向晚身上酸软得没有半点力气,连斗嘴都觉得累。洗了个澡与他搂在一起,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但还是乐意与他抱在一起。到了冬天,她其实是有一点怕冷的,有时候睡一个晚上醒来,脚丫子还很冰冷…… 这男人身上却像火炉似的,烤得她暖烘烘的,昏昏欲睡。 好像就这样抱下去啊! 可白慕川却不肯饶她,折腾几下,好不容易消停的小野兽又精神起来…… “停停停!” 向晚可不敢再招惹他了,一个激灵坐起来找手机。 “要命!我刚想起来,得给圆圆打个电话!” 一晚上不回去,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家里人恐怕得急疯了! 向晚拿过自己的手机,上面果然有未接来电和方圆圆发来的消息。 还有一些生日祝福的信息…… 其实有一条,来自程正。 “生日快乐!” 平铺直叙,没有新意,没有表情。 与他的为人一样,一板一眼不转弯。 向晚愣了愣,瞄一眼白慕川,看他没反应,松口气。 这些消失,都来自一个半小时前。 而她因为烦躁,出来的时候,手机调了静音。 “完了完了!”她念叨着,正准备打电话,又想起一件事,“你什么时候回西市?” 白慕川英俊的面孔,微微一沉,“明早六点多!” 也就是说,两个人就只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 这一晚,太不真实了。 向晚抿了抿嘴唇,捂住脸,“哦。” …… 白慕川沉默。 这沉默里,又是无奈。 …… 就在这时,白慕川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短暂的静默。 “小白?出事了!”来电的人,是权少腾。 权老五向来是一个轻谩的性子,不是发生了特别大的事情,他不会这样严肃。 听他开口第一句,白慕川的神色就冷峻起来。 “出什么事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你给我马上赶回来!”权少腾呼吸有些急,“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一秒也别耽误!” 白慕川果然一秒都没耽误,“好。” 挂了电话,他穿衣服就准备走人。 然而,脚步一抬,又停下。 回头,他看着床上的女人,眉头微微一沉。 “你休息一会,我让小赵来接你,回去注意安全!” 除了这个,能说什么呢? 歉意? 向晚看懂了他的眼神。 默默地掀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点头摆手。 “去吧!” …… 来不及多问一句。 也无法反对,无法拒绝,更不能撒娇挽留。 白慕川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房间里。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如同一阵风,没有半点预知。 向晚抬起手,白皙的指节上,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钻戒。 她有一秒的恍惚…… 要不是这个东西太真实,她不敢相信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莫名的,她想到白慕川之前问的那句话。 “你愿意嫁给一个刑警吗?” 之前觉得这是很随意的一句话。 然而现在, 当白慕川在她床上被人一个电话叫走,她才发现,这句话里的含义——到底有多重。 刑警的生活不容易。 做刑警的妻子,更不容易! …… 向晚没有等小赵过来接她。 暴风骤雨来临前的沉郁感,让她没办法再安静地多呆一分钟。 在白慕川离去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已经收拾好自己,走出了酒店。 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与压抑,她走出房间的样子,干练冷静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爱情的滋润对女人来说,好像真的很重要。 ……他来前,她软绵绵的,要死不活。 ……他来过,她突然就得到了重生。 冷静下来,她开始思考。 让白慕川必须匆匆赶回去的,是什么事? 案子! 肯定是那个案子有了进展! 呼!向晚吐口气,那些不堪言论压得痛苦不堪的理智,得到复苏。 她出了宾馆,打个车,坐上去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梅心。 白慕川此刻来不及应付她,但梅心可以。 她是程正的助手,不管西市发生什么事,她应该都是可以马上知道的人。 向晚拿起手机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三十五分。 离她27岁的生日结束,还剩下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点,后来过去很多年,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在一种莫名沉闷的氛围里,她听着车窗外的雨声,问了梅心很长一段话,委婉又小心,生怕涉及不该知晓的东西。 梅心的回答却干脆而冰冷。 “屠亮牺牲了!” …… “屠亮牺牲了!” “屠亮牺牲了!” “屠亮牺牲了!” 像被一记重锤敲中了脑袋,向晚耳朵嗡嗡不已。 一时间,根本就消化不了这句话。 与每一个得知亲近的人突然离世一样,她第一反应是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半个月前,屠亮还好好的啊。 他是重案一号的公认的“大总管”。 一个爽直强悍的汉子,做事缜密又仔细。 去南木上,所有人的行程都由他安排,都得到过他一路的照顾。 他照顾了所有人,却照顾不了他的妻女。 向晚脑子一片空白,能想到的,全是屠亮的样子—— 他谈起他的妻子和女儿时,那一脸爽朗的笑。 他问及张队西市的房价时,眉目间淡淡的沉重…… 这么真实鲜活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 向晚的泪水控制不住,在脸上肆意横流,整个人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雨水敲打玻璃,雨刮器都刮不开。 雨太大了! 模糊她双眼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向晚已经分辨不清。 司机在奇怪地看她。 她捂着脸,默默抽啜着,在看梅心的回复。 “我在赶往现场的路上,具体情况要到了才知道!” …… 向晚没有再问。 他们每个人都在忙…… 她不能打扰。 吸着鼻子,她默默望向那一片雨和被风吹乱的树。 如同一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孩子。 找不到出口。 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脏,纷乱而痛苦…… …… 五分钟后,她泪眼模糊地订了机票。 然后回到方圆圆家里,默默地收拾电脑和衣物。 方圆圆睡得迷迷糊糊,被她吵醒,吓得差一点合不拢嘴。 “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啊?” 向晚进小区的时候,衣服全都湿了,头发上还在滴水,但她表情却难得的冷静。 “我要去西市!” “现在?你疯了?还是傻了?” 除了这句话,方圆圆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睡意全都吓醒,她拦着向晚要问原因,向晚脑子空白,却不肯多说。 小姨和小姨夫被她们吵醒。 一家人穿着睡衣,看着面色苍白得像个疯子似的向晚,以为她是因为失恋受到了打击,变得有点不正常,一个个苦口婆心的劝着,拉着,向晚却无法把心里最痛的那一块伤疤翻给他们看。 “有个朋友出事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一听这个,方圆圆愣住了。 向晚的朋友,哪个她不认识? “是谁啊?”她问。 向晚沉吟了好一会。 “屠亮。” 在那个吃瓜群众聊天群,方圆圆与屠亮是熟识的。 一听这话,方圆圆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也有点紧张。 “行,那我陪你去!” “不用……”向晚刚想拒绝,就看到方圆圆猛眨的眼睛。 向晚叹息一声,点点头。 她与白慕川分别了半个月,方圆圆与黄何又何尝不是? …… 这个时间点,锦城飞西市的航班是没有的了。 她们能订到的最早的航班,是凌晨六点多—— 还有近六个小时的时间才出发,但两个人早已无心睡眠。 简单收拾整理一下行李,终于熬到凌晨四点,两个人在小姨和姨夫的叮嘱声里,打车去机场。 去得太早,机场里的旅客很少。 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冷寂。 一路上,向晚和方圆圆几乎没有聊天。 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话题都太沉重。 连平常遇到困难时的小玩笑,也开不起来! 打好登机牌,向晚的眼神,一直在搜索白慕川的身影…… 他离开酒店之前,说他的航班也是凌晨六点多。 然而,依他的性格,不会等这一趟飞机才回去的。 那么,最大的可能,他是乘坐昨晚的最后一班动车回去的…… 呼! 向晚将机票贴在胸口,一颗心堵得厉害。 方圆圆默默抚着她的背,没有聒噪,没有安慰,一句话都没有。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 等两人登机再飞往西市,这个过程,向晚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恍恍惚惚间,飞机落地,她给梅心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到西市了,你们在哪里?我方便过来看看屠亮吗?” 梅心回答很简短,“在医院。” 医院? 不是说屠亮牺牲了吗? 或者说……还是有别人受伤? 向晚饱受煎熬的心,又沉了些许。 梅心给她发了一个定位,再没有别的话了。 向晚不方便多问,和方圆圆直接打车去了地方。 …… 天刚蒙蒙亮。 西市的天空阴沉沉的,冷空气里飘着几丝裹了雪的细雨。 医院那一个大大的“+”字,凄惨、沉重。 向晚刚出电梯,还在医院的走廊上,就听到白慕川的大吼声。 “人接到了吗?接到了没有?” “还在路上。白队,还在路上!很快了,很快就到了!” 丁一凡在小声的解释,垂着头的样子,让人不忍多看。 权少腾坐在椅子上,一个人默默吸烟,好几个熟悉的人都围在病房门口,或坐着,或倚着,但都沉默着了…… 只有白慕川一个人,头抵在雪白的墙上,肩膀起伏着,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时,病房的门又打开了。 一群人齐刷刷地望过去。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病人家属到了吗?” 白慕川语气近乎急切,“快了!就快了!医生,请你一定要……多留他一会儿!” 医生再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你们做好准备吧!我们尽力了!” 空气莫名安静。 沉甸甸的压在人的心头。 白慕川突然冲入病房,对着病床方向大吼。 “屠亮!你他妈给我坚持住,你媳妇和女儿,在路上了,她们马上就来看你了!” …… 沉默。 没有人回答。 死一般的寂静,凉入人心。 “向老师——?” 走廊上的人,看到了拎着行李,默默流泪的向晚和方圆圆。 “你们怎么来了?” 向晚站在那里,一脸的泪。 “……我来看看屠亮。” “他……”丁一凡往病房看了一眼,堂堂七尺男儿,已是眼含热泪,“他很坚强!抢救时都快不行了,但他还在等,等他媳妇和闺女……一家人见最后一面……” 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呜咽。 不知谁在哭。 划过冷寂的空气。 划过人冷冰的心脏。 却那么柔软,那么温柔…… 仿佛在为一个即将远去的灵魂默默送行…… …… 第431章 ,开枪的人(一更) 在生死面前, 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向晚泪眼环视着这间冰冷的医院,看着病房门口这一群熟悉的面孔,内心百感交集。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那些过去的片段,屠亮与大家相处的画面,一个又一个…… 空气里,是死亡的气息。 四周,有一种莫名阴凉的气息。 向晚站在双脚麻木,动不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离别,是人世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一种痛。 此时,悲伤成了主题。 向晚自己尚且如此,她不敢去想,屠亮的妻子和不谙世事的女儿,又会如何? “他在哪儿?” 一声带着喘息的询问,带回了所有人的思维。 向晚转头,看着那个站在自己背后不远的女人…… 她纤瘦的身体,面孔苍白,手上牵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 看孩子的眉目和长相,竟有几分酷似屠亮的样子。 两个人风尘仆仆,去接人的刑警也气喘吁吁。 “这是屠亮的家属!” 其实不用他介绍,大家都猜到了。 女人的悲伤,硬生生地嵌在她的眼里。 真真切切。 丁一凡指了指病房,没有发出声音。 女人似乎知道了什么,她牵着孩子走了过去。 病房门半敞着,病床上的人,几乎没有半点声息。 白慕川站在病房中间,失魂落魄,像一个行尸走肉。 没表情,没动作…… 女人看着病床的方向,怔了一下,嘴里喃喃。 “领导,我可以单独和老屠呆一会吗?” 白慕川慢慢点头。 拖着脚步走出病房,如有千金之重。 屠亮的女人瘦得离谱,但个头很高,此刻微垂着眼睑,几乎看不清表情。 令人意外的是, 她没有悲伤,没有恸哭。 她站直身子在原地看了片刻,突然将手上牵着孩子交给白慕川。 “领导,帮我把她带出去吧。” 白慕川默默牵着小小的女孩儿,“好!” “谢谢!” “……” 白慕川喉咙一梗,没说出话。 小女孩儿看着病床的方向,“爸爸?妈妈,那是爸爸吗?” “是!” “我想看看爸爸!” 女人背对着孩子,脊背一僵,没同意,“囡囡,妈妈和爸爸单独说会儿话,你先和叔叔去外面等。” 小女孩儿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乖乖低下头往外走。 可走几步,她又回头看病床上的爸爸…… …… 女人不让孩子见屠亮是对的。 他是头部中枪,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眼睛完全睁大着,眉头微微皱着,面色极是难看。 女儿心里的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不能让孩子产生不好的想法…… 女人坐在病床边,平静拉起屠亮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捏了捏。 那只大手是粗糙的,黄黑的。 而她的手,是白皙的,纤细干净的。 这样一比较,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含着泪笑了。 “不是说要过两天就回来了吗?结果,又是我来看你。” “这辈子,你说你骗了我多少次?” “每次承诺了,都不算数。” “说要带我度蜜月,说要带我去看海,说要带孩子坐旋转木马……结果,一次都没有兑现!” “我们结婚十年了,来的路上,我计算了一下,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跟你的同事在一起多,不,还没有跟那些罪犯在一起多……” “就连陪我和孩子吃年夜饭,你也是说了七年,却只陪过半次……” “你骗了我整整十年,结果临走了,还要再骗我一次……” “我还很高兴地收拾了家里,特地调休了,等你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我把你带回家去,以后你就只能乖乖跟在我身边了,再也不会离开……” 一句句问责的话,让人骨头泛凉。 白慕川走到病房门口。 回头看一眼,脊背僵硬。 这一切,于他而言,也太不真实了。 就在昨晚,他和屠亮还有说有笑。 也是他,让屠亮回去休息。 可惜。 没有来得及。 屠亮的妻子和女儿,也没有来得及。 在她赶到之前,屠亮就已经没有了生命指征。 但命运弄人,他没等到她们娘俩赶来见最后一面。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遗憾…… 啃噬人心。 白慕川紧紧攥住手,走出病房。 …… 屠亮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女人纤长的身影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渐渐的,她肩膀耸动。 却没有哭声发出来…… 悲从中来,喊不出声音。 撕心裂肺,也只有自己感知。 病房里,寂静无声。 病房外,空气凝滞。 选择了刑警这个职业,大家都曾有过心理准备。 这本就是一个高危职业。 想必,屠亮的妻子也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只可怜她的女儿…… 小小的孩子,睁着一双无辜而天真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一群陌生的叔叔阿姨,好久都不敢吭声。 白慕川不会哄孩子。 也不敢面对孩子那一双稚气的眼睛。 看到向晚,两个人对视一眼,他就把孩子交到了向晚的手上。 “让这个阿姨陪陪你,好不好?” 女孩儿没反应,也没有拒绝。 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默默交流片刻…… 她喉咙一塞,默默牵过小姑娘的手,走到另一边的休息椅上。 “小妹妹,你几岁了?” “七岁!” “上小学一年级了?” “不!二年级了!”小女孩儿的样子,有一点骄傲。 “你好厉害。可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屠思雅!” “名字真好听!”向晚强颜欢笑,哄孩子。 “我爸爸说,姓屠煞气太重,不合适女孩子,所以给我取了一个温柔的名字……” 小姑娘居然很健谈。 从她稚嫩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悲伤。 跟着妈妈风尘仆仆赶路过来时的紧张,也在向晚的微笑中慢慢淡了。 孩子太单纯。 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说,对于死亡,还没有真正的概念…… 又聊几句,她就和向晚熟了。 “阿姨,我爸爸伤得重不重啊?” “哦,这个……”向晚说不出口,“还不知道呢,一会得问问医生。” “妈妈说,爸爸总是受伤!不过,这种伤,是英雄的伤。” “……是,是英雄的伤。” 向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小姑娘一听,眉头都蹙了起来。 “我看到爸爸脸上有血。脖子上也有。” 她不傻。 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向晚内心是纠结的。 她没有带过孩子。 也不知道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事该对她撒谎哄骗,还是该直接告诉…… 她不能替她的母亲做出决定。 于是,只能含糊地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幸好,方圆圆也坐了过来。 一个能养好猫的女人,显然带孩子的能力比向晚强。 方圆圆很快就转移了屠思雅的注意力,忘记了问爸爸的事情。 …… 病房里,还没有动静。 大家都安静地在外面等待着…… 气氛太压抑。 向晚有一点喘不过气。 “怎么想到过来的?”白慕川走到了她的身边。 向晚看他还穿着昨天晚上那一身衣服,但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憔悴。 刑警的职业生涯里,白慕川经常熬夜加班。 但每一次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哪怕有疲惫,也永远精神焕发。 这样颓然的他,向晚有一点心疼。 “我问了梅心,得知了屠亮的事,过来看看……” 她看一眼与方圆圆玩得正好的屠思雅,慢慢站起来,背对她小声问白慕川。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白慕川捂脸,转过身,攥紧的拳头轻轻砸在墙上。 “是我的错!” 向晚看着他,“我不懂。” 白慕川喉头哽咽一下,“昨天晚上,我如果不离开西市,把任务交给他,就不会这样……” 这些日子,向晚没有和白慕川有什么交流。 案子的进展情况,她也得不到第一手消息。 真正能消化案子的地方,只有她的小说。 所以,对于屠亮为什么会突然牺牲,她一无所知。 “一会详谈吧!”白慕川说。 他的手臂慢慢滑下,像是虚脱一般,扫了向晚一眼。 突然,又补充一句。 “不过,屠亮没有白白牺牲。” “嗯?”向晚想了一下,“有证据了?” “对!”白慕川眉锋锐利,说得几乎咬牙切齿,“开枪的人,是孟炽!” 我去! 向晚第一反应是震惊! 孟炽这样狡猾的人,居然会直接开枪袭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白慕川冷冷地咬牙,“他应该就是那个人——” “嗯?”向晚眉头拧起。 “他没有选择你做目标,而是选择了谢绾绾和叶轮……” “还是不明白。” “谢绾绾和叶轮被人迷昏,关在一个仓库里,屠亮前往解救时中枪……” 这…… 有点说不通啊。 事情发展转折太快。 白慕川此刻的情绪也非常不稳定。 向晚只能从零碎的信息里拼凑了一下剧情,然后提出疑问。 “为什么孟炽要选择谢绾绾和叶轮做目标?” “他俩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审讯孟炽也不肯吐口——不过据我猜测,是杀人灭口。” “灭什么口?”向晚狐疑不解。 “也许是谢绾绾和叶轮,知道了他什么秘密!” “……” 向晚迟疑一下,“确定是他开枪射击屠亮?” “确定!”白慕川牙咬得紧紧的,“屠亮带人闯进去时,仓库里只有三个人,谢绾绾和叶轮处于昏迷状态,孟炽手上握着枪……” 第432章 ,牙关咬紧(二更) 果然是他? 以前大家都怀疑孟炽,但一直缺少直接证据。 没想到,换来直接证据的,居然是屠亮的牺牲。 反转太快,向晚一时接受无能。 “孟炽这次为什么这么大意?” “也许因为对方是谢绾绾。” 嗯一声,向晚蹙起眉头,“孟炽不是说,他把谢绾绾当成亲妹妹吗?” “他们关系一直不睦。”白慕川目光深深,“也许你当初的猜测就是对的……” 那时候向晚曾经分析过。 也许孟炽并不心疼这个妹妹,他绑架谢绾绾,就为了把自己摘干净—— 如今证据确凿,向晚却高兴不起来。 “谢绾绾和叶轮呢,现在在哪儿?” 白慕川:“在医院。” 向晚点了点头。 肚子里,却一堆问号。 …… 医院。 寒风萧瑟。 向晚抱着双臂,静静倚在墙上。 白慕川也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中,大约半个小时,屠亮的妻子出来了。 她叫沈文静,是一名护士长。 人如其名。她长得恬静,温柔。 也因为她的职业关系,在看到屠亮的第一眼,她就没有再问别的什么…… 更没有像很多家属一样,大呼小叫地呐喊叫医生。 救不了。她知道。 “他怎么走的?!”站在门口,她问。 没有人说话。 气氛安静到怪异。 沈文静神情有些涣散,但在医院那种地方见惯了生死,她的样子比很多人都坚强,甚至还礼貌和客气地对众人表达了谢意。 然后,又露出一丝苦笑,“以前我认为,如果他有这么一天,我会是第一个赶到现场参与抢救的人……没想到,他死得这么远。” “嫂子。节哀!” “节哀!” 这两个字,仿佛是专为这个场面而生的。 因为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安慰话了。 同时,也再没有比这个更无用了。 这世界,没有人真正可以感同身受。 谁也不知道沈文静平静的表情下,到底是怎样的伤心。 “对了!”她突然望着白慕川,“老屠他……死不瞑目。” 众人微微一怔。 “我了解我的丈夫。”沈文静说:“如果正常的因公殉职,他会没有遗憾地接受,可我看他的表情,看他的眼睛……我觉得他死前,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好像……大为震惊!” 大为震惊!? 向晚看她一眼。 其实她很想看看屠亮的遗容。 听白慕川刚才的意思,屠亮从中枪开始,其实就已经不行了。 送到医院抢救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醒过。 也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那么,沈文静所说的面部表情,是他中枪时留下的最后表情吗? 看到枪膛里子弹飞出,人的表情,应该都是一样的惊悚吧? 沉默中,还是沈文静的声音。 “唉,谁又知道他死前想些什么呢?也许都来不及想我们娘俩吧……” 说到这里,她眼风扫到了女儿。 她正迷茫的看着自己。 沈文静怔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抬起眼,又望向了白慕川,“领导,我想知道……老屠离开的真相。” 白慕川看着她,“会的。等结果出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沈文静点点头,警嫂的身份,让她对刑警的工作有着常人达不到的理解高度。 “那好的。我等你们结果。” “嫂子……”白慕川喊了一声。 沈文静抬起头来。 白慕川似乎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丁一凡。 然后,他从丁一凡手上接过一个小小的物证袋。 “这里面的东西,是屠亮的随身物品,嫂子你拿着。” 随身物品? 沈文静接过袋子。 里面有手机、钱夹,一盒香烟,一串钥匙。 简简单单。 是屠亮的风格。 她翻开钱夹。 里面有一张照片。 全家福里的屠亮,抱着闺女,开怀大笑。 而她,轻轻倚靠在他的身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沈文静看着钱夹,慢慢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 “这不是他的。” 白慕川微怔,“他钱夹里的,应该是他的吧,嫂子你拿着查一查,说不定里面有他的积蓄……” 沈文静把银行卡递了回来,“从结婚那天起,他就把工资卡交给我了。手上就留了一张信用卡,平常要用个什么钱,都得找我申请——他有没有别的积蓄,我最清楚了!” 被她一句话点穿,白慕川嘴角一抿,没说话。 气氛略略凝滞。 “领导,我知道你们是一番好意。”沈文静以为是屠亮的同事凑的钱,对大家报以感激地一笑,“如果是抚恤金,我会收下的。因为那是老屠应该得的。这个……” 她把银行卡再往白慕川的手上递了递。 “不是他应该得的钱,我不能要。” “嫂子……” “你拿回去!” 白慕川不吭声。 “我拿了,老屠会怪我的。”沈文静声音沙哑,说得有点艰难,“他这个人,正直了一辈子。我不能在他死后,为他抹黑……要不然,等我百年后九泉下见到他,就没脸交代了。” 慢慢说着,她的神态里,已有浓重的痛意。 但她仍然强打精神,对众人冷静地说:“老屠的后事,就交给我办吧。我知道你们做刑警的人——忙!” 一个忙字,很平淡。 却仿佛充斥着无尽的悲伤。 一个忙字,也是屠亮短暂的人生里,最真实的写照。 忙! 一直忙。 忙到了他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不知谁开的头。 病房内外,又响起一阵呜咽声。 赛里木哭成了傻子。 唐元初也来了,未拆的绷带全是湿的,捂脸的手缝间,滑下泪水串串。 大家都在默默呜咽。 男人在极度压抑后的哭声,比起女人的恸哭,更震憾,也更绝望。 窗外,又开始飘雪。 走廊上,是冷涔涔的风在吹…… 白慕川没有哭,一双眼圈通红,嘴角牵动好几次,生生忍住。 向晚走近,缓缓捏紧他的手,“别怪自己。也别——为难自己。” 白慕川声音微哑,“如果是我……就好了。” 向晚轻轻说:“如果是你,谁来破案?如果是你,我又怎么办?” 白慕川闭上眼,牙关咬紧。 “我不会放过他!” …… 谢绾绾醒得比叶轮早。 在得到通知的时候,白慕川第一时间赶去了病房。 当时120的急救车,是把他们都拉到同一间医院的。 屠亮在五楼,谢绾绾和叶轮在七楼。 因为方便,向晚也跟着上去了。 白慕川没有反对。 也许是刚刚失去了屠亮,他心态有一点崩,一旦发现向晚离开他的视线,他都会忍不住紧张。 上楼的时候,他紧紧攥住向晚的手,生怕松开…… 向晚亦然。 失去了,方知珍惜。 每一个身边的人,都要珍惜。 她也怕。 紧紧反握住白慕川的手。 去病房的人,一共有四个。 除了白慕川和向晚,还有唐元初和丁一凡。 大家都很安静,气氛也格外沉重。 谢绾绾还挂着点滴,身体虚弱地倚靠在病床上,看到他们一行,愣了愣,没有说话。 白慕川问医生,“她情况怎样?” 医生:“体内药性基本清除,目前很平稳。” 白慕川:“可以接受询问吗?” 医生愣一下,大概知道他们的意思,点头,“时间不要太久!” …… 医生出去了。 病房留给了他们。 输液管里的液体,在静静流淌。 谢绾绾大概已经明白了些什么,状态很低落。 但真正得知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她仍然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失去意识前,是坐在汽车里的,准备回酒店。 等她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而且,他们告诉她,迷晕她并准备杀害她的人, 是孟炽。 屠亮也因此牺牲。 谢绾绾用力摇了摇头,接受不了。 “孟炽为什么要迷晕我,杀害我?” 白慕川:“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 看他冷冽的脸上,没有半点熟识的情绪,谢绾绾微微眯眼,又是一阵迷茫,脑中空白。 “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白慕川慢慢坐在椅子上,“叶轮为什么请你喝酒?” 谢绾绾咽一下唾沫,“他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是关于孟炽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又看着白慕川,“在那之前,因为你们那些证据,我也怀疑过孟炽,特地找上门问过他,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他否认了!” 白慕川冷笑一声,“你还期待他会承认?” 他今天的视线太冷,谢绾绾有些不敢面对。 她避开了,深深吸一口气,白慕川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你和叶轮在剧组里私交如何?” “一般般。”谢绾绾回答。 “具体一点。”白慕川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怎样具体?”谢绾绾反问,有些无力。 “比如发展到什么程度,除了私下喝酒,有没有别的接触,比如身体方面的?” 谢绾绾猛地睁大眼睛,吸一口气。 她几乎不相信这句话是从白慕川嘴里问出来的。 死死盯住他—— 一眨不眨。 好半晌,她吐出一口气。 这是一个刑警对当事人的询问。 她摇头,“没有。我跟他就是很平常的交往,以前也没有私下约见过。就算有聚会,也是很多人一起。” 白慕川问:“那他这次私下约你,到底说了什么?” 谢绾绾咽一下唾沫,“他告诉我,孟炽很有可能就是121案的凶手。” 众人一怔。 这就是孟炽对他们下手的目的? 第433章 ,真是难为(一更)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 杀人灭口?果然。 谢绾绾情绪比刚才糟糕,一脸苍白的脸上,阴阴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她卷了卷手指,没等任何人追问,就继续交代。 “我问叶轮,他有什么证据,凭什么那么说。结果,他告诉我,他曾在南木,看到孟炽和于波接触过……” 向晚和白慕川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谢绾绾看着他俩这样,垂下眼皮,“我又问他,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警方,找我做什么?叶轮表示,就算他告诉警方,也不会影响案件的结果,反而会得罪孟炽。一是他看到的那件事,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他自己的怀疑。二是他和丽玛的事情……自己都拎不清了,不想把事情闹大。” 病房寂寂。 只有谢绾绾一人的声音。 “毕竟他就靠《灰名单》这部戏翻身了。叶轮,并不希望孟炽和公司出什么事!” 叶轮的想法,符合逻辑。 白慕川微微撩唇,“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绾绾虚弱地喘一口气,脸上稍稍恢复一点血色。 “他内心很压抑,喝酒的时候看出来了!在这个案子里,我和他都无奈地参与其中,他觉得和我是同病相怜,把这件事说给我,没什么风险,因为我不会往外说……在他看来,我也舍不得《灰名单》这部戏泡汤!” 白慕川点点头,“他知道你和孟炽的关系吗?” 谢绾绾面色一凉,唰地苍白。 她没有想到,白慕川会当着所有人问出来。 这件事,一直是她的隐私。 几乎下意识的,她瞄了唐元初一眼。 “不知道!这是我的隐私,几乎无人知道。” 那么,在叶轮不知道她和孟炽关系的前提下,找她出去诉说心里的困惑和疑点,认为彼此同坐在一条船上,逻辑上是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不巧,也许孟炽早就盯上了叶轮和谢绾绾,这件事被他发现,于是,才想到了杀人灭口。 结果被屠亮通过监控查到,谢绾绾和叶轮上了汽车后,孟炽的汽车尾随其后。 呼! 白慕川又重点问了谢绾绾几个现场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喝酒的时候就有点迷糊。 对自己昏过去以后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 孟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仓库,又为什么会枪杀屠亮,她也一样无法理解,就像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不过,案件细节如何对她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孟炽枪杀警察,证据确凿…… 屠亮死亡,也是事实。 “我很遗憾!” “我真的,真的……” “非常抱歉!” 谢绾绾抬起手,想捂脸,结果只来得及擦拭眼角的泪。 扎着针头的输液管,回血了,红黑红黑的,看着有点瘆人。 但她没有注意,只是将头垂得低低的…… 泪水,滴在了被子上。 这样子的她,纤弱而无助。 向晚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谢绾绾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风靡网络的受害者有罪论,这是她一贯排斥的。 她和白慕川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又跟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 大约一个小时后,叶轮醒了。 他在接受警方询问时,对案发过程,回答得几乎与谢绾绾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多了一个环节。 他为什么会知道孟炽与于波曾经有过接触? “她没有告诉你们吗?”叶轮反问。 “我们要听你说。”白慕川冷冷回答。 叶轮瞥他一眼,打了个呵欠,与谢绾绾一样精神不振。 不过,表达还算清楚。那神态、表情,依旧漫不经心、 “《灰名单》剧组去南木不久,孟炽就过来了。大家都住在南木宾馆,这个你们是知道的。” “嗯。继续。” “有一天晚上,我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正巧看到孟炽开车从宾馆出来。当时已经凌晨,他没带助理,也没叫司机。给我的第一感觉就四个字——鬼鬼祟祟。我一时好奇就跟上去看看,结果发现他没走多远,车就停在了离宾馆不远的一条小路上……” 叶轮扯了扯嘴角,轻谩的笑。 “南木那破地方你们知道的,路边上,就是别人家的田地,啥也没有。我正奇怪他在这里干什么呢。很快,就看到一个小伙子上了他的车……” “然后呢?”白慕川挑挑眉。 “然后,然后我就走了啊!”叶轮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笑容一始既往的邪性,“难不成我还留在那里看他们车震吗?” 白慕川面无表情。 叶轮勾唇,“孟炽跟戚科的事儿,在圈内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相信你们也不会不知道吧?他背着戚科,再看上别的小伙子,没事儿打个野食,也正常,男人嘛,理解……我当时并没往心里去。后来接触到这个案子,被你们审讯几次,又让指认这个指认那个,我才突然想起这件事……” 白慕川冷冷一哼。 “你说那会已是凌晨,道边上是田地,你为什么认为那人是于波?” “车灯啊?”叶轮的样子不像玩笑,“那人从车前方过来的,我在车后方,车灯就照在他的脸上,他挡了一下,我还是看清楚了!” 停顿一下,叶轮像是有点疲惫的样子,又打个呵欠。 “这事就我一个人看见,你们爱信不信吧。或者直接去问孟炽,或者于波……看他们承不承认吧。” 白慕川不吭声。 一双眼,凉凉地盯着他。 叶轮被他看得皱起了眉头。 “我说警察,你不会怀疑我什么吧?” “你说呢?”白慕川反问。 “我是受害者?”叶轮有点郁闷,“我好端端喝个酒,莫名其妙睡过去,一觉醒来,人在医院……我干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很掉粉的,你们知不知道?唉,外面说不定又被娱记包围了,伤心,要怎么解释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谢绾绾炒cp?” 说着说着,他就偏离了话题。 他从头到尾担心的,就是他的事业。 对于有警员牺牲的事,白慕川没详说,他也没问。 对这个案子,因为始终昏迷,他好像并不上心。 白慕川又详细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只能离开。 …… 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 但人活着,总得往前看。 案子没破,那一口气,始终提着—— 屠亮这边的后续事情,白慕川安排丁一凡协助沈文静办理。 方圆圆去找黄何了,向晚把自己的行李往白慕川那边一丢,就被他拎出来吃午饭了。 重案一号那几个人都在。 从昨晚到现在,其实所有人肚子都空的。 早餐都没有吃,午餐就要得清淡。 一大锅稀饭火锅,一群人煮了一点素菜煮在里面。 水扑腾腾的沸腾着,却都无心下咽。 白慕川吃了两口东西,擦擦嘴,问张队。 “孟炽招了吗?” 张队摇头,“老样子,什么都不说。” 白慕川骂咧一句,“有种!” 后面他又骂了一句什么,大家没有听清。 这个时候,情绪都崩着,恨不得把孟炽大卸八块。 白慕川之所以第一轮审讯让张队他们来做,就这个原因,他真怕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就把那王八蛋打死! 张队看着他赤红的双眼, “下午的审讯,你也别参加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反正人已经抓住了,先关他几天,把脾气关没了,自然就老实了。” 这种案例不在少数。 有些人刚被逮捕的时候还挺倔。 往看守所一丢,过上几天,受不住自己就交代了。 张队干刑警有些年了,见多了,“哪怕他三头六臂,也过不了这一关。毕竟证据摆那儿,狡辩是没用的!” 嗯一声,白慕川没说话。 权少腾问了一句,“如果他不肯认罪,怎么办?” 张队轻哼一声,“不需要他认罪,只要证据确实充分,就可以了!” 权少腾闻言,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回总算跑不了这王八蛋了!” 张队点点头,又听白慕川问:“技术队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等程队结果吧。”张队说到这里,“吃饭前,听屠亮的家属说,程正联系她了。” 白慕川眉头一皱,“怎么说?” 张队:“他准备做尸检!” 从案子的角度来说,有目击证人,各种物证齐备,其实不用做尸检了。但白慕川办案这么多年,知道程正的做法并不是心血来潮或者有意跟谁为难。有时候,一些小的细节,完全可能被忽略…… 他一向谨慎。 只不过,很多家属,比较难以接受尸检。 中国人讲究个周全,不愿意家人死亡后还被解剖…… 所以,白慕川略略迟疑,问张队。 “老屠的家属怎么说?” 张队叹了一口气:“啥也没说!就点了点头。” 点头,就代表愿意配合了! 警嫂!懂得体谅! 张队唏嘘一声,“真是难为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真是……唉,可惜!” 大家聊到这个事儿,心里都犯堵。 尤其吃饭的时候想到屠亮,空荡荡的心,更是着不了地儿。 向晚想的与大家不一样。 她想到梅心在秃鹰嘴时和她聊过的一段话。 梅心说,如果是她自己,是不愿意死后还被人摆在解剖台上,死得那么难看的…… 那屠亮呢?他如果有知觉,会愿意吗? 没有答案。 也因此,更让人难受。 …… …… 第434章 ,无话可说(二更)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西市的天空,比向晚离开时更冷。 她裹紧了羽绒服和围巾,跟着白慕川走入看守所。 两个人其实都一夜未睡,但相对而视,却又都一样的精神。 就靠那一股子气在支撑着了。 向晚本来不合适来的,她想回宾馆写东西。 是白慕川让她来的。 不,邀请。 他说:“我脑子乱,情绪不好。” 有她在身边,他会很安心。 而且,向晚超强的逻辑思维能力,总能给他一些启发,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不会感情用事。 例如,在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把孟炽完全认定成了真凶,主观意识上没了反转的可能。 然而吃过一顿饭,再过来的途中,听完向晚的分析,他也有了怀疑。 就算叶轮和谢绾绾知道孟炽见过于波的事情,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就算他犯下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填补,也不至于开枪射击警察吧? 而且,屠亮不是一个人去的。 敢开枪,就是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 是不是傻? 与他之前作案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啊? 白慕川没有急着提审孟炽,而是带着向晚,去见了于波。 这家伙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脑子……依然那么糊涂。 说他傻,不是真傻。 说他不傻,又真有点傻。 就是智商不够用的那种典型。 再一次见到向晚,于波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他对别的事情不管不顾,一双眼睛盯着向晚,像看到了救世主。 “小黑黑呢?小黑黑好不好?” “小黑黑……”在锦城呢。 “很好。”向晚扯了扯嘴角,“长胖了些呢。” 她拿了手机,把自己为小黑黑拍的视频给于波看。 于波看着小黑黑,就像看到自己的亲人,一双眼又兴奋又无端的泛红。 “真好,真好。是长胖了的……谢谢你,谢谢你啊!你是个大好人。” “……” 总被一个傻子说是好人,向晚也很无奈。 “你放心,我会把小黑黑养好的……” “我知道的,你就是好人!” “……” 客套的话,没有多说。 白慕川示意向晚,直接进入主题。 向晚弯了弯唇,与他交换一个眼神,轻言温语地问于波,以前与孟炽接触的情况。 然而,于波一听,就又愣住了,“孟炽,谁是孟炽?” 向晚:“……” 白慕川:“……” 莫不是更傻了啊! 不得以,白慕川再次出示了照片。 “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坏蛋!” 都说傻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种人,于波显然就是。 在看守所里呆着,他状态挺好的,头发剪短了,人变白了,也长胖了,精神头挺好,连曾经恨过的人都快忘光了。 所以,当向晚找他确认与孟炽“见过几次,分别在什么地方,都聊了些什么”时,他反反复复说了几次,每一次结果都不一样。 唯独有一点——经他证实,叶轮没有说谎。 南木的那天晚上,于波确实在一辆汽车里,见过孟炽。 向晚心弦微松,小心翼翼地问:“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于波想了想,“我忘了……” 向晚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头都大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死了,他却可以留得一命。 因为傻啊! 谁都不怕他会说什么。 向晚叹息,“你再想想,仔细想一想?” 于波看她表情不太好,害怕她生气,果然认真地偏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哦一声。 “我想起来了!” 向晚兴奋地瞪大了眼,“说什么?” 于波说:“说我没有见过他。对,就是说这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向晚:“没了?” 于波眨眨眼,“还有说什么吗?” 我靠!到底谁问谁啊? 向晚内心是崩溃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你再想一下啊,小黑黑的好朋友,你不能记忆力都不如小黑黑吧?” 于波挠头,“真没有了哇。他很凶的。我点了好几次头,他才肯放我下车呢……” 向晚:“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她是想到了叶轮那“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于波一脸茫然,“做什么?” 好吧。 既然他都不知道,总不能说不可描述的事吧。 而且,吃惯了大餐的孟炽,也不会对于波饥不择食的吧? …… “也算没白来。”问完于波,向晚轻松了一半,“至少证明叶轮的话是真的。” 白慕川冷肃地点点头,“孟炽的嫌疑,也就更大了。” “没错!”向晚认同这一点。 其实,孟炽杀人的证据已经很充分了。 第一,出事仓库里,除了昏迷的叶轮和谢绾绾,只有他一个人。 第二,他手上拎着杀害屠亮的凶器。 第三,仓库只有一个门,屠亮冲在最前面,随后还有几名目击的警员。 “这案子唯一不太清楚的地方,就是和屠亮一起去的警员,没有亲眼看到孟炽开枪那一瞬——不过,前后就两三秒钟的时间,当场又没有外人,除了举枪的孟炽,还会有谁呢?” 说到这里,向晚又深吸一口气。 “之前那些话,我收回吧。也许是我多想了。百密尚有一疏呢,凶手就算再狡猾,也不可能每次都不留痕迹,我们不能把对方想得太完美,毫无破绽……其实从问心庵那件事情开始,他就已经在露出马脚了。” “嗯。”白慕川目光凉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向晚看他一眼,“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孟炽是凶手。而不是胡乱猜测一些有的没的,把事情越搞越复杂。” “嗯。” 白慕川说完,揽了揽向晚的肩膀。 “冷吗?” “不冷的。”向晚摇头,冲他微微一笑。 “明天多穿一点,西市比锦城冷。” “好的呀!” 白慕川抿一下嘴,目光无意扫过她指节上的戒指。 “以后,不分了吧?” 向晚一怔,眼皮垂下,“不分了。” …… 下午,梅心把鉴定结果拿来了。 经鉴定,在现场缴获的凶器上面,只有孟炽一个人的指纹。 案发现场,也没有指取到属于别人的东西。 孟炽的车、脚印、汽车轮胎印……一样都不少。 他跟踪谢绾绾和叶轮的车辆途经之地,也一直有监控可查。 目前还有一点不清楚的是——孟炽的共犯是谁? 中毒昏迷的谢绾绾和叶轮,不可能自己走进仓库里。 但仓库这一个地区离城比较远,太过偏僻,交通路段没有监控,那一辆载他们离开酒吧的出租车,目前可以证实,是一辆套牌的黑出租。 目前下落不明,警方还在大力搜索。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孟炽杀人的事实。 权少腾咬牙切齿,“终于水落石出了!这王八羔子,等会儿我不暴揍他一顿,我他妈不姓权!” 白慕川掸了掸手上的资料,“走吧,见见他!” “行!今天非得为老屠把这口气先出了不可——”权少腾脚步子迈得很大,那样子好像真是去揍人的。 白慕川皱一下眉头,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往身边拖了一下,“别犯傻!” 权少腾回头,横他一眼,“怎么啦?” 白慕川冷冷勾唇,“人家有一个律师团队。” 权少腾骂人了,“我他妈有无数个律师团队!” 白慕川:“……好吧,那你这身制服,还穿不穿了?” “……” 噎住了! 好半晌,权少腾也没咽下那口气。 “不管!揍了再说!” …… 孟炽是被人从案发现场抓到的。 像他这种情节严重,并且有极大社会破坏力的犯罪分子,直接就逮捕了。 从昨天晚上送过来到现在,他也没合过眼。 第一眼看,他的样子几乎不敢相认。 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孟总了,整个人神色疲惫,精神萎靡,头垂得低低的,一副准备服法的样子。 这与以前几次审判完全不同。 权少腾坐下来,重重一拍桌案,没上去打他,但语气足够怨恨。 “孟炽!你他妈还不肯交代?” “……” 连审讯前的例行询问都省了。 这人实在。 向晚看他一眼,默默坐在白慕川身边,旁听。 白慕川冷着一张脸,表情并不比权少腾好看多少。 “说吧!”他看着孟炽,“不用挣扎了。早点说,少受点罪。” 真正案子办实了,肯定比在这里天天接受审讯要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 然而,孟炽并不领情。 “我没什么可说的。”他声音哑哑的,两片嘴唇干得如同干涸的河床,都快要裂开了。 白慕川转头叫权少腾,“给他倒杯水!” 权少腾:“……” 他怀疑白慕川是不是傻了。 然而,白慕川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好吧! 他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孟炽,“喝!” 冒着浓浓热气的水杯,在这个冰冷的审讯室,一眼就可以看清楚。 孟炽头也没抬,“不喝,谢谢!” 权少腾勾了勾唇,又把水端回来,“他自己不喝的!” 白慕川淡淡看他一眼,继续问孟炽,“为什么要带走谢绾绾和叶轮?” 孟炽哼声,“我没有理由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白慕川皱了皱眉,提醒他,“她不是你的亲妹妹!” 孟炽眉锋微微一挑,闭嘴不语。 白慕川牙齿一咬,加重语气,目光里像有刀子飞出来,“为什么要杀害警察?” 孟炽:“说过了,我也没有理由杀害警察!” 白慕川猛拍桌子,怒吼:“可是你杀了!” 孟炽目光一沉,紧紧盯住他,好半晌,又默默低下头。 “既然你们已经认定,那我无话可说!” 杀人罪都无话可说了? 白慕川冷笑,“那你为什么又要否认,你见过于波?” 第435章 ,新的发现(一更) “于波?” 孟炽一怔,目光里生出一丝凉意。 随即,又笑了。 “关于这个人,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已无可奉告!” “可你他妈并没有说实话!” 权少腾咬牙切齿,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他脾气本就没有白慕川那么好。 火气又一直压抑着,再看孟炽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他瞪着眼睛起身,那架势像是要上去揍人! 孟炽冷哼,无惧地看着他。 憔悴的眼里,精光隐隐。 白慕川死死拽着不停骂娘的权少腾。 一双冷冽的眼睛,与孟炽对视。 久久,谁也不曾调转视线—— “妈的!这孙子……” 好一会,权少腾才喘着气,甩开白慕川的手,坐了下来。 “行行行,今天不揍他!反正杀人要偿命,不承认就他妈有用了?呵!天真!” 孟炽安静坐着。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过你说得对,如果我犯罪,法律会制裁我。而不是你——” 权少腾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腾地点燃,“你——” “孟炽!”白慕川打断权少腾,压住他的手,语气冷厉,“看来你是准备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承认,我一样可以办你!” “我知道啊!”孟炽慢慢开口,目光里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在叹息,“所以,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你们说是我,就是我吧!我相信警察,我也相信你啊,白警官……” …… 浪费半天时间,一无所获。 孟炽完全闭口不谈,那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人抓狂。 白慕川把这个案子的所有案宗抱出来,摆在办公桌上,与众人一起再重新审看。 众人意见一致,屠亮死亡的现场,不会有另外的嫌疑人。 孟炽,就是凶手。 “事实应该很清楚了!老大……咱们整理证据,提交检察院吧,早点把那家伙给办了!”唐元初这是在受伤后,第一次参与案情分析会,算是重新恢复了工作。 与权少腾一样,小伙子年轻的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焦渴的等待着严惩凶手,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孟炽给枪毙了。 “可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向晚疑惑的托着腮,插了一句,“孟炽的行为动机,有些牵强!他本人绝口不提的态度,更是让人费解。” “这有什么问题?一个死变态的思想,咱们正常人,哪里能理解?也许是一时起意,激情杀人?这种案例每年发生无数起,毫无理由,毫无征兆都可以杀人。何况孟炽完全可以处心积虑……” 群情激昂。 向晚没再吭声。 毕竟,她身份不一样。 能在这旁听,说上一句两句就可以,没必要跟人犟! 白慕川突然呼了一声,拍了拍太阳穴,“散会吧,大家伙儿先休息一下。” 脑子里的线索交杂一团,加上一夜未眠,他此刻头痛欲裂。 出了会议室直接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脑袋低下去,淋了一个冰冷冷的“头部spa”,好一会才甩甩头,从里面慢慢踱出来。 向晚站在外面等他。 安安静静的,恬淡,悠然。 一双眼有细微的血丝,却晶亮有神,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白慕川朝她一笑,踱步过来,接过她手上的纸巾擦了擦手。 “我想了想,其实大家说的都没有毛病!” “是的。”向晚瞥一眼他湿透的头丝,踮起脚尖为他擦了擦——用的袖子。 白慕川一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向晚挽唇,“出去把头发吹干吧?” “哦,没什么关系!”白慕川拂了拂湿漉漉的头发,想笑一下,又觉得不合适,复而转头,深深看她,“跟着我,累不累?” 向晚莞尔,“不累呢。很刺激!” 白慕川紧绷的脸,微微一松,揽住她的肩膀,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 “刚看过卷宗了。有什么想法?” 他现在似乎很乐意听她的意见。 向晚嗯一声,想了想,“孟炽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毋庸置疑。但他不肯配合甚至懒得辩解的原因,可能只是因为他……知道无力反驳。” “嗯?怎么讲?”白慕川看着她。 “他心里很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无从反驳,索性拖延时间……”向晚说话时,眉尖微微拧起,显得知性而睿智,“不过,刚听到老五他们骂人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白慕川眼睛一亮,“什么想法?” 向晚微微咬了咬下唇,“孟炽与当年那一场泥石流,会不会也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他个人的精神状态如何?” 这个问题,在卷宗里,没有得到具体的体现。 向晚提得很及时。 白慕川点点头,捏一下她的手。 “我让他们继续追查。这样,我先送你回宾馆!” …… 案子要查。 向晚自己的工作,也不能耽搁。 两人买了一些吃的回宾馆,白慕川抱着她躺在床上,浅眯了一个多小时,接到一个电话,就又离开了。 向晚一个人睡到天色渐暗,才悠悠醒转。 寂静的房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懵懵地坐在床上,看着暗沉沉的窗户,有一些茫然无措。 几点了? 拿手机,看时间。 她发现自己睡了好久。 不过,这一睡,精神好多了! “编辑大人,晚点请我吃饭!” 她打个呵欠给方圆圆发了一条消息,然后起床洗把脸,打开电脑继续码字。 写小说有一个最愉快的地方,就是可以随便杜撰,在这个案子里,她的情节走向已经与现实发生了很大的偏离。 但她没有刻意去改,也没有完全借鉴现实的案件走向,反而按自己的想法写了个新颖的走向,又让那个“牺牲”的警官,在抢救后重新活了过来。然后,与他千里之外匆匆赶来妻儿,得以相见、团聚,紧紧拥抱…… 就当是为了弥补内心的遗憾吧。 向晚让屠亮在自己的书里,复活了。 还立了功,与妻子儿子幸福生活在一起…… 上传的时候,她有一种完成了某种任务的虚脱感。 …… 小说真好。 一个情节写得不好,删除再来。 如果人生也可以这样重启,该有多好? …… 向晚上传不到两分钟,就收到了方圆圆的消息。 “我买了菜!赶紧过来!” 晚饭还没有吃,向晚确实有点饿了。 她含了一块薯片在嘴里,“行!一会见。” 回复完消息,向晚给白慕川打电话。 猜到他可能无法陪自己吃晚饭,向晚原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 所以,听说他还在加班,她也不觉得失望。 “好吧,那你不要忘了吃东西,知道吧?不能饿肚子!” “嗯。”白慕川应着,突然补充了一句,“我在医院。谢绾绾这里。” “嗯?”向晚第一反应是谢绾绾又出什么事了。 结果,却听他说:“孟炽的母亲过来了,来医院看她。我顺便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哦! 孟炽的母亲,也是谢绾绾后来的养母了。 那孟炽和谢绾绾出了这样的事,她飞到西市,又探视不了孟炽,肯定会去看看住院的谢绾绾。 白慕川选择这个时候去,也是正常的。 向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有什么发现吗?” “有。”白慕川沉下了声音,隔了一会,像是走动了一段距离,才又小声说:“孟炽和当年的泥石流,果然是有一点关系的。但不是直接关系。” 有关系, 又不是直接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白慕川沉吟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今天我跟他母亲聊了一阵。我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一下,她告诉我,当年她确实是去过锦城旅行,也遇到过那一场山洪爆发和泥石流。不过,孟炽当年并没有随她一起……” 旁敲侧击? 向晚注意到了这个词。 警察询问什么,不都是直接问的吗? 对孟炽的母亲,为什么例外? 向晚:“然后呢?还有别的吗?” 白慕川嗯一声,“我这会儿忙着,等晚一点,再跟你详聊!” “……那好吧!” 向晚应着,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 如果孟炽的母亲在那辆车上,从关系上来讲,孟炽也应该是杀人者的目标。 那他就该是被害者,而不是施害者…… 但是, 那个对旅行大巴上活着的人实施报复的崔鸣,不是已经死了吗?! 谁又会来陷害孟炽,继续那个报复行动? …… 第436章 ,深挖疑点(二更) “我想不通了!”向晚扯头发。 “想不通,就先别想!” “……那我去跟圆圆吃饭啦?” “嗯,等我来接你。” “好,晚点见!” …… 不管怎么说了,这也算是案件的又一个进展。 这些人之间隐密的联系,也紧密了起来! 唯一让向晚觉得奇怪,甚至有一点遗憾的是……自己与那一场泥石流,竟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不合逻辑啊! 去见方圆圆的路上,她一路在想着事儿。 到了地方,结果发现方圆圆买的菜——全是食材,生的。 “你要亲自下厨啊?”向晚惊叹。 “对啊!”方圆圆抿唇微笑。 大概这就是亲女朋友了吧! 她不想跟向晚两个人出去吃,怕黄何一个人寂寞。 又不想点外卖点垃圾食品,所以只能自己动手了。 “唉,我又一次无可奈何地做了一只耀眼的电灯泡!”向晚是背着电脑出来的,往桌子上一摆,就对方圆圆挤了挤眼睛,“行,那我就等着吃啦,编辑大人!” 方圆圆尖叫,“叫你来,当然是帮忙的啊!想什么呢?” 向晚表情凝重,“你为男朋友备膳,我不合适插手。” 方圆圆刚进入小厨房,闻言又拿着锅铲出来,指了指她,“你可以的!果然是亲姐!” “是表姐!” 向晚摊了摊手,看方圆圆气咻咻地进去,回头开电脑,发现背后有一束视线。 黄何原本一个人在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把向晚给吓了一跳。 “黄警官,你这身子恢复得可以啊?” “还成!” 黄何声音有点嘶哑,看她的表情,却有些沉重。 “屠亮的事,我知道了。” “唔……”向晚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话题太沉重。 黄何坐下来,将拐杖放在沙发的边上,突然捂了一把脸,好半晌才抬起来。 “希望我这身子快点好起来,可以出院干活……” 不能与战友并肩作战,又得知战友牺牲,他内心也是难过吧。 向晚深深看他一眼,又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的啊,快点好起来吧!圆圆还等着你去领结婚证呢!” 黄何沉默。 好半晌,他又说:“你觉得合适吗?” 呃,这个话题为什么问她? 一个人在医院憋久了,找不到人诉说吗? 向晚迟疑一下,“主要看你俩的决定,反正我们都支持的。” 黄何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与向晚一样,眼风也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听着里面锅碗瓢盆发出的叮当声,表情渐渐变得温柔,但很快,又凉下。 “我还得继续工作,我真怕……” 怕像屠亮一样。 有一天死在外面。 只能留给她一个残缺的婚姻。 然后,一无所有。 …… 屠亮的死,对黄何的触动特别大。 之前的斩钉截铁,变成了现在的犹豫不决。 向晚大概理解他的想法,但对他还要“继续工作”的事儿,略有不解。 “你是还要继续干老本行?” 她指的是卧底。 黄何眸色一沉,点头,不说话。 向晚皱了皱眉头,“崔鸣都已经死了啊?暗门势力也基本被瓦解,你再靠近田丹月,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说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望厨房,生怕方圆圆听见,把声音压得很小。 “其实圆圆心里,很在意的!” “我知道。”黄何嘴唇动了动,“但我不得不去!” “……为什么?”向晚是不解的,“剩下的人,直接抓捕不就行了吗?” 黄何瞥她一眼,失笑摇头,轻挠一下短短的头发,像是不方便给她透露更多,只含糊地解释。 “没有了崔鸣,还会有别的人站出来——这条线,好不容易搭上,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好处,可以少很多的牺牲。不能轻易放弃!”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继续铤而走险—— 向晚想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可你也不能永远继续这么工作下去吧?” 没有了正常的生活。 失去了真正的自己。 短时间还可以熬过去。 时间长了,那不是生不如死? 向晚想着都不由打个哆嗦! 黄何表情却很平静,“会很快的!不会等太久!” 他咧了咧嘴,说着,又对向晚苦笑一声。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想麻烦你,多陪陪她,照顾她——” 在方圆圆的周围,她关心的人,或者关心她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因此,黄何的话,原本是没毛病的。 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又从事着这样一个客观上存在风险的职业…… 向晚听着,突然就有一点伤感。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回来。她会一直等你。她最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黄何重重点头。 “会的。” …… 性格单纯的人,往往更容易活得幸福。 方圆圆就是这样。 在屠亮那个医院的时候,她哭得泪流成河。 现在跟黄何在一起,为他做吃的,陪他说话,又有一个大灯泡向晚在身边,她情绪很快得到恢复,整个人就又鲜活乐观起来。 饭桌上,说话最多的人是她。 吃完东西,她把东西收拾一下,就约向晚。 “姐,走啦,咱们做头发去!” 向晚:“?” 她一脸懵。 方圆圆看她懵,也懵。 然后,扯扯她那一头柔顺的头发。 “你以为我像你啊!头发做不做都可以,你看我,头顶鸡窝,脚穿拖鞋……都快成黄脸婆了,一会黄黄会嫌弃我的!” 向晚望天。 …… 其实没心情做头发。 但有时候,还真得换一个角度想,换一种心情活。 出来看到灯红酒绿,人又轻松了一些。 她俩没有走太远,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美发店。 这个时间点,美发店生意很好,还有人坐在外间排队。 向晚本来是不耐烦等的,但方圆圆来过几次,有习惯性消费的惰性,不想挪地方。 于是,坐下来等。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然后,刷手机。 突然,向晚皱了皱眉头,像是想到什么,打开了百度…… …… 孟炽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物。 他的家庭,他的孟氏集团,不会没有半点消息。 向晚几乎没有花什么力气,就在度娘上找到了一堆与孟氏有关的消息。 有新闻、有八卦、有“正史”,也有“野史”……但大多雷同,都是转载,真正有用的信息不多。 孟炽的父亲不止一个女人。 大概是犯了全天下有钱男人都会犯的错吧。 他的父亲很招女人喜欢,女人们对他的态度用“前仆后继”来形容毫不为过。有传言称,孟家少爷可不止一个,但孟炽的母亲是孟父的原配,她育有一子一女,性格却比较懦弱,很有一点古代原配“大妇”的隐忍胸怀,对丈夫的行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导致养虎为患,为自己的儿子添了好几个财产争夺者。 孟炽为了坐上“孟氏总裁”的位置,没少帮母亲斗小三,跟同父异母的兄弟斗智斗勇…… 不过,资料显示,他真正掌权孟氏,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 是在他的父亲离世之后。 “不对啊……”向晚突然低咕一声。 “什么不对?”方圆圆坐在她身边,奇怪地看她一眼。 “没什么。”向晚跟她说不明白这些事,微微一笑,“喂,在叫洗头了!你先去……” “好吧!”方圆圆把包递给她,扭扭腰,走了。 向晚抱着她的包,注视力全在手机上。 奇怪! 为什么没有孟炽妹妹的消息呢? 网上可查的消息表明,他的母亲,有个二胎小女儿。 向晚翻到一张孟炽的童年照,那个时候,依偎在他母亲身边的,确实有一个小女孩儿…… 按时间推算,这个女儿不会是谢绾绾。 然后,她好不容易又在一个好多年前的八卦贴里,翻到一张孟炽母亲和一个小女孩儿照片。这女孩儿与上一张相比,长大了不少,五官与孟炽有几分相似,上面说是“母女合影”,还说女儿的姿色出落得越来越好…… 可为什么后面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孟家把她保护得太好吗? 不对啊。 孟炽的调查卷宗里,家庭关系,分明没有这个妹妹。 …… 向晚坐在理发店,听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心里有一点焦灼灼的。 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好打扰白慕川,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消息。 “孟炽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有。后来,又没有了。”白慕川很快回答。 “?”向晚不解,“什么意思?” “死了。”白慕川回复,“这个妹妹,就是当年她母亲带着去锦城旅行,遇到泥石流那个……” 啊!向晚心里一窒。 按键的手,微微紧绷。 那种感觉就像——已经触到了某个真相的边缘。 “怎么死的?”她继续追问。 “病死的,白血病。” 难得白慕川没有不耐烦。 迟疑了一会,又补充了一条消息。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当年她妹妹好像是可以做骨髓移植的,配型也成功了,但她的父亲拒绝提供……而且,在她妹妹死亡后一个月内,就迅速离婚娶了小三进门。她的母亲受到了打击,从那个时候,脑子就有点糊涂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白慕川刚才用了“旁敲侧击”这个词。 原来孟炽的母亲,并不是那么好“交流”的人。 向晚手机滑动着,看着在网上找到的几张照片。 不同时期的孟炽,还有那一个只出现了两次的小女孩儿。 “孟炽的妹妹,什么时候死的?” “大概在她妹妹六七岁的时候。” 六七岁? 向晚眼睛瞪大。 不对的呀! 那张“母女合影”上的女孩儿,少说也有十二三岁吧! 向晚切换到聊天框,把照片发给白慕川,同时发出疑问:“我在网上翻到的。这合影上的女孩儿,是孟炽的妹妹吧?跟他长得挺像的。看年龄可是有十几岁了呢。而且,这个……也不是谢绾绾啊!” 消息发出去,过了好久,才得到白慕川的回复。 “这个……应该是孟炽自己。” …… 第437章 ,意不意外(一更) 啊?天! 照片上的女孩儿,是孟炽自己? 向晚脊背莫名一麻,身上的肉酥酥的,再也不敢直视那张照片了。 穿扮女装哄母亲开心? 让母亲以为女儿还活着? 怪不得……后来会喜欢男人。 还喜欢戚科那种纯爷们儿的男人。 向晚突然觉得一切就又合理起来。 她看着手机,愣愣发神,白慕川又发来一句。 “今天我和孟炽母亲聊过,感觉她精神状态其实挺不错,这些年的治疗,看来效果是很明显的。就她自己说,儿子特别孝顺,当年哄她的事儿,她后来都清楚,只是没有拆穿而已……后来,他们家收养谢绾绾,一是为了哄她开心,二是为了帮助谢绾绾——不过,没有办收养手续,谢绾绾被带入孟家,年龄就挺大了,很少跟他们相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为什么帮助谢绾绾?” “孟炽的妈妈和谢绾绾的母亲是认识的。”白慕川的消息,总是延迟好几秒发过来,让向晚心里沉甸甸的心慌,“就是在锦城那一场遭遇了泥石流的旅行里。” “哦。”向晚颠着手机,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通灵一样睁大眼睛,把走过来叫她洗头的小哥吓了一跳。 “小姐,可以洗头了。” “我等一会,让她们先洗。” “……”小哥看她低头玩手机,有些无语。 但这会店里忙,她愿意做活**,人家只好叫下一位顾客。 向晚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马上又给白慕川发了一条消息。 “我有点明白了!” “……什么?”白慕川问。 “孟炽这个人,会不会有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 “他认为自己没罪,但犯罪的是他的另一重人格?”向晚怔了怔,“我记得第一次在旋转小火锅店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后来第二次见面……尤其是第三次在秃鹰嘴别墅,他那时候的样子可凶了。我以为只是担心谢绾绾的安全,满心想着他和谢绾绾是有什么关系,忽略了他性格上的变化……” “也许真的只是因为担心谢绾绾……” “担心谢绾绾,去救她。现在又迷昏她,想杀她。这样矛盾的人,不是双重人格,又是什么?” “……” 白慕川怔半晌才回复。 “我办这么多年的案子,没有见过双重人格犯罪的实例。” “没有不代表不存在啊!或者说,有些人有人格分裂的症状,但显著轻微,就被人忽略了。而且这一类人,也不一定会主动描述自己的症状。毕竟立法也不保护人格分裂犯罪,不管哪一重人格犯下的罪,都一样判刑不是?” 没有人愿意被人当成变态来看待。 哪怕明知自己有点不正常,在平常行为里,也会竭力表现得正常的。 “人最怕不合群,最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一个异类……”向晚继续发消息,“孟炽那一段特殊的经历,对他本人来说,是一种打击吧?长期扮女装装成妹妹讨母亲欢心……也许就让他幻化出了另一个复仇型人格?从而犯罪?” “唉!小向晚啊,这不是编小说。” “所以需要你去查实嘛!我又不是警察。作者就是编故事的,警察就是找真相的!” “……” 白慕川仿佛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了。 发过来一个萌萌的表情,然后发了一个警察敬礼的小人头像。 “收到了,领导!” …… “头发要剪吗?” “不用。” “那要吹什么发型?” “吹干就好!” 洗头,吹头,向晚一直神思恍惚。 她很容易沉浸到自己的故事里去。 孟炽家的事情,就这工夫,已经让她脑补了至少三万字。 想想,不由唏嘘。 以前家里特别穷的时候,她会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他们生在终点,可以随意的挥霍,不必有心理负担,能享受到普通人享受不到的物质生活条件,有着平常人穷尽一生也追求不到的幸福…… 然而, 真正见到了这些豪门中人。 她突然有些丧了。 原来,人人都过得不那么快活。 穷,但简单。 一旦太容易掌握巨额财富以及平常人得不到的权势和地位,受过伤的心,怎么保持平衡? 人欲无穷! 人的欲望,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 …… 白慕川办事很利索。 说要差人去查,还真就顺着向晚提供的这条线查了下去。 当天晚上,他很晚才到医院来接向晚。 回到宾馆,两个人熬夜就案情做了进一步的交流,然后又对彼此的身体做了更进一步的沟通,累出一身的热汗,那股子说不出的郁烦劲儿,才总算下去。 倒头一觉到天亮。 太困了,太乏了。 两个人都睡得很沉。 次日醒来,刚收拾准备下楼吃早饭,就得到一个好消息。 ——孟炽看过心理医生。 去国外找的一个知名精神科专家。 “他对医生说,他的心里住了一个恶魔,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我去!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震不震撼? 听完白慕川的转述,向晚脑袋嗡一声炸了。 这句话和那个神秘id第一次出现的话,何其相似? 她浑身一震,突然冒起了鸡皮疙瘩…… “他找医生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一年多了。不过,孟炽只约过那医生一次。”白慕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情愿,若有似无地哼一声,眼风斜斜睨向晚,“那个医生很难约,就诊患者的信息也极为保密,是程正托人找到的病例……” 程正? 哦,他在那边留个学。 不过,白慕川这什么表情? 向晚眼珠子转一圈,“哦”一声,引开话题。 “然后呢?有他在其他地方看心理医生的记录吗?” “没有然后了。只查到那一次。”白慕川安静地看着他,“从就诊时间上看,那是在他……接管孟氏之前不久。” 从网络上的传言来分析,孟炽接管孟氏集团,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过程很波折,怕是也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那个时候,他心底的恶魔,是不是就已经复苏了? 向晚脊背凉凉的。 但孟炽杀人的证据充分、确实, 就连他杀人的动机与理念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走到白慕川面前,环住他的腰,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这样,是可以结案了吗?” “可以!”白慕川的气息幽幽落在她耳侧,“零口供,也可以做有罪判决!但是……” 但是什么呢? 对一个警察来说,有疑惑,就意难平吧。 …… 孟炽不肯交代。 不交代犯罪过程,做有罪陈述。 也不肯否认犯罪事实,做无罪辩论。 一次提审比一次提审话少。 人也一日比一日消沉。 到第三天,连他自己的律师都不肯见了。 零口供。 现行律法对零口供定罪有诉讼依据。一是要求据以定罪的证据均已查证属实。每个证据必须和犯罪事实之间存在客观联系,具有证明力。二是证据之间、证据与案件事实之间不存在矛盾性,且已认证的证据对案件结论具有唯一性。 所以,嫌疑人本人有没有犯罪口供,并不是必须条件。 只不过,零口供的情况不多。 就孟炽这个案子而已,孟炽本人不开口,又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这几天,向晚就琢磨着,要怎样让孟炽开口,甚至建议白慕川请犯罪心理专家过来协助。 于是, 占色又一次在重案一组的邀请下,来到西市。 然而,经过轮番审讯的孟炽,一如既往不肯吐口。 “这个人的心理是有多强大啊,连师姐都不行?” 听到这个消息的向晚,对审讯结果,近乎惊叹。 对孟炽这个人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他的心理防线,是钢筋水泥筑成的吧?” “也许不是强大……”白慕川眉心微拧着,“物极必反。” “怎么讲?” “或许是脆弱到极点!” “……” 好有道理。 再没有比人性更复杂的了。 脆弱又顽固,往往越顽固的人,越脆弱…… 向晚想到这里,眼睛突然一亮,“孟炽的母亲还在西市的吧?” “嗯。”白慕川看她狡黠转动的眼,狐疑地看过来,“怎么了?” 老太太就住在向晚和白慕川居住的宾馆。 她本人身体不是太好,带着助理,护工一堆人,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私底下找过谢绾绾几次,让她想办法给白慕川“搭个线”,托个人情,找机会见孟炽一面…… 当妈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孟炽在侦察起诉阶段,不能见家属,只能见律师…… 这种事,白慕川怎么会做呢? “喂,小白先生,你说,如果让孟炽见到他妈……对他的心理防线,会是一种突破吗?” 第438章 ,喜提百搭女友一枚(二更) 向晚托着腮帮子坐在电脑前,双眼晶亮地看着他。 殷切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坐到沙发上,打开自己的电脑,“没有这种如果!” “……假设一下呢?” “我要写稿了!欠着债呢!” 因为昨天晚上小白先生用力过猛,多“消费”了一次,结果就“欠了向晚一章”,他准备抓紧时间码字。 向晚看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唔了一声,“白慕川,你对这就不感兴趣吗?” 白慕川懒洋洋看她一眼,“现在是沐二少上线状态……” 向晚:“……” 白慕川:“除非你为我免去这一章更新债务,我就可以让白慕川上线了。” 向晚:“……” 一章一次的约定,一开始是向晚觉得亏,现在是白慕川觉得亏了。 “不行!”向晚毫不犹豫,“这种债怎么能免?先例不能开!” 为了看更新,她也是拼了! 白慕川喟叹一声,敲敲键盘,俊目斜扫过来,“那打个商量,能不能一章两次?” “我去!哪有讨价还价的?”向晚翻个白眼,“你是男人不是?” “你说呢?”白慕川朝她飞一个迷人眼风,“你不是切身体会过了吗?” 这男人! 办案的时候周五正六,看着又沉稳又严肃,挺像那么回事儿。 可一旦开启私自相处的状态,就这流氓德性了! 向晚润扣上电脑,懒洋洋地叹一口气,“我说宝宝,我在跟你说正事!” “宝宝也在跟你说正事。” “……你分明就是想赖账嘛!” “哪有。”白慕川揉太阳穴,唇角微微一牵,“你没看我的书评区,已经疯了吗?不!读者都认为我疯了!” 之前,沐二少一周能有一次更新,大家就觉得烧高香了。而这几天,更新连续不断,一章接一章的,而且还特地在题外话里预告“近期可以会有频繁更新,说不定还会爆更”…… 粉丝炸了,白慕川自己也炸了…… “讲真,脑子不如身体!真是一个悲剧!” 身体很诚实地想要,脑子却写不出那么多…… 向晚哼一声,“那你就节制一点喽?” “谁让你那么美,我节制不了!” 白慕川目光带笑,眼尾轻佻地着看向晚,那一副贪吃小狼狗的样子…… 向晚心里一荡,差点投降! 沐二少在线状态的男人,如同一个等待她顺毛的大萌物。 向晚真的好想捏捏他的脸,顺便捧着头啃上两口啊。 然而—— “对我使用美男计是没有用的。”向晚放下鼠标,一本正经地看着白慕川,“我这个人最是刚正不阿了,欠的就是欠的,必须还!当然,今天不写也可以,反正下一章是还债的……等什么时候有更了,我再履行义务吧!” “……”白慕川唉叹一声,“史上最残酷的催更方式!”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一章换一次,我可没逼你。” 向晚从自己的位置上走过去,靠在他的背后,慢慢捏着他的肩膀,语气放松下来,说着说着,又有一点怨念。 “你说你这个人,就是傲娇得不行……换了我有那么多读者等着我更新,我早就开心得什么似的了。你到好,一直赖赖赖……二少啊!有人催更是幸福,这证明大家都喜欢你的作品,这是对你的一种肯定……” 白慕川回头,目光凉凉,“你确定?” 呃! 向晚不确定。 有时候写不出来又被残酷催更,头都能炸掉。 咳!她硬着头皮,“你跟我不同啊,你是沐二少啊,惊才绝艳,亘古未有的沐二少啊,你就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写得很好,不像我,唉……你轻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我却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 “……” “不,一辈子的努力也得不到。” “……” “小白先生……” “……” “沐大大,沐大神!” “够够的了啊,小向晚!”白慕川终于泄下气来,捏一把她的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消受美人恩,写就写吧!” “嘿嘿!你写,我给你倒水。” “万万没想到,本少有一天,居然会为了写作而拼命!” “……” 向晚抿嘴偷笑,烧了水,泡了茶,轻轻放在他的桌子上,看他十指触健,认真工作的样子,心里甜丝丝的,凑过头去再赏了一个香吻,待他回头,两人相视一笑。 她又重新坐回自己的电脑前。 不必说话,彼此都懂。 默默工作的向晚,完全不觉时间的流逝。 她码字很纠结,速度还慢…… 当白慕川完成任务的时候,她还盯着电脑在默默耕耘, 惊觉背后有人,她停下手上的活儿,回头看他,又目露狐疑地看一下时间。 “你就写好了?” 白慕川微微一晒,“本少是谁?一个小时足够。” “……” 被秒杀了! 向晚有些嫉妒他的速度和写作能力。 轻哼一声,她撅了撅嘴,斜视一眼他的电脑,“怎么可以写得这么快,教教经验?” 白慕川淡定地笑,表情有点小傲娇,“智商决定。” “……” “我不仅完成了欠你的一章,还多写了一章……啧,爽啊!晚上又可以换一次了!” “啊!一小时写了两章?” 向晚微微惊愕。 哪能写得这么快的呀? “你丫灌水了吧?” 向晚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机,点开白慕川今天的更新。 然后,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 “我去!你这是作弊,哪有这样的啊?!” 白慕川以前的章节,一般是三千字一章。 可今天,他把三千字分成了两章, 一章只有一千五百字…… 向晚气得炸毛,回头怒视着他,“耍赖!” 白慕川似笑非笑,摊手,“只说一章换一次,又没说多少字一章,不算耍赖吧?” 确实没有说过! 向晚咬了咬牙,“三千字一章,不是约成俗成吗?” 白慕川呵一声,“哪有什么约定俗成?你看看你自己的章节。每一章字数一样吗?” 向晚哑口无言。 某男轻轻撩她,抿嘴,销魂一笑。 “现在电子阅读时代,我觉得一个章节字数太长,很容易造成读者的视力疲劳。所以,我准备接下来的章节,一千字一章好了……” “我靠!”向晚差一点晕倒,“白慕川,你是准备不要脸了吧?” “要脸还是要女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你认真的?”向晚咬牙,恨不得掐死他。 “认真的。”白慕川表情淡淡,语气严肃无比,看她气咻咻的小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亏,活动活动胳膊,漫不经心地笑,“看来接下来得经常去健身了!没事更个十章八章的,怕会吃不消啊!” “白慕川!” 向晚怒斥一声,举起拳头就要打他。 “约定取消!取消!不陪你玩了啊!讨厌——” “……哈哈哈!”白慕川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些天,向晚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 像个偷到糖吃的孩子似的! 可几秒后,他突然又敛住笑,正经了面孔。 “现在,白警官上线了!说正事吧。” “……你这才叫双重人格吧?” 向晚脸色微微一暗。 回到白警官的角色里,两个人便没有了写文时的欢乐了。 “唉!”向晚嘴唇一抿,“我觉得如果不撬开孟炽的嘴,你这心也一定落不下去。” 白慕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我无所谓啊!例行公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证据已经实了!” “骗谁呢?”向晚一愕。 “我们已经在整理卷宗,准备移交检察院!” “……” 移交证据,一旦审核通过,就将提起公诉。 那么接下去的审理流程,就和重案一号没有关系了。 对他们来说,案子就算正式结案了。 孟炽甘心吗? 孟母甘心吗? 还有,谢绾绾就没点表示? 向晚轻轻瞄他一眼,“那一天你去医院,谢绾绾肯定有向你了解孟炽的情况吧?” “……”白慕川没吭声。 不否认,就是默认。 向晚微微弯唇,那浅浅的笑,温婉而娴静,恰是白慕川最喜欢的样子。 “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 “哦。你俩的交情深,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我都是知道的。嗯,小白先生,其实我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心里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丢丢……酸味儿的” 说“一丢丢”的时候,她一只葱白的手指捻了起来,线条极美。 白慕川情不自禁把她握在掌心,凑到唇角轻轻一吻。 “一丢丢都不许有。”他眸底带笑,“我百分百是公事公办。” “我知道的呀,不然就不是一丢丢醋,而是一大桶老陈醋,泼你一个狗血淋头了!”向晚眉梢微微一挑,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添了几分英气,与刚才的温婉判若两人…… 白慕川真是爱死了她这个样子。 “小向晚,你……真是一个难以琢磨的女人。” “是一个特别有趣的灵魂,对不对?”向晚朝他眨了个眼,然后,挺爷们儿地拍拍他的肩膀,“可攻,可受,可撩,可骚……世上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白先生,恭喜你喜提百搭女友一枚!” “哈!”男人对这样的女人最是无奈。 白慕川往后拉了一下椅子,坐上去,又拉她过来,轻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紧紧圈着她,姿势亲密而宠溺,语气却有些无奈。 “其实你是想问,谢绾绾有没有私下拜托我什么吧?” “你很敏感啊,小白先生。行,那我问……有吗?” 白慕川唇一勾,不说话。 向晚哼声,“看来就是有了!” 白慕川喟叹一声,“她和孟炽相处似乎并不愉快,但就算没感情,孟家对她也有恩情。她到没有拜托我做什么,只是找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是孟炽这案子,会不会……判死刑。” 向晚哦一声,“那你怎么说的?”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捻她鼻子,“我不是法官!” “……” 就这样说的? 向晚挑挑眉梢,一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盯着他,一眨也不眨。 白慕川低笑,英俊的脸略略往前一倾,几乎贴着她的唇,目光迷离又压迫力十足。 “小表情很丰富嘛!这么看我——敢情是等不及让我兑换章节了?” …… …… 第439章 ,皆大欢喜(一更) “白慕川?”向晚斜睨着他,停顿片刻,唇角扬起,“很善于转移话题嘛你!” “……” 目光闪烁,似笑非笑。 根本就是不相信他的话啊? 这女人……说不吃醋,分明是假的。 “我保证!”白慕川举起两根指头,轻咳一声,“我真就这么说的。” 向晚唇角一牵,压住内心的笑意,继续逗他,“那……你俩聊天的时候,眼神交流就没点暧昧?” “没有?” “再想一下呢?你没有,她有没有?” 白慕川扶额,呃一声,“小向晚,你故意的?” “说呀!”向晚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白慕川低眉挑高她的下巴,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没有。我没有,她也没有。麻烦你用你堪比福尔摩斯的智慧大脑想一想,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暧昧?嗯?” 向晚被迫抬头看着他。 看着,看着,噗嗤一声! 忍不住了! 她笑了起来,把白慕川笑愣。 傻了半秒,他才反应过来,大拇指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给她一个惩罚性的啃吻。 然后,喘着气,懊恼地哼声,“呵,女人!” “哈!”向晚飞瞄他一眼,唇角隐不住的笑意,“……我并没有说不信你的呀,是你自己说的还赖我。其实,我刚才是在想,你对谢绾绾,还挺冷血的呢?” “冷血呀?呵,某人怕不是心里乐开花了吧?”小白先生视线凉凉,但那傲娇劲儿几乎从眼风里迸出来—— 分明写着“快夸奖我临美不乱”,“我对其他女人毫无兴趣”,“糖衣炮弹对我无用”,“你赶紧扑上来说爱我啊”类似的情绪…… 向晚嘴一撅,偏不如他愿。 突然用力捧住他的脸,认真端详问:“如果是我呢?” “嗯?”白慕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如果是我犯了什么事,比如杀人这样的重罪,又证据确凿……你会怎么做?” “……” 白慕川一时怔忡。 “如果你杀了人,一定有不得不杀的理由,肯定是对方该死……” “嗯…呃?”向晚愕然半秒,轻笑,“就当是这样吧,对方很坏,我当时非杀不可,但还是触犯了法律……你会怎么做呢?” 好难的问题。 一边是法,一边是情。 这就跟老婆和妈同时掉水里的问题一样…… 对男票来说,这种问题死亡率很高。 但小白先生的求生欲望却很强。 “这种假设,不成立吧?” “打个比方嘛,一旦成立呢?” “嗯……”白慕川思考一下,扯过她抚在脸上的双手,牢牢握在掌心里,捏揉般捏了捏,一本正经地说:“我会查明案件真相。如果还有你没来得及干掉的人,我会帮你干掉,然后——带你自首,一起接受法律制裁。” “……” 两个人对视着。 噗一声,向晚笑了起来。 “很聪明啊!” “呼!拼尽脑汁才答出来的。向老师给个面子……表示一下满意?” “好满意呀!”向晚笑容灿烂了几秒,马上又敛住,一脸严肃地哼声,“不过……傻子才这么干!哪有对象犯了事,还把自己搭进去的啊?” “为了逗你开心,说说而已啊!” “……靠!” 两个人正说着话儿,白慕川电话就响了。 他放开向晚,背转身接起来,听了几句又回头看向晚。 “嗯。好吧!” 他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在哪里都电话不停。 向晚寻思他又有公务要去忙了,没有想到,却是说。 “谢绾绾想请我们吃饭。” 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向晚皱了一下眉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太方便吧?” 再怎么说,她是算是犯罪嫌疑人的半个家属,又是事件的受害者,办案警官私底下跟她吃饭,还是需要避嫌的…… “嗯,所以我拒绝了。”白慕川揉揉她的脑袋。 “不过,你们本来就是好朋友,约个饭,也不犯法嘛,要不要追上去啊?”向晚又笑着补充一句。 “……你啊!”白慕川敲她脑袋,“就是想得多。走,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人家不卖随便!” “……好吧,那就随便找一家。” ~ 还真是“冤家路窄”。 两个人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人。 有两个熟悉的面孔,谢绾绾和她的助理。 在她们身边有一个穿得雍容华贵,却目光痴弱的老太太,她的身边也跟着两个人,把她扶在中间…… 向晚都不用猜,就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孟炽的母亲。 她与他们住在一个酒店。 而且,还同在一层楼。 被拒绝了邀请的谢绾绾看到他俩手牵手出现,唇角微微一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他们友好地点点头,率先走向了电梯口。 老太太却是频频回头望白慕川。 那目光里,隐隐浮动着期待…… 白慕川站在原地,牵着向晚,没有动。 等他们一群人的身影从电梯里消失,他才捏了捏向晚的手。 “走吧!” “嗯。”向晚偷看一眼他的脸色。 没有发现异样,也就没有再提。 白慕川是一个正直的人,对他说的话,向晚是毫不怀疑的。 而谢绾绾与孟母…… 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他们的行为和想法,其实也值得理解。 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大义灭亲? 谁又能做到对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死视若无睹? 人之常情。 就是谢绾绾,刚才投过来那一眼……情绪莫名复杂,让向晚头皮发紧,完全弄不懂她对孟炽是什么情感。 也不知道,白慕川不接受她的邀请,她会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 向晚胡思乱想着,但没有被影响心情。 虱子多了不咬!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这天晚上,白慕川没有加班,吃过饭回来,他陪了向晚一宿。 难得的静谧时光! 清晨起来,看他安安稳稳的睡在身边,向晚内心涌出一阵岁月静好的感动。 翻个身,她将手搭在他的腰上,又重新闭上眼。 这一个回笼觉,她睡得有些香甜,最后是被白慕川叫醒的。 不曾想,睁开眼睛,已是风云突变…… 早上八点半,唐元初打电话来说:“孟炽开口,要见他的律师!” 白慕川:“我马上过去!” 他肯找律师,就代表有了新的想法。 肯配合,就是好事。 向晚得到消息,也有点兴奋。 “希望这次可以得到他自己的口供!” 白慕川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来不及陪她吃早餐,就匆匆赶过去。 这会儿,唐元初跟几个民警正在吃东西。 昨天晚上他值班,眼睛都熬红了,看到白慕川,指了指里头,“律师进去了!” “嗯。”白慕川点头,提提裤腿坐下来。 根据法律规定,律师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不可以派员在场,也不可以监听。 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和他的律师见面的谈话内容,拥有绝对的隐私权。 几个人静静在外面等待。 唐元初给白慕川倒了一杯水过来。 “头儿,吃早餐了吗?” “没。” “要不我给你买点?” “不用。” “你们老年人真是精神,不怕饿,不怕累!”唐元初打个呵欠,“我们年轻人就不行了,熬个夜都受不住……” “虚啊?”白慕川斜睨他,“年轻人,注意身体,别用力过猛!” 唐元初嘿嘿一声,其他几个人看着他怪笑。 …… 一个多小时后,律师出来了。 然而,他告诉警方的消息,与案子毫无关系。 孟炽见他,是对孟氏集团的人事安排,以及自己的个人财产进行的交代。 “他对案子,就没什么想法?” 面对白慕川狐疑的双眼,律师也有点无奈。 “没有。他对案子……几乎是放弃的。” “劝了?” “劝了!” “不肯配合?” “不肯。” 呵? 孟炽这样的人, 怎么肯轻易放弃? 除非,明知道没有希望翻案,懒怠挣扎! …… 律师走后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出来。 孟炽将个人财产的大部分,完全赠予了谢绾绾。 这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一个人会将自己的财产,赠送给自己想方设法要加害的人? “不合逻辑啊!” “对!这tm就奇了怪了!” 有人提出疑惑,很快唐元初就有了解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花钱买命啊!” “花命买命,怎么解释?” 唐元初:“零口供的情况下,需要所有证据充分合理,且证据之间没有矛盾性……孟炽把自己个人名下财产赠送给谢绾绾,很明显与他迷晕谢绾绾并企图伤害之间,是矛盾的。呵,用一笔钱就可以搞掂的事情,不是很方便?孟总是个聪明人啊!” “不肯给口供,是因为证据对他不利,辩无可辩!但实际上,他也在企图自救嘛!”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说得好有道理!唐元初,跟着白队,练出来了啊?” 白慕川冷哼一声,“可他枪杀屠亮的事,又怎么能脱罪?” 众人:“……” 唐元初:“正是因为脱不了罪。所以才拒绝回答啊!从他的角度看,不交代,远比交代好!说得多,错得多,漏洞也就越多啊!不如沉默,再想办法!” 白慕川赞许地看他一眼。 “这是唯一的可能!” 众人跟着点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神色间都放松不少。 案子拖了这么久,谁又不想早点结案,睡一个踏实觉呢? 凶手落网,证明充分。 皆大欢喜! 第440章 ,你在门里,我在门外(二更) 案件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整理卷宗移交给检察机关。 这一整理,发现关于121系列案的卷宗档案,多达十六本…… 专案组大概花了一周的时间,终于把证据罗列清楚,正式移交。、 这个期间里,白慕川好几次找孟炽,试图沟通。 可他,对案子始终保持沉默…… 孟母也在西市多方活动,找了各种可以疏通的关系,想要见孟炽一面—— 然而,连孟炽自己都不愿意见她。 … 向晚对孟炽的个人心理状态,到达了空前好奇的程度。 就这个问题,她还专门找占色进行了讨论。 很巧,占色对这个复杂的人物,也有着同等的探知欲。 目前,121案证据充分。 孟炽的犯罪事实,也十分清楚。 尽管孟炽对谢绾绾的感情,从明面上看,是矛盾的。 但从孟炽看心理医生的病例倾诉来看,如果他人格分裂,就不矛盾了。 一重人格对谢绾绾很好,另一重人格又恨不得弄死她,听上去有些荒谬,却并非不可能存在。 不过,法律没有对双重或者多重人格有明确的处理方式,也就是说,并不承认这个东西的存在对犯罪事实有什么影响,因此,除了引人思考之外,这对于办案程度,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问题。 在占色看来,孟炽这个人,有着很明显的人格分裂特征。 “根据我多年的研究来看,这些人大多拥有一个共同点……” “是什么?”向晚求知欲很强。 “坚信自己身上住着另外一个灵魂。”占色说。 “怎么讲?”向晚惊悚了一秒。 “双重人格其实是一种心理障碍,只有患者自己坚信这个人存在,才能衍生出来那个人来。但认真讲,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拥有不同的人格,不仅双重,甚至多重……” “嗯,就像有时候,自己会在心里跟自己对话,甚至会表达出完全相反的不同意见,那两个持不同意见的指导者,就是不同的人格,对吧?” “对!”占色肯定了她通俗易懂的解释。 然后,继续说:“但正常人对自己身上不同人格的认定,不会像人格分裂症患者一样,那么极端,那么激进,那么钻牛角尖……心理状态健康的情况下,也不会随便衍生出一个有独立行为能力的人来。所以,这种人格分裂的情况,一般与创伤性事件密切相关……” “创伤后应激障碍,然后——就黑化了!” “哈!”占色被她“黑化”的形容,逗乐了,“对,用词很精准!我这些天研究了一下,孟炽行为异常的发生,应该是从他妹妹的死亡,他父亲拒绝骨髓移植,导致母亲疯癫,父亲离婚再娶,小三进门还带回一个另外的儿子……这一系列打击开始的。” 遇上这些事,正常人都能给逼疯了。 孟炽那个时候换上女装,扮成妹妹的样子,面带微笑地讨母亲开心时,是怀着怎样一种痛苦不堪的心情? 没有仇恨吗? 不可能的。 他恨。他仇。 向晚的想法,其实与占色是一致的。 不过,她毫无痕迹地拍了一马屁。 “师姐,你真厉害!听你这么一说,我立马茅塞顿开了!” 占色果然受用,“犯罪心理,是一门高深复杂的学科,慢慢来吧!你刚入门,不着急!” 向晚:“会的,还请师姐不吝赐教,以后多多指点我!” “哈!这你小丫头,真会说话!” 恰到好处的表扬,愉悦了占色的心情,她对向晚的喜爱也是由衷而发。 “我们共同进步吧,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多多跟我交流!” “好的!谢谢师姐!” …… 在正式移交案件之前,向晚随白慕川去了一趟看守所。 孟炽现在就关押在这里。 在法院正式宣判之前,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这里度过。 白慕川不是空着手去的。 这一次,带了一整套书。 ——是《灰名单》的实体书。 书是谢绾绾事先买好的,托白慕川带进去交给孟炽。 包裹打开检查的时候,向晚其实有一点吃惊。 但谢绾绾说,这是孟炽最喜欢的书,近乎痴迷的程度。 当初《灰名单》电视剧立项,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她希望孟炽在里面这一段难熬的岁月里,可以有他喜欢的《灰名单》相伴—— “兄妹一场,我也算仁至义尽了!”谢绾绾是这么说的。 “你内心也认定是他干的吗?”向晚提出过疑问。 “是。”谢绾绾说,“除了他,还真想不出别人来!” 这么肯定。 向晚看了一脸她冷漠的脸。 又想到孟炽赠与的那一笔厚重的财产…… 闭上嘴,叹息沉默。 …… 谢绾绾和他们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不知道《灰名单》和《白名单》的作者沐二少,其实就是白慕川本尊。 怀揣着一个独家小秘密,与白慕川共知的小秘密,向晚内心甜蜜而温暖。 这是白慕川对她的信任。 绝无仅有的信任。 这份唯一,她很珍惜。 因此,也断断不会为他“帮谢绾绾带书”这种小事吃醋…… 然而,白慕川却很小心,瞄了好几眼她的脸色,以“沐二少在线状态”对她委婉解释。 “就当是给土豪粉的一个优待吧!” “……呃?土豪粉?”向晚翻个白眼,“你还指望孟炽给你打赏啊?” “他可没少给我打赏!”白慕川说得轻描淡写。 “啊!”向晚惊住了,“真的假的?” “骗你可以少写一章吗?” “……不可以。”向晚无语。 白慕川揉一下她的脑袋,嘴角一勾,“去看一下粉丝榜排名第一的id,就是他。” “……” 我勒个去! 那是多少钱来着? 向晚其实早就看过那个人了。 只是数上面的数字,数得老眼昏花而已…… 她从没想过那个id是孟炽。 更没想到,白慕川会这么沉得住气—— “这是你真正的忠粉啊!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他进入了监狱,判了死刑,你就彻底失去他了……” “!”白慕川白眼珠子瞪她,想想又不解恨,拍她脑袋,“那要不要我留着他过年啊?!” “……呵,还是不用了吧!” 意外的发现,让向晚再次看到孟炽的时候,目光有了些不一样。 不能再单纯把他当成一个犯罪嫌疑人来看了。 除了是一个杀人犯。 他还是沐二少的粉丝。 也是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人。 孟炽戴手铐脚链坐在“老虎椅”上,安静地等待着。头发剪短了,嘴唇干裂泛白,脸上没什么血色,瘦了好大一圈,整个人几乎脱了形,要不是五官可以辨识,单从外形和气质上看,穿着囚衣的他和西装革履的孟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向晚很好奇,此时的他,是哪一重人格。 坐在白慕川的身边,她的视线一直注意着他。 孟炽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白慕川放在案上的那一摞书。 “谢谢!” “你妹妹让我给你的!” 向晚注意到白慕川用了“妹妹”这个词。 也注意到孟炽眸底的视线,有细微的变化。 只一秒,凉薄而冷冽,但转瞬即逝。 “你也喜欢《灰名单》?”白慕川问。 他没有提案子,孟炽似乎有点意外。 淡淡打量白慕川一眼,他轻笑一声,“是的,那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这话突如其来,把向晚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搞什么啊! 孟炽居然是知情者? 白慕川眉梢一扬,没有表现出向晚一样的意外。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猜到的!”孟炽表情淡漠。 “刚刚?猜?”白慕川勾了勾唇角,扶额拍拍书面,然后慢慢翻阅着几页,懒洋洋地笑,“你的猜测能力看来与你的调查能力一样强!” 他态度很平和,就像在和老朋友聊天。 孟炽鼻翼动了动,“不,恰恰相反。我其实一直都查不出沐二少的真实信息。也始终想不明白,一个网络上的个人注册信息,在现实里却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到底会是谁?呵,白警官很谨慎!但刚才看到你拿书那一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只有你白警官,才配得上沐二少这个笔名!” 被反诈了? 厉害! 白慕川目光一厉,“为什么调查沐二少?” 孟炽慢慢凝神,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喜欢!非常喜欢!发疯一样喜欢!” “……” 他语气渐重,情绪渐渐浮上脸。 最后那一句话,近乎低吼! 向晚听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白慕川一怔,挑挑眉,“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 呵呵一声笑,孟炽的情绪平静下来。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今天来,是给我送签名书的,我会很高兴,很荣幸。如果你还是问案子,那抱歉!还是那句话,我无话可说!” “有个性!”白慕川轻笑,“我是送书的,至于你……有什么话,留着以后对着法官说吧!”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签字笔,大笔一挥,在第一本《灰名单》的扉页上,写下一行字。 “黑暗外面,关着光明。你看不见光,我看不透你。因为,你在门里,我在门外——沐二少。” …… …… 第441章 ,追悼会(一更) 离开会见室的时候,向晚看到孟炽捧起了那一本《灰名单》实体书,在翻看到了沐二少的签名与题字时,冷漠许久的表情,慢慢变化……像有一抹光,闪过。 随后,又连同他的脸,一起消失在阴影里。 ……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走出接待室,向晚看着白慕川,眨了眨眼。 “回去收拾行李。”他一脸严肃。 “你准备回京都了?” “嗯!”白慕川侧过俊脸,似乎意识到什么,抿了一下嘴唇,“难道你不跟我去?” 顿了一顿,他叹息:“过两天,是屠亮的追悼会!” “我本来是准备回锦城的!”向晚看他脸色微微一沉,马上接上一句,“不过,屠亮的追悼会,我是一定要参加的。行,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京都吧!先参加追悼会,再回锦城!” “你回锦城是有事?”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 “嗯!网站年会。”向晚吁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嘿,我们那里庙小,但也有一堆破事儿呢!” “……破事儿用我帮忙吗?”白慕川知道她指的什么,掌心轻抚上她的肩膀。 “不用!”向晚朝他微微一笑,“我可以的。” 女人间的破事儿,拉个男人来挡箭,像个什么话? 这些天,向晚自己除了更文的时候登录作者后台,不看网站论坛,不看微博朋友圈,连书评区都没有关注…… 但她知道,撕逼扯皮的事,没完没了。 白慕川瞥一眼她轻蹙的眉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真不用?” “真不用。” “行,我懂你!” “……谢谢!” 向晚莞尔。 在她心里,再没什么,比“懂你”更重要了。 懂,甚于爱。 …… 看守所外面的天空,是另一番光景。 冬日的暖光,红艳艳像火一挂,在天空抹过一道霞光。 一扫心里的阴霾,向晚深呼吸抬起头,望向那阳光,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太阳,真大啊!” “傻子是么?”白慕川轻拥着她走向停靠的汽车,见状,遮一下她的眼,笑哭不得,“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 一种是太阳。 另一种是人心。 这人来人往的世界。 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每个人都有一颗心。 却没有一个人,弄得懂那颗心。 向晚坐上副驾,手指轻轻搁着车窗,突然文艺起来,“那小白先生,你的心,可以直视吗?” “可以的。”白慕川发动汽车,“不过,要带好眼罩。” “……为什么?” “我怕你看了,会逼我一天写十章!” “……流氓!” 汽车行驶在大街上。 两个人默默想着心事,许久没有说话。 蓦地,白慕川发出一声喟叹。 “向晚,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向晚转头看他。 “凶手模仿的书,其实不是《谋杀男神》,而是《灰名单》……” “嗯?”转折太快,向晚没反应过来。 “不!更准备说,他早就想好了套用《灰名单》的框架,又意外取了《谋杀男神》的细节和素材!” 经他这一提点,向晚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大,面部表情震惊起来! “对啊!我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因为你比我笨啊!” 在《灰名单》那本小说里,幕后真凶就是因为一次偶然发生的事故,触及到人性之恶而黑化,从此谋生仇恨,将想要报复的人,整理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但凡在名单上的人,都要死—— 而且,那一份名单上的人,本身就存在道德上的缺陷,或是背叛者,或是奸淫者……凶手杀人虽然是犯罪,但在每一次真相大白的时候,都有人拍手称快,认为死者该死,行凶者反而可以获得原谅,也因此引发各种不同的观点,争论得不死不休…… 因此,白慕川将那本书取名《灰名单》。 一种介于黑和白之间的颜色。 也代表那是一种对与错、好与坏的中间地带…… 那就是让人,无法直视的人心。 在这一系列案子里,凶手的犯罪情况也像《灰名单》一样,他罗列了泥石流里的“人性凶手”,并对他们进行复仇。 那个人是崔鸣。 向晚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逻辑链就更明朗了。” 白慕川扫她一眼,“说说看。” 向晚:“从孟炽逼疯丽玛那一段录音里显示,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十九年前的一切。当年孟炽的母亲和妹妹也在那辆旅行大巴上。而后,孟炽发生家庭变故,母亲疯了,妹妹死了,与赵家杭和徐招娣、孙尚丽和谭子阳,还有你母亲……等人的案子何其相似?” 白慕川眉心紧拧,沉默不语。 向晚清了清嗓子,“在锦城的案子里,谢绾绾也被崔鸣所报复,偷走录音娃娃,将她不堪的过去曝光于人前,差一点就跳楼自杀……在这种情况下,孟炽反过来报复崔鸣,也是合情合理。” “嗯。”白慕川轻笑,“与咱们之前分析的一样。” “对,西市121案一开始,就是一场利用。有人用‘大神的诱惑’,杀人后,再栽赃我,引出你和重案一号,将警方视线转向南木,彻底铲除暗门势力。然后,他再借机干掉崔鸣,完美借刀杀人——如果这个人是孟炽,这中间原本缺少的逻辑,其实就很好解释了。” “是。”白慕川点头,对她的分析完全赞同。 “可惜……”向晚却是一叹,“所有一切都非常合理,就是最后这一点,孟炽带走谢绾绾和叶轮,再突然对屠亮动手,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下,根本不合理!” 白慕川沉默。 向晚继续说:“前面他所做的一切,原本已经很完美了。就算叶轮真的指认他见过于波,也无法为他做出有罪指控。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你不是解释了,他双重人格?” “就算这样,也有点奇怪。”向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叹息一声,“不管是哪一重人格,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涉险杀人吧?要不然,前面为什么会布局得那么周密?” “……”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也是目前唯一一一个无法合理解释的问题。 “不要再往深了想,会把自己逼疯的。”白慕川安慰地对她一笑,“小向晚,不会有真正完美的犯罪。就算是我,也没有自信做到让警方无证可查。孟炽,也只是一个平常人!他那么做,或许,只是太自信,自我膨胀了!” “唉!好像只能这么解释了!” 孟炽本人不肯吐出心路历程。 谁又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向晚惋惜地叹口气,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 “那小白警官,我可不可以在我的小说里,写出另外一种结局来?” 白慕川踩一脚刹车,停在红灯的路口。 “什么结局?” 向晚眨了一下眼,“敬请期待!” …… 京都市殡仪馆。 清晨的寒风,带着漫天的雪花在飞舞。 洁白,神圣,铺满天地,像是在送别那一缕警魂。 哀乐声声,如在恸哭。 挽联齐齐,寄托哀思。 这一日,是屠亮的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 按沈文静的意思,办得低调一点,通知到亲朋好友就行了,不需要隆重地宣传。 那不是屠亮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英雄这个称号……一般人承受不起。 沈文静比谁都清楚,一旦她成为“英雄的妻子”,往后的人生必被其束缚,也许走一步路,都会被人指点。 白慕川尊重她的意见,请示了上级,尽量办得低调—— 但没有想到,遗体告别仪式上,仍然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都是得到消息自发组织过来的。 有一些是曾经受过屠警官帮助的人,有一些是从网上得到消息,为了敬重的英雄而来。 他们手捧白菊,默默地站在追悼大厅的外面,没有打扰,安静地等待。 那一片雪白的颜色! 与天地飘飞的雪花,浑然一体。 第442章 ,老婆粉(二更) “立正!” “脱帽!” “敬礼!” 排列整齐的警官们,纷纷脱帽,注目,行礼。 屠亮的遗体躺在大厅中间的冰棺里,遗容安详,身着警服,覆盖鲜艳的党旗,冰棺四周的黄菊和白菊相衬一起,如同阶梯,庄重而严肃。他被簇拥在花丛中,无声无息,睡得如同苍松一般笔直挺拔。 在低回的哀乐声里,主持仪式的老领导悲痛地念着悼词。 “屠亮同志,从警十二年,参与侦破各类刑事案件三百余起……克己奉公,英勇无畏,始终战斗在公安战线上……屠亮同志,曾荣获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模、京都市优秀人民警察称号,获三等功三次,二等功一次……” 随着老领导抑扬顿挫的悼词,追悼大厅的电子显示屏上,一直在滚动播放着屠亮的生平事迹。 他在训练场上汗雨如下的笑脸, 他手捧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笑脸, 他坐在办公桌前冥思苦想的样子, 他擒获犯罪时身手矫健的样子…… 一幅幅追思照片,将她的音容样貌送到面前,仿若屠亮就在眼前。 大厅里,已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厅外的群众里,也有人小声哭了起来…… 悼词念完,在排队瞻仰遗容的时候,大厅里沉压的气氛终于崩溃,变成了一片哭声的海洋。 “老屠,兄弟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屠哥,走好!” “老屠,下辈子再做兄弟!” “……老屠,走好啊!” “老屠啊……说好破了案子回来请客,你怎么就走了……” “……” 众人围着冰棺哀悼行走。 沈文静穿着一身麻衣孝服,带着女儿站在冰棺边,扶着屠亮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对着众人一一鞠躬答谢。 她一直没有哭声,只是眼角的泪,一直往下滑。 “嫂子,节哀!” “嫂子……节哀顺便!” “……” 向晚跟着白慕川,走到沈文静的身边,看到了冰棺里的屠亮……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这一刻,她反倒不知道能说什么。 喉管仿佛被梗塞了,除了吸鼻子,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嫂子,伯母,节哀……”白慕川的话,也没有什么新意。 说完,他轻轻摸了摸屠思雅小小的脑袋,“乖乖的!有什么事,给叔叔打电话!” 屠思雅双眼通红,像是哭过了。 但孩子到底是孩子,对死亡……她还缺少真实的认知。 “谢谢叔叔!”她记得妈妈教过的答谢礼,朝白慕川和向晚鞠躬…… 那小小的一个,戴着孝的孩子,小模样儿终于让向晚泪水决堤而下。 “呜……屠哥!你要走好啊!” 一群大男人,高声喊着,个个哭得不像样子。 “屠亮,走好!”向晚对着冰棺,看了最后一眼,默默说了一声,然后步出大厅,冲入雪花纷飞的广场上。 蹲下,趴在膝盖上痛哭…… …… 一只手搭在肩膀上,重重一捏,却没有声音。 向晚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于是,泪水流得更欢了! “别哭了。”白慕川声音淡淡的。 刚才向晚没有看到他哭,尽管他眼睛很红。 但她知道,白慕川比她……应该更难受。 毕竟他跟屠亮相处的时间和感情,都比她要多…… “白慕川,我真的好难过。我刚才就在想,那一天如果不是我生日,屠亮是不是就不会牺牲?” 如果不是她生日,白慕川就不会去锦城。 白慕川如果不去锦城,事情就不会交给屠亮…… 很多事情都这样,只要中间发生一个小小的转折,都将改变最终的结局。 “我很自责!”向晚抬起泪眼,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甚至觉得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一开始不离开西市,不离开你,结果统统都不一样的。” “傻子!”白慕川幽幽一叹,将她拉起来,直视她的眼,“生死这事,由不得人。每个人都要经历一遭的,早晚而已。” “可是我——” “不关你的事!”白慕川抿了抿唇,目光里有痛意,声音低哑喑沉,“如果一定要怪,也该怪我。而不是你,懂吗?” “……”向晚吸着鼻子,说不出话。 “但不论是你的自责,还是我的自责,都不是屠亮想看到的。他这个人,最讲义气!” 向晚想到了屠亮的笑脸。 泪眼一花,哭得更厉害了。 “小向晚!别哭了!”白慕川手指轻轻为她拭着她,结果越拭越多,不由一声叹息,“如果有一天我也牺牲了,我希望你坚强一点……” “不要胡说!” 向晚现在听不得这个词。 “你不会的!” “谁知道呢?”白慕川看着她,轻挽唇角,“刑警这条道上,我送别过很多战友了……难保有一天,不会轮到我!” “白慕川!”向晚低吼,“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说不会,就不会!” 四目相对。 他竟是笑了。 笑容飘荡在雪花里,像是在哭。 “好,我听你的。不会!” …… 当天下午,向晚就拖着行李,准备飞锦城了。 明天是文泉书院一年一度的大年会,将在锦城举行。 她今天就得回去。 机票是前两天就订好的,时间也是算得恰到好处。 白慕川没有叫司机,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京都的雪,中午的时候就停了。 但天还是照常的冷。 白慕川把她塞进汽车里,为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坐回到驾驶室,开了暖气。 “一会上了飞机,记得叫空姐给你拿条毯子!” “嗯!”向晚乖乖点头。 “不要傻乎乎的!”白慕川像在叮嘱一个小孩子,“回锦城后,要是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你不好处理的,我也许会很方便……” “嗯!”向晚又重重点头。 能有什么事呢? 比起生死,那些就是鸡毛蒜皮!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白慕川的帮助。 “唉!”白慕川看她这模样,又是一声叹息。 “行了!哭过了,事情就过去了。回去咱们要开开心心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向晚总算多说了几个字,然后又回头,红着眼圈看他,“你也一样。” “我?”白慕川轻呵一声,“我又不会哭!” “……我只是不想拆穿你。” 一个人去了卫生间隔半个小时才出来,然后眼圈通红的男人是谁? 他不是不会哭,是不会对着人哭吧? 白慕川瞥她一眼,唇角一勾,“真的!我……早就哭不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向晚正不知怎么接话,就听他轻笑。 “哭,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只会降低人类的思考能力和智商!” “……”向晚吸一下鼻子,哭笑不得了。 “不过,女人可以。”白慕川回头,目光里有一丝晶亮的宠溺,“这是上天给女人的特权!” “呵!”向晚吐气一叹,“好吧。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再大哭一场好了!” “可以的,就是没有肩膀依靠,我怕你会被泪水淹了!” “去你的吧!” 向晚小声和他说着话,没有像以前那样玩笑。 汽车终于将这座城市与景物,渐渐抛在脑后…… 追悼会的哀乐,也再也听不见了。 …… 方圆圆是昨天回锦城的,她等在锦城机场。 回去的路上,她给向晚讲了很多这一次年会的事情。 平日里,作者和作者之间,作者和编辑之间,都只能在网上交流,面对面的机会很少,所以,想到明天要见到那么多的人,向晚隐隐竟有些紧张,在方圆圆的聒噪里,思维也渐渐从京都回到了锦城,从案件来到了她的网络文学世界。 “明天打扮得漂亮点儿啊!还得走红毯的!”方圆圆说。 “啊?”向晚悚了一下,“这么正式?” “必须的啊!还要在平台上直播的啊!你的读者都会看到你!还会有互动……”方圆圆瞥她一眼,“记得穿礼服!” “礼服!?” 向晚心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我去,我那天不是跟你讲了吗?”看她这样,方圆圆明白了,“敢情你根本就没有准备,是吧?” “……是。” 哪来的心思准备礼服啊! 不是案子,就是追悼会,整个人都懵的。 就这会,才被方圆圆从那一个世界里拖回来呢。 方圆圆恨不得掐死她,“向晚,你确定你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不太确定。” 何止啊! 她根本就不记得方圆圆说过。 “我去!”方圆圆拍拍方向盘,“行行行,谁让我上辈子欠你的呢?晚上陪你去买吧!” “谢谢!”向晚轻轻抿一下唇,一本正经地凑过脸去,“可以请问一下吗?你上辈子欠了我多少啊?” “……嘶!你咋这么欠抽呢!?”方圆圆咬牙,“不就二三百万的事吗?至于追债追到这辈子来?” “……” 与方圆圆在一起,人会就快活。 这是向晚很久以来就发现的事情。 这姑娘,活得爽快。 而她自己,心里头想太多,有时候就洒脱不了! 不过,明儿的年会,还是得打起精神的! 总不能让亲生读者看到她的样子,失望掉粉不是? …… 这天晚上,与会的作者差不多都到齐了,住在锦城宾馆里。 为了年会而临时拉的群组里,热闹一片。 大家伙儿叽叽喳喳的说过不停,逛街,吃东西,友好和平。 不过,向晚是本地人,就没有去宾馆住,在群里,也没有冒泡。 一是跟作者都不太熟,二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节骨眼里,关于她的舆论满天飞。人家怎么看她,要说半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时候发声,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她选择了沉默。 到是方圆圆,陪她去买礼服之前,特地绕去锦城宾馆露了一个脸。 年会来了几个方圆圆组里的作者,她过去跟大家见了个面,得了一堆“编编好美”、“编编好瘦”的美好祝愿出来,看向晚的时候,一脸都是笑。 “颜值在线的编辑,果然很讨人喜欢啊!” “……”向晚给她一个白眼。 “唉!再瘦二十斤就好了。”方圆圆憧憬地望着街灯,“等着吧,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绝世美女就要诞生了!”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绝世啊!” “呃?”方圆圆美滋滋看着她,“真的?” “嗯,绝对的世俗!” “……”方圆圆骂了一声,“我靠!” 向晚以为她在怼自己,扯着嘴一笑。 却见她沉下脸来,拿起手机在看,突然生气。 “这些键盘侠,真是欠收拾!” “怎么了?”向晚问。 “没什么……”方圆圆拿起手机,又拖住她胳膊,“算了,走吧走吧,咱们买礼服!” 向晚斜她一眼,没吭声,默默抽回手,滑开手机。 管理群里,皇甫发了一个链接。 那是一个来自论坛的贴子。 这些天,向晚都很少关注这些糟心事,管理组的消息,也选择了屏蔽…… 但看方圆圆气成这德性,她还是忍不住点开了链接。 ……嗯,没错,是她的黑料和八卦。 但这一波来战斗的人,比以前更猛更狠,嘴也更毒。 从字里行间看,他们是沐二少的粉丝! 骂得最凶猛的一批人,更是自称“沐二少的老婆粉”…… 第443章 ,气不气(一更) 卧槽! 向晚心里骂娘。 “这都什么鬼啊?” 前一阵“沐二少”为《谋杀男神》疯狂打赏的时候,其实也有人调侃过。 但大多数人,都很友好,最多不过认为是共同的粉丝。 毕竟向晚的书是悬疑,沐二少也是……两个作者有共同粉丝也不奇怪。 那时,评论区里有很多喜欢沐二少的女读者,还曾热情地“呼唤”打赏土豪现身,出来发表一下感想。 嗯,友好而和平…… 为什么几天而已,沐二少粉丝就突然变了脸,蜂拥而至,跑到文泉书院的论坛里来攻击她? “疯了吧!”方圆圆看着向晚的脸色,“正牌女友没吭声呢,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一堆老婆粉,叫嚣得挺来劲儿的!” 向晚哼声,抿嘴,没吭声。 贴子很长,但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 他们认为向晚厚着脸皮蹭沐二少的热度,借沐二少的名气进行刷榜,炒作,包装自己,心里还没点b数…… 有人说,那个叫“沐二少”的id,就是向公子自己。 更有甚者,说向公子为了给《谋杀男神》刷榜,前后花了近五十万,说不定是有人“包养”…… 向晚快要气笑了! “花五十万刷榜?这些人真是沐二少的粉丝吗?我去!怎么没有基本逻辑和常识啊?” 方圆圆翻个白眼,“……你见过哪个撕逼的人,给你讲逻辑的?” “太扯了!真不像沐二少家的粉!” 向晚表示怀疑。 毕竟她自己就是二少的老粉。 也曾经在他的粉丝圈子里混过…… 那些真正叫“老婆粉”的妹子,除了比较维护沐二少,坚信他是“世纪大帅逼”之外,其实还是很暖萌很可爱的,尤其不会随便出去找人骂仗。 他们怕为沐二少惹来是非! 毕竟,沐二少除了是“坑王之王”外,在业内口碑良好! 真正爱一个人,会维护偶像最基本的形象…… 而帖子里这些扯着沐二少旗帜的女人,一个个尖酸刻薄,泼妇一样叉腰大骂,根本就不像是产自“悬疑文”的读者,反到像哪个不知名朝代刨出来的“宫斗文”悍将…… “等一会回去,看老娘怎么怼这群蠢货!”方圆圆一边翻帖子,一边咬牙。 “算了吧!”向晚滑上手机,扯住她的胳膊,“买礼服!” 这个时代,网络杀人不见血,键盘侠没有犯罪成本,肆无忌惮。 人家骂完人,该吃吃,该睡睡, 她呢?骂完了还得怄一肚子气,多亏啊! “不理,不看,不管!” 闻言,方圆圆哼一声,“你不生气呀?” “生气啊!可我不能跟一群傻子去骂啊!拉低智商不说,人家会以为我也是傻子的……” “噗!”方圆圆被她逗乐了,“可有些人,你不骂骂都不解气的!跑来骂人之前,也不动动脑子,复读机一样,人家说什么,就说什么……” “人云亦云,人之常情。这人啦,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一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很经典啊,厉害了,我的晚!” “不是我说的啊!”向晚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那是谁说的?又是沐二少?” “……古斯塔夫·勒庞。” “呃……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喂!看到那条裙子没?走,看看?” 向晚适时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不是一间礼服店。 这个时节,锦城的服装店也多是冬装。 两个人走了好远,才看到一条像样的群子,向晚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她准备买一件正装裙子就可以了。 毕竟只穿一次的礼服,专门去花大钱买一件,不划算。 可看到那件小黑裙,方圆圆却皱起了眉头,“会不会太低调了?” “只要着装不出格,像个正常人类,应该就ok的吧?我又不是主角,没人注意……” “可是,明天是大年会嗳!” “大年会怎么啦?”向晚拉着裙子在镜子前比划,眼风扫她一眼。 方圆圆愣一秒,突然就炸毛了。 “我靠!你真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了的啊!” “嗯?不错!”向晚看着镜子里的裙子,转了个身,微笑着看营业员,“麻烦,看看有没有我穿的号,我试一下……” 方圆圆:“……你在说裙子不错,还是我说的不错?” 向晚微微撩唇,“都不错。” “你是准备把我气死啊!” “不!你是气不死的!” “……” 营业员去拿她要的尺码了,向晚站在那里,听方圆圆解释什么叫“大年会”,然后整个人有点惊。 她以为就只是文泉书院自己的作者年会,大家吃个饭,聊个天,颁个奖什么的,就完事了。 没想到,这是整个集团搞得大年会。 不仅会有旗下几个子网站的作者,还会有众多一线明星为晚会加持打call…… “这么隆重,你早说啊?”向晚再看那裙子,也觉得有点朴素了! “我早就说了啊,我的姑奶奶!你耳朵长这里做摆设的吗?”向晚恨不得扯她耳朵,“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对不对?” “我……不记得了。”向晚无奈,“这个点儿,我上哪里买礼服去?” “呵!白慕川能活到今天,全靠他祖上积德!”方圆圆毫不留情地怼她。 末了,看她可怜巴巴不吭声,脑子一转,又计上心来,“要不……租一件?” 这简直是一个绝妙的想法! 好的礼服,价格都不会便宜。 租一件又合适又节约,还可以随便挑选! 尤其向晚身材适中,是那种典型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不错。 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眼,疾步出店。 “不好意思啊!裙子不试了!” 刚拿来衣服的营业员小妹,看着她俩,再看看衣服,一脸无语…… …… 这附近是商业街,网上搜索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租礼服的地方。 向晚选了一件低调的常规款礼服,高级灰的颜色,镶了些水钻的腰带,简单、大方,稍稍露出一片美背的心机设计,将她漂亮的肩背部线条很好地展现了出来。 庄重正式,又不失性感妩媚。 两个人都很满意。 不夸张,不激烈,也不low。 “……嫉妒!嫉妒!嫉妒!” 从看她试礼服开始,方圆圆就一直在嫉妒。 拎着衣服下楼,她还在瞄向晚那不盈一握的小腰。 “人怎么可以这样长呢?不科学的啊!” “……哪就不科学了?” “脂肪不是应该平均分布在身体各处的吗?你看我,胸大,但腰也粗,这才是合理布局,对不对?哪像你,明明腰那么细,腿那么细,凭什么胸也不小呢?” 左右都有人,她声音才是真的不小! 向晚略尬,瞪她一眼,飞快地把她拉远。 “唉!小姐,别叨叨了!比起你,我只是一个飞机场,好不好了啦?” 这句话总算get到了方圆圆的点! 她马上换了一脸的灿烂,“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嘛!哼,小巫就是不能见大巫……” “噗!滚吧你!” 说说笑笑间,出了商厦。 正准备回去,向晚收到一条信息。 “美女,干嘛呢?” 胡半刀? 向晚怔了一下。 这个在京都培训时认识的哥们儿,平常只是朋友圈“点赞之交”,偶尔会聊上几句,也是草草收场……这大晚上找她,什么事? 向晚:“在逛街。有事吗?” 胡半刀:“猜得神准!大兄弟,我迷路了,找你帮忙!” 向晚:“……” 什么鬼啊? 向晚正不知他在开什么玩笑,胡半刀的消息又来了。 “我来锦城了,你这个地主就不接待一下?” “呃!”向晚看了方圆圆一眼,把手机递给她,“怎么办?” 在京都那时,胡半刀跟她处得还行,也帮过她的忙,人家来锦城了,话也都出了口,如果不招待,好像说不过去。 方圆圆瞄了两眼消息,“看你喽,我没意见,反正是蹭吃蹭喝。最多不过多长两斤肉!” 向晚:“……” 低头,她回信息,“在哪儿呢?” …… 第444章 ,重磅炸弹(二更) 半小时后,向晚和方圆圆赶到了胡半刀订好的地方。 一个锦城有名的火锅店。 外地人来锦城,首选就是火锅。 胡半刀也没有例外。 向晚去的时候,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男作者。 互相报一下笔名,都曾经听过名字,寒暄几句,很快就熟悉了。 只不过,向晚带来的是编辑,他们都有点意外。 “编辑大大,你们女频网站需要我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作者吗?” “能干什么用?”方圆圆也是会开玩笑的主儿。 “能写,还能吃!” “不好意思,我们只要会谈恋爱的!” “那就太好了!我一次可以谈八个!” “凶残!可我们网站怕是养不起你啊!” “哈哈哈哈哈!” 听他们聊天,向晚想了想,问胡半刀,“你也是来参加大年会的?不对啊!我记得你不是我们集团旗下的作者吧?” 胡半刀咧嘴一笑,“记性很好嘛!我不是,我这俩哥们儿是。” 向晚:“那你干嘛来了?” “面基啊!”胡半刀笑了一下,钩住旁边一哥们儿说,“我是为了他而来的!” 向晚嘴唇一抽。 来不及说话,那哥们儿就直喊受不了。 “扯淡吧你!”他转过头来,对向晚说:“这家伙,嘴上说是为了哥们儿,其实是为了女人!” 向晚眼睛一眨,笑着问胡半刀,“谈女朋友啦?” 胡半刀被哥们儿拆穿,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刚谈了没多久……她来参加年会,我顺便过来看看她,当然,主要也是看看我哥们儿!” “假不假啊!哥们儿不背这锅!” “……” 听他们嘻嘻哈哈地玩笑,向晚也忍不住乐。 “你女朋友也是作者?哪位啊……” 胡半刀狡黠地微笑,“和你一个网站的。” “我去!谁啊?叫什么名字?你啥时候撩上的?” 太意外了! 这家伙撩上了她们网站的作者。 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向晚很好奇,胡半刀却一副神秘的样子。 “保密!反正我还得在锦城玩几天呢,到时候给你们介绍介绍,看能不能吓到你。” “哈,得了吧你!今天为什么不带她一起?” “她忙呗!跟一堆女人在一块儿,我又不好去掺和。这不,找哥们儿来了!” “……” 敢情她是个汉子啊? 向晚横她一眼,“重色轻友!” 这群人平常“万年宅”,一出门就“人来疯”,聊得热火朝天,声音贼大,要不是订的包间,准能被其他食客给怼死! 胡半刀吸了几次鼻子,突然转头问向晚,“你身上是什么香味儿?” “啊!”向晚怔了一下,“有吗?” “有,像桂花的味儿?”胡半刀啧啧笑,“不会是为了来见我,特地喷香水儿了吧?” “呵,想多了!”向晚为了证明自己身上的香味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掏出随身放在衣兜里的东西,在他面前一晃,“看见没有?桂花香包!” 白慕川送的那个。 上次离开的时候,放锦城了。 回来看到它,向晚捧在手上就舍不得放,揣兜里带着。 “不过胡半刀,你这鼻子……属狗的?这都闻得到!” “哈哈哈,就这特长了!”胡半刀伸出手来,“我看这香包挺精致的,来给我瞄一眼,回头我也买一个送我女朋友……” 向晚白他一眼,嫌弃地一哼。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上哪儿买去啊?” 胡半刀:“别介!瞧不起人是吧,大兄弟?” “……” 又叫大兄弟! 也太不见外了吧! 不过,向晚发现这次的胡半刀,与在上次京都相比,好像变了一些。 嗯,确认过眼神,是谈了恋爱的男人! 玩笑归玩笑,做为朋友,向晚大方地把桂花香包,递了过去。 “喏,欣赏去吧!手工做的!真的买不到呢。” 胡半刀接在手里,瞧得羡慕不已。 “手工做的啊,怪不得!不像是个普通的香包啊……这分明就是一只承载着爱情的香包啊!快说,谁送的?” 知道他们要调侃,向晚懒怠理会。 “想知道啊?” “……想啊!” “保密!”她以牙还牙。 “我认识的吗?” “也许……听过名字的吧!” “啊!”胡半刀惊讶不已,“快说,是谁?业内的吧?” “呵呵!问啊,继续问!”向晚微微撩唇,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坏笑,“我憋不死你!” “……学坏了!惹不起!” 刷火锅,说网文,大家聊得很开心。 胡半刀没说她女朋友是谁。 向晚也没告诉他们,自己和沐二少的事。 离开的时候,胡半刀把向晚和方圆圆送到汽车边,踌躇一下,又问向晚。 “有个事儿,刚才人多,我不好开口……” “什么啊,你说?”向晚微笑,心里其实有底了。 “最近你挺火的,网上说法挺多!” “你也知道了啊!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别怕!我问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鼓励你一下。” 胡半刀给她比划了一个支持的大拇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 “这是要火的节奏!” “……” 向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唉,你入行时间短,不懂这个圈子。”胡半刀有些感慨,“除非你永远扑街,永远火不起来,这样看到的就全是美丽的面孔了,人人都是活菩萨,都会来安慰你,下一本好好写,重头再来……但实事是,你一旦火了,或者有火的苗头了,呵,放心吧,绝壁有无数人拎水前来,自发帮你扑火!” “哈哈哈哈!说的真有意思。”向晚也笑。 胡半刀敛住表情,严肃起来。 “我认真的。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竞争。这是一个人成神路上,必经的磨难。加油啊,大兄弟!” “谢谢!”向晚冲他一笑,露出一个古怪的眼神,“不过,也有人没有吧?比如,沐二少?” “……他啊?” 胡半刀拖了一道长长的尾音,轻咳一下。 “他那叫人吗?那根本就不是人!是神!” “……” 回到家,向晚心里沉甸甸的。 尽管方圆圆完全赞同胡半刀的观点,以各种网文圈的怪相来安慰她,这种明显被人带了节奏的流言蜚语,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不是好事,也要往好处想!至少,围观的人多了啊,对不对?总能捡到那么一个两个喜欢你的人吧?” “……”谁愿意被人天天追着,像狗一样骂啊? “你啊,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向晚嗤一声,懒洋洋坐下来。 “好啦好啦,咱别往心里去了啦!”方圆圆揽住她的肩膀,哄孩子似的哄她,“洗个澡,早一点休息,明天美美哒上场,靓瞎她们的眼,好不好?!” “嗯。”向晚点头。 答应着,她起身找睡衣,脱外套。 可摸兜的时候,突然发现…… “我的香包呢?” 向晚心里一慌。 把包里,各个口袋都翻了个遍。 “完了!落火锅店了!” 刚才吃火锅的时候,几个人一直在说话,向晚完全回忆不起放回桂花香包的细节。 落了东西,强迫症就犯了。 她一遍一遍回忆,心里揪得不行! 先给胡半刀发了个信息询问。 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香包。 向晚又飞快赶回火锅店,可惜,那个包间早已经换了一桌客人…… 服务员表示,并没有看到什么香包。 向晚心一沉,三魂六魄顿时飞走了一半。 …… 再次回家,已是深夜。 她心情沮丧的给白慕川打电话。 “小白先生,香包掉了!” “声音怎么这么委屈呀?”白慕川没问前因后果,反过来安慰她,“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掉了就掉了,回头我再让李妈给你做一个!” “不一样。那个香包……很贵重的。”向晚扯头发,很烦躁,“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别纠结!掉了的,就是不属于你的。” “……” “早点休息,明儿不是有事吗?” “好吧。”向晚气嘟嘟地拿着手机,撅一下嘴,“本来准备找你痛哭一场的,看来是不行了!” “呵!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白慕川笑着听她撒娇,一声叹,“我在外面吃饭。要不,就听你慢慢哭了。” 吃饭? 这个点儿? 向晚条件反射地看了一下手机。 “……喂?”白慕川在那头喊,“别胡思乱想啊,是跟程正!” “呃!” 向晚更无语了。 “跟程正,我才会胡思乱想呢!” 两个人平常就不对付, 大晚上的约饭? “行吧!那你们慢吃,我先挂了!” “拜!晚安!” “晚安!” …… 锦城的那个月亮,照在京都某酒楼的屋檐上。 装修精致的阁子窗里,三个人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是白慕川,一个是程正。 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 前两日,重案一号情报科得到消息,暗门残余势力,目前转移到了京都活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程正在国外学习时的导师也联系到了他。 那位导师在之前的案子里,曾向程正提供过帮助。 他告诉程正,说有一个女弟子最近回国,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并约在这酒楼见面。 程正去了。 还带上了白慕川。 因为导师在电话里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与案子有关,要当面告诉他。 小师妹叫苗梓晨,挺清秀的一个姑娘。她带来的除了导师的叮嘱,还有一个“重磅炸弹”。 她说,有西方势力在私下资助暗门余孽们,准备在京都制造一出轰动世界的“大案子”。 导师是从当地警方那里打听到的。 只知一个行动代号,叫“天怒”——除此,再没别的线索。 “暗门?还有余孽。” 程正默默念叨一下,点点头。 “天怒?什么玩意?” “不知道。”苗梓晨摇头,“我们谁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又认真叮嘱,“师哥,老师说了,烦请你,一定为他保密!” 嗯一声,程正点头,“我懂的。” 苗梓晨一笑,“没想到,国内的环境也这么复杂。” 程正没有接这句话,瞄她一眼,反问:“这次回国准备呆多久?” 苗梓晨笑了起来,“不回去啦,师哥帮我介绍个工作呗!” 听他俩聊天,白慕川沉默不语。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已进入腊月了,离过年只有二十来天。 这个“天怒”,对方会选择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又准备怎么震惊世界? …… 锦城。 年会第一天,阴转小雨。 天空暗沉沉的,小雨淅淅沥沥, 一片灰败之色。 上午,向晚在家拼命赶稿子。 下午两点半,她拎着礼服和方圆圆去宾馆找大部队。 宾馆里,忙成一团。 平常宅在家里,一件睡衣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女作者,今天全都是盛装打扮。 公司特地请来了专业的化妆师,流水线一样在为大家工作…… 做头发的,化妆的,穿着礼服走来走去的, 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气氛极为热闹,向晚受到感染,心里也莫名喜庆。 一堆女作者围着方圆圆在聊天,向晚走过去,跟几个生面孔的作者打了个招呼。 虽然她目前是非挺多的,但大部分作者其实都挺随和、友好。不管心里怎么想,彼此介绍一下,都是相视一笑。 方圆圆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从她一到,房间里的欢声笑语就没有间断过。 大家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们看宣传了吗?晚上会来好多明星呢……” “对啊!谢绾绾、陈一凡,苗子,全是当红的呢……主要是我老公叶轮也要来!啊!天啦!开心死我了。” “……你老公?” “对啊!噗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不粉叶轮。我粉沐二少,不知道这次大年会,有没有邀请他啊!” “别想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沐二少出席活动?” 一群人正聊得嗨,门口突然敲了两下。 又有人进来了。 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嘲弄的怪笑。 “怎么没人见过啊?沐二少不还是我们网站某大神的头号大粉儿吗?” …… 第445章 ,一更 房间里的聊天声,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怔忡,交换眼神。 有人紧张会出事,也有人抱了看好戏的心态。 安静的环境,是留给撕逼主角的。 大家都不说话。 向晚坐在那里,也没有动。 她第二次见到毒兰朵,比起在京都培训的时候,她好像稍稍长胖了一点,逼视人的时候,没有紫檀在身边加持,不狐假虎威,气势似乎也足了不少。 向晚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气势汹汹的目光,明显是朝她而来。 两个人在京都培训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不愉快”,但并无直接冲突,事后也从无交集。对于这位比她入行早了几年的大神,向晚早就已经在繁忙的日子里,忘在了脑后,很久都没有想起她来了。 一是懒, 二是忙。 平日里,她除了传文时会登录网站,几乎从来不在本网站看文,更不会关注作者间的八卦,对毒兰朵这个作者的认知也还留在当时的京都,中间出现的长时间断层,让她用了好久,仍是没有想起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这个房间里,看不惯她的人,肯定不止毒兰朵一人。 但大家隔着网络,背后议论是一回事,当面撕她又是另一回事! 嗯,这是需要勇气的。 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公然挑衅! 方圆圆扫了向晚一眼,目光里有些担忧。 但她这会身份不同,不好在一众作者面前公然帮她怼人,只眼神暗示她,不必理会。 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不论怎么说,都难免落人口实,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 看热闹的人,永远比关心的人多。 不理会对方的无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向晚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公然跟她撕,闹得难看! 既然毒兰朵没有提她的名字,她就当吃了一只苍蝇好了。 稳稳坐在原地,向晚慢吞吞地转开了头,就像根本就没有听见毒兰朵的话。 也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期待眼神…… 可以说,心理素质相当好了。 当然,这也得益于之前的那些历练…… 比起这里好多还不曾进入过社会的网络作者来,向晚经历的那些事,足够她把这些家伙当年未出社会的小孩子看待了…… 她不理。 房间里的低压,一直持续。 至少半分钟,没人说话,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向晚的淡定,激怒了毒兰朵。 她带着两个相熟的作者朋友,进了房间,走路带风,径直朝向晚去。 来之之前,她已经换好礼服,化好了妆,那浓艳的妆容加上礼服长长的裙摆,让她的样子看上去,女王气势很足,表情也比刚才更为可怕,分明是有备而来…… 众人刚刚沉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担心的、紧张的、看戏的,一个个表情都很精彩。 向晚观察着房间里的众生相时,毒兰朵已经走到了面前。 “你为什么不说话?” 单刀直入,呼吸都是喷向她的。 再沉默,已经不合适。 向晚提了提嘴角,抬头,平静相问。 “你在跟我说话?” 毒兰朵对着她的不紧不慢,有种拳头打在棉花的愤慨,表情更显烦躁。 “向公子,你装聋作哑有意思?” 向晚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招呼方式!所以,不知道你是在叫我。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今天来,就想问问你……能不能积点德,有点廉耻之心?” 毒兰朵劈头盖脸,先定罪,再怒视,杀气腾腾。 向晚却忍不住笑了,“我没有太明白呢!我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丢你孩子下水了?说话请说明白,好吗?!” “呵呵!呵呵呵……” 毒兰朵双手抱臂,冷飕飕地剜着她。 “还真挺能装傻的。你做过什么事,你不明白吗?” 向晚抬了抬下巴,悠哉悠哉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一句话都不说,那一副安静等待毒兰朵继续发言的样子,在撕逼的第一个回合,就秒杀了对方的气急败坏。 人在生气的时候,智商会下降。 向晚心里不是不气,只是不停提醒自己,不能在这时发作…… 下意识间,她脑子里带入白慕川的样子,习惯性地学了他,以一种极为高冷的眼神,藐视般笑望毒兰朵。 仿佛在说——请开始你的表演! 终于,她的眼神把毒兰朵逼急了,尖酸的嘲弄起来。 “装什么装啊?网站谁不知道,你无耻刷票,恶意争榜……这也就算了,还借着沐二少的名头来炒作自己,讲真咧,我在文泉写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长这么大的见识……” “那你不得谢谢我啊?”向晚不解释,淡淡笑问。 毒兰朵一怔,瞪住她自在的笑脸,“呵!呵呵!你就不能要点脸?” 向晚:“这位女士……我脸长我自己身上,跟你有关系?” 她没有争辩,没有反驳。 有些事情,怎么定性,怎么想,都在于个人主观感受。 相信她的人,自然会相信。 不相信的人,哪怕说破嘴皮子,也没什么卵用。 向晚觉得犯不着跟任何人解释她的事情,说完,微微一笑,扭过头,看到方圆圆的微笑,又看一眼毒兰朵被气得阴沉沉的脸,突然觉得有点爽。 “不劳费心了。没别的事,别挡道,我得去化妆了!” “果然……够无耻!”毒兰朵咬牙切齿。 骂完,突然又迈前一步,恨恨盯住她,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向晚怔一下,迎上她的目光。 这个人,莫不是疯了吧? 骂不过,是准备要动手的意思? 向晚小心地戒备着,万万没有想到,毒兰朵长长的假睫毛眨了眨,突然红了眼圈,委屈了起来。 “你无耻刷票,你恶意争榜,你蹭沐二少热度炒作,确实都不关我的事,我最多也只是在心里鄙视你而已……” 向晚唇一翘,笑着反问。 “对啊,心里鄙视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呢?干嘛急吼吼地跳出来帮人家出头,嗯?” “因为——”毒兰朵牙咬得紧紧的,一字一顿,“你、太、无、耻!” “……” 向晚抬了抬眼皮。 “说重点,或者换个新鲜词!翻来覆去就这一句,怎么写小说的!?” “你——”毒兰朵伸手,指住她的脸,“你勾引我的男朋友!” “……” 什么鬼? 男朋友? 向晚始料未及。 愣了两三秒,呵了一声。 “不是吧?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男朋友?” 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显然是属于没有憋住的那一种,却让毒兰朵更是气急了眼。 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找到刚才是谁在笑,突然哼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展示在众人面前,然后质问向晚。 “不承认是吧?那你敢不敢否认,这个东西不是你的?” 向晚噌地站了起来! 直视着毒兰朵…… 不,直视着她手上的东西。 她不敢否认!也不想否认! 那不仅是她的东西,还是她心爱的东西…… 桂花香包。 白慕川送的,她当定情信物一般珍藏,哪会否认? 向晚目光变冷,“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你说呢?”毒兰朵一脸恨意,“不是你送给我男朋友的吗?不是你们昨天晚上乱搞的证据吗?” 昨天晚上…… 向晚突然明白了什么。 心脏气得怦怦直跳,牙也咬得有点紧。 “你男朋友,是胡半刀?” 胡半刀这个作者,在圈内也是有点名气的。 在场的人,基本都听说过他。 向晚这会直接说出对方名字,就像坐实了,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四周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不知从哪里来的围观者,也站满了房门。 方圆圆看情况不对,想要过来阻止事态的继续发酵,被向晚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好!丢失的东西找到了,该轮到我来问你们了!” 第446章 ,二更 向晚拿起手机,直接给胡半刀打电话。 当着众人的面儿,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大。 “大兄弟,你做这事不厚道啊!” “不是你请我吃火锅,给我设的套么?” “行,拿了我的东西,不肯承认也就算了,现在你女朋友拿来攻击我,算怎么回事?你们两口子这套路,玩得很高级!我服!” “不不不不,我不想听你说什么!胡半刀,算我认人不清,看错了朋友。现在,麻烦你把你家的疯子认领回去,顺便让她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说完,她就挂了。 看着毒兰朵恼恨到极点的脸,突然就笑了。 “啧,你真可怜!” 毒兰朵脸一沉,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你这个贱女人,抢人家男朋友还有脸显摆?” 向晚:“你和你男朋友什么情况,我不想知道!我对你男朋友也没半毛钱的兴趣……当然,你爱信不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像你头顶,真的好绿呀!” “你个贱人,就是你勾引他的,对不对?” “我勾引他?也不看看他长啥样,我长啥样……我能看得上他?” “你……你这个贱人!还不承认……” 毒兰朵被她刺激到了极点。 忘记了场合,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扬手朝向晚搧了过去。 向晚看她变脸,稍稍偏头,不等毒兰朵手落下来,一把就抓住她。 然后,一个重重的耳光搧了回去。 啪! 重重的耳光声,让房间里发出一串惊叫! 有毒兰朵的,也有旁观者的。 没有人想到毒兰朵会动手。 更没有人想到,向晚会直接还击! 大家都呆住了。 毒兰朵抚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敢打我?” “呀!不好意思!正当防卫,条件反射……我不是故意的。”向晚收回手,看着掌心红彤彤的一片,皱着眉头甩了甩,“好痛!嘶……手都打痛了,你的脸,痛吗?” 毒兰朵快吐血了…… 脸上的指痕,根根分明,可见这一掌抠得有多重。 至少有十秒,她都是懵逼状态! 而这时,向晚已经从她手上夺回了自己的香包。 拿着它,她转了过身,对围观的众人微微一笑。 “这个香包确实是我的,但我绝对不会随便送人……因为,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礼物。胡半刀是我同学,昨晚约我吃饭,我把香包落在火锅店了,被他捡到……这么回事!当然,大家也可以不信。我无所谓。” 解释完该解释的,她回过头。 迎上毒兰朵通红的双眼,还有急欲扑过来揍她的动作。 “我警告你啊!”她指着毒兰朵,“不要再动手,不然,我不会再给你客气……” 客气? 打她一个巴掌是客气? 毒兰朵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向晚这样的人。 而且,此刻的向晚,与上次她在京都见到的向晚,差别也太大了。 她又恨又恼,气急败坏。 “向公子晚,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多谢提醒啊!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该撕小三就去撕小三,别找错了人,闹出大笑话!” “你装什么无辜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女人就是你!胡半刀说出去跟你吃火锅了,身上又带回来你的东西,这他妈也能赖,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赖的!?” “哦!”向晚耸耸肩膀,“我没有逼你相信啊!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说完,她看了一下时间。 “不好意思,我得去化妆了!还有你……这脸,要不要补下妆啊?” 毒兰朵那双眼,怨毒得恨不得杀死她,可又组织不起有力的语言来攻击,一时急得双颊通红,那挨了打的脸,也迅速红肿。 “你这个贱女人,你给我等着……” 她看向晚要走,咬牙又要冲上去撕她。 这一次,周围的人都有了准备。 在方圆圆的指挥下,大家紧紧抓住她。 “好了好了!”方圆圆加大了声音,“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闹起来好看吗?” “……”毒兰朵指着向晚,委屈得呜咽,“她打我!” “是你先动手的!” 人人都看见的,方圆圆也不是偏向谁。 “可我没有打到她!” “那是你技术不行,怪谁啊?!”方圆圆低吼一句,看毒兰朵变了脸色,又马上履行编辑职责,无奈地哄她,“好了好了,不要气了。快去准备准备,一会该去会场了……” 毒兰朵来不及再计较,电话响了。 打电话来的人,是胡半刀。 只有一句话。 “你太过分了!跟你相处,我心好累……分手吧!” “分手?”毒兰朵吼了一声,看大家都看过来,压抑许久的眼泪,猛地狂飙出来,“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劈腿的人是你,乱搞的人是你,我都没有说分手,凭什么你说分手?” “行,就当是你分的吧。” “我不分!我凭什么分手啊?” “呵!劈腿,乱搞,就因为我不喜欢你啊!这样够不够?” “胡半刀!你——” 嘟嘟! 绝决的挂断。 对一个女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受打击的事了。 原本是来找小三茬的,结果,反而被男朋友甩了。 最关键是,她还爱着对方! 这才是最痛苦的! 毒兰朵和胡半刀的相识,也是在那一次京都的培训班。 但后来的恋爱,是毒兰朵主动撩他的。 两个人加了微信,聊了大半个月,最后,也是毒兰朵千里送,主动去了人家的城市。 见面第一天,两个人就上了床。 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她心里知道,胡半刀对她,不算是特别喜欢和满意。只不过,大家年纪合适,又是同行,相互能有共同语言,相处后,胡半刀对她,也算是不错的。 毒兰朵跟胡半刀在一起后,只在闺蜜小群里秀了一把。 因为,他不许她往外高调宣扬,说是影响不好…… 那时闺蜜就猜测,男人不想把你曝光,其实就是还有别的心思。 毒兰朵心里是不高兴的,但她都忍了,总想着时间还长,可以慢慢来。 这一次,她到锦城来开年会,胡半刀主动说过来陪她,结果刚到的晚上就要请向公子去吃火锅。 毒兰朵没去,不是真的走不开,而是不想见向晚。 没想到,胡半刀吃个火锅,居然凌晨三四点才回去。 一身酒气,回来倒头就睡…… 这个香包,是毒兰朵从他身上摸到的! “劈腿男,呜……呜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呜……” 毒兰朵哭趴在房间的床上。 两个作者朋友在安慰她。 旁边也有人在劝,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 向晚木然着脸,在等化妆师为她化妆。 内心,也有一万匹马在狂奔! 胡半刀刚才的解释是,香包是后来火锅店打烊时找到,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拿的。 但当时已经很晚了,他就没有给向晚打电话,寻思今天再联系她,结果跟两个哥们儿喝多了,回去一觉醒到现在,没想到毒兰朵会把香包拿走…… 火锅店的包间,是胡半刀预订的。 对方收拾卫生,找到遗落的香包,也只能联系到胡半刀。 这并没有什么不合理…… 只是向晚无端惹上这件祸事,也是烦躁,直接就把胡半刀的联系方式给删除了。 好好的香包,就像被人给玷污了一样,她很不爽! 幸好那个耳光,帮她找补了回来。 向晚默默摸了一下那一只还隐隐作痛的手。 第一次,她迷上了这种女强爽文的感觉。 原来被欺负的时候打脸回来,是这么舒坦的! 怪不得…… 怪不得崔鸣、孟炽那些人会变成那样…… 当一个人被激起了内心最深的仇恨,无法报复的痛感会令人抓狂。 杀人,好像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发泄途径。 …… 会场不在宾馆。 等作者们都准备妥当,已是下午六点。 大家在餐厅里随便吃了些东西,统一坐车前往会场。 这是向晚第一次参加这样隆重的盛会。 因为有众多明星的加持,会场外面,除了各家的应援粉丝,还有一些黄牛党行走其间,在倒卖票。 “……好隆生哇!” “这是电视台的演播厅吧?” 会场面积太大,给人一种庄重的严肃感。 长长的台阶两侧,安保人员站得笔直。 进入会场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 向晚跟着一群作者步入会场,一路有工作人员指引。 “……好多摄像机!” “我紧张啊!” “看看我的妆,花了没有?” “……早知道,再穿隆重一点好了。” 耳边是作者们小声的议论,向晚拎了拎裙子,有一点冷。 签名处有礼仪小姐在引导,摄像机可以拍摄到全方位角度。签完名,需要走过那一条长长的红毯,才能进入演播大厅。 这个时候,明星们还没有入场,作者按网站排着队。 平常都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大家都紧张。 一个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走上红毯那一刻,表现也还是挺好…… 向晚看着大家,轮到自己时,深吸一口气,收腹,抬头,挺胸,尽量从容地走过去。反正看不到镜头里的自己,她催眠一般当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看不见,看不见。 紧绷着的弦儿,进入会场才算松了下来。 吁! 会场非常气派,与电视上看到的演播厅没有区别。 向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观察一下,安静地等待…… “嗨,向公子!” 一个美女在她身边坐下来。 “嗨!”向晚友好的回应。 这个是她一个网站的作者,叫玄月。 以前互相加过好友,偶尔也有聊天,但关系不算特别亲密。 刚才,玄月也在那个房间里。 向晚知道她目睹了那一切。 等待晚会开幕的过程,有些漫长。 两个人是邻座,好像什么话都不说,会很尬。 玄月挺会聊天的,向晚也配合地随便说着话,基本是网文和今天晚会的事情,没什么干货,也不说别人是非…… 其实,这是向晚最喜欢的一种交往方式。 不需要靠刻意去编排别人的是非,来交朋友。 “快看!”玄月指着演播厅前方的位置,“来了来了!” 向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黑压压一片,会场已经坐满了人,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不过,明星入场,集光灯在她们身上,主持人也有隆重介绍,台下的粉丝直接就疯狂地叫喊起来。 “绾绾,绾绾……” 绾绾的发音,与晚晚一样。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向晚略略不适。 ……就像人家在喊她一样。 当然,她知道不是。 她们喊的人,是谢绾绾。 她穿着一袭纯白的晚礼服,很仙儿,与公司为她打造的玉女人设很符合。 谢绾绾朝演播大厅的观众席挥了挥手,优雅地坐在了演播厅的第一排位置,随在她后面出场的人,是叶轮…… 于是,现场又响起了一阵呐喊声。 “叶轮!叶轮!轮子们永远爱你!” 气氛嗨到了极点。 明星是焦点,走到哪儿,热到哪儿。 晚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就预热了第一波高潮! 远远看着谢绾绾和叶轮这两个熟人,向晚的思绪有点飘—— 第447章 ,神秘嘉宾(一更) 熟人就在前面。 不过,隔了这么远,隔着人群,他们不会看到向晚。 更不会知道,向晚一直在注视他们。 西市一别,短短时日,又在这里遇上…… 缘分这东西,还真奇妙。 “……向公子晚……是哪一个……” “……指一下……” “网上帖子……看了吗?” “……闹得挺难看的,狗咬狗……” 会场的音乐突然停下,那短暂的间隙里,向晚听到了从背后某个方向传来的窃窃私语…… 如果不是那个“向公子晚”的词,她不会去理会。 然而…… 事关自己,有几个人沉得住气。 今天和毒兰朵发生的纠纷,她知道网上会有人议论…… 原本有心理准备的。 但在现实中突然听见人家议论,还是一记重锤。 沐二少对《谋杀男神》这本书的巨额打赏,挑逗了太多人的神经。 加上毒兰朵那么一闹,“抢男朋友”的事,真真假假别人不管,也管不着。 谎言说一千遍,就成了真的! 向晚本来不想关注的,但背后不远处那一阵小声的窃窃,就像突然伸向心脏的一只猫爪子…… 挠啊!挠啊! 向晚心里揪揪的,手贱没有忍住,还是滑开了手机,低头去看论坛。 果然…… 风起云涌的江湖啊! 叫嚣的,骂咧的,踩着人跳舞的, 搭上年会这一个热闹的专列,比之前更加凶残。 向公子蹭沐二少的热点,再勾引胡半刀的事,被网传得沸沸扬扬…… 毒兰朵的指控,让键盘侠们又找到了一个骂向晚的理由。 群起而攻之! 一群人的狂欢、高潮。 向公子晚,就像一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唾弃,辱骂,能想象到的恶毒极致! 又一出熟悉的网络场面。 如果某个人出现道德污点,不管事情真假,马上就会涌现出千千万万的“圣人”,哪怕隔着千里之遥,也必须在ta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再踩几脚,以示自己的“政治正确”以及“道德完美”…… 谁去踩上一脚,就会引来周围人的欢呼! 一旦群体里有人发出异样的声音,必定会一群人被喊打喊杀, 直到再也没有异声为止。 向晚的读者,大多战斗力不强。 除了一个渊芊芊,其余的人…… 她们都太有礼貌了! 她们试图为了自己喜欢的作者和对方讲理。 她们试图告诉对方,这样无凭无据的网络暴力是不对的。 她们尽力了,但她的言论,终被淹没在已经煮沸的深海里—— 没有人需要道理, 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需要一个事件来发泄自己对生活的不满。 只需要一个事件来让麻痹的神经得到舒缓…… 有人出去讲道理,只会让他们的辱骂,来得更猛烈而已! 翻了几页评论,向晚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气得脑子嗡嗡响,登录了论坛账号。 “难道就没有人想过?万一这个沐二少是真的呢?” …… 完了! 发送出去,向晚就后悔了。 刚才气不过,想说一下事实。 可她原本想登录是一个读者账号,结果发现…… 居然登录了自己的作者账号。 我靠! 事情惹大发了? 论坛上自己的回复,自己没有权限删除。 向晚着急,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方圆圆,又在微信上给她留言。 “亲爱的,快想办法给我删一下帖子,上错号了!” …… 方圆圆没有回复。 这会儿,编辑都在忙,做现场引导。 方圆圆恐怕根本就没有时间看微信。 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有论坛管理权限的,还得找别人。 删帖,根本来不及。 …… 今天晚上网站有盛会,论坛上本来就热闹。 各家读者都围拢着准备看明星,看热闹…… 向公子晚突然冒出来的回复,无疑是在烧热的油锅里,倒入冷水…… 炸了! 炸了! 那个回复帖子几乎秒被键盘侠占领! 服务器都快要被挤爆了。 原本旁观的人,也飞速赶到! 不为别的,只为在第一时间瞻仰并嘲弄这个“无耻下流做作”的女作者…… “沐二少?向公子不会是被骂得犯糊涂了吧?” “真是向公子亲自回应的?不太敢相信呢?” “哈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以前还以为是别人误会她……这亲自出来吹牛逼,还是第一次见!” “……之前还同情她来着,这……打扰了!打扰了!各位,是在下输了!” “哇哦,哇哦,精彩了!哈巴狗向公子晚终于冒头了吗?不做缩头乌龟了?坐等打脸!” “同,坐等打脸!” “向公子还在吗?你说你的头号大粉是沐二少尊,有什么证据吗?” “人家说是沐二少,那就是沐二少喽,我们大家都相信的,真的(狗头)” “向公子出来回应一下呗,你是怎么勾引胡半刀的?听说昨晚同人家开房睡了,还送人家一个什么香包?我想知道,香包有没有同款的啊,发个链接,我也想买一个,拿去勾引一个大神,后半生就不愁了……” “勾引胡半刀就勾引吧,反正我不粉他!凭什么拉我家二少来炒作?抱走二少,贱人死开!” “抱走二少,贱人死开!” “抱走二少,贱人死开!” 这些,还算骂得好听的。 难听的那些,直接问候父母,爆生丨殖丨器…… 不忍直视。 …… 晚会早就已经开始。 向晚坐在那里,看着那些辱骂的话,手忍不住发抖,心律加快…… 胸中那一股子郁气,怎么都散不开。 台上的表演,她听不进去。 主持人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念《心经》都没什么用…… 再次回神,是玄月在轻轻捅她的胳膊。 “向公子?向公子?” “嗯”一声,向晚回过头,面孔煞白地看着她。 “怎么了?” 玄月看着她的脸,“编辑在叫你呢?!” “嗯?” “那边……” 向晚看过去。 是方圆圆在朝她招手。 到处都是摄像头,座席上行走不太方便,尤其像方圆圆这样圆润身材的人。 等她提着晚礼服挤过来,得费老劲儿… 向晚远远与她撞了一个眼神,朝玄月一笑,道了声谢,弓着腰从座席中间穿过去,走到方圆圆的身边,与她一起蹲下来。 “什么事啊?” “好事!”方圆圆脸上笑盈盈的。 “?”向晚一脸懵。 她还没有从“噩梦”中回神,对好事的反应迟钝。 “跟我来!”方圆圆指了指前方,“我们从边上绕过去……” 对她所谓的“好事”,向晚一头雾水。 不过,在这么大的会场,很多事不方便问。 于是,她二话不说,跟着方圆圆绕到右侧,然后走到前排的位置。 她一到,马上有引导的编辑让出位置,示意她坐下稍等。 直到这时,向晚仍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很乱,很慌,满脑子都是网上那些骂她的,胸中郁结难舒! 时间飞快地流走…… 她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到声音。 这时,晚会已经进行过半了。 舞台上主持人熟悉的面孔,亲切带笑。 “阅读,使我们的成长!阅读,纪录我们的青春……” 一串串词念完,主持人话锋一转。 “各位来宾,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下面即将进入我们晚会的颁奖环节……” 颁奖…… 向晚心里一默。 难道……让她来领奖的? 事先没有通知的啊? 向晚略有些意外,回头看方圆圆。 而方圆圆没什么看她,一双眼兴奋地看着舞台。 主持人的声音磁性悠扬,格外动听,向晚耳朵里却嗡嗡作响,脑子略略生乱。 “首先!我们将要为大家揭晓的是……网络文学年度最佳创意奖!” 会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掌握着节奏,等掌声落下,面带微笑又不失庄重地大声宣布。 “感谢现场的各位来宾,来位作家朋友们!同时,也感谢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关注我们的网络文学年度盛会……” “……下面,我们隆重邀请今晚的颁奖嘉宾登台,来为我们揭晓本年度最佳创意奖的获奖作品……” “说到这里,想必各位一定很好奇,这位嘉宾是谁吧?没错!他就是——我们入场券上印着问号的神秘嘉宾……” 第448章 ,甜蜜反转(二更) 哗! 现场一阵大笑。 主持人幽了大家一默。 很多人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入场券上的黑色“?”号头像! 紧张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 主持人场控能力很强,等大家笑过,他又严肃起来,从麦克风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比刚才更加厚重。 “各位来宾,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想说,此刻,我是怀着一种激动的心情来宣布嘉宾名字的……我相信在座有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早已久仰他的大名,却一直不识他的庐山真面目……” ……别吹了啊! ……大家都等着啊! 整个会场的人,心弦都被主持人刻意营造的紧张气氛绷了起来。 主持人这才缓缓呼一口气。 “有请!我们的神秘颁奖嘉宾,网络文学现象级作品《灰名单》和《白名单》作者——沐二少!” 哗! 一阵喧哗。 掌声如雷,声浪一波接一波! 整个会场气氛,再一次被推到了高潮。 只有主持人满带感情的声音还在继续,持续发酵和推动观众情绪…… “是的,我们都是他的书粉,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我们都很好奇沐二少到底长什么样……毕竟,我们都是看他的书长大的!”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里,掌声又是一波。 无数人的手都拍红了,才看到那个被集光灯笼罩的男人…… 大屏幕上适时播送。 身量颀长、面容英俊、优雅清冷,一身得体的西服,像个天生的聚光灯,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锐利得如同鹰隼的眼,闪着幽凉的光芒,与唇角勾起的微笑组合一起,整个人有一股天然的吸引力,气压强大非凡,贵气而疏离,明明就在台上,却像一个局外人…… “天啦!这是沐二少!?二少,原来您老这么年轻啦,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主持人很会调侃,暖场能力一流。 沐二少的神位,在场的任何一个作者都比不过。 无数人举起手机,拍照。 沐二少环视一眼,淡定地站在台上。 “谢谢主持人,谢谢大家!不好意思,我的年轻帅气吓到了大家,我道歉!” “不用不用,您是我们大家的偶像……偶像是没有错的!偶像说什么都对!”主持人继续调侃。 “主持人说笑了!其实,今天我会来参加这台晚会,也是为了我的偶像……” 沐二少也有偶像? 观众席哗然。 纷纷都猜测他的偶像是哪一位明星。 谢绾绾、叶轮,还是别的什么人? 谢绾绾和叶轮参演了他的作品《灰名单》,应该是为了宣传吧? 无数人自发地脑补了很多情节…… 只有向晚,后背都僵硬了。 ……白慕川这只猪! ……为什么来了不告诉她啊? ……这个惊喜,也太惊吓了! 台上,主持人好奇地看着沐二少,一脸崇拜的样子, “我和在座的观众朋友们都非常好奇,二少的偶像,到底是哪一位呢?” 沐二少淡淡往观众席扫一眼,“她就是我们接下来即将揭晓的……网络文学年度最佳创意奖获得者。” 主持人:“二少的偶像,就是我们大家的偶像!那什么,今天来到现场的观众朋友们,都太热情了啊……麻烦后边的保安大哥了,也麻烦大家都控制一下情绪,不要往台前挤,毕竟我们这是一出直播晚会啊,一会主持人控不住场,丢人就不说了,还得丢饭碗,再也吃不成鸡腿了……” 喜欢沐二少的人,本来就多。 露面的沐二少这么年轻英俊,粉丝们就是疯了。 可以说,沐二少出场引发的热度,远胜于刚才的叶轮…… 就在主持人说话的当儿,有几位坐在后面的女粉丝,偷偷往前挤,正被保安制止…… 故而,主持人这才幽了一默。 然后,他看一下腕上的时间。 “我相信神秘嘉宾沐二少的到来,没有让大家失望……那么晚会进行到现在呢,我们还是得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网络文学年度最佳创意奖,到底会花落谁家呢?广告之后,我们再回来……” “开个小玩笑啊!下面,有请沐二少,为大家揭晓——年度最佳创意奖!有请二少!” 哗!哈! 又是一阵笑。 白慕川拿起麦克风,看一眼手上的卡片。 “现在我宣布,网络文学年度最佳创意奖,获奖作品是——向公子晚《谋杀男神》!” 哇…… 啪啪啪…… 掌声、叫声,吼声, 此起彼伏! 向晚整个人都傻住了! 这……是按剧本演的吗? 怎么这样重的奖项,会落到她的头上? 亲自宣布并为她颁奖的人,是她的男神……沐二少! 也是她的男人……白慕川! 这……瞬间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把她愣在那里,足足三秒之久没有动弹。 主持人看着她的方向,“惊喜太得来突然!我们的获奖作家……这是没有回过神来啊?” “那么我再重复一下啊,有请获得年度最佳创意奖的作者,向公子晚上台领奖!” “快上去啊!”方圆圆扶住向晚的肩膀,“去啊!别怂!是领奖,又不是上断头台!” 向晚当然不会怂,只是太意外了! 她慢慢站起身,看着舞台上的男人,提着裙摆慢慢地走过去…… 整个世界都是掌声,可她的耳边却极为安静。 只有他, 世界里,只有他一人。 他的脸, 他的眼, 他朝她伸出的手。 是的,沐二少亲自迎到了舞台边上。 他牵了向晚的手,与她一起登台。 掌声,欢呼声,再一次发出震天巨响! “沐二少太绅士了!” “关键是……还很帅气啊!” “比叶轮帅对不对?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绝对不是!二少比叶轮帅,比戚科帅……帅遍宇宙无敌手!” “妈呀!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给我激动得!我的二少……这么帅,这么帅!啊啊二少!” “受不了啦!要命了……那个向公子……” 台上的议论,向晚和白慕川当然是听不见的!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两位身材高挑的礼仪小姐,托着证书与奖杯,走到了台上……会场的屏幕上,此刻也滚动播放着向晚的照片、白慕川的脸,以及《谋杀男神》的作品封面,以及内容简介…… 于是,一个个与现实重合的重案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脑海。 掌声再起! 这一次,是观众为《谋杀男神》在鼓掌! 向晚热泪盈眶,激动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什么。 “恭喜!向公子晚!恭喜!《谋杀男神》!” 主持人大声说着,始终掌握着台上的节奏! 白慕川将奖杯与获奖证书交到向晚的手上,向晚弯腰道谢…… 再抬头,却见他朝她张开了双臂…… 向晚一怔! 慢慢向上一步,与他轻轻拥抱。 “谢谢,谢谢你!”她说。 “傻瓜!我是你的男人……”白慕川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主持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看得到他俩的拥抱。 轻笑一声,他站在边上调侃。 “没有想到我们的沐二少见到偶像,也这么激动啊?要完抱抱,还舍不得松手……二少,你是我的偶像,我可不可以……也要个抱抱?” 主持人……是个男的。 这突如其来的“卖腐”,让观众笑岔了气。 白慕川与向晚却是慢慢分开,相视一笑。 舞台的灯光,闪烁亮眼,两个人朝台下的观众致意,准备离开。 主持人上前,“二位,请留步!” 向晚和白慕川默默看了对方一眼,站在台上。 主持人笑着:“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二位,方便吗?” 向晚:“方便……” 白慕川撩唇一笑,点头表示方便。 主持人:“向公子晚这个笔名挺特别的,也挺有个性,请问向公子……您当初开始创作的时候,是怎么想到用这个笔名的?” 向晚接过麦,腼腆地润了润唇,“因为我骨子里住着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很渴望自己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主持人哦一声,饶有兴趣地笑问:“可以请问一下,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原型是?” 向晚瞄了白慕川一眼,半真半假地笑,“就是沐二少这样的呀!不瞒各位,我与大家一样,是看沐二少的书长大的!” “哈哈!”主持人笑了一声,又望向白慕川,“不知二少对向公子的话,有何感想?” 白慕川扶额,没有接麦,而是低头,很自然地就着向晚手上的话筒,声音散漫地说。 “原来我早就住在向公子的心里了。嗯,我很荣幸……” 住在她的心上?这表达很奇怪。 不,可以说很暧昧了! 主持人多么敏感的人? 他第一时间接上话题,玩笑着问。 “看来二位很有缘分啊!接下来呢?二少对我们的向公子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白慕川:“有。” 顿了顿,他突然将手搭在向晚的肩上,把她往身边搂了搂。 “接下来,我准备结束二十多年的单身了!谢谢大家!我很荣幸,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亲自为我女朋友颁奖!也很开心,有今天这样的机会,能与大家一起分享我的喜悦!同时,我们都很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轰! 炸弹啊! 在众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 这简直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就连主持人,也至少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这……!恭喜恭喜!恭喜沐二少,恭喜向公子……不对,您二位的笔名组合在一起,我怎么感觉,有点兄弟情的意思?” “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主持人很棒棒哒了! 会场凝滞的气氛,瞬间被他冲散! 一阵笑声里,是一阵阵久久不灭的掌声。 …… 与此同时,论坛上的高潮时刻也来了! 玛丽苏剧情都没有这么甜,这么暖,这么富有戏剧性的。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向公子的群,爆了! 沐二少的群,爆了! 向公子那些沉默的大多数粉丝,终于可以出手打脸了。 什么借沐二少的名义炒作?本尊都出来了。 什么勾引胡半刀?呵呵,有沐二少这样的男朋友,还会去勾引胡半刀? 谣言不攻自破! 沐二少那些铁粉,直接反转,怼向论坛上那些辱骂向公子的键盘侠。 有一些自己就是键盘侠本侠的,默默地退场。 至于那些沐二少的老婆粉,在巨大的惊愕之前,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笑的是,她们都猜对了,沐二少“果然是一个大帅逼”! 哭的是,这个大帅逼正式出场的第一天,就成了“别人家的男朋友”! 笑完了,哭完了,闹完了, 她们也很温柔的反转…… “不管怎么说,二少是我们家的,他爱的人,就算我们不高兴不喜欢,也轮不到别人来辱骂……” “对啊!他们骂二少的女朋友,跟打脸二少有啥区别?” “说好了要一辈子爱二少……不能因为他有了女朋友,我们就离开他……” “是……可是我还是好难受,感觉身体被掏空,没战斗力了……” “不要难受,二少喜欢的,好歹是个女人,是个漂亮的女人,总比他喜欢男人强吧?要是我们连个男人都抢不过,不是更可怜?”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走吧,为了二少战斗,揪出那些bitch!” “姐妹们先上!容我先哭一哭,死一死,再去帮忙……” 第449章 ,道歉(一更) 形势急转直下。 围绕这次事件的话题,被讨论得一片火热。 剧外人狂热,疯狂。 剧中人向晚,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整个人都是蒙的。 不真实! 太梦幻! 要不是手上的奖杯和证书,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不过,她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事都不用再解释。 沐二少出现在会场颁奖那短短两三分钟的神转折,就足以改写舆论对她所有的不利。 然而,她以为的舆论并没有停下来…… 而是继续朝另一个方向,继续反转下去。 沐二少强大的粉丝后援团和老婆粉们,自发地挖出了许多的事情内幕和真相…… 比如最开始爆料向公子的人,并不是沐二少的铁粉。 比如在沐二少的群里煽动大家去为沐二少陈情的人,只是一个刚入群不久的新人…… 众人惊觉,被利用了。 深挖、狠掘、继续扒下去…… 他们誓把幕后煽动的人挖出来! 晚会还没有结束,一个由沐二少粉丝后援会发出的“道歉声明”就出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咄咄逼人的斥问帖—— “究竟是何人炮制了那一盆泼向《谋杀男神》和向公子的脏水?” 帖子刚出现在论坛,事件就迅速登上微博热搜…… ……沐二少与《灰名单》…… ……沐二少的女朋友是谁? ……沐二少和《谋杀男神》…… ……网络文学年度最佳创意奖得主…… 各个与沐二少有关的话题,究竟抢占话题榜。 与时同时,在那个贴子上出现了无数的“报料人”,各种所谓“内幕消息”屈去不穷,截图,聊天记录,一个接一个。不到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网络舆论就再一次发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出了舆论的煽动者——毒兰朵。 引火烧身! 一波波舆论朝她砸了过去。 这个女人…… 就坐在隔向晚不到三排的桌位上,低声痛哭…… 旁边两个作者,拍着她的后背,在小声地安慰。 受到网络暴力攻击的滋味儿,不好受。 向晚如此,毒兰朵也如此…… 并没有谁是那种大奸大恶的坏人。 平常喜欢在网上骂人的,一旦被人反攻击,同样不到三句话就可能崩溃…… 好些作者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向晚看过来。 晚会还在继续,向晚木然地看着舞台,一动不动。 事件是因她而起,可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不是舆论的推手,也不是那种挨了打还捂着伤口说不要紧的圣母…… 此时此刻,她能够置身事外,而不是反手再给毒兰朵一个响亮的耳光,就已经足够厚道。 难道,还期望她出来“原谅”? 手机一直在震动。 有很多人在给她发消息。 一些是读者,一些是文泉的作者…… 一部分是替她“大呼过瘾”并恭喜她的。 一部分是替毒兰朵来说情的…… “她也没有坏心眼,就是为人太直了。之前胡半刀的事,其实她也是受害者,胡半刀在外面鬼混,她在他手上看到女人的香包,一问,又确实是你的……女人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种情况下,失去理智也正常……” “论坛上那些污蔑你的帖子,我觉得不会是毒兰朵,这女孩儿嘴是破了点,但人还是挺单纯的……虽然现在二少的后援会扒出来的资料,都指向她……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也确实是她的读者……但向公子,我们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们控制不了读者的情绪和言行,就算是毒兰朵的读者做的,也不一定就是她指使的……” 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天性! 被舆论攻击的毒兰朵,此时的人设完全符合弱者! 被劈腿,被甩,被诬蔑,被攻击…… 文泉几个好几个跟她关系好的作者,都过来找向晚探口风,并试图说和。 最终目的就一个。 “你看,能不能向二少求个情……放她一马?” …… 向晚没有回复。 那些人都不曾受过她一样受的伤害,又凭什么来让她大度呢? 她被骂得跟狗一样的时候,谁又为她求情了吗? 如果今天晚上不是白慕川出现,她那条帖子引发的舆论攻击,谁又能替她收场? ……嘀! 一条信息进来。 向晚低头看了一眼。 “我先走了,有人找我。一会散场,来接你!” 看到白慕川的名字,向晚内心就是甜甜蜜蜜的温暖。 “好的。” “……就这样完了?” “不然呢?”向晚反问。 “都不用感谢你老公的呀?” “感谢感谢!感谢我家亲爱的滴!” “太敷衍!哼,怎么也是要一个亲亲的。” 向晚发了一个大红的唇印表情过去,“啵啵!晚上回去再奖励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嘶!我今儿来得急,没有写更新呢……” 嘿,这男人! 傲娇得令人哭笑不得! 向晚忍不住抿嘴偷笑,“今晚就算我感谢你的,不用章节来换——” “赚大了!谢谢我的女神!” “快去忙吧,是齐队他们找你?” “聪明!” 白慕川在锦城又没有别的亲人朋友,齐沧海约他不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有什么好聪明的? 向晚忍不住笑,等他和白慕川发完短信再抬头时,对上玄月的目光,突然惊觉,旁边的人看她好久了。 嗯,毒兰朵在哭。 而她在这个时候,一直笑逐颜开…… 不会有人再记起她先前被攻击时的可怜样,她们的眼里只能看见毒兰朵此时的泪水。 向晚突然觉得有一点好笑。 她没有回避,直接迎上玄月的目光。 “我是笑得不合时宜吗?” 玄月一怔,“没有啊……” 向晚轻笑,“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站出来为她说点什么?” 玄月抿了抿嘴唇,似乎有点尴尬,“这个……得看你自己。” 向晚盯着她,“你觉得她可怜吗?” 玄月:“是,挺可怜的。” 向晚:“那我之前可怜吗?” 玄月:“……”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一会,轻声笑了笑,“大概是你总给人一种很强势很冷漠很有距离的感觉吧,大家跟你接触不多,了解也不深……而毒兰朵,她平常就喜欢聊天,没事爱在群里跟人唠,大家都跟她熟,也了解她。你懂的,这不一样……” “我懂。”向晚笑。 平常人对事件的看法,从来是不分对错的。 区分的,只是立场。 “所以,就因为我挨了打没有呻吟没有叫苦,我就可以随便被伤害,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而只要会哭闹会呻吟,哪怕是她主动伤害了别人,也应该被同情?你们都是这个逻辑,对吗?” 向晚的反问,不冷不热,上扬的唇角,带一点淡淡的嘲弄。 玄月看着她,沉默一会,“你是对的!但大多数人,确实都会这样……” 向晚莞尔,“幸好你不是大多数人!” 玄月微微一笑,没有下文。 晚会接近尾声。 谢绾绾和叶轮等一众明星轮番出镜,但镜头时间给得都不长。向晚一直想着自己的破事,尽管目光始终看着舞台,但没有太关注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只是在现场粉丝的惊叫声中知道,听到他们的名字…… 晚会持续了多久,毒兰朵就哭了多久。 向晚的表情始终很平静。 终于熬到晚会结束,在会务组的引导下,现场观众,开始有序地离场。 为免引起骚乱,一群作者会安排在观众之后离开。 偌大的会场,慢慢变得空旷。 于是,毒兰朵的呜咽就显得犹为凄厉。 向晚坐在那里,犹如坐在针毡之上。 不停有人打量她。 一种很讨厌的被关注感! 就好像……她成了那个罪人。 幸好,方圆圆这时过来了,叫上她。 “我们等下一起走!” “好。”向晚微微一笑。 方圆圆认真看她一眼,见她身边空出了一个位置,又坐下来,端详着她的脸,压着声音问:“喂,今天晚上的事,我怎么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 向晚也有同感。 “获奖的事,事先你不知道?”她问。 “不知道呀……”方圆圆啧一声,“我要知道早就告诉你了。妈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沐二少就是白慕川?害得我白白为你担心……” “早?……你也没问我啊。” “唉!真是哔了狗了!要早知道咱们底牌那么大,这幅牌就不会这么打了……” “……你还想怎样?”向晚哭笑不得。 “呵呵呵呵……”方圆圆诡异地笑着,做了个插眼的动作,“装逼打脸的套路,我可以玩得更溜一点的……” “得了吧你!”向晚没有去瞄毒兰朵的方向,只淡淡地笑着说,“就这样,我就快要被人家口水淹了……” “你管她!害人不成反被打脸,怪得了谁啊?” “是这么个理!但十分可笑的是,别人并不这么想。这个世界,对好人的要求变高了,对坏人却变得越来越没有原则……好人做错一件事,马上就会千夫所指,坏人只要做一件好事,或者坏人突然变成了受害者,就会很容易被人原谅……而我,只不过选择了站在正义的一方!” “……” 方圆圆懵懂。 “我说你想那么多干啥?你啊,就是太爱思考,活得累!” 轻嗤一声,说完方圆圆就站起来,“走了走了,咱们可以离场了……” 向晚没有再多说。 然而,就在她拎着礼服的裙摆准备从席位上离开的时候,毒兰朵却突然蹿了过来,就站在走廊的通道上,当着无数人的面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向公子,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不要再给我计较了,好不好?” 第450章 ,利息计算(二更) “……” 向晚看着她一副哭成了泪人的样子,站在原地沉默。 毒兰朵继续哭诉,“我知道我今天不该那么做,可我发誓,网络上那些攻击你的言论,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现在人人都来骂我,那些话真的太难听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你能不能……” “不能!”向晚直接打断她,“对不起,网上攻击你的那些言论,跟我也没有关系!” 毒兰朵咬了咬下唇,哭得很伤心了,一边抹泪一边说:“我知道……但他们都是为了维护你,只要你肯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谣言就会停止的……” 公道话? 向晚笑了,“我为什么要说?” 这简直就是一出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凭什么受害者一定要原谅? 凭什么加害者成了受害者,马上就可以获得原谅? “向公子,你就不能做做好事吗?”毒兰朵哭得不能自抑,“我都认错了,还不行吗?” “呵!”向晚淡淡一笑,“对不起!我跟你不熟,我不会故意陷害你,也没有为你两肋插刀的义务!麻烦,让一下路!” 毒兰朵愣愣地,挂着眼泪看着她。 一群人都震惊地看着向晚。 哪怕她只是说了一个客观的事实,但习惯了接受“完美受害者”的人,根本无法接受她的冷血。 沉默几秒,毒兰朵撕心裂肺地哭着,蹲下身,趴在椅子上恸哭! 无数人过去安慰她。 只有向晚从她身边面不改色地走过,手上抱着奖杯和证书,像一个高傲的女王…… 背后的目光,像一把把刀。 但她不惧,反而挺直了肩膀。 不是每个人的三观都值得被拯救的。 …… “你变了!” 出门的时候,方圆圆如是说。 “什么?”向晚转头看她,“哪里变了?” “……我说不上来。”方圆圆望了望远处三三两两的人,“以前遇上这种事,你不会这样处理的……可能是心态变了,心也变硬了吧?不过,我喜欢!这样不至于被人欺负……” “不是我变了,是世界变了。”向晚哼笑一声,揽住她的肩膀,“如果被伤害的人是你,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的呀!”方圆圆笑弯了眼睛,“你不会不管的,一定会再捅我一刀!” “哈哈,还是我家圆圆了解我……” 顿了一顿,她沉默片刻,又淡淡一叹。 “我能做的,只是自己不对她恶言相向。我想,这就足够了吧?” 方圆圆一怔,侧目看她一眼,“足够了。很够意思了!” “我想,也是。” …… 其他作者都登上大巴,陆续离开了。 向晚和方圆圆一直站在路边。 她俩是锦城人,不用跟他们回酒店,在这里等白慕川来接…… 不曾想,他还没到,一辆黑色轿车就缓缓驶到了面前。 摇下一半的车窗里,是叶轮似笑非笑的英俊面孔,很引人注目。 “向老师,送你们一程?” 向晚微愣,“不用了。谢谢!” 这辆车刚在她们面前停下,马下就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她哪敢跟大明星扯上关系? 叶轮被拒绝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脸上表情都没有变。 “晚上一起啊,叫上谢绾绾和你们家的大作家,聚聚?” 他们是朋友吗? 向晚觉得叶轮说这话有点可笑。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仍然做不到对一个不相干的人恶言相向。 “晚上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不好意思了!” “好吧!”叶轮一脸遗憾的样子,“我今儿刚好托人带了两瓶好酒,本来准备约你们吃个饭,聊聊咱们那些共同的经历,唏嘘感慨一番的……看来今晚是没机会了。” 共同经历的事…… 向晚抬了抬眉头,“案子都结了,我没有什么可感慨的!” 叶轮勾唇,一双狭长的眼里盛满了笑意,“向老师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说完,不等向晚回应,车窗慢慢升起。 “再见!下次约。” “……” 叶轮的笑脸消失在眼前。 不到三分钟,白慕川的车就到了。 是他放在锦城自家车库里的那一辆,洗得干干净净,擦得镫亮镫亮,引来方圆圆一阵感慨。 “沐二少,借个光啊,你们过二人世界,先送我回家吧!” 她没有叫白队,而是叫了白慕川的笔名。 这话里,有浓浓的戏谑,还有一层对过往被“欺骗”的不满。 向晚听出来了,笑了一声,“不一起去啊?” 方圆圆打个呵欠,“不了,我今天累坏了!想早点回去睡。” 今天的大年会,最累的就是编辑。跑前跑后,做这做那,方圆圆很久都没有这么大的活动量了,向晚了解她,于是不再相劝,让白慕川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然后两个人再驱车离开。 “想我没有?” 只剩下他俩了,白慕川第一句就问这个。 向晚忍不住笑了出声,“又没有离开多久,有什么想不想的?” “小没良心的!”白慕川感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去我哪儿,还是去宾馆?” “你那儿吧!”向晚骨子里还是一个节约的人,虽然现在稿费涨了不少,过日子完全没有问题,但能不浪费的地方,她也是坚决不肯浪费的。 再说了,住宾馆哪有住在家里方便? “行!就是房子久不住人,恐怕得收拾一下。” “没问题,我自己就可以!” “那不用,哪能劳烦我的女神大人?” 向晚偏头,认真审视他片刻,“不对啊,你这话,说得咋这么假呢?” “哈哈哈哈……” 两个人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挺晚了。 一起收拾房间,打扫卫生,这一通折腾下来,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已是深夜。 “累死我了!” 跟相爱的男人一起,同心协助地收拾家,这种感觉挺生活,挺居家的,就是累出一身的汗,手脚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向晚半点“侍候”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今晚的一次,可以先欠着吗?”她笑问。 “……”白慕川懒洋洋地俯身下来,瞅着她的眼,又捏了捏她的脸蛋,“没问题!” 这么好说话…… 向晚觉得以前自己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过,得有利息……”他突然补充。 “……”就说没那么简单吧? 向晚瞪大一双无辜的眼,“利息?” “按一天一次的利息累加,上不封顶!” “……你放高利贷的啊!”向晚翻个白眼,撑腰坐起,“算了,不赊不欠,我先去洗澡!” “洗澡这种事,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呢?”白慕川轻笑一身,蹿了过来。 这人身手矫健,像个捕食的豹子似的,向晚来不及反驳和反应,双脚已经离地而起,被他抱入了浴室。 “唉!”向晚无奈叹息。 这个男人似乎总有无穷的精力,不管多累多辛苦,总是给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很少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时候。于是,跟他在一起就有一个这样的好处……永远不会丧,不会懒!如果被他所宠爱,那种被爱的感觉会被发挥到极致…… 向晚双手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身体软绵绵的, 声音,也软,“那我就把这一身肉,拜托给小白先生了……” 白慕川被她逗乐了,将她抱进浴室,坐好在盥洗台上,然后去放水,试好水温,又过来慢慢帮她脱衣服。 “行,交给我。一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嗯!?”向晚抬抬眉,真就像个老佛爷似的坐着。 一动不动,双眼盯住他,一眨不眨…… 白慕川突然抬头,与她视线撞上,凝神好一会儿,败下阵来,轻捻她的鼻头。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不好吗?”向晚反问。 白慕川双手撑在盥洗台上,慢悠悠叹一声。 “我也怕受伤……” “……” 在感情里,付出得越多的人,越容易受到伤害,这似乎成了一个铁的定律,无数人的例子都摆在那里,见证着这个定律,几乎没有意外。而这也是向晚最开始与白慕川相处时,小心试探又不敢往前一步的原因…… 他目光深邃,似有光芒。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向晚认真端详他的脸,表情严肃地说完,一本正经地搂住他的腰,小声地笑,“最多不过……你做得不好的时候,揍你几下!” “呵!小向晚,你不知道挑衅男人是会吃亏的吗?” 挑衅?向晚无辜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做得不好?”白慕川似笑非笑,哼一声,宠溺味儿十足地问:“说说看,我哪一次做得不好?” “……” 此做非彼做啊,大爷! 向晚严重怀疑这人在故意歪曲事实,于是,凑近他的耳朵。 “……我不信,你以后就没有做得不好的时候。” “那你就等着瞧好了!” “我等着呢,这不是……一直等着呢吗?” 朱唇软语,目光盈盈。 白慕川看着温柔似水的小女人,脑子里一道白光划过,脊椎麻麻的,一股热血和冲动往上涌动……觉得今天回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女人,你今晚死定了!”他笑了。 笑得如同一只被施了法的妖孽,迷得向晚骨头都酥了。 “不怕死……就怕不死!” “妖精!” …… 迷离的夜晚,灯红酒绿。 零点了,天气转凉。 市区的一间ktv,还放肆的热闹着。 一个大包间里,男男女女坐了十来个人。 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喝酒,有人跟着音乐在轻轻打着节拍。 沙发的角落里,毒兰朵捧着低垂的头,似乎是喝得不少,一双通红的眼,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突然,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卫生间!” “你没事吧……” 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今天晚上喝得多,有点不放心。 “用不用陪你?” “不用,我没事……你们继续玩……”毒兰朵按住沙发边沿,慢慢往外走,还朝大家摆了摆手,“我心里烦,出去……吹吹风。里面太闷了!” 包间里的空气,流动性很差,确实很闷。 她执意如此,没有人再劝阻。 毒兰朵往外走,目光掠过一个个脸上的笑容,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胃里有些难受,拉上包间的门,问了服务生卫生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趴在马桶上,她呕吐了一会,冲完厕所,又摇晃着身体,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水,拼命地用冷水拍脸。 “不能丢脸!清醒一点,不能丢脸!已经够丢脸了……” 脑子是麻木的,嘴唇也是麻木的,毒兰朵自己喃喃着,突然觉得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她背后,安静地看着她。 毒兰朵冷不丁吓出一身冷汗,睁大眼,在镜子里与对方相视一秒,正想转头,突然看到对方举起的手。 “唔……”她想叫,突然被阻止。 对方的声音,凉凉的,如同这冬夜的风灌入耳膜。 “你这样的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乖乖地,去死吧……” ~ 第451章 ,一更 啊! 一声长长的惊叫! 身体在迅速下坠,下坠…… 深渊没有尽头,四周是冰冷的黑暗。 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是凄厉的风声,仿佛有千万只厉鬼幽魂,在声声惨叫! 毛骨悚然的空间里,充满了绝望…… 渐渐的,向晚眼前清晰起来。 她看到一个残破的面孔,血肉模糊地呻吟着, 一双眼睛,却格外清亮,死死盯着她,竟是在哭,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肉,狰狞恐怖…… 然而,她可以看到那双眼,却看不清那人…… 汗毛根根竖起,她冷汗淋漓,想呐喊,想离开,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这是来到地狱了吗? 难道这就是地狱的模样? 白慕川,救我! 白慕川,救我! 向晚心里也在呐喊,却无声。 突然,她整个身体突然飘起来,飘向黑暗,离那双眼越来越远…… 那人挥舞着双手,大声嘶吼。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那凄厉的喊声伴着一个撕心裂肺的痛哭,画面突然就换到了年会现场…… 哭泣的人变成了毒兰朵。 她哀求着她,让她原谅她…… 她说她受不了,网络暴力太恐怖,那些人的每一个字眼,都是杀人的刀,刺得她嗤魂蚀骨的痛…… 向晚想说点什么,嗓子眼却像被人堵住。 有人扼住她的喉管…… 不让她喊! 她剧烈的挣扎,整个人在颤抖!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闹钟枯燥的声音,将向晚从噩梦的泥沼中拯救回来。 “啊!呀……”她猛地睁开眼。 天刚破晓,窗外一片深冬的浓雾笼罩…… 原来是梦。 只是梦而已。 向晚长吐一口气, 昨夜睡得太沉了,脑子竟有些恍惚。 她怔怔瞥一眼睡在身边的白慕川。 他呼吸匀称,睡得正香。 向晚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按掉闹钟,突然皱了下眉。 手机上,好多未读消息。 向晚动作机械地轻轻滑开屏幕,出现在最前面的消息,来自胡半刀,发自一个多小时前。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想不开……” “如果早知道,她昨天找我的时候,我就不会不理她。至少……不会对她那么冷漠。” 男人都是这么矫情的么? 谈就谈,不谈就不谈,明明白白说清楚,不是挺好的? 向晚脑子晕晕地想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什么叫“想不开”? 她睡意朦胧的脑子,刹那清醒。 “你说的是……什么情况?” 胡半刀几乎秒回:“她死了!” 她? 向晚想到那个梦,那个梦里的毒兰朵,天灵盖都寒涔涔的。 拢了拢被子,她把自己裹入被子里那一片温暖中,刚想回复消息,腰身就被一只横过来的胳膊压住。 那只胳膊慢慢加大力量,把她拉入一个火热的怀里。 向晚回头,对上白慕川的眼。 “我吵醒你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他反问。 “我……”向晚动了动嘴皮,沉默地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然后,当着他的面,发消息问胡半刀。 “你是说毒兰朵?” 向晚与胡半刀之间,并没有别的人可以牵扯。 因此,她的问题马上就得到了印证。 “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脆弱……” 胡半刀说,毒兰朵是自杀的。 从皇朝大厦18层的窗户,一跃而下。 他今晨被警方传讯,要求协助调查,这会儿,刚刚从刑侦队出来。 “……” 死了。 自杀了。 向晚双手死死抓住被角。 心情沉重,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一个与她无亲无故还害过她的女人,死了。 如果没有那个噩梦,也许就不会有这种失衡的状态。 可就在她醒来时,刚刚在梦里见到了毒兰朵。 她痛苦的眼睛。 流着血一样的泪水,紧紧盯住她…… 嘶吼,呐喊,哭泣。 向晚浑身冰冷,靠在床头好一会没有动弹,直到白慕川把她抱过去,盖上被子,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那种难过的感受,还麻痹着神经,让她无法从这一波冲击中回神。 “不要自责!”白慕川紧紧抱她一下。 “我刚刚梦到她了。”向晚抖了一下,靠他更近,“你说,真的会是……意外吗?” 她目光闪烁。 那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概只有白慕川会懂了。 他沉吟,横过她的身子拿手机,“我了解一下情况!” 他将向晚塞入被窝里,打电话给齐沧海。 很不巧,齐沧海昨晚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去了现场。 死者系高空坠落而亡,120赶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初步调查结果显示,死者生前饮用了大量酒精,曾经连发数条信息给男友,先是强烈要求他“你过来,我要你马上过来陪我”,在遭到男友拒绝后,死者又向男友表示“如果你今天不过来,那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死者男友表示,虽知她个性刚烈,但实在没想到他会想不开,于是,没有理会…… 案件目前尚在调查之中,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核实。 不过,死者酒后失态,一时犯糊涂坠楼自杀的可能性极大。 这是齐沧海给白慕川的回答。 非官方的官方回答! 与胡半刀斩钉截铁的“自杀”稍稍有些出入。 但胡半刀就是齐沧海嘴里的“男朋友”,从他的角度来看,性格刚烈的毒兰朵发了那样的消息,然后自杀,也不矛盾。 向晚怔了怔,转头望白慕川,“一个人自己从楼上跳下来,失足坠落,或被人推下楼,尸体会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白慕川目光定定他,“就我所知,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向晚微怔。 这跟她看过的一些侦破故事不同。 白慕川揽住她的肩膀,“最终结果,还需要综合其他证据考虑……比如,死者生前的活动情况,非常重要!” “生前活动情况?” “是。比如,现场勘查的痕迹,死者足迹或者嫌疑人足迹,打斗痕迹?还有,死者有没有自杀动机,有没有留下遗书……有没有仇人,有没有他杀的可能?坠楼区域的监控以及目击者的证词……等等,这些都是判断死亡原因的依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向晚无声一叹,“我以为尸检就可以得出结论。” “不要神化法医技术。实践案例中,坠楼死亡和死后抛尸,通过尸检是很好区分。但要判断受害者是自己跳下楼的,还是被人推下楼的,很难给出直接判定。” “哦!”向晚慢慢将头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 他没有说话,把她搂住,拉上被子,盖住彼此。 腊月天的早上,有点凉。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向晚仰起头,“早饭想吃什么?” 白慕川眸子微眯,端详她一阵,笑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向晚撅一下唇,“才不相信你会做呢。你啊,还是再躺一会儿吧,我去!” 这样冷的天,早上离开被窝,分分钟都有抓狂的感觉。 白慕川难得今天休息,原本是想跟她搂在一块儿多享受一下温暖被窝的,但她执意要起床做早饭,他仍是没有阻止。 “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真的?”向晚笑开了眉眼。 “当然。”白慕川勾唇,“不动手,就没资格动嘴!” “你啊!”向晚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按了一下,缓缓爬起来,“等着吧!” 白慕川看着她微笑的脸,又一把拉她过来,贴在一起腻歪着亲了几口,才舍得松开手,放她离开。 …… 厨房里,响着锅碗瓢盆的清晨交响曲。 食物的香味,慢慢传了出来。 向晚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知道网络世界又一次掀起了风浪—— 一个人只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曾经做过的事,再拙劣,好像都可以被原谅。 毒兰朵。 一个只有22岁的年轻网络作者,在饱受舆论攻击和失恋的双重打击下,不堪忍受,从18层一跃而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样的事故,令人唏嘘,也值得人茶余饭后咀嚼。 于是,她自杀的消息迅速抢占了热点新闻…… 在网文圈里,更是被迅速传开。 “胡半刀前女友……” “沐二少女朋友的死对头……” 这样的身份以及毒兰朵死前发生的种种,让她的死亡,引发了广泛的舆论与不同的社会思考。 有人觉得胡半刀和向公子晚都极其冷血,一个劈完腿还主动分手,不给女生留余地;一个为了点小事就发动舆论攻击,不给对方半点喘息的机会……他们都是导致毒兰朵死亡的凶手。 甚至,有人直接称他们为——没有刀的刽子手。 这些道德人士人为,只要稍稍给她一点人性安怀和宽容,她都不至于去死。 但, 有人却觉得这是强行道德绑架。 胡半刀有没有劈腿两说,就向公子晚在这件事上,就不应该负任何责任…… 没有人应该为另一个人的死负责。除非,她有意谋杀! …… 第452章 ,二更 吃瓜群众,各有各的理论。 经历的人生不同,立场不同,所执观点也就不尽相同。 他们在网上吵得天翻地覆,向晚也饱受舆论轰炸。 吃个早餐的时间,时不时就有人发消息过来,找她打听情况。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可这时,她半个字都不想说。 “把声音关掉吧!”白慕川抬了抬下巴。 “嗯。”向晚微微一笑,“能不能好好吃个早饭了?唉!” 关掉声音,世界清净了。 白慕川沉默一下抬头,问她,“等下去刑侦队那边走走吗?” 向晚一怔,“在洪江区的辖区?” “嗯!” “真巧!看来占远这神棍说得不错,真是犯了什么煞……” “不能这么想!”白慕川剜她一眼,“洪江区位于锦城市中心地段,也是锦城最为繁华人口基数最大的一个区域,从历年的刑事案件记录来看,本身就比其他区发案率高……” “好吧,就是传说中的事故多发地!” “……也可以这么说。” 向晚抬了抬眉,定定看着他。 “那就去看看吧!” …… 他俩今天没有别的安排,索性去了刑侦队。 这是一个向晚非常熟悉的地方,她曾经在这里度过了非常难忘的一段时光。 齐沧海在队上,得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白慕川。 两个人握手,说了些客套话,齐沧海又问他。 “白队是准备……亲自查这个案子?” 白慕川一怔,知道他误会了,不由一笑,“不不不。” 他指了指向晚,对齐沧海一叹,“死者跟向晚是同一个网站的作者,之前还有点小误会……” 哦一声,齐沧海看向晚的目光深了深,“我明白了!之前我们询问了几个与死者在事发前一起k歌的作者,他们指的那个作者,大概就是嫂子……” 嗯? 向晚怔了下。 警方找那些作者了解情况。 他们都表示毒兰朵死前,确实有仇人的? 她挑了挑眉,突然一笑,“所以,齐队,你看我主动过来配合调查了!” 齐沧海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转身去倒水,邀请他们坐下,“这个案子很简单,其实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向晚接过水杯,道了谢,“那我还需要做个笔录吗?” 齐沧海看了白慕川一眼,笑道:“做一个也好!” “行。” 这是警方的例行公事,向晚肯定要配合的。 很快,有警员过来带她,做了一个详细的笔录,大概是了解她与毒兰朵之前发生的那些摩擦。 做笔录的民警,其中一个是新来的,一个向晚以前就认识,大家都比较客气,大概半个小时搞掂。 等向晚出来,白慕川和齐沧海还在说话。 她了解到,毒兰朵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加上现场勘查的情况,警方的结论是,自杀的可能性极大。 “估计是酒后没有控制好情绪……还是太年轻了啊!”齐沧海感慨。 “出事现场,没有监控吗?”向晚插了一句。 “那个窗户,在卫生间的位置……”齐沧海皱了下眉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他杀的可能性极小……” 人人都知道,喝酒之后,人的感情容易走极端,也很容易生出悲观厌世的情绪来…… “可惜了!父母哭得死去活来的……” “年轻人啊,谈个恋爱就是要生要死的,其实长大一点就明白,离了谁活不下去呢?” 齐沧海还在那里惋惜,向晚却只能沉默。 如果毒兰朵是一时想不开自杀,那她这口锅就背定了。 不是法律的锅,而是道德的碾压。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这锅背得有点冤。 但……毒兰朵人都死了,她能说什么? 网上的两极化争论,热火朝天,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思考,向晚和白慕川刚刚离开刑侦队,就一连接到好几个电话。 这件事的发酵,引来了一些有名的媒体机构和几个自媒体大v,他们想要做向晚的独家专访,了解一下毒兰朵与她之前的恩怨情仇以及她对毒兰朵死亡的看法。 舆论,又一次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可她跟毒兰朵,有多大仇多大怨,用得着这个时候去费口舌? 向晚拒绝了。 但她认为自己和毒兰朵没有大仇大怨的话,却引来对方的反问。 “既然没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到她死,你都不肯原谅呢?” “……”向晚无言以对。 还能说什么? 这个时候说什么,又有意思吗? 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白慕川直接拿起她的手机,给对方发了一句。 “我是白慕川,有什么想了解的,整理一下资料,我会让律师和你联系!” 然后,他直接关机。 “小向晚,用不着跟这些人废话。”他把关掉的手机递还给向晚,又微微一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向晚这时候,脑子都是懵圈的,哪来的打算。 “那跟我回京都吧。”白慕川低头看着她的眼,“快要过年了,我家里人想见见你……主要是奶奶,她说好几次了。如果我再推,说不准就能给我再找一房媳妇回来……” “噗!那可就美死你了!” 去京都本就是计划中的事。 向晚没理由拒绝。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既然决定了要跟他在一起,那他家里人那一关,是迟早要过的。 春节,也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行吧!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去闯一闯!” “哪有那么严重?”白慕川轻捻她鼻子,“走个过场而已。除了奶奶,其他人……你都不必在意。” “……”向晚抿了抿唇,看着他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暗光,慢慢拽住他的袖子,“不过你也知道的,快要过年了,我妈那边……嗯,走之前,我也得先安抚她一下,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这一分手,我家里也准备给我找几房老公呢?” “敢!” 白慕川冷飕飕一哼。 第二天,就准备宴请向家人。 除了小姨谭月春和大姨谭惜春之外,那些在得知“向晚失恋”时,曾经冒过头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他的邀请之列,算是给向晚从客观上“申个冤”,然后,也是他对她的一种主权宣誓。 这个见面宴,白慕川办得特别隆重。 地点,就选在了他家的小别墅。 一是向晚家在锦城的亲戚朋友,统共也没多少人。 二是有专业的厨师和宴会团队来操办,很方便,不用他们操半点心。 “可是……天啦!不用这样吧?” 听完他声势浩大的安排,向晚整个人都晕了。 从小到大,她家好像都没有请过客。 不管是她的生日,还是妈妈的生日…… 好像家里任何一次宴请,她们都从来不是事件的女主角,总是不太习惯那样的场面。 “一不过生,二不祝寿的,请人来,不太好吧。” “单纯请亲戚吃个饭,有什么不好?又不收他们的礼!” “……” “就这么定了!” 白慕川这人说话办事,效率极高。 很快就联系好了专业承办宴席的精品团队,两个小时后,对方就给出了好几套方案可供选择…… 有钱好办事! 到下午,团队就开始派人到家,做卫生和布置会场了。 连主题都想好了—— “白慕川先生暨向晚小姐,亲戚见面会。” 向晚哭笑不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选题……” “你没听过的多了!”白慕川搂住她上楼,“去码字吧,不用你操心了。” “……那你呢?不用码啊?” “你这是……在邀请我码字?”白慕川言笑浅浅,意有所指。 向晚闹了个大红脸,“我管你呢……” …… 妈蛋! 以后连催更都不好直接催了。 她坐在书房里,扯着头发,发现这货最近对自己太好,好得有时候就像在做梦一样…… 就连得到消息的谭云春,也开心得一连打了三个电话,找她确认。 “你俩真的和好了啊?” “是的是的。真的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哼,我看那些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谭云春的心情,是可以用“过山车”来形容的,前些天还在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呢,她跟小白就又好上了。落下一块心头石,她又反复叮嘱向晚“不许耍小脾气,要懂得忍让”种种夫妻相处之道…… 向晚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说得你好像很专业一样……” “反正你记着我的话就好了啦!我不跟你说,我得去请客了,小白让我……把她们都要请到,哼,这女婿,真跟咱们娘俩长脸……” “……” 确实很长脸。 白慕川这样的女婿,哪家有适婚女儿的不羡慕呢? 生活的戏剧化,有时候比小说剧情还要狗血。 前一阵还对谭云春嘲弄戏谑的亲戚们,秒换表情包,热络的又与她保持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友好关系”,转弯抹角地打听着白慕川的事,然后把向晚当成了家族里成功女生的模版。 锦城请客,主餐是中午。 有团队操持,这个宴会极具风格情调,加上房子本就不俗的装修,矜贵、厚重,带着浓重的阶层感,让准点前来的七大姑八大姨们,看愣了眼,直夸谭云春找了个好女婿,参观完房子、院子,车子,一个个砸舌不已。 谭云春一脸风光。 这些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扬眉吐气过。 丈母娘看女婿,本就怎么看怎么欢喜,边上又有一堆人吹捧,她都快飘起来了。 没想到,白慕川敬过了众人的酒,又回到她的身边,将一大串钥匙递给她。 “妈!晚晚要跟我回京都过年,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会生活在那边,这里的一切,还得拜托你打理……” 一声妈, 把谭云春吓了一跳。 还有那些话,都什么意思? 看着那一大串明晃晃的钥匙,她搭不了腔。 “你是说。你是说……” 白慕川俊脸上,满是微笑,“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别的工作就先别做了。住在这里,我们会为你养老的……” 住在这里? 他的意思是……? 第453章 ,不一样的操作(一更) 四周一片安静。 谭云春看着白慕川微笑的脸,几乎怔住。 其他与会宾客,就更是被镇住。 这幢别墅的价值,众人都看到了。 白慕川没说送房子,但就算是“住”和“养老”这两个词,也足够让那些曾经瞧不上她家的亲戚跌落眼镜了。 然而,白慕川没有完。 他坦然地看着谭云春,继续规劝。 “妈,你以后就住在这儿。我和小晚会给你找个保姆,没事就陪你叨叨,顺便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免得你寂寞。你要是闲了,空了,这不,还有这么多亲戚呢?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 他说完,笑着看周围的人。 怔忡的众人,一致点头,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表婶,你这女婿,真是孝顺!” 谭云春瞠目结舌,一时语塞,仍不敢去接钥匙。 “小白,这,这不太合适吧……” 白慕川:“没什么不合适。房子是我个人名下的。我的,就是小晚的。我孝敬你,是应该的……你要实在觉得不合适,我回头把户头过到小晚名下,这样你总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吧?” 谭云春:“……” 向晚:“……” 众人:“……” 这操作,没人料到。 向晚的反应,比谭云春好不了多少。 她吓得都快啰嗦了。 拿钥匙看房子是一回事,把房子过户,又是另一回事。 白慕川是认真的吗? “抱歉!”白慕川突然拉了向晚一把,将她揽在臂膀里,掌心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宠溺而温暖地笑,“可能我今天突然这么说,太冒失了,吓到了你们了。妈,其实我……已经给小晚求婚了!准备这次回京,见过父母家人,就把事情订下来。” “……” 求婚了? 婚礼都提上议程了? 谭云春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不愿意,是开心得惊住了。 毕竟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啊。 就算这串钥匙到了手上,没有结婚,也随时有被拿回去的可能,变故太容易了。但结了婚,那就是入腹为安了…… 很俗气的想法。 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无数人心里揣着羡慕,嘴上都喊着祝福! 谭云春支支吾吾,“这都,都什么时候的事啊?” 她在问向晚,可不等向晚开口,白慕川就抢在了前面。 “妈,我们这次先斩后奏的,也是迫不得及,希望你原谅!” 向晚:“……” 白慕川无视向晚的表情,小心翼翼拉过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将那一颗泛着晶亮光芒的大钻戒展现在众人的眼前,以证实他所言不虚。然后低头,众目睽睽下,在她指间一吻,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眼里像盛满了满天的星辰,狂热、矜贵,带一抹迷人的笑。 “小晚,你答应了嫁给我的。可不许反悔!” 这是向晚见过的最动人的表白。 “……嗯。”她听到自己半羞半躁的声音。 白慕川的指尖很温暖,干躁,而向晚的手心里,却早已溢满了汗水。 四目相对。 视线缠缠绵绵。 向晚了解白慕川的性格和为人,哪怕心里也觉得直接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欠妥,却不会当众逆着他,打他的脸。 这么多亲戚朋友都看着呢? “妈!拿着啊!发什么愣呢?”她扶住谭云春的肩膀,瞄了白慕川一眼,似笑非笑地补充,“你女婿孝敬你的,你不收下,他一会该难过了。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她回头问白慕川。 白慕川唇角一挽,深深望入她的眼。 “小晚说得对。” 顿了顿,他又蹲下来,把钥匙都塞入谭云春手上。 “妈,你别想那么多。要是在锦城呆烦了,我们回来接你,去京都玩!” “这……” 谭云春整个人都飘了。 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完全不知所措。 “妈。”向晚轻轻捏她肩膀,“快表态嘛,人家还等着你说话呢。” 看白慕川还耐心地看着自己,谭云春幡然醒悟。 “哦,哦哦哦……好。”她捏紧钥匙,眼圈都湿润了,回头又开始叮嘱女儿,“小白是个好孩子。你俩,往后要好好的!丫头,可别再任务了!你要是敢欺负小白,我可有你好看的!” “……” 向晚无语。 亲生的女儿,转眼就成了捡的。 “唉,知道啦,你都唠叨八百遍了!” “哼!”谭云春笑着瞄她一眼。 四周响起亲朋好友羡慕的恭维,她嘴上满不在乎的应和着,心里却甜得像盛了一罐蜜。 在亲戚们的恭维里,脑子轻飘飘,如同做梦。 长脸了。 太长脸了! 一夕之间,就像换了个身份。 不敢心里怎么想,所有人嘴上都在祝福。 可这时,却传来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爸,妈,这秀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先走了!” 刺耳的“吱呀”声里,邢菲菲突然站起来,推椅子就要走。、 谭月春有点尴尬,但没有多说。 没想到,邢菲菲低头拿包的时候,突然又小小哼了一声。 “就像突发横财的暴发户似的!丢人,烦死!” 邢菲菲在谭家的一众亲戚眼里,向来是一个小公主般的存在。不仅因为她本人长了一张不错的小脸,还因为她过人的家世。邢家,那是来自社会底层的谭家亲戚们奋斗一辈子,拍马也追不上的富贵豪门。 因此,但凡谭氏家族有什么事,被人围着转的人,永远是邢菲菲。 向晚和方圆圆这两个表姐,只能是衬托她的丑小鸭…… 可邢菲菲没有想到,丑小鸭也会有变成白天鹅的一天。今天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追着向晚祝贺,她和她的母亲成为了亲戚们艳羡的焦点。 这是一种微妙的“位置抢占”! 因为那些原本是属于她和她母亲的。 小公主受不了! 小公主又任性惯了。 那句低声的咕哝,要是不说出来,她能把自己憋死…… 哪管别人尴尬不尴尬? “菲菲!”谭月春低喝,小声提醒她,“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去找同学玩吧。” 成年人的世界,与刚刚成年的邢菲菲是两回事,哪怕对亲戚再不高兴,也决不会当众撕破脸,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直接奚落的。谭月春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脸颊烧得滚烫。 低声骂女儿,算是个交代。 邢菲菲却委屈了。 她停下来,回头看着母亲。 “我说的不对吗?他们本来就是在作秀啊?要给房子,要秀戒指,背地里做不就好了吗?非得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来,呵!秀给谁看呢?” “……”谭月春差点被她气死。 “你闭嘴!”邢远航也有点生气了。 然后,惯坏的女儿,哪能吼得住? 邢菲菲更不服气了—— 从大到大的优越感,让她早就失去了对自我与世界的正确判定。 她看着父母,看着一众亲戚,冷哼一声,揪紧包带往椅子上一搁。 “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明明心里都很清楚,我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们在作秀,你们就陪他们作秀。为什么,为了抱大腿吗!假不假啊?” “啪!” 一个耳光落下。 邢菲菲尖叫一声,哭了。 谭月春震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捂着脸的女儿,一时怔忡。 “你打孩子干什么?”邢远航看着女儿眼眶里的泪,站起来扶着她,打圆场,“孩子还小,不懂事。平常惯坏了,嘴里尽是胡说八道,没个正形……今儿让大家见笑了,回头我好好教训她!” 确实够见笑的。 没有哪家孩子这样没规矩。 说小,也不小了。 过了18岁,就是成年人。 不过,邢远航都那么说了,谁又好真的计较呢? 谭云春不停地说着没事,想缓解尴尬。向晚则是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场闹剧。到是白慕川高姿势地笑着,视线黏黏糊糊地瞥向邢远航。 “不碍事!大家是亲戚,关起门来说的话,没人会计较。不过,这种话要是落在外人的耳朵里,恐怕就难听了!毕竟邢家一向是以家风为傲的……” 他在笑。 可那笑却不单纯。 仿佛周围三尺内,都被冰冻。 第454章 ,不负书香(二更) “你说呢?”白慕川又懒懒地补充一句。 邢远航看他一眼,目光微厉,却又马上挪开,对众人说一声抱歉,黑着脸地把哭泣的邢菲菲拖走了。 好好的酒宴,变成这样, 气氛突然就凝滞下来。 谭月春不停道歉,说是自己没有教好女儿。 谭云春不停地摆手说无所谓,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谭惜春又左右斡旋,满场和稀泥…… 很快,大家又说说笑笑起来。 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那样敏感。 一旦有了裂痕,再难修补。 …… 宾客散尽。 向晚上楼,去书房里码字。 楼下,谭云春在忙活着收拾。 她是个劳碌命,女婿让她享福,哪能真正坐着享福? 虽然有团队负责善后做卫生,她仍是不放心,不停地帮着人家洗洗涮涮,像个老妈子。 白慕川劝了,向晚说由她。 这是一种很和谐的家庭关系。 妈妈做着事,才能找到心理上的平衡。 让她干坐着,她才受不了呢…… 书房里,台灯昏黄,温暖。 向晚托着腮,看着幽幽的电脑屏,心里一片温暖。 两章写完,状态不错。 她上传章节,伸个懒腰。 四周安静一片。 知道她在工作,他们都没有人来打扰。 向晚低头,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正准备关电脑,突然qq响起提示音。 “你相信毒兰朵是自杀吗?” 嗯?发消息的人,是玄月。 那天年会结束,两个人就没有再联系。 平常也不是非常热络的关系,怎么突然问这个? 向晚:“我不知道。” 玄月:“我不相信她会自杀。” 向晚:“……” 网络上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人传扬出去。 尤其,向晚在这件事上,格外敏感。 早就为此吃过很多亏的她,再也不敢对人交心,随便说点真实感受了。 她想了想,说:“警方结论说是自杀吧?这种事,相信警方就好。” 玄月:“警方结论还没有出来。” 向晚:“哦。我没怎么关注……” 玄月:“那天晚上,毒兰朵喝了不少酒。我们一起在ktv唱歌来着,她跟我聊了很久,聊了很多事儿。我还劝她来着,说向公子对她并没有个人恩怨,让她不要在意。那些人,骂几天也就消停了……” 向晚沉默。 不合适发表意见。 玄月:“当然,她并没有被我说服,但她……向公子,我给你说实话,我觉得她这个人,是不会自杀的。因为,她那天晚上喝多了,还跟我说了好几次,要报复你呢。一个脑子里装满报复和仇恨的人,哪会轻易自杀啊?” 向晚:“……” 玄月:“那个卫生间的阳台,我去看了。怎么看也不觉得毒兰朵会从那里跳下去……她离开包间的时候,说透透气,更不像是去自杀的。向公子,你不觉得这些事,有很大的疑点吗?” 向晚:“……我不是警察。” 玄月:“唉!我知道。但沐二少是的呀……” 向晚:“……” 这话对得绝了! 太绝了! 向晚措手不及。 这两天忙着家里的事,向晚真的没有关注网上的言论。 算是她的怯懦吧。 尽管对毒兰朵并无好感,但内心里,也不那么好受。 然而,她没有想到,在她回避的时候,发生了很多的事。 不仅“毒兰朵之死”,成为了一个社会舆论共同关注的话题,被制作成了各种专题,一堆人像正反双方一样肆无忌惮的辩论,而且,在年会时突然现身的神秘嘉宾“沐二少”,现实身份也被人扒了出来。 警察。 高干。 京都名门。 敏感的身份,为公众贡献了无数的话题。 公众人物,就是用来娱乐的。 白慕川以前不愿意“沐二少”见光,就是不想随便被人消费。 曝光了,各种是是非非层出不穷,很难应对,也很烦…… 这些,向晚其实早就明白。 所以,如非白慕川突然出现年会,她会永远帮着他,隐藏三次元那个身份—— 然而…… 木已成舟。 沐二少=白慕川。 终于,人人皆知。 这是白慕川为她做出的牺牲。 如果不是因为她,白慕川三次元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打扰,他沐二少和白慕川的两个身份,可以完美自如的切换,不会让任何人得知…… “向公子,还在吗?” 玄月又发来几条消息。 “我刚才给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种感觉非常强烈,毒兰朵肯定是被人杀死的……” “还有一个事……我有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看到这里,向晚慢慢眯眼。 “什么感觉?” 玄月:“我觉得,那个杀了毒兰朵的人,也会杀我……” 向晚:“……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玄月:“我不知道,那天看见了毒兰朵的死亡现场后,我就有这种感觉了。那天在楼下,我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说不定那个杀她的人,就站在人群里,站在我背后看着我,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疑惑,觉得我知道什么,正在想办法杀死我?向公子,我现在睡觉都不敢关灯……” “……” 受到惊吓的应激反应吧? 试想,刚刚跟自己聊过天的人,转身就跳楼…… 那血肉模糊的死状,换谁看了也会有些不良反应的吧? 不过,向晚没有直接反对她。 “你告诉警察了吗?” “说了。”玄月:“但他们好像并不相信……” 换了谁也不能随便相信这个啊。 向晚安慰,“你早点休息,明儿起来运动运动,找点轻喜剧看看,或者找一点喜欢的事做。过几天就好了。当然,也要注意安全,晚上最好别出门,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玄月:“……好吧。那不打扰你了。” 向晚:“回聊,刚刚更新完,我要去洗漱了。” 玄月:“晚安!” 向晚没有马上关电脑。 她把自己和玄月的聊天记录又看一遍。 一个人思考片刻,终于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想法。 毒兰朵这次的事故,不像与以前的案子有什么关连,很明显是单独的案子…… 而喝多了想不开跳了楼,大概是目前最符合逻辑的猜测了。 只是,她背锅就背锅吧,可怜了白慕川,无端被人扯进来说三道四…… 这一次,他牺牲太大了! “写完了?嗯?”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向晚猛地回头。 他站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一套居家服,双手轻撑在她的椅背上,袖口微微卷起,慵懒的样子浅浅带笑,褪去人前的冷漠严肃,熟悉得像是已经与她生活了千百年一样,随意,自在,没有半点距离感…… “想什么呢?”白慕川喟叹,又习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写傻啦?”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向晚红了眼圈。 “哟,这是怎么了?”他沉下声音。 语气,也凝重了。 慢慢弯腰,他抬起她的脸,认真地端详着,捏了捏,又忍不住笑。 “是写什么生离死别的情节了,对不对?” 每次写得动情,她就会哭。 一边哭,一边写。 这事白慕川经历过两次,也吓了两次。 有经验了。 然而,向晚却摇了头。 “不是。”她否认,仰着脸看他,“我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你的……” 白慕川一愣,将她脸颊狠狠一捏,危险地眯起双眼,“怎么对不起我的?是不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又来追求你?而你……哼!忘了认真拒绝?” 噗! 一句“认真拒绝”,把向晚逗笑了。 她攀住他的胳膊,柔声问:“这次是我连累你。沐二少的身份曝光了……” 白慕川松口气,傲娇地斜她一眼。 “就为这事啊?曝光就曝光呗!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认真的致电表示崇拜。尝试了一下当明星的感觉,嗯,也挺不错的……” “瞎说!你根本就不喜欢……” 向晚摇了摇头,将脑袋偎入他的怀里,突然有些哽咽。 “你说那些键盘侠为什么这么闲?不用上班吗?不用做作业吗?不用奶孩子吗?整天在网上骂人,就没点心理负担吗?” “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有一些,是职业键盘侠,人家就靠那个吃饭呢。”白慕川把她拉起来纳入怀里,然后自己坐到了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将她放坐在腿上,手在她后背上轻轻顺着气,像哄孩子一样哄她,“甭操心别人了,你还是操心操心我吧!” “你有什么可操心的?” “那就多了……”他凑到她的耳边。 “噗!坏……” 向晚瞪他一眼,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把玄月说的事给他说了,又问:“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回头找他们了解一下。” “唉!”向晚点点头,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开心一点,嗯?”白慕川轻轻拥住她,见她没什么反应,想了想,又拧眉,“要不,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魔术?小白先生还有这样的技能? 向晚有些好奇,“变什么魔术?”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大变活人。” 向晚:“……” 她摇头,撇嘴,不相信他会。 白慕川正经哼笑:“确实没有经验,但我已经掌握了诀窍!多尝试几次,肯定能变出来!” 被他一本正经的俊脸吸引,向晚半信半疑,“怎么变啊?来,你先试验一个?” “成啊!”白慕川搂住她站起来,然后,将她放坐在电脑桌上,“不过,这个魔术需要你配合。” 大变活人,得变出人来,肯定需要她配合的。 向晚点头,“好!” “乖!”白慕川站在她面前,突然低笑,凑近她的唇边,吻了一下,手指伸到她的领口,慢慢解她的衣服,“大变活人!我们多试几次,肯定能变出一个小人儿来……” 呃? 向晚一怔,哭笑不得。 说好的魔术呢? 结果…… 这就是他的大变活人? “白慕川,你怎么这么坏?” 向晚低低啐声,他却凑上来吻住她的唇,不给她发声的机会。 “……唔!” “我们专心变人。烦心的事,少想!” 白慕川呼吸渐沉。向晚瞪大眼,揪着他肩膀上的衣料,挣扎几下,渐渐乖顺,娇羞的脸上,微微泛红,一双水汪汪的眼里,闪着动了情的潋滟…… “我爱你。”她听见自己喃喃。 “突然表白,不要吓我啊……” 白慕川轻笑着,将她纳入怀里,扣住她的脑袋,吻得更烈。 向晚努力寻找着呼吸,紧紧环住他的腰,重复一遍。 “小白先生,我爱你。” “……你这女人!”白慕川呼吸不匀。 “唔~我想,只要你不做踩我底线的事,这辈子我就不会离开你……” “……你的底线是什么?” “你有小三了!” “还好,我只有小四!” “白慕川……”向晚低吼。 他轻笑,一个吻,热辣辣地堵住她。 …… 这个书房离卧室其实不远。 但两个人谁也没有想过,要破坏掉已经酝酿好的气氛,换一个地方再继续…… 气氛就在这里。 他就要在这张办公桌上要了她。 她的电脑推在边上,将他的衣服铺在桌面。 夜灯下,美人如玉男如剑…… 挥戈伐杀间,尽兴而为, 终不负,这满屋的书香! …… 第455章 ,一更 书房的战斗,最后以回到卧室清洗结束。 当然,向晚累成了一滩烂泥的身子,是没法儿动弹了,也理所当然地由着白慕川全权负责了善后工作。 软锦锦的,她整个人变得不像自个儿,如同一只软体动物挂在他身上,半眯着眼,由着他吃干抹净,最后被送入温暖的被窝。 “累死我了……” “明儿开始了,早点跑步!” 白慕川捏捏她的腰,沉着嗓子叹气。 “你这身子骨,实在太差。我都不忍心折腾……” 不忍心? 不忍心那折腾她的是谁啊? 向晚翻了个白眼儿,“……不要!” “嗯?”白慕川俯低头,在她唇上又啄一口,“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向晚将身子缩在被窝里,又被白慕川拎出来。 “要不要?” “不要!”她捂着耳朵,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谁让我早起跑步!我跟谁拼命!” “好吧,不要不要……”白慕川无奈叹息,将高大的身子偎在她身边,紧紧贴着,似乎仍觉得不够,又把她的身子裹过来,整个儿纳入怀里,抱得像一只小袋鼠,这才满意地哼哼一声,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轻轻蹭着,暖声轻言。 “小向晚……你觉得幸福吗?” “……嗯。” “会不会觉得太辛苦?” “不辛苦啊……怎么会辛苦?” 向晚打个呵欠,小声呓语着。 今儿忙活一整天,两个人都挺累的,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特殊时刻,可以安安静静地躲在一个被窝里唠嗑,本来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 可……大抵太舒服了,困意渐渐袭来,向晚有点撑不开眼皮。 好一会,她没有听到白慕川回答,快要睡过去了。 “你怎么啦?”她问。 “没有。”白慕川情绪略为慵懒,声音淡淡的,听着不像有睡意的样子,“就是怕你辛苦,怕你累,怕你觉得不幸福……” ……嗯?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白慕川。 向晚混沌的头,又稍稍清醒一点。 转了一下身,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亲密地贴上去。 “小白先生,受什么刺激了?” “……说什么傻话?” “我怎么听出来,你居然有点不自信呢?” “咳!”白慕川束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紧,“当然,谁让我家向老师这么优秀……” “……” 向晚竟无言以对。 她不是没有听过夸奖。 说她优秀的人,也很多。 但比起白慕川or沐二少…… 他任何一个身份都能碾压她的啊。 向晚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脑子更清醒了。 “又是送房子,又不自信……白慕川,你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 就像全天下的女人一样,对喜欢的那个男人,任何一点微妙的情绪都能第一个感知到。 面对向晚晶亮的双眼,白慕川抿着唇沉默了许久,“要回京都了。” “然后呢?”向晚抬抬眉。 “我……”白慕川凉薄的唇,抿得更紧,“那个家……实在是一地鸡毛!如果到时候,有人说什么不好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舒坦了,直接告诉我,咱们不理他们……” “我不会的。”向晚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为我都可以做这么多,我又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呢?” 白慕川的家庭情况,在秃鹰嘴的时候,他曾经简单说过一些。 没有太深入,但向晚可以猜测。 也许,真实的情况会比他说得更糟糕。 等她真正去面对的时候,也会比想象的困难更大,更难熬…… 但,对象是他,为什么不可以? “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觉得委屈,对不对?”向晚突然笑了,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取暖,仍觉得抱得不紧,索性把两条腿也架了上去,紧紧圈住他的腰,八爪鱼一样吸附在他身上,这才终于满意了,深深地吸一口气,感受着他身上火炉一样的暖意,叹一口气。 “放心吧,小川川!你看上的女人,没那么拙劣!” 呵! 白慕川被她轻松诙谐的语气逗乐。 “怎么讲?” “本仙女能屈能伸,遇神杀神,遇佛挡佛~” 说到这里,她哼一声,握了握小拳头。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我家小川川,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哈!”白慕川沉沉一声笑,终于彻底从阴霾中回到现实。 从来他都习惯了站在她身前保护她,从来不敢像,让她来保护是什么样子。 但再坚强的男人,内心又何尝不需要毫无条件的爱和呵护呢? 他低笑着,轻轻捻向晚的脸颊。 “如果对方是我长辈呢?你怎么揍?” “简单啊!我让他揍呗!被揍可不可以……” “可以的!”白慕川手一紧,突然翻身压上来,挠痒痒似的逗弄他,“可惜,我舍不得。” “……哈哈哈!”向晚有点痒。 忍不住嗤嗤地笑着,小声呵气。 “别闹了!一会睡意都闹没了。” “那就不要睡了。”他在她耳朵边蹭,痒痒的,又轻轻吮她耳垂,“我明早起来写两章……” “我靠!两章?你不要命了?”向晚耳朵莫名滚烫,心更烫。 这种只有彼此知道的“两章小秘密”,让她直呼招架不住,故意闹出一种呜呜咽咽地哭声,捶着他的胸口。 “白慕川,你要的不是我的人,要的是我的命啊!” “哈哈哈……” 一串笑声里,他把她搂得更紧。 “看把你吓的,逗你玩呢!” 她一求饶,某男心里就特满意。 拉上被子盖住她,然后暖融融抱在一起。 “睡吧!不会动你的……” “……这还差不多!” 向晚一颗心都是暖的。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小白警官冷酷无情的外表下,其实住着一个超级大暖男……而且他不暖别人,只暖她一个。 事事为她想周全,件件办得妥帖。 在他心里,她就像一个被他珍惜的宝贝。 不容别人觊觎,只许他一人,呵护她的世界。 夜,很漫长。 呼吸,渐渐平缓。 向晚白天的那些不安,渐渐离去。 她很喜欢。 很喜欢这种美妙的感觉…… 一夜,即万年。 有白慕川在身边的向晚,睡得很好。 第二天醒来,揉了好几次眼睛,都没能从美妙的梦里爬起来。甜甜地砸砸嘴,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最后,她是被人拎出被窝的,屁股上还被拍了两下。 “讨厌……昨晚把人家累坏了,你还打我……” 她没有睁开眼,娇娇软软地咕哝一声,突然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 谭云春黑着脸,就站在她面前。 “呀?妈!怎么了?”向晚左右看了看,想到刚才的话,双颊爆红,拉高被子,“怎么是你?白慕川呢?” “还好意思问呢?人家早就起床出门了——”谭云春不高兴地瞪她,“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平常没人监督着你,你就这么过日子的?” “不是啊。我……昨晚加班码字!”向晚打个呵欠,眼神飘向别处。 她自己都不信的话,谭云春哪会信? 哼一声,谭云春刚想骂她,可看到凌乱的床单被套,似乎又想到什么,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啊!长点心吧——赶紧,起来吃早饭。” 真幸福! 睁开眼睛就有饭吃。 “谢谢妈~我好爱你。” 谭云春正准备出门,闻言,脊背一僵,回头又笑了。 指了指她,“就你猾头!” 在向晚的印象里,家里的经济情况一直不太好。所以,母亲脸上很少露出笑容,她的嘴里,常年充斥着对生活的不满和埋怨,这种寻常人家母女间的爱啊亲昵啊,在她们家很少表达…… 这一声“我爱你”,有点久违。 向晚暗暗发誓,往后要更努力,多多赚钱。 白慕川的这个房子,她当然不会要。 她希望往后赡养母亲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回来的…… 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那么优秀的他身边。 “最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最好的爱情是彼此成就!” 她把这句话,写在自己的电脑上。 每天一开机就可以看到,从而鼓舞她自己。 …… 第456章 ,二更 早餐很丰盛,有妈妈的味道。 这环境和气氛,让向晚有一点恍惚。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好棒的感觉! 她伸个懒腰,坐下来吃早饭。 听谭云春说,白慕川今天很早就离开了,但她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那么早,有什么可干的呢?” 锦城非他辖区,案子的事,不用他操心,干嘛起那么早? 向晚有点纳闷,然后,来不及多想,谭云春的批评教育又开始了。 在她的心里,还有“女性应当伺候男性”的男权思想,像向晚这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的行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尤其遇上白慕川这样的男人,换了谁不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啊…… balabala…… 火箭炮似的,不停在耳边轰炸。 “啊啊啊!”向晚快疯了! 看来跟老妈住在一起,真是有利有憋啊。 她抱住脑袋,“妈,我头好痛的啦!” “怎么啦怎么啦?哪里痛?来,我看看?” 谭云春总算停止了无穷无尽地唠叨,关心起她的身体。 向晚揉着太阳穴,轻飘飘瞄了她一眼,“你少说几句,我就不痛了。” “……你这丫头!唉!” 谭云春的担忧,是普通人都会有的。 找了这么一个女婿,哪会不紧张? 哪怕对她再好,她心里也不踏实。 她希望女儿争点气,学会讨女婿欢心…… 然而,向晚比白慕川还像个大爷,她是怕的啊! “安啦!别操心这些你操心不了的事。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哪怕抱住他大腿不放,他一样会跑!” 向晚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现代人的爱情观念,借口要给白慕川打电话,匆匆离开餐厅,溜上了楼。 “喂,男神,你哪儿呢?”电话通了,她笑盈盈地问。 “叫得这么甜。嗯,朕很满意!”白慕川没有直接回答,“马上就回来!” “好吧!”向晚轻哼一声,“在家等你。” 白慕川说一声乖。 沉默片刻,又突然告诉她,“要不,你先收拾收拾?下午咱们就得回京了……” 下午?这么急的呀? 向晚迟疑问:“是京都有什么事吗?” 白慕川:“对唉!奶奶今儿又来电话催了——” …… 不到一个小时,白慕川的车就停入了车库。 那个时候,向晚还没有收拾好出行的东西呢。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人。 是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女。 向晚都没见过,有点奇怪,“这二位是?” 白慕川望了谭云春一眼,“我们走了,留下这么大的房子,让妈一个人管理,你也不怕把她累坏?” 所以,这两个人是请来帮忙的? 我去! 向晚稍稍有些怔愣。 早上才想着要拼命赚钱给老妈养家呢。 这样的养老阵仗,她怎么养得起啊! 可白慕川的话,不无道理。房子太大了,就不说别的了,就打扫卫生,一个人就够忙活的。 而且,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个别墅,真的很孤独。 这些事,白慕川都想到了。 “赵伯夫妻俩,孩子都在外地上学,就当跟妈做个伴儿吧!” 请人家回来务工,还说得这么客气,尊重别人的自尊心。 向晚对白慕川投以深深的一瞥,“谢谢!” 他揽住她的肩膀,小声呵她,“再废话,我给你急!去问问咱妈,看行是不行,咱们得尊重老人的意见……” “行是行,就是……就是……” 太浪费钱了! 谭云春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女婿高看她一眼,她不能自己真的就飘起来。 所以,这样的安排,她很想拒绝…… 奈何,白慕川有一万个理由,不伤自尊又让她拒绝不了。 “唉!” 一声叹息。 尘埃落地。 谭云春觉得自己的日子,突然飞黄腾达了。 向晚也觉得自己找一个好男人,就像换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大清早出门,你就干这个事去了?” “不然呢?”白慕川轻轻揉她脑袋,“如果不把咱妈安排好,你怎么能安心跟我走?” 向晚皱了皱鼻子,小声哼笑。 “小川川,本宫会好好疼爱你的。” “呵呵!某人又欠收拾了!” …… 千不舍,万不舍,到底还是得走。 再次离开锦城,向晚心里沉甸甸的。 略复杂。 上一次,她飞机飞了一半,被截留在西市。 这一次,她希望能平安到达! 去机场的时候,两个人全幅武装。 白慕川更是帽子、墨镜、口罩裹了个结结实实。 本来向晚还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毕竟网络上的事情,没几个人会真正牵扯到现实里来……何必把自己包装得像个明星似的? 然而,她错了。 那些人不仅在网上吵得铺天盖地,还真找到了三次元空间来。 无数媒体等着采访沐二少…… 他们候在机场。 沐二少的粉丝也候在机场, 那架势,比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去!”向晚惊住,“什么情况啊!” 白慕川拉着他,从特殊通道往贵宾室去,哼笑一声,“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什么话?”向晚仰头看他。 “我真要出道,就没那些小鲜肉什么事儿了……” 噗!这牛逼以前他吹过的。 当时,向晚一笑了之。 而今天,心酸里又莫名带一丝喜感。 她轻轻扯他衣角,“那白先生,你准备出道吗?” 白慕川脚步迈得很大,拽住她走得极快。 “已经出道了啊!c位!没看见?” “哈哈……” “小声点,不怕被人瞧见?” “哦。” …… 登上飞机,向晚的紧张感才稍稍缓解。 然而,平稳到达京都,两个人刚刚走出大厅,白家接机的人就来了。 李妈的儿子。 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务必把他们直接带回家。 “……” 这,逮捕犯人的节奏? 向晚的心弦,再一次绷紧。 ……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终于熬到了目的地。 来之前,向晚幻想过很多见到白家父母的情形。 该说什么话? 该用什么表情? 她都琢磨过很久。 然而,事情与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最先遇上的问题是,怎么面对白家戒备严森的检查。 贫穷确实会限制想象力,在这之前,向晚从来没有想过,世上会有这样的一种家庭,住在戒备严森的一个大院里,他们进自己家的大门还需要那么多的检查,车牌要验真仿,进出的人员也要检查……那严格的程度,堪比安检。 从大门到客厅,居然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也太奇葩了吧! 向晚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一开始觉得是高门大户的规矩多。 慢慢的,内心就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会不会有可能,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啊? 毕竟她是一个外人, 万一带了什么不安全隐患进来,危害到了人家的安危呢? 嗯,估计这是一个下马威吧。 她看白慕川沉凉的面孔,微笑着应对。 哪怕心里有一万句“mmp”,也一定要说“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估计那些“安检人员”都受过特别交代,对她很礼貌,却不对她多说一句话。 白慕川一脸冷漠。 好几次,似要发作。 但向晚不停给他使眼神,制止他。 要是第一关都过去,她就真的拙了—— 一个什么委屈都不能受的人,又凭什么获得幸福呢? “我说过,不高兴,我们随时可以走。”白慕川拽住她的手,“我可以委屈任何人,不想委屈你!” 这斩钉截铁的表态,其实足够了。 向晚回握住他,“这哪叫委屈啊?少爷!” 白慕川目光沉沉。 向晚莞尔:“放心吧!我可以的,你看上的女人,不能那么拙!” 白慕川:“……” 第一关,过了。 经过层层“安检”,终于进了客厅。 向晚原本以为,进入这大宅子,会经历更加难熬的“考验”,白家父母还会准备更多的难题“考验”她…… 结果,又错了。 白家客厅里,一个主人都没有。 只有老熟人李妈,泡好了茶水,切好了水果,规规矩矩地站着等他俩。 “小白先生,向小姐,你们总算到了,老太太都念叨一天了……” 白慕川沉着脸,“奶奶呢?” 李妈眼风掠过向晚从容的脸蛋儿,微笑说:“老太太刚刚上楼休息去了,她最近晚上睡眠不好,总要等到下午才能眯一会……” “嗯。”白慕川扶向晚坐下。 李妈让儿子把他们的行李拿上楼,又过来伺候茶水。 向晚以为白慕川会问一下他的父母去向。 然而,他一个字都没有,只询问向晚有什么需要的。 向晚摇了摇头。心里很清楚,白家人明知道她会来家“第一次见家长”,却选择了“离家回避”,就是很明显对这个儿媳不满意了。 被白家人“特殊关照”的感觉,让向晚心理麻麻的。 这种滋味儿,不好受。 要不是为了白慕川,哪怕她家有金山银山,她也会拔腿就走的…… 气氛古怪的凝滞着。 李妈大概也感受出来了。 她小心地揣摩了一下白慕川的表情,笑着说。 “今天白先生要出席一个活动,他们都去了。估计得晚点才能回来……” 白慕川嗯一声,没下文。 李妈略略尴尬,“白先生走的时候交代了,他们不会回来吃晚饭。所以,小白先生,晚上怎么安排?”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随便,将就奶奶吃一口就行。” 顿了顿,他又特地补充,“我回来,是看奶奶的。” 李妈嘴里哦哦不停,内心一阵叹息。 …… 在锦城,向晚觉得白慕川的房子就挺大了。 可到了他这个白家老宅,她才知道什么叫房子大。 寸土寸金的京都,他们家独自占着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大的房子,出了院子外面的邻居似乎也是了不起的人物,进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有一种戒备森严的样子,像是寻常人根本就到不了的地方…… 有钱人的世界,难以想象。 有钱人,也最容易有被害妄想症。 因此,坐在华丽的客厅里,向晚根本不敢乱说乱动…… 她总怀疑,这个地方会不会有监控。 “我们上楼吧。”白慕川突然站起来,“去看看我的房间?” 呼! 这个提议太妙。 向晚早就坐不下去了。 在他的房间里,总会自在一点吧? 向晚点点头,微笑着把手递给他。 房子太大,走楼道的时候,那回响似乎就敲在心里。 但进入白慕川的房间,那种不愉快地感觉,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还是熟悉的感觉。 布置不一样,感觉却是一样的。 向晚在他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来,长松一口气。 “亲爱的,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 白慕川回头看来。 向晚抿嘴,冲他点点头。 “冰冷的桎梏,豪华的监狱……这形容怎么样?” 白慕川竖一下大拇指,“满分!” 若非奶奶催得急,他根本就不会回来。 而且,人生也有太多的不得己—— 他与白家,永远有扯不断的关系。 白慕川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好久才出声。 “奔波一天,休息一下吧。” 说奔波谈不上,但向晚每次出远门,总会有疲惫的感觉。 她看他一眼,突然吐了吐舌,“我可以换睡衣吧?” 白慕川耸耸肩膀,“当然。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好吧!自由就好。 向晚以前进门就会见到白家父母,特地穿得比较正式,衣服裤子严严实实的,于是,平常在家就习惯穿睡衣的她,坐在那里浑身都不自在。 得到赦免,她飞快地打开行李箱,换上一套居家服,盘腿坐在床上,笑盈盈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我休息半小时,合一下眼,起来码字。” 每次码字之前,最难的就是进入状态。 向晚会让自己闭目养神一会,想想情节,等心彻底平静下来,就可以开工了。 可白慕川的床太软…… 她眯眼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 第457章 ,口味重(一更) 向晚又做梦了。 像是猫儿在叫,她想到了“小黑黑”…… 在梦里,她有些懊悔。这次来京太匆忙,没有带小黑黑。 会不会小黑黑想她了? 托梦?入梦? 古怪的梦里,总有稀里糊涂的想法。 梦里的向晚,觉得自己是清醒的,直到敲门声,彻底打乱她的梦—— “……小白先生,小白先生?开门啊!” 外面的人是李妈,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很生硬、很迷糊,悠悠传入耳朵,向晚睁开眼,一种朦朦胧胧的迷茫感,陌生的床,让她好几秒没有回过神。 李妈叹口气,“老太太醒了,吵着要来瞧孙媳妇儿,你看方便吗?” 老太太? 白慕川的奶奶。 向晚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白慕川坐在沙发上,与她对视一眼,懒洋洋地起身,“马上!” 他趿着拖鞋,要去开门。 可向晚还在被窝里,闻言,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就这么见老太太吗? 衣裳不整,披头散发…… 好歹也让她先换身衣服,洗个脸,打扮打扮的啊! 她小声喊白慕川,不停做口型。 “喂,等,等一下……” 话音未落,门已经开了。 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奶奶进入视野。 银白头发,满脸慈祥的笑,很和谐可亲。 向晚愣愣地坐着床上,一脸尴尬地与她对视,动弹不得。 没想到,老奶奶却发出一声惊呼。 “好美的小仙女儿啊!这个,仔啊……这就是我那个未过门的孙媳妇儿吗?” 这样子叫仙女? 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太太啊! “……老太太,你,你好!” 向晚有点紧张,拢了一下衣服,觉得自己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先死一死了。 “不好意思,那个我刚刚睡了一觉,还没来得及收拾,你稍稍……稍稍等我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收拾,就那样坐着,挺好!”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着,就让李妈推轮椅,她要进来。 “奶奶!”白慕川挡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为尴尬的向晚解围。 “唉,奶奶你着什么急啊?等她收拾好了,我们等下再来瞧你可好?” “不好!”老奶奶不高兴地瞪他一眼,眼风从白慕川的胳肢窝望向床上的向晚。 左看右看,突然又一脸欢喜,越看越爱的样子。 “好看,好看。小丫头真俊!” 这夸奖的喃喃声,让向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曾想,老太太说到这里,又低低咕哝一句。 “我这大孙子,口味确实太重了……” 呃…… 什么鬼? 说她吗? 向晚心里一窒,有点没脸见人。 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老太太,我马上起床,我,先收拾一下……” 当着几个人的面,其实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样子,更狼狈。 不起不是,起也不是,她有点无措,眼风不停看白慕川。 白慕川瞄她一眼,慢吞吞地叹息,“奶奶,你先回房,让我们收拾一下……” “收拾啥啊收拾?这样瞅着就挺好,很实在!”老太太哼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回头问李妈,“前些日子你给我看的那个视频,叫啥来着?” 李妈一愣,“哪个视频啊,太太……” 老太太身体不好,有时候在家里闲得慌,李妈会在网上找一些好笑的段子逗她,也会为她找一些好玩的视频来看。 所以,这老太太可半点都没有与世界脱轨,除了老年痴呆,偶尔会忘记事情之外,她带一丝慈祥笑容的脸,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老人。 “就是那个,那个把自己化妆成蒙娜丽莎的视频……”老太太在脸上比划着。 “哦哦……”李妈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尴尬一下,“比易容术还神奇的化妆术。” “对对对,就是那个……哎呀,现在的女孩子啊,一个个妖精似的,化得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也不知道脸皮下面是一张怎样的脸了,是人是妖都说不清……” “……”哪有那么严重。 大家都不吭声。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凝视地看着向晚的“素颜”,不住点头。 “这个好,还是这个好,至少是个人,是个女人……” “……”向晚哭笑不得。 面对这奇怪的老太太,她完全接不上话。 白慕川却是习惯的。 他冷不热地哼笑一声,慵懒地偎在门口,笑问老太太,“所以我没有骗您吧?说了带孙媳妇回来,这就带回来了。奶奶,这回,您可放心了?” 老太太不住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孙子,眼风又不停地扫向晚,那表现完全不像真正放心的样子。 “孙媳妇是不错,就是吧……” 她突然停下,审视着白慕川。 那锐利的双眼和严肃的表情,看得向晚心里不由一抖。 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她心脏微微一缩。 老太太却突然眯起眼,紧张地问:“你这媳妇儿,不是租来的吧?” 噗! 李妈第一个笑起来,“太太,你这……这都想什么呢?这个就是向小姐啊,以前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向小姐……” “讲过的呀?有吗?”老太太偏着头,严肃地想了半天,仍然想不起来,又认真地看着向晚,像是怕她的孙媳妇会飞了似的,“行,不是租的就好,不是租的就好。” 白慕川:“……” 向晚:“……” 对老太太的想法,她摸不准。 李妈却知道,哭笑不得地解释。 “这些都是老太太在网上听来的段子,说有些小伙子啊,租女朋友回家过年,糊弄家里人……” “那还算好的呢!”老太太哼一声,打断她的话,“现在有些小伙子都不知道怎么了,不喜欢姑娘了,改喜欢小伙子,这多吓人啦……” 向晚:“……” 想笑,又不敢笑。 这大概是她见过的年龄最大的腐女了。 嗯,有点可爱。 老太太不肯放过白慕川,仔细盘问了他跟向晚的情况,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小晚晚,你别生奶奶的气……实在是我这个乖孙儿啊,一直没谈对象,突然就谈成了一个,奶奶怕啊……怕这到手的孙媳妇,是假的,或者,是男的……” 第458章 ,忽悠奶奶(二更) 向晚好想捂脸。 难道她看起来,像个汉子吗? “……老太太,他没骗你,我是个正宗的姑娘!”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老太太使劲儿往她身上瞄,“我又有点怕,明儿睡一觉醒来,这到手的孙媳妇儿,突然又飞了。” “……”向晚无语。 白慕川叹息一声,像对小孩儿说话似的,蹲下身来哄奶奶。 “飞不了的。奶奶,这就是你正经的孙媳妇儿啦,绝对的……” “哦……”老太太压着嗓子,小声问他:“仔啊,这么说……你外面还有不正经的?” ……噗! 向晚坐在床上,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一头白发却像个孩童似的老太太,又见白慕川被她问得一张黑人脸,完全回答不上来,觉得十分有趣。 “仔儿啊,搞对象就要认真搞,不能辜负人家女娃娃,知道没有,可不能给你爹学……” “……知道了。”白慕川对老太太,向来“言听计从”,从不顶嘴。 因为,顶嘴也没有什么用。 她不管别的,只管自己说完。 于是,唠唠叨叨地又说了好一会,她才皱眉看坐在床上认真聆听的向晚。 “你啊快盖好被子,别给冻着了,赶紧的,赶紧的。” “谢谢老太太!”向晚揪着被角,想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忍见人。 “奶奶走了,不打扰你了……” 老太太不甚在意,笑着朝她摆摆手,轮椅往外退开两步,又朝白慕川招手,“你出来!” 白慕川出了房门,就被严肃审问了。 “你给奶奶说实话,是不是把人家姑娘给……给睡了啊?” 白慕川:“……” 老太太抬手打他,“是不是呀,你!” 白慕川面对着“返老还童”的老太太,无力一叹,“是!” 老太太:“哎哟,你个小混蛋哦,怎么可以这样做事的啰……我有没有教过你的啦?小学,中学,大学,我都给你讲过很多次的呀,不能随便睡人家姑娘的呀,睡了就得要负责的呀……” 白慕川:“奶奶,我会负责的……我说过了,我是认真的,我是准备跟她结婚!” “结婚!”老太太吓住了,仔细端详他片刻,突然伸手来揪他耳朵,“你个小兔崽子,你不是刚上大学两年的嘛,怎么能结婚呢?你爹是不会同意的……” 白慕川:“……” 他抬头看李妈,李妈无语一叹。 这老太太又糊涂了! 一会好,一会忘。 每一天都活在新鲜的世界里。 白慕川扶额微叹,“所以啊,奶奶,我这不是找你帮忙来的嘛……” 老太太哼一声,不高兴,“你这小混蛋,不听奶奶的话!” 白慕川:“可你都看见了,不睡也都睡了,我这总不能做……做始乱终弃的事吧?我知道,奶奶是最讨厌这种男人的,对不对?” 老太太瞅着他,不吭声。 白慕川摇她的胳膊,“奶奶……” 老太太哼一声,又笑了起来,伸手指他。 “我回头再收拾你!现在,你给我赶紧回去,多睡几回!” 白慕川:“……” 老太太突然憧憬起来,“早点睡出个小娃娃来,我老太太就高兴了!” 画风换得太快。 始料未及啊! 李妈和白慕川相视一笑。 白慕川:“好啦,那奶奶,我再去睡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带你孙媳妇儿来见你……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老太太叹气:“好吧……看在我曾孙子的分上,饶了你!” 想象力满分。 刚见面,就想曾孙子了。 白慕川轻轻握一下她的手,言词充满了感激。 “一言为定!那奶奶,我去帮你造曾孙子去啦。” 说着,不等老太太再唠叨,他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 “哈哈哈~” 他一个人忍不住笑。 向晚却有些无辜,飞快从床上爬起来,拿枕头砸他。 “干嘛啊你,都不等人家收拾一下,就开门。你看我这样子,被子都不敢掀开,太狼狈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白慕川想到老奶奶刚才的“单独训话”,忍不住又想笑,“睡我床上多好,坐实了孙媳妇儿的身份,老太太就会帮我们挡灾了……” 向晚完全听不懂。 她凑到镜子边上看自己,脸上还有几条睡出来的压痕。 “……真是丢死人了,第一次见面,形象就这样破坏了。” “没有没有。”白慕川从背后圈住她的腰,认真捏她的小脸儿,“奶奶不是说了吗?很好看,像小仙女似的……” “你奶奶可以说是最佳捧场王了。跟我客气呢……”向晚哼一下,“要不然,会说你口味真重嘛。” “哈哈哈……我跟你保证,她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口味真重的真正意思,按她的理解,口味重,就是品味好……” “去!”向晚翻个白眼儿,“我信了你的邪。” 白慕川侧过脸,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信我的邪就好。我跟奶奶说了,我要跟你结婚,她同意了!” 向晚:“……” 在刚才短短的接触中,向晚看得出来,老太太脑子已经有些不好了。 那么,在这个家里,她同不同意,重要吗? 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的“白家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 心绪有些乱。 等晚饭的时间,向晚打开电脑准备码字。 不管经历了什么事,雷打不动需要每天更新…… 这是网络作者的常态。 有时候想想,每天坚持做一件事,也是一种修炼吧? …… 她和白慕川一人坐一边。 白慕川在做什么,她不知道。 她渐渐沉下心,在121案结局后,往相反的方向去写。 也许心里对孟炽的犯罪有一些无可言说的感慨,还有对他幼年和成长经历的同情,向晚在书里把结局写到尘埃落定后,对这一个单元的案件进行了汇总结局。 然后,在写新单元的细纲时,她开始全面反转剧情—— …… 都不对! 前面发生的,都不是真相。 或者说,真相里还藏着别的真相。 写细纲的时候,脑子像通了电,一个个情节涌现…… 这种写法很爽!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向晚觉得手上的键盘,化成了精灵,让反转后的故事突然有了更为鲜活的生命…… “嘀嘀!”qq又叫了。 向晚斜视瞄一下右下角,点开一看。 还是玄月,“向公子,在吗?” 向晚皱了一下眉头,“在的。怎么啦?” 玄月:“我这两天在追你的小说,看得有点害怕……” 向晚:“……” 能说什么呢? 迟疑一下,她说:“我的书,也不算恐怖的吧?” 玄月:“不是恐怖,我也说不出来,就是心里毛毛的,感到害怕。我看了几个案子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向公子,我觉得有人要杀我,感觉有人盯上我了……” 向晚:“……” 第一次玄月找她的时候,她觉得是受了毒兰朵案件的刺激。 这又一次找她,那阴森森的语气,让向晚也有一点毛骨悚然了。 向晚严肃了很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玄月:“想过了……就是毒兰朵死的时候,就有了。” 向晚:“你只是被吓住了。” 玄月:“我是很害怕。一直很害怕。我找警察了,没有用……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向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找警察当然是没有用的。 这种无中生有的猜测,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谁管得了。 向晚叹息一下,“或者你去瞧一下心理医生?” 玄月:“不不不不,不行的,人家会把我当成精神病的。” 向晚:“看心理医生,不一定就是精神病人啊,释放压力而已。” 玄月无视她那一段话:“你帮我吧?” 向晚:“……我不知道能怎么帮你?” 玄月:“你帮我找沐二少,他会有办法的。他是警察啊!听说还是很厉害的警察……向公子,你相信我,真的有人要杀我……你帮我告诉沐二少好不好?帮我求他帮帮忙,救救我……” 第459章 ,好玩的美少女(加更) 唉! 向晚无语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会有各种离奇的事情发生。 像玄月这种突然觉得有人要杀自己的,110几乎每天接电话都能碰到一个…… 如果每一个都当真,哪来那么多的警力啊! “我已经告诉过他了。玄月,你不要太紧张,多跟朋友聚一下,和家人说说话,不要整天一个人关在屋里胡思乱想……” 疑心生暗鬼。 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唉,好吧。你们都不相信我。” 玄月的语气有点无奈,然后没了回复。 …… 向晚看着电脑屏幕。 好一会,喃喃,“白慕川……” “怎么?”白慕川没有抬头,在认真工作。 向晚偏过头去,看他因为认真而显得严肃的俊脸。 “那个玄月……刚刚又给我发信息了。” 玄月的事,那天她有跟白慕川讲过。 “我觉得吧,她也不会莫名其妙这么说……” 白慕川:“以前你俩接触的时候,这个人正常吗?” 以前…… 在这次年会前,她俩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次年会里的交谈,现在想来…… “挺正常的吧,反正肉眼分辨不出有什么不正常。” 白慕川抬头看她一眼,面孔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唇角微微一抿,莫名有一丝撩人的性感。 “你这双肉眼,能看出什么是正常?” “……去你的吧!” “那你说说,我正常吗?” “白天正常,晚上不正常……” “嗯?”白慕川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哪里不正常?那才叫正常男人,懂不?小丫头。” 向晚被他深邃的视线一电,差点没有稳住心神。 深呼吸,她轻咳一下,“跟你说正经事呢,玄月的事,你怎么看?” 白慕川扶额,“我回头让人查一下她的情况。好吧?” 有了这句话,向晚悬着的心落下。 “好。” 顿了顿,她又扬起眉头。 “我今天的章节,会写得很有意思的,你一会一定要看……” 白慕川抬抬眉头,“我哪一章没看?” “嘿!”向公子表示很满意。 …… …… 晚餐是在一片欢乐的状态下度过的。 白慕川的奶奶,很久没有下楼吃饭了,但因为向晚的到来,特地让李妈推了她去楼下的餐厅。 “一家人,就得坐在一起吃饭,这才叫一家人。” 老太太这么说着,又开始批评白振华两口子,说了好几次“不像话”。 向晚默默听着,全程面带微笑,偶尔配合一下老太太。 很快她就发现,老太太最喜欢人家说她“看着很年轻,年轻的时候肯定是大美人”之类的话…… 于是,向晚嘴巴就像抹了蜜,尽挑老太太喜欢的说。 这可把老太太逗得开心了,像个三岁孩子似的,大笑不止。 “一脸褶子,也要做美少女……哈哈哈……丫头啊,这句话奶奶爱听。” 说完,老太太又回头看李妈,“把这句话记下来,贴在我墙上,我要每天看……” 李妈轻咳一下,“是,太太。” 老太太很满意,点点头,又问白慕川有没有准备婚期之类的事情,每一件事都问得仔仔细细,如果不是知道她早就有点老年痴呆,向晚真不敢相信这个精神矍烁的老人,有时候会记不住自己是谁,记不住自己的儿子…… 快乐的气氛,在白振华两口子回来时中止。 他们带着白鹭,一行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进门,然后碰上了在客厅里有说有笑的白慕川三人。 气氛顿时低压。 白慕川是晚辈,主动为大家做了介绍。 向晚也规规矩矩地向白家父母打招呼,尽量不去看对方阴沉沉的脸色,就连白鹭,她也“不计前嫌”地笑了笑,热情地招呼她。 “谁准你叫我的名字?讨厌!”白鹭皱着小脸,生气地瞪她一眼,转身就要上楼。 她向来是一个脑路回清奇的人,在向晚心里,和邢菲菲差不多,但白鹭看起来比邢菲菲更小一点,虽然任性,但心眼子似乎没有邢菲菲那么坏。所以,向晚说服自己把她当未年人看待,忍气不去计较。 然而,白慕川听了,却不乐意了。 “回来!” 他沉着脸,看白鹭僵硬的肩膀。 “在跟谁说话呢?” 白鹭没有回头,赌着气不吭声。 “舅妈会不会叫?”白慕川冷声问。 “不会!”白鹭下不来台。 “那你以后,不要认我这个舅舅了!” 白慕川不冷不热的样子,看着并不是太威严,却让白鹭本就不悦的脸,皱了起来,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向晚,“你明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跟她谈对象?你就是诚心的,故意找她回来气我们大家!” 白慕川冷呵一声,“我喜欢跟谁谈恋爱,还用你批准?” 白鹭抢白:“我……” 一个字出口,剩下的又说不出来了。 她不占理,只拿眼睛看白振华和白太太朱雪艳。 “咳!”白振华挥挥手,“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少插嘴,上楼去吧!” 白鹭有点不甘心,但总算有一个台阶可下了。 她抿一下嘴,哼一声,就想走! 不曾想,老太太却突然生气了。 “……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吼得很大。 客厅里霎时安静,人人都没了声音。 白鹭也吓住了,脚都迈不动。 “太奶奶……” 老太太看着她,不理会,只转头问李妈,“这个尖嘴猴腮的小崽子是哪家的啊?干啥到我家里来撒野,居然敢骂我的孙媳妇?” 李妈:“……” 白振华:“妈,这是白鹭啊!” 这句话,家里一年恐怕得重复300遍。 但老太太照样记不住,一转眼,就可能忘了白鹭。 就连白振华自己,也经常不能幸免—— 果然,老太太眼一瞪,不高兴地瞪住他。 “你又是谁啊?我问你了吗?” 白振华:“……” 李妈清了清嗓子,凑到老太太耳边,“太太,白先生是您儿子,您上午还记得的呀?不是叮嘱他,要早点回来吃饭的吗?” 上午的时候,白振华和朱雪艳要出门,老太太确实叮嘱过。 因为今天白慕川要回来…… “可这不已经是晚上了吗?”老太太黑着脸,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我儿子早就死了……少来唬我!没儿子。我只有一个大孙子……这个家,谁敢欺负我大孙子,我就跟谁拼老命!” 她黑着脸扫视一圈,白振华哪还敢说话? ……老太太就是个宝啊。 一个不高兴,双眼一翻,气病了就麻烦了。 “妈……”朱雪艳尴尬地笑着,出来打圆场,“白鹭年龄小,不懂事……” “你别叫我!”老太太冷眼看她,“你不肯给我乖孙儿和孙媳妇好脸色,还盼着我给你好脸呢?” “……”朱雪艳脸色不好看,说不下去了。 “你是婆婆,我也是婆婆。你自己做不好婆婆,还指望我做好婆婆呀?” 老太太生气的样子很有威仪,哼声一瞪,对朱雪艳非常不友好,看她的脸色,比对着白振华的时候还要难看。 “不要以为我老了就糊涂了,你这个女人啊,心眼儿坏,私底下可没做什么好事。说吧,今天门口检查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老太太不糊涂啊? 朱雪艳咬了咬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之极。 当着向晚的面,被婆婆这一顿训,她是还嘴呢还是忍着呢? 客厅里的气氛,冷寂了足足有一分钟。 朱雪艳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脾气被压抑到了极点,突然爆发出来似的,冷不丁就抬高了声音。 “没法过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雪艳!”白振华沉下脸,呵止她。 没想到,朱雪艳脸一沉,看着他的脸,变本加厉。 “你也吼我,是吧?我算看出来了,我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当年轩子掉了,你们怪我,恨我,怨我,我也就忍了,现在轩子回来了,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朱雪艳,我叫你闭嘴!”白振华一脸黑沉,死死盯住她。 “好笑,我凭什么闭嘴?我今天就是要说!说个清清楚楚——你们不是就喜欢宠着这个野种吗?白振华,今天当着你妈的面,你来说,你有胆子去做亲子鉴定吗?把事情弄明白啊,看这个野种到底是你的,还是程为季的,你敢吗?” “……” 第460章 ,疯了吧(一更) 空气死一般沉默。 有些事情,早已心照不宣。 不能说出来的话题,本就是禁忌。 在这个家里,想要过得好,得忍。 可朱雪艳忍了一辈子,这会儿却忍不了。 那一句句撕心裂肺的话从嘴里吼出来,她突然觉得胸腔的积郁散去了不少…… 但也就那么几秒钟。 吼完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害怕。 白振华脸色极其难看,那一双赤红的眼,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她知道,自己触犯到了男人的禁忌。 他会不会给她翻脸? 一辈子依靠男人习惯的女人,早已遗失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疯了! 也许是疯了。 她揪紧了衣角,那一双保养得宜的脸,突然起了皱褶。 “我……” 静寂中,白振华慢吞吞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朱雪艳。” 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不带一丝感情。 不像是相处了一辈子的夫妻。 却像,相看两厌的仇人。 对!他把她摆在了她的对立面。 朱雪艳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看着白振华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哑了一般,说不出话。 “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疯了!”老太太把朱雪艳和白振华没有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然后指着朱雪艳那张紧张的脸,用一种近乎咬牙的声音怒斥,“他是我的大孙子,就是我们白家的孙子!是我们白家的唯一继承人!谁要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老太婆过不去!” 继承人一词出口,朱雪艳褪去了血色的脸,突然恢复了红润…… 气的!怒气再次浮了上来。 她可以对自己的事忍气吞声,但儿子是他的底线。 “妈!疯的人是你吧?” 朱雪艳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盯住老太太,露出一丝讽刺。 “领养回来的孩子是唯一继承人,那轩子呢?我的儿子呢!他不是你们白家的孙子?……哈,难道他是我跟别的野男人偷情生的不成?” 这句反讽很厉害了。 然而,老太太一懵:“……轩子是谁?” 她迷糊不解地回头,看李妈。 李妈一个外人,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但她是老太太请回白家的,心里偏向老太太。 闻言,她低声解释,“老太太,那是您的另一个孙子。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那个孙子……现在已经找回来啦!前阵子不是来看你了吗?你又给忘了?” 这句话,李妈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白慕轩重回白家后,老太太见一次问一次。 不糊涂的时候,她也会很心疼白慕轩,心疼他那些年被拐走吃的苦,受的罪,有时候甚至会心疼得落下泪来,但到底缺失了十几年的相处……而相处对于亲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缺失了生活细节的依托,老太太发病的时候,常常会遗忘白慕轩的存在。 这是她的无奈。 也是朱雪艳的痛处。 “妈,你心里怕是没有这个孙子的……只可怜我儿子,吃尽苦头,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 说着说着,她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孙子?”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对哦,我那孙子去哪儿了?” 李妈叹息:“在部队呢!” 家里的气氛尴尬,不仅对白慕川是难堪,对白慕轩又何尝不是? 这些年,白振华和朱雪艳出于对他的亏欠,恨不得把十几年缺失的父爱母爱都弥补给他。然而,白慕轩平常总以“部队纪律严格”为由,能不归家就不归家,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极低。 “哦哦哦!”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 停顿一下,她举起了两根手指。 “那就是唯二的继承人!兄弟两个,一个都不能少。” 听到这句话,白振华眉头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朱雪艳却是不服气的,嘴里咝咝冷笑着,转头看着白振华。 “你就不说句话吗?这些年,帮程家养孩子,付出足够了吧,够哥们儿了吧?难不成,你还真让他分你儿子的财产?” 白振华搓额,头痛得紧,“他姓白,跟我一个户口簿。他就是我儿子。” “啊?”朱雪艳嘲弄地笑了一声,“你儿子。哈哈……你不如干脆承认,当年那个贱人,和程为季有一腿,跟你也有一腿。真是好兄弟啊,打得一手好掩护,程为季对程文珠说是你的,你告诉我说,孩子是程为季的,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要不要,咱们约个时间,一起去做个鉴定啊?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个正当身份嘛……” “够了!” 朱雪艳话未说话,响过一声冷呵。 众人看过去。 白慕川冷冷站起身,牵起向晚的手。 “麻烦搞清楚两点。第一,你们的财产,我从来没稀罕过。第二,我带女朋友回来,是对你们养育之情的尊重,但我不是来听你们意见的。还有,伤害我可以,毕竟你们养了我,我欠你们。但是,伤害我的女人,不可以!” 说完,他拽着向晚。 “上楼拿行李。我们走!” …… 客厅一下就安静了。 白慕川长大了。 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了。 白振华心里很清楚,朱雪艳也一样清楚。 刚被白振华领进白家的时候,那个倔强而瘦弱的少年,一件白衬衣,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站在客厅的门口,朱雪艳现在还记得……与他对视的第一眼。 她不喜欢他。 第一眼看到,就不喜欢。 程为季的小三生的孩子,程文珠不喜欢,她也喜欢不上来…… 但那时,她没有孩子。 在孩子丢失的很多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却始终杳无音讯。 她也曾想过,把白慕川当亲生孩子抚养…… 可他不是襁褓婴儿了,他进白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小小少年,思想与意识都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独立,他对朱雪艳有戒心,朱雪艳也无法与他建立起亲密的母子关系……一开始,碍于白振华和程为季的面子,她也尽量扮演好“母亲”的角色。 可有一次,程文珠无心的一句提点,在她心里生了根。 她说:“你有没有发现?那孩子的眉间眼里,与你家老白有几分神似呢……” 朱雪艳吓住了。 白振华叮嘱她不能告诉程文珠的话,她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文珠,其实这事吧,我不好给你讲的……我家老白说,这孩子和你家老程有点关系。” “什么?不可能。”程文珠当即否认,“雪艳,你不会是被忽悠了吧?孩子绝对不是老程的。” “也不能是老白的啊,他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 “我家老程……不,不会是……” “会不会咱们两个,都被忽悠了?” 这种事,谁会往自个儿身上揽啊! 两个女人是朋友。 都是贵太太圈里的老熟人。 谁都不愿意承受“老公有小三还生了孩子”这种屈辱。 两个人都希望……那孩子是对方的。 但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丝邪火,即不能又不敢去核实。 多年来,找不到地方发泄…… 那孩子,就成了她们的心头瘤,出气筒。 但孩子终归会长大。 白慕川不仅长大了,还成长得很好—— 去部队,他是尖兵。 在警队,他是警神。 再一转眼间,他翅膀已经完全硬了,可以靠自己飞出他们的手心了。 “啊,乖孙啊,别走啊!” 白慕川冷着脸离去,别人不吭声,老太太却急眼了,她自己转着轮椅跟上去,一脸的疼惜。 “不要走啊!乖仔,奶奶保护你,奶奶疼你,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在奶奶眼里,白慕川还是那个瘦弱的小小少年…… 看他决然离去,气得捶胸顿足。 “作孽哦,大孙子带孙媳妇儿回来,多高兴的事哦,你们这是闹的哪样?过不下去了,我也过不下去了……都滚吧,别碍我老太太的眼……” 客厅里,集体沉默。 包括刚才要走,现在还没敢动腿的白鹭。 老太太舍不得白慕川走,可十分钟后,白慕川一手拎行李,一手牵向晚,还是下了楼,留下一句“改日来看奶奶”,径直出门离去。 “天啦!要老命了!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哦!” 老太太作起来,比朱雪艳可怕一百倍。 “你们不要忘了……都不要忘了啊……咱白家的祖业,是我老伴儿留给我的……遗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呢……是我的,是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们……你们气死我了……” 第461章 ,奇怪的CP(二更) “妈!”白振华头痛欲裂,想要安抚老太太,“老二就是出去住两天,马上就又回来看你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太太拍着胸口,呼吸喘息。 李妈见状,赶紧为她顺气。 一家人乱得鸡飞狗跳。 可朱雪艳却被老太太那一句遗产归属的话刺激了。 为了自己儿子,明知道不合时宜,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妈这病看来是越发严重了……这种情况,应该是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了吧?” 她在提醒白振华。 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由于认知不足,对自己的遗产已经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处理能力。 这话够狠。 老太太一听,白眼一翻,差点气死过去。 指着她,一口气喘不上来,“你……你……” 那不是朱雪艳的亲妈,却是白振华的。 见老太太气成这样,白振华脸都吓白了,喊了几句妈,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朱雪艳。 “我妈要气出个三长两短,朱雪艳……我不会放过你!” 朱雪艳瞪大眼。 一万句悲伤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委屈吗?委屈。 能吼能骂吗?不能。 能够说出的委屈,就不是委屈。 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面前,哭闹是错,静默是错,呼吸是错,也许就连她活着……都是错! “……白振华,你是想跟我离婚吗?你想了很久了,对不对?” …… …… 出了白家大宅,连呼吸都清新起来。 向晚挽住白慕川的手,托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在小区的路面上,突然有点想笑。 “你刚才好凶啊!” “嗯?”白慕川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闻言回头瞥她。 “不过……我喜欢。”向晚凑过去,要了个亲亲,又小声笑:“你看咱俩这样,像不像流落街头的两只可怜虫?” “呵!”白慕川冷笑,“有这么好看的可怜虫吗?” 刚才他们出门的时候,司机小郑要送,被白慕川拒绝了。 一手行李,一手女友。 这画风,竟有一种流浪和漂泊的文艺感。 “嗯……我喜欢。”向晚又笑。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如果咱俩现在就拖着行李,自由自在地去天涯海角,那就更喜欢了。” “女文青啊你?”白慕川忍不住笑,瞥她一眼,“放心吧,哥哥管吃管住管舒服,不会让你流浪的!” “嘿嘿,谢谢小白哥哥!我爱你。” 无时无刻不表白。 白慕川嗤她一眼,心里却泛着甜。 这个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很少有人散步,来去都是车辆,慢慢踱步走出去,环境美得像一幅画,而拖着行李的两个人,就像在画里行走一样,安静的世界,只有他们存在…… 向晚没开玩笑。 好喜欢这种感觉。 都市里安静的一隅。 只属于他们两个。 …… “现在咱们去哪儿?” “回家。”白慕川紧了紧她的手。 “你家吗?”向晚问,“上次那个?” 白慕川嗯一声,“行吗?你要不喜欢,换一个也行。” “……” 向晚忍不住笑。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京都啊! 一套房子的价格可以挽救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一般人想都不敢想能够拥有一套普通住房,而人家可以随便选择精品毫宅,爱住哪儿住哪儿…… “白慕川,你到底有多少钱?” “很多。”白慕川撩一下唇,“想知道?嫁给我啊。让你当家!” “……” 向晚忍不住抿嘴偷笑,然后望着天际,幽幽一叹。 “唉,我怎么有一种突然麻雀变凤凰的感觉?” “……”白慕川低头看她。 向晚吐吐舌头,冲他莞尔轻笑。 这一笑,潋滟娇媚,又有小女人的温婉。 白慕川心里一荡,捏紧她的手。 “傻瓜!哪有变得成凤凰的麻雀?” “我不就是喽!”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是麻雀,本就是凤凰!” “……嘿。”向晚开心一笑,“爱听爱听,就爱听这种昧着良心瞎说的大实话……” 她笑起来,小表情格外生动。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突然间绽放。 白慕川眼一眯:“小向晚,你这样,我会想干坏事的……” “呃?”向晚看看四周,脸颊一烫,臊了起来,“你……丫的,男人果然下半身动物!” “……可你就爱我啊?” “不要脸。噗……不过,我真的好爱你。” 两个人开着玩笑,气氛轻松。 很快就出了小区,再走一段,到了主干道。 白慕川低头叫了车,在等车的间隙,他突然转头问向晚。 “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家里挺怂的?” “……”怂吗? 已经很勇猛了喂。 想她在家里的样子,那才叫真怂。 向晚忍不住笑,“绝对不怂!但比较而言,感觉你在家里,也挺能忍的……要对手换了程家,我估计你能直接揍他们吧?” 想他对程正的态度,就知道了。 白慕川沉默片刻,冷笑一声,没有否认。 “白家至少没把我送去特殊学校。而程家,做了。” “……” 人心非草木,怎能无情? 白家好歹养大了他,奶奶也一直疼爱他。 即便朱雪艳给他穿了无数的小鞋,但到底让他平安长大了。 “该上学上学,有衣穿有饭吃,没缺胳膊没少腿,总得心存一分感激。” “……” 冷漠的外表,有一颗柔软的心。 向晚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 她轻轻一笑,慢慢回捏他的手,“我懂你。” 白慕川眼皮微敛,“所以,明知道会遇到麻烦,我还是带你回来了。” “我知道。在你心里,那是一种尊重。毕竟一个户口本。” 呵一声,白慕川揉了揉她的头,“小向晚,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啊……嘿,你可能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冲着,要来抢我这份委屈呢……” 白慕川哼笑一声,“知道就好。对我好点,懂?” “收到!大人。从今往后,小的保证衣不解带地伺候你……” “衣不解带?”白慕川凉凉一笑,一双勾魂眼淡淡扫来,“你想多了!不解衣带,如何伺候?” “……” …… 还是那个小区。 幽静的叠拼小洋楼安静地落座在园林似的夜色里。 走到家门口,向晚松一口气。 这是她第二次来,竟有了回家的感觉。 “开门呀。” 防盗门是指纹密码锁。 白慕川没去开,反而朝她努了努嘴,“你来!” 向晚一怔,“我?” 白慕川点头,嗯一声,“试试。” 呃! 这房子向晚住了几天,但大多数时候不出门,更没有用过自己的指纹…… 看白慕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疑惑地上前,慢慢将手指放上去。 嘀! 门灯绿色,可以打开。 “呀,什么时候弄的啊?” “白太太,请进!”白慕川含笑的脸,隐在暖黄的灯光里,带一丝莫名的暖意,让向晚心间突然涌上无尽的情绪,无处安放。 “白慕川……” 她叫他的名字。 傻傻的,却不知道说什么。 “进去吧,哪有回家还一直杵门口的?” 这房子在京都算是顶级豪宅了。 空间面积超级大。卧室、书房、健身房、娱乐室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可以“春种绿植冬看雪”的大露台,完全是向晚理想中的居家住宅,与白家那种有点中国风的旧式宅子不同,很居家,她很喜欢,看什么都顺眼。 尤其—— 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而且很干净。 向晚惊叹,“这有人打扫过吗?好神奇。” 白慕川抚着她的肩膀,轻笑,“回来之前,就让人收拾过了。” 像这样的高档住宅,物管配有专业管家的。 那么贵的物管费用来干嘛的?当然就为了享受等价的服务。 “有钱真好!” 向晚圈住他的腰,像一只投入怀抱的小鸟。 “白慕川,我要努力挣钱,我要做大神!我要为你争气——” “我相信你。”白慕川温柔地抚摸她的头,“等你成神……养我行不行?” 向晚一怔,心里欢喜,仰头看着他,目光晶亮。 “好啊,到时候,我养你啊!” “恭喜你啊,小向晚。获得了养我的资格。” “……”又傲娇了。 向晚哭笑不得。 白慕川一如既往的正经,“想养我的女人,排队都排二十几年了……我可都没给别人机会哟?” “好吧好吧好吧~”向晚眨了眨眼,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宝宝一定努力挣钱,养我家亲爱的小白先生。” 白慕川哼笑,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偌大的客厅里转了无数个360度的大圈圈。 “……朕准了!” “啊啊啊……放我下来……晕了晕了……我头晕了……” —— 幸福的日子,过得非常的快。 回到京都的家里,向晚像一只放飞的小鸟。 在这个天地,她可以完全属于自己。 没有外界的干扰,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完全沉心创作。 如果不去想二次元世界里的那些烦心事,在她与白慕川的三次元空间里,她是一个真正幸福的女人。 有人爱也有人爱。 彼此懂事,给对方最大的自由。 一切都刚刚好。 她想,所谓的“走上人生巅峰”,无外乎如是吧。 成不成神,对目前的她来说,其实只是享受一个追求的过程了…… 码字,养花,等男人下班。 她码字,他工作。 他码字,她为他红袖添香。 平静的生活里,旖旎烟雨,美如画。 如果不是这天,向晚躺在美人椅上打盹,突然梦到毒兰朵,她几乎感觉不到生活的半点残酷。 很久不曾想起的毒兰朵,突然入梦。 鲜血淋漓的样子…… 伸着手,看着她,眼眶有泪有血。 五根手指上,是长长的爪子,似乎要伸到她的脸上。 接着毒兰朵那张脸,又变成了玄月。 她化着精致的妆,就站在她面前,凄厉地大叫。 “救救我……有人要杀我……要杀我……要杀我……” 救命…… 有人要杀我…… “啊!” 向晚抽口气,吓得醒转过来。 四周暖烘烘的,她还斜躺在椅子上。 封闭的阳台,暖气很足。 一窗之隔的世界里,雪还没有停。 向晚起身回到屋里,发现白慕川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家里还有一双陌生的鞋子,男人的。 向晚愣了一下,往书房走去。 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白慕川与丁一凡的声音。 向晚怔一下,没有走过去,隐隐听到“天怒”两个字。 ……他们在讨论工作。 向晚觉得偷听不太合适,正准备离开,突然门开了。 丁一凡出来了。 站在门口,他愣一下招呼,“向老师!” 向晚不好意思再走了,回头对他一笑,“丁警官,你来啦。” 丁一凡嗯一声,没什么情绪,“我还有事做,先走了,向老师再见。” “再见!” 向晚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又调头去书房,轻轻敲门。 “嗨!亲爱的,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为你做大餐。” 白慕川还坐在书房那张椅子上,一屋的烟味,与他冷沉的面孔相衬一起,为这一片温馨的气氛添了一些沉郁。 “不用麻烦。”白慕川微微一笑,“我们随便吃点就行。” “可不能随便!”向晚看出他笑容里的勉强,意识他工作上可能有些问题了。 她没有多问,指了指外面,“那你继续忙,我买菜去?” “好。”白慕川对着电脑,看一眼,没有阻止。 向晚莞尔,自然地冲他眯眼浅笑,“要少抽点烟!” 白慕川一怔,看一下自己指尖的香烟,急忙摁灭在烟灰缸里。 “……忘了。” “嘿!”向晚比一个“ok”的手势,“我走啦。” “注意安全!” “嗯啦……” …… 小区周围的配套很齐全。 出门不远就有一个大超市,向晚寻思买点什么东西,低着头走路。 可还没有进入超市大门,就看到两个熟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俩手挽着手。 男人拎着塑料袋,女人挂在他的胳膊上,亲热地说着话—— 他们没有看到向晚,转一个弯径直走远。 向晚一个人站在原地,好久回不过神。 太震惊了! 这对cp刷新了她的认知。 玄月……和胡半刀? …… …… 第462章 ,一更 这太劲爆了! 向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胡半刀与玄月谈恋爱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彼此是同行,认识的几率很大……只不过毒兰朵的死,为她俩的感情莫名添了一些玄妙的色彩,让向晚不由得生出一些疑惑。 毒兰朵是因为胡半刀出轨,才对她大打出手的。 可以说,他们的直接矛盾来源于此。 或许说,毒兰朵的自杀,也与此有关。 而玄月在毒兰朵跳楼身亡后,两次告诉她……害怕,感觉有人要杀她。 到底是身边有鬼,还是心里有鬼? 向晚眯起眼,视线渐渐模糊。 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她心里莫名发麻。 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凭良心说,玄月比毒兰朵漂亮,而且,性情温婉柔和,很容易相处。不像毒兰朵,总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换了他是男人,在玄月与毒兰朵之间选择,肯定会选玄月,不会选毒兰朵的。 可是这…… 胡半刀到底是什么时候,与玄月好上的? 一般而言,男人出轨,女人肯定是最早察觉到异样的人……毒兰朵那天对胡半刀的怀疑,是空穴来风吗? 还是说,那天晚上的胡半刀,确实确实出轨了。 对象,就是玄月? …… 超市里很热闹。 腊月半,年关近了。 中国传统大年,家家户户都在喜庆地准备年货。 电商和超市都在拼命搞活动,力度一个比一个大,抢客源抢销售,人来人去的超市,把外面冷冽的寒风完全阻挡在外,往人堆里一挤,热气熏人。 向晚有些不适,打了个喷嚏,脱下厚厚的冬衣和围巾,寄存在储物柜里,推了购物车去蔬菜水果区。 对于做饭这件事,她没有爱好,也不排斥。 要不要做饭,完全取决于心情。 这些日子,刚和白慕川过上二人世界,还处于一种极度新鲜的状态中。向晚专职写作,时间上比较松动,因此做饭的时候比较多,开心的时候,也非常乐意效劳,为彼此准备一餐丰盛的饭菜。 每次看白慕川吃光盘子,对她的厨艺赞口不绝,心里那种美啊,难以描述。 今天出门的时候,她瞧出白慕川心事很重,准备弄一些他喜欢吃的,为他换一个心情,因此在超市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精心准备了一堆食材,分装在两个大塑料袋里,兴冲冲地拎回了家,准备一展身手。 她进门的时候,白慕川正拿外套,准备出门。 对视一眼,向晚怔住,“怎么了,要出去?不在家吃了啊?” 她表情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白慕川系扣子的动作缓了缓,有些犹豫,“买这么多菜啊……” 向晚看出他的表情,“没事,你有事先去忙,买回来放着,明天再做也行,我晚上将就对付一口。” “别对付!”白慕川理了理外套,拎过她手上的东西,搂住她的腰,拉近吻了吻,“我有点要紧的事。等我办完,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出去吃,就是时间不定……你要饿了,就先吃点,垫一下肚子。” “……哦,好吧。” 向晚低头看了看自己买的那一堆食材,微微一笑。 “快去快去,别耽误了。” “嗯,我走了。” 白慕川紧了紧胳膊,搂她一把,揉揉她的脑袋,走得很快。 背后传来关门声。 唉! 做刑警的女朋友,真是不容易。 向晚把买回来的食材,一件一件归纳到冰箱里,又把厨房里的卫生做了,懒洋洋地躺到阳台上的吊篮秋千里,拿起一本书翻着,慵懒得像一只熊猫。 一个人独处,其实很爽。 没有人打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平常她都这么过的,码字,看书,养绿植……可今天,有点神思恍惚。 手机在掌心里颠了好几下,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给胡半刀发了一条消息。 “忙吗?” “不忙。”胡半刀回得很快。 末了,又顺便客气地反问她一句,“嘛呢,大兄弟……” 向晚:“没什么,就是那天的事吧……我事后想了想,不该迁怒你。还把你拉黑了……” 胡半刀笑了:“那重新加上呗,多简单的事儿啊!” 很快,他发过来好友申请。 向晚通过。第一时间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 并没有分享谈恋爱的事情,一如既往,是个单身狗的样子。 胡半刀:“上次的事,确实是我没有做好,拿到香包就该告诉你的……没有想到会闹成那样,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些天我都不敢找你,怕你还生气呢。” 向晚:“没有。” 胡半刀:“你不生气,实在是太好了。” 向晚沉默了片刻。 “我生不生气其实不重要,只是毒兰朵……为了这么一个小误会,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太傻了。我心里实在有点过不去,这些天,老是做噩梦……你呢?” 胡半刀没有马上回复。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好一会,胡半刀才发了一个唉声叹气的表情。 “有钱难买早知道。你不要自责,而且,在这件事情里,你是最无辜的,压根儿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得说谁有错?那我有。毒兰朵也有。她对自己的生命太不负责,这么极端的处理方式,令人害怕——” 男人果然心硬。 一条命去了,对与错其实不重要了。 但他可以冷静地对毒兰朵的死进行分析…… 那就证明,他打心眼里,并不爱她。 相爱的人,是不会是这样轻松的…… 向晚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霓虹,这一片寂寥的空间,变得无端落寞。 半晌,她试探着问胡半刀:“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胡半刀:“嗯?你指什么?” 向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毒兰朵去了,你还谈吗?” 胡半刀:“谈啊!不过得缓一阵吧。最近,确实打不起精神来。” 这…… 算是很严格的标准答案了。 向晚脑子里想到那一对挽着手的情侣,看着胡半刀那句“打不起精神来”,唇角微微一挽,说不出该讽刺还是该认同这残酷的人性。 向晚:“你还在锦城玩,还是回家了呢?” 胡半刀:“在京都。” 向晚:“哦?到京都去了?” 胡半刀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是啊,准备来这边看看房子……而且,我跟几个朋友做了个工作室,京都资源多嘛,来这边有看看怎么发展……” 男频的大神果然超级有钱。 京都的房子可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得起的。 “厉害了,壕!” “跟你不能比啊。沐二少那才是超级巨神……” “他是他,我是我嘛。他的,又不是我的。我也只能眼红呀……” “哈哈哈,结了婚他的就是你的,抓紧啊。” “行!结婚的时候,你得随个大礼。” “必须的……咱俩哥们儿嘛。” 随便聊了几句,向晚借口做饭,打住了。 全程她没有提玄月,胡半刀也绝口不提。字里行间还是一个快乐单身汉的样子,要不是向晚已经有了沐二少,而他自忖比不上沐二少,向晚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不经意撩上几句。 这就是现在男人的大致模版。 哪怕有女朋友,有老婆……在外面大多如此。 轻松撩个骚,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如果对方接招,那就试着约一约,睡一个赚一个……要是对方不接招,他们也没什么损失,转身好友一删,就成了陌路……而这些女孩子,也许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拜金,爱钱如此种种…… 胡半刀不是特例。 唯一让向晚如鲠在喉的是,这件事发生在毒兰朵死后不久。 尸骨未寒。 —— 天渐渐暗下。 向晚肚子咕咕叫了两遍,白慕川就来电话了。 “下来,我等你。” 他结束工作的时间,比向晚预计的快。 而且,果然守信的回来接她吃饭了。 向晚想到胡半刀,这一对比,内心充满了感动。 然而,吃饭的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她好些天没有见到的一群人。 权少腾、丁一凡、赛里木、唐元初、还有两三个向晚没见过的警员,大概都是白慕川重案一号的同事。 白慕川接她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就座,就等他俩了,看样子他们是从单位直接过来的,工作状态没有褪去,身上写满了刑警味道。 刑警味道。 这个词是向晚脑子里刚想到的。 那是一种特殊的感觉,或者说,气质。 是跟任何职业都不一样的味道,习惯了与他们相处,只要看一眼,就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 “向老师,你又变得年轻漂亮了呢。”赛里木与当初的唐元初一样,嘴巴可甜了,就是有时候用词,特别不合适,特别容易招打,“你跟我们家白队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忘年恋啊!” 向晚:“……” 白慕川没搭理他。 为向晚拉椅子,等她坐下,他坐在向晚身边,淡淡问丁一凡。 “集训名单,你把赛里木报上去没有?” 丁一凡点点头,很配合,“报了。” 赛里木哇哇大叫起来,“不要啊,我错了……不过,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这不叫忘年恋,应该叫什么啊?难道叫……姐弟恋?” 向晚:“……” 一下得罪两个。 这人,太年轻啊! 唐元初轻咳一声,“头儿,我觉得集训只能管住这货的腿,怕是管不住嘴。我有一个好建议……” 白慕川抬抬眉,示意服务生过来添碗筷,“说!” 唐元初瞥一眼赛里木,“往后不许他碰电脑和任何电子设备,再把他调档案室去……” 第463章 ,二更 打蛇打七寸! 这对赛里木来说,简直是要命的。 “不要不要不要,老大,你和向老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一家人,天作之合,鬼斧神工的罕见情侣……” “……” 鬼斧神工都出来了。 权少腾转头,目光淡淡一瞄,“你是不是傻?” 赛里木:“是的啊是的啊,我就是傻的啊,你们就不要和一个傻子计较了!” 权少腾扶额,“谁能理解我见天儿跟一个傻子在一起工作的心态,有多么崩溃吗?” 白慕川看他一眼,“我能!我跟你在一起,就这感觉。” 权少腾呵呵冷笑,“不要以为你女朋友在边上,我就会给你面子?不服,咱俩练练?” 白慕川唇角一勾,“不了。我得给你留点面子啊,毕竟你连女朋友都没有。” 权少腾:“……” “哈哈哈哈……” 有人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权队最近恶补了追女三十六计以及恶俗偶像剧一百零八部……然而,还是一只单身狗。” “去你的,说得好像你他妈不是单身一样。” “我好歹谈过恋爱吧?” “呵呵!你那叫恋爱啊?都tm不值一个包……” “……再说,要急眼了啊!” “急!就等着你急!” “哈!我偏不急……我那前女友,都快跪下来求我复合了,我凭什么急啊,我乐着呢。一代网红的世界,不是你们能理解呢?” “网红?”权少腾白了唐元初一眼,“最近沐二少比你火吧?” “……” 唐元初无言以对。 “所以,今天晚上,大网红请客啊?” 又绕了回来。 白慕川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请客没问题!往后再有什么采访电话邀约,一律拒绝,听明白了吗?” 众人相视一眼,不敢不认真。 “收到!” “收到!” 媒体简直无孔不入。 力量也强大到令人发指。 沐二少就是白慕川的事情,被一个作者自杀的案子带动着,闹得人尽皆知,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也是应接不暇,白慕川这么淡定的人都能被激怒,可想而知…… 向晚心有歉意,偷偷瞥他一眼。 白慕川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对众人说,换了话题。 “最近咱们的工作重点,今天在会上都布置清楚了。快过年了,打起来精神来,提高警惕……” 每到过年的时候,社会治安事件就会增多。 加上那个至今没有查明白的“天怒计划”,就像在众人心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今天白慕川没在家里吃饭,匆匆出去,是因为红刺和情报二部那边来人了。 开了个碰头会,主要就是针对“天怒计划”—— 就目前得知的情况,仅仅知道是国外势力夹裹了暗门余孽,准备在京都活动,但集体计划内容,仍然没有头绪……因此,白慕川把另外一桩刑事案件,交给了其他组在做,把这项工作,做为重案一号目前的重点。 吃饭不谈工作。 众人都没有喝酒,单纯吃饭,吃得很快。 从饭店出来,大家各自散了。 向晚看街边热闹,心里生出期待…… 好久没有逛街了。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去取车,牵着她的手,沿着饭店边的街道,慢慢地走。 “先消消食,等一下再回去。” “好呀……”向晚眉飞色舞。 他每天在忙,她大多数时候关在家里。 这样手牵手逛街的时间屈指可数。 腊月中旬了,街上已有过年的气氛,年味儿很浓,入了夜的街边,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空气沾染了一点潮湿的雾气,凉凉的,却让人脑子格外清醒。 向晚看白慕川沉默许久不吭声,笑了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 白慕川嗯一声,“有点。” 向晚瞥他,“今天丁一凡来找你,说的就是那个事吧?”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没有隐瞒,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上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敌人的行动湮灭在摇篮里——今天我们三方碰头,研究了一下大致的工作方向。我猜测,对方会选择春节动手……” 震惊世界的大案,什么时候最合适? 一年一度的春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向晚认同他的看法。不过,她思维比较跳脱。 “谁都知道,春节期间安保是最严密的。咱们能想到的,对方肯定也能想到……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搞出一个震惊世界的大案,对方可以有千百种办法,对不对?可你们呢?太被动。” 完全有理。 这正是让白慕川烦躁的地方。 “黄何……” “黄何……” 两个人同时提到一个名字。 牵着手,对视一眼,同时感叹。 向晚:“你说。” 白慕川慢慢仰头,“黄何那条线……得动了。”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一个办法。 铺了那么久的线,就等着这个时候,没理由放弃。 这是于公。 但于私……向晚内心并不平静。 “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白慕川沉吟一下,“昨天晚上给我来电话,说……恢复得很好。” 沉吟一下,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在向晚再三的目光凝视下,才慢吞吞地说:“估计就这两天,我得派人把他从西市带回来——” 向晚迟疑:“带?” 这个词,与接可不同。 白慕川嗯一声,没有看他。 “在田丹月眼里,他只是因为与我的私人关系,才有了相对的自由,但一直是处于警方掌控中的,所以她那么久没有去西市找黄何……但是,那是在他生病期间,相当于保外就医了。现在既然他身体差不多好了,就该……执法了。” 执法? 向晚心里一凉。 倒霉的黄何,难道还要过一遍司法程序? 她扶额,想到方圆圆那张脸,“那他与圆圆真的是……太悲催了。” 白慕川沉吟一下,看着她,“对这次任务,黄何提了唯一的一个要求。” “嗯?”还有要求? 向晚来了兴趣。 “他要与方圆圆……提前结婚!” “……” 这个提议,方圆圆说过很多次了。 但那个时候黄何找她说过,他有他的担忧…… 他怕牺牲,怕留下她一人,所以他并不那么情愿。 “呵,这人,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白慕川捏了捏她的手,在寒风里圈紧她的腰,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说:“屠亮的牺牲,对他触动很大。前几天,我让你师姐找他谈过……” 哦,接受了占色的心理辅导。 “怪不得……” 依占色的为人,肯定会从女人角度出发考虑问题。 与黄何结婚,是方圆圆的一个执念。 “如果什么都不能给一个女人……那至少,你要把爱留给她。” ……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方圆圆那里得到了证实。 第二天起床,向晚就收到方圆圆要来京都的消息。 “准备接驾啊!小妖精。” “我告诉我爸妈,我是来京都看你的……” “不过,你猜我是来干嘛的?” 还用猜吗? 黄何当年在京都念的警校,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公安大学。虽然他不是京都人,但户口也随迁到了京都,方圆圆特地去打印了户籍证明,就是为了来京都与黄何办结婚证。 可以说,很疯狂了! 向晚看着那一条条消息,内心涌动着一种情绪。 难以言说…… 就像暴风雨前的紧张,低落。 相爱的两个人,要结为夫妻,明明是一件开心的事。 可他们都很清楚…… 结婚不一定是起点,完全有可能是终点。 但这个傻姑娘,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飞蛾扑火,为了一个她爱的男人。 不能说她错。 也不能说她对。 向晚觉得自己枉自是一个作者,居然无法描述这种疯狂的举动,自毁一般的献祭情感,到底该称为伟大,还是该说傻? 他为了任务,燃烧生命。 她为了他,燃烧爱情—— 向晚内心有点堵。 但在他们的故事里,向晚不是编剧,无法主宰,无法左右…… 唯一能做的,就是整理好心情,开开心心地去机场,迎接前来京都的方圆圆。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她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有一辆警车正顶着风雪从西市出发,载着身体并未完全康复的黄何,驶向京都,奔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 向晚在机场接到方圆圆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小妮子就带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扎了个精神的马尾辫,乍然看到,竟是清瘦了些,肤色极好的白皙面孔,红润润的泛着某种希冀的光。 看得出来,对这个疯狂的“隐婚”,她很兴奋。 向晚眯了眯眼,打量她,“马上就过年了,你妈居然能同意?” 方圆圆仰了下脖子,“拜托,我是成年人,不需要都听父母的话啦……再说了,我来找表姐的嘛,家里谁不知道,我表姐夫在京都可牛逼了,他们巴不得我过来呢……” 唉! 向晚拖着她的行李箱,“考虑清楚了?” 方圆圆唇角上扬,“不要问我这么扫兴的问题。” 不等向晚说话,她嗯一声,左右四顾着,笑盈盈地说:“有这工夫,你不如给我介绍一下京都的美食或者景点呢……反正这两天有空,你可以陪我到处逛一下。” 向晚挑挑眉,“我陪你,那你家黄黄呢?” “他啊……”方圆圆拖着嗓子,幽幽一声叹,“他应该会很忙。” “所以?”还怎么结婚呢?向晚狐疑。 “我跟他……”方圆圆抿了抿嘴唇,带笑的脸上,难以掩饰那淡淡的无奈,“我跟他的相处……大概就只有一个办证的时间了!” “……”向晚心里一窒。 “黄黄说了,他们会安排好的。” “……” 向晚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揽住了方圆圆的肩膀。 “你要幸福!我相信你的选择。” “我……一定会的。” 她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那脸上的笑,灿烂得仿若冬日的暖阳,看花了向晚的眼。 …… …… 第464章 ,一更 方圆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黄何。 拎了行李到家,向晚招呼她去洗漱,换衣服,然后接到电话。 白慕川告诉她,黄何已经顺利抵京,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见方圆圆。 他们领证的时间,也得另行安排。 “黄何说,让你好好照顾她……” 向晚看一眼浴室的方向,幽幽一叹。“嗯,我会的。” 在黄何和方圆圆中间,她和白慕川成了一个传声筒,他们不方便面对面说的话,都由他俩来转达了。 目前的形势,比在西市的时候,更严峻。 那个时候,黄何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执行那个卧底任务,不仅他自己,就连白慕川也不是很确定的。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天怒计划”,这个任务也许会继续拖延下去。暗门余下势力,也会在全国范围的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中,慢慢被瓦解……即便有一些漏网之鱼,也不会对社会造成以前那么大的影响力与破坏力。 天怒计划,让黄何的去向成了必须。 为了掩护他的身份,对他的保护也将更为严密。 同时为了让田丹月那边放下戒心,不产生更多的怀疑,黄何与方圆圆的关系,也需要更为仔细的处理,出不得半点差错。 这些事情,白慕川没有详细告诉向晚,是她意会的。 同时也意会到,黄何即将去执行一个未知结局的紧急任务前,放不下心爱的女孩儿,不能给她安全感,不能给她更多的承诺,有多么的无奈…… 想着这事,向晚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很不舒服。 但她不能和白慕川探讨。 一来他是男人。 二来他的事情太多。 向晚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方圆圆还没有出来的意思,拿起手机给占色打了个电话。 在犯罪心理这个专业领域,但凡有什么不懂的,她都会请教占色。 孟炽的案子,两个人也曾经有过深入而透彻的交流。 所以,占色在向晚心里,是值得信任的朋友,甚至像师长一样,有引导之情。 她没有隐瞒,说到了黄何和方圆圆的事,也把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感触告诉了占色。 在电话那端,占色沉吟了好久。 “其实有时候,男人的想法与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得扳两半来考虑。” “嗯?”向晚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女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所有,男人对爱情,却会瞻前顾后。” 向晚沉默。 也深心为然。 占色:“小白让我找黄何交流,其实不是为了感情上的事。” 向晚:“我知道。” 占色:“黄何将要执行的任务很艰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普通人所不能承受的。他需要面对的,也不是普通的事,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讲,心理上将面前巨大的煎熬与考验。所以,我原本是要对他进行心理疏导……” 人心都会有恐惧,有顾虑。 哪怕黄何是一个多年的老刑警,也需要做心理辅导,才能平静地接受自己角色的转变,并保持初心不变。 向晚理解,“我觉得他,真的很了不起。” “一开始,他其实很排斥在出任务之前与方圆圆结婚……” “为什么后来又愿意?甚至成了他的唯一要求?”向晚忍不住问。 “因为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占色说。 “嗯?” “当时,我无意中说起,有时候法律上的认可,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非常重要,也是一种心理认可。他突然恍然大悟地说,结了婚,如果他牺牲,方圆圆是不是就可以合法继承他应得的抚恤金了?” “……” “我说是。他马上就改口,说一定要和她结婚……他说,不能相爱一场,最后她一无所有,连为他抱骨灰的资格都没有。” “……” 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 改变了一个男人的决定。 挂电话前,占色感慨:“大家都是普通人啊,很普通的想法。” 普通人的爱情,柴米油盐烟火色。 可仔细想一想,又哪里普通了? …… 方圆圆是哼着歌儿擦着头发出来的,脸上晴空万里,笑意满满。 “羡慕嫉妒恨啊,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俩住……” 四周看着,她嘴里啧啧有声,对向晚不住地抛媚眼。 “可以的你可以的,我表姐夫也太棒棒了……” 向晚没有跟她瞎扯,看了一下时间。 “洗个澡花了五十分钟……方圆圆小姐,你说说,你是有多墨迹?” “哈!怪我咯?”方圆圆翻一个白眼,笑容满风地说:“谁让你家的浴室那么大那么舒服?洗澡都是一种享受啊,帝王浴!能不多洗一会儿吗?” 向晚:“……” 方圆圆眼珠子一转,“咦,不对啊,你坐那儿干嘛?没做饭嘛?我都饿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带了腊肉腊肠过来,咱们今天晚上煮点儿?” 每到春节的时候,锦城家家户户都会做腊肉、灌腊肠,而这两样东西在春节前吃是最香的,等过了春节再吃起来,似乎就失去了原本那种味道…… 年的味道。 方圆圆湿着头发,就去拉行李袋。 “我特地抽了真空带过来的,还不少呢。你看,几乎占了我行李的一半……” 之前向晚就看过她的行李箱了,东西少得可怜。 “你怎么就带这些啊?” “我可以用你的嘛。除了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就算没有,我表姐也会给我买嘛,反正你现在有钱啦!” “……” 向晚被她理所当然的样子逗乐了。 “你这脸可真大啊!” “我谢谢你啊!不用客气,我的脸一向比你大!” 姐妹俩说说笑笑,把封装好的腊肉腊肠整理出来,放入冰箱,一起在厨房里做饭。 在锦城,这本是极为寻常的日子,可如今两人天隔一方,很少有这样悠闲的相处时间了。 随意聊起天,亲亲热热,也就忘了那些糟心的事。 向晚在菜板上切得“咚咚”作响,声音却带一点慵懒。 “你大过年的偷跑出来,小姨就没有说什么吗?” 方圆圆上次闹着要结婚的事,家里对她防备甚严,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家出走”的。 不过,大姨和大姨夫都是老实人,来京看向晚的借口,骗过她们足够了。 就是小姨,那一双眼睛,可是雪亮的。 “小姨没时间管我。”方圆圆在边上择着菜,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瞥向晚一眼,似欲言又止。 “怎么啦?”向晚疑惑地看她。 “小姨最近不太好。”方圆圆垂下眼皮,认真择菜,语气明显迟疑,“上次表姐夫请客,不是闹得不太愉快吗?那事儿后,小姨和小姨夫……可能是吵架了吧,关系不太好。我妈也没跟我说得太明白,反正小姨夫对她不太好了。” 向晚皱了下眉头,没吭声。 讲真,对邢菲菲她是看不惯的。 但这些年小姨对她和方圆圆……不管嘴上多犀利,关心是认真的。 亲姨! “是因为吃饭那事儿吵架吗?” 那天邢远航带走了邢菲菲,可能觉得没面子。 如果因为这样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向晚会内疚。 “唉!” 方圆圆耸耸肩膀。 “谁知道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我感觉那事只是一个导火索吧。” 向晚侧过脸,“怎么讲?” 方圆圆眼珠子转了转,微微撇一下嘴。 “前一阵我回家的时候,听见小姨和我妈絮叨,好像小姨是有点怀疑……” 顿了顿,她声音低了低,“怀疑小姨父在外面有女人了。” “……” 向晚没说话。 这事不新鲜。 以前他们夫妻俩也有过这样的磕磕绊绊…… 但,也都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没有办法,邢远航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看着很显年轻。有钱,有背景,有学识,做事周全,沉稳大气……这样的男人放到社会上,竞争力丝毫不输小鲜肉,或者说,简直就是年轻女孩的吸睛石。 就算他不主动,也会有无数的花蝴蝶往上扑, 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蜜来,舔一舔…… “有事没事,小姨都免不了担忧的。” 人之常性。 人性的本来面目。 向晚说得唏嘘,方圆圆却沉默了。 好一会,她突然问:“男人是不是都会变?” 向晚把切好的菜装入盘里,“嗯?什么意思?” 方圆圆:“年轻的时候,男人喜欢年轻女孩。年纪大了,男人还喜欢年轻女孩。可女人……始终是会老的,谁也保不住青春,更改变不了男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审美。所以,要怎么办呢?难道女一辈子就只能盼着,自己男人最好不要出人头地,穷得没有女孩看得上吗?” 向晚:“……” 这个问题太沉重。 她们二十多岁的年纪,并没有那么长的人生经历。 有些事情可以想象,却不能切身体会。 方圆圆一声叹息,“我突然觉得小姨好可怜。” 向晚内心微酸。 方圆圆:“她那么骄傲,那么美丽,小时候,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女神,小姨夫也把她宠得如珠如宝的,人人称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小姨会老,而小姨夫身边的狐狸精,会收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第465章 ,二更 “……” 收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这个比喻,太实在了。 实在得令人不敢去想象…… “哼!所以啊,咱们得强势一点。” 不需要向晚的安慰,方圆圆十秒不到,就自己找到了调节情绪的出口。 她就是这么一个姑娘,会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但马上就能充满乐观精神,治愈好自己。 “我们往后不能为了男人活,要为自己活,要打扮得漂亮,把他的钱都花光,不给别的女人留下机会……” “噗!”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深深看她一眼,“你到来教训我了?” “怎么的,不能教训啊?” “我们两个人之中,如果一定有一个会为男人而活。那一定是你,方圆圆。” “……”向晚竟无言以对。 …… 白慕川是踩着饭点回来的。 进门闻到腊肉香,他一脸是笑。 “看来真的是要过年了……” “瞧你说的,没有腊肉,就不过年咋的?” “嗯。不一样。”白慕川走到厨房门口,又深深嗅一下,面色突然变得温暖,像有一层浮动的流光在脸上掠过,语气也轻轻淡淡的,充满了柔和的笑意,“锦城的腊肉特别香,与别地儿的,就是不一样……” “那当然啦!”向晚轻轻笑着,“我妈和大姨特地精挑细选的猪肉,自己做的……” 白慕川又闻了闻,“好熟悉的香味儿。” 向晚真准备推他出厨房,闻言愣了一下,审视着他的表情。 “想你妈妈啦?” 当年他在锦城生活过。 锦城的年味儿,是会留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的。 方圆圆不在厨房,没有外人,向晚没避讳。 白慕川也没有否认,淡淡一笑,顺手搂住她的腰,亲了一下。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也是要做腊肉和腊肠的,她也喜欢自己亲手做。那时候,市场上还没有那种可以灌腊肠的机器呢……我妈做出来的味道,也很香,有锦城的味道……” “白慕川……”向晚怔怔看着他的俊脸。 心疼他。 替他难受。 可一时,又不知怎样安慰。 对他母亲的事,白慕川一直没有放弃,她知道。 但平常两个人很少拿这个议论。 这冷不丁提及,心情难免就沉重了。 “哦天啦!”背后传来方圆圆的笑声。 同时,也打断了他俩的沉寂。 “辣眼睛辣眼睛!没法看了,你俩这不分场合的撒狗粮,合适吗?” 白慕川松开向晚,笑着跟方圆圆打招呼。 向晚也松了一口气,“废什么话?去拿碗筷,开饭啦!” 方圆圆啧啧笑着,“嗳,我是不是出来得不是时候?要不……你们继续?我还不太饿,等会儿吃也是可以的。” “去你的吧!赶紧去拿碗筷!”向晚嗔她。 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调侃几句,很快坐下来开饭。 黄何那边还在走“忽悠人”的司法程序,方圆圆问起了具体进度。白慕川没有对她细讲,只说下周,会安排他们见面,已经约好了婚姻登记员,到时候会上门为他们办理。 “上门?”方圆圆吓了一跳,“不用去大厅啊?” “不用。”白慕川低头慢慢吃饭。 “这……搞特殊啊?”方圆圆眼睛睁大。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白慕川没有看她。 “那这样登记,合法吗?会不会……到时候不认啊?” 听到她的担忧,白慕川唇角掀了掀,像是在笑着调侃,又像有几分凝重。 “放心吧,肯定是合理合法的。黄太太!” “……哦。”方圆圆低头,脸红了。 …… 晚上躺在被窝里,向晚对白慕川说到今儿白天与占色通电话的事情。对方圆圆和黄何这段感情,不免有些唏嘘……尤其那个让黄何最后改变心意的原因,更让她心里犯堵。 “如果是我牺牲……”白慕川突然说。 “……说什么?”向晚嗔他,突然侧过头,捂住他的嘴巴,“你不会的!” 白慕川拿开她的手,笑了一声。 “不要紧张啊,小向晚。刑警工作难免会有牺牲,我们都应该正视这个问题。” “……” “如果有一天我牺牲,我一定会提前安排好,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黑暗里,光线幽幽的,他的声音散漫,像是玩笑,又分明有几分认真。 向晚听得很不舒服,“不要说这些好吗?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白慕川轻轻嗯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紧紧搂住,轻轻吻了吻。 “你俩这两天有什么安排?” “圆圆让我陪她到处逛逛。有事吗?” “我想抽空去送点年货。” 送年货?嗯? 向晚问:“谁?” “屠亮家里,得亲自去一趟。还有就是……张队上次介绍的那个师父……” 向晚有些奇怪,“不是说他在锦城吗?” 白慕川沉吟一下,淡淡说:“那天,我去锦城找过他。老爷子最近病着,身体不太好,他家里的意思,不愿意他接受外人打扰,我也不好强求……不过,今天他儿子来电话,拜托我在京都医院给他搞一个床位,说是情况不太好……” 这忙肯定得帮了。 而且,也完全有理由接触了。 向晚:“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白慕川迟疑一下:“医院的事,明天我得去帮安排一下。送年货嘛,大概就这两天,到时候你陪我去!” “……嗯,好。” 向晚轻轻应声,将身子偎入他怀里。 冬夜漫漫。 窗外细细密密的下起了小雪。 一盏盏灯下,又不知有多少故事正在发生…… …… 方圆圆真是个心大的姑娘。 一般人到这个时候,肯定各种担心各种忐忑的…… 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工作也丝毫不落下,除了要求向晚带她吃好的玩好的,第二天就要在京都约见几个自己的作者。 爱情、工作,两不误。 向晚佩服她,“你跟作者去玩,我就不去了吧?” “不行!”方圆圆拽住她,不肯放手,“你必须去!” “……”这个必须,让向晚冲她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应酬!” “这不是应酬……”方圆圆看她一眼,“表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在舆论漩涡里,总是处于下风?” “……”向晚不喜欢这个问题。 闭口不谈。 方圆圆突然语重心长起来。 “因为你不仅在现实里宅,在圈子里也活得太宅,不水群,不跟作者交往……你不花时间去社交,去维护友谊,怎么能得到回应呢?” “?”向晚看着她,不理解这逻辑。 “说白了,见面三分情,人与人交往,都是看脸面的。你如果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有自己在圈子里说得上话的朋友,一旦遇上什么事,就会有人站出来为你说话……你可别小看这个,有时候,舆论的导向,就是这么被扭转的。” “我是个作者呀?”向晚微微眯眼,“一个作者的核心任务,不是应该把书写好吗?” 花时间去社交,去跟圈子里的人搞好关系…… 这都什么鬼道理啊? 她摇头失笑,“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 “怪不得说你傻呢。”方圆圆无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次的事情,如果你男人不是沐二少,你会有什么结果?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这一身的脏水,黑点永远摆脱不了……它能跟你一辈子。你不火,也就算了,没人理会你。只要你火,只要你在圈子里冒头,马上就会有人拿这些事来埋汰你,脏水泼不死你……” “……” 好心累! 向晚知道她说得对。 但如果她认可,她还是向晚吗? 她说:“我不想违背初衷……” 方圆圆:“你的初衷是什么?不是赚钱,不是写火文吗?” 向晚沉默一下,“是。可我觉得这些无效社交,勉强自己的商业互吹和拍马屁恭维,不是能让我写火文和赚钱的捷径……” 方圆圆恨不得扳开她的脑袋,写入自己的程序代码。 “天啦,你这个迂腐的女人!你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咱们几千年的传统文化精髓,就体现在那两个字上……人情啊!” 向晚憋了一口气:“那是三个字!” “我靠!靠!靠!” …… 最终,向晚还是跟着方圆圆去了。 因为方圆圆已经约好了几个作者,也告诉了对方,向公子也会去。 不过,她没有对别人说,向公子是她的表姐。 向晚无奈。 为了方圆圆的“面子”,她不得不沐浴更衣,准备晚上的约会。 她提前给白慕川打个电话,然后和方圆圆一起打车过去。 那是一个大型的综合购物中心,集购物、娱乐、观光、休闲、餐饮功能于一体。他们去的是一个有名的烤串店,网上好评率很高,临近春节,来商厦的人很多,还需要排队…… 几个女作者约在购物中心的四楼。 这里整整一层全是吃的、玩的。 日料,韩料,海鲜,中餐……还有一个电影院,一个ktv,来消费的人很多。 向晚和方圆圆走近,几个女作者已经先到了。 其中一个是玄月,另一个有点面熟,与玄月一样,参加过锦城的年会,好像叫青黛,不过那天太乱,向晚没有机会与她说话。 另外两个完全陌生,向晚叫不出名字。 玄月看到她,很熟稔的走上来,与青黛一起,开心地招呼她。 “向公子,这儿,这儿……” 向晚挥挥手,微笑,“你们好。” 玄月过来与她拥抱一下,“又见面了!好开心。” 向晚看着她,“是的呀。” 自从碰到玄月与胡半刀,她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正视玄月了。 几个姑娘互相招呼着,经方圆圆介绍,算是都认识了。 另外两个作者相对更为陌生,不太熟,稍稍腼腆。 不过,方圆圆是个暖场小能手,加上承担着编辑一职,过来吃饭的意思,本来也有和几个作者谈谈作品的想法。所以,全程由她调和气氛,一直到排号到了,服务员过来领她们就餐,都是欢声笑语。 烤串店设计很好,每张桌子都像单间,非常方便讲话。 坐下来的时候,大家客气了一下,慢慢就拉开了话题。 一个网站的作者,难免就提到了刚刚故去的毒兰朵。 在场唯一一个当晚与毒兰朵见过面的人,就是玄月。 女人都有好奇心,青黛委婉地向玄月打听情况。 玄月就坐在向晚的身边,不过,她没有对大家说私底下和向晚讲过的那些话,只把一些官方的答案给了大家。 “谁能想到,她会那么想不开呢?” 众人点头称是。 “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女人在感情问题上,容易不理智……” 说到这里,青黛突然皱了一下鼻子,提到了胡半刀。 “这事儿吧,我觉得是胡半刀的锅。要不是他,毒兰朵也不至于这么犯傻!” 那天锦城发生的事,青黛目睹了。 所以,方圆圆那些话,也是有道理的,大家一熟,说话就好多了。至少当着向晚的面,她没有把毒兰朵的死怪到向晚的头上,只一股脑骂胡半刀不是个东西,肯定劈腿了,害得毒兰朵想不开…… 在她们声讨胡半刀的时候,向晚瞄了一下玄月。 然而,她只是微微一怔,默默不作声。 “所以啊,女人找男朋友,可得把眼睛擦亮一点!” “唉,你们有对象了吗?” “没有呢……天天宅在家里,上哪儿找对象去?” 几个人聊着天,玄月话少了,向晚也只是偶尔插上一句两句,方圆圆与另外三个姑娘聊得热络,从年会的事又聊到了小说。谈到这个话题,大家就更热情了,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烤串吃到一半,众人已经说得口干舌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串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尖利,刺耳。 但众人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烤串店里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往外面跑。 “隔壁好像死人了……” “快!去看看!来了好多警察!” …… 第466章 ,是他(一更) 恐怖是会传染的一种情绪。 那边一闹腾,这边就坐不住了。 正聊天的几个女作者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提议。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 “走吧!” “在店里,好像也不安全?” “……是,不知道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几个人在议论,低低沉沉的声音,略带惊恐,让人顿生紧张。 向晚看了她们一眼,“现在外面肯定快要挤爆了,出去才不安全。” 青黛小脸都吓白了,“向公子,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向晚不是不紧张,只是控制得很好。 这对于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来说,那平静的状态和反应,肯定是不太正常的。 大家都看着向晚,默默不作声。 然而……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向晚都经历过什么。 现在的她,要还紧张成狗,像什么话? 方圆圆怔了一下,认同向晚,“向公子说得对。我们就算要去看,也要稍等一下。万一发生踩踏……” 这个综合购物中心,可以同时容纳的人相当多,烤串店里的人也不少,发生事故,又是人群最喜欢围观的时候。就这么随眼一扫,也能看到外面慌慌张张四处乱蹿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过去凑热闹才是最危险的。 “好吧……”玄月看看四周,“可是店里的人好像都走光了。” 她拳头攥得很紧。 比青黛几个,她更了解向晚的情况。 又恰好坐在她的身边,频频拿眼看过来。 “向公子……我……好怕。” 好怕两个字,她压得很低。 隔着一张桌子,恐怕除了向晚,没人听见。 向晚看着她苍白的脸,想到了她前些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安抚地看她一眼,又给方圆圆使个眼神。 “先结账吧。” 要不等下要走,也不方便。 方圆圆起身去了,玄月声音比刚才更低。 “怎么会又死人了呢?上次是唱歌,这次是吃个烤串……” 向晚怔怔地,脸色也有些难看。 到底她是柯南体质,还是玄月? …… 方圆圆很快回来了。 门口的喧闹声也渐渐弱下,没有刚才那么闹腾了。 她说:“警察来了,在维持秩序,安抚群众……” 向晚默一下,站起来,“那咱们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警方掌控了局面,至少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危险。 几个女作者早就等不及,一颗好奇心快从嗓子眼里扑腾出来了, 不待向晚和方圆圆的招呼,就走在了前面,往人群汇集的地点去。 但到了事故地点,大概又有点怕,束手束脚地不敢近前。 向晚走得慢,看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慢慢的,她挤到了前面,随口问:“这都出什么事啦?”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大叔,回头瞥她一眼,看她一个小姑娘,皱了下眉头,“别往前面挤啦,一会吓到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大叔还挺幽默。 向晚伸了伸脖子,“我想往前挤,也挤不了啊!” 发生事故的所谓“隔壁”,其实不在烤串店的隔壁,准确说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那是一家电影院,紧挨着这一层的大平台,有一道门。影院规模不大,旁边是一家儿童玩耍的店面,这时,电影院门口已经拉好警戒线,被戒严了,围观群众只能远远地站在外面,探头讨论。有一些人是从影院里出来的,在对人说里面的情况,有些人吓得苍白着脸,比划着像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向晚观察了一下,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狐疑地皱起眉,又小声嘀咕。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大叔又转过头来,“你不是刚从电影院里出来的?” 向晚摇头,“我刚才在那边吃东西。” 大叔哦一声,“那你还是不要打听了……” 向晚看他严肃的样子,有点好笑,“为什么?” 大叔,“我怕你听了,把吃的东西又吐出来了。” “……” 这有点皮啊! 以前的向晚,说不定真会吐。 现在的向晚嘛,怕是没那么胆小了。 她仰抬下巴,放弃追问大叔,继续往里瞅。 “听说是把人的脸都啃烂了,然后,直接一口咬死……” 方圆圆不知何时挤过来的,一句话令人惊悚的话落入耳朵,向晚一秒打脸,胃里当即觉得不舒服,往上翻腾起来。 她回头:“你听谁说的?” 方圆圆呵一声,指了指那边,“这就叫社交能力,懂不?” 很轻松就能打听到来龙去脉,确实不得了。 向晚在这方向,还真不如她。 她给了方圆圆一个服气的眼神,继续看警察在里面处理事故。 青黛几个作者,手挽着手都挤在方圆圆的身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明明很紧张,又舍不得走…… 大多数人看热闹的人,都是这个心态。 方圆圆抚了抚胃,做了一个恶心紧张的表情,指了指旁边,“那个小哥哥说,他就在发生事故的4号厅,和凶手坐在前后排,他亲眼目睹的……刚才警察把那小哥哥和他的女朋友都找过去了。那小姑娘给吓得啊,脚都软了,走路都走不了……” 向晚心尖一悚。 “丧尸……” “末日来临了……” “生化危机……” “……那人疯起来的样子,太可怕了。” “……” 人群里,又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过来。 丧失,末日,生化危险……信息量越来越大。 众人像听鬼故事一样,又害怕,又想继续听,一个个苍白着脸。 向晚心脏也略略绷起,却不太相信。 那个大叔这时又转过头,看一眼几个小姑娘。 “他们说得没错。我也在那个电影院里,不过坐得远。” 向晚一怔,“你也看到了?” 大叔皱着脸,露出一丝欲说还休的恶心表情,脸都皱都到了一团,“是啊,不过电影院光线太暗,我没有看清楚,就是那人的尖叫人,太瘆人了,叫得人头皮都麻掉了!我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就抱住啃在脖子上……生生把人咬死……然后还趴在那人身上,疯狂地舔血……” “……” 这描述…… 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几个女作者紧紧靠在一起。 向晚心尖微紧,觉得瘆人。 但众人都恐慌的时候,尤其要冷静。 这是白慕川教给她的道理。 眼前当然不是末世来临,更不会出现丧尸,不过,电影院里发生的情况,说的人不止一个,那肯定也作不了假。 警戒线里,警察来来去去,一种令人难受的血腥味,似乎就在鼻端,让向晚有些恶心反谓。 其实这么远,事故又是发生在放映厅里,她是不可能闻到什么的,但那种心理作用,一种恐怖的心理,拘住了她的心。 这种感觉,吓得人毛孔都张开了。 “还有刚才在放映厅的目击群众没有?有的,麻烦到我这边来一下?” 有警员过来询问,然后引导一波波吃瓜群众。 “没什么事的人,麻烦都退后。” “该干啥该干去吧,别围观了,死人有什么可看的?散了,散了……” …… 向晚退了两步,正准备说服众人离开。 这时,一个用白布遮盖住全身的担架被人抬了出来。 两个白大褂尾随其后。 把脸一起盖住,明显是已经死了。 刚刚安静的人群,又骚动起来。 警察无奈疏导,“让一下,麻烦大家让一下啊!别挡道儿!” 每每这个时候,吃瓜群众都很容易造成工作上的困扰。 警员在前面开道,要把死者抬下去。 围观的人太多,电动扶梯又在这一层的中间位置,要把尸体抬过去,就必须穿过这围观的一大群人。 偏偏这时还有人不停从楼下或楼下跑来看热门。 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警员有些不耐烦了,不停劝说,却无济于事。 向晚拉着方圆圆几个,主动让开路。 “我们走吧,别在这碍事了……” 最关键是除了碍事,什么也做不了。 方圆圆嘶了一下,身子抖了抖,看一眼那白布下渗出来的血痕,脸色一片惨白,点点头,挽住青黛几个。 “走吧走吧,没什么可看的,咱们继续去撸串……” “……” 看了那么恐怖的事,还撸串? 这心也够大。 看众人表情略怪异,向晚想了一下。 “要不去楼下咖啡厅坐一会吧,然后要是饿,再吃宵夜。” “好啊好啊!” 她的提议获得了青黛的赞同。 方圆圆表示无所谓。 于是,几个女作者手挽着手,准备离开…… 不料刚转身,玄月却突然尖叫一声。 “啊——” 这一声,嗓门很大,很惊悚。 又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不仅把向晚与方圆圆几个惊吓住,还惊动了警察,把一些围观群众也吓得叫了起来。 向晚沉眉,扶住她,“怎么啦?” 玄月捂着嘴巴,惊恐地盯住那个渐渐远去的担架。 “是他……是他……” 第467章 ,又入刑侦队(二更) 他?向晚微怔,盯住她。 玄月踉踉跄跄地往前追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回去瞪大眼看向晚,那一双写满惊恐的瞳仁里,渐渐浮上一层血色。 这是惊慌到极点的恐惧。 她很害怕。 她现在非常的害怕。 向晚得出这个判断,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他是谁?” “他……他是……” 玄月语无伦次,吓得脸都白了,却没有说完整。 似乎那个人,让她难以启齿。 “是他……” 难道她是指,杀人犯? 向晚内心充满了疑惑。 在这事之前,玄月就用这种惊恐的语气跟她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交流。 但那些对话,只限于网上…… 隔了一个虚拟的次元,向晚虽然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但远远没有亲眼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失去血色,面露惊恐的狰狞样子来得吓人。 她突然有点相信玄月的感受了。 也许,她之前真的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紧了紧手,加重了语气,“他到底是谁?” 玄月已经快要站不稳了,撑住向晚的身体,突然滑下来,蹲身在地。 “是他,我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是他的手……” 向晚凝神看去,那个被白布遮盖的尸体,有一条手臂垂了下来,露在外面。 那手指上,确实戴着一颗戒指。 可到底是谁,她却不说。 向晚偏头看玄月,“你认识?” 玄月牙齿咬合得咯咯作响,整个儿依在她身上。 “我不确定……死的人是不是他……向公子,那个人会不会是想来杀我的,结果他死了?原本是想杀我的……” 她语无伦次。 其他人都凑过来关心,却摸不着头脑。 向晚清醒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从玄月的反应来看,至少她认识当事人。 对警方来说,这也许就是一条重要的破案线索…… 于是,她没有耽误,朝方圆圆点点头,示意她们先在外面等,拽着玄月走向办案的民警。 “我们去找警察,不要怕。” “不要。我不要……”玄月不敢过去,拖住她的手,“我……不能接受,我怕,我不敢……” 玄月一个人喃喃,表情有些不正常。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警察的注意。 一个警察小哥撩开警戒性,走了过来。 “二位,你们认识死者?” 向晚瞥着玄月,“也许是,不确定。” 警察又看了玄月一眼,“那你们跟我过来一下。” …… 现场的群众没有被疏散。 但警戒线里面,电影院的大厅,却很安静。 警察小哥带着她俩进去,找到了正在办案的警队负责人。 “曾队,她们说是认识死者!” 那个刑警正在弯腰检查着什么,闻言直起身,回头看来。 目光锐利的扫过向晚和玄月,他指了指那边的凳子。 “坐下来说吧。” 玄月完全手足无措。 向晚看她一眼,很完整地交代了刚才的情况。 她条理清楚,逻辑在线,叙述也很专业,让那位姓曾的刑警队长略略侧目,视线在她脸上至少停留了十五秒,然后才转向玄月。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肯定,我不知道……”玄月喃喃,六神无主。 曾队看着她的状态,深深皱了一下眉,又看着向晚,“我姓曾,刑侦大队的,这两位都是我们队上的同志。这样,我看你朋友情况不太好,你陪着她去一趟刑侦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顺便做个笔录。” 向晚配合:“好的。” 玄月似乎还没回神,“我不去,我怕……警察同志,有人要杀我……” 曾队看她一眼,并没有很奇怪。 受刺激过度的当事人,什么失格的反应都有,他已经习惯。 “不要怕,有这么多警察在呢,怕什么?” 说完,摆了摆手,“走吧。” 玄月目光迷茫,看看警察,又看看向晚,似乎没有从那种惊悚状态中回神。 “……我不确定的,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曾队:“这不就是叫你去确认的吗?” 玄月摇头,“我不,我怕……” 向晚拍拍她的肩膀,“我陪你。” 玄月垂下眼眸,身子还在哆嗦。 向晚感觉到她一直在颤抖,安抚地搂住她。 “越是害怕的事情,你越要去面对。你看,现在有警察管你的事了,你还是不去,不就会永远害怕吗?” “……哦。” 玄月最终没有拒绝。 但她像一个掉了魂的提线木偶,完全由向晚扶着才能走路。 从电影院出来,方圆圆三个人还等在外面。 向晚给她说了一下情况,就跟曾队和另外一位刑警离开了。 坐上警车,玄月吓得身体僵硬,完全不说话。 向晚到是抽空给白慕川发了一个消息,把这边的情况交代了一下。 “你先去。我一会过来。”白慕川又补充:“等我过来接你。” “好……” 玄月坐在向晚身边,身体绷得笔直,非常紧张。 向晚见状,拍拍她的肩膀,宽慰说:“去刑侦队而已,不用怕的……” 玄月身体一抖,看着向晚,“你为什么不害怕?” 向晚:“……” 她为什么要害怕? 四目相对,怔半天。 玄月又说:“你说真的是他吗?” 向晚:“……” 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玄月说的是谁啊。 “胡半刀!” 向晚瞳孔微缩。 胡半刀? 她说死的那个人,是胡半刀? 玄月咬了咬牙,似乎突然想通了,与向晚对视一眼,又紧张地垂下头,双手的手指绞在一起,细声细气地说:“……我最近跟他……跟他感情挺好的。我怕你们说我,毒兰朵刚死就……我就没说这事儿……但胡半刀戴的戒指,我刚才认出来了。还有他的手,那就是他的手……” 哪来那么巧合的事啊。 向晚声一沉:“你没有认错?” 玄月:“应该不会认错,不过,我不敢去认。向公子,警察是不是会让我去认尸啊,我害怕,我不敢看……” 向晚不知道说什么了。 胡半刀可是“最近跟她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啊。 两个人曾经那般亲密过,哪怕他如今变成了一具尸体,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向晚看她一眼,“一会听警察安排吧。” 玄月弱弱哦一声,像是虚脱了一般,倚在椅子上。 “……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无所谓,这不重要。”向晚看她一眼,就实论事,“我又不在意。” 胡半刀跟谁谈恋爱,或者说玄月跟谁恋爱,她确实不太意,当时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情形,也不过是觉得毒兰朵刚死,两个人就在一起,稍稍有一点违合感。另外就是毒兰朵死前怀疑胡半刀劈腿的那个女人,她那时候曾经怀疑过玄月而已…… “我挺好奇的……”向晚斟酌着言词,“你俩好了多久了?” 玄月咬着下唇,身体依旧处于绷紧状态,不吭声。 向晚:“一会警察也会问到的。” 她跟不跟自己说实话不要紧,如果死亡的人是胡半刀,那身为胡半刀女朋友的玄月,在被询问的时候,肯定会被问得底朝天,与胡半刀的一切都必须交代出来,什么时候好上的,发展到什么程度,是根本就绕不过的话题。 向晚在刑侦队呆那么久,懂得这套流程。 玄月却是一怔。 然后,尴尬地说:“其实没几天……” 向晚皱眉:“没几天?是几天啊?” 这种问话方式有点官方,但祈使语气,很容易让正处于惊恐和被动状态中的她说实话,撒谎的几率也会变小。 玄月迟疑,“就胡半刀那天来京都的时候,才好上的。” 向晚挑了挑眉,仍然没有了解到时间发展顺利。 玄月深呼吸一口气,好像从刚才的惊恐状态中恢复了不少。 “前一阵,我不是跟你讲吗?毒兰朵死后,我很害怕,我心里有阴影,总觉得很害怕,很恐怖……然后那两天,我挺恐慌的,做什么都不对劲儿了。那天,刚好跟胡半刀聊起来,他心里也有这种感觉,跟我一样,我们聊上,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 知己,哦? 向晚:“你俩以前就认识的啊?” 玄月:“不是太熟,但我们在同一个作者群里。那天无意中说到毒兰朵,就加了微信,然后……你懂的。” 好奇怪的一句“你懂的”。 向晚挑了挑眉梢,表示不是太懂。 玄月的眼皮垂得更低了,“我俩加了微信,就是互相倾诉这件事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吧,然后感觉能聊到一块儿,刚好那天他要来京都,我就跟他见了个面,然后,大家觉得彼此都还好……也很合适,就在一起了。” “唉!” 向晚叹息一声。 拍拍她,算是安慰。 认真来讲,玄月的话,没有漏洞。 微信上谈得来,就约在一起,然后见光没死,就在一起了。 这种例子很多,也非常现实。 相当大一部分人的感情,就是这么随便的。 唯一不随便的是,这么随便交的一个男朋友,突然就没了。 而且,就死在她吃饭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电影院里…… 死因、成谜。 …… 尽管玄月万分不愿意,最后还是在警察的带领下,去看了胡半刀的尸体。 向晚现在的胆子,也是大的。 在玄月再三的要求下,她做了陪同。 于是,看到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惨烈一幕。 胡半刀的脸被咬烂了,伤痕斑驳,完好的肌肤一片惨白,脖子上两个血窟窿狰狞得好像鲜血已经流尽。他双眼瞪大着,整张脸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可以想象他死前的恐惧状态…… 还有那一股子冲鼻而来的血腥味儿,让向晚无法回想在凶案发生之前,她正在美滋滋地吃烤肉…… “呕!呕——” 玄月完全控制不住,趴在垃圾桶边上呕吐起来。 向晚胃里也翻腾得厉害。 但为了不丢人,她强压下那种感觉,默默为玄月递纸。 她的反常,引来了曾队的注意。 “你胆子挺大的?” 向晚呃一下,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微微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说自己差一点就吐了,反是认真的点头。 “还好。主要这个人,我以前也见过两次,就没那么怕了。” “见过两次……”曾队琢磨着这句话,又看向呕得脸色惨白的玄月,“他女朋友都吐成这样了。所以啊,还是你胆大,做什么工作的?” “……” 向晚并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特别。 但想一想刚才面对胡半刀尸体的时候,确定比玄月淡定了太多,稍稍尴尬了一下。 “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害怕一点?” “……”曾队沉眸,“你做什么工作的?” 又重复了一遍。 向晚当然不会告诉她,在刑侦队工作过一段日子。 “网络作者……” “哦?”曾队似乎有些怀疑,审视地瞄她一眼,不太相信地笑了笑。 “不太像。” “真的。”向晚说:“写悬疑刑侦的,所以涉及过这些东西,相对好一点。” 这解释合理了,曾队点点头。 “行,你带着你朋友,一起过来做笔录吧。” “……行。” 今天这事儿,对向晚来说,也算是一场飞来横事了。 好端端的吃个东西,也能把自己搞到刑侦队来,又一次做笔录。 这流程,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得先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直觉告诉向晚,这事不单纯。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白慕川就从外面进来了。 第468章 ,一更 白慕川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陪同的那个民刚才向晚见过,人有点刻板,对人说话比较生硬,但此刻跟白慕川一起,和刚才的表情判若两人,进来看了曾队一眼,眼神微微一凝,对他介绍。 “这位是重案一号的白队长。” 同一个系统,同在京都,没见过面,当然是听过的。 曾队目光微露一丝诧异,然后伸出手,热情地与白慕川握手。 “白队,你好你好。” “你好。”白慕川面无表情,清澈的目光,慵懒的声线,脸上有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曾队迟疑问:“白队今儿过来,是有什么指示……?” 白慕川看一眼向晚,“我是来接我女朋友的。” 曾队:“……” 向晚:“……” 众人怔了片刻,曾队笑了起来。 “怪不得,我就说嫂子不像一般人吧。” 这个恭维说得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又不会太出格。 白慕川勾了勾唇,回以一笑,然后和向晚对视一眼,让她带着玄月在刑侦队配合做了笔录。 在这个过程中,白慕川询问了曾队案件的情况。 今天这案子,虽然诡异,曾队对他也没什么可隐瞒。 “凶手是一个年轻女人,约摸二十来岁,目前已经被我们控制,但身份还没有核实。不过……根据电影院工作人院介绍,她和死者是一起买票入场的,进入影院的时候,没看出来有什么不正常。事情发生在观影中途,那女人突然发起狂来,抱住死者啃了上去……” 白慕川眉头沉了下来,盯住他,没说话。 曾队说起这事,也纳闷,挠了一下脑袋,“一开始,邻座的人,以为两个年轻人在亲热,纷纷避开了眼神……直到死者惨叫起来,大家才发现那个女的像是疯了一样,不仅啃咬死者的脸部,还一口咬住了死者颈动脉,疯狂吸食喷涌而出的鲜血,待死者没了气息,还扑上去不断舔咬……” “过程很混乱,加上影院光线不好,大多数在场的观众,并没有看清楚事发的细节……但根据观众描述,具体细节差不多……实际上,画面太血腥了,很多人当时表示,只顾着逃命,不敢细看……” 可想而知,那画面有多恐怖。 惨叫声! 宛若人间炼狱。 现场观众作鸟兽散,尽慌失措地乱跑。 事后都表示心有余悸,需要心理辅导…… 曾队说到这里,笑了笑,“说来也巧,那是一部惊悚恐怖悬疑电影……事发时,荧幕上刚好播放到咬人吸血,演员在惨叫,观众席上也惨叫……好多人吓得魂都没了!” “……” 静寂了几秒。 向晚:“惊悚、恐怖、悬疑,哪一部?” “《末世之前》,不是国产片。” 白慕川点点头,又问了些其他的。 向晚坐边上,拿着手机,默默地百度了一下《末世之前》这部片子,突然发现,引进这部影片的公司是孟氏传媒,孟氏传媒与这家国外的影视公司也有过合作关系,至于有没有持股,网络上的说法不一,没有明确的考证。 孟氏传媒。 孟炽。 向晚心里一窒,默默看了白慕川一眼。 在别人的刑侦了人,她没有多说,招惹事端,只静静倾听着。 白慕川跟曾队聊得差不多了,眼角余光扫她一眼,又对曾队笑了笑。 “那行,今儿就这样,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曾队说一声!” 曾队与他握手,“一定,一定,感谢白队支持我们的工作。” 白慕川:“应该的,大家是一家人。” 是一家人没错。 但一家人也有嫡出和庶出之分呢,虽然看上去只是单位不同,但这中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曾队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对白慕川的客套可不敢当真。 他一直把白慕川几个人送到门口,然后挥手告别。 “白队,回见啊!” “回见!” 向晚看出了曾队字里行间对白慕川的恭维,不过个中关系她不是太明白,也不怎么理会。 出了大门,她转头看玄月:“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白慕川是开车过来的,虽然向晚和玄月到目前为止其实还算不得好朋友,但在这种时候,于情于理都不好意思直接丢下她不管。 “我……”玄月看看她,又看看白慕川。 她头慢慢垂了下来,默了默,“我还有东西,放在宾馆里……” 那个宾馆,就是这几天胡半刀在京都居住的地方。 可这个时候,她总不会想去拿东西吧?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你要不先回家吧?免得一个人害怕。那些东西不会丢的,警察应该会去检查,完事会通知你……” “我……”玄月瞄她一眼,有些支吾,“我家离这里有点远。” 有点远? 向晚一怔,“你不是京都的吗?” 玄月嗯一声,“不是。只是最近住在京都。要不,你们送我到地铁站就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隐私,向晚不强求。 “那也行。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到家报个平安。” 玄月声音幽幽的,有一点飘:“嗯。” …… 这个时候,方圆圆和青黛那边也已经散场了。 今天的遭遇同,足够这些想象力丰富的女作者,在朋友圈或者其他平台猜测和感慨了。 向晚在车上刷了一会社交平台,就发现好多的猜测出来了。 玄月很沉默。 一路到地铁站,向晚和她都没怎么聊天。 一直把她送到地铁入口,向晚和白慕川再转道去接方圆圆。 “辛苦你了!”她对白慕川微微一笑。 白慕川没有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车水马龙的道路,懒洋洋地昵喃一哼。 “你这个女人,有时候胆儿也是真肥。欠收拾的啊!” “……我又怎么了?”向晚嘟嘴。 “凶杀现场,以后少去瞧热闹。没有我在身边,不要随便掺和……知道吗?” 哦,原来是不放心她啊! 向晚心里一甜,嘴上却不认输。 “那要不,小白先生把我拴裤腰带上吧?这样,24小时都可以贴身保护……” “是个好主意!”白慕川坦然认可,点点头,“一会在网上搜索一下,有没有那么粗的腰带出售?” “噗……” 向晚笑不可止。 在刑侦队的阴霾一扫而空。 心里沉淀一会,她把刚才查到的关于电影《末日之前》的相关信息告诉了白慕川,“这事挺巧的。孟氏传媒引进的国外大片,结果又死人了……” “不能这么想。”白慕川:“不能米饭毒死了人,就怀疑碗有问题。” “米饭毒死人,完全有可能是碗的问题啊?”向晚反驳,转念一想,突然转头盯住她,语气酸了起来,“现在孟炽还在里面等待审判呢,我记得他把孟氏传媒的资产,都给谢绾绾了,那孟氏传媒如今是她在打理吧?” “……” 白慕川沉吟,忍不住笑。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是想我怀疑谢绾绾?” “……” 女人的心思啊! 白慕川哭笑不得,“老婆,这是两回事,好不好?” 一声老婆,让向晚心又软了。 这家伙,总知道怎么拿捏她的七寸。 哼一声,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面孔严肃起来。 “就事论事啊!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不怀疑这件事,和孟氏有什么关联?” 白慕川指节轻轻叩了叩方向盘,“难说。” 这回答……逼死强迫症。 向晚:“到底是不是呢?” 白慕川瞄她一眼。 “我会让队里密切关注一下这个案子。一旦有消息……” 他刚刚说到这里,手机就响了起来。 为了开车接电话方便,他手机和汽车是自动连接的。 白慕川按一下接听,车厢里就响起唐元初的声音。 “头儿,你让我查的那个女孩儿,信息都整理好了。” “嗯?”白慕川瞥一眼向晚:“你简单说一下。” “吉城人,网络小说作者,喜欢旅游,一年四季都背着电脑到处跑,常常不归家。这一次来京都待了大概一个月左右了。家里人说,来京都之前,她刚从泰国旅游回来,大概有半年时间没回吉城了…… 不过,从她的个人背景来看,没什么疑点,就是正常的念书,读了一个师范大学,大二的时候开始网络小说创作,毕业后继续写小说,没有正经参加过工作。在校期间,交过两任男朋友,其他没什么特别之处……” 白慕川听完,“嗯。知道了。” 他把“电影院末世惊魂”的案子告诉唐元初。 “这个事,你盯一下。让大家留点神。” “懂!刚才队上正讨论这案子呢,也是玄乎……那女的是磕药了吧?” “嗯?有可能。”白慕川淡淡的,“我在开车,回头细说吧。” “好的!” 第469章 ,可怕的药(二更) 挂掉电话,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向晚问:“他说的是玄月吗?” 白慕川:“是,不是你让我帮着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吗?” 前几天,玄月老给向晚发那种令人恐惧的消息,弄得向晚神经紧张兮兮的,生怕她出什么事,所以才拜托白慕川查一下,可现在玄月没出事,与她有“相同恐怖感受”的胡半刀却出了事。 “不对啊!”向晚想到这里,又看白慕川,“你说,她一个女孩儿单独住在外面,会不会不安全?我们要不要……” “小向晚。”白慕川转头看她,“如果每一个这样的人,警方都派人保护,那十几亿人,要怎么顾得过来?” “……” 她知道他说得在理。 可玄月这事,不是有案子在那摆着吗? 她是死者胡半刀的女朋友啊…… “曾队知道怎么处理的。”白慕川又补充一句,看她的目光微深,“不归我们管,关注一下就可以了。” 不在管辖范围之内,白慕川不合适把手伸得太长。 向晚点点头,“好吧!” …… 话虽如此,但向晚心里不太平静。 在事故发生点的商厦广场接到方圆圆的时候,青黛几个作者已经陆续离开,但广场上还围着好多人,三五成群的在那里议论。 方圆圆看到汽车,招了招手。 “表姐夫,你简直太好了——” 坐上车,她冲向晚挤眉弄眼,又拍白慕川马屁。 “我表姐找到你这样的,真是福气啊……” “不用客气,只是顺路!”白慕川淡淡的。 呃,也就是说,不顺路是不会来接她的呗。 好会打脸啊,这个男人。 “唉,我对表姐可是很好的。”方圆圆委屈地哀叹一声,“在锦城,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多晚,我肯定都会去接她。” “……” 还能说什么? 而且,这是事实。 “所以,表姐夫,你要不要表示一下,怎么报答我这么多年,帮你照顾媳妇的功劳?” 向晚偷偷瞪她一眼,方圆圆叽叽地笑了起来。 她始终是那种欢脱的性子。 白慕川表情却沉沉的,“我不是报答你了吗?” “什么时候啊?”方圆圆大惊失色。 “黄何啊!免费赠送。” “……这也算?”方圆圆哀号不已。 白慕川好半晌没说话。 等过了一个红灯口,他突然问:“你手续都准备齐了吗?” “手续?”方圆圆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哦哦,我都准备好了的。表姐夫,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家黄黄啊?” 看着满不在乎,她内心其实急切不已。 “下周一。”白慕川总算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复,“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吧。” 准备准备,准备什么? 方圆圆听得一头雾水,向晚也不明所以。 白慕川眸子微眯,似是难以启齿。 但考虑一下,他还是决定告诉她实话。 “这次见面,你们领了证,下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你有什么要带的,要说的,都一次性弄明白。” “……” “……” 汽车里沉默良久。 没有人说话。 只有一曲忧伤的音乐,在徐徐流淌…… 浮生,皆入戏中 红尘一梦,如风 白衣萧萧为谁凭 媚影朝朝几人听…… 相思何必,相逢 试问明月高几重?还将碧血泣残红 这一悲逝了花容,怎可叹人面春风? …… 不知不觉,方圆圆终是逝了花容。 泪流满面。 哽咽声,伴着音乐,催人泪下。 “我会的,我会等他……多久都等。就是,你们说黄黄他,会不会变?变得不再爱我……或者再见面,他已经变成我最讨厌的样子?” 这个问题,无解。 向晚只能紧紧捏住她的手。 …… 电影院惊魂案,舆论风波又起。 吃瓜群众每天都很忙。 从这个瓜,吃到那个瓜,为了别人的事操心不已。 那个凶手被人形容为“末世女丧尸”,她的存在,让沐二少与向晚纷纷卷入的“女作者跳楼”一事,热度顿降,能成功转移大众注意力的,一定是另外一件更为吸引人的事情。于是,人性的探讨没了热度,“女丧尸来袭”,占领了话题榜。 向晚翻了一下。 各种群聊,各种圈子,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女丧尸”带来的恐慌,比“女作者跳楼”明显危害更大。 因此警方在当天晚上发布了一个案情通报,安抚人心,并再三表示,网传的“女丧尸”、“末世来临”纯属无稽之谈,初步检验,女凶手只是服用了某种药物,导致神识不清。警方呼吁广大人民群众不信谣,不传谣,同时表示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请大家静待警方的结果。 通报一出,引来无数不同观点。 当然,也照常有那么一批人,无视一切证据,为喷而喷。 警察不说?骂警察。 警察说了?骂警察。 警察无论做什么?骂警察。 舆论压力对办案有时候会有助益。因为在舆论压力下,警方在众多大案小案中,肯定会更加重视这个案子,但舆论压力对警员不仅会有精神压力和影响,有时候对案情的调查也会产生负面影响,在舆论推动下的各种“侦探和媒体”,往往会妨碍警方办案…… 晚间,白慕川接到消息。 那个“女丧尸”的个人信息,已经核实。 姓名:杜思 年纪:19 职业:学生 籍贯:西市 与胡半刀的关系:粉丝vs爱豆 胡半刀在是有名的玄幻作者,颜值在一众男频作者里,绝对算是拔尖的,他座下有一个粉丝团队,其中也有超级多的妹子。不管妹子是迷恋胡半刀的颜还是钱,在出事之前,是胡半刀圈子里有名的迷妹…… 今年寒假,她滞留京都的原因,就是为了见胡半刀。 尸检初步结论与警方判断一致,杜思出事前服用了一种名为“丧尸药”的新型毒品。 这种毒品,成分为甲卡西酮,又名“浴盐”、“喵喵”等等,吸食后会让人精神亢奋,伴随强烈的……会有依赖感。 但吸食这种药物发生“啃脸杀人吸血”这种案子,还是已知的第一起,因此,还需做进一步的药理检验。 “太可怕了!” 向晚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存在。 “这妹子是有多想不开,要吃这个东西……” 白慕川皱眉,“她没有前科。” 没前科。 也就是说,没有吸毒的经历。 那…… 向晚想了想:“胡半刀呢?” “也没有。”白慕川看她一眼,表情略略怪异,“不过他……” 停顿,他没说下去。 向晚强烈的好奇心被勾起,“他怎么了?” 白慕川耸耸肩膀,突然好笑地捏他的脸,“你这位大兄弟,好哥们,精力很旺盛啊!” 根据警方调查,胡半刀就近一年,在各地的开房记录就有上百次。 而且,经常与他约会的妹子,都不是固定的。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与向晚“认识”的那个胡半刀,其实并不太一样。 人的多面性,再次在案子里得到体现。 对着光是一个样子,背着光又是另一个样子。 胡半刀私下里的生活,有太多她窥视不到的秘密。 讲真,向晚得知这些消息,有一点幻灭。 她不是男人,无从得知一个男人对完全不爱的女人,怎么下得去diao的,但这赤裸裸的现实很打脸就是了。 那时候培训时,白慕川提醒过她,不要跟人家来往太过密切,但那时向晚眼里的胡半刀,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包括那一天在锦城约吃火锅,或者说在他死亡之前,向晚对他的个人印象,还是很好的。 很仗义,很憨直。 然而…… “私生活而已,你也不用太在意。”白慕川看她白着脸,反过来安慰她,“其实这跟他的人品,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你也不算看走眼……至少,他没有作奸犯科,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向晚回头瞪他:“这不叫伤天害理吗?” 白慕川:“应该……不算吧?” 向晚哼声,不回答。 有些观念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各人所持立场不同,争辩毫无意义。 白慕川又捏了捏她的肩膀,把她纳入怀里,拍了拍,“第一,他没有骗人家,单身的时候,说是单身,有女朋友的时候,就说清楚了有女朋友。第二,他没让女孩儿花钱,第三,他都是反给女孩子钱的……” 向晚翻个白眼,“所以,他还是一个好人了?要不要给他颁发一面锦旗啊?” 被她突然打断,白慕川哭笑不得。 “相对而言,这确实不算一个坏人,那些女孩儿既然是心甘情愿的,被他睡了,说不定心里还偷着乐,特别感动呢?” “哼!”向晚无言以对。 即便,她明知道白慕川说的是真的。 “在你们男人心里,是不是觉得这种送上门来的女孩儿,不睡白不睡?” 白慕川:“……” “说啊!” “我该怎么说啊?这种送命题!” 哪来那么多送命题? 向晚又忍不住笑了,“我问认真的呢。说说感受!” 白慕川:“不是的吧!每个人不一样。大多数的男人,确实如此……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我,不睡白不睡?不存在的。我会觉得好亏的啊!凭什么让人家睡我?呵呵,我是谁都能睡到的男人吗?” “……噗!” 向晚忍不住笑。 白慕川乘机捏了一下她的脸,又低头吻了吻。 “乖,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影响我们的心情。人和人,不一样的。” “我知道……我也不是迁怒你,就是迁怒自己,没想到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么差……” 那个女孩儿是胡半刀的女读者,但是在京都上大学,放寒假不回家,就等着胡半刀来京都约会……可是让向晚觉得郁闷的是,胡半刀在这个期间也与玄月“很谈得来”,“有共同感受”,“被玄月引为知己”,“约见面”……所以,他一脚踏两只船,到底对谁是认真的? “太可气了。” “他已经死了。”白慕川抚抚她的脸,“你看,做了错事的人,会遭到报应……” 向晚眉头一皱,犹豫一下看着白慕川,“你说,跟以前的案子会有什么关系吗?” 第470章 ,结婚证照(一) 白慕川有些迟疑,“现在,我不能回答你。” 没有确切证据的东西,不能随口就说的。 “饿了吗?”白慕川问,顺便转移话题。 “有一点。”向晚老实回答,撅着嘴深深看他一眼。 “好。”白慕川拍拍她的头,“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今天方圆圆又约青黛那几个作者出去逛街了,向晚不喜欢跟不熟的人闹闹哄哄,拒绝了约会。不过,她却十分支持方圆圆,因为逛街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至于让她整天想着和黄何的事情。 白慕川做饭的时候,向晚打开电脑忙活了一会。 写细纲,理情节。 好久没有听到白慕川的动静,她就又默默放下鼠标,去厨房。 锅里冒着热气,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白慕川背对着门,在接电话。 “行,那就这样。” “嗯。” 挂了。 向晚默默走过去,看了看锅里。 “哇,好香……” 话未落,又抬头瞥他,“你又要去忙了吗?” 白慕川转头,看见她精致带笑的脸。 “没事,就是给那位老爷子准备床位的事,他儿子打电话来道谢!” “哦。”向晚莫名松一口气。 每次看到白慕川接电话时凝重的样子,她都有点紧张。 怕又有案子。 怕又发生什么大事。 可…… 身为刑警,每天睁开眼面对的就是这些事情。 向晚走过去,轻轻圈住白慕川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不说话。 “傻啦?”白慕川低笑着,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过来,轻轻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我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向晚点了点头,“我懂,要做警嫂的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乖。”白慕川捻一下她的鼻子,就像知道她内心的不安,哄着:“不许胡思乱想。为了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警嫂同志。” “知道啦!” 。 。 饭点的时候,方圆圆回来了。 她在外面吃过了,还好心地为他们带回来一只烤鸭。 说是京都有名的那家店买的,隔着牛皮纸袋,也能闻到那烤鸭的香味儿…… “馋了馋了!” 向晚摆好盘子,随意地与方圆圆聊天。 方圆圆说到今天逛街的事,末了,又狐疑地八卦。 “你说玄月怎么会跟胡半刀好上了的?毒兰朵才死没多久吧?这人唉,真是一言难尽……” 向晚一怔:“玄月没跟你们一起逛街?” “没一起啊,一起还能说这个吗?” 方圆圆说着,去洗了个手出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了个洗好的水果啃了起来。 “不过,青黛说,玄月今儿约了石榴过去……说是一个人害怕,让石榴给她做伴!” 石榴也是昨天向晚见过的作者之一。 其实在京都的作者还有很多,方圆圆约作者吃饭的时候,一开始找到的就是石榴,这是她名下的作者,而石榴和玄月私交好,然后大家才约到一块吃饭的…… “所以,就你、青黛、云蓝蓝三个人一起逛街的?” “对啊!”方圆圆远远地回答。 向晚哦一声,坐下来,盛了饭,递给白慕川。 方圆圆又在那头哼了一声:“叫你你又不去,挺无聊的……” “我这不是忙吗?”向晚说着,吃了一片烤鸭,“香!” 方圆圆白她一眼,一边吃水果,一边刷手机,一边和他俩瞎聊。 “网上好多人说,电影院那个案子,凶手是磕了药的啊,这种如果有精神问题,会被判刑吗?想想真是恐怖!你们说这种药,要是泛滥起来,可怎么得了?不敢想,不敢想……” 不敢想还说? 向晚在吃饭。 说到案子,就想到看到胡半刀尸体时的血腥味儿。 吸一口气,她拔高了声音,冲客厅里吼,“自个儿看呗,别嚷嚷了!” 白慕川看她一眼,唇一勾。 方圆圆又吼了一声,“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种药,也不止她一个人吃吧?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发病?难道体质特殊……” 听到这里,向晚夹菜的筷子停下了。 白慕川看她皱起的眉头,为她夹了一筷子。 “别去想。” “不。”向晚眼睛眯起,“我是突然想到一个事?” “什么事?” 向晚抬了抬眼皮,“问心庵,还记得吗?” 白慕川俊朗的面孔,突然沉了下来。 在那里,他俩也曾被动吸入了一种至今没有搞清楚的药物。 在那药物控制下,差一点就守不住底线…… 向晚:“我记得那个孟炽的声音说,要让我们做小白鼠,为他试药来着……” 白慕川:“你怀疑跟那个药物有关?” 向晚沉默。 三秒后,她慢慢点头。 “没有什么不可能,还有你查到的那个计划?说不定也有关系……” 他俩在饭桌上,讨论得很小声。 方圆圆压根儿听不清,嗷嗷地叫了起来。 “你俩在说什么啊?赶紧分享一下啊,我都好奇死了,今天跟青黛她们讨论一天都没结果……” 向晚侧头,随口一说,“那明天你们接着讨论!” “明天可不行!”方圆圆哼笑,“明天是我的大婚啊,姐姐。” “……”向晚怔住。 这就周一了? 。 。 第二天方圆圆起了个大早,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又去理发店做了个头发,然后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在白慕川的带领下,一起去见她的新郎。 向晚随行。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 明明不长的一段路,竟有一种山水迢迢送嫁的感觉。 “有没有很激动?”方圆圆突然问。 向晚看她,“……没有。又不是我结婚。” “嘿嘿!”方圆圆的手放在心窝上,“我心脏扑通扑通跳,好久都没见到他了!甚是想念啊!” “……” 这短短日子就甚是想念。 往后日子长了,可怎么办啊? 向晚没有说话,由着她一个人折腾。 。 汽车停在了看守所后门的一条小巷里。 巷边的一间门店开着,摆着几个空置货柜,却没有货物,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好像很久没有开张过了。 有人接待,然后带着他们上二楼。 黄何就在里面。 这是认真为他们开小灶了。 甫一见面,数秒时间谁也不说话。 黄何的头发又剪短了,像剔了个光头,他皱眉看了方圆圆好一会,当着白慕川和向晚的面儿,把她搂入怀里。 “你还好吗?” 落入他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方圆圆眼眶有点热,但她仍是笑了出来。 “我以为你会问我,考虑好了没有。” “呵。”黄何双臂收紧,声音淡淡的,好像在笑,“我不用问。我知道你考虑好了,我也一样。” “嗯……”方圆圆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不会后悔的。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谢谢你的信任!”黄何慢慢松手,扶着她的肩膀,低头认真盯看她半天,突然从宽大的羽绒服衣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从中取出一颗戒指,然后单膝跪地。 “嫁给我吧,圆圆,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愿意……”方圆圆回答得很急。 等话音出口,她才发现,黄何的话还没有说完。 人家也没有问她愿不愿意。 “咳!” 她尴尬地捋一下头发,“我是不是回答得太急了?太不矜持?” “没有没有,你从来没有矜持过,我们懂你。”向晚在旁边轻笑。 “是我心急了。”黄何看方圆圆腼腆的样子,慢慢站起,把戒指套在她的中指,又把首饰盒递给她。 “换你了!” 这是对戒。 他给方圆圆戴上的是女戒,里面还有一只男戒。 方圆圆哦一声,望着他的眼睛,手明显有些僵直,戴了好几次都没有戴进去。 “第一次做这事儿,没有经验……没弄痛你吧?” “没有。”黄何低头看着她白皙的手。 肉肉的,白白的,肌肤亮得仿佛会反光。 他看得有些痴。 好一会,戒指戴好,方圆圆长松一口气,“咱俩这算不算私订终身了?” “不算。那里不是有证婚人吗?” 在场的人,不仅有白慕川、向晚,还有一个摄像师以及两名婚姻登记员。 这些人都是为了他们,专程找来的,一个个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方圆圆突然觉得有点窘,“这个婚仪,会不会太盛大了一点?” 黄何眸子一暗。 他以为她说的反话。 “现在是有点简陋,回头我给你补上。” “我……”方圆圆本想解释,但转念,又是甜甜一笑,“好的啊。你可给我记牢了,欠我一个隆重的婚礼。” “欠!”黄何抓住她的手,狠狠捏住,“一定补上。” 方圆圆笑了,嗯一声,略羞涩。 摄影师在边上笑着催促,“二位,赶紧来,先拍结婚照吧?” 时间紧迫。 大家都不想耽误。 证件照的拍摄最为简单,可看着那个白底的背景布,方圆圆却皱了下眉头,看看自己羽绒服里的白衬衣。 “这个颜色,撞了吧?” “没事,我准备好的。” 摄像师果然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一块红布来,往背景板上一搭,再收拾收拾,满意地拍了拍手。 “ok,可以啦。” 这样也可以…… 确实太简陋了。 方圆圆和黄何对视一眼,坐在了背景板前的长凳上。 第471章 ,分别 “注意啦!” 摄像师端着相机,弓着身子。 “往中间靠一点!” “对!头可以再近一点……” “好啦!注意,不动!” 两个人肩靠肩,头靠在一起。 咔嚓! 一张证件照完成。 摄像师看了一下镜面,目光里露出惊喜。 “很不错呢,不用再拍了。” 照片当场打印出来,接下来的手续很简单,一人填一张《结婚申请表》,婚姻登记员把一应手续都带来了,照片一贴,加盖公章,就算完事。 “恭喜!恭喜!” “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众人拍掌,表示祝贺。 方圆圆脸蛋红扑扑的,情不自禁的情绪外溢。 激动,不安,还有隐隐的不放心。 她拿着红本本,“这样就是合法夫妻了吗?” 婚姻登记员笑,“录入婚姻登记系统,盖了公章,就是合法的。” “哦。”方圆圆微微抿一下嘴,在她们的祝福中,见她们收拾东西要走,又特地感谢,“二位姐姐,等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请你们来帮我们重新颁发一次,行不?!” 婚姻登记员一愣。 回头,都忍不住笑。 “行。没问题。” 他们都走了,向晚和白慕川相视一眼,看着方圆圆。 “你俩单独说说话吧,我们外面等你——” …… 这个房子不大,有内外两间。 为了给这一对新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其他人离开后,向晚和白慕川都下楼了。 二楼没有人,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才方圆圆还很兴奋,嘴里的话,说个不停。 可人一走,门一合上,当空间里只剩下她和黄何,又心慌得不知说什么。 不是怕相处。 是怕别离。 短暂的相处, 换长久的别离。 这种离愁萦绕在二人中间,从见面那一刻开始弥漫——到此时,达到极致。 方圆圆看着黄何清瘦的脸。 他剪了头发后,看上去比西市见面,还要瘦一些。 “再瘦下去,你就成骷髅了。” 她吸一下鼻子,不忍再看,突然扭头,奈何身子还没有转过去,手腕就被黄何拉住了。 “圆圆……” 他低低沉沉的一声,仿佛从喉管里挤压出来的。 喑哑,清淡……仿佛有无尽的韵味。 方圆圆仰头看他,撇一下嘴唇,无辜,委屈……原想向他诉说一下心里的憋闷,身子竟被他大力一扯,拘到了怀里,而她张开的嘴,也被他牢牢堵住…… 熟悉的拥抱。 熟悉的亲吻。 在此时,竟无多少情丨欲的感觉。 有的,是离别前的伤感…… 方圆圆吸了吸鼻子,搂住他的脖子,用更大地力气吻回去。 她是个小疯子,恶狠狠的吻,弄得黄何气息不稳,失控般勒住她的腰,突然用力抱住她,就势一压,撞在了房间唯一的一张木质沙发上。 这一下,力有点大,撞得方圆圆后腰微痛,后退两步,背抵住了墙。 “嘶,黄何……” “别说话!”他一只手放在她的唇上,“我想吻你。” “……” 方圆圆仰头看着他,圆圆的大眼,乌黑一片。 黄何低着头,目光里盛满了暖暖的心疼。 他没有说话。 方圆圆乖乖地闭上眼,却许久不曾感觉到他的吻。 “怎么了?”她问。 脸颊是淡淡的红,那颜色染到了耳根。 “圆圆……” “嗯。” “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你呀。”方圆圆喉咙微微一痒,“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等你呀……” 她刚才闭上的眼,现在已经无法睁开。 因为她怕,一睁开眼,就关不住眼眶里的泪。 黄何看着她眨动的睫毛,盯了许久。 不动,也不说话。 两个人呼吸相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方圆圆终于忍不住打开眼睛,看着他眸底倒映着的自己,心窝一个撕扯,难受,却不得不笑。 “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她小声说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黄何腰间捏着,“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黄何眼睛微沉,“太多了。” 话太多,未必能出口。 方圆圆亦然,微微一愕,由心笑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两个,就要这样看着彼此一直沉默下去吗?” “……” “说点什么吧?你先说!” 黄何微微凝滞,“我想说,我会……一直想你。” 方圆圆一愣,笑得眉眼飞扬:“干嘛突然肉麻起来……” 黄何:“圆圆,我怕不能回来。” 方圆圆:“你……” 黄何:“我怕我会死在……” 方圆圆打断他:“我不许你胡说八道!” 不待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方圆圆突然勒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很用力,很急切,看着他变了脸色,冷不丁凑上红红的唇,就像刚才他对自己做的那样,狠狠堵上他的嘴,堵上那些他没有说完的话。 那些话,不是她想听的。 那些话,也永远不会变成可能。 方圆圆急切地想着,急切地吻着,慢慢又变得温柔起来。 “……黄黄。” “嗯……” 这个称呼,很像叫自家宠物。 以前黄何抗议过,哪怕听了很多遍,还是觉得别扭,甚至勒令她只能私底下叫,不许让人听见,可这个时候,他听着“黄黄”这个称呼,却觉得格外亲切。 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 只有方圆圆。 唯一的方圆圆。 方圆圆:“有个秘密,我以前没告诉你……” 黄何扣住她的后脑勺,呼吸就落在她的眉间。 闻言,他手一紧,“什么?” 方圆圆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黄黄是我以前养过的一条狗狗,我很喜欢它,可是后来……” 它死了。 她很后悔自己当初的恶作剧,给他取这个昵称…… “别说!”黄何捧住她的脸,吻上去。 方圆圆很快融化在他的热吻与这一室的寒冷里,呼吸渐渐迷失…… “还有十天就过年了。” “……是啊。” “我过年的时候,能再来看你吗?” “怕是……不能。” “为什么?” “圆圆……” “过年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和田丹月在一起过?” “……” “她爱着你,对不对?” “……” “你们有没有发生过关系?像我和你那样?” “没有。”黄何打破沉默,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跟她没有越界的行为。” “哦,那前面没有回答的几个问题,就都是真的了。” “……”女人的逻辑,男人有时候真的跟不上。 “我有点不懂嗳,如果你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那样信任你,又凭什么帮你?” “……” 黄何又沉默了。 重逢后,其实方圆圆绕着弯的打听过好几次。 但这一次,她问得最严肃。 今天有了一本结婚证,她想知道得更清楚。黄何也觉得……必须说清楚。 “因为我曾经救过她的命!还有,她女儿的命!” 方圆圆怔住。 “她有女儿了?” “……”黄何看着她,叹息一声,没有再继续。 “我知道,我不问了。” 方圆圆并非全然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关于感情的部分,她有权利问,如果问得更多更深入,对她,对黄何都没有好处…… 看黄何不说话,她满意地笑了笑,整个人偎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撩着他的衣领。 “你有没有觉着,这房子里……好像有点热?” 热吗? 外面是寒冬腊月天。 冷入肌骨。 这个房间比较偏僻,没有暖气。 其实,这是一个冰冷的环境。 “……你不觉得吗?” 方圆圆贴着他,那一只把玩领口的手,慢慢抚上他的喉结,锁骨,似是对刚才的拥吻意犹未尽,热情地渴望和期待着一场比这个更为激烈更为深入的拥抱……慰藉她空荡荡的心。 “圆圆……” 黄何的声音有点哑。 “嗯……”她应着,整个身子攀在他身上,往四周看了看。 这个地方有点小,有点暗,有点凉,有点破…… “可惜了啊……”方圆圆低低喘着气。 “可惜什么?”黄何问。 “可惜……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跟你……”方圆圆的唏嘘声从呼吸里散发出来,“什么都不能做。” 她话音未落,黄何突然压住她的头,疯狂地吻。 他吻她,也只能吻她。 吻到天荒地老。 方圆圆被他搂得很紧,在他火一样热的呼吸中,耳朵近乎滚烫,有一点忘乎所以…… 当她的手到达某处的时候,黄何身子一僵,慌乱地止住她。 “……别!闹……” “是别,还是闹?” “……” 方圆圆不轻不重地啃他脖子,轻轻的。 “这里没有监控。” “……” “不会有人来的。” “……” “他们知道……他们都知道的……” 方圆圆每多说一句,黄何的呼吸就沉上几分。 两人分开这么久,他又受伤这么久,在某个方面,他会不比方圆圆更需要吗? 他的心,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 “快!”方圆圆气息不稳,“我们抓紧时间……” “圆圆……”黄何无奈,又无辜,呼吸不匀地叫她。 他的理智想反抗,身体却很诚实。 况且,方圆圆是个任性的性子,黄何根本就控制不了她。他的手被她拉着,明明他的力气是足够大的,却挣脱不开,明明他是可以制止她的,喉咙却像被塞了一团火,冒着烟,冒着热气。除了呼呼喘气,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有强劲的身体,抗拒力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他想控制自己,可对上方圆圆那双眼睛,过往与她纠缠的画面就像施了魔法似的,往他脑子里钻……然后住下,生根。 “圆圆……” 他忍不住哆嗦! “不要忍……我们没有必要忍……” 只这一次。 只这一次。 那种悲壮的感觉,让方圆圆近乎疯狂。 她不顾一切,剥开他的领口,一口咬在他的颈窝上。 “要我……” 黄何喉咙微微一鲠。 吸气。 再狠狠吸气。 “要我。”方圆圆又说。 她的声音,她的动作,她的想法,一切都那么坦白。 黄何终是在她的命令下,闭上眼睛,任由她把他解开…… 门是反拴好的。 没有人能进来。 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 …… 沙发上,铺着那张干净的红布,是刚才拍结婚证照片时使用的,簇新的,黄何检查了一下,将自己的外套一并垫了上去。 房间里太冷了,他怕方圆圆冷,又怕她硌得慌,有什么不好的体验。 于是,三番两次后,手臂又撑在沙发椅上。 “冷吗?” “不冷的。” “硌吗?” “……” 哪来多么话啊! 方圆圆内心咆哮,都不想回答他,轻轻将他一个紧捏,就差一点让他在痛与快乐的边缘失控。 “圆圆……”他低吸一口气。 方圆圆咬牙,“你是想让我自己来吗?” “……我来!” 很久没有了。 手是哆嗦的,身子也是哆嗦的。 眼神却是迷离的。 他看着她,她回视他。 一切都在眼里,又什么也看不清。 那白晃晃的一片,慢慢延伸,将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紧紧系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他久旱逢甘霖,甚是生猛,方圆圆双颊通红,双眼迷茫,不知今夕何夕,一句句叮嘱他的话,全被他撞碎在空间里。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记得要想我……” “今天过年,我会去十里坡郊外放烟花,如果你恰好看到,可以猜一猜,哪一朵是我放的……”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我在等你……” “你要记得……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黄何把她的身体往上抬了抬,“一直,是吗?” “是……是……是……” “一直是多久?” 方圆圆大口喘着气,在疯狂的痉挛中,回答不出来。 待那灼人的感觉过去,她突然收手,紧紧抱住他,将头贴在他的颈窝里,与他紧紧拥抱,感受那汗意,然后再无力地摊开双手,看着天花板。 “一直就是到我死亡为止……” …… 第472章 ,各有各的立场(一) 雪后初晴,天空一片湛蓝。 早上起来向晚看到方圆圆红肿的眼圈,想必昨晚上哭过的,但小妮子表情轻松,不仅把房子打扫得窗明几净,还早早起床,为他们做好早餐,将所有家具物品都收得井井有条,房屋里还充盈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然后,她一个人吃掉了两只大包子,啃一根玉米棒,喝了两碗粥…… 这食量…… 吃货的幸福感吧。 心空了,把胃填满。 男人不在身边,还有美食可以追求。 向晚欣慰地摸了摸方圆圆的肩膀,“今天你自行安排啊,我们有活动……” 方圆圆嘴里含着食物,含含糊糊地瞥她一眼,瞪眼睛。 “又抛弃我去过二人世界?” “嘿,有正事。” 前两天就跟白慕川约好的,今天要去拜访故人。 春节前去别人家里,肯定是要带礼物的,白慕川让向晚准备了一些年货,放在后备厢里,就着地址导航去屠亮家。 屠亮住的地方有点偏远的,开车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那一片的居民区,看上去老旧低矮,小区的内外环境都不是太好,昨晚的积雪堆在路边,有几位老人在慢慢打扫。进小区的路有点窄,像白慕川这种大型的越野车,开进去太究竟发生擦刮。 “停外面吧,我们走进去。” “好。” 两个人合计一下,决定了。 白慕川从车里拎下东西,向晚挽着他的手,一边走一边瞧着小区环境,默默的,谁也没有说话。 小区来去自如,门卫是个中年人,看了他们一眼,并不询问,也不需要登记,就进去了。 小区一共只有三幢楼,很好找。两个人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到沈文静弓着腰,在锁自行车,她七岁的小女儿屠思雅戴了一顶绒绒帽,搓着双手在边上跺脚。 “妈妈,好冷啊……咱们快点上去吧。” “马上就好!这里风大,你先去楼里等妈妈……” “不要,我跟妈妈一起……姥姥说,不能离开妈妈的视线范围……” “小傻瓜!”沈文静嗔怨着,撸一下垂落下来的头发,从自行车兜上拿过购买的年货,牵女儿的小手,余光一瞄就看到了白慕川和向晚两人。 屠亮还在新丧期,在很多人的生活里,他已经被归了零,渐渐被遗忘…… “嫂子。我们来看看你……”向晚笑着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屠思雅的头,“好像又长高了呢!” “阿姨好!叔叔好!”小丫头很有礼貌。 “白队,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工作那么忙,不用跟我客气的。”沈文静微微一笑。 她比追悼会上见到的样子还要憔悴,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双只大眼袋垂得厉害,一看就是睡眠不好。屠亮离开的滞后疼痛,在最初的忙碌的麻木与不敢相信后,被思念所代替,她目前是最为难熬的一个阶段。 但屠思雅似乎没有察觉生活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屠亮活着的时候,也总不在家。 她习惯和妈妈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妈妈总哭,她想爸爸的时候,也再没办法和爸爸视频通话了…… “我们来看看你。”白慕川拎着东西,不便握手,“这些都是兄弟们的心意……” 心意自是不便拒绝的。 沈文静笑着:“上去坐一会吧。” “好的,好的。” 来了,肯定不能转身就走。 两人跟着沈文静从窄小的楼道到了四楼,她正掏钥匙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哟……回来了?这是……领导也来了?”开门的人是屠亮的母亲,在追悼会上见过白慕川,不过叫不出名字,一律把人称着领导。 白慕川不解释,只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拎进去。 “阿姨,我代表队上的兄弟,来看看您和嫂子……” “有心了,你们这些孩子,真是有心了!这么沉,唉,准备这么多,真是……过意不去呢。”屠亮妈妈很客气,看他拎了那么多东西,又是唏嘘又是客气,洗了水果,泡了茶,把两人迎坐在沙发上。 屠亮的妻子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家不大,操持得很干净。 而且她工作也忙,还要照看女儿。 想必生活中……也是诸多艰难。 果然,聊了没几句,屠亮妈就开始叨叨开了。 “亮子一去。可怜我这儿媳妇了,这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妈!”沈文静脸色不是太好看,似乎不想提及这些事,“你说什么呢,别让白队笑话。” “笑话啥呢?白队自己人……”屠亮妈嗔她一眼,回头看白慕川的时候,表情又变成了一脸客套的笑,以及无奈地叹。 “我这儿媳妇,脾气好,人也长得俊,这几天亲戚朋友些,想给她介绍对象的,就像赶趟儿似的,一个一个往上凑。我是个开明的人,不反对自由恋爱,亮子人都没了,儿媳妇要改嫁,我老太婆拦不住,也不该拦……” 说到这里,气氛就有些不对了。 沈文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同为女人,向晚看出了她的痛苦、委屈…… 可是屠亮妈面对着白慕川,并没有看她背后的沈文静。 她话锋一转,脸色又沉了下来。 “不过领导你是知道的,现在的人啦,心里有什么花花肠子也瞧不出来……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打我家亮子那点抚恤金的主意呢?” 屠亮牺牲,白慕川为他申请了最高标准的抚恤金。 对一般人来说,那确实不算一笔小钱。 但屠亮妈说的这些,莫名就让人心塞。 毕竟……那是命,不是钱。 “唉!”屠亮妈妈重重一叹,“所以啊,我是寻思吧,领导你来了,你给说个道理,要是文静改嫁了人,我儿子拿命换的钱,还有我孙女……该归我屠家呢,还是该有由着她带去别家?” “……” 向晚怔住。 她对面的沈文静像个雕塑,一动不动。 屠思雅年纪小,却听懂了这句话。 “我是归妈妈的,我是妈妈的女儿,姥姥说过了,要跟妈妈的……” “别提你姥姥!”屠亮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亮子才走几天啦,撺掇着这个那个的来帮你找后爸……也不想想,你爸尸骨未寒啦……” “……” 现实的残酷,往往超越料想。 来拜个年,迎面未来的,是始料未及的后事…… 沈文静拍屠思雅的肩膀。 “乖乖,去屋里玩,我们和叔叔阿姨说话……” “哦。” 家里的气氛,小孩子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乖乖进去了。 沈文静这才平静地看着屠亮妈。 “妈,你放心吧,我不会改嫁的。” 当着白慕川和向晚的面,她属实不想说这些让人家笑话,可婆婆不停地说,她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女儿不在跟前,她赶紧打住屠亮妈的话,也再一次表明立场。 当然,屠亮妈也永远不会相信。 “我不是个含糊的人,我说过的,你嫁人是正常的,我不是老古董,不会拘着你……就是你多少得顾及一下影响,亮子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妻子,那报纸上,电视上,可都是表扬过的……邻里邻居的哪个不知道?你说你顶着英雄妻子的名头,要做点什么事,不好看啦!” “……” 沈文静沉默。 末了,看白慕川和向晚。 “我还要下楼买点东西,你们先坐一会……” 她熬不住了。 她是个知识分子。 夹在婆婆和客人中间,不知道说什么。 向晚懂事地站起来,“我们也有点事,准备走了呢,咱们一起下去吧。” 说着,她捏一下白慕川,向屠亮妈妈道了别,安慰她节哀,然后和沉默的沈文静一起下楼。 “寡妇门前,是非多。”沈文静凉凉一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嫂子……”白慕川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个男人,不懂得安慰,只是攥紧了拳心。 屠亮是他兄弟,可他的无法为他做得更多。 向晚轻轻挽住沈文静的胳膊,“嫂子,你受委屈了。” 沈文静,“也没什么委屈的吧,婆婆有婆婆的打算,她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我家那边的亲戚……也是为我打算。各有各的立场。” 第473章 ,大龄剩男(二) 一句话概括所有。 每个人站的立场不同。 有关心的,有看热闹的,有趁火打劫的…… 白慕川:“嫂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不要客气。有困难找组织,屠亮永远是重案一号的一员……” 沈文静客套地笑了笑,“会的。” 说的是会的,看她就是不会的。 向晚:“你怕他忙,找我是可以的。我是个闲人,一天到晚都在家里,随时可以抽得出空来,或者你有时候想找人聊天,我也可以胜任的。” 沈文静对她真诚一笑,“好。” 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然后,白慕川再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递给沈文静。 与上次一样,沈文静表示拒绝。 白慕川吸口气,“嫂子,这不是给你的。这是我当初……欠屠亮的。” 沈文静:“欠?” 她显然不肯相信。 于是,白慕川把那天屠亮执行任务的事说了一遍。 “你如果不肯拿,我这心里……落不下。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可好?” 沈文静看着他,默默地接过,突然扬了扬唇角,一叹。 “老屠这一去,我是看透了生死,也看透了人情冷暖啦。” 顿了顿,沈文静吐一口气,散在寒冷的空气里,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 “其实我很想知道,人死了,究竟会去哪儿?他还能看到我和孩子吗?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吗?” “嫂子……”向晚哽咽。 沈文静看她一眼,忍不住苦笑起来,借着撸头发的机会,低头拭了一下眼泪。 “不好意思,我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想生啊,死啊,但我琢磨,这都只是想想而已,人啊,这是命!人走了,就是散了。没下辈子。所以,白队,你要早点走出来。” “谢谢嫂子……” …… 出了小区,沈文静留在门口,并没有去买东西。 向晚和白慕川挥别了她,默默走向停靠的汽车,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相比这真实的疼痛,那一些无病呻吟……太微不足道。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嗯……健康的活着。” 两个人手扣着手。 向晚将头偏过去,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时不时蹭一蹭,像小动物等着人顺毛,又似乎这样可以从他身体的温度里感觉到力量……她样子乖俏,白慕川斜目一看,紧了紧她的手,将她整个纳入怀里。 “向晚,给我说一句话……” “嗯?”向晚凝视他,“什么?” “说你爱我。” “……” 向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啊?” 白慕川认真看她,低头。 “……想听。” 向晚眼角撩起,询问般看他片刻,不像开玩笑,突然就定住脚步。 站在离那辆越野车不到一米的地方,她面对面看着白慕川,踮起脚尖,努力与他平视。 “我爱你,白慕川。我很爱你。” “乖!”白慕川搔搔她的后脑勺,眨一下眼,“你可以要求一个回报。” 向晚抿嘴,将小脸侧过去,“一个亲亲……” “呃……”白慕川失笑,突然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向晚没有闭眼。 她看着天空,飘浮的云……想着沈文静那些话。 人走了,就是散了。 所以在一起,就要好好活。 …… 今天的两场拜访,是白慕川早就安排好的。从屠亮家出来,白慕川直接驱车去了医院。 锦城那位带张队入行的罗老先生,在京都住院两天了。原本那家医院床位紧俏,花钱都难买到,是白慕川帮了大忙,老先生的儿子很感激,听说他要过来,等在医院门口。 握手、寒暄。 白慕川:“老爷子身体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托白队的福……这次,幸亏有您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 老先生叫罗自章,他儿子叫罗胜,是一个中学老师,戴个黑框眼镜,脸偏瘦,做事干净利索,一面说着话,一边领白慕川二人上楼,去老爷子的病房。 “你们要是昨天来,我爸怕是没法跟你们说话,先头情况实在太糟糕,我们家都以为……唉,所以,还是多亏白队了。” 白慕川勾勾唇,一笑了事。 一路寒暄,病房外,向晚看到一只猫。 弓着背,匍匐在走廊休息椅的下,花斑色的背毛,看到有人,嗖一下窜得不见了。 向晚一怔,顿了顿。 白慕川扶她肩膀,“怎么了?” 向晚:“看到一只猫。” 白慕川:“想小黑黑了吧?” 嗯一声,向晚点头一笑。 罗胜望了一下,连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但仍是附和着说:“医院有不少野猫,晚上偶尔也会听到猫叫……” “现在野猫太多。没法治理了……” 话刚说到这里,病房突然推开,罗胜媳妇从里面跑了出来。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爸不好了……不好了……” 罗胜脸色一变,越过白慕川和向晚,冲了过去。 很快,医生、护士陆续冲入了病房。罗老先生的心电监护仪上已经由变成一条直线。 紧张的抢救后,仍然没能从死亡线上把他拉回来。 “……” 病房里,一片惨白。 在白慕川赶到前一分钟,罗老先生病故了。 事发突然,医生检查之后,说老爷子这个病情也是正常现象。罗家自然不服,他媳妇表示今天上午父亲的精神很好,还勉强喝下了一碗汤,和他们说了好多话,一定是医院的治疗出了什么问题……一听这话,医生反过来责怪家属不该喂老爷子吃东西,指责他们不遵医嘱。 “……” 向晚懵了。 “这也太巧了吧。” 医院床位是白慕川帮忙联系的。 他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罗老先生这个事,确实和医院没半毛钱关系。 一是他的病情本来就可能存在反复,二是医生叮嘱不能吃东西,结果病人家属不肯听,怪得了谁? 医患间的纠纷…… 白慕川除了从中斡旋调和,没别的办法。 最后,罗老先生儿子认了这事,和他媳妇吵了一架,完事。 向晚看着白慕川阴沉沉的脸,突然有些难过。 这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又断了! 他一直在私下调查她母亲当年的案子,一直没有放弃。 可老天,为什么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一碗汤,断送了线索…… 白慕川在医院大概呆了两个小时,帮忙料理了一些杂事,然后等罗胜情绪稍稍平复,把他叫到一边,说出此行的目的。 当年的案子,是罗老督办的没错…… 可罗胜这把岁数,那个时候正在外地念大学,一问三不知。 不要说案子内情,连案子都没听过。 “对不起白队,给你添麻烦了。结果,还害得你白跑一趟……” “不会……”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料理罗老后事,节哀!” 一天说好几次节哀。 向晚听着,不免苦笑。 罗胜送他们到楼下,很客气。 在白慕川走时,像是突然想起,又说到一件事,“我爸退下来后,闲时喜欢写点东西,说是他工作多年积累的一些刑侦笔记,锁在书房里,如果白慕川感兴趣,我回头给你快递过来……”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亮,“快递太麻烦。这样。你回锦城后,给我来个电话,我吩咐人来取。” 罗胜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急,微微一怔,满口答应,“行,没问题。” …… 来迟一步。 总令人遗憾。 向晚心里堵堵的,绷着个弦,白慕川却比她平静。 “你都不郁闷吗?”向晚问。 “这些年,经历这些事,太多。郁闷不过来!” “呃!身经百战了。” 白慕川捻了捻她的鼻子,微微一笑,“有郁闷的时间,不如想想,接下来的工作——” “唉!好吧,白sir!” …… 接下来的工作,“天怒计划”是排在第一位的。 可查了好些天,除了程正那个“师妹”苗梓晨带来的信息,并无其他。 暗门组织的小喽逻抓到一些,可不论早落网的还是刚落网的,没有一个人听过“天怒”这个词,他们比警官们还要懵。 紧接着,上级有红头文件下来了,发给重案一号的同时,也发送到各单位,将在全国范围内搜查打击各类毒品犯罪,查到一个,打击一个,势必连根拔除。 缉毒行动,如火如荼。 彼时,京都重案一号大楼。 午饭点刚到,一群人聚在食堂吃饭。 小伙子们这些天,都在侦查“天怒计划”,没有一天能准点下班,一个个精神都有些疲惫。 眼看春节了,人人忧心忡忡。 权少腾、唐元初、赛里木、丁一凡,他几个一起参加过121案,一起在南木经历过生死,嘴上虽然经常互怼,但私底下关系比较近。当然,一起办案的还有程正和梅心,只不过,那“师徒二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能不说话,绝不开口。能少说一个字,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偶尔在食堂遇上,坐一桌就冷场。 大家没法和他们交流案件之外的东西。 那个“吃瓜群众帅富美”的群,渐渐的,聊天少了。 一是屠亮的牺牲,让群里多了一种难言的哀伤。 二是大家都忙,稍稍有个空吧,恨不能抱了枕头就睡。 感慨着最近的辛苦,赛里木开启了吐槽模式。 “认真讲,现在真是沾床就能睡,哪怕组织给我配发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也绝对吸引不了我睁开眼睛……” “可美得你!”唐元初瞪他一眼,嘴里叼着一根小油菜,往里一吸,嚼巴嚼巴咽了,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权少腾,借刀杀人,“你以为你是咱们家权队啊?有的是大姑娘小媳妇往上扑……就是睁不开眼,不开窍!” “滚犊子!”权少腾懒洋洋瞥他一眼,“小爷的心思,你们可别猜!” “噗,这还用猜,谁不知道你?” 相处这么久,彼此可以说非常了解。 其实权少腾的年纪,有那样的家世、外貌、履历,居然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一开始大家也是震惊的,但后来就有人总结出来了缘故。这位爷真的“没开窍”,甚至有时候在他心里,没有太大的异性概念,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新型武器一个新游戏吸引人…… 他兴趣太多,唯独对女人,少根弦。 “毕竟不年轻了啊。”唐元初语重心长,“你也别跟我和赛里木这种小鲜肉比,该恶补偶像剧就恶补,实在不行,看看咱队上,不是还有两个单身的姑娘嘛……” “可以闭嘴了!” 权少腾扫他,筷子一挑。 “再多一个字,你小子又得躺医院,信不信?” “我信!”赛里木举起手来,“权队最牛逼!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我操!”权少腾拿东西丢他,“老子什么时候成大龄剩男了?” “不是……一直都是吗?” 赛里木咯咯笑。 “……” 几个人正笑闹一团。 隔壁桌有两个同事坐了下来。 一边说着话,一边吃饭。 “……看守所,昨晚有人越狱了……” “哪来的消息?” “……我刚过来的时候,听白队接电话了……” “啊!我靠!越狱。事儿大了啊!” “……” 权少腾和唐元初几个人面面相觑一眼,也有些吃惊。 朗朗乾坤,有人越狱,那确实是天大的事。 然而,他们都料错了。 这件事,一点水花都没有冒起…… …… 第474章 ,我欠你(一) 有人越狱的事,只在内部做了通报。 为免扩大事件造成的影响,严防守口,不让往外传播。 但奇怪的是,神通广大的网民竟然也能知道一二…… 很快,就有半真半假的传闻出来,说是“里应外合、有组织有周密计划的一场营救”。 帖子被纷纷转载。 然后,再被删贴。 越是删帖的内容,越是容易引人遐想,再引发小圈子热议…… 因此,向晚下午在家里看到票圈有人传出一些话题,晚上才从白慕川那里听到准确消息。 “越狱”的人是黄何。 为了让他的行动不引人怀疑,达到逼真的效果,他们不仅做足了功课,黄何还为此二度受伤—— 呼!向晚松一口气,随即又为黄何捏一把汗。 “这个事,要告诉圆圆吗?”她问。 白慕川皱眉:“如果她不问,就不用提。” 知道得多,想得越多,对她并无好处。 向晚点点头,可仰头又是一叹:“可是,她今天从网上已经知道有人越狱的事,还找我打听,会不会是黄何……毕竟在同一看守所。” 白慕川:“……” 他想了想说:“那你就说吧,不用透露更多。只说他一切安好。” “嗯。” 这是最正确的回答。 方圆圆那天与黄何见面回来,至少把那本结婚证拿出来翻了好几十遍…… 这小妮子,动的是真心,一点点与黄何有关的迹象,都会让她寝食难安,知道少一些,更好。 —— 凌晨时分,小雪飘飘。 小街幽暗的灯光,映着远处的朵朵霓虹。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端,在临近殡仪馆的地方,有一条建筑低矮的小街道,破旧、简陋,房檐上扑满了灰尘,与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有些格格不入。 殡仪馆离城市较远,这条小街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特殊的商量属性——到处都是卖香烛纸钱的小店,贴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横幅标语。 “丧葬一条龙”,“有需要电联”、“24小时为您服务”……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去,莫名有些阴森。 这是城市的另一面,也是人生的另一面。 夜幕下,一辆汽车驶过水泥路面,进入小街,停靠在一个小店门口。 商铺破败的卷帘门拉开了半幅,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站在里面,若隐若现的影子落在门外…… 待汽车停稳,女人走了出来,亲自拉开车门。 车里的男人面孔隐在黑暗里面,不太真切。但女人一见他,松口气。 “老天显灵,总算是出来了。” 男人没吭声,嗯一声,身子慢慢往外挪。 女人见状,赶紧伸手来扶,“身体恢复得怎样?看这……还痛吗?” “还好。”男人的话低沉简短,听不出情绪。 但当他的双脚站在地面时,女人明显感觉到他身子因疼痛带来的僵硬。 “还没好透的,又伤上再伤了……” “没事,总是会好的。” 一句话淡淡地把艰难的过程简化了。 女人却有些心疼,侧头看一眼驾驶室的人,语气娇嗔中暗含责怪。 “小鱼儿,傻子是么?还不来扶你黄哥一把?” “好嘞,丹月姐……”驾驶室的小伙子飞快绕了过来,与女人一起把男人扶入店铺,很快他又出来。 汽车就着夜色开走了,就像不曾来过。 店子光线很暗,摆满了各种丧葬用品,看上去是营业状态。 黄何环顾一周,没有说话。 良久,女人叹一声,“这次,我挺对不住姜二和谢老六的……但为了能让你出来,我只能牺牲他俩了。” 黄何沉默。 片刻,轻轻一声,“给你添麻烦了。” 田丹月没吭声,轻轻走到黄何的边上坐下,轻轻把着椅子的金属扶手,对着满屋子的冥钱纸币寿衣与香烛,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说得缓慢,“你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你好好养伤,等过些天风声过去,咱们就离开京都,远走高飞,再也没人找得着咱们……” 黄何看她一眼,“苗苗呢?” 田丹月:“送到她姨母那里去了。孩子小,跟着我这个妈,始终是……呵,她受罪,我累赘……” 黄何沉下眸子,紧闭双唇,在豆黄的灯火下,面色更显苍白。 田丹月又是一叹,“你不要怪我铤而走险,这次……我也是急糊涂了,没别的办法……本来我是想听你劝的,准备做一些正当生意,慢慢转行……可那么多兄弟跟着,喊我一声姐,他们吃不上饭,我也着急……” 黄何顺着她的胳膊往下看,然后又抬头盯住她的脖子,目光微微一暗,“只有这些吗?” 田丹月妩媚的目光微微一怔,不太自在地低头,拉了拉袖口,把手腕上的淤青遮了起来。 “还能有什么啊?我……” “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事。” 田丹月迟疑地看着他。 好一会,她重重点头,“我找了暗影——” “暗影?”黄何眸子微眯,“哪个暗影?” “暗门以前的黑老鬼,现在改了个牛逼的行名,叫暗影!” “暗影……”黄何轻哼一下。 “嗯。”田丹月不看他的眼睛,目光有一点飘,淡淡的风情,全都化在那一声幽幽的怨愤里,“崔鸣和独眼龙没了,暗门那些猢狲,全被暗影纠集到一起,眼看坐大……我,也没办法,只能求他。” 后面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 暗影以前就对田丹月有些想法…… 黄何看着她的表情,大概知道,她所付出的,不仅是两个人,恐怕还有她自己。 在他复杂的视线逼视下,田丹月淡淡一笑。 “没什么的,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幸好,付出是值得的。” 黄何沉默。 半晌,他说:“我欠你。” 田丹月:“不要这样说,如果不是你,我和苗苗早就没有了。哪怕为你付出一切,也只是偿还。” 黄何闭上眼睛,像在思考,又像无奈。 “暗影最近是到京都来了?” “是,有一阵的。” “他们是要做大买卖呢?” 田丹月迟疑一下,“这个我不是太清楚。但感觉现在的暗门,还有暗影,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嗯?”黄何盯着她的眼睛。 “崔鸣在的时候,暗影就是个瘪犊子……现在他啊,抖起来了。” 呵一声,黄何顿了顿,“怎么抖的?” 哪怕屋里只有他们两个,田丹月仍是压低了声音。 “我是听人说的,好像他跟国外的人搭上线了,现在背后有人撑腰,比崔鸣在的时候,玩得大,玩得狠!” 黄何默默的,不出声。 田丹月轻轻一哼:“崔鸣是个敢玩命的,但不肯跟国外那些人搞在一起的。违法犯罪的事,崔鸣也没少干,但卖国的事,崔鸣是不干的……这个暗影,不是个东西了,没了底线。” 底线。 崔鸣会有底线。 田丹月一个女人,也懂得底线。 现在的暗门和暗影,没了……那会做什么? 黄何唇角微抽,“看把他们能的,小人得势啊!” 田丹月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可不就是吗?” 很明显,没了崔鸣的暗门,比以前的暗门,更失控。 而且暗影拿到的“资源”比崔鸣更多,底线更低,更无耻。 从田丹月嘴里,黄何没直接了解到“天怒计划”,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天怒”,暗门有直接参与。 “丹月。”黄何突然出声。 在幽静的空间里,他冷沉的声音,吓了田丹月一跳。 “怎么了?” “我不想离开京都……” 田丹月怔愣,不说话。 黄何看着她的脖子、手腕,上面隐隐约约的青紫痕迹。 “我要讨回来!” “黄何?”田丹月似是不解,语气犹豫,“你不是劝我,要走正道,做些好事,为过去的我恕罪吗?” “是。我说过。” 黄何抓住椅子生锈的扶手,有些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所以你走,我留下来就行。” “那罢了,你不走,我也不走。哪儿也不去了……反正一朝入了行,一辈子都带着腥味儿,哪里是洗得干净的?” 第475章 ,乱入(二) 叮呤呤——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喂,重案一号!” 行政办的小周接起电话。 一秒后,他肩背挺直,“是!收到!” 挂了电话,他立马去白慕川的办公室,汇报情况。 “头儿,有大领导要过来视察。” 白慕川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抬头,看他一眼,“知道了。” 小周怔一下。 没别的吩咐了? 他指了指门外:“那我……出去了?” 白慕川:“要不要留你吃晚饭?” 小周:“……” 办公室的门合上,他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才电话里,是分管领导打来的,说一会有部里的大领导要过来,让大家准备一下。 分级领导说很重要的大领导,不论是谁,那就一定是需要注意的。所谓“准备”,一般情况下,有交代下来,会事先把糟乱的办公室收拾一下,文件归整好,地面洒扫干净,办公室场所要保持窗明几净,警员个个精神抖擞,保持旺盛的士气,至少看上去要像那么回事。 然而,他汇报给白慕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完全没有安排。 于是,该邋遢的依旧邋遢,该散乱的依旧散乱,一个个黑着熊猫眼,像三天没睡觉似的。 分明显,大领导视察,这样的警容和精神面貌……是不合适的。 可头儿不发话,谁来吭声? 小周一直忐忑,队里的人压根不知情,毫无反应,直到分管领导带着大领导到来。 没有人准备,整个队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看到突如其来的一众老同志,个个发懵。 “咳!”分管领导姓韩,他看这状态,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有想到事先通知了会是这样,尴尬地咳嗽一下,“你们白队呢?” 被他们逮着询问的人,是唐元初。 他看着那个人人捧着的“大领导”,隐隐觉得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被分管领导问起,他赶紧挺直脊背回答。 “报告。在办公室!” 不安排,不迎接,还坐在办公室。 分管领导又是一声咳,“去叫一下,咱们开个短会。” “是!” 唐元初蹭蹭小跑离开。 分管领导带着大领导在厅内四处巡视着,看到“脏、乱、差”直皱眉头,可大领导没什么反应,一直面带微笑,他也就不好表态,只不停对他介绍重案一号的工作,然后说同志们辛苦了…… 白慕川是三分钟之后出来的。 走到大厅里,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各队、各组负责人,到小会议室,开个短会。” 分管领导:“……” 他说短会,白慕川果然“领会了精神”。 队长、组长,一共才几个啊?大领导来了,不要脸的么,不需要隆重欢迎的么? 白慕川率先去了会议室。 大领导紧随其后,在门口,看他一眼。 “最近大家的工作强度,是不是有点大?” 白慕川推开门,算是欢迎领导进去,回答得却漫不经心。 “你都看到了,事情多,人手不够,都是累的。” 回答可以说很走心了! 大领导看他一眼,不吭声,坐到了会议室的主位。 分管领导见状,“白队不喜欢搞面子工程,是个好事,刚好可以看到同志们最朴实的工作状态……” 白慕川不回答。 大领导也不说话。 分管领导一个人说完,坐到了次位。 程正、权少腾、丁一凡、尤洪、余海宁……一干队长、组长们很快到会。 重案一号是部里的直属机构,由刑事侦察局垂直管辖,韩局是刑事侦察局的头儿。 会议由他主持。 “各位,这位是程副部长,今儿是专程过来看望大家的,想必大家都已经认识了,我就不多做介绍。总之,部里对咱们重案一号,是非常的重视……” 大家确实都认识。 在这里的人,也大抵都知道程正与程为季的关系,所以,哪怕程正不合群,为人性冷,从不跟人主动说话,大家私底下腹诽,嘴上谁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 但白慕川—— 他会怼程正。 他与程家的关系,也几乎没人知道。 “下面,有请领导讲话!” 程为季主抓反恐工作,但他职务摆在那里,来这里视察工作,当然该重视的,至少得有一个隆重接待的态度,可由于白慕川的“不作为”,小会议室就那么几个人,稀啦啦的几个巴掌声,实在不像样子。 所以,分管领导一个人将掌声延长了很久…… 程正季面无表情,“大家不用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我今天就是顺路过来看看的。部里最近正与部队搞一个反恐联合演习,然后,我又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要趁着咱们过大年搞些事情。这就已经不单是咱们刑事侦察局的事情了。所以,接下来,我们会组织各单位,提供更为快捷方便的合作机制……” 做事最难的就是程序。 协调各单位也是工作中最麻烦的一个环节。 比如最近严查“浴盐”之祸,这一块的行动,主要是缉毒那边,重案一号拿到资料,往往是滞后的。 因此程为季的话,算是说到大家心坎上了。 等他讲完话,众人纷纷拍掌。 这一次的掌声,比刚才更响亮。 轮到大家发表意见的时候,也纷纷表示“领导同志急人所急”,说尽了褒奖之词。 程为季又详细询问了一些工作上的进展,做了几点指示,就完事了。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果然是短会。 会后,程为季带着一个秘书一个主任视察了技检、痕检、情报等各单位,把大家都表扬了一遍。 视察工作圆满结束。 领导的车,等在外面。 但程为季还没离开,程馨就找了个由头,说想单独向他汇报一下工作。 程馨与程正一样,在重案一号做内勤,在刑警工作中,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但平常她的工作,没有任何人会随便置疑……当然,也因为她的工作,主要就是一些复制、打印、整理文档类的杂物,并不十分重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程馨已经为此憋了一肚子火。 找过程正、找过白慕川,毫无作用。 他们都认为她“资历尚浅”,该慢慢学习。 尤其,刚才她听说程为季来了,想要参会说一下情况,结果被白慕川阻止也就算了,他还故意讽刺地对她一笑。 那个笑,太刺眼。 就是看不起她。 程馨不服气,忍不住,就闯上来。 “领导,我是刑事侦查学硕士研究生,我认为我可以做一些更为专业的案情分析工作,为破案贡献一分力……” 程为季眉心微微一皱。 这种事,原本私下是可以说的。 程馨却选择了这样一个公开的场合。 这样的行为,程为季并不欣赏。 但鉴于太太程文珠的关系,他不好直接发作。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更是不能发火。 程为季笑容满面,一脸欣赏地看着她,“年轻人有想法,肯进取是好的,但做事啊,得一步一个脚印,干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学历,是资历。资历最主要是什么?经验!长期大量的工作实践,才能让你真正成长起来。” “领导……” “程馨同志,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领导,可是我天天在单位做一些文印小妹的工作,这不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吗?” 有这么直接表扬自己的? 围在领导周围的人,都不说话。 程为季也没什么表情,就像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自大一样,甚至慈祥地笑了笑。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有一腔抱负,天天想着做大事儿,但小程啊……” “领导,我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程馨再一次打断了程为季的话。 程为季目光一暗,抿紧了嘴角。 识相的人,这时就该闭嘴,懂得见好就收。 但程馨这一阵受了太多的委屈,就等着这一刻呢,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私底下,她早就找过程文珠了,程文珠却很直接地告诉她,到重案一号工作她的学历和履历够了,但人家内部的工作,由白慕川负责,即便是程为季,也不可能直接干涉…… 当然,程文珠也不把这事当事。 她认为,女孩子嘛,做点轻松的文印工作挺好的。 程文珠不喜欢白慕川。 但白慕川的发展有目共睹,程为季在工作上对他也是欣赏的。 程文珠存了些心思,对付不了的人,不如收为己用……所以,在她看来,程馨有这个时间去做侦查工作,不如多花点心思在白慕川身上—— 只可惜,程馨不想做花瓶。 最主要是不想受人家那种异样的眼光。 在重案一号,确实没人惹她,可也没有理她啊! 大家看着都友好,却不会跟她做朋友……她这工作干得烦躁,憋屈,借着程为季来的时间,就想“喊个冤”—— “领导,白队有心针对我。不肯给我重要岗位。” 程馨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尴尬。 情商得有多低的人,才会这么直接怼上司? 古话云:县官不如现管啊! 程为季眉头沉下,“工作不要带个人情绪……” “程副部长!”白慕川称呼得极为正式,但表情也最冷,“有同志给我提出了意见,我觉得很好。重案一号这个地方确实屈才了,请您把程馨同志调往更为重要,更为适合她的岗位上去!” “……” 众人不说话。 程馨看着他,目光有委屈。 “你分明就是故意针对我!” 白慕川懒懒弯唇,“程馨同志,我的理由,刚才程副部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我不需要再重复一遍。我向来公私分明,委派给你的工作,看着零碎杂乱,却是很多新同志到新单位都必须经历的一个锻炼过程,为什么你就该特殊?”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但你对我的安排有看法,甚至生出了嫌隙,我认为,你已经不再适合担任重案一号的工作。” 有了矛盾,当然不合适再在一起工作。 程馨瞪大眼,看着白慕川清冷无情的脸,傻在那里。 扳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她突然感觉自己上当了,钻了白慕川的套。 他故意气她,讽刺她! 就为把她调离重案一号。 “程副部长,你说呢?”白慕川又补充一句,看着程为季。 难题摆到面前,程为季当然得禀公处理。 从组织纪律和行政原则来讲,调离程馨是合理的…… 然而,不待他说话,程馨突然就落下泪水来。 “我不要调离,我喜欢重案一号,刚才的话,我是有些过激,也是太心急了,太想要投入到真正的侦查工作中去……有了二位领导的指点,我已经茅塞顿开,决定改正自己的臭毛病,在今后的工作中,要更加刻苦的学习,锻炼,牢记今天领导们的训示,从小事做起,从基层做起……” balabala…… 一串串套词,张嘴就来。 这一群真正从刑侦工作中走出来的刑警都惊住了。 以前他们怀疑程馨的履历造假…… 这一刻相信了。 就凭这张嘴和无缝连接的“变脸技术”,也配得上研究生学历。 “这就好了嘛!” 程为季顺着台阶就下。 “小程同志,回去反省反省,做个自我总结,然后认真写个检讨,交给白队!” “……是!” 程馨含着眼泪,破涕为笑。 …… 事情到此结束。 程为季的专车前脚一走,后脚“吃瓜群众群”就有了声音。 唐元初:“我靠!这波操作666666……” 唐元初:“堪称化险为夷的经典教案!” 唐元初:“好好学着啊,各位。” 他一连发了好几句。 向晚:“?” 几个问号,表示她一脸懵。 赛里木:“反正我是服气的。把我都看傻了啊!” 权少腾:“哼!是经典不要脸的教案吧?这操作可不是谁都干得出来的。小唐,小赛,来,马上给爷哭一个试试?” 赛里木:“哭有什么好处吗?” 权少腾:“有糖。”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向晚似懂非懂。 梅心突然乱入:“程队,你有没有提购买仪器的事?” 程正也许没看到,并没有反应。 权少腾:“我说那个梅什么助理,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有点八卦心吗?” 梅心:“八卦什么?我不懂。” 权少腾:“(捂脸)……真是够了。” 梅心:“我刚才百度了一下,八卦是指: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 话题终结者。 聊天群没了下文。 向晚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重案一号办公室,程正坐在白慕川的办公桌前,一脸如染冰霜—— 第476章 ,满分小白(一) “怎么突然刮起一阵妖风来?” 白慕川抬头看一眼程正,慢条斯理地起身,把窗户关上,懒洋洋坐回来,手上把玩着一只签字笔,“说吧。” 程正:“采购仪器的事儿,为什么还没有着落?” 哦。 群里的聊天他都看见的呢? 白慕川勾唇,“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负责这个。” 程正的脸拉了下来,“你不是早就申请了?” “申请了,但没有批下来。”白慕川淡淡看他,摊了摊手,把签字笔砸进笔筒里,“这种仪器,你知道的,不是那么好购买的……” 购买国外先进的痕迹鉴定仪器的事,程正是最急的一个,但这不代表白慕川没有尽心。但事情提上去有小两个月了,上面没有批下来,白慕川也不能空口红牙的骗他。 越是引进先进设备,所需的手续也就越多,程序就越麻烦。 程正懂。 但沉着脸,他不冷不热地看白慕川,像在赌气似的。 “你答应我的。” 白慕川:“……” 他哭笑不得,“我去偷,还是去抢啊?再说了,偷也偷不着,抢也抢不到啊?那我能怎么办?”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白慕川一怔。 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话气…… 依稀熟悉。 他看着程正,眯起眼。 少年时的一些记忆,又渐渐涌上心来…… …… “你要上哪儿去?” “干吗要告诉你,真以为你是我哥?” “跟我回去!” “…搞笑!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打游戏机,不是好学习该做的事情。我不许你去……” “哈哈!对一个学霸说这个,会不会太傻了一点?” “……” “等你下次测试考过我再来说教!让开……” “爸爸让我看着你。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一会爸爸追问起来,我没法交代……”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白慕川!” “让!” ……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和程正对视着。 两个人都没有动,目光复杂,仿佛想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静谧的空气里,添了一丝隐晦的沉重。 白慕川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笑意,“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程正脸难以言喻地沉下来,“你真记仇。” 白慕川勾唇,笑容有一丝坏坏的懒漫,“哪来的仇?” 程正不说话。 白慕川哦一声,突然扶额,“难道是你想起什么害过我的丑事?良心不安啦?” 程正端详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安静的办公室,气氛凝滞。 直到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叫起来。 那“叮呤呤”的刺耳声,惊醒了两人。 白慕川深深看他一眼,拿起电话,“你好,白慕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面色一变,表情凝重起来。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一趟!” 程正看他挂了电话要走,跟着转身,“出什么事了?” 白慕川脚步微微一顿,看他一眼。 “曾队来电话,他辖区内,又出一起‘丧尸案’——死者和向晚有点关系。” …… 又。 一个字,足够说明情况的严重。 曾队的状态,目前比较抓狂。 胡半刀在电影院的案子,只是第一起。 事发后,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再回忆,除了记得与胡半刀约会,其他的事,竟一概不知。什么刑讯方法都用尽了,她自己看了影院的监控视频,也吓得魂飞魄散,然后抱着脑袋痛哭流涕,依旧一问三不知。 那个案子只是一个开端。 事发后的几天内,在离电影院前后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又相继发生两起类似案子。 情况也都差不多。 等行凶者清醒,得知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惊恐不已。 其中一个,竟差一点被自己吓疯…… 一个人会说谎。 三个人都一样的情况。 这个事情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高度重视。 所以,在今天上午程为季来视察前,重案一号正准备接手这个案子,移交程序正在办理之中…… 这是一桩大案毋庸置疑。 程为季所指的多部门合作,也是必须的。 因为“浴盐”那一类药物的线索,缉素队肯定是专业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案子是烫手山芋,曾队虽然推托不掉,事后肯定也要配合重案一号办案,但他这两天都没有睡过安稳觉,神经脆弱得绷一下就得断。 他怕再出案子。 更怕案子又发生在他的辖区。 可怕什么来什么…… …… 白慕川出警的时候,向晚在家里和方圆圆聊天。 这几天,方圆圆突然信起了神佛。 买了个玉佛挂在脖子上,每天双手合十,要例外的祈祷上帝,为黄何保驾护航。 向晚看不懂她,“脖子上挂的是如来,你祈求的是上帝,这合适吗?” 方圆圆头也不回,“中西合璧。” 病急乱投医吧。 只要有可以求的,她就可以寻到一点安心。 方圆圆:“我不敢想他出去了,会经历些什么,我除了祈祷,还能为他做什么?” 是什么也做不了。 “但你可以让他放心啊?” 方圆圆总算回头,“怎么放心?” 向晚安慰她,“在他回来前,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方圆圆:“……” 向晚按在她的肩膀上,浅浅叹息:“圆圆,你都瘦了。” “……真的吗?” “真的。”向晚点头。 “啊!”方圆圆愣了一下。 又匆匆跑去照镜子,半分钟后发出一声长叹。 “真是太好了!瘦了,瘦了……我家黄黄真是减肥良方,好管用~” 向晚斜她一眼,“……阿弥陀佛。” 方圆圆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阿门!” 开始瘦下来的方圆圆,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化了个妆,越看自己越美,抿了抿嘴皮,“要不要跟我出去?” 这几天方圆圆在京都,主要也是为了办公,与京都作者圈内的一些作者接触,为网站挖作者,和作者面谈,交流新文的方向等等—— 向公子目前在女频作者圈里,也算是一个“名人”。 方圆圆很愿意带她出去,谈作者也好谈。 然,一律被拒绝。 她习惯了,拎着小包走了。 结果,她前脚一走,向晚后脚就接到白慕川的电话。 “要跟我去吗?” 又一次收到邀请。 向晚看一眼电脑屏幕。 “做什么去啊?” 白慕川:“你那个朋友出事了。” 向晚疑惑:“朋友?” 白慕川:“玄月——” 咯噔! 向晚心里一窒。 明明房间里开着暖气,她突然遍体冰寒。 “又出案子了?” “嗯。” “玄月……?” “嗯。” 那天后,向晚没再跟玄月见过面。 但两人在聊天软件上有过交流。 除了对胡半刀、毒兰朵的各种“追忆”,玄月说得最多的就是“害怕”,“有人要杀我”…… 她害怕自己会出事,她觉得有人在针对她,要杀害她。 可是…… 向晚一开始也是非常为她担心的,可听得多了,啥事也没有发生,渐渐的,也是犯了通病,像听祥林嫂的话,有一点麻木。 尤其白慕川说过,他们最近在严查这个案子,三起类似案子里的人,虽然作案手法一样,但几个当事人之间毫无关联,也就是说,行凶者与目标人物是随机的,具体相当大的偶然性。让玄月少出门,注意安全就行,不会有那么巧,刚好就让她碰上。 然而…… 向晚怀着内疚,下了楼。 小区外面,白慕川的车停在那里。 开车的依旧是唐元初,坐副驾的人,却是程正。 白慕川坐在后面,看她过来,为她开了车门。 “我们正好路过这里,就随便问你一下。” 这算是一个解释。 可向晚更愿意相信,他是想她了。 昨天晚上,他一宿未归—— 从家门口路过,顺便带上女朋友,这个于公于私都满分的借口,让程正拧了拧眉头,没有吭声,唐元初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队牛逼!” 白慕川扫他一眼。 “好好开你的车!” “收到!”唐元初:“我就是感叹一下吧。讲道理,权队要有白队一半的撩妹技能,孩子肯定都能打酱油了……” “……” 无故躺枪的权少腾自然不会知道。 白慕川却是呛他一嘴。 “你把挤兑别人的工夫用在练习技能上,孩子都可以管我叫叔了!” “……”唐元初闭上了嘴。 都是单身狗啊! 第477章 ,是有毒吧(二) 白慕川赶到的时候,曾队在现场急得团团转。 辖区内再次发生一起“丧尸案”,案件的复杂性和困难程度,完全地挑战了他的职业生涯。 “老曾……” 白慕川撩开警戒线,进去。 “白队你来了,太好了。” 曾队搓了搓手,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 不过,看到白慕川身边跟着的向晚,却是微微一愣。 程正和唐元初跟来,他不奇怪。 可这个女的,不是白队的女朋友吗? 曾队的疑惑,在眼中一闪而过。 白慕川读懂,也不解释。 “情况怎样了?” “那女孩儿运气好,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过,却是吓得不轻,医生在里面为她检查身体——” 向晚微微松一口气。 原来,玄月是还活着的…… 听了白慕川那些话,她心里就“默认”了玄月死亡。 来的路上,一句都没问。 习惯性思维,果然要不得! 太容易影响人的正常判断了。 向晚脸上的表情,看得见的松缓下来。 下一秒,却听曾队说:“不过,那行凶者伤得不轻,已经送去医院了,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 行凶者重伤? 嗯,什么情况? 向晚听得一头雾水。 还有, 玄月为什么会来这里? …… 很不巧,这里是电影院。 而且是上次胡半刀出事死亡的电影院。 同一个地方,发生第二起案子。 可想而知,附近商家和群众会有多惊恐。 警戒线外面,乱糟糟的,一片议论声。 警戒线里,警员队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一只警犬,穿着警犬服,来来去去地在现场嗅着味道…… 受伤的行凶者已经被抬走了,现场留下了一大滩血迹。 在放映厅的阶梯下。 曾队介绍,行凶者是从阶梯下滚下来。 推她的人,是被啃住脖子受伤后,条件反射的玄月。 “这姑娘还挺机灵的!” “总算留下了一个活口……” “行凶者个子小了一点,体力明显不如被害者……” 听到议论声,白慕川看了曾队一声。 “调监控了吗?” 曾队点头,“第一时间就调看了。” 他说着,朝一个警员招了招手。 那警员手上拿着设备,里面有从电影院监控室拷贝来的资料。 “白队你看。” 电影院里面已经清场。 除了几个工作人员,没有观众。 白慕川、程正、向晚、唐元初几个,坐在大厅椅子上,观看那一段诡异的监控视频…… “啊!” 画面刚开始,向晚就短促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白慕川反应极快地握住她的手。 “是她!”向晚让唐元初回放视频,指着出现在镜头里的行凶者,“我认识这个女孩儿……” “她是谁?”白慕川眸色沉下。 “是石榴,和玄月感情很好的,笔名叫石榴。” 白慕川虽然也是网文圈里的一尊大神。 然而,他并没有听过石榴的名字。 曾队适时插入一句,“真名叫什么?” 有了真名,才方便对号入座,进行侦查。 向晚摇了摇头,目有凉色,“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问她的编辑……” 石榴的编辑,就是方圆圆。 “嗯。这个我来办。” 一般来说,网站工作人员不会轻易泄露作者的私人信息。 要调查作者的个人资料,得警方出面,有正式公函。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编辑因为个人私交随便泄露作者资料的。 比如向晚的个人信息就曾经被某大神的脑残粉曝光过,而那些私人信息,她只在网站的某个调查表上填过一次,现实中的朋友都未必会清楚的履历…… 曾队去交代这个事了。 向晚盯着视频的眼睛,渐渐变了颜色。 不该看的。 这个太真实了…… 也太吓人。 石榴出现在画面上时,表情还是平和的,玄月在和她说话,石榴还笑了笑,低头听着,再抬起头来时,突然就变了脸,扭曲、狰狞地盯住玄月,突然就扑了过去,抱住她,啃向她的脖子—— 玄月那一双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眼,异常突出。哪怕监控设备的拍摄距离有点远,但画面看着还是有点瘆人。 心理的恐怖暗示, 强烈的视觉冲击。 像一种默默蔓延的瘟疫…… 摸不着,看不见,却让人感觉恐慌。 “……” 默默的,没人说话。 向晚汗毛都竖了起来。 …… 不过那画面,仅仅十来秒。 很快,镜头一转。 玄月掐住石榴的脖子,反手一推。 那个瘦小的身形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台阶不长,十几级。 但医生说,石榴是后脑着地。 这会去医院抢救,情况可能不太好。 “那究竟是什么鬼药?”唐元初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还有这个凶手,行凶前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吗?玄月个头这么大,凶手却瘦得跟个鸡仔似的,她居然敢去啃咬人家的脖子,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你不都说了吗?吃了什么鬼药!”程正看他一眼。 “……”唐元初不吭声了。 他会跟白慕川、权少腾、赛里木以及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开玩笑。 但程正例外。 他太冷了。 大家都不会随便和他玩笑。 总是习惯性地与他保持一点距离。 程正望白慕川:“案子的交接手续走完了吧?” 白慕川知道他急什么。 他想亲自对这些人进行尸检。 而这,也是他催促早一点进口仪器设备的原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设备,有时候能起到关键作用。 “我让丁一凡抓紧办,今天晚上应该可以。” 屠亮牺牲后,丁一凡代替了他的工作。 认真讲,丁一凡没有屠亮那么面面俱到,讨人喜欢,但业务能力不弱,为人也更为低调,办事是一个妥当的人。 程正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说。 “我去看看现场。” 他站起来,走远。 白慕川和唐元初把设备交还曾队,也跟了过去。 向晚拉了拉白慕川的衣衫,指了指大厅的另外一边。 “我去那边看看。” …… 玄月坐在那里。 旁边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 警方原本的建议是让她去医院。 然而,她不肯。 她认为一旦离开,还会遇险。 有警察的地方,最为安全。 在医生面前,她一遍一遍地重复,内心的恐慌以及有可能还会面临的死亡威胁。 医生看她外伤不严重,上了药,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向晚就过来了。 “你还好吧?”向晚问。 玄月猛地抬头,身子还在哆嗦。 “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向晚刚才进电影院大厅的时候,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玄月。 不过,当时她急于了解案情,看有医生为她看伤口,帮不上什么忙,就没有过来。 “刚刚。” 她轻声回答。 目光若有似无地扫着玄月的脖子。 清晰可见的两排牙印,很深,有渗出的血迹,不过医生已经处理过了,擦的药水黄黄的颜色,让伤口看上去更是狰狞了几分。 向晚皱眉,不由又想到监控视频里看到的石榴咬她的样子,以及那短短几秒的画面…… “刚才可吓死我了。向公子,你现在相信我没有骗你了吧?” “……” 玄月问得急切,一脸慌乱。 向晚抿唇,“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呀。不是还叫你少出门,注意安全吗?” “幸亏有你提醒,我自己心里也警惕着,看她突然变脸扑过来,我马上就反应过来,推开了她,要不然……”玄月说到这里,惊恐的表情一变,又落寞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石榴,你说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她是吃了那什么鬼药。” 向晚借用了程正的说法,蹲下来看她脖子的伤。 “很痛吗?” 玄月抬手,想去碰。 没碰到地方,又缩回手,紧张地嘶了一声。 “有点痛,但还可以忍受……就是心里难受得紧。向公子,我真的好怕,一次不成,还会不会有下次?那人会不会继续向我动手?” 被人盯上的感觉,确实不那么好。 向晚有过这样的经历,能感同身受。 但玄月这件事情,有一些疑点,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 “你怎么会来这里?” 胡半刀死亡的电影院。 为什么要来? “我……”玄月眼眶突然红了,“他对我其实挺好的。虽然她背着我约女读者,背叛了我,可是……人都去了,我想到他,心里还是会难过。石榴看我郁郁寡欢,对我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向晚挑挑了眉。 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咩? 她不说话。 玄月抿了抿干涩的嘴,“对胡半刀的死,石榴的好奇心一直很重。尤其这几天,《末日之前》突然火得不要不要的,各种营销号都在热炒,说是一部看了会让人热血沸腾,变疯狂丧尸的电影……她提了好几次,要看电影。” 向晚轻轻抿一下唇。 她打断一下玄月,“所以,你们看的是《末日之前》?” 玄月的头微微垂下,像是不敢面对她。 “我本来是不想看的,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我听这种片面就怕得很。可石榴说了好几次,她又不敢一个人来看,我们是闺蜜……我不好一直拒绝的,你懂的。” “……” 玄月很喜欢用“你懂的”。 她是觉得自己的三观,与所有人一致? 向晚不反驳,“来这个电影院,也是石榴决定的吗?” 玄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算是我们商量一致的吧。这个电影院离我们住的地方是最近的,而且……不是说,要从这里爬起来,从此忘了胡半刀吗?” “哦!” 向晚轻轻一声。 末了,又端详她的伤口。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 玄月摇头。 向晚:“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 又害怕。 又遇到危险。 这个时候,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玄月再一次摇头。 “我没告诉我爸妈,反正他们也不关心我。你看我出来这么久,他们会想我吗?电话都没有一个……” “……” 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 向晚理解,不再多说。 又安慰了玄月几句,她回到白慕川身边,把刚才与玄月的交谈告诉她,认为玄月既然有这样的“死亡恐惧”,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警方应该想办法对她进行安全保护。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会比较强。”她说。 “那你呢?”白慕川突然转头看着她,“对这个案件,有第六感吗?” 向晚一愕。 玄月其实对她吐槽了很多次。 可她…… “讲实话,没有。一点都没有。” 白慕川轻轻一笑,“那就行了。别的,等结果吧。” “……” 电影院又发生惨案。 网络舆论再起,不仅警方压力大。 那个叫《末日之前》的电影,压力也很大。 营销号的一波热推还没有下去,马上又有新的力量接棒…… 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样的电影血腥暴力,充满了负能量,不适合公演,很容易对心理脆弱的人造成强烈的心理压力和心理暗示,进而导致一系列社会问题…… 赞美者,反对者,众说纷纭。 孟氏传媒集团,继《灰名单》案件后,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家的片子,是有毒吧!” 第478章 ,荣誉顾问(一) 网上嘲声一片。 孟氏的老板案子在走司法程序,待审理。 之前引进的超级大片《末日之前》又出这样的事。 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事件,添了热点。 票房越炒越火—— 有关部门陆续接到对电影《末世之前》的举报。 舆论的继续发酵,为该案的侦查工作,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当天下午,从医院传来消息,石榴经数小时全力抢救,宣布死亡。 与案件相关的人,又死一个。 唯一不同,前三起都是受害者死亡,行凶者活着。 而石榴是死亡的第一例行凶者。 —— 丁一凡办事效率很高。 当天傍晚,案件正式从刑侦队移交重案一号。 与“丧尸药”有关的三死一伤,共计四个案子,被合并办理。 晚上,重案一号大楼。 办公室的灯光亮如白昼—— 白慕川召集了办案人员,进行了第一次案情研讨会。 在案情研讨会上,众人各抒己见,纷纷对案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人认为四个案子即存在关联性,又有独立性。致人“疯狂”的药物都是是含有特殊成分的“浴盐”,这背后售卖的人,也许是贪图暴利,也许存在别的目的——例如,在全国范围内引发民众恐慌。 与会众人,皆认可这种推测。 所以,切断药物传播源头是工作重点之一。 列席会议的缉毒处警官,表示侦查工作会更快地推进,但也表示,他们的工作存在一定难度。 这次的毒品案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抓到的犯罪嫌疑人,就像被人抹去了记忆一般,全然不记得自己购买或者吸食过这样的毒品。 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们在说谎,为凶手打掩护。 二是他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吸食。 如若这样,毒品就不存在以销售为目的。 不为卖钱?还倒贴成本…… 背后的犯罪分子是傻了吗? 重案一号几个知情人心理都有一个共同的声音。 天怒! 这,兴许是“天怒计划”的一部分。 会上,白慕川和各部门讨论了下一阶段的任务。 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和建议,供大家探讨。 ——他准备聘请占色做重案一号的犯罪心理“荣誉顾问”。 占色在犯罪心理研究领域小有成就,能聘请她来做顾问,当然是好事。 可“荣誉”两个字,怎么讲? 众人面面相觑。 白慕川解释,因为占色本身担任着别的工作,而且工作重心也在她自己的工作领域,不可能全职。只有兼职帮忙。但一旦案情需要或者她时间宽裕,就会过来。 “我和占老师沟通过了。她表示,她会派一个私人助理过来配合大家的工作。有什么特殊情况,她也可以从旁协助。” 私人助理? 好主意啊! 众人对白慕川的建议,没有异议。 “那就散会吧。” 权少腾摸了摸耳朵,“我怎么不知道我嫂子,啥时候有私人助理的?” 白慕川淡淡白他一眼,慵懒地扩了扩胸,又揉了揉脖子,“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最近你的工作量很大,所以小五,把你自己的事搞明白,就ok了。” 小五? 权少腾一声呵呵,走了。 大家对占色的私人助理,好奇心不重。 散会后,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出去,说的都是案情,没人问助理什么事。 程正面色沉沉地跟上白慕川的脚步,走了出来,等附近无人了,才问他。 “是向晚吧?” 头顶的白炽灯闪着惨白的光。 白慕川微微眯眼,转头看着他。 程正面无表情地回视,眸底闪烁着微光,“我说对了。” 白慕川哼笑:“有问题?” 程正:“……我能有问题吗?” 白慕川:“不能。” 程正淡淡的看他,“那不就是了。而且,她来重案一号,我是欢迎的。我们需要她。” 我们? 白慕川挑挑眉,神色冷凝。 最近,程正很克制,在向晚的问题上,从无个人表态。 他对向晚到底什么感情,也无人知道。 但他和向晚曾经有过“相亲”的经历,这一个小插曲,对于醋坛子小白来说,心里始终膈应而防备。 情敌一号! 白慕川眯了眯眼,“工作上的事,你要有疑惑,为什么不在会上说?” 程正瞥他一眼,就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冷冷一剜,“我找你,是为仪器的事情。” 嗯一声,白慕川正色脸,“说。” 程正想了想,“x国的痕迹痕迹仪器,先进于世界各国,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打听过了,申请没有批下来的原因,主要出在x国那边,他们不肯放——” 白慕川看他一眼,手插兜里,“所以呢?” 程正沉吟,“苗梓晨可以帮忙。她与x国那边的科研所关系不错,有途径可以搞到仪器。” 苗梓晨,程正那个师妹。 也是从国外带回来程正导师关于“天怒计划”的第一个人。 白慕川沉默片刻,哼笑,“果然会自己想办法!” 这是对他之前那句话的回敬。 程正听着,不言语。 对他的提议,白慕川当然持肯定态度。 “搞仪器,我个人没意见。不过……苗梓晨,有条件的吧?” 那天三个人吃了一顿饭。 苗梓晨是个睿智的女性,岁数不大,脸上却写满看得见的上进心。 她肯帮这个忙,又怎会不提要求? 白慕川肯定的询问句,让程正微微一怔。 “是的。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白慕川接过话,用一种若有似无的嘲弄眼神瞄他,“这个问题你问得很好,但太复杂了,你可以永远都不会懂。” “……” 程正脸色沉下,“那你说说看,她的条件是什么?” “来重案一号工作?”白慕川淡定回答。 “……”程正无言以对。 他说对了。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不归我管。反正我知道,你自己有办法解决!” 白慕川似笑非笑地说完,看着程正沉郁的脸,突然撩了撩唇角。 “幸好你只搞技术,要不然……” 怎样? 白慕川没有说完,摇摇头,走了。 留给程正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阅人的目光与个人经历,有直接关系。 程正在技术领域有自己独到的一面。 但阅人么…… 白慕川轻笑一声。 …… 苗梓晨明显爱慕程正。 只吃一餐饭,白慕川就看出来了。 可惜,程正一无所知。 从个人业务能力来讲,苗梓晨当然可以胜任工作。 所以…… 于公、于私,白慕川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举两得。 不,一举三得。 程正举荐苗梓晨进来,那向晚成为占色的私人助理来重案一号工作,哪怕是程为季也挑不了刺。 …… 第479章 ,私人助理(二) “私人助理?” 向晚头都懵了。 “师姐,没开玩笑吧?”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占色的私人助理了? “这个事,我……不知情。” 一无所知。 白慕川没告诉过她。 一点风声都没有,事发太过突然。 “不管!反正你得请我吃饭!” 电话那一端,占色轻轻地笑着说完,又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就是现实版的买椟还珠啊。” “……” “这小子说要聘请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居心不良。果然……他要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你……” 向晚:“……” 她无言以对,却从电话那端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难道你希望他要的人是你?” 占色声音突然变小:“……你听不懂什么叫开玩笑吗?” 男人重重一哼,占色突然拔高声音,“小十三好像在叫爸爸?快去!” “……” 电话没挂。 向晚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人,肯定是占色的老公,权少腾的哥哥了。 “不好意思啊,刚跟我老公说了两句话。师妹,还在吗?” “在的,师姐……”向晚才是觉得不好意思的那个人,“要不,你先去忙?” “不行,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占色又轻松地取笑起向晚和白慕川,“你们这一对啊,欠了我多少人情了?不吃回来,我就亏大了。” “可以的。你都开口了,我马上去卖肾。” “去你的吧!” 两个人嘻嘻哈哈说了片刻,挂了。 重案一号不比锦城一个区的刑侦队。 要聘用一个犯罪心理顾问,需要相当的资历。 向晚能去重案学习的唯一途径,就是代表占色,以占色助理的身份去工作。 这个人情,确实欠大了。 而且…… 白慕川这样的信任,让向晚内心压力无比大。 …… 凌晨。 夜风里吹来的空气,像带着冰碴子。 今天晚上,天气骤然变冷。 又降温了。 白慕川裹紧大衣,加快脚步。 小洋楼外的树叶儿,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他理了理领口,刚刚裹紧,抬头,就看到一个人影,依在墙上。 …… 一秒。 二秒。 三秒后,白慕川抢步上去。 “你疯了啊?” 一声轻责,他把那纤细的人儿纳入怀里,紧紧搂住。 责备声,艰难而沙哑,那一只捏在她腰上的手,不停地轻揉,更像在安抚。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在这里?” “等你呀!” 向晚环住他的腰,默默贴上去。 这个时间,室外早就没人。 一个独单单的女人,靠在那里,对白慕川的冲击可想而知有多大。 他吼得有点大声。 然,吼完没见到她回应,他又无奈一叹。 “傻了么?为什么不在家里等我?” 向晚深深吸气,将头埋入他肩窝里,嗅着他的气息。 那一种让她安定的味道。 “……我刚刚才下来的。猜到你要到家了。” 回来前,他发过消息的。 “唉!”白慕川一叹,投降。 “对你服气了。傻孩子!”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头吻吻她的额,蹭着她的脸。 “这样会让我担心的,你不知道吗?” 向晚不敢看他,“我知道。” “知道还这么诨?” 重重一哼,白慕川哭笑不得地牵着她的小手。 发现那手一片冰凉,又赶紧裹入掌心。 “冷不冷?” “不冷。”向晚垂着眼。 “你有话跟我说?”白慕川声沉而缓,磁性温暖。 “心里憋得慌,想出来透透气。” “哦?”女人有心事,不都喜欢找朋友诉说的吗? 白慕川想一想,“你那个表妹呢?” “她比我状态更差。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情绪不好。” “为什么?” “黄何走了,石榴死了。” 末了,她瞄一眼白慕川清冷的脸,又特地解释一句。 “石榴是她的作者。前两天吃饭还聊得挺开心的,她接受不了。” “了解。”白慕川眉心紧拧,又捂住她的手,进入电梯,“你做得对。” “嗯?”向晚仰头看她冷峻的脸。 “她是黄何最大的牵挂,别带给她太多负面情绪了。”白慕川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被光影投下一片淡淡的青影,像没有睡好的眼圈,又像是一种无可言说的情绪,“……她也是警嫂。照顾一下。” 向晚心尖一抽。 莫名的,想到了沈文静。 抬头与白慕川相视,两个人好久没说话。 彼此都明白对方心理的想法。 向晚抿一下唇,“我会照顾好她的。” 白慕川紧了紧她的手。 “向晚。”他喊了一声。 “嗯?” “还是有话对我讲的吧?” 要不然,为什么跑到外面来吹冷风。 “是有。” 向晚指尖稍稍缩了一下,发现被他紧握在掌心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白慕川明白她指的什么事了。 他轻轻一笑,语气似乎带着笑意。 “你都知道了?” “师姐都告诉我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白慕川打断她,“你不信任自己,要信任占色。你只是她的助理,不是独立的个体。” “我知道。可我这样去,会为你带来麻烦的吧?” 她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慕川。 电梯已经到了,谁也没有挪动。 “是。”良久,白慕川应了,然后缓缓将她纳入怀里,“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是我的麻烦。” “……”向晚视线上移,“抖m啊你?” “唉,没你麻烦我,人生得多无趣?” 白慕川玩笑着,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她那一丝淡淡的落寞,低头吻吻她的眼睛,“傻孩子,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在你心里,我白慕川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吗?” “当然……不是的。” “我找你去了。就一定有找你去的道理。” 白慕川把她牵出电梯,却没有马上进家门,而是在门外停下,试图把她逗笑。 “你说你啊,向老师,在锦城的时候,不是哭着喊着要去刑侦队做顾问,甚至不惜对我以身相许的吗?现在怎么叫你来,却怂了?” “我呸——”向晚果然被他逗乐了,“谁哭着喊着,要对你以身相许了?” “哦?难道我记错了?那个借我睡衣穿,在我房间赖着不走的女人,不是你呀?” “……” 噗! 一声笑,向晚情绪转暖。 “难为你还记得,并将剧情进行了二次创作……” “不然呢?杜撰都不会,我好意思说自己是网络至尊神?” “……瞧把你嘚瑟的!”向晚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些小事,相处的细节,她有时候回忆起来都迷糊了。 与他的种种,就像做的一场梦。 来得快,转折也快,如风一般呼啸而过,应接不暇。 他这一接,那些过往的瞬间再回忆,已成美好。 第480章 ,她来了 “那时候,你可高冷了。” 向晚嗔他一眼,好笑地扫他一眼。 “不过,也因为那时候咱俩关系不一样,我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去就是为了学习的,能学多少是多少,能做一天是一天。而且,我那时候头上只有一个标签:网络小说作者,会一些犯罪侧写推理而已。” “现在有什么不同?”白慕川低头,视线在她脸上巡逻,似想瞧出点什么来,“好像是长漂亮了一些?” 噗!向晚失笑瞪他。 “现在的我,虽然犯罪侧写能力有所提升,但没人会看我有什么能力了……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标签:白慕川的女朋友。不论我做什么,说什么,努力些什么,都难以将这个标签撕掉……” “你还是占色的私人助理——” “哈!”向晚笑了起来,“能进重案一号的人,想必都不会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吧?” “也是。不过,撕标签很容易啊!”白慕川慢慢抚着她的脸,“咱们换一个。” “嗯?”向晚一脸狐疑。 白慕川似笑非笑,像在哄孩子似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修长的指尖慢慢插入她的发间,梳理一般将她的头发分开,然后托着她的头往自己拉了拉,低头一吻,“白慕川的太太。这样标签如何?” “……” 哼哼一下,向晚小声咕哝。 “你是在求婚吗?” 白慕川声线低沉,一笑。 “好像这里……不太正式。” “你也知道啊?”向晚嗔怪地看他,突然凑到他的耳边,“不过,我愿意。” “哈!” 小女人的娇俏与柔软,与那句“我愿意”,在这个冬夜,暖入白慕川的心扉。 “这些日子,太忙。”白慕川抱紧她,把她整个裹入自己的大衣里,像怜惜,又像是解释,“等这一阵子忙过,年过了,咱们就办。”顿了顿,似乎怕向晚多想,他正色:“我希望能办得体面一点,不让你委屈。” “……好。” 向晚靠在他胸前。 “你相信我的话吗?” “……自然是信的。” “怕你多想!女人的心思呵……” “我又不是一般的女人。” “嗯?” “我是……白慕川的女人。” 向晚的声音软糯,身体也柔软得像一汪水,搂在怀里,分分钟怕她突然化掉。 白慕川心里一荡,看着她。 那一张干净白皙的小脸儿,在廊下的灯光里,美好、纯粹。 他深深呼吸,裹住她,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没有靠着那一腔孤勇热血冲动地拉着她,明天一早就去领结婚证。 “我想给你——最好的。” 像黄何与方圆圆…… 固然悲壮大气,难免有所遗憾。 白慕川容不得这样的遗憾。 “一生一次的大事。总得好好筹划筹划!” …… 这一夜,向晚睡得安宁。 重案一号的聘书,占色是三天后收到的。 作为占色的私人助理,向晚也是三天后,正式去重案一号报道的。 那一天,是周五。 离春节只剩下几天时间了。 大街小巷都是年味儿。 但重案一号,却只有严肃的工作情绪。 在这里的人,有一些是熟悉的,不用再重新认识接触。但也有很多人,都是向晚第一次见到,而且相比锦城的洪江刑侦队,这里的人员和配置,明显更为复杂,哪怕白慕川是重案的主管一把手,可队里形形色色的人,来历都不简单,这让第一天上班的向晚,有些无所适从。 “别紧张。你只是来做助理的。” 手机上,白慕川发来一条安慰信息。 “知道的。” 向晚低头回复他。 “我心里紧张,但表现还是可以的……” “嗯。记住你的话,你是白慕川的女人。” “……又嘚瑟上了。” “骄傲吧!我的小向晚。” “……” 一个表情发过去,结束话题。 她四周望一下,寻找丁一凡的身影。 白慕川不方便亲自安排她的具体工作。 做这个事的,是丁一凡。 向晚没看到他,在吃瓜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丁警官,你人呢?我来找你报道了。” 丁一凡:“来了啊?嫂子,等一下,我在楼上,马上就下来。” 向晚:“不急,我在办公室坐一会!你先忙。” 她看到一张空闲的椅子,正要往下坐,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 “喂!” 那声音不太友好。 向晚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小冤家。 “那是我的椅子!”程馨对向晚从来没有好脾气。 不过,前几天刚受过批评,她脸黑了不到三秒,又换上一个傲娇的微笑表情。 “你来找白队玩的吧?不好意思啊,我还有工作要忙,不能让给你坐。你另外找个地方等吧。不过,这会大家都忙着呢,恐怕没时间招呼你……” 说完,她猛一下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充分地体现了重案一号工作人员的优越感。 那客气的脸上,微表情很足,向晚读懂了她的小心思。 “哦。”向晚莞尔,装着不明白地往四周又看一眼,“我以为程警官在什么重要部门工作呢,原来……就坐大厅处理文件啊?” 一句话刺到了程馨的痛楚。 她心一揪,脸上佯装的客气友好,演不下去了。 “重案一号每一个部门都一样重要,每个岗位都不可或缺。”程馨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向晚背着的电脑包,唇角往上一拉,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女孩子嘛,做一点轻松体面的工作,很好的。免得像个无业游民似的,整天东晃西晃,不靠男人,就活不下去……” 最后那句话,当然说给向晚听的。 那天的案情研讨会,以程馨的级别,是没资格参加的。 她和重案一号同事的关系又不好。 所以,关于占色被聘为荣誉顾问,而向晚作为占色的私人助理会到重案一号工作的事,她一无所知。 她的意识里,写网络小说的作者,相当于无业游民。 因此,在向晚面前,哪怕只是一个内勤文员,也极有优越感。 那高高在上的藐视目光,刀子似的插过去—— 只可惜,向晚的表情,明显没有受到半点打击。 “其实我挺羡慕那种,靠男人就能活出尊严的无业游民的。” 向晚微微一笑,说到这里,看着程馨错愕的脸,认真地叹息。 “可惜命苦,得工作。” 工作? 程馨还没get到她笑得这么开心的点在哪里,丁一凡就走了过来。 “向老师——” 在公众场合,他换了称呼。 “请跟我来,你的办公室在那边——” “好的,谢谢!”向晚回头朝程馨摆摆手,“程警官,回聊。” 程馨错愕地看着她。 脸上的表情,以看得见的速度在龟裂。 然后,像一朵娇艳的花,迅速凋谢在风中…… ~ ~ 第481章 ,开个玩笑(一) 向晚跟在丁一凡的背后。 他背影挺拔,偏瘦,让向晚仿佛看到了屠亮。 以前这些事情,白慕川都会让屠亮来安排。 向晚抬头,看向天花板,忍住悲怆。 丁一凡话不多。 同沉默。 办公室在二层左侧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靠着重案一号大楼的后院,外面的园子里种着打理整齐的绿植,办公室房间虽小,却干净整洁。 最紧要是安静。 向晚把包放在桌子上,朝丁一凡微笑。 “谢谢!” 丁一凡脸带微笑。 “向老师不用谢我,这是白队的安排。” 向晚笑而不答。 事实上,办公室是为占色准备的,她只是沾了占色的光。 向晚看着墙角摆放的大盆栽,平安树长得青翠喜人,又是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 没什么可说的。 只有自己争气,争气,再争气。 “向老师,你要是有什么别的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我来安排。” 丁一凡很客气。 可办公室里一应俱全,人家跟她客气,向晚不能真的就不客气。 她莞尔:“已经很好了。丁警官,不用麻烦啦。” 丁一凡:“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向晚:“好的,你赶紧忙去。” 丁一凡:“行。” 他离开时,贴心的关上了门。 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只剩向晚一个人。 她发现,这是一个天然的码字好环境。 没有人打扰,也适合思考。 轻笑一下,她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好,倒一杯水,轻轻泯一口,感觉到生活的美好,闭嘴默了片刻,收心,开电脑,又给占色发了一条消息。 “老板,私人助理已抵达战场,请指示。” 很快,占色回复过来。 先是一个大笑的愉快表情。 “逗吧你啊!我没有什么指示,等着小白来指示你吧。如果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与我探讨……还有,我往你邮箱里发了一些案例与资料,你抽空看一下。多多学习。” “嗯。好。谢谢师姐。” “那我不和你唠了,特么的,我老板要吃人。” “……” 无言以对。 老板等于老虎。 向晚编辑好一排字,准备安慰占色。 还没有发出去,她就又来一条消息。 “算了,忍他。怂一会儿,等回家,我就是大老板,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 “……” 原来她的老板就是她的老公。 向晚笑了,“那赶紧去伺候老板吧,让老板吃一吃,气就顺了。” 占色:“小妖精,你学坏了。闪!回聊!” 看着聊天,记录怔忡了三秒,开邮箱,下载资料。 她得对得住私人助理这个职务。 无论是对占色,对白慕川,还是对自己那点理想和爱好,都必须有个交代。 …… 占色整理好的案例和学习资料,都是精华部分。 以前向晚也存有一些。 她把这些资料,全部放在一个文档里,归类整理。 再阅读,做笔记,写一些自己的感想。 一个上午,时间过得很快。 听到敲门声,她才从电脑前抬起头。 “请进!” 向晚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可不敢像个老佛爷似的稳坐如山。 门开了。 一张俊朗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吃饭了。还忙呢?向老师。” 向晚脸颊微热,看只有白慕川一人,又坐回了椅子上。 “我马上就好。你先去吃。” 他环抱双臂,懒洋洋地靠在门口。 “不急。我等你……” 呃!向晚抬头,“这……不好吧?” “什么不好?” 两个人成双成对的出现,合适吗? 她有顾虑,白慕川却不以为意。 “人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咱们装作生疏的样子,不矫情?” 向晚挑挑眉,“你不怕人家说?” 白慕川哼笑一声,“你怕,人家就不说?” “……” “赶紧的!甭为这些小事操心,咱们是做大事的人。” “……” 这人,总是这么有道理。 向晚迅速把刚写的东西备份好,然后合上电脑,走出去。 “对这个案子,我有些新的想法。” “说来听听。”白慕川欣赏地看着她。 向晚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眼神。 那种两个人并肩战斗的感觉,加上男人的欣赏。 “内容比较多,我都写成报告了,一会吃完饭回来再整理一下,发你邮箱。” 工作程序是这样的。 “也好。”白慕川点头,看她的眼,又微微带点关心,“别太拼。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我不能给你丢人啊!” 向晚朝他眨个眼,那表情里写满自信。 末了,果然又补一句,“虽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低。” 白慕川牵唇,笑得眉眼飞扬。 “向老师,你现在脸皮好像变厚了呢?” “有吗?” “自个儿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向晚看着他,煞有介事地摸了摸脸。 “没有啊,还是老样子,又薄又脆。” 白慕川目光微热。 她爱脸红的小毛病,一直都有。 脸皮啊,确实是超薄的,被他多瞅几眼,就粉红一片。 向晚果然别扭起来,耳根微红,“你干什么盯着我看?有人在看着咱们呢。” 白慕川捏了捏她的脸,“我就是想试试,脸皮薄不薄?” 这一捏,满手滑脂软肤,像要化在手心里。 白慕川心里不由一荡,声音沉哑。 “是的呢,好薄。还好软。” “……” 这家伙,又不正经。 看向晚低着头走路,一脸不好意思。 白慕川无奈笑叹。 “下班时间,不用太严肃。” “……” 向晚给他一个白眼。 —— 午饭吃的食堂,今天的人有点多。 大家看到和白慕川走在一起的向晚,友好地招呼。 权少腾、唐元初、赛里木几个跟她极熟的伙计,更是不得了,直接对他俩调侃上了。 “欢迎欢迎!咱们重案的最高领导,终于上任了。” “小白,你家领导来了,往后可威风不起来了吧?” “向老师,你来就好了,我们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人了。” 这些话,向晚生怕被人听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熟人间开个玩笑无所谓,但听的人怎么想? 她微微一笑,巧妙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呵呵,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一个个的都心狠手辣。我刚开始来工作呢,这就想推我出去挡刀了?” 众人哈哈一笑。 秒悟。 “开个玩笑嘛。” “不敢不敢!白队会宰了我的。” …… 第482章 ,把脑子搞坏了(二) 又在一起工作了。 有向晚加入,大家还是开心的。 毕竟之前有过合作的经历。 食堂是自助模式的,众人打好饭菜坐下来,刚刚开吃,梅心就到了。 她一个人。 看到向晚,脚步顿停。 “向晚?” 梅心平常不怎么跟人接触。 在这个男警比女警数量多出n倍的地方。 ……居然没人追她。 她没有男朋友,整天与尸体打交道,工作之余似乎也不爱社交。 没有人故意冷落她,但自然而然的,她就成了绝缘体。 但向晚对于她,是特殊的。 锦城时期的交往,有基本的信任。 可以说,向晚是梅心谈过心的仅有朋友。 “嗨。梅心!”向晚的招呼,比梅心热情多了。 说完,又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等下过来坐!” 梅心皱一下眉头,似乎想走过来,迟疑一下,又走向另一边。 “我先打饭。” 食堂里的人,三三两两,都坐着开吃了。 梅心一个人去拿饭菜的背影,给人一种孤伶伶的感觉。 向晚在食堂里看了一圈。 没有看到程正。 “咦!”他俩平常都在一起的啊。 向晚下意识地说:“程队今天不在啊,没见到人呢?” 其实她是从梅心角度考虑的。 或者说,潜意识里她觉得梅心和程正是一类人。 彼此都不肯近人,聚在一起,是可以抱团取暖的。 至少,程正在的时候,梅心不至于显得那么另类而孤独。 然而, 这话,可惹到某人了。 白慕川挺直的脊背微绷,看她一眼。 “找他有事?” 语气不善。 向晚很识趣。 轻咳一下,她笑。 “看到梅心,就想到程队嘛。没有程队在,梅心一个人,总觉得有种孤孤单单的感觉……” 她说的是大实话。 白慕川心里明白,可就是不舒服。 男人吃起醋来的不讲理,比女人好不了多少。 他沉下脸,哼了一声。 “多关心点自己人!” “……” 这酸味儿,都快溢出来了。 赛里木和唐元初低头闷笑。 权少腾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梅心。 “这次我站小白媳妇儿。眼神很毒啊。你们不知道,这个程正吧,其实……” 他刚说到这里,梅心就端着托盘走过来了。 “梅心,这里这里!” 向晚朝她招手喊话,刚好打断权少腾的话。 梅心走了过来。 他们一桌,四方都有人。 梅心默默坐到了旁边的桌子。 “我坐这。” 众人习惯她这样。 没人为些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但向晚却觉得……心里怪酸的。 以前的她,也认为梅心高冷,孤僻,与世俗不合拍,既单纯,又清高自我。后来对心理学知识了解多了,渐渐的,她就不那么看了。 也许梅心是因为自己的职业… 她会不会认为别人也对她戴着有色眼镜? 她会不会是下意识地避着别人? 用难听的说法,就是免得让人觉得沾上了“尸气”,她才远离人群。 …… 向晚托着自己的饭盘,坐到了梅心身边。 梅心抬头看她,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突然安静。 向晚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尴尬。 “好久不久了,最近挺忙的吧?” “是。”梅心嘴角一抽,“其实没多久。” 这人,太实诚了! 寒暄啊。 向晚轻抿唇,“我作息不好,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嗯。”梅心淡淡地,挑着碗里的饭菜,“这两天是有点忙,刚接过来的案子,好几具尸体摆在技术队呢。” “哦了!”向晚汗毛微竖。 这女孩子,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看梅心眼圈那一层淡淡的青色,向晚强行找话题,“忙也要注意休息。你可不能老是陪着程队加班,他是工作狂,又不用保养,咱们女人,是要睡美容觉的。” “……嗯。还好的,没太加班。” 两个女人聊天,很小声。 但桌子挨得挺近,大家都听得见。 权少腾闻言,嗤一声,“得了吧,程正加什么班啊?忙着泡妞还差不多……” 众人:“……” 程正会泡妞?天方夜谭。 众人不好diss程正,不管人前还是人后。 权少腾却是从来没有顾及的,尤其因为白慕川的关系,他对程正并不算太友好。 没有人说话,他啧一声,漫不经心地笑。 “昨儿我带人上街,挨个调取监控,你们猜,遇到什么了?” “……” 八卦的权老五。 白慕川白他一眼,“吃饭!” 权少腾懒洋洋的一笑:“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嗯? 没人懂他的意思。 但权少腾的潜意识里,梅心是喜欢程正的,而程正也是默许的。 基本上,这俩就是一对。 所以,不说哪能行? 他看向梅心。 “我说,那个梅什么助理,你家程正背着你跟女人去约会,你恐怕不知道吧?” 梅心微怔,侧头看他,“……” 见她不说话,权少腾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小爷我就见不惯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人,顺手就教训了他一下。” “……” 沉寂。 众人沉默。 梅心看着权少腾,仿若看着一个智障。 权少腾扶扶额,轻勾唇,那笑起来迷死人的桃花眼,带着一丝轻狂和得意。 “我告诉了他那个相好的,我说这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在重案里早就有个小女朋友了,让她别上当,你们猜怎么着,那美女当即就愣住了,问程正,你有女朋友了?你们看吧,果然是不知情的……” 梅心:“权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权少腾咬筷子,笑得眼都弯了起来。 “没误会,我看得很清楚,那女的对他很暧昧。他嘛,更是一脸淫荡……” 一脸淫荡? 说的确实是程正? 众人想不出来程正一脸淫荡是什么样子。 梅心更是无语,表情冷了几分。 “我是说,我不是程队的小女朋友,你误会了。” “不是?”权少腾挑眉,哈一声轻笑,然后看看四周,压低嗓子,“你那点小心思,这队上谁看不出来啊?” “……” 梅心脸色很难看。 “我说我没有。” 权少腾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人家都劈腿了,你还帮他遮掩啥呢?姑娘……麻烦你睁开你那双可怜的小眼睛,看清楚……这世界上比他长得好看比他人品好的男人多着呢。别天天对着尸体,把脑子搞坏了!” 众人:“……” 第483章 ,今天的红烧肉不好吃吗?(三) 大家都明白了。 这家伙,对梅心无视他“宇宙第一帅”的颜,心里存着恶意呢。 看梅心脸都白了,向晚忍不住扶额。 “权队,你觉得……今天的红烧肉不好吃吗?” 本来她是想否定的。 但她也不太了解梅心对程正的感情。 两人每天相处,几乎形影不离。 程正也算是优秀的男人,梅心真的没有一点爱慕之心? 实际上,她也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权少腾当场说出来,不管有没有,都很让人难堪。 权少腾低头看一眼盘子:“红烧肉?它惹你了?我在说程正和梅心的事!小白媳妇儿,你能不能走点心啊?” 向晚:“……” 情商啊! 向晚:“权队,那事吧……可能你真的有点误会。” 梅心:“程队不会喜欢别人的。” 她俩的话,几乎同时发出来。 末了,不待权少腾开口,梅心又冷静地说:“程队有喜欢的人。” 向晚看白慕川脸色难看了,别开脸装着没听见。 幸好,脑子单纯的梅心,人却不糊涂。 她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针对权少腾一人而已,“所以,权队看到他跟女的在一起,不会是约会,更不是淫荡。他肯定是为了工作。” 权少腾看她这样维护程正,一脸纳闷。 这不明摆着喜欢人家嘛? 干嘛不肯承认呢? 他哼声,不怀好意地挑挑眉,“你就这么了解他?” 梅心看着他眼里的促狭,觉得那是充满了恶意的坏笑,眼眶微微一热。 “程队是个热爱工作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跟你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我……我什么?” “不学无术的……纨绔。” 最后一句话,梅心说得非常小声。 只是恰好可以落入众人耳朵。 权少腾猛地拉下脸来,下不了台阶了。 “你说什么?!麻烦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梅心很听话地重新组织了语言,也为那句话重新做了注解。 “你是我见过的最游手好闲的刑警。” 然后,不等权少腾反应,她端起托盘就走了。 向晚喊她,“梅心……” 梅心:“我吃饱了。” 她并没有换桌子,而是真的把饭倒掉,走出了饭堂。 “……”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尴尬了啊,权队……” 唐元初心疼地看着权少腾,为了缓和气氛,顺手递给他一张抽纸。 “别难过了。出师不利,但以后还有机会的。别哭,稳住,你一定能赢!” “滚蛋!”权少腾瞪他一眼,顺便拂开他递纸的手。 他当然不会哭。 他气咻咻地骂人咧。 “这女人,是有病吧?” 好心警告,却被她反讽。 “我他妈真是哔了狗了!” 唐元初弱弱地看他,“咳,爱狗协会发来电函,表示抗议!” 唉叹一声,他继续给权少腾递纸,“权少,你还是哭吧,别憋坏了自个儿。” 赛里木不同意他的看法,认真的抢白唐元初,“你瞎说八道什么呢?被妹子怼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权队怎么可能哭?” 神补刀。 唐元初对他微微一笑。 “是胡说八道,兄弟。” “哦,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俩烦不烦?”权少腾黑着脸,恶狠狠瞪他俩,“老子……” 嚓!他手上的筷子断了。 唐元初和赛里木一怔,当即哑声。 这筷子可硬实着呢。 直接扳断,可见气得多厉害? 相处这么久,权少腾是一个喜欢开玩笑,并且开得起玩笑的人。 出身权贵,却很好相处。 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生过气。 可这一次…… 唐元初和赛里木相视一眼,老实了。 “吃饭吧,都别愣着了。”向晚是个女人,这时候最合适出来打圆场。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唉一声,笑着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谁什么脾气不知道吗?梅心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做事一板一眼,说什么都容易认真。以后你们不要跟她开玩笑……” “谁他妈跟她开玩笑?”权少腾还没气过。 但话一吼出来,想想向晚是白慕川的媳妇,又哼一声,翻个冷眼,算是缓下心头那口气了。 “她神经病!” “……” 众人不吭声。 权少腾想了想,又严肃地看着白慕川。 “小白。麻烦你以后,给我安排一些有质量的工作!少让我游手好闲。” “……” 这位小爷,今儿真受刺激了。 在红刺,他代号“血狼”,天蝎战队队长。 执行过各种各样反恐反暴的任务。 枪林弹雨中闯过,立功受赏无数。 从来没人说他是纨绔。 也没人敢! 可梅心说了。 还说他整天游手好闲,怎么忍? 怎么忍? “老子不吃了!” 他把盘子一摔,走了。 不欢而散。 向晚好无奈。 “第一天上班,你们就这样欢迎我的……” …… 下午。 依旧是紧张的工作。 向晚把上午未完工的案情侧写分析整理好,发送到白慕川邮箱。 暂时没什么事,她准备干点私活。 然而,刚打开读者群,就看到大家热议的话题。 “《末世之前》电影被勒令下映。” 舆论大潮里,这部观众期待了许久的国外大片,上映不过一周,就因为几起案子,首当其冲地被牺牲掉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电影的下映,又一次引发网络热议。 有几个公号自媒体,甚至为此“撕吵”了起来。 唇枪舌剑。 腥风血雨。 现代人的生活,离不开网络。 所以,无数网民掺和其中。 看过的,觉得过瘾。 没看的,认为遗憾。 大多数人认为,这片子是背了锅,孟氏传媒更是倒霉,遇上这种事儿。 恰此热议时,又有人暴出一个猛料…… 上个月,孟氏集团的股权突然进行了变更,最大的股东由孟炽变成了谢绾绾。 这个发现,比《末世之前》下映带来的震撼还要大。 谢绾绾目前还在《灰名单》的拍摄现场,可关于她的八卦,又一次卷土重来。 ……孟炽与谢绾绾的关系…… ……孟氏集团…… ……孟炽案情进展…… ……孟炽会不会判死刑…… ……谢绾绾是怎么拿到孟氏股权的?…… ……孟炽案与丧尸案有什么联系…… ……老夫掐指一算,还有大阴谋在后面…… 各种热搜话题,突然就屠了版面。 始料未及…… 第484章 ,契机(一) 谢绾绾本就是一个话题性的公众人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被人喷得体无完肤。 “谢绾绾是孟炽的情人吧?” “不是有个知情人爆料吗?说他俩早就秘密结婚了。” “谢绾绾这是一路睡上去的啊,从十八线小明星,到孟氏传媒集团最大股东……还经历过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丑事,这人生真是活得精彩……” “人生赢家!一睡封神!” “上辈子是拯救了两个地球的吧?” “不要只看人家吃肉,不看人家付出?孟炽是个大变态,男女通吃,你们不知道的吗?谢绾绾能有今天,不用付出代价的啊?!” “叨逼叨啥啊?有本事你也去让孟炽睡你啊?” “大牢里呢,睡不着。” “呵呵,我就是孟炽一辈子也睡不到的女人……” “……” 炸了。 炸了。 流量明星,本就自带流量。 加上劲爆的话题,全网关注。 但,向晚万万没想到。 同时炸火的,还有《谋杀男神》! 向晚的《谋杀男神》,再次被带了一波节奏。 因为——她又提前“预告”了剧情。 …… 这些天的章节里,出于对孟炽案件的疑惑以及对孟炽幼年和少年经历的某种同情,她在小说里为洪仇(孟炽人设)在121案后的审理中,进行了“半平反”的反转刻画。 在书里,洪仇不是大boss。 甚至,他都不是一个纯正gay。 他深爱着一个女人。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得不到爱情,又不肯对命运妥协。 为此,他隐瞒真实的性取向,扮演着gay的角色,只是为了应对家族的逼婚——在一个拥有无数财产的大家庭里,他是唯一的男丁,传宗接代简直是与公司事务一样的重大任务。 …… 向晚把人设反向逆转了。 但当时的案件与小说情节雷同处很多。 洪仇=孟炽,很多人都这么想。 现在爆出孟氏股权变更的消息,大家自动带入书里的情节,认为谢绾绾就是向公子在《谋杀男神》里影射的那个女人——洪仇深爱的女人。 因此,《谋杀男神》和向公子又火了一把。 有人说,向公子真乃神人也,写什么就发生什么。 有人说,向公子早就知道事件内幕,这是借着写小说的机会,故意影射,变相爆料谢绾绾和孟炽的事情。 有人说,向公子就是那种在宫斗剧里可以活到大结局的心机婊。不用自己拿刀,只借别人的手,就把情敌死死摁住,杀得片甲不留。 有一些热心人,甚至在各个帖子下发了“传送门”,直指谢绾绾、白慕川(沐二少)、向晚(向公子晚)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们三个人的“前世今生、恩怨情仇”,被扒了个底朝天。 扯淡吧! 突然红一波? 向晚拍拍脸,给白慕川发消息。 “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在这个案子里,她完全在按自己的想法写。 没想去套现实,可现实常与她“不谋而合”。 那天写完,她还特地嘱咐白慕川一定要看当天的章节。 其实那时,她认为自己写得很精彩,一曲悲歌,催人泪下。 “我没想到这些事,会被人串联起来,矛头直指谢绾绾,并伤害到她。” “不过,我当初那么写,也是出于一种对剧情发展的合理推测。你想,孟炽犯的事,足够判死刑了吧?他留给谢绾绾的,相当于他全部的财产了。一个人会这么做,为的是什么?真的像有人分析的一样,为了洗清自己对谢绾绾有加害心的嫌疑吗?证据确凿摆在那里,他洗不掉的。” “我宁愿相信那是因为爱。但我写那个剧情的时候,没有代入谢绾绾,更没有影射她的想法。你也看到了,我没说孟炽爱着的女人是谁……” “唉,我有点抱歉!” …… 她发的消息有些零碎,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白慕川才回复消息。 “别把什么破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背锅很好玩吗?也不看看,你身子骨有多单薄。” “傻妞儿——”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讨论一下你那个侧写报告。” 白慕川打字速度很快的。 一连发来好几句。 向晚看着消息,最后把准备回复的消息删掉。 只说:“收到,马上就来!” …… 去白慕川办公室前,向晚迟疑着,在通讯录翻到了谢绾绾的名字。 她一直呆在通讯录里,但两个人几乎从不联系。 这种关系,比朋友少一点,比普通人多一点。 敏感、尴尬、小心翼翼。 对谢绾绾这个人,向晚有时会深感无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绾绾是她半个情敌。 但谢绾绾这一生,可以说太惨了。 什么破事都能遇上。 哪怕向晚不会轻易被道德捆绑,也很难去恨她。 而且,网上舆论已经把事件的导火索系到了《谋杀男神》这本书上,既然有“向公子故意设计谢绾绾”的谣传,向晚觉得应该发一个消息给谢绾绾比较好。 “我如果说,这件事纯粹是个意外,你信吗?” 她消息发过去,谢绾绾秒回。 “信。为什么不信?” “谢谢!” 向晚松一口气。 能被理解,轻松了好多。 向晚问:“你现在还好吧?” “好得很啊,我没那么脆弱。” 谢绾绾的反应是满不在乎,单从语气上看,似乎还带着笑意。 “你猜猜,那些攻击我的人,有多少人是厌恶我,又有多少人是嫉妒我呢?你再猜一猜,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可以与我角色互换,可以得到我今天拥有的一切,他们会不会哭着喊着狂奔上来,跪下叫爸爸?” “噗!你真想得开。”向晚一叹。 “这都想不开,我早就被气死了。” “好吧,是我多想了,怕你往心里去。” “不会。看他们嫉妒得跳脚,我开心着呢。” “看来,我得向你学习!” “成,改天约个饭吧。我最近几天有可能会到京都……” “……好。” 好古怪的一种关系。 平常不联系,说起话来,又像是特别好的朋友。 在西市,谢绾绾曾经约过她和白慕川吃饭。 那个时候,她带着孟炽的妈妈。 但孟炽的案子还在白慕川手上,没有移交检院。 案子在手上,所以,他拒绝了。 这次的事件,竟成了一种契机。 让向晚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 …… 第485章 ,小助理的侧写分析(二) 白慕川办公室。 向晚进去的时候,他电脑开着,眉头皱着,正在看她的报告。 向晚偏了偏头,“报告。” 白慕川看她站在门口,招了招手。 “过来!” 公事公办的语气。 嗯,很好。 向晚松一口气,坐在他的对面。 “你认为我的分析怎么样?” “很好。”白慕川点点头。 “好在哪里?”向晚眼睛一亮,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个……”白慕川扶额,眼尾一撩,看她等待被夸奖的小表情,“你很皮。” “……” “比任何侧写师都皮!” 呃一声,向晚撅一下嘴巴,“这叫什么很好嘛。” 白慕川扬扬眉头,“通俗易懂啊!” 这份侧写报告,做得很用心。 除了详细的人物性格分析,动因分析,人物关系图谱,细节和线索思绪导图,她还为每一个人物都配上了——“卡通头像”。 白慕川捂脸,双手搓了搓,似笑非笑。 “看了你的配图,我竟然发现……” 他顿了顿。 向晚睁大眼睛,“什么?” 白慕川勾唇,“凶手被你配图后,一个个都变得萌萌哒了。” 向晚翻个白眼儿:“你什么眼神?分明就是很凶的啊!” 白慕川招招手,让她坐过去,指着屏幕,“你看,这凶神恶煞的样子,萌不萌?” 向晚瞄一眼他的侧脸,嘴巴一瘪,死都不肯承认。 “你什么眼神,明明很凶好吧?” “凶吗?我看着就是好笑,怎么办?” 向晚审视他的表情。 不见有半点夸张,突然就耷拉下脑袋。 “……那我回去重新做。唉,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确实很惊喜。”白慕川朝她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头,“看这种报告,不沉闷,还提神醒脑!” 向晚不吭声,拿眼瞄他。 白慕川笑出声来,碰了碰她的脸颊,“傻妞儿,不是反话,我说认真的。” 向晚呼一声,吐口气:“吓死我了。行,那你继续批评指正,别的方面有没有什么意见?” 白慕川严肃地看着分析报告,“你很有想法,切入点也很有建设性!” 向晚在写分析报告前,已经拿到了与案件相关的资料,在把邮件发送给白慕川之前,又将技术队的尸检报告详细看过。 首先,她肯定了白慕川原先的设想,涉及“浴盐”的四宗案子,是天怒计划的一个部分。国外势力勾结暗门的目的,就是向国内输送这种会引发公众恐慌的新型毒品—— 注意,是新型。 因为它不是普通“浴盐”,还有别的成分添加。 对此,技侦都有详细介绍。 以上种种,毋庸置疑。 向晚的关注点,是第四个相关案件。 也就是玄月这个案子。 她认为这个案子看上去与前三个一样,但明显存有疑点。 胡半刀与另外两个受害人遇到的凶手,都十分娴熟地作案,直接咬断喉管,事后凶手对于自己的行为一无所知,但都精准地咬死了对方。唯独石榴对玄月的“杀害”,明显不符合这个特点,就算玄月是因为事先有警惕心,但也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第一,石榴为什么不在看片过程中下手? 而是等电影放映结束后,两人一起走下台阶的时候? 第二,前三起案件的行凶过程,都看不太清楚。因为在观影过程中,影院灯光昏暗,监控根本拍不清,但就是那种模糊感,反而更能营造心理恐慌效果…… 玄月案不一样。 电影放映完毕,影院的灯光亮起,监控把行凶过程拍得清清楚楚。 就像……故意留下的证据。 第三,实际造成的结果差别太大。 前三起凶手都导致了受害者直接死亡,而行凶者活着。 而石榴只是咬破了玄月的脖子,留下两排并不算太深的牙印和血痕而已。 “换一个角度来看,第四个案子真正的结果是——玄月把石榴推下楼道,导致了石榴的死亡。” “这个案子最巧妙的地方在于,因为有前三个案子的存在,玄月完全不存在防卫过当的问题,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理所当然地从行凶者变成了被害者,还不会引人怀疑……” 向晚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又补充一句:“我认为玄月有问题。” 白慕川吭声,她见状,拧了下眉头。 “喂,说说你的看法啊?你这样,我心里好紧张。” “……”白慕川看着她,微微抿唇。 向晚觉得自己的报告凉凉了。 她轻轻推他一下,“喂,白慕川?” 白慕川严肃地看着她,突然哼笑,又伸手捻她鼻子。 “说得很好。所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来来,说出来讨论一下。” “关于天怨计划,还有幕后主使,大家的目光和重点,始终放在男人身上,认为只有那些身高体壮的男人,才敢做出这么大的事,却忽略了女人……有时候,女人狠起来,丝毫不比男人差。” 向晚斜了个眼,“怎么想到这个了?” “就看到你的时候,想到的。” “……” 向晚哭笑不得,“那你看我……心狠吗?” “狠!”白慕川一言不合就开车,“把我心偷走了,不肯归还。” “……” 向晚哼声,做个鬼脸,托着头,歪着头看他。 “行了,那你表个态。” 白慕川,“这个玄月,很有问题,我马上安排深入调查!” 之前,当玄月几次表示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其实他们就查过她一轮了。只不过,那时候,是以“受害者”的角度来对待她,主要是保护为主,并不会像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去往深了彻查。 向晚长松一口气,“那我的工作,没白干对不对?” “嗯。”白慕川浅笑,“小向晚,干得很好。” “终于可以歇口气儿了。” …… 来重案一号。 向晚的压力其实很大。 她怕自己像一只没用的花瓶,什么也做不了。 能帮上白慕川的忙,哪怕是一个小忙,对她而言,也万分雀跃。 “谢了,长官!” 向晚调皮地冲白慕川敬个礼,开开心心地出了办公室。 然而, 笑容未落,就在走廊上碰到程馨。 程馨抱着一大摞资料,穿着制服,扭着小蛮腰,看样子是准备去找白慕川的。 冤家路窄。 向晚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 程馨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向晚春风满面的样子,非常碍眼。 于是,在与向晚擦肩而过的时候,程馨肩膀突然一斜…… 向晚想也没想,抢在她撞过来之前,猛一把将程馨连同她手上的资料一把抱住。 紧紧的,稳稳的,勒住她不放。 程馨:“……” 愣了两秒,她才低吼一声。 “你想干什么?” 向晚笑了,“帮你护住资料啊!你刚才差一点没站稳!万一把资料摔地上,损了,坏了,我怕你又要受处分。” 程馨:“……” 第486章 ,蹬鼻子上脸被收拾(三) 刚才程馨确实想撞向晚一下。 向晚走得那么快,一撞之下,资料肯定要摔地上的。 到时候,就算不能把她怎样,泄一下愤也是好的。 可向晚凭什么提前预知自己的想法? 程馨傻掉,目光阴阴看着她。 “不用谢我!”向晚笑得无害,理所当然地又紧了紧胳膊,“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感动,好好把资料抱稳一点,嗯?” 被一个女人抱住,程馨满肚子是火。 可她除了瞪着向晚,被堵得哑口无言,又说不出什么来。 “对了,程警官。”向晚侧了侧眼,看向程馨愤怒的样子,心里暗爽,语气却一本正经,“我最近不仅在学习犯罪心理,也在研究读心术呢……你信吗?你刚才看我时,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程馨身体一僵。 她当然不信,可向晚说得太严肃了。 一时间,她说不出来,也动弹不得。 向晚与她近距离互视,看了许久,见她脸上的高傲慢慢消散,这才松开手,无辜地摊了摊,站得离她远一些,才又轻笑一声。 “程警察不看娱乐八卦新闻什么的吗?” “你什么意思?!”程馨被她这么一抱,有点泄气。 向晚同情地看着她,“那真是可惜了。” 她摇摇头,要走。 程馨心里那个郁愤啊,蹭蹭往上冲。 她没好气地瞪着向晚,往前追了两步:“你说清楚!” 向晚回头,看她扭曲的脸,一面想要爆发,一面又拼命压抑,纠结得好苦。 向晚一笑,“你有空的时候,真该去看看,很有意思呢。网上有人把我形容为那种在宫斗剧里都可以活到大结局的人。程警官觉得,你能活几集?” 程馨咬牙,“你在损我?” “噗。这不是很明显吗?”向晚指了指脑袋,“当人在嫉妒、愤怒、痛苦等种种负面情绪的时候,戾气暴涨,智商会降低。程警官,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精神科医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向晚!”程馨大吼一声,想到这个场合不对,又不得不压低嗓子,怒视着她,“你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谁欺负谁啊? 向晚晒笑:“你这逻辑,怎么考上刑侦学硕士研究生的?” 程馨气得一脸青白:“你……” 向晚打断她:“你不能因为陷害我不成,就怪我欺负人吧?这逻辑不对。你回去好好想想,写一万字总结与反思。下次,说不定就整得了我啦。” 程馨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在说什么? 她不会是疯了吧? 居然教训起她来? 我靠! 我靠! 程馨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然而,向晚莞尔轻笑,已然转身离开。 她就这样走了。 无视她的愤怒。 无视她们……架还没有吵完! 不,根本没吵! 从头到尾,向晚都微笑着,语重心长。 像一个上级在教训下级。 像一个长辈在训斥晚辈。 像…… 像极了程馨讨厌的每一种女人的嘴脸。 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么拽? 不就因为是白慕川的女朋友? 对,她是白慕川的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程馨愤怒,又无助。 白慕川护着她。 程正护着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柔弱且需要保护…… 根本就没有人看到她刚才那得意的样子……是一幅什么嘴脸。 …… 带着这样的情绪,程馨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站在走廊上,第一次认真地反省了自己。 错了。 她大错特错。 第一错:从小被人捧得太高,小看向晚。 第二错:平常表现太过强势,而人都会习惯性维护弱者。 第三错:晚了一步,没有在向晚之前,抢到白慕川。 不过—— 只要他没结婚,人人都有机会。 程馨垂下眼,紧了紧手上的文件,可怜巴巴地慢慢走到白慕川的办公室。 门半掩着,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白队……” 程馨咬着下唇,哽咽着。 委屈都写在脸上。 欲语泪先流,诉苦的话,却说不出。 这模样儿,垂泪欲滴,可以说很惹人怜爱了。 白慕川眉心一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程馨没有听到他的反应,吸了吸鼻子,继续站在门口。 “白队,我错了。” 白慕川挑挑眉,依旧不说话。 程馨见他没有表情,但也不像以前那样看到她都一脸讥诮,大受鼓舞。 “我最近天天都在反思自己,我发现,我以前的行为,太自以为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白慕川眼半眯,“所以呢?” 这是唯一一次白慕川跟她讲话,用平调且语气平和。 程馨泪水唰地滚落下来,把刚才受的委屈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我会认真改正缺点的,希望白慕川可以接受我的自我批评,督促我进步,不要轻易放弃我……” 白慕川:“继续。” 程馨抱着重重的资料,不知道他指的继续是什么。 想了想,她继续做自我批评,“我想在以后的工作中,总结以前的错误教训,努力地提升自己,请白队给我机会……” “很好。” 白慕川点头。 终于得到她的肯定,程馨含泪而笑。 “谢谢白队!” 白慕川:“我从不针对任何人。” 程馨听得忘我,感动得泪水成串。 于是,她松手擦眼泪时,厚厚的一摞资料,砰声落地。 她啊一声,蹲身去捡,手忙脚乱,又楚楚可怜。 然后,就听到白慕川的声音。 “既然你反省得这么深刻,回去就把你刚才说的,写一份自查报告交上来吧。” “嗯?”程馨猛地抬头,怔愣地看着他。 “不要低于一万字!”白慕川淡淡说完,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完电话,然后拿过外套往外走,“我还有事!你哭完了,把资料放我桌子上。” 程馨愣愣看住他。 还在想,那个“不低于一万字”? 好耳熟? 他是听见向晚的话? 还是向晚刚才发消息找他告状了? 我靠! 我靠! 程馨又一次被气得炸肺。 然而,白慕川没有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蹲着的身边走了出去。 带着一身冷气,就像向晚那般,离开。 …… 第487章 ,白队干嘛了(一) 白慕川确实有事。 他去取快递了。 快递员在重案一号楼下等他。 那是一份必须由他本人签收的快递。 寄件人,锦城的齐沧海。 里面的资料,是齐沧海亲自去罗胜家里取的,罗胜回到锦城后,遵守承诺,将罗老先生锁在书房里的“刑侦笔记”全部整理了出来,据说这是罗老对自己一生刑警生涯的回顾,以及一些刑侦经验的总结。白慕川等这个东西等了很久,有些迫不及待。 签收的时候,大冬天的,手心都微微汗湿。 “谢谢!”他对快递员笑了笑。 快递员被他灿烂的笑容,吓住了。 收个快递而已啊,这么热情干什么? “不用谢,不用谢,拿好啊。有点沉,要不要帮你?” 白慕川勾勾嘴角,转身离开。 那个快递确实有一点沉。 一口大纸箱子,重重的资料,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抱着也不轻松。 敢情罗胜把罗老先生的家底都寄来了? 白慕川面色沉沉,加快了脚步。 ~ 这天下午,白慕川一直在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向晚收拾好东西,愉快地哼着歌,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 “大人,下班喽!” 没回应。 向晚迟疑一下,又问:“咱们是一起回去,还是……单独行动?” 很快,白慕川回复,“我今天晚上加班,我让唐元初送你!” 又加班啊! 向晚心疼他的身体,但不好多说。 “好吧。” 她刷了一下聊天软件。 群里没有人说话,她也没主动联系唐元初,而是拿了背包,往白慕川办公室去。 临走前,去关心一下领导。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向晚轻轻叩了叩。 “白队?” 然后,他随意地拧动门把。 没有动静。 门居然从里面反锁住的? 向晚微微一愣。 奇了怪了! 做什么反锁呀? 向晚心里疑惑顿生,但里面很快传来白慕川低沉的声音:“来了。” 门开了。 他站在门内,背景里是一片璀璨的灯光。于是,他背光的面孔显得生冷而幽暗,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被侧面打来的光线刻画得更加立体鲜明,那一层光像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突然就让人看不透了。 向晚很敏感。 她没有忽略心尖刹那的凉意。 “你锁着门干嘛呢?” 说着话,她下意识往他背后看了一眼。 “刚开了个视频会议。” 白慕川回答简短,锁门的解释也很合理。 但向晚心里却是一凉。 他站在那里,一双眼黑漆漆的,身子挺拔高大,没有笑意的脸,竟找不到半点对她的亲昵,反而让她感觉到一种疏离和距离,就像突然之间在两人中间挖出了一条河…… 河上没有桥。 他没有准备为她搭桥。 也不准备涉水来接她。 …… 短短一个下午,发生了什么? …… 向晚轻轻一笑,一只手轻轻拉他的袖子,嘴唇上扬,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儿。 “《白名单》好多天没有更新了,你就不抽空更新一下吗?” 这是他俩的秘密,也是只有他俩才懂的“密码”。 以往白慕川最吃这一套,只要向晚一撒娇,他就投降。 可今天,他满脸凉气,眼下阴影极重,像是憔悴,更像沉郁。 “这几天事情多,没时间写。” “……” 被他干脆利索的拒绝了? 情况不妙啊! 他跟上级开的视频会议,不太顺利? 还是有什么别的事,困扰着他? 或者是——她哪里没做好,得罪他了? 向晚原本准备迈入办公室的脚步,停下了。 她望着白慕川深邃的眼,“好吧,那你现在……是要继续忙?” 白慕川迟疑。 他漆黑的眼睛,盯住向晚。 那双眼极好看,就像天生带着一抹深情。 被他这样专注的盯视,每次向晚都受不了。 “干嘛这样看我?” 白慕川沉默。 片刻,像是叹息一般,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晚点回来。等下还要跟老五去办点事!” 向晚心防微微一松。 每次他这样揉她的头,情绪都是松缓的。 也就是说,没什么对他俩感情可以致命的大事发生。 “噢!”向晚微笑着点头,指了指外面。 “那我走了?” 白慕川拿起手机,看一下消息,“去吧,唐元初在门口等你。” “好的好的。”向晚凑过去,又俏皮地莞尔,“要一个亲亲。” 她的脸侧向他,等待着。 白慕川却迟疑了至少三秒,才将一个冰冷冷的吻落下来。 “快去吧!” 他的唇,好凉。 以前的温软不在,还有些干燥。 向晚心里浮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面前的男人,肯定不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不知道。 其实,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哪一次案子不棘手,哪一次任务又不艰难呢? 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白慕川在她面前,永远都是立在光影里的,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阴凉的感觉,就像埋藏了什么不为人事的秘密—— “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向晚冲他摆摆手。 走了几步,突然又转头,对着他笑。 “我等你回家。” 白慕川提了提唇角,像是缓缓吐了口气,手斜插入兜。 “别墨迹了。去吧。” “嗯……” 向晚大步离开。 他在她的背后,在办公室的灯光里。 向晚没有回头看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压,还有那一束追随的目光。 他在看她。 冷冷地看她。 …… 坐上唐元初的汽车,向晚脊背还有点麻。 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抱紧自己的双臂。 这小动作,被唐元初敏感地察觉到了。 “向老师,你冷吗?要不要开暖气……” “不用。”向晚平静的一笑,自然地压抑住了涌上心头的情绪。 那一种因为白慕川突然的变化而难以琢磨的害怕。 汽车驶离,走了一段路,她从沉思中回神,问唐元初。 “今儿下午,白队都干嘛了?” 第488章 ,小妖精是谁(二) 这…… 唐元初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向晚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在所有人眼里,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脾气和性格也很好,可以说是为直男白慕川量身打造的女朋友。该彪悍的时候,会彪悍,该温柔的时候,就温柔。最关键,她能理解刑警工作的不易,从来不会像“别人家的女朋友”那样,动不动就对男人作,更不会对白慕川的工作随便打听。 所以,唐元初并不认为她问这句话,是无意的。 他考虑一下,“他今儿下午都在办公室的吧?我没见他出来。” 向晚:“一下午没出来?” 唐元初认真点点头,“是啊?” 向晚:“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元初摇头,狐疑地反问:“怎么啦?” 向晚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关心他嘛。你说这个人,晚上又要加班!” “……这个就真的无解了。” 唐元初认为自己明白她为什么要问了,耐心解释,“咱重案其实堆了好些案子,有几个还是许多年无解的旧案。这不,最近又出一个‘丧尸案’,闹得腥风血雨的……白队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着急。他是头儿,事情得他顶着,工作压在头上,这也是没办法。” “这不都快过年了嘛。”向晚就着他的话题往下说。 “做警察的,好像都不用过年呢。哈,哈哈!” 唐元初说着,就笑了起来。 向晚却没有动静。 她低垂着头,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上的戒指。 那一颗白慕川亲自套上去的戒指。 “还说过完年去办……” 轻轻咕哝着,她顿住,又是一声叹息。 唐元初:“去办什么?” 向晚艰涩地勾了勾唇,“没什么。” 勉强地笑着,她的手将那颗抚摸了许久的戒指盖住,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唐元初瞥她一眼,没有再问。 …… 回到家里。 向晚平静地换鞋,洗手,换了一套居家服,然后斜躺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安静地等待。 果然,不到五分钟,就接到白慕川的电话。 “喂……”她懒洋洋地问,鼻音很重,“找我有事吗?” 白慕川:“你哭过?” 向晚吸了吸鼻子:“没有。” 白慕川:“唐元初说,你回去的时候,情绪不大好。” 就知道唐元初是个大嘴巴。 向晚唇角微勾,嗓音压得更低了。 “你觉得我情绪应该很好吗?” “……” 那头沉默。 “白慕川,你变了。” “……哪有?” “你有心事,还瞒着我。” 向晚委委屈屈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过去,对白慕川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时候面对面讲不口的话,在彼此分开有了距离后,却可以很轻易地出口。 那么,该问的,就问。 别憋着。 “憋坏了,也没人给你算工伤。” 她又咕哝一句。 是对自己说的,也对白慕川说的。 “向晚啊!”白慕川突然叹了一下。 这一声叹,烙铁似的,火辣辣落在向晚心里。 “我没有变。只是有些事情,我得花时间理顺一下。”他说。 “嗯?”向晚:“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我帮着你理顺。” “一些私事。”白慕川又用了那种语气。 生疏的,冷漠的。 只一秒,就为彼此间那条河又加宽了几米。 向晚沉默。 他淡淡一叹:“你别胡思乱想了。这是我自己的事,除了我自己走出来,没有人能帮我。” “明白了——”向晚迟疑一下,“那行。我挂了。” “嗯,我晚点回来。” ……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来了,有强降温。 果然,晚上很冷。 窗外呼啸的风,吹过园子里的树,声音凄厉刺耳。 向晚洗漱完,等了白慕川很久。 零点。 一点…… 终于她还是没有抵抗住睡意,蜷缩着身子,抱着笔记本电脑,就那样睡在了沙发上…… ~ 夜深,人静。 天上一丝月光也没有。 向晚从梦里醒来,惊觉脊背一层薄汗。 身上重重的,盖着一条厚被子。 白慕川回来了? 她懵了两秒,慢慢调头。 “呀——” 轻叫一声,她惊住。 白慕川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在这个没有灯光的房间里,突然看到他黑梭梭的影子,要不是心脏足够坚强,真能把人吓破胆。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醒了?” 向晚腾地坐起来,抱住被子瞪他,“你干嘛不睡觉,站那儿啊?” 白慕川没有回答,走过来,轻轻蹲下身,声音喑哑,“我抱你进去睡……” 他伸过来的手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儿。 比寻常来得浓烈。 向晚太熟悉他了,一丝改变就能发现。 她断定他抽了不少烟。 她拽住他的袖子,哼一声,“刚才为什么不抱我进去?现在才抱!” 白慕川:“看你睡得香,怕把你吵醒,一会又失眠。” 向晚的睡眠,不是特别好。 有时候半夜醒过来,会整夜睡不着。 失眠的痛苦,谁尝谁知道…… 向晚心一软,又原谅了他的“怠慢”,发出一丝愉快地笑。 “好吧,本宫赦你无罪。起轿!” 白慕川目光微深,看着她,没有吭声,把她抱入卧室。 灯光亮起的刹那,向晚猛地眯起了眼。 刚才房里一直黑漆漆的,突然亮起的强光,让她眼睛不太适应。 更不适应的是,白慕川的表情,凉到了极致。 “不对!”向晚被他塞入软软的被窝里,刚盖好,又爬出来,抱膝坐着瞪住他看,“这位大爷,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白慕川微微一怔。 向晚歪头,半眯着眼,“你不是白慕川,不是我的白慕川。” 白慕川哼一声,走过来一把拎起她,再次塞入被窝。 “大半夜的,乖乖睡觉!想什么呢?” 不想就有鬼了。 向晚不是那种完全被动的小女人。 除非她自己想放弃与白慕川的感情,否则,她就不会允许任何隔阂出现在彼此之间,而不主动去解开它。 今天故意在唐元初面前露出怯懦与落寞。 又在沙发上彻夜等她…… 这都是她为此做出的努力。 当然,这不是结束。 在白慕川的手拿开之前,她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子。 “你一起来睡。” “你先睡,我去洗澡。” “哼!回来大半天都不洗澡,在那里装忧郁青年,是要闹哪样?”向晚攥住他袖子不放,仰着头,目光突然阴阴地睨他,“不会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老实交代吧,小妖精是谁?” 第489章 ,一整个荒原的野火 “小妖精就是你!”白慕川瞪她一眼,似是无奈。 喟叹着,掌心摁住她的脑袋,将她压入被窝里,又一次拉被子,语气凶巴巴的。 “躺好!我马上就来。” 他一硬,她就软。 “好吧。大人要快一点,小女子都等不及了呢。” 白慕川哼笑,无奈摇头,去了浴室。 向晚扯着被角,表情慢慢恢复平静,一双眼澄亮如镜。 从他离开那一瞬的微表情来分析,他对她的心……没有变。 那么让他改变的,就是“事”。 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心在就好。 她总能弄明白。 …… 半个多小时。 男人洗这么久,也是醉了。 不过,白慕川再墨迹,那洗净后清新美好的肉丨体还是落入了她的被子里。 他动作很轻,看向晚闭着眼,以为她睡着了…… 可转眼,一个滑溜溜的身子就压了上来,直接趴在他的身上,束缚着他的双臂,像个蛮野的小妖女。 “小白先生,你被正式逮捕了。” 白慕川:“……” 向晚双眼晶亮,像从磨砂里透出的光,一点点渗入白慕川深邃的眼里,不挪开,像挑衅,又像在与他拼较耐力。 半晌,他泄下气来,“说吧,你到底要干嘛?” 向晚阴坏的咬一下唇,蹭她的下巴,“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白慕川喉间一动,“说说看?” “要么让我睡了你,要么你来睡了我。” “……” 女人清清凉凉的身子,像滑脂般在他身上慢慢移动。 她没有做什么,一双眼死盯住他,轻易就撩了一整个荒原的野火。 白慕川:“大晚上的,你是在找抽吗?” 向晚:“果然是我家大人,连这都知道呢?对的,我找抽呢,你要抽我吗?” 她温软软的呼吸,就落在他的颈窝里。 缓缓游弋。 引诱他。 攻击他。 白慕川:“抽……死你!” 一个翻身,被浪滔天。 刚刚还居高临下的女王一秒怂,变成了哼哼唧唧的小绵羊,被突然出栏的野兽按住就是一顿啃。向晚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热情,她主动迎上去,扣住他的脖子,在他粗重的呼吸声里,长长吐一口气,一句句话,软绵绵地丢入他的耳朵。 “有种你弄死我好了啊。” “反正你变心了,给我摆脸色……” “躲着我,避着我。” “把我当外人……” “这样……这样……呜呜呜……”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就死……死在你身上好了。” “你看,你看……又急眼了,急眼就下死力……” “你辩解啊,你说给我听啦。” “你说,你是不是对我腻了?想找新鲜的了……” “……” 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向晚吵吵不停。 白慕川终于沉不住气了,咬牙切齿地按住她双肩。 “闭嘴!” “……”向晚委屈地闭嘴。 那眼神里写着的分明是“你看你看又欺负我了”。 白慕川一叹,捋她头发,压着嗓子教训她。 “你这么大声嚷嚷……让你表妹听见,还以为我在杀人呢。” “……噗!” 向晚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他严肃的样子,又憋不住,将头埋在枕头里,咯咯有声。 白慕川冷冷地低吼,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我说你……喂,消停点!一会听见尴不尴尬?” “不尴尬啊!反正墙挺隔音的。” 向晚笑得更大声了。 白慕川呼一声,直接上手捂住她的嘴,动作一刻没停,野蛮似兽…… “唔!谋杀啊!” 白慕川:“……” …… 做到后来,向晚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了。 这厮太狠。 温柔情人化身豺狼,突然长出獠牙,差一点把她吃得骨头碴儿都不剩…… 结果,害得她做了一晚上的怪梦。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方圆圆坐在客厅里,看见她就翻了个大白眼。 “亲,你知道家里有客人吗?” “……”向晚打一个哈欠,又伸着懒腰,“客人你好,给我做早餐没有?” “嘿!你倒挺好意思的啊?”方圆圆把头一歪,严肃地瞪看她,“欺负人过分了啊!明知我孤家寡人一人,你们两口子竟让我听了一晚上的卧室小夜曲。这也就算了,竟然想着我给你做早饭?没看我快黑眼圈快吊到脚尖上了吗?哼!” 向晚瘪一下嘴,“所以呢?没有我的早餐吗?” 方圆圆指住她,半晌,又无力垂下,“小祖宗,给你放在桌子上呢。” 向晚马上笑开了脸,“乖!我就知道你最好。” 说到这里,她去了餐厅。 不到一分钟,又出来问方圆圆。 “对了,你有看到白慕川吗?” “没有啊!”方圆圆指了指卧室,“我以为……他没在睡啊?” “……” 向晚白她一眼,去吃早餐。 她今天没有睡懒觉,方圆圆起得更是早。 那方圆圆起床的时候,白慕川就已经离开了,他是走得有多早? …… “搞什么?” 向晚嘀咕一声,方圆圆走了过来。 “今天要上班吗?”她问。 “上啊。”向晚边吃边说:“在家待习惯了,还真有点不习惯上班的节奏。” “要不跷个班,跟我一块去?”方圆圆提议,“我今天约了几个人,谈作品的事……” “别别别,我还是去上班吧。” 她这个私人助理的工作,没有要求每天坐班。 毕竟占色是兼职的。 但向晚今天特别想去,特别想去。 因为她的小白先生……好像出故障了,需要维修。 方圆圆看她默默沉思,心神不属的样子,叹一口气。 “那好吧,我就不管你了啊。晚上可能就不回来吃饭。” “噢!”向晚无力地喝一口粥,慢慢抿着,“好。” “都不关心我?” “关心的。” “心不在焉的,还关心我呢?姐,你没事吧?” 方圆圆突然伸长脖子,“听你们昨晚闹腾得厉害,是吵架了?” 一张大脸出现面前,向晚被她吓一跳。 “你不吓我,我就会没事的。” “……呵呵。” 方圆圆吃完饭,走了。 向晚收拾一下,准备正常去上班。 还没出门,就接到白慕川的电话。 向晚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今天离开那么早,一反昨天晚上的热情,她语气淡淡的,“喂,有事?” …… 第490章 ,好兄弟(一) “你醒了?” 白慕川问完,大概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挺废的,轻咳一声,“吃早饭了吗?” “吃了。”向晚一边说一边把电脑放入背包里,“怎么啦?” “今儿没什么事,你可以在家休息。” “哦?”向晚动作一顿。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电话线的那一端,白慕川浅浅的呼吸。 向晚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动得没了章法。 慢慢的,她把电脑包放下,“第二天就不去上班……会不会不太好?” 白慕川沉默一下,声音有些淡,听不出情绪,却比刚才要温柔一点。 “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天冷,反正单位没事,不用出来遭罪!” 这句话很真诚。 向晚绷着的心弦,慢慢松开。 对于白慕川,她是熟悉的,也许有时候比他自己还要熟悉自己。此刻的他,应该是有一些小情绪,但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那样严重,更不至于为此影响到彼此的工作。 成年人,生活中难免会有小情绪。 向晚眉心轻轻一蹙,嗯一声,尽量保持平和的状态。 “那好吧,谢谢领导!” 白慕川没有说话。 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他因为这句“领导”引起的短暂不适。 她掀起唇,又是一笑,“昨天上交了报告,还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在案子没有新的进展前,确实可以不用去的。领导这么体恤我,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要不今天晚上‘免章兑换’?” 白慕川呼吸一滞。 片刻,他轻声低叹,“今天很早老五就来电话,我就没有打扰你。” 很明显,这是他不算解释的解释。 向晚不知道老五是不是背锅侠,也不准备问。 有些事情,说得太深,就没有意义了。 “哦。”她道。 气氛微微僵硬。 白慕川沉默半晌儿,“不开心了?” “没有啊!”向晚听着,笑了,“只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了?怪别扭的。” “……”白慕川又是沉默。 向晚等待片刻,他没挂电话,也没有下文,她淡淡一笑。 “行,那你去忙吧。我今天就……真的不去了哦?” 嗯一声,白慕川又补充一句:“其实你是直接对占色负责的。” 她的身份,是占色的私人助理! 只要占色不批评她,别人批评不着。 这本来是挺合理的一句话。 然而落入向晚的耳朵里,那种别扭的感觉又上来了。 对占色负责,不用对他负责,像是无形中,又为彼此拉开了一个距离。 “好。” 一个字说完,她没待白慕川回应,默默挂了电话,盯着电脑包片刻,慢腾腾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轻放在电脑桌上,动作和速度极其缓慢,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 ~ 权少腾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慕川。他就像失了魂一样,眼神落寞又伤感,从来盛气凛人的自信和骄傲,突然从他身上消失了,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办公椅上,仰躺着,如同行尸走肉。 “天花板长花了吗?” 权少腾轻嗤一声,在他对面拉椅子坐下。 “小白,你就算把天花板都看穿,也长不出一个向晚来!我劝你啊,别白费力气了。” 白慕川眼皮一动,睨向他,“你可以滚了。” 权少腾跷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别介,我还得留下来做恋爱咨询师呢。” “……” 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 “谁给你的脸?” “偶像剧啊!” 唐元初几个人经常拿“需要恶补偶像剧”来打趣没有感情经历的权少腾,他从来不以为意,也这么打趣自己,顺便朝白慕川丢去一个炸药包。 “从我恶补了一百多部偶像剧的经验来看,小白同志,你这症状……是失恋啊?” 白慕川脊背一僵,死盯着权少腾,眼睛里盛满了浓重的冷意,“你再逼逼,信不信我丢你出去?” “信啊!”权少腾笑得更厉害了,可是,他轻轻抚了抚眉头,不仅没出去,还像研究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看着白慕川,“然而,你做得到吗?” “试试?” “来啊,不怂!” 权少腾轻谩地笑着,懒洋洋地轻叩着办公桌,“就凭你这状态,在我手底下,就是菜鸡一只!” 白慕川双眼危险一眯,拳手都捏紧了,又松开。 “我累了,休息一会。” 这话的潜台词,老子不跟你计较,滚出去吧。 可权少腾是听懂了就会依他的人吗? 他波澜不惊地把椅子拉近,顺手从白慕川的桌上拿过一个资料袋,“昨晚没睡啊?” 白慕川哼声,不搭理。 权少腾翻了下眼皮,斜视他,“不仅没睡,还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导致今天没精神!” 白慕川:“……” 他突然直起腰,拿过一个订书机就扬起来,“你走不走?” “不走啊!我不是都说过了?”权少腾眨个眼,皮一下很开心,“我陪着你。我的好兄弟!” “滚……”白慕川吸一口气,放下订书机,又泄下那口气,慵懒地坐回去,闭上了眼睛,“随便你。” “……” 这一招,专治权少腾。 不论他说什么,白慕川都不理会。 很快,权少腾就烦了。 没意思。 太无聊。 权少腾看了一下时间。 离上班还有三十多分钟,他要怎么熬啊。 “妈的,你早早叫我过来,就是看你睡觉的?” “……”没人理会。 “小白,我可告诉你啊,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是你折腾得起的人!” “……”白慕川脸色不变。 “我操!”权少腾二郎腿也不跷了,直起身子盯住他,“我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谈个恋爱也能瞎j8折腾……以前我劝你,谈爱没啥可谈的,女人没啥可玩的……你不听我的。现在嘿嘿嘿,受伤给谁看啊?” 白慕川不说话。 权少腾一脸不高兴地瞟着他。 重拳打棉花,没什么卵用。 “行,你不跟我说话,我找别人说去——” 他轻哼,拿起手机,“喂,小晚晚吗?” 白慕川的眼噌地睁开,与权少腾促狭的眼对个正着。 权少腾抬了抬下巴,得意地笑问:“怕了吧?” 白慕川知道上了他的当,看着他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有恃无恐,捏了捏眉心,“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烦我了,让我冷静一下,行不?” “不关她的事?” 权少腾想了想,一声卧槽,压低了嗓子,“你不会外面有人了吧?” 第491章 ,爱过的女人(二) “……” 白慕川白他一眼,都懒得理会。 权少腾咦声,“难道是……怀孕了?” 白慕川指着门口,“请那边滚——” “我明白了。”权少腾慢慢站了起来,“你这是被小晚晚给甩了!” “……” “谢谢啊,兄弟!你被抛弃了,我就有机会了。” “……” “你休息吧,我这就去追回来。” 这家伙愉快地笑着,打个响指,双手插兜,大剌剌地离开了。 那表情,气得白慕川直想把他揪回来暴揍一顿。 他当然不会相信权少腾的话。 只不过…… 烦躁。 白慕川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包烟。 里面只剩两支。 昨天晚上,他抽得太多。 他轻轻咳嗽一下,又把烟放了回去。 两秒后,又重新拿出来。 点燃火,慢慢地吸了一口,他重新打开办公桌下方上锁的柜子,把里面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拿出来,摊开在办公桌上,慢慢翻阅…… 翻了几页后,他突然将笔记本合拢,生气地丢进去,锁上。 然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将自己瘫在椅子上,缓缓合上眼,任由烟头在指间燃烧…… “有种你弄死我好了啊。” “反正你变心了,给我摆脸色……” “躲着我,避着我。” “把我当外人……” “这样……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辩解啊,你说给我听啦。” “你说,你是不是对我腻了?想找新鲜的了……” 昨天晚上她在激动时吼出来的那些话,像一根针似的,扎在白慕川心上,有点暖,有点疼,矛盾而直接地左右着他的心情,他拿她没有办法,拿不起,又放不下,情绪像一只打多了气的气球,只要稍稍用力,就会随时爆炸…… 闭上眼,她在脑子里更是清晰。 让他恨不得马上跑回家,把她紧紧搂入怀里。 这想法,太疯狂了!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几秒后,再次合上…… 因为,天花板上居然真的长出了向晚的脸…… —— 案子在那里,不允许白慕川有太多的私人时间去思考私人问题。 上午十点,他接到通知,为配合打击毒品犯罪,程为季专门从缉毒部门调了一个副处长到重案一号,做这次特殊事件的处置工作。 来人的主要工作,就是促进两个部门间的协作。 白慕川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召开了各大队闭门会议。 此次的“丧尸案”与普通刑警案件不同,与毒品走私有关,又不同于毒品走私。这次的“丧尸案”,引发了公众恐慌,所以,比寻常毒品犯罪,更加受人关注,也是悬在重案头上的一把剑。 “就目前所知,这种新型毒品,全部系国外流入……” “在‘丧尸案’里,众多涉案人员,没有共通性,没有社会关系上的交叉。所以,接下来还会有哪些人成为受害人群……目标太大,全国人口太多,从人员查起不现实。不过,但凡毒品,必定有走私渠道。药从哪里来,还会流向何处?这是关键。因此,查获并打击走私渠道,从药物源头截流,就是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第492章 ,来得猝不及防(三) 感情的事,再没有比当事人更清楚的了。 她和白慕川之间的问题,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一定发生了别的事,她不知道的事……而他,并不愿意分享给他。 不过,焦躁归焦虑,向晚自信还是有。 白慕川并没有打算跟她分手,甚至他都不愿意跟她生出嫌隙来影响感情,要不然他也不会采取这种笨拙又极端的逃避方式……不愿意面对她,却又每天早晚来一通电话,不冷不热地和她说上几句。说到底,还不是想她。 他在别扭。 为什么别扭,向晚不知道。 这个……才是她烦恼的真正源头,而非感情。 向晚托着腮,发了一会愣,把电脑抱到客厅去写。 写一会,没情绪。 她又把电脑抱到阳台,坐到秋千吊篮上。 依旧,没有情绪。 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呢? 向晚望向落地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冬雪街景,叹一口气,合上电脑。 创作行业,最受限的地方,就是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 向晚挠挠头,拿起手机在网上乱逛。 微博上,又添了一些粉丝关注,还有私信。 因为谢绾绾成为孟氏传媒大股东的事情被曝光,特地“到此一游”来骂她是白莲花、心机婊的人,两天不见,又换了一批新面孔。 向晚看了一下,这些人,大多是谢绾绾的粉丝。 有些粉丝年纪小,言词激进,恨不得杀了她全家。 向晚郁气上来的时候,很想回复一条。 “小盆友,你知道,我过两天要和你们家女神大大一起愉快地约饭吗?” 可,也只是想想。 这样一挂,被人说蹭热度,谢绾绾也难做。 …… 向晚掀掀唇,又笑了。 这世道挺好玩的。 网络背后,人畜不分。 …… 这么一折腾,很快就中午了。 向晚一个人在家,不想做饭,叫了个外卖。 下午也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度过的,但经过半天的“情绪修复”,她的写作状态明显好于上午,至少写了两章。 发完章节,她松一口气,正准备去床上休息一会,方圆圆就来电话了。 “姐,你赶紧过来!” “嗯?怎么了?”向晚有气无力。 “我有一个朋友,在影视公司工作的,今儿约饭,她对你的《谋杀男神》很有兴趣,你来跟对方见个面,谈谈作品……” balabala…… 方圆圆说了一堆好处。 她是网站的内容编辑,不是版权编辑,可以说为向晚操碎了心。 遇上这么好的编辑,向晚有理由不去吗? 重新洗漱,涂个口红,描了下眉,向晚拎着包出门了。 打车到了约定的楼下,向晚想到与白慕川的约定,从包里掏出手机,决定给他打个电话,告之行踪…… 占线。 无法接通。 她把手机握手上,低头进门,盯着手机再次拨号…… “嘟——嘟——” 电话还在呼叫状态,一个人突然从里面疾步出来,冷不丁夺走向晚的手机,转身就跑。 事发突然,向晚怔了一秒,回过神来。 第493章 ,别哭(一) 那个男人瘦高的个子,一个人站在门口,就像挡住了半边门的光。他头上戴了一顶高尔夫球帽,下巴上留一撮修剪整齐的小胡子,一个金丝边的眼镜让他粗犷的面相添了几分斯文,正式昂贵的着装,乍一眼看去,像一个归国华侨。 方圆圆手指攥紧,忍住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颤抖。 太熟悉的人,真的化成灰都会认识。 她看着他…… 不看着他们进门,看着挽着他胳膊的庄端女人…… 田丹月一改往日的妖娆路线,今儿穿得高雅素净,比往昔更有气质,衬上黄何那一身衣服,两个人走在一起,竟然很般配。 心里产生这个想法,方圆圆一秒就被打击到了。 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越烧越旺。 压下去。 再蹿起来。 如此反复,黄何和田丹月刚好经过他们的餐桌,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往里走。 “一早就听说了他家的家常菜味道很不错的,你最近胃不好,正好来试一下……你啊,惯常吃那些辛辣的,总算是把胃搞坏了。该换换口味的了……” 田丹月轻轻慢慢的声音,带点笑,飘过方圆圆的耳朵。 方圆圆抬头看她。 刚好,看到眼里盛满的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在空中交织,只一秒,田丹月又挪了开,唇角微微一勾,走得远了。但那絮絮的声音,仍然像针扎似的,留在方圆圆的脑子里。 好糟糕的感觉! 她胸间堵塞,呼吸困难,眼圈瞬间就红了,一股泪意蓄满眼眶,哪怕她低着头吃东西掩饰,也没办法阻止…… 这种情绪根本就无法压抑。 “亲爱的,你怎么了?” 坐她边上的作者青黛,察觉她的异样,轻轻转头看她。 “哦没事。” 方圆圆擦了擦眼睛,可以想象自己狼狈的样子,为免他们担心惹出事端,她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睛好像溅了点什么辣油……” “……呀,这么不小心。” 方圆圆伸手去揉眼睛。 火辣辣的。 一揉,那泪水串串往下流。 不是被溅的,是被气的。 青黛顺着她的后背,心里觉得这编辑大人也太娇气了,溅个辣子也能泪成这样,嘴上却不停地安慰同:“眼睛里溅了东西是很难受的,你赶紧去卫生间,拿清水冲一冲……” “嗯。” 方圆圆又揉了一下,抱歉地对大家说:“那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回来……” 她庆幸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可以完美地避开众人的怀疑,而且可以有一个去卫生间里独自舔伤的时间,缓冲一下突如其来的情绪…… 如果不单独呆一会,她怕自己会受不住这煎熬。 黄何突然出现在面前。 不能与他相认也就罢了。 还得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 方圆圆的心,揪得疼痛。 抓狂又无助的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她泪眼迷糊,看不清两侧经过的食客,一头冲入了卫生间。 然后打开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漱台,将头深深垂下去,在流水的声音里,大声地抽泣着……哭得像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肩膀耸动,身体微微颤抖。 有人走过来。 看她一眼,洗了手,出去了。 来来去去又有几个人。 卫生间里,静默片刻,门又被人推开了。 有人进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方圆圆没有抬头,心里烦躁到了极点。 要洗水就赶紧洗了走啊,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哭一场啊。 一张纸递了过来。 “别哭!” 声音低沉,带点叹息。 方圆圆身体一僵。 凝滞片刻,她猛地抬头,“你……” 这是女洗手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回头望了一眼,没见卫生间里有别人,红着眼看他,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 方圆圆其实是一个娇气的姑娘,有时候任性,有时候蛮横,但不会不懂事,所以,看到黄何和田丹月,哪怕心底难受得快背过气去,还是不得不忍着,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来舔伤。、 “唉!”黄何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轻轻为她擦泪,“别哭。” 一个字都不换。 安慰人也这么词穷! 方圆圆睁大泪朦朦的双眼,抽泣着,嘴巴狠狠一瘪,猛地从他手上抽过面纸,使劲抹了抹眼泪,又擦了一下鼻涕,声音含含糊糊,有着浓重的哭腔。 “你快走吧,一会被人看见。” 顿了顿,她又哽咽着,又更小的声音,带着酸味儿说:“如果被她看见,你就完了……” “她就在卫生间门口!”黄何看她一眼,突然钩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拉到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不要哭!你答应我,我就走。” 他的脸,近在咫尺。 被装扮得有点陌生,依旧熟悉…… “傻了?”黄何头有点大,“你这样,我放心不下。” 方圆圆脑子里有些空白,抽泣说:“我……我也不想哭的。就是脑子不听我使唤,就像被门夹过似的,突然就傻了……我想喊住你,想把她的手从你胳膊弯里拉开,想对所有人说,你是我的老公……不是她的……呜……” 黄何沉默,听她说。 方圆圆狠狠吸着鼻子,又仰头看她。 “黄黄,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傻丫子!你已经很坚强了,比我见过的女人,都要坚强。”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经常。” “……” 黄何心早就揪成一片。 可方圆圆控制不住情绪,他必须控制住。 要不然,两个人在这里抱成一团,大哭一场? 他轻轻抱了抱她,“我得走了。听话,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方圆圆哭腔越发明显,嘴唇都哭得抽搐起来,“我会想你的,我每天都想你……黄黄,你要快点回来……给我补办婚礼……” 黄何盯住她,眼里的温度高得灼人,“圆圆……” 他声线沙哑。 方圆圆突然一怔,望入他的眼,吸了吸鼻子,“我错了……你快点走吧。” 她抬手捂住嘴巴,任由泪水串串往下落,却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黄何手背上青筋微胀,一个用力将她拉近,突然低头,吻上她的眼。 那咸咸的泪,全被他吮入嘴里。 温暖的呼吸,滚烫的唇,灼烧着方圆圆刚刚哭过的眼睛…… 她扑入他的怀里,踮起脚,回吻他…… 黄何呼吸气促,带着喘。 “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 第494章 ,两个世界(二) 外面传来田丹月的声音。 “妹子,里面满员了。就三个蹲位,我还在这儿排队呢。急什么?” “……啊?满了。” “可不是么!等等吧。” “不会的吧!” 两个人在外面说话。 黄何望了对视一眼,把帽子一拉,迅速闪入卫生间的蹲位里,拴上门。 果然,外面的小姑娘哪能听田丹月的劝。 她被田丹月拦了一下,不高兴地绕开她,径直推了门进来。 看到站在洗手池边哭红眼的方圆圆,她愣了一下,又回头看看站在门口浅浅带笑的田丹月,似是明白了什么,呵了一声,耸耸肩膀,找一个空着的隔间进去,啪地一关门,拴上了! 黄何飞快出来。 站在方圆圆面前,顿足一秒,闪身而出。 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 方圆圆看着他的背影,“谢谢你!” 没有人回应。 田丹月回头看她一眼,扯唇轻笑。 …… “满意了?” 坐回位置上,田丹月看一眼低头吃饭的黄何,淡淡地笑。 “谢谢你!”黄何说了句与方圆圆一样的话。 田丹月嘴角轻勾,心里有些不满,但终究是笑了。 “谢什么啊,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黄何倚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菜单发了一会神,又突然抬头,“丹月。”他叫她名字,又停了一下,“我是个心软的人,看她哭成那样……怕她出什么事,总得去看看,顺便跟她说清楚的。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田丹月斜坐着,风情万种地看着他,轻笑一下,为黄何的碗里盛了一碗汤,“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你手机里那张照片,能删了,就删了吧。” “你……”他眸子里有不悦,“查我?” “我无意中看见的。”田丹月不带表情地看着他,话锋突然一转,“你知道暗影为什么改名叫暗影吗?” 黄何沉默。 田丹月:“以前就是暗门太招摇,崔鸣才会死得那么惨。暗影汲取了教训,要把自己变成影子,一个黑暗里的影子。你找不着他,他却无处不在。” 黄何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往田丹月碗里夹了一块肉。 “吃饭吧。” “好的呀,你也吃……” 田丹月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软糯,与刚才的严肃态度完全不同,顺手又还了黄何一筷子菜。 黄何心里一凛,余光刚好扫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方圆圆。 灯光下,他的脸,有点沉。 等方圆圆走过,他才冷下声音,“你故意的?” “不这样,那小丫头怎么会死心呢?” 女人,多么敏感的生物? 黄何对方圆圆究竟怎么样,她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看破不说破,才是聪明女人。 田丹月轻轻在汤碗里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你如果不想连累她,就得让她死心。要不然,她早晚会被你连累的……”说完,看黄何沉默,她轻笑着补充一句,“走上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你跟她……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 两张桌子隔得有些远。 从黄何的角度望去,看不到方圆圆了。 可她刚才趴在洗漱台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清清楚楚。 “对,两个世界。”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黄何抬头,看一眼田丹月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暗影的人还没有人来?你打电话问一下。” 田丹月见他沉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浮躁,嗯一声,纤纤手指拿过手机,刚握手上,铃声就响了。田丹月抬头看一眼黄何,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喂……”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 田丹月面色一变,又轻笑。 “好的好的,那就再约。” 挂了电话,她突然挪向窗边…… 他们坐的位置就靠着三楼的窗户,一眼看下去,就能看到商城的大门。 门口,有一辆警车停放,人群围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田丹月气咻咻地坐下,“有警察在门口办案,取消了。” 黄何沉下眸子,到没像田丹月那样生气,只是慢慢看向了窗边…… “不急。这也是好事……” ~ 方圆圆回到桌位跟几个同伴聊了一会,向晚才气喘吁吁地进来。 两人看一眼对方,都是一愣。 大冬天的,向晚满头热汗。方圆圆好好吃个饭,居然把眼睛吃肿了,明显是哭过的。 “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看着对方,又不免同时一笑。 方圆圆揉了揉鼻子,尴尬地说:“别说了,我太倒霉了,吃东西溅了辣椒在眼睛里,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向晚深深看她一眼,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但刚才发生在楼下的“警匪追逐戏”,霸占了她的脑子。她没有想太多,朝大家笑了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才在楼下,手机被抢了……然后有人帮忙报了警,我等110来,做了个笔录才上来的。” 这种偷抢手机的案子,很多。 一生能发生数百起,有些人连报案都懒得报。 因为一般情况下,能找回手机的可能性太小——警察告诉向晚,他们已经做了记录,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她寻找。 这个尽量,几乎代表了不可能。 “妈的,这都什么运气啊?” 方圆圆低低骂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叫她来的目的。 “来,向公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有了方圆圆在中间调和,向晚认识了这个影视经纪,青黛两个作者本就是熟识的,再次见面,有行业内共同的话题,几个人聊得很愉快。那影视经纪告诉向晚,让她回家发一个《谋杀男神》的大纲过去,等她做好提案反馈给领导,到时候再找她讨论。 心里升起的希望,稍稍化解了向晚手机被抢的烦躁。 一群人相谈甚欢,等散了饭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送走了影视经纪和那两位作者,向晚长松一口气,朝方圆圆伸出手。 “手机借我用一下。” 方圆圆掏出兜里的手机,解了密码锁,递给她。 “你先打个车,再打电话!” …… 第495章 ,她不高兴很危险(三) 刚才饭局中途,向晚其实就想给白慕川打个电话的。 可因为有外人在,她怕到时候白慕川语气不好,影响心情,而且,想到手机就是因为他不接电话她一直拿手上才会被抢的,心里又有一点小生气,心里膈应着,硬挺着没打。 一直撑到现在,她忍不住了。 用方圆圆手机拨过去,他居然秒接。 “喂……向晚?你在哪里?” “……” 她还没有说话呢? 他怎么就知道是她? 白慕川的声音带着紧张,“说话!是向晚,还是……方圆圆?” 向晚不高兴地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白慕川:“我怎么知道?我都快要把你例为失踪人口了,你说呢?” “……”很紧张她嘛。 向晚面部的表情生动起来,撅一下唇,“你还没说,到底怎么知道,是我打的电话?” “我找不到你。看110出警记录了。” 向晚心里突然一甜。 原来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可愁死他了吧? 向晚暗爽,把今天晚上吃饭的事,和他说了一下,“刚才不太方便,所以没有给你联系。” “哼!”白慕川当然不会信,“手机丢了?” “……”向晚不吭声。 心里暗道:不是都看出警记录了吗?明知故问。 “问你话!”白慕川。 向晚叹口气:“是的啊,没办法,总有刁民想要谋害朕……” 白慕川,“不是叮嘱过你,出门要注意安全的吗?这种流蹿作案的小毛贼,就喜欢选择你这种走路不专心的小姑娘下手。” 小姑娘,嗯? 向晚很满意。 比起老妈动不动就说她奔三十,这一句“小姑娘”太合心意。 她语气带一点撒娇的意味,“知道啦!我以后会注意的。然后,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心怦怦跳着,她等着他说些好听的。 然而,片刻后,白慕川语气突然淡了下来。 “你安全,我就放心了。你们姐妹俩,没事别在外面乱逛,早就回家去!” “呃……”没事? “那就这样了!拜。” 就这样了? 向晚:“……” 卧槽! 欺人太甚了啊,白慕川。 向晚的好胜心被他挑了起来。 这家伙明明担心她,偏要搞得那么生分。 哼! 让他一个人装了这么久的x,该轮到她出手了吧? 要不然,实在愧对网上对她“心机婊”的评价! …… …… 夜渐渐深了。 重案一号大楼沉寂在雪花纷飞的世界里。 为了干警的休息,重案一号是有专门拿来一层楼来做职工宿舍的。单位有一些在京都没有购买住房的职工,可以申请一间单独宿舍,空下来的宿舍,提供给平常加班的干警使用。当然,做为重案一号的老大,白慕川有一间自己的宿舍,就在那一层的末端。 与别的宿舍相比,这间宿舍并不特殊。 在重案一号,他从来不搞特殊化。 一切待遇,与普通干警一样。 人家吃什么,他吃什么。 人家睡哪里,他睡哪里。 就连宿舍房间里的设施,也是统一配发的。 快到凌晨时,白慕川才从办公室回宿舍。他的办公室在二楼,宿舍在六楼,是重案一号大楼的最顶层。这个时间点儿,宿舍里的干警都已经睡下了,走廊上只留了照亮的光,幽暗、昏黄,照着白慕川一身的疲惫,将他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一个人落寞而孤单…… 开门,亮灯,他拿了毛巾去浴室。 一个卧室,带一个独立卫生间,面积不大,却很方便。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流声,没有多久就停下了。 白慕川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怔愣半晌,苦笑一声,刮了个胡子,摸摸下巴,觉得精神很多,系着浴巾走出来—— 他低着头,想着心事,猛地发生不对。 卧室的灯,怎么熄了? 刚才还亮着的呢? 在自己的宿舍,又在重案一号,他完全没有戒备心。 灯泡坏了吧? 他趿着拖鞋,摸索着走到床边,弓下身子找手机准备照亮…… 没有想到,身子刚弓下去,黑暗里突然扑上来一个影子,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稍稍用力就把他拉倒在床上,白慕川刚想起身,那家伙速度极快地摁住他,然后骑在他的腰上。 “不要乱动!不然我就杀了你!” “……” 白慕川一言不发。 那骑在他身上的人,突然不悦一哼。 “说话!叫你不准动,又没叫你不许说?” “向晚……”白慕川轻叹一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在搞什么?” “很明显,搞你啊!” “……” 大冬天的,累得向晚一身热汗。 白慕川洗澡的时候,她一直呆在黑暗里,所以早就适应了光线,可以准备地捕捉到他……而白慕川到这个时候,才慢慢看清黑灯瞎火里盛气凌人的女人。 “你怎么进来的?” “你猜?” 这还用猜吗? 肯定出“内鬼”了。 白慕川迟疑一下,“怎么不在家里,大冬天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很明显,找你啊。” “……” 向晚的话,让人很难接下去。 她也不指望白慕川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冷哼一声,扬了扬眉头,膝盖慢慢往上一曲,顶住他的要害部位,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今天你如果不给我说个明白……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真的学坏了。 白慕川怔了怔,无奈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很明显,你教的啊?” “……” “做男人很了不起的啊!高兴的时候呢,就把女人当心肝宝贝宠着,哄着,要什么给什么,不要什么也要给什么,恨不得把女人捧在手心上……一旦不高兴了,就爱答不理的,不给好脸色,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欠奉。白慕川,你知不知道,给女人太多的宠爱,再收回去,比从来不给要可恶百倍,千倍!” “……”白慕川无法反驳。 “所以,你比我无赖,我没说错吧?” “不是那样的……” 白慕川身子僵硬,没有动弹,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他声音幽幽一叹,唤她名字,“向晚,你听我说……” “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听解释的!”向晚直接打断他,哼一声,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我今天来,是要给你做个了断的!” 第496章 ,找医生(一) 了断? 白慕川觉得她的动作和说法都十分有趣,轻轻一笑,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说吧,你准备怎么了断!” 向晚:“我这个人什么性格,你是了解的,你能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她笑得坏坏的,白慕川被她暧昧的神药烧得腹部火燎燎的,“猜不到?比如?” “杀了你!”向晚突然变脸,加重语气,如同小说和影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咬牙切齿地卡住的他的脖子,“我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休想得到!说吧,你准备怎么了断?” “……” 沉默三秒。 白慕川鼻翼微动,喟叹,“好玩吗?” “嗯?” “演戏好玩吗?” “…不好玩!” 向晚叹息一声,翻个白眼,慢慢松开手,在他的身边躺下来,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沉吟片刻说:“白慕川,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走到你的身边,你为什么要这样慢待我……” 白慕川听着她文艺腔的话,转头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这两天,我是真的忙。你都看到的,不是吗?” “所以?” “刑警的真实生活,我以为你能理解……” “不理解。”向晚淡淡偏头,看他黑暗里的面孔,“一个人哪里能真正理解另外一个人?白慕川,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猜不到。” 白慕川静静躺着,刚才什么样子,现在还什么样子。 一动不动,那修长的身子,就那样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与向晚同样的动作,但她像个精神抖擞的战士,他身上却似乎染上一种颓然的意味。 向晚偏过头去看他。 他却已经收回了眼神。 向晚一眨不眨,哼一声,突然又俏皮起来。 “来,猜一下?” “猜不到。” “我想杀了你,然后自杀!” “……” “你见过很多这样的案子吧?因情生恨?你说,那些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冲动,还是真的绝望到了宁愿放弃生命,也要让对方死的地步?” 白慕川沉默。 片刻,他慢慢闭上眼,“那你杀了我吧。” “……” 房间里没有开灯。 话题终结。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向晚就像睡着了一样,就那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白慕川开始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鬼主意用来对付他,时间稍稍一长,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一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向晚,睡着了?” 他问着,突然侧过身子,轻轻捏住向晚的手。 这一捏,顿时吓住。 好烫! 不正常的烫! 白慕川慌乱坐起,又探一下她的额头,蹭地一下翻身过去按亮床头的灯。白炽灯下,向晚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像染满了天空的晚霞,白里透红,带着一抹反常的妖艳色彩,双眼睁开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流露出一种他看不透的异色。 “脸怎么这么红?” “……你说呢?”向晚有气无力。 白慕川咬牙,“你这个女人,生病了,还这样胡闹?” 向晚轻笑,落寞地看着他,“我生病了,你就会心疼我吗?” “你说呢?”他学她反问。 “我要听你说!”向晚淡淡笑着,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个男人,这个热起来可以融化掉任何一座冰山,冷起来可以把人冻成一座冰山的男人。此刻,他的眼睛里写满担心,那一层罩在身上的冰冷盔甲渐渐褪去,又变成了她熟悉的白慕川。 “唉!” 他果然投降,摸一下她的额,“当然会!你是不是傻?” “哦。”向晚扯了扯嘴角,“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你干什么了?”白慕川惊诧地看着她。 “没干什么,只是洗了一个钟头的冷水澡而已。” “你疯了!?”白慕川说着,气恼地指了指她的鼻子,速度飞快地下床,趿上鞋子就去找衣服,“我带你去医院!马上去!”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怕。 以前向晚可害怕他生气了。 这会儿,她默默看着,竟觉得有点……他好可爱。 “我不去,我又没有生病!” “还犟!”白慕川一双黑漆漆的眼瞪过来,像要把她吃入肚腹一样,可动作却温柔,轻轻托住她的腰,就要抱她起来,“你看看你,你这都做得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 “……” 他不说话,黑着脸,用了些力。 “不要!”向晚挣扎着,作了起来,“我说了我不去医院的,我又没病!” “向晚!你属牛的?”白慕川咬牙,竟被她折腾出一身的汗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再贫!”白慕川咬牙。 “唉。”向晚抬了抬眉,“你看看我,哪里像生病的人?” 白慕川微怔。 她除了满脸通红,身上发烫,脑子清楚,声音也冷静,并没有生病时那种萎靡的样子。白慕川沉吟一下,又冷哼一声,“没病脸红成这样?你都快烧起来了,你不知道啊?” “那不是病!”向晚撇了撇嘴,“那只是火……” “火?”白慕川觉得自己没有被她气死,真是命大。 呵呵一声,他冷笑,“再大的火,老子今天也给你灭了!” “好啊!你来灭……”向晚声音软绵绵的,朝他轻轻飞一个媚眼,染得通红的清秀脸蛋,像一颗可爱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白慕川目光微微一变,向晚却轻笑,贴着他的耳根子,轻轻一笑,“快啊大人,不是说好要为我灭火的吗?!” “……” 白慕川点点她的额头。 “你是要气死我!行,你没病,我有病。” “……”主动认病,可以的。 “陪我去医院!”白慕川开始穿衣服。 “你那么喜欢医院,你自己去啊!不陪。” “!”白慕川觉得这女人今儿哪里都不对,不是烧糊涂了,就是中邪了。她倔强起来的样子,哪里还有平常半分的温驯乖巧。 白慕川真是恨不得掐死她,“向晚,烧成这样不去医院,你是不想要命了?” “嗯。不要了,都给你。” 向晚轻飘飘地说着,瞥他一眼。 “好好好。”白慕川又一次败下阵来,扣住她的脑袋,将她推在被子上,几近咬牙切齿地说:“好好躺着!我去叫丁一凡,找个医生回来……” 第497章 ,给你灭火(二) 丁一凡就住在隔壁。 白慕川系一下领扣就想出去,却被向晚拖住胳膊。 “不要!”她低吼。 他回头,目光冷厉。 向晚揪着她的袖子,瘪了瘪嘴,“一会让人家知道我大半夜跑到单位宿舍来私会,还要不要做人了?” “呵!”白慕川被她逗笑了,勾勾唇,“你还会不好意思?” “不,我是说……”向晚咬着下唇,迟疑一下,拿眼瞄站他,噗嗤一下又笑了,“我是说……你会不好做人的。” 白慕川一僵,“什么意思?” 向晚咳嗽两声,慢慢地爬起来,歪着头贴上去,嘴唇几乎要亲到他的,突然停下,轻轻笑,“容留女朋友睡单位宿舍,好像影响也不太好吧?会不会有人说你作风有问题啊?” “哼!”白慕川不反驳,挣脱她的手,把被子掀起来,盖她身上,直接往外走。 她的脸那么红,肯定是烧得不轻。 白慕川不想跟她在这儿墨迹。 他大步过去,一把拉开门。 然后,门外两颗脑袋,让他俊脸突地一沉。 “老五?唐元初?你俩在我门口干什么?” “咳!”权少腾伸了个懒腰,像是很困的样子,眯着眼抱起双臂,又打个呵欠,抬抬下巴问:“什么情况啊兄弟?大半夜的,听你房里好像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奇怪声音?” 说着,他推开白慕川就要往里走。 “回去睡你的觉!” 白慕川堵在门口,看唐元初一脸憋笑的样子,心里一恻,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们两个,刚才都做什么了?” 权少腾一张无辜脸,“睡觉啊?我还能做什么?我又没女朋友。” 白慕川知道他什么德性,不跟他贫,直接转头厉色地盯住唐元初。 “你呢?” 唐元初可怜巴巴地,“头儿,我也没女朋友啊!” “我没问你这个!”白慕川脸黑得可以直接用来调墨了,“向晚怎么进我房间的?是不是你?” 这个房间的钥匙,不止白慕川一个人有。 因为需要人做卫生,有时候办公室里也会备一把,做卫生的时候,统一就做了。 “不是我…” 唐元初甩锅侠第一。 他轻瞄一眼权少腾,也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我早早就睡了,刚才被权队叫起来的……” “我?”权少腾指着自己的鼻子,“唐元初,你搞清楚啊!我对你可没兴趣,我大半夜叫你干什么?” “干什么?对啊!你叫我干什么呢?” “你嫌脑袋顶在脖子上,太占地方了是吧?” “……不要啊权队,你那么帅,动怒会长皱纹的!” “你们两个闭嘴!”白慕川吸气,望了望天花板,低吼,“说!究竟是谁的馊主意!?” “……” “……” 权少腾和唐元初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白慕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的快被他们气死了。 不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是我的主意!” “……” 向晚出来了。 一身单薄的衣服,楚楚可怜地瞄着他。 白慕川眉头拧起,“你出来做什么?进去!” 向晚轻轻扯了扯领口:“我有点热,出来透透气……” 白慕川看着她凝脂一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的淡淡粉泽,眼睛微微一暗,往外走一步,挡住门口两个男人的视线,然后指着唐元初,“去!找个医生来。” “找医生干嘛啊?”唐元初一脸纳闷。 “向晚发烧了。”白慕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看不出来吗?” “有吗?”权少腾接过话,侧过脸去瞅门里的向晚,“啧啧,好可怜的小晚晚,你发烧了啊?哪里烧了?” “我没有。”向晚在里头说话,完全无视挡在中间的门神白慕川,也偏过头与权少腾对视,“权队,小唐,今晚的事谢谢你们了。不早了,你们快回去睡吧,不要一会我没病,把你俩折腾出病来!” 权少腾:“……” 唐元初:“……” 一句话,把他们两个都卖了。 小两口闹别扭,可人家还是一国的啊! 权少腾和唐元初交换个眼神,咳了一声。 “有点困了!啊……欠……” 白慕川回头,见向晚坦然自若的样子,沉下声音,“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没什么。”向晚一本正经,“我过来之前,在权队的房间里等你,太冷了嘛……就烤了一个多小时的火,天啦,他那火炉子温度好高,给我烤得那个一个热,一身的汗。” “……” 白慕川深呼吸。 这女人! 这女人! 他眼一瞪,见权少腾和唐元初还在瞧热闹,指着他俩咬牙切齿。 “你俩……”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睡觉了,小爷的盛世美颜熬不起的呀!”权少腾打断他,呵欠连天地走人,“晚安啦!小白。” “头儿,晚安啦!” 唐元初也摆摆手,想要脚底抹油。 “唐元初!”白慕川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指着他刚想骂娘,唐元初嗖地回过头来,“嘘”一声,压着嗓子说:“老大,一会儿把这层楼的兄弟都吵醒了……”被两个人围观,总比一群人围观要好吧? “!”白慕川冷呵,吐出一口气,“滚!” “……老大,嫂子,晚上,好梦啊!” 唐元初愉快地走了。 白慕川猛地回头看向晚。 “……” 完了! 向晚眉头一跳,觉得来者不善。 “讲道理!”她慢慢退了一步,“我并没有说我生病吧?” 砰!白慕川慢慢关上房门,朝她走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是没说。” 向晚又退一步,“你问我为什么脸红,我说是火,没错吧?” “嗯,没错。”白慕川慢慢欺近。 他眼皮一垂,“所以,洗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也是真的?” 这这这…… “是真的啊!可我这个人吧,身体太好!” “嗯。”白慕川:“看着是挺好的!” 这这这…… 怎么像一头狼在说“羊肉很好吃?” 向晚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 不像刚才那么冲她发火,步伐缓缓移动间,表情平静得吓人,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幽暗沉,不露半点声色,一双幽深的眼,闪着两簇危险的光芒。 “白慕川,我又没有欺骗你嘛。你这是干嘛啊?” “给你灭火!” 第498章 举棋无悔(三) “……” 他低哑的声音,柔软又无情,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向晚身子一麻,硬着头皮直视他,委屈地说,“人家这不是为了你吗?你心里有气,又不肯说出来,一个人闷闷不乐,你说多伤身体呀?我好心好意来帮你消消火,难道不好吗?” “很好。”白慕川终于走到她的身边,向晚退无可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相视片刻,他扬了扬眉,一把拉近她的身体,把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吹一口气,“你知道男人有火的时候,要怎么才消得了吗?” “你是需要一瓢冷水?” 向晚仰头,迎上他的脸。 “嗯?”白慕川轻笑,嗓子凉透了,“这就是你给我泼的冷水?” “这个哪里够?”向晚纠结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泼冷水的……白慕川,我知道我现在问你什么,你一定都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是想来亲自告诉你……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就会失去我了。” 失去? 白慕川圈住她。 将她逼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淡淡地笑。 “向晚,惹了我还想走?你想得可真美!” 一听这话,向晚又忍不住乐了。 她扯着他的衣服,偏着头咦一声,“奇了怪了,不是你不想要我了吗?我说我放弃你,不过是为了挽回一点体面而已。看破不说破,你何必?”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你了?” “是没说。”向晚将唇递过去,凑近他的下巴,目光却冷得刺骨,“可你的行动,比你的语言更冷酷!足够表达!” “……” 白慕川一时语塞。 无法反驳。 “说话啊!”向晚在他下巴上,轻轻啃一口。 恶狠狠的样子,表情却惹人怜惜。 白慕川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心尖微微一麻,落下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滑到她的锁骨,眸子微微一沉,“向晚,我那天已经对你讲过了。我有些私事,需要自己消化。我会整理好情绪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不好!”向晚继续啃吻,整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看他无奈的样子,索性得寸进尺,将腿也挂了上去,“我这个人非柔则刚,要么深爱,要么陌路,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感情!” 陌路…… 两个关键字,刺激到了白慕川。 他冷笑,托着她的腰臀,从脖子上解开她,直接丢被子上。 向晚一怔,不待反应,他已经压了下来,双眼盯住她,狠狠捻了捻她的脸。 “想都别想!” “……”霸道! 凭什么? 向晚脖子被他的呼吸弄得身子酥痒一片,但嘴硬,“那就由不得你了!选择一个吧。要么相爱相知,要么恩断认绝,老死不想往来!” 白慕川目光一深,“你真的想知道?” 向晚迎上她,“想!” 白慕川沉吟半晌,突然捏住她的下巴,笑了,“相信我,你如果知道了,会宁愿从来都不知道。” 向晚:“……”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与她有关吗? 向晚看着他酷寒的双眼,“我认为,这不应该由你来替我做决定!”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凉,“如果不是举棋无悔,不可逆转,我又何必纠结?” 举棋无悔。 不可逆转? 他就这么确定,她会无法接受? 向晚半眯着眼睛,“白慕川,你成功吊起了我的胃口!” “是吗?”白慕川勾唇,沉沉一笑,“这就对了。你要一直保持对我的胃口。” “……” 这样很过分的! 向晚来不及反驳,身体一颤,仿佛被电击般尖叫一声。 “白慕川……” “嘘!这个房子不太隔音的……”他在吻她,温热的呼吸伴着他的声音,轻轻游走在她身体各处,轻而易举就把她一起拉到欲丨望的深渊,将一场争执演变成了惊心动魄的刺激大戏…… “白、慕、川……” 向晚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在他的拥吻里丢盔弃甲。 “嗯。”他坏坏地舔一下牙,黑漆漆的双眸里光芒烁动,不容易她抗拒地压住她,呼吸交织,灼烈如火,“向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唔……” 他低头,不容她拒绝。 “向晚,我要你。” “唔?啊……” “现在。” 向晚心悸,迷离,来不及回神……他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额头,鼻尖,脸颊……滚烫的,炽热的,在他指尖的游弋里,一股淡淡沐浴的清香带着欲的味道冲入鼻端,啃噬着她的心,终于将她理智带飞。 带飞。 哦,带飞。 原来可以这样飞…… 云端触手可及。 脑子一片空白。 她已忘了。 一切。 只剩他。 …… 被生生折腾一晚,向晚次日是从白慕川的宿舍醒来的。 天已大亮。 室内充斥着微光。 暖的。 嗯,床头打架床尾合,老祖宗传下来的话,真是有道理的。 没有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一觉不行,就那睡两觉。 就是……可怜她的老腰哦! 生生被拧成了麻绳,被人扭加圆捏扁…… 向晚嘶一声,揉了一下酸痛的腰,打着呵欠下床,拉开窗帘一看。 外面,是一片银色的世界。 昨夜又下大雪了。 白雪覆盖在院子里树上,好美。 一般从南方到北方的人,看到大雪都有一种奇异的兴奋。 向晚前几天情绪不好,顾不及兴奋。 今天的雪,尤其美好。 向晚伸个懒腰,觉得舒服了很多! 昨天晚上没有白来,虽然并没有搞清楚白慕川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别扭,但总算让彼此的关系有了进步,而且他也承诺了,很快就会整理好情绪。 向晚不是不讲理的人。 谁都不是谁的全世界。 独自人格的人,都会有独自的思考。 与爱不爱无关。 她尊重白慕川有私人小秘密。 也允许他有短暂的小情绪。 只要不影响彼此感情,没有问题。 决定了要与他度过一生长长的时光,在很多事情上就必须做到大度。换一个角度想,只要不是他在外人有女人有私生子或者小三打上门,其他都是小事。 一个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向晚脱下白慕川的大衬衣,换上昨天穿来的那套衣服,给他打个电话,腻歪着嗓子。 “喂!亲爱的,早!” 第499章 气乐了(四) 手机是白慕川放在桌子上的备用机,向晚随手就拿来用了。 突然接到电话,白慕川明显迟疑了一下,“……起了?” 他声线低沉,很好听。 在这个清晨,尤为悦耳。 向晚抿唇轻笑,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脸微微一烫,她清了清嗓子,“吃早饭了吗?” 这家伙早早就下楼去了。 她想约他一起吃早饭。然而,白慕川顿了顿,在电话线那头小声和权少腾说了几句话,又回来叫了一下向晚,语气凝重地说:“我正准备出警!没办法陪你吃饭了。你是回家去陪方圆圆?还是留在办公室?” 出警? 又有新案子了? 或者案子有新的进展了? 向晚沉吟,小声的说,“我如果想跟你一起去呢?” 白慕川:“……” 向晚:“白拿工资不干活,我会被人鄙视的!” 电话那端的男人,凝滞一瞬。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 他说:“赶紧下来!等你两分钟。” …… 两分钟? 两分钟呵呵呵! 幸好向晚已经提前收拾好了! 她对着镜子,擦了个浅色的唇膏,二话不说,拎起背包就出门,跑过长长地走廊,噌噌地下楼,找了一圈,结果在大门口看到白慕川的汽车。 与他一起的,只有做司机的唐元初。 向晚怔了一下,“就我们仨?” 三个人,出什么警? 白慕川看她一眼,目光淡淡的,可和昨日见他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进展。大概被向晚灼热的目光盯得有点别扭,他清了清嗓子,佯装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也就是说,他是专程在这儿等她的? 大傲娇! 向晚心里美美的,朝他笑了一下,也装着“突然失忆”的样子,面无表情的上车,搓了搓手心,“没有想到啊,我还挺重要的。” 白慕川:“你重要的就是脸大!” 向晚斜眼看他一下,微微抿唇,想笑,又忍住了。 会开玩笑,就是好事。 好事! 说她脸大也是好事。 向晚摸了摸脸,一本正经,“还好吧?你不就喜欢大的?” 白慕川脸一涩,别开了脸。 咳!向晚突然有点想笑。 有了昨天晚上和谐的“幸福生活”,她不愿意去考虑两人那一点小别扭。 而且,大案面前,刑警的儿女情长,一切得排后面。 一路上,没人说话。 车厢里气氛沉寂,向晚有些纳闷。 “唐警官,你今天怎么啦?情绪不好?” 往常唐元初是最嘴碎的一个,有事就事都能叨叨几句,人也乐观开朗,嘴上一年四季都是晴天,哪像今天,绷着一个清水脸,就像谁欠了他钱没有还似的…… 向晚刚才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这仔细看他一眼,就发现了他的反常。 可唐元初却坚决地否认,“没什么事。” 这就更奇怪了。 向晚望向白慕川,想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向晚纳闷,“最近不会是水逆吧?” 一个个都表现得这很奇怪。 唐元初闻言,勉强笑了一下,没吭声。 这样子的他,向晚有点看不下去了。 讲真,唐元初不讲话了,不活泼了,比白慕川不理人还要让人不适应。毕竟白慕川以前大多数时候,也不是聒噪的人,高冷脸也是常态。 向晚拧眉,敲敲前面的椅背,“唐警廴,我来猜猜你怎么了,好不好?” 唐元初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行啊,你猜,猜中我让白队请客!” 白慕川:“……” 向晚勾唇:“失恋了?” 唐元初:“……” 片刻,他可怜一叹,“恋都没有恋,哪来的失恋?” 哦,看来他的感情,一直没什么进展啊。 向晚是知道他暗恋谢绾绾的,可平心而论,不是两个人不可以,也不说两个人的现实差距,收入差距,就只说……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太多隐私的事情了,尤其是谢绾绾的过去太复杂,身处的娱乐圈也复杂,感情新鲜期的时候好还,时间一长,能不能坚守谁能知道? 更何况,谢绾绾对他是个什么感情状态,无人得知。 “向老师,你别这么看我行不?你这研究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犯罪嫌疑人。” “……”向晚嗤笑,“那我不猜了。你说。” 唐元初从后视镜瞥她一眼,无奈地叹气,“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我妈训了一顿。” “啊……噗!”向晚笑了起来,“你不是吧,这么大的人了,被老妈训一顿还能黑脸成这样?” 唐元初翻个白眼。 “甭管多大,谁乐意听难听的呢?” “很有道理,”听不到白慕川的声音,向晚觉得坐车上沉闷,又随便跟他聊起来,“你妈骂你干啥呢?你这么优秀正直前途无量的四好网红男青年……” “不就网上热议的那点破事么?”唐元初冲口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现在网络上骂人,都不用负责的,键盘侠无敌,黑的,白的,什么他们都能插上一嘴。怼天怼地怼空气……唉,咱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实在背负了太多颜值带来的伤害。” 最后那句话,认真的吗? 向晚怔怔看他,觉得这玩笑不太好笑。 网络上的破事,也就是谢绾绾的那件事了。 难道又牵扯到唐元初了? 今天她手机掉了,没有上网看那些八卦,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安慰唐元初:“这没什么,我和白慕川都被人扒了几层皮了,你去搜索一下,每天骂我的人,没有千儿,也有八百。” 唐元初:“别人骂什么无所谓。是我妈啊。她警告我,不许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乱搞……哈,我真是被她给气乐了。什么叫不三不四的女人?人家是大明星,我想跟人家乱搞,人家也不愿意的啊?” “……” 第500章 ,拍马屁专业户(五) 上一代人的思想,和年轻人有代沟。 而且,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也不同。 对这个,向晚感触很深。 她同情唐元初,“懂,一样的。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长辈的嘴啊,谁也管不住,咱们能怎么办?忍呗!” “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唐元初又是气,又是苦笑。 “你猜我妈都干了什么事?” “干嘛了?”这个还真猜不出来。 有很多长辈喜欢“为了孩子着想”,做出一些画风清奇古怪的奇葩事情,还自认为自己全是对的。 唐元初长长一叹:“她啊,注册了一个微博id,叫‘唐元初的亲妈’,在网上义正辞严的发表了声明,好多网络用语都看不明白,还跟人家小姑娘撕逼……” “噗!” 这一下,向晚真的笑了。 “阿姨挺好玩的啊,她帮你怼人,你气成这样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发现自己没有抓住话题的重点。 “…阿姨申明什么了?” 唐元初没有马上回答。 迟疑一下,语气浓浓的不满。 “申明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明年就要结婚了,跟谢绾绾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奇葩的是,她还艾特人家谢绾绾,让她把自己的破事处理好,不要影响到她儿子……这才引来了谢绾绾的粉丝讽刺!她还跟人家骂了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我去! 向晚惊住了。 这阿姨得多强的战斗力啊。 当初谢绾绾和唐元初的酒吧事件后,其实唐元初就常常被人为拉出来为谢绾绾的绯闻“陪跑”,基本上已经成为了谢绾绾的绯闻男友之一。这次的网络事件里,一开始网友主要针对的是谢绾绾vs孟炽,vs白慕川(沐二少),vs向晚(向公子)几个人的关系。 于网友而言,简直雾里看花。 不知哪一桩是真,哪一桩是假。 吃瓜群众吃得热闹,事情越扒越深,越扯越远。 很快,有些人就把与他们有关系的唐元初扯了出来。 这一下好了,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加上流量明星与流量事件……话题热度不断。 扒完这个,扒那个。 不过,大多都是一些无法证实的东西。 一出出罗生门,轮番上演。 “其实人家就看个热闹,过自己的自己,谁把别人的事当真啊?” 唐元初笑得呵呵作响,“只有我妈,当成了正经事,还直接针对人家谢绾绾,你说她这做的什么事?!我不跟她急,我跟谁急?” 向晚听了,也挺心疼他。 “还好,我妈不关注这些……” “呵!亲妈。专业坑儿子。”唐元初语气无奈又郁闷。 向晚看着他气咻咻的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眯眼,“那你找谢绾绾解释了吗?” “不接电话,把我拉黑了。” 唐元初表情十分难看,说得咬牙切齿。 之前,两个人几乎每天都会有微信交流。 哪怕问一下早安,晚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在唐元初看来,这是一种“情侣未满,多于朋友”的关系。谢绾绾三天两头都会问起他的伤口复原情况,言词虽然生硬,但难掩关心。 唐元初认为,他俩再进一步,早晚的事…… 谢绾绾的那些私事,他都知道,看在眼里,看着她那些苦,那些痛,那些伤,越来越心疼她。所以,也从来不敢随便越雷池去撩她,只默默地呆在她身边,觉得也挺好。毕竟大家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抹平那些伤痕…… 这样,唐元初就很满足了。 有时候,他会玩笑地利用受伤的事,让她以身相许,她也不会生气。 有一次,谢绾绾甚至认真地回答:“你要,随时可以。” 唐元初当然不敢要。 如果要了,可能就那一次。 他想要的,是一辈子。 于是,半是暧昧半是忧伤的日子里,两人维持着这样的朋友关系,唐元初心里一直很甜,平常打趣权少腾,说他不开窍,万年单身狗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谢绾绾,觉得早晚可以打开她的心扉,把她娶回家做自己的媳妇…… 然而,亲妈猪队友。 唐元初又唏嘘一声,“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删了你,你就没再加她啊?” “加了几次,不肯理我。我也不好一直打扰。” “呃……” 向晚同情地看着他。 她并不知道,唐元初对谢绾绾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本以为只是少年懵懂一般的爱,仅始于颜值…… 没有想到,他忠于内心,已沦陷得彻底。 向晚突然想到谢绾绾约饭的事,瞄向一言不发的白慕川。 “她过几天要回京都过年,到时候我帮你探探口风?” 一听这话,唐元初满脸惊喜,飘得飞起。 “太好了。向老师,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啊!” 向晚看他乐得快丢方向盘了,赶紧摆手。 “别别别!我怕折寿!” “不不不,小姐姐,你真的是最好最美丽的小姐姐了,我最喜欢你了!” 唐元初一飘,嘴巴就溜了。 向晚乐得嘴都弯了起来,一直看着车窗外面的白慕川却慢慢沉下脸,突然插入一句。 “你可以闭嘴了。” 唐元初秒闭! 然后,笑着说:“恭喜白队,你终于活了!” 白慕川:“你再多嘴,前面就是你的现场了。” 冷嗖嗖的话,寒冬腊月听来,莫名让唐元初打个颤。 白慕川对向晚的感情和占有欲,唐元初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昨天晚上也不敢跟着权少腾闹腾他俩。可平常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醋意啊,尤其是对他这么一个小可爱,小机灵鬼儿,他偶尔和向晚开开玩笑,白慕川一般是微笑旁观的…… 变了。 都变了。 唐元初定了定神,汽车转个弯,发现果然快到现场了。 突然间,他心里生出了敬意。 “白队厉害了,这脑子里,怕不是安装了一个导航的吧?” 这马屁拍得圆滑。果然无愧“马屁专业户”的昵称。 然,白慕川却淡淡一哼。 “我脑子里没安装,我手机上安装了。” 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地图导航。 向晚看唐元初瞬间僵硬的脸,噗嗤一声笑开。 ……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街边一个不知名的理发店,放着国民歌曲,震耳欲聋。 几辆警车就停在理发店不远的巷子口,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 第501章 恳求(六) 这是与“丧尸粉”有关的第五个案子,也是重案一号将案子从区刑侦队交接过来后,发生的第一起类似案件。 白慕川让唐元初把车停在小街外面,下车走过去。 向晚跟着下车。 外面的风,有点凉。 向晚扰了扰围巾,走到小街,看着眼前破败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如果不是亲自踏足这一片土地,向晚根本就不会知道,在国际化发展到今天,繁华都市京都城里,居然还会有这样落败得令人发指的棚户区。 这里的房子,像是八九十年代的遗留产物,甚至还有解放前留下的旧式建筑,基本是平房以及违章搭建的简陋棚子,即便有一些两三层的小楼,那脱离的外墙坯土,被风吹雨打后,露出上个世纪的墙砖,拥挤在这一条狭窄的小街上,带着堆放的垃圾旧物,与来时经过的街景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子恶臭味。 这一条小街,似乎阳光都照不进来。 里面居住的人很少,阴凉凉的,走进去,浑身不舒服。 “难以想象……” 唐元初也发出一声叹息,“我以为大京都到处都是千万富翁,但凡有房的都是有钱人……” “那也得看开发商拆不拆得起。”白慕川淡淡说。 几个人走到一个平房间。 从这里开始,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白慕川撩起警戒线,弯腰进去。 他说得没错,这是一片拆不起的地方,有钱的人早就都搬出去居住,然后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剩下一群老弱孤残,收入微薄,大多贫穷,天天盼着开发商拆迁或者政府改造…… 向晚钻入警戒线,又裹了裹外套。 这里太冷了。 没由来的冷。 “白队。” 丁一凡早他们一步过来,看到白慕川,赶紧过来。 “情况怎样?” “是这样的……” 丁一凡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 白慕川跟着他进门。 他个子高,在这个低矮的平房里,似乎腰都直不起来。 房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 所以,丁一凡手上拿着一个瓦数极高的手电筒。 手电光线很强,丁一凡往地上一扫,向晚才看清地上拖动出来的长长血痕,像一条参差不齐的线,往房间里面延伸… “这是第一现场。” 丁一凡又把情况说了一下。 白慕川点头,“程正呢?” 丁一凡指了指血痕尽头的房间,“程队在里面!” 白慕川一言不发地从唐元初手上接过鞋套和手套,全套装备齐了,慢慢往里走。 房门矮、窄,破旧。 他皱一下眉头,不得不弓着腰进去。 里面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昏暗,程正和梅心蹲在地上,程正在认真说,梅心在认真记,旁边两个警员看守着坐在床上早已经吓呆的母子两个——犯罪嫌疑人王兴桂和她的儿子。 向晚也从唐元初那里拿了鞋套,可她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房子本来就小,几个人在里面,就显得拥挤不堪。 死者被拖成了仰卧的姿态,大张着嘴巴,鼓着双眼,身子直挺着,像被冻僵了似的,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脖子上有两排清晰的牙印,像恶魔张着的血盆大口,从里面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凝固,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白慕川走到程正身边,“有什么发现?” 程正没有吭声,淡淡看了梅心一眼。 梅心默契地站起来,把手上的笔记递给白慕川。 “白队,咱们外面说。” 犯罪嫌疑人就在旁边,不方便说事情。 白慕川点点头,和梅心走了出来。 梅心压着嗓子,“就我们初步判断,唯一可以肯定的相似点,只有那两排牙印。这个死者的死亡原因,和前面的案子不同——” 他们去了外面说话,向晚没有跟过去。 她背着个包,站在原地,看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的母子。 刚好,丁一凡的手电筒光,扫了一下那个妇人。 苍白的脸,惊悚的神色。 光束的角度也刁钻,把她的脸照得青绿青绿的,把向晚吓了一跳。 被光一照,妇人条件反射的遮脸,“警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妇人喃喃着,有一点口齿不清的样子,整个人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用警方控制,她已然无力地瘫软在那里。 她就是案件的凶手。 报警的人,是他的儿子。 丁一凡说,根据勘测,死者和凶手先是在外面客厅发生争执,妇人撕咬男人后,拖入房间想藏在床下,被随后赶到的儿子发现,然后报了警。这个儿子,小时候生了一场病,病好后,人就有些痴傻了,邻居反应,他不爱说话,几乎不出门,智商和七八岁的孩子似的,但生活自理能力不成问题,他发现母亲突然“变异”后,主动拨打了110…… 手电光映着妇人颤抖的嘴唇,还有他儿子木呆呆的脸,忽明忽暗,晃眼一看,像是一个神魂不在状态的幽灵…… “警官,求求你们……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啊……尤其是我儿子……他是个傻子啊……是个傻子……” 妇人还在恳求。 丁一凡没回应,嘱咐两个看管的警员,“看好了。” 手电又往她脸上照了一下,以示震慑。 向晚眼一眯,有一点眼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而且,那妇女的样子,也让她有些不忍心看。 她太瘦了,像老树皮包着的一堆骨头,大概五六十岁,整张脸就写了两个字——穷苦。 可以想象,在过去更多的苦难里,她早就已经被磨去了棱角。 可为什么一个看到警察就瑟瑟发抖的妇人。 敢于杀夫? 真的只是因为那个药吗? 向晚慢慢转头,不去看她——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幸,让人无所适从。那妇人怆然的脸,喉管里发生的声音,都似乎在蔓延一种刺骨的寒冷,她呆不下去了。 向晚走到了客厅。 “咔嚓!” “咔嚓!” 一个负责勘查的警员在拍照。 大家都在忙,各司期职。 只有向晚一个人,是没有任务的闲人。 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这个家。 第502章 纸上的花哥(七) 客厅很旧。 说它是客厅,不如说是杂物厅。 除了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一张破沙发,没有像样的家俱。 墙面没有粉刷过,还是最原始的水泥墙,上面贴满了早已褪去了颜色的奖状,应该是那个妇人儿子的,粗略一数,竟达到三十张之多。 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辩。 他叫冯魁。 很威武霸气的一个名字,想来当初也是寄托了父母希望的。而且,从奖状来看,年少时的冯魁也很争气,奖状上写着很多的“荣获第一名”。可惜,在今天,在这昏暗的光线里,那些奖状,就像一个笑话。 向晚换了一个方向。 另一面墙上,挂着一个旧式相框。 里面夹层里有很多照片。 大多是旧的,甚至还是几张是黑白的。 80年代,90年代,00年代……充斥着时代的变迁痕迹。 但是,没有一张整齐的全家福。 向晚眉心轻拧。 这个家里,这盏灯下,都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向晚慢慢走着,观察着,都快脑补出一万字的故事大纲了,突然发现墙角一堆杂物里,有一小张碎纸片…… 很小,不到巴掌大,上面沾了污渍。 如果不是向晚对这个特别敏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 上面是铅笔画的游戏人物,撕碎了边,笔法拙劣,但仍然可辩上面的人物特征,破碎的纸上,还写了几个小字。 “最爱的花哥。” 花哥? 那是一款市面上很火的角色扮演类游戏人物。 向晚玩过一阵。 那时候,她最爱的游戏角色,也是“花哥”。 这一刻,“花哥”躺在地上,在这个寒冷的房间里。 仿佛在无言地说着些什么。 向晚身子一颤,斜过眼,看房间那唯一的窗。 她仿佛看到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白皙的,干净的,拿着一只素描铅笔,在临摹着她喜欢的角色,可转眼,女子的脸,突然变得僵硬,落下泪来,不停地哭泣,叫着“救命”…… “你在想什么?” 白慕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把向晚吓得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啊?”她看他一眼。 白慕川眉心一拧,伸手扶了扶她,“冷?” “还好啦,不太冷。我是在想事情,被你一打断,差点吓出心脏病!” 向晚其实有一点冷。 不是身体冷,那冷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如果没有别人,她会扑过去圈住白慕川的腰,靠在他身上取暖,不让自己置身于冰冷而诡异的空气里,嗅着死亡的味道,一个人胡思乱想…… “嘴硬!” 白慕川哼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她说不冷。可脸都白了,怎么会不冷? 这里的棚户都没有暖气,当然,更不会有空调。 冬天取暖的设备,还是老旧的炭火炉…… 这家人只在卧室里生了一个炉子,客厅里,冷得像结了冰。 白慕川把外套披在向晚的身上,“穿好!” 向晚手指捏着,想脱下来,“我不冷,你别冻着自个儿……” “我热着呢。帮我扶着!” 白慕川带了一点命令的祈使句,有点凶。 向晚抿了抿唇,没有再拒绝。 “你脸色不太好看,昨晚没睡好?”白慕川打量着她。 嗯一声,向晚没有否认,将两只胳膊套入他的外套,裹严了自己,双臂环抱,说话的时候,牙齿无端咬紧,“我是很久没到这种地方来,有点不适。” “要不去车上休息?”白慕川偏了偏头。 “不用。”向晚摇了摇头,又仰起苍白的脸,问他:“情况怎样了?” “勘查人员还在取证,初步了解,案情相当简单,不过……”他看了向晚一眼,“死者的致命伤在后脑勺,不是颈动脉……” 向晚一怔,“那凶手,有没有吃那种药?” 白慕川:“从他儿子描述的情况来看,是有服药。不过,得把人带回去做进一步药检……” 向晚听完,点点头。 突然,她淡声问:“白慕川,你玩游戏吗?” “嗯?”白慕川对她奇怪的问题弄得有点讶异。 “问你话。”向晚态度很认真。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玩过。” “你在游戏里,会特别钟情于男性角色吧?” “……” 这什么问题? 白慕川绷着个冷脸。 “我玩男性角色,不玩人妖,但也不会钟情于男性角色。” 理解很倒位嘛。 向晚牵出一点笑,“对,我说的钟情,就是很爱的那个意思……” “当然不会!”他说得斩钉截铁。 向晚嗯一声,冷不丁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白慕川深深注视她。 “这个案子,有内情!”向晚说着,找一个在做现场勘查的小哥哥拿了一幅手套,蹲在那一堆脏乱的杂物面前,试图捡起那一张碎纸片…… 平房的地面,相当潮湿,那纸片贴在地上,污黑污黑的,看上去很脏。 向晚好不容易才把它完好的拿了起来。 迎着灯光,她指给白慕川看。 “这应该出自女孩子的手笔。我那会儿也最爱花哥……” 白慕川偏头看她一眼。 向晚没有察觉,“冯魁不像会画这个的人,她的父母……当然更不可能。可我刚才听丁警官介绍,他们家只有一个独子,没有女儿,平常也没有亲朋邻居往来,怎么会有这样东西呢?” 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被她发现了。 白慕川目光流露出一抹异色,认真看着她。 “有可能是捡的?” “又不是拾垃圾的人,可能性很小吧?” 向晚解释完,顿了一下,“你不是说过吗?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也不能放弃。这才是刑警精神。” 白慕川欣慰地笑,“你进步很大!” “谢谢大人!” 被夸奖,向晚当然开心。 “能为重案贡献一份力,我就开心了。” “有时候不经意的小细节,会成为很重要的线索!” 第503章 歇斯底里(八) 白慕川将纸片放入物件袋里,返回房间。 这个时候,那妇人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不过,被白慕川那双冷眼一扫,可以明显看到肉眼可见的紧张与惊悚,头迅速的低了下去。 白慕川拎着物证袋,走到她面前。 “这是谁画的?” 王兴桂被他一问,肩膀瑟缩一下,抬头看一眼,又飞快垂头。 “不知道,我……没见过……不知道……” “不知道?”白慕川冷哼一声,“在你家里,你会不知道?” 说罢,他又看向王兴桂那个一脸木讷的儿子。 “是你画的吗?” 冯魁看着他手上的画,摇头。 “那是谁画的?”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与王兴桂一模一样。 “说!”白慕川压着嗓子那么一吼,把冯魁吓得腿脚一软,差一点跪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 警察叔叔? 白慕川看着他颤抖的双肩,“你们不肯说实话是吗?” 冯魁一边哭,一边摇头,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王兴桂心疼儿子,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护住他,警惕地看着白慕川。 “警官,警官,我儿子……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慕川冷冷转头:“那就是你知道了?” 作为案件的犯罪嫌疑人,王兴桂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被白慕川这一吼,又想护儿子,又紧张,牙齿都在打颤,“不,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白慕川突然拿过丁一凡的手电,往她脸上一晃。 “你知道的。” 强光下,王兴桂一个激灵,瞳孔突地放大,哑口无声。 白慕川冷笑一声,“说!” 王兴桂颤抖着,摇着头,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 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王兴桂突然抬头,看着向晚。 向晚一怔,隐隐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可来不及反应,就见她突然挣脱了看管自己的民警,朝自己扑了过来,一双眼狰狞般瞪着,张开嘴,露出那两排刚刚咬过人的牙齿。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我咬死你……我咬死你……” “——” 向晚浑身僵硬,看着妇人骷髅一般的身子扑来,却因为穿得太多,笨拙得反应不及…… 一只胳膊伸过来。 用力地将她往怀里一裹。 王兴桂扑了个空,踉跄两步,刚好冲到了炭火炉的面前。 她完全不怕那炉里的炭会烫伤自己,失去了心智似的,直接揭开上面的铁圈,将火炭满屋泼撒…… “要死一起死好了!烧死你们!烧死你们这些坏人……” 一时间,火星四溅。 事发突然,向晚本能地抱紧白慕川的腰,缩在他怀里,白慕川也顺势裹住她,把她的头扣入胸前,“快!制住他!” “哈哈哈哈!你们怕了,怕了……你们这些坏人……也会怕死吗?” “我不怕死,我不怕死,来啊!来啊!” 王兴桂大吼着,手被火炭烧得焦黑,但她恍然未觉,像是突破了人体的承受极限,变成了不坏之躯,挥舞着挥舞着,火星溅在自己的身上也不觉得痛,火炭让她衣角都燃了起来,她也毫不在意,只叫着,喊着,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火!快灭火!” 鸡飞狗跳的瞬间,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分多钟。 一个癫狂的女人,力量究竟有多大? 向晚将头埋在白慕川怀里,并没有看到那些火光飞舞的画面,只能听到王兴桂凄厉的尖叫! 歇斯底里。 疼痛不堪! 明明是她在伤害人,她却更像受害者。 “砰!” 一声重响。 王兴桂被人重重撂倒在地。 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朝着她儿子的方向…… 恰在向晚转头的瞬间,那焦黑的手,就出现在面前。如同王兴桂刚才扑过来那一瞬,带着仇恨、痛苦、不甘,还有对生命最无奈的控诉,她的手高高扬起,又软绵绵地垂落了下去。 “快!送医院!” —— 王兴桂被送走了。 她的叫声还凄厉的残留在小街上。 好些人伸脖子来看,又被警察拦在了外面。 在那一个差点着火的房子里,冯魁面露惊恐地看着白慕川。 比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还要害怕。 “我妈妈会死吗?” “医生会救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我……”冯魁垂下头,“不知道。我是个傻子。” 白慕川扶额。 一个傻子称自己为傻子。 那真的能傻到哪里去呢? 白慕川突然想到向晚。 当初审问于波,她就有一手…… 白慕川侧头看去,向晚也正好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的眼里,还带着刚才王兴桂发疯时的惊惶。 白慕川有点不忍心,没有说话,也没有提出要求。 但向晚,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来吧!” 白慕川默默站在她身边,“嗯。注意安全。” 刚才那一幕太疯狂了。 要是王兴桂的儿子也像她一样…… 白慕川站在向晚三步之内,护着她。 向晚朝他会心一笑,慢慢走到冯魁面前。 “咱们说说话好吗?” 冯魁的旁边,还有两个民警。 他直挺挺地坐着。 不说话。 没动作。 似是吓傻了。 但是向晚不愿意把面前这个人当成傻子。 外面墙上那些褪色的奖状,不能掩盖这曾经是一个优秀孩子的事实。 她想,这个“孩子”,也许只是需要心理干预而已。 “你叫冯魁是吗?”她问。 长得好看的小姐姐,说话就是管用多了。 冯魁看她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柔和了很多。 然后,他偏了偏头,却抿住嘴没有回答。 “我知道我怎么认识你的吗?”向晚又问。 冯魁不答,低下头去。 有羞愧的情绪表达。 他智商也许有问题,三观还是正常的。 向晚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儿去哪里了?” 不墨迹,单刀直入? 白慕川诧异地看她一眼。 向晚却没看他,对他勾魂电眼视若无睹,拿起那一张放了纸片的物证袋,“画这个的女孩儿。你认识的,对不对?你见过她……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冯魁直勾勾看她好久。 “我不知道,谁画的。” “那你们家里,曾经有女孩儿来过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504章 那个女孩儿(九) “嗯?”向晚与他对视,觉得冯魁的智商,也许比别人对他的评定要高,或者说,他自己的内心住着一种与别人不同的灵魂,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灵魂。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向晚轻轻一笑,“你父亲不是一个好人,总是打你妈妈,还会对你动手……你和妈妈感情很好,心里恨透了你的父亲,恨不得他去死……” 冯魁这一次的表情变化有点大。 大得白慕川和向晚都有一点意外。 他突然拔高声音,冲向晚吼,“你不许胡说!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外面那些人,乱嚼的舌根子。” 白慕川靠近,护着向晚,但没有插话。 向晚在冯魁吼的时候,心里惊了一下,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对你父亲的死,没有悲伤,甚至无动于衷,对你母亲的伤,却反应很大……也许你父亲死了,你是难受的,但你难受的不是他死,而是……他会这样死。” 冯魁盯住她,喘气声更重了。 向晚在他心里防线最弱的时候,话题又绕了回来,“所以,告诉我,那个女孩儿在哪里?” “我不知道!”冯魁抱住脑袋,双眼瞪得像铜铃,“我是一个傻子,我是一个傻子……你们不知道吗?” 向晚微微掀唇,“你念书总拿第一名,怎么会傻呢?” 冯魁死死盯住她,“我是生了病。” 向晚不被他带节奏,继续问:“你们把那个女孩儿怎么了?” 冯魁不说话了。 向晚目光一厉:“是你父亲干的,对不对?” 每说一句话,她都在观察冯魁的面孔表情。 人可以不说话,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到心如止水…… 冯魁虽然一句没答。 在向晚看来,全是默认。 向晚突然叹一口气,“原本我是想帮你的。自己交代和被警察查到,是两回事,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冯魁又重复这句话。 瞳孔却赤热起来,像燃烧的火球。 他一直在盯着向晚,那眼神看得白慕川心里一惊,横胳膊挡在向晚面前,与她一起唱双簧,“算了,他不肯说,带警队去,慢慢审吧!” 白慕川的心思,她懂。 眼看冯魁心理的抗拒达到峰值,向晚慢慢推开白慕川的胳膊,认真看着冯魁疲倦而无神的眼睛。 “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冯魁抬头看着她。 “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 安静的空气里,似乎还有焦炭的问题。 向晚吸一口气,“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重要的话说三遍。 一遍比一遍力度大。 对一个心理脆弱得濒临崩溃的人来说,是抗不住这种诱惑的。 “你不会!不会帮我的。”冯魁无神的,游离的目光里,像住了一个漂泊无主的魂儿,“没有人可以……谁也帮不了我了……” 向晚微微一笑,“可以。” 她转头,对白慕川说:“给我拿张凳子。” 白慕川:“……” 深深看一眼这个女人,他“听话”地拿来凳子,待她坐在冯魁面前,他再戒备地站在她身边…… 几秒后,他突觉诡异。 这感觉怎么像,他是她的保镖? …… 向晚浑然不知小白先生的内心戏。 此刻,她的眼里没有他,只有冯魁。 “说吧,我在听。” “……你真的,会帮我?” “真的。不仅帮你,还能帮到你妈……妈妈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是。” “她是为了你受伤的,你不心疼吗?” “疼。”冯魁又垂下头,“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妈妈最后伸手指着你,是让你不准说,她把她的手抬起来给你看,告诉你,她已经伤成这样了,为了你,伤成这样了,这是她对你的牺牲,为了保护你做出的牺牲,你不想让妈妈失望……你们两个,想掩藏关于这个女孩儿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你有很大的关系。” 太绕了。 白慕川听得眼皮跳了好几下。 冯魁却如老僧入定,目光幽幽地看着向晚。 “你念书的时候,也是总考第一名吗?” 他的,话转得太快。 向晚却笑了,“是啊,我也是优等生。但做第一名不太好,上去了,就怕掉下来,想永远呆在那个位置,就得比别人承受更多的压力,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得了第一名,就不会再快乐了……” 冯魁眼睛亮了亮,像找到了知音。 “你说得对,为什么要做第一名呢?第一名有什么好……” “可以得到爸爸妈妈的夸奖,老师喜欢,同学崇拜,还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我喜欢读书。”冯魁说。 “后来没念了吗?” “没念了。” “为什么没念了?” “因为……念不下去了。” “学习那么好,怎么会念不下去呢?” “你是对的,他是个大坏人。所以,念不下去了。” 他,指的他父亲? 向晚眉心一拧,“现在还喜欢看书吗?” “喜欢……” “看什么书?” “网络小说。” “我也喜欢看呢,你喜欢看谁的书?” “很多作者的书我都有看,但我最喜欢沐二少……” 向晚明显感觉到身侧的男人,身子一僵。 向晚看他一眼,与冯魁聊了起来。冯魁对“网络小说”这个陪伴他青春和寂寞岁月的话题,很感兴趣,说起很多小说作品,都是向晚和白慕川熟悉的。 向晚偶尔插上两句,总能让冯魁眼前一亮。 就像找到了知音。 冯魁越说越多,身体渐渐舒展,甚至有点眉飞色舞了。 向晚看出他内心的放松,微微一笑。 “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嗯?我……相信你。” “那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儿去了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一个女孩儿的?” “你看男生作品,又怎么会最爱花哥呢?” 冯魁又往那个物件袋望了一眼,情绪有点纠结。 向晚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在和自己较量。 她沉默。 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漫长得向晚以为要失败了,冯魁突然说:“我没有杀她,我不想杀她的……” “嗯?”向晚一惊。 扯出来,就是人命案? 第505章 新发现(十) 向晚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我是个傻子,你知道的……”冯魁的头垂下去了,“我有时候,确实傻,我不爱和人交流,和别人格格不入,因为我,妈妈在人前抬不起头,他也经常为此打我……然后,我就更傻了……” “不,你一点也不傻的。你很正直,很善良。” 向晚的眼睛里,充满了鼓励。 盯着冯魁,就好像她真的是可以让他信任的人。 白慕川低头,看着向晚的表情,心脏微微一抽。 当初他喜欢上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的身上,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温暖和信任的力量,她目光坚毅,眼窝里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故事,引人探索…… “我不善良,我也不忍心伤害她……”冯魁继续说,“那个女孩是他买回来的。为了……为了给我们家传宗接代……” 向晚目光一怔,没有打断他。 冯魁:“没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不,哪怕不正经的姑娘,也不愿意嫁给我。眼看我快三十了,单身着,我妈着急,托了很多人做媒……后来,他就想了这个办法。” 向晚一时语塞。 冯魁:“那女孩儿被绑家来的时候,脑子好像也有点小问题,傻傻呆呆的……他还说,跟我是天生一对。他让我跟她睡觉,把她捆起来关在我房间里……” “然后呢?” “我坐了一夜,没敢。” 向晚心里一沉,听冯魁说。 “他天天逼我,妈妈也逼我。但我以为只要我不从……就可以赖过去,他们总不能真的做什么,哪知道他……那一天,他喝了酒回来,居然闯入我的房间,把我和妈妈关在外面……” 冯魁眼睛一眯。 那一幕,不敢回忆。 …… “你不行,那老子亲自来办!种不出个孙子,还不能种出个儿子吗?” “爸,爸爸,你开门……” “不争气的东西,滚!滚远点,别让老子心烦!” “求求你,开门……你开门!”妈妈也拼命拍门。 “给老子闭嘴!喊什么喊?是想一家人都进去吃牢饭吗?” …… 凄厉声在耳。 一段不堪的记忆,说起来总是艰难。 冯魁三言两语的阐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明白。 “那天晚上,他把那女孩儿糟蹋了。后来心满意足地睡在我房间,我和妈妈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就是贴满了奖状的那个房间里。妈妈默默流泪,哭了一夜……” 沉默。 好久没人说话。 冯魁也停止了讲述。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向晚突然想到这句话,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是的,他是恶魔……那天他酒醒后,没有半点后悔,反而很得意……他对我妈说,等造出儿子来,就跟人家说,为傻儿子讨了个媳妇,直接把儿子当孙子养,没人会知道……” 向晚:“……” 这是怎样畸形的家庭。 又是怎样畸形的人性? “后来,他又糟蹋了她很多次,那女孩儿一开始还反抗,后来挨的打多了,渐渐就不挣扎了,他也放松了警惕,高兴的时候,给她一些好吃的,说是像养母猪一样,总得养肥了,才能生得出崽儿来……” 冯魁说得很平淡。 就像一个别人的故事。 向晚却明显听出他话里含了泪。 “我想找机会放了她,可她脑子不大清楚了,一直把我当成了仇人……我怎么说她都不肯听,门锁打开也不跑,还拿板凳砸我,拿棒子敲我……我怕她声音太大,引来邻居,引来警察……就,就把她丢到床上,拿枕头捂住她的嘴,准备慢慢跟她讲道理……” 他哽咽。 垂下头无力低泣。 向晚沉默片刻:“死了吗?” 冯魁一声哭泣。 “死了……” …… 临近春节了。 京都处处年节气氛。 在这个被繁华遗忘的小街,却缺少了年味儿。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几辆警车在雪花中,驶出城,驶入乡间小道。 在一个僻静的水塘边上,停下。 天气太冷,水塘已经结冰。 一群人徐徐从警车上下来,带着前来指认地点的冯魁。 冯魁低着头,走得很慢,带着众人绕过水塘,穿过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野草地,湿了裤腿,寻找着那晚上的埋尸地。 “应该就在这个地方……我……不太记得清了。” 天高月黑的晚上,仓皇失措,哪能记得一清二楚。又是一连三天的大雪,将天地银装素裹,一眼看去,整个世界全都覆于冰雪之下,参照物都没有。 白慕川顺着冯魁手指的地方,走过去看了一眼。 “警犬!” “是!” 一条雄风凛凛的德牧,穿着警犬服走了过来。 它低着头,在指引下不停地嗅…… 野外风极大,呼呼的吹着,耳膜鼓噪。 向晚觉得冷,两只手都插进了兜里。 等待着…… 所有人都很安静。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警犬在距离冯魁指认大约十余米的地方停下,拿爪子去刨—— 白慕川走过去,拍了拍警犬的脑袋。 “可以了,小鸡真厉害!” 一只警犬,叫小鸡? 这,不是开玩笑? 小鸡嗷一声,似是委屈! 嗯,向晚就当它是委屈了,可委屈的“小鸡”看上去有点凶。她不敢随便靠近,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往那个地方走…… 不料,白慕川突然转头,望着她,“你站远点!” 向晚:“怎么啦?” 白慕川:“没什么好看的。” 尸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向晚接受了建议,默默站在原地。 …… 技侦队过来的是梅心。 她戴着厚厚的口罩,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从向晚身边走过的时候看她一眼,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向晚突然觉得,这重案一号,没把梅心当女人在用啊? 白慕川沉声指挥着,“大家刨的时候,小心点!” 一群人圈在警犬“划下”的地方,用锄头,铲子,慢慢地刨开积雪,刨开土…… 向晚站得不远不近,瞧不见那个被挖开的“坑”里有什么,只看到梅心的白大褂,与天地似乎浑然一体…… 雪景很美。 她其实没那么害怕。 “找到了!” 有人惊叹一声。 向晚慢慢走过去。 顺着众人的视线,她看到一只刚刚被刨出来的手…… 梅心冷静的说:“尸身被严重损毁,看情况,应该是被肢解了。大家注意一点!” “好的。” 大家应着,继续干活。 向晚胃里微微不适,转头问冯魁。 “为什么?” 为什么杀了,还要分尸? 冯魁低着头,“因为不好带出来。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 第506章 不想死(一) 不好带出来…… 向晚沉默。 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一具尸体,就物化了。 她没有再问冯魁。 他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迟钝与一种山穷水尽的害怕。 众人在刨尸坑,又说了些什么,向晚听得模糊,野外的风越来越大,刮得脸颊生疼。她拿围巾把脸一并遮起来,视线也不往那个土坑里看了。其实,接触这个行业那么久了,她远没有白慕川想的那么“脆弱”。 强压着心里的恶心,她也许能镇定地观看全过程。 但白慕川不停拿眼神暗示她退后,眼里的担心显而易见。 她觉得,这样挺好。 在白慕川心里,她是个女人。 是个需要怜惜的女人…… 如果他像对待梅心一样对待她,不是更着急吗? …… 人多力量大,办事速度快。 受害者的身体部位和器官被一个个刨了出来,放置在专门地裹尸袋里,由梅心按部位进行编号。 女孩儿刚死没几天,又是在这样的寒冷天气,尸身腐败程度不严重,等坑里的人体组织都启完,梅心把一个个编号合计了一下,最后给白慕川点了点头。 “基本齐了,回队上再拼凑!” 齐了。 一个人。 变成了无数块。 向晚看着那个埋尸坑,眼睛有一点涩酸。 勘查队员在拍视频,拍照片,提取现场的其他物件。 完了又把土推回去,就着未化的积雪一起,把土坑掩埋。 他们离开时,雪还在下。 天地间,一片怆然。 警员、警犬、犯罪嫌疑人,以及袋里不再完整的女人。 他们一步一步移向公路上的警车,拼凑成了一幅雪景图。 …… 白慕川走在众人后面,看被大围巾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向晚,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还好吧?” “还好。”向晚朝他一笑。 “你就喜欢假装坚强。” 他肯定的眼神,让向晚突然怔笑。 “呵,你这么了解我呢?” 白慕川沉默一下,捏紧她的手,紧了又紧,喟叹道,“以前觉得挺了解的。现在的你嘛,越来越难了解。哼!” 一声哼, 数不尽的无奈啊。 昨天晚上的事,他心里的那个向晚是干出来的吧? 向晚轻声一笑,看大家都走在前面,调皮地朝白慕川眨了个眼,突然将脑袋凑上去,先在他唇上啄一口,又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半撒娇半认真地说。 “我就是要变成你读不懂的女人,这样,你才不会腻了我。” 白慕川眼睛里极快的掠过一抹笑意,然后轻轻捋一把她的头,“傻瓜!” “这才聪明,懂不懂?” 白慕川目光一寂,瞅着她,将她的围巾又系了系。 “走吧!” “嗯。不裹头上了,好热。” “一会冷,一会热!” “就是这么任性!” 向晚轻笑,将围巾取下来,系脖子上。 寒风中,她衣摆翻飞,长长的头发也飘扬而起,挽住白慕川的手,踩过积雪往回走…… …… 重案一号。 王兴桂的药检出来了,程正亲自带着技侦队的几个人做的。 她的胃内容物检测出的药物成分与前三桩案子的死者,基本一致,成分上微弱的差别,可以忽略不计…… 被送医院的王兴桂,除了烫伤,身体没有别的问题。不出意外,她与前面几个案子的涉案当事人一样,表示根本不知药物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吃下的。不过,她承认了和冯民一起,协助冯魁埋尸。 关于冯民的死亡,王兴桂交代,当时她和冯民发生争执,冯民想要出手打她,两个人扭打一起,她在怒及之下,咬住他的脖子,冯民吃痛倒地……后脑着地。 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 然而,白慕川却冷笑不已。 “冯民后脑上的伤,是受钝器所致,不是他摔下去的。” 尸检结果是这样显示的。 他相信程正的判断。 “你咬住冯民的脖子,又怎么可能用钝器击中他的后脑?” 王兴桂:“……” 她再一次沉默。 不发疯了。 但也不愿意再和警方交流。 白慕川看着病床上的妇人,淡淡说:“凶手是冯魁吧?” …… 这个推测,很快得到证实。 当天晚上,白慕川在重案一号再次审讯冯魁。 自从向晚敲开他的心扉,对于凶人案都可以承认的冯魁,没有用太长时间思考,就对失手错杀冯民的事情,供认不讳。承认了前一桩,这一次他说起来并不困难。审讯完毕后,他还特地咨询白慕川,“我没有杀人之心,我妈也是正当防卫的吧?是他打人在先,我们错失杀人在后,这种…不会判死刑的吧?” 他不怎么称呼冯民为爸爸。 每次说起冯民的时候,都是用“他”来代替。 向晚看着他渴望的眼睛里,写满了信任,突然一叹。 “法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放心吧。” “哦……” 冯魁望着她的脸,片刻,慢慢垂下头。 “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 …… 晚上,大家都在加班。 那个被拐卖到冯魁家里,最终被强奸杀害的女孩儿,因为埋尸的时候,只有一堆尸块,没有其他可供辨别身份的物件。据冯魁交代,冯民带女孩儿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就没有证件,他们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说……那时候,冯魁和母亲就猜测她脑子不对劲儿,后来冯民又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放到炭炉里烧掉了,那一张碎纸片,就是不小心掉落在杂物堆里,侥幸让向晚发现的。 不知身份。 dna库里找不到符合的比对。 当日晚间,警方发布了寻找尸源的公告。 同时,把消息又发给了系统内的各单位,要求协助查找。 晚上十一点,向晚坐在办公室里,写着今天案件进展后的分析报告,隐隐觉得这女孩的死不止拐卖那么简单,可目前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来支持她的想法。正踌躇间,qq响了。 梅心突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最新尸检情况。死者身上有无数被凌辱虐待的伤痕,程队问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第507章 传话筒(二) “……” 这大概就是白慕川和程正的区别了。 向晚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梅心又发来一条。 “程队说,这对你写报告也许会有帮助。” 回到京都后,程正很少直接与向晚接触。 平常碰上,都是友好而平静的打个招呼,然后各自离开。 现在,连一个消息都要让梅心来传达…… 这个避嫌的方式……好像有一点矫枉过正了吧? 向晚想了想,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再看看那一大堆资料,头就有点方了,“我这边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看,能不能发图片给我看一下?” 梅心过了一会才回复,应该是询问过程正了。 “程队说,可以的。” 耿直girl。 是谁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 但向晚敢用脑袋保证,程正的原意不是让她每一句话都加上“程队说”。那样,不是比他自己说更奇怪吗?只可惜,梅心脑子单纯得就剩一根筋,压根儿想不到而已。 “你很可爱,梅心。” 收到一堆有尸检记录的图片后,向晚笑着回了一句。 于是,在那一堆“不太友好”的图片下面,那句“你很可爱”略显突兀,让梅心好久都没有想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跟这些……一样可爱?” “……”向晚被她打败了。 ~ 凌晨。 向晚把分析报告发给了白慕川。 在报告里,她重点标注了一句:冯民不像是初犯,这个人可能有“变态虐待”的嗜号,除了这一次的案子外,可能他手上还犯有别的类似案子。冯民对受害女性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造出了正常人能做到的极限…… 发送完报告,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待。 一直没有看到白慕川回复。 奇怪! 向晚琢磨一下,拿着自己背包走过去。 白慕川不在办公室,唐元初告诉她。 “白队和权队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出去了? 向晚:“哦。什么时候走的?” 唐元初:“刚走十来分钟吗?他没告诉你吗?” “……” 没有。 两个男人大半夜地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怎么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呢? 唐元初看她沉吟不悦,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对,赶紧笑着解围:“白队交代我了,今晚我的任务就是负责送你回去!” 向晚耸耸肩膀,“好吧,谢谢你!” “嘿嘿!” 唐元初笑着,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 “你可不要谢我,都是白队的意思,要他知道我抢了功,回头不得收拾我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又掏出一个包装好的手机盒,递给向晚。 “这是我奉白队的命令,帮你买的!” “…”最新款的iphone。 今儿一整天都在忙活状态中度过,她处于“脱机状态”,其实感觉还挺棒的,不会动不动就想去刷手机,有一种回归了正常状态的感觉。于是,差一点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白慕川送的手机提醒了她。 她的手机被抢了。 这一想,肉都在痛。 手机里有太多她私人的东西,不是买一个新手机就能过去的…… “谢谢!不知道抓不抓得到偷机贼!” “这种小偷小摸的案子,难!”唐元初实话实说,“不像大案要案,关注的人多,破案几率大些。” “唉!好吧!” ~ 回去的路上,唐元初转弯抹角地问起向晚,大明星有没有跟她约好具体的见面时间。 向晚看这痴儿惦记人家都快成傻子了,不由一个暗叹。 “没有,估计是忙着吧。这样好了,我明儿主动问一下她,什么时候回京都。” “好啊!”唐元初开心得眼都弯了起来,“不过,你不要提我啊,千万不要提我……要不,她说不定就不来了。” 向晚挑挑眉,失笑不已,“知道啦。我又不傻!” 唐元初:“嘿嘿,我知道,就是不放心嘛。” 向晚笑着摇了摇头,“你啊,没救了!” 这个家伙,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单纯如斯,与谢绾绾在一起,真的能成一对良缘吗? 向晚突然觉得头痛。 ~ 当天晚上,白慕川依旧没有回来。 向晚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旁边冰凉的枕头,模模糊糊地想了些什么,梦境像画面一样,一帧一帧在脑子里放映。 她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其实仍在梦里。 再起床时,想到昨天晚上的梦,觉得有些情节不错,拿出新手机想记录下来,结果各种不方便……突然又想起丢失的手机来。 上面有很多她的脑洞记录呢。 这样被抢了,就像心肝儿被人夺走了一样。 “难受,烦死我了!” “……” 方圆圆趿着拖鞋走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机夺走。 “给我吧,把你的烦恼给我,你就不会难受了。” “……” 向晚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幽幽一叹,把玩着手机,有气无力地说:“感觉我得把小黑黑带过来,才能缓解这种失去爱机的痛苦……” 方圆圆翻个白眼,“我不在,没人帮你托运。” 向晚一瞥,认真看着她,“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方圆圆双眼猛地瞪大:“我靠!向晚,没住你几天呢,就撵人啦?” 说着她就咬牙切齿地扑过去,把向晚按倒在沙发上,不停地挠她痒痒。 “哈哈哈……好了,别闹了。” “谁给你闹呢?说!还撵不撵我?” “……我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人吗?不撵。哈哈,不撵了!” 向晚被挠得受不了,笑倒在沙发上。 两个人胡闹起来,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好一会才停下。 吃早餐的时候,方圆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叹,可怜巴巴地瞅着向晚,“我舍不得走,并不是因为你。更不是因为你这里环境舒适……是因为我知道……他还在京都。” 那天在餐厅碰上黄何的事,方圆圆都告诉向晚了。 向晚挺心疼她。 这种见面的场景,实在心伤。 看方圆圆说着又开始哽咽,向晚坐过去,顺顺她的后背,“好了好了,我们不难过了啊。我保证再不撵你了还不行吗?这样,你就一直跟我住一起吧,住多久都行……” “去你的吧,我哪能一直赖着不走。” “没问题的啊!或者,住到黄何回来?” 第508章 合理推测(三) “……” 方圆圆嗔她一眼,想了想又认真问:“今天你没什么事吧?” 向晚瞥她,一脸严肃,“我每天都有事。很忙的!” 方圆圆:“……” 她和青黛几个作者约好了,去看受伤的玄月。 方圆圆说,那天在电影院里执意不肯去医院的玄月,次日就去了医院,不仅注射了免疫球蛋白,还打了狂犬疫苗……也是怕死得很。 “这孩子也真倒霉!”方圆圆一边说,一边摇头,“你说好端端地和闺蜜去看个电影,谁会想到,身边闺蜜会突然行凶……冲击太大了……” 说到这里,她猛地转头,看怔愣的向晚。 “你干嘛发傻?” 向晚死盯住她,一言不发。 方圆圆:“……” 怔两秒,她倒吸一口凉气,“我说姐姐,你干嘛这样看我?” “……”向晚仍不回答。 “我靠!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杀我……宝宝,你不要再这样看我了,看得我心里发瘆……向晚,你不会是想咬死我吧?” 方圆圆玩笑地看着她,突然抱住脖子,“别咬我,别咬我……” 向晚突然变脸,恶狠狠地盯住她。方圆圆看她这样,一点一点往后退,从最开始的玩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向晚?你怎么了?” 向晚突然拿起一个鸡毛掸子,敲在她的腿上,“我不咬你,我只是想打你!” “哈哈哈!:”方圆圆大笑起来,“妈呀,你刚才快把我吓死了,装得可真像。姐姐,你去扮女丧尸,绝对演技爆棚,说不定大红大紫,比谢绾绾还火呢……” 扮女丧尸? 向晚拿鸡毛掸子的手,突然一顿。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 她又愣住。 方圆圆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向晚,你干嘛呢?” “没什么?”向晚回神,“我想到一些事情。” “好吧!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玄月?” “不去!”向晚脸色十分难看,说完,拿起手机,飞快地给白慕川发消息。 方圆圆完全不知道他们对玄月有所怀疑,看她这样,十分不解地围在她身边,不停地游说,“你说大家好歹一个网站的,还一起吃过饭……对了,那天吃的那顿,饭钱还是玄月付的呢,你说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而且,大家都去了,你不去,到时候又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 “我管人家怎么说。” 向晚头也不抬,一直在发信息。 “好吧好吧,说不过你。那你不去就算了,我走了!” 方圆圆说着就去里屋拿包,向晚却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厉的喊住她。 “你也不准去!” “嗯!”方圆圆看她莫名其妙的黑了脸,不由怔愣,“你怎么啦?” “我说,你也不准去看玄月。” 她严肃的样子,把方圆圆吓住了。 “为什么?我们都约好了!” 向晚:“回头再告诉你为什么。总之,你不许去。还有……”顿了顿,其实她觉得不应该这样做,但又控制不住内心那一点善意作祟,“你告诉青黛她们,也不许去……找个借口回拒了吧!” …… …… 白慕川是在回警队的路上,收到向晚消息的。 “玄月和石榴那个案子,我有一个想法。你在队里吗?我马上过来,咱们讨论一下。” 她很严肃。 没一句废话。 白慕川低头,捏了捏眉心,“昨晚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向晚:“没有胡思乱想。这样,我给你打电话来说,方便吗?” 白慕川看一眼身边的权少腾,朝他摆了摆手,“方便。” 权少腾耸耸肩膀,“那我去安排了!” 白慕川嗯一声,“注意安全!” …… 向晚拿起手机走进卧室,避开方圆圆给白慕川通话。 第一句,就用了笃定的语气,“我认为玄月是故意设计杀害石榴的!” 对她突兀的话题,白慕川没有太意外。 但他马上提出了疑点,“监控视频怎么解释?大家都看着的,石榴先动手的!” 向晚哼笑一声,“很简单,闺蜜两个闹着玩儿的。在看完《末日之前》电影后,剧情的心理效应还没有散去,玄月故意引导石榴,像案子里的丧尸那样来咬她,石榴以为她是开玩笑……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哪会有什么防人之心?” 说得她好像很大年纪了似的。 白慕川一笑,没有反驳,继续阐述疑惑,“那玄月脖子上的牙印又怎么解释呢?那可不是玩笑……” “这个就更简单了。时间差的问题。”向晚说得笃定而自信,“我们都忽略了一个细节。因为惯性思维的原因,当我们看到石榴露出那种失去理智的丧尸行为时,就默认为她在对玄月动手,从而将玄月反掐她脖子的行为,视为防卫反击。 但我们都忽略了,监控只有画面,我们只能看到石榴的脸,却无法判断玄月对她说了什么。完全可能是——石榴被掐到无法呼吸,听到玄月真想杀她,无奈之下,条件反射地咬她,试图脱身,然后被玄月顺势推下了楼梯致死……” 很好。 解释很合理。 向晚冷笑一声,“这种杀人方式,可以说很高级了。” 她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发凉,几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然而,小白先生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但药检结果表明,石榴的体内,确有‘丧尸药’的药物成分……” 向晚轻笑,“药吃下去,是马上就发作的吗?根本有时间的吧,就像王兴桂一样,她记不得自己怎么吃的药,但她与前方案子的凶手不同,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去咬冯民,不是丧尸药发挥作用,单纯只是为了防卫。她体内也一样有药物成分。” 白慕川不说话。 显然无法反驳。 向晚的逻辑越发严密了。 “白慕川,我刚才想过了。石榴咬玄月的时候,药性还没有发作。等药性起作用的时候,石榴已经是台阶下的一具尸体了。因为玄月不敢轻易以身涉险,肯定会掌握好药效发作的时间。所以,我怀疑,那个药,也是玄月在不知不觉中让石榴吃下的!” 第509章 像个大爷(四) 白慕川轻笑:“想法很大胆,很向晚……” “……” 只表扬,不表态。 到底他是信,还是不信? 向晚沉吟一瞬,继续自己的分析,“所以,我认为玄月不是个简单角色。我的建议是,马上控制玄月!” 一句控制说得容易,但没有证据,警察也是不能乱来的。 白慕川不能仅凭她的推测之言,就随便做出过激的行为和决定。向晚没有听到她说话,自个儿想着,又缓一口气,“至少也要监管起来。你不知道,圆圆她们几个约好要去看她,我心里当时就心慌得很……” 白慕川:“然后呢?” 向晚:“我阻止她们了。” 白慕川:“……” 这一次,白慕川沉默了好一会没声音。 “喂,你在干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向晚快要急死了,再次催问。 这时,他的声音才传过来:“我相信你的话!你等着,我去安排。挂了!” “……” 挂了。 就这样了! 真相信了? 向晚看着手机,愣了两秒,突然雀跃! “他相信我了!” 方圆圆听到她的笑声走过来,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这大清早的,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没什么。”向晚收敛住外露的情绪,冲方圆圆眨个眼,又咬牙指一下她的脸,“我得去一趟警队,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啊。你不许去!听明白没有?” “……如果我不呢?” “我捏死你,信不信?”向晚举起了拳头。 她平常跟方圆圆嘻嘻哈哈惯了,但很少这样严肃地警告。方圆圆好歹是警嫂,分得了轻重,一把抓住向晚的拳头,“好啦,我知道了。快去吧,别叨叨!” “嗯……” ~ 向晚赶到重案一号,刚好上午九点。 办公室静静的,向晚过去找白慕川的时候,碰上拎医疗箱的程正,也正往他的办公室去。 两个人在走廊上碰见,向晚一怔,“程队,你这是……干嘛去?” 程正低头看一眼手上的东西,淡淡道:“白慕川受伤了。我来给他看一下。” 受伤了? 白慕川? 什么情况? 不久前两个人还通话呢? 向晚脑子嗡一声,三魂六魄顿时飞走一半,抢在程正之前,加快脚步,推门进入办公室。 白慕川优雅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除了脸色有一点不好,其他看不出端倪。 见状,向晚稍稍安心,慢慢走过去,“你哪里受伤了?” 白慕川低头捏了捏眉心,“小伤。” 显然是不想她担心才不说的。 向晚哼一声:“小伤用得着程正?” 白慕川:“你是觉得程正能处理什么大伤吗?” 向晚:“……” 程正刚好拎着医疗箱站在门口,一脸的“一言难尽”。 …… 人家两个人掐架,他无辜地躺枪。 换一个人估计得直接骂娘了,然而,程正一张万年冷漠脸,直视无视了他俩的对话,镇定地迈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慕川,就冷冷一句话。 “脱吧!” 脱? 向晚一怔。 回头看看白慕川的脸,觉得脑门有点……热。 这怎么……这么古怪呢? 白慕川黑着脸看程正,“裤脚撩起来,不就行了?” 程正看他一眼,“你没有穿秋裤吗?” 秋裤? 画风乱入,向晚有一点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白慕川咬牙,“没穿!” 程正瞄一眼他的裤腿,“你确定这样撩得起来?快点脱吧,不要墨迹!” 快点脱吧!脱吧,脱吧? 每一句话都让向晚心惊胆战,感觉头上突然添了一片青青草原。 然而,面对白慕川冷冽的表情,程正却面无表情,一身白大褂,禁欲而高冷,直视白慕川冷飕飕的双眼,耐心地说:“快一点,伤口感染就不好办了。” “我说不脱就不脱!” “我说脱,你就得脱!” “……你他妈有病啊?” “我来给你治病的!” 两个人一句比一句大声,可向晚听着却觉得……他俩其实有很有cp感,白慕川和程正相处的时候,比和权少腾在一起,又是另一种画风! 呸呸呸! 想什么? 这是她的男票!她的! 向晚从脑补的一万字耽美大剧里回神,握住白慕川的手,担心地问:“究竟伤到哪里了?” 为什么需要脱?这是潜台词,她没问。 白慕川斜斜睨她,突然坏笑,“不太方便的地方!来,你帮我搭把手。” 向晚:“……” 我去! 不会是……那个地方吧?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向晚并不会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可程正就在边上啊? 白慕川嘶一声,动了动腿,似乎很难受,“小向晚……” 向晚秒答:“好吧好吧!你别乱动!” 伤者最大! 哪怕向晚从白慕川那一脸的坏笑里发现这货没安好心,这么做就是诚心膈应程正,她还是不得不配合…… 谁让他受伤了呢? 谁让他一受伤,就秒变白三岁呢? 向晚伸手扶住白慕川的肩膀,又托住他的胳膊,低头往他那个不太方便的地方瞧了一眼。 “还能站起来吗?” 嗯? 白慕川愣一秒,忍不住勾唇,“应该……可以吧?你试试!” 试个屁啊试? 向晚觉得这家伙受个伤,变得比平常还要矫情。 她嗔他一眼,托住他,“来,用力!” “嘶……” 白慕川表情痛苦,眉毛眼睛都皱在了一块儿。 向晚听得心疼,“忍一忍!等下程队给你上药就好了。” 白慕川唔一声,慢慢撑着椅子站起,由着向晚解开他的皮带,褪下外裤……然后,兴味地看她气得双眼瞪大。 “……膝盖?” 所谓“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膝盖? 又被他愚弄了! 向晚看着他得意的小表情,本来想怼他,但见他膝盖上的伤确实……只是皮外伤而已,于是改为直接掐他的脖子。 “你故意的!” “……什么啊?”白慕川无辜地往后仰,瞄她一眼,“嘶,痛,你擦到我伤口了!” “!”向晚秒怂。 收回双手,恶狠狠瞪他。 白慕川也看着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两个人相对而视。 程正轻咳一下,“如果不需要我上药,那我先走了!” 白慕川偏头看他一眼,“当然需要你。” 他像个大爷似的,旋转椅一转,大长腿大剌剌往程正面前一伸。 “来吧!” …… 第510章 很敏感的(五) 伤是真的伤。 比向晚嘴里的“皮外伤”,程度要严重那么一点。 但对于白慕川这种皮糙肉厚的特种兵出身的选手而言,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程正默默蹲身,为他清洗伤口,擦药,动作细致、耐心……嗯,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凝结的血痂挑开,再细致地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看白慕川咬牙切齿,额头开始渗汗了,他依旧面无表情,无声地用另一种方式对他刚才的挑衅做了回应。 这两个人简单粗暴的对垒,向晚看在眼里,没法吭声。 白慕川有意气程正,认真的。 程正诚心弄痛白慕川,也是认真的。 过程有一点漫长。 向晚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正才终于起身,把棉签等医用垃圾处理掉,回头冷声吩咐白慕川,“不要沾水,注意清洁!” 顿了顿,他看一下那条褪下的裤子。 “先别穿了!” 白慕川:“……” 总不能让他穿条内裤办公吧? 向晚看他黑着的俊脸,突然有一点想笑。 不过,程正毫无同情心,“不想感染,就遵医嘱。” “呵呵!呵呵!”白慕川嘴角的笑意,凉凉的,带一点讽刺,然后轻谩地笑着敲了敲办公桌,“我说咱俩这仇,这辈子都解不开了,是吧?故意整我,挺有意思?” 程正看他一眼,“有仇的人是你。我心里无仇。” 白慕川唇扬上扬,冷冷地笑,“是吗?也是。受苦的人,又不是你。你哪会有仇有恨?” 程正默默地收拾起医疗箱,“那你想干嘛?嗯?” 白慕川笑笑,“我能干嘛?我一个正经的人民警察,我能把你怎样?” “那不就是了?”程正淡淡一眼,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放不下过去,你就永远走不出那个怪圈……饶不了别人,更饶不了自己。” “这句话,不该对你自己说吗?!” 程正一言不发,似被他噎住,又似不想再答。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你记好了。你欠我的,不是装模作样地处理几次伤口就可以还清的!” “……”程正沉默。 许久,他慢声说:“我很抱歉,但我不是有意的。” “一句不是有意的,就能抹掉一切吗?如果真有这么轻松,咱们警察都可以不用存在了!所有的犯罪,都可以用一句抱歉来解决!” 程正默然。 两个人目光冷冷互视。 气氛转冷。 向晚夹在两人中间,对他们的话,听得不是很明白。 想了想,她打破僵局,对白慕川说:“你坐一起,我回去给你拿一条裤子来,或者,我去买一条。” “不用。”白慕川拒绝了她。 然后当着程正的面,不遵医嘱,将那条裤子又穿上,“晚上回去再换!” 程正皱了皱眉头,“你和小时候一样任性。” 白慕川轻哼一声,“你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教训人。不过,现在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程正:“……” 两个人四目相对。 程正:“如果你当年不那样任性,又怎么会……被人嫌弃?” 白慕川深吸一口气,眼里迅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不说话。 冷冷看着程正。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掐死他。 程正却很淡定,“我认识你二十年了,你什么德性,我很清楚!” 说到这里,他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瞄向晚一眼,“过去的都过去了,珍惜你现在拥有的。” “我也认识你二十年了程正,你什么德性,我也一清二楚。”白慕川冷着脸,一字一顿,酷冷无情,“所以,收起你的小算盘!不要再想算计我……我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算计我的机会。” 程正再次沉默。 白慕川呵声冷笑,“当年你能得逞,无非是因为我信任你……” 闻言,向晚心里一窒。 她突然想起白慕川曾经问过她的一句话,“你试过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吗?” 他那个时候,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过的人,就是程正? 而程正……是背叛了他,伤害了他,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死结? “随你吧!”程正无声一叹,紧紧拎着医疗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有个事我要告诉你,苗梓晨今儿下午会来报道。” 他走了。 白慕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坐下,一张脸冷若冰霜。 他身上的低气压,让办公室的空气也像结了冰。 向晚默默拿起桌上的杯子,为他倒了水,放到他的面前。 “喝口水,消消气!” “嗯。”白慕川抬眉,“谢谢!” “……”向晚。 这样客气? 太不习惯了! 他突然冷下来的脸。 就更不习惯了! 向晚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有点堵。 “白慕川,你刚才的样子……突然变得有点陌生。” 她实话实说。 在感情上,向晚从来不是被动的那一方。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沟通明白。 她看白慕川面色沉冷,又补充道:“我甚至觉得……你刚才莫名其妙的情绪,不仅仅只是针对程正的,还有一些,是针对我……尽管我并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白慕川眼眶微微一热。 他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向晚。 “跟你无关,不要胡思乱想!” 向晚莞尔一笑,“我很敏感的。” 白慕川:“你的敏感,是好事,也是坏事。而且,它不一定完全都对!” “……” 感觉这东西,确实不能完全都对。 向晚被他说服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轻轻一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吧,那你上次说的那件私事,你自己能整理好吗?” 久久,白慕川点头,“会的。” 这个回答太含糊了,不是向晚想要的答案。 “我愿意给你时间,多久都可以。我耐心很好,可以等。但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它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感觉,让你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我?” “……”白慕川看着她。 双眼里的情绪,沉寂而凉伤。 向晚有点心疼。 这样的他,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迷茫、无助,不知道怎么去做…… 她默然。 片刻,又是一笑。 “我的性格,你了解。要么好,要么断。” …… 第511章 收获(六) 白慕川面色一变。 向晚看着他,“我不喜欢黏黏糊糊!虽然我依旧很爱你,但我不会因为爱你,就放弃我自己的原则。白慕川,为了爱,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可以为你彻底沦陷……但如果你不再爱我,或者因为某些顾及,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爱我……那么请原谅我,我真的会选择放弃你。” 说放弃很容易。 可真的放弃,有多难? 向晚说出这句话,把自己说得鼻子都酸了。 就像给他下最后通牒似的,话音未落,她泪水在眼眶里打个转,突然就滑落下来,又被她迅速的拭去。 “我是认真的。”她重复。 “我知道!”白慕川膝盖受伤,上了药后有点麻木,但看她这样,仍是吃力地撑着办公桌站了起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知道。向晚。这真的不关你的事。全都怪我自己……” 向晚吸了吸鼻子,赖在他怀里,那种隐忍的委屈又上来了。 眼泪落得,比刚才更欢。 她不再试图死撑,而是任由泪水肆虐,抽泣着揪住他胸前的衣衫,“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过不去?你能不能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分担?” 白慕川:“我……” 一个我字,又停下。 他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白慕川慢慢抬手,抚摸向晚的头发,“不用你分担,我一个人……就够了。” 向晚哭得更厉害了,“他妈的,这叫什么道理?” 白慕川:“……” 她很少直接爆粗。 一句他妈的,非常合理地表达了此刻的情绪。 “我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受你冷眼,受这分委屈,你觉得你公平吗?” “小向晚!”白慕川顺着她的后背,“是我不好。乖,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绪……” 向晚闻言,委屈兮兮地瞅他一眼。 “真的?” “真的。”白慕川看她瘪着嘴,像个撒娇的孩子,无奈一叹,“我的情绪,不是针对你的……但我能理解你看在眼里,会不舒服。所以,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绝不会随便失常!” “你也知道自己失常啊?不,那不叫失常,根本就像个神经病!尤其是那天,你的样子让我差点以为,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白慕川哭笑不得,“行,我神经病,好了吧?” “好。你神经病。” 向晚骂完,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 认真讲,除了那天,白慕川并没有给她冷眼,更没有真正对她冷漠过…… 向晚知道,他对她好。 他没变。 向晚也知道,他内心有纠结。 尽管她不明白,他究竟在纠结什么。 “是因为你家里吗?”向晚仰头看他,还是试图与他交心,“你的压力,是来自家里,对吗?” “……”白慕川沉默。 向晚当他默认了。 “如果因为这个,你不用在意的。我不是那种不开窍的女人。你家里承不承认,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他们怎么对我,我都可以受着。只要你立场坚定,永远站在我身边……风里雨里,我都随你!” 白慕川喉结微梗。 他红了眼,双臂越发的紧。 “好。”箍紧她。他突然低头吻上她。 唔!向晚瞪大眼睛。 好好的跟他理论,怎么突然变亲热戏? “闭上眼,不要看我。”白慕川呼吸喘急。 “……混蛋,你就知道欺负我!” 向晚含糊地骂着人,轻轻捶他的肩膀,一双乌黑的眼,慢慢闭上。 享受了他的深情。 有时,也要接受他的不完美。 她想。 —— 爱情里,大多时候没有道理。 在一起,就是好。 生气也好,郁闷也好,因为爱着,就可以过去。 向晚心里的不愉快,在他柔情的热吻里一一落败。 好一会,等彼此情绪平静下来,她扶他坐好,才又小声问。 “膝盖怎么伤的?” “嗯?”白慕川微愣一下,“昨晚跟老五出任务,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向晚哭笑不得,捧住他的脸,认真看着他说:“你该休息了,知道吗?你太累了,心里压力又大。要不是头晕眼花,又怎么会摔跤?!” 白慕川不反驳,只轻轻搂住她的腰。 满足的,平静的,由着她数落。 向晚说完了,又问:“你们昨晚出什么任务了?与案子有关吗?” “嗯。”白慕川想了一下,“昨晚捣毁了一个暗影的窝点。” 这么大的事? 向晚怔一下,“黄何的线报?” 白慕川点点头,“是。这个窝点是暗影在京都的走货渠道。如果不捣毁了它,黄何很难上手……” 噢!怪不得。 向晚的视线挪到他受伤的膝盖上,瞄一眼,“有收获吗?” “有啊!抓了十几个。” 白慕川淡淡地说着,突然皱了下眉头,犹豫着告诉她,“你知道冯民是谁吗?” 冯民?死在棚户区那个冯民? “冯魁的父亲?” “是。”白慕川目光微暗,眼底闪烁的星辰在这一声后悉数隐去,只剩一片暗沉。 “他是谁?”向晚被勾起了好奇心。 “当年那所特殊学校的教员之一。” 白慕川语气淡淡的,但明显对这一段回忆,难以释怀。 他的话,如同一颗炸弹投入了向晚的心里。 “冯民当年……也有虐待学生的行为吗?” “你说呢?”白慕川冷笑一声,突然摸摸她的脸,“我看过你写的分析了。向老师,你成长很快!” 在完全不知道冯民过往经历的时候,她就对冯民做出了准确的侧写分析。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犯罪侧写师了。 向晚脸微微一热,“别夸我,会骄傲!” “允许你骄傲……”白慕川眯眸看她,“三秒!” “好吧好吧,三秒就三秒。我骄傲!” 两个人调侃了几句,白慕川又突然沉下脸来,“还有一个事,我得告诉你。向老师!” 这个称呼,让向晚有些不好意思。 可到底是个女孩子,又不免有点雀跃。 这是白慕川对她工作的认可,以及对她个人能力的肯定。 “你说!白队。” 态度恭敬,略带打趣! 白慕川抬了抬眉梢,轻轻一笑,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今天收到吉市警方传来的消息,他们拿着玄月的照片找到玄月的家人……你猜,结果怎样?” 第512章 她是假的(七) 向晚一凛,“是假的?” 白慕川目光凉凉的:“对。假的。” 向晚微微一怔,“嗯。也不算很意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有点问题。” 说完,她看白慕川平静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 白慕川:“你打电话的时候,老五正准备出任务!不过,我们没准备直接拿人……只是想通过监视这个假玄月,找出她的上级!” 姜还是老的辣! 想想她之前对他的建议,还是幼稚了一点。 向晚:“聪明啊,老大就是老大!” 白慕川认真端详她,“假玄月不可能一个人单独行动,之前她耍了个花招,玩了个障眼法……故意接近你,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认真说,这是一着好棋。所以,这个人,需要好好利用,不要轻易动她。” 有道理…… 向晚认同地点点头,突然轻笑一声。 “那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还故意问我那么多?让我纠结死了……” 白慕川瞥她,“我只是想听听向老师的见解。” 在信息量和资源获取上,向晚一直处于下游端的位置,警方给她什么资料,她才能知道什么情况。所以,她对玄月做出的判断,是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单凭蛛丝马迹做出来的。 白慕川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次你可以骄傲三分钟!小向晚。” 嘿一声,向晚眨个眼,“天生敏感而已!” “不!天生敏感的人很多,能捕捉到敏感并利用它的人,就了不起了!” “不要再夸我了……我会爱上自己的。你不想多一个小三吧?” “……”白慕川捻她鼻子,“夸一下,尾巴就翘上天了!” “别以为只有你能翘,人家就不行!”向晚开了个玩笑,眼珠一转,突然变了脸色,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想到一个可能……” 白慕川:“什么?” 向晚:“被拐卖到冯魁家那个女孩儿……” 白慕川:“你怀疑,她是真正的玄月?” 和聪明人说话,好轻松。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默契十足。 向晚慢慢点头,“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冯民身份复杂,那女孩儿是被他买回去的,这几个案子串一起想想,你不觉得……很难独立看待吗?我建议你,让玄月家人来认个尸,或者做个dna比对。” 白慕川勾唇,突然捏住她的手,“这世上能与我如此默契的人,只有你了。” “嗯?”向晚斜眼看他,不解。 “玄月的父亲,今天就会到达京都。”白慕川说:“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很快,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哈!” 默契! 向晚吐一口凉气,“不过,如果是真的,这事就太可怕了!” 如果是真的,不仅代表她现实里认识的玄月,不是网络上交往的那个玄月。还意味着,假玄月盗用了玄月的身份,拿走了她所有的证件,高调地去参加了那一次年会……那么,胡半刀的死,以及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是偶然的。 “冯魁说过,那个女孩儿,被冯民买回家时,就有些不正常了……” 向晚边想边点头,再看白慕川的眼神,更加地笃定,“冯魁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她身上没有证件……如果她是真的玄月,可想而知,在被卖去冯家之前,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敢想。 毕竟那个才是向晚交往过的玄月啊。 “想了我被抢的手机,我突然有点发毛。网络时代,太宅了,一切交往都使用网络,一旦个人信息丢失,完全可能被人冒名顶替……” 白慕川沉默一下,“我会让他们抓紧查手机的事。” “嗯。”向晚点点头,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这个假玄月,应该是天怒计划里的中级人物——” 白慕川一怔,笑了,“为什么是中级?” 向晚哼声,分析说,“那些引人恐慌的‘丧尸药’来处,很大可能就是她。你想,一个会直面死者的人,不会太高级。但从暗门组织对她进行的一整套包装来看,也不会太低级。” “呵,有点道理。”白慕川挑挑眉,“继续说。” “她利用和我的关系,一次次扮演受害者,一是让人对她放松警惕,二就是你说的障眼法,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三是有机会探听一些警方的口风……” 向晚说到这里,声音一沉,“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害石榴?要知道,如果她不杀石榴,就不会轻易引起我们的怀疑。玄月本身是一个喜欢四处漂泊写作的人,和家人关系不太好……她完全可以使用玄月的身份,很好地隐藏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暴露呢?” “只有一种可能、” 白慕川嗓音微沉,慢慢睨住向晚。 “石榴怀疑她了,或者质疑过她的身份……” 在玄月来参加年会之前,其实谁都没有见过对方,很多作者都是见面才知道谁是谁。去酒店报道的时候,凭的是有效证件入住,不过,照片与本人的差距,每个人都会有,实际操作中,很少有酒店工作人员会认真核对证件上的人与本人长得像不像……所以,那个人才敢那样大胆的冒充玄月。 向晚:“既然石榴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报警?” 白慕川勾唇,“你说石榴与玄月是最要好的朋友,那么,交往上的细节肯定会比别人更多。也许石榴本人并没有意识到玄月换了人,只是偶尔提起,质疑一句,自己都没往心里去。” “但玄月做贼心虚,决定率先下手……把这个心头大患除去!”向晚接上他的话。 白慕川点点头,“这个可能性最大。” 两个人这一通分析,向晚突然兴奋起来。 握了握拳头,她目光烁烁,“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有向老师在,肯定会的!”白慕川揉了揉她的头,神色镇定自若,习惯的动作,让向晚心里莫名一暖。 这时,白慕川办公桌上电话响了。 权少腾打来的,刚刚接通,就听到他比平常高了八个度的嗓音。 “小白!玄月那边出了点状况!” 第513章 突发状况(八) 白慕川手指一紧,“说清楚。” 权少腾:“那女的似乎有所警觉,带着我们四处溜弯,去了一个叫盛夏果实的咖啡厅,然后叫了一杯咖啡,喝了两个小时,借着去洗手间的时间,想要开溜……” 盛夏果实? 向晚微微一怔。 那不是方圆圆他们与玄月约好的地方吗? 她心里一凛,难道是方圆圆和青黛他们爽约,让她发现了不对? 向晚拳心微微攥起,听到白慕川沉声问:“那人呢?有没有抓到?” 权少腾:“她胁持了人质!我找你是请求指示,能否击毙?” 击毙…… 好不容易网到一条大鱼。 如果击毙,前面的工作不就白费了吗? 白慕川迟疑一下,“尽量留活口。不过,以保证人质安全为前提!” 权少腾:“收到!” 白慕川:“我马上过来!” ~ 几辆警车从重案一号驶出。 警笛声尖锐地划过长街,引来路人侧目。 拉着警笛,白慕川等人很快到达现场。 盛夏果实咖啡厅,位于市中区繁华地段,是一个底商店铺。 警车的到来,引起了人群的骚动。 议论声,尖叫声,指指点点的声音,嘈杂一片。 与此同时,辖区派出所、120,110,特警,武警,刑警,加上几只警犬,全部严阵以待地出现在现场。有人在疏散人群,将长长的警戒线拉出很远…… 咖啡厅里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被胁持的几个,被假玄月要求抱头蹲在地上—— 假玄月一个人坐在吧台后面,面前放了一杯水,一个手机,眼神迷离地看着吧台里的监控设备,将一个跟母亲来咖啡厅的小女孩儿放坐在吧台上,挡住外面的视线。 孩子大约只有六七岁,吓得呆呆的,连哭都不敢。 警戒线外的秩序,有些混乱,群众越聚越多…… 白慕川看一眼那黑压压的人头,皱了皱眉。 “白队!”丁一凡走过来,“那个女人狡猾得很,手上有枪,胁持了五大一小,六个人质。” 有枪? 白慕川嗯一声,往人群扫视一眼,“权队呢?” 丁一凡压低了嗓子,“权队带组准备狙击任务。” 白慕川呵笑一声,“抢人家特警的生意?” 丁一凡笑,“你知道权队的。再说,咱们的特别行动队,也不差!” 当然不会差! 权少腾带来的几个人,全是红刺的精英。 当初组建特殊行动队的目的,也是因为在实战中,会遇上这样的突发状况。 白慕川沉吟一下,“对讲机!” 丁一凡把无线对讲机递给他。 白慕川拿在手上,“老五,老五,呼叫老五!” 权少腾对这个称呼,有一点不适应。在重案执行这么刺激的任务,居然没了以前在红刺特战队时的牛逼代号。 他轻咳一声,“收到!收到!” 白慕川:“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权少腾此刻匍匐在街道对面的楼上,闻言,他沉声说:“我在寻找最佳狙击位……” 白慕川拽着无线对讲机的手,微微一紧,“这个假玄月,是一条大鱼……本来是想从她嘴里挖出点消息的。” 权少腾嘶一声,从瞄准镜里观察着咖啡厅里的情况:“你钓过鱼没有?” 白慕川:“怎么?” 权少腾哼笑,“大鱼是很难钓上来的!” 白慕川:“……” 他说的是事实。 既要保证人质安全,又要留下活口,真的很难…… 白慕川:“尽力!人质安全为重。” 权少腾:“我尽力!” …… 现场的嘈杂与糟乱,影响不了权少腾的判断。 他这个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从红刺借调过来,就是为了执行今天这种特别任务的,刑侦探案本就不是他拿手的事情,平常跟着白慕川跑上跑下,结果被人称为“最游手好闲的警察”,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子气了。 他一动不动,偏头靠近送话器。 “观察员报告情况!” 为了保险起见,他配了三个观察员。 那个咖啡厅,正好在街道的转角处,三面都是墙,只有一面落地玻璃对着室外。 三个观察员在三个不同的角度,可以为他提供更大的视野。 “权队,a1没有异常!” “报告,a2没有异常!” “报告,a3没有异常!” 权少腾双眼微微一眯,舔一下牙床,“收到!有问题随时汇报!” “a1明白!” “a2明白!” “a3明白!” 权少腾又连线白慕川,“小白,我这边已经准备就绪,等你指令!” 白慕川:“收到!” 这个假玄月是重案一号盯上的,所以,现场的主要负责的也是他们。白慕川与前来的特警、武警打了个照面,商量了一下行动计划,决定先派与对方交涉谈判…… 谈判是个技术活儿。 在白慕川到来之前,警方已经对里面喊过话了。 然而,假玄月完全没有诉求。 她非常有耐心。镇定地坐在那里,就像在与警方比拼耐性。不慌张,不惊乱,更不像一般的犯罪分子,一般被包围的情况下,如同惊弓之鸟,疯狂地报复杀人或者大吼大叫,趁机胁持人质向警方提各种要求,想要跑路…… 她什么都不做, 她什么都不要。 这种人,最难对付。 白慕川拿一个望远镜,往咖啡厅看了片刻。 “喊话!” 丁一凡把喇叭拿过来,传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他调试一下,对着咖啡厅里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 没有人回应。 当然,隔着这么远,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丁一凡慢慢往里面走,“你放心,人质在你手上,我们不会随便动手。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束手就擒。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进来,你有什么想法,我们面对面谈……” 砰! 一个杯子从吧台掷出,摔在落地玻璃上。 那巨大的响声,吓得咖啡厅里抱头的几个人质惊叫! 外面的群众,也惊叫一片。 没有开枪,只是摔了一个杯子。 假玄月用摔杯的行为,表达了对丁一凡靠近的抗拒。 然后,她枪指着离咖啡厅大门最近的一个女人,摆了摆手上的枪,“那个穿红衣服的,你出去告诉他们,我不想谈,我也不想要命了……让他们不要来套路我!否则,我会让他们马上看到尸体!” 第514章 商量(九) 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待确信她指的是自己之后,颤抖着嘴唇,露出一抹惊喜,如同得了特赦令一样,“我?” 假玄月:“你不行?那换别人!” “我行,我行……” 那女人咬着牙,拖着酸软的腿脚,飞快地跑出去,看到外面的警察,瞬间脚一软,崴到在地,喊了一声“救命”,又照着对方的要求喊了一遍,“她不许有人进去……” 丁一凡停下脚步。 指示两名警员把那个吓得根本无法走路的女人带走。 白慕川拿着望远镜,顿了顿,“继续喊话!” 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这谈判必须谈下去。 这是一个心理博弈的过程。 比的就是耐性。 丁一凡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对着咖啡厅的方向,继续说:“看来你是准备跟警方继续耗下去了?你说你没有诉求,一心想死。可这世上哪有真正想死的人?你无非是害怕……” …… 他在外面说。 假玄月冷冷看一眼面前的杯子。 她的嘴很干,嘴唇起皮了。 很渴,但她不能喝。 外面一定有狙击枪指着她的头,他们计算着方位,计算着怎样才能精准地击中她…… 吧台是一个好位置,她让小女孩儿坐在台上,既可以挡住自己的头,又可以轻易控制住她。她看了一会监控上的几个人质,想了片刻,又将吧台上的小女孩儿挪了一个位置,把自己完全地隐了进去,这个吧台做得很精致,不是木质的,而是不锈钢材质的,是躲藏的最优选择。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样爱你都不嫌多……” 吧台上的手机,唱起了歌! 带着强烈的震动音,让几个人质吓一跳。 小女孩儿被枪顶着后背,听到声音,突然瘪住嘴哭了起来。 “不许哭!再哭就打死你!” 一声暴吼,咖啡厅里一下就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那一只手机在继续叫唤。 假玄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滑开接听,按了免提。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说什么?” “玄月……”电话里传来向晚的声音,“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我说过了,不用套路我,你们会说什么,准备怎么做,我都知道。明白告诉你吧,我今天就不准备活命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最简单。可是你……难道真不想活了?不要骗我,如果不想活,你又何必枯坐在那里等呢?你大可以击毙了人质,再饮弹自尽……玄月,你想活。只是你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哈!”玄月笑了起来,“向公子,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你是有多了解我?嗯?” “我不了解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和警方对峙的过程,不会轻松。至少,不会是你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你现在很害怕,很忐忑。你在寻找一个可以活命的办法。而我,可以帮你达成心愿。” 向晚很有耐心,语气也轻和。 就像,对待一个朋友。 假玄月却并不领情,“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不是玄月了吗?” “是的,我知道了。”向晚微微一笑,“但这并不影响什么。你想活命,我想救人质,我们就可以商量。” 玄月一声轻笑。 她不直接回答向晚的问题,而是反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玄月的?” “石榴的死。我猜的。”向晚不骗她,然后质问,“是你设计杀了石榴。” “对。是我杀了她。” “为什么呢?她对你那么好,知道你害怕,天天去陪你,都不陪她的编辑……” “她该死!居然保存了一张玄月以前发给她的自拍照,说我……变化太大,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果然…… 石榴这傻孩子。 毫无心机啊! 她说过就忘了。 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换了一个人。 可假玄月怕啊。 石榴傻,向晚不傻。 最近方圆圆常叫她们一起吃饭,一旦石榴说漏了嘴,让向晚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她不想冒险,设计了完美的一出谋杀案,几乎没有破绽的杀了石榴,并摘清了自己。 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假玄月冷笑一声。 “太聪明了容易短命,向公子,你不知道吗?” “谢谢提醒,我一直活得很好。反倒是你,应该操心一下眼前的自己……” “哈哈哈!”假玄月笑了起来,就不接她的话,又是一句冷声反问:“我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敢不敢认?向公子,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呢!” 向晚心里一窒。 她瞄一眼身边的白慕川,“我什么时候提醒你了?” 室外声音太吵,她和玄月通话的时候,戴了一只耳机,另一只在白慕川的耳朵上。 所以,可以听见的人,只有她和白慕川。 假玄月笑着说:“说来,我还是得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叮嘱青黛她们不要再跟我见面……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们撒下了网,准备等我上钩?” 果然…… 向晚恨不得掐死方圆圆。 找借口拒绝约会这种事,不能再委婉一点吗? “怪我!” 她内疚地看了一眼白慕川。 白慕川冲她使一个眼色,示意她继续讲,并告诉她……她没有做错。 向晚抿一下唇,继续和假玄月沟通,“你这么说,我到不好意思了。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就不用绕弯子了,直入重点吧。你知道的,如果你手上没有人质,下一秒就会去见阎王,到时候你想活,也活不了……” 玄月哈哈一笑,“所以啊,我手上筹码这么多,怕什么呢?” 向晚冷声:“筹码这么多,为什么不为自己搏一命呢?” 这个反问有效。 玄月至少有十秒没有回答。 她想活。 没有人不想活。 但外面无数的警察,她知道自己能幸存的几率很小。 一旦她走出这个吧台,就有可能被击毙。 第515章 要有信心(十) 向晚顿了顿,强重了语气。 “玄月,你要活命,警方要营救人质……这二者间,其实并不冲突!你只要提出要求,警方肯定会同意。如果继续僵持下去,你的筹码,说不定会失去价值……” 失去价值? 玄月看到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人。 还有坐在吧台上,脸色青白的小女孩儿。 “我不会上当的!”假玄月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冷冷一笑,“向公子果然伶牙俐齿,差一点就把我说动了!呵呵,白慕川有你,是她的福气……你信吗?今天如果不是你提醒……她们就会成为下一个‘丧尸’和下一个‘丧尸的目标’。也许是方圆圆,也许是青黛……哈哈哈,谁死谁活,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向晚一惊。 突然又有点庆幸。 虽然打乱了白慕川的计划。 但她,也打扰了假玄月的计划啊。 这样一想,她心绪又平静了一些。 “谢谢!”向晚友好地说:“我们毕竟做过朋友的。所以,我真心的奉劝你,这个时候,回头还有岸。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回头有岸?哪里有岸?跟警方合作?” “对,跟警方合作……放了人质,争取重大立功表现!”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还重大立功表现,哈哈,你当我傻?只要我放了人质,我马上就会死!” “不会的。你相信我。”这句话向晚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她知道,白慕川目前急需得到玄月的口供,又哪里会杀她? 向晚继续诱哄,“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放了人质,警方一定不会杀你——这样好了,我让警方的负责人跟你保证!” 白慕川就站在她的身边。 不过,以玄月的目视距离,未必能看清他们。 白慕川低头,对着手机,“我是白慕川,我保证。你放了人质,我们不会开枪……” 玄月哼声,“只是不会开枪吗?为什么不是可以安全离开?” 白慕川:“可以。只要你放了人质,你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开!” 玄月:“你拿什么保证?不要告诉我用人格?我们这种关系,人格是没用的。” 白慕川反问:“你希望我怎么保证?” 玄月:“你怎么保证我都不会相信你!” 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在旁边煽风点火,“玄月,咱们现在是在谈,你得拿出要谈的态度,对不对?总得有人迈出第一步。不然,这样僵持下去,最不利的是你。” 说到这儿,她往两边看了看,确信没有人会听到她的话,压低了嗓子,“你自己想,你不吃不喝在吧台能撑多久?人质警方是要救的,但如果实在救不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说得很委婉,但玄月这样的聪明人,听得懂弦外之音。 万不得已,警方也只是没有救回人质而已。 但她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 玄月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不怕死。 但真到了那一步,任何人都是怕的。 她对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留恋。 “好!” 假玄月终于让步,“我可以放了人质,但是……” 她拖长嗓子,冷笑一声。 向晚问:“但是怎样?” 玄月:“你进来,我就放了人质。” 也就是说,让她进去做人质? 向晚微微一怔,看一眼白慕川,“你不肯相信我?” 玄月:“我相信你。那你也要相信我才对啊?我们要互相信任,这笔买卖才谈得下去。而且,有你在身边,我会更愿意相信,白慕川不会随便动手。而你,既然要求我相信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如果我成功脱身,就不会伤害你?向公子,你也不相信我吧?” “……” 逻辑居然很合理。 向晚无言以对。 假玄月冷笑,“你一个人换六个人,这样的条件如果都不肯答应,我认为你们根本就没有诚意,也没有想过要放我……既然横竖都是死,我拉几个人陪葬,也很合理吧?” 向晚吸一口气,“我不是不答应,而是……你应该明白,我也会害怕。” 真诚地说实话,更容易取信于人。 这话没毛病,假玄月一听,果然舒服了。 “怕什么?你要相信我呀?你看,如果我要对你动手,早就动手了,对不对?更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反悔。你们也不亏呀!你一个人,可是救了六条人命呢。” “……” 说不怕是假的。 向晚没有伟大病。 但目前这情况,逼到了头上,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她对白慕川说:“祸是我惹的,我去!” “不行!”白慕川斩钉截铁地拒绝,对着手机说:“玄月,六换一,我来。我的分量比向晚重……” “哈哈哈,白警官你好不好笑……我敢换你进来,我是嫌命太长吗?” “那你随便挑一个!” “没得商量,除了向晚,谁都不行!”假玄月大声说完,又补充一句,“向晚是促成这次谈判唯一的条件,没有别人,只能是她。” 白慕川刚要说话,就被向晚用眼神制止。 然后,向晚对玄月说:“这样好了,我们商量一下。五分钟后,再给你打过来……” 玄月:“三分钟!超过三分钟,你们就一定有阴谋。我活不成,就会开始杀人了!” 向晚:“……可以。” 玄月:“记住,三分钟后,你不做出决定,就会听到枪声!” …… 三分钟能做什么? 考虑生死概念和人性挣扎? 向晚脑子嗡嗡作响,有一片是空白,也有一片是热血。 “白慕川,我认为,我可以试试?” 白慕川目光赤红,“你拿什么去试?!向晚,我不会让你冒险……” “可是……” “没有可是!” 跟假玄月谈了这么久,白慕川对这个人的固执已然了解。 谈到这里,如果不拿向晚去换,她会开始杀人。 白慕川取下耳塞,拿过无线对讲器,“老五,击中目标有几成把握?” 权少腾:“这女人很狡猾,她刚刚换了一个位置,把小女孩儿挪到了狙击位,自己完全缩了下去,挡住了视野……” 白慕川目光一沉,“这么说,是没有胜算了?” 权少腾:“等一下,我们在寻找最佳狙击位!” 白慕川看一下腕表:“只剩下两分钟!来不及了,两分钟后,向晚不进去,她就要开始杀人质。” “什么?”权少腾抽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这样好了。你让向晚配合我,她进去交换人质,引诱她出现,我保证击中目标……” “不行!” “白慕川,你要对我有信心!” “我……” “战友,信心!” “……” “还有一分钟!” “……” 向晚看着白慕川的眼睛。 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纠结。 “我可以——”向晚握了握他的手,直接重拨了玄月的电话,“我来!” 第516章 我爱你,我也是(一) 向晚回答得这么干脆,玄月有些意外。 安静一秒,手机里传来她咝咝的笑声,像毒蛇爬到了人的脖子里,“你不怕?” “我怕。”向晚脊背都是汗,听她声音微微不适。 “怕你为什么还要来?” “为了爱。” “啊?哈哈哈……” 假玄月发出一串大笑声,讽刺味儿十足。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大爱精神呢!” “不是大爱,是小爱。”向晚平静地一笑,反问:“玄月,你爱过吗?” 玄月沉默了几秒,“少啰嗦!马上进来换人!我的耐心有限,一分钟后没看到你出来,我可就后悔了……” “好。” 一分钟。 什么都来不及多想。 几个警方负责人员走了过来。 他们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复杂。 一句句叮嘱……但在此时都没有什么用处。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犹豫,更不要去想后果! 向晚干脆地把头发绑了起来,扎成一个马尾辫,做好准备,她望了白慕川一眼,“我进去了!” “向晚!”白慕川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一片汗湿。 手绷得紧紧的,比向晚还要紧张。 “我会没事的。”向晚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的掌心抽离出来,定定看他,点点头,“我相信你们!” 白慕川望一眼咖啡厅的方向,目光充满了担忧。 “机灵点儿!” “收到!” 生死关头,众人面前,其实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不合适说。 这个时候,只有小心,只有想方设法活着。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向晚深深望入他的眼,微微一笑。 “我爱你。” 很小声,恰入耳。 白慕川手指狠狠一攥,“我也是。” 向晚听见,抿了抿唇角,“我知道!” 因为知道他的爱,所以愿意为此一博。 女人这种生物,只有为情才会变得那样勇敢…… 向晚转身,大步往咖啡厅走去,没有半分迟疑。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多不知内情的人甚至以为她是受过特训的女警……根本不知,她其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 白慕川脸上很快恢复镇定。 “权老五!我命令你,务必保证向晚的安全!” “收到!”权少腾声音低沉,比平常任何一次都回答得镇定自若,“如果不行,我把自己的命赔给你!” “我不要你的命!”白慕川,“我要我的人。” “……” “集中精力!机会只有一次。” “明白!” …… 向晚走得很飘逸,双腿其实有点软。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迈出的每一步,都不那么容易。 但她一直在往前,往那个咖啡厅,往玄月的枪口上走……哪怕中途有过好几次开溜的念头,还是克制住了,那来自人性深处的趋利避害,最终被情感所战胜。 她并不觉得自己很伟大。 甚至,大多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很自私。 但一换六,是划得来的买卖。 假玄月的话,打动了她。 还有,权少腾曾经吹过地那些“牛逼事迹”,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她相信他这个特别行动队的行动,来自红刺特战队的最强特战指挥员,不是白给的…… 她相信他。 也相信白慕川…… 她相信他们所有人。 相信他们会让她安全。 这些都是支撑她做这个事的念头。 只是权衡,不是伟大。 假玄月看到她了。 咖啡厅的玻璃门外,女人穿着一件驼色的长大衣,脖子上浅灰色的围巾,长发早早被扎起来了,马尾被雪风轻轻地扫,一身穿搭很高极,很文艺,很有一种电影里的镜头感。 她勾了勾唇,觉得很有意思,拿枪的手,在小丫头的脊背上一滑,声音凉凉地说:“快……告诉外面那个姐姐,走快一点。我很讨厌人家在我面前墨迹。” 小女孩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 闻言,青白的小嘴唇瘪了瘪,带着哭腔大喊。 “姐姐,你走快一点,快点来救我,我怕!我好害怕!” 小女孩喊得很大声,哭着,喊着,声嘶力竭。 假玄月看着监控显示屏幕,似乎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 向晚听见了小丫头的哭喊,脚步微微一怔,然后迈得更快了。 “说得很好。”假玄月拍了拍小姑娘,“哭啊,再哭厉害一点,继续哭……把你的委屈都哭出来……” 刚才小姑娘不敢哭,现在被她一说,泪腺像突然放开的水闸…… 孩子在哇哇大笑。 向晚眉心狠狠一拧。 她听不得小孩子哭。 女性天生的母性,让她窒息一般难受。 甚至,会为了保护这种毛茸茸的小孩子心甘情愿牺牲自己。 ……假玄月故意的!向晚一秒清醒。 对方想让她失去理智与判断,像个傻逼一样撞上她的枪口! 向晚眯了眯眼,在孩子的哭声里,推开了咖啡厅厚重的玻璃门。 玻璃好厚! 子弹能打穿吗? 她心里存疑,适时朝吧台的方向笑了一下。 “玄月,我来了。” 没有看到玄月的人,但她仍然“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很好。”假玄月很谨慎,没有冒头,只是通过吧台的监控看着她,“再往前走几步。” 向晚没有说话,依言照做。 “往左两步!” “后退一步!” “再往右两边!” 在假玄月一步步的指挥下,向晚默不作声,像一个机械玩偶,完全听从她的要求,没有半点歪心思的意思…… “很好!就这样,站着别动啊!” 假玄月看着监控,冷笑了一声,望着咖啡厅里抱头蹲下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可以滚了!记住,抱住头,不许回头……谁不听,我就打死谁!” 那些人已经蹲了足够久,腿软了,脚也麻了。 听到玄月的话,竟有人心弦一松,当初跌坐在地。 这一小岔子,引起玄月强烈的不满,吼骂了一声。 “不想活就留下来,我送他一颗子弹。” 没有人吭声。 五个人抱住头,像鸟儿归林一般,呼啦一下拉开门跑远。 …… 咖啡厅里,死一般安静。 只有那个小女孩儿吸着鼻子的哭泣。 气氛压抑。 …… 第517章 时机(二) “你看这些人,你舍了命来救他们,他们连正眼都不看你一眼,更不用说感谢了。”假玄月冷笑着,像在和向晚聊天一样,“你信吗?就算今天你死在这里,他们想得最多的,不是你的牺牲与帮助,他们只会庆幸,自己逃过一命!” 向晚认同她的观点。 但那又如何?她已经选择了。 向晚镇定地说:“还有一个小女孩。” 她望着吧台的方向,“你把她也放了!” “呵!急什么,慢慢来……”假玄月笑了笑,不回答她的话,反而继续命令,“向公子,现在你把大衣脱了,丢在地上,围巾取下来,也丢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 “我怕你身上有武器,不放心。” 向晚沉吟一下,伸手解围巾,“你还真是小心!我不会开枪,也不是警察,他们不会允许我持枪……”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小心,我哪活到今天?”假玄月说到这里,吹一声口哨,看着脱掉大衣和围巾的向晚,“身材不错嘛!怪不得白慕川如痴如醉的……” “可以放开她了。”向晚不跟她废话。 小女孩儿始终挡住视线,而且小女孩的存在,也是一个安全隐患。 “向公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吃亏呢?”玄月安安稳稳地会着,捅了捅小女孩儿的脊背,“别哭,吵死了!” 孩子就像水龙头似的,说放就放,说关就关。 被骂一声,马上止住了哭声,只剩下抽泣。 假玄月满意了,又捅了捅小女孩儿的后背,“小丫头又软又轻,还好控制,你这么大个人,我带着你好像挺不方便的。我刚才想了想,这人换人,我换得太亏了!” “做人要讲信誉!” “噗!”假玄月哈哈笑了起来,“你和犯罪分子讲信誉?” “玄月,我想你必须知道一点,你杀了她,杀了我,你都活不了。只有合作,才有活命的机会……我劝你想清楚!别玩这种小把戏~” “我很认真在活命呢?你看,那五个人,我不都已经放了吗?你总得给我一口喘息的机会吧?” 向晚看着小女孩哭花的脸,“那你说,你还想怎么样?” “简单呀!”假玄月笑了起来,“我带着这小丫头一起。等我逃出去了,就放了你和她……” “玄月,你不讲道理!” “对啊,我不讲道理!” 向晚深呼一口气,保持那个姿势不动。 “好……” 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问假玄月,“下一步,要怎么做?” 玄月看着她,懒洋洋地说:“我觉得你身上,穿得还是多了一点!” 向晚:“……” 她张开双臂,“你看我这样子,像藏有武器的?” 玄月:“不像不等于就没有。你不知道吗?警察最狡猾了,万一在你身上藏有什么药粉或者隐形炸药呢?” 隐形炸药?还有这么先进的玩意? 都隐形了,还炸什么炸啊? 向晚被她气笑了,“你不会要我脱光才肯相信吧?” 玄月嗯一声,突然笑开,“好主意!” 大概是觉得这样耍弄她特别有趣,假玄月的声音都松缓了下来,“一个赤丨裸的女人,伤害不了我,这么冷的天,连逃跑恐怕都不能。向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帮我出了个好主意。” 向晚冷笑,“不要太过分,你会得不偿失的。” 假玄月啧一声,“放心吧,我对你的裸丨体没有兴趣。脱!留下内衣内裤!” “我会冻死的。”向晚气得已经生不起气来了,“我要是冷死了,你拿什么去和白慕川换你的命。” “我不是还有这孩子吗?”假玄月哈哈大笑。 “呵呵!你觉得这孩子能做你的保命符?我死了,你拿什么阻止白慕川的报复?” “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啊!” 这女人! 水泼不进! 向晚胸膛里鼓噪得慌。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 此刻的玄月肯定是极端又危险的。 也许下一秒,她生气了,就会把她们都毁灭。 也许任何一句话不小心,就会激怒她。 “行,我脱!” 向晚慢慢地一笑,听话地将外面的毛衣脱下来,像刚才那样轻轻丢在地上。 “这样可以了吗?” “继续脱!”假玄月的声音从吧台飘过来,带着笑,尖锐而刺耳,“向公子的好身材,激起了我的兴趣,我很想看一看,你脱得只剩内衣内裤了是什么样子,白慕川的脸色,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笑到这里,她猛地一停,“脱!” 向晚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就只剩一件了。” 玄月冷冷一呵,毫无商量的意思,“脱!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你!” 向晚没有了外套大衣和毛衣,只剩一件轻薄的保暖内衣,咖啡厅里有暖气,可大概心里沉重,她本身又畏冷,身上乏凉,头皮发麻。她抱着双臂,看着吧台的方向,因为冷,声音微微发颤。 “玄月,你自己也是女人,你觉得这样的要求合适吗?我宁愿不要命,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身子吧?” 假玄月并无同理心,甚至冷嘲热讽,“那我管你?谁让你伟大呢?谁让你有爱呢?你没得选择啊,向公子。脱吧!” 这是一个能从别人的痛苦里找到宣泄快感的女人。 她的精神世界,是存在问题的。 向晚不跟她强辩,冷笑一声,略略垂下头。 她与假玄月对话这么久,费神费气,人紧张而疲乏。 所以,她相信假玄月一个人在里面僵坐那么久,一直集中精力和警方周旋,会比她更紧张和疲乏。 机会只有一次! 向晚相信他们能看见她! “你简直不可理喻——”向晚揪住领口,双目瞪圆盯着吧台的方向,像是突然受了刺激似的,猛地伸手一指,咬碎了一口银牙,“既然你不讲道理,那我没办法跟你合作了,我走,你爱怎样怎样……” 话音未落,她身体一转,突然迈开了脚步。 “你敢!” 假玄月勒住小女孩儿的身体,直接取起手上的枪—— 第518章 勇敢的碗(三) 砰! 砰! 玻璃门被击中,铛地回声。 假玄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晚只是佯作朝大门迈步的样子,在她举枪的瞬间,身体突然一个后躺,双手撑地,蹲了下去,并迅速靠近吧台,借着吧台为自己隐护…… 向晚很聪明。 假玄月也意外到自己错了。 但她没有机会了。 几乎在她起身举枪的同时,吧台后的血液突然飞溅而出,在小女孩儿刚刚侧头的瞬间,全部喷到了小姑娘的脸上…… 小姑娘一愣,哇哇大哭。 向晚见状,飞扑过去,把小女孩儿从吧台上拖下来,一下跌坐在地,然后一个转身,把孩子护在身后…… “嘭!” 玻璃门在这一刻被踢开了。 向晚的面前,出现一道身影! 快得如同闪电,掠过她,直入吧台,控住了玄月。 假玄月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双眼里盛满了不甘。 然后——嘭声倒下。 向晚屏紧的呼吸终于松开。 从惊心动魄中回神,她这才看清楚,最先冲进来的那个人是白慕川。 “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样的速度判断,他离咖啡厅不会超过十米。 白慕川来不及解释,探了一下玄月的颈部,对着随后进来的大批警员,高吼道:“快,叫医生!抢救!” 眼前人影幢幢。 向晚紧抱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在哭。 她的身子在不由自由的颤抖。 比刚才抖得厉害。 完全控制不住,一直抖。 两排牙齿,敲得咯咯作响…… 这个时候的反应,成了她压抑许久的最真实的反应。 直到小姑娘被一个女警接过去,被她的母亲抱在怀里,不停地说感谢,直到假玄月被120的医生抬走,向晚还有一种恍惚感,觉得刚才的一幕,就像做梦一样。 她又捡回了一条命。 这才是最重要的。 等白慕川安置好现场的事情,向晚还在怔怔发呆,大衣披在肩膀上,一动不动,一副神魂游走的样子。白慕川心疼地喟叹一声,顾不得在场有旁人,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你吓死我了!向晚。” “你也吓死我了啊!”向晚将头埋在他怀里,“你刚才躲在哪里?我怎么没有发现你?” 白慕川轻笑一声,将她身上的衣服裹了裹,又帮她系上围巾,牵着她的手出门,指了指咖啡厅门上的招牌灯箱,“我从二楼滑下来,就躲在招牌上面。” 妈呀! 向晚抬头看了一眼。 从二楼滑下来,躲在那里,也很危险的好不好? “这不算什么!老五那一枪,才是关键!”白慕川紧绷的情绪,已经彻底得到释放,他揽住向晚的腰,片刻不离地揽住她,紧张得像是刚刚到手的宝贝,怕她飞走了似的,寸步不离。 向晚靠在他身上取暖,也不忘表扬权少腾。 “权队果然是厉害的,牛逼没有白吹!” “什么牛逼不牛逼的,真难听!”白慕川拍拍她的头,看向晚吐舌头一缩,那俏皮的样子,又有点好笑,于是,笑叹,“老五心里啊,是憋着一口气呢!” 嗯! 传说中“最游手好闲的警察”嘛。 向晚轻声发笑,“他这次算是立大功了吧?” “如果假玄月没死,功上加功!” 这是个什么意思? 向晚不解地看着他,白慕川勾了勾唇,“老五这一枪打得不仅精准,而且聪明,假玄月中弹休克,但医生说了,还有生命体征,说不定能抢救回来。” “呼!”向晚长吐一口气,“那就太好了啊!” 救下人质。 留下活口。 两个任务一个也没耽误。 向晚想一想,就觉得惊险刺激。 “可算逮到这条大鱼了!” “这都不重要……”白慕川叹气。 “嗯?那什么才重要啊。”向晚奇怪地看他,两条眉皱了起来。 “比起大鱼,我更关心我家的晚……” “你家的碗?”向晚愣了一下,“什么鬼啊?祖传御碗?” 呃!白慕川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此晚非彼碗!傻不傻啊你?你就是那只碗……嗯,只要碗好,就有饭吃。” “……噗!” 刚才那紧张的一瞬…… 短短几分钟的煎熬,白慕川经历的那一个炼狱般的过程……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 …… “向晚,你比我想象中勇敢!” 看着她走向咖啡厅。 看着她推门,与玄月说话。 看着她脱掉大衣,解开围巾…… 看着她镇定自若地交涉…… 看着她指向吧台,打出手势…… 每一帧画面都被拍下来了。于权少腾而言,是一次过瘾又刺激地精彩回放…… 对白慕川而言,是心弦被针扎一般的疼痛煎熬。 “妈的,小白这禽兽,怎么能有这样勇敢大胆的女朋友,而我这么勇敢大胆的男人,还是一条单身狗呢?”权少腾看着录播画面回放,啧啧有声。 白慕川哼声,瞪他不答。 向晚抿着唇儿笑,“又被表扬了,好开心啊!尽管表扬方式有点另类,但我相信会这么表扬人的权队,一定会握紧单身狗大旗,伫立不倒的!加油,权队!” “……”权少腾刚想张嘴,一句“我靠”,被堵在了喉咙。 他的头上,阴风阵阵。 白慕川站了起来,“归队!” 向晚愉快地眯了眯眼,双手挽在他的胳膊上,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小小地自吹了一把,“恭喜你小白先生,喜提勇敢大胆女友一枚!” “……” “为了庆祝,今天你回去更两章,好不好?” “不好。” “……” 白慕川想到写文,头有点大,是真心不想写。 而向晚是真心想看书,被连续断更的某大神整出强迫症来了,为些看书,她付出身体了,他还在推三阻四。向晚不由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不想写,还是不想……做?” “不想写。”白慕川轻咳一下,“那什么……咱们先做着,写书的事儿,赊着,慢慢还,成不?” “你已经欠我三章了!小白先生,再赊下去,我怕只是利益就能把你的身体掏空……” 白慕川望着天空,也是一脸绝望,“你说我当初到底是有多么想不通,会签订这种不平等条约的?鬼迷心窍了,真是。” 向晚哼声,笑眯眯地说:“解约也是可以的呀!一旦解约,永不再续。” “别别别别!我很乐意!” “真的?” “真的,真的。命是国家的,身体是你的。” “……”向晚无言以对。 ~ 第519章 怼人黑白无常(四) 第二天,权少腾一大早就来上班了。 精神抖擞,英气逼人,在无数人崇拜和艳羡的目光中,扬眉吐气,走位风骚,一举一动都是满满的“帅神本尊”既视感了。 这么久的憋屈,一朝得到释放。 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不少,平常偶尔的高冷不复见,看到谁都微微一笑,一帅倾城。 “权队!”走过的人,也纷纷招呼他。 没有言语表扬,也会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权队早!”又一个人走过,又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权队,你好帅的啊!” 就连程馨这个眼睛一直沾在白慕川身上的小狐狸精,看到权少腾的时候,一双眼睛也亮得仿佛重新打了灯,抹了油,黏黏糊糊的微笑,给权少腾一种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觉,只觉得脊背上发毛。 “你说我帅?” “嗯!”程馨有点害羞,不知道他眼里沉浮的情绪是什么,“权队本来就长得很帅了,没想到身手还这么了得,一枪制服歹徒,解救人持,英勇……” “够了够了!”权少腾摆手,眉梢微微上扬,“夸赞的话,差不多就得了,再多显得假,还虚伪!” “……”程馨。 权少腾很满意她的动作,哼一声,转身准备走。 可没两步,他又突然转过头来,盯住程馨,指着她的脸,“不要喜欢我哦。” 呃! 程馨一秒尴尬,“权队……” 权少腾呵呵一声,斜着眼睛睨她,“记住了,我不是你追得上的男人!你也不是我瞧得上的女人。早点断了念想,免得大家难堪,懂了吗?” “……” 自恋到疯狂的人啊! 虽然有自恋的资本,虽然长得很帅,虽然身手很好,虽然家世也很好……但自恋成这个样子真的就很讨厌了好不好?程馨芳心里刚刚那么长出来的一根苗,好不容易浇出来一朵暧昧之花,瞬间就被他自己生生掐灭了。 相比权少腾,她还是更爱白慕川那一款。 权少腾有的他有,权少腾没有的他也有…… “呵!我今儿才算是搞明白了!”程馨一声冷笑,扭着腰捂着嘴笑得像一颗灿烂的海棠花,“怪不得权队会被人家叫着万年单身狗……噗嗤,原来单身啦,都是有原因的。” 权少腾不乐意了。 本来扭开的头,又斜斜转回来,盯住程馨。 “你说什么?” 程馨微笑看他,“我说权队呀人长得这么好看,还没有女孩子喜欢……这老天爷也真是……不讲道理了!呵呵!” 权少腾似笑非笑,点点头,“激将法?欲擒故纵?玩得挺溜啊。不过,你以为激将法对我就有用吗?” 不待程馨回答,他脸一沉,“你激我,我也不会喜欢你……远点!” 这大爷迈开步子走了。 走了。 就这样走了。 气得程馨差一点原地爆料。 “这都什么人啦!谁喜欢他呀!神经病!” 她腰一扭,哼声调头,刚好碰上梅心走过来。 面无表情,一脸冰霜。 程馨看着她,梅心也看着她。 怔愣三秒,程馨微微一笑,眨了个电眼,“梅法医,你是有什么事吗?” 梅心:“你挡着我的路了。” …… 双杀! 这简直就是怼人的黑白无常啊? 程馨瞪大眼,气愤得简直绝望。她至少用了十秒时间才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要保持形象,她是高贵的淑女,这些都是人间的渣渣,尤其梅心,只不过是一个天天摸尸体的冷面怪物…… 一个正常人,何必跟怪物生气呢? 程馨深吸一口气,笑着退到边上,继续对她保持友好,以显示自己的大度和宽容,“梅法医,我看你眼袋挺重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一款眼膜啊,效果超好的……” 她捧着脸,“你看我……气色是不是很好?” 程馨想要和重案里的任何一个人搞好关系。 她说要改变自己,就不是说说玩的。 放下骄傲,放下尊严,看到任何人都友好的贴上去,试图让人对她印象改观。 然而,梅心并不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她一愣,“我不需要,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地从她身前走过。 程馨拳头握紧,恨不得上去揍她一顿…… 可惜,她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举”,是要付出代价的。 哦,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回见啊,梅法医……” ~ 十分钟后,白慕川在大会议室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昨天案子有了重大进展,所有人都精神焕发,向晚今天也没有在家休息,很早就来了单位报道。因为昨天的案子她有参与,白慕川让她列席了案情分析会。 向晚抱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开会的人已经来了大半。 她一出现,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向晚面无表情地坐下去,离白慕川有一些远。 避嫌。 白慕川在首位。 向晚在末位。 可她很奇怪,大家还是一直打量她。 向晚佯装不知地低着头,琢磨一下,反应过来了。 昨天的事情,想必让大家对她“白慕川女朋友,靠裙带关系进来”的印象有所改观了。 向晚友好地朝身边的人都点点头。 会议室里,安静一片,没有议论声。 两分钟过去,白慕川看看腕表,环视众人。 “人都到齐了,我们抓紧时间开会。” 会议开始,弦都绷了起来。 白慕川见状,又压了压手心,“就简单地就案件情况通个气。” 开场白结束,他回头看丁一凡。 “一凡,你来说一下具体的情况。” “是。”丁一凡站起身,操作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会议室墙壁上的显示屏,适时出现了现场图片和勘查信息。 丁一凡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叙述了一下……然后,又说回棚户区发生的那个“雪地埋尸案”。 “这个案子,有了新的发现了。” 丁一凡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看一眼众人,“经过我们技侦队的同志对雪地里的残尸进行拼接,并与受害者父亲进行dna比对,目前,死者身份已确定。” 第520章 安静分析(五) 姓名:温萌月。 笔名:玄月 年龄:25 籍贯:吉市 职业:一个喜欢四处旅游寻找灵感的网络女作者。 温萌月是文泉书院的作者,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极端宠爱还在念大学的弟弟,于是,她不仅要帮着父母承担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被父母盘剥稿费为弟弟积攒,并为此生出嫌隙。 在温萌月的父母看来,天天坐在家里就可以赚钱,照顾一下年幼的弟弟也是应当的。父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温萌月从小就知道,但一开始即便心里不满,也只是一味的忍让,后来总是为此吵架,她被逼得狠,索性一吵架就离家出走,背着电脑,一个人出外旅游。 一是散心。 二是逃避。 可用不了多久,亲情作祟,她又心软想家,主动回去。 这样的事情,在三番五次后,矛盾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被激化。 在温萌月出事之前,由于她卖了一个小版权,得了一笔钱,原本她想计划出国旅游犒劳自己的辛苦,却被父母软硬兼施地要求她先为弟弟买一套房,做按揭首付。 父母的理由是房价涨得快,弟弟将来娶媳妇儿需要房子,钱可以等弟弟工作后再还。 温萌月无法接受,就算是买房,为什么不是给她自己买? 在与父母大吵一架后,温萌月刚好接到网站年会的请柬,一怒之下,她再次离开吉市,并且没有和父母联系。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父母以为她还是老样子,在外面玩够了,气够了,就会主动回去。 她不主动跟父母联系,父母也没有联系她。 只有弟弟偶尔会在微信上与她说话,要生活费,她也照常转账……那一句两句联络,也都有回应。 于是…… 乌龙的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在温萌月失踪那么久的时间里,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报案。 如果不是警方主动找过去,她家里的人根本一无所知。 由于温萌月的职业原因,朋友大多都是网络属性。 假玄月拿着她的个人证件和所有资料,完全可以骗住任何人。 可悲的是,她已经被人杀害了,他的父亲除了大哭大骂她不听话不孝顺才遭此噩运之外,最为关心的是民事赔偿部分。他说京都人都有钱,对方究竟能赔偿多少钱?他可以给对方谈,如果赔偿足够多,他可以“同意谅解”,请求法院轻判。他还说,他们那里,有人就是这么干的,拿了很大一笔赔偿金…… “……” 资料就摆在众人面前。 会议室里很安静。 屏幕上是温萌月的身份证…… 那个表情模糊的姑娘,让向晚突然有点泪目。 同为网络作者,她懂得这个行业的艰辛与不易。那些所谓“坐在家里就可以赚钱”的论调,也只有行内人才明白有多荒唐。更为她不值当的是,到死,她的家人都没有爱过她,没有理解过她…… 可是, 这些私事,一般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假玄月选择温萌月做为下手的目标,是为什么? 要么是她本人了解玄月的情况。 要么就是她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玄月的情况。 不论哪一种,都是有预谋的。 要不,她怎敢这样大胆,直接冒充另外一个人!? 会议正在进行,向晚没有发言,只是把想法默默记在笔记本上。 这个时候,梅心代表技侦队的程正,为大家解释一些技侦的结果。 “死者残尸拼凑起来后,我们从她的胃内容物里提取到一种致幻类药物,也就是说,冯魁的证言是真实的。他说死者被买回去时,就有一点发傻,很大可能是被药物控制,不太清醒。” 顿了顿,梅心又翻阅手上资料,“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我们在死者的尸身上发现大量被凌虐、性侵的伤害痕迹。有一些痕迹,从时间上推算,是发生在去冯家之前……也就是说,她也可能是受到刺激,脑子变糊涂了。” “不管哪一种情况,死者都受到了极为残酷的对待。” “一开始的伤痕,应该是凶手为了逼迫她交出各种账户密码,后来的伤痕,就是冯民做的了。” 梅心再翻阅一下,继续说:“还有一个事情。经技侦队检测,第五宗‘丧尸案’的犯罪嫌疑人王兴桂,体内确实含有大量甲卡西酮类药物,与前几桩案子一致……” …… 向晚听着,眉头渐渐皱起。 前四桩案子,都与《末日之前》无形中挂了钩。 甚至直接导致了电影《末日之前》的下映。 但王兴桂这一桩,不仅死因不是咬断颈动脉,王兴桂也没有去看《末日之前》,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电影的名字…… 而且,那条小街的破败以及王兴桂家里的贫穷,一眼都看得穿。 她怎么会有甲卡西酮类药物? 暗门的天怒计划,与她这样一个普通女人有什么关系? …… 大家发言的时候。 向晚在本子上罗列事情和人物关系。 然后,用笔圈住了一个重点。 冯民。 这是一个关键人物。 他曾经是那所特殊学校的管教之一。 他曾经有过虐待学生的行为…… 他蹲过大牢,能找到“购买”温萌月的途径,以上两点,也足以证明他有自己的特殊渠道,可以与那些人勾连一起…… 但因为冯民已经死了,会上大多数人都没有重点提他的过去。 白慕川也没有。 等众人发言完毕,他做了一个案件总结,又让缉毒部门来衔接工作的刘副处长,讲一下这几天的禁毒工作,取得的成效。 “我们力争从源头上堵住药物入境。截止今天,在全国范围内,已经打击各种毒品违法犯罪共计五百余起……” 向晚认真听着。 禁毒的事,与案情分析,相关不多。 她神思正在游离,突然看到唐元初急匆匆进来。 到了白慕川的身边,他小声道:“白队……” 白慕川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唐元初看了一下大家,“医院刚传来消息,假玄月的手术很成功。不过,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说,她颅脑损伤,子弹射入头部时虽极力避开神经要害点,但狙击枪威力太大,虽然抓住了这百分之五的生存机会,也不一定能保证她一定清醒,甚至有丧失记忆力的可能……” 第521章 能不能给点反应啊(六) 假玄月昨天是当场休克的。 权少腾开那一枪,可以说将角度算得极为精准。 但毕竟是大口径的狙击枪…… 原本也不能报有太大的希望。 白慕川点了点头,“去吧,告诉医生,尽量医治……”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 有消息进来。 开会的时候,他将手机调置了静音,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还是让他马上拿了过来。 同在一个办公室,如果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向晚不会随便这样发消息给他。 “假玄月苏醒不苏醒并不重要。因为她就算醒了,也不一定会配合警方。我认为目前最关键的是,让那些人知道……她已经苏醒了。” 白慕川一怔,朝向晚看了一眼。 她目光晶亮地看着他,微微一笑。 白慕川继续看手机上的消息。 “如果假玄月掌握着对方很多的秘密,你想一下,她苏醒过来,又在警方的控制中,对方能不害怕吗?” “害怕了,就会有所行动……”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瓮中捉鳖的!” 几条消息不长,却说得很清楚。 向晚在成长。 以很快的速度成长。 白慕川瞥她一眼,收起手机,看了一眼刚刚出门的唐元初,“唐元初,停一下!” 唐元初半个身子又闪了回来,“噢?好的,白队。” 白慕川站起身,朝众人看了一眼,“各位,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刘处,辛苦你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按我们商量的办,重案一号会全力配合你们,也希望你们那边抓紧时间……” “好的好的,大家打起精神来,让全国人民都过个好年。” 寒暄一下,散会。 白慕川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突然回头喊住权少腾。 “老五,你回去休息半天,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刚才在会议上,白慕川重点表扬过权少腾,这兄弟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闻言,当即站起来,“为什么要休息半天,有什么任务?你说,我现在就可以!” 白慕川看他一眼,“我还有别的事情。” “……” 别的事情,他就不能去吗? 权少腾正想说话,就见白慕川走到向晚的身边,小声说:“走吧!”完了又吩咐唐元初,“去!把我的车开出来!” 唐元初开心地笑,“好嘞!” 权少腾摸脑袋,“你们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干嘛不让我去?” 白慕川回头,目光凉凉地看着他,“让你休息是为你好。因为接下来,你的工作量会很大!” “……” “回去休息吧!” “……” 权少腾销魂一叹。 “你也太关心我了吧?怪烦的!” —— 白慕川和向晚走得很快,转瞬就不见了人。权少腾是特别行动队的,主要是执行任务,分析案情这种事,他也就来听个热闹,所以,桌面上干干净净…… 他叹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就看到程正和刚来报道的苗梓晨低头小声说着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梅心一个人,在整理技侦队的那一大堆资料。 梅心很安静。 默默地收拾东西,很有条理。 权少腾瞧着,突然有点好奇,她在解剖台上,是不是也这样对待那些尸体的?翻来覆去地看……还有,程正对新来的小师妹,会不会太好了?直接就把梅心给甩了?太过分了吧! 还有,梅心突然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怎么也不见她着急的? 不喜欢程正?不能啊! 隐忍!对,一定是。 权少腾脑子里的戏太多了,坐在那里就忘了挪位置。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那里,一直等着梅心把东西都收拾完,这才抱着双臂,笑盈盈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小朋友,问你一句话呗!” 小朋友? 梅心望着他,一言不发。 权少腾看她这表情,就纠结得很。 “喂,我说你能不能给点反应啊?” 梅心:“那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权少腾:“……” 梅心:“我叫梅心,是你的同事。” 权少腾:“……” 太较真! 太严肃! 太冷漠! 怪不得程正选择了热情的苗梓晨,不要她了呢。 “权队要没什么说的,那我走了。”梅心转身要走。 “别啊!”权少腾挡住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奇怪怪地笑,“我其实就想问一问你,这程正和别的女人那么暧昧,你天天呆在他身边,你不难受啊?” 梅心面孔一沉。 她本就性冷,这表情看着更像无声的冰点。 “权队,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请你不要影响我。你不用工作,我是需要工作的……” 梅心说完就走,不再搭理他。 妈的!权少腾快气死了。 什么叫他不用工作? 昨天他那么英勇无畏,勇斗歹徒,她瞧见了吗? 没瞧见! 权少腾三两步跟上去,“等一下!” 又等一下?梅心抱着资料,停下脚步睨他。 权少腾绕到她的面前,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我是希望你能,收回你那天说的话!” 梅心扫视他的脸,“那天?哪天?” “就那天,你骂我那天。” “骂?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是……” 说了半句,权少腾咳一声,止住了。 “你居然忘记了?” “我应该记得吗?” “对我造成那么大伤害的事情,你凭什么忘记?” “……” 梅心觉得这个人简直有大爷病。 不可理喻。 人人都该牢记他吗? 梅心抬了抬下巴,“我的精力有限,工作很多,不需要关心或者特别注意的事情,很快就会忘记。不好意思,权队,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我收回。” 这么容易就收回了? 权少腾一愣。 看着她漠然的脸,心情却没有好转。 她不是诚心收回,也不是真心觉得他并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警察”…… 她为什么道歉?只是怕麻烦。怕他一直缠着他讲道理。 权少腾心里很不爽。 但人家道歉了,他能怎的? “好吧!”权少腾摸了摸耳朵,懒洋洋地哼一声,“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明白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我就饶了你。” “……”梅心面无表情,“那权队的话,现在说完了吗?” 权少腾嗯一声,笑嘻嘻地点头,“说完了啊。轮到你了,你有没有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梅心打断他,走得比兔子还快。 “我靠!你这是给我杠上了啊?”权少腾冲她背影喊了一声,气得直锤桌子。 梅心没有回答,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权少腾内心血气翻滚,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方发泄。 “第一次见到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牛逼!” 第522章 宠溺模式(一) 权少腾气愤不过。 他拿起手机,在“吃瓜群众群”里发了一条。 “老子奉陪到底!” 然而,梅心根本没有回应。 也许说,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这个法医简直脑子有毛病! 她眼睛会不会有问题? 或者,她的审美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变异? 权少腾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扶了扶额头,离开会议室上楼休息的时候,一遍遍地看手机,还为此差一点踢到台阶摔一个踉跄。 幸好没有看见。 要不形象就毁了! 然而,他等啊等啊,始终不见梅心回应。 根本就不鸟他! 权少腾气得爆走,很想去技侦队,把她拉出来好好说道,她到底哪一只眼睛瞧不上她?哪一只瞧不上,就剜哪一只,反正她那里手术刀都是现成的…… 正想着,群里叮一声,有声音了。 权少腾飞快滑开手机。 是赛里木,他弱弱地问了一句:“权队,这是走错片场了?” 权少腾:“说人话!” 赛里木:“消息发错地方了吗?” 权少腾:“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发错地方了?” 赛里木:“那你……是在找人打牌?” 权少腾怒:“我想打人!” 赛里木顿了好一会儿,“恕我直言,我觉得权队……你可能需要去技侦队做一下药检了。” 发这条消息的同时,赛里木好心地艾特了梅心和程正,并又补上一句。 “好像权队有点不对劲儿,大家关爱一下,不要是吃错了什么药!” 权少腾:“赛里木!你丫身上痒了是不?” 赛里木:“不痒啊!我怕你痒……” 权少腾看一眼,丢掉手机,倒床上,睡觉。 群里,静悄悄的。 梅心没有回应,到是程正好心发了一条相当严肃的回答。 “下午两点至三点,有空。可以来。” 妈的! 这小子跟着瞎起哄! 权少腾没有在群里说话,只是下午特地去赛里木的办公室,对准他稚嫩的小胸胸,给了一记窝心拳。 ~ 医院。 雪后初晴,暖阳下,热闹而繁忙,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走来走去。 白慕川带着向晚和唐元初赶到医院,与假玄月的主治医生讨论了一下病情,医生的回答和之前唐元初报告的情况差不多。 截止目前,她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所以,试图从她嘴里挖出有用的信息,并不实际。 唐元初去交代守在医院的两名警员,白慕川与向晚坐在医生走廊的休息椅上,看着从厚厚的玻璃窗射入的阳光,向晚出了一会神,问白慕川:“你觉得我的计划,行得通吗?” 瓮中捉鳖? 白慕川看着她,目光里亮晶晶的,语气却极沉,“那就得看她的分量了。” 向晚抿唇,嗯一声,“你说得对。但我们费了这么大心思,好不容易逮住她,又把她送入了医院。一定要把她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 呵!白慕川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腕。 “价值最大化,小向晚,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向晚微微一顿,看着他微笑的脸,无法判断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她直接问:“你觉得我坏吗?” 白慕川:“坏!” 向晚目光微沉,“所以?” 白慕川捻她鼻子,“我就喜欢你这么坏!” 向晚:“……” 这是什么说法? 看她目光里流露出疑惑与不确定,白慕川喟叹一声,“以前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 这比喻,让向晚挑了挑眉头,“除了都比较白之外,我和小白兔好像没什么可比性吧?” 白慕川面孔一僵,随即轻笑起来,“你个小不要脸的,是权老五附身了吗?” “哪有?人家难道不白吗?” “……白。很白。”白慕川声音略沉,眼风迅速扫了一下两侧,不见有人,轻轻拉她过来,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白瞎了我的眼!” “哦。” 向晚轻轻仰头,目光清澈如镜,映着白慕川英俊带笑的脸。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别想蒙混过关。” “什么?”白慕川有些好笑。 “以前的我,像一只小白兔。现在的我,又像什么呢?老母鸡?” “噗……”白慕川压抑着笑,胸腔震荡。 如果不是在医院,他真能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狂笑。 “小向晚嗳……”白慕川唤她,又是一笑。 其实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他有些说不上来,只是每次看到她,跟她坐在一起说话,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心里踏实,感觉人生与未来都有了依托,温暖、幸福。 好的女人,能带给男人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绪吧? “说啊!”向晚被他目光烙得脸颊微烫,手肘捅他一下,“话说一半,最讨厌。” “我说完了啊。”白慕川逗她,喜欢看她急眼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我说小向晚嗳。就是一个完整句式。” “……”向晚无语。 白慕川笑着看她片刻,突然抬手,搔了搔她的头。 “小向晚嗳,你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疑心病重……” “哦!是吗?”向晚好笑地抬抬眉梢,那几分平常隐藏得很好的坏意,又不小心就跳了出来,“那换我来问你,你是喜欢以前的小白兔呢?还是喜欢现在的老母鸡?” “……” 白慕川沉下脸,认真看她。 “瞎说什么?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老母鸡?” 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向晚忍不住想笑,又憋住,严肃脸。 “不是老母鸡,那是什么?小白先生,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不要带喘的?”哼一声,她咕哝着补充,“说话老是大喘气,也不怕人家怀疑你……肾不好。” 白慕川:“小女人是愈发刁钻了!” 他明明是责怪,可宠溺的语气,用磁性又温暖的声音说出来,满满地柔情,“你不是老母鸡,你是凤凰!” 凤凰? 向晚一怔。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慕川。 白慕川也看着她,肯定地对她点点头。 “哈!”向晚摆了摆手,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过了!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凤凰真是担不起……顶多是一只从鸡群里飞起来的白天鹅吧!” 说到最后一句,她还认真地抿抿唇,以示肯定。 “嗯,差不多就这样子。以后要表扬我,请参照上面的格式!” 第523章 单身狗的狗粮(二) “你啊。”白慕川扶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紧,一脸似笑非笑,“看来是得了权老五的真传了。” “别这么说!”向晚眨眨眼,“让权队听见,他会骄傲的!” “看来以后,要少让你跟他接触。” “为什么啊?” “怕你飞起来找不着北,飞丢了,或者被人把毛拨了!” “噗……”向晚笑不可止,将头靠过去,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看走廊里那一抹刺眼的阳光,又柔声叹息,“白慕川,咱们不要吵架闹别扭,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你说有多好?” “……” 白慕川沉默。 “会的。”他慢慢低头,在她脸颊轻轻一吻,“我的毛病,我会改!” 向晚仰头看着他,软软的声音里带一点撒娇的意思,“你不用改!我就喜欢这样的小白……哪怕心里纠结,仍然会以我为先,站在我的身边……”她凑近他的耳边,语气温软,“小白先生,我们始终是一国的。我很开心。” 白慕川看着她,喉咙突然一梗,“嗯,一国的。” 他说着,就去捧她脸,然后低头凑过去要亲。 向晚稍稍一愣,“不要!” 白慕川,“怎么啦?” 向晚:“目测有单身狗出没。” 从白慕川背后的走廊里过来的唐元初,闻言一脸纠结,“你们这样……对单身狗真的太不友好了。幸好权队不在。” 白慕川回头看他,一秒镇定,就像刚才那个深情款款的“偶像款男猪脚”不曾存在过一般,冷静问他。 “都安排好了?” 唐元初打个响指,走过来,“放心吧,老大。” 白慕川手搭在向晚的腿上,拍了拍,“那我们先回队上,找单身狗交代任务去。” 向晚:“……” ~ 权少腾隔着一片天空也中枪,自己却浑不自知。 他在白慕川办公室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白慕川和向晚才回来。 “看你俩这一副亲亲我我的样子,真是膈应得慌!早知道本少爷那天就不出手帮小向晚烤火了,让你俩继续别扭下去……” 叹一口气,他懒洋洋伸长了腿,“你们闹别扭,我就乘虚而入,多好的剧情……” 白慕川一个巴掌……扣在他的肩膀上,“你这破嘴,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就有女朋友了。” “嗤!”权少腾不以为意,轻谩地笑着,“女朋友用来干嘛呢?麻烦!本少爷一个人逍遥得很,才不找这种不自在。” 白慕川耸耸肩膀,向晚含笑不语。 尽管他们都知道他的话不假。权少腾单身的原因,真是他并没有在感情上用过心……不过,他们仍然友好地对他抛去了一个白眼。 权少腾刚要怒目,白慕川轻咳一声。 “说正事吧!” 权少腾:“……” 白慕川敛住神色,“我们刚从医院回来,那边的事情,唐元初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就需要你……按照剧本演了。” “剧本?”权少腾不解,“需要我做什么?” “做几天医生。” “哦?哦。” 一听这话,权少腾心里就有数了。 “你准备让我们潜伏到医院,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对!”白慕川停顿一秒,“这个事情,交给你们特别行动队去做。一会你去了医院,会有人给你衔接。不过,你们行动队没有女警……” 白慕川沉吟着,微微皱眉。 假玄月目前的情况,最方便接近她的是女护士。 医院当然是有护士的,可为了做到绝对保密,最好要自己人。 而且,最好是懂得基本护理知识的自己人,才不会穿帮。 权少腾看着白慕川,“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吧?” 他向来是一个缜密的人,既然制定了行动计划,就肯定会有周密的安排。 白慕川点点头,“我准备让梅心和苗梓晨一起过去!她们都是女孩子,又懂得基本医疗和护理知识,假扮护士不会被人看穿。而且,她们都是生面孔,不常露面。就是……” “你担心她们的安全?” 权少腾已然洞悉白慕川的想法。 说完,不屑地一笑,性感的唇微微一扬,双眼写满自信的光芒,“有我在,你还不放心?” 白慕川沉眉:“她们毕竟都是女同志,又没有过相关工作经验。” 都是警察,但不同的警种,差别是很大的,权少腾这种敢打敢杀,梅心和苗梓晨,与普通人女孩儿相比,战斗值一样接近于零。 权少腾唔了一声,目光微微一烁,了解地问:“所以,你既然决定了人选,又来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慕川挽唇,带一点笑,“程正那边,需要你自己去衔接!” 权少腾:“……” 彻底明白了。 前面的铺垫,就为了这一句。 他和程正不对付,直接带走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又是去执行比较危险的任务,程正那家伙未必会愿意。 “好兄弟!”权少腾嗤嗤冷笑,“烫手山芋,交给我了。” “唉!”白慕川认真看他,“有难同当。” “呵呵!” 权少腾赏他一个白眼,但没有反对。 在他的意识里,只有任务挑人,不能人挑任务。 军人作风,就是贯彻指令。再不满,也得去执行。 “不过。我有个问题。”权少腾听完他们的计划,提出了一个疑问:“咱们要怎么让对方相信,那个女人已经苏醒了呢?” 白慕川看着他,一脸庆幸地说:“思维变缜密了!不错,有进步。” 权少腾嗤声:“问你话。” 白慕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转头,看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向晚, “向老师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吗?” 嗯? 是问她,还是考她? 向晚的脑子里飞速转动着,淡淡一笑,“直接爆出假玄月的真实身份?让他们慌张。” 权少腾:“真实身份?” 假玄月身上的所有证件,全部都是属于温萌月的,她的个人信息,目前还不清楚。 权少腾说完,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这一对“老奸巨猾”的男女,“关键问题就在这里,你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白慕川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权少腾:“那还说个屁!” 向晚眉心微微一拧,严肃地瞄一眼白慕川,“有一个办法,可以搞清楚。” 第524章 哦,发糖(三) 哦?权少腾挑了挑眉,“什么办法?” 看出他眼里的怀疑,向晚面不改色地一笑,“那就需要赛里木了!” 赛里木?权少腾脸上写满了问号,“就凭那个整天胡说八道,乱用词语的小子?” 向晚白他一眼,看向白慕川平静的俊脸,就像回答老师问题的学生,一字一句的认真解释。 “一个人扮演别人的模样,不管扮得多成功,也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完全脱离关系。假玄月虽然盗用了温萌月的个人身份。但是,她只要不是专业的特工人员,就会漏出破绽。” 看她说得认真,权少腾越发好奇。 “破绽在哪儿?” 向晚笃定地一笑,“玄月会上网啊。只要她上网,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说到这里,她侧头,黑漆漆的眸子笑意满满地看向白慕川,“我说的对不对?小白警官。” 白慕川轻笑,“聪明孩子。” 向晚噗一声,“……你是不是找不到别的词儿夸我了?” 白慕川:“是啊!什么词都不足以形容你的好。” “我操!” 权少腾莫名其妙又吃了一嘴的狗粮,觉得脑壳痛。 他揉一下额头,站起身准备走人。 “我去找程正!” …… 办公室门口,抱着电脑的赛里木刚好进来。 “报告!” 白慕川:“进来。” 赛里木一脸欢喜,“白队,我查到了!” 权少腾看着赛里木匆匆走进去,回头看了一眼向晚,见她没有什么意外,又听赛里木说是查到了假玄月的真实身份,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意外。 原来他俩心里都有想法了。 一个做了,一个说了。 不需要沟通就这么默契? 啧一声,权少腾指着白慕川和向晚,“我怎么越看你俩,越觉得你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狗男女?” “……”这形容词。 “权队你认真的咩?”赛里木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是不是用错词了?” “你以为我是你?”权少腾白他一眼,继续说白慕川和向晚,“一样一样的狡猾难缠,一样一样的脑子快,肚子里坏水多……所以,你俩一定要永远在一起互相伤害啊,就当为民除害了。要不然,随便放出一个,像我这种优秀善良的单纯孩子,就要被荼毒了!” 说完,这家伙就溜了。 向晚无语。 白慕川哼一声,冲赛里木抬抬下巴。 “说说情况!” …… 事实证明,向晚刚才的推测是对的。 网络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网络上,最容易泄露个人信息。 假玄月毕竟不是专业的特工人员,虽然她移花接木,完全盗用了温萌月的个人资料生活,但她毕竟不是温萌月,她与过往的自己在网络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到白慕川的命令,赛里木就开始调查。 很快,他就查到了一个嫌疑人。 假玄月登录过以该嫌疑人身份注册的社交账号。 同时,这个人曾经在网上有大量的网络痕迹…… 有了这一条线索,赛里木顺藤摸瓜,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身份。 姓名:崔佳滢 性别:女 年龄:28岁 籍贯:吉市人 崔佳滢一直无正当职业,常与社会人员混迹一处,离异有一子,孩子归男方抚养,她常年不曾探望。 白慕川和向晚分析,崔佳滢与温萌月同为吉市人,大概是她被暗门组织选中的原因之一。因为吉市人的口音非常特殊,如果她不能说一口流行的吉市方言或者不带当地口音,很容易被人识破。 可以说,这“潜伏”玩得相当用心了。 “辛苦了!赛里木。”白慕川冲赛里木点点头。 “不辛苦。可好玩呢!”赛里木说完,又附送了大量崔佳滢的私人信息,但从时间线上来看,基本都是两三年前的。这两年,她在网上的个人信息变少了,没了自拍,更没有在社交平台发表过任何留言…… “她出问题,应该就在这两年。” 白慕川说完,回头看着向晚,“我们要披露崔佳滢苏醒的假消息,如果使用官方渠道,影响不好,也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所以……” “让我来!”向晚眼睛半眯,微微一笑,已从白慕川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想法,并且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的那本《谋杀男神》,已经是对方关注的一个非官方发布渠道了。他们想从我的书里得到消息,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啊!” 白慕川又表扬她,“聪明孩子!” 向晚翻个白眼,真的忍不住了。 “亲爱的,下次,记得换词儿啊!” …… 任务分配下去,大家开始忙碌。 权少腾成功说服了程正,借走了他手底下的“两名女将”,顺便把他也“借”走了。一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同时,白慕川派人马上飞吉市,继续调查崔佳滢这条线。 工作有了新的方向,向晚也有自己的任务。 整整一天,她都在码字。 码字,成了她目前最紧要的工作。 这天,她花了十个小时,在《谋杀男神》里引出了最新的“丧尸案”,并写到了“真假作者事件”,然后将“崔佳滢”化名为“崔滢滢”,同时在章节里写道。 “经过医院一天一夜的紧张抢救,崔滢滢终于苏醒。死亡是逃不掉这满身罪孽的。她必须要睁开眼睛,亲眼看着这一场她导演的罪恶结束……” “崔滢滢身体还很虚弱,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方夜阑没有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就进行审讯。但死里逃生的崔滢滢,深知自己除了与警方合作,再无出路。她承认了自己‘借壳重生’犯下的桩桩大案……” …… 就此卡章。 引出无数的遐想。 读者们被吊了胃口,先是恨得咬牙切齿,然后又开始了热烈地讨论,觉得她书里写得案子“就像真的一样”。 向晚为此还特地去书评区回复了一条两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本来就是真的啊,向公子我,何时写过假的?实不相瞒,每一桩案子,都是真实案件改编……” “哇,向公子厉害了。” “写真案子,向公子不怕被报复吗?这些坏人,是没有底线的……” “向公子有沐二少保驾护航,怕什么?” “对!向公子有沐二少保驾护航,如今是一日千里……” “一日千里,楼上的,你确定你不污?” “一日千里,总比千里一日好吧?” “……” 向晚看着小伙伴们的留言,有点想笑。 更多的,是期待。 内心甚至焦急地渴望起来。 渴望知道对方的反应,以及行动…… 他们就像钓鱼的人,精心准备了鱼饵,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第525章 抱不平(一) 医生办公室里,权少腾穿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坐椅子上打盹。 昨晚他“值班”,守了一宿。 结果熬了个通宵,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小腾啊,回去休息一下吧。”科室叶主任走进来,笑着说:“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做。” 这个主任是警方事先沟通好的,了解权少腾的情况,好心地劝。 权少腾刚要入梦,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他,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坐这儿休息一会就好了。” 程正走进来,看他双眼通红,“别硬撑了!去休息。” 在医院里,只有程正和权少腾做了“医生”,苗梓晨和梅心做了“护士”,另外几个特别行动组的人,都化身成了清洁工或者其他后勤人员。 权少腾斜眼看他。 程正戴了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夹了个钢笔,任谁看了,就能看出来他是医生。 扮什么像什么啊! 权少腾突然叹息一声,打个呵欠,“长得太帅真是麻烦,扮个医生都不像。” 说他自己? 程正:“……” 他不吭声,眼神一斜,示意权少腾去休息。 可权少腾拒绝了,“我一走,说不定就来了。出了事,我担不起。” 程正:“我在这儿,有什么事,会马上给你电话。” 权少腾轻笑,“电话?那就晚了。” 他慢慢站起身,拍拍额头,“我去巡房,走一走,清醒清醒!” 在工作方面,他也是倔得可以。 程正抿唇,看一眼他的背影,不再多说。 为了配合行动,崔滢滢的病房里,有全方位的监控,这个监控直接连线了重案一号的情报科,同时与各部门随时互通。 但权少腾不放心,不肯轻易离开岗位。 他出了医生办公室,给白慕川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正准备回去继续打盹,就看到苗梓晨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径直去了医生办公室。 程正也在里面。 权少腾走过去,看他俩说着话的样子,极是亲热,搓了搓额头,突然想到梅心。 他眼珠转了转,又慢吞吞地退出去,走到崔滢滢的病房外面,一言不发地往里瞅。 梅心安安静静地守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脸清冷,看上去很认真。 可这是不是傻? 人家苗梓晨多聪明,知道程正过来,巴巴就上去了。 就她,守在这里,怪不得被抛弃。 啧啧! 权少腾同情地看了片刻,又回到办公室。 敲了敲门,二话不说,直接打断人家。 “程正!” 程正抬起头,眉心一拧,“怎么了?” 权少腾慢吞吞走进去,看看他,又看看苗梓晨,“你俩说啥呢?说得这么开心?” 苗梓晨一愣,似乎没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而且……语气不善。 程正冷笑,“告诉你,你也听不懂。问来有意思?” 权少腾轻嗤一声,慢吞吞地坐下来,跷起了二郎腿,“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懂?我这个人啦,最是博学多才,懂得的东西可多了……比如,我就懂你这人,看着正派,其实挺渣的。” 程正:“……” 直接被人怼成人渣,程正脸色不太好看。 “权少腾,你到底什么情况?” 他慢慢直起腰来,点了点桌上的资料,又冷笑一声,“我正忙着呢。如果你没什么事,不要找事。” 权少腾轻笑,“我当然没事啊,闲得很。” 看他眼里的冷意,程正沉默片刻,压着火气,认真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权少腾牵唇,似笑非笑,“你没有得罪过我。” 程正:“那你这些天,为什么故意针对我?” 权少腾一脸疑问:“我?有吗?” 程正:“明人不说暗话。你没事就挑我刺,到底为了什么?” 挑刺? 权少腾微愣。 他还真不觉得自己有故意挑刺啊。 只不过看到程正和苗梓晨在一起的亲密样子,再看梅心孤伶伶“独守空房”,总觉得程正这货“始乱终弃”,脚踏两个姑娘的芳心,有点不厚道。他完全是侠义精神,不吐不快而已,没有私人恩怨。 “不为什么。”权少腾漫不经心地打个呵欠,“就是单纯看你不惯。” “……”程正。 “算了。你继续享你的‘齐人之福’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权少腾话说一半,觉得没趣,转身就走了。 “……”程正黑了脸。 苗梓晨抬头瞄他,“师兄,这人怎么这样对你啊?” 程正冷哼,“我哪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苗梓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该不会是你抢人家的女朋友了吧?” 程正眉心皱了起来,又低头开始翻面前的资料,“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不着调!毫无道理,没事也能生出事来,你别听他瞎说。” 苗梓晨哦一声,看程正的眼里,又变得温柔了几分,“那他上次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吗?” 这事憋了好些天,一直没问。 乘着这个机会,她顺嘴就问了出来。 程正哼一声,头也不抬,“没有。” 苗梓晨,“真的?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儿吗?” 程正推了推眼镜,看她一眼,“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苗梓晨:“染色体str基因座对同胞关系判定……” 程正说一声“对”,然后接着这个话题,娓娓说来,低眉沉眸。 苗梓晨看向他镜片下的眼睛,完全猜不透他的心境,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刻意回避了她刚才那个问题—— 回避,就代表有。 她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是谁呢?苗梓晨微微怔然。 …… 吃瓜群众群里,嘀一声响。 有消息传来。 向晚拿起手机一看。 权少腾:“太无聊了,困得打瞌睡,有没有早起的闲人。出来一个,陪少爷聊聊天?” 现在是上午七点半。 赛里木看来起来早,人也比较闲,几乎秒回。 “权队,我记得你挺精神的一个人啊,怎么大清早的会犯困?” 任务的事,并非人人知情。 赛里木就是一个不知情的人。 他完全不知道权少腾在干嘛。 权少腾当然不会说昨晚一夜没睡,“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赛里木关心地说:“你这啊,就是病。得治啊。” 权少腾:“……你他妈才有病!昨天的那一拳,看来打得太轻了。” 第526章 某人的某人(二) 赛里木,“我说认真的。权队,你这是典型的思春,找个女朋友就好了。” 权少腾,“小伙子,可以问候你大爷吗?” 赛里木,“我又没大爷。对了,昨儿情报科还有人管我打听你呢。” 权少腾:“打听什么?” 赛里木:“打听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权少腾:“嗤……什么鬼啊?” 赛里木:“搞情报的人,都比较敏感吧。人家说你最近这几天,老发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圈,内容散发着一股单身狗求偶不成的酸腐味道……” 权少腾:“我操!哪个王八蛋问的?名字!” 赛里木:“不能说,我这不是出卖了人家吗?” 权少腾:“去你大爷的!” 赛里木:“说了我没大爷,权队,你这毛病真得治一下,要不然,以后整个重案都知道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怪可怜的……” 权少腾本来的困意,全被赛里木这小子给气醒了。 “你给老子等着!回头收拾你。” 赛里木:“人家好心好意的,你却这样对人家……” 看他们聊天的时候,向晚还躺在床上。 她拿着手机,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权队,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避免这种单身狗的尴尬。当然,这个办法,对群里的单身狗,一律适用。” 权少腾还没有吭声,赛里木却热情地问:“什么办法啊?虽然我还年轻,但学着点总是好的,不能步入权队的后尘。向老师,您快说。” 向晚:“以后每发一条朋友圈,把相关的任何一个人,都称为某人,就对了。” 赛里木:“啊?” 向晚:“比如,你想说,今天在群里怼了权队,莫名很开心。你就改成:今天在群里怼了某人,莫名很开心!这样,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赛里木:“对啊,有道理。我今天陪某人逛街,脚都走痛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其实那个人是白队,但换人某人,一看我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对不对?哈哈哈。学到了,学到了。” 白慕川:“滚!” 发完消息,白慕川翻个身,看向晚还咧着嘴在笑,伸手夺过她的手机。 “别玩了!” “哎?”手上一空,向晚瞥他的脸,“怎么了?看他们聊天呢?” 她又爬过去拿手机,白慕川却顺势把手机丢远,一把捞她扣在怀里。 “陪我说说话,然后,咱们干点不可描述的事。” 向晚:“……” 昨天晚上他算是回家休息了,结果回来洗个澡,倒头就睡,向晚还以为他已经对自己“性趣全无”了呢。哪曾想,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居然懒在家里跟她要“不可描述”? 她忍不住笑,揪他的脸,“火都烧眉头了,你还不着急?” 哼!白慕川懒洋洋拿开她的手,动也没动,“眉头上哪来的火?” 低低地,他又笑一下,“火在这儿呢?” 清晨起床的男人,那雄伟的状态可想而知了。 向晚脸颊隐隐发烫,但还是皱着眉头把自己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昨天到今天,医院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没有动静,就是大动静。” 白慕川牵着她一只手,轻轻摩挲,“钓鱼是急不来的,继续等!” 向晚叹口气,“这主意我出的,要是不奏效,不就浪费警力了嘛,我担心!” “别担心。”白慕川抱住他,蹭啊蹭的,“要有耐心。” 耐心。 嗯,耐心。 他今天早上极有耐心。 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她的腰间慢慢爬上来,揉啊捏啊,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狼狗,贴在她身上蹭啊拱啊,慵懒的样子哪还有工作时严肃的样子? “唉!怎么又变成白三岁了!”向晚眯起眼,笑着看他。 “什么三岁?就一岁。不能再多了。多一岁,我会忍不住骄傲。” “噗!”向晚最受不了他这赖皮的样子。 有一种男人吧,平常很阳刚很爷们儿,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然,可偶尔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撒个小娇,赖个床,讨点福利,那模样儿极是令人窝心。向晚被他蹭啊亲啊,心很快就软了下来。 “白一岁……”她轻轻在他耳边笑,“你想啊?” “废话不是?”白慕川紧紧握住她的手,“你自个儿感受感受,我都钢铁直男了。” “呃!”钢铁直男是这样用的? 哦一声,向晚眉开眼笑,“难不成你以前是伪娘?” “找打!”白慕川拍拍她的头,冷漠脸,“你知道我说什么的。” “我不知道。” “向晚!”白慕川故意黑着脸,“朕命令你,马上来伺候。” “我到是想啊,陛下。”向晚可怜巴巴地眨个眼,“就是我姨妈她不肯……” 姨妈? 白慕川愣了半秒反应过来。 “我……”白慕川吐一口气,看着她,猛一把拉她过来,搂住小腰,密密麻麻地吻了上去,“我不管,小妖精,你撩火,就得负责!” “唔?”怎么负责啊! 她大瞪着眼珠子,看白慕川动情动性的眸子,迅速染上一层火,不由轻轻笑了起来。那笑,温温软软的,媚骨天成,对白慕川来说,俨然就是一道催命符咒,“反正你有的是办法。” “我哪有?”向晚瞄他。 “你小说里写了那么多?就不能实践一回?” “……” 言情小说里,有的是活色生香的桥段。 可那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啊。 向晚在他的热吻里,笑得咯咯作声,“小说里动不动就是一个晚上,两三个小时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自己是男主……少于一个小时的,嗯,完全就可以羞愧至死。你……行吗?” “嗯?”白慕川缓缓眯眼,目光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等你好了,咱们试一下。现在,还是先解决当前的问题吧!” “……” “……” 窸窸窣窣。 卧室里沉寂了好一会。 “白慕川,你就是欺负人……” “哪有啊,我宝贝你还来不及。” “不信。男人说的话,都是假的,假的。” “乖!乖,那算了。是我不好,我不要了。” “……算了,看你可怜,依你一回。” “呼!” 某人得逞的一声喘息。 …… 第527章 不敢相信(三) 吃饱喝足,白慕川走了。 向晚收拾收拾,起来码字。 两个人刚才交流了一下故事剧情,因此,在今天的章节里,向晚没有直接写崔滢滢的审讯情况,而是写她受了枪伤,虽然经抢救活了过来,但身体异常虚弱,加上思念孩子,身体情况有些反复,目前还在icu观察。方夜阑叮嘱医生好好为她治疗,并没有在她伤势这般严重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严苛的审问。因为那样的负荷,也许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真真假假。 虚虚实实。 小说创作,完全不受约束。 向晚写得很满意,上传完章节,正准备给白慕川发消息,让他看,就接到谢绾绾来电。 “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 早就答应的约会,向晚没理由拒绝。 更何况,还有唐元初三番五次的“求帮助”? 向晚把这事儿告诉了白慕川。 傍晚,他按时回来接她。 因为白慕川是“工作完,顺路过来”的,因此还顺便带了一个唐元初。 可以说,他对唐元初的帮忙,比向晚直接多了。 然而,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 既然谢绾绾把唐元初拉黑,一直没有再联系,这么带着他去,效果只怕会适得其反。 当着唐元初的面儿,她不好直接说,只朝白慕川挤眼睛,“要不你俩去忙?我自己一个人去也行的?” 白慕川沉着脸,“不放心你。” “……” 向晚有点尴尬了。 “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吧?” 带一个没约的人去,很没有礼貌的。 “要不,我先给她支会一声好了。” 向晚说着就翻包拿手机,白慕川却淡淡说了一句:“她没那么小气!不会在意的。” 呃! 向晚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唐元初满脸的期待。 “那……好吧。” …… 按向晚自己的想法,是绝对不会支持唐元初这样做的。然而,和直男讲女人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用他们的感情单细胞,很难理解。 既然白慕川认为谢绾绾与众不同,那ok,她只能这样了。 反正又不是她的哥们儿。 谢绾绾约的地方,格调和隐私性都很好。 服务员穿戴干净整齐,看到客人,规规矩矩地鞠躬带路。 今时不同往日,得到了孟炽财产的谢绾绾,与以前相比,似乎又无形中升了一个阶层等级。 不一样了。 西市一别,这是向晚第一次看到谢绾绾。 她比他们先到。 优雅地坐在包间里,一双纤眉是淡淡的浅棕色,配上她的浅棕色的头发,今天的她,隐隐添了一丝桀骜与凌厉。再无西市带着孟炽母亲来找白慕川时的软弱样子。 若说那时,她还是一只有几分骄傲的幼鸟,那现在已经是可以在高空飞翔的猎鹰了。 更让向晚吃惊的是,谢绾绾的身边,还有一个熟人。 叶轮。 他很帅。 一如既往的帅。 也一如既往的嚣张。 在看到向晚三人进来,他似笑非笑地牵开唇角,随意地打个招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坏坏的、痞痞的,又矜贵逼人的气质。 叶轮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反差与矛盾。 向晚曾经琢磨过他,却很难找到准确的描述。 这一刻,对上叶轮幽深的眼,那灼人的光芒,向晚突然想到一句很贴切的话。 叶轮就像一副被泼了墨的名贵抽象画。 一般人看,完全不懂画的价值。 懂得这画价值的人,又会惋惜它被污染。 “终于来了,等你们好久呢。等一下,罚酒三杯!” 谢绾绾招呼着白慕川和向晚,看唐元初一眼,又回头叫服务生,“添一副碗筷。” 唐元初站在包厢门口,很尴尬。 他这时才发现,向晚之前不让他来,是对的。 这样突兀,这样不自在,这样…… 看叶轮和她亲密地坐在一起,他强压下心底滚滚而起的嫉妒,不好意思地一笑。 “白队,向老师,把你们送到,我就……就先走了。” 谢绾绾勾起嘴角,“急什么?又不是不认识。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她太轻松随意了。 就好像,之前与他的矛盾都不曾有过。 但这种客气的邀请,让唐元初感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疏远。 “人都来了。坐!”白慕川倒不太客气,拉椅子扶向晚坐下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元初一眼。 那一眼,很深。 唐元初看懂了他的鼓励。 但以他的段位,还做不到像白慕川这样的悠然自得。 不过, 这个时候走,太狼狈。 就像一条落荒而逃的狗。 唐元初不允许自己这样懦弱……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那就打扰了。” 服务员很快拿来碗筷,然后默默退下。 向晚来前,告诉过谢绾绾,会带白慕川,但她没有提及过唐元初。不过,谢绾绾也没有提过叶轮,因此,向晚来之前心里那点小小的别扭,在看到叶轮那一瞬间,又释然了。 “《灰名单》杀青了吗?你们这么有空?”向晚笑着问。 “快了!”谢绾绾笑着,接过服务员手上的酒瓶,站起来亲自为他们倒酒,“这顿饭,上次在西市就该请的。不过当时那个情况,你们确实不太方便,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开口就先抱歉。 这让向晚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她笑了笑,没吭声,眼角余光瞄白慕川。 毕竟当初拒绝的人,是他,不是她。 “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不太方便。” 白慕川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谢绾绾倒酒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了白慕川一眼,然后笑了,“小白你还是这样,说话直来直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轻轻一笑,刚才僵硬的气氛,顿时轻松了。 明星就是明星,一举动一投足,那风范是不一样的。 向晚从来都知道,自己长得也很好看。 但谢绾绾个人形象的精致,是她学不来也比不上的。 如果不是向晚知道她有过整容史,恐怕到今天仍然会觉得白慕川眼睛瞎了。 “我哥的事,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庭。”谢绾绾叹息一声,又挑眉一笑,把话绕了回来,“现在这事跟你们也没关系,有啥不方便的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在为唐元初倒酒。 唐元初低着头,不看她。 只看着那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还有杯里子不停上涨的液体…… 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然后那液体从杯子里溢了出来,顺着桌沿流到他的裤子上…… 谢绾绾回过神来,“……哎呀,不好意思。” 她歉意地给唐元初拿纸,“刚才说话去了,没注意。” 唐元初没吭声,接过纸,抬头来看她。 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是炽烈一片的火。 而她的眼睛里,却像一片陌生的荒原。 唐元初不敢相信……这是谢绾绾。 那个会与她深夜喝酒,喝醉了对着他发酒疯热情亲吻他的谢绾绾。 那个脸上写满冷漠,眼睛里却充满了感情懂得爱也尊重爱的谢绾绾。 那个他可以不顾性命也要抱着炸弹跳入深潭,亲自挽救回来的谢绾绾。 唐元初拿着纸巾,没有去擦湿掉的裤子,而是盯着谢绾绾的眼,认真地问:“你不肯理我,是因为生我的气,还是……跟他在一起了?” 第528章 纯粹到傻(一) 唐元初是个纯粹的人。 他突如其来的话无疑是令人尴尬的。 房间里几乎一秒就安静了。 谢绾绾愣在那里,任是她见多识广,看惯了各种会撩会搔会来事的男人,也没有见过唐元初这样直截了当的。 傻子。 傻子。 真的是个傻子。 他的双眼太明亮,像天上的星。 带着一丝委屈,让人很难拒绝,很不忍心伤害。 谢绾绾用了至少半分钟的时间才恢复了惯常的情绪,淡淡的,友好的,看上去也不太走心的敷衍,那银铃般清脆的轻笑,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光芒闪烁脸上,笑丽得像一个不属于凡间的妖精,却深深刺伤了唐元初的眼。 “你说什么呢?唐警官。” 客套的称呼委婉动听,将她的台词功底展露无疑。 她眨了个眼,俏皮不过三秒,剩下的全是成熟女人的自恃,还有为维护唐元初面子的友好。 “是不是我以前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产生了误会?” 唐元初不说话。 双颊绯红,很狼狈。 他又不肯认输,就那样盯住谢绾绾的眼睛。 眼睛,总是不会骗人的。他想。 他曾在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到过情感。 这一刻,也想努力去寻找…… 谢绾绾并不回避他探究的眼睛,又微笑着抿了抿唇,真诚地说:“上次在秃鹰嘴,是唐警官救了我的命。我对你,很感激,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内心惶恐,因为从来没有欠过人这么多……” 顿了顿,她扶额,有些欠意,“是不是我那个时候的表现,让你的意识产生了偏差和错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道歉……”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 可唐元初要的,又哪是道歉? 人在感情方面,是脆弱而敏感的,虽不排除有一些自作多情的人,但大多数时候,与另一个人相处时,那些细微的暧昧,可以欺骗任何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那段时间,早晚的问候,小小的暧昧,唐元初不相信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谢绾绾今天的疏远,又怪不了别人。 他母亲做那件事,确实有些过分的。 不说谢绾绾是一个无数人捧着的大明星,就是普通的女孩子,遇上这样的事,恐怕也是要闹别扭的。因为他母亲那个刺人的声明,谢绾绾引来全网嘲弄,黑粉们每天乐此不疲地对她例行嘲问,各种不堪言论充斥其间。 “小姐姐,今天你对我家糖糖动情了吗?不要多想哦,我就是来关心你一下,糖糖妈的声明看过了吗?建议背诵,每天提醒自己一遍,不要走歪了路。” “老牛还想吃嫩草,谢婊也不看看自己那黑木耳都发霉了,糖糖还是小鲜肉呢?恶心!” “美利整形医院,来自私密最温暖的关怀,漂红、嫩粉,皱褶……保护你的隐私,让你做一个完整的女人。联系电话:1191191119。” “……” 恶意中伤的话,唐元初看得也心惊胆战。 尽管他事后发了声明,并对网络暴力大加斥责,仍然无济于事。 小粉萌妹们,只认为她们家的糖糖哥是善良,坚持认为谢绾绾不要脸,并且花式送祝福,希望糖糖哥找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说谢绾绾太脏了,配不上他…… 有了这些前提,唐元初理解她的冷漠。 也心疼她受到的伤。 他想修复与她的关系,可她的眼…… 冷冰冰的,早已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唐元初心里不是滋味儿。 又找不到半点可以责怪谢绾绾的理由。 “对不起。” 在众人的目光里,他低下头,心里揪着那一张谢绾绾亲自递来的面巾纸,终是听到自己不太自信而显得无奈的声音,“看来是我误会了。” “不要紧,是我没有处理好。连累了你!” 唐元初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下一秒,又停下。 顿了片刻,他目光灼热地看着谢绾绾。 “上次的事,是我妈不对。她不太懂得网络上那些事情,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嗯?上次的事,什么事?”谢绾绾一脸惊讶的样子。 唐元初一怔,与她对视。 好一阵,谢绾绾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情绪。 然后,看着他,似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冷不丁就笑了。 “那段时间我没有管理微博,都交给经纪人了在处理,所以不太知情,只是听她提了一嘴,也没有放在心上。哈,阿姨挺风趣的。放心吧,网上骂我的人多了,不差那么几个。你别放在心上。” 他以为的伤害, 在她那里,似乎早就云淡风轻。 唐元初看她如此,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怎么了?”谢绾绾看着她,像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唐警官还在意吗?” “……” 唐元初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世故而圆滑,显得他太……幼稚。 这样的他和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云泥之别”? 以前的谢绾绾他尚且不能高攀,何况现在的谢绾绾,一个拥有了孟氏集团大部分股权的女人? 是他太天真。 或说,愚蠢! 唐元初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生的狼狈加起来,都不及今天。 包括那个因为他买不起名牌包而与他分手的前女友…… 他那时都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庆幸,那样的一个女孩子,早早就被他看清—— “我……”唐元初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个字,剩下来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像被人点穴封喉了一般,再也说不出来了。 “嗯?”谢绾绾微微偏头,聆听状。 唐元初:“……” 沉默。 无语。 最后,他深深望了一眼谢绾绾。 就当为自己这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告别,然后别开了眼。 “白队,向老师,还有那个……谢老师,叶老师,你们吃,我还有点儿事,得先走了。” 这借口蹩脚又懦弱。 唐元初知道自己的样子看着又傻又蠢。 但除了马上溜走,他什么也做不来。 没有办法的了。 再呆下去一秒,他都怕自己会发疯。 他攥紧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冲大家告别。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白慕川没有留他,也来不及留他。 谢绾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口,端着的酒瓶久久没有放下,越握越紧…… 第529章 理智与单纯(二) 谢绾绾就那样怔愣了半分钟,嗳一声,又笑了起来。 “唐警官这人,挺有意思的。真是太单纯了,现在这社会,很难找这样的男孩子了。我要是再小几岁,情窦初开那年代,说不定真会爱上他的。” 她像在玩笑。 眼在笑,眉在笑,浑身都在笑。 向晚却看到她眸底那一抹化不开的浓重阴霾—— 她并非无动于衷的。 女人的直觉告诉向晚,谢绾绾对唐元初有感情。 甚至比她料想的会更多一点。 但也许是屈于现实,也许是权衡利弊,也许是真被唐妈妈上次的声明引发的流言伤害到了……她克制住了自己,不任情感泛滥。 成熟而理智的女人,是现实的。 她和唐元初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是不一样的。 前者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早就不再是爱情。 只有唐元初这样的男孩子,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其实,如果注定了两人走不到一起,谢绾绾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干脆利落地让唐元初死了心。 只有死了心,他才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从经历中去成长。 …… 这顿饭,因为这个小插曲,突然变了味道。 不论谢绾绾如何努力来圆场,气氛变了,她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菜一个个上齐,很精美,味道也好。几个人聊了一些《灰名单》剧组的事情,谢绾绾又说了一些关于后期制作和宣发的想法……看得出来,她极力想从唐元初离开的不愉快里跳脱出来。 然而, 她尽力了。 却屡屡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说出一些实是而非的话。 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叶轮勾着唇,看了她好几眼。 于是,一顿饭说来说去,毫无重点。 大概坐了有四十分钟,白慕川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就准备告辞了。 “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你俩慢用。” 白慕川客气而礼貌,即使情绪淡薄,也极为周倒,他这人很少会给人狂妄自大的感觉。因此,叶轮在他面前——他这一幅名贵的抽象画,就算不被人泼上污渍,也少了一些味道。 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味道。 一种从历练里出来的男人味道。 一种浸淫人生而通透豁达的味道。 去到停车场,白慕川扶了扶额,有点烦躁,“得找个代驾。” 他喝酒了。 虽然只是小小一杯。 向晚嗯一声,没有反驳,拿起软件。 “我来吧!” 白慕川勾她腰,“我来。不能累着我媳妇儿。” 两个人低头说着话,一个影子就那样慢幽幽地走了过来。 “不用找。我在这儿呢。” 唐元初? 他刚才就蹲在那角落里,一动不动。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不太好,他们谁也没有注意。 地下停车场,长年不透风的环境,让这里散发着一种潮湿的霉味儿,多站一会,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快,向晚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可唐元初却一个人在这里蹲了整整四十分钟。 向晚问:“如果我们一直不来,你准备在这里等多久?” “等到你们来为止。”唐元初说着,摊手找白慕川拿钥匙。 白慕川默默地,把钥匙递给他。 唐元初坐上驾驶室,把着方向盘。 “你能行吗?一身酒味儿,一会儿被交警叔叔查到。”向晚和白慕川一起坐在后座,瞅一眼他的后脑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想逗他说话。 “我又没有喝酒。”唐元初调了一下座位。 默默看了一下裤子上的酒渍,不再说话。 ~ 汽车驶出停车场,开得很平稳。 唐元初脸上的情绪很平静,看不出来刚受过感情的伤害。 四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舔?伤口,并成功地治愈自己吗? 向晚怀疑,瞄他好几眼,却不好问。 对人家来说丢脸的事,反复提及,大多时候不是安慰,而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那不厚道。 一路上,三个人反常的沉默。 想到前些天唐元初碰到的各种拜托。 再想到他那时脸上仿佛会溢出阳光的笑,向晚不忍心…… 然,任何一种求而不得都是残酷的。 “把车开到单位上去吧。”白慕川突然开口,“我去那里还有点事。然后你送向晚回去,之后,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 放他假了? 向晚微微一愕。 目前这么紧张的形势下,这可是对唐元初地格外恩宠啊。 然而,唐元初不领情,“不用。” 白慕川沉下眉头,“听从命令。” 唐元初:“……” 命令,每次都拿这个压他。 他又不得不受。 唐元初叹息一声,感激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我没事的,头儿。我是个警察,不能在这个时候溜号的。医院那边的人都是我联系的,万一有什么需要……” 白慕川黑着脸,嗤他一声,“小兔崽子,少了你,我们还不能工作了?” “……” 唐元初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头儿,我——我现在很怕休息,很怕闲下来。” 他淡淡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老大,你就让我工作吧,只有工作才能让我舒服一点。” 白慕川半阖的眼睁开,看他紧皱的眉和眼。 “行吧。那随你。” ~ 最后,三个人一起回队上。 向晚今天的更新已经写完,也用不着回去,就不麻烦了。 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揪住白慕川,“你今天怎么回事?” 白慕川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向晚:“你比我了解谢绾绾。” 白慕川:“……” 她笑语盈盈,他却觉得来者不善。 这种问题,一不小心就送人头。 答,不如不答。 他沉默,只一脸懵逼地看她。 向晚咬牙,看着他“老实诚恳”的脸,哼一声,“我说不要唐元初去,你非得拽着他,还说什么谢绾绾不是那样的人,这下好了吧?可把人给伤死了!” 白慕川一脸严肃,“你觉得这样不好?” “好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 看向晚瞪着双眼看自己,白慕川叹息一声,把她轻轻搂过来,拍了拍后背,“痛苦这事,如果早晚都必须有一次,何不来得早一点?伤得早,愈合快。” 向晚一怔。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精亮的双眼。 “你早料到?” “……也不算吧。” “那就是谢绾绾私底下和你说过什么了?” “这个没有。” “呵!”向晚斜了斜眼,语气酸不溜啾的,“那就更不可思议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了解?知己?” 第530章 打死不承认(三) 这…… 打死也不能认啊。 白慕川顺着她的头发,“这还需要了解吗?毕竟世上没几个像我媳妇这么心存善良的女人,对不对?我不需要了解她,只需要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就足够分析清楚。” “哼!”向晚不开心。 “向老师,你不公平。” “哼!”向晚继续抗议。 “你也是悬疑作者,我也是……你会推理,我也会推理的,对吧?你想如今的谢绾绾和唐元初,可能在一起吗?还有,谢绾绾既然拉黑了他,怎么哄都不再理了,那就是下定决心了。” “那你直接告诉唐元初不好吗?”向晚梗着脖子,不高兴地凶他,“为什么非得要让他去碰一鼻子灰?像个大傻子似的,在谢绾绾面前抬不起头来,还让叶轮那家伙看笑话。” 白慕川呵一声。 凉凉睨她,他仿若在看一个智障。 “唐元初什么性子的人,你不了解吗?” “怎么讲?”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何心不死。” “……” 向晚无言以对。 唐元初蹲在地下停车场那种样子。 不忍直视,也不忍回忆。 有一点却可以确认,白慕川说得对。 他这个人,幼稚、单纯,却固执。 尤其对待感情,纯粹得就一根筋,甚至就是男版的方圆圆。 如果没有今天的痛彻心扉,他会放弃吗? 早晚一伤,宜早不宜迟。 “就算你说得对吧!可是——” 向晚嘟起了嘴,为自己找回脸面,“你不是说过吗?老婆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咱们家得坚持这个基本原则不动摇,才是立家之本,强家之道……你违反了准则,要怎么办吧?” 这小妮子,嘴巴越来越溜了。 白慕川忍俊不禁,捻她鼻子,看她皱起眉头,又笑着抹平她的眉心,轻轻笑着低头吻一下她的额,诚恳地道歉:“我错了,宝贝,罚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不到通宵不准停,****而止!” 噗! 向晚笑着捶他肩膀。 “流氓啊你!” 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的话,唐元初当然不会听见。 实际上,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 即便理解、同情,甚至帮助,但除了唐元初自己,谁又能真正体会到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 夜幕下,同一个京都,还有另一番景色。 黄何与田丹月掐着点迈入了一个地下赌场。 如果不是亲自看见,一般人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地方。 外面脏乱、嘈杂。唱歌的,吃饭的,大声笑闹喝醉谩骂的,看上去像一个低端的娱乐场所,可地方不大,七弯八拐一绕,竟还有地下一层。 下面有一个隐藏的赌场。 当然,它不是像澳门那种专业赌场,只是一个聚众赌博的地方。 瞄一眼,从环境到设施,一律乌烟瘴气。 黄何皱了皱眉,侧目看田丹月。 “这地方真不配上不暗影现在的身份。” 田丹月微微一笑,目光有不屑与鄙夷,“有些人啦,穿上龙袍也变不成太子,就算有一天发达了,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低贱。说到底,他也就是这么一个出身的人。” 黄何再看她一次,目光深了深,没有说话。 这个地下赌场里,烟味很重,加上通风设施不好,闷得人心里发慌。 看到田丹月出现在地下室,一个机灵的小子马上小意地过来招呼。 “丹月姐,你来了?” 田丹月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虽然命不怎么好,却从来不屑与把自己与这些人混为一谈。但就这样一个女人,看到对方的瞬间,脸上瞬间挂满了笑,腻了一脸,与刚才的不屑判若两人。 “仨儿啊,影哥呢?” 对方咝咝一笑,带点凉凉的嘲意。 “影哥刚才被一个妞儿迷了眼,前脚刚搂着人走了,你们后脚就来。” 田丹月脸色微微一变。 约好的时间,地点,还有前后脚的说法? 哼!她冷笑,“影哥怕是不想见我了吧?” “那能呢?丹月姐,说笑了。”对方笑着解释,“怪只怪那妞太靓,影哥跟几个兄弟又多吃了几杯,男人嘛,嘿嘿……” 说到这里,他见田丹月的脸色越发难看,又贼贼一笑。 “不过,影哥留了话。” “什么话?”田丹月斜眼看他。 “影哥说丹月姐身子不好,在这儿等不合适,你啦,就先回去,黄哥先在这儿玩一会,等他完事,就带他去见。” “不行!”田丹月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那就没办法了。”对方陪着笑,嘴上丝毫不让,“丹月姐,你是知道影哥脾气的。” 田丹月拉下脸,就要骂人,却被黄何拦住。 “可以。”他说:“你先回去,我留下来等影哥。” 田丹月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被黄何阻止。 对方想单独见他,意图很明显。 说什么,有用吗? 黄何朝田丹月微微一笑,“回去吧,这里冷。” 田丹月知道他的意思。 不放心,但还是无奈地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刚才那叫仨儿的家伙立马变了脸。 “跟我走吧!” 黄何微微扯唇,顺从、听话。 对方轻轻瞥他一眼,“你怎么都不问去哪儿啊?” “问什么?不是去见影哥吗?” “呵!”对方的目光里,有轻蔑。 黄何哼笑,“还是问为什么影哥根本没来这里,却骗我们来?” 对方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黄何鼻翼里轻轻一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人多眼杂,影哥怎么会来?” ~ 京都的深夜,凉涔入骨。 冷风里夹着细微的雪花,扑在人的脸上,钻入脖子,冷得激灵灵打战。 汽车已经停在外面了。 黄何没有犹豫,低着头,上了车。 车里开着暖气,可黄何觉得……似乎比刚才还冷。 他刚坐上副驾,后座就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回头!” 命令的语气,很凉。 黄何没有多话,“影哥?” 背后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只命令司机,“开慢一点。” 汽车徐徐驶入大街。 午夜了,街上的汽车和人都变少了。黄何一直没有回头,坦然自若地倚在副驾上,余光扫着后视镜,等待对方发话。 车里太暗了。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就像他的名字,无端给人一种心理压力。黄何知道这是对方特地营造的气氛,目的就是震慑他人。黄何很乐意配全他,做出一副明明紧张还佯装镇定的样子。 “影哥,我找你,是有些事……” 第531章 冷空气里的颤抖(四) “说吧!”那人冷笑。 “是……”黄何沉吟,“影哥,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兄弟我现在走投无路了。想了来找影哥,赏口饭吃。” “好说。”那人在笑,可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比哭还难听,“不过,我暗影的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但凭影哥吩咐。” “哼!”那人闭上了眼,不再多谈。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停下。 黄何侧头一看,已不在城区,而是在一片昏暗的郊外。 深冬的夜,很冷。 黄何下车的时候,被冷空气一激,打了个喷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那人在汽车里吩咐,“给我把人绑了。往死里打!” …… ?黄何哆嗦一下,没动弹。 很快有几个人冲上来,罩住了他的头,一阵拖拽,就把他带入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说话有回音,身边人数不少,却没有拥挤之感。黄何猜测着地方,心里判断着,却没有反抗。 当然,对方也没有客气。 说打,就挥起拳头真干。 一群亡命之徒,不懂得什么叫克制。 拳拳到肉,招招尽性。 黄何闷哼了几声,没有求饶,也没有叫嚷。 只是在那一阵巨痛中,咬着牙闷着嗓子质问:“影哥,兄弟诚心来投靠你,你就这么招呼人的?以后道上的人要是知道,哪个还敢奔着你来……” “呵!” 那人笑了一下。 “你他妈的,到是有理了?” 说完,他继续冷哼:“别废话!给我打。照死里打。” 黄何身上又挨了几拳,砰一声,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他没有爬起来,嘶一声,双手撑在地上,“影哥,就算你要兄弟死,也得给个理由吧?我到底是哪儿做错了,得罪了你,总得说清楚,对不对?” “理由?你问我理由?” 暗影的声音,闷沉沉的,笑得人毛骨悚然。 “行,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暗影做一个手势,示意打人的先停下。 他没有让他们摘去黄何的头套,只说:“仨儿,告诉他!” 仨儿就是在赌场里候着黄何那厮,一听这话,他哼一声,就骂咧开来,“你还好意思问影哥呢?也不想想自己做的什么烂事。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呸!” “兄弟不明白,影哥。” “最近警方查咱们的走货渠道,一搜一个准,来得又快又准,他们哪来的消息?” “这事我听丹月说了。”黄何隔了一个头套,声音因为疼痛更显低沉,“实不相瞒,影哥,我正是为了这事来的。” “呵呵呵,有意思。”暗影分明不相信他,却对他接下去的话很感兴趣,“你说说看,你为什么来的?嗯?” “影哥怀疑有暗鬼,兄弟们被卖了,才被警察查到。当然,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你们怀疑我,也并非毫无道理,毕竟我干过那么多年警察,在警方那边有不少熟人,嫌疑最大。可影哥是一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被人挑拨了。你只需要多想一下就明白了,如果真的是我,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还自投罗网吗?” 暗影哼声。 黄何:“就我了解的情况,目前被警方搜查到的,全是下线渠道,说句难听的,那些本来就是暗门最薄弱的环节,可以接触到的人太多,风险也就必然存在。” 暗影冷笑反问:“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出卖我的人不是你,而你来找我,是为了帮我重新打通走货渠道的?” 黄何:“是。” 这么理所当然,暗影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里,暗影低斥。 “你他妈不会有病吧?你认为我凭什么相信你?” 黄何:“我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一是我了解警察的套路,在警方确实有些哥们儿,用得着。我在风险把控上,优于你手底下的任何一个人。二是我……需要一笔钱跑路,我肯定会为此拼命。” 暗影沉默。 黄何也不说话,等对方反应。 片刻后,暗影又是一声冷笑。 他问:“你知道你最让人怀疑的地方是哪里吗?” 黄何不回答,安静地听。 暗影:“你来得太他妈是时候了。我的下线渠道被毁了十之八九,正发愁呢,你他妈就来了。黄何,你和警方这双簧唱得可真好……差一点老子就信了。” 差一点就信。 那是为什么不信了呢? 黄何心里有疑问,却不问。 “影哥,你看着办吧,我能说的都说了。兄弟是诚心来换卖命钱的,你要是不愿意,或者怀疑我,那我无话可说。但我敢说,你放弃了我,再找不到第二个像我一样,可以在短时间内,为你达成目标的人。” 暗影一怔。 短时间——这个才最具有诱惑力的。 尽管警方捣毁了他们大量的下线渠道,乃至货源到了,都没法分发出去,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依旧可以卷土再来。 但…… 天怒计划。 容不得拖时间…… 思虑再三,暗影慢吞吞说:“小黄你是懂行的人。干咱们这个的,哪个不是拎着脑袋在玩火?你想让我相信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他妈总不能红口白牙一说就行吧?” “影哥的意思是?” “你至少得有个投名状吧?” 投名状。 黄何苦笑,“我的情况影哥是知道的,亏了丹月帮忙才从大牢里逃出来,哪来的投名状……”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有办法让影哥相信。” 暗影哼声,“哦?” 黄何辨别着他的方向,冷静的说:“请影哥给我一把刀。” 暗影一怔。 其他人闻言,“影哥,别听这家伙花言巧语,他肯定是警方的人……要不然秤砣哥那事,还有这次的事,哪有那么巧……” 暗影打断:“给他刀子。” “……” 黄何的头套被取下来了。 他甩甩头,又阖了阖眼睛,才适合光线。 果然是一个破旧的大仓库,里面空荡荡的,像是被废旧很久了。 那个叫暗影的男人,第一眼瞧见,让他有些失望。平凡的五官,平凡的长相,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没有半分特色,那张脸甚至连凶恶都称不上,就是一个丢到大街上都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而且他明显缺失那种威严感。 黄何做这行久了,这么朴素的“黑老大”真是少见。要不是他脖子上的粗链子,腕上的劳力士,指节上的鸽子蛋,他这张脸真的很不衬身份。 黄何深深看他一眼,不说话,从那个叫仨儿的家伙手上,接过一把匕首,在手指上试了一下刀锋,“很锋利!” 仨儿防备地站到暗影面前,“你想干什么?” 黄何不解释,目光巡视一下周围,拿着匕首走到一个废旧的水泥石墩前,突然将手放上去,摸摸了石墩子,手起刀落,一截尾指戛然断裂…… “啊!”仨儿离他近,第一个叫出来。 暗影却是没什么反应。 黄何默不作声地捡过短掉的手指,摊在掌心里,任由指上的鲜血,淋淋滴落。 “这个就当我的投名状,影哥看行是不行?” 第532章 好手段(一) 医院里静悄悄的。 深夜,这种地方总是会有一些别处没有的凄凉。 权少腾又枯等了一天,中午在值班室打了个盹儿,晚上照常值夜。 程正不待见他,但也看不下去了,“干嘛这么拼命?你去休息,晚上我替你值班!” “那可不行。”权少腾懒洋洋望他一眼,“你的工作我代替不了。我的工作,你也帮不上。” “你们行动队就没有别人了?”程正皱了皱眉。 “不一样。”权少腾随口答了一句,鼻子嗅了嗅,“什么味儿?” 程正一怔,“没闻到。” 权少腾瞥他一眼,“你鼻子有问题吧?红烧肉的香味,你没有闻到吗?” 程正,“那是你饿了,幻觉!” 权少腾又闻了闻,“不是幻觉,真的很香啊。你没有闻到?” 程正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点个外卖吧。” 守到这个点,他本不用值夜,准备回家了。 权少腾打个呵欠,哼一声,不吭声。 不到两分钟,苗梓晨就过来了,“师哥。收拾好没有?走吧?” 敢情这是在等他呢? 一起回去? 深更半夜? 一男一女? 权少腾脑补了很多画面,又叩叩桌子。 “嗳!” 程正听到声音,回头,“怎么?” 权少腾看着他平静的脸,笑得有点邪:“我怎么突然有点想同意你刚才的提议呢?” “……” 程正看一眼等在面前的苗梓晨,“迟了。” 说着他拎了包就往外走。 “喂!”权少腾看着他俩的背影,“不带这样玩的啊!” 昨天晚上是苗梓晨在医院里值班的,今天晚上换梅心,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最近权少腾看程正不太顺眼,心是偏的,总觉得他俩摆明了就是在欺负梅心那个傻叉。 守崔佳滢的任务,是特别行动队的主要工作,权少腾没办法擅离自守。 要不然,就真让程正代替他留下来了。 叹息一声,他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 可想了想,又在吃瓜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有没有需要宵夜的同志?麻小,要的报名,我请客。” 赛里木、丁一凡踊跃报了名。 但不在同一个地方,权少腾只送给他们一个滚字。 “自己让我们报名,又不给我们买。那么权队,你是欺负人呢,还是想干嘛呢?!” “说真的,权队你确定最近自己没毛病吗?” 权少腾黑着脸,“少爷就爱逗你们,怎么啦?” “……不经逗的,肚子已饿。” “哼,看你们可怜!等着吧。宵夜我请了!” 群里一阵雀跃。 大家迅速失忆,忘了刚才怼他脑子不对的话,纷纷赞扬权队英俊帅气又大方。 梅心毫无动静。 权少腾想了半晌,给群里的大家伙儿都点了外卖,甚至还特地为当天晚上值班的医护人员都准备了同样的…… 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 值班的医护人员开心不已,纷纷致谢。 然而,他们拿走之后,权少腾的手边,还剩下两份。 他看着外卖,其实不太饿了。 沉默片刻,他拎起其中一份,去了崔佳滢的病房。 梅心很尽职,在病房里所做的工作,与真正的护士没有什么区别。 “喂!”权少腾敲门。 与梅心一起值夜的,还有另外一个护士。 闻言,两人同时转头。 梅心看权少腾一眼,默不吱声,那护士妹妹却眼睛一亮。 “滕医生,有什么事吗?” 她只知道这位是科室新来的医生,姓滕,主任叫他小滕,不知权少腾真正的身份。不过,这滕医生长得太帅,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权少腾对她这种惊艳的目光很熟悉。 在梅心冷漠的视线里,他自信地勾唇,轻轻一笑,拎了拎手上的食盒,“多点了一份宵夜,你们要吃吗?” “这……” 值班的时候,吃宵夜其实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医护人员工作强度大,晚上饿了,也会点外卖,即便领导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那护士妹妹实在很难拒绝这么帅气的医生送的宵夜。 她看了梅心一眼,刚想说话,就听梅心冷冷说:“我不要。工作呢。” 冷漠的表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护士妹妹尴尬了,“其实……吃东西只要不影响工作,也没关系的……” “你去吃吧。”梅心扭过身,不再看权少腾。 “……” 好心送吃,受了冷眼? 权少腾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冲那个护士妹妹笑了笑,“那就你一个人吃吧,免得人家跟你抢……味道很好的,你不会失望。” 护士妹妹受宠若惊,“好啊好啊!谢谢滕医生!”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来,要去拿食盒。 可到了门口,她的手伸了出来,权少腾却迟迟没有递出去。 他看着梅心的方向,“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梅心看一眼他手上的食盒,以为他还在故意引诱他,“没有。” “不对!”权少腾的警觉性很强,来自特种部队多年的训练,让他对于危险有一种敏锐的感应,“有奇怪的味道,你仔细闻……” 梅心与他对视。 突然,变了脸色。 “烧焦的味道!” 烧焦?权少腾仔细一嗅,脸色猛地沉下。 他示意梅心:“不要随便走动”,然后将外卖沉沉放入那护士妹妹手上,拿起手机走出病房,联系几个行动队的成员。 “马上看一下医院什么情况,闻到一股子怪味,好像有点不对!” 医院面积很大,各部门分散,但在他的位置都闻到气味了,肯定也不会太远。 果然,很快就有人反馈,“权队,医院的药剂储藏室着火了……” “怎么会着火?” “好像说有人偷偷在里面煮东西吃。不过,火势不大,医院正在组织灭火,已经拨了119……” 呵! 这么巧?不。 放火永远是古今中外最好使的手段! 权少腾细想一下,冷着脸命令。 “马上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收到!” “收到!” 在这样的时间点着火,当然不能排除人为因素。 权少腾马上联系了白慕川,将医院的情况做了通报,等他挂断电话时,窗外已经蹿起了浓烟,着火的药剂储藏室不在住院大楼,而是与住院大楼相邻的一幢,两幢楼斜斜地靠在一起。 刚才队员报告说火势不大,前后不过几分钟就蹿起来了…… 第533章 其人之道(二) 紧接着,有人不停报告给权少腾。 “医院正在疏散人员。” “消防车已到医院门口……” “消防通道被堵住了,他妈的。” 有意思。 一着火,消防通道就出现堵塞。 “权队,火势蔓延开了,我们要不要参与救援?” 有人心急地询问。 得到的,却是权少腾的呵斥。 “灭火是消防的事,留一个人原地观察!魏兵,你带着其余人全部撤回来!” “是!” …… 梅心一直紧张地等待着。 看到权少腾再次进入病房,她马上询问,“咱们要不要转移?” “等通知!” 这个得看着火情况。 也得看消防员怎么处理…… 权少腾看一眼窗户外面滚滚浓烟中夹杂着火苗,刚刚说完,就发现几个医务人员匆忙地跑了过来。 “大家注意!准备疏散病人!” “接医院通知,全体疏散……” 这一吼,整层楼的人,都恐慌起来。 在这个“一床难求”的医院,除了医护人员,住院的患者、家属以及请来的护工……人员又多又杂,在医护人员叫撤离的吼声里,每个病房里都有人探出头来看情况。刚才消防车的警笛声,大家都听见了,但心里的想法和梅心差不多。 要不要撤离? 毕竟住院部的人撤离是最麻烦的。 这里的病人,病情一般较重,没有医生护士同意,谁都不敢乱动。 现在,大家都慌了起来。 走廊上,有人问:“着火的好像不是这幢楼,我们也要疏散?” 医护人员紧急回答,“怕火势蔓延过来吧!” 有人又问:“这么远,蔓延不过来吧。” 医护人员:“你们不怕烧起来?赶紧的,别墨迹了!” 火灾发生的时候,人心本就浮躁,这一吼,谁敢不撤?于是几乎转瞬间,大家收拾都来不及,好多病房里的人,都在医护人员的指挥和帮助下,准备往楼下有序地撤离。 权少腾咬牙,“真他妈厉害!” 梅心眉尖微拧,“我们怎么办?” 权少腾来不及回答,一个医护人员就过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病人疏散到楼下……” 喊完,就走了。 权少腾与梅心的身份,只有主任以上级别的才了解,普通医护人员只把他们当成是新来的同事。而且,这个病房是叶主任亲自负责的,除了叶主任指定的医护人员,旁人都不太知道内情。 在其他人眼里,这间病房里的病人,是“特殊人物”,第一天就是警察送来的,听说是“丧尸案的杀人犯”,伤情严重,前两天刚刚苏醒,叶主任特地吩咐下来,没他批准,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 这些人当然不敢,也不想靠近。 谁没事去和“杀人犯”靠近呢? 因此,病房的情况原本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隐藏得很好。 但火灾一来,如果他们撤离出去,不就暴露了? 崔佳滢(假玄月)没有苏醒,全靠医疗设施维持生命,怎么能像一个苏醒的人那样,正常地转移和疏散? 梅心焦急起来:“怎么办?快说话啊!” 权少腾冷哼,“好办!” 梅心:“?” 她脸上写满了疑问,权少腾却来不及与他解释,以极快的速度把她推入病房,找出一套病员服给她,“换上!” 梅心:“啊?” 她拿着病员服,大惑不解。 权少腾:“他们可以用假玄月糊弄咱们,咱们就不能用假的崔佳滢糊弄他们吗?” 这个时候,白慕川还在赶来的途中,住院大楼里的人纷纷在往下面疏散撤离,如果他们一直不动,对方难免起疑。 可是动……怎么动? 这是权少腾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盯着梅心:“快一点!” 梅心看他一眼,将衣服抱在身前,“你去外面!” 权少腾:“……” “你里面穿了衣服,又不是没穿,你怕什么?”他哼一声,飞快走出去,将门关上,观察走廊里的情形。 这时,整幢楼都在疏散状态,有点乱,来来去去都是脚步。 人群里,程正和苗梓晨匆匆走了过来,“情况怎么样?” 他们刚走没有多远,就接到队上的消息,又飞快地赶回来了。 权少腾看到他们,“来得正好!赶紧准备担架!” 担架? 程正和苗梓晨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事出紧急,还是照办了。 权少腾来不及交流,轻轻叩门,“好了没有?” “进来!”梅心的声音。 权少腾推门进去,梅心已经准备妥当。 换上了病员服,头皮被仔细地挽了起来,那苍白着脸的样子,比病人还像病人。 当然,这样还不够。 权少腾看程正:“快,把她弄成崔佳滢的样子!时间不多。速度一点!” 这么交代已经很清楚了,程正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让梅心坐下,在她的头上缠好纱布,做出了一个崔佳滢同款“病人造型”,然后让苗梓晨帮着在梅心的手上绑上输夜管,拿着点滴与仪器,推着担保准备往外走。 在经过权少腾身边的时候,程正顿了一下,“她怎么办?” 她指的是崔佳滢。 权少腾往椅子上一坐,“我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应变。你们快走!” 程正看一眼病床,“这样很不安全。” 权少腾:“放心吧,那边起火,这边烧不过来。再说,消防队都进火场了,用不了多久就灭了!” 程正:“好吧!” 权少腾:“注意安全!你们也许会成为目标!” 程正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只剩下权少腾一人坐在病房里。 他吩咐几个行动队员立刻朝程正靠拢,做好他们安保工作,同时,密切注意来往人员。 然后,他一个人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崔佳滢。 渐渐的,病房外安静下来了。 该疏散的人员,都已经下楼离开。 整个大楼,死一般寂静。 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守株待兔…… 希望有人会自投罗网吧。 第534章 自投罗网(三) 权少腾低头看腕表。 时间过得太慢。 他走到窗边,看楼下…… 人群熙熙攘攘,闹腾得不行,消防队的水枪冲起的水雾几丈高,被疏散的人群,都被安排到了隔离带外,还有人员在陆续往外撤离,医院本来又位于市区繁华地段,这浓烟火焰一起,四面八方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这里。 火势比他预想的更猛烈! 以隔离线为界。 所有人员,只准出,不准进。 然而,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果然有人自投罗网来了。 只不过,比他们想的更狡猾。 竟然来了这个病房。 权少腾目光一凝,迅速拨出腰上佩枪,一个闪身,躲到了病房的门后—— 吱—— 门开了。 带着一股烟熏的味道传入。 又吱呀一声合上。 那人穿了一身白大褂,看一下病床上的人,不慌不忙地拉了拉口罩就想走过去。 权少腾举起手上的枪,“不要动!” 那人脊背一僵,停下脚步的瞬间,转头。 口罩遮着,但权少腾看出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不要乱动!我的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你要不听话,床上那位就是你的下场……” “果然……”那人目光阴了阴,“警察居然会明面张胆地讹诈?” “讹诈?”权少腾轻笑一下,一动不动地盯住那人,“哪里就讹诈你了?” 那人冷哼,“你们说她醒了。” 权少腾嗯一声,“谁告诉你,她醒了?” 那个闭嘴,不再回答。 是个聪明人。 在这里,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权少腾勾了勾唇,正想说话,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窗外的浓烟越发浓郁,就这样,也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那人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我上来的时候,又顺手把楼下的库房点着了,里面全是床单被套啊,易燃品很多!” “咳咳……” 权少腾喉咙微微发痒,有了进入火场的感觉。 那一层玻璃外,似乎还能看到有火苗蹿动。 “你他妈胆子挺大的,不怕死吗?” “怕死,我又怎么会来?”那人冷笑着反问。 权少腾冷声,将枪上膛,在那细微的嚓声里,冷冷一呵,“抱头,蹲下去!” “咳咳!咳……”那人笑了起来,“死都不怕,我还会听你的命令?” 说完,他一个转身突然就朝病床扑了过去。 这是要鱼死网破的意思? 不要命的!哼。 权少腾却要留下他的命! 对!一开始,他就没想要杀他。 权少腾一个虎扑冲上,瞬间将那人扑倒在地上,直接锁住他的胳膊,压住腿。没有料到那家伙也是一个狠角色,硬生生一个扭身,完全放弃了胳膊,在脱臼的脆响声里,张开嘴,对准权少腾的脸就狠狠咬了下去。 “我操!” 权少腾没想到这家伙这样不要命。 他冷笑一声,双手锁着对方,没有放手,头一偏,躲过对方那拼命的一击,直接用额头撞了过去。 砰! 那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被撞了个头昏眼花,额头上青筋都痛得露了出来。 权少腾啐一声,“妈妈的!跟老子比狠?你小子是个人才!” 话音未落,权少腾将那人压倒在地,锁胳膊,膝盖再一顶,那家伙就彻底动弹不得了。 “咳咳!咳咳!” 那人喘气着,大声咳嗽起来。 这一阵大力下来,权少腾也忍不住咳嗽。 “别担心!你死不了。咳咳……” “我不怕死……咳咳,我是为你不值……咳咳……”那人一边咳嗽,一边笑,“你看,你的命多金贵啊,咳咳……”他喘息起来,像是吼不出那些话了,声音沙哑无比,“我们这种命贱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咳你不同啊……我要是你,就逃了……赶紧逃了,马上就烧起来了……” “呵呵呵……咳!” 权少腾被气笑了,“你以为老子是谁?几句话就能打动我?你还是太嫩了!” “咳咳咳……” 那人一串笑咳,不再回答。 权少腾心里很清楚,这样持续下去,就算他受得住,病床上的崔佳滢和这个王八蛋也受不住,在火灾里,十个有八个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熏死的,所以,他们必须马上转移…… 可怎么转呢? 他只有一个人,弄不动两人。 而且,这样一来,会不会再入圈套?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权少腾没有去拿。 两个人僵持着,大眼瞪小眼,就像在比较谁有耐力。权少腾死死盯住那个男人,而那人却突然转头,将目光移向了病床的位置,看着崔佳滢,那目光,似乎有些不对…… 权少腾警觉起来,一个激灵,猛地伸手,扣住那人的下巴……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家伙已经咬碎了事先藏在嘴里的药。 他抿了抿嘴,看着权少腾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你们想听的,我不会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也永远不可能从我嘴里知道……咳咳……咳咳……当然,也包括她……” 最后一个字喘着气说完,他又望向病床。 然而,就在这一秒。 就这一秒,昏迷的崔佳滢,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着他,一动不动。 那男人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崔佳滢,与她对视。 “你……”他喘着气,只发出一个音节。 崔佳滢张了张嘴,明显说不出话,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努力着,就是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词,连咳嗽的动作都做不到…… 那人肩膀一僵,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权少腾大声喊叫。 “救她!快——救她!”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砰一声响,再次被人洞开。 冲进来的人,除了程正和两个医护人员,还有白慕川和丁一凡等人。 权少腾看着病床上喘不过气来的崔佳滢,“快!救人——” …… 医护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两个担架,一前一后被推着,在浓烟里前行,准备撤离火场。 一面奔跑一面施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崔佳滢的头,拼命偏向那个男人,“你是……来杀我的?” 那男人也看着她的方向,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眼神,在慢慢涣散,手垂了下来。 “大夫,我……快……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崔佳滢突然激动起来,要不是身子太虚,根本就起不来,她肯定能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叶主任的情绪紧绷到了极点。 火场救人已经很为难了。 还是救一个服了毒的病人。 程正伸手按住那人,猛地抬头看白慕川。 “来不及了。” “嗯?”白慕川眸色沉下。 “好像是氰化物中毒。”叶主任也摇头,“不行了!” 第535章 他的身份(一) 不行了! 不行了!? 呛人的空气里,叶主任这句话,像一把软刀子。 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还没有说话,就见崔佳滢用力梗着的脑袋慢慢地软了下来。 她愣愣看着天花板,没有半点声音,在众人掩鼻的空气环境里,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白慕川看一眼她:“大家先撤离!” “妈的!这家伙真是个不怕死的。”权少腾拉上口罩,还是咳嗽不止,又死死拉袖子捂住口鼻,觉得肺部和喉咙火烧一般灼热,一边帮着推担保往外跑,一边又忍不住望向担保上的崔佳滢,循循善诱:“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制止,你就被他给弄死了。我们又救了你一次,你一会老实点,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你看,你的组织已经放弃你了……” 崔佳滢不说话。 眼角的泪水,默默往下淌,却连抽泣都没有力气…… “不行!她情况不太好,支撑不住了。” 程正一声低喝,突然顿下脚步,望向叶主任。 “我们不能撤,必须马上把她送入抢救室!” 崔佳滢的身体状况,当然是很糟糕的,叶主任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 浓烟太大,呛得人咳嗽不止,他自己都差一点被熏晕过去,怎么抢救? “这……” “必须得救!”程正很坚持。 白慕川看一眼他拉下的脸,跑出去看了一眼,“救!” 这时,火势已经得到控制。在消防水枪下,浓烟渐渐散开。 叶主任抹一把冷汗,将牙一咬。 “推抢救室!快——” 这里是医院,什么都是现成的,尽管崔佳滢未必愿意醒,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漫长抢救,她又一次苏醒了过来。 睁开眼,她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人。 “他……呢?” 白慕川穿着白大褂站在床前,冷冰冰地看着她。 “死了。” “……” “氰化物中毒。来医院之前,他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 崔佳滢嘴唇发白,又闭上了眼。 “醒了就睁开眼,好好说说话吧。”白慕川淡淡说:“一个人心里憋那么多事,就算死,也不会安心的。” 崔佳滢沉默了一会,慢慢睁眼看他,“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白慕川不语。 不要说不在现场的他,就算在现场的权少腾,哪能知道那人走向崔佳滢的床边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因为他们制定了这个“瓮中捉鳖”的行动计划,大家都默认为来人一定是为了杀人灭口。 可事后发现,那人身上没有武器。 除了他嘴里的氰化物,没有一件可以直接令人致命的东西。 但,这也不能排除他就不会杀人。 沉吟片刻,白慕川只能回答,“你说呢?” 崔佳滢:“我也想知道……” 白慕川皱眉:“很重要吗?” 崔佳滢有气无力:“很重要。” “……” 顿了几秒,白慕川问:“他是谁?” 这一次,崔佳滢倒很坦白,“我……老公。” …… 姓名:孔云海 性别:男 年龄:35岁 籍贯:吉市人。 身份:崔佳滢前夫,崔佳滢儿子的亲生父亲 死者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 孔云海与崔佳滢算是因为爱情步入婚姻的典型,少年夫妻,婚后不到五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夫妻感情好得令人称羡。而且,孔云海在吉市经营着一家大型的餐饮连锁店,那些年全国经济跨越式发展,他旗下的餐饮生意也十分景气,一家三口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很红火。 人啊,就怕作。 钱多的人,不一定智商境界就高。 孔云海有了足够多的钱,与很多人一样,走上了膨胀的老路。 可惜他并没有想着怎样带自己的小家庭上升到一个新的阶层,而是……爱上了赌博,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后来的故事,不用写,也几乎可以预见。 世界上好赌的人,结局大多如此——妻离子散。 爱上了赌博的孔云海,生意不肯好好做,越输越赌,越赌越输。 渐渐地,孔云海输红了眼,输得倾家荡产,也输得早已忘记与崔佳滢当初的海誓山盟—— 钱输没了,欠下了一屁股债,他尚且不知被人下了套。 崔佳滢从一开始的劝,哭,到后来的骂,打,夫妻俩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只能以离婚收场,但在一起那几年,崔佳滢是没有工作的,因此,在离婚大战中,她没能获得儿子的抚养权,也始终认为是自己不争气,竟没有想到会有另外的一种可能性。 孔云海不允许她探视唯一的儿子。 为此,崔佳滢哭过,闹过,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然而,直到现在,她依旧没能见到亲生儿子一面。 孔云海最开始的借口是,孩子被奶奶带回老家了。 后来崔佳滢去老家没找着孩子,他又说,孩子去外地读贵族学校了。 反正,就是不允许她看。 崔佳滢因此上诉过,结果耗不起那漫长的民事官司,又自己撤诉。 事情僵持着,她终于发现情况不对—— 孔云海离婚后就把餐馆都转出去了,再没有过正当职业,日子也越过越落魄,哪来的钱交纳贵族学校高昂的学费? 她的儿子,究竟去了哪里? 崔佳滢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找到孔云海,表示如果他不交出儿子,她就要报警…… 这个时候,孔云海索性撕破脸不要,直接拉她下水。 原来,早在离婚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陷入了那一笔巨额赌债的泥潭里。欠下的赌债,利滚利,滚雪球一样很快就滚出了一个天价。为此,对方带走了他们的儿子,用来要胁孔云海还债。可是,即便孔云海卖了餐馆,卖了房子,把父母都逼回了老家,他依旧还不上—— “我当初是多么想杀了这个男人啊。可我如果杀了他,我就真的永远也看不到我的儿子了。” “儿子在哪里,我至今不知道,他们不肯让我见,连听听他的声音也不肯……本来,他们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见到儿子了,可惜……我的任务失败了。” 白慕川:“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 “报警?”崔佳滢呵呵地笑,又咳嗽起来,“报警有用吗?你以为他们像我那么仁慈吗?那天在咖啡厅里的小女孩,我只是不想杀她……我只是下不得手……小孩子的命,太脆了,我只要一狠心,她就死了……” “我的儿子,在他们手上,我不敢赌……不敢赌他们会跟我一样,对孩子会有半点怜悯心……” 第536章 靠骗(二) 一句话说到最后,崔佳滢喘着大气,咳嗽得越发厉害。 白慕川不敢再让她激动,不提她儿子的事了。 “行,就算你当初对警察没有信心,那现在总该想通了吧?你只有与警方合作才有出路……” 崔佳滢漠然地看着天花板,哼声,唇角一抽一抽的冷笑。 白慕川:“天怒计划,你是实施者之一……” “呵呵,呵呵呵呵。”崔佳滢笑得喘不过气:“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 “为什么一定要和警方作对?” “天怒计划失败,我儿子也活不成。” “……” 崔佳滢眼里空洞无神。 这句话,却像信仰一般镌刻在她的心上。 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说的。 白慕川默默地站了片刻,回头朝医生点点头,走了。 …… 有媒体报道,医院这一次的火灾事故,由于消防人员及时赶到并处置得宜,医院方面也反应迅速并将现场人员快速转移,该事故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事件原因正在调查中。该事故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关注,甚至网上有人将事故与“恐袭”和“丧尸案”联系在一起。 这一天,离传统的大年,只剩下三天。 得知消息的时候,向晚在家里。 方圆圆上午飞回了锦城。 此刻,天已经黑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关于医院的更多情况,她还不知情,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写了一会儿字,又将案子的系列人物翻出来研究——这是她认识白慕川以来发生的案子里,唯一一桩,所有死者间毫无社会关系交叉的案子。 天怒。 天之怒。 怒的是什么人? 天怒计划里要惩罚的目标,又是哪一类?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向晚捂着脸,想了片刻,竟有些昏昏欲睡,她起身出去,打算去阳台走一走,吹吹夜风,清醒一下头脑。 结果刚走出来,就发现沙发上放着白慕川的公文包…… 他回来了? 居然没有叫她知道。 向晚沉了沉眉,四处张望着,走向了卫生间。 客卫很大,干湿分区,此时,白慕川就站在客卫洗手池前,脸对着镜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直到向晚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他微微一惊,看着镜子里那一双锐利而美丽的眼睛。 “干吗这样看着我?” 向晚慢慢上前,伸手从后面圈住他的腰,“不顺利吗?” 白慕川没动,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嗯一声,“崔佳滢,可以放弃了。” “嗯?” “她不会说。” 他把医院里发生的事,告诉向晚,“我认为,她就是一颗死棋。” “未必。”向晚沉下声音,“未必不肯说。” “一个女人为了孩子,肯定会守口如瓶。” “没错!”向晚轻嗯一声,突然从他的身侧转过去,看着他的脸,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孩子是她的软肋,但也是她的盔甲。孩子可以是她守口如瓶的理由,也可以是促使她开口的钥匙!” 白慕川眼睛一亮。 他看着镜子里的向晚。 她的双眼很亮,眉梢轻扬着,带一抹自信的光芒, 此时的向晚,无疑是魅力十足的那种女人,“只要钥匙找对了,你见过世上有开不了的锁吗?” 白慕川皱了皱眉,手一紧,将她拉近,低头看着她,紧绷的俊脸,突然松开,又是一笑,“我的小向晚,越发刁钻狡猾了。说吧,你又想到什么鬼点子。” “咦,这可不叫鬼点子。但凡用来做好事的办法,都是金玉良言……” “是是是!”白慕川笑着捻了捻她的鼻头,一扫刚才的阴霾,整个表情都轻松明快起来,像是不知道怎么宠爱她才好,又是气又是笑地轻啃一下她的唇,“嗯,朕已经盖章了,这一下你再出口,就必定是金玉良言。” “……” 还有在嘴上盖章的? 向晚翻个白眼,“我信了你的邪!” 白慕川:“快说!怎么找到那把钥匙?” 向晚:“最好的钥匙当然就是她的儿子。不过,目前来看,我们要事先找到他儿子并营救成功的可能性有点小……所以,只好找一把万能钥匙了。” 白慕川挑挑眉,“万能钥匙?” 向晚哼一声,朝他眨眨眼,“行走江湖,就靠骗啊!” “骗?” “如果她儿子死了呢?她不想为他儿子报仇?” “……” 白慕川脸沉了下来,“我们警察不能这么做。” 向晚微微一笑,“你是不可以,但我可以啊!我又不是警察。而且……”她脸色微微暗下,“认真说,从她话里来分析,这个孩子应该是早就不在了。” “为什么?”白慕川眼眸一沉。 “一次没有见过,连声音都没听过,就很不正常了。而且,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觉得暗门是有多闲?还得帮他找个保姆带着?要知道,孩子虽然是最能威胁母亲的东西,但孩子砸手上也是最烫手的山芋。尤其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白慕川点点头,“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想办法让暗门的人知道,崔佳滢要见到她的孩子……要不然,她就会把一切捅出来!” “嗯?具体怎么操作?” “崔佳滢苏醒的消息,我们怎么散布出去的,这次就怎么操作?” 《谋杀男神》? 从这次的“瓮中捉鳖”来看,对方确实一直在关注这本书的情节发展和动向。 白慕川紧紧皱起了眉头。 沉默好一会,他缓过那一口气。 “可以有。” 向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 白慕川也看着镜子,与她的目光在镜子里碰撞…… 火花四溅。 他突然一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喂!干什么?” “……你说呢?” “!”向晚无语,“赊欠无效,你还没有更新呢?” “唯恐字多累美人——咱们啦,慢慢来。” “……” 唯恐字多累美人?什么鬼? 向晚生气地嘁一声。 “我不怕多!我才不怕多呢!” “不怕多就好。”白慕川大步将她抱入卫生间,放坐在洗漱台上,又在她脑袋上敲了敲,“那就多给你一点,让你一次吃个够!” 向晚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 “真的假的?” “真的!” “哇!二少,我快要感动死了……” 她自动带入了“章节字数”,一时开心得不知所以,一个猛扑跳过去,直接挂在白慕川背上,像只猴子似的攀住他,“那你什么时候写?今天晚上吗?咦,不对……”兴奋过头的她,突然间反应过来,往上一跃,脑袋从他脖子上伸过去,“你要码字,为什么来这里?” 第537章 关机(三) 白慕川正在放水。 闻言托她一下,回头一笑。 这一笑,百媚生。 眼里包含的情绪,真是一言难尽。 向晚怔愣,错愕,彻底反应过来,咬着牙往下一跳。 “好你个白慕川,原来你压根儿就没想写,根本就是想赖账呢……” “别闹。等过完年,我一定写,欠你的,全补上!”地面太滑,白慕川怕她摔着,伸手想去搂,结果手臂刚伸出去,人家就已经跑远了。 “才不要理你!” 白慕川怀里一空,愣了愣,看那曼妙的身影与那个闹小脾气时撅起嘴的姑娘,这些天来因为案子而焦躁的心,突然奇怪地平静下来。 工作是工作…… 生活是生活。 工作没有做完,生活还得好好继续。 他轻笑一声,舔一下牙床,“小妖精,你还想跑?嗯?” 向晚当然没有想跑,可她也没有想过会被他捉回去,像老鹰叼小鸡似的掠走,还迅速被扒得个精光啊? “喂喂喂!白慕川,你真的是太幼稚了!” “哪里幼稚?嗯?” 水流哗哗作响,他磁性的声音里扬起一丝笑,将她轻轻压在怀里,两人置身于温热的淋浴下,从头到脚淋了个遍,向晚不停地甩着水,尖声叫,他却玩得兴起,突然抬高她一条腿,往胳膊弯里一放,扣紧她就是狠狠一下…… “啊!” 向晚睁大眼,不敢相信地咬牙。 “白、慕、川!” “不是说要很多吗?” “嘶!”向晚吃不住,伸手推他,又忍不住喘口气,“讨厌!欠债的人,居然比债主还凶。” “小债主别急,我还!慢慢还。”他心满意足地一笑,搂紧她,“这才刚刚开始,不要急……” …… ……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 白慕川并没有感觉身体被掏空,反倒十分清醒。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以及,日历。 腊月二十七,又过去一天了。 他侧头看了看沉睡的向晚,将胳膊轻轻从她的脖子下拉出来,揉了揉那麻木的胳膊弯,正准备蹑手蹑脚地离开,背后的女人一个激灵就睁开眼,猛地扑过来,又圈住了他,半跪在床上,带着含糊不清的睡意,问:“几点了?这就要走?” 嗯一声,白慕川解开她的手,把她塞回被窝。 “你再睡一会,我们分头行动。” “嗯?”分头行动,向晚没反应过来。 白慕川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一会去开个春节维稳会议,你今天不用去队上,就在家码字,按我们昨晚说的做!” “好吧!”向晚揉一下眼睛,像个孩子,“可你都没有睡醒……” 昨晚折腾那么晚,今天又起得这样早,是个铁人也抗不住的。 白慕川一笑,“放心,我有金钢护体。挺得住!” 向晚哼声,“哪来的金钢?” “你啊!”白慕川俯身下来,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吻,“你就是我的力量。” 向晚嗯嗯一声,满意地眨眨眼,“那你走吧,本宫允了!” 白慕川勾唇,“谢娘娘恩典!” 向晚哦一声,翻过身,没有再回答。 她突然惊醒过来与他说了几句话,这又睡了过去。 白慕川叹一口气,为她掖了掖被子,离开。 …… 冬日的早上,雾茫茫一片。 白慕川赶到单位的时候,唐元初正打着呵欠出来。 看到白慕川出现,他一惊,“这么早,头儿?” 白慕川抬眼,瞥一眼他通红的眼睛,“昨晚不是你值班吧?” 唐元初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年轻,瞌睡少,没事!” 白慕川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说,把钥匙丢给他,“你陪我先去一趟医院。” 唐元初:“是。” …… 白慕川赶到医院的时候,崔佳滢是醒着的,梅心坐在她的病床边上低头看手机,听到开门的声音,惊了一下,立马站了起来。 “白队!” 白慕川看着这姑娘,“又是你值班?” 梅心:“反正我没什么事,看小说呢。等苗梓晨来了,我回去补一觉就行。” 白慕川走过去,看一眼她的小说。 “谋杀男神?” “嗯。” “你看向晚的书?” “是。” 白慕川欣赏地看着她,“品味不错。” 梅心:“……” 这是夸她呢?还是夸他自己? 白慕川没有墨迹,直接走到崔佳滢的身边,“想清楚了吗?” 崔佳滢头也不抬,“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白慕川冷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的孩子也许早就不在了呢?” 崔佳滢身子一僵。 显然,这个设想她有过。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 向晚对她的反应,猜测得一模一样。 白慕川按昨晚两人商量好的话,对她说:“我们也不想逼你,如果孩子真的在他们手上,警方肯定是要全力营救的。但我们目前最需要确定的就是——他在,还是不在。如果在,我们想办法,你不说也没关系。如果不在,你何苦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崔佳滢眼睛缓缓转过来,“我不是赌徒,我不能赌。” 白慕川:“利用你手上的筹码,换一个儿子是否平安的消息,这不是赌,是一个聪明人应有的决策。这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了你的孩子。崔佳滢,你心里很清楚,对不对?” 崔佳滢沉默。 片刻,她张了张嘴,艰难地问:“我……要怎么做?” 白慕川:“你什么也不用做,等结果。” ……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开了。 白慕川给向晚发了一条消息,大概说了下情况。 没想到,向晚秒回:“已坐在电脑前,准备干活了。” 白慕川不知不觉弯起了唇角,“你的读者,今天肯定得开心死了,这么早就更……” “呵呵!断更王,你快退散!以后出门,别说我认识你。” “……” 断更王。 白慕川失笑。 一个白天,他都在忙碌。 开会的主题,主要是布置春节期间的维稳工作和任务。 天怒计划就像罩在头顶的一道阴影,重案一号又被点名说了一下。 白慕川没有反驳,回来传达了会议精神,将任务布置下去,一个人回到办公室。 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他拿出放在里面的手机。 没有消息。 没有电话。 一个都没有。 黄何并没有消息传过来。 白慕川摩挲着手机,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黄何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揣着这种不安,他思考片刻,往黄何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关机。 竟然是关机状态。 …… 第538章 信念(一) 腊月二十七,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 快过年了,京都的大街小巷里,充斥着浓郁的年味。 夜幕渐渐沉下,天际又飘起了小雪,这个近,一直雪雨不断,冬天漫长得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昏黄的霓虹下,黄何和田丹月从那个“丧葬一条龙”的小店出来,压了压帽子,钻入路边停靠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里。 汽车一路往市区驶去。 黄何正襟危坐,要不是他的右手轻轻扯了一下左手的手套,几乎没有半点动作。 车厢里,很安静。 汽车驶出老远,一直没有人说话。 田丹月看一眼黄何戴着手套的左手,换上一张笑脸,打破车厢里的沉寂。 “影哥,咱们这是上哪儿去啊?” 那个一身黑衣,几乎笼罩在黑暗里的人影,动了一下,脊背又生生靠在了椅背上,发出一丝笑。 “到了就知道了。” 田丹月哦声,闭上了嘴。 黄何轻轻一咳,“听影哥安排就行了。唉,让你不要跟着来的,你偏是不肯听,这种都是男人的事,你说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啊……” 他充满了感情的指责声,带着关心。 暗影笑着打断,“是我让她一起去的。” 黄何似乎刚知道似的,疑惑地愣了一下,看看田丹月,又笑了,“影哥,不是兄弟瞧不上女人,但论干事情吧,女人除了添乱,真帮不上什么忙……” “那你可就错了。”暗影哼声,笑得有几分猥琐,“女人啦,妙用可多了……” 黄何干笑两声,没有回答这样的问题。 田丹月沉默地低下了头。 气氛再一次陷入沉默,直到汽车在市区的一个棚户区等了下来。 这个地方,是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羞”,还没有来得及拆迁改造的老城,在风雪中像一片尘封在历史里的画卷,白茫茫一片压着低矮的房子,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雾霾中。 进了小院儿,枯枝上覆盖着白雪,冷得人忍不住哆嗦。 有几个男人坐在脏乱的客厅里,大口大口地吃饭,桌上煮了一个锅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雾气,里面漂浮着白菜、五花肉,火腿肠……几瓶打开的啤酒瓶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大家正吃得热闹,看到暗影进屋,齐刷刷站起来。 “影哥!” “影哥!” 有人赶到前面来招呼。 暗影指了指他,又指了指黄何,又说:“仨儿,明早你跟黄哥走一趟。遇上什么事,你听黄哥的招呼,听到没?” 仨儿看了黄何一眼,“是。” 暗影摆摆手,“去吃吧。” 仨儿回到饭桌上,拉凳子时,又回头看了黄何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但绝不是什么好眼神。 黄何只当没有看到,四周看看,“影哥,这是……” 暗影看他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指了指旁边挂着布帘子的房间,“进去吧。有几句话,我要单独给你交代一下。” 那是一个狭窄脏乱的房间,迈进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熏和脚臭味。 暗影不太计较,在床边的一张竹椅子上坐下来,指了指床沿,示意黄何随意。 “知道我要给你说什么吗?”他问。 “不知道。” “你那天的要求,我答应你。” 黄何瞳孔瞳间睁大,脸上是看得见的惊喜,“多谢影哥,兄弟一定不辜负影哥的信任。” “哼!”暗影冷冷瞥他一眼,“我还没有说做什么,你不用急着高兴。” 黄何:“不论做什么都好。但凭影哥吩咐。” “很好,你是个爽快人。”暗影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信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你爽快,我也爽快。明天一早,你去帮我走一趟货……” “明天一早?” “是。” 哦一声,黄何没有再问。 果然,暗影很满意他的懂事,“具体的安排,明天早上你们行动之前,我会打电话告诉你。”顿了下,他又指了指黄何的手,“新手机用着还习惯吗?” 黄何摸了摸受伤的手指,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挺习惯的,谢谢影哥。” 暗影笑,“这就对了。重新开始,一切都要用新的。” 那天黄何断指离开的时候,手机被暗影扣了下来,暗影事后“送”给他一部新手机,并办好了卡。 黄何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 那个手机在暗影手里会受到什么待遇,他知道。 现代人的生活,离不开手机。 在常用的手机里面,能发现一个人数不清的秘密。 只不过,既然他决定了来卧底,又怎会那么不小心? 今天暗影会来,并同意他的要求,很显然他们在他的手机里,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我今天刚刚想到,旧手机里可能会有一些你的私人物什,照片啊什么的,缺了它也不方便。所以,又特地给你拿过来了……”暗影将手机弓了弓腰,将手机递还给黄何。 “谢谢影哥!”黄何没什么表情。 既不欢喜,也无情绪,而是直接说。 “影哥你不用顾及我,直接安排任务就行了。” “哈哈哈!”暗影又摸了摸脸颊,瞄向他的左手,突又敛住表情,“不恨我?” “规矩我懂,恨你干啥?”黄何笑了笑,“影哥是个讲义气的人,兄弟也不是拖后腿的人。” 暗影点点头,一脸满意,“那就好。那就好啊。以后咱们兄弟同心,一起干……” “好!”黄何重重点头。 暗影的目光又凉了凉,“所以,这一趟货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差错,还有……”他一顿,“天怒计划,你知道吗?” 黄何一怔,摇头。 暗影哼笑,眸子眯了一下,“天要怒了!这世道,太多该死的人,需要天来惩罚。” 阴森森地说完,他勾了勾唇,又笑看黄何,“你一定要记住,我们都是天的使者,我们做的都是好事,我们是问心无愧,你们都得带着这个信念去干活,懂吗?” 第539章 洗脑(二) 给他洗脑?呵呵。 黄何腹诽,然后,似懂非懂地点头。 “一切听影哥的。” “你还是没有懂!”暗影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说他没有懂,却因此而开心地笑了起来,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想了片刻,又阴冷冷地说:“我们是有信仰的人,是一群正义的人。信仰才可以让我们强大,让我们不畏生死。” “信仰?”黄何依旧懵懂地看他。 “替天行道!”暗影重重一哼。 然后,又缓下语气,“有些人,卑劣低贱,就是该死……但如果我们不代天惩罚,他们就会继续作恶……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天行道!换到古代,就是侠义之士,明白了?” “……” 黄何沉默。 这种话,回答太危险。 太急于表明态度,也很危险。 他索性不吭声。 暗影似乎就喜欢他这一副稳重的样子,看他没什么表情,突然又转头一笑,“京都那天出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黄何皱眉:“哪个案子?” 暗影翘起大拇指,往后指了指,“就在这个棚户区不远的地方,有个傻儿子杀了个笨女子,坑了他亲老子,结果,害了自家母子……” 黄何怔了怔,笑起来,“影哥你还会编段子?” “哈哈哈哈!押韵!” 暗影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诡异,阴森森乏凉。 “这样贱的人,你说该不该死?” 黄何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案子,但不知道他“该死的贱人”是那对母子,还是那个亲老子…… 暗影低下头,又转个那个玉扳指,“当年,我跟他是同事……我们都在一个特殊学校里做教员。” 黄何心里一窒。 特殊学校? 他心脏跳动很快,面色却平静。 看着暗影,他没有说话。 暗影自顾自地说:“我是打过学生,可那是因为学生不听话,我他妈跟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畜生,我不是畜生。我没搞过女学生,我是清清白白的,除了脾气不好,我是整个学校是唯一一个用心教孩子的教员……” 提到这件事,暗影有些激动。 他眯眼,咬牙切齿,那样子像是要把人撕碎。 “冯民这个畜生,在学校的时候,还挺会装孙子,结果为了减轻处罚,他要在警察那里将功赎罪,就硬生生把我拖下了水。一口咬死我跟他一起干了那种事。” 吸口气,他的冷笑里,露出一口黄黄的牙,“我他妈多冤枉?我是唯一一个好教员,唯一一个!可是,那些被我打过的小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纷纷出来指正我……我百口莫辩,跟冯民那畜生一起蹲了大狱。” 黄何同情地看着他。 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影哥,我懂你的委屈,我也……被人冤枉过,并因此进去过两次,我太他妈懂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儿了!” “可不是吗?我以前跟你一样,就是好人,可他妈好人有好报吗?” 暗影看着他,如同找到了知音一般,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进去的第二天,我老婆就上法院起诉离婚。然后,带着我的儿子改嫁了,我因此家破人亡……冯民倒好,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回家呢。哈哈哈,你说稀不稀奇?这种畜生,在家天天打老婆,打得骨折住院,那女人居然肯等他?你说,这种贱女人,是不是也该死?” 黄何沉声,“的确该死。” “善良的人作恶,有时候比恶还恶。就是因为有这种女人的存在,惯坏了冯民,他才敢胆大包天,对女学生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你说,他们是不是都该死?” “是。”黄何回答得毫不迟疑。 暗影磨了磨牙:“我从牢里出来,一无所处。孩子早就改了姓,不认识我。听到我说是他亲爹,像看见了恶魔,吓得拔腿就跑……我妈也因为我的事,在无数指责的流言蜚语里,一口气上不来,活生生气死了,我爸看到我就操家伙,让我赶紧去死!” “亲戚指指点点,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我……没有一个人肯信我,我从来没有侮辱猥亵过女学生……我原本以为,出狱就可以重新开始的幻想,彻底破灭。那时我才知道,从我入狱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完了。” 暗影冷笑着,突然一声长叹。 “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崔鸣给了我一口饭吃!” 崔鸣? 黄何抬了抬眉。 暗影看着他,目光微微一沉。 “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崔鸣,是他告诉我,这个社会,只能以恶制恶。可惜,他死了!嗯,我得为他报仇。为这个社会被辜负、被陷害的人报仇,让那些天杀的畜生全部去死!去死!去死!” 一连三个去死,他说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内心的恨,可想而知。 黄何轻咽一口唾沫,“影哥,你放心,我与你是一样的……一样受过委屈。” 暗影看着他,脸上没有变化,“我把底都交给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在京都等着你,我们一起……杀、猪、过、年。” 杀猪过年。 黄何双眼眯起,“好。” …… 交了底,就是表示信任。 道上的人,都明白这个规矩。 这一番洗脑,也可以说很成功。 如果黄何不是黄何,这样的感同身受,足以令人热血沸腾,诚心诚意地加入到他的“信仰组织” 中去。 暗影坐了一会,站起来,拍拍黄何的肩膀,“我就走了,任务前联系你。” “好的。”黄何站起要送,他却摆了摆手。 “我还有几句话跟丹月说说。” 黄何慢慢地坐了下来。 刚才他俩说话的时候,田丹月就在客厅里看几个汉子涮锅子,玩手机。 看见暗影从房间里出来,她赶紧迎了上去,“影哥!” 暗影顿步,朝她招了招手,走到大门外。 田丹月皱了皱眉,跟到门口。 “丹月。”暗影摸了摸鼻子,又低头望向房间,“真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宁愿自残,也要让他相信……你为了帮助他靠近我,牺牲了那么多?” 田丹月怔在原地,面孔唰地一白。 门口风大,她头发被吹乱拂了起来,她却像瞬间被冻僵,一动也不动。 暗影哼笑,“你很聪明,对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歉疚更能抓住他的心了。可是丹月,你得到什么了呢?他爱你吗?” 田丹月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影哥?我……” 暗影:“你不用怕,照实说。” 田丹月:“影哥,说,说什么?” 暗影目光一暗,“说为什么这么喜欢,心甘情愿地当牛做马?而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值得你这样付出?” …… 第540章 兴奋的消息(三) 客厅里,一群人在谈笑风生。 田丹月默默踱入房间,让黄何坐到椅子上去,自己为他整理床铺。 明日天不亮,他们就要出发,今天晚上得在这里休息。 田丹月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做家务、干工作都很细致,这个地方条件有限,她就把包里随身带来的便携床单铺上,把房子里的杂物重新摆放,收拾了起来。 “不用忙活了,丹月。”黄何皱了皱眉头,“就休息几个小时,用不着麻烦。” “哪怕只有一个小时,我也要你住得舒服。” 田丹月回头朝他微微一笑,弓着腰继续做事。 黄何坐在原地,看着她的侧脸,动了动嘴皮,没有说话,慢慢把左手上的手套取了下来,让伤口透透气。 那一截短掉的尾指已经接上了,但因为错过了最佳续接时间,预后较差,留下残疾是肯定的了。 黄何抬起手背看了片刻,又活动一下手指,嘶一声,吐口气,看表情没有太在意。 然而,田丹月看到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却红了眼圈,“你说你怎么这样傻?值得吗?” 黄何笑了,“值得。” 田丹月:“……”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没什么话的。 黄何并不是一个闷驴子,和方圆圆在一起,那丫头比较活泼,方圆圆有说不完的话,他也会有回答不完的问题,她会腻在他身上,不停地挑起他的谈话兴趣,与方圆圆在一起的时候,黄何整个人都会变得更鲜活。 但田丹月不同。 她做事慎重,说话也谨慎,两个人相处死气沉沉,基本聊不起来,一日三餐说的话,数都数得过来。 一时间,房间里又寂静下来。 没人讲话,只有简陋的窗户外,呼啦啦的北风在响。 “今天晚上没法洗澡了。”田丹月捋了捋头发,那额头竟然有一丝细汗。 说完,不见黄何应声,她又忸怩地瞄他一眼。 “黄哥……” “嗯?”黄何还坐在原位上,抬头看他。 她的手,轻轻攥着,拘束的样子与平常的八面玲珑判若两人。 “今天晚上,我得留下来。” 留下来?黄何一脸疑惑地看她,田丹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漫无目的去捋头发,结果捋了个空,不由尴尬地笑了起来,“暗影这人十分多疑,他对你并不那么信任,他怀疑我们两个的关系。刚才问我了,我糊弄了过去。不过……” 咬一下唇,田丹月又说:“今天我得留下来,不然,他肯定会更加怀疑的。” 黄何没有说话。 她说留下来,不是第一次。 在以前的有一天晚上,周德全还活着的时候,那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她也说要留下来陪他…… 其实她心里想什么,黄何又哪能不知道? 可他以前是有女朋友的男人。 现在更是——结了婚的男人。 他必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任务,也不能背叛婚姻。 黄何看了田丹月一眼,将双腿伸直,抱紧双臂,阖上眼,“就几个小时,我坐这里打个盹就成。你睡!” 一句话拒绝得十分彻底。 田丹月身子一僵。 女人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再没有比这种事更受打击的了。 她看了黄何很久,久得黄何感觉她灼热的视线快要烧起来了,她才慢慢笑了一声。 “那好吧,就是得委屈你了。” 田丹月和衣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 黄何没有睁眼。 灯灭了。 …… 天还没有大亮,向晚就被白慕川枕头边的手机信息提示音惊醒了。 对方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响声没有间隔。 那嘀嘀的声音响过,随即,又沉寂下来。 谁啊?这么早发什么消息……向晚脑子糊了片刻,本想继续睡,却感觉身边的男人起了床,默默地穿衣服。 向晚顿时清醒,抱着被子坐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白慕川回头,英俊的面孔被阴暗的空间染得森凉一片,“没事,你继续睡。” 又没事。 男人是不是都习惯性把女人屏蔽在事情之外? 向晚哭笑不得,“你这张脸,分明就写满了有事,有事,有大事!还骗我。” 白慕川一愣,被她逗笑,“黄何有消息过来,我得马上去队上。” “嗯?” 向晚的心弦突地绷紧。 从昨天晚上回来,白慕川就焦虑不安,晚上也辗转反侧。 因为黄何完全联系不上了。 白慕川与黄何间的联系,一直是单线,其他人都不知情,白慕川又不好在第一时间就大张旗鼓去找他,于是他只能把那个手机一起带回了家,睡觉都放在枕头上,默默等待。 这是一个关键时期。 今天,腊月二十八了。 离过年,就剩两天。 凭着直觉,他俩都认为,受国外势力支持的“新暗门”会在过年的时候,送他们一份大礼,这个“天怒计划”最开始的几个案子,可能只是小打小闹。趁着过年,他们会来一波猛的,扩大影响力……所以,除了做好春节期间的维稳工作,他们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情况,把“天怒”扼杀在摇篮里。 黄何的消息,可以说是及时雨。 “他说什么了?”向晚迫不及待,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你做什么?”白慕川看她激动的样子,“赶紧躺下!五点都不到呢,再睡一会。” “我睡不着。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也是拿了薪水的,不能吃白饭,你们会需要我的,相信我……”向晚说到这里,又沉眉瞥他,“快!给我分享一下黄何的消息。” 昨天向晚已经把“崔佳滢的威胁”发到了章节里,但对方没有半点动静。 她心里也焦躁,迫切而焦急。 白慕川拿她无奈,伸手揉一下她的脑袋。 “穿厚一点,我们边走边说!” “ok!”向晚愉快地比一个手势。 …… 第541章 越打架越精神(四) 屋外很冷,风大得似乎要把树枝吹断。 向晚搓着手,跺着脚上了车,与白慕川一起穿梭在冬天的京都街道上。 “黄何的消息发得很急!”白慕川一边开车一边说:“主要内容有三点。一是暗影的个人相关信息,二是今天早上他刚接到的任务情况,三是希望我们配合的部分。” “呼!”向晚松一口气,“黄何大哥很厉害啊。这么快就搞清楚了暗影的情况?这算不算卧底成功?” 白慕川面色冷峻,“不一定。” 犯罪分子何其狡猾? 他冷声道:“暗影告诉黄何自己曾是那所特殊学校的教员,也曾因为当年的事情坐过牢,可是……当年为这事坐牢的,至少五人以上,看上去是缩小了范围,实际上,也是一个大范围,相当于什么也没有说。更何况,他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还有另一种可能,他只是为了引起黄何的同理心,看他的反应。” 向晚一凛。 想了想,她点头:“临行交心。要么是真的交心,希望黄何为他完成任务,要么就是存了歪心思,故意拉近距离……” 白慕川看她一眼,“对。” 向晚:“那黄何那边儿,现在也联系不上了吧?” 发完消息,他特地交代了“勿回”,白慕川没办法告诉他自己的顾虑。 向晚哆嗦一下,“这事……会不会有诈?” 白慕川:“到了单位再安排。” …… 从家里出发之前,白慕川已经通知了重案一号的警员,发出了“紧急集合”的指令。所以,不管是回家的,还是在单位居住的,或者昨晚值班的,统统在天不见亮的时候,就集中在了重案一号的大会议。 窗外雾气浓重。 会议室灯火通明。 如同一次誓师大会,白慕川为了配合黄何,几乎调集了大部分的警力,全部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各部门各有各的任务,但最主要是特别行动队,因此权少腾也从医院赶回来了,白慕川除了要与他一起行动,还把能用的武装力量,全都交给他来指挥。 果然是重案一号的保安……不,安保。 权少腾心里腹诽白慕川,可只要出任务,他就精神,越是打架越精神。 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的德性,他目光烁烁发亮。 “放心,一个不漏,全抓回来!” “没这么简单!”白慕川看他一眼。 黄何在消息里说,他今晨接到的任务是去西市接一批从南木过来的货,并顺利运入京都。不过,暗影做事特别谨慎,关于接货的地方,要等他们到达西市,会再联系。可是到了那个时候,黄何还有没有机会及时传达消息? “除了把人一个不漏的抓回来,这批货也是重中之重!大家知道的,前一阵我们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禁毒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暗门要在京都搞大动作,手上没这些东西,就搞不起来……” 白慕川斩钉截铁的说着,又冷冷一笑。 “不过,为免有诈,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 会议只捡要点,持续时间不长。 散会后,天还没有亮。 白慕川、权少腾分别带队离开了。 他们的行动向晚没法参与,她留在了办公室,等待消息。 十分钟后,赛里木拎了早餐进来,放在她桌子上。 “向老师,先吃点东西,别干等着。” 赛里木目前在情报队工作,也是“身娇体贵”的小伙子,没有参与他们的秘密抓捕行动,向晚平常与他的交流,比起唐元初他们来,是比较少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贴心。 “谢谢!”向晚道了谢,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很简单的油条、豆浆,她吃在嘴里,品不出什么滋味儿,注视力全在手机上,手指不停地滑动屏幕,看书评区的留言…… 昨天的章节,她认为自己阐述得很清楚。 将崔佳滢的意图,说得非常明白……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 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根本无所谓? 向晚嚼着油条,脑子突然一醒,“不回应,不就可以当对方根本交不出孩子吗?” 只要崔佳滢能够交代,就可以与黄何的消息进行对接…… 想到这里,她三两下把豆浆喝光,飞快给梅心发了一条消息。 “亲爱的,崔佳滢醒了吗?我马上来医院。” 梅心和苗梓晨,这些天一直是两班倒的,梅心晚上,苗梓晨白天,这个点儿,苗梓晨还没有去医院换班,守在崔佳滢病房里的人,确实是梅心。 她对这种明显不公平的值班方式,好像也不在乎。 收到向晚消息,她看一眼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女人,“好的。” …… 向晚来得很快,还顺便给梅心带了早餐。 不巧的是,程正也在。 早餐只有一份,向晚看着两个人,略尴尬,“那个,不知道程队也值班!” 梅心看一眼程正,“程队吃吧,我等下回去再吃。” 程正:“不用。” 他转头看向晚,“说正事吧,你是有什么想法?” 很好。 直接说正事,比墨迹别的让人舒服多了。 向晚松一口气,“我想和崔佳滢谈谈,可以吗?” 程正皱了皱眉头,“她的情况不是太好,所以……时间不宜太长。” 向晚嗯一声,点头,“我知道。” 程正抬抬眉,目光深深扫向她:“需要我们陪你吗?” 他非常贴心地用了“我们”,而不是“我”,对此,向晚万分感激,同时也觉得这人做事越发妥帖了。 “当然是需要的,谢谢!” 她没有警察编制,虽然是警队顾问占色的助理,但她和崔佳滢的谈话,如果没有警察在场,会比较被动。而且,就法律意义而言也会有短板。有程正和梅心在身边,是再好不过的。 进入病房之前,向晚进行了严格的消毒,并在这个过程里,理顺了将要谈话的内容。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话,崔佳滢就直截了当地问她。 “你又来套路我了?” 套路? 向晚微微一怔,表情严肃。 “我没有套路过你,我一直是认真的。这一次要说的事,对你而言,会更严肃……” 崔佳滢眼皮微微一动,看着她不说话。 待向晚说完昨天的章节内容,以及今天书评区的反应时,她突然咳嗽了几声,转过头来直视向晚:“你问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么爽快?向晚愣住。 “你……想通了?” 崔佳滢木然地看着雪白的墙壁,咳了两下,喉咙呜咽像喘不过气。 “孩子没了。咳咳,咳咳,我,我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第542章 该不该死(一) 向晚:“……” 拳头都捏紧了,碰上的却是一堆棉花? 崔佳滢会直接交代,让向晚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知道?” “咳咳……你会猜,我也会猜……” “……” 向晚突然不知如何安慰崔佳滢。 孩子不在了,这本身只是一个并不确切的设想,她没敢直接这样告诉崔佳滢,而是绞尽脑汁地想去暗示她接受这个设想……因为有了这个设想前提,崔佳滢才有交代的可能性。 然而,不等她出牌,对方就完全接受了她的游戏规则。 “我其实早就该清醒了。我的儿子,没了……”崔佳滢眼眶蕴满了泪水,嗓音破碎而沙哑,“我自欺欺人,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告诉自己我儿子还活着,他需要我去救他……好像只有这样,我才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向晚沉默。 崔佳滢闭着眼苦笑两声,又咳嗽着咬牙切齿地骂。 “都怪孔云海这个王八蛋!他不是个东西,都怪他,都怪他,咳咳……害了我的儿子……” 向晚生怕她走偏了话题,安抚地轻轻拍下她的手,把她的思维带了回来。 “所以,你如果现在不站出来制止这个天怒计划,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受到伤害……” “天怒计划,是不会伤害好人的。”崔佳滢冷笑一声,“那些人,都该死。都是该死的人。” 那些人,哪些人? 前几桩“丧尸案”的受害者,毫无社会关系交叉,那天怒响的雷,是通过什么途径找准目标,并成功轰到他们身上的? 向晚目不转睛地看着崔佳滢,“那些该死的人,是谁?他们在哪里?” 崔佳滢一怔。 从情绪里抽离,她又变回了咖啡馆那个狡猾的女人。 “你果然又想,咳咳……又想来套路我……” 向晚不否认:“为了孩子!” 崔佳滢唇角浮起冷笑:“那不是我的孩子!” 向晚目光坚定:“想想你的孩子,他们是一样的无辜……” “不!”崔佳滢摇头,目光有些恍惚,“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有受到惩罚,是因为他有一个孔云海这样的父亲,而我为什么会有今天的恶果,是因为对孔云海赌博的事,一再纵容,让他越陷越深,后来又做不到早一点从婚姻里抽离,终于眼睁睁让一家人都走上不归路……我们都有错,我也该死。” “……” 画风变突,向晚怔然。 这都是什么样的洗脑方式? 天怒的组织者……太强大了。 也太令人恐惧了。 崔佳滢绝对是向晚认识的女人里意志力比较坚定的,绝非思想懦弱那种容易被洗脑的女人。 向晚怔一秒,慢声问:“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没有人逼你,执行天怒这个任务,你是自愿的?” 崔佳滢被她问住。 似乎这个问题,她也是第一次去认真思考。 在向晚的目光紧逼下,她摇头,“我是被迫的,我是为了见到我的儿子。不过……天怒计划要杀的,都是该死的人,一点也不值得怜悯!” 这些该死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向晚看崔佳滢的表情,想到去执行任务的白慕川,内心更为焦灼。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心急又吃不了热豆腐,尤其是面对崔佳滢这样的一无所有的人,她看着强大的外表下神经已经脆弱成絮,风一吹,就能把她吹散,不能逼,不能急。 向晚暂时按捺住情绪:“有错,是可以改的。为什么一定要用死亡为来错误买单呢?你是受害者,你的孩子更是无辜——所以,这个天怒计划,不管它举了多高的善意大旗,也掩饰不住本质的罪恶。” 崔佳滢看着她,不说话。 第一次,没有强辩。 向晚循循善诱:“就算那些人都该死!可他们的错误应该让法律来制裁……” 崔佳滢冷笑一声,又止不住咳嗽,“法律,法律制裁得了谁?制裁得了毒兰朵,还是制裁得了那些随便泼你脏水的人?” 嗯? 毒兰朵? 向晚慢慢眯起眼,“毒兰朵是你杀的?” 崔佳滢一愣。 不过,只半秒,她就回过神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可承认的呢? 她看着向晚、程正、梅心,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似乎想从他们的神色里看出对这个事情的看法和情绪。 然而,除了向晚一脸阴霾,另外两个人就像人肉布景,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是。”崔佳滢:“我推她下楼的!” “为什么?”尽管向晚对毒兰朵的自杀存在过疑惑,但骤然得知她死亡的真相,仍是有一点意外,“你跟她有仇?” “没有。” 崔佳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瞄向晚一眼。 “她该死。” “……” “那么恶毒的女人,不该死吗?”崔佳滢声音阴沉下来,“难道在她骂你,侮辱你,煽动读者在网络上污蔑你,围攻你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让她去死?哪怕一秒钟的恶毒都没有?” 向晚:“……” “没有。”她认真看着崔佳滢,“毒兰朵是讨厌,但罪不致死。” “哈哈哈哈!咳咳咳!”崔佳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天你说你不是圣母,没有伟大病,我觉得你有,你病得太重了!” 向晚皱了皱眉,“有什么事能比生命更贵重呢?她做的那些事,不至于用命去偿。” “可你想过没有?”崔佳滢猛烈地咳嗽两声,红着眼睛看向晚:“正是因为她这样的人多了,才成了这个社会的毒瘤!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会认为自己有罪,可没有雪花,会有雪崩吗?雪花是有罪的,有罪的!” “……?” 这比喻,问住了向晚。 崔佳滢振振有词,眼珠子似乎都瞪大了。 “向公子,这个社会变了,病了!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天怒计划,就是要肃清污秽,还天地一片朗朗晴空。” “……” 好“伟大”的计划! 向晚讽刺的一笑,“这个社会从来都没有变过,变得是人心,变得是你自己。你跟什么人相处,你看到的是什么,你内心就是什么,你眼睛里的天地,也会变成什么颜色。玄月,天空一直朗朗,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朵曾经讨厌过的雪花?” 崔佳滢:“……” 向晚看她不说话,又冷笑一声,“就算毒兰朵该死,那石榴呢?你为什么要设计害死她?她又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她当然该死!” 第543章 不客气(二) 崔佳滢毫不客气地反驳,“你以为她是无辜的吗?” “?”不无辜吗? 向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因为她发现了你的秘密,阻止了你们伟大的计划,她就不无辜吗?” “她不无辜。”崔佳滢冷笑着,“她和青黛几个,私底下可没少说你的坏话,本质上她和毒兰朵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发泄在了嘴上,一个是私底下的阴坏!” “……” 向晚深吸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她指了指程正和梅心,“二位警官都听着呢?你这么一说,好像你是为了我报复杀人似的……呵,玄月,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可戴不稳啊?” 崔佳滢一脸正经,并没有因为她小小的幽默有半分动容。 “我以为你应该感激我的不杀之恩?” 不杀之恩?向晚真是忍不住了,差一点大笑出声。 “行!谢谢你的不杀之恩。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杀我呢?” “你以为呢?”崔佳滢反问。 “我人品比较好?”向晚眨个眼。 “呵呵!”崔佳滢冷笑,“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以为玄月这个身份那么好得来的?我既然扮成了她,当然得好好利用。好不容易接近你,关系还处得不错,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哦,敢情我还是个重要人物?”向晚挑挑眉。 “你不重要。是白慕川很重要。” “……好吧。”向晚朝她抿抿唇,微微一笑,“那说了这么多,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崔佳滢目光一沉,垂下眼来。 向晚偏头,看着她闪忽不停的眼:“天怒计划,到底是什么?嗯?” 崔佳滢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来,直视她:“你以为像我这样的身份,能知道很多吗?” 哦一声,向晚微笑,“原来你也是个不重要的人。” 崔佳滢微微拧了拧眉头,似乎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哼一声,“但我是个聪明人。” 向晚看她完全跟上了自己的节奏,心里略略一松,叹息道:“对方胁持你的孩子来逼迫你做事,确实不可能让你知道太多消息。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没小看过你。以你的智商,一定能知道一些他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对不对?” 崔佳滢望向她亮晶晶的眼,“是。” 向晚心里一喜,“告诉我!” 说完,她慢慢握住崔佳滢的手。 那只手枯瘦如柴,冰冰的,像死人的手,没有一点热度。 向晚重复:“告诉我——” 崔佳滢低头看一下她的手,“今天几号了?” 向晚一怔:“腊月二十八。” 崔佳滢慢慢抬头,那眼神像电影的慢镜头,充满了幽怨、冷酷,以及无奈。 “告诉你,也来不及了。” …… 西市,天刚亮,空气湿冷湿冷的。 黄何下了车,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看着眼前这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小院在冉冉的晨曦雾气中破败不堪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到了吗?” 一路上,仨儿与他寸步不离。 闻言,他凑上来,笑得像一个宫廷里讨好主子的小太监。 “就前面!黄哥、丹月姐,请吧。” 田丹月挽住黄何的手,微微一紧,仿似有些紧张。 黄何轻轻拍她一下,慢慢走在了前面。 院子里的狗听到人声,狂叫起来。 仨儿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凶狗,骂了几句,狗不吭声了,门吱呀一声打开,带出一阵冷风。 “哎哟,来了!” 来人大概四十来岁,焦黄的脸,戴了一顶旧式的大毛帽,像一个馊掉的粽子,眼神扫来扫去,给人一种特别不友好的感觉。 仨儿介绍说,他叫石堡,秤砣不在了之后,南木那边的货源来往基本被切断,石堡以前是跟着秤砣干的,上次秃鹰嘴的事件,他刚好去云市接货,逃过一劫。 石堡客气地把黄何和田丹月几个人迎了进去,又喊屋里的小弟泡了茶,礼貌又周全,就是不说几时提货。 黄何余光扫着这房子,慢慢端茶,冲他笑一下。 “老哥,辛苦了。” 石堡一愣,眉间的阴霾很好的掩藏了,却稍稍有点尴尬。 “不辛苦,兄弟们大老远过来,那才是辛苦呢。” 黄何敏锐地察觉到他一闪而过的目光,“货呢?” 石堡看看他,又看了看田丹月,陪着笑,“不急,等影哥来电话。” 黄何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个组织相当严密,接货的是一条线,但暗影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会有其他的安全措施,比如沿途有没有交警设卡,有没有临检……这些都会先看好,再让他们带货离开。 这个事,之前仨儿和黄何说过。 但黄何并不这么想。 暗影明显告诉他,这次货物是用于“天怒计划”,这消息来得太过容易,就像是千辛万苦备好装备,准备去攀越一座高山,结果走近一看,山被夷为平地,根本就用不着了…… 不正常。 他默默喝茶。 石堡出去了,在院子里大声说话。 叫人杀鸡宰鸭,又和一个小弟讨论起是黄焖鸡好吃还是芋儿烧鸡口味好,黄何迟迟等不到暗影的确切消息,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他偏头,“要不,给影哥打个电话?” 田丹月自从坐到这间屋子,就有些神思不属。 闻言,她愣了愣,茫然地看着黄何:“嗯?” 黄何皱眉,“你在想什么?” 田丹月微微一笑,突然低下头,“看来影哥还是不够信任我们。” 这一次,她没说不信任他,而是用了“我们”,黄何看着田丹月,目光慢慢凉了下来。 好半晌,他点点头,“你说得对。” 末了,不等田丹月回答,他站起身,往外走。 仨儿本来在门口和石堡说话,见状,跟了上来,“黄哥,上哪儿去啊?” 黄何在院子四周看了看:“厕所在哪儿呢?” 石堡指了指院子边的一个简陋棚子,“那儿呢。”说完看黄何脸色沉下,又笑着解释,“这地方条件不太好,兄弟将就一下。” “挺好的。” 黄何从兜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支烟来,又回头看石堡。 “借个火。” 有些男人上厕所的时候,为了克制那种异味,会习惯叼一支烟,这不知是什么毛病?石堡了解地笑了笑,为他点火的同时,又若有所思地瞥了瞥他的左手,似乎对这个“断指求赏”的家伙,有些看不起。 “谢了!”黄何抬起,吸了一口烟。 他个子高,刚才石堡为他点这烟,可是费了些劲儿。 闻言,他压下心里的不爽,干笑,“不客气。自便。” “嗯。” 黄何去了卫生间。 这不是简陋,是相当简陋。 他站在便池前,左手吸着烟,右手在兜里把玩着手机,思考着。 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白慕川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片刻,一咬牙,又塞了回去。 …… 第544章 智取(三) 院子里的男人,在大声说荤段子。 黄何回到客厅的时候,田丹月脸色有点不好看。 黄何提提裤腿坐下来,偏头看她,“怎么啦?” 田丹月哼声,“这些人,不知哪来的臭德性。” 黄何往门口看了一眼,勾了勾唇,“不是挺好的吗?热闹。” 田丹月一愣,怔怔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黄何会说这样的话,眉心都拧了起来,“你……怎么了?” 黄何的不对劲儿,她当然察觉到了。 然而,黄何微微一笑,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点了点,只是若有所思地笑,“就这么干等着,要没他们热闹热闹,多无聊?” 田丹月嘴唇抿了一下,看着他的笑,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黄何:“等吧,不急。” 嗯一声,田丹月收回了视线:“雪下大了。多等一会也好。” …… 这场雪下得有些久。 黄何说不急,似乎真就不急,该吃茶就吃茶,该听荤段子就听荤段子,听到开心处,还会心一笑,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田丹月琢磨着他的脸色,越发看不懂,或者说,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懂过。 就这么坐了两小时冷屁股,石堡突然进来了,腻着一张笑脸。 “影哥来电话了。” 黄何漫不经心地抬头,“怎么说?” 石堡笑出一丝诡异:“送货入京。过年杀猪。” 黄何像是受到鼓舞,腾地坐椅子上站了起来,摁灭了第三支烟,喉结一滑。 “好!” 突如其来的变化,田丹月又是一愣,她跟上黄何的脚步,看了他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黄何扫她一眼,“冷吗?车上等吧。” 田丹月默了默,突然问石堡,“影哥是这么交代的吗?大白天的,这时候走货?” “大白天怎么啦?大白天不好吗?”石堡哈哈大笑,拍了拍黄何的肩膀,“有咱们黄兄弟在,白天晚上一个样。” 这高帽子戴得,黄何笑了笑,“老哥过奖。我肯定是不敢辜负影哥的信任就是了。” …… 货来货去的称呼,又准备这么久,听上去像是个大件,其实就是一个小件。 几袋包装完好的洗衣粉,用一个纸箱装着,递到了黄何的手上。 黄何拍了拍洗衣粉袋,“现在这技术,乍一看,真和正经洗衣粉没有半点区别……” “呵,那还用说?”石堡瞥他一眼,摸了摸下巴,“中午的芋儿烧鸡,兄弟你可就吃不成了?” 黄何哼笑:“大事为重,下次来吃。” 石堡打个哈哈,“那慢走,我就不送了。” 黄何:“不用。回吧,外面怪冷的。” 除了田丹月和仨儿,他们另外带了一个司机,来的路上,与仨儿换着开车。 取到货,四个人还是老样子,从原路返回。 田丹月一直心不在焉,问黄何:“要找地方吃饭再走吗?” 黄何回头扫一眼后备箱的位置,“不方便吧,不吃了。” 田丹月:“一会上了高速,要是饿了……” 黄何:“要是实在饿,一会高速吃点也成。” 田丹月张了张嘴,没再多说,“嗯。也行。” 一路沉默。 就在汽车准备驶入高速匝道的时候,前面发生了拥堵,远远看去,还有闪烁着警灯的警车。 开车的小伙子,一秒就怂了,声音都在打颤,“怎么办?有警察。” 黄何:“慌什么?警察又不吃人。” 司机不敢吭声了。 黄何看一眼前面排着的长长车队,瞥一眼仨儿,“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仨儿有些不情愿,但来的时候,暗影明面上说过,让他一切听黄何的招呼,黄何叫他下去,他不得不下去。 车门关上,汽车两侧不时有人下来,与路边的人交谈,指指点点。从他们的议论中,好像说是刑警在前面拦截了一辆汽车,让司机下车检查,那汽车不肯配合,在逃跑的过程中,被警车截停下来,那家伙居然弃车逃跑…… 黄何沉默的坐着,田丹月不时拿眼瞄他。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奔过来,与下车看情况的仨儿撞了个正着。 “哎哟!”仨儿条件反射的一叫。 对方抬头,与他的目光碰个正着,两个人都是一愣。 “仨儿?” “……阿飞?” “不好!警察追上来了,快跑!” 阿飞二话不说,扯着仨儿就撕丫子跑。仨儿被动地跑了几步,回头看到一群警察手持枪支冲过来,大声喊着“不要动”、“站住”,明知道这个事不关自己的事,这莫名其妙冲上枪口实在太冤,可阿飞揪住他,无形中已经把他划过了一伙…… 这个时候,辩解也没用。 被警察抓住,一并盘问就惨了。 他心里一万个“卧槽”,仍是只能迈开腿跑…… 跑的过程中,他看了一眼黄何乘坐的汽车。 车窗开着,黄何偏着头,正在看他。 那目光凉涔涔的,嘴角居然挂了一丝笑。 仨儿瞪大眼,黄何已徐徐关上了车窗。 砰! 一声枪响,现场骚动。 “再跑就开枪了!” “停下!” 刚才那一声是鸣枪警告,仨儿吓得腿都软了,脑子里想着黄何那个笑容,脊背毛蹭蹭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正准备掏手机打电话,斜刺里一只飞腿就揣了过来,直接揣在他的腿上。 仨儿当场倒地。 一只脚踩上他的脊背。 权少腾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和那个叫阿飞的男人。 “还他妈跑?老子是长跑冠军不知道啊?” 仨儿被摁在地上,努力想伸手捡那个手机,却被权少腾一把夺走。 “两个都铐上!一起带走!” “……” 热闹结束了。 交警疏通道路,大约十五分钟后,汽车终于可以移动了。 黄何:“开车!” 司机说了一声是,胆战心惊地重新发动了汽车。 黄何看了田丹月一眼,又掏出一支烟来,“抽支烟,没事吧?” 田丹月不说话,黄何也像个闷驴子似的,点燃烟,默默地吸,一声都没有,就像刚才仨儿被抓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明明车上少了一个人,却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气氛怪异,司机也不敢多问。 一路驶上高速,看不到警车了,仍是笼罩在一片阴霾里。 田丹月坐不下去了,像在受刑一般,突然转头问黄何。 “仨儿被抓了,要不要告诉影哥?” 第545章 信任(一) 她问得小心翼翼,双眼饱含情绪。 黄何漫不经心地摆开腿,没有转头看她。 “你打电话告诉他吧。” 田丹月眉尖一皱,“我说,不合适吧?” 黄何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有什么不合适的?多的话都能说,这点小事倒不合适了?” 田丹月面色猛地一变。 且不说仨儿被抓是不是小事。 那句“多的话都能说”……是什么意思? 车厢里静悄悄。 田丹月背心热烫,一直看着黄何。 车窗外,漫天飞雪,他的一张脸,被衬得苍白而冷漠。 双眼刀子一般,幽冷、无情,就好像从来不曾跟她有过半分亲近。 “你,好像很不开心。”田丹月勉强笑一下,想寻找话题。 “我该开心吗?”黄何声音凉凉的。 “……” 他情绪并不强烈。 看不出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 田丹月沉吟半晌,压低声音:“你故意把仨儿支下去的?” 黄何沉下脸,“你觉得呢?我能把他支下去,还能支使他碰到一个跑路的熟人,还能支使警察把他一起带走?” 田丹月无话可说,与黄何的目光在冷寂的空气里碰撞、交锋,几个回合,她就败下阵来。 “好,我给影哥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 出了这种事,打个电话是必须的。 黄何并不反对。 很快,暗影的电话就接通了。 他的消息也很迅速,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情,竟无半点意外。 “我刚刚已经知道了。” “噢。”田丹月瞄黄何一眼,语气凝重不少,“影哥,我们目前还是安全的,警察没来找我们麻烦。就是现在仨儿不在了,我们去到京都,上哪里交货啊?” 之前都是仨儿提前接消息,再传达给他们。 相当于,黄何走这一趟货,要依赖仨儿这个负责传达情报的中间人。 “就昨晚那里吧。”暗影吩咐。 听他声音略为低沉,田丹月又抬眉看了黄何一眼,迟疑地解释:“影哥,今天的事,是一个意外……仨儿他运气不好,下车就撞到熟人了……” “那个是阿飞。”暗影知道的情况,比她还要详细。 顿了顿,暗影语气沉沉地一叹,“阿飞带着另外一批货去京都,被警方查到了,估计是崔佳滢那边出了问题。” 田丹月坐得离黄何很近,车厢里也很安静,她话筒里的声音,恰好落入黄何耳朵里。 刚才沉默的他,突然侧过头来,“另外一批货?” 黄何冷笑,又拔高了声音,“影哥,你这是不信任我呢?” 暗影听到他的话,沉默一下,“丹月,你把手机交给黄何!” 嗯一声,田丹月默默把手机递了上来。 黄何接过,只沉默,不说话。 暗影在电话那头也静默了片刻,幽幽一叹。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天怒计划太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我得两手准备,你说对吧?” “对。”黄何继续冷笑:“所以,我后备厢里的几袋洗衣粉,能帮上什么忙呢?” “……” 长久的沉默里,暗影没有说话。 田丹月也没有说话。 在那一层遮羞布被黄何当面揭开后, 尴尬,随之而来…… 黄何勾起唇用,凉凉地扫过田丹月苍白的脸,“影哥,你可以不信任我,没问题,我也理解。兄弟是个懂事的人,你不愿意用我,我就去找别人干,或者自己再找点野路子单干,你明白说给我,我都可以……但你这么做,可是不厚道啊?利用我身边的人,摆了我一道,合适吗?” 田丹月双眸,彻底凉沉。 暗影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默了两秒,“丹月告诉你了?” 黄何一眼扫过去,田丹月苍白的脸上,突然间浮上了一层惊恐。 她在怕。 怕他说是。 黄何冷笑,眼皮垂下,“她没有告诉我。是仨儿、是石堡告诉我的!这两个人,本事没有,演技又差,居然能得到影哥的重用!呵呵呵……” 一串笑声里,全是嘲弄。 暗影松一口气:“兄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丹月的话。要不然,你今天就出不了西市了……你说呢?我有这个能力的。” 黄何又是一声呵呵:“我信影哥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一会车到京都,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吧,以后我也不会再来麻烦你。相信凭我的本事和门道,愿意赏我一口饭吃的人,也不差影哥你一个。” 暗影沉默。 黄何哼声,直接把手机递给了田丹月。 田丹月默默拿起来,喂了一声。 电话里,暗影好像又说了什么,她把电话递了回来。 “影哥和你说话。” 黄何刚刚接过,就听到暗影压低的声音。 “到了京都,你马上给我联系——天怒计划,不能缺了京都。黄何,你真正的任务,到了!” 不能缺了京都? 黄何琢磨一下这句话,冷笑,“你说信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我赞同。特赞同。所以,要是你对我还有半点怀疑,我劝你千万别再找我,我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经不住这么折腾……” “没有怀疑。”暗影:“一点都没有。” …… 车厢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田丹月胸腔里的心脏,怦怦乱跳,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她紧张,手心捏出了汗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黄何却在这时看她,凉凉地笑了,“这就是你说要当牛做马的报答?田丹月,这样的牛马,我可真的使唤不起。” 田丹月沉下眉头,“你不肯信任我了?” 黄何目光微微一凝,冷笑着,盯在她的脸上,“我能信任你吗?” 田丹月沉默,视线轻轻抚着自己的指间。 “影哥那天是问我了。”她说得很小声,“问我们约饭那天的事儿。” 黄何斜眼看她,安静地审视。 田丹月:“那天影哥本来要赴约的,结果,家常菜馆的楼下发生了一起抢劫。有一个女孩子的手机被抢,现场来了很多警察,影哥就没有上来。可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在我们赶到菜馆之前,他就已经派人等在那里探路了。人家看到了你和方圆圆,一前一后去了洗手间……” 第546章 乐见其成(二) “哦?所以?”黄何目光微暗。 “影哥问我,我就承认了。说你跟那女的,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不过自从那天之后,你俩就断干净了……”田丹月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意,“别的,没说什么了。” 她特地补充了这一句。 黄何却笑了起来,“别的,我还有什么吗?” 田丹月回答不上来。 黄何沉下声音,又是一声冷笑。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田丹月问。 “那天抢手机的事,是他派人做的吧?一再试探,把我当傻子?” 田丹月一脸震惊的样子,“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懂,他不会告诉我这些。” 哼一声,黄何懒洋洋地叹口气:“是的,我懂。不信任我嘛,多试探几次,也是正常的。可这一次好了,不信任我的结果是什么?阿飞被截道了,货也没了。如果我还是警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我能笑掉大牙你信不信?” “……” 田丹月无言以对。 …… 向晚草草吃过午饭,就守在办公室。 桌子上摆了一堆东西,她没有心思看,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那手就像痒痒似的,一直不停地看手机。 吃瓜群里,静悄悄的。 白慕川也一直没有来电话。 重案一号里,每一个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状态中。 这一切,都缘于三个小时前,向晚从崔佳滢的嘴里得到的一个消息。 “天怒计划,不是在京都……而是,全国各地。” 她是带着笑说的,言语间还有那么几分小得意。 向晚听了却不由震惊,“就算是全国范围,为什么你会说,来不及阻止?” “因为,除了京都以外的其他地方,货源充足,早就备齐,只等天怒时间一到……人间处处是丧尸,对!这就是天怒!天怒了,大规模的丧尸行动就开始了……咳咳,那些该死的人,都得死。” 向晚惊悚地怔在那里。 天怒计划? 人间处处是丧尸…… 他们在夜晚的街头游走,咬人。 抱起女人、孩子,疯狂的嘶咬,在哭喊中将人间变成炼狱…… 人心惶惶,一片惨状! 向晚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他们要杀的人,是谁?” 崔佳滢摇头,“不知道……反正都是该死之人。” “那这些人,是怎么购入药,又怎么与暗影组织联系,并听众他们安排的?” “也不知道……” 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向晚都快急疯了。 “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除了刚才告诉你的,我只知道,他们是在网上征集的名单……听说,报名加入的人,已经破十万了呢。哦,对,这还是那天的数据,是我听说的那天……大概一个月前吧,哈哈哈哈……咳咳……” 崔佳滢的冷笑和咳嗽声,在耳边绕来绕去。 向晚捂着胸口,心里毛蹭蹭的,像有无数猫爪子,挠得一片糟乱。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告诉了白慕川。 于是,整个重案一号的情报部门都行动起来,白慕川同时报告给了二部,并要求网警中心协同配合,全力查找网络相关资源,要把这个通过网络寻找死亡目标的邪恶计划扼杀在行动之前…… 然而,截至目前,没有确切消息。 崔佳滢还告诉向晚,为什么那几起丧尸案都会发生在京都,就是人家为了误导警方——让他们以为,天怒计划的实施地,就是京都。 警方看到的只有线下的案子,根本就不会知道,一切都在线上秘密组织的。 崔佳滢还说:“这个事,他们瞒得很严,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内情……依我的级别,原本是不可能知道的。” 向晚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佳滢:“京都的丧尸案,除了最后一起,其他都经了我的手……小姐姐,我也是要拿货的呀?跟我接触的那个家伙,是暗影的心腹。那天晚上,我灌醉了他……本来想从他嘴里套出我儿子的下落,没想到他对我儿子的事一无所知,竟意外透露出这个秘密……” 呼! 太可怕了。 向晚毛骨悚然:“那个人叫什么?你的上线。” 崔佳滢:“阿飞。” …… 嘀!qq的叫声,打破了向晚的沉思。 她点开一看,是方圆圆,“宝宝,我刚把小黑黑托运了,忙了一个上午呢,你要怎么感谢我的?” 向晚这会没心思跟她逗乐子,“要什么给什么。” 方圆圆:“哟!今天这么豪气的?是不是太想我了。” 这家伙可真乐观啊! 向晚突然有一点羡慕她, 天塌下来,她照样笑得出来。 “是啊,想你了。” 她带着叹息语气的话,还没有发过去,方圆圆突然又发过来一条。 “是不是我家黄黄出什么事了?” “……”向晚换了一句,“大过年的,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吗?我怎么感觉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哪有?你是回去吃火锅把脑子吃坏了!”隔着屏幕的特殊语言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自我联想,向晚笑着叹一口气,不敢再带半点情绪,“他没事,你就放心吧。” “没事……你是有他的消息吗?”方圆圆又问。 这个人,真会揪小辫子。 向晚发出一个敲头的图片,“有消息也不能告诉你啊,我们有纪律的。” “好吧!”向晚发回一个“可怜巴巴揉鼻子”的表情,转而对她说起家里过年的事情来。 往常这个时候,年味有了,家里会很热闹。 备年货,买新衣,天天闹腾得不行。 可方圆圆说,今年家里有点沉寂,尤其小姨那边。 “前一阵你妈还是常去小姨家里帮忙来着。天天很黏她,见不到她就哭闹,可最近却不怎么过去了……我妈问她为什么,说是要过年了,家里要把卫生搞出来,小姨家里请有人,没那么需要她了。” 向妈拿了白慕川的钥匙后,在锦城帮他们看家,好歹也算有个窝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那天的不愉快,更不能完全不管天天,还是每天像以前一样去照顾,可毕竟有了不愉快,哪怕是亲人,相处起来,也难像从前一样了。 更何况,有邢菲菲这样的人存在,向晚不用想,都知道妈妈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还真是不希望她再去小姨家帮忙。 对此,她是乐见其成的。 第547章 好紧张(三) “这不是很正常吗?天天总得长大的,我妈年龄也大了,带不动了。”向晚说。 “不正常。”方圆圆马上就否定了她,“我这次回来,就觉得不太正常。感觉你家和小姨家,关系……变得疏远了。我妈夹在中间,也有点难做。” “……” 向晚不知道说什么。 “长辈的事,我们掺和不了。” “不是让你掺和,就是闲聊一下。”方圆圆说:“不过你妈这个人吧,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性子软,没有想到竟是犟得很呢。认准的事,谁也劝不了,我妈在中间可没少说好话,她就是不肯去服软……但这事在亲戚嘴里吧,就变了味儿。” “变什么啦?” “人家说你家啊,现在是沾了女婿的光,尾巴翘起来了……换以前啊,早跑去抱大腿跪舔了。” 向晚看着方圆圆说的话,没吭声。 她相信,这已经是挑好听的说了。 有些事,她不在锦城,不代表不知道。 那些人的原话,会比这个难听百倍。 “由他们说去吧。嘴长人家身上,还能缝起来不成?” “好吧,你说得也对。” “不理你了,我还有事。” 向晚单方面宣布中止聊天,又特地打个电话给向妈。 与全天下大多数的母亲一样,她在电话里说,什么都是挺好的,就是想她和小白,问她们要吃点什么,她做了让圆圆寄过来。向晚当然不想劳烦老太后,聊了几句,在她的念叨下,正不知怎么脱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向晚一个激灵,“妈,我不跟你说了啊,有正事要做了。” “唉,去吧去吧,都要过年了,还没得休息,你要注意身体啊,还有,让小白也是,把身体照顾好,工作的事……” “知道啦,拜拜,你照顾好自己就成。我挂啦!” 向晚迅速切断,站起来推开椅子,门就开了。 “上哪儿去?”男人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肩膀上飘落的雪花似乎还没有融化。 “走这么急干什么?”向晚捂捂心口,“把我吓坏了,以为出什么事呢?” 白慕川清峻的眸子带着笑,盯住她,“哼!小样儿,你能被吓倒?” 向晚一看他这表情,呀一声开心起来,扑过去就抱住他,仰起头问:“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白慕川被她的热情感染,哼笑一声,解开她的手,“算是好消息吧。” “辛苦了,白警官!”她赶紧把他拉到沙发上,“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水,你慢慢说……” “来不及了。”白慕川拉住她,“我马上就得走。” “又走?”向晚有些疑惑,“去哪儿啊?” “锦城。” “锦城?现在?” “嗯,现在。马上就出发了,我来是问你,要不要一起。” 毕竟那是她的老家,如果他回去不带她,被知道了,是会被念的。 向晚眼珠子一转,“行。公事吗?” 白慕川:“公事。” 向晚了然地点头,转身就去办公桌上收拾东西,一边动手一边动嘴,“你们出任务,情况怎么样了?” 白慕川:“很好,抓到几条肥鱼。” 向晚开心地哈了一声,回头瞄他,“怎么感谢我啊!” 白慕川微微勾唇,冲她竖起手指,“向老师,牛。” 放下手指,他马上又表扬别人,“不过这次,亏得黄何机智——” 向晚嗯一声:“怎么说?” 白慕川:“对方把他带到接货点,是想调虎离山,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一方面乘机走一批货到京都,另一个方面,就等着他给我通风报信呢!” “结果,黄何并没有上当,对不对?”向晚拎起电脑包,爽利地走过来,朝白慕川眨了个眼,“你俩配合默契,组cp吧!” “……” 白慕川弹她脑袋,“我们是有两手准备,可我还真怕黄何会中招……幸好,他并没有。”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后怕,“要是他中了对方的诡计,不要说后续工作,这次就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和聪明人在一起干活,就是舒服,对不对?”向晚冲他眨个眼。 白慕川的脸,却沉了下来,“不过黄何他……” 说了半句,他停下。 向晚觉得不对,“怎么了?” 白慕川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走吧。” 向晚翻个白眼:“话说一半,是乌龟王八蛋!” 白慕川正朝外走,闻言脚步一顿,愕然地回头,然后忍俊不禁,“我是乌龟王八蛋,那你不就成了乌龟王八蛋的老婆?” “哼!”向晚飞斜一眼,“少来。黄何究竟怎么了?” “……” 瞒不过她的眼睛。 早知道,就不提了。 白慕川有些犹豫,不是怕向晚知道,而是怕她说给方圆圆。 “我们抓到一个叫仨儿的家伙,他毫不犹豫地就供出了黄何,还说他……为了帮暗影走这一趟货,自断一指。” 自断一指! 向晚浑身一僵。 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 看了看,默不作声。 …… 事情紧急。 两个人来不及多交流,直接上了车。 权少腾几个等在那里,几个人直奔机场,然后飞赴锦城。 在路上,白慕川告诉向晚,经过审讯阿飞,基本确认了崔佳滢所交代的“天怒计划”事实存在。然而,阿飞虽是暗影的心腹,但他是走货的,而且主要负责京都这一个片,对于那个网站的事情,所知有限。 而且,大部分都是听来的。 他说,那是一个建在国外的网络基站,以线上报名的方式,一直在征集各种各样“有仇、有冤、有气、有恨的故事”,进行筛选后,纳入系统名单…… 这份名单,有一个时尚的名字。 灰名单。 介入黑和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就是他们……这个如同传销性质的社交团体。 只不过,传销多半是线下,这是线上。 这些进入了“系统灰名单”的人,通过网络被群体性洗脑,再发展下线,病毒一样在网络蔓延…… 他们以网络为媒体托起的网状发展关系,极为隐秘,而且这些人不以金钱为目的,发展下线还能得到组织的重金打赏,完全就像疯子一样,怀揣着“所谓的信仰”,比谋财害命的传销组织,行为更触目惊心。 最主要的是,在行动之前,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对天怒计划一无所知。 他们已经被洗脑,听话有钱拿,又可以报复…… 警方即便抓到那么几个,也只能找到他们所知的那几个人,对整个组织脉络造不成伤害。 “太疯狂了,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向晚很难想象,有人会用这样疯狂的办法去杀人。 而且,这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 “他要剥夺的不是这些人的生命,而是这个社会的尊严,是人类最后的羞耻心……” 白慕川,“也是有国外势力的资金和技术支持,他们才能干这么大一票。” 是啊! 没有钱,做不成这些事。 所以,越是如此,越是要阻止这些疯狂的举动!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向晚一脸苍白的想着,突然看白慕川:“阿飞有没有交代……行动是什么时候?” 白慕川:“他说,除夕。” 除夕,还有两天。 向晚惊了一下,“目前除了查找那份灰名单,我们还能做什么?” “阻断源头。没有货,天怒计划就搞不起来……不管他们怎么线上洗脑,货物总得线下交易的……” 向晚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赶去锦城是……?” 白慕川:“京都的货源被查,阿飞又被抓捕。黄何接到暗影秘密任务,去锦城接货,带入京都!” “所以,我们要去截货?” “不是我们,是我。你回了锦城,去接你妈。”白慕川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眯,“我怀疑崔佳滢和阿飞所说的情况是假的。” “假的,哪一个?”向晚内心激动,拳头都攥了起来。 “货源充足、各地早就备好。” “为什么?”向晚吃惊地看着他。 “前一阵的禁毒严打,不是摆设,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货源充足,也不可能迅速地布遍全国……而这次,京都的货被警方查获,暗影迫于无奈才让黄何去锦城拿。这足可证明,锦城有一个大毒窝……说不定,各地备发的货都存放在那里。” “明白了。一是截阻货源,二是查获名单!” 向晚血液都逆流起来。 太紧张了。 …… …… 第548章 归心(一) 到了锦城,向晚与白慕川就分头行动了。 他们几个从机场另一头离开,向晚独自走出大厅。 来接她的是赵伯,挤在人群里,不停地招手。 赵伯家孩子在国外念书,夫妻俩就常住白慕川家里,照顾谭云春,也安排一些家务。白慕川是个仁义的人,工钱开得高,他们做事也利索,与谭云春相处不错。 回去的路上,向晚问了问赵伯,关于谭云春的一切近况。 赵伯说话很谨慎,是那种会来事的聪明人。 向晚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锦城街道,竟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天空湿冷,霾里,飘着火锅的香味儿。 向晚深深吸了一口气。 到家的时候,谭云春早就等在门口了, 看到向晚出现,眉开眼笑地迎上来,“今儿是晚点了吗?怎么才到啊。” 向晚:“……” 把行李拖上台阶,她朝谭云春挤了挤眼睛。 “哪有晚点?明明就是你太想我,太想见到我了,才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来吧,抱一抱,皇太后!” “小没正经的!”谭云春嗔她一眼,又笑着来拖她的箱子,“进去吧,圆圆和大姨在里面呢。” “噢~!”向晚抱了一个空,仍是不肯放弃。 她走过去,抱住谭云春的胳膊,将脸贴上去,“妈,我想你了呢。” “……” 前些年的生活太苦闷。 就连对待亲生女儿,谭云春也很难像正常妈妈那样将爱挂在嘴边。 向晚听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埋怨、数落、母女俩的嘴上很少说爱,更不曾随便亲热地拥抱…… 这一下,被女儿抱住,谭云春僵硬了片刻,重重一叹,拍拍向晚的手。 “去吧,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都快馋坏了。” 向晚目光带着笑,扫她一眼,脚步轻快起来。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过年,在家过年! 以前的她,好像都没有家的。 每一年的团年饭,都是在小姨家过的。小姨虽然会发大红包,对她们也不错,但向晚真是受够了邢菲菲的冷眼和小姨夫的不冷不热…… 今年终于可以就他们自己了! 向晚雀跃,差一点撞在方圆圆的身上。 “干嘛啊?风风火火的!” “啊哈,亲爱的!”方圆圆走准备出门,定了定神,猛一把抱紧她,“可算回来了,我的心肝宝贝!” “去你的,谁是你的心肝宝贝?不要脸。” “是是,你是白队的心肝宝贝。”方圆圆说着,朝她背后望了一眼,“不是说你俩一起回来的吗?他人呢?” “他还有事。”向晚不便多说白慕川的情况,拖着方圆圆就坐到沙发上。 大姨谭惜春是一个腼腆的人,到中年发了福,比方圆圆的吨位还要大。不过这样的妇女,面相也格外随和仁慈。 看到她姐妹俩坐一起就“人来疯”,谭惜春笑得合不拢嘴。 “你俩快别贫了!晚晚,我给你说点事。” 向晚回过头,脸上的笑还没有收住,“怎么了大姨?” 谭惜春有些迟疑,“就是过年的事儿,小姨的意思,大家还一起团个年……” 团年是寻常事,大姨特地来说,就不寻常了。 向晚审视着她的脸,突然笑了起来,“怕不是小姨只叫了你们去团年,没叫我们吧?” 谭惜春的脸,一秒沉下,“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小姨是那样的人吗?” 小姨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但小姨父那天气愤离去,加上邢菲菲的煽风点火,感情难免会变了味道,勉强相处反倒让大家都尴尬。 向晚想了想,“小姨真叫我们了?” 谭惜春叹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是姐妹,你姥姥姥爷都没了,我们就是最亲的人,小姨性格是硬了点,但这些年,她对你们姐妹两个,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向晚点点头。 这一点,她从不反对。 小姨对她们,是绝对的好。 “我不是顾及小姨,是怕到时候邢菲菲又搞事,闹得大过年的不愉快,小姨也比较为难……” 毕竟在那个家里,小姨并不是能完全做主的人。 邢远航看着为人大度,不过是不愿意在小事上计较罢了。 一旦计较上了,可就不同了。 向晚印象里的小姨父,从来就不是一个善类。 “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今年情况特殊……”谭惜春看着她,又看了看伸长脖子来听的方圆圆,“你小姨啊,最近日子不好过。” “嗯?”向晚挑了挑眉,“怎么了?” “上次在你家那事后,她和你小姨父总是闹矛盾……” 提及上次那个事,不过是为了给向晚心里加重砝码。 向晚看了大姨一眼,闷头不吭声。 谭惜春接着说:“她怀疑你小姨父在外面有女人了。” 这件事,向晚上次从方圆圆嘴里听过,还曾戏说“小姨父身边的狐狸精,收割了一茬,又长一茬”,但那毕竟是姐妹俩私底下的怀疑和玩笑,如今听谭惜春再次说起,突然就像板上钉钉了似的。 “不会的吧,他俩都这么多年夫妻了,小姨父对小姨一向很好的啊。” “唉!”谭惜春叹息,“就是说的啊,不明白你小姨在作个什么劲儿。” “……”难道小姨父是冤枉的? 向晚揪起眉头,等待下文。 “你说像你小姨父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男人,在外面有个把红颜知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以为她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也劝过她了,只要他不把人往家里带,对她还一如既往的好,把钱交回来,不就行了吗?”谭惜春说到这里,还摇了摇头,“你小姨这个人,就是太强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还当自己年轻啊,拿什么跟男人去争去斗啊?现在的男人,哪一个不这样?” 向晚心里一沉。 瞅了谭惜月一眼,没吭声。 这大姨和小姨,完全是两个极端。 小姨不会逆来顺受,自我主导意识极强。 而大姨,尽管在家里可以管住大姨父,但骨子里仍是以男人为天的女性…… 与长辈的价值观不合,向晚却不便多说。 只有方圆圆嗤了一声,“妈,你可不要一竿子把男人都打死。我爸就不是这样的啊?” “你爸?”谭惜春哼一声,“那是你爸没钱,没本事,没哪个姑娘稀罕他,他找谁乱来去?” “说得他有,就一定会乱来似的。”方圆圆嘻嘻地笑,没当一回事。 谭惜春瞪他一眼,懒得理她了。 在她眼里,向晚这个表姐比方圆圆成熟多了。 “小晚啊,小姨正是非常时期,很需要娘家人的支持。可你妈吧,有时候也是倔得很,姐妹俩哪有隔夜仇?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事? 过去的事? 向晚突然拧眉,“是什么事,让她俩生了嫌隙?” 第549章 爸爸的事(二) 她去京都的时候,老妈还去小姨家里带天天的。 后来突然就不去了,向晚也是奇怪得很。 大姨摇头,看一眼厨房的方向,“那天她和你小姨有点小误会……” “什么误会?” “咳!”谭惜春清了清嗓子,一把捞住向晚的肩膀,往身边带了带,头碰头地压着嗓子说:“那天你小姨父回家早,好像是找不着什么衣服了,让你妈上楼去帮他找……恰好你小姨回来,看到他们在房间里,你小姨吧,那天太敏感了,就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啊!”向晚瞪大眼。 这事是她第一次听说。 谭云春从头到尾没有提过。 “我不明白,小姨怎么会怀疑我妈和小姨父?” 就算邢远航在外面搞女人,也吃不到窝边草来啊。 当然,她老妈年轻时候也是极美的,可这些年艰难的生活,早在她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让她看上去,就像小姨的长辈似的。 怎么可能? “小姨这思想,也太奇葩了吧?” “是。其实她就那么一下子,突然脑子转不过来。”谭惜春捋了捋头发,瞥向晚,“小姨进门的时候,你小姨父光膀子躺床上被窝里,你妈又刚好拿着他的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光着膀子?”向晚奇怪了,“他为什么要光着膀子?” “那我哪知道?”谭惜春垂下眼皮,“兴许是那天吃多了酒吧?你妈说他回来的时候,就有点醉醺醺的……你小姨这段时间吧,又紧张得神经兮兮的。这不,就误会了。” “这不是误会,而是笑话。”向晚冷笑,突然叹一口气。 “我就说嘛,我妈这个人,吃亏受委屈都是习惯的,她又把天天当成亲儿子,怎么可能说不带天天了,就不带了……原来是这样。换我,我也不会再去。” 谭惜春皱起了眉头,“你这丫头,能不能别跟着你妈闹腾了?!” “这哪是闹腾?”向晚认真地看着她,“我们要避嫌的啊,大姨。” “小姨已经知道错了,你妈就让她一回。” “那她道歉了吗?” “……你妈不接受啊?一直拧着。” “这不是拧着,她恐怕是不想让大家尴尬。” “行行行,你们母女俩,说什么都有理。” 谭惜春沉沉叹气,无奈了,“那我问你吧,如果小姨需要你们,你们管不管?” 向晚被噎住。 半晌,她动了动嘴皮,“管。可她究竟需要我们什么?” 谭惜春叹口气:“一起团个年,最好啊,带着你家小白。” “嗯?”向晚不是很理解。 “你小姨父要跟她离婚,外面那妖精……怀上了。她娘家要是没人,她腰杆子就硬不起来啊?你懂不懂,丫头?” 向晚:“……懂了。” ~ 小姨家团年约在今天晚上。 向晚不知道白慕川那边的行程安排,不敢贸然答应。 但小姨遇到这样的事,她们又受了小姨那么多年的恩惠。 尽管有一些不愉快,但与邢家对立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无条件站小姨。 不过,向晚对老妈这次的处理方法,还是很奇怪的。 毕竟她是个软弱的女人,这些年靠小姨都靠习惯了…… 即便小姨一怒之下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在小姨诚心道歉后,老妈还不肯原谅,很不正常。 这件事,会不会还有别的猫腻? 也许大姨所说,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 向晚心存疑惑,等方圆圆和大姨吃完午饭回去了,她才把谭云春拉到楼上,关好房间。 “说吧,给我交代一下你的情况!” “啥?”谭云春看她严肃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回来,就是为了审问你老妈的?” “妈!这不是审问。”向晚牵着她坐到沙发上,握紧她的双手,倾身靠近,盯住她的眼睛,“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你闺女诉苦。我不许你一个人把气憋在心里。” “傻孩子。我哪有憋什么气?” “你为什么不去带天天了?” “不是你让我在家享清福的吗?” “……”这反问,绝了。 向晚觉得小瞧了自己老妈。 轻咳一下,她严肃脸,“我要听真相。” 谭云春被她抓住手,有一点不自在,“现在你长大了,不需要我操太多心,我就不想再去帮工。怎么,不肯让妈享福啦?” “瞎说!”向晚嗔怨,“小姨那天骂你,是不是说得特别难听?” “……”谭云春怔怔没吭声。 “说啊。”向晚摇她。 “你大姨这个嘴巴,也真是大。这些事,跟孩子说什么……” “我不是孩子了。”向晚仰着头,扳过她试图逃避的肩膀,正视着她,“我可以保护你了,妈。我长大了!” 谭云春目光呆了片刻,笑了起来,“好闺女。” 向晚哼声,盯住她:“你一直教我,小姨对我们家好,对我们有恩,让我学会受委屈,不要和菲菲计较,这些年,我们母女俩,没少受他们的冷眼白眼,我忍不住的事,你都忍下来了……妈,你可不是因为现在我们条件好了,就会忘本的人。” 谭云春怔怔的,“你是想让我,去小姨那里团年?” “不。”向晚眉心拧着,“我是很好奇,小姨究竟怎么伤到了你。” “……” 向晚一眨不眨。 这个姑娘,从小就这样。 认死理,想到什么,一定要弄清楚。 谭云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凭什么就认为小姨伤到了我?” 向晚:“凭我对你的了解。” 谭云春:“……” 空间里突然寂静下来。 谭云春不说话,向晚也不催她,只握住她的手,耐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声幽叹。 谭云春认输了。 “她说起你爸爸的事……” 第550章 大忽悠(三) 嗯? 她爸? 向晚一下来了精神,“我爸怎么啦?” “你爸……”谭云春欲言又止。 “他背叛了你?还是你背叛过他?” 向晚从上一句做出的推论,让谭云春瞬间变了脸。 “不要胡说!” “你告诉我,我就不会胡说了。”向晚爸爸过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一知半解,现在回忆起来,除了父亲灵堂里那一片洁白还有印象,其他有关他的事情基本都忘记了。就算偶尔回忆起父亲,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连他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是母亲把她拉扯长大的。 在她的人生经历中,父亲一直缺席。 于是,那个身影逐渐糊涂不清,她也很少想起。 “我爸到底怎么了?” “人都不在了,说那些有什么意思?”谭云春不愿意再回忆过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妈的事,你不用管,管好你自己。小晚啊,小白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人家,这样的男人你要是弄丢了,打着灯笼可都找不着了,听到没有?” “听到啦!回头我做一个瓦数大一点的灯笼……” “你这臭孩子!” 向晚今天对过世父亲的事,很是好奇,但谭云春不肯说,她也懂事地不再逼问。 等她一走,她就打电话给大姨。 “大姨,我爸当年,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 “……呃?”谭惜春:“你上哪儿听说的?” “我妈说的啊。” “唉!所以我说,男人都一个样。有条件的要出轨,没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出轨……” “出轨?”向晚喃喃,“我爸有外遇?” “可不是么?和他一个女同事。唉,别提了,闹得太难看。你妈不许别人提,你也别去问她……你妈啊,没嫁给你爸以前,是咱们姐妹三个里面,最好看的一个,追她的小伙子多得很,结果偏就看上了你爸。你看看现在,都变什么样子了?所以,我一直支持你小姨的看法,找女婿要在能力范围内找最好看最有钱的。反正男人都会出轨,何必委屈自己……” “大姨!”向晚拍额呻吟。 谭惜春念叨她的“爱情观”,向晚就想投降。 “好了我知道了,大姨,再见……” “喂,你妈答应了妈,去不去团年?” “……会去的吧。”向晚考虑一下,“她也没生小姨的气,主要怕她自己别扭。” “那你好好安抚她,务必要去,听到没有?万一你小姨父那个妖精来找事……” 不会吧,这么大胆? 现在出轨都这么大胆的? …… 向晚在楼上开着电脑,盯着屏幕发呆。 院子里,赵伯夫妻俩和谭云春说说笑笑地挂灯笼,不知哪家厨房里的香味没关住,一直在鼻子里挠…… 心里好纠结。 她一遍一遍看时间。 太煎熬了。 向晚抱住脖子,闭上眼,懒洋洋躺在椅子上,尽量放松身子,后背上依旧凉涔涔的。 手机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来电的人,是权少腾。 “向晚。”他直呼其名,有点焦急,“有小白的消息吗?” 这,怎么来问她啊? 向晚惊悚一秒,猛地坐直身子,贴着手机问:“你们没在一起?” 权少腾:“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分开了啊。我带着行动队,他和齐沧海他们一起行动……约好的时间地点,我他妈没等到人,我操!” “……” 向晚对他们的行动计划不太清楚,猛然听到,完全不知所措。 “那你现在是在哪里?权队……喂,权队……” 权少腾已经把电话挂了。 这个人! 是事情紧急,还是得知她帮不上忙,索性就放弃她了? 向晚胡思乱想着,而权少腾那边,是压根儿来不及与她说话。 掐断电话,他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郊外这一处破旧的仓库,一双狐狸眼里满是冷肃。 “兄弟们,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身边有三个人匍匐地上,全是他的战友。 “收到!” 权少腾手指抹过嘴唇,目光阴阴地看着废旧仓库,又向重案一号总部去电。 “我是特别行动组权少腾,目前联系不到白慕川!对方正准备带货离开,我准备单独行动,请你们继续与白慕川联系,务必联系上他,务必!” “权队!”那边接电话的是丁一凡,“也请你们务必小心。我马上请求锦城特警支援……” “来不及了!”权少腾咬牙,“我会完成任务的!通话完毕!” 说完,他直接挂断,看到唯三的战友。 “咱们红刺特战队的兵,到了地方,怂不怂?” “不怂!” “不怂就是干!” 行动方案发生变化,但目的没有变。他们要做的,就是捣毁眼前这个库房里的货物,不让一点货物流出去为害群众。 权少腾枪支上膛,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一双鹰似的眸色煞气沉沉,那些仓库里搬运出来装车的货和人,就是他的猎物。 “权队,里面不能全是药吧?哪来这么多。” “肯定有真有假!”权少腾拿着望远镜,看那些挂着洗衣粉商标的纸箱,哼一声,“不管真假,不许流出一箱!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个队员答完,又迟疑,“没看到他们身上有武器,那权队……这和红刺的行动性,是不同的,咱们能开枪吗?” “不能随便开枪!”权少腾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个战友,“但是,一旦对方武力对抗,就不用客气!出了事,我来兜底。” “收到!” “收到!” 有人兜底就好。 带着武器,走火也是有的。 “权队,快看!他们准备走了!” 那个破旧仓库外面,停放着几辆汽车,司机正准备上车。 见状,权少腾狠狠一咬牙,眼里寒光乍现。 “上!” 一行四人,从临时掩体里迅速窜出,手持枪支,从天而降,直接杀向仓库。 “不许动!警察!” “不许动——举起手来!” “统统都有!抱头,蹲下!” …… …… 锦城的另一边。 阴沉沉的苍穹下,工业区水泥厂高高的烟囱里排放着浓浓的烟雾。 袅袅飘起,将一片天空染成了霾。 黄何半阖的双眼,浮着一层红血丝。 从西市再到锦城,辗转近千公里,坐汽车坐到吐。 他抚了抚手指,坐在这个小水泥厂的化验室里,目光有几分凉意。 “手指痛了吗?”田丹月凑过来看他。 “没事。”黄何一眼也没有看他,抬腕看一下时间,“不会又是一个大忽悠吧?” 第551章 水泥厂里的货(一) “不会的吧。” 田丹月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到那断指部分又收回来,说得小心翼翼。 “应该就快来了……” 黄何头也不抬,声音淡淡,“你说得很没有信心。” 田丹月默默不语。 到达锦城,黄何就与暗影取得了联系。 一开始,暗影指示他们去郊外的一个仓库拿货,并发了地址。结果,他们车在半路,暗影又来电话,临时改变了主意,说郊外那个仓库不用去了,让他们直接到这个水泥厂。 水泥厂周围,充斥着混凝土和灰尘的味道。 浓烈,刺鼻,进入了厂区也不能幸免。 呼吸不畅,几乎看不到一个干净地方。 接待他们的人自称小苟,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举止斯斯文文的样子,戴一副黑框眼镜,看着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与犯罪分子一点都联系不上。 犯罪也走上高知路线了? 黄何腹诽,多看了小苟几眼。 他浑然不觉,把黄何两人带到办公楼的化验室,让他们坐大厅休息,说去拿货,然后就把他们晾这儿了。 “呵!黄鹤一去不复返?真他妈操蛋!”黄何敲了敲桌子,毫无顾及地说:“这些人啦,办点什么事儿都拖拖拉拉,犹犹豫豫,像个娘们儿似的。我看,难成大事!” 难成大事。 一锤定音。 田丹月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出口时,就换了一副正经的语气,“影哥说了相信你,就肯定会相信你的。你不知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暗门现在拿货,多了一些安全程序……” 安全程序? 黄何冷冷一笑,“我看他该安全的地方,不懂安全,不该安全的地方,瞎安全!” 田丹月不说话,垂下眼皮。 今天黄何的脾气莫十分暴躁,她尽管不去惹他。 可黄何还是忍不住,等了片刻,他坐不住了,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上次给洗衣粉,这次不会给我弄一堆水泥来吧?不等了,我给暗影打电话,这差事,我不干了……” 黄何手插入兜里,刚准备掏电话,那扇门就开了。 小苟从外面带了一身凉气进来,手上抱了一个大纸箱,后面还跟了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手背上纹着张牙魔爪的青龙,看到黄何和田丹月,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黄哥,久等了。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别!这一套就免了吧。一去两个小时。赔什么不是?呵呵。”黄何不高兴地阻止了他,瞄一眼那纸箱,抬抬手,“赶紧的,我拿货走人,今天晚上就得赶回京都呢!” 纹身男脸色不太好看,但不想得罪人,继续赔着笑。 “路有点远,兄弟紧赶慢赶的,可没少吃灰才赶到的……” 纹身男说到这里,看黄何并无兴趣听他解释,揉了揉鼻子,回头看小苟。 “把东西交给黄哥!” “是!”小苟把东西端了上来。 还真是水泥的样本,纸箱外面写着水泥的标号,包装与水泥样本没有半分区别。 黄何接过箱子垫了一下重量,斜眼看了看小苟二人,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将纸箱放在桌子上。 “验个货,大家方便!” 小苟和那人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上次老子千言万苦拿了几袋洗衣粉,还差一点把自己搭进去。这次还是看清楚比较好……”黄何大剌剌地笑着,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径直掏出一把匕首,划开了纸箱的包装,将里面的东西拎了出来。 塑料袋里的白色粉末是分装的。 很精细,一小袋,一小袋,分装均匀…… 这一次,确定不是洗衣粉了。 黄何满意地放回去,匕首一收,“麻烦你们再帮我包装一下!” 小苟看了一眼纹身男,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蹲了下来,把纸箱收拾了一下,原样封号,拿胶纸贴了,再一次递给黄何。 “多谢了!”黄何将箱子一抱,回头看田丹月一眼,“走吧。” “行。那黄哥,我们就不送了。” “不用,我最烦这些客套了!” 黄何摆摆手,带着田丹月从楼道下来。 刚好,碰到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匆匆忙忙往楼上跑。 擦肩而过,夹克男看他们一眼,蹬蹬地上楼了。 黄何抱住箱子的胳膊紧了紧,突然加快脚步,上了停放在楼下的汽车。 司机正在打瞌睡,听到黄何拍椅背的声音,激灵灵地醒来,赔个笑,他正准备发动汽车,就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楼上阳台掉了下来,重重落地,然后阳台上伸出一个头,爆发出一声惊喝。 “黄哥,等一下!” 是小苟。 司机一呆,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情况,就听黄何沉声道:“开车!” “嗯,发生什么……”司机话没说完,冷不丁停下,面露惊恐地看着黄何。 然后,他视线慢慢斜下,看着抵在腰间的匕首。 “黄哥?这,这是……怎么了?” 黄何面无表情:“开车!不要停!” 三层小楼有点脆,楼道上的脚步声“噔噔”作响,很快,几个人冲下楼,跟着车屁股后面追了过来。叫了黄何几声,可能发现不对,大声喊叫。 “别让他们出去!” 司机有点紧张,但在匕首的威胁下,一脚油门踩下去,溜得飞快,直接驶近了厂区的大门。 “不要放车出去。” “不准放行!” 小苟远远在喊,声音很大。 门口两个保安听见了,怔了一下,来不及反应,厂区门口突然冲过来几辆汽车。 一群警察下车,直接朝厂区走来。 “苟哥,不好!” 就在刚才,黄何刚刚下楼的时候,有一个兄弟跑来汇报,说进厂区的时候发现,外面停了几辆鬼鬼祟祟的汽车,让他们小心一点,怕是便衣……小苟想到黄何刚拿了货出去,赶紧出来叫住他,结果黄何居然不理不睬,他本能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儿…… “不许动!” “举起手来!” “警察!” 小苟和墨镜男对视一眼,看了看几个警察,默默地举起了手…… “警官,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552章 配合(二) “有人举报,你们厂里有人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齐沧海说了一半,看了一下杵在门口的汽车,皱着眉头,“里面的人,下车!” 黄何慢慢摇下车窗。 齐沧海看到他,微微一愣,“黄队?” 黄何当时在洪江区做刑侦队长的时候,齐沧海还是他的下属。 这个称呼,是条件反射。 但在场几个人听到,不由白了脸。 黄何没什么面情,就像看到寻常的老熟人一样,“老齐,到厂里有事?” 齐沧海审视地看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报案,说这厂子里有人寻衅,打架,伤了人,我过来看看。” 黄何哦一声,指了指门口。 “那你先忙。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齐沧海默默看他片刻,点头,“行,回见。” 黄何冲他挥挥手,将车窗摇上,命令司机:“开车!速度。” 汽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从大门出去了。 小苟和纹身男死死盯着他,目光里快要伸出刀子了。 不过,有警察在,他们不敢再追,也不敢随便乱动。 抱着头,纹身男腻着笑辩解,“警官,我们这儿没人打架,你看,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大家感情好得很……”说完,他一把揽住小苟的肩膀,笑得露出两排黄牙,“你看,是不是?” 小苟也跟着笑。 其他人见状,也陪笑。 “嘿嘿嘿嘿嘿……没打架,确实没人打架。” “……呵呵呵呵呵……” 一堆怪笑。 齐沧海哼声,“实话告诉你们,人家举报的不是打架,是你们这里藏有违禁药品。” 他也不废话,说完亮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搜查证。 “警察办案,麻烦配合!” 小苟和墨镜男交换个眼神,脸都绿了。 “这,警官……我们这里是水泥厂,生产水泥的地方,哪来的违禁药品?” 齐沧海手一摆,“搜!” “这这这……警官,这个不合适吧?这样好不?你们稍等一下,我先报告给我们领导知道……”小苟拦着前面的警察,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今天的事,不寻常。 黄何很值得怀疑…… 小苟是个嗅觉灵敏的人。 他需要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出去。 然而,拿起手机的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手机没有信号。 一格信号都没有。 “我操!” 他的脸,唰地一白。 几个人面面相觑,纹身男手里的手机微微一攥,牙一咬,正准备鱼死网破地拼一把,门口又呼啦啦涌进来几辆警车,从车上跳下来的,是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 小苟垂下了头。 墨镜男当即呆住。 整个厂区里没有信号,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搜!” …… 黄何的汽车驶离厂区。 那一把匕首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看一眼司机脑门上的冷汗,“慌什么?开稳一点。” 司机不停说是,抽一张纸巾拭了拭额头,从后视镜里望了黄何一眼,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轻松感,“刚才好险啦!” “……”没人理他。 司机又说:“黄哥,其实这种事,你直接命令我就行了,何必动刀子呢?” 黄何面不改色:“我是外人,你们是自己人。我怕你脑子转不过弯,留在那里,陪他们一起死……” 司机嘿嘿笑着,又夸了他两句,又问:“可是,你怎么知道外面有警察埋伏?” 黄何眼一翻:“你没听人家怎么叫我的?” 司机一怔,笑得有点不自在,“你们是熟人?” 黄何嗯一声:“是,很熟。我看见齐沧海的车了。” 这个水泥厂的规模很小,办公楼就三层,楼幢到大门中间是一个平坦宽敞的大院坝,一眼就可以看到厂区大门和门外的公路。司机回忆了一下,刚才他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车。 不过,这个时候黄何说有车,他已经深信不疑。 “还是黄哥厉害。就是厂子里那几个兄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其实我们刚才……是不是可以停下来,告诉他们一声?” “刚才那个情况,来得及说吗?”黄何冷声一哼,“更何况,货在我们这里。只要我们把货带走,他们就不会有事!当然,如果他们不懂事,非得和警察正面硬杠,又另当别论了。” “也是。” 货带走,也就安全了。 司机心里想着,对黄何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天要不是有黄哥,咱们在家伙儿可就惨了。” 黄何唇角动了动,膝盖顶一下那个大纸箱子,没再说话。 田丹月一直默不作声。 闻言,看了黄何一眼,“我们要不要给影哥打个电话?” 黄何懒洋洋的:“你打吧。这不关我的事。” 田丹月伸向皮包拉链的手,顿了一下,就听黄何说:“小苟他们会联系的,咱们只负责拿货,就不用操心了。”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头看田丹月,“你这两天有点不对劲儿啊?以前对暗影,你可没这么恭顺!” 田丹月面露尬色,“有吗?没有吧?” 黄何目光深了片刻,又慢慢阖上眼,“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田丹月:“……” 她手僵在那里,不知是掏手机好,还是不掏好。 这时,黄何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什么?我操!” 田丹月脊背一凛。 黄何对着电话,语气有些急切,“影哥,你可把兄弟给瞒得……啧,你说你早告诉我,那些货全在水泥厂里,不行吗?结果一开始让我去郊外的仓库,然后让我改道水泥厂,还坐着傻等两个小时,让我真以为你们的货,都在郊外仓库,等着人家取来!” “……” “唉!我原本寻思,厂子里没有货,随便警察怎么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你说这事搞得。不就是你不信任我?” “我他妈哪知道?这不是为了谨慎起见吗?所有人拿货,都是这么操作的,也不是单单针对你……”那头的暗影气得暴跳如雷。 “行行行,兄弟不说了。咱们京都见吧。” 黄何呜呼哀哉地叹了一口气,挂电话。 田丹月赶紧凑上来问:“怎么了?” 黄何哼声:“妈的!这不是自己的作的吗?可不叫我说中了?安全程序?呵呵呵呵,成不了大事!” 田丹月脸色微微一变,“影哥说什么了?” 黄何慢慢侧头,沉寂的目光,远不如嘴上说的那么急切,甚至带了一丝笑。 “货,没了。” 第553章 振奋人心(三) 黄何一字一顿。 田丹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情绪,微微一怔。 “货?”她又低头,看那个箱子,“不是在这儿吗?” 黄何慢慢抿唇,缓慢而清晰地告诉她,“他们准备运往附近几个城市的货,一大半都还在这个水泥厂里,而不是郊外仓库……” 田丹月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一脸惊悚。 那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破碎、沙哑。 “怎么会这样?那警察进去一搜,不就……不就全完了吗?” 黄何摊了摊手,轻轻一笑,表情说不出来的逍遥,“那不关我的事。自食恶果!” 田丹月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黄何的目光落在田丹月脸上,看她从惊吓、惶恐再到心不在焉的样子,皱了皱眉,又慢慢躺下去,吩咐司机,“开快一点。饿了。” “好的好的,黄哥!” 锦城的冬天没有京都那么冷,却湿闷不堪。 树枝上没有积雪,但灰蒙蒙的天空,连一片白云都看不见,压抑不堪。 这一天,齐沧海立了从警以来最大的一次功劳,是白慕川送给他的。 一个位于城郊的小水泥厂,居然是一个藏毒窝点,被他们一口气端了个底朝天,抓获了涉案人员二十几个,缴获甲卡西酮类“丧尸药”近500千克……执法过程相当顺利,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涉案人员一个没有跑掉。 好爽! 过年,得了个大礼。 齐沧海笑得嘴都合不拢。 权少腾却暴跳如雷地打电话给白慕川。 “喂!”这一次,终于接通了。 听到白慕川慢条斯理的声音,权少腾心肝脾胃肾上都是火。 “小白,你他妈在搞什么?” “抓人。”白慕川刚才没有直接出面,人就在厂区外面盯着。 他看着齐沧海他们进去,也看着黄何的车出来,驶离现场。 “呵呵,抓人?”权少腾气得腮帮子都绷了起来,“我他妈想宰了你,知道吗?你让我在那破仓库蹲点,你知道那仓库里是什么吗?” “洗衣粉?” “对!他妈的,全是洗衣粉,真正的洗衣粉。” “……”白慕川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你他妈还笑。” “洗衣粉不好吗?难道你还希望是毒品啊?” “我操!”权少腾望着天,无话可说,“白慕川,你知道老子荷枪实弹地出现,吓着了一群工人,人家老板说要投诉我吗?” “哦。”白慕川仍然漫不经心,“我相信你可以摆平的。长得帅的人,很容易被人原谅!” “你妹儿的……” 权少腾快被他气死了。 “到底什么情况,把我晾在这里,你电话又不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嗯?白慕川轻轻勾唇,“刚才我们对厂区进行了无缝覆盖信号屏蔽,所有电话都不通……刚刚恢复,我正准备打给你,你就打来了。” “……你打给我?呵呵,你刚才一直占线。” “是,接了向晚的电话。”白慕川轻飘飘地说。 “妈的,重色轻友。”权少腾一肚子的气。 不过,听说白慕川在水泥厂搞了那么大的动静,又得了这么大一个彩头,他心里的愤恨又稍稍释怀。 “你早一点通知我。我他妈就不丢这个人了。” “不。”白慕川:“我并不清楚那个仓库,是不是另一个暗门的窝点,查一下总归是好的……” 权少腾呵呵一声,“那你他妈也可以先通知我啊?” “因为我相信你!” “……”信了他就有鬼了。 权少腾不满地哼声,白慕川却笑了一下,“再说,如果我早告诉你,我们在这边执法抓人,你在那边查洗衣粉,你不得跳脚啊?” “呵呵,现在我就不跳脚了吗?” “跳吧!”白慕川凉凉一笑:“跳完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 一听有任务,权少爷立马又精神起来。 “什么任务?” 白慕川就知道他是这样的权少腾。 有活干,比见到美女还开心。 白慕川微微一笑,“晚上我要陪向晚去吃个饭,这边工作上的事,你代我处理。” 处理他工作上的事? 权少腾有点头大,“你工作上的事,我可弄不明白。” 白慕川:“齐沧海会配合你。当然,我交给你办的事,主要是行动。” 行动?权少腾眼睛一亮,“什么行动?” 白慕川:“待命吧!” “我他妈就三个人?” “放心。锦城的特警,战斗力很强。” “你他妈的……”权少腾气得直拍脑门:“你说,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钱?” 白慕川:“是啊,你说,欠了我多少钱呢?” “滚!” …… 缴获大量毒品,这是案件至此以来,取得的重大进展。 大捷! 大捷! 好消息传到京都,整个重案一号都振奋了。 当然,权少爷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也参加了一个“洗衣粉大战”,而是照白慕川的交代,与齐沧海衔接工作,然后,在刑大和他一起审讯那一群王八蛋。 二十几个人里,纹身男和小苟是核心成员。 不过,他们只管出货。 据他们交代,这几天,暗门组织已经往全国各地运送了大批药物,暗影说除夕当天要用,在这之前,要全部发出去。剩下的部分,原本是准备这两天带走的,结果被截了…… 这里只是一小半。 也就是说,还有一大半,已经流出去了。 权少腾心急如焚,将消息发给白慕川,然后又在吃瓜群众群里艾特了一下赛里木。 “哥们儿,你们情报队,行是不行的?” 赛里木:“?” 权少腾:“名单呢?网站呢?还是没有消息吗?” 赛里木:“谁说没有消息,我们已经查到苗头了……” 权少腾:“什么苗头?” 赛里木:“不能告诉你……” 权少腾拉下脸,“知道今天多少号了吗?还有一天就除夕了。哥几个,还有一天。” 赛里木:“哦,你说完了吗?” 权少腾:“?说完了。” 赛里木:“那我工作了。有消息,我们会联系白队的。” “……” 卧槽! 群里静悄悄。 权少腾看看时间,觉得真是哔了狗了。 一群家伙忙起来不理他,白慕川今天晚上居然还有闲心陪向晚去吃饭? 而他呢,没有回家过年,还被白慕川要求“候命行动”…… 可到底有什么行动? “不会又他妈忽悠我吧?” …… 第554章 撞破 谭月春家里今天团年,亲戚来了不少。 客厅里热热闹闹,有说有笑,谭月春亲自侍候茶水,对待亲戚很是殷勤,但邢远航的表情不若往年,连以前的敷衍都省了,对着老婆娘家的人,没了耐心,从头到尾只跟邢家的几个亲戚说话。 谭月春觉得这样不好看,趁着倒水的机会,把他叫到一边,压着嗓子警告他。 “大过年的,你哪怕是装,也得装得高兴一点吧?” 邢远航:“我不爱装。” 谭月春心里的火,差一点烧起来,“你不是一直都装得挺好?怎么,现在装不下去了?” 邢远航看她一眼,默默地垂下眼皮,“我不想跟你吵架。” 夫妻相处这么多年,哪怕一点小细节,也逃不脱谭月春的眼睛。每一次邢远航不想搭理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态度。只不过,以前他很少这样,现在……越来越爱这样。 他学会了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也不再给她好脸色。 “至少,你熬到过年。过完年,我们再好好商量,怎么解决。” 谭月春说到这里,幽幽一笑,极尽讽刺地说:“她的肚子,总不会连过年都等不得了吧?” 邢远航听她松了口,脸色稍稍缓了缓,“行。你忙去吧,别盯住我不放,家里这么多亲戚呢,让人看见笑话。” “笑话?我确实是个笑话。”谭月春冷冷一笑。 向晚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 他俩的对话,向晚没有听见,可他们的表情,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短短时间不见,他俩的感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向晚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什么样的小妖精,能把男人祸害成这样? 要知道,大多数男人,尤其是成功男人,哪怕在外面玩,也会玩得洒脱聪明,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轻易放弃家庭。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年轻鲜嫩的肉体固然好,但最爱他们的女人,还是自家的黄脸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才是男人的终极目标,为了外面的小情人回家和老婆闹离婚的成功男人,不是傻,就是痴。 邢远航显然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一个。 难道,真的是因为上次的事,对他们的家庭结构产生了影响? “哟,来了?” 谭月春迎了上来,看了看向晚和白慕川,亲热地拉起谭云春的手,“姐,快,那边坐!” 她脸上褪去怨色,一脸是笑。 就好像刚才与邢远航的争执,不曾有过一般。 向晚把拎来的礼物递上去,“小姨,新年快乐!” 谭月春一怔,接过来,笑道:“来就是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应该的。” 站门口寒暄两句,谭月春招呼他们一家三口里面坐,可谭云春哪里是坐得住的人?她笑着撸袖子就去厨房帮忙了。 向晚见状,心里叹一口气,带着白慕川走到方圆圆的身边。 “来得这么早?” 肩膀被她一抓,方圆圆回头。 “咦,您二爷,什么时候来的?” 向晚努了努嘴,“刚刚。” 方圆圆刚才跟两个亲戚家的小表弟在玩扑克,没有注意。 闻言,她嘻嘻笑着,指挥小表弟拉椅子让向晚和白慕川坐下来。 “玩吗?” “不玩!”向晚没心情,侧头看一眼白慕川,“你玩吗?” 白慕川扶额,摇头,“你玩一会吧。” 向晚撇嘴,“不好玩。”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场合绝对是煎熬。 一要承受来自七大姑八大姨的目光审视,二要坐在这里听人家聊天等着吃饭。 时间过得实在太慢。 除了玩手机,好像真的没有更科学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白慕川扬了扬手机,“你陪他们说一会话,我问问情况。” 不时有人走过来朝向晚打招呼,然后顺便从她那里了解一下白慕川,或者跟他搭个讪。新女婿嘛,带回来就是让人看的,可向晚了解白慕川的性格,估计在他自己家里,他都懒得应付这些破事。 所以,她干脆让他坐到角落的一个沙发上。 然后,自己坐过去和方圆圆说话。 这样亲戚上来,也只会打扰到她一个人。 白慕川了然地笑了笑,向晚冲他飞个媚眼。 两个人一个字都不用说,却了解彼此心中所想。 “肉不肉麻?”方圆圆看见了,嘁一眼,又问:“唉,你真不玩啊?” 向晚摇头,“不。” 方圆圆:“要不,玩麻将?” 向晚瞪她,“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方圆圆耸耸肩膀,“好吧好吧,是很清楚,不过也凶!” 哼!向晚又好气又好笑,在客厅里扫视一周,“咦,今儿没看到菲菲呢?” 方圆圆头也不抬,目光专注地看着纸牌,“小公主什么时候会和凡人一起玩啊?” “……” 话是这样说。 可邢菲菲是一个极其喜欢出风头的小姑娘。 往常要有这样热闹的家庭聚会,最美丽最有钱最有品味最有气质的邢家大小姐,怎么着也得在人群里翘着孔雀羽毛走上几圈的,今天却一眼都未见。 “未必你还惦记她啊?”方圆圆笑着瞄她。 “就是奇怪而已。” 她思维敏感。 对一切不合常态的东西,都会好奇。 向晚思考着,突然看到邢远航大步出去了。 他的脸有些紧绷,像是在生气,又像是迫不及待…… 向晚怔一下,看一眼白慕川,“我去一下洗手间。” …… 冬季的夜晚,暗沉的天空幽凉压抑。 别墅外的路灯下,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尽管穿着长款的大衣,那姿态也难掩孕味。 邢远航站在她的面前,比划着,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女孩子情绪有点激动,像是在反驳,推了邢远航一把,被他抓住了手。 在他俩拉扯的时候,向晚慢慢靠近,将身子掩在大门背后,贴着墙根,往外看。 “你这个骗子。你说今年年底就会离婚,还说大年会跟我一起过……结果你就这么对我。让我一个人怀着身子,被亲戚朋友嫌弃,被同学看不起……” 同学? 向晚偏了偏头,看这位同学。 年轻,稚嫩,大概比邢菲菲大不了两岁。 邢远航也真下得去手? 向晚内心的鄙夷达到了巅峰,但这事却有些棘手。 该怎么处理? 第555章 ,事发(二) 客厅里亲戚一大堆,小姨好面子,肯定是不愿意被人围观“小三打上门”这种戏码的……可如果任由“这位同学”闹下去,里面的人,也会听见…… 向晚左右为难,决定先按兵不动,拿起手机,偷偷地拍视频。 这东西,至少是个出轨证据…… “你小声点!”邢远航显然也有顾及。 他看“女同学”不依不饶,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低头紧紧盯住她,语气有些急切地诱哄:“你先回去好不好?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咱们未来的日子还长呢,不要为了眼前这点小事闹,好吗?” 女同学说不了话,拼命地摇头。 邢远航没有丢开手,语气渐渐凉了下来。 “我警告你,再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不要逼我。听明白了吗?” 女同学摇头。 看邢远航目光渐暗。 然后,她又点头。 邢远航慢慢地放开手。 女同学眼眶里已有泪水,咬了咬嘴唇,又一次控诉。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我结婚?只是我怀了你的孩子,又一直缠着你不放,你拿我没有办法,才一直拖着我拖着我……你心里其实还是爱着她的,对不对?” 邢远航语气焦躁,“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 女同学:“没意思吗?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有意思?” 邢远航沉默。 女同学:“难道真像人家说的,你对我,只是玩玩而已?你心里装着的,其实一直是那个老女人?或者说,她又耍什么手段勾引你了,对不对?” 邢远航有点生气:“你闭嘴!” 女同学:“我凭什么闭嘴?凭什么?远航,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不管不管地爱你,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你,还怀着你的孩子……却只能眼睁睁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合家团圆,一家人有说有笑……你得知道,这可是过年啊,是我们两个在一起的第一个大年。远航,我想跟你一起过年,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我不想再缺失你的未来,今后的每一个节日,我都要跟你一起过……” 哎呀我的妈! 向晚身子一抖,有点hold不住这情话。 这女同学小小年纪,简直婊气冲天。 是什么给她的勇气做小三还这么理直气壮,以爱之名破坏别人家庭,还万般委屈的? 向晚有点忍不了。 她认为邢远航听了,也会起鸡皮疙瘩。 然而…… 她想错了。 有些男人恰喜欢这般“柔情似水的女子”,不喜欢太过刚烈难以驾驭的女人。邢远航一听这话,似乎被感动了,突然抱住了这位女同学,拍拍她的后背,像是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自家门口,不停地哄。 “乖,让你受委屈了。” “呜呜……你欺负人,你就会欺负人……” “是是是,我不该欺负你。傻丫头,你看这样好不?你送你一份新年礼物赔罪?” “什么礼物?” “这个礼物就叫——你喜欢的礼物。” “嗯?人家不明白啦。” “呵呵,就是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真的呀?” “真的……” 卧槽! 向晚耳朵快聋了。 她听不下去,也有点拍不下去。 这他妈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不要脸到了极点。 离,必须让小姨跟他离! 不过,就算离,也不能让渣男和小三好过…… 向晚吸一口气,忍着恶心和不适,继续拍视频。 门外的两个人低低说了一会话,邢远航就想把小三带走。 不料,那小三却拒绝了。 刚才还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听到他要送走自己,突然一变。 “你刚才哄我,就是想快点支开我对不对?” “……” “我想好了,我今天必须要去你家……” “不行!”邢远航断然拒绝,又开始哄,“姑奶奶,今天家里人多,你是准备让我把脸都丢尽吗?” “你说什么?丢脸?”女同学似乎觉得这个词不可思议,用一种“我的爱情被玷污”的怪异目光看着他,“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对不对?说什么爱,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哄我。以前为了哄我上床,现在为了哄我离开,不破坏你的家庭……” “不是的,不是的……”邢远航有气无力。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以及,无可奈何。 “今天家里有很多亲戚。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不好看,不是更好吗?”女同学似乎想通了,娇娇的哼一声,又挽住他的胳膊,“不要紧,有我陪着你,就算千夫所指又怎样?只要我们彼此相爱,管人家说什么?” 说到这里,不等邢远航接话,她眼睛里突然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远航,我觉得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当着那个老女人的面,把话挑开,宣布我们的关系,宣布我们孩子的存在,宣布你爱的人是我,让那个老女人赶紧滚蛋。” “你疯了?”邢远航一脸纠结,像看见了疯子。 “我疯了?这叫择日不如撞日,帮你下决定,免得你再犹豫!” 女同学冷哼一声,说着挣脱邢远航,就要往里面走。 这让藏在门后墙根的向晚吓了一跳,生怕被他们撞个正着。 邢远航没给她机会,三两步抢过来,又拖住女同学,哄也不是,骂也不是,急得团团转。女同学不肯示弱,在他怀里挣扎扭动,那神色动作,确实是一个厉害的小妖精……邢远航不停哄,不停说,大概僵持了半分钟,已是气喘吁吁,女同学也越发的激动,双眼变得赤红…… 突然地,她转过头,正面对着向晚的视频里。 一闪而过的冷光,衬得她瞪圆的双眼,诡谲而妖邪。 像是一只会吃人的厉鬼! 向晚心脏漏跳一拍,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料,女同学张嘴就咬上了邢远航的脖子。 “啊!”向晚尖叫起来。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了。 完全是“丧尸案”里的伤人标配。 这一声喊叫,惊住了邢远航,却没能让女同学放开嘴。 她面露狰狞之色,死死咬住邢远航的脖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像是吸血鬼看见血液时那种极度的渴望…… “啊啊啊啊!松……松开!” 邢远航一开始扳她的手,但大概顾及她是孕妇,没有用太大的劲。 可女同学咬得太狠,他受不住了,使劲掐住她的脖子。 “松开嘴!有什么,我们好好说!” 他的力气很大。 大的快把女同学纤细的脖子掐断了。 可女同学仍然死死咬住他,任由他扳、掐,牙齿都不肯松开。 邢远航悲叫不止,向晚来不及多想,冲出去帮忙。 这时,屋里的人也冲了出来,白慕川走在最前面。 向晚看他一眼,“快!快想办法弄开她。她好像吃药了……” 亲戚尖叫,议论。白慕川沉着脸走近,二话不说,一个手刀劈在“女同学”的脖子上。 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女同学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邢远航接住他,摸了一把自己满脖子的血。 “司机呢,快取车出来!” …… 好好的团年饭闹成这样,还怎么吃? 谭月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满身是血的男人,还有那个被他揽在怀里昏迷不醒的女生,一动不动。 寒风里,衣衫在飘,她却像一座雕塑。 从别人嘴里知道他们的事,已经很久。 但第一次亲眼见到,感觉是两回事。 这样的打击,任谁都受不了…… 谭云春走近,揽住她的肩膀,捏了捏,“会过去的。” 谭月春没有看她,语气轻飘飘的,“姐,当年你也像我今天这样难过吗?” 谭云春脸色微微沉下,没有说话。 谭月春低头,嗓子有些沙哑,“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不,是我这段时间快要疯掉了,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明知道你跟他不可能,只是在借题发挥发泄愤怒……姐,你别怪我。我疯了……我真的快疯了……” 谭云春轻轻抱住她,“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好。”谭月春沉默一下,“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第一次。” “……” “她好小,看着就菲菲那么大,那么年轻,那么好看,是可以随便任性的年纪……”谭月春慢慢抚上自己的脸,又轻轻侧头,用一种近乎诡异的目光盯住谭云春,语气飘忽不定,“我老了吗?姐,我是不是又老又丑?” 谭云春叹息,“你不老,还是很好看,很年轻……” “不,我老了……老了……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夫妻生活了吗?” 这话题太隐私,谭云春一怔,没有回答。 “这一年,一次都没有。”谭月春哼笑,“一次都没有。他啊,精力都用到外面去了……” 向晚很担心小姨,可这个时候,她更需要配合白慕川的工作。 寒风里,他们通知了刑侦大队,然后准备送人去医院。 “妈,我一会再来接你。” 向晚对谭云春说了一句,正准备上车,白慕川的手机就响了。 “喂!”他接起来。 “头儿!”那头是赛里木,“我查到了!查到了!” …… 第556章 遮羞布(一) 赛里木很兴奋。 语气里是难掩的喜悦。 经过昼夜不停地连续奋战,情报队一群技术骨干抽丝剥茧,终于挖出了那个网络平台,赛里木最终破解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对方系统,拿到了那一份关系天怒计划的“死亡灰名单”。 “好!”白慕川声音也带一点激昂,“马上核对名单,找到参与者。” “收到。” “时间紧迫,请大家务必抓紧,要效率……” “情报队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有个问题……”赛里木说:“这不是一份固定名单。人员数量是在不停增加的。我进入对方系统时拿到的数据,比目前的数据少了十个人……我在想,是不是干脆破坏系统?” “不要!” 白慕川第一时间阻止。 有这个系统在,至少可以进行适时人员监控。 一旦系统不在,不仅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而且对方线下联系的参与者,或者通过别的网络社交平台加入的参与者,在系统里就再也找不到了。 警方无法监管,比现在更麻烦。 白慕川吩咐赛里木,“从现在开始,你别的工作都不要做。给我盯紧这个系统。随时报告新增数据……” “收到!” “大家行动起来!” …… 汽车呼啸而去。 到了医院,齐沧海已经等在那里。 白慕川与他交流了一下案发时的情况,让他和两个警员留在医院,自己赶回了大队,与权少腾汇合。一边安排重案一号的工作开展,一边赶到锦城特警队,抽调了一部分警员,做机动应急准备。 对此,权少腾不太理解,“现在情报队在清理名单,我们不是网警,不是户籍,又不是基层民警和社区干部,能做什么?” 白慕川淡定看他:“防止狗急跳墙!” 带队执行反恐任务,权少腾无疑是一把好手,但多年的特种作战经验让他习惯了听从命令行动,而且面对的都是鲜血与力量的较量,因此,在面对错综复杂的刑事侦察事件时,有时候对人性的把控力,还是显得单纯。 “狗急跳墙?”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是说,对方会夜袭刑警队,劫走他们的货?” “……”白慕川看着他。 终于,什么也没说,拍拍他的肩膀。 “老天对人果然还是公平的!” “什么意思?”权少腾一头雾水,“说明白一点,谁乐意来猜你的心思?” 白慕川:“你一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帅气,所以……智商难免有所欠缺。” “我操!嫉妒心已经让你面目全非了!” …… 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向晚却留在了医院。 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一是小姨、母亲、大姨,方圆圆几个亲戚都赶到了医院。二是白慕川今天晚上的工作量势必很大,无暇顾及她。她想趁这个机会陪陪母亲,顺便了解一下“女同学”与“丧尸药”的问题。所以,她申请留下来,配合齐沧海的调查工作。 被送到医院的“女同学”还没有苏醒。 邢远航的脖子经过治疗,已经止血,并打了预防针,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为了配合破案,他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女同学病房外的走廊上,被谭月春三姐妹和大姨父截住了。 邢远航的妹妹和妹夫也到了医院, 两家人默默相对,形成了一种对峙的画面。 不过,心知大哥理亏,邢家妹妹除了劝大哥和嫂子好好沟通,没有一头倒地支持出轨的哥哥。 谭家人则是默默不语,但始终站在谭月春身边。 在谭家,谭月春就是主心骨。 她不表态,别人不知道她怎么想。 走廊上有点冷,人很多,却没有人出声。 气氛安静得有些怪异。 邢远航脖子上缠着纱布,儒雅的面孔显现一种灰败的颜色。 他的样子,比谭月春更像一个受害者。 “月春……”邢远航打破沉默,“今天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今天这事对不住我?”谭月春笑了起来,“那哪一件事,你是对得住我的?” 邢远航沉默。 就像争吵的这段日子,他经常处于这种沉默状态。 偏偏谭月春最讨厌的就是男人的沉默。 她宁愿他冲她吼,或者大声地辩解,也不想面对冷寂的空气。 “你知道吗?我甚至都试图去理解你,为什么会贪恋年轻女人的身体……”谭月春凉凉地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重新审视我自己。从外貌到精神。我在想,是不是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形象,或者身上有什么不可容忍的缺点,让你对我产生了厌倦……我保养、打扮、读书、拼命充实自己,不依附,不随波逐流,努力让自己跟上时代,不被年轻人淘汰,希望你看到我的好,回心转意……” 谭月春说到这里,已是哽咽得无法继续,紧紧地闭上了眼。 “你知道吗?我已经说服了自己,选择去原谅你,只要你离开她,回到我身边,我就会原谅你。可是……呵呵!” 眼角的皱纹在她用力闭眼的动作里,调皮地蹦了出来。 提醒她,岁月是一把杀猪刀,保养……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些流失掉的胶原蛋白,不会再回来。 邢远航看着她:“你是很好。一直很好。” “我很好,所以,你选择了睡在别人的床上?” “……” “讽不讽刺?” 确实很讽刺。 向晚陪在身边,一颗心凉透。 甚至在想,换了是她,会怎么做? 是否还有小姨这样的耐心,去做那么多,说那么多? “唉!”邢远航叹息,沉默。 见状,邢家的妹妹,不停地劝,让他俩看着孩子的份上,好好协商处理,说菲菲刚成年,天天还小,孩子需要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等…… 邢远航闻言,看一眼谭月春,顺着这台阶就下,“老实说吧,我一开始没有想离婚。也是想妥善解决这个事情的。我是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她逼我,你也逼我,我又烦又躁,觉得走投无路……” 多年经营的好男人人设,一夕崩裂。邢远航开始讲实话。 “芸芸她年轻,单纯、青春、有激情,脑子很简单……我跟她在一起,不用那么累,不用花太多心思,随便一个小礼物,就可以让她兴奋很久。没错,我贪图这点轻松,喜欢跟她在一起,喜欢她眼睛里的清澈,喜欢她对我死心塌地的崇拜。可是,我很清楚,她不合适做妻子,她的爱情太过理想化,太梦幻太不切实际……” “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爱情。”谭月春赤红着眼,狠狠盯着他,“邢远航,你是连最后一丝遮羞布,都不想要了吗?” …… 第557章 羡慕(二) “没有。” 邢远航叹气,声音嘶哑。 “月春,错的人是我。我知道。我告诉你这些,我只是想说,你是我的妻子,我跟你之间的感情,别人没有办法代替,我原本也没有想过离婚……确实是被逼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肯给我退路,你也不肯给我……我觉得回不去了……” “呵呵呵呵呵……” 谭月春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饱含凄厉。 端庄的面孔,又有着这个年龄的知识女性独有的睿智。 “邢远航,我也年轻过,我的眼睛也曾清澈如水,我也有过青春有过激情……那是我一生最美的时光。那个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说,会慢慢地陪我到老,不管未来的人生路上,有多少美好的风景,你都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不会再对别的女人动心……我相信了你。” 邢远航闭了闭眼,沉默。 谭月春苦笑,“结果,我以为你只是动了欲,你却说你是动了心……” 哽咽一下,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抬起,指着病房。 “她有我年轻时候好看吗?没有。她有我年轻的时候努力吗?没有。她有我年轻时候的能力吗?统统都没有。她除了比我晚了二十几年出生,还有什么?邢远航,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这种肤浅的男人。” “……” “我以为你看上的女人,至少也会有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有可以把我比下去的地方,让我心甘情愿认输……然而,除了年轻,她一无是处。但你,还是看上了。义无反顾地陷进去,为了她抛弃我们母子三人,抛弃我们经营了二十年的婚姻。” “月春……” “离吧。”谭月春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我成全你。” “月春……?”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邢远航眼睛微微睁大,“咱们先不谈这个。就按你的方案,等过完年,我们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谭月春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当着众人的面,取下手上的戒指,猛地掷到他的脸上,绝望地笑,“陪着你的小妖精,好好养病吧。我会带着我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好好地看你跟她……你们这对狗男女,有什么好下场!” 小姨是个果断而坚强的女人。 一直以来,都是这性子。 宁折不弯。 从她吼出这句话开始,向晚就知道,他们的婚姻完了。 她甚至已经看到了邢远航的“下场”——失去谭月春,也许他会获得短暂的快感,年轻鲜美的肉体与陌生女性的崇拜,可以在风月场所里获得大票的迷妹。可剩下来的,将是无尽的空虚。因为再也不会有一个陪着他从年少时光走来,共同度过了人生最美年华的女人。 他与小三不会幸福。 等他回过神来,会痛悔不已。 邢远航眯了眯眼,似乎也有些不忍。 “月春,你不要这么激动,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这么久以来,谭月春一次都没哭过,每次谈到此事,她都歇斯底里,让邢远航不胜其烦,可此刻她的泪水,她的无助,她对他的指控,让他的心刹那柔软……以及恍惚。 二十年。 一起走过的二十年,都在眼前。 “月春。”他想去扶她。 谭月春吸着鼻子,躲开,一把抱住谭云春,“姐。今天我去你那里,我要和你一起睡……” 一声带着哭腔的“姐”,让谭云春忍不住掉眼泪,紧紧抱住她。 “好。我们这就回去。我先去接天天和菲菲……” “嗯……”谭月春低头在她肩膀,哭得泣不成声。 谭惜春和方圆圆也围在边上安慰她,大姨父瞪了邢远航一眼,没有说话。 而邢家妹妹和妹夫,站在原地,尴尬无比。 向晚旁观了这么久,这时才站过来。 “妈,你和小姨、大姨,你们先回去……” 谭家的顶梁柱倒了,谭月春自顾不暇,向晚的冷静与祈使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那你呢?”谭云春问。 “我?”向晚冷笑一声,看着邢远航,“我要留下来配合齐队工作,了解案情。” 而且,她拍了现场视频,也是目击证人。 关于邢远航嘴里那个“年轻单纯,眼神清澈”的女同学,为什么会突然咬人,这些都需要他们配合调查的。 …… 一场闹剧暂时落幕。 谭家一行人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药检出了结果。 不出所料,在周芸的体内检验到甲卡西酮类药物,与重案一号披露的前几起案件“丧尸药”成分接近,属于新型毒品。邢远航作为嫌疑人,被人带去刑大,做进一步调查。 周芸苏醒了。 对视频里发生的情况,她很吃惊。 她交代,当时就是生气,气得整个人都懵了,耳朵嗡嗡作响,心脏怦怦乱跳,神经格外兴奋,恍惚、激动,血流加速……但具体发生什么事,她只记得开始,记不到过程,对于药物的事情,更是完全不知。 齐沧海问了她几个问题。 吃过什么东西? 接触过什么人? 事发前有没有异样的发现? 她表示生活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向晚看着小姨这个年轻的情敌,问:“那为什么你会想到今天晚上去找邢远航?” 周芸还不知她的身份,以为她是警察,一五一十地说:“我们每天都会联系的呀,我今天给他发信息,他很久才回复一条,我给他打电话,一开始还告诉我说,家里团年,有客人在不方便,后来就直接给我掐断。我生气嘛,你知道的,孕妇气性大,我忍不住,就找上门去了……” 很合理。 向晚点点头,“那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 “当然知道的呀,我上次去过。” “去过?”胆子这么大? 周芸脸上有些得意,“那次我说我想去他家看看,看看他生活的地方,他就带我去了……” “这么轻松就同意了?”向晚不信。 “一开始是不肯,但男人嘛,缠一缠就肯了。” “你认识他妻子吗?”向晚又问,明显有点跑题。 但这个“跑题”,让周芸很兴奋。 她似乎很 第558章 她的交代(三) 小姨当年是学霸,毕业于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 嫁给邢远航后,她也一直很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公司,风生水起。 在锦城名流圈里,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周芸能查到她的资料不奇怪,奇怪的是,之前还叫“老女人”,现在又开始褒赞情敌了? “你还真善变!”向晚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讽刺。 周芸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你认识她啊?” 向晚不答,不给周芸反应的时间,一句话拉回案子。 “你什么时候吃的药,就没有半点感觉吗?” 周芸摇头。 向晚:“你再仔细想想。” 周芸再摇头,“我真的不记得了。” 审问了半天,在她那里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 向晚把希望寄托在那份“灰名单”上。 可是,现在的人口流动性太大,那份庞大的名单里,登记的是网名,留下的资料是社交账号,哪怕情报队所有同志会同网警等相关部门全部在加班进行查找分类,但一时半会想要把所有人的信息落实,并不容易。 于是,向晚走了个后门。 她把周芸和邢远航的社会关系,全部罗列了出来。 然后,全部发送给了赛里木。 要把一组庞大的名单和涉案人员理清楚很难,但单独找几个已知的人,相对来说,就很容易了。 反向思维,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喜。 赛里木根据她提供的名单,在“灰名单”里搜索到了一个向晚熟悉的人。 邢菲菲。 “妈呀,向老师,你太厉害了。这都猜到?” 赛里木对她近乎于崇拜,而向晚只能给他一串省略号。 不是谦虚,是无语。 换个思维方式而已,这不难。 不过,结果是令人振奋的。 邢菲菲是第一个接触到那个犯罪平台,又与案件有直接关系的人。 她把消息反馈到白慕川那里,齐沧海也马上出发,顺利地找到了邢菲菲…… 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 几乎没有怎么逼问,她就老实交代了犯罪经过。 父亲出轨,母亲受伤,她的家庭岌岌可危。 这是邢菲菲不能接受的,她痛恨那个勾引自己父亲的女人。 “我要报复她,不想她生出孩子跟我争宠,更不想她夺走我的父亲……” 邢菲菲的理由很充分合理,行动也非常坚决。 不过,她交代,自己不知道这种药会有什么后果,更不知道吃了药的周芸,差一点把她的父亲咬死。 “他们说,这个药吃了不会死人,只是会上瘾。然后,人就毁了……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不知道……” 邢菲菲的声音里,没有几分悔意。 有的,只有无法预知未来的恐惧。 她看到向晚,声音又变成了哀求。 “表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犯法的,我只是想惩罚坏人……” 向晚与齐沧海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 “你要配合警方,知道吗?” 邢菲菲频频点头,不停地点头。 “配合……我肯定会配合的。” 向晚眼一眯:“告诉我,哪里买的药?” 邢菲菲愕然一秒,“这个……” 向晚嗯一声,逼视她,“不能说吗?” 邢菲菲点头,“我们是发过誓的,不能说,不能出卖,要不然……也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呵呵!”向晚笑了起来。 她指了指这间审讯室,微笑着看邢菲菲。 “如果你不说,现在就会受到惩罚?衡量一下吧。” 对于邢菲菲,她太了解了。 这姑娘年龄不大,却很懂得趋利避害。 她会衡量哪一个对自己有利的。 果然,向晚声音刚落下,她就迫不及待的交代了。 “是,是朋友送的。” “朋友?”向晚挑眉。 “嗯,朋友……” 十八岁的邢菲菲平常娇蛮性任,可遭遇到家庭变故,又到了刑大,哪里还有半分棱角? 不用向晚再继续追问,她就像决了堤的水,把自己的事情都交代了。 半个月前,得知父母感情问题的她,很心烦。 刚好是寒假期间,父母没空管她,她一个人浪得飞起。那天,与几个同学去泡吧,她认识了一个叫苟清的小伙子,他说与邢菲菲是校友,高她几届,两个人一见如故。大她几岁的苟清,比她老成很多,听了她的故事,就给她出主意,说可以小小地报复一下小三,挽救父母的婚姻,保护自己的家庭,并说他知道一个平台,是以“替天行道”为目标的,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正在用他们的办法,惩恶扬善。 苟清正是白慕川抓回来的那个水泥厂化验员。 也是暗门的一个骨干成员。 他能说会道。十八岁的女孩子,太容易被洗脑。 邢菲菲顺利上钩,并在那个平台上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在平台发贴,交友,控诉小三和渣父,她得到很多好友的力挺与支持。 得到了鼓励的邢菲菲,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周芸。 于是,那个万能的朋友苟清,不仅给了她药,还想办法为她联系上了周芸的闺蜜。 这个闺蜜也成功加入“组织”,表示对周芸也是很看不惯,毫不犹豫就帮她出了手。 今天是邢菲菲选定的日子。 向晚带着白慕川回来,家里团年的美好气氛,一切都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对破坏她家庭幸福的周芸恨之入骨,唯一她没想到的是周芸吃了药会来她家里,更没有想到吃药后的效果,根本就不是苟清所描述的那样。 天真! 向晚默默听完,又问:“听说过天怒计划吗?” “天怒计划?”邢菲菲摇头,“没有。” “苟清没告诉过你?” “没。”邢菲菲垂下头,“不过这药,他本来是说,让我除夕再去拿的……是我缠着他要了。” 除夕。 那就没错了。 向晚又问了程菲菲一些问题,走出了审讯室。 剩下来的程序,齐沧海处理,她帮不上他的忙,也帮不上邢菲菲的忙。 望天。 她心里沉甸甸的,为小姨难过。 一个家,就这样毁了。 …… 锦城这个案子,按谭邢两家的意思,是不要对外声张。 白慕川也要求大家,一定要保密。 然而,邢家请来的亲戚太多,谭月春为了“最后一个年”,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到了家里。如此一来,总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听招呼,在周芸咬人的时候拍了照,并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等社交平台,以搏大众的眼球。 于是,锦城再发丧尸案,在朋友圈热议。 轰动全城。 京都的几桩相似案子,也被人挖了出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 向晚看着朋友圈一条条关于“丧尸案”的帖子,坐立不安。 一方面是小姨受到情感打击极度沮丧,一方面是小伙伴们为了“天怒计划”而忙碌不休,另一方面是她心里的担忧…… 她在想,如果她是暗影,会怎么做? 藏货的窝点被捣毁,货物被缴获,锦城突发案件,邢菲菲被捕,平台暴露…… 就算暗影不知道警方已经进入系统,拿到了参与者名单,恐怕也会采取补救行动吧? 黑暗里的人,终年见不到阳光,尤其敏感。 锦城这个案子,一定扎到了他的神经。 向晚笃定暗影会做些什么,忐忑间,拨通了白慕川的电话。 “喂!”他低沉稳重的声音,总能给她一种安定的踏实感。 “白慕川,你说,他们会不会提前行动?”向晚站在幽冷的走廊上,声音温柔而坚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怒计划已经被警方破坏。他们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制造大规模的丧尸行动,已经不可能……所以,暗影会不会狗急跳墙,不等除夕就展开行动,打警方一个措手不及?” 会。 白慕川的看法与她一致。 要不然,又怎会让权少腾准备好? 白慕川抬腕看了看时间。 “你说得很对。其实我怀疑——暗影就在锦城。” 第559章 心好大(一) 两人的观点,经常默契一致。 这个天怒计划,到水泥厂的藏毒窝点被捣鼓为止,已经是“半残计划”了。 狗急跳墙的暗影,会孤注一掷,提前行动的可能性很大。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警方获取的大批名单,还没有办法落实并与参与者取得联系。 那么,这中间就有一个时间上的空档。 呼! 可能性太大了! 不行,她得去帮白慕川。 向晚越想越怕,一颗心怀怀乱跳。 “白慕川,你需要我吗?” “需要。”白慕川的声音带一点笑。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傻不傻?我这边的事,目前你帮不上忙。” 这个是事实,是一个让向晚沮丧的事实。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白慕川无奈地笑,“你的工作已经结束,可以回家休息了。” “我回家会一直担心你嘛。在家里,又没有办法知道第一手资讯。白慕川,我可不可以就在刑侦队等你啊?” 她把声音放得很轻,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从电话线里传出去,就像她平常在耳边亲热喃喃…… 白慕川无法拒绝,又心疼她大过年的跟一群大老爷们守着凄风苦雨。 于是,他叹息一声,“你就不想回家,看看你妈,你小姨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向晚刚才全部放在案子上的心,一下就拉了回来。 现在家里是一团糟乱的吧? “那我还是回去吧。”向晚说完,又忍不住笑,“你现在是厉害了啊,小白先生,都知道捏我的短处了……” “你哪有短处,你全身都长……” “你才长!” “是吗?你也觉得。” “我呸……” 向晚忍俊不禁,正要怼他,白慕川就敛住了情绪。 “我有事要忙了。小向晚,回家注意安全。让赵伯来接你。” “嗯……明白。” 他挂了电话。 向晚还有些舍不得,直到手机里的“嘟嘟”声都消失,她才慢慢握在手心。 …… 这天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向晚回到家里,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通火通明。 谭家三姐妹、方圆圆还有大姨父,全部都在陪小姨说话。 邢远航和邢菲菲都被警方带走,家里人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外面流言四起,不时有亲戚来电话“关心”,顺便打听消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忧心忡忡地等待。 向晚的出现,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小晚。”小姨第一个从沙发上站起来,“菲菲是怎么了?” 向晚看看她脸上的憔悴,又扫了一眼满脸担忧的老妈,暗叹一口气。 尽管她不喜欢邢菲菲,但这一层亲戚关系,让她永远也无法真正与她划清关系。 “她啊,就是任性,对周芸做了一点不太好的事。”向晚捋头发,垂下眼皮换鞋,顺便躲避众人的视线。 “什么事?她对周芸做了什么?” 提到周芸这个名字,小姨的牙齿都是咬紧的。 尤其牵扯到女儿,她的情绪明显比医院的时候还要激动。 向晚走过去,认真的看了看她,又瞄一眼母亲,抱歉地说:“警方是有规定的,在没有结案前,与案情有关的事情,都不能轻易透露……” 这件事情,少知道比知道得好。 谭云春看她一眼,拉住谭月春劝,“小晚那里规矩严得很,以前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肯说的。她小姨,你就放心吧,菲菲不会有事的……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安心啦。” 这个劝解站不住脚。 谭月春的智力并没有被感情创伤影响。 “如果不严重,不会惊动刑警。更不会惊动小白他们……” 她冷静地说完,目光又一次挪到向晚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一些讯息来。 然而,她失败了。 “小晚。”她说:“你不用告诉我案件情况,就告诉我,菲菲这个事情,严不严重?” “这个……”向晚有些为难。 不是不告诉小姨,是她确实不知道。 如果单单下药害周芸,在周芸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事情不会太大。而现在的情况,涉及到暗门与天怒计划,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小姨。”向晚握住谭月春的手,扶她坐下来,“我答应你,一有这方面的消息,马上就告诉你。我现在只能说,菲菲做的事……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我无法回答你。” 谭月春一脸苍白。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为难向晚,倚着沙发坐了下来。 “邢远航,这是作了大孽了!” 向晚心里一窒。 谭月春没有再问邢远航的情况。 医院一别,她完全把邢远航划分在了自己的生活范围之外。 几个人又是一番劝。 谭月春却比他们以为的看得开。 “我没事。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不到死那一天,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事来了,躲不过,就面对吧。” “唉!”大家都不免唏嘘。 向晚在客厅聊了一阵,回到楼上,换上家居服,打开了电脑。 为了平静等待的焦灼心情,她玩了会手机,又打开软件准备写阶段细纲,安排故事情节…… 在写之前,她看了一下自己前面的几章,衔接一下思路,然后随手翻开书评区。 书评区充满了年味儿。 读者小可爱们的“新年快乐”,一条接一条,大多内容都差不多。 不过,在向晚翻到第二页的时候,出现了一条十分扎眼的留言。 那是一个陌生的马甲,向晚没有印象。 这个人说:“荣小暖的心,是有多大啊?写了这么多案子了,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些案子极有可能跟她自己有关呢?可笑!她得多傻,才会一直把自己当成剧外人?”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人说的是荣小暖,《谋杀男神》的女主。 可向晚心里却有一种隐隐的错觉。 这人在暗示她。 可是,在发生的案子里,除了这本书以外,她还能与什么事情扯得上关系? 向晚拖着腮看着电脑。 发了一会呆,她突然又精神起来,从电脑里把她做的人物关系和社会关系思维导图全部调了出来—— …… 第560章 行动提前(二) 夜深了。 这座城市却没有睡去。 临近春节,人们兴奋地享受着假期,享受着与家人朋友欢聚的喜悦。 万盏灯火下,过节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片和乐的气氛里,有罪恶正在滋生,也不知道,有一群人不眠不休地在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拼命。 十一点四十分,白慕川接到重案一号情报队的消息。 打电话来的人,是赛里木。 “白队!我监控的那个犯罪平台,服务器刚刚向各地管理,发出了一条指令!” “什么指令?”白慕川手指攥紧。 “行动提前!今夜0点,即刻狂欢。” 暗门并不知道自己架设在境外基站的服务器已经被红客攻击,系统也已经落入了警方的手里,整个系统处于被监控的状态。因此像一开始的扩散会员和注册会员发展开始,这一次的指令,还是经过了平台。 白慕川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不动对方的平台,在那一份“灰名单”没有完全落实相关人员之前,也不主动去接触名单里的任何一个人。实际上,如果不是邢远航这个案子,也许暗影根本就来不及“提前行动”,等他们明天除夕行动时醒悟过来,平台已成了别人的,而灰名单里的所有人,也都已落网。 邢远航的案子是一个意外。 对暗门,是意外。 对警方,也是意外。 一个意外,打破了双方的计划。 白慕川抬腕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赛里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赛里木:“是!老大,你说!” 白慕川目光微沉:“十分钟后,夺取系统控制权,中断管理员与参与者的联系。可以办到吗?” 赛里木沉吟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我怀疑,他们还会有别的社交平台联系……” “这个不可避免。但这个是他们的主平台,只要我们掌握了主动权,还有名单在手上,就可以混淆视听。让暗影发出的这一道指令真假难分,让他们狗咬狗,自乱阵脚!” “老大,你的意思是?” “十分钟后,你在服务器向全体成员再发一条消息。除夕狂欢,不见不散。” “啊!”赛里木秒懂,“我懂你的意思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他们一直利用的网络平台,现在警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 用他们的骨头,熬他们的汤。 “聪明啊!”权少腾跷着二郎腿,打了个呵欠,一只胳膊肘又搭在了白慕川的肩膀上,“小白,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和你交朋友。” 白慕川怔了一下,“你有毛病?” 权少腾摇头,说得情真意切,“真的,我都不敢想,我如果是你的敌人,会被你整成什么样子。你丫太可怕了,太腹黑了,肚子里坏水太多了……” 白慕川沉下脸,继续看表,“别表扬我了,去!让兄弟们都精神点!” “精神什么啊?”权少腾斜在那里,“他妈的,从你让我准备行动到现在,你看看,都多少个小时过去了?我他妈在这儿屁股都坐凉了,啥事儿没有发生。小白,要不是你赶过来,我会打死你,你信吗?” “……” 白慕川抬头,看一眼晕黄的灯火。 “会来的。” “什么会来?” “行动会来……暗影,也会来。” …… 十一点四十。 四周暗沉沉一片。 天空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冷风里,黄何吹着口哨,下车小解回来,坐上车,打了一个呵欠。 “开快一点。” “影哥来电话了。”田丹月突然出声。 “嗯?”黄何一脸懵懂的样子,“说什么?” “让我们不必返回京都了,去锦城等他。” “锦城?”黄何皱起眉头,望向车窗外走过的公路。 路边是一望无垠的田地,黑乎乎的山丘上,树影婆娑,一片苍茫。 黄何轻轻掸一下膝盖,“再有二十里,我们就上高速了。” 田丹月嗯一声,没有反驳他,“影哥是这么吩咐的。” 黄何:“是出什么事了吧?” 田丹月摇头,“影哥没有说。黄哥,我们返回锦城吧。” 他们从锦城出来才不不到一个小时,为了避免被警察拦截,特地选了这个时间这条路……可现在又要回去? 司机一面调转方向盘,一面不满地咕哝。 “咱们今天什么事没干成,尽跟着瞎折腾了。” 田丹月不吭声,黄何哼了一下,“听安排吧。” “哼!”司机不高兴,叹口气又无奈,“行吧,我就是个听话的命。” 车厢里,安静下来。 这条公路没有什么车辆,也没有路灯。 一座座山丘立在道旁,像一个个纠缠人心的黑影。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几乎没有聊天,就田丹月又接到一次暗影的电话,大概是吩咐她什么,田丹月不停地点头,挂掉电话,然后给了司机一个地址。 “小曾,去兰桂香坊,停后门。” 司机答应一声,没说话。 黄何却是转头一怔,“兰桂香坊?” “是。” “去那里干什么?” “影哥安排的。” “……” 田丹月现在的一切言论,几乎都用这种“状若不知,只听吩咐”的无奈回复他。 黄何轻轻笑了下,“老地方啊。” 田丹月不吭声。 以前黄何在兰桂香坊做过保安。 田丹月认识他也是那里。 后来的一切故事,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 回去的路,司机开得很快。 大概四十多分钟,就到了锦城。 春节期间的锦城,街道上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道路通畅,一脚油踩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兰桂香坊后门就以了。 今天晚上,兰桂香坊照常营业。 前门一片灯火璀璨,霓虹闪闪,后门落在一条破旧的小街里,旁边放着好几个大的垃圾桶,夜猫流窜其间翻找食物,不知哪一家的顽皮孩子将燃过的烟花散于其间,一片狼藉杂乱。 车停下来。 后门就一扇黑漆的防盗门。 黄何上次他在兰桂香坊“见义勇为”就是从这扇门出来的。 他熟稔地上去敲门。 吱呀! 门稀开一条缝,一颗脑袋露出来。 “找谁?” “是我。”黄何沉声。 对方回头看了一眼,又伸脑袋望了望外面的小街。 “进来吧!” 黄何让司机在这儿等着,和田丹月一起进去了。 他离开兰桂香坊有一段时间了,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进门不多远,就有一个楼道,直通二楼。 “上面,影哥在等你们。” 暗影亲自来了? 黄何点点头,不说话。 田丹月看了看他的背影,手心微微一攥。 第561章 失败的愤怒(三) 二楼是住宿用的,是一个套间。 此刻,暗影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烟,窗户大开,冷风不时吹进来,激得人一阵阵鸡皮疙瘩。 黄何坐下来两分钟了。 暗影只是瞧着他,不说话。 几个马仔站在他的身后,安静如鸡。 这气氛,莫名阴冷、恐怖。 田丹月的眼皮一直垂着,没看暗影,只有黄何始终与他对视。 “呵!”暗影突然冷笑一声,咬着嘴里的烟蒂,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没头没脑地朝黄何砸了过去。 “看我?还敢看我?我去你妈的!” 黄何没闪没避,烟灰缸重重打在他的肩膀上。 他吃痛,嘶一声,皱了皱眉头,面不改色地看着暗影。 “影哥,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人出气,我怕是不能胜任。” 暗影咬牙,猛地将燃烧的烟头扎在桌子上,在那一股冒起的焦烟味里,拍桌子骂他。 “你他妈胆子肥啊!?敢出卖我!不要命了,嗯?” 黄何沉默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他妈还有脸问?”暗影气得咬着腮帮,唇角一抽一抽的,像是恨到了极点,“为什么警察在水泥厂把所有人都抓走,却放过了你?来来来,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 黄何一怔,扫了一眼田丹月。 在前一次和暗影的电话里,他们没有谈到这个问题。 暗影默认抓人的事是在他离开水泥厂之后才发生的,黄何也没有解释。 那现在这么笃定,肯定是知道当时的真相了。 黄何挑了挑眉,故意流露出一抹得意:“多简单!因为我认识警察的头儿,齐沧海。我在洪江区做队长的时候,他还是我的下属呢。” 暗影冷笑:“所以,他就放你走了?” “影哥是在怀疑我?”黄何平静地仰起头,看着暴怒的暗影,“我跟齐沧海是有些交情,跟警队里的很多人都有交情。要不然,我为什么那么大的胆子,敢告诉你,别人走不通的渠道,我可以走?影哥,这就是我的优势。你不是一早就知道?” 暗影眯眼看他,诡异地冷笑,“就这样?” “就这样。” “没了?” “没了。” “那你告诉我,警方为什么会找着水泥厂?” “这我哪知道?”黄何一脸无辜,“你一会叫我去这里,一会叫我去哪里。在这个过程中,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货会在水泥厂。而且,中途我和丹月、小曾,我们三个始终一起,我没有单独行动,影哥难道以为,我有机会给警方通风报信?” 暗影看着他,默然不语。 黄何拍拍额头,气得笑了起来。 “影哥你想一想,如果我是警方的内应,他们好歹也要等我离开后,再寻一个机会去抓人吧?哪有这么傻,第一回合就把自己的内应曝光的?讲真,这次我能顺利把货拿出来,是我的运气。如果那天来的不是齐沧海,而是别的警察,也许我也一道进去了。” “你很能说。”暗影阴冷冷地看他,“继续啊?继续,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来!” “我继续不下去了。”黄何无奈地将双手摊在膝盖上,“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是被你们蒙在肚子里的那一个,我连一点信息资源都没有,怎么做警方的内应?影哥,你是聪明人,你自己想。” 暗影目光冷漠。 片刻,他突然又问:“你知道今晚,还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何扬一下眉头,“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暗影牙槽咬紧,盯视着他,“我们的天怒计划,泡、汤、了!” 泡汤了? 黄何心里一喜,差点没掩饰住那股子兴奋。 “这……这怎么会泡汤?” 对天怒计划,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暗影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扯不上关系,恨恨地啐一口,吐了口痰。 “妈的,苟清那个蠢货!约好的除夕行动,居然不听招呼。明知道锦城藏有大量货物的情况下,到处勾搭女人。这也就算了,竟然把货提前给了那女人,搞出一桩案子来,被警方顺藤摸瓜了……” 丧尸案,在京都的小试牛刀。 他们是为了把警方的视线引去京都。 而锦城这个真正藏毒的地方,安静得一点声儿都没有。 “蠢货!都是蠢货!”暗影不知怎么发泄,重重捶了两下桌子,又猛地捂住脸,使劲儿扯头发,气得手都在抖,“后来,我准备跟他们拼了。吩咐下去,今晚0点提前行动,结果——他妈的,条子居然把咱们的系统给端了!他们拿到了名单,现在各地参与者人心惶惶,就我所知,已经有一批人被警察带走调查……” 他慢慢抬头,看着黄何。 一双眼睛,赤红若血。 “天怒,彻底失败了。” 呵呵呵呵呵…… 黄何内心一串笑声。 脸上却满是心痛、无奈,惋惜。 “唉!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他惦记着车上的货。 现在他们手上,仅存的货。 暗影的脸,有些灰败,“我不知道怎么交代……这些多的钱,砸了。他们……恐怕也不会放过我。” 黄何:“他们?” 暗影冷笑,斜他一眼,“你以为这些货,是我自己生产的啊?你知道这得多少钱吗……人家交给我们,我现在搞砸了,你懂不懂?在我的手上搞砸了!” 明白了。 你蠢呗! 提供货源的人。 或者提供金钱的人。 就是警方一开始调查到的境外势力了。 黄何沉默片刻,安慰他:“影哥,你也别太灰心……” 毕竟以后灰心的日子,还多着呢…… 黄何心里暗笑,暗影却慢慢站了起来。 “不过,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黄何一怔。 “对。你手上那批货,也不少。咱们现在,就可以制造出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 暗影哼笑,倦怠的神情又兴奋起来,“这一次,老子要亲眼看着……看着这兰桂香芒变成一个修罗炼狱场!” 什么?! 黄何倒吸一口气。 今天晚上的兰桂香坊,相当热闹。 就在这里,也能隐隐听到楼下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男男女女的尖叫…… 他们在狂欢。 他们在过年! 他们不知道死亡降临…… 黄何想到那些货,心里凉了半截。 “可是影哥,天怒计划的要求,不是说替天行道,惩罚坏人的?咱们现在不管目标随便下手,不是违背天怒计划的初衷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结果一样,效果也是一样!” 暗影显然是被逼急了,冷笑声像魔鬼伸出的爪子。 “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玩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货!死吧死吧!我要他们,全都都死!” 黄何心里咯噔一声,马上站起来。 “行,我去安排。” “不用!”暗影斜过来的视线,阴冷得如同一把刀,“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今晚就跟着我,好好看戏!” …… …… 第562章 赞妻狂魔(一) 咚! 黄何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沉下的声音。 浑身肌肉紧绷着,一阵阵发凉。但他知道暗影的眼睛一直盯视着他,不容他产生一丝异样的情绪。 哪怕心里翻江倒海,他也必须镇定。 镇定。 镇定。 他笑着点点头。 “那行!” 黄何提提裤腿,坐了回去。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田丹月看他一眼,清脆地笑了一声,缓解了空气里的凝滞,然后又问:“那影哥。咱们还继续留下来吗?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暗影慢条斯理地跷起了一条腿,“急什么?不急。” 他躺在沙发上,回头冲一个打手招招手,那家伙就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电子设备,调试一下,递到暗影的面前,“影哥!” 暗影仰头看了两眼,哼笑一声,示意他放到桌子上,同时调大了音量。 设备里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黄何漫不经心地瞄一眼。 那是兰桂香坊酒吧的现场。在dj的声音里,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兴奋地喝酒、聊天、跳舞,尽情地扭动他们年轻的身体,享受着这个春节的放松。射灯落在玻璃上,投影出酒吧的画面,显得狂乱、迷离、妖娆…… 这个世界迷失在酒精与音乐里。 现实离他们很远。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操控。 “真好,真好。”暗影饶有兴趣地看着,摸着下巴说:“有这么多人一起,去了黄泉路上,大家就都有伴了。不会孤单,也不怕被小鬼欺负……”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黄何,“你说,他们会不会感激我?” 黄何看着那些离死亡如此接近的人,浑然不知危险,一颗心早已沉到谷底,脸上却只能云淡风轻,“人总有一死。不过,说感激……过了!” 暗影一愣。 半秒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直率的人。哈哈哈!” 平常没人会这么跟他说话。 黄何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也许正是因为内心的侥幸与这种对未知的探究欲,让他对黄何明明有怀疑,又不想直接剪除掉眼前这一颗地雷。亡命之徒喜欢赌,也喜欢征服,以表达自己的牛逼之处。黄何于暗影,也有一种赌博成份的征服趣味在里头。 他对黄何,已经有了九分的戒心。 可剩下那一分,他还想再等等看…… “影哥!” 这时,有一个马仔上来。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司机小曾。 他看了黄何一眼,恭顺地站在边上。 黄何也看了看他,随即低头喝水。 “影哥,都安排下去了。一会我们离开,他们就会行动。”那马仔说完,看一下桌子上的电子设备,又说:“汽车等在楼下。” 暗影嗯一声,拍了拍大腿,慢慢站起来。 “那咱们,就走吧?!” 他说完,又望向身边所有人。 “老规矩!为了大家的安全,免得被条子定位,所有人的手机,一律关闭。” …… 兰桂香坊一旦出事,警察很快就会过来。 他们必须在行动开始前离开。 暗影走在前面,下楼的时候,还特地笑着看了黄何一眼。 那笑,有些瘆人。 黄何眉心微微一拧,紧跟在他的背后下楼。 后门的小街一片幽静、黑暗,迷离的夜色里,有几辆汽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罪恶就在面前。 酒吧里的人,却无知无觉。 黄何看着这夜色。 此刻,他能做什么? 怎么做? 能怎么什么? ~ 绚烂的酒吧灯光里,映照着形形色色的面孔,他们在狂欢。而城市另一端的权少腾,坐在汽车里,开始打第一百零八个呵欠。 “为什么还不行动?” 白慕川看他一眼,没有声音。只是低头,翻开袖口,又看了一下时间。今天晚上的无数次,权少腾一问,他就看时间。然后,将手指轻轻叩击自己的膝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轻松地打着节拍。 “小白?问你话呢。” 没有得到回应,权少腾明显不甘心。 而且,等到现在,他的耐心都快用尽了。 “告诉我,你到底等什么呢?” 权少腾凑过脸来,认真地端详他。最后,受不了他那只敲击的手,一把抓住,稳了稳,又皱眉,“现在各地警方都在找人,抓人,谈话,审问。齐沧海他们也拿到了名单,这会儿大家都忙得飞起。你说我……不,咱们,咱们在这儿闲坐着,是到底要干什么的?” 这兄弟手都痒了。 今天晚上,很热闹。 灰名单里找到的参与者,已经核定的部分,全部按户籍和归属地传发下去,各地协调一致,都在紧张地行动。结果,最早准备行动任务的权少腾和三名行动队员,什么事也没干。 他急。 他蠢蠢欲动。 他恨不得冲在第一线。 然而,白慕川却十分平静。 他斜睨权少腾一眼,“你很闲吗?” “你看不出来?” “好轻。那你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我操!”权少腾一双狐狸眼怒视着,恨不得瞪死他。 白慕川轻轻一笑,却是一副浑不自在的样子。权少腾见状,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指指他的手,一个呵欠后,又慢慢地抱着头躺了下去。 “行吧行吧,我等。等你的大行动!” 白慕川哼笑,还没有回答,向晚来电话了。 他一怔,接起来:“你怎么还没有睡?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向晚沉默了片刻,声音很精神:“没有等到你那边的消息,我睡不着。” “唉,小傻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除了骂她傻,还能怎样呢? 向晚咝咝一笑,知道他拿自己没办法,不免有点小得意。 偷笑两声,她话锋一转,又问正事:“还是没有动静吗?” “嗯。” “难道我们猜错了?” “不可能。” 白慕川对自己判断力的自信,就像权少腾对自己的颜值自信一样,容不得别人半点怀疑。 谜之自信呀。 向晚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你现在有空,我想给你分析分析。” “你说。” “这一次天怒计划的犯罪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引发社会的恐慌效应……所谓的替天行道,代天惩罚,不过是给那些参与者洗脑用的说辞……归根到底,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影响社会稳定……” 到时候, 人人自危。 惶惶不可终日。 国家需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安抚民心? 太可怕了! 向晚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的想法。 白慕川听着,不住点头。 “小向晚越来越聪明了。” “……” 这也表扬? 什么时候变成赞妻狂魔了? 第563章 连根拔起(二) 向晚忍不住笑,“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娱乐场所,那些容易被人下药的地方,肯定会成为暗影首选的犯罪地点,他现在狗急跳墙,急着给支持他的主子一个交代,那就顾不得替天行道的要求了,一定是怎么轰动怎么来!” 白慕川嗯声,伸手盖住额头,抚了抚头皮,“春节期间,各大娱乐场所的监管,都有最为严厉的——而且,锦城今晚也在临夜行动,查名单上的人。” “那就好。” 向晚说完,安静片刻。 “那你……在做什么?” “在等。” “等?等什么?”她问完,不待白慕川回答,又自己说了起来,“你是在等黄何的消息?你还是怀疑暗影在锦城。准备今天晚上,把他一举消灭?” “……” 白慕川很久没有说话。 差不多过去十来秒,他突然笑开。 “如果老五有你这么了解我,该有多好。” 一听这话,权少腾又坐直起来,不爽地盯着他,“你俩这是干啥?悄咪咪虐狗就算了,还特么点我的名!小白,你丫是嫌媳妇在身边太稳当了,觉得自己缺一个情敌是不?” “滚!”白慕川伸手过来,按在权少腾的肩膀上,往后一推,“乖,躺好。” 权少腾:“……” 向晚:“……” 隔着电话线,向晚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只是觉得头上像有一抹绿光飘过。 “你俩在干什么?” 白慕川轻声,“在等。等你说的。” “哦,我还以为……” “你什么都别以为。快点休息!” “我……” “听话!” “好吧,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暗影这家伙行踪成迷,而且相当谨慎狡猾。 警方一直试图查找他的位置,好几次扑了个空。 在今年即将结束的时候,除了消灭“天怒计划”,白慕川最想干的一件事,就是抓住暗影—— 这颗社会毒瘤,怎么能留到过年呢? 天怒计划虽然失败了,可是暗影还在。 一旦放虎归山,谁知道他还会有什么狠毒的计划? 斩草要除根。 不然,下一次计划,只会比天怒计划还要狠。 因此黄何在离开锦城的路上,乘着上厕所的空档,跟他有过一次通话。两个人短暂地交流了一下情况,一致认为把暗影连根拔起,是目前必须做的事。 他一直在等。 等黄何的消息。 可消息迟迟不来。 …… 白慕川和权少腾的车,就停在路边上。 那是一辆巡警车,看上去与春节期间在街上执勤的巡警没有什么区别。 马路的对面,是万家灯火。 偶尔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歌声,在这个安静的深夜,将整个城市衬托得空寂而寂寥。 白慕川递一支烟给权少腾,被拒绝。 他自己点燃,看了一会天,手机响了。 “喂!”他接起来。 “白队。”来电的是齐沧海,他声音有些急,“刚接到东湾派出所来的电话,说有人捡到一个钱夹交到派出所,里面有黄何的证件和警官证照片……派出所不确定黄何还是不是我们刑侦大队的人,来电话询问。你看,这个事……” 齐沧海不了解黄何的身份。 不过那天在水泥厂执行任务前,白慕川交代他,看到“老熟人”,放他一马,齐沧海没有问他为什么,但心里隐隐有一把秤,觉得黄何不是那样的人,也觉得白慕川那一道命令,暗藏着别的玄机。 干刑侦的人,都很敏锐。 这事,是他自己猜测的。 白慕川一听,精神起来,“钱夹在哪个地方发现的?” “派出所说,是成双路,就是兰桂香坊附近的街边……” “明白了!”白慕川吩咐齐沧海,“你马上通知兰桂香坊附近执勤的民警和东湾派出所,务必在五分钟内赶到兰桂香坊,就说有人举报酒吧里聚众吸毒,让他们马上彻查。另外,为了防止突发事件,通知特警协助……” “是!” 齐沧海没有问什么,直接执行任务了。 坐在他身边的权少腾却又懵了。 “又是别人?”他挑挑眉,压根儿就不服这种安排,“小白,你看看都几点了?我等了一天,结果,你就是让我来陪你睡觉的?” “……” 什么叫陪他睡觉? 白慕川看他躺在车椅上的样子。 “我们要执行的,是更大的行动!” “一次次忽悠老子!”权少腾眼睛里快要急出火来了,“不如,我们也去兰桂香坊?” “不!” 白慕川的直觉告诉他,黄何已经不在兰桂香坊了,那个钱夹是他特地留下来的。不过,虽然里面放着他的证件照,捡到的人,会交到派出所可能性很大……但他这么做也实在太侥幸。 这样没把握的事,他做了。 那只能证明,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向他传递消息。 要么是他失去了自由。 要么,是他和暗影在一起。 用了一分钟疏理思路,白慕川很快做了反应。 “喂,通知交警队,调取车辆监控……” “对,兰桂香坊附近的车辆,零点到现在。全部排查……” “马上发过我!” “锁定可疑目标车辆,找到行车路线!” 这是一个监控密布的时代,尤其锦城这种新一线城市,每一条街道都有天眼和电子监控。还有一点对警方更为有利,现在是春节期间,整个城市像一个褪去了雍肿的胖子,人和车都极为稀少,尤其在这个时间点,街道上的车辆少得可怜。 警方通过对兰桂香坊附近的车辆布控。 很快,发现了黄何那一辆车。 那辆车曾在水泥厂出现过,车牌没有变,很快被锁定。 但是,警方发现,与那辆车一起出现在监控里的另外几辆汽车,在通过一个红灯路口后,却朝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并没有一起行动,不能保证哪一辆是暗影的座驾,也不能保证那些车辆,全部都有嫌疑。 不过,白慕川却极为笃定,“马上设卡,拦截检查!” 白慕川想了想,又吩咐齐沧海。 “老齐,黄何那辆车交给你!” “行,没问题。” “如果黄何在车上,你随机应变。如果不在……直接抓捕!” “收到!” …… 一口气下达了多条命令。 白慕川停下来时,眼神严肃地看着权少腾。 “现在,轮到我们了!” 权少腾迅速坐直身体,“是,请领导指示!” “……” 白慕川瞪他一眼,然后,掌心抬起,重重落在他的肩上。 “老五,我们的任务是——抓捕暗影归案!” 权少腾一个激灵,精神得双眼生光。 “保证完成任务!” …… 第564章 证明自己(三) 出了城,天地间一片寂静。 路灯的光晕里,两辆汽车出了城,一前一后,行驶得很快。 暗影望向车窗外面的夜空,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 车厢里,气氛怪异,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情绪。 斗智斗勇。 今天晚上,就是和警方的决战。 他很谨慎,很小心,一直在想着对策。 田丹月察觉到了这种逼仄的气氛,紧张地攥了好几次拳头,可坐在她身边的黄何,上车没有多久,就抱着双臂,身体放松地仰躺着,呼呼大睡。 他真能睡得着? 田丹月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脸上。 斑驳的光影里,看不出他一点表情。 她琢磨不透这个人。 “影哥!”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怎么了?”暗影的神经一直绷着。 “好像有点不对呢?”副驾上的马仔咕哝着,“你看?” “嗯?”暗影伸头过去。 马仔举着电子设备,里面是兰桂香坊的监控画面。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眼神迷离的男男女女,像游魂一般微醉,失魂落魄……但他们还没有进入忘我的境界,就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紧接着,监控里出现了警察。 画面从安静,突然变成了尖叫,慌乱,一团糟。 大批警察入内,还带了配枪…… “操!” 暗影一把将电子设备甩了出去。 “为什么?” “为什么警察来得这么快?” 他咬牙切齿,可惜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车厢里突然安静,落针可闻。 谁都不想在这时撞他枪口上去。 “影哥!”这时,司机突然又叫了一声,“前面的车,好像停下来了。” 这一条路很直,前面那辆汽车虽然隔他们还有些距离,但夜色下可以能到对方闪烁的尾灯。那辆车上的人,是他们的自己人,是在暗影的安排下,打头阵的。为什么会突然停下? 暗影压沉声音,“问问什么情况?” “好的。” 不等对方询问,暗影沉吟一下,“先把车停边上。” “行。”司机照做。 这时,对讲机嘀嘀叫了两下,传出一个声音。 “影哥。影哥!” “你他妈小声点!”暗影摇开车窗,一脸怒气。 “是,是是……”那人上气不接下气,有一点结巴,说话也带点急切,“前面好像有交警在设卡查酒驾……” 暗影眯了眯眼,“交警查酒驾,你他妈怕什么?” “这……”你他妈说怕什么? 对方敢这么想,却不敢把心里话吼出来。 然后就听到暗影吩咐,“继续走。随时保持联络。” “……是!” 那人的声音,明显有点犹豫。 做贼的,哪个不心虚? 不管前面是交警还是刑警,哪怕只是一队城管在那里,他们看到也会紧张的。可明知是警察,可能有枪口,但暗影吩咐了,他们还得往上撞…… 那辆汽车大概停留了三十秒,重新发动,心有余悸地往前驶去。 暗影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吭声。 司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不敢贸然行动。 “影哥,那我们……” “往回走!” “啊?”司机微微一惊,“这里不能调头……” “你他妈杀人都敢,还怕逆行调头?” “……” 汽车转个弯,火箭一般冲了出去。 黄何没有睁开眼,却感觉到两束暗芒落在脸上。 “黄警官!”暗影的声音,低沉阴冷,“现在你可以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了吧?” …… 天空黑沉沉一片,绵延无边。 白慕川的汽车驶上高架,就接到电话。 “维洪路截获一辆目标车辆,车里一共有五个男人,没有酒驾,没有查到可疑物品,请指示!” “带回去审查。” “是!” “还有别的汽车吗?” “没有,维洪路只截到一辆目标车辆!” 操!白慕川咬牙:“他还能飞了不成?马上查!” 等消息的时间格外漫长,前后十来分钟,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白慕川再一次得到的消息是,“白队,我们发现有一辆目标汽车在维洪路逆行调头,驶往了洪锦路,看样子是准备往洪山方向去!” 白慕川慢吞吞咬牙,“通知下去,沿途拦截!” “收到!” 收了线,白慕川考虑一下,加重了语气。 “我们往洪山方向追,开快一点!” 他们这辆车上,一共有五个人。 除了权少腾和白慕川,还有三个特别行动队的队员,这三个人,全部来自红刺特战队。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紧张的任务环境下,每个人体内的血液都已燃烧,沸腾。只等那与犯罪分子面对面搏击的一刻。 汽车迎着夜风,呼啸而去。 警匪片的既视感。 一路上,白慕川不时接到各方面的情况反馈。 今天晚上,被监控确定的“目标车辆”,大部分已经被拦截,有一些被带到警队配合调查,有一些当场洗清了嫌疑,得以放行而去。但截止目前,依旧没有找到暗影和黄何。 在白慕川的汽车驶入洪锦路的时候,齐沧海来电,“黄何用过的那辆车被拦获了。车上只有一个叫曾阿翔的男人,这人有犯罪前科,我已经连人带车,一起带到了刑大。” “做得好。” 白慕川挂掉电话,冷静地打开地图,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对权少腾说:“黄何在暗影车上,情况可能不太好。我们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权少腾一惊,“你是说……他已经暴露了吗?” 白慕川眯眼,“我相信他,可以应付。”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沉甸甸的。 狡猾的暗影,在计划连续失利,又被警方逼得山穷水尽的情况下,对黄何的信任能有几分?又能不能按捺住情绪,在警察赶到前,不伤害他? …… 零晨两点。 空气里雾气升起。 路面上的雾大了,汽车行驶缓慢下来。 司机紧张地握住方向盘:“影哥,条子会不会追上来?” “会!”暗影说完,冷笑一声,“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换车走人!” 换车走人? 司机想到另外两辆车的哥们,紧张地回头,却受到暗影的呵斥。 “好好开车!” “哦。”司机沉默了。 暗影一双冷眼,带着嗜血的光,看着黄何。 “黄警官,我说的对不对?” 黄何叹气,“影哥,我理解你为什么怀疑我。但是……今天晚上的事,你都看到的,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说,我能搞什么小动作?” “哼!” 暗影审视着他的脸,眉头皱了皱,“我也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用好奇,我什么也没做。”他顿了一下,“我刚才就睡了一觉,就出事了。影哥,你这么看着我,兄弟有点慌啊?” “不用慌!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暗影冷冷一笑,看着导航地图,“前面是洪山大桥。等下你开着这辆车,从桥上冲下去……” 第565章 孤注一掷(一) 车窗开着,暗影的声音凉入骨缝。 黄何怔了怔,“影哥?你这是让兄弟去死?” “你不是愿意为影哥卖命的吗?” “怕死。” “那你愿不愿?” “不想死。” “哦!”暗影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牵了起来,他慢慢举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黄何的脑袋,“那现在呢?愿不愿意为影哥卖命了?嗯?” 黄何沉下眉,一言不发。 在枪指着脑袋的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他沉默。 “影哥!” 司机突然唤了一声,打破寂静。 “前面就是洪山大桥了。我估计条子会在桥上设卡……” 暗影冷笑,“慌什么?我们有黄警官在!” 司机一怔,突然听到暗影低呵,“靠边停车。” …… 司机和另一个马仔下去了。 黄何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与暗影那一支上膛的枪对峙着。 四野寂静。 仿佛可以听见掠过天际的飞机轰鸣…… 这时,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车前灯很亮,照在黄何的眉尖,明晃晃的,一闪而过。 司机冲到路中间,拼命地挥手。 “停车,停一下,师傅!” 那辆车减了速,却没有停下。 深更半夜的,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哪会轻易在半道随便停? “操他妈的!”司机骂了一声,回头招手。 马仔过去了,两个人索性牵着手,直接拦在了公路上。 “汽车出故障了,师傅,帮帮忙——帮帮忙!大过年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这家伙演技还不错,加上他们停靠的是豪车。 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之下,那一辆小轿车徐徐地停了下来。 “师傅……”司机走了过去,拉住车门,不等对方说话,一把揪住人家的领子。 “你他妈下来吧!” “喂,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你他妈瞎啊,看不出来?抢劫啊!” “啊……” “滚你妈的!” 一声惨叫,汽车被推搡得嘭嘭作响。 黄何听着,依旧面无表情。 很快,那马仔回来了,“影哥,搞掂!” 那个准备回家过年的倒霉蛋,遇上这伙穷凶极恶之徒,只有挨收拾的份儿…… 暗影满意地嗯一声,突然回头看着田丹月。 “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绑了。” 田丹月微微一怔,“影哥?” 暗影偏了偏头,盯住她,嘴唇露出一抹冷笑,“怎么?舍不得?” 田丹月苍白着脸,紧咬下唇,“……没有。” 车上的绳子是现成的,田丹月拿出来,很快将黄何绑在了汽车座椅上,动作从最开始的迟疑到后面的迅速,她像是经历了一个煎熬的过程。 暗影平举着枪,没动。 黄何也安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有。 “兄弟,委屈你了。”暗影凉飕飕的笑,“你要是逃过这一劫,以后跟着影哥,喝酒吃肉,影哥绝对不会含糊。” 黄何哼声,不置可否。 暗影抬抬眉头,看黄何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又伸后来拉了拉绳子,检查一下,放下心来。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丹月……”暗影侧过身,给了田丹月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相信你,可以把事情办好!” “我会的!影哥,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田丹月说完,径直下车,绕过去,坐在驾驶室上。 影哥站在车下面,摆摆手,“放心!” 田丹月不再多说,摇上车窗。 静静的车厢里,只剩她和黄何两个人了。 田丹月没有回答,嗓子沙哑,“我会陪着你。不用怕!” 黄何明白暗影是准备换车走人,让田丹月驾驶这辆目标车引走警方的注意力,掩护他们离开。 他笑了笑,“为什么?” 田丹月目光迷茫而混乱,捋一下头发,试着发动汽车,脚腿都发软。 “我没有办法。对不起,黄哥,我真的没有办法。” 黄何小心挪了挪身体,想到什么似的,嘴唇微微一抿,“为了苗苗?” 田丹月捏在方向盘上手紧了紧,像是汗湿了手心,又收回来搓了搓,双手捂一下脸,依旧没有看黄何。 “是,我没有办法。苗苗……是我的全部。我本来已经把孩子送走了,可他们还是找到了她……黄哥,对不起,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下辈子? 黄何斜一下车窗外的车影,挑挑眉,“你告诉暗影,我是卧底?那天我见方圆圆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田丹月沉默一瞬,“我没有告诉他你是卧底。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 “我是!”黄何突然一笑。 痛快说出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件痛快的事。 “暗影怀疑我,哪怕我自断一指,他仍然不肯相信。他故意在西市给我一批假货,一来试探我的反复,二来掩护他的真货进入京都,结果被我识破……我将计就计,与白慕川里应外合,阿飞被捕,他计划落空,转而选择信任我。锦城发生这一切,也是我们安排的。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都是我的功劳……” 田丹月面色一变。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黄何看着她颤抖的手指,眯了眯眼:“你曾说,这条路,一旦踏上去,就永远回不了头,也永远洗不白。原本,我为你准备了一条洗白的路——你的女儿,可以获救。而你,也会因为协助警方破案,有重大立功表现……可惜,你还是走错了路。” 田丹月脊背僵直。 突然,她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砰砰! 砰砰! 有人拍窗子。 是暗影那个马仔。 他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丹月姐,影哥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 “丹月,只要我一个电话,苗苗的小命可就没了。可怜她小小的年纪,死前还要受到那么多怪叔叔的糟蹋……丹月,你忍心吗?” 暗影的警告犹在耳边,田丹月狠狠咬牙。 “黄哥,对不起了!” 她不再犹豫,发动汽车,油门一踩,飞也似的朝洪山大桥驶去。 第566章 炫技(二) 不出所料,洪山大桥果然有警察设卡拦截,车灯照上去,远远可见反光警示牌上写着“警察查车”四个字,一排警用路锥横在路中间……田丹月吸一口气,血液冲入脑门,牙齿紧紧咬着,腮帮都鼓了起来…… “让开!让开!” “丹月!”黄何冷静地喝斥,“快停车。” “停不了了,停不了了!我们都得死!让开!”她加快了速度。 “暗影是跑不掉的!丹月,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悬崖勒马,救你女儿,也是自救……” “对不起,黄哥!他们是畜生。苗苗在他们手上,他们会折腾她,我不能赌,也不想赌!”田丹月嘶吼着,双眼充血,死死盯住那一排警用路锥,车灯扫在几个警察的脸上,她将眼睛一闭,踩死油门。 “黄哥,你别怕,我会陪你一起死!” “丹月!” 黄何大吼一声。 汽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路锥边的几个警察,挥舞着双手。 “停车!” “停车检查!” 汽车越开越快,越开越快! 这样的速度,已经刹不住车了。 警察纷纷闪避,田丹月撞上路锥和警示牌,直接驶过桥面,突然汽车一个倾斜,在高速行驶入如同脱缰的野马,失控地坠入冰冷的河水…… “快!”暗影催促司机,“速度过桥。” 田丹月驾驶的汽车坠入河中,果然引走了警察。 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 白慕川和权少腾就是这个时候赶到洪山大桥的。 汽车入水那一道巨大的声响,他们都听到了。 车窗开着,白慕川冷冷睨着桥面,看到那一辆发疯般冲过去的汽车。 这个时候,桥上已经乱成一团,“警察查车”的反光警示牌和几个警用路锥被前一辆汽车撞翻在地,东倒西歪,几个执勤民警的注意力也全被那辆车带走…… “老子!” 白慕川沉喝一声,指着已经驶过桥面的汽车。 “截住他!” “收到!”权少腾将战术头盔一拉,“坐稳了!” 他也是一个对自己的技术能力超级自信的人,出城的时候,他要亲自开车追暗影,这个时候总算是派上用场,早已热血沸腾。这辆车是向特警队借用的,性能比暗影在大路上随便抢来的汽车强得多,加上权少腾风骚的技术,风驰电掣一般,在桥面上划过一道影子。 白慕川冷静地拿出警灯,放在车顶。 刹那,警灯闪烁,警笛响起! 桥上的警察听到声音时,汽车已经驶近。 白慕川开着车窗,对着他们大喊。 “马上组织抢救!务必要把河里的人救起来!” “……收到!” 这里执勤的是洪山民警。 他们并不认识白慕川,只是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但有些人天生就有一股威慑力。 白慕川一声吼,他们马上行动。 “快!准备打捞!” “通知消防队!” 汽车驶过洪山大桥,带着高鸣的警笛追了出去。 白慕川的脸,却一直往回看,注意着黑夜里泛着白光的江面…… ……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妈的,跟我比速度?” 权少腾紧握方向盘,邪气的薄唇微微抿住,双眼里流露着冷光。 “小白,看好了!” 他低吼着,轻抹一下眉梢,吹个口哨,死死踩住油门,汽车一声轰鸣冲了上去。 白慕川拉紧扶手,解开了安全带! 三名行动队员心情也不错,被紧张的气氛刺激得双目赤红。 “权队,快!马上就追上了!” “权队!别他!别他!” 权少腾一咬牙,追上去,与那辆轿车并行。 “停车检查!” “我命令你们,马上停车!” 他们的汽车是带着警灯,拉响警笛行驶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不肯配合,那么不论是社会车辆还是嫌疑车辆,都可以进行临机处置。 “操!”权少腾骂咧一句,舔一下牙床,眼睛扫向白慕川,“小白,看我怎么干他!” “……”白慕川双眼凉沉,“别废话!” 砰!一声巨大的撞击,让人头昏眼花。 这一次,权少腾确实没有废话,他直接把那一辆飞奔而去的汽车撞得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重重磕在道边的水泥栏杆上,侧翻出了公路。 吱! 权少腾硬生生停住汽车,挑眉,“怎么样?小白!” 白慕川推开车门,“汽车报修的费用,算你私人的。” “……我靠!”权少腾紧跟着跳下了汽车。 被权少腾撞出公路的汽车,四仰八翻地倒在公路外的斜坡上,轮子朝上,里面的人没有动静。 白慕川拔枪,慢慢走近,“里面的人,出来。” 没有反应。 他借着车灯的光,瞥一眼汽车,朝权少腾招了招手。 一行五人,慢慢逼近。 驾驶室和副驾上各有一人,他们歪倒在汽车里,身体被变形的座椅卡住了,看到警察走近,惊恐地瞪大着双眼,额头上因为疼痛,大滴大滴的淌着汗…… “暗影人呢?” 白慕川冷冷地扫一眼汽车后座。 汽车是拦腰受力的,后排座椅变形更加严重,车门也拉不开。 白慕川让一个人回去拿工具,左右端详着车座,突然看到破碎的车窗里,那个匍匐在后座上家伙动了一下。 刚才他一动不动,像是撞晕了。 现在动了,却动得有些古怪! 白慕川微微眯眼,目光突然一凝。 “妈的!”他拿枪的手,突然举起。 砰!一声枪响。 那人惨叫一声,有东西从他掌心滑落。 权少腾拿手电照了一下,是一个打火机。 “我操,好贼的心!”他低骂着,在车门上踢了一脚。 白慕川冷静地举着枪,“在我面前,不用耍这些小聪明了。暗影!束手就擒吧。” 暗影的双腿卡在座椅下,刚才他拿火机,是想点燃座椅下的炸药,与白慕川同归于尽…… 此时,手背中枪,他已经动弹不得,只能慢慢转头,一脸阴毒地盯住白慕川,不停地笑。 “白队长,厉害!” 白慕川抬抬下巴,目不转睛,“不用客气。客气我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 暗影笑了起来,头往后一仰,有气无力地咳嗽。 “栽在你手上,我也不亏。何况,有那么多人给我垫背,我怕什么呢?” 这时,白慕川已经看得很清楚。 这辆车上,没有黄何。 那么…… 黄何就在坠江的车里。 第567章 万般皆好(三) “很好!” 白慕川目光冷冷地盯住暗影,回头吩咐两名行动队员。 “把车门撬开!” 两个人拿着工具,很快就撬开了变形的车门。 白慕川咬牙,二话不说,猛地将暗影从里面扯了出来。 “啊!痛!痛!” 受了伤的暗影,没有半点防备被他拉拽,像一块破布似的丢在地上。 他嘶一声,大骂着,想撑地起来,又被人一脚揣到了腰上。 “啊!” “啊!” “啊!” 山风里,他失声痛嚎。 疼痛,对他来说,仅仅是肉体的反应。 而白慕川,已经分不清,此时究竟是哪里比较痛…… …… 快天亮的时候,向晚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铃声。 她闭着眼在枕头上摸索一下,拿过手机,滑开接听。 “喂……” “向晚。” 是白慕川? 向晚一秒精神,猛地从床上坐起。 “喂,是有消息了吗?抓到人了?” 白慕川没有回答,只说:“你马上带方圆圆来一趟医院。” 他的话,简洁明了,语气很平静。 但向晚仍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一丝隐晦的焦躁。 向晚有些不安,“好的。我马上来。那个……是黄何出事了吗?” 白慕川沉默,没有直接回答,“我给赵伯打电话了,他会送你们来。我们医院见!” “明白了。” 向晚不再问了。 下床穿衣服的时候,她手有些抖,心脏一直怦怦乱跳,神经有一种强烈的恍惚感,被潜意识里的不安刺激得手足无措……不过,等她敲开方圆圆的房门,看到她一脸的泪水,一秒就清醒。 “圆圆,你这是怎么啦?” 方圆圆昨晚陪小姨,熬夜太晚,就没有回去。 此刻,她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趴着拖鞋,穿着睡衣,看到向晚,还在呜咽。 “我梦到黄黄,牺牲了……” 向晚:“……” “快换衣服吧。”向晚暗叹一声,“我带你去见他。” 带她去见他? 方圆圆心脏像被巨石碾过,猛地扑过来抓住向晚的手。 “他怎么啦?黄黄怎么啦?他是不是真的牺牲了?” “在医院!”向晚拍她额头,“快一点!” …… 黄何的情况到底怎样,电话里白慕川没有说清楚,不过,从他的语气来听,应该比较严重。 一路上,方圆圆不停地追问,向晚三缄其口,只默默陪着她,安慰她。 今天是大年三十,锦城街道一路通畅。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医院。 方圆圆跑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呜咽。 向晚快步追上去,却看到了走廊里的男人。 “白慕川?” 他抱着双臂倚在墙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有点狼狈。 “你怎么……”向晚激动得想过去抱住他,但话只问了一半,看方圆圆失魂落魄的哭泣样子,她又改口:“黄何呢?他怎么样了?” 白慕川目光微闪,“还在抢救。” “抢救!”方圆圆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双腿一软,扶着椅子坐起来,“他是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重……”不重能抢救吗? 白慕川眉沉下,“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他说到这里,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小护士从里面走出来,“你们哪位是家属?” 白慕川刚想说话,方圆圆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我是家属……” 小护士看着她,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同情,“病人怕是不行了。你跟我进来吧……” 不行了? 不行了? 方圆圆只觉天旋地转,脑子像是突然缺氧,眼前金光闪闪,根本就无法思考…… “圆圆。”向晚赶紧扶住她。 “怎么可能?他们骗我的,对不对?” 方圆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由向晚扶着,在小护士的带领下,走入病房。 她心里的压力到达了极点。 来不及思考更多, 也来不及感受痛苦。 满脑子只有那一句——不行了。 黄何不行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了,我先出去了。你们有什么话,快点说吧。” 小护士拉开布帘,两个医护人员也跟着走了出来。 病床上躺着黄何。 安静的,了无生气的。 方圆圆只看了他一眼,就捂住了嘴巴,眼泪唰地落下。 “黄黄……”她哽咽着,扑到病床上,痛哭流涕。 可床上紧闭着双眼的男人,却突然睁开眼睛,闪出一丝笑。 “别哭……傻瓜……别哭……” “呜,你现在来哄我有什么用,你都要死了……”方圆圆眼泪鼻涕往外滚,止都止不住,“说好了一定要平安回来的,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你个说话不算话的王八蛋……” 黄何听她骂,目光里全是笑,“我还活着。” “反正也要死的……” “……我不死。” “你骗人!” “……” 黄何重重叹了一口气。 “做寡妇会发补助吗?傻丫头。” “……” 嗯?有什么不对? 方圆圆心里咯噔一声,猛地瞪大泪眼。 “你……” 她回头看看白慕川和向晚,又看看黄何一脸的菜色,又像是突然悟出了什么,挥起拳头就要揍他。 “你骗我?你骗我的?” “别打,别打,傻媳妇儿!”黄何哎哟一声,“我不死,让你失望了?可你打死我,是要犯罪的……” “你还说,你还说!” “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其实就是,就是想看看你……伤心难过的样子……然后,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死。” 前半句话,方圆圆的拳头已经捏紧了。 后半句一入耳,那口气又全部散去。 峰回路转,病房里的气氛,瞬间春暖花开了。 方圆圆眼泪汪汪地瞪着黄何,又哭,又笑,“你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是伤得不够重……” 黄何咳嗽两声,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白慕川哼笑,“他没骗你。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跳都停止了!是我们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冷眼瞄一下黄何,拉了拉向晚,“我们先回去,你俩在这里说说话。不过别太久,一会医生该急了。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这么大一块肉呢,留着过年多好。” 这冷笑话,太冷了。 不过,只要人活着,万般皆好。 黄何嘴唇抽搐一下,笑而不答。 方圆圆却是开心不已,不停地道谢。 这场景,让向晚莫名有一些感慨。 从病房出来,她看一眼白慕川身上的湿衣服。 “先回去换衣服吧。” “嗯。”白慕川应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向晚正准备靠过去,他的手又飞快地拿开,身体也嗖地远离—— 第568章 抢红包(一) 干嘛躲着她? 向晚奇怪地瞥他,“怎么了?我是瘟疫吗?” 白慕川瞥过来,指尖先搓了搓,然后碰一下她的胳膊,“怎么样?” 向晚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白慕川视线一凝,“感觉怎么样?冷不冷?” “……” 他叹口气:“我身上湿透了,怕挨着你。” “我又不怕冷!”向晚嗔怪地瞪他一眼,突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毫不介意他湿透的一身,圈得妥妥地,又把脸贴上去,仰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除非你嫌弃我?” 白慕川看她皱着鼻子的小模样,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识好的东西!” “就不识好歹!”心情放松的向晚,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抱着我嘛!抱着我嘛!” 白慕川无奈失笑,终是一把揽住她,拍拍她的头。 “你这个女人,惯坏了。” “胡说!咱们这叫同甘共苦,懂不懂?可怜的,瞧你冻得,来来来,抱紧一点,让姐姐的热量温暖你……” “小样儿,这是医院!” “你怕哪个小姐姐看见啊?” “……” “我不怕。” “因为这里没有小哥哥吗?” 向晚嗤嗤笑着,头一偏,轻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半颗脑袋都埋入了他的肩窝,声音软糯、甘甜,像一杯浓稠的甘蔗水,“这样人家就看不见我了,只能看到你这个猥琐男……” “……” 猥琐? 这个女人! 白慕川伸手捻她鼻子,被向晚利索地躲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拧起眉头,“不对啊,黄何既然都救回来了,又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这形容,太招恨了。 白慕川斜她一眼,“向老师,请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噢!”向晚老实的眨眼,“我是说,为什么你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黄何牺牲了呢。” 白慕川望天,吸气,不答。 “说啊!”向晚捅他胳膊。 “说不得。” 怎么说不得? 向晚轻笑着,牙齿咬了咬下唇,突然挠他胳肢窝。 “快说。说不说你?!” 小样儿的!搔他有用吗? 白慕川浑不在意,末了,进入电梯又云淡风轻地一笑。 “毕竟是第一次口对口地……和男人亲热。我就不能哀悼一下我的节操吗?” 嗯? 口对口? 跳水救黄何,为黄何做人工呼吸的是他吗? 向晚怔了怔,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真爱啊!” …… …… 昨天晚上的行动,是非常成功的。 逮捕暗门头目暗影,破坏了天怒计划。 在临近春节的这个节骨眼上,单单这两件事,就是大功一件。 白慕川回去的路上,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 全是来电对他的工作,表示认可的。 不过,白慕川没有半点骄傲。 他甚至认为,在一些细节上还没有做到最好。 比如兰桂香坊最终仍有大量人员服下“丧尸药”,虽然警方及时赶到,把人全部送入医院,没有造成进一步的恶果,但这件事情经了媒体发酵,传出去仍是引起了不小的社会负面效应。还有那些暗影提前送到各地的药物,也是引发了好几起类似案子。好在,因为拿到了参与者的名单,时间上掌握了优先权,事情都发生在可控的范围内。 “不用谦虚了!” “总之,重案一号,功劳不小。” 吃瓜群众群里,得到好消息的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白队,一定要为我们请功。” “对对对,请功!请功!最好组织给单身狗每人发一个媳妇……” “要不要脸啊你们?学学我行不行,只要女朋友就行。媳妇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滚!最不要脸就是你。” 大家正聊着,突然看到黄何入群。 赛里木:“谁拉进来的?啊啊啊,这位兄台是?” 唐元初:“我入行的师父,黄何。” 赛里木抱个拳:“黄何大哥,久仰大名!” 唐元初:“这可是咱们的大英雄。黄哥,快快,快出来谈谈感想!” 群里的人,太热情了。 一人一句,眼花缭乱。 黄何好一会才找到状态,“大家好。” 没了? 没了。 寂静了一秒,赛里木又在群里怪叫起来,“什么情况?黄何大哥,我怎么感觉你……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赛里木对黄何的情况不熟悉,一说出来,立马被唐元初怼了,“你是真傻呢,还是笨呢?黄哥受伤了,受伤了,受伤了!重要的话说三遍,猪脑子。” “……” 沉寂两秒,赛里木艾特了白慕川。 “老大,有人对我人身攻击。” 没人理他。 赛里木又艾特向晚。 “向老师,快把老大交出来……为我主持公道!” 向晚看一眼浴室,含着笑打字,“你家老大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 “没穿衣服呢。” “啊啊啊啊好劲爆!” “向老师,你把老大怎么了?快,快说一说,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发个红包我就告诉你。” “我去!哪有这样的。人家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呢。这都过年了,大人都要给孩子发红包的……” 赛里木真是一个活宝。 发完这条,他就刷出一个小孩子要红包的表情。 结果,不到三秒,公屏上就出现一个红包。 上书三个字——“拜码头。” “哇!黄何大哥,你真好!” 红包是黄何发的,很大一个,向晚随便一抢,到手188,也是眉开眼笑。 “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红包了!谢谢表妹夫。” 方圆圆:“嘿嘿。” 赛里木:“情况不对,这都叫表妹夫了,感觉还要一个红包,才能安抚我瘦小的心灵……” 他顺手艾特了方圆圆。 很快,方圆圆翻个白眼出来:“幼小还是瘦小?先说清楚!” 赛里木:“瘦小!饿瘦的,只有红包才能治愈我……” 方圆圆:“对方不想理你,并向你丢了一条狗……” 赛里木正准备还击,黄何又一个红包发出来了。 不声不响,就恭喜发财。 赛里木手速超级快,“哎呀!我去!黄何大哥好样的!继续啊!可以继续……” 整个群里都沸腾起来。 大家抢红包抢嗨了,好一会权老五才弱弱地爬出来,捂住脸嚷嚷,“感觉我错过了一艘游艇……” “哈哈哈,为了不错过,权队,来一个!” 嗖,一个红包出来。 等众人去点的时候发现,好大一个。 不过,只有一个——权少腾发的,权少腾抢的。 第569章 手速(二) 权少腾得意,乐呵呵地挑逗众人:“来啊,跟哥比手速……单身二十几年,有得你们累的!” “……” 众人在群里闹闹哄哄,向晚一直笑,合不拢嘴。 白慕川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看她趴床上跷着腿,愣一下,走过去就是一巴掌落在屁屁上。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抢红包!”向晚笑着斜他一眼,继续看手机。 受到冷落的小白先生不满地皱了皱眉,轻咳一声,“向晚。” “干什么?”向晚骨碌一下,翻个身,继续看手机。 唉!白慕川在床沿坐下来,盯了她好久,不见她回头看自己一眼,满脸不愉地哼声,“你就这么喜欢红包?” “当然啊,钱啊!”向晚愉快地眨个眼,“本人贪财好色,不接受治疗。” “……” 白慕川沉默地看她片刻,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 “下午跟我回去,拿大红包。” “嗯?”向晚怔了怔,回头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白慕川叹口气,“奶奶让咱们今晚回家吃饭。” …… 两人决定回家过年,但这事向晚有点难以开口。 今儿早上,老妈和小姨老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在家过年。 向晚不忍心让老妈失望。 可她也不忍心让白慕川失望。 以前从来没有面临过的——春节去谁家过年的问题摆在面前,第一次发现,居然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我等一下去跟我妈说。”向晚叹息。 “我去吧!”白慕川很自信,“丈母娘最疼女婿……” “不要!”向晚瞪他一眼,“你,现在马上回被窝去,睡觉!” 白慕川:“……” 昨天晚上,他一宿没睡。 向晚“勒令”他在房间补眠,然后,趿着拖鞋下楼。 客厅里很热闹。 因为小姨与邢远航的事,今天大姨和大姨夫都来家里了。 陪伴、安慰,哄着她一起过年。 谭氏三姐妹,感情其实一直是很好的。以前小妹条件好,也是尽可能的帮助大姐和二姐,现在轮到小妹需要保护了,大姐和二姐也是义不容辞,恨不得帮着也去打邢远航一顿。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两个的愤怒,超过了谭月春自己。 谭月春昨晚的情绪已经消化好,一直说说笑笑,表情稳定。 在她脸上,看不到焦虑,就好像邢菲菲和邢远航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向晚心里对小姨,突然多了几分敬意。 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 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痛,她只是不愿意在过年的时候,为家人带去负能量…… “小晚啊!”谭云春第一个发现了站在楼道上的向晚,招了招手。 等向晚走近,她又拧着眉头问:“你大清早的把圆圆带去哪里了?这都快中午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姨和大姨父也传来担忧的目光。 向晚清了清嗓子,不敢正视他们的眼睛。 “她……去看一个朋友了。” “朋友?什么朋友?”果然追问。 “咳,其实是男朋友……”向晚被几束冷飕飕的目光盯着,头皮发麻,不敢撒谎,“那什么……上次在西市,不是跟你们说过的吗?她谈了个对象,是小白的同事,人品挺好的,工作能力也很强。昨天晚上,他们出任务,抓罪犯的时候,他受了点伤。” 一半真,一半假。 向晚的说辞,没有引起怀疑。 大姨和大姨父商量一下,“小伙子在哪个医院?一会我们也去看看。” 呃! 这是丈人和丈母娘迫不及待地想看女婿啊! 向晚突然有点紧张,要是让他们知道,圆圆和黄何已经偷偷摸摸领了结婚证,而且她也参与了这次“秘密行动”,那他们会不会集体拎刀砍她啊? “不太好吧。”向晚拒绝,并找了个绝佳的理由,“案子还没有结呢。你们这大张旗鼓的去,像什么话?”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又不管案子,只是看看人。”大姨沉着脸,说完,又偏头看大姨夫,寻找同盟,“圆圆的对象受伤,我们去看看,不是挺正常的,对吧?” 大姨父点头。 再点头。 “没错,去看看,给姑娘把把关。” “得了吧,您二位!”向晚哭笑不得,“突然袭击多不好?怎么也得给人一个心理准备吧。你们不知道吗?第一次见家长,是会很紧张的啦。” 向晚心里想的是,怎么也得先告诉方圆圆,让她自己做好准备,要怎么应付父母的追问,而不是由她这个表姐越俎代庖,把消息先透露出去。到时候方圆圆和黄何被打个措手不及,万一家人又反对了,可怎么办?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唉!” 大姨父叹息,有点妥协的意思。 大姨却急了,翻手机,马上就要给方圆圆打电话。 “我问问这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大姐!”小姨冷眼旁观着,突然出声阻止了她,淡淡一笑,“算了吧。年轻人谈恋爱,由着他们去……” 谭惜春拿着手机,微微一怔,“她小姨……” 这可不像小姨说出来的话。 向晚也有点吃惊。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她什么意思。 谭月春一向是谭家人的主心骨,看众人不解,突然勾唇一笑,轻抚着膝盖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为他们操碎了心,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该爱的人,还是会去爱,爱不上的人,怎么努力也爱不上。再说,女人这一辈子,不到最后,谁说得清对象是好是坏?嫁人啊,有时候得靠命!” 众人默。 很显然,邢远航的事,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她的思想,也明显发生了一些改变。 向晚有点心疼小姨了,坐过去紧挨着她,亲热地说:“小姨说得对,咱们家啊,就小姨活得最清醒,最理智,最有文化,最有见识,最有本事……” “少给我戴高帽子。”谭月春哼笑,看着她,“你又有什么事啊?” 呃! 这都看得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 可这双慧眼,怎么就被邢远航给骗过了? 谭月春看她东看西看,哼声,“说吧!” “是。”向晚吐个舌头,难得的在小姨面前露出俏皮的姿态,又弱弱地看看老妈,“那个,白慕川的奶奶,让他带我回家过年……” 第570章 团年(三) 除夕之夜,所有人都在往家走。 白慕川回京都团年无可厚非。 可向晚……她离开锦城,就是离家啊。 “唉!”谭云春叹口气,“什么时候走?” 没反对。 那叹息声,却颇有些惋惜。 向晚沉吟:“下午。小白这会还在补觉,一会他可能还得去办一些手续什么的,估计要走,也会走得比较晚了。” “行!”谭云春站起来,“我去厨房,今天中午,咱们提前吃年夜饭。” …… 暗影这个案子涉及面广,昨天晚上白慕川已经对他进行过一次审讯,但这个老油条嘴比石头还硬,怎么都撬不开。 这样一来,白慕川也不着急了。 反正现在过年,先关押他几天再说。 白慕川睡到中午起来,吃了饭,去刑侦队办手续,向晚在家里陪家人说话。 等到下午四点半,他才回来。 向晚已经收拾好行李了,在大家依依不舍的“教导”下,她和白慕川上了赵伯的车,直奔机场。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除了恩爱时间,常常只谈案子,也算是有共同的话题了。 在候机室,是不适合谈情说爱的。 所以,两个人聊天,全是与案子有关的事。 “暗影被抓,那些人不会又推举出一个什么鬼出来做老大吧?” 向晚想到这个可能,头皮就麻。 白慕川听了,却有些好笑。 “这是不可避免的。” “嗯?怎么说?” “怎么说?唉!”白慕川长长叹一口气,“这个江湖,不会有真正的平静。没有了暗影,还会有别的人。” “……” 好像是这么回事。 向晚有点泄气,“那你不是一年四季都没得休息吗?年复一年,好累的呀。” “傻妞儿!”白慕川轻轻笑着,目光烙在她的脸上,温热、坚定,“这就是刑警存在的价值。” “……” 是。 犯罪与刑警,好像是共存的一种关系。 向晚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 “什么?”白慕川偏头来看她。 “昨天我的书评区,有一条奇怪的留言。”向晚说着,掏出手机,把那一条引起她思考的书评翻到白慕川的面前,“我觉得这个人,话里有话,这分明是想暗示我什么……” 白慕川脸色微沉。 向晚看他一眼,“可是我昨天把我经历的所有案子里的相关人物,都仔细研究了一遍,交没有发现我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巴巴地望着白慕川,眼里生出些许微光。 白慕川盯着手机,看了良久,慢慢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你这脑洞也是太大了。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一条书评吗?” “正常吗?”向晚偏着头,又瞅一眼。 “当然。”白慕川轻轻一笑,“要是每条书评你都这么在意,还要不要写书了?嗯?” “呃……好吧。” …… …… 白家。 今天人都到齐了。 白振华、白慕斯、白慕轩,白鹭都回来了。 每年的除夕三十,是全家人难得的团聚日子,白老太太今儿照常穿了一身略显福态的唐装,笑容满面的看着家里一大群人,乐乐呵呵地赔笑半天,一个转脸……表示谁都不认识。 “这大孙子,是谁家的啊?长得怪俊的。” “……妈!”白振华无奈地指着白慕轩,“这是轩子,您孙子啊。” “哦哦哦,我孙子。老了,糊涂了。” 白老太太敲敲膝盖,笑眯眯地看着白慕轩。 “在家吃得习不习惯啊?一会奶奶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 难得得到奶奶的青睐,白慕轩点头,再点头,“习惯的,在家吃什么都香。” “那你没有吃过奶奶包的饺子吧?” “是……”确实没吃过。 老太太都多久不下厨了,哪来的饺子? “想不想吃啊?”老太太又笑眯眯地问。 “想。”白慕轩微微一笑,然后就听到老太太说:“等我大孙子回来,你就有得吃了。” “……” 白振华暗叹一声,无奈。 朱雪艳的目光阴阴地暗下来。 有火,却不敢发。 大过年的,这个时候发火,就是作死。 白振华虽然年轻的时候荒唐过,但现在修身养性,只要她不作,对他也还是可以,寻常夫妻不都是这么过的吗?朱雪艳早就认命了,可看到亲生儿子受这种侮辱,她就血液逆窜,心火熊熊,恨不得杀人犯火。 不过,白老太太并不是侮辱白慕轩。 甚至说,她对这个长得很俊的“别人家孙子”还挺喜欢。 拉着白慕轩,她不停地说话。 说的都是白慕川小时候的那些事,那些白慕轩来不及参与的事…… 末了,老太太也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仔细端详着白慕轩,左看右看,连连点头。 “像!你和川子,长得真是太像了。果然是亲兄弟啊!” 一声亲兄弟,差一点没把朱雪艳呕死。 白振华清了清嗓子,岔开话,“妈,你不是想包饺子吗?来,我陪你去包。” “急什么?”白老太太横他一眼,“我大孙子还没有回来呢。我要等他回来,再包给他吃……” “……” 京都白家的年,明显比锦城冷清。 白鹭嘟着个嘴巴,不高不兴地窝在沙发上手机游戏,白慕斯最近感情又受了重锉,刚谈的对象分了,情绪也不是很好,一直愣愣地陪坐着,许久没有一个动作。 晚上六点,年夜饭已经上桌了。 白慕川没有回来。 老太太推着轮椅去门口看了两次,一次次叹气。 她不发话,谁也不敢开动。 于是,等。 晚上七点。 八点。 九点…… 一直等到九点半,汽车才徐徐驶入白宅。 白慕川和向晚一落地,连朱雪艳都跟着松了口气。 说真的,她还真怕这祖宗不肯回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老太太要作成什么样子。 向晚进门,就感觉到了这家人的凝重气氛。 没人给她好脸色,除了白老太太。 “哎哟,我的乖孙啊,你可算回来了,奶奶等得头发都白了……” 你头发一直是白的,好吗? 白慕川有些好笑,接过手推他的轮椅,“奶奶,怎么在门口?” “奶奶出来瞧你啊,馅儿都剁好了,就等着给你包饺子吃呢。” 顿了顿,老太太眉锋一蹙,语气一转,声音沉了下来,“乖孙啊,你是不是又饿肚子了?” 又饿肚子了。 一句话拉回遥远的回忆…… 白慕川目光一凉,扫向客厅里的家人。 客厅里的朱雪艳,掩饰般拿起面前的水杯,双眼微微泛红。 …… …… 第571章 这丫头,我喜欢(一) 气氛突然低沉。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 她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 白慕川斜她一眼,推老太太进去。 “奶奶,我都长大了,哪还会让自己饿肚子。” 他的似笑非笑,更像自嘲。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了拍他手背,“乖孩子,你长大了奶奶也要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人再亏待你……” 白慕川:“……” 久久,他轻轻嗯声。 这表现不太热络,白老太太却很高兴。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有白慕川陪在身边,她一直说过不停,明明满头银发,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回头看到向晚时,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双眼充满了好奇,“乖孙啊,这漂亮的小丫头,是你刚处的对象吗?” “……” 白慕川:“是啊。” 老太太高兴坏了,“来,乖囡,靠近一点,让奶奶仔细瞧瞧……” 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个眼神,腼腆上前,“奶奶。” “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得! 一切从头开始。 又要重新介绍一遍。 有一个这样的老奶奶,怕是每次回来,都要做新人了! 向晚想到这里,不由想到白慕轩这个白家的亲孙子。 他每次回来,在奶奶面前都要被重新介绍一遍,滋味恐怕也是很销魂? 难得的是,他脾性很好,并没有很在意,始终温和的笑着……与他那个眼睛里写满了不满和尖酸的母亲完全不同。 向晚最近一直研究儿童时期的经历对一个人的性格、婚恋观等方面的影响。 这一想,更觉白慕轩挺不容易,也幸好他不是亲妈养大,也没有在这个环境里成长…… 要不,会不会是第二个白鹭? “妈,可以开饭了吧?” 朱雪艳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脸色都伪装不下去。 “好。吃饭。”白老太太欣然应允,不过话音未落,又想起她的饺子来。 她看着白慕川,“乖孙啊,奶奶去给你包饺子好不好?” 白慕川唇角微抿,“奶奶,不用麻烦了。明儿再吃你包的饺子吧,初一天,吃了可以顺一年。” 他十分了解这老太太。 一句话,哄得她高高兴兴。 轮椅推到餐桌边,白慕川蹲下来,往上升了升高度。 “坐着合适吗?奶奶。” “合适,合适。” 老太太眉开眼笑,又招呼向晚。 “乖囡,来,坐奶奶的身边。” “好的。”向晚乖顺地坐下来,与白慕川一左一右,像老太太的两个保镖。 一顿饭,各有各的心事。 他们三人亲亲热热的样子,让陪坐在侧的朱雪艳,一脸郁愤。 “啊!叶轮。”白鹭突然开心起来,碰了白慕斯一下,指着餐厅里的电视让她看,“妈,快看。这个就是叶轮,帅不帅?是不是超帅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联欢晚会。 屏幕上的叶轮,穿了一件喜庆的大红对襟衣服,中式保守的打扮,掩盖了他身上的几分奶油气,那股子仿佛刻在骨子里的邪气也都消失不见了。乍一看,俨然就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 他在唱歌。 声音磁性,感情丰富,很有辨识度。 不得不说,唱得还算不错。 白鹭像是很喜欢叶轮,一直说过不停,“他演《灰名单》里的秦述,超帅的啊,我们班好多同事都超级喜欢秦述,也超级喜欢他……” 听到《灰名单》,向晚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条件反射般,眼睛又瞄了一下电视。 叶轮还在唱。 人帅,歌好,笑得很有味道……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满心里,都是对叶轮这个人物的分析…… 嗯,纯学术的。 然而,白慕川目光却凉了下来。 他压着嗓子问她:“他帅吗?嗯?” 啊?向晚侧头看他。 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老太太。 大眼瞪大眼,好几秒,向晚反应过来。 这是在吃醋? 她想笑,但老太太夹在中间,又是在餐桌上,她不敢笑。 “不,没你帅。”她小声说着,一本正经。 白慕川脸色微微带笑,不过,瞬间又换上一副严肃脸,“实在不懂现在的小姑娘,追星都不带眼睛的?这种油头粉面的娘炮,有什么好看的?” “……是。”向晚点头,再点头,“你说得对。” “我们警队,那么多英俊帅气的爷们儿,都单着呢。怎么就不讨小姑娘喜欢呢?” 这…… 向晚无言以对啊。 他能说很多小姑娘追的不仅是颜,还是热闹吗? 而且,警队里的小哥哥们,曝光度太低,小姑娘们也看不着啊。 “咳!”向晚清了清嗓子,“其实小姑娘追星,大多是为了让自己暂时忘掉……还没有男朋友的事实。” 白慕川挑挑眉,扫她一眼。 “回答满分。” “……” 他为她夹菜,“幸好,你有男朋友了。” 也就是说,不用追星了。 那就不要看叶轮了。 哈!向晚哭笑不得,正经脸,“我从来只追我的沐二少。” 白慕川脸色一暗。 过一瞬,他大概才反应过来,沐二少是他自己。 “乖。”他马上又为向晚夹了一筷子菜。 “咳!”坐中间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 她看看白慕川,又看看向晚:“奶奶坐这里,是不是碍着你们了?” 向晚脸颊微微一红,有点紧张。 白慕川却知道,老太太就喜欢开玩笑。 他冷眼地说,“奶奶,一定也不防碍,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老太太哦一声,“那为什么你的筷子会长眼睛?” “嗯?”长什么眼睛? “它准确地越过奶奶的封锁线,掉到你媳妇的碗里。你想啊,横跨这么远的距离,它也没有掉落一片肉在奶奶的碗里,可不就是自己长眼睛了吗……” 呃。 嫌他没有给她夹菜,也能找到这样的理由? 白慕川无奈地笑着,看了看餐桌上的菜盘子,“奶奶,你喜欢吃什么?” 奶奶叹气:“……我的乖孙,竟是不知道奶奶喜欢吃什么。” 又做错了。 白慕川:“奶奶,你也太作了。” 古今第一作。 老太太哼声,不理他,回头看向晚。 “乖囡啊,你给奶奶夹菜吧?” 她?向晚愣一秒,微微笑着,“好的,奶奶。” 她没有问老太太喜欢吃什么,夹了一块豆腐放入奶奶面前的菜碟里,这举动不仅让白慕川和老太太意外,其他几个人也放弃了看晚会,径直朝她看来。 老太太目光里有笑意,“为什么给我夹这个?” 向晚莞尔,“奶奶牙口不好。豆腐软而不黏,很适合奶奶吃……” 顿了顿,她眨个眼,“当然,主要是奶奶也喜欢吃这个。” “你怎么知道奶奶喜欢?” “桌子上其他菜,您都没怎么动,或者尝一下就放弃了,豆腐却是吃了好几块的。” “哈哈哈哈……这丫头,我 第572章 孩子是谁的(二) 老人家其实也很需要关注。 孩子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事情,孝顺也变成了一种责任以及亲情下的无奈,很少有人会真正去关心老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白老太太虽然在家里被李妈照顾得很好,但她与大多数老人没有什么区别。 寂寞。 要人陪。 需要受到孩子的关注。 一块豆腐,让老太太对向晚的好感,一时激增。 她仔细把向晚瞅了又瞅,“我得把这丫头记住了,不能忘了。” “忘了啊!”向晚俏皮地一笑。 “为什么啊?”老太太被她逗乐了。 “这样每一次我回来,你都能因为孙子找到女朋友高兴一次啊?” “哈哈哈哈……” 老太太乐不可支。 向晚却突然瞄到了白慕轩的脸色。 大概被她这句话触到了某个软肋,他投来注目力。 向晚微微一笑,“我说得对不对啊,奶奶?每介绍一次,你就高兴一次。而且是特别高兴,因为是第一次回来啊?” “对对对!特别高兴的!” 白慕轩嘴角勾了勾,默默低下头,眼窝藏满了笑。 白慕川看在眼里,对向晚也投去欣赏的目光,“观察很仔细啊,向老师。” 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怎么看都是顺眼。 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向晚眨个眼,表示接收…… 砰!白鹭却突然不高兴了。 她把杯子在桌子上重重一放,杯里的饮料飞溅而起。 众人看过去。 “我吃饱了。” 她扭身,走了。 “白鹭!” 白慕斯叫住她。 “干嘛?”小姑娘气咻咻的。 “我还想问你要干嘛?”白慕斯最近心情不好,看到女儿作就脑壳痛,“把你碗里的东西吃完。” “吃不下了,我气都气饱了!”白鹭不依。 “过大年,气饱了你也得给我坐下来。” “我不——”小姑娘倔强地看着她妈,但腿仍是迈不出去。 母女两个僵持着。 半晌,还是老太太发话了。 “这谁家的姑娘啊?嫌我们家的饭难吃,那就不要来吃了嘛。让她走,让她走……” “……” 尴尬了。 谁家姑娘。 白鹭嘴唇扯了几下,眼泪一秒就出来了。 “这个家里,我就是个多余的。” 吼出这一句,她原本准备上楼的脚停了下来。没有看到没有人挽留,突然一个转身就跑出了屋外…… “这孩子,大过年的,真是……”白慕斯生气地站起来,对着家人还是有一点愧疚,“小孩子任性。我去看看,你们先吃……” 白慕斯还没有出去,老太太就黑了脸。 “不小了。几十岁的人,还小什么小?” “……”白慕斯叹口气,给白振华说了一声,换鞋出去找女儿了。 年夜饭,人越吃越少。 老太太精神好,不停地和白慕川说话,也照顾向晚,偶尔也会给“别人家的孙子”白慕轩聊上几句,只是把白振华和朱雪艳冷落在边上。 白振华不吭声,朱雪艳一肚子的火…… 这样的氛围,谁都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到年夜饭吃完,白慕川把老太太送上楼睡下了,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夜深人静。 天气幽凉如水。 向晚和白慕川却没有睡意。 两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城市的夜空里,不时绽放的烟花,内心平静而安定…… “累不累?” “不累。过年了,开心呢。”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四周幽静。 两人在阳台的黑暗里,静静地拥抱。 他的怀里很暖,向晚就这样靠着他,心绪平和。 谁都不说话。 相拥着取暖,享受着快节奏生活里难得的静谧时光…… 好一会儿,白慕川低下头,轻轻抚她的头发:“小向晚,最近辛苦你了。” 向晚脑袋轻摇,“不辛苦。可喜欢呢。” 白慕川哼笑,搂她更紧,“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喜欢下去?” 嗯?一辈子这么肉麻? 向晚轻笑:“要的。” 白慕川眸子微眯,抬高她的下巴,看她眸中灿若星子的光芒,大拇指无意识地轻抚着她的唇,用一种蛊惑般的语调,低声说:“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办个婚礼好不好?” 嗯? 向晚目光微怔。 “这个案子结了,不还有案子吗?”她略委屈,“你又永远忙不完。” 呵!白慕川笑了起来,“还说不怪我,不委屈,不辛苦,这不……就是心里有埋怨?” 他低头,小鸡啄米一样亲亲她的唇,流连地不肯离去……直到向晚内心大呼受不住,主动凑上唇去,又被他吻住,如此,四片唇终是纠缠一起,呼吸渐炽。 “……小向晚。” “嗯?” “你还没答应我?” “嗯。” “嗯?说话。” 带点小别扭的男人,目光格外的亮。 向晚与他对视,心脏跳得很快。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哪怕已经相处得足够久,依旧不会乏味,永远也受不了他一颦一笑间散发的魅力。 “好呀。”对视着,向晚伸出尾指,勾住他的,轻轻地摇摆着,“我们结婚吧。” 白慕川没有动。 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渐渐炽热。 向晚被他看得脸颊都烫了起来。 “干嘛这样看人家,奇怪的!” 白慕川凝视着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就着扣紧的手指,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扯,冷不丁把她拉近入怀,搂得紧紧的,又将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让她感觉狂烈的心跳。 窗外的风徐徐在吹…… 两个人安静地拥抱着,如若一体。 直到楼下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还不肯承认吗……” “私生子……” “那个女人……父亲……程为季……” “你们这些男人……上赶着犯贱……” “我快疯了……你给我个痛快吧……” “孩子是你的,还是程为季的……” 第573章 各自安好(三) 女人尖利的声音有点凌乱,东一句,西一句,夹在冷风里,极为刺耳。 向晚明显感觉到白慕川的脊背僵硬了。 她双臂一紧,搂住他。 “白慕川……” 他没有回答。 安静的,像一个雕塑。 “白慕川……” 向晚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他慢慢抬起手,摸她的鬓发,轻声问:“我们走,好不好?” 走? 向晚有点懵。 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白慕川没等她回答,突然拽紧她的手腕,大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朱雪艳还在那里哭,白振华点着一支烟,默默地吸着,没有哄她,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白慕川突然拽着向晚出来,把两个争执中的男女惊醒。 白振华沉声:“上哪儿去?” 白慕川头也不回:“回家。” 白振华拉下脸,“家?这不是你家吗?” 白慕川冷笑着转头,看看他,又看看情绪激动的朱雪艳,“你觉得是吗?” 白振华黑着脸,不说话,朱雪艳指着他,对白振华低声嚷嚷,“你看到了吧?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怪物,白眼镜,对咱们就这种态度,你们还把他当成宝……我告诉你白振华,他但凡肯尊重我一分,我也不至于那么对他!” 白慕川哼笑,“尊重?你如果懂得尊重,就不会大晚上在院子里吵吵。回房去吵,不行吗?” 故意在院子里说,大声地说,不就为了让他听见? 听见了,他就会受不了。 受不了,他就会走。 多少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说到底,这个家里,有他在,她就不得安生。 在他们在,白慕川也不得安生。 “各自安好吧!”白慕川说着拉了向晚,径直出了大门。 …… 外面没有车。 家家户户都守岁,没人出门。 小区里,一片安静。 白慕川牵着向晚的手,慢慢地走着,“会冷吗?” 向晚摇头,“不冷。” 白慕川莞尔:“我们回自己家。” 向晚:“好。” 白慕川:“出去应该能打到车的。” 向晚微微笑,眼都眯了起来,“嗯。” 她就那么看着他,相信、崇拜,目光温柔,像一个小迷妹。 “唉,傻啦?干什么这样看我?”他抚她的头。 “白慕川,你刚才真帅!”向晚笑个不停。 “帅?”白慕川愣了一下,苦笑。 望着天,他轻叹。 “其实,那叫落荒而逃。”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他都只能选择离开。 硬气,怒气,都是伪装。 他身上,有他永远也抛弃不掉的道德枷锁。 这个家庭养育了他。 不管怎样,在他们面前,他都得矮上一头。 “白慕川。”向晚拉着他的手,又摇了摇,“有个问题,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白慕川哼笑,“我说不当问,你就不问吗?” “……” “问吧。” 呼! 向晚被他逗笑了。 “我其实想问很久了。就是怕你有什么想法,一直纠结着……” “傻瓜!”白慕川轻轻揽住她的腰,“说!我听着的。” 向晚嗯一声,仍是想了许久,“他们说的问题,你自己就不好奇吗?” 白慕川脚步一顿。 隔了几秒,他才又笑着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外走。 “好奇。但我不想去做。” 以他现在的手段,想知道白振华和程为季,到底哪个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非常容易……可他一直没有做。一是程家当年把他领回去,不可能不做亲子鉴定,既然他们都认可了,假的可能性很小,朱雪艳因为嫉妒所说的那些猜测,白慕川根本不信。二是对他而言,不管白振华还是程为季,都不是好父亲。 因此,他只受困于养育之情。 生恩?有恩吗? 是那个人欠他的。 “对我来说,是谁都不重要。” 他轻轻一叹,侧头凝视她:“重要的是,你在我的身边。” 好甜! 向晚心里一腻。 他轻笑着,突然将她拦腰一抱。 “喂!”向晚紧张地抱住他的脖子,“干嘛啊?” “想抱着你走。” “……”向晚左右四顾,“被人看见,丢不丢人?” “没有人的。” 今天晚上,都在家守岁。哪来的人? 大街上,真干净。 人少,车少,一眼可以望到头。 路灯下的城市,变了一个不常见的样子,美好如期。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向晚伏在白慕川怀里,将头靠上去,抵在他的脖窝上。 远处的天边,烟火一朵朵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 千言万语,在一刻,只剩沉默。 …… 回到熟悉的家里,向晚自在了很多。 这时,已经凌晨一点。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白慕川说:“喝一杯吧。就咱俩。” 向晚轻轻一笑,“好。” 在白家过的那个年,到底太压抑了。 向晚去冰箱里看了下,“我做两个小菜吧?” 她拿着食材准备下厨,却被白慕川阻止,“我的女王大人,你去休息。我来!” “你……”向晚瞪眼睛。 “不要小看我。”白慕川剜她一眼,“先去洗澡,乖。” 好吧! 有人愿意表现,她又何必去争? 向晚笑眯眯地去洗澡,等她收拾好自己,穿了一身居家服出来,就见白慕川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其实认真为女人做饭的男人,更是帅得一塌糊涂。 向晚倚在厨房门口,看他挺拔的身影,来来去去地妆点着厨房,让这厨房变得温馨而甜蜜,一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外面等着!”白慕川回头瞪她,“洗好澡就不要过来啊。油烟!” “……” 那有那么娇气啊? 向晚心里暗笑,耸耸肩膀。 “我是监工。” “奸啥?” “……监视你。万一你给我下药呢?” 白慕川乐了起来,打起锅铲扬了扬,佯怒道:“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 向晚抿嘴一乐,“男人……”她慢慢走近,圈住他的腰,看着他亲自为她做的食物,满心欢喜地把头贴上去,撒娇般喃喃,“白慕川,你怎么越来越帅了呢?你可不能再这样帅下去了。会让人崩溃的呀!” “小向晚。”白慕川低头看圈在腰上那嫩白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嗯?”向晚脸莫名有些烫。 “你再这样,咱们可就吃不成东西了。”他偏头看她,眸子里有光,“我会先吃你。” 呃! 向晚看一眼他码得整整齐齐的食材,飞快松手。 “那还是先吃东西吧。” 她咯咯笑着,出去了。 白慕川唇角轻扬,叹口气,低头看隐隐抬头的某处,内心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焦渴……有些等不及。 …… 第574章 饭菜上桌。 不丰盛,却温馨。 向晚十分感动。 “太完美了,白慕川,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呵呵!”某男傲娇了,给她个自己意会的表情,“我本事多着呢。小妞儿,慢慢感受吧。” “……已经感受到了,快感动哭了。” 向晚撇嘴,作势擦泪,那模样儿让白慕川忍俊不禁 “这嘴,是越来越甜。”他凑过来,捏着她的嘴,使劲儿一扯,又在她吃痛瞪眼里,轻笑着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真甜!忍不住就想吃一口。” “……”向晚莫名被捏,又莫名被亲,有点哭笑不得。 “唉!其实我说的,是认真的呢。” 一个从小缺少父爱的女孩子,是很容易被男人的温暖对待所感动的。 “真的?”白慕川挑眉,“看来以后,我得多在你面前露上两手,让你对我巴心巴肝的……” 向晚目光带着笑,几乎黏在她的身上。 “白慕川……” “嗯?”他抬头,拿筷子递给她,“怎么了?” “你这么宠我。我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白慕川把倒满的酒杯递到她的面前,似笑非笑,“傻啦?有人宠着你,就偷着乐呗。还受不了。也不想想,像我这种没人疼的孩子……想找个宠我的人,还都没有呢。” “噗!”向晚被他故作委屈的样子逗乐了。 “好吧好吧,可怜的娃。”向晚举起酒杯,朝他示意,“那小白先生,你的余生,就交给我来宠爱!” “一言为定。”白慕川毫不在意,笑得云淡风轻,末了,又举杯与她一碰。 “向老师,余生,请多宠爱。” “哈……”向晚笑得不行,在酒杯清脆的碰撞声里,眨了个眼。 “小白先生。余生,请多宠爱。” …… 美酒下肚,这个夜晚变得旖旎而温暖。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无比美好。 向晚脸上的笑,像沾了蜜,甜甜的,怎么都收不住。 一杯一杯又一杯后,她再次举起了杯子,“我还要喝——” “你不能喝了。” “要嘛……” “唉,再喝你就醉了。” 向晚嘟起嘴,借酒撒娇,“刚刚是谁说……余生都要宠我的呢。” “怕了你了……”一声低叹,他妥协。 “来,走一个!”向晚越喝越兴奋,很快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酒到微醺,最是美。 她说话结巴了,胆子也大了。 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深目高鼻,浓眉如削,一个小表情也令她惊艳,帅气得不可方物,在眼前不停地晃,就像是荷尔蒙在散发它神奇的力量…… 向晚被蛊惑了,内心荡漾,心跳加快。 “白慕川……” 她舔了舔唇上香甜的酒液…… 白慕川目光一深,“什么?” 向晚看着他笑,一直笑。笑了好一会,突然抓住他的手,在他投来的不解注视里,像一只轻盈小巧的鸽子,整个人突然扑了过去,紧紧圈住他的腰。 “我想说,我好喜欢你啊……” “……” “你长得真好看。” “……” “我是颜控。”她又补充。 白慕川低头看她红扑扑的脸,“那你是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我的人。” “当然是——”向晚嗝一声,打个酒嗝,“当然是喜欢你的脸啊。” “……”白慕川咬牙切齿,突然低头在她粉嫩的脸上,轻轻一咬。 “向晚,我真想一口咬死你。不!吃了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像醉人的美酒,投入向晚沉甸甸的心里,有些胀涩不堪。 这感觉很奇怪…… 并迅速地主宰了她。 向晚的胆子,更大了。 她像一个偷糖吃没有被家长发现的孩子,受到鼓舞和诱惑,无所畏惧了。双手一揽,猛地攀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上不停地扭动着,一身保守的居家服竟是快要遮不住那玲珑有致的身子了。 “好啊……你吃了我吧……求求你了,大人……你快点来吃了我啊……” 她在他怀里磨蹭着,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微仰的小脸上,染了一层醉人的蜜,精致的鼻子,粉色的唇,双眼迷离生光…… 这一切,极大限度地挑逗着一个男人的自控力。 饭桌上的菜香、酒香。女人身上的甜香,混合一起。 白慕川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儿提起。 “你故意的?嗯…” “……是的呀……呵呵呵……” “还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来啊,来收拾我吧!”向晚体内的酒精,发挥着某种不知名的古怪作用,害她情绪迷离,胡乱点头,一只作怪的小手又像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寻找到他炽热的一处,大胆的行动刺激着他的肾上腺,一张嫣红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胡说八道。 “我就是故意的,故意的,你来啊,惩罚我啊。” 她咝咝地笑,眼里像包着一汪水。 白慕川看得目光都醉了,“你知道……我会怎么惩罚你吗?” “……要我。嗯?” 白慕川心头一跳,快要疯了。 是,真的疯了。 饭只吃了一半。 澡还没有洗。 可他却想不管不顾…… 这个女人像是对他施了魔法,占领了他的理智,让他无处可逃。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荒唐的事,会在他的身上发生,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自制力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崩溃…… 而且,他们不是第一次。 是相处和生活了这么久,有过无数次之后。 他依旧冲动。 依旧会因她忘我。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探索到一个陌生而刺激的未知领域后,不可自拨的沉沦…… “宝贝儿,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坏?”他在她耳朵低低吹气,声音喑哑。 他吻住她,急切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就坏,一直这么坏!”向晚身体离地,条件反射地揽住他的脖子,然后看出他的意识,却撒娇般不肯依他,“不要去房间,不要去房间嘛。” “……” 白慕川低头看她。 那双眼,沉得如有一片深海。 他叹气,如一个完全陷入情障的男人,看着心爱女人时的纵容与无奈。 “怎么啦?”他问,想想,又咬牙:“勾引我,又想赖账?嗯?” “不……不是。”向晚微微眯起像,小手诱惑般探向他喉间隆起的喉结,“我是在家,客厅、浴室……或者其他地方,也许会有更好的体验,嗯?” 第575章 在线念书 “……” 白慕川低头看她,目光染火。 向晚停顿一下,又嫌弃地皱了鼻子。 “再说,你还没有洗澡呢,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有油烟的……” 白慕川目光微微一暗,“嫌弃我?” 他掌心加大力气,捏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仿佛随时都要把她折断。 “你……这个讨厌的小东西,真是恨不得掐死你。” 箭在弦上,她不让他发。 不仅不可发,还说他没洗澡。 可这样的她,却偏偏不停在她身上点火,让他熊熊燃烧起来,再给她一瓢冷水。 要不是确定她喝多了,白慕川真怀疑这家伙揣了一肚子坏水…… “好。我们洗澡。” 白慕川哼笑一声,抱着他大步走入卫生间。 放好水,熟练地脱去衣物,捧起她的脸…… “唔!”向晚受不住,眉头皱了起来,“白慕川。” “别动!” “不要这样嘛……”她张牙舞爪。 白慕川按住她的手,“你自找的。” “……白慕川呀。”向晚挪动一下身子,在酒精的刺激中,双眼闪烁着,盯住他因为渴望而变得深邃的眼,嘻嘻地笑,“我是说……你别磨蹭了,快一点呀……” “……” 男人没有动静,向晚半眯着眼。 “你,死定了!” …… 水流声,哗哗地响。 间或夹着向晚的唤声。 “白慕川……” “嗯?”他呼吸渐重。 “你不要这样嘛……” “不要哪样?” “嘶……”向晚舔一下牙床,轻轻咬住他的唇角,声音软得像水,“不要这样逗人家……” “你这女人……”白慕川咬牙切齿,牢牢地控制住她,低头堵住她聒噪的嘴…… 渐渐地, 神智又飘远了。 “向晚。” “嗯?……嗯。” “还敢不敢了?” “嗯?”她晕晕的。 “敢不敢逗我……” “敢……啊!”她吸气,“不敢。”~ 清晨。 雾茫茫的天空,探出一丝冬日的暖阳。 向晚从宿醉的迷茫中半睁开眼,打个呵欠,翻身看见睡在身侧的男人,仔细回想昨夜,竟有些断片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断断续续的片段,有点拼凑不起来。 不过,白慕川睡在她的身边。 大年初一, 一觉醒来,心爱的男人就在身边。 真好。 白慕川的工作性质,最近的案子,搞得两个人都心力交瘁。 能像今天这样一起睡去,一起醒来的日子,简直屈指可数…… 向晚挪了挪身子,闭上眼挨着他又靠了片刻,看看时间,小心翼翼地起床。 洗漱,做早饭,打扫卫生…… 等她做好这一切,白慕川还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这是有多困啊! 累瘫了吧。 向晚蹑手蹑脚地进去,把电脑抱到客厅里,躺沙发上,与读者互动。 最近太忙,她已经许久不曾在读者群里出现了。 今天上线第一件事,她先发了一个红包。 “拜年啦!” 很快,读者小可爱们就像池塘里的小金鱼,一尾尾地游动着美丽的身姿,冒出了头来。 “新年快乐!” “向公子新年快乐!” 刷屏的问候,让向晚心情大好。 这个新年,上个新年,上上个新年…… 想想,有些老读者已经追她的书第三年了。 向晚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顿觉开心。 “这一刻,我好想热爱全世界。”她开着玩笑。 “我们好想热爱你。” “我可以睡你吧,睡到你,就睡到了全世界……” “哈哈哈!” 一群女人聊得兴高采烈。 向晚用电脑打字,速度比较快。 间或有点时间,她还抽空刷了一下书评。 呵,全是新年快乐。 春节的味道,充斥在书评区,让今天这个日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向晚特别留意了一下那天的id。 没有。 她又搜索了一下这个读者以往的发言。 也没有。 那是第一条。 也是唯一一条。 也许白慕川是对的,人家随便那么一说,她就往心里去了。 太敏感不是好事。 向晚笑着,轻松下来。 水了十分钟群,向晚看看时间,不见白慕川起来,她又打开文档开始工作。 网络作家的日常,就是这样。 抓紧每一个可以码字的间隔干活。 噼啪噼啪。 键盘的敲击声悦耳动听。 向晚卡文的时候,会特别想死。 但大多数时间,她认为自己还是一个非常热爱写作的人。 尽管现在兼职了占色的助理,帮助警方做一些犯罪心理侧写的工作,但她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写作,写作才是她的主业,是她愿意为之奋斗的人生课题。 …… 昨晚的旖旎,带入了今晨。 她的情节特别地轻松。 甚至,为男主方夜阑和女主荣小暖,安排了一段旖旎的小插曲…… 老司机了。她开起车来,速度飞快。 向晚陷入剧情,脑子里全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突然,眼前一黑。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写什么呢?让我看看啊。” 白慕川低沉的嗓音带着清晨醒来时特有的喑哑。 性感、迷人,带一丝促侠的意味,如大提琴般轻轻在她头上响起。 “他低下头来吻她,睫毛被灯光投下两排阴影,投射在她的心头,打破了平静……” “!”他居然念她的小说。 讨厌! 向晚挣扎。 “白慕川——” 他紧紧抱住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继续念。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心绪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无法再思考……他本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受得住这样的挑逗?” “白慕川!”向晚掐他的胳膊,耳机都烫了起来。 他声音里已经有了笑意,还在念,“……眼睛似乎溅出了火花,噼里啪啦在空中交织,两个人双臂交缠,像两只脱困的野兽……” “白慕川!”向晚脸上火辣辣的,喊他不肯理,直接上嘴,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讨不讨厌啊你。”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小向晚……”他轻轻笑着,勾起她的下巴,“野兽!嗯,野兽这个形容真的不错。又粗野,又狂乱,激情似火……” “你……”向晚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拖开他的手,大吼:“以后不许看我的书!” …… 第576章 害死了他妈(一) 她脸颊涩红。 写小暧昧被男人抓个正着…… 这感觉和更新出来后他再看见,完全不一样。 向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白慕川却似笑非笑,大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一下下打着圈儿,像是要在她脸上荡出一层涟漪,又像是在无意识地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小向晚?”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打断你什么了?” “什么啊?”向晚脸颊通红。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车开到天际去?” “……” 向晚翻个白眼。 “怎么可能?” “呵,那你干吗这么害羞?反正更新出来,都会被我看到的。” “不一样。”向晚白他一眼,“你不知道写东西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在背后盯着吗?尤其你还念出来……” 这确实是写作的通病。 可惜,白慕川挑挑眉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小向晚,似乎……没有吃饱?” 他低下头来,在她娇嫩的面上轻轻一吻,喑哑着嗓子:“难道是我昨晚不够努力?” “……咳咳咳!” 向晚被呛到了。 她气咻咻瞪他一眼。 “你这个人,下次你码字的时候,我来念。我看你能不能写下去?” “当真?”白慕川唇角上扬,笑意荡在脸上,突然倾身将她搂住,贴着她的耳朵,磁性的嗓音像轻风拂过,有种麻酥酥的软,“如果我可以,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比如,让我一口气亲上半小时,不带喘气儿的……” 不带喘气? 不喘气人不就挂了吗? 向晚想说话,可刚张嘴,就看到男人眼里闪过的一抹戏谑邪光。 秒悟。 可来不及说话。 白慕川低头,捧住她的脸。 一个吻气势汹汹地袭来。 灼热、急切,很快淹没了她的理智。 向晚被吻得有些失神…… 呵!男人。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事情都不如占便宜重要。 向晚心跳加快。 喘不过气来了。 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他终于停下,慢慢抬头,邪气地舔一下唇角,又为她抹了抹嘴。 “五分钟而已,瞧你这出息……” “哦。”向晚一本正经,“那下次换我拿东西堵住你的嘴。也就五分钟试试?” 呵! 白慕川笑容邪恶,意有所指,“行啊,我们互堵!” 这家伙! 向晚脸颊微热,恨不得咬死他。 “害羞啦!?”白慕川观察着她嫣红的面色,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唇角上扬着,手指轻轻在她唇片上一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向晚,其实我,非常喜欢你昨天晚上的表现。” “……” 昨天晚上? 发生了什么? 向晚断片了,像个傻子似的,盯住她,一脸懵…… “唉!”白慕川捏捏她的脸颊,“真是人间天堂销魂处,绝世妖姬令人狂啊!” 人间天堂销魂处,绝世妖姬令人狂? 还挺押韵! 向晚噗一声笑。 好好的心头涟漪,被他破坏。 “原来小白先生还会做诗?” “嗯?”白慕川老神在在,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可每一个字里都是坏水。 “我不仅会做诗,还会做人呢。” “……” 向晚望天。 掌心啪地一声,拍在他的手臂上。 “吃早饭啦,还贫!” ……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个人在家里磨蹭着,一直到中午。 卿卿我我,好不自在。 紧张忙碌的日子,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趁着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节假日,他俩准备好好浪漫一回,又去买了些菜回来,准备做一顿好吃的慰劳自己。结果刚从超市出来,白慕川就接到白老太太的电话。 老太太在那里大发雷霆,问他为什么离开。 又问他是不是受气了。 白慕川唉叹。 他否认。 老太太却不信。 软硬兼施硬磨着,想让白慕川回去。 自从老太太生病之后,对过去的一些事情,就产生了思维障碍。一些事印象深刻,刻骨铭心,一切事却怎么都想不起,哪怕再三被人提及,也无知做到清楚记忆。而眼前的人,眼前的事,更是常处于迷惑状态。 白慕川刚好是她深刻的记忆…… 所以,她记不得白慕轩,却永远疼爱白慕川。 只不过,这样的疼爱与深刻记忆,并不值得羡慕。 如果可以选择,恐怕没有人愿意—— 老太太是看到了他身上太多的伤,太多的痛,这才产生的怜悯之心。 “川儿,你回来,不论什么事,都有奶奶为你做主……” 老太太苦口婆心,白慕川却只能轻声哄着她,“奶奶,我和晚晚在一起呢,我们今天想要过二人世界。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恐怕是……不太好。”老太太很顽固,不停地劝,“奶奶今天亲手包了饺子……你却不吃,就走了。说好了大年初一,吃完饺子就顺顺利利的呢?” 老人家的声音里,难掩失望。 白慕川揉一下额头,无奈地笑:“那给我留着,我明天过来吃。” “……” 老太太好久没有回答。 “喂?”白慕川以为她生气了,又轻唤了一声,“奶奶?在听吗?” “嗯。”老太太应一声,语气突然严肃:“是不是为了那个丫头?” 白慕川一怔,“什么?” 老太太语气突然变得凝重:“是不是为了那个丫头的事,你不想让她往家里来……” 丫头? 向晚吗? 白慕川余光瞄一眼在整理购物袋的向晚,压低嗓子。 “跟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的?”老太太反问,接下来的声音,带一点神神秘秘的感觉,像是背着同学告状的小朋友,“川儿啊,你知道吗?昨天白鹭那小丫头跑掉后,被她妈妈找回来,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久的悄悄话……” 老太太完全站在白慕川这一国。 “我让李妈去听了,他们好像在说,你那个对象啊,家里好像有点问题……” 咯噔。 白慕川感觉心脏沉下。 “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她是谁谁的女儿,害死了你妈……” 第577章 他的决心(二) 白慕川眼神聚然一凉。 站在那里,他如同一尊雕塑。 一个个片断,一个个画面, 就在这突然之间,涌入脑子。 收拾好行李的母亲,惆怅地站在床前,轻轻抚摸他的头,对他说着话。 被装入尘封卷宗里的母亲,身上浸染的鲜血…… 像留存的记忆,又像某个午夜时的一场梦。 随即,向晚白皙的面孔,醉人的笑,还有那一声声娇软的“白慕川”,也入了脑海…… 交替着,画面不时重叠,不时被替换,让他头痛欲裂。 “川儿?” 电话那头的老太太,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紧张地唤他好几声。 “喂,乖孙啦?你说话啊,别吓奶奶啊!” “川儿,你在听我说没有啊?” 好半晌,白慕川回过神来。 “我在。” “你这是怎么啦?叫你不应。” 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顿,“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白慕川眉头皱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淡定地告诉老太太。 “不是。他们胡说的。就是为了破坏我和向晚的感情。” “哦哦哦。”老太太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嘛,他们全都不是好人。乖孙啦,你不要怕,奶奶会护着你的。奶奶活着一天,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白慕川苦笑,“谢谢奶奶。” “那你快点回来吧,回来吃饺子,奶奶都包好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突然停下,犹犹豫豫地说:“你一个人回来就好。你谈的那个对象,先就别带回来了吧,免得那些坏人,说些什么不好听的,把对象给你气走——这样,你可就没对象了,我也就抱不到曾孙子了。” 这逻辑…… 白慕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奶奶的世界,褪去了一生的经历,变得单纯而美好。 这样是不是会比较快乐? …… 白慕川收了线,默默地坐在那里。 向晚收拾好买回来的东西,哼着歌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奇怪地怔了下。 “怎么突然就黑了脸?谁来的电话啊?”她偏了偏头,研究着白慕川脸上的表情,玩笑说:“难道是有人欠你钱不还?” “奶奶打。”白慕川淡淡看她一眼。 “哦。”向晚笑了起来,:“你奶奶这人特别逗,像个小孩儿似的,太好玩了。不过说真的,这老太太可是你们家的大宝贝,没有她在,你那个家里,真是一点温暖都没有!” 提到老太太,向晚一脸的快活。 她是真心喜欢那老太太的。 说话时,上扬的唇角,浅浅的笑容,在唇边荡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让白慕川实在不忍心,也做不到对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慢慢站起来,语气轻松了很多。 “好玩什么啊?一直逼我回去吃饺子呢,怎么办?” 向晚一怔。 对白家那些人,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来。 去白家待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着过来的。 不过,为了白慕川,她觉得这些都可以忍受。 “那……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白慕川笑了笑,低下头,抬腕看时间,“我们先做午饭吃。吃完了,我还要去一趟队里,然后顺道回去看看她。你啊,就别折腾了。乖乖在家休息,我晚点回来陪你。” 向晚捕捉到他眼里一扫而过的光。 像在逃避。 转眼,又掩入黑暗的眸底。 向晚没有问,对他展颜一笑。 “好啊!我在家码字。你不在,刚好没人打扰。” 白慕川嗯一声,轻轻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鬓角落下一吻。 …… 中午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系着围裙,说着话,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时事要闻,娱乐八卦,两个人三观一致,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久违的时光,静谧而温暖…… 向晚心里暖烘烘的,像被塞满。 吃完饭,白慕川驱车离去了。 这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向晚一人。 她是宅习惯的,对于独处,并没有什么抵触。 唯一让她不踏实的,是白慕川接到那个电话时的表现。 他心不在焉。 他欲言又止。 可有什么事,是他不肯告诉她呢? 向晚其实很好奇。 而她之所以没有问,是因为她发现,白慕川这个人骨子里有浓重的保护欲,他希望她的女人活得轻松愉快,开心无忧,最好不要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会阴暗面,他有强大的臂膀和羽翼,愿意把她护在怀里…… 极致的宠,所带来的另一面就是——有什么事,他都喜欢一个人杠。 这样的他,给了别人安全感。 可他自己的内心呢? 会不会早已千疮百孔,疼痛难愈? 向晚是在这种情绪下打开文档开始码字的。 也是在这样的情绪下,被白鹭找上门来的…… …… 白慕川去队上转了一圈,花了两个小时做事,回到家时,老太太在楼上午睡。 客厅里,只有一个白振华。 他双眼通红,像是一宿没有睡好,茶几上的清茶里袅袅升腾的烟雾,将他渐渐苍白的面容映在空间里,手上夹着的烟,让他更显憔悴…… 白慕川站在那里,不动。 “回来了?”白振华灭了燃烧的烟头。 “嗯。”白慕川将车钥匙往兜里一塞,随意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半点也不忌惮地看他,“你在等我?” 白振华没有正面回答,端起茶杯,随意地问:“案子怎么样了?” 白慕川淡淡剜他。 半晌,扬起唇角,带一点戏谑地笑。 “你还关心起我的工作了?” “我听程为季说了一下,说你手头上的案情很刺激,很复杂。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白慕川声音淡淡的,就事论事地说:“我的工作,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白振华点头。 又点头。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两个人似乎都找不到话说。 白振华喝了好几口茶,清清嗓子,又抬头问他。 “你那个对象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白慕川眉心皱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白振华,大概沉默了半分钟的时间,突然呵笑一声,“你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你的风格。” 白振华与他对视,目光渐渐乏凉。 “你说了,那我就问了。” “我不说,你就不问了?” 白慕川说话很呛。 白振华怔了怔,无奈地哼笑一声。 “向晚的家庭情况,你还没有告诉过我。” 呵! 白慕川懒洋洋地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讽刺。 “这个事情,你会关心吗?” “我当然关心!” “可你从来没有问过。”白慕川挑眉,斜视着他。 “我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白振华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慕川冷笑,“我是成年人,我自己的感情我会处理。我懂得自己在做什么。” “你懂?”白振华双眼危险地眯起,像有尖利的刀子插过来,“你如果真懂,就该明白,你跟她不合适……” “不合适?”白慕川慵懒地哂笑,掌心轻抚着膝盖,“我和她的感情合不合适,难道你会比我还了解?” “白慕川。”白振华一字一顿,眸底似有火苗燃起。 白慕川迎着他的视线,目光冷厉,并不认输。 终于,白振华抿了抿唇,撑着额头无奈地一叹,败下阵来,“我原来以为你事先不知情的,结果你……什么都知道。” 空气凝滞。 白慕川冷哼,“是的,我知道。” “知道还这么固执?她究竟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看白振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白慕川心里突然有一种极为解气的感觉。 “我以为你是最能体会我的感受的?”他挑挑眉,带着一种恶意地审视白振华,“自己的感情自己都做不得主,不是很悲哀吗?” 白振华面色一僵。 那表情,像被强行吹了一只苍蝇。 白慕川慢条斯理地笑:“我今天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她在一起。所以,不要背着我搞什么小动作。” 白振华目光渐渐转冷。 “你可以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就是她——不行。” …… …… …… 第578章 ,一更 白慕川回家的时候,向晚已经上床休息了。 卧室里,只留着一盏朦胧的灯光,橙黄的颜色暖烘烘的,为这个冬季的夜晚添了一丝温馨。 床上的女人,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披散的头发轻飘飘地落在枕头上,像黑色的丝绸,光滑、柔顺……目光落上去,就移不开了。 白慕川一个人在床边站了很久。 看她, 一看看她。 好一会,他暗叹一声,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他洗漱完回来,床上的女人,已经翻了个身。 她睡得很好呢。 白慕川轻轻走近,掀开被子的一角,默默地将自己塞进去,躺在她身边,没有靠太近—— 他怕刚洗过澡的身体太凉,会惊扰了熟睡的她…… 然而,一只胳膊却在这时横了过来。 不轻不重地,搭在他的腰上,还顺便挠了一把。 白慕川:“……” 他不敢动,僵直着身子,注视着她姣好的容颜,想等她睡熟。 “嗯……” 向晚软绵绵的发出个含糊的音节,突然睁开了眼。 看到白慕川,他清澈的眼睛带了一丝迷茫,是半睡半醒中的困惑。 “你……回来啦?” 白慕川嗯一声,为她掖好被子。 “吵醒你了?” “没有的。” 向晚打个呵欠,看着有些疲惫。 “……我好像没洗脸就睡着了。” 白慕川搂了搂她,“那就不要洗了,就这样睡。” “这……” 向晚纠结了半秒。 “不行。我还是去洗一下吧。要不美白精华都白用了!” “……”女人的逻辑。 向晚说罢,就急吼吼地去掀被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又回过头来看白慕川。 “你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白慕川勾唇,“在家里吃的,奶奶包的饺子,非得让我吃了回来。” “噢……”向晚点点头,审视着她的脸,“那什么……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啊?” 白慕川一怔。 灯光下,四目相对。 白慕川眉头若有似无的蹙了蹙。 “你是想问什么?” “我就是想问你的呀?有没有想说?” “……”白慕川无语。 向晚抿唇,噗嗤一声笑了,“你知道今天谁来过了吗?” 白慕川看着她。 片刻,他迟疑地问:“白鹭?” 这么聪明? 向晚笑着站起来穿拖鞋,“一点就透。” 白慕川有点不高兴了,打量他的神色里,似乎还带点紧张。 “她都说什么了?” “她还能说什么?非就是想方设法的让我离开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有的没的瞎说一通。呵,这小姑娘,还挺有心眼的。”向晚又打了个呵欠,往卫生间去。 白慕川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松了口气。 向晚却在这时,突然转过头,吓了白慕川一跳。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向晚促狭地笑,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嗳!小白先生,你那个外甥女,对你的感情,很不一般呢。” “……” “你没有察觉出来?”向晚眨个眼。 “别胡说八道!”白慕川沉吟一下,像是解释,又像是无奈,“其实白鹭这孩子挺可怜的。” 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父亲从来不管她。 白慕斯因为对她的亏欠,无休止的纵容与娇宠。 对一个小孩子的成长来说,这两者都是毁灭性的…… “对啊,缺少父爱嘛。对英俊潇洒成熟稳重的小舅舅,产生一些懵懂的感情,其实也很正常。” “……”白慕川斜飞她一眼,“都说什么呢?赶紧去洗漱。” “哈!不好意思了?” 向晚微笑着扫他一眼,进了卫生间。 唏里哗啦的水流声响了起来。 白慕川叹一口气,抱头斜倚在床头。 想了想,摸出一支烟。 想了想,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向晚今晚洗漱没花多少时间,也没做面膜,拍了个水乳,清清爽爽的穿着睡衣,又滚入了被窝里,将冰凉的手脚探入白慕川温热的身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冬天你身上,就像有个暖炉似的……所以啊,我才舍不得拱手让人呢。” “哼!”白慕川似笑非笑,低头瞪她一眼,拉上被子,“赶紧睡吧。” 向晚将头靠过去,枕在他的肩窝上。 “亲爱的……” “嗯?” “你怎么都不问我,白鹭对我说了些什么?” 向晚仰起头,白皙的脸孔像上了一层光滑的陶瓷釉,细嫩得让人忍不住撸一把。 白慕川的手果然伸了过去,可刚在半空,就听她继续问:“你是不是知道她说了什么?所以就不问了?” 白慕川眼神微飘,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这女人,尽给我出难题。” 哼!向晚嗔他一眼,“你这男人,最擅长反咬一口了。” “哈!”白慕川笑着抚她光洁的脖子,笑道:“如果我问了你,你就会说,你是不是心虚啊,怎么这么紧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们说什么了啊,你对你的外甥女,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啊。我不问你吧,你又说我心里有鬼……” 他神色一凝,似笑非笑,唇翘起。 “呵!女人。” 向晚翻个白眼,“呵,男人!”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突然地,就那么失声笑了起来。 “唉!”白慕川一叹,胳膊伸了过来,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絮语,“好吧,你说说看,白鹭来找你,都说什么了?” 见他服软,向晚嗤嗤地笑。 “你想知道啊?” “嗯……” “求我啊!” “……” 他手一紧,唇掠过她的耳边。 亲一下,舌就卷了进来。 他嗯一声,磁性的声音极为撩人。 “说不说?” 痒痒的,麻麻的。 骨头里像在蚂蚁在爬…… 向晚服气了,“我说,我说……” 白慕川放开她的耳朵,挑挑眉头,“嗯?” 向晚眨巴眨巴眼,“她说,我爸害死了你妈,还说你后来的一切痛苦,都是我爸的错误,是他加诸到你身上的,你现在只是不知道实情。一旦知道了,就会恨我,再离我而去……” 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慕川,你会吗?” 白慕川轻轻抚她的头,“不会。” “哈!”向晚将脑袋靠了上去,“那就好,不用再纠结了。睡觉吧。” 她闭上眼,呼吸匀称。 白慕川看着她的脸颊,喉结狠狠一滑。 “小向晚。” “嗯?” “你还没有说,你听了有什么感觉?” 第579章 面不改色(二) 感觉? 什么感觉? 向晚抿着唇默了片刻,轻轻抬头,直视着他,样子乖顺带笑。 “当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啊!” “为什么不相信?”白慕川又问。 “奇怪!我为什么要信?”向晚笑着反问,又拉住他的脖子,逼视着问:“你是希望我信她吗?” “明白了。”白慕川俊眉一扬,“一定是因为我的英俊帅气,让你产生了足够的信心!” 这是…… 权少腾附体了? 向晚受不了他这傲娇的模样,哈的一声,忍俊不禁。 “你可拉倒吧!” 向晚哼声,瞄她一眼,润了润喉咙,手指在他胸膛上轻轻划着圈儿,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笑意,“好吧,确实有我自己的两点理由。” 白慕川唇角上扬。 他就喜欢向晚认真理智的样子。 她一严肃,他就想笑。 “说说看!” 向晚:“一是这事也太巧合了,她编得像故事一样,可信度实在太低,而且我也说了,这大姑娘吧,对你总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让我本能地排斥她所说的一切,算是从主观上站队了。 二是我已经查过了。我爸爸过世的时候,你妈还好好地活着呢,时间都对不上,他怎么害死你妈妈的?这不瞎扯淡么?” 白慕川心弦一松。 把向晚拉近,低头轻吻。 “你分析得很对。爷没有白疼你。” “去你的!”向晚翻个白眼,“谁是爷?” “你说呢?”白慕川轻轻捏她的腰。 “当然是我……”向晚按住他的手,拉开,然后将手指伸入他的腋下,轻轻地挠他痒痒,一脸腻歪着笑,“快啊,小白白,来叫爷!” “……” “叫啊!” 她努力想搔他痒痒。 然而,白慕川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 他面不改色,不为所动,突然拉住她,一个转身翻过来,将她狠狠按压身下,学着她刚才地样子,轻轻地挠她。 “谁是爷?嗯?” “……” “说!小向晚,谁是爷?”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向晚最受不了这样的。 她挣扎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你是爷!好了好了,你是爷!” “叫啊!叫声爷来听听。” “……哈哈哈!咯!白慕川,你大爷!” ~ 白鹭的突然到访,对向晚确实没有造成什么冲击。 而且,最后气得掉眼泪,狂奔而去的人,就是白鹭自己。 相比于向晚,这小姑娘还是太嫩了。 她为了打击向晚对白慕川的感情,为了挑拨离间,又添油,又加醋,将很多自己臆想出来的不合逻辑的事情,编得像小说似的…… 向晚是一个理性的人。 她会分析。 白鹭说得那些东西,都太假了。 假得没有一点可信度。 所以,这件事,她没有放在心上,完全当笑话似的告诉白慕川。 而她的反应,让白慕川悬着的心弦,也彻底松开。 你了解我。 我懂你。 你认同我。 我惯着你。 大概这就是男女间相处的最好模式。 而且,这两个人三观是基本可以融合的。 他们对待感情都认真,不喜欢作。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事情就直接解决事情。 既然在一起了,都会拼尽全力去信任,尽量不给对方制造麻烦,不造成困扰。 尤其是向晚。 在认定白慕川以前,她曾经有过思前想后的阶段,并且为两个人的关系设定了无数的未知,把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预设好,再给自己一个心理界线——如果发生了,她能不能承受? 能。 那就行了。 打好预防针,她认定了要跟他在一起,同居了,她就完全放弃了抵抗,不娇蛮,不任性,不耍小性子,遇到任何小矛盾与磨蹭,都会主动找他沟通,寻求解决办法。 可以说,她是理智恋爱的典型。 白慕川恰好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猜心,去哄。 他可以把女孩子宠成公主,但前提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公主……而不是公主病。 一夜的深入交流沟通,到天亮时,两个人已经默契地达到了一致。 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该干嘛干嘛。 大年初二。 白慕川陪向晚去领小黑黑。 这小东西是方圆圆年前从锦城托运过来的。然而,等它到达的时候,白慕川和向晚刚好回了锦城,于是,小黑黑就被占色领了回去,暂时寄养在她家里了。 去的时候,白慕川准备了一堆礼物。 从占色家出来的时候,他的后备箱里几乎装满。 全是占色送给小黑黑的玩具啊,猫粮啊…… 就三天时间,占色已经把小黑黑当成了自家宠物来爱…… 不过,她家里有小朋友,没有强行留猫。 白慕川带走了猫。 顺便,还带走了一只单身狗——权少腾。 这家伙是一个未婚男青年,常年居住在哥嫂家里…… 白慕川带着他,先把向晚和小黑黑送回家安置好,两人径直去了重案一号。 这是大年初二的下午。 他已经开工了。 刑警这个职业,可以说,终年无休。 暗影等一干涉案人员,已经被押解回了京都。 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突击审讯。 临走时,白慕川告诉向晚,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 向晚信了。 结果,他不是晚一点,是压根儿就没有回来。 向晚再一次见到白慕川,已经是大年初四这一天…… 那天下午,天刚入夜,向晚把写好的章节上传后台,白慕川就开着车回来接她。 “队上聚餐,带你一起去。” 向晚白他一眼。 “你也知道冷落了你的心肝宝贝啊!” “……”白慕川唇角全是笑。 连续两天奋战,他神情已经有些疲惫了,但看到这样的向晚,歉疚之余,还是忍不住抱入怀里先亲热了一番,“走吧,一会他们等急了。” “嗯。等下,我换套衣服。” 重案一号审讯暗影,向晚对审讯的内容,也充满了好奇。 她二话不说,换好衣服就跟着白慕川出了门。 “咱们边走边说。” “说什么?”白慕川侧头看她。 “案子啊?”向晚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你们都准备聚餐庆功了,一定是有突破的,对不对?” 白慕川笑着揉她脑袋。 “我亲自出马,会没有吗?” 傲娇啊! 向晚笑不可止,“那说说看,什么情况?” “暗影都招认了!” “招认了?”向晚眉头皱了一下,“那这事,真的和谢绾绾有关吗?” “谢绾绾?”白慕川偏头看来,眉心拧起。 “你不看八卦新闻的吗?”向晚观察着他的表情,淡声道:“这两天网上舆论都在攻击她,说她参与了丧尸案,还有一些人拿出了实锤,还说是被谢绾绾的粉丝洗脑,然后才无意中参与到‘天怒计划’中……” …… …… 第580章 要相亲(一) 白慕川没有说话。 “怎么了?” 向晚扯了扯他的衣角,“谢绾绾这事,是真是假?” 白慕川斜视过来,睨她两秒,轻轻抓住她的手。 “我们这两天调查了很多人。实际上,主动或者被动参与到‘天怒计划’里的人,比想象的多,其中确实有谢绾绾的粉丝。当然,也有其他明星的粉丝……但这不能证明,这些人做的事情,就与谢绾绾或者其他明星有直接关系。” 粉丝做事,偶像买单。 这句话,只适用于网络。 法律不是这么讲的,得讲证据。 向晚点点头,“那她也是可怜。又被水军带了一波节奏。” 白慕川耸耸肩膀,不以为意,“她是靠这个吃饭的。” 网络是一把双刃剑。 它成就了明星,明星也就难免不被其暗芒所伤…… 向晚从他脸上看不出异样,笑了笑,“你说得对。” 两个人慢慢下楼,上车后,白慕川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暗影搞的这个天怒计划里,确实有几个是谢绾绾的大粉,他们在中间起到什么作用,目前还没有完全明确,案子也处于侦查阶段,结论未知。而且,丧尸案一开始与《末世之前》有交叉点,肯定会有需要她协助调查的时候。” 哦? 向晚偷瞄他一眼。 这是想说他可能会和谢绾绾接触的意思? 呵! 这男人。 变相的给她打预针,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呢? 向晚抿着嘴,似笑非笑。 白慕川看向她,唇角微微一扬,凑过来为她系上安全带。 “为了老婆放心,我也是操碎了心。” “……” 汽车风驰电掣地飞奔在京都的街道。 春节期间,年味还没有散去。 南飞回家的候鸟,还没有返城,大街小巷比节前冷清。 路边的餐饮娱乐里,也有很多歇业没开。 树影重重,被风撩起…… 向晚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再回头看白慕川认真开车的侧脸,眼神越发温柔。 “干什么一直看我?”白慕川没有回头,却发现了她的注视。 “因为……你好看啊!”向晚吐个舌头。 呵!白慕川唇角上扬,声音低沉而磁性,十分好听。 “才知道你老公帅啊?” “早就知道了啊。要不,哪会看上你呢?” “……” 插刀女王。 扎心了! 白慕川哼声:“难道我是一个除了颜值一无是处的男人?” “嗯……”向晚含笑看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啦。至少你在身边的时候,我会觉得很踏实。” 白慕川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就这样?” “不然呢?” “能不能换个花样夸夸你老公?” “……” “男人也是需要夸奖的。毕竟现代社会的压力那么大,男人要赚钱养家,还要负责帮女人生娃,又耗心力又耗体力,男人的社会地位也越来越低了。这个时候,他们就很需要自己女人的宠爱,有时候,几句安慰的话,也可以让他们鞍前马后……而伤害感情的,往往是你吝啬的那一句夸奖。” “……” 什么操作? 向晚听得一愣一愣的。 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说反话。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寂后,她暴发笑声。 “你太可爱了。小哥哥。今天晚上朕就翻你牌子。” “呵!女人。” 白慕川递给她一个自行领悟的眼神。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没有发现吗?人类其实是很孤独的动物。要找到一个与自己合得来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天天生活在一起,不闹别扭,还要能互相体贴,就更加不容易。这样的两个人,还要彼此相爱,几率就更小,难上加难……” 白慕川蹙下眉头:“你是想表扬我吃苦耐劳,忍辱负重,为老婆鞠躬尽瘁,从来不发一句牢骚的优秀好男人品质,对吗?” “不对!” 向晚翻了个白眼。 一秒后,又换了张笑脸。 “其实我是想说,因为你,我感觉这个世界很温暖。” 白慕川勾起唇,“我也是。” …… “天天撒糖,你们不累的吗?” 权少腾看到他俩牵着手出现,就咬牙看时间。 “二位,在你们恩恩爱爱的时候,有一群单身狗,忍着饥饿,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却不能动,眼巴巴等了你们一分零三十五秒三二……你们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白慕川一个冷眼丢过去。 “你这两天加班是不是太少了?” 默。 沉默。 片刻,权少腾走过来勾住白慕川的肩膀,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眼对眼地看着他,说得格外认真。 “我说小白,咱俩是兄弟吧?” 白慕川淡淡睨他,“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绕弯子。” “咳!”权少腾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嫂子托了多少人给我介绍女朋友吗?你知道我单身多少年了吗?你知道那些想跟我相亲的姑娘,都等了快一年了吗?好不容易等到我的春节长假……你天天占有我。不,占用我的时间,让我加班,耽误我的终身大事,过分不?” “相亲?”白慕川看着他,明显不信。 “你可拉倒吧。” “真的,我保证!” 权少腾举起了手,“单身狗也是需要温暖的……” 一听这话,包间里的另外一群人,也尖叫了起来。 “真的假的?” “我靠!权队也会有人要?太不可思议了!” 权少腾眼带杀气地剜过去。 “你们,说什么呢?” 赛里木马上改口,看着唐元初笑,“我是说,像权队这么帅的小伙子,一般姑娘不是应该自惭形秽,有多远走多远才对吗?怎么就敢跑来和我们权队相亲了?哼,不自量力。” 权少腾唇角一扬,嗤一声,“你小子,求生欲望很强嘛。” 赛里木挠挠头,“一般一般,愧不敢当。” 权少腾收回目光,继续看白慕川,又严肃又认真。 “所以我说小白,你看兄弟都单身这么久了,是不是应该放我两天假,让我去相几个姑娘看看?万一我的未来和我那个可怜孩子他妈就在那儿等着我呢?” 第581章 凭实力单身的单身狗(二) 白慕川淡淡一笑,“放心,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小、白!单身狗也是有尊严的。” “行,等这个案子结了,放你长假。如果真爱你的姑娘,一定会等着你的……” “……我靠,哪有这样的?” “别贫,我还不知道你?” 如果是有行动任务,权少腾跑得比谁都快。 他喜欢的是刺激、冒险、激情……等动态的任务。 像这样天天动脑子的刑侦工作,他内心完全是拒绝的。 “小白……” “你不上班能干嘛?去潜水,骑马,射击,还是攀岩……” “相亲,真的是相亲!”权少腾看上去挺急的,“我嫂子都给我看照片了,那些妹子长得可好看了,一个个就跟刚发芽的花骨朵似的……” 刚发芽的花骨朵? 噗! 哄堂大笑。 “不信。”唐元初笑着接了一句,“妹子再好看,能有权队你这么好看么?” “那肯定是没有的。”权少腾一本正经地吹牛逼,“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生物。所以,有时候为了宗嗣的传承和延续,眼光还是要降低一点……” 梅心实在听不下去了。 “可以开饭了吗?” 刚才这妹子一直没有说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冷静得像海洋里的水,瞬间就浇灭了权少腾的“相亲演讲”…… 大家一怔,停了下来,各自坐好。 “吃饭吃饭……” 权少腾看着众人:“我还没说完呢?” 什么情况? 他看着梅心:“你是不是特别不乐意我相亲啊?” 梅心一脸困惑,“桌上的菜快凉了。” 权少腾狼眼微微一瞪:“我要请两天假去相亲,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梅心:“桌上的饭,快凉了。” 权少腾:“一顿饭,能比我相亲重要?” 梅心看看他,又看看大家,一脸疑惑。 “难道……不是吗?” 气氛突然安静。 这两个都是凭实力单身的人。 他们是在开玩笑吗?不存在的。 两个人都说得很认真。 梅心更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一会饭菜凉了,吃起来就不好吃了。可不就浪费了白队的心意……” 她有点委屈,看大家都不说话,又看看白慕川。 “我饿了,我们可以吃了吗?白队?” 白慕川点头。 梅心拿筷子,“看到这些大肉块,我就好有食欲……” 今天晚上是烤肉。 桌上摆放的全是大肉…… 好好的肉块,被她一说…… 嗯,她有食欲了,别人就没有食欲了。 众人:“……” 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她。 白慕川再点头,拍拍手,“大家开动吧,不用客气。今天晚上这顿大餐,就是为了给大家打鸡血的。这些天大家很辛苦,过年也没能好好过……” “所以呢?吃顿饭就完了?”权少腾挑挑眉。 “所以,吃完了,明天继续干活。”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弱弱地问一句,不应该是晚餐吗?”赛里木神补刀,“白队,你看把权队给刺激得,午餐和晚餐都分不清楚……要不,你就可怜可怜他,准他去相亲吧。” “你闭嘴!”权少腾瞪他,“小孩子家家的,毛都没长齐,总管老人的闲事……” “诬蔑!”赛里木哼声,“这绝对是诬蔑!白队,我可以证实,我长齐了的!” “……” “咳!” “咳咳咳!” 不知谁带的头,大家疯狂笑了起来。 白慕川:“吃东西,吃东西。瞧你们一个个的,给你们一双翅膀,是不是要上天啊?” 今晚来的人,都是“吃瓜群众”群里的。 除了程正一个人未到,其他人都到齐了。 大家平常经常聊天,都比较熟悉的。 说是工作聚会,更像网友群里的线下相聚。 说说话,放松下来,没有什么顾及。 有人提到黄何的事情,问及他的伤,也有人说起了最近的八卦…… 关于谢绾绾。 群里人并不知道唐元初那点小心思。 他们说得百无禁忌,向晚却发现唐元初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明星八卦什么的,咱们就不要说了吧。” 她提议,不想让唐元初难堪。 “哪是什么八卦?这不是与案子有关吗?”赛里木笑道:“向老师,咱们谈的可是工作——” 唐元初突然抬头,放下筷子,剜他一眼,“没证据的事情,少说。” 说完,他径直推开椅子,“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走了。 包间门关上。 赛里木看看那扇门,一头雾水。 “神经!这人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 他又问:“我说什么了吗?” 没人回答。 赛里木奇怪地皱起鼻子,“我什么都没说啊?对不对?” “对,这家伙更年期提前了。”权少腾投了赞同票,“吃饭吧,吃饭吧!” “莫名其妙!”赛里木咕哝一句。 唐元初是在十五分钟后回来的。 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已经调整好了。 依旧和赛里木有说有笑,不像受了什么影响的样子。 向晚看他几眼,觉得这小伙子也挺不容易。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 谢绾绾其实不太适合他,可他偏偏拿不起,又放不下—— 晚餐的气氛,全程都很欢乐。 唐元初恢复如初,赛里木更是没心没肺,根本就忘了那件事,就连权少腾和梅心也没有再茫然地针锋相对…… 没人喝酒,速度很快。 差不多一个小时,大家就准备起身。 结果,刚出包间就看到谢绾绾和叶轮手挽手地走了过来。 狭路相逢,唐元初脸色有点晦暗,但并未失态,对白慕川说要先下去拿车,就直接走人了。 谢绾绾余光瞄他一眼,笑着对向晚和白慕川问好,然后邀请他们,“这就要走了,要不续个摊儿?再吃点,说说话?” “不了。”白慕川看看众人,“我们还有事。” 叶轮邪邪勾下唇,一声叹息,“白警官,总是这么不肯赏脸……” 白慕川调转视线,与他漠然相对,“公务在身,先失陪了。” 叶轮微微一笑,闪身到旁边,让了个路。 “各位警官,慢走!” 大概是他最近出演《灰名单》里秦述的原因,面相演坏了,总给人一种阴凉的感觉,不管什么表情,都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 向晚扫过他的脸,跟着白慕川走了。 没有想到,谢绾绾却叫住了她。 “向老师,我明天可以单独来找你吗?” …… 第582章 走投无路(一) 向晚和谢绾绾的关系,始终是有点微妙的。 当年她曾经顶着个白慕川女友的名头,不论真假,都会尴尬。 因此,向晚并不太喜欢与谢绾绾深度接触。 一个恨不起来,又喜欢不上的女人。 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与白慕川交情非常寻常的美丽女人,又有着那样令人心疼的身世,向晚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感情微酸。 生命太重。 向晚喜欢的,是轻松的相处氛围。 而谢绾绾,从来都无法给她那种轻松的感觉。 向晚委婉地拒绝了。 说自己明天要赶稿子,最近都挺忙。 谢绾绾微微一笑,没有勉强。 然后,各自离开,向晚松了口气。 可第二天,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天还没有亮透,谢绾绾戴着眼镜、口罩,全副武装地拎着一个大行李箱,来到白慕川的家里按门铃。 这个点,白慕川还没有起床。 他昨晚送向晚回家,又去队上加班,忙到凌晨两点才回来。 向晚想让他多睡一会,起床的时候没有打扰。 为了让他起床就吃到丰盛的早餐,她大清早就开始忙碌。 所以,向晚从猫眼里看到谢绾绾的时候,头发随意地绑了个马尾,身上系了一条花布围裙,整个形象看上去宛如一个慈祥的中年老母亲…… omg! 这副形象见“情敌”,似乎有点low? 可如果是为了谢绾绾专程去换一身衣服,似乎又太过在意她了。 过度重视对手,其实是心理不自信的表现。 向晚不想这样。 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于是,在她纠结的时间里,门铃又响了第二次。 向晚怕吵醒白慕川,硬着头皮拉开门。 “谢小姐,这是干什么?” 她眉头微蹙着,语气凝重,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却暴露出她浓浓的不悦。 谢绾绾勾唇,慢慢取下墨镜,低头看一下行李箱。 “我是投奔你来的。” 投奔? 投奔她? 他们熟吗?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投奔白慕川来的? 向晚脑壳痛。 “这……我还是不太明白。” 谢绾绾:“我最近有点走投无路。” 向晚微微抿唇,不说话,等着她解释。 谢绾绾拖行李箱的手微微一紧,站在门口,看着穿着“朴素”的向晚,扬了扬眉头。 “我没地方可去了,你能收留我几天吗?” “……” 向晚眉头蹙得更紧了,“谢小姐的意思,是要住进来?” 谢绾绾:“可以吗?” “这……” 真的很为难。 但当面拒绝,更为难。 向晚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语气委婉。 “谢小姐,你是知道的,现在只有我和白慕川两个人住在这儿……” 言下之意,不太方便。 谢绾绾点头,表示了解。 “我明白的,也知道这样确实不妥。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说到这里,她目光微收,表情比刚才更为沉重,将心高气傲都收拾了起来,唏嘘、无奈,带点哀伤,“我也不瞒你,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觉得是极不正常的,《末世之前》因为丧尸案被下架,脏水从我这里引起,又全部泼到了我身上……” 向晚扬扬眉:“你觉得有人诚心搞你?” “显而易见!”谢绾绾看着向晚:“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有人是冲着我来的……” “谁?”向晚冷声追问。 谢绾绾沉默片刻,失笑摇头,“如果我知道,我就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叫爷爷饶命了!” 向晚:“……” 谢绾绾笑了一下,轻捋头发,“也许是见不得我好的人,就想看到我倒下去。也许是某个资本的力量在背后推动,毕竟现在的我,不仅仅代表我自己……” 她还代表了孟氏传媒。 在同一个行业圈子,水很深…… 向晚点头,认可她这种说法。 不过,对于她住进来,仍然表示为难。 她犹豫着说:“小白还没有起床,这种事……我怕是要跟他沟通的。而且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太方便……” “ok!”谢绾绾打个响指,笑得眉眼弯弯,“小白那里不是问题,只要你同意。现在谁不知道啊,他就是一个妻奴,为妻命是从。除非,是你不愿意……” “……” “当然,也不会是我一个女孩子住进来。”谢绾绾朝向晚神秘一笑,又突然回头看了一下电梯的方向,“过来!” 听到她的招呼,两个小助理默默推着行李走了过来。 好几个大行李箱,装着谢绾绾的护肤品、化妆品、衣服、包包…… 放在门口,整整齐齐。 两个助理一言不发。 向晚看得目瞪口呆。 谢绾绾却是轻轻一笑,“小白家里够大,住得下我们的。” “……” 好像说得她很熟悉一样。 一时间,向晚不知道能说什么。 谢绾绾将包递给助理,突然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冲着向晚一个90度的深深躬身。 “向老师,拜托了!” 向晚有些无奈。 几个人杵在门口,终究是不好看的。 “进来再说吧……” 刚进门,谢绾绾递个眼神,两个助理就开始翻箱子。 然后,向晚就收到了谢绾绾送上的一堆礼物。 衣服、包包、护肤品,全是高档品牌…… 向晚拒绝,又被谢绾绾硬塞过来…… 这时候,向晚才发现以前对谢绾绾的定位是有问题的。 她是一个相当会来事的女人…… 以前的高冷,也许只是没到需要的时候。 她非常能掌握人与人相处的情绪,给人舒服宽松的环境,让人很难拒绝……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互相客套一下,向晚无奈地由着她们,把东西都放在了沙发上,又礼貌地为她们倒了水。 “大家坐吧,沙发上随便坐。” “没问题,你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谢绾绾这一提醒,向晚才想到自己锅里还煮着东西。 她慌不迭地跑向厨房。 谢绾绾就势坐在了沙发上,两个助理也是规规矩矩,坐在她的身边…… 白慕川醒来就看到家里多了三个人。 一脸懵。 她看着向晚,又看看谢绾绾。 “谁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身上穿着家居服,没有平日里那么严肃,但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威仪感的人,哪怕是站在自己家的客厅里,绷着个脸的样子,也很难随和下来。 向晚心尖一缩,指了指谢绾绾…… 想说,又说不出来。 谢绾绾倒是毫不避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了,然后指了指向晚。 “我已经和向晚讲好了。小白,你可不能拖她的后腿啊?” 第583章 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笑(二) 说好了? 白慕川视线斜了过来。 向晚囧在那里。 能直接打她的脸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架了上去。 “我开玩笑的——”谢绾绾在她怔忡时,微微一笑,“她还没同意呢,说要等你的意思……唉我说真的,我也不忍心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但我实在是快要崩溃了……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她的诚意,可以说很足了。 白慕川没有表态,向晚也实在说不出硬话来。 “先吃饭吧!你们应该也没有吃对不对?” “对啊!可以分享你们的早餐吗?” “来来来,餐厅坐吧。我煮得有点多……” 向晚煮的粥,把自己中午的饭都一起煮了。 请人吃个饭,她不觉得有什么。 可爱心早餐就这么被人残忍的瓜分了,白慕川脸上有些不悦,哼声走向餐厅,“这是我老婆专门做给我吃的……” “你不是吧?”谢绾绾剜向她,“吃你一顿饭而已。” “这是普通的饭吗?”白慕川拉椅子坐下,神色不变,“为我一个人做的饭,被几个人抢着吃。唉!” “……” 谢绾绾彻底无语了。 拉椅子坐下来,想圆个场都难。 向晚也有点尴尬,两个助理更是手足无措。 幸好,白慕川不高兴,但没有出口撵她们。 吃完饭,还抢着帮向晚收碗、洗碗…… 这一副勤劳好老公的样子,有浓浓的表现意味儿,向晚知道他是故意这样,摆明立场和态度,可看在谢绾绾的眼里,就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白,你变了!” 变得她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面目全非啊!不敢想象你会是这样的小白……” 白慕川脚步慢了一秒。 稍倾,又加快脚步去了厨房。 …… 向晚其实是极不喜欢招待客人的…… 但人家都坐在家里了,不喜欢也得硬着头皮保持客气而不失礼貌的笑。 这就很累了。 白慕川看她一眼,目光微深。 临离开前,他快走出门了,想想又觉得不妥,单独把谢绾绾叫了过来。 “她在家里喜欢清净,不愿意被人打扰。” 向晚挑挑眉头,笑着说:“明白,我们会自便的。如非必要,肯定不会去打扰她。” 白慕川:“明白就好。就怕你不明白。” 谢绾绾嗯一声,“什么?呵,还有我不明白的?” 白慕川眼神冷了冷,低头看看时间,脸上写满不爽,但语气却很平淡。 “她性格大多数时候都很随和,但千万不能被人惹恼……要不然,翻起脸来,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 谢绾绾偏了偏头。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白慕川:“字面意思。” 谢绾绾笑了,“字面意思?是说你的女朋友很优秀,还是说我很拙劣?到你家里来,就是为了破坏你俩关系的?” 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谢绾绾的脸色暗下来,有些不悦了。 “小白,我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这么不懂事的人?” 白慕川面无表情,神色晦暗不明。 “我只是不希望她不开心!” 噗! 谢绾绾笑了。 “明白了,你只是不希望她不开心,所以警告我。” 她眼皮垂下,略显低落。为了掩饰难堪,低下头,纤纤手指捋向头发,脸色苍白,有一种弱娇的美。言词间,极为疼痛。 “我知道了。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慕川不说话。 谢绾绾突然抬头,稍稍逼进一步。 “我们过去的友谊,都不算数了,是吗?” 白慕川慢慢眯起眼,“这取决于你。” “怎么说?” “你不搞事,就不会有事。” “我搞事?我能搞什么事?” 白慕川沉下脸,没有马上回答。 在谢绾绾逼人的目光里,他慢声说:“向晚不了解,我是了解的。就算狗仔追得紧,你也不是一个需要投奔别人的人。毕竟被狗仔追踪,对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你完全可以应对自如……” “哈!” 谢绾绾抽一口凉气。 “谢谢你的表情,我现在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无坚不摧的存在。” 白慕川再次沉默。 谢绾绾:“如果只是狗仔,我当然可以应付。问题是现在,有人要我的命。你听清楚了吗?我觉得有人要我的命……” 白慕川皱了皱眉。 谢绾绾脸上的郁怒慢慢散去,语气也软了下来,“小白,我只是走投无路了,想在你家里借住几天。这是唯一的要求,没有别的!” 沉默。 白慕川慢慢将手插在裤兜里:“但愿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 谢绾绾却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等一下。” 白慕川站住,沉眉看她。 谢绾绾抬抬下巴,“我想说,我不是爱惹事的人。从来都是事情来惹我。有时候,我只是活得太自我……我没有想到,你会把我瞧得这样低小。白慕川,我不服。” 最后一句,她几近咬牙。 白慕川点点头,突然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行,你不搞事。那请你告诉我,你和叶轮是怎么回事?” 谢绾绾一怔。 数秒后,脸上浮出一丝笑。 “你是很在意的?” 白慕川眉心皱了皱,目光在谢绾绾脸上一扫而过,“我只是好奇,你怎么选了他,没有选择唐元初?” 谢绾绾微笑的面孔,有刹那的僵硬。 不过只一瞬,她又恢复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既然你问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灰名单》炒话题,炒热度,炒绯闻。你是知道的,《末世之前》被下映,孟氏损失惨重,其他项目自从我接手以来,更是屡屡受挫。现在,我把所有的砝码都压在《灰名单》这一部剧上。所以,我愿意为此牺牲……” 白慕川唇角微挽,但笑不答。 谢绾绾看他不相信,沉吟片刻,接着就是一笑。 “第二点,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我和叶轮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是极度不 第584章 你有点皮啊(一) 白慕川眉梢一扬。 也不知,信了没有。 谢绾绾勾唇,略略抬高下巴。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最终发现,我和他其实是同一类人。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一起邪恶,一起坏,半点都不违合。” 白慕川凉凉看她,“那你应该去找他。” 谢绾绾一怔,“如果他可以帮助我,我也不会来找你。小白,凭我们的交情,竟是连借住几天都需要像审犯人一样的?” 白慕川眸子微微眯起。 终于,他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情。 “那叶轮呢?他是和你一个想法?” 谢绾绾笑一声,扬眉看着他。 “你问得有点奇怪。小白,你不是那种八卦的人,更是从来不会干涉别人私生活的。” 白慕川哼声,“这是我做为朋友,最后一次问你。” 最后一次? 谢绾绾的笑容僵在脸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是笑了起来。 “是的。很巧,他刚好也这样想。你放心吧,我对你没有兴趣,更没有兴趣破坏你和向晚的感情。其实她这个人,不仅你喜欢,我也喜欢,如果我还有机会再活一次,也想活成她这样的女人。” 白慕川审视着她,慢慢点头。 然后,转身离开。 …… …… 白慕川刚走到楼下,消息就来了。 “小白先生,你似乎有点皮啊?” 呵! 白慕川冷峻的神色,温柔了下来。 他扬扬眉,坐上驾驶室,给向晚回消息。 “真是个小机灵鬼啊,你想问什么,嗯?” 向晚:“宝宝很伤心捏。” 白慕川:“伤心?” 向晚:“对啊,你刚才站在门口和我的情敌,都叽哩咕噜了些啥呢?”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白慕川微微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 “向老师,我以为你是一个不会吃醋的女人呢。毕竟你对自己的盛世美颜,一直是那样的自信……” “呵呵!”向晚故意酸溜溜的,“在谢大明星的面前,我那张脸,都不够看好吗?” “当然。就算全球美女都放到你面前,也不是你的对手。在我心里,我家小向老师是独一无二的。” “你可拉倒吧!啧。” “不信?那行,你等着,我马上回家,当着她的面儿,给你一个答案。” “得了吧。”向晚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如果你不愿意她住进来,刚才就根本不会同意。小白先生,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存了什么歪心思?” “傻不傻?” “傻。” “唉!那我马上回来,让她立刻走人!” 噗!向晚被逗乐了。 “傻的人是你吧?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因为案子的事?或者是你相信她真的因为这个案子会有生命危险,准备将计就计?” “这……一半一半吧。” “什么一半一半?说清楚。” “一半是案子,一半……也是因为交情。” 向晚:“哦,那这交情够深的,果然过命呢。” 语言文字在屏幕上的苍白与冰冷,让白慕川很难直接感受到她的情绪。 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手指触键的速度加快。 “你需要我现在给你解释吗?” 向晚一个人在笑,发送的信息也轻快起来,“得了吧,赶紧去上班。” 白慕川抬腕看看时间,系上安全带,“那行,我开车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如果不能应付,随时给我来电话。” “明白。” “爱你。” “……”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 向晚捧着手机,心跳微微一顿。 又笑了起来。 这家伙! 嘴甜起来,完全是秒杀少女心的啊! 她慢慢敲字:“注意安全。晚上有时间回来吃饭。给你做好吃的!专门开车,勿回。” …… 家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向晚有些不自在。 更不自在的是,还没有适应新家的小黑黑又被三个陌生人撸来撸去,一种自家的韭菜被别人割了的感觉,让她心里有点别扭。 向晚在卧室里呆了好一会儿,修正好情绪,才微笑着脸走出来,拎个包准备去买菜。 “谢小姐,我现在出去买菜,回头做好吃的招待你们……你们在家里,自便就好。” 听了这话,谢绾绾显得有些尴尬。 “那个……不用麻烦了吧。” 说完,她回头看了看两个助理,又踌躇地问向晚。 “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向晚侧过眸子,“嗯?你说。” 谢绾绾:“你不在家,我们也不好待着。刚好下午也有点事,等下也就出去了,你不用准备我们的饭……不过,你等会下楼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看看,楼下有没有狗仔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人。如果有,可不可以给我通个气……” 向晚皱眉,“关键是,我不认识狗仔。” 谢绾绾:“……” “鬼鬼祟祟的人。”她接着说,“躲在车上,拿着摄像机偷拍,或者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在小区门外走来走去……” “这……我看每个人都鬼鬼祟祟的。” “……”谢绾绾尴尬。 向晚微微抿唇,朝她一笑。 “你别想太多了。既然已经住下来,就安心住。” 五十步都迈出去了。 又何苦在意一百步呢? 既然白慕川说有一半是因为交情,那她做为白慕川的女朋友,就得把这一半交情给维护好。 不是别的,只为信任。 向晚出门了。 在小区门口,她还真的就特别注意了一下,有没有谢绾绾描述的那种鬼鬼祟祟的人…… 结果没有令她失望。 真有。 她发生有一辆停在街口拐角的车里有人,不下车,有两三个影子在里面晃…… 门外的路人,也因为心理敏感,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向晚轻咳一声,戴上墨镜,默默走开,低头给谢绾绾发了一条消息。 “你还是小心些吧,不是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出去了。外面有人。” “谢谢你。”谢绾绾回复很快。 向晚发一个微笑的表情,走向人多的路边。 …… 在超市买菜的时候,因为家里有客人,她特地多准备了一些。 然而,等她拎着东西回到家的时候,谢绾绾三个已经不见了。 向晚:“……” 家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花浇过水了,地拖过了,就连小黑黑的猫笼也都收拾好了。 第585章 少了一人(二) 看着这的一切,向晚突然有点无奈。 她知道,这是谢绾绾在向她表白一种态度。 嗯,好像她可以庆幸一下了。 这几一在,免费多了两个保姆。 向晚扎起头发,微微一笑,把买回来的食材拎进厨房。 这时,谢绾绾发了消息过来。 “我今天去见一个投资人,没等你回来就出门了,不好意思……晚上我们也不会回来吃饭,你们不用等我。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二人世界,哪来的二人世界? 白慕川恐怕都没时间回来的呢。 向晚慢悠悠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转了好几个方向玩自拍。 照片里的她,无疑是美丽的。 可比起谢绾绾的硬照,仍是不够令人惊艳啊…… 向晚突然有点好笑。 这微妙的心思,还真是个小女人。 她拍拍脸,想明白了,慢吞吞地回复。 “好的,你注意安全。” …… 谢绾绾不回来,向晚整个人轻松很多。 一个人在家里想干什么干什么,自由自在。 上午,她码一会字,懒得再做饭了,将就早上的剩菜剩饭对付了一顿。 下午,她开始往锅里放食材煲汤,然后又把电脑和小黑黑抱到客厅里来码字。 小黑黑逗玩一会,困了,姿势怪异地睡在她的身边。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她眯眼一望,玻璃被染成了碎金的光斑,阳光剔透,莫名温暖。 这时光…… 惬意轻松。 仿佛惊艳了整个人生。 向晚打个呵欠,舒服地伸了伸懒腰,第一次那么迫切地希望案子快一点结案。 然后,让白慕川履行他的诺言…… “女人往往将婚姻寄托着生命的避风港,结果却总是被婚姻的枷锁所伤。荣小暖骨子里是一个独立的女性,理智告诉她,女人不应该对婚姻抱有太大的期待。但对象是方夜阑,哪怕最终会遍体鳞伤,她也愿意去尝试一番。” 向晚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跳跃在指尖的文字,有一点矫情。 被包裹在温暖和涩味之间,情绪渐渐泛滥。 她写了很多,很长。 大多是情绪化的东西…… 结果,她从头到尾看一遍,又全部删掉了。 情绪这件事,只有情绪相同的人,才能切身感受。 要不然,作者自己的感触,在别人眼里就是无病呻吟。 删! 删! 删! 删得心疼。 等页面都空了,心仿佛又被填满…… 她恢复了。还是那个异常理智的自己。 “所以,你是白写了一个下午,是吗?”方圆圆发来贺电,并深切地慰问她被情敌住进家里的痛苦,然后又深入的总结,“你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你会白白浪费时间,写了一堆情绪垃圾吗?” 向晚懒洋洋的,“为嘛?” 方圆圆发出一个呵呵哒,“因为你心里不安,情绪上头,骨子里就是介意的,偏偏又被人家定义成了朋友,无法拒绝……用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心里mmp,嘴上还得说……哇!好甜!” “哈哈!滚!说顺口溜呢?” “承认吧,骚年,你没有自己想象中大度……我从来不相信哪个女人会对喜欢自己老公的女人有好感,更不相信可以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活成闺蜜的岁子……” “我觉得吧……她并不喜欢白慕川。”向晚说。 “可拉倒吧你。不喜欢白慕川,他怎么会这样做?” 方圆圆对谢绾绾的看法,比向晚似乎还差了很多,一味地教育向晚,“喜欢的男人明明有女朋友了,还去横插一脚,什么生命受到威胁?不就是想方设法靠近他的生活吗?只有绿茶婊才会干这样的事情,你醒醒吧,表姐!” “……” 向晚沉默一会。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生命受到威胁?” “真的又怎样?你是警察吗?” “白慕川是警察。”向晚沉吟片刻,又道:“其实谢绾绾对白慕川的感情,我还真的没这么认为。她这个人,自尊心非常强,如果她爱白慕川,是不会愿意被白慕川看低的……所以,这件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就是她压根儿就已经把白慕川放下了。” “你不会是傻了吧?” “不,我没傻。”向晚说:“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不会这样铤而走险,让自己彻底在他心里失去好感……” 卧槽! 方圆圆服气了。 “小姐,你对女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向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想啊?” “得了,你就听我的话吧。”方圆圆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闺蜜,恨不能亲自飞到京都来,手把手地帮她把狐狸精撵出家门,言词间,充满了痛斥…… 苦口婆心。 婆心苦口。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 “你啊,先好好照顾你家黄黄吧!等他好起来,你就可以飞过来陪我了。” “不行不行!我明天,不,后天就过来,我得看住了你,要不然,你家房子被人拆了你都不知道……” “……” 她有那么锉吗? 向晚无奈地一叹:“我问你,如果谢绾绾前来求助,被我不近人情的赶出去,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猜,我会不会被人家的口水淹死?然后被树立成一个见死不救的恶毒女人典型?更何况,她对白慕川应该是曾经有过很大的帮助的,甚至是关乎性命的帮忙……要不,以小白的性格,不会这么记在心上。” 方圆圆:“所以呢?你现在是被道德绑架了?” 没错。 确实有一点。 向晚环视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子,安慰自己。 “算了,其实她也不像那么不靠谱的人。” “呵呵呵,向晚,善良是种病啊,得治!” 方圆圆正在长篇大论的教授她绿茶婊鉴别大法,门铃就响了。 “不说了,有人敲门。”向晚脑壳痛,借机站起来走到房门口。 往外一看,是谢绾绾带着一个助理回来了。 她压低帽子,从猫眼的视角看过去,有些憔悴和不安。 向晚站了两秒,拉开门。 “回来了?” 面带微笑, 心里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她突然想到方圆圆说的话——内心早就mmp了吧? 莫名的,她嘴角扯了扯,笑了起来。 谢绾绾看到她的笑容,怔了怔,也有些被感染。 “亲,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向晚:“还好。” 说完,她又感觉这句话太敷衍,递拖鞋给谢绾绾,顺便又问了一句。 “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 谢绾绾眸底有一抹暗色掠过。 随即散开,又轻轻笑了一声,含糊地说:“散局早,就回来了。” 向晚微笑,“晚餐还吃吗?” 谢绾绾把头一转,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儿。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向晚很友好。 “那太好了。我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哦,其实不是很久,是记忆里那种味道都快要消失了。” 谢绾绾这话说得有点心酸。 向晚脚步顿了一下,玩笑地说:“不是说明星为了保持身材,都是不吃饭的啊?” 噗! 谢绾绾忍俊不禁,“是的,经常不吃晚餐。不过,你亲手做的,想想就很有食欲呢。” “好吧好吧,你这么说,我似乎得每天为你做饭……” “不不不,偶尔一次就好!你要天天为我做饭,小白会把我撵出去的。” 向晚微微一笑,耸耸肩膀,去安排晚饭了。 她是一个行事果绝的人。 想好了,就好好接受现实。 谢绾绾在这里,她也可以让自己过得坦然。 …… 三个人很快收拾好餐桌。 开饭前,向晚特地给白慕川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要不要回来吃晚餐。 结果不出意外,是不会回来了。 没有他在家里,向晚更自在一些。 毕竟大家都是女人…… 想到这个,向晚突然看了谢绾绾一眼。 “咦,你们还有一个人呢?” 她才发现,谢绾绾的女助理少了一个。 三个人来, 三个人出去。 回来,却少了一个人。 向晚心里敏感地沉了一下,凉凉的,注视力又集中了一点。 这一瞥,她又注意到谢绾绾的脖子上,有一些轻微的红色印痕。 她皮肤本就白皙,那红印虽然淡化不少,但依旧可以看见,像非正常情况下抓挠出来的…… …… …… 第586章 自救与堕落(一) 这画面,触目惊心。 向晚心脏一抖,“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谢绾绾的脖子,她却不以为意地拉高衣领,随意地将那些伤痕盖住,回答了她上一个关于女助理的问题:“她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今天晚上,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是这样的? 怎么感觉有点怪异? 向晚是一个对情绪极度敏感的人。 她心里有疑惑,但对于人家的事情,也不好问太多。 “行!那咱们就开饭吧,不管她了。” 嗯一声,谢绾绾主动拿碗,盛饭,随和自在,没有明星架子。 当然,在别人家里……似乎也不应该摆架子。 向晚见状,客气地阻止:“你坐着就好,不用动手。对了,我得去厨房端个汤,马上就来啊……” “我去吧?”谢绾绾站起来。 “没事没事,你坐。” “不要跟我客气,这种小事我还是会做……” 两个人客套着,一同进了厨房。 谢绾绾想帮忙,可对于这个厨房,她明显不熟悉,不知道勺子在拿里,也不知道汤盆在哪里,跟着向晚转来转去,有一点尴尬,有一点手足无措。抢着帮忙吧,还把勺子打翻在地上……最后,她干脆摊手放弃,叹息一声。 “看来盛汤也是个技术活儿。” 向晚捡勺子,弯下腰,随意地笑。 “术业有专攻嘛,谢小姐天生就不是吃这口饭的。你啊,就站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做女神就好了……” 谢绾绾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 她抱着双臂,看盛汤的向晚柔和的侧脸,突然苦笑一声。 “女神没那么好做。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向晚微微一笑,抬眼看她,“怎么说?” 谢绾绾:“简单、干净、自由自在,又一个可以保护你的男人。对女人来说,这就是终极幸福了。毕竟有什么都不如有安全感来得重要。” 嗯? 向晚眉心拧一下。 对谢绾绾的看法是基本认同的。 即便她是一个知名度极高的大明星,可看她为了躲狗仔的无奈,看她生活的种种不便,看她被人抨击得体无完肤……向晚觉得她身上的光芒,真的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和谢绾绾对换一下身份,她不会愿意……哪怕谢绾绾拥有无数的拥趸者和富可敌国的金钱…… 平凡可贵。 向晚莞尔:“也许吧。” 谢绾绾勾了勾唇,后背倚在料理台上,微笑的脸慢慢变得幽凉,“像我就比较惨了,既不能保护自己,也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向晚回头,视线在她脸上渐渐凝重,“你们今天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今天回来,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从进门的时候开始,哪怕她始终在笑,脸也是苦的。 向晚感觉到了。 谢绾绾也感觉到她感受到了。 沉默片刻,她慢慢垂下眉眼,看着地面上自己的脚,轻轻的画着地板,“我那个小助理,被投资商看上了。所以,今晚……应该是回不来的。” “……” 还有这样骚操作? 向晚扫向她的眼睛,却只能看到长翘的两排睫毛。 但她脸上的落寞,却是掩饰不了的。 向晚抿了抿唇,“人家看上的,应该是你吧?” 谢绾绾一怔,低垂的脸,猛地抬了起来,直视着她。 向晚一双眼洞若观火,“我说对了。” 淡淡的肯定句,让谢绾绾拼了命掩藏的情绪无所遁形……她挪开了眼睛,不再与向晚对视,双眼突然就红了下来,克制的泪水染湿了眼眶。 “是。”谢绾绾苦笑,“可我做不到。” “助理就可以?”向晚反问。 谢绾绾哑然。 一直以来,在两个人的相处中,谢绾绾自认在气场上是压住向晚一头的。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那么,即便向晚是白慕川故事里的女主角,她只是一个无足重轻的配角,但她相信自己在并不多的戏份里,表演张力不是演技生涩的女主角可以比拟的,她是闪光的,是观众瞩目的对视,是可以盖出女主角风光的存在,是始终处于某个高度俯视向晚的…… 所以,感情上输了,她痛苦过,很快淡然。 她自信、自傲…… 打心眼里并不认为自己是输给向晚,而是…… 输给了白慕川。 输给他对她的了解。 输给他和她早年的“兄弟情”,难以逾越…… 输给了他大男子主义的,甚至有点俗气的审美观…… 但这一刻,谢绾绾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 向晚并不平凡。 她眼神犀利、善于观察。睿智精明,克制冷静,很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状态,在锦城、在南木,在京都,一次次事件里,她总能坦然面对,化险为夷,她靠的不仅仅是白慕川的帮忙,而是她自己有与众不同的思想。 比如这一次,她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她住进来。 可她没有,而且还算是热情地接待了她…… 体面、大方,不让白慕川难堪,还不声不响地把她架在了一个难看的角度…… 兵不血刃,就让她俩的形象在白慕川面前……高低立显。 这样的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向晚,她确实是可以拿住白慕川的女人…… 谢绾绾目光慢慢散开,艰涩地回答了向晚的问题。 “她愿意留下来,是自愿的。” 自愿? 向晚:“各取所需?” 谢绾绾叹一口气,“一半无奈一半期待吧。” 顿了顿,她又挑高了眉梢,“你大概是不能理解那种情绪的吧?” 向晚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没有涉及过这些东西,但大概也能理解…… 那个女助理很好看,做谢绾绾的助理期间,看到的、接触到的、感受到的全是那个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里的诱惑以及陷阱…… “一半想自救,一半想堕落。” 向晚用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说完淡淡一笑。 “你也算是个好老板了,还想保护她。” “我懂的,她还不懂。不知道一脚踏入也许会万劫不复……” “既然你同情她,想保护她,你可以自己出钱投资她,包装她啊?”向晚微微一笑,进入问题的重点。 谢绾绾一怔,轻轻哼笑。 “向晚,你总让我刮目相看。” 第587章 被动(二) 向晚耸耸肩膀,不以为意。 谢绾绾眼神慢慢飘开:“这世上的东西,是需要等价交换的。她身上没有我需要的东西,我对她的同情,还不值得我那样付出。她也很明白,投资商可以给她的,我给不了。” 向晚:“难道不是你半推半就,把她献祭出去的?毕竟投资商的钱不好拿,她现在还是代表着你的……既得利益的人,是你才对。” 呵! 谢绾绾笑了起来。 “很尖锐。不过很客观。” 向晚:“我不能理解,以你现在的身份,还需要这么被动?” 谢绾绾:“我刚才说了,那是各取所需,从另一个层面来讲,那也是我给她的……出头的机会。要不然,她做一辈子助理,也得不到她需要的东西。” 向晚沉默了。 不是当事人,不能置喙别人的决定。 “她只看到了我的风光……”谢绾绾微微一笑,“但她不知道,所有风光的背后,都有别人看不到的付出。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就成功……” 向晚叹一口气。 “走吧,吃饭。” …… 谢绾绾没有看错向晚,她确实是一个冷静果断的女人,允许她住进来,就不会尖酸刻薄,或者故意给她下绊子穿小鞋,她是一个合格的女主人,哪怕平常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会懒得吃外卖,在谢绾绾住在家里时,一日三餐,都会合理安排,日常也打理得很好,表现出来的完全是高阶层女性的风范。 这样的女人嫁入豪门做儿媳,也丝毫不会违和。 向晚很坦然,听到消息的方圆圆却是一点都不淡定了。 她执行力超强,转天就丢掉了她家黄何,直接“杀”到京都,要帮向晚“撵走狐狸精”。 向晚迎她进门时,看她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哭笑不得。 “要是飞机上可以带刀,你该不会拎刀冲进来砍人吧?” “你说呢?”方圆圆眼睛四处乱瞄,“人呢?” “谁?” “小狐狸精!” 向晚翻个白眼。 “她比我大!” “那就是大狐狸精。人了,哪去了?” 这女人! 向晚笑着把方圆圆按坐在沙发上,轻飘飘地问:“要喝点什么?飞机上吃了吗?饿不饿?” “……向晚?”方圆圆咬紧牙齿,撸袖管子,“你不会是善良病晚期,病毒入脑了吧?” “问你,想喝什么?咖啡?茶?” “橙汁!” “等着。” “……”方圆圆无语。 向晚把果汁端到她面前,还顺便添了一碟糕点,方圆圆看到那诱人的食物,没忍住就吃了起来,结果——莫名就成了被向晚审问的对象。向晚很会带话题节奏,明明方圆圆才是前来质问的人,却成了一个回答问题的人。 “黄何还好吧?” “唔唔,好多了。” “你就这么走了,谁来照顾他?” “他妈,他姑妈,他大舅妈、他大姨妈……全都来了。” 噗!向晚终于破功。 方圆圆总是能一本正经地把她逗乐。 “他亲戚来了,你不是更应该守在病床前,伺候吃喝,做中国好女友,不离不弃……多长脸!多加分啊!” “呵呵!”方圆圆白她一眼,“姐是需要靠这些加分的人?” 傲娇了! 向晚失笑摇头。 不过听方圆圆说黄何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又为他们松了口气。 这多灾多难总受伤的男人,也该好好过点正常日子了。 “他以后会恢复原本的工作吧?”向晚随口问。 “这我哪知道?”方圆圆嘴唇撅了一下,“我问过,他说服众组织安排。” “……” 这确实像是黄何的回答。 两个人边吃边聊。 方圆圆看向晚过得很好,不像受了气的时候,来时满心的戾气,又散了一些。 “幸好这个女人没有作怪,要不然,我能灭了她。” “得了吧,你灭得了谁啊?”向晚又好气又好笑,“快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上准备吃我的大餐……” “什么?” 一听向晚每天坚持做饭,方圆圆气得差一点跳起来。 “我靠!不带这样的,你跟我一起住,都经常蹭我,凭什么她和你一起住,你就这么惯着她?” 向晚笑不可止,“人家是大明星,你是一百二十斤,你能跟她比?” 方圆圆恶狠狠的咬牙,“向晚,你是奔着绝交去的?” 向晚哈哈一笑,抱了抱她,“吃醋了啊?傻丫头,你跟她是不能比嘛。她是客人,是外人,你是我的姐妹,是自己人。” 哼! 方圆圆爽了。 “这还差不多。洗澡去啦!” …… 向晚做好晚餐,白慕川还没有回来。 谢绾绾也没有。不过,她掐着饭点发了一条消息。 “不用等我吃饭,被你们家小白扣留了。” 扣留? 向晚知道这是一句玩笑。 真扣留,是没办法发消息的。 不过看这样子,重案一号是传唤她过去协助调查了。 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向晚想了想,去茶几上拿手机。 方圆圆正在沙发上撸猫,看她沉着脸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啦?是小狐狸精……不,大狐狸精作妖了对不对?” 向晚瞪她一眼,弯腰拿过手机,又在小黑黑的脑袋上撸了一把,转身去卧室打电话。 “喂喂喂!” 背后,方圆圆喊了两声,不满地“靠”。 向晚淡定的关上房门。 …… 铃声响第一遍时,白慕川没有接。 向晚不安地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第二遍拨打,又响了好几声,白慕川终于接了起来。 “喂,怎么了,向晚?” 平常打电话,第一次不接,她不会再拨。 白慕川被她的急切紧张到了,不等她说话,又马上解释。 “我刚才在审讯室,不方便接电话,这不,刚刚出来准备拨给你,你就又打来了。” 向晚哦一声,“谢绾绾今天晚上没有回来,发消息说是被你扣留了。所以我来问问。最近她不是被盯得很紧,不太安全吗?我怕那条消息是真假,她会有危险……不敢确定。” “是真的。不过——” 白慕川默了一下,突然低笑,“你打电话就为这个?” 向晚:“不然呢?” 白慕川:“不是因为想我了?” 向晚:“……想你,你就能回来吗?” 白慕川:“当然。” 向晚:“信了就有鬼了。” 白慕川:“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噗!向晚忍不住笑,“我想你,我想你……好了吧?你快去忙,我就是确认一下她的安全。对了,圆圆过来了,家里热闹了……就这样吧,我去陪小公举了。” 向晚挂了电话,与方圆圆过二人世界去了。 不,加上小黑黑。 是两人一猫的世界。 她完全没有想到,白慕川会真的回来。 第588章 舍得这么对她吗?(三) 当白慕川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向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你怎么……回来了?” 白慕川扬扬眉,“因为你想我了。” “……” 两个人相视。 一秒破功,然后都忍不住笑。 “得了吧?” “你亲口说的,还想反悔?” “喂喂喂——”方圆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沙发上突然发钉子了,“你俩这恩爱秀的。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房去给我家小黄黄打个电话,治愈一下!” 她朝向晚挤个眼睛,抱着小黑黑走了。 向晚忍不住笑,嗔怪地看白慕川。 “真是的……搞得这么矫情。” 白慕川脸色一暗,紧抿着唇盯住她,突然又大步冲过来,勾住她的腰,往怀里紧紧一勒,二话不说,低头就吻了下来…… 向晚:“……” 被动承受着过分热情的吻,她脸红心跳,稍稍有些推拒,白慕川却不肯松手,铁臂越缠缠紧,吻越来越深,温热的掌心触在她的腰上,指尖流连,如同烙铁,不过顷刻就化身为饥渴的野兽,那急切的样子,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唔,白慕川……” 向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乘他换气的当儿,她别开脸。 “干嘛啊……?” 这一偏头,白慕川的唇恰好落在她的脖子里。 温热的呼吸,麻麻的…… 向晚哆嗦一下,白慕川低笑起来。 “我们回房说。” “……” 白慕川连续两天没有回家,这一次回来,共计待了一个小时零十分钟。方圆圆只见到他一面,然后他就走了——并且,带走了她的小伙伴向晚。 一个人在家,无聊之极。 方圆圆给黄何发消息聊天。 “黄黄,你说这两个人,是不是都有病啊?” “你认为有病的人,应该……都挺正常的吧?” “我靠!要造反了是吧?” “不不不,我是想说……我真有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很正常呢?” “你有什么病啊?” “相思病。” “……” 向晚坐在白慕川的车里的时候,还累得腰酸腿涩,不停地埋怨他辣手摧花,不懂得怜香惜玉。可到了重案一号,看到一片忙碌的画面,她马上就打起精神,进入了工作状态。 “我的任务是什么?” “等一下,唐元初会把资料抱到你办公室。” 白慕川抬腕看了看时间,又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走吧,我给你交代一下。” “好的。” 工作中的两人,没有半点暧昧。 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路过的警员纷纷侧目。 向晚有好些天没来重案一号,但大家并没有忘记她是犯罪侧写助理的身份,一个个都热情的上来招呼,就连程馨也远远地招待了一声,甜甜地叫“向老师”,好像两个人以前的嫌隙不曾存在。 可以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懂得收敛和克制了! 向晚瞄她一眼,微微点头,去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笑。 白慕川皱眉看她,“有什么好笑的?” 向晚轻咳,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这办公室,不会都长霉了吧?” 她推开办公室,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好多天没人的样子。 白慕川勾了勾唇,笑容里带一些邀功的意味。 “怎么样?” 知道是他叫人打扫的,向晚转过头来,“谢谢领导。” “哼!”白慕川回头一看,没看到别人,又压低声音,“麻烦你,换一个称呼。” “大人?” “……欠收拾了?” “小川川,小白白,小慕慕,沐二少大大……?” 白慕川拉下脸,“我可以掐死你吗?” “这里是重案一号。”向晚严肃地说完,看他沉下眉梢,突然又俏皮地吐了个舌头,“即便你是我老公……杀人也是要犯法的。” 狡黠的女人。 一秒拉回战局。 白慕川脸上的笑意浮了出来。 “就数你贫!”他指尖点了点向晚的额头,走了进去。 向晚跟上,“谢大人不杀之恩!” “……” 今天晚上白慕川亲自回家接向晚过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下风花雪月的小心思,他坐下来拨了唐元初的电话,很快,那家伙就捧着一堆资料过来了。 “向老师,‘丧尸案’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她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看卷宗,从犯罪侧写的角度做出分析,对案件相关的人物进行摸排和犯罪心理模拟……卷宗很厚,任务也重,但向晚眼睛里却闪着烁烁的星光,满脸写满的全是探知欲。 她翻着卷宗,白慕川坐在边上为她讲解。 两个人配合默契,浑然不觉身边还有一个人。 唐元初站在办公桌前,看了片刻,默默低下头。 “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了。” 白慕川嗯一声,面无表情,“去忙吧。” 唐元初点头,往后走了两步,又自顾自地停下,回头看白慕川,那神色完全不像想离开的样子。 “还有事?”白慕川挑眉。 “白队……”唐元初声音低沉,语气略显凝重,“谢绾绾的事,我觉得你有点过余严肃了。她是一个公众人物,被警方三番五次的传讯,对她的个人影响是很大的,现在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咱们不救她也就算了,怎么能再推她一把呢?” “过余严肃?”白慕川笑了起来。 敲了敲桌面,他突然重重一拍,脸拉了下来。 “唐元初,你当重案一号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吗?还是你以为,法律全都是摆设?”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元初的头垂得更低了,但说得却很坚决。 十秒后,他组织好语言,甚至抬头直面白慕川冷冽的视线。 “这个案子里,她一直是受害者。《末世之前》播放时发生案子,不是她能左右的,结果导致影片被禁播,损失的人也是她……从动机上来讲,她与案子就不存在关联性。还有,天怒计划的参与者里有她的读者,这个就更牵强了。从本质上来讲,这些事与她是没有关系的,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这不是法律规定的吧?更何况,她已经因为这个案子受到舆论攻击了,我们不保护受害者,还火上浇油,也不太厚道吧?” 这两天唐元初一直在关注舆论。 案件涉及到谢绾绾,发酵得很快。 网络上的键盘侠,见风就是雨,说得极是不堪…… 有些攻击的言论,让他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正常受过教育的人,用来攻击一个柔弱女性所使用的…… “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友好了。”唐元初没有听到白慕川的回答,咽一口唾沫,又突然敛住目光,眼神犀利地反问:“我们这样做,感觉是在为推她入火坑的人助力。白队,如果把谢绾绾换成向老师,你还舍得这么对她吗?” 第589章 公,私?(一) 办公室突然寂静。 白慕川脸色微微一变, 盯着唐元初愤懑不平的脸,他隔了足有十秒才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唐元初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对他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 冷傲,不容置疑。 如果不是为了谢绾绾,他今天是断断不敢当面质问的。 因为这一问,仿佛在说他假公济私。 又仿佛在说,他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白队……”唐元初看着白慕川说话,齿缝里都有点凉,“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觉得幼稚,但我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不想瞒你,也因为我的领导是你,所以我不想假装……我必须把心里的想法都完全告诉给你。” “说!”白慕川抬抬下巴。 唐元初顿了顿,略略低头。 “我进警察队伍的时间不长,还在学习阶段,但我一直是想提高自己的,对于这种想不通的事情,不想憋在心里。” 他需要解答。 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要不,信仰与价值观撞碰,会很难受。 向晚其实是理解唐元初。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时,真的很难做到完全理智。 可她更愿意相信白慕川的为人,对谢绾绾,他本就无怨,更不可能故意针对她。 “问得很好。”白慕川突然笑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如果是向晚,我也一样会这么做。”说到这里,他突然又低笑起来,修长的手指轻扶一下额头,“你大概是已经忘了,向晚出入警队的次数,从来都不少!” 嫌疑人的身份,也不止一次。 在她的问题上,白慕川也向来公事公办,毫不手软。 向晚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睨他一眼,回头见唐元初涨红了脸,不由出声缓解尴尬。 “唐网红,你对白队,应该有信心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唐元初僵在那里,觉得脚步有些虚软,“向老师,我没有怀疑过白队,只是质疑这样的处理方式……还有,就是担心这事的后续影响。” 向晚点点头,“我明白。” 她望白慕川一眼,“这个案子,谢绾绾这部分,到底什么情况?” 白慕川眉头皱一下,看唐元初杵在那里,脚步像是生了根似的,哼了哼,“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她没有涉及案件本身。但其中有几个天怒的骨干成员,是她的大粉,私底下与她的经纪人,也是有来往的。我们调查她,只是例行公事。” “嗯。”向晚沉默一下,看向木头桩子似的唐元初,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在白队传讯谢绾绾之前,网络舆论就已经炸开了,各种谣言被传得飞起……如果把事情查明白,最后由警方给出一个结论,那不是对谢绾绾真正的洗白吗?” 她接受调查了。 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警方结案,公布案件情况。 那不就是真正的反转吗? 向晚一笑,“所以,你不要想太多,白队这样做,才是真心为她好。” 这解释…… 白慕川看她一眼。 唐元初也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与向晚互视片刻,如梦方醒一般,挠了挠脑袋,为自己感觉到有些羞愧。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是我不好。白队……” 他有点尴尬,“我脑子太迂,想得不够长远。白队,对不起。那什么,我这就出去干活了……” 白慕川:“……” 唐元初速度极快,声音没落,就了溜出去。 …… 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白慕川轻哼一声,“你这个代言人,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向晚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剜他,“被我看透心思了,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哼!白慕川抬手拍她脑袋,“想多了吧,小姑娘。你和唐元初完全是两个极端,他把我想得太坏,你把我想得太好……” “嗯?”怎讲? 白慕川摊手,无奈一叹。 “做为一个按章办事的警察,我能说什么呢?” 噗!向晚被他逗笑了。 “得了吧你!” “我是认真的。只是例行公事。” “是是是,你快去忙吧,我要看资料了。” 对白慕川的心思,向晚完全没有怀疑过。 不是她自信,也不是她淡然,而是她惯于接受现实,很懂得调节自己。 有些事情,不关生命,不用多想。 向晚沉下心来做案件侧写分析,白慕川刚走到大厅,程馨就匆匆走了进来。 “白队。” 白慕川嗯一声,“怎么了?” 程馨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有好几个媒体单位说要来了解一下案件的情况。还有,刚听小周说,大楼外面好像有不少媒体记者在蹲守……” 白慕川沉眉不语。 程馨看他的表情,略略带点尖酸。 “这个谢绾绾还真是个会惹事的人,好像每一次沾到她,就总是麻烦不断。” 白慕川俊气的脸,沉了下来,“媒体采访,一律拒绝。相关的案件需要与媒体交涉的地方,交给唐元初。” 在应付媒体这方面,唐元初有经验。 而且他天生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不容易得罪人。 要是白慕川,估计用不了三句话,就不耐烦了。 程馨笑盈盈地说,“好的好的。” 她说完,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迹象。 白慕川目光一冷,“还不去干活?” “哦!”程馨弱弱地应了,纤细的眉耸动一下,又小声地问:“白队,以前我在网上看人家扒过,说你和谢绾绾,好像处过男女朋友的?那什么,你现在对她这么不近人情,是不是不想让向老师不开心啊?” 白慕川脸色秒变。 他冷沉沉地看着程馨,“工作之外的事情,请不要带入工作中来。” 那狠狠一剜,眼风扫过来凉飕飕的。 程馨立马站直,“是!” 白慕川甩手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叫了各队几个办案民警过来,几个人做了一个简单的案情分析,又部署了下一步任务,大家就各自忙去了。他打开电脑,点开邮箱查看向晚有没有发来邮件。 并没有。 她速度也不会那么快。 白慕川搓了搓额头,慢慢躺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浸在短暂的休憩状态中,理清思路……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白队。” 白慕川一听对方的声音,身体微微紧绷。 “是我,你说。” 第590章 特别的女人(二) 对方是他派到外地去的一个侦查员。 姓范,名叫范志国,在重案一号,大家都叫他老范,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刑警。 “白队,我调查到,韦刚的前妻大概十几年前就带着他们的儿子移民海外了。后来再没有回国,不仅与韦刚再无联系,与双方的亲戚朋友也几乎断绝了往来,可以说是音讯全无……” 韦刚是暗影的本名。 据他前妻的亲戚交代,当年韦刚在那所特殊学校任教员的时候,薪水也不高,两人那时带着一个孩子,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韦刚猥亵学生被抓,进去之后,他前妻自觉无脸见人,与他离了婚,然后去了外地打工…… 再一年后,听人说,就移民海外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亲戚们认为,以韦刚前妻的个人能力来说,靠她自己移民,还拖着一个小孩子,怕是不容易…… 所以,亲戚朋友口口相传的故事版本,她是找了一个高鼻子黄头发的外国老头,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老范说:“时间太长,这些事情,都不好核实。” 白慕川沉思片刻:“明白了,你先回来吧。” 老范:“好。” 挂断电话,白慕川双手捧着脸,低下头。 在丧尸案里,暗影是组织策划这个事件的头目,受到境外势力的支持,这个毋庸置疑。 暗影自己也曾在审讯中亲口交代,他当年因为“猥亵案”进去,出狱后走投无路,是崔鸣帮了他,给了他一口饭吃,现在崔鸣枉死,他就是落不下那口气,要为崔鸣报仇。另外,也是想要报复社会,“天怒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报复,惩罚。 在看守所里,暗影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他后悔的,只是天怒计划没有来得及展开。 认真说,这个案子的情况很明确了,证据也确实充分。 在白慕川把情况汇报上去后,上头的意思也是,可以整理材料准备结案了。 只是,他自己…… 心有疑点。放不下。 他把向晚找来,除了想听听向晚的意见。 还有就是……想找一个心理上的支撑点。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案情明朗,可以结案,他还是希望听到不同的意见。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 晚上十一点,向晚发来了消息。 “小白先生,有空吗?” 白慕川看着电脑屏幕上跳跃的文字,唇角不知不觉浮上笑容。 “等着你呢。” “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整理成文件发给你,简单给你说几点我的个人看法吧?” “行!”白慕川正襟危坐,“需要我过来,咱们当面说吧。” “不用。文字吧,我可以边打字边理思路。” “……不想见我。”某人卖了个萌。 “严肃点。”向晚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开始了她的意见。 “韦刚,也就是暗影,他的犯罪动机符合心理逻辑,在当年的猥亵案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冤枉的,因为那个案子,也影响了他的一生,妻离子散,产生报复社会的情绪,完全正常。从天怒计划开始到最后破获,查到毒源,也基本可以证明,一切都是暗影在指挥、调度,他就丧尸案以天怒计划的首脑。” 白慕川:“是的。还有呢?” 向晚:“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崔鸣在的时候,暗门虽然也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但与境外势力是没有勾结的,而且,崔鸣本人厌恶做这种事情……崔鸣过世后,暗影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与境外取得了联系,还得到了对方大笔的资金支持,迅速制定了灭绝人性的天怒计划……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慕川:“你是说,中间有人穿针引线?” 向晚一笑:“没错。一般来说,像这么大的计划,两者间要建立起绝对的信任,是需要一个时间,或者说一个过程来磨合的。毕竟那不是一笔小开支。不管做什么,首先要的是钱……能够让两者短时间达成一致,肯定有那么一个人……” 顿了顿,她又说:“这个人,我认为才是最重要的。” 白慕川看着屏幕,脸上已是彻底放松,“怎么说?” 向晚:“很简单,有这个人的存在,少了一个暗门,抓了一个暗影,并不会影响对方继续渗透与破坏……这个人可以再寻找另外的目标,甚至比暗影更强大的目标。” 唉! 白慕川幽幽叹口气。 “我的小向晚,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向晚略诧异,“你也是这么想的?” “嗯。” “那你叫我来……?” “想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好吧,这个理由,我服。” 向晚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另外,我还有别的发现。” 白慕川唇扬上扬,“你说。” 向晚:“我认为这个案子,就是那些涉及到谢绾绾粉丝骨干的部分,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 白慕川:“是什么?” 向晚想了想,“结合事发后案上舆论对她的攻势来说,很明显,有人在故意栽赃她……这么说吧,其实丧尸粉在任何地方下毒,效果都是一样的,但对方选择了电影院做为开端,就是冲着《末世之前》去的。一开始,可以理解为想借助这个影片引发轰动效应,让人们恐慌。可后来导致影片下映,又把矛头全部指向谢绾绾,就不那么单纯了。” 白慕川摇了摇椅子,好半晌没有说话。 “喂?”向晚在那头敲字,“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白慕川微笑,“很对。” “那你怎么不吭声?”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半点都不吃醋呢?” “……”向晚彻底服气了。 “小白先生,你的脑路回,可以再清奇一点吧?” “不。向晚,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的女人。”白慕川缓缓的笑着,又开始了给女朋友脸上贴金的模式,“正常情况下,你是不应该为谢绾绾开脱的,那是女人的天性。但是你,跳脱出了这个范围。” “然后呢?”向晚戏谑地发了个表情包,“是不是又重新爱上我了?” “不是。” “……” “是越来越爱你了。” “咳咳!说正事。”向晚的样子比白慕川还正经,“我看了一下卷宗资料,丧尸案可以结案了,你准备怎么办呢?” 白慕川没有正面回答。 沉吟一秒,他反问向晚。 “有没有兴趣,陪我去见见暗影?” …… 第591章 挑拨,夜审(三) 办好手续,签了字,谢绾绾离开重案一号时,已是晚上十点。 助理把车开到楼下等待,她把口罩拉了拉,正准备出门下台阶,一个人影就闪到了面前。 “喂!”已经下班的程馨,换上了便装,背着手站在谢绾绾的面前。 她很高,但谢绾绾穿着高跟鞋,似乎比她还要高上一些。 这让程馨略略站直了一点,朝她瞄过去,“我叫程馨。是程正的妹妹……” 谢绾绾知道她,但从来没见过。 轻轻瞄一眼,她从包里把墨镜拿出来,架鼻梁上,冷漠地说:“我跟你哥不熟。” 程馨:“……” 她在谢绾绾面前,就像一个傻白甜。 一个温室里长出来的花,哪能说得过谢绾绾这样的女人? 程馨尴尬地咳嗽一下,想套个近乎,“那个,我挺喜欢你的作品,尤其是《灰名单》,你演得特别好……” 谢绾绾冷冷看她,“《灰名单》还没上演。” 程馨:“……” 又一次被呛住,程馨脸颊微烫。 “快了快了嘛,反正我差不多是你的粉丝啦……” 谢绾绾轻轻一哼:“我的粉丝,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程馨:“……” 她有点抓狂。 这个谢绾绾怎么比向晚那女人还难沟通? 向晚是心里有坏水,脸上一片温和,典型的腹黑女,而谢绾绾是一个连敷衍都欠奉的人,对她不喜欢的人,一律冰川脸。程馨想到这个,有一种自讨没趣的感觉,说话不由又尖刻起来。 “我今天找你,可是为了你的事,想尽一个粉丝对偶像的责任……” 谢绾绾脸上看不到表情。 半晌,口罩下的鼻翼一声冷哼。 “程警官,我的时间很富贵,有事直说。” 程馨往大门张望一下,走近半步,又压低了嗓子,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神色怪异地充满了八卦气息,“我知道你喜欢白慕川……老实说,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你比那个向晚漂亮多了,又与他从小认识……” 谢绾绾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馨目光一凉,“我是想说,你难道就不想把白慕川抢回来?” 嗯?谢绾绾扶了扶墨镜,唇角不经意勾起一丝笑,“打黑除恶专项斗争,年年都在搞,程警官身为警察,难道不知道抢人是犯法的吗?” “……” 每一句都被diss。 程馨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过,以己度人,她不相信谢绾绾真的可以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程馨冷笑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一个小秘密,如果你利用得好呢,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拆散他们,把白慕川抢回来。” 她的表情,一脸小人。 谢绾绾眉头皱起,凉声笑开。 “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自己不做。你不——也喜欢白慕川吗?” 程馨一怔。 她没想到谢绾绾会直接戳破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程警官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绾绾凌厉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 程馨的脸,青白不匀。 “再见!”谢绾绾拎着包,腰一扭,走下台阶。 背后,程馨不服气的哼声,“我就不相信,你对他们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谢绾绾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 第n次去看守所,向晚早已没了第一次的感觉。 心悸、心慌、好奇、各种臆想……不存在的。 她淡定的跟在白慕川的身边,抱着个笔记本,像是他的助手。 犯罪嫌疑人都是关押在看守所的,为了办案需要,警察夜间提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守所边上就有一个武警中队,监狱也有狱警值班,安全可以说固若金汤。 大门“哐哐”的声音,半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嫌疑人在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大多这个时候,还没有睡着,听那声音,就得紧张起来。 陪同白慕川来看守所的,除了向晚,还有丁一凡和唐元初。 一行四人,很快办好手续,去了审讯室。 不一会,暗影就被狱警带过来了。 穿着监狱的“统一制服”,手铐冰冷,一脸憔悴,几天不见,这个人似乎瘦了好大一圈。站在门口,他看到白慕川几个,转头就对狱警提要求。 “我要上厕所。” 狱警看了白慕川一眼,不高兴地吼了声。 “就你事情多。” 暗影没什么表情,转头去厕所里,目光与白慕川在空中一撞,随即撇开。 对暗影的提审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次,他都很配合地交代情况。 不过,每一次,都很作。 上厕所,要喝水,要烟抽,拖延时间,都是常事。 白慕川双手抱臂,很有耐性。 向晚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却皱了皱眉,“这个人,不好对付的呀?” 白慕川瞥头看她,“怎么看出来的?” 向晚轻笑,“看脸啊!很多时候,人是可以貌相的……” 白慕川没有反驳。 四个人静待着,等狱警再次把暗影带回来,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这人往审讯室的老虎椅一坐,先是笑着解释了一下。 “上了个大,各位等久了。” “……”众人不回答。 暗影不以为意地抬抬手腕,“你看,这活着挺不方便的,擦个屁股都费事……” “……” 这个人! 确实挺能耐。 很坦然地面对警察,这已经是了不起的一种能力了。 向晚投过去的目光深了深,白慕川却轻咳一下,打开了面前的本子,并示意唐元初做好笔录。 “韦刚,我们今天过来,是还有几个补充问题,想找你了解一下。” 暗影无所谓地一笑,“你问。” 白慕川:“天怒计划的制定、实施,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暗影:“不是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吗?” 白慕川:“如实回答。” 哦一声,暗影了解地点点头,“就是那些人啊,不都被你们抓了吗?没有抓到的,人家都在国外逍遥快活呢。想来这辈子,你们也抓不住了……” 白慕川沉目看他,“当初为你和境外势力牵线搭桥的人,是谁?” 第592章 一脸震惊(一) 暗影一怔。 无声的审讯室,气氛转冷。 谈话突然就这么中止了。 他不说话,也不看白慕川,夜灯下苍白的脸,颓然、无神…… 向晚看着他,一秒都不肯错过他的神色。 一个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陷入仓皇失措的沉默时,只能证明这个问题刚好戳到了他…… 痛处?隐私?或者。其他。 生物有相同,人心无同。 人心是一个复杂的东西,自己都未必能了解自己。 这一瞬他的表现,是最真实的自己。 沉默许久,白慕川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像是在比耐性,传递在彼此间的,是无形的气场和压力。 “为什么要这么问?”暗影神色一松。 这一松,就是心理上的败阵。 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向晚看到的是暗影眼里的无奈,白慕川看到的是他溃败的情绪。 “你不是一个有能力接触到境外势力的人。” 白慕川这句话,可以说很损人了。 暗影一听,却笑了起来。 “你似乎很了解我?” 白慕川唇角一勾,“可能是。” 暗影一怔,慢慢眯起眼,视线里添了一抹暗芒。 审视、回忆。 不过,他并没有在记忆里搜索到这位冷峻威严的警官是谁。遂放弃,只淡淡一笑,找回失态前的理智。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没有那个能力去联系对方。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那个实力让对方主动来联系我?我不行,暗门行。” 信息量很大。 白慕川点点头。 “是谁来联系你的?” 深挖,问题关键点。 暗影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他的循环审讯套路。 每回答一句,都很艰难。 但每回答一句,就会有下一个更重回答的问题接棒。 白慕川是审讯高手,暗影有一点应接不暇。 “陌生人,一个陌生人,他找到我,说了这个计划,并说会援助我们一大笔钱,货也由他们负责……这种无本生意,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陌生人,是什么样的人?时间、地点、当时有哪些人在场?对方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你的……” “这……” 暗影想了下,“在一个酒店吧,他直接敲门进来的,没有通过任何人。不过,他似乎很了解我的为人,跟我没有太客套,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嗯,是一个很爽快的兄弟……嗯,30来岁的样子,长得有点儒雅,一看就是个好人。” “……” 一看就是个好人。 好人…… 好人…… 向晚唇角忍不住抽搐。 白慕川不留情面地哼笑,“你不去做编剧,真是可惜了。” 暗影身体微顿,看着他,“不懂。” 白慕川一字一顿:“你在撒谎!” 暗影:“我没有。” 白慕川冷冷看他,“崔鸣出事后,你多么怕死,怎么会随便在酒店接待一个陌生人?陌生人随便说这样的话,你怎么可能马上与他达成一致?你就不担心是警察给你下的套吗?还有,随行的人都有谁,具体时间、地点,这些审讯的重要元素,你选择了模糊处理,证明你想回避……韦刚,警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说到这里,翻开面前的档案,又是一笑。 “你知道你目前所说的内容,有多少出入吗?” 暗影沉默。 他摸不准白慕川的节奏。 白慕川却笃定地看着他笑,“四次审讯,你前后回答不一致的地方,多达十三处!” 除了撒谎,要怎么解释? 没有经历过的事,靠编,很难达成统一。 除非那种真正的犯罪高手。 暗影显然还差一点火候。 “你就算编,也编得像一点。” 白慕川将档案掷在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搁。 “交代吧,我今天晚上,我们会很有耐心。” 暗影有点泄气,“我没有……” 他咽下唾沫,想为自己辩解。可与白慕川对视半晌,他再次张嘴,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白警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白慕川挑挑眉,“你见过我很多次了!案前,案后,你不是一直都在计划性的针对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暗影半眯起眼,像是在努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目光有一点迷离,“应该是很久以前,对,很久以前……我们肯定在哪里见过?” 白慕川没有回答。 暗影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一白。 “……你是那里出来的?” 白慕川面色渐渐凉下。 沉默了大概十秒,他语气一沉,“是。” 一问一答,在座的人有点懵。 那里出来,是指的哪理? 他俩曾经有过怎样的交集? 丁一凡和唐元初看着,一头雾水。 向晚心里却是一声咯噔。 特殊学校! 教官! 暗影见过年少的白慕川。 白慕川显然也知道了他是当年的韦刚。 只不过,时过境迁,白慕川长大了,暗影没能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怪不得……”暗影苦笑。 怪不得白慕川会说,他没有那个能力。 当年在特殊学校,他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学校领导,或者其他教员,都可以欺负他……尤其以“丧尸案”里被他杀掉的冯民,他与几个教官常以欺负韦刚为乐。 那个时候,韦刚受了气,只能向学生发泄。 “既然是你,你就应该知道,我当年是被冤枉的。”暗影的目光里闪过仇恨的光芒,“我没有参与冯民他们的龌龊勾当,他们也不可能让我参与……我是被冤枉的,我为此坐了牢,我失去了所有,但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我不知道。”白慕川淡淡说。 缓了缓,他慢慢牵开冰冷的唇角,一句话说得冷冽。 “当年那所学校里的教员,没有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 暗影身体往后一仰,面色灰败。 “我没有参与,没有……” “就算没有直接参与那些罪恶,你也是罪恶的帮凶!”白慕川冷冷睨着他,“你自认为的无辜,到底无不无辜,当年法院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审判!” “不!”暗影声音突然拔高,厉色地望着白慕川,“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你们都不了解当年的我。就拿你来说,我没有打过你吧?我没有凌辱过你吧?” 他声音一落,唐元初和丁一凡刷地看过来。 一脸震惊。 第593章 可怕的女人(二) 向晚心里微微一叹。 这个话题就不该被提及。 白慕川应该也不喜欢有人再提及少年时的经历…… 然而,他似乎很坦然。就像没有看到丁一凡和唐元初的诧异目光,他淡淡地看着暗影,“你没有打过我,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教官。” 那所学校按年龄和文化程度,是分班的。 韦刚不是白慕川的教官,但学生就那么多,彼此是见过的。 “我没有,我没有!” 暗影神色异常激动,对当年的事,显然不能介怀。 “是冯民那王八蛋想拉我下水,那一群王八羔子乘机报仇,他们合起伙来陷害我。” “如果你没有对学生施暴,又怎会有人乘机踩你?”白慕川冷笑,“你无辜?” “我当然无辜!你懂什么?正是因为我不肯和冯民他们同流合污,他们才会排挤我,羞辱我……白警官,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当年为什么在学校里日子难过,真实原因是我守着底线?我的内心,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白慕川唇角微抿,没有说话。 向晚却被那一句“善良的人”震慑了。 果然,世上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为自己开脱。 错?罪?不存在的。 “韦刚!”白慕川俊脸漠然,“你的过去,已经得到审判,我无权置喙,如果你觉得冤枉,你可以提起上诉……现在,我们要了解的是手头的案子。” 话题又绕了回来。 暗影泄气一叹,“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戴着手铐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腿上,一副放弃自我的样子,瞥白慕川的目光里,从热切渐渐凉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你们认为有那么一个人,在幕后指使我。对吧?” 他笑着,目光慢慢暗下来。 最后,索性闭上了眼。 “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个当初找我的人,早就已经出境离开……你们想抓,也抓不到了。” “抓不抓得到,是我们的事。”白慕川语气冷厉:“你只需要说出来,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那就从怎么接触开始说起……” “白警官,你已经问无数次了……” “我不介意再听一次。” 暗影慢慢睁眼,“时间太长,忘了。” 含糊其辞。 显然,他产生了抗拒心理。 白慕川:“你怎么没有忘记你姓什么?” 暗影懒洋洋地打个呵欠:“这哪能忘?白警官,大晚上的,咱能不能别兜圈子了。很困的。你们的问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你问一次,我回答一次,一次又一次……我已经认罪了,你们还准备审我多久?” 白慕川:“只要案子有疑点,我们就会追查到底。” 暗影无奈一叹:“求你了!能不能早点结案?早一点判我死刑?” 进了看守所的人,都想活着出去。 像他这样催促着死的人,少见。 白慕川面孔一沉,盯着他不说话。 向晚瞥一眼,突然笑了出来,“你就这么想死吗?” 刚才她一直沉默,暗影没有注意她。 这一问,暗影的视线立马转到向晚的脸上。 他冷笑,“对啊!我想死!特别想死。说实在的,人都落到你们手上了,早晚都是一个死字——这他妈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何不早死?” “很有道理。” 向晚认同了他。 “但我听说,很多想死的人,等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会恐惧死亡,甚至后悔……我想你也不会意外。要不然那天你又何必拼了命的逃跑?” 暗影凉凉看过来。 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屑一顿。 “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你懂什么?” “我不懂。所以才想请教。”向晚微笑的眸子,闪过冰冷而狡黠的光芒,落在暗影的脸上,竟有几分锐利,“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你不惜认罪去死,也要为他守口如瓶呢?” 暗影歪歪头,凉笑。 “想象力很丰富。你是写书的那个?” 哦!终于把她对上号了吗? 向晚明白,这个人一直有关注她。 不过,二次元和三次元的空间距离感,让人有一些差别。 向晚笑着扶了扶额头,“对!我就是那个承蒙你一直关照的人,写书的人。” 暗影讽刺一笑,显然并不太瞧得上她。 “久仰!” 他不想与向晚多谈。 向晚却不打算放过他。 “诚如你所说,写书的人,想象力总是比较丰富一点,所以,容我猜测一下吧。找上你的这个人,一定是你极为信任的人。” 暗影翻个眼皮,不置可否。 向晚看着他,莞尔一笑:“在崔鸣死后,你好不容易崛起,以你骨子里的懦弱胆小性格来分析,你是不太会愿意去做冒险的事情的。” 暗影脸一沉。 不回答。 向晚:“那个时候,能侥幸保住一命的人,已经谢天谢地了。诚然你有报复社会的心思,也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去实施,躲避警方的追捕,修生养息,也得花上一些时间的——因此,是那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你。” 暗影凉凉剜来,“凭什么认为我懦弱,胆小。凭什么?” 最后三个字,他吼得有点大声。 显得很在意。 向晚笑了:“因为你一直被人认为懦弱胆小,但从来没有反抗过呀。在特殊学校是这样,在家庭生活中也是这样,在暗门更是这样……而且,以你的能力,也不足以让你掌控暗门……” 暗影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 “简单!我告诉你为什么。”向晚目光坚定,神色笃定而自信,“如果你有能力,冯民又怎么会活到丧尸案的时候?” “……” 暗影气恨的喘着气。 竟然,无力反驳。 这个女人…… 就像可以看穿他似的。 可怕的女人! 太可怕了! 向晚笑了笑,与白慕川看过来的目光短暂的对视,继续以“瞧不上”的态度对暗影。 “恕我直言,以你的能力,如果没有那个人,大概你……活不成暗影,控制不住暗门,更不能突然耀武扬威起来,成了no,1——甚至让大姐头田丹月都惧怕。” “那是因为我绑了她的孩子!” 暗影气急。 没有人愿意被人瞧不起。 为此,他甚至不惜说起为非作歹的事—— 第594章 与敌人谈笑风生(三) 向晚觉得有点好笑。 “就当是我编故事吧。”她从白慕川面前拿过卷宗,随意地一翻,又温声细语地说:“韦刚,就在今天晚上,我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把你的过去、现在,全都梳理了一片。你信吗?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暗影语塞。 向晚要的,就是他的不自信。 一个对自己失去信心的人,很容易被人引导情绪。 向晚认真地看着他,继续说:“你的家人,从你坐牢那一天,就放弃了你。父母以你为耻,多年没有来往,你的前妻恨你,出国后也没有联系过你。你的身边,已经没有信得过的人……所以,我就一直在想,能让你完全信任的,是谁呢?” 顿了顿,她突然一笑。 “难道是你儿子?” 暗影瞳孔一缩,冷笑。 “写书的人,真是喜欢一派胡言。” 向晚勾唇,“你那个儿子,很小就被前妻带出国了……后来就没了消息。是不是,他早就已经回国?” “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我前妻啊?” 暗影面色苍白,双神冷冷地看着她,表情比刚才狰狞。 说完,他挪开视线,不再与向晚对视,直接怼白慕川。 “我只是嫌疑人,我也是有人丨权的,你们这么对我车轮战的审讯,就不怕我投诉你们吗?” 白慕川不冷不热,淡淡一瞥,“你可以投诉。” 暗影胸膛起伏,无力地闭上眼睛,“几位警官,我现在心跳很快,我困了,累了,饿了……我感觉我就要死了……我现在……需、要、医、生……” 这是开始耍无赖了。 偏生这一套,最管用。 人性化的制度,刚好是他可以利用的漏洞。 哪怕众人很不爽他,也不得不妥协。 白慕川叫来狱警,为他就医。 然后,从看守所离开。 唐元初和丁一凡受到白慕川的事情冲击,比往常沉默。 白慕川却不以为意,看了向晚一眼,“冷不冷?” 向晚浅笑,摇头,“快立春了。哪里会冷?” “逞强!”白慕川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向晚的肩膀上,“别冻着了。倒春寒,才是最冷的时候呢。” 好吧! 向晚拉了拉衣服,莞尔。 白慕川:“我送你回家……” 嗯!向晚点头,“可惜,今天晚上,没什么收获!” “谁说没有收获?”白慕川斜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欣赏,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还是一个同行的欣赏,“你问他的那几句很犀利!韦刚神色慌张,表现异于平常。我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调查方向。” 向晚一怔。 随即,她失笑,“你还真相信我的推测?” “刑警的准则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白慕川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不过这条线,不好查。韦刚的前妻和儿子走许多年了!这些年,他一直是个人生活,在暗门,也比独眼龙和秤砣这些人混得差,本来是不太受崔鸣重用的……一定是有什么改变了他。向老师,你的分析,非常独到。” 有些细节,他都没有想到。 向晚不仅想到,还做了大胆的猜测。 白慕川回头就吩咐丁一凡,“回头就通知情报组,深入调查。如有需要,可以与二部联系,标出重点,调查韦刚的前妻和儿子……” 丁一凡点头,“是!” 向晚瞥他,唇角上扬,“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 白慕川揽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 “共同进步!” …… 出看守所,已是凌晨时分。 众人买了些宵夜,让丁一凡和唐元初拎着,一起回了家。 听到声音来开门的,是方圆圆。 她还没有睡。 谢绾绾也没有。 她和方圆圆,还有那个助理都在客厅里聊天。 意外的是,方圆圆这个没节操的,来京都是要为向晚“撵狐狸精”的,可看她的神态,分明与谢绾绾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呵,女人! 向晚白了方圆圆一眼。 方圆圆耸耸肩膀,看到了唐元初手上的东西。 “我的乖乖,刚准备叫外卖呢,你们就买回来了?来来来,摆上摆上,我都快饿坏了!”她摸着肚子就动手。 唐元初和丁一凡都是第一次到白慕川家里做客,还是深更半夜的,刚开始有些拘束,被方圆圆这么一喊,算是缓解了气氛。 “看看你们喜欢吃什么……” “买这么多呢?” “是的啊!有辣的,有不辣的。” 客厅足够大,沙发也是,坐几个人绰绰有余。 唐元初其实并没有想到谢绾绾会在白慕川家里,不过,在看到她那一刻,却有些明白为什么从来不请客人去家的白慕川,会突然叫上他和丁一凡。 这分明就是找人做伴。 要不然,他带着宵夜回来,家里一堆女人,不是很尴尬? 为了调节气氛,唐元初充分发挥了自己“警方代言人”的口才,又是卖萌又是卖腐……尽量让每个人都在宵夜的欢乐气氛里感觉到愉快。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是那种不论与谁相处,都能让对方放松的人,以方圆圆为首的几个人,全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谢绾绾的女助理,也频频对他放电。 唯独谢绾绾,吃宵夜,一字都无。 她坐在众人中间,像一个孤独的影子。 哪怕唐元初的视线无数次投向她,期待着与她空中的一次偶遇与碰撞……她却一秒钟的机会都不给他。 全程低着头,玩手机,不插入话题,像一个局外人。 直到宵夜吃完。 丁一凡起身告辞,唐元初不得不跟着站起来。 “我们先走了,白队,向老师,明天见。” 白慕川目光如炬,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他没有挽留,摆摆手。 “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 “拜——” 大家相互告别,谢绾绾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可以说,相当无情了。 向晚想到秃鹰嘴的深潭边,唐元初为了救她那纵身一跳,不由唏嘘。 作孽! …… …… 今天晚上家里人多。 吃完东西,几个人帮着收拾,很快打扫干净。 白慕川不便周旋在女人堆儿里,早早地回了房间。 向晚等大家收拾好,去方圆圆房里坐了一会,了解她的心路历程——怎么就从怒气冲天的“杀人犯”变得与敌人谈笑风生的傻子了呢? 第595章 言词犀利(一) “这还用问吗?” 方圆圆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潜入敌对势力、瓦解并粉碎敌人的计划,我这叫策略,懂不懂?” 噗!策略? 向晚被她认真的样子逗乐了,“你确定不是黄何上身了?” “呵!”方圆圆翻个白眼,“早就被他上身了好吗?” “……污!” “认真的呢!”方圆圆打个呵欠,在床沿上坐下,并把两只腿一盘,正经地抬抬下巴,“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警嫂对不对,该有的战略意识还是有的……”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向晚哭笑不得,一句话就粉碎了她的高谈阔论,“你啊,嘴硬心软。” 呃! 方圆圆歪嘴,瞅她。 向晚微笑着眯起眼,戏谑地笑她,“承认吧?” “其实,也不是啦……”方圆圆清了清嗓子,挠头,“毕竟人家是大明星嘛,长得好看,又很有礼貌,对我也客气……你知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一个人在家,人家回来是两个人,我凶不起来的对不对?” “哦!”向晚淡定道:“难道不是方圆圆那堆吃的诱惑了你?” “……我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方圆圆望天花板看。 “一开始,她们叫我一起吃东西,我内心是拒绝的……” “是的,你的心拒绝了。可惜,你的胃没有。”向晚接过话,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随便还鄙视了她一样,“现在知道你这一百二十斤肉是怎么来的了吧?” “扎心了!”方圆圆捂脸,“我怎么可能是为了吃……就出卖自己的人?” 向晚挑挑眉头,拍一下她的肩膀,算是了解了剧情发展,对剩下来的话就没有了解的欲望了。她站起身,“早点休息。还有,这事你做得很好。谢绾绾这个人,不要轻易招惹!” “怎的?”方圆圆抱着膝盖,困惑地看着她,“会吃人啊?” 向晚一个爆栗敲在她的脑门上,“就你这智商,跟人家玩?早点洗洗睡吧。” “嘁!说得你智商很够用一样?” “这还用怀疑吗?” “你智商高,为什么总写扑文?” 扎心! 向晚感觉自己挨了一刀。 她淡淡回视方圆圆,“因为老天对每个人是公平的……自己领悟吧。” “……” 现在的向晚,方圆圆是越发说不过了。她翻个白眼躺倒下去,抱着枕头转了一圈,“宝宝心好累!你们一个个的都太复杂了,还是宝宝最单纯,最善良……” 向晚笑着瞪她一眼,出了客房,准备去看一眼小黑黑就回卧室睡觉。 不料,猫窝旁边的窗户,靠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没有开灯,只看到她指尖的香烟在燃烧。 向晚吓了一大跳,“谁?” 那影子一怔,“我。” 向晚抿了抿嘴,“大晚上的,你……不怕熏到猫?” 谢绾绾慢慢地转身,纤细的身影在微光里散发着一丝隐秘的冷感,像猫。 黑夜里的猫。 似乎与匍匐在猫笼里的小黑黑融为了一体。 “我想跟你谈谈。方便吗?” 哦? 等着她的? 向晚回头看一眼,抱臂走过去,站在谢绾绾的面前,认真睨她。 “说吧,什么事。” 谢绾绾慢条斯理掐灭了烟,丢在边上的垃圾桶里,优雅地擦了擦嘴,慢吞吞地笑,“你对人,总是这么戒备的?” 向晚皱起眉头,“你大晚上站在这里,就为了解我的个性?” 谢绾绾耸了耸肩膀,“我对你,确实很感兴趣。” 向晚:“我不是男人。” 谢绾绾突然失笑,扬高声音,“也许……我对女人更感兴趣?” 向晚:“那就抱歉了,我对对女人感兴趣的女人不感兴趣。” 呵!谢绾绾没由来的轻笑一声,“我说过没有?向晚,我挺喜欢你的。” “谢谢!”向晚可不是方圆圆,随便几个糖衣炮弹就能把她俘虏——她很清楚,自己和谢绾绾的关系定位。 不是敌人。 但也不是朋友。 现在,不具备做朋友的条件。 未来,也很难衍生出做朋友的土壤。 这样的人,在向晚的字典里,会保持得体的距离。 “为什么呢?”谢绾绾上前一步,“我一直对你示好,你对我却永远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不太明白。是你天生冷漠,还是心里没底?对我和白慕川的感情介意?对你和他的感情不自信?” “都不是!”向晚镇定地看着她,委婉地回答:“谢小姐这句话里一共有几个问题。都提到了感情……但你心里很清楚,一个人心里是什么定位,自己在对方心里又是什么定位,彼此都有点数。你和白慕川的感情,与我无关,我对你的所有情绪,都是基于他女朋友的角度。至于我和白慕川的感情,谢小姐用不着操心。毕竟你现在事情挺多的。” 抿嘴一笑,向晚补充:“换了我是你,操心自己的事,恐怕都操心不过来呢!” “言词犀利。”谢绾绾点头,笑得很是大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可惜,我对你没有同样的感觉。” 向晚脸上挂着微笑,并不是那种冷漠得难以接近的脸。 可她表情里透出的距离感,却真真切切。 谢绾绾怔忡片刻,微笑着举起双手。 “认输!你厉害!” 向晚但笑不语。 谢绾绾顿了片刻,又是一笑,“坦率说吧,我找你,确实是操心你的事。” “嗯?”向晚困惑地抬抬眉,静待下文。 “今天有人特地跑来告诉我,一个与你有关的秘密。是你与小白的渊源,这事恐怕会对你们的感情有些影响……我很好奇,你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和白慕川的渊源。 今天有人告诉她…… 向晚迅速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今天的大半时间,谢绾绾是在重案一号度过的。 剩下的时间,就在这个家里。 除了接触方圆圆,她能接触谁? 重案一号,又有哪个八婆会说什么呢? 向晚嘴角一扯,“程馨找你了?” 谢绾绾怔了片刻,竟是笑了起来,“厉害!怪不得可以被特聘!以前我还以为是小白对你的特殊照顾……” “她是不是告诉你,我的父亲和小白母亲的死有关?”向晚不耐烦听那么多,直接打断她,然后面带微笑的反问:“她肯定还说,是我的父亲,害死了小白的母亲?” 第596章 老鼠屎(二) “……” 谢绾绾见鬼一样看着她,“你都不在意吗?” “程馨不是第一个说这事的人。”向晚淡定地笑,“而且,我为什么要介意呢?这种弑母之恨,换到古时候,可能是水火不容,永远不可能结合的关系……” 向晚停顿片刻,莞尔一笑。 “且不说这事根本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谢小姐,大清都灭亡多少年了?上一代恩怨,与下一代有什么关系呢?” 谢绾绾抿紧双唇, 三言两语,就被向晚抢白的说不出话。 面前的向晚,像换了一个人。 与谢绾绾印象里的锦城小白衣女生,俨然不是一个人。 “谢小姐,还有事吗?”向晚轻声一笑:“如果没有,早就休息吧。你是大忙人,每天起床都有上亿的生意要谈呢。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谢谢!” 她转身走了。 谢绾绾留在原地。 慢慢的,又掏出一支烟! 啪!打火机的光线,一闪一闪。 没有声音! 这个夜,比往常寂静。 …… 向晚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白慕川洗过澡了,湿着头发抱着笔记本电脑,一只手在敲字,一只手夹着烟,姿势很销魂…… 被迫再次吸二手烟,向晚皱了皱眉头。 “写什么呢?” 白慕川抬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赶紧掐灭了烟,拿手扇了扇,笑得有些诡密。 “写我的性福。” “……” “上交功课啊,不然,老婆都不理我了。” 好吧,这家伙态度可以说很端正了。 向晚走过去,瞄一眼,果然在写《白名单》的稿子。 她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你写吧,我去洗漱,不打扰你。” 她去了浴室。 等收拾好出来,头发吹干,坐到床上,正好白慕川在关电脑。 向晚心情突然变好,“更新啦?” 白慕川把笔记本电脑丢在沙发上,“嗯哼!” “太好了!”向晚迫不及待地拿手机,看更新…… 全神贯注。 白慕川走过来,她没反应。 白慕川拉被子,躺到她的身边,她没反应。 白慕川眉头皱了皱,“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没有!”向晚的双眼锁定屏幕,头也不抬,“没有什么事比我看沐二少的小说更重要。” “……” 白慕川牙根突然有点痒,“小向晚,你是不是皮痒了?” 向晚说着话,发现有一只手横到了腰间,她飞快捉住,然后丢开,顺便赏他一个卫生眼球,“拜托!不要影响我看书……和沐二少近距离交流的机会,多难得的啊!” 白慕川:“……” 他发现自己的头上以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片青青草原。 而那个让他又恨又嫉妒的人,是沐二少。 “早知道就不写了。” “别啊~摊上这么一个本命作者,我也是没有办法嘛。好不容易更新一章,当然如饥似渴了……”向晚说着,看他没有反应,又乖巧地伸出手,把刚刚那只被她嫌弃推开的胳膊拉过来,放在自己腰上,热情地邀请他:“捏吧,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白慕川:“……” 一个人有什么可捏的? 小女人的心,都不在他身上。 好半晌,没声音,他又凑过头去。 “你不会是迷上男主了吧?” “唔!差不多吧。” “……” “人家这破案的手段,真男神也!” “……”白慕川摆长两条腿,像个僵尸似的,直挺挺看着天花板,“作者开的金手指,你也信?” “金手指怎么啦?爽啊!不许说我男神。” 白慕川内心纠结,有一种吡了狗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最大的情敌,居然是我自己……” “那多好啊!”向晚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换了是别人,你比不过,可怎么办?” “……” 额头三条黑线。 小白先生的怒气值都快满了,向晚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等看完章节,还回放了两个章节,又研究了一会,还意犹未尽地啧啧出声,“要是每天多更两章,多好啊!” 白慕川呵呵,凉声冷笑,“多更两章,你受得了吗?” “……” 想到他的更新条件,向晚脸颊一热。 慢慢的,她放好手机,用一种虎视眈眈的表情看着白慕川,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牙一咬。 “为了看更新!舍身取文,有何不可?来吧~英雄!” 她扑了上去。 白慕川就势搂住她,在床上一滚。 “你个小不要脸的!” “……要脸何用?拿去!换我文来!” “你是诚心想气死我吧?” “气死你有什么用?继承你的小说版权吗?” “向、晚!” 白慕川骂声未出,又笑了起来。 一把捞起女人,揉几把软乎乎的肉,他来了兴致,抱住她又亲又啃。 向晚叽叽地笑,不停地打滚,“别闹!隔墙、隔墙的隔墙、隔墙的隔墙的隔墙,都有耳呢……” “我管她……” “喂!”向晚被他弄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脱桎梏,突然撑住他的肩膀,正色了脸,“对了,刚才有人给我表白,你就不想知道吗?” 白慕川身体瞬间僵硬,“谁?” “你猜?” “说!”白慕川黑着脸的样子,像个妒夫。 他冷冷盯着向晚,目光里像有刀子,“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哈哈!”向晚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捋了下头发,躺下来,懒洋洋地说:“可惜,是个女人,你怕是舍不得扒人家的皮。” 她把刚才和谢绾绾聊天的事情,说了一下。 看白慕川面色渐渐转冷,她又无所谓地笑笑。 “老实说,谢绾绾这个人,还是个率直的,她没有利用这件事做什么文章,而是直接告诉我。到是程馨,我以为她像白鹭一样,只是一个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傻白甜,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公主,除了骄纵任性之外,做人基本的善良是有的。没想到,她这么小人,搬弄是非也就算了,还想借刀杀人?” 白慕川拧眉,“重案一号的老鼠屎。” 第597章 与从前的她不一样(三) 这形容…… 绝了! 向晚笑了起来,转身揽住他的脖子。 “听说你家和程家,原本是准备把你俩凑一对的。老实说啊,白慕川,我都不敢想,要是你和程馨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逼格直接掉好几档?” 白慕川扬扬眉,笑着捻她鼻子。 “是损人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一举两得。”向晚笑了起来,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闭上眼,舒服地叹一口气,“可惜,程馨想错了我。” “是。”白慕川拥紧她,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鬓发,“我老婆最好了。” 小小的风波,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 白慕川想让向晚在家里休息,可为了昨天的事,她闲不住,和他一道去上班了。 在大厅,就看见了程馨。 这位美女最近在攒人气,挣表现。上班早,下班迟。不仅如此,还纡尊降贵一改往日大小姐的造作,把保洁员的工作都抢了,清洁办公桌,为同事带早餐,泡咖啡,端茶倒水…… 效果是值得肯定的,最近大家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很多以前对她退避三舍的人,碰见了都会友好地招呼。 向晚在原地站了不到十秒种,程馨就注意到了她。 “嗨,向老师,早啊!” “早。”向晚微笑,“程警官气色不错,好像变漂亮了呢?” 程馨一怔。 这夸赞来得猝不及防。 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毕竟向晚不是那么喜欢夸她的人…… “谢谢向老师,你才是真的美呢。”程馨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头发,又瞄一下向晚似笑非笑的脸,有点搞不清她的想法,想了想,又故意走过来套近乎,“我最近用了几款不错的护肤品,要不要推荐给你啊?” 向晚微笑,“好啊!” 程馨雀跃起来,“加个好友吧,一会发链接给你。” 向晚深深看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个人在大厅头碰头的加了好友,向晚回到办公室,拉开椅子,刚坐下来,程馨又把一杯泡好的咖啡端了进来,表情热切地说:“向老师,这是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咖啡,你尝一下,口感与市面上那些娇艳贱货可是不一样的……” “好啊!”向晚来者不拒,“放桌上吧。” “好的好的。” 程馨把咖啡放桌上。 突然地,觉得有点不对。 这怎么……向晚好像成了她领导似的? 程馨不爽,想咬牙。 可转念,不得忍么? 谁叫人家现在得势呢? 程馨没敢忘了家里的教导,又热络地跟向晚聊天,“以前的事,都是我不懂事。我哥教训过我了,向老师,你不跟我计较,我特别开心。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 嗯? 向晚盯住她的眼睛。 最近她的行情挺好的啊。 一个个的,都抢着来和她做好朋友。 向晚笑了起来,“可以啊!” “哇,太好了。” 这对程馨来说,是极大的鼓舞,她的“好人形象”又是一次升级。 “那我出去忙了啊,等下发链接给你哦。如果你暂时不想买,我也可以分装给你,你先试用……” “不用。发链接就好。”向晚微笑。 “嗯嗯嗯,那向老师,你忙。” 程馨退出去了。 办公室门一关,向晚冷下脸。 那杯咖啡,她一口没喝,倒掉了。 对谢绾绾做好友的请求,她是直接拒绝的,因为即便做不成好友,还可以坦率相对,不用耍什么心机。 但程馨……不一样。 这个看着比谢绾绾单纯一百倍的女人,更麻烦。 因为她不仅是体制内的人,还是程家人,是程正的妹妹,是程为季老婆的侄女……这样的身份,她很容易掌握别人了解不到的消息。 背地里耍阴招,令人防不胜防。 这种小人,或者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害不死人,能恶心人。 向晚不得不防。 …… 说来向晚很久没有见到程正了。 没有交道,没有交流,几乎快要忘记了,又因为程馨,突然冒出来。 两个人是在食堂碰上的。 白慕川上午带着几个警员出去,中午没有回来。 向晚去食堂,刚刚打好饭坐下来,就看到程正。 他一个人进来的。 没有带梅心,也没有苗梓晨。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一板一眼地打好饭菜,在餐厅里看了一瞬,坐到向晚的对面。 向晚一怔。 然后,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在同一幢大楼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没有刻意回避。 程正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坐下来,他就率先打破了寂静,“程馨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了?” 嗯?向晚微微眯眼,“有吗?没有吧。发生什么事了?” 甩包袱,别人会,她也会。 程正审视她的脸,看不清真假。 半晌,他低下头,慢慢挑着碗里的饭菜, “最近有些风言风语,关于你和白慕川的,程馨四处打听,我怕她又找你事……” “不会不会。”向晚微笑,“我是那么容易被找事的人吗?” 程正眉头揪起,看她好久,嘴唇微扬,表示在笑。 “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谢谢!”向晚不问什么不一样,只是敷衍。 程正沉默片刻,却突然叹气,“如果最开始跟我相亲的是现在的你,我想,我应该不会对你说那些话……” 哪些话? 向晚搜索记忆。 想起来,突然有点好笑。 “其实我一直是我,没有变。变的是你的心态。” 程正语塞。 仔细一想,又是这么个理。 他扯了扯嘴角,“你现在的幸福,对我来说是当头一棒,也算是好事吧。至少,对我是一种警醒。” “嗯?”向晚觉得谈这个话题,有点古怪。 程正却眯起眼,目光炽烈的扫过她的脸。 “让我认清自己,并懂得珍惜。” 珍惜。 向晚品出了什么来。 她唇角上扬,“程队是有好消息了吗?” 程正沉下眉眼,不与她对视,“最近,是有一个不错的姑娘,对我有好感,我在考虑……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错过。” “那是好事的啊。”向晚真心为他高兴,“恭喜你。” 程正捏紧筷子。 半秒后,微微勾唇。 “谢谢!” 食堂门口,程馨拿着手机…… 悄咪咪拍个照,又转身走了,偷偷摸摸的,像在做贼。 …… 春节假期过去,每天的新闻层出不穷。 上一个热点,很快被下一个所湮灭。 前两天网上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丧尸案》以及谢绾绾的八卦事件,大年初五这天,就被“《灰名单》主角涉案,可能会被禁播”的话题所占领。 这是一个晴天霹雳。 不仅对谢绾绾、叶轮、戚科等演员以及孟氏影业和主创团队有很深的影响,对向晚和无数《灰名单》粉丝和沐二少的粉丝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接受的事情。 等了这么久, 这么多人期待的一个片子。 为什么如此多灾多难呢? 最开始,一心要做《灰名单》ip和全版权衍生的人,是孟炽。 他在《灰名单》的ip运作上砸了大钱,最后,不等《灰名单》上演,他就因为涉案进去了,至今案子还没有正式开庭审理,但等待他的未来,不是死刑也是长久的牢狱之灾…… 谢绾绾、叶轮、戚科等人,从《灰名单》拍摄之初到全剧杀青,也几乎是案件缠身,拍摄的过程,简直就是一部戏里戏外的警匪大片…… 现在,《灰名单》好不容易顶着压力,准备上映了,居然遭到这样的命运。 向晚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去了白慕川的办公室。 他正要出门,两个人在走廊撞上,向晚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灰名单》这事,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 “别贫!认真的呢?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等结果吧。”白慕川淡淡看他一眼,话锋突转,“刚出了个案子,我准备出警,你要一起去吗?” “嗯?”向晚神经一突,条件反射地问:“与《灰名单》有关吗?” “算是吧。”白慕川抖了一下外套,沉吟着回答她,“谢绾绾的助理,死了!” …… …… 第598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一) “白队白队!” 办公室外传来唐元初的声音。 “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白慕川点点头,“好。” 准备出警,来不及再解释。 他揽了向晚一把,“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向晚嗯一声,收拾好情绪,低头拿起手机,顿了片刻,跟着白慕川一起走了出去。 众人脚步很大,脚步声清脆沉重。 走廊上,权少腾带了几个行动队的队员,从行动队过来。程正也带着梅心和苗梓晨“两大美少女护法”,脚步匆匆下楼。 案子不小啊! 出动了重案一号最豪华的阵容。 向晚沉默地站在边上,没有什么存在感。 众人集合大厅,汽车也等在重案一号的楼下。 白慕川环视众人,“出发!” “是!” 令行禁止,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和杂音…… 众人行色匆匆,眼看就要走出大门,一个纤强的人影却突然冲了过来。 “白队,等一下,等一下。” 这突兀的声音,有一丝不和谐。 白慕川与众人一起看向来人。 “不好意思,我是想……我可不可以跟大家一起出警?”程馨站定,被大厅里肃穆的气氛震住,声音弱弱的,显得底气不足。但对于随众出警的意愿,却极其强烈,眸底里快要迸出光了,“可不可以啊?” “做好本职工作!”白慕川不耐烦地扫她一眼,“我们走。” “白队……”程馨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已经来重案这么久了,就没有干过什么正经工作,能不能让我跟着大家去历练历练……” 这姑娘也真的是傻。 什么叫没做过正经工作? 都是重案一号的人,哪个工作正经,哪个不正经? 程正忍无可忍,抢在白慕川之前叫住她:“赶紧让开!做你自己的事去!” “哥!”程馨压抑太久,心里本就觉得憋屈,眼看程正也不帮她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认真的,我想要换个工作,我请求与大家一起行动,有什么错吗?” 白慕川:“你的工作是什么?到现在还不清楚?” 这反问,冷漠扎心。 程馨嘴巴一撇,委屈地小声说:“白队,我想出现场……” 白慕川:“再说一遍,让开。” 程馨委屈到了极点,眼圈都红了,“我只是想出现场,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白慕川冷眼一扫,低头看手表,沉声道:“程馨扰乱正常警务秩序,记大过一次。明天早上十点,大家到会议室讨论,然后内部通报!” 说完,他率先迈出大门。 程馨像见鬼一样,呆在原地。 “不……我没有……” 其他人叹口气,同情地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为她求情…… 程正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眉目微冷,也是一字都无。 “哥!”她叫。 程正径直走过,“回去反省吧。” 程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众人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我有意见,这不公平。我要投诉!” …… 她的吼叫尖利刺耳,从背后传来,向晚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整装上车,疾驰而去。 向晚安静地坐在白慕川身边。 好半晌,突然听到他问:“你故意的吧?” 向晚眨眨眼,困惑地偏头,“什么?” 白慕川看一眼认真开车的唐元初,压低嗓子,“程馨。” 向晚:“……” “怎么可能呢?”向晚矢口否认,斜眼看他,“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坏了,小白先生。” 白慕川哼声,“你啊,心里分明就记着恨呢。” “nonono,冤枉!你可不能这么污蔑我。第一,急吼吼地跑出来扰乱警务秩序的人是她,第二,要给她记大过的人,是你……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啊,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白慕川失笑,“还装?” 向晚撇嘴,无辜地竖起两根指头,“我保证!” 呵!白慕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把她拉得坐近一些,低头打开朋友圈,递到她面前,“敢说不是故意引诱她的?” 呃! 向晚刚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就在白慕川决定出任务的时候。 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一共写了几个字。 “又要出警了,好紧张啊!” 白慕川:“你平常从不发朋友圈的人,莫名发这一条,不就因为加了程馨好友,知道她看得见?” “就算我是故意的,也要她上钩才行啊。”向晚翻个白眼,从他掌心抽回手,“反正不关我的事。” “是的,确实不关你的事。要不然,我惩罚的人,就是你了。”白慕川笑叹,揉一下她的脑袋,语气有一丝无奈,“你啊,真的学坏了。把对手的结局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却一无所知。” “……” 向晚偏开头,看着窗外。 “生气啦?”白慕川看着她的侧脸,又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向晚就像没有听见,还往窗边挪了挪,离他更远。 白慕川失笑,挤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向晚猛地调头,直视着他,“那你什么意思?” “……” 白慕川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冷峻的面孔保持不到三秒,突然破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非得我说,你干得很好,才满意是吗?” “哼!”向晚是满意了,“你刚才那样子,就像要吃人似的,我还以为你要给程馨申冤呢……” “傻姑娘!”白慕川又去牵她的手,“我很高兴你懂得保护自己。但看你身上的棱角越来越尖利,有时候也会很担心。” “担心什么?” “棱角伤人,也会伤己。” “听不懂,说人话!” “……还是单纯一点的小向晚,更好对付。请继续保证你以前的优秀品质,五十年不变!” “去你的!”向晚被逗得笑了起来,“我一直是善良单纯的小可爱好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你?”白慕川反问。 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向晚打住在嘴边。 她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虽远必诛”,她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以自己的标准和好恶去惩罚坏人…… 第599章 你赢了(二) “你赢了!”她突然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又不会黑化。我心里是有度的,会一直是你单纯善良的小可爱……” 白慕川唇角上扬,搂了搂她, 似是不够,又凑近,在她发鬓轻轻一吻,“乖!” “哎!”唐元初瞄着后视镜,“秀我一脸!手脚无力,不能开车了。” “别这样。”向晚轻轻笑,“我相信你不用手脚,就凭一张铁嘴,也可以把汽车吹到案发地点的。” “……” 案发地在三环外,是一个豪华的别墅小区。 小区里有大型人工湖,别墅间的距离很远,那一幢出事的别墅是独门独院,整个楼体在一片修剪整理的绿植中间,占地面积极大,富丽堂皇,一看就是“壕气十足”的所在,明显属于高端人士的居住地。一般人在这种地方别说买一幢别墅,就算买一个厕所,也得拼尽半生的力气。 他们到的时候,辖区警员早就过来了。 现场拉着警戒线,除了派出所的民警,还有一群防暴队员。 看到白慕川,辖区所长走了过来。 “白队,来了?” 白慕川点点头,“人呢?” “刚从游泳池打捞上来,停在池边。” 白慕川一言不发,往里走。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全是前来参加今晚这个私人party的人,帅哥不少,美女很多,一个个妆容精致,满脸通红,看样子都喝了不少酒。乍一看,酒风扑面,香风缭绕,肉香软骨。 向晚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 人全被聚在大厅里,有民警正在问话。 权少腾到地方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全场警戒,做“第一保安”的工作。 白慕川没有停留,带着人径直穿过大厅去了后面的游泳池。 “张厚发呢?”他边走边问。 “已被我们控制,正在接受调查。” “嗯。”白慕川脚步更大。 张厚发是这一幢别墅的主人,也是孟氏传媒今年的开年大古装新剧《一枕长安》最大的投资商,一个有名的互联网大佬。在到达别墅之前,向晚已经从白慕川嘴里得到确认,死者正是谢绾绾的助理徐思琦。 那天她随谢绾绾离开,“半推半就”跟了投资商后,向晚就没有见过她。 事发的前一天,她刚好签了这部新剧。 女二的角色,是投资商张厚发给她的最大回报。 该剧的第一女主,是谢绾绾。 大制作,大投资,她半道出家,但前途不可限量。 今天晚上这个私人party,就是张厚发为“他的新宠”庆贺,专门举办的。 所以,向晚在那个几百平的大厅里看到的那些熟悉面孔,好多都是社交媒体上的大红人,圈子里的各路神仙,张厚发带徐思琦给大家认识,也是为她的影视事业铺路,可以说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了。 结果,一件喜事,变成了丧事。 …… 那是一个恒温游泳池。 这里的人,已经被警方清空。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平放在池边,湿嗒嗒的渗出水,池边的地板上映着无数横七竖八的脚印,一个个湿漉漉的,还没有干透,很显然,不久前这里曾经有过无数人,而且,人群杂乱—— “死在水里吗?” “是的。”民警回答,“发现死者的是一位女士,她游到那边深水区,感觉到水里有东西阻碍,潜下去一摸,大叫起来,很快惊动了别人……” “人没有浮起来?”白慕川又问。 “没有。”那民警说:“我们刚才勘查发现,尸体的手脚被人用跳绳反绑,捆着一个7公斤重的铅球……” 夜灯下,深水区的能见度很低,来这儿夜泳的人,没有看到尸体。 白慕川朝程正看了一眼,“交给你了。” 程正点点头,并不多说,把工具箱放在死者的身边,掀开白布。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面部露了出来。 死亡的时间应该不太久,她的面色没有什么改变。 白布再往下拉,一身性感的泳衣露了出来…… 程正皱眉,侧目,“梅心。” “是!”梅心递上手套,程正戴上,翻了翻死者的眼皮,又摸了摸颈脉,做了一下初步检查,“这是一具新鲜溺尸。从目前的体表情况看,是溺亡,但死者耳后有三厘米左右的钝器损伤……需要做进一步内部器官征象和血液成分鉴定……” 程正在说,梅心在记。 苗梓晨在边上,用迷妹的眼光看她。 白慕川听着,点点头,“你继续!” 他说完,人慢慢走远,在最先赶到现场的两位民警指引下,到了发现尸体的深水区附近。 “就是这里,白队。” 那民警身上湿漉漉的,有一点着凉。 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我们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捞起来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现场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民警沉吟:“没有。不过我们当即进行了处置,今晚参加宴请的所有人,目前都集中在大厅里,在做详细的询问笔录。” 白慕川:“没有漏掉一人?” 民警:“应该是没有的。我们从张厚发的管家手里拿到了宾客名单,还有别墅的服务人员名单,正在一一核对。另外,张厚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别墅四处都安装了监控,今天晚上,只有人进,没有人出。” “好!” 只要凶手在别墅,就能把他逮出来。 白慕川围着池边走了片刻,又慢慢走到离游泳池最近一个围墙,拿着手电,一点一点查看。 向晚和唐元初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见状,她问:“你怀疑有人翻围墙进来作案吗?” 白慕川:“不一定。” 围墙的夜灯昏暗,微弱,映得他的脸,一片冷峻颜色。 向晚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游泳池,“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一是别墅有监控,土豪的地盘上,不是想翻进来就能翻的。二是游泳池边的人不少,大家都穿着泳衣……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正装的人出现,一定会引起怀疑和注意。” 白慕川瞥她一眼,“所以你的看法是?” 向晚:“我认为,凶手混在宾客或者服务人员里的可能性更大。” 白慕川笑了笑,“为什么你不怀疑是张厚发自己呢?也许是他杀人?” 第600章 配合你演出(三) “不会。”向晚沉吟,“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正常情况下,不会让自己手上沾血。而且,他也没有杀害徐思琦的理由……” “厌恶?被害者对他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就要杀人吗?”向晚哼笑,“小白先生,你对男人太不了解了。” “……”这叫什么话? 白慕川:“难道我对女人更了解?” “咳!”向晚清了清嗓子,“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对这种油腻男太不了解了。” “哦?”白慕川饶有兴趣地勾勾唇,“说说看。” “他们过尽千帆,阅女无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男人对付女人的纠缠有一万种行之有效的办法。我敢说,杀人绝对不是最有利的一种。徐思琦无权无势,除非手里有对方的某种把柄,让他不得不选择杀人灭口。要不然,他是不可能犯傻的。” “很透彻。”白慕川看着天上的繁星,“可万一,恰好有这种可能呢?毕竟,凶手也会这么想。” “……”向晚沉默了。 是的。 他说得对。 不能排除杀人灭口的可能。 新欢上位,不小心发现金主的秘密,也是可能的。 向晚刚才的推测,是来自于自己的直觉,现在被白慕川否认,虽然可以用这个理由推翻自己,但她仍是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我还是更倾向于凶手另有其人。要是张厚发要杀人,大概不会选择在自己家里,还把尸体摆在自己耗资千万的游泳池……” “嗯!” 这个理由更容易说服白慕川。 他戴着白手套,在围墙上轻轻一摸,抬起手指看了看,慢悠悠地说:“我们去大厅看看。” “嗯。好。” 向晚跟着转身,白慕川却停了下来。 “小向晚。” “嗯?” 白慕川视线落在她脸上,“你记得一个有名的包公案吗?” “这……”向晚轻笑,“包公破了那么多案子,不知大人你指的是哪一个?” “就是那些巧用智慧,当场破案,抓到凶手的案例?” 呃! 一时间,向晚还真的想不起来。 她困惑地看着白慕川,“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慕川扬了扬唇,“白大人今天也想给你来一个——现场智破杀人案。” “噗!”向晚笑着睨他,“不知白大人,有何良计?” 白慕川摊手,“并没有。这不正准备咨询我的军师吗?怎么从一众嫌疑人里,发现那一个是凶手?” 说到这里,他提了提唇角,“犯罪心理侧写,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 “……” 这是让她“看脸破案”的意思? “得了你嘞,我可没那么厉害。” 白慕川揽揽她的肩膀,“不要谦虚,我相信你。” 这样的信任,让向晚瑟瑟发抖。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一大群人里,一眼看出凶手是谁。更不认为“白大人智破凶杀案”可以像话本小说里写的包大人一样,那么轻松、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毕竟包大人的时代,民风还很淳朴。 现在的人,一个个都成精了。 敢杀人,心理素质肯定比一般人高,哪会轻易暴露?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白慕川不仅对她有信心,对自己显然更有信心,他回到大厅,把权少腾叫过来,问了一下刚才大厅的审讯情况,又看了一下现场的监控记录和笔录,清了清嗓子,马上开始了他的“白公断案”—— “诸位,请安静一下。” 大厅里的人很多,大概好几十个。 人群窃窃私语,不过,在警方的组织下,秩序还算好。 听到白慕川的声音,众人安静下来,审视着他。 这里的人,有一些认识白慕川。 更多的人,不认识他。 往常白慕川是很低调的人,今天,却异常高调。 “我先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慕川,是重案一级警督,人称东方警队里的福尔摩斯,破获过形形色色的刑事案件……” 他侃侃而谈。 众人面面相觑。 向晚忍不住想笑。 这是在给凶手施加心理压力呢。 先说自己有多牛逼,凶手如果就在人群里,恐惧感肯定会上升…… 一个正常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情绪,做贼的会心虚,杀人的也会害怕。很多人看到警察就想尿了,何况,面前站了一个“东方福尔摩斯”? 白慕川介绍完自己,开始说案子。 向晚听到手机响,低头一看,群里有人说话。 唐元初:“我靠!为什么我不知道白队有这么牛逼的绰号?” 权少腾:“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们家白队还曾经被人叫着……那个什么哈利波特,蜘蛛侠和奥特曼呢。” 唐元初:“……真的假的?” 权少腾:“假的。哈利波特,蜘蛛侠和奥特曼都是我。” 唐元初:“权队,你什么时候能说句真话啊?” 权少腾:“我这种来自宇宙的大帅逼,是不会跟你们这些凡人沟通的——这就是真话。” 梅心:“白队,我们准备把溺尸带回队里了?” 权少腾:“……” 煞不煞风景? 权少腾的牛逼被生生打断,转头就打断了白慕川的牛逼。 “小白,梅心在请示你。” 嗯?白慕川低头看一眼,回复:“稍等!” 梅心:“好的,要抬到大厅来吗?” 白慕川想了想,“不用。” 把死者抬到大厅,当然可以契合他的“白公断案”,但那是对死者的不尊重,到时候家属闹起来,恐怕唐元初有十张嘴,也做不好危机公关。 “各位!”白慕川抬手一按,制止了几个交头接耳的人,一脸冷肃的说:“现在警方已经掌握了相关线索,基本锁定了凶手。不过,还是想给凶手一个机会……” 他环视众人,“现在站出来,还是自首。” 哄! 厅内哗然。 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是就凭这三言两语和一个“牛逼的绰号”就想让凶手认罪,会不会太幼稚? 权少腾抬头望天花板,觉得这家伙太丢脸,想装着不认识他。 然而,向晚却很给白慕川面子,走到他的身边,扫一眼大厅里的众人,低声与他咬耳朵。 两个人说话的样子,就像真的知道是谁一样。 向晚那一眼,也扫得很有技术含量。 在座的每个人,都会认为……她在看自己,至少,看自己的目光与别人不太一样。 “嗯。了解。”白慕川冲她点点头,然后回过眸子,对众人说:“这位是我们重案一号的犯罪侧写师,我刚才与她交流了一下。很不巧,我们锁定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第601章 分组(一) 犯罪侧写。 好神秘高端的职业。 两个人锁定同一个人,那到底谁杀的,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在场的人,对向晚投来注目礼。 向晚耳廓稍稍有点烫。 毕竟,她不像白慕川有那么资深的吹牛逼经历和厚脸皮…… 不过,为了配合他的演出,她淡定地接受了众人的目光洗礼,并礼貌而不失凌厉的回视…… “看来你是不愿意自首了……”白慕川并没有过多纠结,很快做出决定,“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要,那我只能亲自把你抓出来了!” 他冷冷的声音,掷地有声。 大厅哗然。 无人吭声,都看着他。 今儿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是别墅里的服务人员,也是见过世面的,他们本不会惧于警察的威仪,偏又在白慕川冷冽的目光扫视下,投了降……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来吓人的。 大厅里的气氛紧绷起来。 每个人都安静地等待着,等着看这位“东方福尔摩斯”白大人要怎么断案子。 白慕川却不疾不徐,与旁边几位民警说着话,好像半点都不着急。 众人开始小心议论。 白慕川冷冷道:“大家不要急,我也很想尽快为大家洗清嫌疑,让大家尽快离开这里……你们看来都喝了不少酒,此刻应该是很想念家里那个温暖的被窝才对。所以,接下来的事,请大家配合我们工作。” 哈! 哈哈! 哈哈哈! 厅里爆发一阵笑声。 稍纵即逝。 白慕川没有笑,“现在麻烦大家听清楚,今天晚上去了游泳池的,站到大厅我的右手边,没有去过游泳池的,站到我的左手边。” 哗? 众人面面相觑。 一部分人紧张起来。 有一部分人,却明显松了口气。 即便有人没去游泳池,也知道尸体是在游泳池里发现的…… 没去的人,肯定就没有嫌疑了吧。 很快,在民警的引导下,人群分为两边。 速度很快。 打眼一看,去过游泳池的人,明显少于没去的人。 白慕川看一眼,“事发后去过的人,也算。请大家相信警方收集证据的能力,出现在游泳池的每一个脚印,都能查出来。” 言毕,又有好几个人站到了右边。 白慕川:“没人了吗?不要被我查出来啊!” 没人说话。 也没有人动。 好一会,有一个人叫嚷,“不是说已经锁定嫌疑人了吗?直接把他找出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这样麻烦。” 聪明。 知道diss警察了。 白慕川扬唇,“总得让大家知道,我是怎么找出这个人来的,对不对?随便指一个,大家会信服吗?” 反问有效。 大厅里寂静。 刚才那个出声的男人,默默地站到了右边,不敢再反驳。 白慕川看一眼站在大厅门口的一群服务人员,男男女女夹杂其间,突然皱了下眉头,“你们也算。去过的游泳池的人,一律到右边去。” 别墅的服务人员,默默地动了。 等大家都站好,白慕川问权少腾,“人都齐了吧?” 权少腾点头:“齐了。” 白慕川又问:“张厚发呢?” 权少腾瞥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不过在工作中,他的配合度很高,没有说话,直接偏头,让一个行动队员,“去!把张厚发带过来。” 张厚发是别墅主人,又是今晚party的主角。 当然,他一直是受到特殊对待的。 他正在偏厅里,接受审问。 很快,张厚发被带过来。 唐元初手上拿着笔录,递给白慕川。 白慕川没有翻看,语带命令地说:“现在你把在场的人都认一下。哪一些是认识的,与你是什么关系,上次见面在什么时候。三两句话交代就行。尽量简单一点。” 张厚发一怔,有些为难。 第一,大厅里好几十个人,一一指认,并不简单, 第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稍不注意,就得罪人。 第三,组织语言也是很累的。 白慕川偏头:“不愿意?” 张厚发:“警官,刚才的笔录里,我都已经说了……” 白慕川:“那你拿着笔录,再重新认一遍。” 张厚发:“……有些服务人员,我并不认识。” 白慕川:“让你家管事的人。” 骑虎难下。 不得不从。 张厚发推推眼镜,慢慢走向自己的客人。 向晚打量着这个成功的商人,五六十岁了,鬓角已有白发,在出事后,精神稍稍有些颓废,但并未影响他成功人士的体面,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脸上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但言行举止却极有风度,像一个儒商。 这种男人,对小姑娘,是有吸引力的。 当然,这种男人的品味,也几十年如一日的专一。 他们不管多大年龄,永远喜欢年轻漂亮的妹子。 张厚发按要求,对来客一个个进行介绍。 同时,也完全按白慕川的要求,三句话讲清楚与来人的关系和认识缘由,上次见面的时间,一一核对。 很多人都不了解白慕川的用意,但向晚却清楚,他只是让每一个人与笔录上的人都落实在一处,不要到时候发现——人不对板,请柬上是一个人,拿着请柬来的,是另一个人。 “大家不要紧张,就算是高端饭局,也不能排队有人混吃混喝,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更快地帮忙大家离开这里……”权少腾懒洋洋地笑着,在厅里环视众人,随便一句话,就引来笑声。 他有一张招女人的脸。 幽默、风趣,戏谑时那双眼也像在勾人…… 话音未来,就吸引好几束美人的目光,和她们散发着荷尔蒙的笑。 可惜,他完全不通电,也不领情,偏过头就问人家。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写着凶手两个字吗?” “……” 第602章 不解风情(二) 美人尴尬万分。 权五这家伙,确实不解风情。 了解他的重案一号队员,肚子里都是笑。 其他人的表情……却是欲说还休。 权少腾哼声,工作起来十分严肃。 “都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早点干完活,早点回家!” 大概一个小时,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 不出白慕川所料,果然有人是张厚发不认识的。 一个客人拿的不是自己的请柬。 一个不是别墅请来的工人,今天是帮人来代班的。 第一个拿着别人请柬来参加party的男人,体型微胖,站在右边,是去过游泳池的。 第二个为别人代班的服务工人,体形偏瘦,站在左边。是没有去过游泳池的。 众人哗然。 这两个人哪个更有嫌疑? “这……哪个是凶手?” “当然是去过游泳池的啦。” “是啊,女尸是沉在游泳池里的,没去游泳池,怎么杀人?” 一时间,很多人的眼神都瞄向了右边的那个胖男人。 他大概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紧张得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没有。我没有啊,警官,你们不能这么断案……我没有杀人……” 权少腾横他一眼,“吼什么?你没有杀人,带回去调查就知道了。” “我真的没有啊!”那人抹了抹脑袋上的汗,“我拿的是我叔叔的请柬,因为今天晚上他有事来不了,我……只是听说孙家的party,吃得好,玩得好,有很多美女,想来见识见识。” 为了洗脱嫌疑,他也是顾不得面子了。 权少腾低低地笑,“你小子,倒挺老实。不过,这能证明什么呢?你就没有嫌疑了吗?”他说完,看着白慕川:“小白,要把这人带走吗!” 白慕川摇头,默默走了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越过权少腾,走向左边那个老实巴交的服务人员面前。 “你没有去过游泳池?” …… 服务工人满脸紧张,状态不比右边那个胖子好多少。 “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白慕川又问。 “冯英俊。” 他站在一群体型健壮的服务工人中间,个子瘦小,双手束在小腹,一脸煞白的颜色。 就在刚刚,他被张厚发的管家指认,并未聘请过。而他身边的服务工人,也都表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今天他来上班,是帮另一个服务工人“小曾”来顶班的,自称是小曾的哥们儿。 他来前,小曾在微信上与厨师长沟通过,确认了此事。 张厚发家里的工人,工资给得高,活却不多,是一个好工作,不过,管家对工作刻薄死板,不允许任何人请假,哪怕是生病,只要不是大问题,都不许随便旷工,按他的说话,这是培训更好的服务纪律性。 今天家里有party,更是如此。 小曾在厨房做墩子,和厨房长关系还可以,他不舒服,说让哥们儿来顶替一下,不是什么稀罕事,厨房那些兄弟也都能理解。毕竟,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如果不出这事,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代工墩子”身上。 冯英俊紧张得有些支吾,“警官,我没有去过游泳池,我是代替哥们儿来厨房帮工的……没事不会到处去逛……” 白慕川:“你本职的工作是什么?” 他低下头,“我也是个……是个墩子……” 墩子就是专门在厨房里切菜配菜的人,为厨师打下手。 白慕川点点头,“明白了。” 冯英俊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白慕川转头就叫权少腾。 “把这个人带走!” 啊,权少腾微怔。 其他人,也都一脸惊诧。 很明显,那个人拿着请柬的胖子,去了游泳池,脸也长得一副色眯眯的样儿,还有监控拍到他与死者徐思琦有过互动,他杀人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帮工冯英俊,看着老实巴交,一张苦脸,怎么也不像有胆量杀人的。 大家都奇怪,白慕川却很肯定。 “把他带到游泳池那边,挨着更衣室的围墙那里,指认现场……” 指认现场? 一听这话,冯英俊腿一软,有点站不住。 “警官,我没有……警官……饶命……我求求你……我真的没杀人……”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是不是你,也不是凭我红口白牙说了算的,我们办案要讲证据。去吧!” 冯英俊跌坐在地上。 大厅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破案的。 眼看权少腾带人要走,都纷纷来问,“警官,您是怎么认出他是凶手的啊?” 白慕川:“等警方发布公告吧,现在他只是嫌疑人。” 朝众人点点头,他跟着出去。 向晚微笑着,在众人的视线里,紧跟他的身边。 “厉害!小白先生,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你告诉我的?”白慕川困惑地因头,瞥她一眼。 “?”向晚懵逼。 “不是你说,凶手藏在这些人中的可能性最大?”白慕川笑着反问:“我只是在你的提醒下,用了一个排除法而已。” 向晚哼笑,“恐怕不止这些吧。” 白慕川提了提唇角,“当然,东方福尔摩斯不是白做的。” 向晚:“……” 傲娇。 傲娇死了。 可她怎么就是喜欢这样的白慕川呢。 优雅严肃,又冷峻认真,眉间眼里全是自信满满,工作的男人和自信的男人,最有吸引力…… 向晚的眼光,不由自主随着他转,“排除法确实可以证明那两个人,比一般人更嫌疑。可你怎么就确定,是没去过游泳池的瘦子,而不是去过游泳池的胖子呢?” 第603章 读心术(三) 白慕川看她一眼,走到游泳池边,看着夜下袅袅升起的雾气,徐徐说:“第一,胖子要杀人,不可能还去的徐思琦互动,表现得色迷心窍的人,大多外强中干。第二,更衣室是没有监控的,离游泳池距离最近,那是整个案发现场,最方便凶手行凶的地方……” “还有第三吗?” “有。”白慕川瞥她,“更衣室那里的墙,染上了一点油渍。” 嗯? 向晚想到白慕川在勘查现场时的小动作,不由一怔。 “你这心,可真是细呢!” “还有第四,想听吗?” “……”向晚笑了起来,“当然。” “这就是高深莫测的读心术了。就像你写犯罪侧写是一个道理。”某人毫不客气地表扬了自己,“当我在大厅里说已经找到凶手是谁,并且开始为他们进行分类的时候,这个人的微表情,你有没有注意到?” 向晚皱眉,“当时,其实很多人的表现,都不自在。” 在那样的环境下,不自在才是正常的。 白慕川勾唇,“他没有不自在,他只是在不停地掩藏不自在。” 嗯?向晚仔细琢磨一下。 不自在和掩藏不自在所体现出来的微表情动作,确实会有很大的差异。 向晚笑了起来,“现场那么多人,亏你能把他捕捉到。” 白慕川扬扬眉头,“学着点。” “是!谢大人指点。” “哎!”白慕川似笑非笑,“要不是所有犯罪案件都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我觉得凭个人经验,十个有九个,我看一眼就跑不了。” “……看把你厉害得。今晚给你加个鸡腿。”向晚忍不住扶额,“快去,程队叫你。” 权少腾把人带过来,程正就跟上去了。 他们要做的,是进一步的犯罪现场痕迹鉴定。 技术队有很多比白慕川的肉眼更为精准的仪器,可以更加准确快速地判断出那些话,是真是假。 结果证明,白慕川是对的,一个小细节引出来的,是全部的犯罪事实。 凶手不是从围墙翻进来的,而是从更衣室后方的屋顶落下来,擦着围墙进去的。 之前民警说,整个人别墅,没有人出,只有人进。 他没有出,也没有进,只是从厨房的位置,顺着后院翻到了这里。 更衣室是一排平房,修建得很豪华,可洗、可蒸,更衣室的屋顶为了漂亮,做出了一排房檐,可以很好地掩藏凶手的身体。他匍匐在夜里的更衣室高处,可以清楚地看到游泳池里戏水的人,别人却完全注意不到他。 程正进行了痕迹鉴定,墙上的油渍,与他匍匐过的房顶一样,都来自他的工衣。今天为了宴请,从早上开始,厨房一天都在准备美食,凶手也在厨房里帮忙,衣服上不经意沾到的油渍,成了暴露他罪恶的证据。 事实在前,冯英俊没有辩解,当场认罪。 这案件的破获速度,成了开年以来,刑警队伍最快的一桩案子。 白慕川的“破案神话史”又被添上了一笔。 无数人发来“贺电”,恭喜他再立新功,言词间充满了敬佩。 他本人却很低调,与别墅大厅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把所有人都吩咐了一遍,“别墅大厅里吹的牛逼,是为了破案需要。你们就当没有听见过,都不认识我——” “……” 众人忍不住笑。 白慕川冷冷一剜,“听到没有?” “东方福尔摩斯,我们听到了。” “……” 冯英俊不是一个聪明的凶手。 他杀完人,淡定地留在别墅里,不是因为他胆大心思,有恃无恐,而是他已经出不去了。在案发的第一时间,保安就在冯富民的要求下,阻止了人员离开,直到警察到来。所以,这些临时处置,为现场抓捕罪犯奠定了基础。 冯英俊也确实是一个老实的凶手。 把他带到刑警队,几乎不用审,他就交代了犯罪过程。 因爱生恨,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一起凶手案。也是最容易引起社会不安定因素的情杀案——他喜欢徐思琦,为她做了很多年的备胎。 看着她谈恋爱,分手。 看着她高楼起,看着她宴宾客。 最后,他亲手让她楼塌了。 徐思琦毕业于某野鸡影视学院,在做谢绾绾的助理前,一直飘在京都,混得很差,但她长得漂亮,从来不肯甘心,通过不停认识有地位的男人做跳板。 在这个过程中,她有成功,有失败。付出过,也收获过。 做谢绾绾的随身助理,算是她实现的跨越最大的一次平台跳跃。 毕竟谢绾绾是一线流量明星,给她做助理,“被潜规则”的机会都大了许多。 在徐思琦升级的过程中,冯英俊始终是她的“知心大哥哥”,“吐槽垃圾桶”,并随时承担着为她“纾解痛苦”、“做备胎司机”、“无私奉献”、“予取予求”的高难度工作。 冯英俊把所有的精力、金钱和人生寄托都给了徐思琦。 他相信“真爱动天”,相信总有一天,徐思琦会走到他的身边。当然,徐思琦也没有少为他画大饼,在享受着冯英俊不遗余力的宠爱时,偶尔也会良心发现哄哄他高兴。 毕竟,感慨一下“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有时候,我我真的快爱上你了”、“我们再坚持坚持,难关过去,就会获得幸福了”、“冯英俊,哪怕世上所有人都背叛,我相信你也不会背叛我。会一直对我这么好的,对不对?”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放心。” 这是冯英俊最后对徐思琦说的一句话。 第604章 情杀是狗血(四) 那天以后,她就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冯英俊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停给她打电话。 电话终于通了,徐思琦对这个“备胎先生”再无留恋,冯英俊在她眼球,也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她甚至害怕那些过往的烂事会影响她的发展。 她修炼这么久,眼看就要飞升了…… 那些黑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冯英俊这么low的男人,也必须断绝来往。 张厚发已经为她的出道进行了“精美的包装”——纯情人设、耿直担当,谢绾绾引荐,三大因素,加上一部大制作,只要她争点气,将会成为本年度最大的一匹黑马,撼动娱乐圈。 这是张厚发为她画的饼。 所以,她为了这个饼,放弃了为冯英俊画的饼。 她不允许自己有那样的一段过去…… 不过,为了安抚冯英俊,不让他到处乱说,徐思琦把她拉黑前,给冯英俊一笔钱,并且告诉他,等她大红大紫之日,不会忘记他……意指还会给钱。 冯英俊为警方展示了聊天记录。 向晚发现,徐思琦很聪明。 她怕冯英俊翻脸,言词恳切地收回曾经的大饼,同时又为他许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等她大红大紫。 也许在她看来,冯英俊是不应该恨她的。 可她不知道,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英俊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在徐思琦心里的定位。 更知道,从此徐思琦不再需要他了。 她要与他彻底断绝往来。 他疯了。 他感觉到背叛。 在独身一人闯荡的京都,他没有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他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做着最辛苦的工作,拿着不高的工资,但为了给徐思琦买包买首饰买衣服,为了哄她一笑,他几年来耗尽所有,没给家里父母寄过一分钱,却为徐思琦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多张信用卡被刷爆,无力偿还。 无数小额贷平台,都在追债—— 他被逼到了绝路。 张厚发家请的墩子,不是他的哥们儿。 他只是冯英俊同一个“烹饪培训学校”的校友,他们同在一个群里,师出同门,以前都没有请过话。但那位墩子在群里很高调,他在张厚发家里工作,获得的报酬比普通人多,逢年过节的福利也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他没事常在群里炫耀,所以,大家都熟悉他的工作情况。 冯英俊假意地讨好他,一口一个哥的叫着,约他吃饭,说是要向他取经。 昨天晚上,两个人约在一起,喝了很多酒,那墩子被冯英俊送回家,然后绑架在自己家的出租房—— 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权少腾带人到了墩子家的出租房。 他还活着,被堵着嘴,反剪双手,捆得像一个粽子,丢在床上。 冯英俊还为他盖了一床被子。 …… 故事令人伤感, 透过现象看本质,心脏像被蒙上一层阴霾。 拨不开,扯不破,成为社会阴影角落的小缩影,也是一部分人的生活方式。 杀人事实和动机都清楚详实了。 但有些具体的犯罪细节,警方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向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案件的资料,打个呵欠,她正准备起身倒杯水喝,就接到了谢绾绾的电话。 对于徐思琦被害的事情,谢绾绾很是震惊和自责。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那天就阻止她去了……” “你可以阻止吗?”向晚叹息:“心有恶魔,非猛药难除。” “恶魔没了,人也没了。” “这种事,很难说对错。” 这是向晚的真心话,徐思琦、冯英俊,他们的选择和决定,非要去说什么对错,未免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只不过,他们选择了最绝决的方式,使用了最凶残的人性。 最后,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的代价。 反倒是张厚发。 新宠死了,他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 脸上,也不见半分痛苦。 这种人才是活得最清醒的。 他没有爱过,更不会痛。 只是一笔买卖。 花了钱,提货。 货没了,良心也不痛。 “你很会安慰人。”谢绾绾说着,唏嘘一声,又说了一些徐思琦生前的事,突然像是聊天一样,“能接《长安》这部戏,她本来是很开心的,可今天叫我去吃饭的时候,听她的语气,到有点愁眉不展的意思,好像有什么心事……” 向晚托着腮,将手机握紧。 “今天晚上你也被邀请了吗?” “是!”谢绾绾直言不讳,“在张厚发的对外宣传里,我不是徐思琦的伯乐吗?徐思琦是我引荐的,我这个媒婆能不邀请?” “那你为什么没去?”向晚问。 谢绾绾冷笑一声,“被人强丨奸已经很很痛苦了,如果还要当众说好爽,实在……做不到。” 向晚沉默。 想了想,她叹息:“你早点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们可能会加班。” “嗯。好,注意身体。” 他们要工作,谢绾绾没有打扰。 可挂断了电话,向晚却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今天张厚发要为徐思琦举办party,她邀请谢绾绾的时候,为什么会不开心? 达成所愿,不该意气风发吗? 除去情杀,这个案子,会不会有别的因素? …… 冥思苦想了片刻,向晚开始写案件分析——这是她的工作之一。 尽管冯英俊已经交代了,尽管所有的东西都契合了,但她还是需要分析出一套形之于文字的报告,详细的剖析犯罪心理、动因。为以后的案件做参考,也能起到警醒作用,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让该案细节更为清晰。 当她把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了两点了,白慕川刚从情报队去技术队,坐在程正的对面,听他解释尸检的情况。 “那我把报告发你邮箱,你明天看。” 向晚知道他很忙,比任何一个人都忙,哪怕急于知道她对自己分析的看法,仍是为他留出了充足的时间。 “好。”白慕川看了程正一眼,“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我等你。”向晚说:“我在办公室干点私活,没问题的吧?” “嗯?” “写更新啊!” “你可真敬业。不要累着自己,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吧。”白慕川笑了笑,收好电话,收敛表情,看向程正,“有什么发现吗?” “有。”程正面色凝重。 …… …… …… 第605章 第二凶手(一) 程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递给了白慕川一撂照片。 那是一张张尸体的解剖照,在苍白的灯光下,很考验人的意志力。 白慕川皱起眉头,看了看照片,又用疑惑的目光撩向程正。 “比起猜测,我更希望你直接给我说明情况。” 程正无视他目光里的冷厉,“显然,我更希望你自己感受一下。” “……” 和这个家伙说话,并不那么轻松。好在,白慕川对工作十分有耐心,最近脾气也非常好。他掠过程正不太明朗的幽暗面孔,沉下心来认真看照片。尸体的局部图,真没有什么可观察性,尤其这样一个在温水里泡过的尸体。 他眉头揪紧,大概花了五六分钟,反复看了两遍,放下来,“你是想说,死者的死因有疑?” 程正:“你这话相当于没说。” 没有疑惑,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白慕川唇角抽搐一下,“冯英俊告诉我们,他在房顶上匍匐着,盯准了徐思琦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偷摸上去,求他跟自己离开,求她和自己在一起,在遭到拒绝后,才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潜入水里,把她捂死。” 说到这里,他抬了抬手上的照片,“死亡原因有什么疑问吗?” 程正:“没有疑问。” 白慕川:“……” 心好累。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冯英俊有没有告诉你,死者耳后到脖子间的刀伤,是不是他造成的?”程正凝目道:“还有,一个人偷偷去杀人,带把刀很正常,带着铅球和绳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慕川皱眉:“冯英俊说,他租出的房子曾经是一个做体育器材的人租住过的,里面留下了一些学生体育用具,他要杀害徐思琦,并非临时起意,是有预谋的……” “为什么选在游泳池?” “他认为,人多的地方,更安全。游泳池里杀人,可以毁灭罪证。” “是这样没错。”程正说:“但我伤痕鉴定后发现,死者耳后那一道伤口,是在她死亡后留下的……” 嗯? 白慕川刚才以为程正会告诉她,徐思琦是在死亡后,才被人拖下水的,如果那样,问题就复杂了。在场那么多人,怎会没有一个人看到搬运尸体?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发现? 程正:“这就奇怪了。冯英俊捂死了徐思琦,把她坠入水池……为什么要刻意在她耳后划出那么一条伤痕?要知道,伤痕容易出血,更容易暴露。从现场来看,他可不像一个想死的人。” 白慕川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个问题,我们还得调查。” 顿了顿,他又问:“还有别的吗?” 程正摇头,“其他方便,与他的供述基本一致。” 白慕川站起来,“那好,我先走了。” 程正点头,再无他言。 白慕川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程正深深看他一眼,嗯声,不答。 …… 从技术队回去,白慕川打开邮件,看到向晚发送的分析报告。 看了不出几行,他眉心皱了起来。 向晚的分析,差不多与程正的说法,有些异曲同工的地方了。 她认为,人的一切行为,都是有心理轨迹可循的。冯英俊杀人的动机与细节都吻合,可还是存在疑惑。 首先,冯英俊没有犯罪前科,杀人一般不会那样缜密,为什么选择游泳池这么一个人多,风险高的地方? 第二,带着绳子和那么重的铅球,潜入池底杀人,不觉得累赘么?正常情况下,会这么干的犯罪可能会比较少。他完全可以约出徐思琦,找一个没人地方,把她干掉,再来逃命,恐怕比这个办法从容得多。 第三点,她也提出了耳后那一条伤痕,认为在侦查笔录上,对这个细节的了解不够充分,到底是死前伤的,还是死后伤的,这个对于结案,有很大的影响。 白慕川打开聊天软件,把刚才程正给的鉴定结论告诉了她。 “你怎么看?” 向晚在码字,但人在线上。 她一直在等白慕川的回答,现在接受到的却是问题,不由一愣。 “你稍等。”大概花了两三分钟,她给了白慕川一个结论,“有没有可能,徐思琦案里,不止一个凶手?” “你是说?”白慕川疑惑,“冯英俊之外,还有他人?” “第一种可能,冯英俊是被人利用,不知不觉做了人家的替死鬼。另一种可能,就是有第二凶手,黄雀在后,在徐思琦死后,在她耳后补了一刀……” “补那一刀的目的?”白慕川继续问。 向晚又给了他两个答案。 “第一是怕她不死,补刀。但可能性有点小。第二是……容我开个脑洞啊,难道是想从她耳后毁灭什么证据?或者做一点什么标记?” 这个脑洞确实比较大。 白慕川想了想,“我准备再提审一次冯英俊,你等我消息。” “好。那我继续码字。” 关闭了对话框,向晚沉思片刻,却写不下去了。 徐思琦的案子并不突出,目前来看,甚至都不是她遇上的案子里最离奇的,却偏偏给她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就像平静了许久,突然接近真相,接近凶手了,那种打心眼里的寒意和恐惧。 如果冯英俊不是唯一凶手,那另一个人为什么要杀徐思琦? 她只是个小人物,如果不是恰好是谢绾绾的助理,又恰好跟了张厚发,这个女人的人生可以说平淡无奇。 人的行为,都有动因。 杀她的原因是什么? 是她知道了什么秘密吗?就像白慕川最开始分析的那样,是她接触到了张厚发的秘密?或者是别人企图让她接触张厚发的秘密,成功了,或者失败了,必须杀人灭口? 向晚脑子翻腾,短短时间,已是想了无数的可能。 思维太活跃,她有点乱了。 双手捧着脑袋,她闭上眼睛。 原想安静一会,不曾想,越想越乱。 算了!她吁口气,镇定下来继续码字…… 直到办公室的走廊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她一惊,停下手头的活,看着门被推开。 白慕川进来了,看着她的目光,深沉而宠溺,“怎么还在写?” 向晚点点头,满眼期盼,“冯英俊那里,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白慕川走到她面前坐下,“刀是他自己带的,但刀伤是不是他干的,他本人不确定。事发后,他把刀丢在游泳池里,经鉴定,伤口与凶器的痕迹基本吻合……” 向晚听着,略为疑惑,“为什么他会不确定?” 白慕川:“他表示当时太乱。一开始是用刀顶着徐思琦,迫使她不许反抗,后来捂死她的时候,她有挣扎,刀有没有碰到他,他不清楚。” 向晚眼睛一亮,“那不是有答案了吗?程正说,刀伤是在死亡后形成的,冯英俊得手后,就弃了刀,就算刀伤是挣扎过程中造成的,那与鉴定结论也是不符合的。答案只有一个——” 白慕川点头,向晚双眼晶亮地说:“除非程正的鉴定有误,不然,就是存在第二凶手。” 第606章 强烈的不安(二) 要证明这个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且,从案子本身来说,如果扯出第二凶手,将变得更为复杂。当天晚上,白慕川没有声张此事,他带着向晚照常回家休息,第二天,吃过早餐,就群发了一条消息,让重案成员,准备十点开案情分析会。 他在忙碌,向晚坐在客厅里,跟谢绾绾和方圆圆聊天。 聊的内容,还是徐思琦的案子。 毕竟是身边的人过世,谈起来,不免唏嘘。 向晚着重问起,谢绾绾和徐思琦在最后一次聊天的内容。 这一次,时间比较充足,谢绾绾把她们聊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结果令人失望,徐思琦除了对她表示感谢之外,就是希望谢绾绾本人能够出席晚上的party,说白了,就是多一个重量级的人物站台,给她撑个面子。 谢绾绾拒绝了。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张厚发。 她的原句是:“希望你以后越飞越高,但我不会来。因为看着那样的老男人,我会恶心想吐,吃不下饭。” 向晚沉思片刻,“那徐思琦是因为你说这句话,才心情不好的吗?” 谢绾绾想了想,摇头,“不,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有些情绪。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 向晚:“为什么?” 谢绾绾看着她,怔了怔,突然笑起来,“向晚,你现在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个警察了,刨根问底。” 向晚愕然,随即也笑了起来,“大概是近朱者赤吧。那可不可以,烦请回答呢?” 谢绾绾沉默了下,“我感觉出她不高兴,但我认为不得不陪着张厚发那样的老男人,换了任何一个女孩子,都高兴不起来吧?也是情有可原。” 确实情有可原。 向晚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徐思琦这两天都跟着张厚发,住在他家里吗?” “这个……”谢绾绾摇头,笑得有些尴尬,“我就不知道了,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我没有问过她。但警察,是可以调查的。” 向晚莞尔,“谢谢!” 谢绾绾:“不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向晚微微一笑,“恐怕这两天狗仔还会盯你,能不出门,就少出吧。” 感受到她的关心,谢绾绾牵了牵嘴唇,“我会的。其实也是习惯了狗仔的。我为什么会搬来这里,真正担心的,不是狗仔……而是一种隐隐的不安。” “嗯?不安?” 嗯一声,谢绾绾点头:“这种感觉,随着徐思琦死亡,更强烈了。” 她目光凉凉的,透射过来的光芒,落入向晚的眼里,心尖莫名一动。 “难道有人想对你不利,因为找不到对你下手的办法,转而向徐思琦下手了?” 谢绾绾怔愕。 片刻,她笑了起来。 “怪不得是写书的,想象力真丰富。” 说到这里,她又严重下来,捋头发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这种感觉了。”又瞄向晚一眼,谢绾绾的声音更为低沉,就像在说一个恐怖故事,“不瞒你,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着,好像看到了思琦,一脸是血,站在我的床前,一遍遍对我说,她死得好惨,好冤枉……” “妈呀!”向晚不说话,方圆圆却是吓得差一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的大明星,你不知道自己演技很好吗?大清早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谢绾绾:“……” 向晚看向谢绾绾的脸。 惨白惨白的,一脸惧意。 半晌,她认同的点头,“我觉得你要是演恐怖片,也许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说不定能直接翻盘呢……” 一句翻盘,让谢绾绾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向晚怔了怔,发现这句话说得不太对,好像有点扎心。 她轻了轻嗓子,转移话题,“网传《灰名单》的事,是真的吗?” 谢绾绾润了润唇,苦笑,“是真的。本来《灰名单》就是罪案剧,这种剧是受到监管最多的一种类型,需要审批的手续也相对复杂,结果又摊上这么些事,就……” 她没有说完,但向晚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不容乐观的结果。 唏嘘一下,她有点难过,“我是《灰名单》的原著粉,我很遗憾。希望会有转机。” “嗯。”谢绾绾轻轻抿唇,“所以,我这几天还得往外跑。” 跑什么? 跑关系,跑人脉呗。 “还没有尘埃落定,我就得努力一下。”她幽幽地说:“毕竟一部《灰名单》,承载了太多人的期待。” 在她说“太多人”的时候,向晚不由自主想到了孟炽。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了,几乎把他从记忆里抹了去。 可她相信,谢绾绾会很深刻的记得他。 向晚沉吟片刻,“你哥那个案子,什么时候庭审,确定下来了吗?” 谢绾绾仍是摇头,“等法院通知。” “噢。”向晚找不到什么说的了。 话题无法继续。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有点尬。 好在,小黑黑适时地跳了下来,躺在向晚的腿边,喵喵地叫着,等着她顺毛。 向晚微笑着将小黑黑抱起,顺毛,再顺毛。 女人爱猫,很快就有了新的话题。 “向晚,走了。” 白慕川走到客厅,拎着公文包,一脸严肃。 向晚哦一声,站起来,“我们去队上吗?” 白慕川沉目:“去徐思琦家里。” 家? 第607章 杀人剧本(三) 徐思琦的家,是一个出租房。 她与许多飘在京都的年轻人一样,租了个不到三十平的蜗居,但打扫得很干净,东西收拾也很整齐,化妆品、衣服……都归纳得当,看得出来,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姑娘。 向晚跟白慕川到达时,权少腾已经带着搜查令等在那里。 几个人汇合,在徐思琦的家里寻找线索。 可找了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大的发现。 这就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居处,而且根据小区监控显示,事发的前两天,她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有什么发现吗?” 向晚走到白慕川的身边,习惯性地问他。 白慕川摇头,突然问:“你们女孩子,如果有什么心事,会怎么表达?” 心事?向晚拧眉,“因人而异吧,以前的人,会写日记,现在的人……没了日记本,会发朋友圈,发说说,或者向闺蜜和亲友倾诉,也有人,会记录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突然问:“你有这样的地方吗?” 向晚一怔,“什么地方?” 白慕川:“只有你自己看到的地方。” 噗!向晚忍不住笑。 眼看几个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又不好意思地嗔了白慕川一眼,“我是那么矫情的女人吗?” 呵!白慕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是。” “……” 在徐思琦家里,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败兴而归,但白慕川没有什么表示,回到重案一号,从物证袋里把徐思琦的手机找了出来,去情报队交给赛里木,“破解。” 赛里木哇一声,兴奋地问:“老大,这是要干嘛?” 这小子,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 白慕川扫他一眼,“了解死者有没有秘密?” 哦,赛里木挠头,“不是说,案子已经破了吗?” “是破了。” 可有疑点,他就不安定。 十点的案情分析会上,人都到齐了。 大会议里,一片寂静。 等白慕川说完开场白,大家自主发言时,不出所料,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倾向于“单人作案说”,认为徐思琦这个案子,冯英俊因爱生恨杀人,就是真相。至于耳后到脖子那一个刀伤,就是冯英俊说的,挣扎中不小心划到的。 至于与程正的结论不一致的原因—— “医学鉴定,难道就没有时间上的出入吗?” 有人直接问程正。 这个问题,可以说很尖锐了。 程正在众人目光中,“有。” “那不就是了,也许只是有时间上的误差而已。毕竟那是温泉池,藏尸的环境对刀伤时间的确定,会有影响的吧?” “对。”程正毫不避讳别人对自己专业的怀疑,指示梅心再一次用幻灯片简要介绍了一下徐思琦的死亡原因,然后说:“我们在鉴定伤口是死前和死后的问题上,有非常严谨和烦琐的一套流程和理论。在这里,就不详细介绍了。但我可以说明的是,从解剖开始到结论产生,我们的程序没有任何的问题。至于鉴定结论要不要采信,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究竟是有出入,还是没有出入?”有人疑惑不解。 程正环视众人,淡淡地说:“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东西。任何鉴定,都只是大概率,我不敢保证,可以精准到百分之百。” “噢!” 众人更糊涂了。 大家都拿目光望向白慕川…… 如果不采信,案子就此可以完结。 如果采信,问题就更复杂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白慕川慢声说:“我相信程队的鉴定结果。” 程正目光一怔,望向他。 白慕川的视线已经挪开,叫唐元初:“去!看赛里木的活儿干完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圆圆的脑袋伸进来,朝大家打量片刻,又亲热地招呼着,笑吟吟地走近白慕川。 “老大,任务完成。” 手机锁已经解开。 里面有一个徐思琦加密的云盘app,也被他解锁。 白慕川翻开,在里面发现大量徐思琦的个人记录。 有剧本。 有工作文件。 还有一些极为私人的日记类吐槽—— 果然,女生喜欢这样的自白方式。 白慕川条件反射地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不明所以,审视他的目光,无辜地摊了摊手。 “怎么了?干嘛看我。” 会议室里,有人低低的笑。 白慕川不答,看着手机,给赛里木使了一个眼神,“大屏幕。” 赛里木兴奋地站正了身体,“是!” 很快,他用手机进行了连接,徐思琦的个人秘密就展现在了大屏幕上。 其中有几行文字,触目惊心。 “有人给我递了个本子,说要包装我,让我做第一女主。这种话,这些年我已经听了不少,从来不会相信。一般男人说这种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无非是怎么把我弄上床……” “我无聊地翻了那个本子,吓住了……剧本内容,居然很精彩,而我真的是剧本里的第一女主。因为在这个剧本里,第一个被杀死的人,就是我,我死后,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网络热议的红人。然后,接下去,他还要杀很多很多人……我惊悚了,怎么会有这样无聊的人?用别人的真名做剧本来吓人?” “那个人找我了,还让我把本子递给谢绾绾……问她有没有兴趣出演……疯了,简直是疯了……” 只有短短几条内容,没有日期。 无法得知,这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赛里木在徐思奇的云盘里翻遍,并没有发现那个诡异的杀人剧本。 “老大,没了。” 白慕川点点头,淡淡说:“大家怎么看?” 众人窃窃私语。 白慕川:“说大声点,各抒己见,有什么说什么。” “是!”有人站起来,“头儿,本来我觉得这是一个简单的情杀案子,现在觉得,案子里的水很深啊!也许徐思琦案,只是冰山一角……” 权少腾冲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得真好。” “权队过奖。”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都被你说中了。” “……” 不要补充好不好? 讲话的人,嘴一撇,悻悻地坐了回去。 白慕川看权少腾,“老五,说说你的看法。” 权少腾揉额头,呃一声,“随便说?” “随便说。”白慕川点头,“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的问题,也可以说。” 权少腾轻咳两声,严肃了脸,“我认为张厚发很有问题。” “怎么讲?” “像我这种头脑简单的英俊男人,不会去考虑太复杂的东西,只需要看简单的结果就行——最终,是谁在包装徐思琦呢?不就是张厚发吗?” …… 第608章 什么是高兴(一) 权少腾在刑侦工作中,难得发表一次推理意见,还得到了重视。 大家都频频点头,认为换一个思维想,还真是这么一个理。 就算张厚发不是犯罪嫌疑人,至少会与嫌疑人有一定的关系。 同时,在徐思琦的手机记录里提到的谢绾绾,又一次成为警方的目光焦点。众人讨论认为,那个“遗失的杀人剧本”,徐思琦那里没有,对方会不会再递给谢绾绾呢? 剧本上第一个死亡的人,是徐思琦。 她曾经为此害怕…… 那第二个又是谁呢? 剧本接下去,又会怎么发展? “找到剧本!非常重要。” 案情分析会后,白慕川布置了任务,大家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去张厚发家里,继续走现场,一部分人着手调查徐思琦的社会关系…… 唐元初接到的任务,是给谢绾绾打电话。 这个时间点,谢绾绾还在外面应酬,看到是一个座机电话,她愣了一下接起来。 “喂!” “喂!”唐元初清了清嗓子,“谢绾绾,是吧?” “……” 熟悉的声音, 隔着电话线也立马能分辨。 “是。” 她嗓子有点焦渴,喝了一口水,稍稍缓解。 唐元初:“我是重案一号唐元初警官。麻烦你到重案一号,我们这里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有个案子。 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案子了。 谢绾绾沉默片刻,“下午可以吗?我今天中午有点事情,可能走不开。” 唐元初:“可以,不要超过三点。” “好。” 嘟嘟。 对方挂电话了。 挂得这么快? 谢绾绾拿起手机看一眼,默默地扣放在桌子上。 “有事了?”对面的人,是叶轮。 “没事。”谢绾绾淡淡看他一眼,“你约的人,怎么还不到?” 叶轮看了看时间,懒洋洋地勾起唇角,眼睛里邪邪一笑,带点玩世不恭的味道,“急什么?现在是你有求于人家,不是人家来求着你。乖乖地等吧。” 谢绾绾沉默。 叶轮慢慢地晃动着杯子,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怎么接个电话就心神不宁了?你对那个小警察,不会是动了真心的吧?” 谢绾绾沉下脸,没什么好气,冷冰冰地回敬:“不要胡说八道!我自己心情不好,跟人家没有关系。” “这么护着?” 叶轮抬抬眉,不甚在意地一笑,“呵,早就看出来了。你跟他呀,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我劝你,就别费那个心思了。” 谢绾绾垂下眼睑,不说话。 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点醒,她心里也很清楚。 唐元初跟她,完全就是不可能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只不过是老天捉弄,那些不经意的生命碰撞,让她欠了他一条命而已。 不能想。 不能想。 谢绾绾眉心狠狠一拧,猛地抬高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叶轮劝着她,“少喝点,正主儿还没来呢,你现在就喝大了,一会谁来陪客呢?” “不是还有你吗?”谢绾绾冷冷地剜他,“《灰名单》对你来说,就不重要?” “你是老板。我拿了片酬就完事。”叶轮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今天我陪着你来,只是牵个线而已,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的表现……” 谢绾绾垂着眼,慢慢拿酒,一言不发。 “我懂。” “你不懂——” 叶轮突然压低了声音。 “嗯?”谢绾绾眼皮一跳。 “你以为人家图你的姿色啊?”叶轮上下打量她,“这个世界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呵,不需要把自己看得那么国色天香……” “……” 谢绾绾沉默了好半晌。 “那他图什么?” “……高兴。” “!” 什么是高兴? …… 重案一号。 一群人准备出发去张厚发家里。 向晚上午没什么事,跟着去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别着脸,看冬阳里的雾气慢慢散开,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徐思琦翻阅过的那个剧本,就像丧尸案的第一个案子似的,只是一个前奏。 甚至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想什么呢?” 她的反常,白慕川总是第一个发现的。 “嗯?”向晚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剧本?”他沉眉轻问。 “……” 好吧。 在他面前就不该有秘密。 总是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是的。”向晚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想法说了一下,“我觉得徐思琦的案子,与丧尸案有相同点……” “相同点?” “杀人,恐慌。” 白慕川眉头拧了起来,“你是说,社会、公众的恐慌。网络效应?” “是的,你看,孟氏的新剧,风口浪尖上的谢绾绾……本就天天被炒着热度,徐思琦是她的助理,在她的举荐下参演长安,还没开拍,人死了。如果这个剧本的事,流传出去,又会引发什么舆论……” 向晚说到这里,眉头皱了皱。 “还有一点,从丧尸案开始,《末世之前》被下映,《灰名单》疑似禁播,到现在的《长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好像对方就是冲着孟氏或者谢绾绾去的。” 很有道理。 白慕川点点头,眯起眼看她。 “她是一个关键人物。” 向晚慢慢倚在座椅上,扶着额头,“我刚才又仔细想了一下,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徐思琦只提到她自己是剧本里第一个死去的人。还提到对方让她把本子递给谢绾绾,问她有没有兴趣……” “对,有问题吗?” “为什么没有提第二个,第三个死者是谁呢?” “为什么?” “因为她看的剧本上,根本就没有他人。” “嗯?”白慕川微微提及。 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向晚看着白慕川,用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说:“我与徐思琦接触不算多,但那两天她跟谢绾绾住在家里,也算是打个交道……这个妹子,性格外向张扬,行事急躁……如果剧本上还有别人的名字,她在写那段话的时候,说出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甚至,她会按捺不住,告诉对方……” 白慕川皱了皱眉,“那她有没有告诉谢绾绾剧本的事?” 向晚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这个就得你去问她了。” “……” 第609章 轻松就找到(二) 一行人很快到了张厚发的家里。 车停在别墅门口,他们走路进去。 徐思琦死在这个大别墅,张厚发家目前也是一团糟乱。据说,很多年以来,张厚发的老婆已经不管他在外面那些风流韵事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得安好。可这一次,闹出了人命,事情搞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她似乎坐不住了。 向晚等人赶到的时候,她正在跟张厚发吵架。 人在楼下,就听到了尖锐的争吵声。 管家尴尬的迎上来。 白慕川亮了警察证,“我们来找张厚发了解情况的。” “噢噢,好的,各位警官,稍等。” 管家匆匆地上去。 很快,张厚发两口子一起下来了。 张太太一脸微笑,端庄地挽住张厚发的手,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变魔术似的换了一个人。要不是亲耳听见他们的吵架声,任谁看见这两口子,都是一对恩爱伉俪。 “各位警官,快请里面坐。里面坐。” 张太太热情地上来招呼,会说话会交际,出场面面俱倒,又是泡茶倒水,又是准备水果又是各种为自家老公说好话,俨然是一个贤惠的夫人。而张厚发也与昨天晚上不同,像个没事人一样,举行投足儒商风范,似乎那个与徐思琦搞得火热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了不起。 镇定自若。 白慕川与向晚交换个眼神。 “张总,我们今天来,除了查现场,还想看看徐思琦死亡前的住处……” 当着他老婆的面,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尴尬。 可他们是警察,不是他的客户。 张厚发轻咳两声,看一眼他老婆,“这个,这个小徐吧……应该是住在,住在……” 听他支支吾吾,权少腾没耐心。 他眼一眯,冷飕飕地剜过去,直接打断,“我们调查过了,徐思琦最近两天就住在你家别墅里,与你同进同出,麻烦配合一下工作。” “咳咳咳!”张厚发咳得更大声了。 他不敢看她老婆的眼睛,拿手帕擦了擦嘴,叫管家过来。 “有这个事吗?” 管家啊一声,脸色微变。 虽然心里是“mmp”,但管家脸上很快恢复了自然的表情,点头哈腰地说:“是的是的,张先生,徐小姐这两天来家里做客,谈新剧的事,就住在咱们宅子里。” 张厚发哦一声,抬抬手,“住的哪一间房,你带警官去。” 管家:“……好的。” 真会演戏啊! 就像他不知道一样。 向晚心里有点忍不住想笑。 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只能骗自己吧? “等一下!”张太太突然叫住管家,又看了看白慕川等人,一脸热情地说:“不管徐小姐住的是哪一间,只要警官需要,你都要认真配合,知道没有?” “……是。” 真是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 明知道徐思琦跟他老公睡在一起,还可以这么淡定地“配合”。 向晚心里感慨,对这种上流社会的夫妻关系,充满了疑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爱?怕是不存在的了吧。 那……恨呢? …… 张太太说要配合警方,整个房子里的工人,都很配合。 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游泳池里死了人,现在警察上楼,每个房间都敞亮的开着,要看什么,随便看。管家也亦步亦随地指引,边走边交代徐思琦住在家里的情况。 很快,他到了一间客卧。 “徐小姐这两天,就住在这里的……” 居然不住在张厚发的主卧吗? 向晚挑挑了眉头,跟白慕川一起走进去。 房间是暂住居住的,里头落下的属于徐思琦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化妆包放在梳妆台上。一个小行李箱,静静地搁在角落里……与她自己居住的地方差不多,房间打扫得干净整洁。 白慕川慢慢戴上手套,“找!” “是!” 房间就这么大。 一群人要翻东西,速度很快。 行李箱没有上锁,轻松就打开了。 因为死者是女性,开箱查看的任务交给了她。 一些女性的衣物和私人物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向晚拉了拉手套,又拉开了行李箱里的附件袋。 里面有一个文件袋,塑料的封皮,不一样的手感,向晚摸到它,心里不由一喜,稍稍一个用力,就把文件袋抽了出来。 “剧本?” 她小声一叫,白慕川随即转过头来。 “找到了?” 这么轻松就找到? 向晚自己也有点懵,不敢相信。 “快看,是不是这个!” 那是一份文件,没有名字。 说它是一个剧本稍稍有点牵强。 因为它一共就只有几页,很普通的a4打印纸,上面讲述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没有头,没有尾……但在这个短短几页的故事里,故事的主人翁确实是叫徐思琦…… 可怕的是,死亡原因居然是溺亡于游泳池。 剧本上有详细的剧情交代,包括徐思琦成为张厚发的女人,再被喜欢她的男人冯英俊杀死……前后与案件的发展,居然一点都不差。 “不是吧,我靠!” 权少腾凑过头来,拿剧本又看了几眼。 “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这也太牛逼了吧?” “就算是预设杀人,也不能精确成这样啊。” “对!我看了那么多罪案剧,真没见过这么精彩的……” “写剧本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可以操纵案件?” “就算可以操纵冯英俊,难道还能操纵张厚发吗?” 大家议论纷纷。 对这个剧本的可信度,表示了怀疑。 白慕川拿着剧本,在房间里又走了一圈,冷峻的面孔,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老五说的,对方不需要操纵张厚发,因为他就是张厚发……” “啊!” “当然,这只是人家想让我们看到的。”白慕川缓缓勾唇,凉凉地问:“你们不觉得这个房间太干净了吗?” 太干净了。 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什么都没有。 更离奇的是,里面指纹都没有。 丁一凡目光一闪,望向白慕川:“所以,白队的意思是……” “剧本可能是后面放进来的。”向晚接过话去,笑着扶了扶额头,“我就说嘛。如果徐思琦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剧本,为什么还敢下水?” 第610章 一张照片惹的祸(三) 有人为徐思琦写了一个剧本。 剧本上告诉她,要把她杀死在游泳池里。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怕是看到水都会害怕吧? 权少腾挑挑眉,突然反驳:“也许她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恶作剧?”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向晚瞥他一眼,微笑道:“但这种情况,大概只会发生在权队这样的人身上。” 权少腾点点头。 末了,又觉得有点不对。 “嗳,你什么意思?” 他追上去问向晚。 向晚无辜地摊了摊手,“就是那个意思啊?” 权少腾眉梢挑高,一脸的凉气,“哪个意思?” 向晚莞尔:“像权队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才会把这种事当成恶作剧,满不在乎啊。也根本就不用害怕。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什么?” “那只能是傻子了。” “……” 权少腾俊脸上寒芒一闪。 “我怎么感觉你,说我的时候,指的是……是后者?”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向晚笑了笑,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已经走到了白慕川的身边,“所以,事发后进入这个房间的人,就是放剧本的人。” 白慕川点点头。 …… 警方以协助调查为由,将张厚发带回了重案一号。 其他别墅里的工人,另外抽派了警力过来,当场进行摸排和调查。原本以为别墅里就那么些人,要找出一个进入过徐思琦房间的人,非常容易,可工人们大多一问三不知,谁也不肯承认,又缺少直接的监控和指证,这个问题,竟成了一个难题。 张厚发被带去了审讯室。 向晚回办公室放好自己的东西,刚坐片刻,外面就是一阵脚步声。 “开饭了。” 不知谁嗷了一嗓子。 中午了。 向晚看看时间,有点累,伸一个懒腰,准备去吃饭。 在食堂打饭的时候,苗梓晨走到她的身边。 “你好。”她礼貌的打招呼。 “你好……”向晚回以一笑。 对待这个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孩子,向晚了解不多,一直就像寻常同事那样淡淡相交,平常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见面也就是互相点点头的交情,可今天多说了两句话,吃饭的时候,苗梓晨就自动坐到了向晚的对面。 重案一号的女警不多。 向晚看她坐下来,也没有太介意。 “梅心呢?”她随意地问。 苗梓晨拆筷子,看她一眼,“她啊!工作狂人,还没有下来呢。” “好吧。”向晚失笑,“你们技术队的人,都蛮拼的。” 原本她只是顺便地客气一句,苗梓晨却突然安静下来,一双漆黑的眼审视般落在她的脸上,像打量,又像是有话要说。 嗯?向晚轻笑,“怎么这样看我?” “向老师。”苗梓晨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嗯?”向晚奇怪地抬头看她,又是一笑,“你问。” “那个……不会唐突吧?”她欲言又止。 向晚眉心一拧。 其实她最不喜欢这样的叙话方式。 所以,跟她合得来的梅心、方圆圆都是简单直率的人。 向晚想想,笑了,“如果你觉得唐突,就不用问了。如果你想问,就不要管会不会唐突。” 把决定权交还给对方,不背这个锅。 苗梓晨一怔,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师兄他,喜欢的人……是不是你呀?” 嗯? 向晚差点呛住。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 白慕川的桃花时不时找上门来也就算了。 现在程正的桃花都算到她头上,算怎么回事? “这话我没有太懂?”向晚不想趟这浑水,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跟程队就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应该……不会喜欢我吧?” 苗梓晨观察着她的表情,突然腼腆地笑了笑。 “不瞒你,我对师兄是很有好感的,可我吧,始终觉得他对我……好像少了一点那什么……咱们都是女孩子,我想你懂的。” 她停下,不说了。 向晚一脸问号,回答得干脆。 “不好意思,我不懂。” 苗梓晨一局,“就是他对我,友情足够,多余的情分……好像没有。我试探过他,我就是感觉吧,他有喜欢的人了……” 也许是太紧张了,她说话逻辑有点欠缺。 向晚费劲地听完,“然后呢?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苗梓晨想了片刻,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程馨今儿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我觉得师兄对你,可能是有些不同的。” 照片? 什么照片? 向晚吃不下饭了。 “可以给我也看看吗?” 没想到她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苗梓晨手足无措。 毕竟一开始就把程馨卖了,不太好。毕竟她是程正的妹妹…… 但她不善于撒谎,在向晚灼灼的逼视中,脸颊烧红一片。 “就是,就是一张你和师兄在食堂吃饭的照片。师兄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慢慢的,苗梓晨又垂下眼皮,“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我想,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吧。” “……” 可以的,程馨。 引祸水给她,为她拉仇恨…… 这小聪明,真是用错了地方。 向晚淡淡叹一口气。 “苗小姐,我觉得你为人挺不错的。所以有一句忠告。” “嗯?”苗梓晨睁大了眼睛,“你说。” “少听别人挑唆,多问问自己的脑子。”向晚冷冷说:“喜欢一个人,就认真去喜欢。收起功利心,不用考虑得失,只需要想明白自己可以承受的底线就行了——如果值得付出,就开开心心去付出,如果值不得,就早就看清现实。要不然,最后你会发现,得不偿失。” 说完她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你慢用。” 向晚走出了食堂。 外面是一片碎金色的光芒。 太阳终于破过了云雾,洒落下来。 她回到办公室,打开了自己的文档。 他们在办案子,这个时候她闲着,就准备写点东西。 《谋杀男神》这本书写到现在,穿插了几个案子,向晚已经有点放飞自我了,除了大纲没有跑,其他都已经跑脱了纲,但她也不在乎……常常在书里的案子和案子里的书中徘徊不清,有时候觉得案子里的故事是真,有时候又觉得现实的案子是书。 写着写着,她手机嘀一声响。 是一条手机app推送的热点新闻。 “徐思琦案惊现内幕,杀人剧本曝光……” …… 第611章 心理陷阱 来得这么快? 向晚一懵,条件反射地打开了手机链接。 那一条消息很简单,没有详细说剧本的内容,只援引了徐思琦的死亡,以及死亡剧本被人发布在某平台的事情,然后配上了一部分剧本的相关截图…… 像个娱乐八卦。 向晚腹诽,去网上翻贴子。 剧本内容与她在张厚发家里找到的那个……几乎没有出入。 一模一样。 显然,有人故意散布网络。 为了制造公众的恐慌,末了,还在末尾预告。 “该死的人,死了。第一集结束。敬请期待第二集的到来,那时,死的,又会是谁呢?” 阴森森的文字,配上大红的颜色。 舆论哗然。 网上议论纷纷。 “妈呀!真的还会有人死吗?” “恶搞的吧?这剧本一看就是假的。肯定是有人在徐思琦死后,故弄玄虚唬人的。” “楼上好聪明!呵呵,徐思琦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除非是警察,不然谁能知道这些细节呢?你以为剧本想写就写?傻叉!” 在议论剧本的留言里,有一两条指向谢绾绾的。 “徐思琦不就是那个谢绾绾的助理吗?她好端端地为什么去拍孟氏的《长安》?” “谢绾绾引荐给张某的……” “呵呵!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谢绾绾这种女人,最喜欢踩着别人上位了,哪会舍得提携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助理……” “为了拉投资啊……” “又当又立吧!一边引荐,一边又怕自己被挤走,说不定,就是她做的手脚……” “看戏吧!看戏吧,求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公众的口水,从来都是这样,不知源头。大多数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人云亦云……所以,很容易被人带节奏…… 向晚翻看了不到三分钟,放下手机。 这个谢绾绾还真是一个炸药包的存在。 走到哪里,炸到哪里…… 永远都是舆论的风向标,口水的阵地…… 向晚叹口气,收回心思,看着电脑屏幕,继续写她的细纲。 写着写着,脑子里突然一飘,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聊天对话框,就给白慕川发消息,“我刚才梳理了一下剧情,发现从‘大神的诱惑’那个案子开始,到目前的杀人剧本,我们好像误入了一个心理陷阱?” 白慕川在审讯室,没有回复。 向晚也不管,继续写:“以前我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所有的案子后面,一定有一个终极大boss……从720案开始,到喷泉女神杀人案,再到《灰名单》剧组连环案,大神诱惑案,丧尸案……我坚定地认为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并贯穿始终。可我忘了,现实和小说是不一样的……” “那个在书评区的神秘id早就已经消失了。” “那个人不存在了。崔鸣死后,他就不曾出现过了。” “从那个案子到屠亮惨死,孟炽被抓,暗影落网……难道背后的boss,就不能是不同的人吗?” 向晚看着自己的留言,陷入深思。 过了好一会,她又发了一条。 “我中了一种叫小说的毒!” 把案子当小说,以为是升级打怪,一定会存在某种套路,其实是被惯性思维带入沟里了。如果单纯地把一个个案子掰开,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崔鸣死后,完全是进入了另一个新的节点…… “崔鸣死前,崔鸣就是那个人。崔鸣死后,是另一个人。本来以为那个人是暗影,暗影的作案动机也合理。但暗影如今在看守所……” “因此,如果杀人剧本与丧尸案是同一性质,那基本可以确定,这一系列案子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崔鸣主导的。另一个阶段是他的发展和延伸——从天怒开始,到现在的杀人剧本。我们把这个boss称着x。x与以前的案子也许存在某种关系,但他不一定参与了那些案子。而且,他与崔鸣,与暗影……” 向晚把字敲到这里,想到那天谢绾绾回家时,脖子上的伤痕…… 那天欺负她的投资商,是张厚发。 那天带走徐思琦的人,也是张厚发。 也就是说,一开始张厚发要的人是谢绾绾。 “还有……x与谢绾绾,肯定也有某种关系存在。如果不是孟炽进去了,我都要怀疑……x就是孟炽了。” 不对! 不对! 乱了! 向晚揉着脑袋。 一条一条的线,要整理清楚,繁琐又痛苦。但她明显的感觉到,谢绾绾好像是一直串在这条线上,崔鸣前和崔鸣后的案子,她都有参与其中…… 而且,她是受害者。 一直是受害者的存在。 心理陷阱…… 预设的心理陷阱…… 向晚揪住头发,脑壳痛。 “咚咚!” 外面有人敲门。 “谁?” 向晚从思维中回神,猛地抬起头。 “我啊!”赛里木推门进来。 小伙子刚剪了个平头,看上去特别精神,冲着向晚就是愉快一笑,“向老师,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嗯? 给她带来的好消息? 向晚狐疑地看他片刻,忍不住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赛里木嘿嘿发笑,拉开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老大不是让我破解了受害人的手机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看着他飞扬的眉梢,向晚就更不懂了。 “你发现的事情,不是已经在案情分析会上讲过了吗?” 那些徐思琦的私人记录,还有与杀人剧本有关的事情,都是赛里木找出来的啊…… “难道,还有别的?”向晚想到这个可能,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没错!”赛里木愉快地打个响指,拉椅子坐得更近,身体前倾向她,像在说什么不能让人听见的秘密,“我将受害人一周内删除的内容全部进行了恢复,找到一个令人惊喜的发现……” 向晚惊喜,“发现了什么?” 赛里木,“受害人的笔记里,删掉了一个内容……对方其实给了她一个放剧本的盘……不过,是u盘,还是别的什么盘,就不知道了。对方让她把这个盘交给谢绾绾……” 向晚皱起眉头,“这条删掉的信息,和你之前发现的,有什么区别吗?” 都有提到剧本的事,都有说交给谢绾绾…… “不对!盘!”不等赛里木回答,向晚自己就回过神来,“多了一个盘的存在……那问题又回来了,为什么徐思琦要把这条删掉呢?” 赛里木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盘。一个剧本。 一个存放剧本的盘,在哪里? 向晚脑子里过了一下,突然朝赛里木招招手。 “来!给你看个东西。” 第612章 苍蝇一样(二) “嗯?”赛里木换个方向,凑过去,“什么啊?” 向晚打开手机,想给他看刚才的帖子,发现已经被删除了,不过那一个剧本的内容在网络上被传得到处都是。 她懊丧地叹一口气,“就是这个东西,你能不能找出来,最早发布的源头?” “这个嘛……好像有点难……”赛里木故作凝重的样子,眼看向晚的脸沉下来,这家伙又嘻嘻一笑,“放心吧,交给我。” “……” 怎么这么贫啊! 重案一号的人,都被权老五带坏了。 向晚笑了笑,突然又抿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跑来把消息告诉我?” 赛里木,“不是很简单吗?” “嗯?” “老大吩咐的啊……” 好吧! 这理由让她无法反驳。 向晚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他呢?” 赛里木,“还在审讯室。” “哦……” 向晚眉眼又沉了下来。 从张厚发家里回来的时候,白慕川就带着人去审讯室了,中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向晚原本以为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完事——结果这一拖,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这人,实在不让人省心啊!” 向晚真怕他的身体,有一天会受不了。 等赛里木走后,她离开办公室出去逛了一圈,没有看到白慕川出来,索性又回办公室拎了包出门,去外面街上找了一家白慕川平常喜欢吃的饭馆,亲自拎了外卖回来,然后给他发消息。 “忙完了吗?两点了。吃点东西,下午再继续,嗯?” 白慕川还没有回复,谢绾绾的消息就来了。 “向晚,帮个忙。” 写今天的细纲和分析时,向晚多次想到谢绾绾,现在冷不丁看到她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心里一惊。 “你怎么了?” “我在重案一号外面。是来配合你们调查的,可是我现在……进不来。” “进不来,什么意思?”向晚不解。 “唉!”谢绾绾的语气里,充满无奈,“停车场,全是狗仔,还有一群不知道哪里冒来的黑粉,他们把我的车团团围住,闹得很厉害,我有点怕,不敢下车……你能不能帮我叫两个警察过来,解下围?” 向晚眉头拧了起来。 前来接受讯问的人,就在重案一号外面的停车场…… 遇到这样的事,他们有义务帮忙的吧。 向晚看了看手机,没有看到白慕川的回复,抓起手机出门。 她还没有想好找谁帮忙呢,就看到唐元初匆匆走过来…… 向晚眼前一亮,“唐警官!” “嗯?”唐元初顿了两秒,“向老师,有事?” “你来得正好。”向晚把谢绾绾发的消息,直接给他看,“咱们下去一趟吧。要不,她走不了人,咱们也耽误事儿。” 唐元初眯起眼沉吟一下,“行!” 他理了理袖子,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便装,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程馨,眉一皱,就叫了一嗓子。 “程馨,跟我下去一趟。” 程馨正在复制一份文件,很不耐烦地拿着纸有一搭没一搭的做事,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又看看向晚,顿时喜上眉梢。 “好嘞!” 程馨是内勤,每天都穿着警服来上班的,她又是一个女人,一会带谢绾绾的时候,会方便一些……唐元初是这么想的,而程馨以为他要带自己去执行任务,眉开眼笑的下楼,结果看到那情形,一张脸登时黑了下来。 “你叫我来,是干什么的啊?” 唐元初瞥她一眼,“工作。” 程馨不情不愿地哼一声,“什么时候警察成了明星家里的保安了?” “……” 说这话的时候,她鄙视地剜向唐元初,嘁了一声。 差点没把唐元初气死,“有人报警,保护群众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呵呵!恐怕不是群众那么简单吧。”程馨语气尖酸,歪了歪嘴唇,小声地冷哼,“以为谁不知道似的……” 她是个年轻女孩子,平常也会上网看娱乐八卦。 所以谢绾绾那些“绯闻男友”,从白慕川、唐元初到叶轮,她都一清二楚。 同样的,程馨对谢绾绾并没有什么好感,上次原想利用她来对付向晚的,结果等了好久没有见到反应,她对谢绾绾就只剩瞧不上了…… “大明星好大的架子。来警队接受讯问,还要警察开道呢?” 她边走边不悦地咕哝。 突然一个转头看到向晚,眼睛又是一暗。 “哎!向老师……我说你这个人,脾气也是真好。” 向晚跟着唐元初,脚步原本迈得有点大。 闻言,她缓了一下,“怎么了?” 程馨凉凉地笑着,刻薄地讽刺,“你不知道那个大明星觊觎白队吗?有一阵网上天天炒作他俩的绯闻,还说他俩cp好多年呢……你就一点不吃醋?” 向晚脚步一顿。 这个程馨,她原是不想理会的。 因为跟这种人斗,真的太没水平了。 可跳蚤咬不死人,却会恶心人。 向晚斜斜看过去,似笑非笑:“她还好吧?至少是个有品的情敌,没有背后搞小动作,也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上跳下蹿的,像一只无头苍蝇,咬不到人,还嗡嗡不停,又没什么卵用……” “……” 程馨面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 嗯一声,向晚疑惑地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你在说谁呢?”程馨心里窝着火,从向晚的眼睛里看出了讽刺,也知道向晚是在讽刺自己…… 可惜,向晚压根儿不接她的招,反是促狭的一笑,“我说的是那种喜欢背后搞小动作的绿茶苍蝇啊?见不得人家好,见谁都不顺眼,见谁好都扑上去泼点粪……咦,难道程警官的身边,也有这样的女人?” 程馨胸口闷了一口气。 吐不出来,又化解不了。 一张脸臭臭地望着向晚,笑得尴尬。 “没有。” 向晚勾唇,哼笑,加快了脚步。 …… 第613章 解围(三) 重案一号大楼的下方,是一个高高的台阶。 从上到下,足有二三十级左右。 台阶下方,空旷的广场,也是停车场。 停车场非警用,停有不少民用车辆。 此时,谢绾绾的车,就在刚驶入广场门口的位置被拦住,走不动了。 一群人围在汽车周围,拼命地往里张望和拍摄,还有一些人对着汽车的方向指指点点,更有甚者,不客气地大声骂谢绾绾是间接杀人凶手,丧尸案害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害死了自己的助理…… 可怜的,这人也不知为什么这样招黑! 唐元初动作很麻利,第一个冲上去。 “怎么回事?闹什么呢?” 穿着警服的程馨很扎眼,加上唐元初的气势,那些人的气焰稍稍收敛。 有人过来找唐元初解释,说是什么媒体,准备找谢绾绾做什么采访…… 唐元初没有耐心听下去,“采访不用经过当事人同意吗?都回去吧!我们这里还有案子要办!” 一听有案子,镜头全都对准了唐元初。 紧接着,就有狗仔认出了他。 “这位是唐警官吧?”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 今天的唐元初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可个子瘦高,典型的衣架子,一张小狼狗般的面孔,年轻、俊气,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顿时引发了在场众人的八卦心。 “唐警官,请问徐思琦的案子,是不是与谢小姐有关呢?” 这还算比较客气的,问案子。 有些人,直接问起他与谢绾绾的关系。 “唐警官是来为谢小姐解围的吗?” “请问你和谢小姐,是不是情侣关系?”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公开恋情呢?” “……” 一个个话筒伸到面前,要是换了权少腾,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动口。 可唐元初毕竟是唐元初,一代网红警官,一个白慕川认定地公关人才,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动手。刚才他因为谢绾绾的事,有些心急,脸色不好看、现在回过神来,面前那些长枪短炮,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微微一笑,将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极致。 “各位各位,今儿我们真的是有正事要办,时间紧迫,请大家配合一下,相信你们也不愿意妨碍公务,对吧?” 温言软语里,全是玻璃渣子。 谁敢妨碍公务? 他笑着走近,人群就慢慢散开。 不过,仍有不死心的人追问他和谢绾绾的关系。 唐元初莞尔,给了大家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种事,让我怎么说呢?大家是朋友,总有些喜欢开玩笑的胡说八道……” “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改天!改天我私人请你们吃饭,咱们换一个不上班的时间,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不正面回答。 请吃饭的行为也很接地气。 但那只代表他自己,而且,不知何年何月…… 这是一个打太极的高手。 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那些人不太甘心,但终是不敢再拦车。 至于围观的黑粉,看到警察,根本就不敢上来。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ok!谢谢!” 唐元初指挥着现场的秩序,朝谢绾绾招了招手。 “把车开过来!” 他一走,一边退,给谢绾绾指了一个车位。 前面的路通了,谢绾绾松口气,把车顺利停在了车位上。 唐元初走了过去,拉开车门,“下来吧!” 他没有什么情绪,谢绾绾抬头,墨镜下的眼睛也看不分明,但表情却是有些狼狈,“谢谢!” 唐元初看她一眼,站到边上。 一言不发。 谢绾绾跟着他,攥紧了手。 …… 上台阶的时候,一路有人在后面跟拍。 唐元初没有阻止他们,直到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才对众人摆手。 “回吧啊!再跟上来拍,我就该去看守所请你们喝茶了!” 轰!人群里一阵笑声。 唐元初再摆手,“回去注意安全。” 人群终是散了。 程馨一直闷闷地跟在他们身边,看唐元初护着谢绾绾,眼皮往上一翻,又是嘁一声,扭腰就要走到前面,没想到,向晚却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 “程警官,刚才辛苦你了。” 嗯?程馨斜着眼,“我又没做什么?” 只是去看了个热闹而已。 向晚莞尔,“你不用做什么,就是帮大忙啦!” 什么意思?程馨不解,在向晚促狭的笑容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明白自己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分明给他俩当枪去了啊? “无耻!” 她心里有气,口不择言。 骂完,惊觉不对,却被向晚逮了个正着。 “程警官,说什么呢?谁惹你了?” 向晚一副无辜的样子,懵懂地看着她。 “……”程馨窝着火,又发泄不出来,明知道她在笑话自己,有苦难言,“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那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的狐狸精!” 她说完,黑着脸,直接冲入了大厅。 这…… 谁中枪了? 向晚看谢绾绾。 她也刚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绾绾无奈,“谢谢!” 向晚勾唇,“走吧!” …… 审讯室外面,白慕川已经出来了。 丁一凡、权少腾都在他的身边,几个人的表情明显有些疲惫,看脸上的情绪,似乎他们与张厚发的“交谈”没有什么进展。 向晚走近,看白慕川,“我买的外卖,还没有凉。” 说罢,他又瞄一眼谢绾绾,“反正人都来了,也不急这一会的。” “嗯。”白慕川点点头,“我们去吃饭,你们先聊。” 离开前,他深深看了向晚一眼,漆黑的眸,幽幽地闪着光,毫不在意众人的存在,视线露骨般表达着他对向晚浓烈的情感……就好像只一会不见,就耐不住思念一样。甚至还在她的脸上,轻轻一碰,说不及的宠溺。 唔! 向晚微臊。 “快去吃吧!” “嗯!”白慕川眼瞳始终盯着她,“等我回来!” “……好的。”向晚随着他古怪的目光转了一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因为谢绾绾的存在,怕她不高兴。 向晚忍不住想笑,手指头动了动,做个“拜”的动作。 “放心去吧!” 白慕川目光一炽,噙着笑,走了。 谢绾绾,“你俩在一起都这么久了,也不嫌腻歪……” 向晚回过头,唇角往上一扬,“还好吧。” “……” 谢绾绾不是犯罪嫌疑人,只是来配合调查案情的,与张厚发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唐元初为她倒了水,放在桌子上,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他一声不吭,完全不像在停车场的能言善辩。 “你俩这是……还没和好啊?”向晚随意地笑问。 “……没什么好不好的吧,我们一直就那样的。”谢绾绾避重就轻,捋了捋头发,“你知道他们今天叫我过来,是要问什么吗?是不是又有什么发现?” 向晚沉默。 这个事,不方便她来说。 具体怎么询问,她更是不知情。 所以,在白慕川没来前,她不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谢绾绾看她为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力地仰躺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出神,“真是累啊!” 向晚坐着也无聊,跟她聊起天来,“今天都忙什么了?” 谢绾绾没有动,语气幽幽地说:“叶轮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谈了一下《灰名单》播出时间的事情……” “怎么样?” “就那样吧。” 谢绾绾搓着额头,有所无力。 “这些人都是人精,哪会给我准确的时间。” “哦……”向晚点点头,微笑道:“看来不管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啊……以前,我还以为你们,每天都是那么光鲜亮丽的,有钱,有关注,无忧无虑呢。” “嘁!”谢绾绾笑了两声。 然后,头一别,定定看着向晚,“咱俩换换?你干不干?” “……” 向晚回视她。 数秒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换!你那种工作,我可吃不住。我这个人啊,还是适合懒、宅、穷……过简单的生活。” 谢绾绾不置可否。 “可我们这行,有很多人,削尖脑袋也想往里挤,甚至连命都搭进去……” 嗯?向晚回头,看见她眼底浮现的红血丝,“你是说徐思琦吗?” “何止是她?”谢绾绾幽幽地笑,“这样的人,多了……” 停顿一下,她补充:“曾经的我,也是。” …… 白慕川吃饭很快。 也就十来分钟,他就回到了审讯室。 他不像向晚那样随和,一张俊脸沉凉沉凉的,看到谢绾绾也没什么表情,公事公办地坐下来,指示唐元初做好讯问准备,然后一本正经地问谢绾绾。 “看一下你面前的个人信息,有没有什么问题?” 资料上有被讯问人的详细资料。 谢绾绾来了多次,彼此信息都是知情的。 可到了现在,他仍然不会跳过一个环节,一律都按程序来。 谢绾绾摇了摇头,“你问吧。” …… …… 第614章 在他家里(一) 审讯室安静下来。 白慕川点点头,开口之前,大概觉得房间里有点闷,又或者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要问的问题,他松了松领口,解开一颗衬衫的扣子,深目里的光,幽幽地浮动着,忽地清了清嗓子,凉凉地说, “徐思琦给了你一个盘,对吗?” 单刀进入, 进入重点。 且不留余地。 众人噤声,望定谢绾绾。 嗯?谢绾绾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慢慢皱起眉头。 “盘?什么盘?” 白慕川半眯眼,“一个存有杀人剧本的盘。” 每个字重重落下,在寂静的空间里,似有回音。 谢绾绾摇头,“不知道。” 白慕川:“那个剧本,你有没有看过?” “剧本?”谢绾绾沉吟一下,“你是说网上流传的那个,有徐思琦死亡细节的剧本?” “也许是,也许不是。” 网上那个剧本的真假,现在没有办法判断。 “没有。”谢绾绾斩钉截铁,“我和徐思琦最后的交流,给向晚讲过了……” 头微微一别,她看定向晚。 向晚一怔,就听白慕川说,“再说一遍。” 谢绾绾没有反驳,思考一般拧起眉头,“她约我去张厚发家里参加party,我拒绝了。” 她把那天和向晚讲述的内容,又重复一遍。 “没了?”白慕川目光微凉。 “没了。还有什么吗?”谢绾绾挑挑眉,平静地回视,“就很简单的几句对话,我除了觉得她情绪不太好,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徐思琦这人,本来就有点情绪化,又遇上这种事,有那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吧。” 那天,她也是这么跟向晚讲的。 白慕川却明显不像向晚那么好打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认为她有反常情绪,是正常的?” “……” 谢绾绾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吸了口气,“这还需要解释吗?如果让你去陪伴一个恶心的女人睡觉,你会很开心?” 咳咳! 权少腾轻咳两声,握拳凑到鼻子边上,深吸两口气才缓过那一声闷笑。 “严肃点,严肃点!” 唐元初面无表情地看了谢绾绾一声,垂下头继续盯着手上的笔。 白慕川一如既往地淡定,“如实回答。” 谢绾绾:“……” 慢慢地挺直了身体,她直视白慕川,“那只是一种感觉,女人的直觉。” 白慕川点点头,抿了抿唇,继续问:“徐思琦死后这一天一夜,你都做了些什么?” “……” 在审犯人吗? 谢绾绾目光渐渐转凉,看着面前这张冷峻的面孔。 “工作。” “什么工作?见了什么人?” 步步追问。 谢绾绾勾起唇,“必须要回答吗?” “必须。” 在白慕川讯问第一句的时候,谢绾绾就知道他对她不会顾及半点情分。 可这样的询问方式,还是让她有些受不了。 拉下脸,她默然回视,无声反抗。 “回答!”白慕川面无表情。 谢绾绾,“如果向晚没有在这里,你会这样对我吗?” …… 审讯室,突然安静。 诡异地进入一种僵滞的状态。 …… 半晌,白慕川回答,“当然。” 他的声音,清楚、镇定。 目光,仍是朝向晚看了一下。 “谢小姐,你想多了。”向晚察觉到白慕川眸子里的凌厉与不悦,在这怪异的气氛里,清了清嗓子,“这句话本来不该我说的,不过你提到我,我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 “我没有恶意。”谢绾绾认真看她,一脸冰冷,“我是就事论事。” “我懂。”向晚莞尔,“你认为白慕川是因为顾及我,对你的讯问过余苛刻了!而我认为,恰好相反——” 谢绾绾抬抬眉,不出声。 向晚,“如果他真是一个在工作问题上都拎不清的男人,我相信你不会选择他做朋友。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会看不起他。” “谢小姐!”不等别人说话,向晚继续,“你不应该敷衍他的问题。既然你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那更需要与警方高度的配合,密切合作。对你自己来说,这是一种保护,性命攸关的保护。而他,仅仅只是责任。” “他越是严厉,证明他对你越有责任心,你有什么不满的呢?” 一句一句,掷地有声。 每一句都传达着她对白慕川的信任。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清清嗓子,疏冷的声音,带着凌厉的气势,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继续说案子!” 谢绾绾从向晚脸上收回视线,嘴角弯了弯,“昨天晚上我见了叶轮,今天跟他一起去见了个客户……” 她说的是客户。 向晚慢慢偏头看过去,谢绾绾却没有看她,淡淡问:“还有问题吗?” 白慕川,“跟叶轮见面,都谈了些什么?在哪个地方谈的,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什么时候离开的,中途有没有遇见什么人?今天见面的客户,叫什么名字,他的工作单位,你们具体都聊了些什么内容……你详细说一下。” “……” 谢绾绾吸口气。 “白警官,如果我说涉及商业机密呢?” “警方会为你保密。” “你……” 她有点急眼。 她不愿意回答,也不想接受这样的询问…… 可白慕川的脸色,没有半分松动。 “这对破案很重要。” 谢绾绾不能理解地揪起了眉头,“究竟有什么重要的?我是杀人了,还是干什么了?” “我没有这么说。”白幕川双手交叉,轻放在桌面上,“说吧。” “……” 安静了足有半分钟。 每个人神色各异,但没有开口。 就连唐元初这个一直护着谢绾绾的人,也没有出声阻止。 “行,我说。”谢绾绾抿着唇,重重点了点头,又猛地抬起,“徐思琦死的时候,我在你家里……” 第615章 承认喜欢难吗(二) 白慕川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唐元初却慢慢调过头,看了谢绾绾一瞬,目光又收回。 谢绾绾:“她的死亡时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在家里为了《灰名单》的事情焦头烂额……叶轮来电话,约我出去喝一杯。我去了。叶轮告诉我,他认识一个行业内的资深人士,说可以介绍给我。所以,我们约好了今天上午见面详谈……” 说到这里,她看向唐元初。 “今天上午,唐警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叶轮正在等人……” 白慕川冷冷打断,“这个人,是谁?” 谢绾绾咬牙,“一定要说吗?” 白慕川:“一定。” “……” 看样子,谢绾绾非常不愿意说起这个人,或者说在她在忌惮什么,已经反复两次必须回答后,她仍然没有马上开口,垂着眼皮默了好一会,突然抬起头来。 “是文创的宋总。” 白慕川面无表情,“你们都谈些什么?” 谢绾绾的手腕抬到桌面上,身体慢慢前倾,“白队,这真的涉及商业机密了。” “警察只管破案,不管机密。” “……” 说不通。 这人从来都说不通。 “行!我说。不过,我要求其他人回避……” 嗯?大家一惊,看着她。 谢绾绾一脸理所当然,“为了我的公司机密,我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说出事情的经过。” “我们讯问证人,至少得有两人在场……” “那你就留两个人!”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白慕川看她半晌,摆摆手,“老五,你们先出去……” 权少腾刚刚站起身,谢绾绾却突然指向唐元初。 “让他出去。” 唐元初:“……” 气氛陡然沉寂。 唐元初僵直的身体,好半晌才慢慢地动了动,默默拿起桌上的东西。 “头儿,我先出去好了!” …… 谢绾绾没有要求向晚出去,但她说出了只留两个人的话,向晚就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待在里面了。 她与唐元初一起出了门,在外面的休息室坐下。 “唉!”唐元初重重一叹,仰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向晚瞄他一眼,没吭声,抱着手机看新闻。 唐元初突然又弹了起来,“向老师,我可以抽支烟吗?” 向晚,“你请便!” “谢谢!” 他的情绪不太好。 看样子也没有交流的欲望。 向晚装着玩游戏,低头不去看他。 两个人安静地等待着,差不多一支烟抽完,审讯室的门就打开。 白慕川、权少腾、谢绾绾,三个人鱼贯而出,表情都很淡定,完全看不出他们刚才有过什么交流…… 向晚为免尴尬,起身微笑着问:“好了吗?” “好了!”谢绾绾朝她一笑,回头看一眼白慕川,“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嗯一声,白慕川不置可否。 末了,看她转身,又沉声交代,“最近不要离开京都!” “知道了!” 谢绾绾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没有想到,一直沉默的唐元初突然摁灭烟头,蹿了出去,“我送你。” 谢绾绾脊背一僵,愣在原地。 众人也惊悚地看着唐元初。 “走吧,我送你上车。一会又被狗仔盯上,看你怎么脱身。”唐元初伸手拿过外套,搭在肩膀上,率先走在了前面,那神态动作自然到了极点,完全不顾及旁边几个人的想法,就像他与谢绾绾才是最亲密的人一样。 安静片刻,谢绾绾终于走了出去。 …… 台阶上,阳光洒落。 碎碎的淡金色,让人眼睛一亮。 唐元初步子放慢,看一眼高远的天空,淡淡开口。 “很荣幸,我在你心里,与别人不一样。” 谢绾绾唇角微抿,“听不懂。” “还需要我解释吗?”唐元初侧过头,盯住她的侧脸,吐字清晰,声音带了一丝笑,“我用了一支烟的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你比我聪明,肯定懂的……” “……” 谢绾绾脸色一变,突然加快了脚步。 她不说话,也不准备与他交流。 唐元初却疾步跟了上去,踩在台阶上蹬蹬作响。 “不要否认!你对我,是不一样的。不管你和白队说的是什么,但你可以在他面前说的话,在我面前不可以……为什么呢?因为你不在意他,你也不在意权队,你只是在意我。有我在,你就没有勇气开口——” 说到这里,他突然扼住谢绾绾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笑意。 “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 “我知道自己还不够优秀,但我可以保护你的。我可以。” “……” “谢绾绾,你告诉我,那个人,他对你做了什么?” 唐元初灼灼的目光里,像有火焰在燃烧,谢绾绾的面孔却唰地苍白,她觉得站在台阶上面对这个单纯天真到极点的男人,整个人都是惶恐不安的。 她拼命地挣扎,想把手腕从他的手中解脱出来。 “你放开,被人拍到——” “我怕什么?让他们拍啊!喜欢拍就拍个够!”唐元初臂力极大,修长的身躯散发着一种小牛犊子似的蛮横,不仅不放她,索性扼住她自己身上一拉—— 谢绾绾穿着高跟鞋的脚,收势不住,重重撞入他的怀里,呀一声惊叫! “你疯了!?” “是!我疯了。”唐元初认真睨她,一字一顿,“我疯了一样的喜欢你。” “……” “就是喜欢上你,怎么办?” “松开!”谢绾绾脸孔红得仿佛滴血。 “你告诉我。怎么可以不喜欢你……我就松开。” “你——”谢绾绾咬牙切齿,“无赖!” “说对了!” 唐元初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整齐的白牙。 “我就是要赖上你。” 人不轻狂枉少年!说了这句无畏的话,唐元初像是突破了某种自我结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谢绾绾面前那一种生涩再也没有了。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攻力击极强的雄性生物,张扬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并热切地想要得到对方的回馈。 “说话!” 谢绾绾气都喘不匀了。 他突如其来的强势,乱了她的阵脚。 “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你松手。不然我,不然我……” 第616章 花式秀恩爱(三) 不然怎样? 报警? 想到这个,谢绾绾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说啊?”掌握了主动权的唐元初,唇角上扬着,越来越自信,这是从他对谢绾绾产生感情以来,从来没有过的……那时的她在他心里是高高在上的明星,而且比他年长,不管是年纪上还是职业,都有压倒性的优势,永远他成了一个可怕的白痴,能言善辩的嘴,总是讲不出那句喜欢的话。 今天一时冲动。 说出来了。 整个人都舒坦了。 原来没有那么难……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横…… 说到底,不过是一只伪装的纸老虎罢了。 “谢绾绾!”唐元初扼紧她,另一只手慢慢爬上她的腰,尝试性地搂了搂,没有遭到强烈的抗拒,胆子又大了一些,将她搂得更紧,“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分担。告诉我?” 到底是个大男孩子。 刚才被她“赶”出审讯室,他是介意的。 然而,谢绾绾却没有办法回答他,甚至都无法在他的逼视与搂抱下正常的组织语言……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时刻…… 从来,没有。 她好像不是自己。 脸颊滚烫,脊背湿汗,心脏乱跳,紧张得肾上腺素狂飙,明明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大脑却缺氧一般迟钝,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 不是讨厌。 不是以前有过的任何一种情绪。 她不是没有被人抱过,不是没有被人亲过…… 但她从来不曾——不讨厌。 “你怎么了?” 唐元初察觉她身体的紧绷,也发现了她的不对。 “你……放开我。” 谢绾绾喘着气,不敢看他的眼睛,压着一口气,恶狠狠地推他,“放开!” “……” 微微一怔,唐元初松开手。 一个松手,人就走远了。 谢绾绾像一只仓皇失措的丧家之犬,捏着包带的手紧得发白,低着头,飞快地下台阶,逃也似的摁开车门,迅速地坐了上去—— 啪! 车门关上。 她捂着脸,大脑供血不足一般,整个人晕了。 软软趴在了方向盘上。 不远处的台阶上,唐元初看着那辆车。 车不动,他也不动。 …… …… “白慕川?” 办公室里,向晚趴在桌子上,看沉着脸的男人。 “喂……” “嗯?”白慕川目光像x射线似的,扫过来。 瞄她一眼,又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小时了。 都一个多小时了,他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吗? 向晚纠结了! 她想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白慕川不告诉她呢? “该不会是……”向晚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会是谢绾绾,为了《灰名单》被人家给……那什么了,然后《灰名单》又是你写的,ip也是你的,她是为了你做的这些事,然后你心里对她很愧疚,很愧疚……嘶……牙好痛!” “……” 白慕川无语。 “你编故事呢?” 向晚故意哆嗦一下,“难道我说对了?” 白慕川看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猛地抬手,一下敲在她的脑门上。 “傻不傻?” “嘶痛!”向晚摸头,小意瞄他,故意扁嘴撒娇,“打痛我了!算了……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哼!” 以退为进! 她撇着嘴转身,悻悻地,“我走了,不打扰你了,也不在这儿招人讨厌了……” 肩膀耷拉着,她悲伤的背影,让白慕川一秒破功。 “站住!哪去呢?” 向晚幽幽转头,“去闭门思过!” 白慕川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拍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向晚竖起眉头,眼珠转了转,又看天花板,“这……不太好吧。” 白慕川沉眉,“过来!” “好吧!是你叫的啊……”向晚磨磨蹭蹭地凑过去,坐下来抱住他的脖子,弱弱地说:“坐好了,请讲!” 唉! 白慕川幽幽一叹。 “拿你怎么办才好呢?小向晚,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向晚一惊。 “我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想……”白慕川扬了扬下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事情,能不能换一章福利?” “!” 向晚一脸震惊。 把耍流氓的事,说得这么自然? 她问:“你认真的?” 白慕川点头,“认真的。换不换?” “……” 我靠! 哪有这样的人啊? 向晚无语地翻个白眼,“行!成交!” “不用考虑?” “不考虑。一章而已。” 反正他还欠他无数章……而且,看样子还不起了。 就当是收点利息好了。 白慕川看着她,心安理得地受用了,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过来,“那个叫宋总的人,是个变态。” “……” 果然! 怪不得谢绾绾支开唐元初。 向晚吃惊地看着他,“他对谢绾绾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白慕川目光一沉,“只是让她当面为他演戏……” 当面演戏? 这都什么鬼嗜号? 向晚牙根痒痒,“演什么啊?” 白慕川清了清嗓子,“和叶轮一起演。” 没有说得太明白! 可越是不方便说明白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想明白。 不需要再深入地问,向晚大概也了解到那个宋总让谢绾绾做什么了……无非现场cosplay一些他感兴趣的肢体语言或者剧情片段…… “人渣!” 向晚咬牙切齿,额头隐隐发凉。 “谢绾绾为了《灰名单》付出的,也是够多了……” 说到这里,她目光一撩,直直盯在白慕川的脸上,似笑非笑地打趣,“不过嘛话又说回来,你《灰名单》的女主角也叫绾绾,跟她是有什么关系的吗?” 白慕川,“没关系。” “真的。” 他捻她鼻子,“不然呢?” 向晚撇一下嘴巴,“感觉不像没有关系的样子!” “……” 白慕川跟她说不清楚,直接转移她的注意力,“晚上想吃什么?咱们找个地方,吃点好的……这两天,嘴都快淡出鸟来了!” “随便。”向晚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她从来都不是不给男人留底线的人。 “吃火锅吧?”她补充。 “火锅不叫随便!” 白慕川笑着,拍拍她的后背,抽出一只手就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留着肚子,我请大家吃火锅!” …… 众人雀跃。 火锅店门口,方圆圆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一群人刚下车,她就迎了上来,“看着你们这些大忙人,天天吃个饭都像打仗一样,我真是好羡慕啊!” 众人拿白眼伺候。 “麻烦你了!不要拉仇恨。” “我认真的嘛!”方圆圆笑眯眯地说,“我原本是来帮向晚捉妖的,结果搞得自己天天一个人在家里呆着,闲得都想我家黄黄了……” 她是个开心果。 只要说话,大家就想笑。 “又来秀恩爱!花式秀。” “圆圆姐,要不你来帮我上班,我去帮你捉妖啊!” “捉什么妖啊!” 赛里木认为她在开玩笑,没往心里去,一句一句跟她打趣。 但知道这个情况的唐元初,脸却微微一沉。 “白队!”他突然开口,“你家还有房子出租吗?” “……”白慕川斜斜看着他,“干嘛?” “租一间给我呗!” “……” 众人见鬼似的看着他。 赛里木更是直挠头,“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莫不是都鬼上身了?一个个说的什么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没人回答他。 白慕川挑挑眉,淡淡对唐元初说:“徐思琦住过的,你敢租吗?” “啊!”赛里木差一点叫起来,“徐思琦?徐思琦怎么会住在白队家里?” 他没有直接参与审案,并不知情。 同样不知情的梅心,也是一脸困惑。 没想到唐元初却浑不在意,欣然一笑,“好了!我也去帮白队抓鬼!” “……” 一会捉妖。 一会抓鬼! 赛里木脑子快被绕晕了。 “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啊!” 白幕川给他一个冷眼,“小孩子家家的,少问!吃鸳鸯锅还是红锅?” “……鸳鸯锅吧!”赛里木。 “我没有问你。”白慕川。 “鸳鸯锅吧!”权少腾斜他一眼,“红锅吃多了,影响皮肤!” “呃!权队……”赛里木困惑地搓脸,“你不要吓我啊,我本来觉得咱们这一桌人,只剩你一个正常人了。现在,怎么连你也不正常了?” “滚!谁不正常!” “小子,说谁呢?” 年纪最小的赛里木,收获了一堆白眼。 众人毫不留情地批评他。 赛里木老实了,不再跟一群“神经病”搭讪,低头玩着手机。 很快,鸳鸯锅端上来。 服务生刚把锅底放在炉子上,赛里木冷不丁就跳了起来。 “我的娘也!完了完了!” “怎么了?”权少腾扶住他肩膀一捏,就把人扳了过来,“看到什么了?我看看?” 赛里木把手机伸到他面前。 网络社交平台上,有人发出一个征集投票贴。 “杀人剧本第二集,准备实拍。现在征集大家的意见,喜欢看什么样的杀人方式呢?请在下面的选项中,投出你喜欢的一票!” …… 第617章 食物的尊严(一) 帖子上轻松的语气,无所谓的态度,即便是权少腾这样的钢铁直男都忍不住打个冷战。 “我操!”他从赛里木手上拿过手机,反扣在桌子上,环视众人,“老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什么东西?”白慕川皱眉。 “你们还是先不要知道了。尤其是女士……”权少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至少,等大家把这顿火锅吃完,再看吧。” 赛里木又去拿手机,“可是……” 权少腾瞪他一眼,拍住他的手,“小毛孩子,边去!” “……” 不需要他说,众人也能猜到大概是什么东西了。 梅心困惑地问:“是写了多血腥的东西?电锯分尸,内脏解剖,还是器官分离……” 权少腾:“……” 他拿筷子指了指面前的几个荤菜,再看看那渐渐冒出热气的火锅底,“小姐姐,能不能给这些食物留一点尊严?” “嗯?”梅心,“食物,尊严?” 她不懂。 权少腾却是长声叹气,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从本质上来说,这些食物也是由尸体、内脏和器官组成的。” “对啊!”梅心认真回答,“我们吃的东西,哪一个不是呢?” 两个人一问一答,桌子上的其他人,表情已经龟裂。 “大姐姐,小哥哥。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赛里木欲哭无泪,在座的人里就数他年龄最小,平常接触的案子也最少,而且做情报分析工作,也不常看到血腥的东西,被他们这样一说,本来好好的火锅,突然变了味。 “我留着肚子来的,难道你们是想让我空着肚子走?” 向晚咽了咽唾沫,同感。 本来对火锅执念了许久的,可听他们生动形象的描述,食欲没有。 “呕!哦,sorry——”方圆圆更是直接,胃里不适,当即发个呕,捂住嘴巴,歉意地看着众人,然后目光一挪,盯住向晚,“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可是我……害怕。” 向晚:“……” 她陪方圆圆去了卫生间。 这货洗个手,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出来的时候情绪就好转了。 “你说这火锅还能吃吗?”她问向晚。 “看你的心情了。” “你呢?” “我啊?”向晚捋下头发,“不是太饿!” 方圆圆怔一秒,哈哈笑了起来,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让她顿时褪去恐惧,勾住向晚的肩膀走了回来,“其实就是个心理作用,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多锻炼,毕竟是警嫂嘛,以后常会遇到各种各样恶心的事,对不对?不能因为这样就辜负美食啊……” “为什么要说服自己?”向晚斜瞥她一眼,“减肥不好吗?” 方圆圆脸一沉,“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我错了。请继续保护好你那一百二十斤肉。” “呵呵!吃!我还是要吃!” 两个人聊着天回包间,推开门一听,方圆圆好不容易平复的食欲,再次被吊起。 “你们……还要不要我吃火锅了。” …… 众人正在谈论那贴子。 尽管权少腾不让赛里木说,但人的好奇心是很难抑制的。 梅心上网搜索一下,就找到了帖子,并迅速转发到了“吃瓜群众”群。 短短时间,那个帖子已经成为了头条热搜内容。 不过,原帖已经被平台方删除。 剩下的全是转发,或者截图。 从截图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到半个小时,各种投票、留言已达两万余条……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嫌事大。他们甚至为原帖主“出谋划策”,认为他的投票选项“内容不够过瘾”,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脑洞能力,想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杀人方式,在帖子里随便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一时间,热点再热。 讨论声里混杂着批评的声音,很快就像一个席卷网络的漩涡,把无数人都带了进去。 吃饭的、上班的、闲聊的,无数人拿着手机在观看。 “这个世界如果一个冰窖。没有人看到死亡即将来临,也没有人看到受害者将会面临的痛苦,人们沉醉在自我营造的狂欢里,不可自拨……哪怕罪恶蚕食的是同类的生命,他们依旧已经蘸着人血吃得津津有味……人间不值得,人类不值得。你们这些恶魔,全都可以去死!” 十分钟后,那个被删掉的原博又发出一条感慨。 悲天悯人的语气,痛陈了人类的无情,最后再发出一条预告。 “刚才的投票已经生成,剧本很快就会给公众见面……你们要的,都会来!都会来!黑暗会来!死亡会来!直到吞噬这人间所有的罪恶!” 这一条帖子下面,留言再次暴涨。 “哇!好期待啊。博主加油!” 第一条留言,点赞几千,留言数百。 “希望先发剧本,再进行实拍表演啊,要不然过程就不刺激了。” 第二条留言,点赞也趋近第一条,留言数百。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键盘侠快点开门,查水表了!” 第三条留言,点赞少,留言多,全是骂的。 “博主,我有个建议啊!要杀就杀那些有钱人,像徐思琦这种伽位太低没意思,至少,也得杀一个像谢绾绾这样的,足够挑战神经和话题……嘿嘿,大家赞我上去,让博主看见。” 这一条留言下方,无数的赞,无数的留言…… 很快,它就被顶到了第一。 一路看下来,胆战心惊。 键盘侠的发言,大多充满戾气, 恨不得, 他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铲除干净。 恨不得, 这世间只留自己。 他们将现实中所有的不得志,像垃圾一样倾倒在网络,再将这样的思想像瘟疫一样传播。 正能量被负能量淹没…… 没有人深究这个帖子背后的人真正的意图,他们像心智不全的人,为了博得关注,无所不用其及地侮辱、毁灭,他们躲在屏幕后面的心灵,早就已经腐烂,只剩一具身体,还在继续作恶…… 这个帖子下的世界,冷漠。 哪怕有人站出来,也很快被骂走。 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以及,冷漠。 冷漠。 还剩冷漠。 向晚拿着手机,看得血液发冷,如坠冰窖。 “今天真不该选择吃火锅。” “吃什么有关系吗?” “吃素就好了!”向晚微微叹息,“这样可以为我们的同类减轻一些罪孽。” “……” 白慕川刚才一直沉默,等把相关的帖子都看完,转头看赛里木。 “一会回去,查一下发帖人。” 赛里木点头,“我们队长已经发在工作群了,正在追查!” 白慕川慢慢放下手机,淡定地涮肉。 “吃东西。” 众人都看着他。 “吃啊!” “来来来,大家吃起来……” 第618章 我是个老实人(二) 一顿火锅,大家吃得心情沉重。 吃完,竟是都松了口气。 从火锅店出来,白慕川给大家安排了任务,各自散去。 昨天晚上加班的人,都被他安排休息了,剩下的人,去了队上。 向晚跟白慕川一起,去队上拿电脑,坐在办公室里又等了他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等到他下班。 两个人难得一同回家,本应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可工作情绪难免影响生活中的心情,回家的路上,都没有什么聊兴。 方圆圆已经到家了,正和谢绾绾一起做卫生。 她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谢绾绾是。 自从她住进来,每天都自觉地收拾屋子,而且不会完全依赖助理,自己会亲自动手。 可以说在家里的她,没有半点大明星的架子…… 只是今天……向晚有点尴尬。 谢绾绾居然把她换下来的衣服,全都洗了。 这…… 向晚脸颊有点烫。 “我自己来就好的,太麻烦你了……” 谢绾绾不以为意的看她一眼,“只是顺便。你不用在意,就当我用劳务付房租了。” 向晚:“……”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尤其今天在网上看了无数对谢绾绾喊打喊杀的恶毒诅咒后,再看到这个女人,向晚的内心十分的复杂和纠结。 她希望谢绾绾没有看见那些东西。 希望她从来不曾看到人性里的阴毒…… 可网络世界里,没有秘密。 她又哪能不知道呢? 向晚看着她平静的面孔,不确定她知道没有,但不会主动去提。 “你们吃饭没有?”她问。 “吃过了!”谢绾绾淡淡看她,“你去休息吧,工作挺累的,就别掺和这些家务事了。我反正闲着。” 她闲么?向晚不觉得。 “以后不用做了,你自己也忙呢。” “我想做点事。”谢绾绾将手上的抹布捏紧,看着她露出一丝凉凉的笑,“忙起来,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把任务完成……然后看着窗明几净,满满的成就感。” “……” 向晚明白了。 她做事,只是为了减压。 “好吧,那谢谢你了。” 嗯一声,谢绾绾指了指房间,“去休息吧。” 白慕川回来就进了卧室,向晚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放好包和方圆圆聊了几句,走开了。 一群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有些不便的。 尤其唯一的男性白慕川。 向晚回房的时候,他已经去洗漱了。 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流,向晚把电脑放好,慢慢地坐在沙发上,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仰躺下去,她捏着太阳穴,缓缓闭上眼。 没过一会儿,水流声止住,白慕川擦着头发出来。 “累了?”他目光在向晚脸上巡视一下,丢下毛巾,坐到她的身边,“来,我给你按按。” 他手指修长有力,在她的头皮上缓缓滑动,节奏很舒服…… 向晚有一点舍不得睁开眼睛了,“真舒服。” 白慕川沉着眼皮,似笑非笑,“还有更舒服的,要不要?” 向晚睫毛颤了颤,“你不累啊?还有这心思。” “劳逸结合。”白慕川换了一个方便的位置,把她的头抱到腿上,慢慢理顺她的长发,手指穿梭在柔软的青丝里,嘴角不自觉地往上轻扬,一脸的满足地叹息,“我们的工作,是做不完的。一个案子完了,还会有另一个案子,没有一个不沉重。向晚,你得习惯这样的生活……不能因为工作沉重,就不用生活了吧?” 嗯? 向晚一怔。 忍不住弯了弯唇。 “你总是这么有道理。” “我是个老实人!”白慕川一本正经。 向晚噗嗤一声,“得了吧你!你老实,那别人都不用活了。” “认真的。”白慕川将她挪动的脑袋扳正,垂下眼眸,认真盯着她精致的眉眼,漫不经心地说:“破案是我们的工作,这工作最大的不轻松,就是会对生活造成影响……所以,我们得懂得自我调节。要不然,每天起床都在各种案子里愁眉不展,还要不要活了?” “嗯!” 向晚眉梢扬起,又被他按压回去。 “我说得不对?” “对!”她明确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皮,瞄他,“所以,容我先去洗个澡,再回来伺候陛下的生活吧?” 白慕川轻笑,“乖!” 案子关系生命,容易让人变得心情不畅。 如果不懂得调节,生活真的就变味了。 向晚得到小白先生的指点,松缓情绪,去了浴室。 里面有一个大镜子。 向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点陌生。 还是那一张脸,眉、眼、鼻,唇,都没有变。可是,仔细看去,却与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女人的神韵,与她经历的事,认识的人,读过的书……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是这样没错了! 白慕川的向晚,与她的向晚,是不一样的。 向晚对着光洁的镜面,笑了笑,“那就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吧!” 低头,她一件一件除去衣服,赤着脚走入沐浴房,正准备拉上玻璃门,卫生间就开了。 白慕川的面孔被氤氲的水雾染得有些朦胧…… 向晚微微一怔,心跳加快。 “白慕川……” 她想问他干什么。 话未出口,玻璃门就被拉开了。 两个人眼对眼,时间仿若静止。 向晚站在淋浴下,微张着嘴看他,一颗心怦怦乱跳。 不是第一次了,她仍会不自觉地受他左右与吸引,面前的高大男人,一片健康的麦色肌肤,清晰有力的肌肉线条,修长粗壮的男躯,还有那浴巾遮不住的窄腰上,人鱼线往下延伸的弧度…… 向晚眼皮一跳,“你先出去等我啊!” 白慕川已经走进来,一把扳着她的肩膀,“我给你洗澡。” “……”向晚心里像被人点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耳根几乎在那一瞬间,已然红透。 在一起这么久,夫妻间能做的事都做过了……有时候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与他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在日复一日繁忙而沉重的工作中,常常被逼仄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没有时间花前月下,也没有时间去想两个人这样的相处,会不会少了一些年轻人的激丨情…… “想什么呢?”白慕川低头,看她。 “我……没想什么。”向晚不敢与他对视。 “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什么啊?” 白慕川没有回答,大手拘着水轻轻滑过她细白的肌肤,有意无意地撩着那一片荒原里的野火,“我以为你……想要我了呢?” 第619章 “……” 向晚哼一声,垂下眼。 “你想多了……” 她头发湿湿的,眼睛也湿湿的,整个人都湿答答的,在水流下,像一朵雨雾里的绽放的花儿,那些小别扭和不自在恰如其分地点缀出腼腆与娇羞,看在白慕川眼里,别有一番风情。 他目光幽深,“这样合适吗?” 向晚神思游走,闻言一怔,“什么?” 白慕川低声一笑,“力道,是轻了,还是重了?” “……”向晚哼哼,“合适。” 他斜斜瞄她,不再说话,认真地为她搓洗起来,动作小意细致,仿佛掌心里的女人是一件绝世无双的珍宝,将耐心用到极致…… 向晚心跳的节奏无法平稳。 时快,时慢! 难以抑止。 但她不吭声,强自镇定着,默默地受着…… “舒服吗?” 白慕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嗯。”向晚脸颊微烫,只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话。白慕川也不追问,继续为她搓洗,将沐浴露在掌心搓出温柔的泡沫,又轻轻涂抹在她身上,大手高高低低的游走,双眼在暖黄的灯光里,如有星光流动,手臂上的肌肉一起一伏,小老鼠跳跃着,让向晚越发难受。 “……可以了!” “嗯?这就好了?” “冲干净就可以了!” “再洗洗吧?”他很认真,“有些地方还没洗到呢。” 他慢慢地蹲下,轻轻抬起她一只脚,捏在掌心里,将泡沫打散,涂上去,细细地搓捏,看那指甲如贝壳般匀称地泛着粉泽的光,激出她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修长的手指,沿着小腿一路往上…… “白慕川!”向晚站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腰,“别……” “怎么了?”他一身水珠,晶亮地贴在肌肤上,充满了邪恶的征服欲…… 向晚说不出话,他却是一笑,“乖乖的,让我伺候你就好……” “……” “这样……可以吗?” “……” “想没有?” “……” “说话!” “想了!” 他轻贴在她身上,“乖!”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温柔的沐浴,舒适的温度,放肆的男人……这一切都催化了多巴胺的分泌,主宰着向晚的意志,让她与他融为一人,在这个雾气沉沉的沐浴房里,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让彼此得到极致的快乐,然后被白慕川放入被窝,沉在绵长的梦乡里…… 卧室的灯,熄灭了。 黑暗里的梦境,真实而迷离。 向晚被小说剧情抓走,梦里全是故事…… 像一个正在上演的连续剧,一个梦接一个梦。 像是真实发现的,又像是写在书里的。 梦里的她,手指触键如飞,记录着梦里的故事…… 她有一点分不清了。 是在做梦,还是梦中的梦…… 向晚纠结。 这种无奈的纠结,让她猛地惊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黑暗! 白慕川呼吸匀称,在她身边睡得极香。 是做梦! 她吁一口气,轻轻推开横在腰间的手,背过身去,摸出手机,慢慢地回忆着,准备把刚才梦里的情节记录下来…… 这是她的经验。 有时候梦里会有很多精彩的想法,可第二天醒来,却忘了个干净。 所以,想到什么,她就必须马上记录,哪怕是半夜三点。 当然,有时醒来看到晚上记录的东西,也会觉得十分可笑。因为与正在写的剧情,一点边都沾不上…… 向晚写完,保存,突然一怔。 她手机的pages里,多了一个文档。 一个不属于她的文档。 向晚奇怪地点开。 文档标题,骇然惊悚——《杀人剧本》第二集。 天! 向晚神经突突,脑子嗡一声,空白。 只有一双眼,紧紧盯住pages上的文档内容—— …… 这个大厦像迷宫一样。 她在拼命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四顾张望…… 她好像在寻找什么,眼睛里充满了惊慌。 哦,是在寻找一具尸体。 在一个小时前,她收到一个消息,有人让她到这里来。 如果慢了,那个孩子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了。 是了!孩子。 她疯狂地跑,累了,也不敢停下。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她喊着,眼前发黑。 “……报警吧!报警吧!”她脑子里想。 “不可以,不可以的!”她马上又阻止了自己。 孩子会死。 报警,孩子就会死…… 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他…… 在他死之前。 这真是一个挑战啊! 大厦的灯光很暗,到处漆黑,她拿着一个手电,走得跌跌撞撞,摔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 楼道很长,她手足并用地往上爬,脚磨破了,手也被划伤了,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找吧! 找到他! 一定要找到他! 黑暗里,她听到自己的喘气声…… 无助的喘气,强烈的恐惧! 但她,还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那个孩子—— 他在哪里?在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四周的黑暗…… 她恐惧地张望着,电灯筒的光,微弱的一束,被黑暗紧张的包围了。 “孩子……你在哪里……在哪里……” 她的双脚,终于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天台了。 已经上到天台。 呼呼的风声,像恶魔在召唤。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就在楼顶天台的边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去…… “不要动!”她惊喜地飞奔过去。 她看到了希望。 可以救他了! 她几乎就要成功了。 可是,在她迈开脚步的同一时刻,孩子小小的身躯就急速地向楼下坠落。 “啊!” 天台的风中只剩她一个人凄厉的叫声! 月光下,她的脸,苍白如纸。 看清了她。 终于,看清了她。 她是……哦,谢绾绾。 是谢绾绾,是她,是她! …… 第620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一) 手机在暗夜里闪着幽冷的光。 文档上的内容,用一种惊悚的写法,平添恐惧。 向晚吓得心脏差一点停掉,紧张地看着黑暗里的某一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似的,衣挂上的一件长大衣垂落下来,黑漆漆一团人像,突然就有了生命一般……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白慕川!” 声音尖利、高昂。 在静夜里听来,格外吓人。 啪!灯亮起。 白慕川从睡梦中被惊醒,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转头看着一脸苍白的女人,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搂她,“怎么,做噩梦了?” “不!比噩梦还恐怖!”向晚慢慢把手机递过去,还没有从黑暗和恐惧里回神,那惊惧的脸和披头散发的样子,像一个被施了魔咒的女巫,把白慕川残存的睡意驱散,顿时清醒过来。 “你熬夜看小说了?傻子!别怕,我在呢。”他拍拍她的后背,将她揽入胳膊弯,另一只手接过手机,瞄一眼,微惊,“这是……你写的?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写什么乱七八糟的?” 向晚抬起眼皮,像电影慢镜头似的,直勾勾盯住他。 “它,不是我写的,可它,突然出现在我手机pages里……” “不是你写的?”白慕川低头看看手机,再看看她的脸,眉心不经意一皱。 向晚点头,点头。 她也想不通。 一只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好半晌回不了神。 pages是只有她自己才可以使用的…… 她的手机,今天一直没有离手!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两人异口同声,双眼同时看着彼此。 白慕川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先睡!” 他掀被子就要下床,可已然惊乱的向晚,哪里还睡得着? “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白慕川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想想她经历了这样的事,又是心疼,“外面冷……乖,躺被窝里,我很快就回来……” “不冷。”向晚紧跟着起床穿衣服,“有你在,去哪儿都不冷。” “……傻姑娘。” 他无奈一叹。 “我哪儿都不去,就去个书房。” …… 正月的京都,夜晚仍是酷寒。 向晚来自西南,不惯使用暖气,也受不了暖气那种热度,所以晚上睡觉是关掉的。 白慕川拿了一件自己的大衣,把向晚裹在里面,抱到隔壁书房的椅子上坐好,打开电脑,搜索iphone定位…… 像上次一样,只搜索到向晚现在这一台设备。 白慕川皱起眉来,“找不到。你再改一次密码吧。” 同一个iphone账号下,多台设备内容是可以共享的,pages也不例外。 向晚上次被抢手机的时候,已经修改过一次密码。 不过,由于使用习惯,她仍然用了自己真实姓名的开头字母和出年日期做组合密码…… 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也根本就没想过抢手机的人,会把她的密码破解的问题。 今天晚上,pages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文档,他俩都同时想到了——不是她本人写的,只有另一种可能。 有人使用了她的账号,在同一个账号的另一台设备上使用pages,并保存了内容。 更让她汗毛倒竖的是,她的id账号被破解。 也就是说,她的手机和电脑里的所有内容,完全向对方开放了。 电脑是mac,手机是iphone,全是一个账号。 她敞开了自己的隐私,不再有秘密。 照片、文档,所有的东西……都被同步。 向晚冷汗湿透了脊背,“太恐怖了!” 现代社会,电子产品在为人类提供便利的同时,也把人类彻底地暴露在了网络世界。 向晚手脚冰冷,在敲键盘修改密码的时候,好几次觉得指头生痛。 冷,也紧张。 “幸好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她嘴上犹自庆幸,心里却一阵发麻。 白慕川打电话给赛里木的时候,声音有些凉,“你们情报队最近的工作进度,很拖后腿!好好总结一下,拿出做事的态度来!” 语气有点重。 今儿晚上赛里木在值班,冷不丁听到,打个寒战。 “老大,我已经把你刚才说的全都用小本本写下来了。我明天早上,一定给你结果。” “哼!”白慕川挂了电话。 …… 书房里安静下来。 两个人四目相视,片刻,白慕川再一次把向晚搂入怀里。 “冷吗?” “不冷!”她拉了拉衣服,“我没有那么脆弱。” “逞什么强?”白慕川捏捏她的脸,“瞧你这样子,脸都吓白了……” “刚才是有点害怕,现在……”向晚皱眉,“我是在想谢绾绾,还有那个杀人剧本……不对,白慕川,我是不是不应该修改密码?” “为什么?”白慕川不解地搂紧她。 “现在改密码,已经没有意义了,人家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我还不如重新在iphone和mac上换一个账号。现在这个账号就留给对方好了……” “怎么?等着人家给你发送续剧啊?” 呃! “对!”向晚承认,“这样至少还有一些主动权。我感觉对方已经有些膨胀了,今天晚上的行为,是一种明显的挑衅。哼,自视甚高的结果,一般都是自取消亡……” 白慕川思考着,点头。 见他表示了认同,向晚搓了搓手,挂在他脖子上,又有些不解。 “你说,如果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谢绾绾,那个杀人剧本里描写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白慕川眼睛微眯,摇头,再摇头,“这几天,我会让人对谢绾绾加强保护。这样,我让唐元初明儿一早过来。” 向晚深深看他一眼,“嗯。” 她又把密码改回来了。 然后,重新申请了一个iphone账号。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微博上的消息就炸了。 《杀人剧本》第二集不仅同步给了向晚,也随后发布到了网上…… 而此时,谢绾绾还好好的。 真是疯狂到极点的嚣张! 比当初的崔鸣,有过之而无不及! …… 第621章 贴身保护(二) 晚上,向晚没有睡好。 这件事在她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阴影。 隐私被人觑破,特别扭,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不过,想想谢绾绾,她又觉得,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清晨,阳光灿烂。 一晚辗转反侧的后遗症来了,醒来脑袋晕晕沉沉,像被人灌了铅。 向晚还想多睡一会,但生物钟起作用,睡吧,又睡不着,起床吧,又觉得疲乏…… 写书的人,最痛恨这样的状态。 她裹着被子翻个身,滚了两圈,死死闭上眼睛。 白慕川推门,“起来吃早餐了。” 向晚从被子里抬头,撒娇,“不要,我难受。” 白慕川叹息一声,走过来捏捏她的肩膀,“难受也要吃早餐。” 默一下,他补充,“唐元初已经过来了。” 呃! 这么早? 为喜欢的人做事,果然勤快又精神。 家里来了“客人”,向晚再有理由再赖床,她在小白先生的伺候下洗漱穿衣,等走到客厅,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神采,就像没有刚才的懒惰一样。 “早啊,唐警官,魏警官。” 与唐元初一起来的,还有行动队的魏兵。 两个人行动,就为了保护一个谢绾绾。 可以说,这样的阵容,已经是相当豪华了。 足够说明,白慕川对谢绾绾生命安全的重视。 想到谢绾绾昨天还为了他的冷漠置气,向晚下意识想要捕捉谢绾绾现在的脸色…… 可是她不在。 向晚四处看了看,问她助理:“谢绾绾呢?不起来吃早餐啊?” 这个女助理也姓谢,年纪稍长一起,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比徐思琦沉稳,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她昨天就胃口不好,早上说不吃了,一会我给她热杯牛奶就行,你们吃。” “哦。” 向晚点头,眼一斜。 唐元初和魏兵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有点拘束。 向晚见状,招呼他们吃早餐,遭到拒绝后,又玩笑道:“唐警官昨晚还说要租一间房,今天就可以免费入住了!恭喜啊。” 唐元初有些腼腆,“打扰嫂子了。” “不打扰,不打扰。”向晚笑,“一会我去把房间打扫一下。” “已经打扫过了。”谢助理笑着:“刚才绾绾特地吩咐的!” 哦! 那么,谢绾绾是知道的? 饭桌上,只有向晚、白慕川和方圆圆三个人。 向晚望客厅的方向看一眼,压低声音问:“你告诉谢绾绾了?” 白慕川嗯一声,“必须让她配合我们。” 也是! 如果不能取得她的同意,怎么对她进行贴身保护呢? 白慕川:“我的意见是让她不能单独行动,直到抓到那个变态为止。在这个期间,不管做什么,必须经过唐元初的同意。” 向晚看他,“那她同意吗?” 白慕川沉吟一下,没有回答。 那样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情绪。 向晚唇角扬起,“她不同意?小白,我发现你拿你这个铁瓷相当没有办法的啊?” “身份不同。我是警察,她是群众。有些事情,我不能勉强……” 白慕川的解释速度很快。 “有什么不同?”方圆圆轻嗤一声,“你不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如果有人要杀我,我巴不得有警察24小时贴身保护我呢……” 白慕川轻哼,“那得看是什么人。” 与其说她抗拒的是警察,不如说她抗拒的是唐元初。 这一点,向晚是了解的。 她想了想,“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唐元初来呢?” 白慕川,“唐元初一直督办这个案子,熟悉案情。而且,他是我信得过的人,对谢绾绾也尽心。” “好吧!” 他是一番好心。 只是,谢绾绾的感受大概就不一样了。 向晚没有去细究这件事情。 比起案子,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实在微不足道。 吃过饭去重案一号,昨天晚上说今天给结果,否则提头来见的赛里木,早早等在白慕川的办公室,顶着一对黑眼圈,交上了一份资料。 在社交平台上发布“杀人剧本”的人,已经找到。 几次发布都是同一个人。 他用了不同id,切换了无数ip,一直活跃在网上。 除了发帖,还兼顾灌水、带节奏。 这家伙的现实身份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名叫刘健勇。 警察找到公司的时候,他还在沾沾自喜地吹牛逼,对同事表示自己最近撞大运,很快就可以换一个工作平步青云买房买车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的巅峰…… 他发帖一共得到了五万块酬劳。 一共发了五条。 一条一万。 确实高薪! 并且对方承诺他,只要他按要求去做,《杀人剧本》会一直发布连载下去,而他每发一条微博,就会得到一万块酬金。 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刘健勇尝到甜头,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经过短暂地交谈,警方发现,刘健勇教育程度不高,法律意识极为淡漠,他认为自己只是发帖子而已,没有杀人没有放火,算不上什么大事,根本就不以为意,甚至不知道已经触犯了法律,面对警察,还在侃侃而谈—— 最后,被请到警队喝茶,他才吓破了胆子。 “我不知道啊,我冤枉的。” “警官!警官,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要抓我?” “救命啊!救命……” 在警官面前喊救命,也是个奇葩。 向晚在重案一号看到刘健勇的第一眼,就想叹气。 这一看就不是个聪明人。 对方行事那样谨慎,是绝对不会轻易在陌生人面前露出马脚,在这个人叫刘健勇的人嘴里,应该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第622章 默契的培养(三) 果然,审讯一个多小时,完全是无用功。 刘健勇没有见过对方,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们一切的交流来自网络,转钱给他的账号,出自境外。 一无所获。 白慕川黑着脸走出审讯室,一脸冰霜。 向晚笑着迎上去,给他倒杯温水。 “喝点。” “谢谢!”白慕川接过来,喝一口坐下,伸手按额头,咳嗽两声。 “嗯,怎么了?”向晚低头去瞅他的脸,“不舒服?” “有点头痛。”白慕川说着又仰脖子喝水。 向晚皱起眉头。 做刑警的人,生活不规律,日夜颠倒,面对的案件大多复杂沉重,社会约束力也极大,尤其是重案,而他还是重案的领导—— 其实,从案件发生到现在,一共没有多长时间,但公众对警察的期待值与实际的破案速度是永远不成比例的。 大众意识里的刑警,是活在影视作品中那种无所不能的人。 三天破案最好,一个月嫌多。 但现实往往很残酷——稍稍复杂的刑事案件,半年能搞定就已经很效率。 能上升到重案一号的案子,又有哪一桩是鸡毛蒜皮的刑案呢? 然而,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太多。 他们只会指责警察,办事不力。 毕竟打字不需要脑子,也不需要体力和精力,站在自以为是的制高点,指点江湖就行。案件复杂,罪犯狡猾,社会发展进步,罪案也会进步,社会问题不太透明——这些问题,与他何干? 一句“警察太没用了”脱口而出,就能抹杀掉刑警所做的一切。 上头的压力,舆论的压力,媒体的压力…… 终于把生就一副铁骨的白慕川逼得生病了。 …… 向晚心疼坏了。 在她心里,白慕川这样的人,是铁人,不会生病,不会倒下,连熬几个通宵还能神采奕奕地工作……现在乍一看他突然咳嗽不止,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去医院瞧瞧?”向晚为他拍着后背,紧张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咳得这样厉害,嗓子都哑了,不行的啊。” 白慕川边咳边笑,“没那么严重。一会出去顺路买点感冒药就行。” 向晚看着他憔悴的脸,“是着凉了吧?早知道,昨晚我就不吵醒你了……” “不吵醒我,怎么工作。” “……万里长城也不是一天修成的,罪犯也是抓不完的。” “呵!”白慕川拍拍她的手,“别为我担心。我身体好得很,用不了两天又生龙活虎了!” 向晚抿着嘴唇,受不了他这个病态的样子,五脏六脏纠结一处,半秒钟都等不下去。 “我出去给你买药!” “等一下!”白慕川沉吟,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来,“有个事,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向晚微惊,嗯一声,乖乖坐下。 现在与案子有关的事情,白慕川都愿意找她分析。 向晚自己也相当享受这样的过程。 是交流,是敞开心扉,也是一种默契的培养。 “刚才在审讯室,我梳理案件线索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在原地绕的路,其实一直没有变。” “怎么讲?” “关键点还在暗影!那个在天怒计划里,与他接触的人是谁?”白慕川清了清嗓子,“刘健勇是个小人物,暗影不是。刘健勇不知道的人,暗影是一定知道的,而且……” 他停顿一下,目光微凉,“黄何说过,你手机丢失那一天,他也在那个家常菜馆。当时,他和田丹月原本是约好了暗影见面的,而暗影为了安全起见,提前派人去,结果取消了那一次会面。原因是看到了方圆圆和你——” 向晚点点头,“当时我手机被抢,没能马上上楼,在门口等110过来,又说情况,耗费了好一会工夫……有可能暗影当时就在楼上,或者在一个我上楼就可能撞见的地方,他为了不让我看见他……或者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故意指使人来撞我,抢走我的手机,把事情闹大,转移视线!” 对白慕川分析着,向晚眼睛突然一亮,恍然大悟般。 “我明白了!” 白慕川凝目,“什么?” 向晚,“有没有可能,那个策划天怒并与暗影联系的人……当时就和暗影在一起?” 白慕川点点头,“有可能……但暗影为什么怕你看见?” 向晚直直望入白慕川的眼底。 “大概是,这个人——我认识。” …… 向晚顿时来了精神。 就像讨论一段小说情节,豁然开朗了一般,心情极为舒坦。 她情绪迸发,马上把电脑抱过来,以自己为中心例出人物关系图。 结果发现,原来……事情并不简单。 哪怕她的社交范围极其有限,但从小到大认识的人,何其之多? 即便她缩小范围,从涉足案件开始计算,人也多不胜数,一时半会,根本就理不清头绪。 “不要沮丧!这个发现,已经是很大的进度了。”白慕川咳嗽着,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捏,“走,我们去找暗影。” 向晚回头,看他,点头。 …… 一个人对生命发自内心的珍惜,往往是在即将失去生命的时候。 暗影在看守所的情况,白慕川是了解的。他多次问管教人员,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在看守所里要怎样做才算得上立功表现。言词间,他对生命极是不舍和热爱……这与事发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毒贩老大,动不动就把脑袋吊裤腰带上的无所畏惧,判若两人。 但即便这样,向晚再一次见到暗影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看守所,简直就是一所整形医院。 上次见面,这个人还一身桀骜,每一个毛孔里都飘散着戾气,满了对社会的不满。 怼天怼地怼社会,棱角尖锐扎人…… 可今天的他,蔫了。 大光头、小黄褂,看守所一身标配在他身上,不仅让他没了老大的气势,看上去也成了一个标配——普通得从一堆人里,好半天都找不出来。 “韦刚!出列!” 管教高喊,一个人走出队列,向晚这才认出他。 瘦了!棱角磨没了。 …… 会见室。 狱警把带着械具的暗影带了进来。 脚镣在水泥地面上,拖出一串冰冷刺耳的声音。 暗影老实地坐着,不抬头,一句话都不说。 白慕川,“韦刚。” 听到叫他名字,暗影条件反射,“到!” 白慕川,“今天我们来,是找你了解情况的。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我相信你已经考虑清楚了,要不要配合警方的工作,争取立功表现,得到宽大处理……” 他特意提到“立功”,知道这是他想要的。 暗影目光果然闪过一抹光。 只一秒,转瞬暗下。 “我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白警官,你还想知道什么?” “咳!咳咳咳……” 白慕川刚一张嘴,喉咙就痒。 然后,剧烈地咳嗽。 向晚心疼得揪起,转身为他拍背,丁一凡起身,找来纸杯为他倒水。 “咳咳!咳咳咳……” 人有时候咳嗽起来,完全无法止住。 越咳,越痒,越痒,越咳! 见他这般,暗影怔片刻,突然就开怀大笑起来。 “白警官也真是不容易,生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得了,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怎么,是你们警队的人死绝了吗?” 这家伙的嘴是真毒! 丁一凡拍桌子,“老实点!” 暗影动了动戴手铐的胳膊,满不在乎地抬眼望天。 白慕川喝光一杯水,清了清嗓子,暂时压住那一阵难过,“韦刚,我们想知道,联合你策划天怒计划的人,是谁。”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冰冷。 暗影不敢再戏谑他了,一脸老实。 “我说过了啊!一个从国外来的人,谈完就走了,我上哪儿知道去?” “他叫什么名字?” “……忘了。” “忘了?”白慕川冷笑,“前几次你编了两个不同的名字给我,现在干脆失忆?” 暗影垂着眼皮,不吭声。 白慕川:“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暗影怔了怔,状似惧怕地看他,“白警官,刑讯是犯法的。你是警官,不会知法犯法吧?” 白慕川冷哼一声,不回答他,只转头看向晚。 “你让占色约的那个会催眠术的犯罪心理专家,几点过来?” 催眠术? 暗影在理解到他的意图后,脸唰地一白。 …… …… 第623章 催眠(一)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地方,不会对外人开放。 即便是最亲的人,也走不进去,而催眠师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房间的锁,窥见掩藏得最深的秘密…… 单是这一点,催眠术就足够震慑人。 尽管,大多人只是能过,并不曾得见真正的催眠什么样子…… 暗影的表情紧张又害怕,目光充满了抗拒。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顿一秒,他又吼。 “知法犯法!” 大声地吼,声嘶力竭的吼。 “你们知法犯法,我要投诉!我要告你们!”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吼得太大声,也太紧张,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就像一个双脚踩在深渊边上的人,惊恐地看着背后那一双手,生怕掉入黑洞…… 不想踩下去,拼命抵抗,神态甚至失常…… 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明白对方的想法。 他们不理会暗影的吼叫与抗议,就像他只是一个透明人。 “唔~”向晚轻松地耸耸肩膀,“他说要投诉你。” “让他投诉!”白慕川一眼不看暗影,仿佛那个坐在老虎凳,被强光照射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他只与向晚说话,“他上次已经投诉过了,你看到投诉结果了吗?” “嗯。”向晚附和,“好像变得老实了一些。” “咳咳……咳……”白慕川忍不住喉头的痒,轻咳了几声,抽一张纸擦擦嘴,露出一脸轻谩的冷漠,“一个具有极大社会危险性的犯罪分子,对他客气,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向晚莞尔,“这么说,我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白慕川抬抬手腕看时间,“催一下,看什么时候来。” 向晚:“好的,我再联系一下她。” 她拿起手机走出审讯室。 隐隐的,对话若有似无地传进来。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她的声音并不十分清楚,偶尔,又有一句两句飘进来…… “好的好的,那我们再等你一个小时。” “行!行行,不急!下雨了,你在路上要注意安全……” 向晚语气是带着笑的,与审讯室里沉寂的冰川空气,如同两个世界。 吱!门开了、 她进来,坐下。 “一个小时。” “嗯。”白慕川目光沉沉。 “那这一个小时,我们做什么?审讯他吗?” “不用审了!机会已经给了。等催眠专家过来,省事儿。” “……很期待呢。” 两个人的聊天,全程被暗影听入耳朵。 他们对暗影的每一句话,都用“他”来指代。 不看他,不理他,完全忽略他,一直在聊。 暗影的神色,渐渐难看,越发难看…… 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心理陷阱——在同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如果其他人谈笑风生,单单把其中一个人屏弃在外,并且疏离他,冷待他,那么对于这个人而言,就是折磨和桎梏,静坐的时间极为难熬,潜意识也会想要融入别人的圈子里…… 哪怕他们的关系,是警察与罪犯,也不例外。 “雨越下越大了!” “是。” “还有多久……” 向晚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那再等等。” “……” 等待…… 他们在聊天。 暗影孤独的坐着。 “还有多久?” “十五分钟……” “再等等……” 等待。 他们在聊天。 暗影孤独地坐着。 画面好像一直没变, 其实,又一直在变,毫无痕迹地在变。 房间的灯光,在一点点变暗。 “雨……更大了。是不是?” “是啊,今天这雨……像是下在人心里似的。” “看看时间,还有多久?” “十分钟……” “再等五分钟,丁一凡出去接她……” “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你说催眠术,真的会有么神奇嘛……” “一会就看到了。” “我听说这个催眠师曾经靠一个人破了一桩悬案,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罪犯吐露心迹,找到了被绑架的小女孩……”向晚的余光若有似无地瞄过暗影。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像一个纸人。 她朝白慕川看了一眼。 他点头,停下聊天。 会见室突然安静,落针可闻。 向晚慢悠悠地一叹,喃喃着,用一种近乎迷离的声音问:“雨下得好大,你听到了吗?” 白慕川嗯声,“听到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了吧。” 向晚,“嘀嗒!嘀嗒!嘀嗒,听得我心里好慌……” “慌什么?” “怕。” “怕什么?” “怕催眠。” “又不是催眠你。” “我知道,但也怕。在我心里,催眠就像玄术一样神奇、不可置信,偏偏它又是真实存在的。天然胆怯……”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声音变得更凉了几分。 “雨好大!感觉敲到我的耳膜了……” 白慕川看着她。 她的眼睛有一种空灵的迷惑感。 不去演戏可惜了。 他点头,点头,又点头,“下到心里了。” 向晚看时间,“她,是不是快到了?” “丁一凡,去接她……” “好的,老大……” 暗影在听,一直在听,耳朵里嗡嗡作响,人声,雨声,世界很热闹,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光线的中间,脊背汗透,就像被淋过雨一样,心脏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 “下雨了,好大的雨……” 他突然开口,像中了邪一样喃喃。 向晚回头,盯住他,“你也看见了?” 得到她的关注,暗影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毫无防备地说:“……看不见,听到了雨声。” 向晚点头,“今天的雨,是有点反常。” “老大!”丁一凡回来了,前后不到三分钟,占色就推门进入,而坐在椅子上的暗影,并没有发现时间上有什么问题。 他看着进来的陌生女人,一脸惊慌。 占色对白慕川和向晚点了点头,并不与他们寒暄,径直坐下。 会见室里的紧张气氛,得以延续。 占色一脸严肃地看着暗影,眼神如刀,一句话都没有。 安静里, 是冷漠。 也是令人窒息的压抑。 暗影心上的弦被绷到了极点,心脏快从喉咙里嘣出来了。 但他一动不动,两手被手铐沉沉垂放腿上。 占色突然点点头,像在评价什么似的,一脸中肯,“他心理很强大,不过不是因为他自身的心理抵抗力强,而是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第624章 催眠(二)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激怒了暗影。 他微微一怔,狰狞地看着占色,对这个新来的催眠师展示了凶狠和厌恶的情绪。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大吼! 他大叫! 他因为恐惧而紧绷! 占色挑挑眉头,似笑非笑,“你的情绪很糟糕,需不需要先放松一下,我们再聊?” 暗影像是读懂了她的“阴谋”,冷笑着,眼睛里浮出排斥,“休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催眠我?放松警惕?失去理智?” “真聪明!” 占色微微一笑,“可你这么说,是心里确实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了吗?” 她的反问没有一些冷厉,语气随和而自然。 甚至,带一点笑。 “你目前的状态,已经到催眠的什么程度了,你想知道吗?” 暗影一惊,“什么什么程度?” 占色,“你已经进入浅度催眠状态。” “不!” “不可能!” 他又开始吼。 用大嗓子来对抗雨声,对抗恐惧。 “这什么狗屁催眠,你们唬老子呢?” 他吼叫着,额头上浮起大滴大滴的汗。 空气很沉闷,潮湿着像有雨雾飘进来似的,他喘着气吼完,又觉得冷。 “我告诉你,我很清醒!” “清醒不代表没有进入状态。”占色像一个科学讲师,给他详解了催眠的作用原理,眉头微蹙,看着他一直掐自己大腿的手,“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强打精神,就可以抵抗催眠?” 暗影闭紧嘴。 无声的对抗…… 占色脸上浮出一丝笑,“没有用的,你抵抗得了我,抵抗不了自己。你不想死,你还想活下去,你虽然舍不得伤害那个人,但你更爱自己……哪怕,他是你的儿子。” 暗影的脸,瞬间变色。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凉了他的骨头。 他像是受不住寒冷的人,牙齿在轻轻地敲击,肩膀拼命地缩着,好像要把自己压缩在老虎椅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你们不要问我!” 向晚看了占色一眼,心里有点发毛。 暗影的状态太可怕了。 仿化深陷在一团看不见的泥泞,垂死挣扎。 他可以与外界沟通,却走不出来。 难道这就是占色所说,进入了浅度催眠状态? 占色目光柔和地看过来,“我们开始吧。” 暗影低着头,牙齿发颤。 占色瞳孔幽黑,目光仿佛会施魔法,“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暗影一怔,肩膀缩了缩,慢慢抬起头,这慢动作像是中了邪的人——眼睛没有焦距,脸上一片茫然。 占色:“韦刚,能不能告诉我,你儿子去哪里了?” 暗影不说话。 占色:“我们知道,策划天怒计划并怂恿你的人……就是他。也是他,协助你掌控了暗门残余势力,对不对?” “不对!”暗影突然睁大眼睛,瞳仁像看到鬼魂般惊悚,“你在胡说!没有,不关他的事,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你见过你儿子了。”占色得出第一个结论。 然后,继续追问:“他有二十多岁了吧,就在京都,他是谁呢?” 暗影惊恐地看着她,摇头,摇头,神经兮兮地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占色朝他微笑,“你知道的,他是我们认识的人,所以,你特别害怕……” “不!”暗影惊魂未定,嘴唇都在抖。 他不想去听,想用沉默来对抗,却一次次被占色从微表情里观察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想保护他,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只可惜,他根本不爱你,从来没把你当亲生父亲。他、是、想、害、死、你!” “不——”暗影大吼一声,挣扎着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胡说……凭什么?” 占色不理会她,照向晚提供的资料,继续周旋。 “他恨你,当年你在特殊学校发生的事情,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受人指点,辱骂……你毁了他母亲的一生,毁了他。他一直记恨在心,多年来都不肯跟你相认……韦刚,你就没有想过吗?他突然又来找你,根本就没你以为的那么单纯……” “没有!他没有……”暗影无力地摇头。 “……谁说没有呢?他是一个坏小孩子。他记了一辈子的仇,终于设计好一切,把痛恨的人都杀死,再把他的亲生父亲送入监狱,然后,看着他去死——” “你撒谎!你在骗我!”暗影嘶吼。 占色声音徐徐,温声软语,不听他的咆哮,平缓的语气不快不慢,字字如针扎在暗影的心上。 从而,一次次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是的。 暗影一句都没有承认。 却暴露了他的所有。 给了他们无数个重要的方向。 占色一笑,从向晚手上又拿过一份名单。 “虎毒不食子。韦刚,我相信你不会告诉我们,他是谁——但是,这个人一定就在身边,他认识向晚,认识白慕川,知道这中间很多的事实,那么——我们就不难找出他。” 不难找出? 不难找出? 暗影的目光,明显流露着恐惧。 他不吼了,不叫了,一脸写满紧张。 占色观察着他,“我们罗列了近期案件,所有20—25周岁的男士,都在这个名单上。现在,我们一个一个来排查,我念一个名字,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暗影嘴唇都颤抖起来。 不告诉,又变相地告诉了——真有这么一个人。 占色一笑,“你会告诉我的。” “不会。” “你会!”占色笃定,“当我念到他的名字时,你……不用说话,就告诉我了。” 暗影惊恐地看着他。 占色缓缓抬起一支笔,指了指他,轻轻一笑。 “我,看得见,你的心。” 说完她不再废话,开始照着名单,一个一个的念…… 念一下,停顿一下。 暗影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他害怕。 他紧张。 他已经控制不住表情。 就像一只困兽,在雨中打着圈儿想要冲出雨雾,又不可避免地被淋湿全身…… “叶、轮。”占色又吐出一个名字。 然后看着暗影的表情,轻轻地勾起了唇角,“是他,对不对?是叶轮。” 第625章 只是一种代入感(三) “不是!不是!”暗影再一次大吼。 焦灼的。 折磨的。 挣扎不开的……名字。 把他抛入了一个网里,被一种瘟疫似的病毒蔓延、腐蚀。 只要听到了那个名字,他的血液就会逆蹿,肌肉就会僵硬,不由他控制。 “唉!”占色一叹,“你输了。你还是告诉我了。” “没有!”暗影大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 心里的憋堵没有了,他突然惊住,睁大眼睛,看着警察似笑非笑的脸。 占色拿资料拍了拍桌子,递还给向晚。 “是他了。搞掂!” 啪!房间里的大灯亮了。 灯火如炽。 暗影猛地清醒过来,一张脸青白如鬼。 “你们……” 安静片刻,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突然朝这边扑过来。 “我给你们拼了!”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他重重摔倒在地…… 最后,他仍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脚镣的约束力。 白慕川站起来,捂着胸口,憋了好久的咳嗽终于出口。 “咳……咳咳……” …… 会见室的门开了,又关上。 几个人走出看守所,正是中午时分。 阳光灿烂,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 没有下雨。 从来都没有下过雨…… “师姐,你真厉害。” 坐上车,向晚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占色微微一笑,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斜倚在汽车椅背上,像是有些无力,“全靠你们配合得好。还有,这个人心志并不坚定。不然还是没用……” “他心志不坚定吗?我以为像他们这种人,是最不容易被突破的。” “恰好相反。”占色看着她笑,“受过心理创伤的人,有心理疾病的人,是最容易被催眠的。韦刚因为特殊学校的冤枉,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自己背了十几年的黑锅,再加另外的一些糟糕际遇,心理非常脆弱,再进了看守所,不过强弩之末。” 向晚点头,点头,嗯嗯有声。 “很有道理——不过师姐,今天这样,就是催眠了吗?” 占色失笑,“不算。” “呃?”这还不算? 向晚困惑。 “就像我说的,只是一种浅度催眠的状态。”占色沉吟一下,向她解释,“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代入。我一开始让你们先给他设陷阱,再通过播放暴雨的录音来控制他对环境的感受,就是为了增加他对情绪的代入感,接着,你们一遍一遍的时间提醒,是为了增加他的心理恐惧、焦灼和紧迫……” 一个厉害的催眠师即将到来。 他想守住秘密,变得艰难。 时间每跳五分钟,他的恐惧感就增加一层。 下雨和昏暗的环境,会影响人的心理防线。 就像人在黑夜里的环境里,会比白天更感性,更脆弱,是一个道理。 这一切,都起到了很大的辅助作用。 她最后做的,只是将他进一步往沟里带—— “其实到最后,他都没有被真正催眠……他只是代入了情绪,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明白了!”向晚想想,用了一个更为形象的比喻,“就像我看小说,看电视剧,有时候看得入迷了,会跟着笑,跟着哭,就是一种代入感,让我进入他们的世界,随他们的喜怒哀乐而改变,现实里的自己被暂时性封闭,但那并不代表,我就被催眠了……” “对!” 占色赞赏一笑。 “你的理解,比我形容的更精准。” 向晚莞尔,转瞬又敛住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只是结果有点匪夷所思,叶轮怎么会是暗影的儿子?他不是童星出身吗?暗影的儿子,不是小时候就出国了吗?” 占色耸耸肩膀,“这个就得小白去查了。” 小白一直在打电话。 还在看守所,他就给权少腾下了命令。 要求他务必把叶轮控制住,并带回重案一号。 向晚看他在忙,与占色两个人探讨起来。 “如果叶轮真的是暗影的儿子,那很多事情,就能想通了。” 占色笑,“什么事?” 向晚,“比如他与谢绾绾之间,就多了一层关系。当年那所特殊学校,谢绾绾是学员,暗影是教员,谢绾绾被人侮辱,导致韦刚坐牢,名誉受损,再引发他儿子的种种……这些都有连带的因果关系。” 占色点头,“那么从叶轮的角度来说,他也是受害者。” 向晚:“对。他父亲因为猥丨亵丨幼丨女而入狱,他在童年时期受到的来自社会的冷眼和排挤,都会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孩子成长的关键期,那些阴影,会伴随终身——”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温柔。 和风细雨里,总有几把风刀霜剑。 不幸的人,很多。 或者说,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些不容易。 区别在于,面临不幸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是谁。 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爱的人,再难都有精神支柱,不会垮掉。 如若没有——? 那是怎样的境况? 向晚突然打个寒噤。 难道说叶轮那个时候,并没有出国,而是遭遇了别的事情? 占色抚了抚手腕,“看来娱乐新闻信不得。” 叶轮对外公开的个人履历,是相当光鲜亮丽的。 家境优渥,少年成名,一生顺遂,除了成长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遭人诟病以外,他到目前为止,都是天子骄子般的存在,一生不曾奋斗,已拥有无数人羡慕的一切。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向晚一叹,占色就忍不住乐。 “你不是很如意么?” “呃!只是将就……”向晚冲她挤了个眼睛,余光瞄白慕川,突然怔住。 他在讲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拉着脸,极是难看。 “跟上她,不许乱跑!” “现在是关键时候,不能出差错!” 向晚和占色噤声。 等他电话讲完,向晚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慕川坐在副驾,闻言没有回头,目视前方的路,让丁一凡加快了速度,然后说:“唐元初刚才汇报,谢绾绾接到宋总的电话,死活要出门,他拦不住。” 嗯? 宋总? 那个帮她勾兑,可以让《灰名单》顺利播出的宋总? 向晚挑挑眉,微笑,“如果是我,就直接告诉她,现在去找宋总,大概也帮不上忙了。” 一旦叶轮是暗影儿子的事情坐实,如果“天怒计划”与他有关。那么,《灰名单》这部剧,离播出将变得遥遥无期…… 第626章 杀伤性(四) 白慕川没有回答,黑着脸。 向晚斜眼瞄他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个笑,可能不合时宜。 毕竟《灰名单》不能播出,对白慕川是有影响的。 沐二少的处女作,成名作,第一部影视化大ip作品,影响力巨大。而谢绾绾不管现在做了什么,她都是在不遗余力地为了《灰名单》而努力…… 相比较,她显得冷漠了。 “一定会有完美的解决办法的。”向晚想想,补充了一句,又顺便劝他,“有些时候,钻牛角尖其实没有意义。白慕川,我刚才那句,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嗯?白慕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回头,直视着向晚的眼睛。 “你说什么?” “你没听见?” 白慕川眉梢挑挑,“我为什么要往心里去?” 呃? 向晚抿唇。 他笑,“我想的事情,与你想的,两码事。” “……” 还有什么事吗? 向晚困惑,一脸问号。 没想到,白慕川却点了点头,“还有两件事情,非常紧迫。” “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就连占色也看了过来。 车上就只有他们四个人,白慕川没有隐瞒。 “赛里木刚才告诉我,情报队接到二部的内情通报。某境外国家刚刚实验成功的高科生化武器样本和技术资料被人秘密盗取,根据调查,很有可能流入我国……” “什么?”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生化武器? 还是秘密研究出来的生化武器? 威力、强度、破坏力、杀伤力得多大…… 不敢想! 那些有历史记载的数据,想想都令人心惊胆战。 “第二个事情呢?”向晚的脑路回长得跟别人不太一样。 在惊愕之后,她马上想到了白慕川说的是两个情况。 白慕川闻言,略一思考,“第二个情况就是,第一个事情基本可以确定,真的带入国内了——” 向晚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说?” 白慕川迟疑片刻才道:“程正刚才告诉我,他托人在国外购买的几台物证鉴定设备运到京都了。然后,他那个让苗梓晨带回天怒计划的导师,再一次附送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像念台词似的沉了声音。 “天怒未灭,卷土重来!这一次,携带了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 气氛聚然一冷。 确实严重。 比起化学性杀伤武器,什么汽车杀人、伪装自杀,墙体藏尸,无头女尸,碎尸,包括丧尸药都变得显著轻微了……而且,是大规模啊! 多恐怖! 向晚浑身乏冷。 “现在怎么办?” “这个事情,主要是二部在调查。”白慕川说,“我们目前只是收到内情通报。” “……明白了。”向晚的心弦并没有松开。 这一次来的天怒,意义和上次不同了。 威害国家安全,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不可能单单由重案一号一个单位来办。 向晚平静了片刻,“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抓叶轮!继续查手头的案子。” …… 丁一凡把占色送到家,再绕回重案一号,刚到楼下,白慕川就接到权少腾的来电。 “小白,情况不太好。” 听他欲言又止,白慕川心里不免一沉。 “怎么了?” “叶轮不在家。我们扑了个空。” 白慕川思考一下,吩咐他:“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权少腾把声音压得有点低,“我已经在他家周围布控好,只要他一出现,立马实施抓捕,另外,派了人在他常去的地方……不过,我认为咱们准备好第二套方案。这小子,有点邪乎?我在这儿蹲守半天,总感觉怪怪的……他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大概不会回来了。” 察觉到了什么? 能察觉什么呢? 他们刚刚去看守所。 中间没有与别的什么人联系过。 叶轮怎么会察觉? 向晚提醒他,“找唐元初问一下情况。别忘了,宋总是找过谢绾绾的,而这个宋总,是叶轮介绍的,谁知道……是不是跟他一伙的人?” 万一宋总那一通电话,只是某种试探? 他会不会从谢绾绾的语气里,发现什么端倪, 然后因为警惕,采取了临机应变的动作…… 向晚想到这里,眉头一皱,“不过,如果叶轮从此不再出现,不是更直接地暴露了自己?” 白慕川拿着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闻言一怔,“所以?” 向晚目光亮亮的,“得让权队仔细一点,我们在埋伏等叶轮,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暗中观察我们?我觉得,他未必已经确定了什么,毕竟消失来源不会那么快,他之所以玩消息,只是小心惯了,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开溜……一旦事态平息,风声过去了。说不定,就踏实地回来了。” 白慕川勾勾唇,“鬼机灵!” 他马上打电话给唐元初。 然而,电话……一直占线。 “搞什么?”白慕川看看自己的手机,握拳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正准备继续再拨,突然抬头看到了台阶上的人,手指微僵,停下脚步。 那个人站在台阶的最后一级。 从高处看着他们,面带微笑,“二哥。” 白慕川沉眉,“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白慕轩。 他安静地站着,并没有因为白慕川的冷漠有丝毫的动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礼貌与客气,“我们老大派我过来的,了解一下案子的情况。” 嗯? 天怒……? 看来事情大了。 红刺准备亲自下场了。 白慕川看他一眼,“走吧,办公室。” …… 兄弟两个走在前面。 向晚放慢一步,跟在他们后面。 白慕轩穿着军常服,气宇轩昂,英姿不凡,与白慕川走在一起,都是笔直的背,身量修长,个顶个的帅气…… “躲在后面看什么?”白慕川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走快一点。” “哦!”向晚尴尬地一笑,跟了上去、 …… 第627章 想你了(五) 男人谈事,向晚没有跟去。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把今天去看守所审讯暗影的过程记录下来。 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 审讯过程,让她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惊艳。 布局,结果,再反转……嗯,比小说还要精彩。 艺术来源于生活,诚不欺我啊! 她倒了杯水,坐在转椅上,一边摇晃,一边喝水,一边在脑子里酝酿写法……直到方圆圆发消息过来。 “小姐姐,这个月稿费提前发了,你怎么没点动静?” 嗯?发稿费了? 向晚太专注于案子,没太注意这个事。 看到消息,她找出银行短信提示,立马激动起来。 “卧槽!好多。” “……” 方圆圆发来一串省略号。 “发稿费都不激动。你说你,还有什么追求?要不,我把账号给你,转我账上吧?” “去你的。”向晚看着那个数字,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我含辛茹苦赚回来的钱,别动歪心思啊……” “这成语是不是没用对啊?听上去怪怪的,写书写傻了吧?” “哪里怪了?”向晚反问,“啧,你分明是嫉妒我,对不对?” “对,我嫉妒你啊,稿费这么多,准备怎么犒劳你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编辑?” “……” 向晚忍不住乐。 “买一堆猫粮给你……” “……” “你带回去给宝姐,够意思吧?” “靠!抠门。” “不跟你扯了,我得忙了!” “什么时候回家?”方圆圆问。 “不知道啊,今天事情很多,估计得晚上了……怎么,想我了?” “鬼才想你。”方圆圆心软嘴硬,“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突然发现我这次来京都捉妖,毫无意义啊……” “……本来就是。”向晚笑着怼她,“你不过就是觊觎我家的美食。” “你是想撵我走?”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你家小黄黄会太想你。” “唉!我是想回去了。黄黄跟我讲,他准备出院,跟他妈妈回老家一趟,还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回家。你说这人,说的这叫什么话?” 兴趣是什么? 他们是夫妻的啊! “看来这男人,还没有意识到已婚的身份。不行,我得回去教育一下。” “回吧啊!” “可是……表姐,我又有点担心你。” 向晚了解她,好生安慰,“我没事的啊,我不是有白慕川吗?” “他又不能二十四小时陪着你。” “好像你可以一样……” “晚上你不跟他睡,跟我睡咩?我可以。” “……”向晚哭笑不得,“我这边你真的不用操心,把自己的事情,落实了吧,先跟老公回婆家看看,然后想个什么办法,把你们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大姨和大姨父。” 方圆圆沉默。 好一会不再有消息过来。 向晚,“?” 怎么啦?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方圆圆回复,向晚嗯一声,猜着是不是谢绾绾和唐元初他们回来了。 这一次,等得有点久。 她写了好几行字了,方圆圆才发来消息。 “是物管的人。” 物管? 向晚问:“说什么?” “问是不是家里卫生间漏水,说楼下住户反应,家里天花板都湿透了,弄坏了他们家装修……” “啊!那漏水了吗?”向晚有点奇怪。 白慕川对房子的装修很讲究。 材料什么的,都用最好的。 卫生间的防水自然会做得到位,哪里会漏水? 果然,方圆圆马上吐槽,“没有啊!他们进去看了,没有漏水,又说可能是你们家楼上或者隔壁,现在走了,找别人家去了……乱七八糟的。这么好的小区,咋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物管?” 向晚一怔。 “方圆圆,现在不管谁来,不认识的都不要再开门。” “怎么了?” “你不要问,乖乖呆在家里就好。” 敲完这一行字,向晚起身,拿起外套披上,匆匆走去白慕川的办公室。 方圆圆的消息不断跳过来,“什么情况啊,向晚,你别吓我……我一个人在家,怕怕的啊!” 向晚低头,匆匆回应,“你都是捉妖的人,还能被妖抓走啊?安啦!照我说的做,没事的。” 话虽这样说,但向晚内心仍是不太平静。 她宁愿是自己太过小心,多虑了,也不敢去赌那万一。 “咚咚咚!”她敲响白慕川的门。 “进来!”是他的声音。 向晚拧动门把,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你弟走了?” 这句“你弟”,她说得随意。 发现白慕川眉心有点打结,马上换了话题,把与方圆圆刚才的聊天对话告诉他,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节骨眼上,物管找上门,感觉有点古怪。” 白慕川点头,指一下椅子,示意她坐,然后打电话给小区物管。 问明情况,挂电话,他面色凉凉的。 “你猜对了。物管表示没有派人去过——” 向晚脊背一僵,“居然敢登堂入室?去警察家里……” 有这胆子,干点什么不好? “你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白慕川没有回答。 向晚,“不行,我得问下圆圆,对方都干什么了……” “问她有什么用?”白慕川淡淡的,“如果她看出什么,刚才就告诉你了。” “……”好有道理的样子。 “这样,我们回去一趟吧。” “好。” 白慕川取了车,载着向晚往家赶。 路上,向晚问起他白慕轩过来的事情,白慕川只说与“天怒”渗透有关,因为涉及部分机密,他没有跟向晚说得太透,但告诉她,天怒不仅是一个计划,还是一个组织。 在“丧尸案”里,暗门其实只是天怒的下级组织。 是天怒直接组织领导了暗门的行动。 那个与暗门联系的人,就是天怒在国内的直接领导者。 并且,天怒的存在,是在崔鸣死前…… “你说,真的是叶轮吗?”向晚想着就有点头痛。 “不能下定论。” 保持怀疑精神,是他的行为准则。 尽管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叶轮,但不到最后一步,就有变化的可能。 “唐元初有联系上吗?”向晚问。 “有。”白慕川开着车,目光看着前方的道路,眉心不经意又拧起,“他与谢绾绾去见那个宋总,结果,对方却爽约了。” “……” 都混成带“总”的人了,还爽约? 向晚轻哼,刚想吐槽,突然一怔,想到什么似的,拔高了声音,“不对!” 白慕川侧头看她,“咋啦?” 向晚,“阴谋。” 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谢绾绾带着唐元初等人离开,会不会是调虎离山?物管上门,进入房间……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第628章 电话不通(一) 那么,进入白慕川的房间,目的又是什么呢? 几方面的信息,向晚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得到一个综合结论,吓得心都揪了起来。 来不及告诉白慕川自己的想法,她再一次拨打方圆圆的电话。 “嘟——嘟——嘟——” 机械冰冷的声音,传入耳膜。 响了好久。 没有人接。 向晚的心凉透了。 “圆圆怎么不接电话?” 快接电话啊! 她心里祈祷,坐立不安,可连续拨打了两次,还是没有人接听。 向晚坐不住了,“白慕川,我怕我们回去,会来不及……” “别急!”白慕川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我先问问唐元初,他们到哪里了。不行的话,我让附近派出所的先过去……” “好!你快。” 向晚顾不得别的了。 双只手来回搓着,看着街面,希望走得快一点。 可实事是,大多时候,越是心急,越是发现事已愿违…… 前方路段,正好发生大面积拥堵。 他们的汽车卡在长长的车流里,进不得,退不得,向晚死死盯着那张张的车龙,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平常塞车,她总是很淡定的接受无奈的现实…… 今天却恨不得可以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 是她让方圆圆不要出门的。 如果她在家里发生什么不测,向晚不能原谅自己……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既然有新研究的化学武器被天怒组织带入国内,如果恰好那个人是叶轮——那么,足够嚣张的他,在多次挑衅后,会不会狂妄到给白慕川一个下马威? 向晚不敢想。 她心脏狂跳,如在擂鼓。 她捂着脸,不去看白慕川,只听着他打电话。 很快,他结束了通话,“向晚。” 向晚猛地抬头,“嗯?” 白慕川瞥她一眼,“唐元初已经到小区门口了,他们会比我们快。放心吧!” “好……” 向晚弱声回答。 放心是假的。 不放心才是真的。 那个人是方圆圆啊! 为她捉妖而来,如果真被妖怪捉走…… “呸呸呸!”向晚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拍拍嘴巴,又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样子太过反常……吁一口气,她捋捋头发,强自镇定地望白慕川,“不好意思,我有点乱……没有分寸了。” 白慕川从方向盘上抽出一只手,拍拍她。 “在我面前,不需要分寸。” 回家的路,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漫长。 一个又一个红灯口,好像没有结束的时候…… 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汽车好不容易到达小区,远远地,就听到120急救车急促的呜笛。 …… 完了! 完了! 一定是方圆圆出事了。 小区门口有人围观,白慕川把车往边上靠,准备停下。 向晚却等不及他车停稳,就拉开了车门。 “向晚。”白慕川眉心一拧,也有点焦灼,“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呢? 向晚心都快从喉子眼跳出来了。 可以说,她宁愿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是方圆圆。 方圆圆是个简单直接的人,如果她面对什么不测,根本就不会知道怎么去处理…… 这个时候,向晚的心里住了一个姐姐…… 她担心着自己妹妹的安危。 然而,当两个人匆匆进入小区的时候,在围观人群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方圆圆。 向晚:“……” 由惊到怕到喜再到懵,她的情绪变化全在这一瞬间。 “方圆圆!” 她大喊,声音破碎而沙哑。 方圆圆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也有点激动。 “向晚!” 她从人群里挤出来,飞快地跑向他们。 向晚冲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过她,紧紧抱住。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手机落家里了,没有带出来——”方圆圆眨眨眼,“你们怎么回来这么快?是真的有恐怖份子吗?” 恐怖分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向晚不解地看她,方圆圆却指了指前方被小区住户围住的房子。 “刚才和你聊完天,我正在家里坐立不安,物管就来敲门,说什么刚才上来的物管是假的,可能有犯罪份子乔装进入了小区,进了家里,他们报警了,带了警察过来……” “你就开门了?”向晚挑挑眉。 说好了谁来也不开的呢? 方圆圆撇个嘴,“我本来是听你的话,不开门的……毕竟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结果你猜怎么着……警察隔着猫眼给我看了警官证,说如果不开门,说不定会有生命安全……我当时吓死了,想一想也是,那两个人一没偷东西,二没绑人,莫名其妙进门干什么?所以……我来不及想别的,开门就跑了出来……” 说着,她低头指了指自己的拖鞋。 “喏,你看……鞋子也没换。” 向晚看着她,哭笑不得,“你哪是鞋子都没换,你是穿着睡衣的好吗?” “对啊!”方晚晚想到刚才的事,就紧张,双臂环抱着自己,抖了一下,“幸亏那两个警察救了我,要不然出事的就是我了……表姐,你说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呢?居然敢跑到白警官家里来?” “现在不知道。”向晚沉下了眉。 方圆圆没事,可别人却出事了…… 她刚落下去的心,又沉甸甸的。 不得不说,高档小区还是有高档小区的好处。 在第一次白慕川打电话找物管核实情况的时候,告诉他们有人以物管名义敲门进入了他的家里,物管在发现没有这回事的时候,就第一时间采取了措施。 他们调取了监控,发现了那两个人。在进入小区的时候,他们是拿着业主卡,以房屋中介的名义在门口登记进去的。可是,当他们进入白慕川所在楼幢的电梯时,已经换上了小区物管的工作服。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第一时间报了警。 结果派出所的民警来了,进房间不到片刻,就不行了。 疑似中毒,有人晕倒。 这一下,整个小区都慌神了。 人们纷纷逃离出来,没有人敢呆在家里。 120急救车来了,唐元初赶到之后,又按白慕川的要求,把情况通知了消防和特警,这个时候,房子里全是戴着防毒面具作业的特警和消防,警戒线里被一圈警察守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还有好几条警犬,在警察的带领下,在事发地各处寻找…… “希望那两个警官,不要有事……”方圆圆捂脸,“要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第629章 冷(二) “不会有事的。” 向晚安慰地抱了抱方圆圆,想一想,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披上!” 方圆圆一愣,“我不冷。” “不冷?你手都快冻成冰块子了。” 她在家里穿的是居家睡衣,室内温度和室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刚才在紧张和恐惧状态下,或许会暂时忘掉寒冷,可现在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说话都在哆嗦。 “好吧,还是你最疼我!” 方圆圆嘿嘿一笑,从她手上接过衣服。 “表姐,怎么突然觉得你……好man啊!” 向晚:“……” 嗔她一眼,向晚刚想说话,肩膀上一件男式外套就披了下来。 呃!真正man的来了。 她抬头看到白慕川冷峻的眉眼,“大人,你还在生病……” 他面无表情,“不许你冻着!” “……” 向晚坚决不要,“你是病人,听我的。” “我生病算什么?我是男人。” 他坚持,不容拒绝,衣服一丢,就走人。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情况。” “……好吧!” 有的时候,白慕川是很霸道的,尤其是这种时候,他最不愿意向晚拒绝她的关心。他的女人冻着,他自己穿着,像什么话?在他心里,男人就应该是保护女人的,因为女人弱小,男人有力量,这是天生的……虽然向晚并不觉得自己有他以为的那么弱,但被他这样关心着,心里也是暗爽。 “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方圆圆戏谑一声,又是叹息,“这种时候,就想我家黄黄了。表姐,我明儿一早就回锦城了。” 向晚没有阻止她。 她俩是表姐妹,从小玩在一块,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处…… 但她们现在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方圆圆和黄何已经领了证,现在黄何人还在医院里,方圆圆能丢下老公来帮她捉妖,这情分就已经不是普通的感情可比了。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向晚说。 “不用那么腻乎,我打个车就去了。” 方圆圆伸着脖子望小区里,语气轻松, “我知道你忙,今天出了这事,应该会更忙了!我留下来,你还得分心照顾我,也是累赘……” “呵呵!”向晚不以为意,“你大概想多了。” “嗯?”什么啊? 她不解地看过来,然后就听到向晚说,“我根本就没有分过心。更没有照顾你……” “……靠!残酷!” 方圆圆撇嘴说完,突然看到向晚变了脸色。 双眼睁着她,就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了?”她问向晚。 “猫呢?”向晚声音都变哑了,“小黑黑呢?” “我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它,来不及找了……” “……” 人群在议论纷纷。 有两三个人从里面抬出来,再被120汽车送走。 向晚看到了担架上的人,是昏迷不醒,完全没有反应的。 看医生的表情,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京都警方的临机处置能力很强,不到半个小时,就有生化武器专家进入现场,疏散人员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小区,向晚又一次看到了白慕川那个弟弟白慕轩。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带了一队荷枪实弹的特种兵。 他们全副武装,与特警在小区里地毯式搜索——怕还有别的生化喷雾器被藏在小区里。 搜索过程持续了整个下午。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小区才终于解除警报。 不过,增加了保安,还有一批特警留了下来。 这严阵以待的样子,让人心惊胆战。 同样,这样的新闻是捂不住的。 各种各样的图片、传言在各个社交平台传播,加上一部分人的添油加醋,事情发酵后,不仅引发了舆论热议,还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公众的恐慌…… 丧尸药后,生化危机! 这种传闻骇人听闻。 电影里听过的桥段,被人搬到了现实里。 人人自危! 越说越玄…… …… “圆圆姐,你也太粗心了。” 吃瓜群众群里,赛里木痛心疾首地说。 “如果不是向老师感觉不对,如果不是白队打电话给物管核实,今天这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不定啊,等黄何大哥回来,就只能捡你的尸体了……”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 方圆圆:“……嘘!” 她发了个噤声的表情。 赛里木却没有意会到她的意思。 “怕了吧?这一次啊,你是捡来的命。” 方圆圆:“……兄弟,咱能不能不要说了!” 赛里木没说,唐元初插进来了,同时艾特了程正,“确认了吗?那是什么毒素?” 程正:“没有得到准确消息,如果真的是新研究的生化类武器,怕是以前都没有听过的……” 唐元初:“这玩意也太恐怖了,引发装置也特别巧妙。听说,如果装置没有感应到水雾,是不会触发的……” 没有感应到水雾,不会触发, 可卫生间里,又怎么能够不感应到水雾呢? 发生得早晚而已…… 唐元初:“那就是说,他们针对的人,也许不是方圆圆啊!会不会是……” 谢绾绾? 他没有说出来。 也没有人问。 赛里木:“圆圆姐,你用水了吗?” 方圆圆:“……用了啊。向晚跟我说了那事儿,我就好奇嘛,去卫生间看了一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顺便洗了个手。” 唐元初:“那个装备很隐蔽,在洗手池下面的管道上,一般情况下根本注意不到。” 方圆圆,“用了啊,我和向晚聊过后,有些好奇,就去卫生间看了一下,顺便洗了个手。” 唐元初:“……你厉害了!” 方圆圆:“因为他们进来后,只去了卫生间嘛,他们说漏水说,在洗手池里搞了一会……我当时就站在卫生间门口,没有太注意,产生了怀疑,就去看看喽……不过,我没看出什么,是我的错。” 唐元初:“那也怪不得你,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到……” 第630章 太平盛世,大部分人还是善良简单的。 谁会知道大白天的,有恐怖分子冒充物管进屋,就看个卫生间漏水的功夫,就安置了生化装置? 众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黄何出现了。 他艾特方圆圆,“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圆圆:“……≧﹏≦!我就让你们不要说嘛,不要说嘛!” 黄何:“?什么情况?” 方圆圆:“亲爱的,我没事啦,好好的,不要担心!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黄何:“我到机场接你。” 方圆圆:“(>c<)不用不用,你身体还没好呢。” 黄何:“我今天下午已经出院了。” 方圆圆:“好吧!” 赛里木:“一嘴狗粮!各位小伙伴,如果你们发现有年龄18—25岁,身材姣好,样貌美丽,性格温和的小姐姐无家可归的,请介绍给兄弟……我可以收养一到两个。” 权少腾:“跟谁学的这么贫?” 赛里木:“你啊!” 权少腾:“可以滚了……毛还没长齐呢,就学人家收养小姐姐。同上,我可以收养八个!” 方圆圆:“……” 唐元初:“……” 梅心:“法医学院的解剖室,十个八个没有,一个两个还是有的。用福尔马林泡着,很新鲜。年龄,身材,容颜也好……最关键的是性格特别温和。” 权少腾:“……小姐姐,你好调皮!” 没人理会他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此刻,就是这样…… 群里静悄悄的。 世纪最佳冷场王权老五。 …… 这天晚上,大家都在重案一号。 方圆圆从白慕川家里把东西拿出来,就再也不敢踏入一步了。 她住在宾馆。 而向晚——在找猫。 小黑黑不见了。 事发时,猫屋的窗台没有关严,向晚怀疑它从窗台跳出去了。 她在小区里贴了“寻猫启示”,又发到朋友圈里,让人转发……可到夜幕降临,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这只猫是于波的,当初从秃鹰嘴千里迢迢带回来,送到锦城,又托运到京都,辗转这么多次,又养了这么久,是有感情的。 向晚不像方圆圆,她不是纯正的猫奴。 可猫掉了,心里不踏实。 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白慕川安慰:“换一个角度想,它跑了,是好事。证明它活着。” 如果它没有溜出去,说不定……已经死了呢。 向晚揉着太阳穴,叹口气,问白慕川,“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她指的是第一批进入他家房间的两个民警。 白慕川摇头,“还没有苏醒——情况比较糟糕。” 说到这里,他把手轻轻放在向晚的肩膀上,捏了捏,“今天幸亏你机警,不然——事情会更糟。” 那两个民警进入房间检查,不到两分钟,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当即警觉,通知了指挥中心,并迅速退出房间……如果不是提前做了这一切,等他们晚上回家,会怎样? “那个卫生间,是客卫。”向晚拧起眉头:“如果不是圆圆,就是谢绾绾……” 白慕川点点头,“这次他们使用的是一种生物喷雾装置,体积小,攻击范围也不大。” 向晚:“如果不为杀谢绾绾,就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真是嚣张!” 说到嚣张的时候,向晚就想到叶轮。 第一次在帝宫下面的女神喷泉见到他,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叶轮走过时——回眸冷笑的一双眼。 “还是没有找到叶轮吗?”她问。 白慕川摇头:“他没有回家。经纪人也找不到他……本来今天晚上,他需要出席的一个活动,也没有现身。” 消失了。 向晚冷笑,“那这个人有问题,是一定的了。” 白慕川:“会找到他的。” 既然来势汹汹,又怎么甘心当幕后隐形人。 向晚赞同,“这个人很高调。所以,今天的事情,更像是他的一种表演。” 表演? 白慕川瞥眼看她,“怎么说?” 向晚思考一下,组织语言,“以前的他是明星叶轮,今天开始,他做不成明星叶轮了。于是,需要换一个身份隆重登场。十几年来的演艺生涯,他一直生活在公众的关注中,一旦选择了消失,也改变不了喜欢受到关注的习惯……他换了一个表演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继续上热搜,成为焦点。” “这么说,他是表演型人格?”白慕川说到这里,又有些不解,“既然如此,做明星不是他最好的生活方式吗?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向晚勾勾唇,“也许心里有恨,也许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毕竟——天怒是国外组织,他只是国内的代言人而已。” 叶轮的人生,究竟经历过什么? 现在还是一个谜。 …… 这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向晚住在重案一号白慕川的单身宿舍里。 出事后的房子,暂时不能住了。 方圆圆搬走,谢绾绾和助理也回家去了。 但她目前是第一保护人物,所以,不得不带回了唐元初和魏兵。 他们分析认为,叶轮会再找谢绾绾的可能性很大。 监视她的生活,一是保护,另外……也是为了找到叶轮。 把向晚送回宿舍,白慕川就离开了。 他们找到了叶轮为谢绾绾牵线的那个宋总。 这货在外面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翻手云覆手雨。可被带回重案一号,当即就怂了。 据前去带人的民警说——差一点尿裤子。 “警队不是龙潭虎穴,你没犯法,怕什么?” “他们,他们说……警察想找替罪羊,为了结案,经,经常屈打成招!” “……他们,他们是谁?” “就是别人常说的啊!不是社会新闻上……常常有这样的案子报道吗。警察要办我,哪管我犯没犯事……” “你好端端的,怕警察办你?说!你和叶轮什么关系……?” “没!没有关系啊!” “老实点!” “就,就是合作关系。他……他在我公司有股份。” “然后呢?为什么介绍你给谢绾绾?” “……也是合,合作。” “合作?说详细一点。” “就,就是我帮孟氏把《灰名单》运作一下,顺利播出……” “呵呵!宋总挺有办法的?别人办不到的事,你可以办到?” “其,其实也不是我,主要,主要是我老婆,她,她是主管这,这个事的部门领导……” “那你,办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 “今天上午,你为什么打电话给谢绾绾,叫她赴约?你找他是想谈什么事?后来,为什么又爽约了?” 说到这个,姓宋的一脸尬相。 “没……没什么。私人事情,也要说吗?” 第631章 敏锐的直觉(四) “说!不然我们传讯你老婆到案!” “别别别!我说,我说!”宋总交代,“我……有个私人嗜号,喜欢看戏……” “看戏?说清楚一点。”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嗜号……旧社会的达官贵人,不是喜欢请梨园戏班来演出吗?我嘛……就喜欢请演员亲自在面前演……嘿嘿,其实就饱个眼福,也没做别的什么……” “嗯,继续。” “我今天找,找谢绾绾,是想约她出来……再演一出的,上次看得挺过瘾……结果,我老婆突然来了……我,我就去不了了,也不敢给谢绾绾打电话取消…” 问题的关键点来了。 “停一下!” 白慕川坐在审讯室里面,但审讯的人是丁一凡。 因为生病,他没亲自参与审讯,不过听到这里,他突然打断。 丁一凡回过头,“白队……?” 他目光是疑问,请示他的意思。 白慕川咳嗽着,喝一口水,接过话,“约谢绾绾的时候,你约了叶轮了没有?” 上次他们询问过谢绾绾,这个宋总“看戏”,是喜欢看男女间的亲热戏……他嘴里说看得很过瘾的那场戏,主演是叶轮和谢绾绾,那么这一次,他想再温习一下,难道只叫谢绾绾吗? 宋总转过头来看白慕川。 之前,这个警官一直没有说话。 但宋总是个商人,有敏锐的直觉。 他早就发现了,这个警察才是头儿。 于是,他想了想,回答更加谨慎了,“是,是叫了他的……” 白慕川神色一凛,眉目冷冽,“是你主动叫的他,还是他叫的你?” 宋总看着他冷漠的脸,揣测不透他的心思,琢磨着,“我……是我叫的他。” 白慕川冷冷地,“再想清楚一点,把你们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原原本本…… 宋总一头雾水。 不过,今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并不难。 从他的讲述里,众人知道,昨天他见到叶轮,提过一句那天的“表演”,意犹未尽的样子,叶轮当时不置可否,说只要宋总高兴,只要〈灰名单〉能顺利上线,让谢绾绾演多少次,都不是问题…… 那言词间,暗示他。 想找谢绾绾,随时都可以…… 今天上午,叶轮给他打电话。 说的是别的事儿,两个人无意又提起那件事来。 宋总想到就咂咂嘴,一脸淫邪,然后就建议今天再见个面。 “叶轮怎么说?”白慕川问。 “他没有反对。很爽快的同意了。” 宋总抬头,言词间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现在的明星,说得好听点是演员,说得难听点,和旧社会的戏子有什么区别……为了钱,让他们做什么不行啊?” 可以说,很跩了。 审讯室冷了一瞬。 白慕川咳嗽,抬抬手,示意丁一凡。 “你继续!” …… 丁一凡又问了一些内容上的细节。 比如他们约的时间、地点,宋总又是在什么时候被老婆给叫走的,最后,从这个人嘴里问不出什么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丁一凡收拾起笔录,回头看白慕川。 “白队,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白慕川摆手,站起来,离开。 见状,宋总有点慌乱了,“不是,那个警官,什么叫今天就到这里啊……” 丁一凡,“意思是,明天还会继续。” “啊!”宋总脸都白了,“那我今天晚上睡哪儿啊?” “留置室。” “……我不回家,我老婆会找麻烦的!” 丁一凡深深看他一眼,目光露出一点笑,“最多二十四个小时而已,宋总不要担心。” …… 夜已经很深了。 向晚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她没有睡,一直在翻看手机里小黑黑的照片。 时不时的刷一下与猫有关的消息。 想知道……有没有人找到猫。 “怎么还不睡?”白慕川进来,带着一身凉气。 向晚抬头,“等你啊!” 白慕川看见她眼底的红血丝,眉一沉,“傻瓜!刑警是不能等的。” “……” 怎么说? 她不解地看着他。 白慕川勾唇,慢慢坐到床沿,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那一头柔软的青丝里得到了片刻的慰藉,“刑警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也许我会回来,也许……我就不会回来了。你一定要合理安排自己的作息,不能等我。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的。 可今天不一样啊…… 向晚没有说话,神态略落寞。 白慕川低头,就看到她手机上的照片。 他眉微皱,“没有消息吗?” 显而易见的啊! 向晚撩他一眼,摇摇头,“可能是找不到了。” 找个人尚且艰难,何况是一只猫。 而且,找人可以报警,可以大张旗鼓,可以动用一切的力量,猫却不行。 她丢了猫,在自己这里是大事,但在很多人的眼里……并不是一件要紧的事,包括她身边亲近的那些人,包括吃瓜群众群里的小伙伴,大家照常地谈笑风生,并不会有人因为她丢了一只猫,有任何的情绪影响。 向晚只能一个人难受。 “唉,我的小傻子!”白慕川理解她。 他做不到像她一样,为了小黑黑操心费力,但一个安慰的拥抱还是有的。 “来,哥哥抱一抱,不难过了啊!”他将向晚紧紧拥入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自己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等我明天托人,去宠物市场看一下,有没有人在卖相似的猫……” “不要!”向晚受惊般抬起头,目光微变,“我不是需要一只猫,我只是需要找到我的猫。” 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她以前从来没有养过猫。 对猫,不讨厌,也不是多喜欢。 即便是方圆圆的宝姐,在她看来,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 但因为有了小黑黑,变得不一样了。 白慕川微怔,笑了,“你以为我是要给你买一只相似的猫?” 向晚,“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白慕川看着她心急上火的样子,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啊!我的意思是去看一下相似的猫,万一那就是小黑黑呢?小区里找不到,会不会是有人捉走了,再拿到猫市去卖呢?” 呃! 误会他了! 向晚略略一涩,抱歉抱了抱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却是摇头。 “不会在猫市的,没有用。” “为什么这么肯定?” “小黑黑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又是一只成年猫了,谁会买啊?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废那个心思去卖……” 好吧。 白慕川:“我对这个倒是不了解。” 那么问题又回来了。 怎么办? “只能看缘分了。” 向晚轻轻拥他,掀开被子爬起来。 “你别跟着我瞎操心了,躺一下,我去给你倒水吃药!” …… …… 第632章 发烧(五) 白慕川身体一向很好,出生入死多年,很少生病,更不会把感冒这种病放在心上。哪怕是生了病,他也没有耽搁日常工作,但生病就是生病,人不是钢铁打铸的,高强度的工作和感冒病菌,都在争先恐后地侵占他的身体。 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向晚把水倒回来,他就躺在那里闭着眼,迷迷糊糊快睡过去了。 向晚一怔,站在床边看他。 双脚搭在床下,身子倚在床头,眼下有点青黑,呼吸沉重。 这样的白慕川,别人是看不到的。 他在人前,永远是一副精神奕奕的形象。 “这么累,还在硬撑!生病,也不懂得休息。” 向晚很不忍心摇醒他,可今天晚上他的感冒症状明显比白天重了,不吃药哪里行呢? “白慕川?”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他身边,低下头去,轻轻碰他。 他唔一声,似醒非醒,“我休息一下。” “吃了药再睡吧,就几秒。”向晚轻声软语。 他不动,没有回应。 向晚纠结一下,凑过头去,吻吻他的唇…… 原本只是想温柔地待他,唤醒他,这一接触,却是把她惊住。 他呼吸火热,脸也有些烫。 向晚微惊,伸手摸他额头,“你好像在发烧?” “……没有。” 他又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半睡半醒的状态。 向晚哪能依他? “不行,你得去看医生,不能这样拖着……” 今儿白天,他只是在去看守所的路上,顺便买了点药,根本就没有引起重视,现在都发烧了,怎么可以? “白慕川?白慕川!” 向晚加重了力气,喂了好几声。 他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不去医院。” “……” 怎么这样犟? 向晚真是服了他了。 “你是小孩子吗?生病还怕看医生……” “不是小孩子,所以不用看医生。”白慕川唇角轻轻一扬,“感冒而已。小事……你看到哪个大男人,被一个感冒击中的。你啊,就是太担心我了!” 他握住她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拉下来,趴在自己身上。 “我抱抱你,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 “傻子,别担心了,哪个人生病不是这样的?你感冒,不这样吗?” 是这样没错了…… 可是…… 向晚皱鼻子,“你在发烧啊?” “低烧!”白慕川很肯定,“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不行——” “把药拿过来,我吃了就好。” 他不是一般的犟,向晚好说歹说,把能想到的劝解都说完了,他也拒绝去医院。 “凌晨三点了,小姑奶奶……我很困,眼都睁不开了,不要瞎折腾了,好吧?” 向晚说不服他。 最后,只能让他吃药躺下。 她自己找出一张毛巾来,帮他物理降温。 这样折腾,她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摸他额头,烧退下来了,松了口气,躺在他的身边…… 睡得不安稳,她刚入睡就做噩梦! 已经消失在记忆里很久的那个梦,回来了…… 她在一个荒原上奔跑,无边无际…… 脚下,经过的地方,有一个又一个黑洞。 黑洞即深渊,她怕踩下去,不知为什么,又一直在奔跑…… 恐惧,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心。 终于她跑不动了,停了下来。 面前出现一双脚,有人站在她面前…… 天很黑,她撑住膝盖,想看清那双脚的主人。 然而,慢慢抬高视线——并没有人。 没有人。 只有一双脚,两条腿, 就那么直直地立在她面前。 “啊!”向晚惊醒,一身冷汗! 意识回笼,她紧张地看着房间。 天已大亮!白慕川已经醒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醒了?” 向晚愣愣的,面前的男人,目光里跳跃着笑意,俊朗的面孔,轻松的表情,让她一秒回到从噩梦中回到现实。 “唔!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 “什么梦?”白慕川含笑看他。 “……有点迷糊,记不太清。”向晚不想大清早给他分享这样恐怖的经历,打个哈欠,“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末了,看他一身穿戴整齐,又皱眉,“这是要出门了吗?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不是要出门。是刚刚回来——” “……” 向晚不说话,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有烧了。 这男人的复原能力还挺强。 白慕川:“咳……咳咳……” 刚说他强,他就咳上了。 向晚无语,小手从他的额头,滑到他的脸颊,摸了摸,又是一掐,“你啊,让人操心死了。” 这种宠溺的语气,一般是他对她的。 冷不丁换了个角度,白慕川目光微沉,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在向晚的怔愣中,揽住她的腰,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唔!” 大清早来个热情的法式,向晚头懵懵的。 她没有抗拒,由着他挥洒热情。 白慕川本想浅尝辄止,但尝到她的滋味,收势不住,身体慢慢靠近,双臂也越缠越紧,将她的唇狠狠封住,一个用力就将她压在枕头上…… 向晚:“呃……” 来不及反抗。 无力挣扎。 是享受的。 喜欢的…… 与他这样的亲近,是她最放松的时光。 可她还是想错了…… 原以为只是一个吻,哪知道他会越吻越下…… 温热的唇,一路往下,丝毫不给她活动的空间,“小向晚,我想要你……” “……”向晚双眼湿漉漉的,带点笑意,“你是个病人。” “病人也有做丨爱的权力。” 向晚忍不住笑,“……大白天的!干什么啊?” 她拘起身子,想要起来。 手指却被他抓紧,压下。 “谁让你这么美……”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她控诉。 “白慕川……” “不要叫我的名字。”他声线喑哑,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下,“你这样软绵绵的叫我……我受不了!” 他吻她,直接抽皮带,“是你勾引我的。” 向晚:“……” …… 第633章 长翅膀飞了?(一) 丁一凡上楼来叫白慕川的时候,他和向晚那一场漫长的情事刚刚进行到尾声…… 一室旖旎,满目春情,关键时候的敲门声,极为不和谐,临门一脚就快到了,烦躁的声音却无休无止。 “咚咚咚!” “咚咚咚!” 是继续呢? 还是去开门呢? 继续,有点败情绪。 开门,心里又不甘心。 白慕川咬牙,那汗湿潮红的脸色极其难看……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生病的原因,呼吸特别急促,人也特别生气。 这模样儿,看得向晚特别想笑。 “……先去开门吧。”她好心地建议,却得到白慕川狠戾的一击。 唔!她无辜,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那大人继续吧……” 白慕川脸一沉,更难看了。 向晚勒住他的脖子,觉得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 “小白先生。”她认真看着他俊朗的容颜,“你好像……软了。” “……” 本世纪以来最悲剧的男主角,草草收场,黑着脸收拾好自己,去开门的时候,像是上战场杀人。 吱!门一开,里面的人,表情如同冰刀。 丁一凡下意识一抖,“老大……” 也是个机灵的小伙子,求生欲可以说很强了。 他看了看房间,意识到了什么,勉强一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白慕川,“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这…… 丁一凡沉默片刻, 寻思着要怎样,把这件事情描述得比天还大。 “咳咳……咳咳咳……” 吸一口冷风,白慕川又咳嗽起来。 丁一凡来不及组织语言,先关心起他的身体。 “老大,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嘛,你看你……何必这么操劳?” 好好一句话,放在这当前,突然就变了味。 向晚在里屋,听着,莫名觉得好笑,猛地一下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这重案一组的人,在权少腾的传染下,一个个都变成了冷幽默。 白慕川沉了脸,“究竟什么事?” 丁一凡想到正事,脸色凝重,“唐元初刚才来了个电话,让我务必把情况,当面告诉你。” 当面? 白慕川严肃脸,“进来说。” 单身宿舍是一套一,外面一间是卧室,里面一间是小客厅。 向晚在里面,不影响他们对话。 丁一凡进门,瞄一眼白慕川的脸,拘束地坐在沙发上,“唐元初说,谢绾绾昨天本来已经平静下来了,可今儿好像接了个什么电话,吵着闹着要出去,大发雷霆。” “……” 白慕川的脸,秒沉。 “胡闹!他没有同意吧?” “没有。不过……”丁一凡沉吟着看他表情,“唐元初有个建议……” “嗯?”白慕川扯了扯领口,“什么建议?” “谢绾绾的情况非常不好,一直在家里暴走,生气,砸东西……非走不可。唐元初试图与她交流,她拒绝。所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暂时阻止了她出门,但非常的辛苦,你知道的……这小子对美女,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不过他觉得从谢绾绾的表情来看,不那么简单……会不会与杀人剧本有关?” 杀人剧本? 白慕川想到从向晚手机上看到的恐怖描述。 在剧本上,谢绾绾也是事先得到一个消息的……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谢绾绾不直接告诉他?” “问题就在这里——”丁一凡又瞄一眼内室的方向,似乎怕向晚听见,特地压低了嗓子,“小唐的意思,谢绾绾对他没什么好脾气,不肯掏心掏肺的说话,但对你……应该是不一样的。他想,让你出面。” 白慕川微微沉下脸。 “主要是为了案子。”丁一凡轻咳一下,挽回话里那一种淡淡的暧昧感,“谢绾绾那个人,确实不是太好打交道,她如果不肯交流,哪怕把她带到重案一号来审讯,大概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所以,我和唐元初的意见是一致的。对她,还是情感牌比较好使。” 情感牌,为什么要白慕川? 这内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白慕川沉着脸不吭声,向晚却在这时走了出来。 “我觉得可行。” 丁一凡:“……” 他偷偷摸摸找白慕川单独说,就是不想让向晚知道,影响她们的感情。 不料,向晚浑不在意,一脸温和的笑,“不要这么看我!不是为了案子吗?丁警官,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谢绾绾和白慕川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并不存在的,你们放心去吧。” 丁一凡竖拇指,“嫂子大气。” 大气个毛! 向晚心里哼声。 “所以,这种事,不用避着我。” 丁一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了。白慕川冷峻的面孔,没什么表情,好像根本就不关注这中间的微妙,仅仅只是在思索案子的事情而已。 好半晌,他突然抬头,“向晚。” “嗯?” 向晚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他。 她倚在房门口,一脸正经地盯住他。 白慕川,“我觉得唐元初的想法,是合理的。” 向晚一怔,轻轻扁了扁嘴,“同上!” …… 收拾下楼之前,向晚又让白慕川吃了一次药。 他不情不愿地合着水咽下,苦着脸找向晚讨了一个亲亲。 吃个药,怎么像孩子一样? 向晚好笑,又喜欢。 他稚气的一面,除了她,再没有别人能看到。 分享彼此的小秘密,对恋人来讲,是特别温馨的。 …… 重案一号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忙碌。 白慕川叫了情报队和技术队的几个人过来,在办公室里聊了大半个小时。 交换了一下案情,对了个细节,白慕川又给权少腾打电话。 这个家伙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今天上班,仍然没有见到人。 行动队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最忙的。 他们一直在布控,寻找抓捕叶轮。 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了,没有消息。 权老五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极为烦躁。 “老子就不信,叶轮这小子能长翅膀飞出京都?” 白慕川,“不会飞!但情况很严重。红刺那边,也在寻找……天怒和生化武器。” 在听说红刺亲自下场,而且是白慕轩带队,权少腾就更急了。 “不能阴沟里翻船,被后生小辈给比下去。小白你放心,我一定会抢在他们之前找到人!” 白慕轩入伍与权少腾和白慕川都要晚,在他们心里,那就是一个后辈,他不能在调到重案一号后,被原单位的人给抢了头功,真要那样,他的脸往哪里搁? “这一回,你看我的。” 白慕川不如他那么乐观,“硬碰硬,你不怕任何人。但……” “但什么?” “就怕对手狡猾,根本就不跟你正面碰撞……” 在权少腾以前执行的任务里,性质其实是不一样的。 所以,重案一号和红刺的工作形式也有极大的差别。 “呵呵!他要是孙猴子,他权爷爷就是如来佛,等着瞧吧……” 权少腾拍着胸膛保证,白慕川叹息。 “记住!要与队里保持密切联系,有情况马上汇报,不可擅自行动!” “收到!” 第634章 宁愿死(二) 白慕川把工作安排好,随丁一凡出门,去谢绾绾家里。 当然,他带上了向晚。 本来向晚是不愿意去的,感觉像个小跟班。 但是白慕川为了避嫌,死活要拉她一块。 向晚心里暗叹,觉得他太小心了,显得刻意。 多不自在的。 不过,有案子托底,其他都是小事。 去谢绾绾家的路上,向晚接到方圆圆的电话。 她已经在机场了,过了安检,准备去登机口。 “拜拜了!有空赶紧滚回锦城!” “好!”向晚:“路上小心,空了再来京都玩。” “我靠!咱们能不说得这么客气吗?怪别扭的。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闲扯了,你记得啊,答应我的事,买猫粮回来……我家宝姐就指着你生活了!” “嗯……” 提到宝姐,向晚就想到了小黑黑。 她的猫,去了哪里? 怕是找不到了吧! 世界之大,上哪里找一只猫。 “喂喂……说话?”方圆圆在催促。 “一定!”向晚强打精神,“回家等着收货吧。” “拜!找到小黑黑,记得告诉我……” “嗯——拜!” …… 谢绾绾家住在城市的东边。 穿越大半个城,好不容易到了地方。 来开门的人,是唐元初。 他表情晦暗,双唇紧抿着,黑眼圈相当严重,很显然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而谢绾绾家里的情况,比丁一凡描述的还要糟糕,那一地的狼藉让向晚简直有一点怀疑——前几天住白慕川家里的谢绾绾与这个谢绾绾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在白慕川家里,她容不得一点脏乱。 可现在她的家……就像是一个垃圾场。 衣服、鞋子、袜子、包包,吃的,用的什么乱七八糟地丢在地上。 香奈儿、gucci、lv,卡地亚……各种奢侈品,被她像垃圾一样四处丢弃,客厅里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唔! 向晚震惊。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是这样的? “咳……咳咳……” 白慕川站在门口,大概看不得那一地的糟乱,咳嗽起来。 向晚瞥他一眼,没有作声。 这个男人,其实是有点小洁癖的。 哪怕是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他过得也相当精致,家里一年四季都干净得不染一尘。 这个明星的家里,刷新了新眼界,几个人一时怔忡。 正在发脾气的谢绾绾,最先出声。 她手上扬起的一本书,慢慢地丢在地上,朝白慕川走过来。 “你来得正好!”她语气不太友善,披头散发黑着一张脸,就像是看到了仇人,“我是犯人吗?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白慕川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向晚低头扫一眼,那本被无辜连累的书,是《灰名单》实体书…… “谢小姐,你先别生气。”大家都是女人,向晚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谢绾绾的心情,她受不了的不仅仅是被限制的自由,还有一天24小时和唐元初的相处吧? 矛盾的她, 每时每分都是煎熬。 “那个……我们可以先进来说吧?” 向晚指了指客厅,又指了指自己和白慕川、丁一凡两个。 谢绾绾脸色不太好,但看到向晚温和的表情,脾气压了压。 “进来说吧。” 她穿了一身居家服,随意地扎了个马尾,神态安静下来,看上去没什么脾气了,进屋还顺手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几本杂志和乱七八糟的小物什,把地方腾了出来。 “有点乱,不好意思。” 她是看着向晚说的,尽量克制情绪。 “谢谢!”向晚一笑。 今天白慕川带她来,是明智的选择。 女人和男人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而谢绾绾是一个大美女。一个漂亮的女人在男人面前作起来,杀伤力是极大的。相信这里的人,都很难收拾得了她…… 毕竟她不是犯罪嫌疑人。 更不是罪犯…… 限制她的行为,本身就很被动。 哪怕……是出于好意。 白慕川大概有意识到这个,坐下来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向晚的手。 他没有说话,向晚却领悟到他的意思—— 让她继续。 把谈话的主动权,交给了她。 向晚余光扫他一眼,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换。 一秒,她挪开,面带微笑地看着谢绾绾。 “听说你把我们的唐警官,折腾惨了……”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主要是找个话题开始。 谢绾绾没什么表情,“我不接受这样的监视。”她不接向晚的话,继续陈述自己的意思,“你们没有权利对我这么做,我也不接受唐警官对我个人行动的约束和控制……” 向晚点点头,“我理解你。毕竟这样生活很不方便。” 谢绾绾眯起眼睛,似乎对她的附和表示怀疑。 向晚一笑,半眯起眼,语气又严肃起来,“可是谢小姐大概弄错了一个问题。唐警官对你的看管和约束,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只是朋友……” “朋友?”谢绾绾冷笑,“我跟他不是朋友。” 直截了当。 可以说,很不给面子了。 唐元初站在边上,有些尴尬。 向晚看他一眼,“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意思是——只是你的朋友白慕川委托他来照顾你,保护你的。” 谢绾绾没有想到向晚会这么说。 稍稍一怔,她勾起唇角,“我与白警官……现在大概也不是朋友了吧?所以,我们不谈感情,还是就事论事好一点。你们说呢?” 向晚莞尔,“我能理解你的情绪,但不认同你的看法。当初你借住到白慕川的家里,是因为感觉到危险。当时,他是以朋友的身份接待你的……现在的情况是,你的危险性提高了,更需要保护。对吧?” 看似温和的话,直接打脸。 不是朋友,当初为什么住进人家的家里? 当初那么怕危险,现在更危险了,为什么又不怕了? 谢绾绾面色沉了下来,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狂躁,隐隐浮动在脸上。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不接受。” 不待向晚回答,她加重证气重申。 “如果你们执意如此,我宁愿死……” 第635章 深谈(三) 这么严重? 向晚看着她灰白的脸色,意识到这句话里,还有一些没有明示的潜台词。 “他们不是不让你出去,你得搞明白这一点。”她解释,“问题是你现在的安全无法保障。如果你一定要出去,必须让唐元初跟着你。” “不行。”谢绾绾语速飞快,“我需要自由。” “……你太固执了!” “我宁愿死。” 又来了! 排斥的程度到达了痛恨。 是她真的这么讨厌唐元初? 向晚认为——未必。 她沉了沉眉头,“可以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必须单独出去吗?” 谢绾绾脸色微微发白,张了张嘴,然后慢慢摇头,“就是讨厌有人在我跟前换……” “那换个人?” “也不行!” “……” 向晚审视着谢绾绾执拗的表情,又偏头看了看白慕川,突然莞尔一笑,“这样好了,我们两个单独说吧。不让这些男人听……” 出于女性的直觉,她觉得谢绾绾有难言之隐。 提出单独聊,本来不抱希望她会同意。 不曾想,谢绾绾沉凝片刻,竟点了点头。 “好。” 两个人进了谢绾绾的卧室。 房间里的情况,比外面好太多。 很明显,这里没有受到“荼毒”,很干净整洁,摆设也很整齐……外面客厅的脏乱,是谢绾绾为了“撵客”故意搞的。 向晚看着暗自一叹。 两个人在窗边沙发上相对坐下,谢绾绾一直沉默。 向晚无奈,主动拉开了话匣子,“你心里藏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谢绾绾咬着下唇,眉心紧紧揪在一起,眼睛泛红,表情极为难看。 认识这么久,向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在向晚心里,谢绾绾是有一点游戏人间的人,尽管在粉丝面前被包装成玉女人设,但她本人恣意放纵、不桀狂傲,不喜欢受拘束,对人对事总会带一点淡淡的嘲弄,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单纯女人,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不单纯,活得算是比较率直的样子。 她的嘴里,几乎没有什么不敢说。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向晚沉默思考。 那一天与占色探讨的心理问题浮上脑子。 她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挑战。 一个对她所学专业的挑战。 跟占色学了这么久,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试试,想办法打开谢绾绾的心扉呢? 这样一想,她热血起来,神经突突地跳,目光深邃复杂。 “绾绾……”她放软声音,轻轻唤她。 这个称呼,明显让谢绾绾微微一怔。 向晚捋头发,轻轻一笑,“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叫你谢小姐,不叫你的名字吗?因为绾和晚的发音是一样的呢……叫你绾绾,我会别扭,像是在叫自己。绾绾,晚晚……说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 是挺有缘的。 谢绾绾唇角勾勾。 似有若无地一笑,转眼,又沉了下眉头。 “读音是一样,可我这个绾绾,却没有你那个晚晚好命。” 向晚,“为什么这样说?” “你有白慕川。”谢绾绾说得直接,目光望着窗外,“我不是嫉妒你,只是羡慕你。” “……” 向晚沉默。 房间里安静片刻。 慢慢一叹,向晚轻笑,“你也可以有的。” “有什么?有白慕川吗?”谢绾绾挑挑眉,似笑非笑,“难不成你让给我?” “你不会有白慕川,但你可以有属于自己的爱。”向晚目光带着微笑,友善、真诚,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人最怕的就是钻牛角尖,其实你对他,更多的已经不是爱,而是后悔吧?” 谢绾绾呵声,冷冷一笑,“我?后悔什么?” 向晚:“后悔在那么长的岁月里,选择了做白慕川的哥们儿……一开始就把彼此的感情定位了,在他心里也定位了,很难再改变。其实,你们成为朋友的时候,还没有我……你有大把的机会,你感觉自己错过了,懊恼。” 谢绾绾,“你似乎很了解我?” 向晚顿了顿,微笑,“人性本贱,爱的不一定是那个人,爱的是……失去的东西。” 这句话很深刻,毫不留情,直接扎心。 不过,对谢绾绾来说,这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她通透,什么都懂得,与她绕弯子,说些客套的东西,毫无意义。 “你说好像很对,其实……又不对。”谢绾绾说到这里,将修长的腿叠起来,跷起二郎腿,摸了摸鼻子,懒洋洋地问,“我抽支烟,没问题吧?” 向晚摊手,“这是你家。” 谢绾绾勾起唇,站起来找到烟,点燃,没有再坐到向晚的对面,而是拉开了窗户,就那样懒懒地倚在窗边,妖娆的身段,吸烟时无意流露的风尘味道,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忧郁,每吐出一口烟雾,就像一个飘荡在灵魂里的故事…… 向晚默默看她,一言不发。 抽烟,就是想倾诉。 她在等, 等谢绾绾先开口。 “其实,你真的想错了……”谢绾绾果然开了口,犹豫地说:“我并不后悔。你说的那些话,我曾经也有想过,就算是老天再给我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也不会对他表白,更不会告诉他我喜欢他……” 向晚,“为什么?” 谢绾绾回头,看她一眼, 冷不丁地笑了。 “我配不上他。” 向晚,“是为了以前那些事吗?” 谢绾绾沉默。 那些难堪的往事,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的。 向晚:“如果我安慰你,那些过去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关系,都过去了,而且不是你选择的,你肯定会认为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不对?但我真的这么想。并且,我相信只要是善良的人,都会这么理解。” 谢绾绾呵一声,笑了,“善良的人?不都死绝了吗?” 第636章 她有个孩子(四) “……” 这话有些极端了。 向晚皱眉,“你太消极。” 呵!谢绾绾勾唇,“是。比如你向晚,就是好人。” 她的补充,听得向晚汗涔涔的。 “别,你别这么说,严格来讲,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我很自私,像大多数人一样,会把自己的利益摆在前面。其实,这没有什么错,我们不能要求自己或者别人道德完美,一定要是圣人……” 谢绾绾不置可否, 抬抬眉,懒懒地吸烟。 向晚审视着她的表情,慢了声音:“人的一生,其实很短。过去的每一天,都不可再改变,我们能做的,是当下。每一天,爬起来……哦,世界又是崭新的了。新的一天里,你是漂亮的大明星,拥有无数的粉丝,拥有无数人穷尽一生也赚不到的金钱,可以享受无数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富足生活……” 说到这里,她轻笑一下。 “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点?” 谢绾绾耸了耸肩膀,“习惯了,不觉得。” “扎心了!”向晚慢慢勾唇,给她一个温暖的笑,“那你想想,如果你现在的功成名就,就是上天对你曾经苦难的一种补偿呢?很公平的。对不对?” “公平吗?”谢绾绾望着天,吸一口烟,“不公平。不公平。” 两个不公平,叠声加重了语气。 向晚:“所以,让你突然暴躁的,不是那些事吧?” 谢绾绾回头,吐了个烟圈,“你又知道了?” 向晚微微一笑,“你曾经坐上过天台,没有跳下去,你曾经被绑在潭边做人身炸弹,还是微笑着过支闻。你曾经经历过无数的苦难,你一定活得好好的……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很坚强,不是不在意,至少,你可以表现得不在意。这一次,是什么事情,让你突然在意了?” “呵……” 长长一哼。 谢绾绾不说话。 但她的情绪,没有明显的排斥。 可以交流,那就是好的。 向晚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说:“因为唐元初?” “不!”谢绾绾矢口否认。 末了,又冷冷补充,“不完全是。” 不完全已经代表唐元初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向晚觉得这一段谈话,重点到了,时机也到了。 “那还有什么人,让你这么在意,非要出去不可?叶轮吗?” “不是。”谢绾绾回答很快,说完,还给了她一个讽刺的笑,“他对我来说,完全不重要。” 很奇怪,在白慕川和唐元初面前,她不愿意据实回答的事情,在向晚面前,很轻松就可以出口。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她感慨一句,“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所以,我说,我们原本可以做朋友的。” “我们做不成朋友。”向晚还是那句话,一点不松口,但给她的表情是温暖的,比朋友更像朋友,“因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们做朋友,会很尴尬,我也不放心,有这样一个漂亮的朋友与我的男朋友是好朋友。我承认,我不自信!” 说得太真诚了! 谢绾绾阴霾的目光,微微亮开。 “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说过了。” “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千方百计地想得到你……” “那些男人?”向晚噗嗤一笑,“至今为止,这样的男人,还没有出现过。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万人迷。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谢绾绾:“……” 再次沉默。 女人与女人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间,很容易产生敌对和抵触的情绪。这与男人是英雄重英雄不一样的,漂亮女人,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塑料花姐妹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谢绾绾没有朋友。 无数人讨厌她。 向晚也没有什么朋友。 无数人讨厌她。 如果不是因为白慕川…… 她们这样的性格,其实是处得来的。 至少——谢绾绾这么认为。 这一刻,看着向晚微笑的脸,她突然相信了一句曾经鄙视的“鸡汤”——有些人,天生就有让人舒服的能力,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容易放松。他是能够让人信任的,可以交心的。 向晚就是这种人。 谢绾绾喉咙火灼灼的……有些话,就在那里,堵着,想说出来,又差那么一点勇气。 “告诉我吧。”向晚徐徐说,声音像是会催眠,“到底是什么事?” 谢绾绾指间的烟,还在燃烧。 燃烧…… 似乎要烧到天荒地老…… 突地,火星落下来,烫到她的手。 一个哆嗦,她慌不迭丢掉,拍衣服上的烟灰。 她手忙脚乱的动作里,向晚看到的,却是突然红透的眼圈。 “我……不能说。”蹲下身,谢绾绾原本想捡烟头,可动作没有做完,突然又无力了,双脚一软,就那么靠着墙坐下来,整个人软在窗户下,蜷缩一团,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有人威胁你了吗?”向晚不动,也不去扶她。 谢绾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是好事。 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想要倾诉的欲望。 “我不能说……” “告诉我。”向晚语气肯定,“你需要帮助。” “我不能说……”谢绾绾的唇,在抖。 嗓子沙哑得如同呜咽。 “我可以帮你。”向晚不停给她心理暗示,“就算我不能,还有白慕川……你对白慕川,也没有信心了吗?” “不……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谢绾绾摇头,摇头。 突然地,她双手抱头,垂到膝盖上,哽咽着,肩膀在耸动。 哭了? 印象中,好像没见她哭过? 那么艰难的时刻都不哭的女人,为什么? 向晚这时站起,走过去,抱住她的肩膀。 “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 谢绾绾轻轻哭起来,情绪反应很大,肩膀在抖,整个人都在抖,像是压抑到了极点,突然崩溃一般,转身将向晚抱住,紧紧的,紧紧的,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 “我……有个孩子。有个孩子……” 第637章 给不了的答案(一) 吓? 啊? 啥? 什么? 向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个孩子…… 她有个孩子? 纯情玉女明星谢绾绾,居然会有一个孩子? “你……没逗我?”她问。 谢绾绾身体一僵,啜泣声更重了。 只是哭,不回答。 向晚侧过头,看那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默默地抬手,轻拍她的后背…… 这样一来,谢绾绾的好多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以前的她喜欢白慕川,不敢表白。 现在的她喜欢唐元初,不敢接受。 她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伤,她是一个被命运狠狠折腾过的女性,在她的骨子里,已经放弃了爱情这种东西……不会爱,也不敢去爱。 向晚吸口气,冷静下来,“那个孩子……在哪儿?” 谢绾绾摇头,摇头,眼泪落下来打湿了向晚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不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向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慢慢说,告诉我。” 谢绾绾吸着鼻子,“当年我被孟家从学校带走的时候,就怀上了……那时五个月,不过我身子弱,不太显怀,一开始谁都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慢慢有点感觉,不敢去查,不敢告诉别人……直到肚子大得瞒不住了,孟妈妈带我去医院,医生说我年纪太小,不能引产……孩子生下来了,孟妈妈告诉我,因为先天不足,死了……” 这么多年过去, 她渐渐忘记…… 强压自己忘记。 她告诉自己,少女时期的谢凉死了。 从此,她改名叫孟凉。 后来做了艺人,她又恢复本姓,把艺名改成谢绾绾—— 她以为,谢绾绾是新生的一个人。 过往一切,都过去了。 结果还是太天真,什么事过不去。 娃娃里的录音,把她的伤口撕开,告诉了全世界。 那个她一眼都没有看见过的孩子,突然间又冒了出来。 “网上那个杀人剧本……第二集,你应该看到了吧?” 谢绾绾吸着鼻子,慢慢松开向晚的肩膀。 向晚点点头,她当然不会告诉谢绾绾…… 其实,剧本在网上流传之前,她就已经从手机里看到了,只谨慎地回答:“我看了,不是太相信,也不太理解。” 谢绾绾摇头,冷笑着摇头,“其实很好理解。” 当她告诉向晚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是最艰难的关口。 一旦突破,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 向晚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对象,她的目光恰到好处……并不十分同情,也不一惊一乍地表现得太过激动,她平静的听着,偶尔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难道你认为,那个剧本里写的孩子就是……你那个孩子?” “是。”谢绾绾目光忧郁,神情倦怠:“你看那个剧本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如果第二个要杀的人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孩子?…我又为什么会拼了命去救那个孩子?” “……” 向晚无法反驳。 看剧本的第一遍,她就有这个疑问。 当时,还曾经与白慕川探讨过…… 那时没有得出的结论,今天就明白。 “那今天,是谁给你打电话了?”向晚问。 说到这个程度,她不再避讳了。 可惜,谢绾绾摇了头。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他说什么?” 谢绾绾沉默。 慢慢的,闭上眼睛。 “……我不能告诉警察。说了,孩子就会死。” “我不是警察……”向晚握住她的手,“我是可以信赖的人。而且,你不说,就能保证孩子的安全了吗?” 谢绾绾一怔,手冰冷似铁。 向晚紧紧握了握,给她力量,“相信我。” 谢绾绾微微一抖,“那个人自称是孩子的养父……说要约我见个面,谈一谈这些年的抚养费……” 抚养费,养父? 说是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吗? 向晚不可置信地瞪住她,“红口白牙一句话,你就相信了?” 谢绾绾摇头,突然掏出手机,翻到一条信息递给她。 “你看了,就明白了。” 上面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孩子的出生证明,另一张是一个乖巧的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戴个棒球帽,甜甜地笑着,比着剪刀手…… 哦天! 男孩果然像妈多一些吗? 这孩子的五官,分明有谢绾绾的影子。 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向晚就明白谢绾绾为什么会那么狂躁了…… 太像了! 基因遗传这个东西……太强大了。 不需要什么鉴定,只看看这长相,基本就跑不了。 向晚突然有点难受,明知道不该问,又不得不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谢绾绾慢慢闭上了眼睛,后背倚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慢慢地摇,“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年那月,她在特殊学校…… 活得不如一条狗。 疯狂, 罪孽, 浮沉…… 在她的求饶声里,留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 一个孩子。 …… 这件事情的冲击力太强。 向晚一直强自镇定,仍是有点胆战心惊。 她也是个女人,太明白这些经历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了。陪着谢绾绾,她在房间里呆了足有一个小时,用了各种办法,试图说服谢绾绾,改变现在蜗牛一样的做法,“走出来好吧?只要你有勇气,就没有什么不可战胜。而且,这伙人来势汹汹,显然不只是为了孩子的抚养费那么单纯……” 在谢绾绾面前,她不能直接暴露天怒与生化武器的事情。 只能劝。 从她的角度, 用她的方式,循循善诱。 “不管孩子是真,是假,与警方配合,总会真相大白。” 谢绾绾:“……” “可以吗?”她双眼迷茫。 蓦地,她一颤,捂住脸。 “不可以,不能让人知道。” 向晚叹口气,“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说句不该说的,你也别介意……” 谢绾绾抬头看着她,“你说!” 向晚扯了扯唇角,“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你。更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你的死活。你是什么人,你过得怎么样,与别人是没有关系的,哪怕你是大明星……社会节奏这么快,大家都太忙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还的事还管不来呢。八卦娱乐层出不穷,用不了几天热度一过,谁还会想起你?” 谢绾绾摇头,眼泪往下落。 向晚,“人的忘性很大,你以为刻骨铭心的事,在别人那里,不值一提。” 谢绾绾还是摇头。 向晚揽了揽她的肩膀:“你自己选择吧!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会为你保密……不过,如果不据实相告,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出去。你见不到那个人的。如果你说出来,大家还可以一起为你想办法。” 沉默。 安静地等待了片刻。 谢绾绾嗓子干哑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男人,你会接受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吗?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那种女人?” 向晚一怔。 她在在意什么? 想到唐元初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想到那个戴棒球帽酷似谢绾绾的小男孩,向晚内心突然有一点悲凉。 唐元初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原来如此…… 因为喜欢,所以在意。 哪怕是谢绾绾这样的女人,爱上了,也会自卑。 “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我不是男人。”向晚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不过,你可以勇敢地问他。可以吗?” …… …… 第638章 不单纯(二) 客厅里,几个男人等了很久。 一支烟抽完,谢助理又为他们添了三次茶水…… 紧闭的卧室门,终于打开。 唐元初站起身,目光比任何人都担心。 “嫂子……这都一个小时了,你俩都说什么了啊?” 向晚笑嗔,“女人家的事,你小伙子问什么问?” 唐元初:“……” 他闭嘴,目光不停瞄谢绾绾。 可惜,她的眼神,却不在他的身上。 唐元初有些落寞,又望白慕川。 可他一言不发。 向晚不说,他便不问。 这是属于他俩之间的默契,外人理解不了,也感受不到。 向晚莞尔,感激地看他一眼,走到他身边,神色淡淡,“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 白慕川嗯一声,唐元初却有点不理解了,“这就回去了?” 向晚倏地笑了,“不然留我们下来吃饭吗?” 唐元初:“……” “好了,搞掂了。走吧!”向晚微微笑着,回头望一眼谢绾绾,“我都跟谢小姐讲清楚了,你们大家都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答应了,会好好配合警方,不会再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白慕川看了看谢绾绾。 她眉眼微垂,对向晚的话不置可否。 经验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走吧!”信任向晚,他不拆她的台,看了丁一凡一眼,就站起来。 谢绾绾身体斜斜地倚在房门口,没有什么情绪,“慢走。” 白慕川没有回头,拍拍唐元初的肩膀,“好好工作,有事及时汇报。” “嗯……”唐元初比这屋子里的任何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个敏感的人,但这样子的气氛,哪怕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谢绾绾有事…… “嫂子……”他追上去,仍是想问。 “哦,对了!”向晚停下脚步,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过身来,笑看一眼他和谢绾绾,“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 她请? 众人微怔。 包括白慕川。 向晚一笑,眨个眼,“发稿费了呀!每一次都是吃你们的,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嘛……偶尔回请一下,大家就不要用这样的眼睛看我了。” 白慕川的脸瞬间沉下来。 什么叫她请? 什么叫每次吃他们? 这是要跟他分清楚的意思? 唐元初和丁一凡笑着应了,“好的好的,谢谢嫂子。” 谢绾绾嘴唇动了动,没声儿。 向晚比个手势,特地看着她,“一定要到哦!” 谢绾绾与她对视,“嗯。” …… 从谢绾绾家里出来,白慕川就问他们谈话的细节,然而,向晚却不肯说,无视他的黑脸,一直回到重案一号,等丁一凡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叹息一声。 “我好像无意中知道了一个谢绾绾的秘密,又答应了要为她保守秘密,好纠结呢,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白慕川一怔。 向晚嗯一声,俏皮地抬了抬眉眼。 这一眼,不单纯。 白慕川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她表情里的含义是什么。 因为……他也这样过。 曾经他以涉及到谢绾绾的个人隐私为由,拒绝向她透露一些事情。 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她以牙还牙了。 白慕川哭笑不得,身子往前一倾,捻了捻她的鼻子,“小东西,你学坏了啊?” 向晚飞快地偏开头,“讨厌!你不知道人家的鼻子很敏感的嘛,碰不得。” “……” 鼻子都敏感了? 白慕川沉下眼眸,“敏感点挺多的嘛……好,朕很喜欢。” 向晚:“……” 他冷冷哼声,拉一张椅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坐下来,一副不说就不走的样子,“这件事情不是她的私事,关系到一个危及国家安全的大案子。所以,向晚同志,你必须告诉我。” 这…… 组织找谈话的节奏? 实事上,向晚没有想过瞒他。 刚才那一下,只是学他……傲娇一下而已。 “白慕川同志,我很明白这一点。”向晚挑挑眉,一本正经地说:“谢绾绾觉得很难启齿,很难示人的事,我同样认为与这样案子脱不了干系。而且,就目前为止,我分不出真假,所以,需要与你讨论。”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丁一凡在啊?”向晚抿一下唇,目光暗下,“谢绾绾非常介意别人……尤其是唐元初知道。” 白慕川眉头蹙起,脸色沉沉。 见状,向晚戏谑一笑,“怎么?是不是有点失落啊?人家最喜欢的人,已经不是你了喂!” 白慕川瞪她,“你以为我是你啊?” “我,我怎么啦?” “快说!” “……好凶!” 重案一号,大家都在忙。 就他俩在办公室,关着门说事。 向晚也不急,知道他感冒嗓子不舒服,先为他倒了水,看着他喝光,这才开始慢慢讲述谢绾绾的事情。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确实太残忍了。”向晚自己都忍不住唏嘘,“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她的,对方又以孩子的名义约她见面……而我们执意不让,好像更残忍。” 这是一件两难的事。 谢绾绾不愿意把事情捅破。 她犹豫,痛苦…… 但如果不说破,警方又怎么帮她? 她需要一个智囊。 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就是向晚答应了保守秘密,最终又告诉白慕川的原因。 然而,白慕川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强烈,“就为了这个,不愿意说?” 向晚:“不然呢?” 看他冷静的表情,向晚奇怪,“难道你认为,这是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白慕川沉眉,“但为了这个事情,不像谢绾绾的风格……” 确实! 在向晚心里,她一向敢作敢为。 过去种种事情曝光,她也忍了下来。 这一次,却害怕了。 “只能说——”向晚拖着嗓子,微微一笑,“是真爱了吧?女人有时候挺矛盾的,爱了,就完了。无欲则刚,有了爱,就有了欲……刚不起来了。” “……” 白慕川沉默。 “可能她爱唐元初,比爱你,还更爱呢?”向晚又笑着补充,故意逗他,“她爱你的时候,什么不堪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一股脑的说,从不隐瞒……恕我直言,这种感情,倾向于朋友多一点……女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在意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什么样子……” “这件事,不能这么干。”白慕川不理会她的揶揄,认真地说着案子,“谢绾绾必须去。” 第639章 不要说,不要说(三) “嗯?”向晚微惊,“去了,不是狼入虎口吗?” 杀人剧本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啊。 对方会给她一个消息。 她会去到一个大厦,那个孩子……也会坠楼而死。 “对啊!”向晚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她去了,那个孩子会死啊,如果不去……” “就能活吗?”白慕川哼声,“目前有没有这样一个孩子都是未知数。大姐……” “我不是你大姐!”向晚撇嘴。 “宝贝!”白慕川咳嗽两声,“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那孩子如今也在人家手上,生死能让谢绾绾控制?要杀要剐,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去,和我们一起去,还有一线希望。” “你是说……?”向晚盯住他的眼。 白慕川目光一凉,“说服谢绾绾配合我们!” “我说过了!”向晚叹气,“她不肯。对方告诉她,如果报警,或者这件事让警察知道,就马上杀掉孩子……” “哼!”白慕川反问,“那她不肯,是想好怎么解救孩子了?” “……” 向晚摇头。 托着腮,她定定看着白慕川。 “我觉得……她内心一定很挣扎……” 换了谁,也得挣扎吧。 白慕川沉下眸子,“所以,你请吃饭?就为了找机会让她开口?” 向晚眼睛一亮,“对的啊!不过也不全然,我本来也想请大家吃个饭。这么久了,我一次都没请过,多不好意思……” “呵呵!”白慕川给她一个冷眼,“我请和你请,区别很大?” “当然很大!”向晚点头,继续点头,“我自己的钱,和你的钱,是不一样的。” 白慕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向晚,咱俩的感情,原来还有一顿饭的距离?” “呃!”没那么严重。 但这是向晚坚持的底线。 “不止一顿饭。”她很认真,“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向、晚!”白慕川拔高声音,不乐意了,“你怎么就非得跟我算明白?” “不是那个意思。”向晚拧着眉头,有些发愁了。 这种告诉女人一秒就懂的逻辑,对钢铁直男来说,很难理解吧? 男人在爱一个女人的时候,肯定是乐意养她的,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但女人怎么能安于现状,真的接受呢? 一旦男人的爱不在了,她靠什么? 向晚在重案一号上班,是为了理想与爱情。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事业,写作也是她的工作。 她要赚钱,赚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心里踏实…… “小川子?”向晚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脸,“你生气了?” 白慕川沉着脸,到是没生气,只是不喜欢她把彼此分得这么清,不过,她这弱弱的小动作,一秒就让他软了心肠,忍不住笑,“你啊!唉……” 快下班的时候,白慕川收到消息。 昨天在他家里发现的有毒气体,基本确认了成分,在有资料记载的历史中,还不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过…… 如此,侧面佐证了,这是某国试验室的新型生化武器的可能性。 基于保密性,有毒气体成分以及其他数据,都没有公开,二部为它命名为“天怒病毒”。 天怒病毒的成分有了,可令人遗憾的是,那两位民警在经过抢救后,没有醒转过来…… 牺牲了! 这个消息很沉重。 如果不是晚上的聚餐有目的性,向晚真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去大吃大喝。 但谢绾绾是她的“攻略目标”,如果不是请客吃饭这样的机会,很难让她打开心扉…… 气氛有点沉重。 战友牺牲,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难过。 “干咱们这行的人,其实是挺伟大的吧?” 赛里木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在群里冒泡的时间,最多。 大家都沉默。 他又一次发表了看法。 “可为什么,这么伟大的工作,却得不到该有的理解和尊重呢?” 他一个人碎碎念。 半晌,唐元初出现了,“你又怎么了?” 赛里木:“不是今天心里不舒坦么?” 唐元初:“你哪天舒坦?” 赛里木:“今天特别不舒坦。我们这边有一个哥们儿说,家里本来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一开始听说他211毕业,学电子工程技术的,工作稳定,人长得也精神,很感兴趣……结果人家父母听说他是干刑警的,马上就反悔了,说……大家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唐元初:“我x。” 赛里木:“有个警察做朋友是挺好的,有事打听一下,有危险来得也比别的朋友快……可做老公,怎么就不愿意了呢?” 唐元初:“你感慨这么多?怎么听着,像是你自己的感受?” 赛里木:“……” 沉默好一会,赛里木突然冒出一句。 “我到是想有个爸妈,帮我找女朋友相亲呢。” “……” 群又一次沉默了。 赛里木的身世大家都知道的。 从南木走出来的孩子,平常性格很开朗,乐观,可今天这样的日子,难免有了一些不同的情绪…… 可大家懂他,要的不是同情。 权少腾懒洋洋冒出一句:“要不……你管我叫爸?我负责给你找女朋友?” 赛里木:“我……权队,我认真的。” 权少腾:“我也很认真啊!” 赛里木:“……你认真,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吧。” 权少腾:“呵呵!小爷要找,分分钟的事?只不过啊……配得上我的妹子,大概还没有出生吧。苦恼!” “……” 凝重的气氛,稍稍和缓。 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有人牺牲,不用说光荣,不用说伟大…… 只需要继续他们的工作。 做下去,将罪犯绳之以法,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 白慕川:“晚上八点,银座,向老师请客,不要迟到!” 赛里木又高兴起来,“哈哈哈,太好了!哪个有顺风车,带我一个?!” 权少腾:“自己不会打车?” 赛里木:“权……爸爸!” …… …… 第640章 一片绯红(一) 银座,不是一个特别高档的地方。 但也不便宜。 向老师发了稿费,本想大方一回,但白慕川为她预算了一个价格适中的地方,不会让她被大家伙儿吃得肉痛,也不会让人觉得档次太低丢人。可以说,为了女朋友请客,也算是操碎了心。 定好地方的时候,他还曾找向晚邀功。 不过,得到的却是一个冷眼。 “知道你以前到处吃喝玩乐,对这个有经验,就不要炫耀了嘛。” “……” “小白先生,在下是花丛小白,请多多关照!” 白慕川无语,敲她额头,“会不会说话的,嗯?” “嘶!怎么了嘛。” 唉!他叹:“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手机都快翻烫了,你却这样对我……咳咳……咳咳咳……” “爱是不求回报的!小白先生。”向晚将手插入他的臂弯里,俏皮一笑,“我知道,你最喜欢为我付出了,这是你的爽点嘛……” “……” 几个人约好晚上吃饭,就都没走,一直在重案待着。 恰好,今天程馨也没有离开。 她往常基本是准点下班的,今天好不容易加个班,突然发现队里气氛有些不对。 这几个人又要搞什么小动作么? 抓到赛里木,她就问:“你们干嘛去?” 赛里木是个老实孩子,“吃饭啊?嘿嘿,向老师请客……” 程馨眉头都拧紧了,“都请了哪些人?” 赛里木继续做老实孩子,“好像除了你,都叫了吧?” “……” 程馨的脸都黑了下来。 “什么意思啊她?” “意思就是……哎哟,我得先走了!”赛里木摆摆手,“灰灰……” …… 向晚哪有全请啊? 就吃瓜群里那几个熟悉的人而已。 没有想到,赛里木捉弄一下程馨,倒被她当真了。 向晚刚刚从厕所出来,还没有去跟白慕川他们会合,就被程馨给截住了。 这个女人,又找什么事? 向晚挑挑眉,“程警官找我有事?” 程馨有些犹豫,“听说你今天晚上请客啊……” “是啊!”向晚点头。 “为什么不叫……我是说……你们都去啊?” “……” 哪有这样问人家的啊? 向晚哭笑不得,“不是。我们主要是有点正事,吃饭是顺便。” “哦,正事!”程馨受不了总被他们排斥在外的感觉,同在一个单位,同在一个环境,所有人都打成一片,她也竭力想要融入大家的圈子,可不论她怎么努力,这些人始终把她当外人。 程馨内心很不爽。 强忍住,她咬了咬唇,尴尬地笑。 “向老师,我也刚好没晚饭吃……” 这暗示可以说太明显了。 一般人这么说了,迫于面子,也会说一声,“那咱们一起吧?” 然而,向晚今天晚上确实有正事要干,又跟她不对盘,怎么会接这个盘呢? 相视一笑,大家都尴尬。 向晚清清嗓子,低头捋鬓发,盯住程馨红色的小高跟鞋,“我还约了别人,恐怕不太方便……” 程馨:“别人……别人是谁?有什么不方便?” “……” 这人到底是情商太低,还是太自以为是? 向晚内心为她默哀,又不得不摆出一张笑脸,“是谢绾绾。你上次当面那么说人家,挺不给面子的,要是碰到一起,多尴尬啊,对不对?那什么,程警官,我先走了啊……明天见!” 她走得飞快,不去看程馨难看的脸。 那逃命一样的小动作,出门就被白慕川看到。 他奇怪,“干什么?见鬼了?” 向晚:“比鬼还恐怖!程大小姐,一定要跟我们去吃饭……” 白慕川:“你拒绝了?” 向晚挑挑眉,“不然呢,带来给你下酒啊?” 白慕川:“……” …… 人都到齐了。 唐元初是带着谢绾绾过来的。 他和魏兵,还有谢绾绾的女助理,四个人都在。 程正、梅心也来了,还带了一个小跟班苗梓晨。再加上丁一凡,赛里木,权少腾,凑成了满满一桌。 在群里看到向晚请客吃饭的方圆圆,一直哇哇怪叫。 “凭什么?为什么?干什么?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请客吃饭?” 向晚:“别闹!猫粮给你快递来了。” 方圆圆:“我靠!你可以的,可以的……这么对待一个全心全意爱你宠你呵护你的女人。呵呵!” 向晚:“呵呵!去婆家了吗?” 方圆圆:“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向晚:“……不是去婆家?” 方圆圆:“no,去婆家的路上。这路太特么难走了啊……啊啊啊……我快要崩溃了,你猜我穿了多高的鞋?啊啊啊啊……十厘米,小姐姐,我要死了……” 向晚:“哈!好好享受吧,不说了,我们准备吃大餐,不要流口水哦!” 方圆圆:“滚滚滚!没良心的东西!” 一直玩手机,不是太好。 向晚发了个表情,把手机放下,听大家聊天。 今天有最新的时事热点,白慕川家的生化喷雾装备,牺牲的两位民警,大家说起来,都是唏嘘与难过。最后,在权少腾的提议下,大家共同举杯敬了两位牺牲的战友,緬怀了一番…… 不过,有谢绾绾和女助理在场,他们没有把案子说深。 一些网络上都传开的东西,大家共同的话题。 全程谢绾绾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元初却屡次表示了歉疚。他认为,自己是被“调皮离山”了,如果不是他中途离开,那两个人就不敢进屋,更不可能装好生化喷雾,再淡然离去…… 闻言,谢绾绾看他一眼。 “你要这么说,责任最大的人,是我。” “……” 如果不是她执意去见宋总,不会有后面的事。 气氛容易僵滞。 谢绾绾半眯起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好像总是把事情搞砸!” 唐元初伸伸手,想要挡住她。 半途,又收回来,“你少喝一点。” 谢绾绾不看他,也不说话,喝完一杯,继续拿酒自己满上。 今天晚上是向晚请客,她当然不好劝人不喝酒——不,原则上,她倒是希望谢绾绾多喝一点。 人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点。 酒精有时候,真是个利器。 它可以很容易将人降服,轻而易举地让人打开心扉…… 谢绾绾的酒量不太好,没两杯酒,脸就红了,那张姣好的容颜,绯红一片,双眼似有流光,妖娆而性感…… 唐元初看得有些痴了。 她却突然打个嗝,双手撑着桌面,“去个洗手间。” 第641章 悄悄话(二) 她一动,唐元初就跟着站起来—— “上个洗手间而已,我还能飞了啊?”谢绾绾似笑非笑,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目光看着唐元初。不过,她并没有阻止他的跟随。 因为——阻止不了。 唐元初是一个严格执行命令的人。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一样会跟。 当然,他也担心她的安全。 杀人剧本在网上流传的时候,他看了不止一次。 与向晚一样,他也有过困惑。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剧本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小孩子?谢绾绾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孩子,在黑暗的大厦里拼命地奔跑……? …… 想不通的东西,一定有秘密。 唐元初心里,其实也藏着一个问号。 …… 银座的洗手间,光线不是太好。 谢绾绾走到门口,伸手推了推门,突然回头,幽幽一笑。 “你是要跟着进来吗?” 唐元初背过身去,“我在外面等你。” 呵!谢绾绾眯了眯眼,突然一笑,“你就不怕我,从洗手间里溜走了……?” 唐元初一愣,回头,目光沉沉看着她,“如果你聪明,就不会这么做。” 谢绾绾似笑非笑,“为什么?” 唐元初:“因为现在只有警察能保护你。你又不想死。” 谢绾绾看着他,美眸一眨不眨,好一会,突然勾唇笑了,“谁说我聪明了?也许……我突然就对死产生了兴趣呢?” 唐元初:“……” “你怕我死?”她追问。 唐元初当初是怕的。 她曾经这样做过,还制造过耸人听闻的大事故…… “你怕,那你敢不敢跟我进女洗手间?嗯?”谢绾绾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突然就想逗他,想挑战一下他的底线——他对她的容忍底线。 为她……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谢绾绾挑衅的下巴,微微抬起,弧度极为漂亮…… 唐元初不回答。 他死死地盯住她,一双眼灼热而复杂。 “问你话呢?”谢绾绾像是知道了答案,讽刺地勾起唇,用一种戏谑的表情睨视他,慢条斯理地懒笑,“原来胆子这么小啊……唉……” 她说完调头,唐元初却突然冲了过来。、 一把搂住他的腰,将她抱离地面。 谢绾绾一怔,“你干什么?” 唐元初不回答,敲了敲女洗手间的门,没有听到回答,推门就走了进去,将她往地上一放。 “上吧。我守着你!” “……” 谢绾绾惊愕。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唐元初抖了抖衣服,一脸平静,“上不上?” 谢绾绾看着他突兀地横在洗手间的样子,撇着嘴,一言不发。 唐元初眉一挑,“你不上,那我上了?” 谢绾绾:“……” 一个妹子恰好在这时推门进来,看到他,听到他,愣了片刻,突然尖叫一声,见鬼似的,转身就跑…… 砰!门关上了。 外面有谈话声,“怎么了?” “有个变态在里面……” 唐元初:“……” 谢绾绾:“……” 两个人对视。 突然的,唐元初有点忍不住想笑。 “闹够了吧?” 洗手间不是谈话的地方。 谢绾绾喉间压着一块大石头,张了张嘴,最终,仍是指向了门:“你去外面等我。” 唐元初:“我说了,我守着你。” “一会你就被人当成变态打出去,信不信?” “变态就变态!有什么了不起?”唐元初很固执,不由分说地背靠着门,挡在那里,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去上,“你快一点!” 谢绾绾:“……” “这样我上不了。”她说,“你出去。” 这种洗手间都不隔音的,想到他就在外面听她“嘘嘘”,她做不到。 唐元初眼一沉,思考片刻,拉开每一个门观察一下。 洗手间没有窗户,每一个蹲坑都没有人。 他点点头,“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我能叫你干什么?”谢绾绾气结。 “比方说……”他回头,眨眼,灿烂地笑,“拿纸?” “……” 这真是一个大胆起来连自己都害怕的人。 “快一点啊,久了不出来,我是会闯进来的。”唐元初对她之前的话似乎深信不疑,出去的时候,在她的脸上扫视一遍,有不信任,又有一些隐藏的紧张,白皙的面孔镌刻着一股子没有褪去的少年青涩,目光单纯温暖…… 谢绾绾嗯一声,慢慢低头,不再看他。 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动心? 明明感情那么浅。 为什么入心,却那样深。 她有想过。 这一刻,终于明白。 这种单纯的少年感,青涩、执着,唯爱情至上,是她一直缺少且内心向往的……每一次当他带一点憨气的凶她,不仅不让她讨厌,甚至还怪异地被他诱惑…… 很想单纯地与这样单纯的他谈一场单纯的恋爱。 可惜,回不去少年时光…… 她已错过。 …… 两个人从厕所回去,神情都有些怪怪的。 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朝谢绾绾偷偷一笑。 “快来。你喜欢的菜上了。” 谢绾绾的位置,就挨着她。 她勉强牵了牵唇,面无表情地坐着,吃饭的时候,一直走神。 向晚小声问:“说了吗?” 谢绾绾一怔,摇头,“说不了。这辈子都说不了……” 可这辈子也隐瞒不了的啊。 早晚而已。 向晚头皮都发麻了。 以为谢绾绾是个干脆的女人,没想到在这事上却拖泥带水。 怎么办,这事拖不得了啊! 向晚偏头看一眼白慕川。 正巧,他也在看她。 两个人在空中交换一下眼神,向晚就领受到了他的“指示”,轻轻咳嗽一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谢绾绾听见了,头微垂,不言不语。 唐元初坐在对面,听到她小声的嘀咕,笑盈盈地问她。 “嫂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642章 蠢蠢欲动(三) 向晚瞄过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既然是悄悄话,当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了。” “……扎心了。”唐元初捂着心脏,往后一仰,倚在椅子上,眼睛却盯住谢绾绾。 然而,她头也不抬。 “不过……”向晚微笑,“你可以单独问人家嘛,反正都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不是么?” 这话就有点暧昧了。 满桌的人都看过来。 意识到什么,一个个笑而不语。 谢绾绾从来不是一个害羞的人,可这会儿,心却怦怦跳……然后,又嗖嗖地凉。 眼皮垂着,她拿着酒杯,默默的喝。 一个人喝。 不敬酒,也不跟人交流。 唐元初尴尬地咳嗽,“吃菜,咳咳,大家吃菜。” 赛里木笑话他,“怎么你也咳起来了,被老大传染的?” 唐元初瞪他一眼,“知道就好。” 白慕川:“都废什么话呢?能不能有点正形了?” 众人:“……” 领导的精神,他们领会不到。 吃饭,需要什么正形啊? 白慕川一说话,气氛就严肃不少。 大家还在聊天,但没有嬉皮笑脸。向晚扫一眼白慕川,寻思这样下去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撬开谢绾绾的心锁,让她心甘情愿地配合…… 这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的手机都在尖叫。 一个是权少腾,一个是白慕川。 权少腾看一眼手机,立马放下筷子,神情严肃起来。 “喂……说!” “什么?” “好,我马上到!” …… 他说完,正准备跟白慕川讲话,白慕川就开了口,“我知道了!” “……” 两人的脸色都颇为冷峻。 一桌子人,都停下了吃喝,紧张地绷着。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吃个饭而已啊。 就想好好吃个饭,也这么不省心吗? 向晚也抬头朝白慕川望去,他回视一眼,脸色有点难看,说话的时候,又看向程正,“你妹妹,说是被人跟踪了,现在很害怕,躲到了试衣间里,等着救援……” 程正皱眉,“哪里?” 白慕川指了指地板:“一楼的优衣库。” “……”众人不吭声。 这就尴尬了。 程馨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知道他们吃饭,跟踪他们来的? 这个妹子,真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程正,“我下去看看。” “小白——”权少腾不等白慕川回应,拉开凳子,抢过话,“王威刚来电话,疑似目标出现……” “疑似?”白慕川凝眉。 “对!”权少腾看看他,又瞄一眼桌上的人,“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叶轮…… 出现了? 向晚立马一震。 找到他,一切真相就会大白了。 大家都很迫切,权少腾却说:“他出现在经纪人家附近的一个商场,王威和他有一段距离,现在人已经跟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说到这里,他抬腕看看时间,“饭我就不吃了,先过去看看。” 白慕川点头:“好,小心。保持联系。” “嗯!” 权少腾和程正一前一后离开了。 好好的一个饭局,又吃残了。 大家重新坐下,说些不着边的话。 不到十分钟,程正回来了,后面跟了一个弱弱低头的程馨。 “我来拿外套!”程正解释,站在门口,让梅心把他的外套递过来。 程馨却往里看了一眼,“那个……那个哥,我还没有吃晚饭呢。” 这货为了融入圈子,算是把脸面都豁出去了。 程正面孔一沉,表情极是难看。 他正要训人,程馨却突然看见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苗姐姐,你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就自动走了进去。 苗梓晨微微尴尬,“嗨!程馨,你也来了?” “是啊!碰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苗梓晨一笑,接不下去。 大家都是同事,在这种情况下,换了谁都会骑虎难下,肯定会邀请坐下来一起吃。不过,向晚已经彻底败坏了兴致,不想做这种“大多数人眼中的老好人”,程馨刚刚坐下,她就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得先回去了。” “……”程馨尴尬,苗梓晨也尴尬。 向晚微笑,“你们慢用,我先去买单。” 她要走,白慕川当然不会留。 谢绾绾见状,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光,也跟着站起来。她比向晚更直接,一句话不说,也不跟谁交代,拎着自己的包,转身就走……只不过,多吃了两杯酒,她双颊通红,转身时,双脚有些走不稳。 见状,唐元初也默默起身…… 梅心东看看,西看看,吃不下去了。 “那个……我好像也有点事,先走了啊。” 丁一凡看看大家,跟着站起来,“你们慢吃!” 这饭,还怎么吃? 程馨坐在原地,尴尬得满脸通红。 这不是明显排斥她吗? 太不给面子了。 她生气,口无遮拦,“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众人微怔。 向晚,“你慢吃。” 谢绾绾哼声,人已经走远,她跟了上去,与谢绾绾说完。只有丁一凡和赛里木很不好意思,在原地多留了一下,不停对程馨笑,“你慢慢吃啊,我们来得早,都已经都吃饱了,队上还有事,先走了……你不着急,你不着急,慢慢吃。” “……” 众人鱼贯而出。 程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冷冷问:“现在开心了?” 程馨呆滞的脸终于回神,委屈地撇唇,生气起来,“我又没有说谎,真的有人跟踪我嘛,一直跟着,快把我吓死了,我这才匆匆进了优衣库,拿一件衣服就躲到试衣间去打电话的……” 程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要打给白慕川?” 程馨扁着嘴巴,“你是技术队的啊,又不管这些事。再说了,如果真遇到坏人,你打得过人家嘛……” “……”这句话能活生生把人气死。 程正恨不得拂袖而去。 可谁让这是她的表妹呢? “我告诉你程馨,以后再玩这种小把戏,我不会再管你——” “你已经警告过了。”程馨委屈地拔高了声音,“我也已经告诉过你,我没有玩小把戏,我也不知道你们在楼上吃饭,我只是恰好过来逛街,恰好遇到有人跟踪我而已!” “哼!好自为之吧你!” 换谁都不会信。 程正?当然也不会。 “走!”他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拿着包就要走人。 程馨委屈到了极点,“哥……” 苗梓晨有点看不下去了,“师哥,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带程馨先吃点东西垫个肚子。你也消消气……” 程正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烦躁。 他是一个斯文有礼的人,尤其对苗梓晨,向来很照顾,最近更是想要准备和她发展一下关系。这姑娘对他不错,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可以说很符合他最初的择偶标准,也符合他曾经对向晚说过的现实——找一个合适在一起的人,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不用浪费人生的时间,不需要去在意感情的意义。 原本,他是想好的。 想好,这辈子就这样。 找一个妻子,生一个孩子,过平常人都在过的日子…… 他已经妥协, 对自己妥协,对所有人妥协。 放弃蠢蠢欲动的感情。 放弃她。 可这一刻,当苗梓晨站出来,老好人似的和稀泥,为程馨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点厌烦。 为什么不能有点个性? 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不好的。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立场? “走吧……” 他心里窝着火,语气却软下来。 一颗心,悲凉。 不是那个人,就不是那个人。 其他人再好也不是她,怎么看都不会像她那么好…… 苗梓晨喜欢他。 他已经用尽力气,还是喜欢不上。 “今天晚上,就不该来吃饭。” …… 回去的路上,向晚很担心。 权少腾那边没有消息,谢绾绾那里又没进展。 他们着急,又不能逼得太急。 谢绾绾的性格与普通人不同,她太容易走极端…… 最后,她把希望寄托在唐元初身上。 左想右想,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女人要的幸福,无非是有那么一个人,陪伴、保护,将她珍藏,风里雨里,都能把她温暖。她们要的不多,更不敢奢望全世界。只是希望,就算她有再多的不堪,你仍然把她当成全世界。爱她,就给足够多的包容……包容到你认为自己的心,都快包容不住,也要再包容一次。” 发送…… 嘟! 她心里矛盾。 这段话有点中二,文艺。 提醒得不够到位,她怕唐元初不理解,又实在不知怎么开口…… “干什么?”白慕川看了她一眼,“跟谁发消息呢?” “一个男人!”向晚似笑非笑。白慕川哼一声,不搭她那个茬儿,而是专注地盯住她,突然问:“你说,叶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 …… 第643章 溜了(一) “不是故意出现的吧?”向晚反问:“行动队不是一直都在监视他家和他经纪人家吗?我以为是他们突然发现的?” “如果这么容易被发现,当初他又何必避开?” 向晚微微一顿,看着白慕川的双眼,醒悟过来。 “确实是,藏得好好的,突然冒出头,目的不单纯。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向晚自言自语地说:“要么是为了试探一下警方的反应,想知道警方究竟是不是在监视他,准备抓他。要么,就是故意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吸引注意力,又为了什么?”白慕川目光微深。 “为了……”向晚拖着嗓子,差不多十来秒,脑子里灵光一闪,“出现在a点,就必定不在b点。难道是……为了做不在场的证明?” 不在场, 不在场, 不在哪个场呢? 向晚心里默默念叨着,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刚才那条短信,唐元初一直没有回复,她心里有点揣测不安。 “你说谢绾绾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慕川面色冷沉,没有回答。向晚瞄他一眼,慢声分析:“对方拿孩子要挟她出去,她一直没动静,那对方会不会取决一些过激的行动?” “那就得看——他叫谢绾绾出去,是为了什么了。” 目的决定行动。 但目前为止,对方杀人的目的并不十分明确。 天怒?谢绾绾大明星的身份?这些都只是猜测—— 气氛突然沉默。 汽车慢慢行驶在公路上。 天已经黑了,车窗外霓虹闪烁。 夜幕下的都市,繁华而妖娆。 向晚和白慕川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等待着权少腾传来消息。 然而,权少腾的电话还没有来,唐元初就来了。 “老大,谢绾绾偷偷溜走了!” 溜走了? 噔! 向晚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 事情发生在半小时之前。 谢绾绾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从饭桌上离开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她酡红的脸,虚浮的脚步,就连上车都是助理扶着的,自己根本就走不稳。 回到家,她直接回了卧室,谢助理进去照顾她。 唐元初是个男人,在别人家里本来就不方便,虽然担心她,但不可能进去。 中途,谢助理出来客厅一趟,当时唐元初和魏兵都在。她说谢绾绾喝大了已经睡下,唐元初寻思没什么事做,魏兵在客厅里看电视,他就回房去洗澡……然而,等他洗完澡出来,魏兵告诉他,谢助理说谢绾绾醒过来了,胃里难受,吐了好几次,她出去买醒酒的药了。 出去了? 唐元初觉得有点不对。 “我去洗澡后,她一共出来几趟?” “两趟。” “两趟?” “第一趟慌不迭的找药,说谢绾绾在里面吐,然后没找着,她回房间拿了个包,披件衣服,就出去了……” “第二趟,有跟你说话吗?” 魏兵一怔,有点明白了,摇头。 “没有。” 唐元初当即去敲谢绾绾的门。 好一会,里面没动静。 他大声叫谢助理,里面的人实在挨不住了,终于把门拉开。 ……正是谢助理。 假醉,走人。 谢绾绾在众目睽睽下,玩了一出瞒天过海。 接到电话,白慕川气得想打人,把唐元初好一顿骂。 向晚制止了他,“与其生气,不如将计就计……” 白慕川一张脸漆黑,“将计就计?” 向晚,“找到她,跟上去。” 说罢,她回头看赛里木,“需要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人不走已经走了,怎么合理利用,才是王道。 白慕川吐口气,捏捏她的肩膀,吩咐赛里木:“照她说的做。” …… 这么大个城市,要找一个人,不容易。 但如果有确定的目标,对于警方来说,也不难。 谢绾绾开的是自己的车,那辆车直接开出了小区。 那是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辨识度非常高,车牌号也是很好认,小区门禁、沿途监控都可以看到她…… 最后,目标锁定在帝豪大厦前面的十字路口。 红色的玛莎拉蒂与一辆suv相撞…… 车停在那里,等附近交警赶到的时候,玛莎拉蒂的车主已经走人了,只有suv的车主,面色灰白的在那儿碎碎念,“是她撞上来的,不是我……警察同志,不是我的责任啊!” 他怕赔不起! 更不明白这么一辆车撞了,对方怎么会走了。 “老大!监控只能拍到她的一个背影,然后她人具体去了哪里,找不到了……” “找!”白慕川马上让丁一凡驱车前往,“帝豪大厦!” 在帝豪的附近,有很多商家。 白慕川派人一家一家调监控寻找,自己直接前往帝豪大厦。 路上,接到权少腾的电话。 “那小子溜了!” “猜到了。”白慕川揉了揉太阳穴,“回来吧。” “不!我刚到地方,王威告诉我,他就消息在这附近,我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 白慕川看了看不远处的帝豪大厦楼顶闪着光的巨大广告牌和logo,皱了皱眉头,“你注意安全!” “收到!” “那分头行动。” “你在哪里?” “帝豪大厦。” 白慕川把事情说了一遍,权少腾突然说:“我离你不远,大概就两三条街的样子。一会我就赶过来跟你汇合!” “嗯……”白慕川说着话,喉咙有点痒,又忍不住咳嗽,向晚见状,不停拿手去拍他的后背,“唉!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那么多人可以用,你非得亲力亲为……” 向晚语气有些责怪,表情也不太好。 白慕川以为她介意自己找谢绾绾,咳嗽着神色微凛,“今天晚上的行动,我必须参加……” 他目光抬起,看着那一幢高楼上很远可见的logo,“也许,人就在那里。” 这是一种直觉。 做警察多年的直觉。 “小向晚,一会你就在车里,不要跟上去……” “为什么?”向晚不放心他,“你生着病都去,我好端端的……” “你不许去!”白慕川伸手过来,捏住她的,在掌心牢牢一握,“我不想你有危险!你去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 好吧。 这也是事实。 向晚沉默片刻,乖乖点头。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会的。” …… 第644章 夜幕下的大厦(二) 夜幕的帝豪大厦看着很近,汽车走过去却很慢。 尤其,路口又刚刚出了车祸。 玛莎拉蒂足够吸睛,车主弃车足够引人。 交警在处理事故,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严重妨碍了交通。 等丁一凡把车驶入大厦楼下,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 “老大,到了!”丁一凡松口气。 “嗯。”白慕川抬头看一眼,“路边能停车吧?” “这里可以的!”划着白线,是可以停车的位点。 白慕川点点头,转身抱了抱向晚,“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好的!”向晚的背包是随身携带的,她笑着打开,从里面掏出电脑,拍了拍,“我在车里码字,你放心吧。” 码字的时间会过得很快。 一个人在车里,也不会枯燥。 白慕川捏她的手,“乖!” …… …… 帝豪大厦是邢氏的产业。 一直由邢烈火的妹妹刑小久在打理。不过,她婚后新建了办公楼,这一幢大厦就一直是对外出租的状态。此刻,底楼的商铺里灯火通明,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玻璃橱窗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片繁华之态。 二楼是餐饮。 好几家都在排号,人山人海。 三楼是娱乐。 大人小孩,歌舞升平。 四楼…… 五楼…… 六楼…… 上面的写字楼是租出去的,这个时间点,已经下班关门。 八楼以上,渐渐没有灯光。 再往上,有很多是空闲的写字间。 晚上没有灯的地方,黑漆漆一片,格外阴森。 “电梯不开,扶梯怎么也不运行?”丁一凡小声说。 “大晚上的,又没有人上来,干嘛要浪费电啊?”赛里木嘀咕。 这个时候,唐元初和魏兵也赶到了,还有另外两个重案一号的队员,大家看到这样的地方,心里都是一沉。 “这画面,好熟悉的感觉……” “杀人剧本……?” “对!” “谢绾绾的电话,打得通吗?” “……关机了。” 唐元初捏着手机,不停地拨,然后,没有反应。 “大家小心!”白慕川看着掩入黑暗里长长的扶梯,慢慢拔出腰间的配枪,一步一步往上走,“跟上我!” “是!”众人跟上。 赛里木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背,额头乏凉。 “老大,怎么我心里冷飕飕的——” “怕什么?” “会不会有一只狙击枪,已经瞄准了我们的头?” “会!”白慕川沉声,“那你上不上?” “上……啊!”赛里木胆子最小,回答得有点犹豫,“我要是牺牲了,能拿到多少抚恤金啊?” “滚吧你!少他妈胡说八道。”唐元初低声骂他,拍拍他的背,然后挪到他左边,护住他的身体,“老大已经通知了特警队,会有人来增援的。” “哦……就是怕他们来不及嘛。” “闭嘴!” 白慕川突然冷声回头。 众人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严肃起来。 “行动的时候,少说废话。多注意观察!” “是!” 沉默着往上走。 扶梯一级一级的,画面惊悚。 仿佛电影里的某个情况。 杀人剧本的提前心理暗示,让人极为紧张。 “谢绾绾会在这里吗?”赛里木忍不住又嘀咕一句,“要不,我们喊一下她?” “不要!”白慕川回头横他一眼,“跟我走就是!” 上楼之前,白慕川不仅通知了特警队,还打了电话给邢烈火了解帝豪大厦现在的管理情况,然后,也顺便通知了白慕轩。之前白慕轩到重案找过他,代表红刺和他通过气,遇到突发情况,相互间是一定要通报的。 本来他没有见到人,是不当大动干戈的。 但白慕川今天晚上的预感非常不好…… 通知红刺,也是为了安全。 他相信白慕轩来得会很快,所以,往上走的时候,走得也格外慢…… …… “来了……呵!” 大厦的楼上,一双眼睛从狙击镜里注视着几个从扶梯上来的人。 “白慕川……” 他轻轻的低喃,目光带着笑。 “跟我玩……” “好玩吗?” “会的……” “会特别好玩……”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双目烁烁,夜视的狙击镜瞄准了扶梯的位置,突然扣动了板机。 砰!子弹打在扶梯,激出一串火花。 但枪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并没有惊动楼下的人。 楼下一如往常地热闹着,商铺里的音乐声,覆盖了楼上的枪声…… 白慕川看着那火光溅起的地方,闪身进入扶梯的转角,朝大家招手,“有狙击手。” “完了完了!果然有一把狙击枪批着我的脑袋。你说我这破嘴,咋就这么准呢?好的不灵坏的灵……我呸呸呸……我不喜欢抚恤金,我不想做英雄,我不要牺牲,我还没有娶媳妇呢……”赛里木紧张得快抽风了,低声碎碎念。 没有人回答他。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刑警。 而赛里木是属于特招进入警队的。 受过训练,心理素质与他们不一样,充其量只是一个警队里的技术人员。 白慕川回头看他,“你马上下楼,去找向晚。” 赛里木心已经恨不得飞走,可双脚却像生了根。 他咽了咽唾沫,看看同行的几个同事,“算了,说好要同生共死的……我也不能太怂。” 白慕川皱着眉头,“下去!或者……留在这里。” “那我……”赛里木犹豫片刻,“为了不拖你们的后腿,我还是留在这里,给你们做后援吧。” 扶梯的转角,相当于一个隐体,可以保证不会被狙击枪击中,这样安全一点。 白慕川盯他一眼,不再管他了。 “其他人,跟我上!” “是!”发现目标,肯定是要追的。 别说有对方有狙击枪,就算有炸弹核弹,他们也不能退缩。 “大家注意脚下,一定要跟好我!” 白慕川吩咐着,率先走在前面。 他是红刺出来的人,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种兵,就刚才那一枪,他已然知道对方手上是什么武器,大概在什么位置,更懂得怎么利用掩体躲避危险……众人跟着他,左闪右避,心脏高悬着,一层一层往上爬…… 楼上狙击镜里的十字框,也在不停地移动,寻找目标。 “老大!没有人啊……” “到处都空荡荡的……那王八蛋藏在哪里呢?” “不对!对方难道只有一个人?” “谢绾绾如果上来,又去了哪里?” 这是大家的疑问。 但白慕川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回答他们。 他看到了黑暗里一个微小的光点,一闪而过,那一种危险的直觉,紧紧抓住他的心。 “趴下!” 沉声一吼,他原地几个翻滚。 砰!子弹击中地板,火星冒了起来。 回头一看,就在他刚才停留的地方。 白慕川迅速移动,几个翻滚后,黑豹一般突然蹿至对面的写手间,背靠着墙,举起枪,手撞击了一下身边的玻璃。 “里面的人,出来!” …… …… 第645章 抓捕(一) 黑暗里,静悄悄的。 空间里呼吸可闻,就像根本没有人。 又像,潜伏着一只野兽。 白慕川安静地等待片刻,招手示意另外几个人找好位置。 他不相信刚才那小光点是自己的错觉。 第二次,他拿脚踢了踢门。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开枪了!” 冰冷的枪支,在暗夜里仿佛也闪着寒光。 他目光凌厉,站着绝佳的射击位置…… 然而,里面的人,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始终静默。 白慕川拉了拉领口,眼睛微眯,瞄准—— 砰!他一脚踢向门,随即一个闪身。 “轰!”同一时间,一股浓烟卷着气浪从屋里传来…… 爆炸?白慕川就站在门口。 离门稍远的几个人,眼睛瞬间流露出惊恐的光芒。 “老大!快跑!” 白慕川一个飞扑落地就滚,几个翻转后躲在了墙根处。 “注意掩蔽!” 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他咳嗽着,拿手扇了扇,并没有等来爆炸——不对! 白慕川心里一惊,“手电!” 光芒一亮,照开了那扇门。 烟雾渐渐散去。 刚才只是一个烟雾弹。 白慕川屏气凝神,举枪慢慢靠近,招手,带着几个从烟雾里进入房间,手电一照,只看到谢绾绾——她被人捆绑得像一只蜷缩的大虾丢在地上,堵着嘴巴,灰头土脸,一双眼睛盛满了惊恐。 “谢绾绾?” “人呢?” “开枪那小子呢?” 大家在问,被堵住嘴的谢绾绾,无法回答。 “唔……唔……” 白慕川脖子刚才被刮出一道伤,渗了一些鲜血,冷着脸走近的样子,看着像一个索命的无常。 他一把扯开谢绾绾嘴里的破布,“人在哪里?” 谢绾绾喘着粗气,动了动被捆成了粽子的身体,看着不远处那一扇破碎的玻璃。 “那边——” 这个地方原本是一个写字间,面积很大,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人在里面说话,仿佛有回音。 白慕川疾步走到那个窗户。 探出头一看,有一个人影正沿着墙壁上的管道迅速往下爬行…… 他举枪:“砰!” 一枪下去。 没击中! 砰!又是一枪! 那人叫了一声,身体顿了顿,滑降的速度更快。 “他受伤了!”丁一凡轻喊。 白慕川目光沉沉,“追!” 说完,他将枪插入枪袋,双手攀在窗沿上,突然跃出。 “老大!” 众人吃惊地喊。 “迅速布控抓人,不要让人溜了!” 白慕川厉声命令着,自己迅速沿着那人的位置,顺着管道往下滑落…… 在没有系安全绳的情况下,这么高的楼,简直就是在玩命。幸好帝豪大厦的建筑比较老,楼面上有管道和窗户板……即便这样,众人仍是看得心惊。 丁一凡挥手,“下楼,追!” “是!” 唐元初迅速解开谢绾绾,拎了出去。 剩下的人,飞快往下跑。 楼道处,碰上闻讯赶来的一群特警队员,还有白慕轩。 白慕轩全副武装,带队前来,在楼下就听到了枪声,碰上人却没有看到白慕川,脸色微变,“你们白队呢?” 丁一凡说明了情况,白慕轩一个转身就跑了。 “快!追!” …… 发生这样的事情,帝豪大厦直接炸开了锅。 烟雾弹的爆炸,几道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远的,近的,很多人涌过来看热闹。 大厦里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有人拿着手机在拍,有人更是不顾警察的劝阻,不要命地往里冲…… 看热闹的人,永远多过做事的人。 白慕轩好不容易冲出人群,绕到帝豪大厦的背后,看到的是地上的一滩血迹。 “人在那边……” “往那边追!” 一路有鲜血的痕迹,他们循路追去。 刚进入对面的一条巷子,就看到白慕川将人摁在了地上。 “嘶!痛,痛痛!” 那人被他反剪了双手,手臂又中了枪,痛得直哀嚎。 白慕川沉声不语,一把将趴在地上的人翻转过来,拨开他遮住额头的长发,拍了拍。 “开枪的人,是你?” 那人手臂上的鲜血染红了衣服,一脸苍白,神色看着极是瘆人。 但他惊恐地盯住白慕川,只是痛呼,并不开口。 “说话!”白慕川提了提他的胳膊,又在他身上搜查了一下。 没有发现武器。 白慕川皱着眉头,“不说是吧?想当英雄?” 话音未落,他将那人重重地提起,又摔下去。 砰! 那人痛得惊叫,“我说,我说……我说啊!” 他哭丧着脸,一身鲜血,龇牙咧嘴地呵气,“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开枪……不,我根本就没有枪……” “是谁?人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啊……” “还不说老实话?” “警官,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那人咽了一口唾沫,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吓得手脚直哆嗦,“我只是来偷,偷东西的……” 他是个贼。 原本是想偷东西的。 结果碰上一个同行。 “他给我很多钱,让我帮他把,把他女朋友……绑,绑起来……” “女朋友?” “就,就是那个女的……他说他们吵架了,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挽回不了……就想出一招英雄救,救美……说我假装绑了她……等着他来救……然后我就跑……” “这样你就同意了?” “他说事后,还要给我,给我好处费……” 剧情发展到这里,就很尴尬了。 这个人根本就一无所知的样子。 对方教唆他把谢绾绾绑了,并没有杀害她。 他对白慕川开枪,更像是掩护自己离开…… 要不然,他不可能在白慕川赶到之前走得这么从容。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为了什么呢? 白慕川一把扯开领口,有点呼吸不过来。 “咳咳……咳……”他感冒没有好,一路追过来,这贼跑得又快,害得他喉咙难受得不行。 咳嗽好一阵,他蹙着眉,擦了擦嘴,转身吩咐,“封锁帝豪大厦,周围交通设卡拦截……” “是!” 白慕川回头,又看了看白慕轩。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忙!” 白慕轩找他的时候,一脸都是担忧,此时,也是平静下来。 “好!”他点点头,“我去帝豪!” 他准备转身,可目光不经意一闪,落在了白慕川的手上。 “你的手……” 第646章 果然是你?(二) 从窗户跃下追人的时候,白慕川没有来得及戴手套,手心手背都有磨破的地方,渗着血,看着狰狞…… 可是,他面无表情,“没事。” 白慕轩微微皱眉,看着那血,嗓子微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工作而已,不要这么玩命。” “知道!” “还有……”白慕轩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奶奶……” 白慕川微怔,“嗯。” 小巷子里过来很多人,白慕轩看了一声,轻咳一下,“冷队叫我过来配合你们的。有事你尽管吩咐!需要人,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嗯。”白慕川皱眉,私心里觉得这个人有点哆嗦,娘娘歪歪的,但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到那声音里的关切,这种感觉怪异又别扭,他来不及细细思考,不耐烦地挥手,“你快去忙,别磨蹭!” “好。帝豪交给我!” 白慕轩没有停留,转头大步离去。白慕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甩了甩手,正准备走人,就看到小巷口的路灯下,跑过来几个人…… 打头的人,正是权少腾。 “小白!”他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看着有点焦急,“你没事吧?” 白慕川眉目阴冷,摇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抓到了。可他妈的……不是叶轮。”权少腾抹了一把额头,“那家伙身形酷似叶轮,又穿了件跟他一样的衣服……”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噫了一声,“对了,你的车忘了锁吧?” 车? 白慕川眉心一跳,“向晚不在里面?” “向晚?我没见到人啊,我看你车门没关好,就帮你……”权少腾说到这里,只见白慕川脸色一变,突然叫了一声,“不好!”话没说完,他已经大步跑开。 “向晚出事了!” 他们在帝豪大厦背面的小巷子。 白慕川的汽车,却是停在前门方向的。 这个时候,帝豪大厦附近,早已热闹起来。 白慕川看着门口围观的人群,感觉不到腿酸脚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达了停车处,将身边紧追的一群人远远地抛在了背后。 然而,他仍是迟了。 汽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里没有人。 向晚的电脑,滑落在椅座下…… 车厢里,黑黝黝,死寂一一片。 白慕川看着这一切,心脏狂跳,额角青筋都露了出来,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打开了车里的灯。 椅座上,安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他拿起来,上面是一行打印的字体。 “要人,拿天怒病毒来换!” 阴森森的几个字,像一把杀人的刀。 白慕川浑身的血液,一瞬凉透。 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谢绾绾…… 而是向晚。 …… 杀人剧本第三集更新了。 换了个小号,又一次发布在微博上。 博主愉快地告诉大家,第二集的内容,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垫,目的是为了满足有部分观众的“臆淫”——杀害大明星。但谢绾绾不是他的目标,那个小孩子更是子乌虚有的杜撰。因为他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杀人游戏。接下来,他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人…… 同时,博主在《杀人剧本》上披露,他绑架了一个重要人物,可以得到一种极端武器,这种武器足可以毁灭世界,毁灭人类……在末尾,他甚至开心地预告:“现在看帖的各位,将来的某一天,都会因此而死。” 舆论哗然。 有人感受到恐惧。 更多的人,是觉得有趣。 他们根本不相信在世界的某一个阴暗角落里,真的有人想制他们于死地。 他们愉快地狂欢,愉快地讨论,愉快地等待着后续…… 娱乐至此的时代。 人心焦灼而浮躁,越吸引眼球,越让人欢喜…… …… 重案一号。 气氛死气沉沉。 白慕川坐在办公室里,许久都没有动弹,香烟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了,他丝毫不察,一张脸隐在背光处,没有表情,如阎王临世,充满了戾气。 “小白!” 权少腾进来,窗户开着,他被冷风呛了一下。 “咳咳,小白,你干什么呢?” 白慕川抬了抬眼,目光不太友好,“你看不出来?” 权少腾:“烟烧到手指了!” 白慕川低头看一眼,直接掐灭,“找我做什么?有消息?” “……”没有。 什么消息都没有。 向晚已经失踪整整一天一夜。 他们通过各个渠道寻找,杳无音讯。 除了对方留下的那一张纸条,半点线索都没有。 这一天一夜里,白慕川一直未合眼。 说到办公室眯一下,却一支烟接一支烟的抽。 找不到人,他内心的焦灼,可想而知。 权少腾理解他的心情,可看不下去他这个样子,“你好歹休息一下,行不?不管怎么说,对方有诉求,那向晚就是安全的……” 白慕川撩他一眼,咳嗽起来。 一直咳。 一直咳。 咳着咳着,他居然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张脸笑得凉透。 “你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一直保护着谢绾绾,竟丝毫没有发现,人家的爪子已经伸到了我的身边……” 权少腾皱眉,“向晚几乎与你同进同出,你没有想到也是正常。” 人最容易忽略的人是谁? 恰恰是身边的人。 权少腾说得没有错,最近一段时间,白慕川在哪里,向晚几乎就在哪里。她不在他身边,也是呆在重案一号的,除了家和重案,她哪里都没去,谁会想到她会有危险? 白慕川搓着额头,又是苦笑,“是我他妈的犯糊涂了。” “……”权少腾眉头紧皱,“说这个有用的话,那我让你说一晚上,别他妈歇气。可有用吗?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分析案情,找人,而不是自责和检讨错误……白慕川,不要让老子瞧不上你!” 白慕川看他一眼,目光微沉。 “我想不明白。绑架向晚的王八蛋,居然来找我们要天怒病毒?这到底是什么诉求?天怒病毒,不在他那里?” 权少腾沉默。 不仅白慕川想不明白,他也想不明白。 将唐元初调虎离山,再在他卫生间安装生化喷雾的人…… 杀死谢绾绾的助理,再利用杀人剧本的预告,让警方把注意力放在谢绾绾身上的人…… 还有如今突然反转目标,带走向晚的人,难道不是一个? “妈的!”白慕川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抬手,“把赛里木叫来!” “嗯!”权少腾冷着脸打电话。 很快,赛里木弱弱地推门,“老大……” 他很少看到白慕川这个样子,有点紧张。 毕竟,如果他当时听白慕川的话下去找向晚,也许……他就和向晚一起被绑走了。 “嫂子的手机,没有开机。” 不开机,就没法定位。 白慕川抬抬手,“密切关注……咳……咳咳……” “是……老大,你注意身体啊……”赛里木这一天也几乎没有睡个觉,一直密切关注着各方面的情报,哪怕过来找白慕川汇报,手上也拿着仪器设备的。 “你别管我!”白慕川咳得脸都红了,“注意消息!” “我一直看着的……”赛里木低头看一眼仪器,脸上突然露出狂喜,“老大!老大!开了!” 白慕川脸一变,“快!定位——” 赛里木焦急地抱着设备,放在白慕川的桌子上。 三秒后,哭丧着脸抬头,“……手机定位被人关闭了。” “……” 白慕川拳头捏紧,锤了锤额头,“窃听装置……” 赛里木愣了愣,突然惊喜,“是!我马上调试!” 之前送向晚手机的时候,白慕川为了安全,让赛里木偷偷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小型的窃听装置,这件事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白慕川甚至都没有告诉过向晚,怕她对此生出反感。平常,他也从来没有使用这个东西,因为,他无意窥探向晚的隐私……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快!快一点!” 赛里木紧张得手心都在哆嗦。 “马上,马上!” 嗞嗞! 电流电! 设备的小屏幕上,有一条绿色的小波浪,随着人的声音起伏…… “叶轮?” 是向晚的声音。 “叶轮,果然是你……” 第647章 为什么不求我?(一) 白慕川眉头一跳,凑近设备。 “呵呵……” 声波里传来一阵冷笑。 接着,砰一声! 没了! 只有电流声,没了人声。 没有叶轮,也没有了向晚的声音。 白慕川脸孔剜向赛里木,一脸冰霜,赛里木也白着脸,弱弱地回视,“……可能向老师偷偷打开手机,被他发现了?可惜了……” 他有机会关掉dps定位, 也有可能会发现别的玄机。 一秒之差,如果被定位到dps…… 也没有什么卵用。 狡兔都有三窟,何况狡猾的人类? 赛里木盯着他的设备摆弄,白慕川沉默地坐着,却是在想向晚究竟遇到了什么,让她冒险开机,又在几秒后被人掐断了信号。 他怕她落入危险。 不知道叶轮发现了,会怎么对付她。 男人担心自己的女人时,情绪的急切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保护欲让她们肾上腺激素飙升,双眼充血,一身戾气,这个时候叶轮要是在他的面前,能被他活生生掐死…… 可, 他是白慕川。 冷静。 冷静下来,才不会失去理智。 在权少腾紧张地注视里,白慕川慢慢地坐了回去,声音幽幽地,说了一句与向晚类似的话。 “果然是叶轮。” 他们没有听到叶轮的声音。 但向晚的话,可以证实这一点。 权少腾担忧地看着他,怕他乱了分寸。 “小白,向晚吉人自有天相,而且她那么聪明,那么会说话,一定不会有事的,叶轮那小子瘦得跟个鸡仔儿似的,大概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最后这句安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真没有杀伤力,又怎么能搞出这一堆事来? 白慕川淡淡剜他,眸底神色,平静如一汪深潭。 “会议室集合。” 这是向晚失踪第二天的傍晚。 重案一号除了程馨,没有一个人下班。 大家收到白慕川的消息,统统赶到会议室。 满满的会议室,人不少,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向晚失踪,不同于别的案子。 老大的女人不见了,不管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方面,都容易受到情绪主导,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很紧张,心弦都绷着的…… 白慕川坐在首座,一脸阴霾,但精神看着很好。 他让赛里木把刚才唯一的两句录音在会议室里播放了一遍,轻轻咳了两声,发言的时候,逻辑清晰,语言平稳,比他们料想的状态要好。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叶轮很大可能不是带‘天怒病毒’以及生化装置入境的人,也不是天怒在国内安排的行动目标。二是……向晚平安。” 第二点,对他,对所有人,都是最重要的。 这一天一夜没有消息的日子里,大家都快崩溃了。 闻言,会议室里气氛略略一松。 “可是,叶轮是暗影的儿子,当初说服暗影参与天怒丧尸计划的人,也是叶轮。丧尸药系列案件,更是由天怒组织引导暗影一手策划和实施的……那脱不了叶轮的干系。为什么现在天怒组织要实施生化病毒攻击,叶轮居然置身事外了?” “有两种可能。”白慕川冷静分析,“一是叶轮在故弄玄虚,故意把我们带入沟里。二是天怒组织在实施第一次的丧尸行动计划失败后,对叶轮丧失了信心。叶轮和天怒翻了脸。” 众人窃窃私语。 讨论一下,纷纷点头。 “如果翻脸,天怒就会在国内重新找别人接替叶轮?” “叶轮手上要是真的没有天怒病毒,那他就一定不是天怒组织选定的执行者,那就会另有其人了。” “是不是因为这样,引起了叶轮的不满?” “那叶轮为什么绑架向老师?” “……报复?”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 “报复谁呢?” “报复向老师,白老大,或者……天怒组织,或者报复这个社会的所有人?就像杀人剧本里写的一样,他想杀的是更多的人?” 白慕川听着。 久久,点头,又补充一句。 “还有一种可能。” 众人都看着他。 他徐徐说:“天怒重新选定的执行人,不仅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大概叶轮也不知道。叶轮要我们拿天怒病毒去换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想知道这个接替他的人是谁。” “这个人比他掩藏得更深……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找不到。” “所以,他协持向老师,让警察为他所用?” “呵!”白慕川眯了眯眼,“这一招与孟炽当初的手法,到是如出一辙。” …… 向晚虚眯着眼睛,受不了眼前刺眼的光亮。 黑暗的时间太久,她已经习惯。 房间里突然的灯光大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老师……”叶轮把玩着那个从向晚手上夺过来的手机,懒洋洋地坐在她面前,轻瞄着他,跷着二郎腿,一脸带着邪气的笑,“脑瓜子挺好使的,怪不得白队长疼爱入骨……” 向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不说话。 叶轮勾唇,将灯光调高一个亮度,照着向晚白皙的脸,默默注视…… 向晚受不了,偏头半眯眼,不去看那光。 叶轮很满意她的反应,“不舒服?我还以为你喜欢敞亮点讲话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徐徐道来,带一点缠绵的味道,像春风拂过,磁性,悦耳……一个受无数粉丝追捧的大明星,不管是颜值还是声音,自然都不是普通男人可以比的。 尽管他的外形不是向晚喜欢的那一款,但她仍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有颜值又会勾引女人的男人,很危险。 她小心的敲着警钟,脑子里对叶轮的印象,仍是停留在第一次帝宫喷泉那一眼,以及……《灰名单》里秦述的角色。 那个角色的定妆照,向晚看过很多次。 与她心里的秦述,几乎是重合的。 叶轮是个小鲜肉没错,但他绝对不是没有演技的小鲜肉。 虽然大多数黑他的人表示,他饰演秦述只是本色出演,与演技没有关系,向晚却从来没有看轻过这个人。 “怎么不说话?”叶轮低下头,凑近她的脸,似笑非笑,“如果灯光太亮,让你不舒服,你为什么不求我?嗯?” 第648章 入戏太深(二) “我没有那么脆弱。”不向敌人露怯,是白慕川教给向晚的。 灯光直射眼睛,没有人会舒服,但她嘴硬,“老熟人了,不用墨迹,你绑了我来,对白慕川有什么诉求,或者,你喜欢我做点什么?直说吧。” 叶轮一怔。 呵!他笑了。 “向老师,够坦率。” “说吧。” “听说向老师很会揣测人心。不如……你来猜一猜?” 叶轮轻轻笑着,几颗白亮亮的牙,晃眼睛。 向晚轻咳一下,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地上,避开那刺目的灯,果真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 “人做事,总是有动机的。财?你不缺。色?你也不缺。名?我给不了你。那么,只剩下利了……” 轻轻一笑,她翻个眼皮,“你想从白慕川那里,得到什么利益?” 叶轮专注地看着她。 蓦地,笑了起来。 那张脸灿烂得分外好看。 “听上去,答案很贴近真相。不过,这种笼络的说法,可以适用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向老师不觉得自己……像个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在瞎扯?” 去特么的。 向晚腹诽着,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甚至露出那么一丝丝笑,“其实这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反正现在我落到你手上了。你想怎么对付白慕川,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啊,只是为你感觉可惜……” “可惜?”叶轮笑了起来,“可惜什么?” “老天给了你一副好牌,你却打得稀烂。” 叶轮挑挑眉,不置可否。 向晚,“走出这一步,势必前途尽毁,这是何必?” 叶轮勾唇,“谁说我会前途尽毁?而不是即将走上人生的巅峰?” “呵!”向晚轻蔑地瞄过去,“那你到是说说,你这巅峰,是怎么一个走法?” 她盯住叶轮,叶轮也盯住她。 半晌,叶轮笑了起来,轻声叹息,“你看你,跟警察在一起时间长了,养成了这种坏毛病,上来就想套话……唉,我们就不能好好聊个天吗?” 向晚但笑不语。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去审视这个男人。 目前为止,她还一头雾水。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嗯,一个绑架和肉票,有什么可聊的?” “有的!有很多。”叶轮慢条斯理地笑,“比如,聊一聊我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灰名单》?” 向晚抿唇,看着他不吭声。 叶轮笑了一声,“在小说里,秦述的命运,是怎样的?” 向晚反问:“你没有看过吗?” 叶轮低头摸摸鼻子,莞尔一笑,“忘了。” 向晚:“不是演过秦述吗,杀青才没有多久吧?这都能忘?” 叶轮摇头,“剧本和小说,情节是不一样的。”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跟绑匪聊小说,哪怕向晚是一个喜欢《灰名单》的作者,也提不起半点兴趣。但是,叶轮既然主动提到《灰名单》这个问题,有话题一直讲下去,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没有理由拒绝。 “秦述活到了大结局。”向晚认真看着他,又笑了起来,晶亮的眼光瞄向他,笑得意味深长,“这样的一个坏人,沐二少居然让他活到了大结局,实在是罪过,也是我不太理解的地方……换了我,早就给搞死了。” “……” 叶轮斜一眼过去。 半晌,挑眉,“他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向晚简单明了,末了,奉上一笑。 “怎么死的?”叶轮追问。 向晚竖了竖眉头,戏谑地问他,“干嘛这么关心?是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秦述了?电视剧都杀青了,还走不出来?不会吧,看你也不像那么敬业的人。” “呵!”叶轮轻谩一笑,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叩击着,“你是《灰名单》的粉,应该很清楚,秦述这个反面人物的设定,受读者喜爱的程度超过了男主,人物也更为饱满,而男主……伟光正,没什么惊喜的地方。” 真讨论起小说来? 向晚困惑,掀掀唇,不吭声。 叶轮,“对秦述这个人物的命运,我一直很感慨。嗯……我忘了,原作者是怎么安排他的?” 真想知道,自己翻一下不就知道了? 向晚凉凉睨他,“被枪杀的。死得其所。” “噢!”叶轮满不在意地挑了一下眉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向晚,“你看书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可惜?秦述,算得是一个犯罪天才。警察抓了他整整三年……抓了一本书,抓到了大结局,这么辛苦地安排了他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活下来呢?哪怕开放式结局也好。所以这个书啊,结局太不合理了!” 最后的话,他像在自言自语。 向晚有些好笑,“你错了。我以一个作者的身份告诉你,秦述从出场开始,就被决定了命运。他肯定会死,一定会死,差别只在于,怎么死,死在哪里而已……” 叶轮皱起眉头,“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定要死?” 向晚:“你没有听过吗?善恶终有报。” “善?恶?” 叶轮像听了个笑话。 “那你呢?向老师,你认为自己是善,是恶?” 在向晚的意识里,当然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不过,人性善与恶,有时候只一线之隔,尤其学了犯罪心理后,向晚更明白人性的复杂,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世界上就没有纯粹的好坏之分。好人的心里也会有暗的一面,坏人的心里也会有光的一面。善良的麻木与漠视,一句恶言恶语,可能造成大恶。恶人的一次恻隐心,也可能是大善…… 区别只在于,人在事情面前的选择。 所以,她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勾唇笑了笑,不回答。 叶轮目光阴霾,紧紧盯住她,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低沉的声音,带一点诱导性的戏谑,“你说,赵家杭这些人……算不算是因为你而死的?他,以及你书里写过的人。” 向晚一怔,抿紧双唇。 叶轮脸上的笑容扩大,那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更为妖邪,“你说你不那么写,说不定,他们都还活着呢。你写那些案子的时候,就没有一点阴暗的心思?嫉妒、欲望,贪婪?” 第649章 致命的优点(三) 嫉妒、欲望,贪婪? 只要是个人,谁会没有呢? 有过吗?向晚其实不知道。 叶轮喃喃带笑:“所以,你与我有什么区别呢?我们都不是好人。” 向晚看着叶轮。 这个诡秘难懂的男人。 她在看他的眼。 想透过那一双眼睛,看清他的心,他的欲望。 “我很好奇。”沉默好一会,向晚终于慢声开口,“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渊源?让你这么大费周章的针对我?又是偷手机,又是写剧本,又是丧尸计划,又是天怒病毒……呵!这辈子我都没有被人这么关注过,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重要的人,还有些不习惯呢。” 说得好轻松。 就像朋友在聊天。 叶轮斜她一眼,“我没有针对你。”他的手指继续在膝盖上敲击,表情凉沉,却是一直带笑,“一开始我只是好奇,白慕川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也好奇,你是个什么样子?” 白慕川的女人和“你”,这两者有本质区别? 向晚琢磨着这句话,“你和白慕川,难道也有什么渊源?” “渊源嘛。有的。”叶轮的眼窝深处,浮上一丝凉凉的光,“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呵!”向晚冷笑,翻个眼皮,对他的说法极其不屑的样子,“特殊学校里的事?他帮谢绾绾,把你的父亲韦刚送入了监狱,从此改变了你的生活?” 叶轮微微一怔, “哦。”他笑了,“知道还挺多的!” “当然。”向晚微抬下巴,双眼直视他,勾起的唇角上那种不屑感更深了,她想用自己的方式从心理上摧毁为自己的罪恶自筑的长城,“恕我直言,叶先生,如果就因为这点破事,就让你走上犯罪的道路,毁人毁己。那么,你的心志也太脆弱了,与三岁小孩子吃不到糖就撒泼有什么区别?这么不堪一击的,我挺瞧不上你。” 叶轮目光一凉。 泛着寒光,像把刀子。 恨不得,恨不得洞穿她。 没有人愿意听人家的诋毁。 他一样。 而这个女人,阶下囚了,还敢这么挑衅他? 叶轮目光阴了下来,“你不怕死?” 向晚正视他的脸,“我现在的生死,与我说什么话,并无关系。” “可你会激怒我?女人。”叶轮突然伸出手,一把捏住向晚的下巴,狠狠抬起,直面着自己,一双幽凉的眼里邪气、冷鸷,冷气四溢,像是要把面前的女人剜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手指越捏越紧,“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指责我的活法?” 向晚无惧。 仰着头,回视他,微笑。 “那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你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嗯?” 叶轮一动不动。 好一会,扭了扭脖子,嚓的一声。 “你会知道的。” “……” 他又加重了力道,向晚只能不停仰头。 脖子都快被拧断了,才听叶轮缓缓的笑。 “等着你的白慕川拿生化武器来换的时候……” 拿天怒病毒? 向晚这一惊,非同小可。 “天怒病毒,不在你手上?” 叶轮斜她一眼,丢开她的下巴。 “我只是一颗弃子。” 弃子? 两个字,不多。 足够向晚罗列出因果关系。 “暗影是你的父亲,他进去了……天怒组织就不信任你了,他们另外找了别人来实施这个恐怖的计划?他们放弃了你,不再信任你。而你,不甘心,不服气?想要毁了那个人,夺过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你本来就想报复社会?” “向老师!”叶轮慢慢地站起来,“你知道得太多了。” “……”会被灭口吗?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 沉默。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下来。 叶轮又关了灯。 他似乎喜欢黑暗。 黑暗是他的保护色。 向晚再也看不清黑暗里的他。 只有看到他指尖燃烧的香烟,泛着一抹火光…… 若隐若现。 …… 连续三天,叶轮没有联系白慕川。 更没有提出别的诉求。 他们知道,叶轮在等。 等白慕川为他找到那个人,找到天怒病毒和生化装置…… 他可以等,白慕川却不可以。 这三天,他没有放弃寻找向晚的下落。 为此,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总参二部情报中心,红刺情报大队、甚至寻求了zmi情报机关的帮助……各部门协同投入到这一场寻找天怒与向晚的工作中。 不过为了不引起公众恐慌,天怒的事属于绝密。 不披露,不公布,即便寻找,也只能秘密进行。 然而, 一直杳无音讯。 叶轮没有动。 那个天怒组织的新执行者……仍然没有动。 静默状态的人,是最难寻找的。 向晚那一天消失的地方,是闹市区,刚发生过车祸,又有发生枪战后围拢的无数好事者,犯罪痕迹被完全抹掉…… 这三天里,他们的行动,找到一堆暗门余孽,也抓捕了无数的各类罪犯。 一些嗅觉灵敏的“捞偏者”,察觉到警方的异常行为,无人敢再动。 即便是走街蹿巷的小贼,都规矩老实起来。 治安空前良好,白慕川却瘦了将近十斤。 三天而已,十斤。 比什么减肥方式都有效。 他感冒未愈,咳嗽加重,下巴都尖了。 受他影响,整个重案一号冷气森森,人人噤若寒蝉。 为了表示歉意,谢绾绾数次致电白慕川,都被他掐断电话。不过,唐元初的任务仍然没有改变,谢绾绾的人身安全隐忧还在,这一次她不是目标,不代表下一次不会,毕竟在这一系列案子里,她始终深陷其中,仍然是一个需要密切监视的人物…… 第四天,黄何带着方圆圆抵京。 飞机刚刚落地,他就直奔重案一号。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将老刑警的本色发挥得格外出色,不仅成功安抚了坐立不安的方圆圆,见到白慕川的第一眼,就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找一个静默的人,犹如大海捞针。但是——” 他目光灼灼,直视着白慕川,“我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白慕川咳嗽着,一脸青黑,“说说看。” 黄何拉椅子坐下来,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白队,跟你做事久了,很容易养成一个致命的优点。” 嗯?优点也有致命的? 白慕川沉了沉眸子,“什么?” 黄何:“太正了!” 正?白慕川勾唇,冷笑,“警队上下谁不知道,我白慕川做事不讲手段,只管结果……你是第一个说我正的人。” “我是指骨子里,你太正。”黄何面色冷静,“几个月的卧底生涯,我学会了很多。白队,因为我们是警察,做事总是束手束脚,我们有太多的不敢,不便,不能……这些限制了我们的能力。因为我曾经也有这些顾虑,吃了很多的亏。可实际上,犯罪分子不是这样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只讲结果,不管手段。” “说重点!”白慕川冷眼剜他。 “简单!对方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 给他? 天怒病毒?生化装置? 且不说他没有,就算有,又怎么可能给他? 白慕川冷飕飕剜着他。 黄何一笑,“没有?我们造一个给他。” 风口浪尖上,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的行动? 这次协同的单位,可不止重案一号,不是白慕川想干嘛就干嘛的。 这么做的分量,黄何清楚,白慕川更明白。 做了,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违反纪律! 也许是毁掉一世英明和他的前途…… 办公室寂静良久。 白慕川点头,“好。” 黄何松一口气,“不过,咱们得合计一下,时间也得掐好。这个对手,可不好糊弄……” 白慕川拿定主意,从容了许久。 “在这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 “谁?”黄何略诧。 “孟炽!” 第650章 解秘(一) 孟炽坐在会见室里。 手铐、脚链,一样都不少,坐姿却很端正。 两名狱警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不远。 白慕川和黄何一起走进去,看他第一眼,眉心便是一皱。 出自名门的人与暗影这种半路发家的暴发户,是有明显区别的。孟炽头发剪短了,瘦了,也黑了,但他还是孟炽,优雅、英俊、一动不动依旧从容有气度,身陷囫囵后还能保持这份平常心的人,可不多。 白慕川坐下来,让人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急着问,孟炽也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了,白警官。” “好久不见。” 两个人脸上都很平静,不像是警察与罪犯,到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在相互道好。 案子移交检察院以后,白慕川就只来看过孟炽一次。 那一次短暂的交谈,孟炽的表情与现在一模一样,不抗拒,不热情。 这个人实在无趣。 无趣到了极点。 心理素质也很高。 他不想说的话,任凭你说破嘴皮,也听不到半句。 “咳……咳咳……孟炽,今天我来找你,相信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白慕川开门见山,孟炽也不装傻。 “案子不是结了吗?难道检察院还要求你们补充侦查?” 呵!白慕川唇角微勾。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犯罪嫌疑人。 对刑事诉讼法的流程,熟悉得就像吃饭喝水似的。 孟炽是一个有本事的商人,男人,走上这条路,如果就这样去死,实在是令人唏嘘。 “是的。”白慕川想了想,索性不否认,“案子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需要补充一些证据。必须找你求证。” “哦。”孟炽抬抬眉,“可是我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了。” 他今天的态度,好像比以前更好。 看来在这里,对人是真的有改造效果的。 白慕川看着孟炽,想到同样在看守所的暗影,眉头拧起,“听说案子快要开庭了,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解释一下?” “我解释过了。”孟炽淡淡说,“可你们认为是我,我无话可说。” 又是这句。 无话可说了。 一个人对待自己的性命,也无话可说。 要么,杀人的确实是他,那是真的无话可说。 要么,这中间,一定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让他闭嘴。 孟炽是哪一种? 白慕川瞄他一眼,“书看完了吗?” 书?孟炽眉梢微动,“《灰名单》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白名单》出版了吗?” 白慕川:“没有时间写。” “那真是令人遗憾!”孟炽说到这里,抿了抿唇,又慢慢抬眼看白慕川,“上次忘了感谢沐二少的题字。” 上次给他的《灰名单》实体书上,白慕川写了一句话。 “黑暗外面,关着阳光。你在门里,我在门外。” “可是,我不太认为二少这句话。”孟炽慢声说着,眼睛里有燃烧起来的光芒,只瞬间,又沉下,归于冷寂,“我在黑暗里,你又何尝不是?我们活在世界上的人,哪一个又不是?没有光,何来暗,没有暗,何来光?这两者,难道不是相互依存的?” 这…… 白慕川微笑。 “这就是一个哲学问题了。” 末了,他目光严肃下来,“我们今天来找你,要讨论的是案情问题。” 对他的回答,孟炽显然不太满意。 他叹,“我与白警官,现在大概就能讨论哲学问题了,案子的事,我能说什么呢?呵……” 白慕川目光冷冽:“你可以告诉我,屠亮不是你杀的。法庭还没有终审,你可以随时翻案。” 孟炽一怔,笑了,“有用吗?” “有。” “杀不杀屠亮,对我的判决,会有什么区别?” 白慕川沉下眸子。 从在屠亮死亡的现场抓捕孟炽到现在,他说过的所有话,都没有这一句话那么有用。 这句话看上去寻常,却是孟炽第一次就案情表态。 仔细琢磨,至少有几层意思在里头。 一是间接否认了屠亮是他杀。 二是他知道除去屠亮那些案子,证据对他实在不利,他靠这件事翻不了身…… 三是……他默认这件事,是有保护其他人的动机。 白慕川沉吟半晌,笑了,“与你有关系的人不是戚科吗?难道你的真爱是叶轮?” 突兀的话,带点笑。 孟炽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看着白慕川,他说话更谨慎了。 “我的态度还是那个样子——你们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要怎么判决,是法院的事……白警官,我认为你们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白慕川不理会他言词间的游走,直截了当地说:“那一天,叶轮和谢绾绾两个人昏迷,那间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屠亮破门而入被击毙,理论上来说,杀人的只有你……” “对。”孟炽点头,“所以,我无法否认。” “你刚才已经否认了。”白慕川挑挑眉:“杀人的,是叶轮?” 孟炽抿唇,突然凉笑起来,“你当然也可以这么认为。不过,这句话,你应该去对叶轮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呵! 白慕川咳嗽着笑了起来。 “你到是会甩锅!不过孟炽,你想保护的人,如果现在保护不了了,而叶轮自己都已经暴露了,你难道还想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吗?” 孟炽微微一震。 他没有回答。 似乎在琢磨白慕川话里的意思。 在这样的角度看去,他的脸有些苍白,几乎没有血色。 几个月的监狱,磨去了他身上的一些锐气,唯一没有改变的还是这点狡猾。 白慕川不主动开口,他就不问。 “行吧,你不说,我来替你说。”白慕川咳嗽着,拿起水杯喝一口,突然幽幽叹气,“生着病呢,本来是不想说那么多话的,看被你逼得。” “……”孟炽一言不发。 “那天,叶轮和谢绾绾并不是被别人绑架,更不是被你绑架,而是叶轮自导自演的绑架。他请谢绾绾去喝酒,告诉谢绾绾他怀疑121案的主谋是你,误导她,再乘机对她下了药,并提前通知你,带着赎金去救人……有了秃鹰嘴的事情,他料定你更愿意拿钱消灾,不会轻易选择报警,但他同时也猜到,谢绾绾的助理整夜不见她,会主动来找我……” 第651章 解秘(二) 孟炽一动不动。 白慕川清了清嗓子,“这个时间点,被他掐得很准。那一天是向晚的生日,向晚在锦城,我们是处于分手的状态。所以,去的人是我,还是屠亮,他未必一定能料中。但是,这个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你亲自持枪杀人,并顺理成章地替他背锅……” 孟炽依旧一言不发。 白慕川:“向晚被人绑到问心阉的时候,你和戚科在南木的一个休闲山庄。丽玛和阿布德坠崖身亡的时候,你在刑侦队……如果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哪怕问心庵和丽玛家里都有你的录音,哪怕于波指认他见过你,认为是你教唆杀死121案的几个女读者,哪怕叶轮亲自下场指证你,说见过你在南木宾馆外面与于波鬼鬼祟祟的呆在一辆车里……但警方对你杀人指控,仍然不够有力!” “……” “屠亮的死,才是为你定罪的关键。” 121案死的几个人。 那个凶手是于波。 这已经是证实的事情。 但于波对孟炽的教唆指认,因为于波本身存在精神上的问题,算不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在法律上还存在争议…… 秃鹰嘴事件,是崔鸣主使。 问心庵上崔鸣的死,以及丽玛和阿布德,到是有孟炽的录音佐证…… 然而,在现代化的今天,合成某人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谢绾绾说,她曾经亲口来问过你,问你那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你反问她,如果你说不是你,问她会不会相信。” “……” “她不相信,并且告诉你,爱上一个男人……” “……” “你对他说,你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 “孟炽,你现在还有机会,告诉我们,你没有杀人。” “……” 沉默。 沉默中,孟炽慢慢低着头,仍是不说话。 “咳!咳咳……” 白慕川又咳嗽起来。 会见室,只有他的咳嗽声。 气氛无端冷寂。 几个人安安静静,没有插话。 缓过这一口气,白慕川再喝一口水。 “你看过心理医生,结案的卷宗上也有关于你人格分裂的就诊记录,你是不是一直存在侥幸心理,认为这样就可以凭着你强大的律师团队,逃过一劫?” 孟炽一怔。 表现有明显的变化。 白慕川缓缓一笑,“所以,你接受了叶轮的交易,顶了这个锅?” “……”孟炽沉默。 “我今天来之前,其实一直想不通,你和叶轮到底有什么交情,值得你这么做……但就在刚才,我在与你交谈的时候,突然就理顺了……”白慕川慢慢站起身,从审讯区走入被审讯区,走到孟炽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手铐,“你想保护的人,是谢绾绾。” 孟炽猛地抬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的人,是谢绾绾。” “……” 一字一顿,极为有力。 孟炽没有众人以为的反应那么大。 不知是不是被白慕川的咳嗽传染,他也忍不住咳了起来。 “沐二少果然是沐二少,编故事的能力一流,我听得都快要入迷了,可是……” 他冷冷看着白慕川,“就算我要保护的人是谢绾绾,但凶手是叶轮,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白慕川勾唇,“简单!叶轮绑走谢绾绾,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要陷你入狱,要杀死谢绾绾,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毕竟,他可以伪造你的声音,可以迷惑于波,可以骗过秤砣,甚至可以杀死崔鸣,导演秃鹰嘴那么大的案子,杀死一个谢绾绾算什么?” 这个反转太快。 会见室里,两名狱警震惊。 就连黄何也有些措手不及。 来见孟炽之前,白慕川并没有告诉过他具体要做的事。 这一句又一句的交谈下来,几乎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案情,令人相当惊悚。 只有孟炽。 只有他,一直平静。 他抬着头,与背着光的白慕川互视着。 他看不清白慕川的眼睛,却能感受到那逼人的压力。 “孟炽,现在还不能说吗?” “为什么?”孟炽慢声问:“为什么你来要问我,而不是去问叶轮?” “我不瞒你。我们还没有抓到他。” 说到这里,白慕川慢慢打开自己的手机,把那个《杀人剧本》第二集翻出来,递到孟炽的面前,慢声告诉他,“你以为你为他顶了锅,他就能放过谢绾绾吗?天真!一个男人要保护心爱的女人,不是用这种方式的。呵!把钱财都给他,再把她置身于一个恶魔的虎口之下?孟总,我真怀疑,你当初是怎么斗过继母,斗过继弟,夺得孟氏权杖的?” 孟炽深深吸一口气。 “我不完全是为了保护她。我是没有办法。” 死鸭子嘴硬! 不过,总算是突破了第一步。 肯开口就好。 白慕川坐了回去,继续与他平视的状态。 “说吧,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了。” 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孟炽没有抗拒的能力。 他已经是阶下囚,不管他要活下去,还是要保护谁,只能靠警察。 “我见过于波是真的。”他说。 “嗯。”白慕川静静地听。 “就是叶轮指认看到我的那一次,南木宾馆外面。他没有说谎。” “然后呢?” “我想拆散你和向晚也是真的。因为孟凉喜欢你。” 嗯一声,白慕川点头,“继续说。” “没了。” “没了?” “其他事情,你都说了。” 白慕川微微眯眼。 “我要听你说。” “屠亮……”孟炽默默瞄他一眼:“是我杀的。但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解释?”说到屠亮的死,白慕川心脏一抽,似有隐痛,“说清楚一点。” “那天我去的时候,带着赎金,也带着枪,那把枪确实是我的……进入屋子,我看到了昏迷的叶轮和谢绾绾。当时那把枪,我是握在手上的,这个时候警察来了,但我并不知道是警察,我以为是绑匪,条件反射地举枪转身……” “是你开枪射击的?”白慕川冷着声音。 “不…不算……”孟炽摇头,再摇头,眼睛眯起来,似乎对那一个瞬间的回忆,自己也有些迷惑,“我本来是蹲着的,那时我正在察看叶轮和谢绾绾的情况,转身的时候,叶轮突然醒了,他笑着制住我的手,我扣动的扳机……还是他……我……” 他再次摇头。 “我说不清楚了。” 那一瞬,太慌乱。 在看到是警察的时候, 在看到叶轮冰冷的笑容时。 在听到叶轮说“没关系,我会帮你保护好她”的时候。 孟炽看到了屠亮的震惊,却看不到自己的震惊。 不过短短几秒,他没有回过神,又有警察冲进来。 叶轮已经倒了回去,昏迷在地上…… “我们检验过,叶轮确实是中毒昏迷的。” “呵!”孟炽摇头,“所以,我百口莫辩……何必再辩?” “不过,离屠亮中枪到对叶轮进行检查,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 叶轮利用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完美的犯罪。 陷害了孟炽,摘清了自己,将孟炽彻底钉在法律的戒尺下。 “在看守所里,我想了很多。”孟炽说:“很多以前想不通的都想明白了。其实你们的判断没有错,确实有人利用121案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向秃鹰嘴,引向暗门——不过,那不是我,而是叶轮。” “他的目的,是借警方的手,剿灭暗门,杀掉崔鸣……而我,不巧被他利用,做了中间环节的一个炮灰。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是一个犯罪天才,与《灰名单》里的秦述一样,他的每一个布局都缜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说到这里,孟炽眉头皱了起来,“不过,有一点,我不是太明白。叶轮与崔鸣有什么过节?剿灭暗门,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他摇头,苦笑。 白慕川血液却是一冷。 他不知道的,白慕川知道。 崔鸣不死,哪里有暗影掌控暗门的机会。 天怒组织的计划又如何生根发芽? 在崔鸣的时代,他是极其痛恨与国外势力勾结的。 这,好大一盘棋。 崔鸣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做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 第652章 乱来(一) 从看守所出来,白慕川在大厅里碰到了戚科。 他带了两个助理,墨镜,大风衣,几乎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行事也非常低调,如果不注意看,谁也不会发现他是大明星戚科。 看到白慕川,戚科主动过来招呼。 “白队……” 白慕川许久没有见他,闻声停下脚步,“戚先生。” 戚科微笑,“白队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 “好像……”戚科突然端详他,眼睛眯了起来,“是……瘦了些?” 白慕川挑挑眉头,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戚先生到这里是……看孟总?” 戚科默认。 转瞬,又苦笑,“可惜,我见不着他。只能来给他送点东西。” 孟炽涉及这样的重罪,在没有开庭审理之前,是不能随便让人探视的。 白慕川了解地点点头,“经常来?” 戚科:“也不经常,偶尔吧。” “哦。”白慕川勾唇,若有似无地笑。 戚科没看他的眼睛,扶了扶墨镜,“他还好吧?” 白慕川微微抿唇,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别的情绪。可惜,戚科的个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好像从来都是同样的模样——如他所扮演的《灰名单》男主。正派,好人,零绯闻,人品好,人源好。如果说戚科的演艺生涯里有什么污点,那就是和孟炽之间那一段八卦了。 现在孟炽进去了,人人都说会判死刑,遇上这种事,一般人肯定避之唯恐不及。 如此看来,戚科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了,不枉孟炽那样待他。 白慕川眯眼,点点头,“他挺好的,和以前差不多。” 戚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两个人不是朋友,寒暄到这里,接下去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戚科看白慕川行色匆匆,懂事地告辞,“那……白队你忙去,你准备走了。” 白慕川点头,说一声再见,从他跟前走过。 …… 黄何开车,白慕川坐在副驾上,看了片刻车水马龙的街面,慢慢掏出电话。 嘟…… 嘟…… 响了好几声,程正接起来,“喂?” “我,白慕川。” “有显示号码。” “嗯。”白慕川慢慢眯起眸子,“你在队上吧?有个事,我得找你帮忙。”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程正慢声说:“违反纪律的事,不要找我。” “……” 沉默片刻,白慕川捋一下头发,冷笑,“我还没有说明来意,你就知道我会违反纪律?” “不违反纪律,你会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命令我怎么做,不会说请我帮忙。” “很好。” 这个人太聪明。 也太了解他了。 不用说,彼此就知道了意图。 白慕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技术队,还真是屈才了。” “你错了。”程正,“技术队需要比侦查员更高的智商。” “……”白慕川沉默,懒怠跟他废话,“队上等我。我很快就到。” “白慕川。”程正一本正经,“这一次。我不会允许你乱来。” “呵!”白慕川想到黄何说他正,忍不住勾唇,邪邪地笑了,“这一次,我他妈还真就要乱来了。” …… 汽车稳稳停在重案一号。 白慕川让黄何先回侦查队,自己上楼去技术队找程正。 门半开着,从技术队里飘出来的空气终年四季冷飕飕的,带一种透心的凉。 白慕川敲敲门,坐在厅里正跟一个小师弟说话的苗梓晨抬起头来,“白队?” 她有些诧异。 白慕川没事是很少来技术队的。 哪怕她上班不久,也能感受到这个白队与她家师哥关系有一些微妙。 那么,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白队有什么事吗?” 苗梓晨甜甜地笑,遇上的却是白慕川的一张冷脸。 “程正在哪?” 苗梓晨疑惑地看着他眼里的冷意,“刚刚下楼去了。” “我操!”白慕川有些生气,低骂一声,转头走人。 留下苗梓晨愣愣地站在原地。 …… 白慕川被放了鸽子,飞快下楼,在后院找到程正。 那里原本是队里种栽的绿植,程正来了之后,重案一号不像锦城洪江区的刑侦队,没有那么大的阳台给他发挥,他就把这里“借”来了,在那里开出一小块地,种了一片多肉,平常没事会来转悠转悠。这个时节,树木光秃秃的,天寒地冻,那多肉地却被他侍弄得挺好。 白慕川走近,“你对人要是有对多肉这么好,大概就能像个正常人了。” 程正头也不抬,“少绕着弯子骂人。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要求,我办不到。” “你办得到。”白慕川转了一个方向,站到他的面前,刚想张嘴,吃个冷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程正手上的多肉铲微微一顿,瞄他一眼,见他脸咳得胀红,眉心一拧:“没吃药?” “吃了!”白慕川摆摆手,表示不妨事,继续说他的来意,“你放心了,真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跟你没有关系。你可以说是我命令你干的,你完全不用承担半点责任……” 程正冷笑,把铲子插入土里,直起腰来。 “你认为我是怕承担责任?” 白慕川挑挑眉,“不然,你是为了什么?” 程正:“不想看着你走错路。” 白慕川勾唇,嗤笑,“说得你好像很关心我?” 程正又慢慢捡起铲子,不予回答,“你走吧!如果是为了这件事,不用浪费时间了。” “我说程正,你……”白慕川黑着脸,剩下的话又说不出来。 他能说,向晚在叶轮手上,他就一点不着急吗? 不能! 但这件事还非得找程正不可。 叶轮要的天怒病毒,生化装备,白慕川别说还没有拿到,就算拿到,当然也不可能真的交给他。不过,上次在他家里的缴获过的小型生死喷雾装置,还有研究药物成分的样本……这些技术类分析工作,程正都全程参与了,目前那个装置的样本就放在技术队里。他要想在叶轮那里蒙混过头,至少得有那个东西做投名状…… “我原本可以命令你的。”白慕川冷声。 “我会拒绝的。”程正面无表情,“认真办案,不要走歪门邪道……” 白慕川被噎住,冷冷看着他。 “歪门邪道?程正,难道你的血,真是冷的?” 程正面不改色,“你认为是,就是吧。” 不再与白慕川对视,他收起工具,转身就要走。 擦肩时,被白慕川一把扼住手腕。 “程正!”他低头,侧过脸来,“就当我求你。帮我这一次。” 第653章 互相算计(二) “没有用。”程正不看他,脊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 说罢,他甩袖子,甩不开,又侧过身来,一根一根扯开白慕川的手指,冷漠地大步离去。 “程正!” “……” 程正头也不回。 “妈的!” 白慕川原地转个圈,抱住脑袋,慢慢蹲下。 开春了,京都的天还有些凉。 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天地俱寂,更显凉意。 白慕川看着那一块多肉地,想到向晚的脸,心里焦灼。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叶轮……有没有对她怎么样? 这几天,他一直阻止自己去想她的现状。 明知不会太好,私心里又逃避着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叶轮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哪怕没有暴露之前,他在圈子里的风评就不好,与各种女人保持着乱七八糟的关系,以前的孙尚丽,后来的丽玛,都曾经和他发生过男女关系,其他与案子无关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向晚落在他手上…… 她长得那么好看,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做为一个男人,白慕川不想去推测,一直回避去推测,又忍不住去想。 “去他妈的!” 他突然站起,踢了踢程正的多肉,转身走了回去。 黄何在办公室里等他。 两人见面,看白慕川的表情,黄何就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 “程正这个人……确实顽固。” 他与程正在锦城洪江区共事过,非常清楚这个人是个什么性子,冷漠,顽固,不近人情,只遵从自己内心的行事准则,很难将别人的建议听进去。而且,他父亲是程为季,也很少有人能真正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你不是说我太正吗?” 白慕川冷笑一下,双手捧着脸。 “我就办点不正的事给你看。” …… 这一天,对重案一号的人来说,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向晚离开白慕川,又多出了十几个小时,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又沉重了许久。 仿晚的时候,白慕川叫了几个负责案子的人过来碰了个头,讨论了一下案情和下一步行动,就吩咐他们回家休息。 这几天,不仅他一个人熬着,其实大家都陪他熬着。 “小白……” 权少腾看他这样,不忍心,“你也歇歇。就算不回去,上楼睡一觉也好。” “我会的。”白慕川沉眸看他,“你走吧。” “行。”权少腾确实有点累,拍拍额头,“有事叫我。” 大家都陆续散了。 程正也离开了重案。 他与其他人不同,大家加班的时候,都会在重案的单身宿舍里将就一宿,而他,要么就在技术队里熬夜,要么是一定要回家才能睡觉的人。按队里人对他的看法,就是一个讲究到了极点的精致男人。 程正的为人,与队里是格格不入的。 不过,由于程为季的关系,大家乐于这样的相处方式。 领导的儿子,离得近了,远了,都不太好。 …… 技术队,晚上有人值班。 一般情况,至少会留两个人。 白慕川挨到半夜十二点才上去,一眼就看到在工作台前打盹的梅心。 “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梅心一秒抬头。 “白队。” 她诧异地站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白慕川,“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慕川嗯一声,面色沉静,“队上有紧急任务,我来拿个东西。” 梅心一脸迷糊,“什么?” 白慕川:“上次在我家取回的喷雾装置……” “噢!”他是领导,梅心是下属,她没有想太多,点点头,“我马上告诉程队……” “不用!”白慕川阻止,“你直接给我就行。等下我会跟他联系。” 梅心瞄他一眼。 尽管心里有疑惑,不过……谁让人家是领导呢? “好吧!” 她没有再问,领白慕川到了物证存放室,开启了指纹锁。然而,等她打开那个标号为“wb0003”的物证档案柜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梅心猛地瞪大眼睛,“怎么不见了?” …… 四周一片黑暗。 向晚蜷缩着身体,不知这是第几次醒来了。 她一直被叶轮关在这个房间里。 不见天日,不知时间,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几天。 有吃,有睡,就是不能走。这种像猪一样的日子,她从来没有经历过。不过,在第一天的紧张慌乱过后,她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 至少叶轮目前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这已经比料想的情况要好。 啪! 正想着,灯亮了。 向晚不适地眯起眼。 看到门开,看到叶轮进来。 “睡得还好吗?” 他笑盈盈地问着,像一个朋友在嘘寒问暖。 这些天,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这样,他表现得还算绅士,并没有过分为难她。 向晚疑惑,“几点了?” 她是想知道,现在是几点,叶轮为什么会突然进来。 叶轮莞尔,不答反问:“你和程正什么关系。” “嗯?”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向晚略略吃惊,没反应过来。 叶轮看她一脸懵懂的状态,笑着重复一遍,“程正。程为季的儿子。你和他什么关系!” 这么怪异的问题,向晚很难回答。 她猜不到叶轮的目的,挑了挑眉梢,“一定要回答?” “呵!你这个回答已经很有趣了。” 不正面回答,就是有什么内涵了…… 叶轮笑着摸了摸鼻子,懒洋洋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认真的打量她,从上到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狭长的眸子有流光闪过,带一些坏坏的笑,“向老师长得确实不错,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鬼? 向晚不知道他在嘟哝什么。 扁住嘴,她选择沉默。 “啧啧!”叶轮唇角微掀,突然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这沉默的小模样儿就更是勾人了……” “……”向晚斜眼看他。 “刚才我还疑惑,程正这么做是为什么,有什么目的。可现在……突然又懂了。”叶轮似笑非笑,盯住向晚雾气迷蒙的双眼,笑得有些邪,“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啦!” 第654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三) 向晚不反抗,不挣扎,不主动去催生他的邪恶念头。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叶轮抬眉,笑着往她的脸凑过来,“我可以告诉你的呀。”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带着笑,温热的呼吸,几乎凑到向晚的耳朵。 她有些不适,偏开头,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没有吱声。 可那一张苦瓜脸,仍是落入了叶轮的眼底。 他双眼阴鸷,指上的力度突然加重,凉凉地问:“不喜欢我碰你?” 孤男寡女在同一个房间里,背后就是一张床。 这样的话,很暧昧,很尴尬,一不小心就可能为自己引来祸端。 向晚难受地拧着眉头,索性不反驳,严肃地看着他,“是有点不舒服……” 叶轮的脸果然一沉。 见状,向晚马上说:“我在想,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带一包卫生棉来?” 呃?叶轮审视地看她。 向晚平静地说:“日子差不多到了。我本来就不舒服,又被你关在这里,现在肚子痛,浑身哪哪都在痛,你觉得……我能开心、舒服?” 这回答很中庸。 叶轮凉凉看她片刻。 “你很聪明。” 向晚迎向他的眸子,不作声。 叶轮又笑,露出白晃晃的牙,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嗯,向老师,你可能对男人还不是太了解。至少,对我这样的男人,不太了解……”说到这里,叶轮似是想到什么,自顾自地乐了,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女人来事的时候,体验会与平常更好,你不知道吗?” 向晚脸一白,“你对我,不至于有兴趣吧。” 叶轮哦一声,抬高笑音,“本来兴趣不大,可现在……突然有点兴趣了。” 向晚闭紧嘴巴,不去激怒他,什么都不说。 叶轮勾唇微笑,“我想知道白慕川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他放弃了谢绾绾这样的大美人,还把程正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勾得神魂颠倒……” 呵! 这他妈就搞笑了。 程正到底做什么了? 向晚心里是大写的问号,脸上……也是。 “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关程正什么事?” 顺理成章地转移注意力。 叶轮也顺理成章地转移了注意力。 他手指慢抚着向晚的下巴,端详着她精致的五官,微微抬眉,“程正给我那个《杀人剧本》第三集的发布账号留了私信,说愿意拿天怒病毒的喷雾装备,以及制作技术……交换你。” 什么? 向晚怔住。 “换言之……他要拿他自己,换你。”叶轮继续笑,似乎对这个买卖很有兴趣,“他告诉我,他参与了对天怒病毒的研究,可以复刻出与天怒组织从某国盗出的生化病毒一模一样的生化武器……呵,你说这个人,我应不应该相信他呢?” 向晚一言不发。 “很有趣。”叶轮自言自语,“他说得对,就算我拿到天怒病毒有什么用呢?他们从某国盗出……也不过就那么一点。总会有用完的时候,会制作的人……才是个宝啊。”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晚,嗯一声,点点头,似笑非笑。 “就我所知,他是x国詹姆斯教授的得意弟子,而詹姆斯正是参与生化武器研究的科研人员之一……” “!” 这个叶轮知道得还真不少。 向晚不回答这个问题,话锋突然一转,“叶先生,其实我认为,你应该拿我……先把你的父亲换出来。毕竟,这样做更有意义,也符合孝道,你说呢?” 提到暗影,叶轮面色猛地沉下。 好心情被她破败,别的兴致,也就没了。 他丢开向晚的下巴,冷哼:“你以为警方会同意吗?你当我傻?” 向晚冷冷看他,“那你找警方换天怒病毒,凭什么就认为警方会同意?” 叶轮一怔,冷笑出声,“因为有白慕川和程正这样的傻瓜啊……他们不可能去劫狱带人,拿个东西还是可以的。” “呵!”向晚无言以对。 “笑什么?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一个人质,有什么开心的?” “程正这样的优秀男人……愿意为你而以身赴险,你不该开心吗?” “……” 在这之前,向晚已经很久没有与程正交流过了。 他们同在一幢大楼里,平常都很少见面。 最近的一次,是程正在食堂告诉她,他身边有了一个合适的女性,他准备与她发展发展关系……那个时候,向晚是打心眼儿里为他开心的。甚至也认为那才是程正应该选择的人生,也符合他一贯的人设——精致的利己主义。 对! 这就是向晚心里的程正。 他似乎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感情。 不同情,不关心,活在自己的世界。 永远以一副冰冷的脸孔示人…… 除了爱他自己,他不爱任何人。 锦城相亲,这就是向晚拒绝他的最大原因。 哪怕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向晚不希望找一个冷血怪物做老公,当未来有一天生活状态发生变故,或者有什么危险来临,这种人无法同甘,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没想到…… 向晚是真的没想到。 如果来的人是白慕川,她不意外。 而程正——认真说,她不愿意。 唯恐情多,情关难过。 负了深情的歉意,向晚承受不起。 …… 程正到底有没有制作天怒病毒的能力,向晚不知道,叶轮当然也不会全然相信。不过,对他来说,有人愿意自投罗网,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多一个饵,有什么不好呢? 毕竟,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放掉向晚。 …… 凌晨时分,公路上一片浓雾。 雾气模糊了汽车挡风玻璃,湿透一片,凝结成一串串小水珠,慢慢往下淌。 程正打开了雨刮器。 这条路,没有路灯,汽车前灯在这样的浓雾天气里,照射的范围有限。 因此,他开得很慢。 手机响起的时候,似乎整个汽车都在震动。 程正看一眼来电,接通,“喂!” “你在哪里?”电话里,是白慕川急切的声音。 “你应该能查到我的位置!”程正淡淡告诉他,“你可以把我当成违反队规来处理,查到位置赶过来……” “这样我就可以把自己摘清了吗?天真!”白慕川冷声说:“快一点,报位置。不要让我去大张旗鼓的查你!” 大张旗鼓的查,就意味着,知道的人会很多。 知道的人一旦多了,这件事情的后续,就不好处理。 程正沉默,“我有把握能保证她的安全。接下来,就看你的……” “我他妈问你,人在哪里?” 电话的那头,白慕川打断他,嘶吼起来。 “程正,为了你和向晚的安全,你必须马上、立刻、告诉我,你的行踪,并且,配合我的行动——” …… …… 第655章 赴约(一) 几天来,这是向晚第一次被带出那个漆黑一片的房间。 外面是一个大客厅,简陋,但干净,陈设简单,但什么都有。客厅里只有一个窗户,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望出去,外面一片漆黑。 是晚上。 除此,看不出什么名堂。 向晚嘴皮动了动,望向沙发上的叶轮。 “你要带我去哪里?” 叶轮一笑,“看戏。” 看戏。 向晚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情。 从叶轮胸有成竹的表情来看,他已经有计划了。 向晚内心十分不愿意程正因为他而涉险,可这个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可以不去吗?” 嗯? 这要求有点诡异。 便是叶轮,也惊诧了一下。 然后,他莞尔一笑,没有理会她,双腿叠放着,拿起面前的一个对讲机。 “进来。” 向晚偏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只见两个马仔模样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手上带着工具——缚绳、口塞、头套。她一看这架势,顿时变了脸色。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问。 叶轮看着她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为了安全起见,麻烦向老师配合一下。” “……” “毕竟你也不希望我们谁出点危险,对不对?” 在对她说话的时候,叶轮拿着干净的白布,一直在擦拭一把手枪,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即便向晚这种不懂枪的人看了,也能从它精巧的设计和冰冷的金属质感里,感受到它的美以及它的主人对它的爱。 这把枪,受到了叶轮很好的对待。 他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带着笑看向晚被两个男人捆绑起来,还出声调侃。 “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但很快就过去了,就一会儿,不要紧的。” 声音和煦,就像在跟她玩笑。 向晚看他一眼,没有表情。 这个时候,多说,多做,都无益,更不能逞英雄。 叶轮笑,“你说这个程正,会不会食言呢?” 向晚挑挑眉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说他是一个人孤身前来的,绝对不会报警。可是我……”叶轮摸了摸眉头,“不太敢相信他,你说呢?” 向晚当然不会说。 她垂着眼,像一个木桩。 叶轮狭长的眼一扫,笑着吹了吹手机,像抚摸心爱的女人一般,又从枪身上抚过,慢慢站起,叫那两个马仔。 “把人带上,跟我走。” …… 向晚又一次处在了黑暗中。 头套一罩,外面的一切都看不见。 口塞堵了嘴,也说不了话。 她对自己的一切,失去了控制。 恐惧像毒蛇钻入心里,头皮毛毛,一身冰冷。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感觉。 对自己的生命都失去了掌控,又不得不强自镇定,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然后,四周静悄悄的。 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轮坐在她的身边,不和任何人交谈。 马仔不知有几个,也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 汽车默默地行驶,颠覆是向晚唯一的感受。 路不太好,一直很颠覆,不知过去多久,汽车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 “到了。” “他人到了吗?” “好像……还没有。” “看看!” 几个人的交谈清晰入耳。 向晚微微一怔,就听叶轮笑了。 “那边,把车再开过去一点。” “是!” 汽车又开动一段,再次停下。 向晚的头罩也被叶轮扯了下来,她眼睛终于可以视物了,但天地间一片昏暗,凌晨的山里雾气弥漫,哪里看得清什么鬼? 她调转过头看着叶轮,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我和你情人约好的地方。”叶轮戏谑地解释着,从座椅上取出一个望远镜,摁开车窗往外看,一边调试望远镜,一边对向晚说,“想不想看看?” 向晚一动不动。 叶轮:“我这望远镜不仅有夜视功能,还能破雾……花了很多钱才搞到的呢,你就没兴趣?” 向晚:“……” 她有兴趣,有用吗? 他会解开她的束缚? 他会把他的望远镜给她? 神经。 向晚不说话,在叶轮的轻言细语里,慢慢地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她发现所在的地方,是在一个高坡上,叶轮把汽车停放得极为巧妙,有山林做掩护,又可以通过望远镜直观地看到坡下公路的情况——当然,前提得有夜视望远镜。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程正。 程正看不到他。 选择这个地方,他就没有存什么好心。 “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轮突然笑了一声。 向晚努力看出去……然后,她什么也看不见。 叶轮回头看她一眼,饶有兴趣地研究一下她的表情,将手机与望远镜进行了连接,然后让马仔拿起来,把画面展示在向晚的面前…… 只见一辆汽车缓缓驶到披下的一块平地。 片刻,喇叭声响彻山谷。 嘀—— 嘀嘀—— 嘀嘀嘀—— 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 程正在告诉叶轮,他已经赶到地方了。 叶轮勾唇,凉凉地看着汽车的位置,一声不发。 静默中,程正又摁了两次喇叭。 然后,叶轮打开手机。 发布“杀人剧本”的账号上果然有程正的私信。 “我到了。你在哪里?” 叶轮似笑非笑,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看到你了。你看到我了吗?” “看不到。” “哦,我忘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 想必,这是最难受的一种心理状态了吧? 对方可以观察到自己,而自己却不知对方在哪里。 程正观察着黑暗的山野,“我们要怎么交换?” 叶轮啧一声,笑声轻悦,打字速度很快:“我现在感觉不太安全,不想见你。” “不是说好的?” “说好的,也可以反悔的呀。” “叶轮,你要得到天怒病毒,就要懂得抓住机会……” “不不不……我是在想,你的屁股干净吗?” “……” 程正显然没有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 叶轮觉得有趣,又笑一声,继续打字:“我是说,你的屁股后面,会不会跟了一堆警察?” 程正:“没有,我一个人来的,没有通知任何人。” 叶轮:“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程正:“你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看一下。” 叶轮:“这样好了,现在你下车,拿着我要的东西,往南走,看到一棵很高的树。嗯,那个方向,有唯一的一颗大树,你走过去,到了那里,再跟我联系。” 第656章 心爱的女人(二) 程正没有犹豫。 凌晨的山林里,没有一丝灯光,他把汽车熄了火,拎一个手电,慢慢地下车,往叶轮指示的参照物走去。不过,为了寻找叶轮在哪里,他条件反射地拿着手电往四周晃了一下,叶轮看到画面,懒洋洋给他敲一行字过去。 “不要四处乱晃,我会没有安全感,那样,就不跟你交换了。” 程正的手电,不再乱动。 这句话让他相信,叶轮就在他的周围不远。 “向晚呢?”他问。 “只要你有诚意,会见到她的。”叶轮笑着。 程正不再说话,大约十来分钟,他走到了那棵大树下面。 “我到了。现在怎么做?” “继续向南。” 叶轮指挥,“前面还有一棵大树。” “你到底在干什么?” “听话。不想见你的晚晚了吗?” “……” 程正没再回复,但他继续往前,很快又一次到达了叶轮指定的地方。这次,叶轮依旧没有停下他的指挥游戏,在望远镜里看着,又逗程正走了好几圈,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慢慢地说,“再往右边走一百米左右,然后等在那里……” 下定了决心来换人,程正没有反抗的意义。 他照旧听话地走到地方,然后发现,那是在公路的边上。 他低头,手机上传来叶轮的命令:“上车!” 程正一惊,顿了不过片刻,就见远处的公路上有一辆汽车驶过来。 “这不公平!不要忘了,我是有条件的交换,你得让我看到向晚……” “没有公平,从来没有。”叶轮轻笑,“从你准备拿自己与我交换向晚开始,你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程队啊,心里有惦念的女人,就像住了一个催命的魔鬼……啧啧,这样的你跟我谈公平,不觉得幼稚吗?” “叶轮!我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力!” “当然,你可以选择一个人离去,不管向晚的生死。也可以选择赌一把,等你为我制作出需要的东西,我会善心大发地放了她……我猜,你会选第二个?” “叶轮!” “车来了!上车吧,很快,你就能见到你心爱的女人了……” 向晚瞪大眼睛,看到那一辆汽车驶到程正的身边,车门打开—— 程正犹豫一瞬,慢慢上了车。 车灯在屏幕上逐渐消失,向晚的心里凉透,挣扎着嘴里“呜呜”有声。 叶轮关掉设备,回头看她,摊了摊手,“你都看见了,我没有逼他。” 这他妈还不叫逼? 向晚红着眼圈,瞪视他。 叶轮愣了愣,笑了,“看来你还是很在意这个男人的嘛。之前我奚落你,可没有看到你这么激动的时候呢?” 向晚气得双颊胀红,呼呼喘着气,却无法说话。 叶轮似乎觉得这样逗她特别有意思,手一伸,轻轻挑高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她被束缚的样子,一双眼里冒出细微的火花,“向老师,你知道这样的你……有多美吗?” 他的手指在向晚脸上轻轻移动,抚触…… 向晚脊背僵硬,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一动也不敢再动。 不能激怒他。 不能。 叶轮与她对视,发现了她眼里伪装的镇定,当然也知道她在怕什么。 良久,他突然一笑,“放心,今天晚上,我对女人兴致,毕竟,我已经有了更有兴趣的东西……”说到这里,他拿起座椅上的头套,一把罩在向晚的脑袋上。 “开车!” …… 未废一兵一卒,就带回了程正,叶轮有些得意。 回去的路上,驾驶室放着他自己唱的歌,他甚至愉悦地哼唱起来。 悠扬的调子,磁性的声音,无法把这样的他与一个犯罪分子联系起来…… 向晚头重脚轻,在汽车的颠簸里,不知走了多久,都快被颠吐了,汽车终于等了下来。 像来时一样,她始终被人拖带着,看不到四周的环境,直到再次回到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没了头罩,口塞,绳子也被解开了,向晚重获自由看到光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叶轮。 “那个人,是不是你?” 叶轮笑盈盈地喝了一口水,“哪个人?” “那个……在我书评区留言的神秘id。” 这是他刚才说程正心里住着魔鬼的时候,向晚突然想到的。 叶轮挑挑眉,像是听不懂,“说清楚一点。” 那个手机号码很熟悉,向晚轻而易举地背了出来,然后,冷冷盯住叶轮:“当时,我们曾在大梁的手机里发现了一张账号卡,找到他登录这个账号的痕迹。当时,所有的犯罪事实指向的幕后人,都是死去的大梁,我们有疑惑,不过,当时死无对证……” “呵呵,然后呢?” 向晚顿了顿,直视他,“其实是你,对不对?” 叶轮深深看她一眼,“这个对你重要吗?” 向晚:“重要。” “好呀……”叶轮又笑了起来,洁白的牙让他看上去像个无害的帅气大男孩,“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是我。”他眨个眼,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随意地调笑着,不知是炫耀自己的能力,还是为了证实自己确实是那个人,轻轻念了两句曾经让向晚胆颤心惊的留言内容。 “好好写,我一定会让你火起来的!大红大紫,彻底释放你内心的魔鬼……” “疯狂起来吧,疯狂地引诱出你内心的魔鬼,把这本小说把这个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吧,哈哈哈哈……” 果然是他? 向晚心里一沉。 “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做?” “字面意思,不是写得很清楚?”叶轮轻轻一笑,“我希望你彻底释放出你心里的魔鬼,写出更多耸人听闻的案子……让崔鸣可以借鉴,把事情办得更漂亮。” “崔鸣?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认识他了?”向晚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眯了眯眼,试探性询问:“其实崔鸣犯的案,你都不能置身事外的。” 叶轮呵呵冷笑,“这个怎么说?难道是我让他报仇杀人吗?” 第657章 你会爱上我的(三) 哼! 向晚冷笑,回视他。 “我记得很清楚,孙尚丽死的当天晚上,那个局是你组的,孙尚丽也是你邀请去跳舞的。而且,网络传言,孙尚丽是你的情人,长期和你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孙尚丽去见孔新琼的时候,你也在场……” “唉!传闻和我有不正当关系的女人那就太多了。”叶轮满不在乎的笑,不直接否认,也不承认,“你看你和我吧,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说不定外面的人也会说……你和我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呢?” “……” 看她沉默,叶轮知道刺中了她的软处,唇角又弯了起来。 “你知道的,那些人的嘴是多么毒……你长得这么漂亮,被人绑架几天,还会有人相信你是干净的吗?”叶轮说着,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的刮,他似乎极为喜欢她的皮肤触感,笑容绽放得更大了,“包括你的白慕川,你说,他会相信你的清白吗?” “……” “他不会,那些无关的看客,更不会。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就放过你……那些人的嘴有多毒,你是知道的……受害者有罪啊……你说不定会被人嘲笑是个荡妇……人家会说,便宜那个女人了吧……毕竟叶轮那么帅,说不定啊,是她上赶着扑上去的……” “……” 话虽丑,但句句惊心。 向晚仿佛看到了网络上各种恶毒的言论。 心凉凉一悚。 然后,她笑了起来。 “这个不重要,我不是太乎这个的人。叶轮,你差一点就把我的话带偏了。” 叶轮挑挑眉。 向晚笑道:“我们在讨论的是你和崔鸣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单纯?对吧?在崔鸣所犯的案子里,几乎每一桩,都有你的影子,可警方始终没有查出你和案子有什么直接关系。不得不说,你很高明……恐怕崔鸣到死,也认为要杀他的人是孟炽,不是你吧?” 叶轮转动着玻璃杯,“你说呢?” 向晚目光一沉,“真是这样?” 呵!叶轮笑着,目光微微一闪,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笑着看他,“向老师,我对你的兴趣,好像越来越大了呢?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就坐实了吧?” 坐实? 向晚一怔,听他笑,“反正人家会猜测你和我睡过了……何不乘着这机会,咱们好好享受享受?” “为什么要逃避话题呢?”向晚对他的话心惊肉跳,不得不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覃子阳被封在帝宫里的事情,是你告诉孙尚丽的吧?你蛊惑了她,组局请她来,设计好她的死亡,又向案方报案说有人聚众吸毒,再把脏水泼给警方……我猜测,你原本想要陷害的人,是白慕川,不是黄何吧?黄何只是无辜躺枪?” “啧!”叶轮眉心拧了起来,似笑非笑,“就算有这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去做?” “当然需要。”向晚说:“那时候,崔鸣还活着呢,你忌惮他,日子可不得现在这么自由。如果你不做得干净漂亮一点,被他发现你在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说他会不会饶过你?” 叶轮沉默,冷笑。 不回答,就是有戏。 证明推测的大方向是对的。 向晚挑眉:“你和崔鸣到底什么关系?难道说……你从韦刚的儿子变成叶轮,变成家喻户晓的童星,这一段光彩的人生履历,都是出自崔鸣之手?他栽培你,也控制你?可你有什么呢?钱?是不是他榨取了你的财富,还逼迫你为其所用?让你帮他杀人,帮他犯罪……比如,孙尚丽的死,你其实是被他胁迫那么做的?” 叶轮看着他,目光幽凉。 向晚:“这么想就对了。你和孙尚丽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设计害她呢?你好好一个大明星,有钱有粉丝,有无数的追随者,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做这些违法犯罪的事?这么一想,我就明白了。那几个案子里死的人,全是崔鸣的仇人啊。是他从19年前那一桩意外里找出来的仇人……” 叶轮抬了抬下巴,笑容有点龟裂,“你还想猜点什么?” 向晚清了清嗓子,“还有你的亲生父亲韦刚,他出狱后,没有人肯理会他,崔鸣却向他伸出了援手,这其中,是你的功劳吧?当然,这也是韦刚在暗门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却一直不得崔鸣重用的原因。崔鸣打心眼里是瞧不上他的,只是因为你的原因收留他而已。” “啪——啪——!” 叶轮笑着拍起了巴掌。 “好故事!果然是作家,想象力丰富。” “过奖!”向晚与他对视,看他一双浮沉着情绪的眼,“那你告诉我,我推测得对是不对?” 叶轮眯起眼,冷冷看她。 许久,不说话,像在思考什么…… “向老师,其实你最应该感激的人,是我。” 感激他,从何说起? 向晚笑了起来,试探:“我欠过你的钱?” “钱没有。情就有了。”叶轮似笑非笑,眼里划过一抹邪气的光,“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崔鸣的手上了。不是我……你的书,又怎么会突然大火呢?不是我,你又怎么会认识白慕川,呵呵呵呵……” 一串笑声,毛骨悚然。 “这些,难道不足以让你说声感谢吗?” 叶轮深深的一瞥,向晚似懂非懂。 死在崔鸣手上,这什么意思? 向晚张了张嘴,正想问,只听得嘀一声,叶轮的手机响了。 打破寂静的同时,也拉回了他的思绪。 叶轮瞄向晚一眼,低头看手机,轻敲膝盖,“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有闲心跟我扯淡?难道不应该问一下你的情人,什么情况吗?” 向晚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不是我的情人。” “哦。”叶轮笑开,“你对我否认没有用……” 确实。 他怎么说,不重要。 向晚不做徒劳的挣扎,“程正在哪里?” “紧张!看你紧张的样子,果然是有一腿吧?”叶轮指着她,开怀大笑,“我呢,是很愿意成全有情人的,就是向老师——”他突然凑近向晚的脸,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把我也收了?” “……” “我功夫肯定比他们都好,保证把你伺候舒坦,要不要试试?” “……” 向晚沉默。 不回答他这种恶趣味的话题。 因为任何一种回答,都可能引得他更兴奋。 叶轮看着她微戚的眉,哼笑一声,那只手突然落在了她的领口,低沉的声音,带一点怪异的沙哑:“这么漂亮的女人,放着不用,不是太可惜了吗?向晚……来,试试我,你会爱上我的……” 第658章 演员(一) 叶轮说着话,眼睛里沉郁的情绪似乎化成了一滩水。 就要渗出来…… 渗出来,带着笑。 向晚心里一窒,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几天来,她最担心,其实就是这个。 她一直避免让自己表现得“太女人”,就是不让在身在男人窝里的自己,成为男人的“性目标”,为此,这几天连洗漱这种东西都是直接忍了,强迫自己克服了各种生活习惯……幸好是冬天,窝几天也就那么回事。 “在想什么?” 叶轮笑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 向晚抿了抿嘴唇,不退缩,无表情,心里却怦怦乱跳。 这个叶轮,不仅会表演,恐怕还会勾人。 看谁都可以是一副情深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真的动了心…… 向晚偏开头,冷冰冰地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轮见状,笑叹一声,轻刮一下她的脸,“一般女人听到男人有这样的要求,不论好坏,肯定是会有情绪反应的,可你……一点表情都没有,是在想什么呢?”他的脸再次低下来,嘴唇几乎靠近了向晚的,“是在想怎么逃过我?还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彼此更舒服一点,嗯?” “……” “说话!”叶轮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向晚的头抬起。 这些天来,他不止一次使用这个带着明显征服与强迫的动作。 向晚冷冷凝视他,“我是在想,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这么饥不择食的?难道你完全没有发现……我几天没有洗澡,洗头,脑袋上都有馊味儿了吗?” “……”叶轮一怔。 “我不嫌弃。”他又笑了起来,不被向晚带节奏,“美人的汗是香的,美人身上的污垢……当然,也是香的。” “……” 向晚皱眉,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好歹也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大明星,能不能有点品味了?” 叶轮见她情绪上并无抗拒,忍不住又笑,“听你这个意思,不是不愿意,而是……觉得自己太脏?” 向晚不去细思这句话的内涵,冷冷一哼,“嗯,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地方洗澡,洗头,梳理梳理吧?这么饥不择食,太配不上你的身份了。” “有道理!”叶轮捏了捏她白皙的脸,“我这就让人准备。不过,这个地方不那么方便,可能得委屈你一下了……” 这个地方不方便,这个地方是哪里? 叶轮看到她灼灼的眼,又俯身来,低笑,“女人,你的眼神出卖了你……不太单纯的内心。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着逃跑?呵……很有趣。我喜欢!” 向晚一阵鸡皮疙瘩。 她不太受得了叶轮这么肉麻的表态,还有过分亲昵的举动…… 但她不抗拒,不助长他的兽性,淡淡地说:“那就多谢了!不过,反正我被你软禁在这里,你只要想,随时我都可以是你的人……到是程正,人都给你带来了,你就不急着见一见他?” “不急!”叶轮声音低沉而磁性,“比起美人,那些东西都是次要的。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这不过多耽搁一会时间,有什么关系?” 向晚呵呵冷笑,“我可真谢谢你了,我不是牡丹……” “嗯!你是带刺的玫瑰……会要人命的!”叶轮漫不经心地掐掐她的下巴,举止里多少带了一点风流的习性,“乖,等着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向晚,正要起身,对讲机传来声音。 有人在找他。 叶轮颇是不耐烦,“什么事?” “那个人一定要马上见到你!说是有很重要,必须马上谈……” 那个人……指的是程正? 向晚猜测着,叶轮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这一眼,让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叶轮哼笑,“看见了吧,他比我都急……好啦,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是!” …… 房间里寂静片刻,叶轮笑了起来,“看来今天晚上,还真不是个好时候。” 他扯了扯衣领,转着脖子睨笑:“我去会会你的情人,等把这个事情搞掂,那时候咱俩在一起……那就是双喜临门了。” 向晚看着他,默不作声。 叶轮勾唇,“不好意思了?” 向晚:“我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是实话。 对着这么一个人,她能说什么? 叶轮莞尔,“那你心里在想什么?” 向晚:“不好告诉你吧?” 叶轮挑挑眉,“为什么?” 向晚:“说了怕你受不了。” 叶轮搂一下她的肩膀,亲昵地笑:“说说看。” 向晚抿了抿唇,“这个傻逼,真把自己当棵蒜了,是不是以为每个女人都喜欢他这样的啊?” 叶轮:“……” 可以说,这“想法”很毒舌。 叶轮怔了片刻,却笑了,“很真实。很有趣。” 因为真实和有趣,也因为她没有刻意的迎奉和对抗,他没有再为难向晚,似笑非笑地瞄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向晚长长地松一口气,浑身无力地瘫倒。 刚才的经历就像噩梦一样,在她脑子里驱散不尽,此时,虚脱一般。那些冷静与克制都是从她经历的恐惧里提炼出来的应对办法,有没有效果,其实她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叶轮对她是动了欲念的,男人眼睛里的情绪不会骗人,她读了出来,生怕落入魔爪……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逃过一劫,她又活过来了。 高悬的心脏,堵在嗓子里,她看着这一间狭小的“囚室”。 沉默。 叶轮出去的时候,关上了门,也关上了灯。 于是,本就逼仄的房间更是一点光都没有…… 黑暗的环境,不仅容易让人恐惧,也更容易散发思维。 向晚抱着头,想了很多。 想到白慕川,也想到程正…… 白慕川此刻在做什么? 想办法救她,还是在寻找她的下落?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还能不能保持一贯的冷静? 为什么他还没有来,是没有找到,还是有别的顾虑? 还有程正,他这么做,孤注一掷……又有什么意义? 太不值得了!为了她,把自己搭进来,真的不值。 向晚坐立不安。 但这个房间四面墙壁。 没有人。 没有人声音。 在这里,一无所知。 …… 第659章 精神亢奋(二) 向晚精神亢奋,并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有一丝动静。 门开了。 她条件反射地转头,灯光在这一刹那亮起。 门口站着几个人。 除了叶轮和他的马仔,还有程正。 他像以前一样,穿得干净而体面,头发修理得整整齐齐,高大挺拔的个子,不管站在哪里都有一种行业精英的感觉,还有生人勿近的清贵,往那一站,与叶轮几个人气质格格不入。不过,此刻的他,面色较往常更深沉,眼睛更冷漠,表情更漠然,哪怕看到向晚,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惊喜的样子。 向晚不适应灯光,双眼轻轻眯了起来。 他们不说话,她也不。 一双眸子,只是盯着几个男人。 “看见了吧?这位美丽的女囚……就是你的向老师。”叶轮双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地睨程正,不太正经地笑,“活生生的在这里,没少一根头发……我们很尊重她,就像对待客人一样,一根手指都不曾动过。”他又深深看向晚,唇角笑出一丝揶揄,“你说是不是,向老师?” 向晚哼声,不回答。 程正面色漠然,“我想和她单独说会话。” 叶轮轻笑,低头揉一下鼻子,“你觉得可能吗?程警官,这样的要求,让我很为难的……” 程正冷冷盯住他:“这是你的地方,我和她都走不了,你在担心什么?就这么没有自信?” 叶轮:“激将法?” “不,我只是想在我们的深度合作之前,了却一桩心事。”程正缓缓说着,声音淡淡的,几乎没有情绪,“我想,为了我们更好的合作,我会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 深度合作? 程正答应叶轮什么了? 向晚心一沉,隔着空气与程正互视,没有吭声。 叶轮思考片刻,笑了,“行,我是个好说话的人。今天晚上,这里就属于你们了。等明天——”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向晚说:“我再来和向老师单独沟通。” 这句话里,莫名多了几分暧昧。 向晚听得皱起了眉头,程正像是没听懂,不以为意。 “谢谢!” 得到同意,他不再多言,大步走了进来。 向晚看着他快速称动的双脚,心里有些沉重,一言不发地等着,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程正问。 向晚喉头微紧,摇头,“你为什么要来冒这个险?你知道的,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一个人做人质,已经够麻烦了。 现在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不是让营救的人难上加难吗? 向晚对他的作法,从始至终都是不认同的,哪怕他是为了救自己。 程正显然了解她的想法,沉默着,偏头看一眼已经反锁的门,走过去察看一眼,又走回来,直接坐在向晚对面的椅子上。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除了这么做,他还能做什么呢? 而且就算他不这么做,白慕川也会。而且,他认为自己做这件事比白慕川更有优势——他有技术,白慕川有武力。他适合和敌人周旋,白慕川适合事后解救。 这些话,他没有说。 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没有意思。 向晚理解,沉默片刻,不再问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 “你和叶轮……达成什么合作了?” 程正面无表情,“他为我提供设备,我帮他制作生化病毒……” 向晚微怔,眼睛睁大,“你……真的可以?” 既然“天怒病毒”是x国实验室里偷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一个团队的研究成果,哪怕他们拿到了一部分样品,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轻易攻克技术难题,做到完美复刻吧? 她眸底有怀疑,然而,程正淡淡嗯一声,却点了头。 “这种东西,没有什么难度。” 向晚睁着他的眼睛,“……” 她不知道真假。 因为她不确实这个房间,会不会被叶轮监控。 “向晚。” 程正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唤一声她的名字,并没有继续下文。 “嗯。” 向晚抬头看他。 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 程正:“你怎么不讲话?” 向晚笑了,“不是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讲?” 刚才在门外,他是这么对叶轮说的。 程正一怔,嘴唇微微掀出一丝笑,片刻,又掩入了昏黄的灯火里。 “向晚,我是想感谢你。” 感谢? 从何所起? 向晚措手不及,吃惊的抬抬眉,又笑了,“程队……不,你这么说,我有点懵啊!” 语态一轻松,环境和氛围也瞬间松缓。 程正接下来的话,说得也就顺畅了不少,“一个人认清别人容易,认清自己最难。我想……嗯,我是想说,你不必认为我来,是单纯为了救你,或者为了得到什么,就当这是我来寻找自我的过程。” 寻找自我?说得太文艺了。 向晚摇头,失笑,“不懂。好高深的样子。” 程正身体往后微仰,双手交叉紧扣,轻描淡写地说:“这么讲吧,大概我的人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认识白慕川之前。第二个阶段是认识白慕川之后到认识向晚之前,第三个阶段,就是认识向晚之后。” 向晚:“……” 她微微抿唇,听着,只是笑。 程正注视着她的表情:“你不用吃惊和怀疑,你和白慕川,对我的人生,确实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白慕川的存在和到来,戳破了我对幸福家庭的泡影式幻想,对我的人生和成长……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你的到来……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他看着向晚,目光里饱含爱意,一种纯粹的、温润的,不带攻击性的爱意。 “你说,我不该感谢你吗?” 他没有说,重新认识了一个怎样的自己。 但有一些话,已经落在了语气里,不用说,向晚也明白。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程队,以前的你,并没有什么不好……” 利己是正常的人性。 精致的利己主义,即便会有些让人不适,但只要他没有主动去伤害别人,或者损害别人的利益,那不论做什么都无可厚非,旁人也不能对其人品做评判…… 第660章 独处心声(三) “可是你不喜欢啊?” 程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抚了抚额头,像是在笑,语气有点推心置腹的意思。 “向晚,你都不知道你当初的拒绝,对我的打击有多大……我的自尊,自信,自我评判,还有内心的堡垒,都在那一刻垮塌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产生了强烈的好胜心,一定要得到你,哪怕把你从白慕川的身边抢过来,也在所不惜。那时候我认为,没有你,我整个人生都是有缺憾的,是灰暗的。这……大概就是嫉妒和自尊的双重反应吧?入了魔一样。” 呃! 有这么分析自己的? 向晚被他说笑了,“那实在是……有点抱歉了。其实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也不太一样。” “确实。”程正点头,“如果那时候的你,是现在的你,我又怎么会犹豫呢?” “哈哈!”这么坦诚的说开,向晚觉得很轻松,“那个时候,我不如现在想得开。与其说是是拒绝了你,不如说是一种对自我的变相保护……因为我也没有自信啊,不认为那样的我,与那样的你在一起,会有幸福的未来。说到底,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拒绝你,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人生出路。” 程正似乎没有想到,微微一怔,“你不是看不上我?” 哈!向晚笑容扩大,不停撸脸,不好意思地笑,“我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你啊?且不说你的家庭背景,就论你的个人情况,也是数一数二的适婚男人。我小姨不会害我,她给我选的相亲对象,绝对不是很拙劣的男人,肯定是符合她对人生要有上升空间的观念的……” 她眨个眼,又笑了一声,“所以,认真说,是那时的我,配不上那时的你。而且,更重要的一点,不是我真心想拒绝你。而是我发现,你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在一起,只是觉得我合适结婚才愿意考虑我,咳!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嗯,自尊心受不了,也可以解释为文人的酸腐病。” “……” 程正许久没有说话。 那么久的心结,不是一下可以解开的。 “你不是在安慰我?”他问。 “我是那样的人吗?不存在的,我没那么善良!”向晚认真脸,“都在这个时候,更是没有必要了。对不对?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呢?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唉!” 谈到明天,话题突然沉重下来。 这显然不是程正想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脖子,顺便松了松领口。 “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嗯?”向晚一脸是笑。 “第一次被女人践踏的自尊,又被你扶起来了。”程正勾了勾唇,望着她的眼睛,“向老师心理学造诣不错,很懂得怎么安抚人心,谢谢!” 他还是认为向晚是为了安慰他,或者感激他来营救,故意那么说的。 而向晚…… 半真半假吧。 “我谢谢你了。”向晚似笑非笑,眉眼弯弯,“不过,今天有机会跟你把这些话说开,我还是挺高兴的。相信你能说出来,也已经走出来了,不会再记恨我了,对吧?” 走出来了吗? 程正微微眯眼,苦笑。 “是,走出来了,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东西。” “那就好。”向晚真心微笑。 “不过,有一点。”程正话说到一半,顿了片刻,审视向晚,“为什么你对白慕川,没有你说的那种……那种所谓的自我保护?” “有的。”向晚微笑,“我认识他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哦?”程正意外地看着她,“那……为什么?” 为什么跟他没成,跟白慕川却成了呢? 他没有问透,向晚却看明白了。 “因为白慕川跟你……你俩的性格差异,其实挺大的吧。” 那时候的白慕川与程正是不同的,至少在她心里,白慕川的行事要优秀敞亮得多……他几乎是她心里的白月光一般的存在,是他的出现,解开了她身上的魔咒,打开了她的心结,让她变得勇敢,变成了今天这个向晚。 程正:“有什么不一样?” 他饶有兴趣,向晚却不能实话实说。 “大概是他……比你的脸皮厚?” 她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正。 这句话让程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到是,他小时候就那样,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做成,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脸皮也是超厚的……我还记得,他为了要我的一个手办,一口气不歇地叫了一百声哥哥最好了。呵,你说这个人……” 程正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 哥哥最好了…… 这辈子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他和向晚回不去,和白慕川也回不去。 向晚看到了他表情的微妙变化,稍稍有些叹息,“那个,其实我对你跟他的关系,一直挺纳闷的,有很多……不能理解的部分。他曾经说,信任过一个人,后来被背叛,指的就是你……这个哥哥吧?” 程正默认。 向晚小声问:“那为什么你们后来闹成这样子?” 程正看她一眼,“他没有告诉过你?” 向晚摇头。 程正慢慢阖了阖眼,一只手慢慢转动着另一只手指,思考时的犹豫浮现在紧皱的眉间。 许久,像是从回忆里经过一番挣扎,他慢慢叹息,“他妈妈过世后,被我爸带了回来……向晚,你可以想象,他的突然出现,对我,对我的家庭有多大的冲击……” 程为季带回自己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还要让原配老婆接受并当儿子抚养。 不得不说,这是高要求。 对他老婆来说,肯定是很难接受的事。 哪怕孩子无辜,她内心的抗拒和怨怼也不可避免。 而程正…… 那个时候,只比白慕川大两岁的程正,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更是容易被家长忽略……因为他是一个未成年孩子,没有人会去考虑他的想法,遑论尊重他的意见了。 “他来家的第一天,我爸就让我把房间让给他住,因为他小嘛……那是冬天,我去睡客房,总感觉那个客房里保暖不好,许久不住人,还有点霉臭味……我很冷,我妈来给我送被子,抱着我痛哭……” …… 第661章 那些过往(四) 向晚抿着嘴,不说话。 他那么爱干净一个人,近乎洁癖…… 怎么克服的? 程正眼睛有些湿润,“我妈很讨厌他,即便当着我爸的面,也不肯给他好脸色……我当然,也一样。我不喜欢他,从他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不喜欢他。可他……” 说到白慕川的过往,程正的声音有些低沉,而向晚听得格外认真。 “他很聪明,从小就聪明,人精似的。后来我再回想,那时候的他,应该比谁都明白家庭的变故,身份的变化……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我妈,努力想跟我处好关系,几乎不需要我爸强迫,他就改口叫我哥哥……” “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也小。不能理解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去一个陌生的家庭,会有的恐惧和无助……我漠视他的讨好,我像我妈一样冷落他,边沿化他……” “后来,他转到我的学校念书。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有人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嘴不把门,有些话说得就特别难听……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跟他们吵了起来,然后被他们打得一身是伤的回家。我妈看见了,我一言不发,我妈以为是我跟他打了架……因为他也一身是伤,当天还很晚才回家。” “那天,他被我爸训斥了很久,我没有为他说话,他也没有辩解。第二天我去学校才知道,他把和我打架那几个家伙,狠揍了一顿,还将他们反锁在厕所,还把学校浇花的水管拖来,从窗户淋进去……大冬天的,那些人鬼哭狼嚎的状况,可想而知……当时我心里其实很开心,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但他被老师留校了,要请家长……他说他没有家长,他老师差一点要给我爸打电话……这个时候,我去了,我对他老师说,我是他哥,我就是他的家长……” 程正抬头看着天花板,眼圈红了,声音有些破碎。 “他大概是把这句话记心里去了,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哥,他的家长。那天后,他对我特别地好……不是以前那种假好,虚伪的讨好,是真心好……只要谁说我一个不是,他就去揍人家,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很多,说他的,他都无所谓,但他只要知道谁说我,就去找人家的麻烦……就这样,他得了个不太好的名声,什么校园小霸王,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向晚听着,一直不打断他。 程正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 向晚等了片刻,“怎么不说了?” 程正喉头微微哽咽,声音却带着笑,“你还想听吗?后面的事,不那么美好了。” 向晚:“人生总有不美好的一部分。” 程正揉了揉额头,“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已经恨不起他来了。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我格外亲近,在我面前,有时候也会很放肆,拿我的东西,吃我的零食,一点都不跟我客气……其实后来想想,他也许并不是在乎这些东西,毕竟我爸在金钱上,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这么做,只是想找到一点存在感,有人关心,有人宠着的存在感。毕竟还是个孩子。” 向晚:“后来呢?” 程正一叹:“后来,后来我害得他……去了特殊学校。” 向晚心里一沉。 原来纠结点在这里。 “为什么?” 程正眯眼,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一段过往,“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特殊学校,是一个怎样的学校。我只是为了让我妈高兴……” 向晚沉默。 程正看着她:“你知道吗?他住在家里,我妈整夜整夜失眠,天天以泪洗面,短短几个月,就像老了十岁……尤其是后来,当我妈发现我跟他关系慢慢变好,他一口一个哥的叫我,而我也会纵容他的时候……我妈快疯了,他对着我歇斯底里的大叫。” 说到这里,程正的眼底浮起一层沉郁的雾气,“我从来没见过我妈那个样子,眼睛瞪大,满脸血丝,她恶狠狠指着我,像是要杀了我……她说她恨我,说我不是她生的儿子……我没有办法了,向晚,我没有办法。” 他重复了两次,像是吐出了心底压了许久的一块石头。 “因为他老是在学校打架,我妈借机向我爸建议,说送他去那个学校……她说,那学校是改造不良少年的,全军事化管理,食宿很好,教管很好,有人照顾生活起居,和全日制的学校一模一样,可以学习文化,还能锻炼身体,最适合他这样的学生……我想,那样也好,那是他的好归宿,他走了,我家也就恢复了平静,我妈也就不用哭了……” 向晚沉吟,“可这……也不关你的事啊?你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你做不得主的。” 程正摇头,淡淡一笑,“我爸一开始不同意,不论我妈怎么说,他都不肯同意。于是,我利用他对我的信任,在学校组织了一场斗殴,他为了帮我打架,进了派出所……而我,当着他和父母的面,把所有责任推给他,并把他描述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在学校惹是生非的害人精,还告诉我爸,一直以来受他的欺负,他经常拿走我的东西……” “你爸,信了?” “信。我从来不说谎话,我学习成绩好,表现好,而且我说的那些……其实有无数人都可以作证,也不是凭空编造的。” 向晚心痛得一抽。 小白啊! 她好想回到那时的小白身边,抱一抱他, 告诉他,不用怕,会好起来的,会有人爱他的…… 向晚揉了揉眼睛,压住了泪腺的涌动,“他没有争辩,对不对?” “他没有。他什么也没说,看了我一眼,低头拎着包就走了。”程正重重吸一口气,“后来过去很多年,我始终记得他看我那一眼,我想,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从那一眼,决裂的。” 向晚沉默。 在他们的过往里,他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无法参与,无法评判的局外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她甚至都不能责怪程正,说他做得不对。 “所以……”程正深深叹一口气,“我这次来,就当是还他一个情吧。向晚,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白慕川。我不想他犯错,毁掉自己的前途,如果能帮他救回你,那也就心安了……” “……” 向晚无言以对。 程正却像是轻松了许多,“所以我仍然要感谢你,向晚,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认真去审视过自己,更不认为自己有错。我高傲,我不可一世,我认为都是别人欠我的。是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不用这样……”向晚喉头微紧,“我想,白慕川并没有怪过你。” “没有吗?”程正笑了起来。 “没有吧,就算怪,也只能怪命运。但我认为他……或许连命运都没有怪过。”向晚认真看他,“这大概就是白慕川与别人的不同。他很好,不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守住本心,守住底线。” …… 第662章 专员(一) 夜幕下飞速行驶的汽车里,赛里木突然兴奋地跳起来,脑袋差一点撞到车顶。 “报告老大!目标位置锁定!” 白慕川冷冷睁开眼,俯身查看,“哪里?” 赛里木指着了设备屏幕上标红的地方,手指画一个圈,“大概就在这个区域……” 白慕川侧眸看他,“区域?” 这个区域,方圆大概有十里。 “不能缩小目标?” 赛里木摇头,“程队最后给我们的目标,就在这里。” 在之前,他们找到了程正丢弃的汽车,在汽车周围数里内进行了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赛里木也一直在追踪程正的实时位置,可是——程正最后也消失在这个地方。 兵贵神速, 白慕川沉吟一下,打开无线通话器,“老五,权老五!收到回答。” 嘀!权少腾回答,“收到!我说,能不能给我用一个威风点的绰号?完毕!” 白慕川:“目标位置发给你,带队前往,与我汇合。完毕!” “收到,收到!” “保持联络。” …… 凌晨三点。 公路上雾气蒙蒙。 汽车行驶速度比刚才更快,可刚驶出国道,前面就有几辆汽车拦在那里,车灯大开,一群荷枪实弹的特警,像纠察半夜出巡似的…… 丁一凡沉眉,“白队?” 白慕川看了一眼,“停车。” 丁一凡,“是!” 汽车靠边停了下来,白慕川下车。 对面走来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员,身形高大,在夜色里沉着一张冰冷的脸。 “白队,耽搁几分钟。” 白慕川在车灯的照耀下,与他打个照面,“吕主任。怎么来这里了?” 对方一脸深沉地盯住他,“我是受程副部的派遣,特地过来协助白队的。” 程为季? 深更半夜派人来协助? 而且派的人,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吕健明。 看来程正的事,程为季已经收到了风声…… 白慕川面色微沉,整理一下手套,浅眯眸子,伸手与吕健明一握,“那就麻烦了!” 吕健明摆摆手,“现在不说客气话,讲一下情况。” “嗯。这边请——” 在这种情况下,白慕川没有办法拒绝。 一是程为季是程正的父亲。 二是程为季是他们的领导。 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拒绝对方的参与。 两人交换一下意见,三分钟后,各自整装上车。 “出发!” “是!” …… 众人争分夺秒,一行数辆汽车奔驰在夜下的公路上。 白慕川坐在后车厢,看着夜幕下的树影,久久没有吭声。 丁一凡坐在他的身边,隔了好久,慢声问:“老大,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白慕川抬抬眼,“专心开车。” 丁一凡:“我不太明白,咱们又不是没人,有行动队,还有红刺支援,这突然给我们派来一个专员,是几个意思?” 这大概也是赛里木的想法,闻言,他转头看向白慕川,不住点头,“对对对,感觉莫名其妙的,而且这个叫吕健明的家伙,怎么给我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不像好相处的人啦?” 白慕川懒洋洋靠着椅背,慢吞吞地说:“很明显。” “很明显?哪里明显了?” “对我不放心。”白慕川唇角掀了掀,微阖的眼底情绪深藏,“事关程正,对我不放心了。” “呃……” 这么一说,大概就了解了。 关系到自己儿子的生死,白慕川与程正又有点过节…… 嗯,当然还是用自己人放心些。 这是丁一凡和赛里木的理解,白慕川也不再解释。 好一会儿,赛里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老大,权队来消息。” 他将无线通讯器递过来。 白慕川拧着眉头,“喂,我是白慕川。讲!” 权少腾的声音,清晰从送话器传过来,“我已到达目标区域,初步勘查发现……情况不太好。” 这么快? “你是飞过去的?说吧,什么情况?” 权少腾语气沉着,不像寻常那样开玩笑,“飞什么飞?这叫急行军……不过,我来得早,好像也有点迟了。” “迟了?”白慕川眉心皱得更深,“老五,你最近可没有给我报过一个喜啊,全是坏消息!” “这……” 权少腾很无奈,“这小子,是个对手。我好久没遇到过这么狡猾的兔崽子,逮到一定给活剥了……” “嗯?”白慕川沉声:“说详细情况。” 权少腾有点犹豫,“小白,我说了,你可别着急上火啊?” “快说!哪那么多废话,你是赛里木附身?” “……” 赛里木,无辜躺枪,翻个眼皮,不吭声。 权少腾叹口气:“我还在沿途寻找,不过,刚才在路上看到新鲜的车轮印,与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开……我怕就算找到地方,也是人去楼空啊?” 这夜的雾气很大,目标位置是泥土路面,稍稍湿润,被轮胎扎过的地方就会留下印迹,白慕川相信权少腾的判断,也相信叶轮不会傻傻在原地坐以待毙…… “喂小白!” “小白?” 第663章 故意留下的蛛丝马迹(二) “收到!”白慕川深吸一口气,命令权少腾:“你现在带人继续寻找。另外,马上派一队人,沿着车轮的方向追过去,有消息马上联系!” 权少腾无法感知他的情绪,略略担心:“收到……”顿了片刻,他又小声补充一句:“小白,咱也用不着灰心。现在把那兔崽子追得满地找牙,也算是胜利,对不对?” 白慕川:“谁告诉你我灰心了?” 权少腾:“……没有人。” 白慕川:“那还不加快速度!” 权少腾听他语气轻松,又调侃起来:“唉我说,我比你都先到,你还在催我?讲不讲道理的啦……” 嘟——嘟—— 他没说话,白慕川直接掐断了通讯。 心里太沉重,他没有半点玩笑的心思。 身上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没找到人一天,就不得轻松。 叶轮会这样跟他们“捉迷藏”并不意外,狡兔尚有三窟,他这种狐狸有个十窟八窟的也说不定…… 许久,车里没有人说话。空气死一般寂静。 不多一会儿,权少腾发来位置,说找到了位置…… 可惜,人真的跑了。 白慕川到达目标点,还没有进去,就看到权少腾停放在外面的汽车。 白慕川下车,带枪进入。 “权老五!” 一个人影从里面闪出来,“到!” 白慕川看着他,又看看他的背后,“去外面警戒。” 权少腾噫一声,“干嘛啊?” 白慕川:“我要勘查现场,注意敌人反扑!” 靠!真把他当保安使啊? 权少腾白他一眼,哼声出去。 看到吕健明的人,又回头看一眼,哦了一声…… 这里是叶轮的一个秘密窝点,就藏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在城市被全面电子监控覆盖的今天,僻远山村成了最容易藏匿的地方。这种地方,青壮年劳动力大多都外出务工了,村里留下的只剩老人和孩子,这是最没有防备心的一个群体,加上不发达的交通与缺失的监管,为犯罪的藏匿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十里八村没住几户人,房子与房子间,有些能隔上二三里,土地荒废了,房子没人住,花一点小钱,就能从村民手上租来,哪怕是一个村的,也不知道谁家里住着谁。 叶轮租的这个院子不大,统共就五六间房,楼上楼下,从外面看,与普通的农家住宅没有任何区别。 白慕川戴手套上楼,很快看到他们关押向晚的黑房间。 潮湿,黑暗,没有一个窗户,简陋得令人发指…… 他站在这里,深吸一口气,脑子里突突的,心里一阵恶寒发慌。 不敢去想,向晚这几天,经历了什么。 不敢想, 一点都不能想。 再想,他得崩溃! 白慕川咳嗽着,咬牙,“丁一凡!” 丁一凡迅速进来,“我在,白队。” 白慕川:“叫兄弟们仔细搜查!我就不相信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雁过留声,一点痕迹都不留,是不可能的。 何况叶轮带着人,走得那么匆忙! 经过一群人仔细搜索,除了发现向晚和程正待过的痕迹,以及叶轮及马仔的活动痕迹,还发现一台叶轮用来监控向晚的设备,里面有残存的影像,不知是没有来得及销毁,还是故意留给白慕川的,录影掐头去尾,没有声音,有好几段叶轮与向晚独处,状若亲密的画面,却在关键处戛然而止…… 然后,还有一段,向晚和程正单纯相处的画面。 “白队……” 赛里木看得心惊肉跳,飞快地掐断。 “咱们别看了。” “看!”白慕川冷哼,“人家故意留给我的,为什么不看?” 赛里木回头看一眼,这里没有外人,就他和白慕川两个,又松了一口气。 “你甭往心里去啊,这肯定是那王八蛋故意气你的……没安好心。” 白慕川面无表情。 不管影像内容是什么,他至少看到了向晚,看到了程正。 他们都活着。 “白队!”丁一凡走进来,“吕主任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白慕川掐断影像,回过头,“吕主任。” 吕健明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到了设备,“有什么发现吗?” 白慕川轻轻咳嗽,摇头,“没有。” 吕健明指了指设备,“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白慕川摇头:“没什么有用的,对方离开前,肯定都处理过了。” 说完,他回头指示赛里木,“封存,带走!” “是!”赛里木收到老大的指示,飞快地处理好。 吕健明目光微动,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这一间疑似叶轮住过的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这个人走得这么快,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还真是奇了怪了……” 这话什么意思? 白慕川沉目,“吕主任放心吧,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抓回来!” 吕健明点头,笑着看他,又点头。 这神态…… 赛里木是看不懂的,“老大,我拿上车,回头看看能不能恢复……” “嗯!”白慕川摆摆手。 这时,权少腾进来了,看了吕健明一眼,小声对白慕川说:“咱们的人来消息了。” 白慕川精神一怔,“怎么说?” 权少腾:“他们顺着车轮痕迹走,发现出山就一条路,一路通往石乐高速。情报队刚与交通部门取得了联系,找到两辆可疑汽车,在石乐第一个出口就下了高速,打个幌子,继续走国道。目前,情报部门还在查找,并向沿途警方发布了协查通知……” “好!” 白慕川指了指门口。 “集合队伍,追!” “是!” …… 第664章 拿自己换她(三) 三天后,西南边境某地。 天气似乎暖和了很多,空气变得潮湿而腥膻。 一路上,换了好几次汽车,向晚始终昏昏沉沉地,处于一种半睡眠的状态。 浑身无力,睁不开眼,像是被瞌睡神找上了,睡意上头,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直接就睡过去…… 她大概能感觉是叶轮在食物里做了手脚,又无力抵抗。 睡过去,不停地睡过去。 不知时间,不思饮食,在懵懂的睡眠状态,她做了好几个噩梦。 等再一次清醒过来,发现汽车居然停在了海边。 海浪拍打在岸边,涛声阵阵,从车窗望出去,海岸边还停着一艘船。 向晚一惊,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后座的叶轮,“这是要做什么?” 叶轮勾唇,“你说呢,当然是为了我和程队更好的合作。” 说到这里,他望向程正,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的,我手头不可能有你要的仪器设备……不过,我国外几个老朋友帮了忙,他们会为你提供更现代化的科研设备和仪器……” 程正冷冷眯眼,“你要带我出境?” “没错!”叶轮笑了起来,“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在国内这种环境下,咱们的合作能够成功吧?就算你信……我也不信啊。” 程正沉默,“向晚呢?你怎么处理?” 叶轮:“放心。只要你做出成果,我自然就会放了她。” 程正哼声,“我怎么信得过你?” 叶轮摊摊手,“你当然可以不信,但你现在……有讲条件的资格吗?” 程正:“我当然有。” 他说得冷气森然,把向晚都吓了一跳。 她不解地望向程正,他双手双脚被缚住,动弹不得,只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停靠的那一艘船,“如果我猜得不错,敢与你达成这种协议的,恐怕不是你的什么老朋友,而是境外的某些非法组织吧?你说,如果我现在不干了,哪怕是死也不干……你会不会因为失信于人,不仅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叶轮咝咝冷笑,“你在挑衅我?” 程正:“形势摆在面前,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个时候的叶轮,在国内已经成了过街老鼠,警方就在屁股后头跟着呢。躲得过今天,也不一定躲得过明天,这一路灰头土脸的逃窜,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在失去了天怒组织的庇护后,他需要另一个强大的靠山,即是救命稻草,也是他一展抱负的希望。 带上生化装置和程正,是他投靠对方的投名状。 怎么能在第一个回合就失信于人呢? 叶轮冷笑:“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程正面无表情,“放了向晚,我跟你走。” 叶轮脸色一变,“不可能!” 程正冷冷盯住他,“不要忘了,这是我一开始的条件。” 沉默。 好几秒,叶轮冷笑:“那我又怎么相信你,不会在我放人后反悔?” “我的人,不是在你手上吗?”程正看一眼那艘船,慢条斯理地说:“你要信不过,可以先带我上船。” 叶轮:“你是说,把向晚留下?留给白慕川?” 程正点头:“没错。不过,我要确定她安全以后,才会开始我们的合作。” 叶轮狠狠咬牙,怒视着他,许久没有回应。 这个交易,风险最大的人变成了他。 可现在,他骑虎难下。 “程正,你是给我设了个套,让我钻啦?一开始说什么都行,现在我什么都联系好了,你他妈什么都不行了?” “你其实还有回头路。”程正冷冷地,努了努嘴:“投案自首。” “放屁!”叶轮拔枪,指着他的脑袋,“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冰冷的枪身,贴着太阳穴,像毒蛇钻入了心底。 程正慢慢闭眼,“你当然敢。但我赌你不会!” 呵!叶轮冷笑,再冷笑,像是气到了极点,啪一声,把枪上膛,那器械的声音,吓得向晚倒吸一口凉气,“不要!” 叶轮转头,看他一眼,又冷冷看着程正。 “不是我要杀人,是人非要逼我。” “向晚——”程正平静地说:“不要怕。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出境,我的价值,远大于你的价值。对方要的是一个懂技术,懂得研制天怒病毒的我,不是一个警察的女人!泄私愤这种事,太小儿科,那些人不屑而为……而且,只要你安全了,我何必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呢?没人愿意死,叶轮,你仔细掂量一下吧。” “呵呵,呵呵呵……” 说他小儿科? 叶轮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程正的要挟十分有效。 就在他们耽搁的这几分钟,船上的人已经催了两次了。 船只一直停靠在这里,很容易引起注意,谁也不想撞在警方的枪口上…… 叶轮没有与警方正面杠的能力,更不敢得罪刚刚投靠的海外爸爸,被天怒组织放弃的他,必须紧紧拽住程正这个砝码。可是,要让他直接放掉向晚,又不甘心…… “好。” 叶轮终于同意了,目光阴阴地看着程正。 “成交!上船吧。” …… 岸边,海浪卷着凉爽的风,吹拂过来…… 向晚被人带下了车,浑身冷得瑟瑟发抖。 她看着程正的背影,越去越远,一点声音都发不住—— 叶轮不想她发声,缚住她的双手,还塞住了她的嘴。 她只能听着呼呼的风声和海浪声,看着一行人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第665章 各怀鬼胎(一) 黑暗里的船,只有隐隐的一盏小灯。 昏暗的灯,倒映在水里,将水照出一抹妖异的颜色。 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岸边已经看不见的人,一动不动,目光一遍一遍抚过虚无的影子,在脑子里勾画出她的样子…… “舍不得?”叶轮提提裤腿,在他身边坐下来,似笑非笑地戏谑:“你说我要是把人给你带出境,那可就归你了。天涯海角的,白慕川还能给你抢人吗?” 程正喃喃一哼:“人在,心不在,有什么用?” “嗤!”叶轮受不了,凉凉地笑,“心?心是个什么玩意儿?” 程正偏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继续盯着岸边。 叶轮冷哼着,“女人嘛,时间长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白慕川王慕川的?你天天跟她在一起,她就是你的……说你傻吧,你又是个高技人才,说你聪明吧,真是没脑子。” 这家伙损人的时候,嘴也毒。 程正冷冷看他:“带上她,是为了你自己方便控制我吧?”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这不是为了你更好的研发我们需要的生化武器吗?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程正像是没有听见,一声不发地等了片刻。 “她安全吗?” “安全,你放心!” 程正不言不语。 叶轮见状,拿出一个夜视望远镜递给他,“不信你看!一会我们的人就会离开。她留在那里,最多等到天亮,白慕川不来,她也会被人发现……” 嗯一声,程正接过望远镜,看向来时的地方。 那一处地势较高,他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向晚的半边影子……她被捆绑着,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被风扬起,凌乱地飘散着。在她的旁边还有两个看守的人。 “我不放心。”程正看着,皱了皱眉头,“你马上让你的人离开她。然后通知白慕川。” “……”叶轮抽一口气,“你当我傻?” “或者你拨110。”程正淡淡说:“这样白慕川不会那么快来。不过,你必须先让你的人撤离,不然,我怎么保证她的安全?” 叶轮被他气得不轻:“程正,你可真是会算账。” 程正反问:“那你接不接受?” 叶轮咬牙切齿:“接受。” 说罢,他转头命令一个马仔,“打电话,让他们撤离。” “是!” 下属低着头打电话,程正听着,一双冷漠的眼里,浮上了一层光芒…… …… 暗夜下的海面,一望无垠。 程正拿着望远镜,坐着看向晚的方向,看到他们将向晚独自留在那里,驱车离开了……她依旧没动,还坐在原地,像一尊雕塑。程正安静地等了片刻,慢慢收起望远镜,盯着水中倒映的一盏灯,“走吧!” 叶轮不高兴地哼一声,大步走出去,同时拔高声音。 “猴子,这里交给你!我出去透透气……气死我了!” 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他显然是不想再拖,气咻咻地出去安排了。船只是早就准备好的,叶轮出去不到几分钟,就开始缓缓离岸。 水面荡漾起一层涟漪,水声阵阵传来,程正心里紧紧揪着,盘算着白慕川来的时间。 叶轮没有进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大个儿,黑着脸坐在船舱门口,手上拿着家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船只越来越远,陆地渐渐被大海吞噬,程正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他慢吞吞地放下望远镜,看一眼那个叫“猴子”的男人,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时,船身突然一晃,外面有人轻叫一声。 “啊!” 就一叹,没了。 猴子微微一怔,“谁?” 没有人回答,四周安静得出奇。 他深深看了程正一眼,举着枪正要开门看个究竟,那门就被人踢开了。 “不许动!” 来人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杀气。 猴子慢慢后退,举起枪对准来人,胸口闷堵,“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上船的?” “呵呵,你管你爷爷?”权少腾身上不停滴水,淌在地板上,走一步就是一个湿嗒嗒的脚印。他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猴子,片刻,歪了歪头,“老实点吧,落在我手上,就甭想耍花招了。” 猴子不回答,举枪的手很稳,一动不动。 权少腾眯眼,沉声唤:“二子,上去,下他枪。” 权少腾一共带来了好几个行动队员,他们与他一样,全副武装,但身上湿透,很明显是刚刚从海里钻出来,而且一直就潜伏在这艘船下,亏得他们憋了这么久…… “他们人呢?”猴子枪口指着权少腾,小心翼翼地问。 “哦。死了。”权少腾回答得轻描淡写。 猴子双眼一瞪,握紧了枪,“不可能。” 权少腾阴咝咝的笑,“再不乖乖放下枪,等下你就得去阎王殿和他们汇合了。” 猴子根本就不相信,举起枪,不停后退。 不仅他不相信,程正都不太敢相信。 上船的时候,他特地注意过,这艘船上总共有将近二十来个马仔。 他们可不是聋子,瞎子,一个个都是叶轮高价雇佣来的武装暴力份子。 权少腾是怎么不声不响地摸上来,把他们都干掉的? 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局势,猴子却按捺不住,“我不信你们有这能耐……” “不信就走着瞧呗。”权少腾冷哼一声,又往船舱里望了一眼,突然有点奇怪,“叶轮呢?” 他望着程正。 程正一愣,吃惊地反问:“他不在外面?” “不在啊!”权少腾心道坏了,枪口指着猴子,“叶轮哪里去了?” 猴子冷笑,再退一步,“不知道。我要见白慕川。” “哈!”权少腾笑了,那一双眼睛比叶轮还邪,“你他妈是怎么想的呢?你小爷这一关还没过,就想见我们老大?你以为白慕川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什么东西?二子,愣着干什么,上去!下他枪!” “……你们敢!”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手上拿着个破枪,老子就怕你?”权少腾勾了勾唇,笑得一脸不屑,“有种开枪试试,看看你的子弹快,还是小爷的子弹会长眼!” “……” 猴子想到他刚才上船的本事,当然不敢赌…… 他捏紧手上的枪,突然一笑,那表情猥琐得像一条要咬人的毒蛇,“如果你们不想要向晚的命,那就来下个枪试试……” 向晚? 权少腾怔愣一下,无线通讯器这时发出了声音。 “老五,老五!收到请回答。” 是白慕川。 权少腾瞄猴子一眼,“收到,收到!请讲!” 白慕川:“岸边这个向晚是假的!” 第666章 交锋(二) 假的? 权少腾愣住。 程正也瞬间站起。 几双眼同时盯着猴子,只见他慢慢拉大了嘴角的笑容,不无得意地笑:“你们是不是把叶轮当成傻子了?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手呢?他要这么傻,哪还有今天。” 程正惊诧出声:“什么意思?” 猴子冷笑,“叶轮刚才就下船了。” “我是说向晚。”程正声音冷冷的:“刚才……我明明看到那个人是她。” “哈哈!”猴子眉梢微挑,“在车里和你说话的那个人,确实是她。但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们的后备厢里还准备了一个向晚……你啊,还是太傻了。叶轮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了向晚。真正的向晚,就在你刚刚上船的时候就被调了包,她啊,就在你眼睁睁看着离开的那一辆车里。现在……嗯,差不多已经和叶轮汇合了吧。” 什么? 程正脸都白了。 “叶轮不走?” “他要走,也不会跟你一起走啊。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懂,你不会不懂吧?” “……”程正胸有郁气,一时舒缓不了。 叶轮太狡猾了。 用一个假的向晚,利用距离和地势,巧妙地骗过他。 然后偷溜下船,另外想办法离开…… “玩鹰的,被鹰啄了眼?是不是很爽啊?”猴子有些得意,却听权少腾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你他妈有什么可笑的?你不过一颗弃子。叶轮把你用来堵枪眼了,还笑,见过傻子,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猴子呵呵,“他不会放弃我的。” 权少腾一怔,“你是他什么人?” 猴子:“我不是他什么人。可程队……” 他的枪口慢慢调转,指着程正的头,“他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叶轮怎么舍得放弃他呢?只要他需要程正,就不敢放弃我……” “……”权少腾似笑非笑,“还挺会编故事的。” 猴子不再搭理他:“我要与白慕川通话。” 呼!妈的! 权少腾气得不行,但与向晚有关的事情,他耽误不得。 “小白,小白……”他对着送话器喊。 那边,传来白慕川沙哑的声音,“我都听见了。把送话器给他。” 权少腾咬紧了牙齿,“嗯。小白,这事太玄,你别听这小子瞎扯!” “瞎扯什么?你们没找到叶轮,没找到向晚,是真的吧?”猴子说话时得意洋洋,但他很谨慎,不去接那个送话器,只拔高了声音,“白慕川,半个小时内,叶轮如果没有收到我的消息,他就会杀掉向晚……” 白慕川:“他不会的。这么好的保命符,他怎么舍得杀掉?” 猴子一怔,笑了,“就算不会杀了她,难道不会因为泄愤,奸了她,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你不乐意看到的……反正向晚在他手上,他想干点什么不是很方便?” 这一次,白慕川没有马上回答。 沉默片刻,他问:“你要怎么做?” “交换啊!” “交换?” “我带程正离开,然后叶轮还你向晚。” “呵!你当叶轮傻,还是当我傻?”白慕川沉默一下,“现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跟我合作!” “白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警察说的话吗?行吧,你不愿意合作,那现在就杀了我,然后祈祷你的女人,会不会被奸杀吧!反正我贱命一条,大不了一死,这辈子也活够了本。只可惜你的女人,年纪轻轻,长得如花似玉的……” “行!”不等白慕川回答,程正就走了过去,“我跟你去。你马上联系叶轮。” “程正!”白慕川在那边吼,“你别犯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他对着送话器说完,转头看猴子,“马上联系叶轮!” “没问题!”猴子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斜他一眼,掏手机。 然而,手机刚拿上手,叶轮就拨了过来。 “猴子,情况怎么样了?” 猴子看了一眼船舱里的人,“出事了……” 他把情况大概一说,叶轮那边就笑了,“果然!行,这就更加有趣了。你把手机开免提……” “是!” 开了免提,叶轮就可以直接与白慕川通话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沉着脸,一声不吭。 只听叶轮似笑非笑的说:“白警官,游戏现在玩大了啊?不过,我很喜欢……越来越有趣了!” 白慕川:“叶轮!我劝你,回头是岸!” “岸?哈哈,我哪里还有岸?我已经都离岸好久了……”叶轮笑声依旧:“你听好了。要向晚的命,现在马上开着船,往公海方向……我在这里等你!哦,别忘了,让猴子带上程正。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向老师推入海里吹鲨鱼!” “叶轮!” “给你一个小时。” “时间不够!” “过时不候,大不了,程正我不要了!” 嘟嘟! 他挂断了。 众人交换一下眼神。 权少腾深呼吸一口气,“小白?” “我上船了。” 不过片刻,白慕川就弯腰进了船舱,看一眼猴子,“我去交换!” “不行!”程正立马阻止,“白慕川,这个时候,你别跟我犟!我比你有用。” 白慕川挑挑眉,“你可以吗?” 程正深深望入他的眼里,“我可以。” 两个人对视着,久久,白慕川没有说话。 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他沉下脸,瞥猴子一眼,“马上驶往公海方。” “没问题。”猴子笑着就要出去,白慕川沉声:“放下枪!” 猴子一怔。 盯着白慕川,他慢慢把枪放在地板上,举着手出去了。 “妈的!” 权少腾一声咒骂。 今天好不容易帅了一回,带着兵直捣黄龙,眼看敌人就要全军覆没了,没有想到叶轮这小子还藏了一手……搞得他帅不过三秒,真是又气又恨。 权少腾回头看一眼白慕川,“这样搞……行吗?” 白慕川半眯着眼,“嗯。” “……” 没有多话,几个人跟着出了船舱。 程正这才看到权少腾的行动队和一群特警将叶轮的人,全部丢在甲板上,一个个排排坐,双手抱着头,又狼狈又怂。 权少腾:“全部押下船。老子自己来!” “是!” 一群人被押了下去。 开船的人,换成了权少腾和行动队员。 红刺出来的特种兵,真是天上能飞,水里能游,船也会开。 重新出发,这一次的行进速度,比刚才要快,很快就看到了叶轮打出来的信号灯。 那一艘船,比他们这一艘大,静静地停在公海的界线上。 白慕川深吸一口气,直接喊话:“叶轮听着,交换可以,我们要先看到向晚!” …… …… 第667章 对峙(一) “哈哈哈……” 对方船上一串笑声,从水波中荡漾而来,毛骨悚然。 紧张感达到了极限,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开来—— “哈哈哈,没有问题。”叶轮声音懒洋洋的,“白警官放心,人是肯定会给你看的。不过,你得把你的船,再靠近一点。嗯,再近一点。” “不要耍花招。”白慕川拿着话筒,紧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涨露起来,“叶轮,一个梗不要玩两次,那就很没意思了。” “这次是真的。你再靠近一点,我让向老师和你说话。” “好。”白慕川转头,“老五,把船往前——” “小白。”权少腾打断他,语气有些犹豫,不像他平常果敢无惧的作风,一双英挺的眉也皱了起来,大概是被叶轮再三的使坏弄怕了,他摇摇头:“有什么话,现在说不行呢?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咱们靠近?这王八蛋脑子活,心坏。我是怕……” 他说着,拿起望远镜,望向那一艘至少比他们大一倍的船。 “怕他们船上有武器?”白慕川冷冷问。 “没错。”权少腾不否认,“现在是在海上。咱们的人——”他看着几个战友,“我怕大家不适应。” 他们是特种兵出身的没错,但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有极大的差别,他们已经长时间处于缺失海上系统训练的状态,士兵会产生明显的不耐受。到时候如果对方有什么重武器,此处又临近公海,会很危险…… 白慕川了解地点点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老五,你是老了哇。” “……” 权少腾啪一声拍开他的手。 “去你大爷的,这么鲜嫩的小年轻站在你面前,你无视他也就算了,还讽刺他。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白慕川冷哼:“得了,甭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指了指前方的大船:“往前开。” 权少腾严肃起来,声音低沉不少,“不是……我说小白,你认真的?” “认真的。”白慕川点头,一脸冷肃:“我们要救向晚,就不能不接触他的船。你的考虑我都想到了。但是,有危险,我们就不上了吗?” “……” “这是警察职责。” 不要说对面的船上有向晚。 就算那个人不是向晚,是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他们今天也必须做同样的决定。 唉!权少腾难得叹息。 “行吧。为了证明小爷我宝刀未老,交给我!给你打个漂亮仗——” 白慕川看着他的眼睛,“一个梗?” “玩两次。就搞那小子。”权少腾接上,勾唇微笑,顿了顿,又揽住白慕川的肩膀,一只手往前一指,“听我命令!全速前进。” “是!” 几名行动队员是他从红刺带来的。 跟了他好几年了,是心腹,是兄弟,也是他最贴心的人。 大家齐喝,表情庄重而严肃。 风平浪静的海面,船行很快。 水面被划出一道道波浪,终于,离大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众人心里那一根弦绷在心里,更紧了。 “停!” 权少腾预计好位置,抬了抬手。 船停下,白慕川继续喊话:“叶轮。我到了。向晚人呢?” “哈哈哈……” 叶轮大概觉得逗弄警察这事,极是有趣,说话前先笑一阵,带是戏谑:“白队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我很欣赏。可是,你越是这样,我怎么越是不敢相信你呢?拿一个人来交换另一个人,这恐怕不符合警队的纪律吧?白队会做违反纪律的事?” “拿一个人交换另一个人,确实不行。但如果这个人是警察,那又另当别论了。警察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义务。程正交换向晚,在他本人愿意的前提下,不违反纪律。这叫高风亮节,英雄本色!” 他掷地有声,空旷的海面似乎被他情绪感染,刚刚风平浪静,现在竟有浪在翻滚。 船一荡,又一荡, 人心一沉,再一沉。 叶轮:“好。” 大概沉默半秒,他突然叫人。 “我这就把向老师请出来。” …… 向晚在船舱里,有两个人守着她。 她听到了白慕川的喊话,也听到了叶轮的回答。 但在叶轮的马仔拿开她的口塞之前,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今晚的一切,到现在,她还有些发晕。 从京都被掳到这里,一路上昏天黑地的睡着,头痛欲裂,刚才被带上车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一个与她穿着一样衣服的女人拎出去,明知道阴谋就摆在面前,却无法阻止。 一个人最恐怖的经历,就是无法主宰自己的行动、语言,身不由己。 “出来吧,向老师。” 叶轮站在船舱门口,手插在裤兜里,轻松地笑着,像一个极有礼貌的绅士。 “你家大老公,小老公,都在那边呼唤你的。” 向晚抬了抬眼皮,“这话说得咋有点酸?” 叶轮浅浅眯眼:“这不是酸,这是甜。最后的甜蜜滋味儿,向老师一定要好好体会……” 向晚:“你好恶毒。” 叶轮呵呵冷笑,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为了自保而已。向老师,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吧?” 细节? 原来在她腰上捆炸弹,那叫细节。 向晚抿了抿唇,低头走出了船舱。 口头上的争辩,没有意义。 她不想做。 …… 向晚走上甲板,明明是广阔无垠的海面,空气却逼仄得呼吸不畅。 她抬头,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 圆圆的一轮月挂在天际,又落入海面,在波光麟麟的水波上被细浪碾碎,洒满银光…… 居然很美。 向晚腰上沉甸甸的,吸一口气,往前走两步,望向对面的船只。 距离太远,看不到对面的情况。 但她知道白慕川就在那边,在离开他不知几天后,他又一次来救她了。 真是一个生生不息的轮回啊!做刑警的女朋友,真是高风险…… 她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叶轮走过来让马仔递上一个送话器,凑到她的嘴边。 “白慕川。” 向晚喊了一声,发现嗓子居然哑了。 “我在,向晚。”白慕川几乎一秒回复。 就像,他站在她的身边。 向晚怔一下,“你的感冒好了吗?” “……” 第668章 职责与亲情(二) 船上安静一片。 这话突兀而奇怪。 身上绑着炸弹,生死攸关的当儿,她居然问这个? 白慕川微微眯起眼,“我好了。” 说完,又止不住喉咙发痒,咳嗽起来。 向晚听不得他的咳嗽声,眉心都拧了起来:“白慕川,好好照顾自己,行不行的啊?你这是……呵!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太想我,病情加重了?” “这都猜到了?果然是我媳妇……咳,咳咳……” “还用猜么?谁不知道谁啊。” 两个人语气轻松,众目睽睽下喂狗粮。 叶轮听不下去了,冷冷一笑,“提醒一下,你们可以说点正事吗?” 向晚笑了起来,“说什么正事呢?正事你俩刚才不都说完了?我和白慕川,只需要谈情说爱就行。” “……” 四周突然安静。 没有人说话。 最怕突如其来的寂静。 向晚清了清嗓子:“白慕川,叶轮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们在我腰上绑了炸弹。所以……程队来交换,毫无意义。” 她是不希望有人为他付出。 白慕川却不会允许她有这样的想法。 “救人是警察的职责。向晚,有没有意义,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那我现在能考虑什么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助。 白慕川听得心疼,声音隔空传来,竟温柔似水:“你什么都不用做……” “可是,白慕川……” “没有可是。乖。向晚,让叶轮来说话——” “小白……” “嘘,交给我,我会处理的,不要害怕。” “……” 她不是害怕。 是不希望再有谁为她牺牲。 向晚刚要张嘴说话,送话器就被叶轮拿开了。 他冷冷瞥一眼向晚,“白队,人已经确认过,就别肉麻了。咱们的时间有限,准备换人吧。”他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催促却不显紧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白慕川沉眉:“好。” 叶轮:“你的船,再往前一点。方便搭船梯。” 白慕川很爽快:“没问题。” 船在继续往前推进,速度极慢。 就像电影里放慢的镜头,要不是海面上的浪花突然烈性起来,把船儿颠在风浪里一摇一摆,几乎看不出船在移动…… 浪大了。 月亮收回去了。 天空渐渐暗沉下来。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两艘船在这个水天交接的地方,渺小如蚁,被彻底笼罩在海水与天空之间,四面八方全是海水,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隅。 压抑,低沉。 船舷上挂着的一盏孤灯,在海风里摇曳,好像随时要跌落。 风也大了! 白慕川望着甲板上的姑娘,一动不动。 终于,两艘船在夜下的海面上像亲吻一样,贴近了。 船梯斜斜地搭了下来,挂上。不过,叶轮那一艘船高,白慕川这一艘船矮。叶轮在甲板上,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而白慕川这艘船上的人,只要走出船舱,就会彻底暴露在他们的狙击范围内。 很危险。 向晚看得咽了一口唾沫。 紧张到了极点。 叶轮看她一眼,拿起喇叭。 “白慕川,让猴子带程正出来。” “不用。”程正高声道:“我自己有腿。会走。” “我说,让猴子带人过来。”叶轮加重了语气。 “呵呵……”白慕川笑着抢过话来:“叶轮,你他妈懂不懂什么叫交易?让猴子押了程正过来?他都落入猴子手上了,我拿什么给你交易?对于交易两个字,你是怎么理解的?” “我就这么理解的……”叶轮轻笑:“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白慕川看一眼程正,“不同意。” “我同意。” 程正几乎与他同时回答。 白慕川:“……” 他盯住程正,许久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程正则拍了拍他,走出船舱,叫上被两名特警看管着的猴子,“走了!” 猴子哼声,抬了抬下巴,一副“我早就说过了”的得意样子,尾巴几乎翘上了天,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白慕川追到舱门:“程正!” 嗯一声,程正回头,深深看他,“我走了,不用劝我。保重。” 他眉都没有皱一下,那坚定的样子,让白慕川哑口无言。 末了,闭了闭眼,只能点头,“小心。” “嗯。” 没有过多的话。 目前的形势,也不允许他们两个坐下来交待太多。 但这一眼的对视,横戈了数年的隔阂和距离,好像突然拉近、被填平。 “报告!” 这时,一个特警队员过来。 “白队,吕主任要求与你通话。” 跟着上船的特警是吕健明带过来的人。 不过,吕健明本人没有上船,刚才他们都没有发表意见,现在是闹哪样……? 白慕川看了程正一眼,接过他手上的通讯器,“喂,我是白慕川。” 吕健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有些急切:“白队,你听我说,我们……那个,我们不能接受犯罪分子以人换人的无理要求!救人质,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 白慕川:“现在是我在办案,我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吕主任,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吕健明被堵了个实实在在。 迟疑犹豫,他说:“程副部要跟你通话!” “……” 白慕川沉下脸来。 就在刚才,程为季数次联系他。 内容主题就一个:不许程正去涉险。 他没有理会,直接掐断了。 没想到,他打到了吕健明那里。 白慕川:“可以。” 吕健明那边迅速转了电话,很快,程为季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了起来。 “白队,我有事与你单独说,你让旁人回避一下。” 白慕川看一眼身边的人。 “现在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有事你直说。” 程为季沉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正想对白慕川说的那些话,也就不便说了。 “白队。解救人质是警察的职责,可如果是以牺牲一个警察为前提,不可以。” 在亲儿子和向晚之间,他会选谁? 当然不会让程正去冒险。 人之常情。 白慕川唇角勾了勾:“你的心情我特别理解。可这事,是程队自己决定的。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警察的热血和舍身救人的精神——要不,你自己征求他的意见?” 第669章 开枪(三) 直接甩锅。 程为季被将了一军,“你……” 这是恨他啊。 这么多年,这个孩子一直恨着他。 程为季心里窝着火儿,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好,让他来说。” 程正就站在白慕川身边,不到三步距离。 他说的话,程正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是我的决定。” “程正!”程为季在电话里吼声如雷,像是气到了极点:“你不要任性。这不是你个人的问题,是组织的安排……” 组织安排? 白慕川笑了。 程正木然着脸:“如果我不服从呢?” 不服从? 不服从能怎样?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程为季天远地远,要是拿他有办法,还会找吕健明找白慕川吗? “儿子……”程为季缓和了语气,声音变得小了很多,“听爸爸的话,好不好。不要去冒这个险,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我知道,你是想为警队做点事情……” “不!”程正打断他,“我不是为了警队。” “……” 这就尴尬了。 程为季气得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你到底为了什么?值得吗?” 程正一笑:“你就当我是——还债吧。” 债? 白慕川面色微沉。 通讯器里的程为季,没有了声音。 程正放下通讯器,一脸严肃地走过白慕川的身边,没有再说一个人字。白慕川转身,目光尾随他的背影,看到他走向船梯,马上喊话对面的叶轮。 “程正和猴子过来了,叶轮,你可以放人了。” 叶轮轻笑:“不急,你们是警察,你们在武力上占优势,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地方。我这个时候如果放人,不是等着送死吗?我相信以你白队的本事,我今天晚上如果不兑现诺言,肯定是跑不掉的……” “哼!”白慕川:“别说废话!赶紧放人。” “啧啧啧,白队这是急不可耐了呢?我说过了,必须程正走上来,我才会放掉向晚——” 这时,程正已经走了船梯。 而向晚,还在甲板上。 海风呼啸而过,海面浪卷三尺。 天气情况比刚才,更糟糕了。 叶轮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壮观的画面,懒洋洋地一笑:“还有个事,我得告之一下白队。向老师腰上绑的炸弹,可是当今世上最精妙的玩意,一般人怕是拆不了——哦,起爆器,就在我的手上。如果今天我不能顺利离开这里,那她只能给我赔葬了。” “……无、耻!” “为了自保嘛。” 叶轮重复了刚才的话。 向晚听着,侧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很明显,这个人缺少安全感。 他深知,一步踏错,将万劫不复。 所以,每一个决定,他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是,这明显缺失公平的交易,警方又不得不履行—— 因为叶轮不是君子,只是一个无赖。 跟无赖谈条件,谁讲规则谁就吃亏。 向晚思考着,往他走了一步,“把我的手松开。” 叶轮:“嗯?” 他似笑非笑,向晚横他一眼,皱起眉头,看向那船梯:“那个梯子太窄了,我以前都没见过大海,我很害怕……手绑着无法保持平衡,一会我过去的时候,摔入海里怎么办?” 叶轮呵呵一声,“那是白警察应该操心的事了。” 向晚:“我身上有炸弹,你难道怕我会乱来?还是说,你真的胆小到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都害怕?” 激将。 叶轮知道。 但沉吟一瞬,他竟是笑了。 “向老师怕是不知道,我捆你的手,其实是为了你好。毕竟,我长眼睛,这炸弹可不长眼睛,你要是乱来,我确实怕得很……如果一不小心,就把你炸死了,多可惜?” 向晚冷冷看着他:“放心吧。我还不想死。” 腰上绑着炸弹,不会拆的人,那就是送死,而且引爆器就在叶轮手上。 她当然不会乱来—— 叶轮偏了偏头,“给她松绑。” …… 船梯是倾斜的。 程正被猴子押着往上走,向晚依旧还在甲板上。 夜幕下的光线,一片昏暗,即便距离很近,也看不分明。 程正走得很慢,有些小心翼翼。 猴子却不耐烦,在他背后推了一下,“妈的!走快点。” 程正一个踉跄,往前小跑几步,上了甲板,慢慢地举起双手:“叶轮,现在你可以放掉向晚了。” 叶轮歪了歪头,朝他勾手:“过来!走过来!” 程正慢慢地挪步。 一步,两步。 然后停下。 “放掉她。我脾气不好,你再折腾下去,我的耐心就用尽了。” 叶轮一怔,失笑,“行,程队是个爽快人。” 他偏头示意,两个打手从向晚的身边走开,他道:“向老师,请吧?” 向晚的腰被捆紧的炸弹束缚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看了程正一眼,又看一眼那个挂在船上的船梯,紧张得手足都僵硬起来。 “程队……” “去吧!”程正的眼眸很深,情绪沉浮。 她往船梯走去,程正与她擦肩而过。 两个人距离不到五厘米。 向晚穿得有点少,冷不丁打个喷嚏—— 砰!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几道黑影像闪电一样蹿了上来。 “不要动!统统抱头——” 一个梗玩两次的人,是权少腾。 与占据那艘船一模一样,在白慕川与叶轮周旋的时候,他已经带人偷偷从水底摸了过来……不得不说,叶轮低估了他的应变能力,他留下警戒的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权少腾的对手。这种任务,是权少腾早就演练过无数次的,搞掂几个小毛贼,就像切菜,根本就没有压力。 然而,叶轮是有后路的。 向晚腰上的炸弹。 权少腾认为在枪眼面前,他不会乱动。 可惜,他是一个十足十的亡命之徒。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向晚看到了他的手心翻转—— 引爆器。 一定是引爆器。 他刚刚说过的。 轰!向晚的脑子瞬间空白。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她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指挥着自己的身体,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扼住猴子的手腕,在众人脑子失灵的瞬间,枪口反转对准叶轮—— 开枪了! “砰!” 一声枪响。 整个世界安静了。 叶轮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晚,缓缓倒下—— …… …… 第670章 凡事总有第一次(一) 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从叶轮手心滚落在甲板上。 权少腾大吼一声,“别住!” 他第一时间冲上去捡起来,吃了一惊,“这是……u盘?” 怎么会拿一个u盘? 权少腾怔愣一瞬,寂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白慕川的低喝。 “程正,发什么愣?赶紧救人!” 要救的人,当然是叶轮。 他是这一系列案件里的关键人物,如果他死了,好多事情将变成谜团,案情也会变得更加复杂。这也是为什么白慕川一直与叶轮周旋,而没有找机会对他一枪爆头的原因。 白慕川匆匆上了甲板,脚步很急,踩在甲板上镫镫有声。 最终,声音停在向晚的面前。 “向晚?”白慕川唤她一声。 向晚没应,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什么动作,现在还保持着什么动作,昏暗的灯光下,她原本苍白的面孔像上了一层蜜蜡,写满了惶惑…… “向晚。” 白慕川拿掉她手上的枪。 “没事了,没事了啊。” 向晚看他一眼,双手终于垂了下来,虚脱般无力。 “我杀人了。” 白慕川没有说话,双唇紧抿,心疼地看着她。 “我杀人了,白慕川,我杀了叶轮……” 向晚不去看甲板上的那一滩血和倒在血泊里的叶轮,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没有走刚才的恐怖中回过神来。那一枪击中了叶轮的胸口,具体什么位置她不知道,只看到了瞬间喷涌的鲜血,还有叶轮的眼睛…… 他看着她。 就那么看着她。 一眨不眨,直到他倒在地上。 鲜血流出来,小溪一样往外淌…… 这辈子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震惊。 无措。 脑子一片空茫。 刚才的片刻即清晰又模糊。 清晰是因为可以忆起每一个细节。 模糊是因为……好像那件事离自己很远,像做的一个噩梦。 “白慕川,我真的开枪杀人了吗?” “没事,没事的!向晚。”白慕川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她,手到一半停下,看向她腰间的炸弹,眉心拧到一起,“去船舱!” “白慕川,我……” “拆弹再说!”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 返航的路上,气氛如死亡般沉寂。 两艘船,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权少腾带着一队人负责押送那一群受雇于叶轮的马仔,程正蹲着身子守着叶轮,专心看护着这个想要致他于死地的男人,对他做紧急伤情处置。他们全部人在大船上,船行速度很快。而白慕川和赛里木,在小船上为向晚拆弹。 拆弹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尤其叶轮之前还夸下海口,表示这炸弹是冠绝古今的制作精密,白慕川更是马虎不得。 他不愿意向晚涉险,选择了自己来做拆弹工作,而赛里木因为有过经验,一直从旁协助。 三个人身上的弦都绷着。 白慕川一脸冷冽,赛里木满头大汗,向晚紧紧地闭着双眼。 很安静。 只有心在拼命地跳动。 幸好,这一次不是定时炸弹,而引爆器众人并没有从叶轮身上找到,船舱里面搜遍,也一无所获。 这就匪夷所思了。 叶轮居然将一个u盘握在掌心,当成引爆器来唬人? “为什么他不用真正的引爆器呢?” 赛里木提出这个问题,叶轮已经无法回答,向晚也困惑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没有引爆器。”白慕川埋头在她腰前,看着那精巧的炸弹,吁一声,剪断最后一根线,慢慢地松开炸弹圈,从向晚的腰上取下来,“他太自负!也太小心。” “怎么解释?”向晚不解。 “他为你绑上炸弹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放你下船,所以没有设置定时装置和遥控引爆。”白慕川看她仍是不解,轻抬一下眉头:“这种炸弹,威力很大!叶轮也怕死。你不要以为炸弹绑在你腰上,他就不怕了。” 毕竟他们在同一条船上,向晚也在他的身边—— “他比谁都害怕炸弹被引爆!” 赛里木:“那他绑这个炸弹,做什么用的?” 白慕川分析:“一是对我们造成恐吓!二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人工引爆,同归于尽,不至于落到警方的手里。” 没有引爆器和定时引爆装置,但炸弹还是炸弹,只需要一只火机,就会引发剧烈的爆炸。 “不过,那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的一步棋!” 做这事之前,叶轮应该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的犯罪者,每一步肯定都经过推敲…… 唯除没有想过,向晚会开枪射击他…… 命! 向晚垂下眼:“他会死吗?”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看他的运气!” 向晚目光一跳,与他对视。白慕川勾起唇,“如果他运气好点,就死了。” “……” 从叶轮的角度说,一枪毙命,当然是最好的死法。 向晚轻吐一口气,心里沉甸甸地,“我刚才一直想不通,既然他的手上没有拿着引爆器,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候翻手呢?他如果不那样做,我……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命对他开枪。”顿了顿,向晚目光又亮了亮:“可我突然又想到。他最后做出的动作,是不是想把u盘丢入海里?” “嗯?” 这个想法很大胆。 白慕川盯住她,思考着。 向晚:“会不会是那个u盘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叶轮不需要被人拿到?他那么做,其实只是想毁灭证据?” 这…… 白慕川刚才没有来得及想u盘的事。 只顾着向晚了。 闻言,他慢慢在向晚的身边坐下来,“u盘交给赛里木了。他会处理!” 向晚轻轻嗯声,略略低头,闷声不语。 白慕川看着她的头顶,示意赛里木把解下来的炸弹圈先拿出去处理,等船舱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又心疼地将向晚抱过来,搂入怀里,手托着她的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向晚,不要再想了。嗯?” 向晚闷头无声,脑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 白慕川喟叹:“凡事总会有第一次的。” 他了解她,知道她心里在纠结什么。 第671章 他的骄傲(二) 向晚嗯了一声,将头深埋,无力地耷拉着。 从叶轮倒地那一刻开始,她情绪就有些不对。一开始是紧张催生的麻木,现在回过神来,又手足无措,惊乱恐惧。白慕川察觉到了,但之前他没有主动提,也来不及说什么安慰的话。这种事是一种经历,她需要自己去消化,他说得再多,也需要她自己走出来。 “想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个什么情况吗?” 向晚一怔,把头抬起,“你杀过人?” 白慕川轻笑,捋了捋她的头发:“你认为呢?傻瓜!” 向晚抿了抿唇,狐疑地盯住他,审视着,没有说话。 杀人,与任何行为都不同。 在小说上看杀人,影视作品里看杀人,甚至亲眼看到有人死在面前……那些感觉都与自己亲手杀人不一样。那种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般的震惊,恐惧……以及对当时场景的无数次重新演绎,就像一个循环的噩梦,一遍遍地复盘,盘踞不去。 “我是不是特没用?”向晚看他,扁了扁嘴,眼神有些涣散,“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能应对所有的突发状况。可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害怕,脑子里排斥着……抗拒相信这个事情……” “傻瓜!”白慕川摸摸她的脸,轻咳两声,说得轻松,“古时候的刽子手行刑前还要喝酒壮胆,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女人?向晚,你已经很勇敢了。你的勇气简直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为你感到……嗯,感到很骄傲。” “……”向晚看着他。 “你刚才没听到吗?他们都在表扬你,临危不惧,清醒决断,巾帼不让须眉……就连权老五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都不停地说你太强大了,何况是我?当然更以你为荣。” 向晚确实没听到。 刚才那会儿,她耳朵里嗡嗡的。 有很多人说话,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白慕川又紧了紧胳膊,下巴搁她额头上蹭了蹭:“乖,不要怕,会过去的。” “嗯……” 向晚在他怀里点头。 “……如果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也许不会那么害怕。”说这句话的时候,向晚仍然能感觉到心脏怦怦乱跳,“他当时看着我的,一直看着我,我与他对视着,直到他倒下去……他那个眼神……太恐怖了。现在都很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一个闪神,就会出现,仿佛在看着我……” “正常的。这是正常反应,相信我,很快就会过去。”白慕川轻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人对于血腥的东西,记忆尤其深刻……小向晚,你需要一点时间去遗忘。” “你说我会不会,一直记得他……”向晚仰头,目光烁烁与她对视,“白慕川,我希望他不要死。” 那双眼睛,她忘不掉。 那眼神,更加难以从脑子里抹去。 叶轮如果死了,恐怕会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叶轮不死,就算最终仍然会被法院判决死刑,但与她无关。 她的心理负担不会这样重。 然而,叶轮的情况,现在程正都不敢保证。 他会不会死?谁也没有办法回答。 在权少腾的船只靠海的时候,岸边已经聚集了大批民警和120的医护人员。只等船靠岸停下,马上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船,把叶轮抬了下来,迅速推入救护车。 救护车呜咽着,呼啸离去。 程正全程陪同,将叶轮送去了就近的医院。 岸边,风大了起来。 天空一片漆黑。 船灯闪烁着,一束束的手电光像射线,四处游走。 向晚远远地看到岸边的繁忙景象,身子忍不住一颤,白慕川迅速抓紧她的手,紧紧捏住。 “有我呢,别怕!我会陪着你。嗯?” “……谢谢大人。” “乖。” 向晚回他一笑。 她拼命想让自己变得坚强一点,就像小说里描绘的那些女强女主一样,生杀予夺,眉头都不皱一下。可她不行,哪怕用尽了力气,下船时,迈步都有些困难—— 这状态比刚才还要糟糕。 当时还有炸弹的弦绷着,她身体放松不下来,脑子里一片混沌,现在整个人松了,像是被人抽了筋,浑身无力,想要走路,双腿却忍不住打颤,根本就不听她指挥。 向晚心里鄙视自己不争气,又克制不住生理的反应。 “白慕川。” 她吸口气,轻轻咬住唇。 白慕川微怔,“我背你。” 没有多问。他就明白了她的状态。 “来!” 他蹲在她的身前,又重复一句:“我背你下船。” 向晚一懵,看着从他们身边含笑过去的赛里木和两个开船的行动队员,“这……不太好吧,岸人人很多……我自己可以走,就是我现在有点冷,好像腿脚都僵硬了。能不能,等我稍稍缓一下?……” 白慕川回头看她。 苍白的小脸,白得像张纸片。 “你那不是冷。”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激灵、会颤抖,会觉得身子冷。 但那只是害怕的一种体现。 白慕川不说破,再一次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向晚这么大一个人,在众目睽睽让男人背,会不好意思。 她内心是拒绝的,拍一下白慕川的背,“别小瞧了我。我真的可以!你看……” 说着,她往前迈步,结果不到三步,腿脚就像是麻木的,完全不听她指挥,突然一软。白慕川一把扶住她,嗔怪地瞪过去,哼声:“赶紧的,别墨迹!你是我媳妇儿,受了伤,我背你下船,谁敢笑话?” “……” 向晚小声嘀咕,“关键是我……没有受伤啊!” “傻子,你难道不知道,心理上的伤比生理上的伤更严重?” “……” 这话向晚犟不了。 因为太实在。 人人看她好手好脚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实际上她经历了这几天的奔波与煎熬,此刻精神已经千疮百孔,价值观受到冲击和碾压,根本就支撑不住了—— “那好吧!” 向晚慢慢趴下去,贴着他宽厚的脊背,心里安稳踏实了,不由叹出一口气。 “我被叶轮带过来的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地嗜睡,我认为是叶轮在食物里给我下了什么药……还有这些天,精神高度紧张……可能是看到你,情绪放松下来。我就不行了……” 第672章 情分(三) 她还是羞涩的。 为自己找了一堆的说辞。 白慕川:“一会去医院,顺便检查一下。还有——” 他回头,瞄向她耷拉在肩膀上的小脑袋,“没有人会说你什么,我保证。这几天你能撑过来,已经耗尽精力,他们谁比得上你勇敢?不过……你要是不想看到别人的脸,现在就闭上眼睛。好吗?”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咳嗽起来。 向晚趴在他的背上,闻声心里一扯,于心不忍。 “你还病着,背我会难受的吧,白慕川,你放我下来……” “咳!咳咳……”白慕川边咳边笑,责怪似的在她腿上掐了掐:“我要是咳嗽两声就倒下去,还算什么老爷们儿?再说,背媳妇,对男人来说,是最爽的事。” 爽? 有什么可爽的? 白慕川轻笑:“你不懂。这是满足、踏实、安稳。” “……好吧。” 向晚理解不了,轻轻一笑。 “这个时候,你还能贫!就服你。” “这是什么时候?”白慕川冷冷哼笑,“看来你又忘了白大人的教导。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们的生活不能被工作影响……小向晚啊,你跟着我,可能这辈子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事情,没有一件工作是轻松的……咱们要学会开解自己,嗯?” “明白。要有快乐的能力。” 白大人的这番教导,已经说过不止一次。 “放心吧,大人,我会牢记在心的。”向晚笑了笑,眼看白慕川已经走上岸,这里人多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把脸完全埋入他的颈窝,就像一只蜗牛,躲在自己的保护壳里,强迫自己相信,这个世界就只有这么大,外面的一切,她都看不见,看不见。 “白队!这是……嫂子子受伤了?” 果然有人在问。 白慕川嗯一声,不反驳,径直把向晚背到车上,叫了丁一凡过来。 “开车,去医院。” 岸上现在忙成一团。 抓回来的人要处理,两艘船都要进行勘查。 丁一凡见状,愣了一下,看着向晚也担心不已:“向老师是哪里受伤了?” 白慕川:“去看一下叶轮的情况,顺便帮她检查一下。” 丁一凡:“好的。” 他片刻都没有耽误,直接发动汽车驶入公路。 白慕川在车上给权少腾打电话,把岸上的工作交他,刚安排好挂电话,就收到黄何的来电。 黄何还在京都。 白慕川带人从北往南追过来,一追好几天,重案一号不能无人坐镇。 于是,他曾经的好搭档——黄何就成了临危受命,留守京都的人,在重案一号替白慕川处理大小事务。 做卧底的时间久了,黄何干起行政上的事情,也没有手生。 只不过,他行事风格,变得比以前更加直接果断。 电话接通,黄何告诉他:“吕健明刚刚来过,拿了向晚的个人档案。” “嗯?” 向晚是和占色一同受聘到重案一号的,建有个人档案。 在这个节骨眼上,吕健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白慕川沉着脸,瞥一眼向晚,偏开头,“他说什么了?” 黄何语气有点沉重:“什么都没有说。我问了,他也只是跟我打哈哈,不正面回答。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通知你一下,做好准备。” “嗯,明白了。”白慕川默了一下,吩咐他:“你跟兄弟们打好招呼,要是有人下来调查什么,注意措辞,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黄何一惊:“你是说,他们会借着这事为难向晚?” 白慕川:“有备无患。” “好。”黄何答应着,想想又说:“别人都没有问题,我回来几天就发现了,向老师和队上的人关系处得都还不错,大家肯定是维护她的。就是……程馨这个人,嘴巴有点大,无风都能搞出三尺浪,要真有一点风浪,那她还不翻了天?” “哼!”白慕川脸色难看起来,“她那里,我会让程正解决!” “好的,收到。”黄何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向晚枪击叶轮的事,黄何已经知晓。 几乎在出事的同一时间,他们就向吕健明、向程为季做了情况通报,重案那边也已经了解到情况……所以,这个时候,白慕川没法给出黄何更进一步的明确答案。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一会有消息通知你。” “那成,你忙着。” “辛苦你了!吕健明应该还会来,你先帮我应付一下。” “放心!应付人我最拿手。” “……” 这是以前的黄何最不擅长的。 一个卧底经历,牛鬼蛇神都应付下来了,什么都轻松了。 …… 医院。 叶轮还在抢救中。 白慕川先带向晚去抽了血,等检查结果的时候,他让丁一凡守着她,自己上楼找程正。 程正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的休息椅上,捧着头,身子弓着,没了往日的精神。 白慕川看了片刻,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就你一个人?” 程正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看他,随即,指了指那一条走廊,“他们在那边抽烟。” 白慕川皱皱眉,又审视他的眼睛,他的脸,“你什么情况?” “什么?” “哪里不舒服?” “没有。” “没有?”白慕川哼声,指了指抢救室,“没有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进去?” 依程正的尿性,这种事肯定要亲力亲为的,哪怕他不能直接上去做手术,也会全程在旁协助或者观看,了解第一手的手术情况,像这样坐在外面干瞪眼,是极不正常的。 程正与他对视着,很快垂下眼皮。 他知道骗不了白慕川,索性不绕弯子。 “我只是有点疲惫,这几天消耗太大,刚才一路过来,我都快虚脱了。” 白慕川在他脸上巡扫一遍:“向晚说来的路上,她一直嗜睡,像是被下了药,你有没有?” 程正摇头:“我还好。反应不大。” 白慕川:“你反应不大,也许是你的身体素质比她好,还是要引起重视……去!楼下查个血,看看什么情况。” 程正:“……” 他看着白慕川,一动不动。 许久,唇角勾了勾。 “你在关心我?” 白慕川眼神微微撇开:“同志!能不能别废话?” “……” 程正仍然不动,就那么看着他,目光里像有什么话溜了出来,表达着他此刻愉快的情绪,但他嘴上,一个字都没有。 被这样死盯,白慕川不自在了,冷冷一剜,“我说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医生啊?看我就能看明白?” 程正低头失笑,“不用查了,我大概明白,应该是一些镇定催眠类的药物,没什么大事。” 呵呵呵! 白慕川给他一串冷笑。 不知道是为了回避他的目光,还是对他的态度太过生气,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自己的身体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对你来说,这世界上,还有大事吗?程正,你这种人,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珍惜的?” “有啊。”程正认真看着他,“兄弟情分。” …… …… 第673章 来自深渊的凝视(一) 程正的猜测是对的。 医院晚上查血的人少,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与程正说的一样,她血液里确实有安定和催眠成分的药物。很明显,在叶轮掳他们过去的时候,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只是怕他们在逃亡途中搞事,让他们乖乖睡觉罢了。 向晚提着的心落下去一些。 身体不健康的时候,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 几乎瞬间,她就轻松起来。 “走吧,丁警官,我们上去找白慕川。” 丁一凡打量着她,有些犹豫,“嫂子,你这情况……可以吗?” “……” 她看上去很娇弱吗? 向晚动了动胳膊腿儿,“没问题,皮实着呢。刚才可能是被吓的,腿都软了,现在知道没什么事,一秒治愈。” 丁一凡:“……” 向晚想到刚才被白慕川背下船,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胆小鬼的世界,你可能不太了解。” 丁一凡笑了起来:“好吧,那我们走。” 两个人坐电梯去急救室那边找白慕川,刚到走廊,向晚就看到他和程正坐在一起。 这个人……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 不止他不对。 程正也有点问题。 他们坐在急救室外面的一排椅子上,没有交流,与不看对方,但坐得很近,那个气氛……向晚的直觉提醒她,这两个男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怎么自己走上来了?”白慕川先看到她,不放心地过来扶,“不是让你在那儿等着我的?” “想来看看情况嘛。” “傻瓜,打个电话也是行啊。我会来背你。” “……” 向晚心里暖和,表情却哭笑不得,嗔他一眼。 “我又不是腿废了,休息一会就好多,只是有点困倦,走路完全没问题。” 白慕川显示不相信。 像程正这么钢的男人都需要坐在这里休息,进不了手术室,她可是一个女人。 当然,他忽略了程正一路上为了保持头脑清醒,睡觉的时间远远少于向晚,强撑到现在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他心疼向晚,以为她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在坚持,喟叹着,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把丁一凡叫到一边,安排了任务,待他离去,又回头坐在向晚身边,嘘寒问暖。 程正一直沉默不语。 向晚看着白慕川强笑的脸,却没有忽略他通红的双眼。 “白慕川。” “嗯?” “你咋了?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可能没休息好。” “是吗?”向晚看看他,又瞄一眼程正,突然问:“你俩刚才都说什么了?” “没有!” “没有!” 程正和白慕川异口同声。 向晚:“……” “这么紧张干什么?”她捋了捋头发,把双条腿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瞄着他俩,似笑非笑:“看你俩这感觉,怎么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程正眼皮垂下,一声不吭。 白慕川轻咳,“就聊了聊叶轮的事情。” “哦……”向晚不太相信,却不说破。 毕竟这个时候,叶轮的案子才是最重要的。 向晚看了看还没有消息的抢救室,将这几天和叶轮相处的情形说给了白慕川,尤其是那天与叶轮的详谈,关于暗影、关于崔鸣,关于以前的几个案子,尤其孙尚丽和孔新琼的死,叶轮从中起到的作用,然后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根据那天我和叶轮的谈话,案子脉络基本是清晰的。崔鸣死前的那几个案子,从720赵家杭案开始,都是他自己精心策划的一系列报复行为。目的是为了报19年前他的妻女在泥石流中被‘人性冷漠’杀害的仇。在这个过程里,叶轮是受到了崔鸣的控制,不得已为他的犯罪提供帮助。” “叶轮为什么杀掉崔鸣,栽赃孟炽,我分析原因有两点,一是为了摆脱崔鸣的长期控制,二是为了与天怒合作,就必须推自己的父亲韦刚上位,进一步掌控暗门,为天怒组织所用,进而爆发了后面的‘丧尸案’……” “对!” 白慕川点点头,对她的分析表示肯定。 “这些事情,我们已经从暗影那里得到了肯定。” 在叶轮与暗影的关系得到确认后,叶轮绑走了向晚,身为叶轮父亲的暗影(韦刚),不得不面对警方的无数次审讯。一轮接一轮,他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听说叶轮正在逃亡,他已经没有了为叶轮的身份隐藏的必要,想做的,就是尽量帮叶轮甩锅。 暗影的交代,与向晚从叶轮那里得出的结论一样。 当初叶轮家庭突然发生变故,他的母亲带着年幼的他,生活在流言蜚语里,几乎快要活不下去——那个年代,人口流动性不如现在这么大,城市人口的密度也小,周围进进出出的全是熟人,逃不过别人的口沫,也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这个时候是崔鸣向他们伸出了援手。 他安排叶轮母子出国,并让叶轮在国外享受到了极好的教育。 那个时候,水穷水尽的叶轮母子,对崔鸣的帮助无比感恩,却不知道那救赎的手,是恶魔的手,那微笑的眼,是来自深渊的凝视。崔鸣对他们母子的帮助,并非毫无私心的善意大发。 他看中的是叶轮这个孩子。 从小,叶轮就长得眉清目秀,比别的孩子更招人喜欢。 崔鸣就像古时候豢养“扬州瘦马”的商人,他培养了叶轮,几年后,再让他改头换脸地回国,以叶轮的名字参加一个儿童节目。如他所料,叶轮搭上了娱乐红火的顺风车,在节目里一炮而火,小小年纪就此出道,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童星。 少年成名,所获利益是叶轮完全不敢想像的,少年兴奋得忘乎所以,却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与母亲再次相见的机会,以及一个正常人完整的人生。 他成名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所得利益被崔鸣一手把控,并成为了崔鸣洗黑钱的一个便利通道。 更可怕的是,崔鸣控制了他的母亲。 要挟、威逼,利诱……还有最严重的——毒品。 叶轮的母亲轮为了毒魔的奴隶,也让儿子从此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674章 恶魔的控制(二) 多年来,叶轮根本无法摆脱崔唯的控制,不仅成为他的赚钱机器,还不得不帮他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情,比如贩卖毒品。崔鸣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深度捆绑叶轮,让他再无法干干净净地离开他,只要沾上这些东西,叶轮就永远上了不岸,洗不白了。 这是一个悲催的故事。 谁也不敢相信光鲜亮丽的叶轮,只是一个犯罪集团栽培的傀儡。 仇恨的种子,从小就在叶轮心里埋下了。经过多年的浇灌,生根、发芽,终于长成了苍天大树。 叶轮为了摆脱崔鸣,没有选择通往阳光的路——报警。 因为他认为,他帮着崔鸣干的那些事,罪责太大。一旦被曝光在人前,不仅他多年苦心经营和奋斗的地位、名誉会化为泡影,等着他的,将是一辈子的牢狱或者死刑。 他不想死。 也不想失去那一切。 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更为绝决的路——以黑吃黑,以恶制恶。 在一次出国拍摄的过程中,叶轮结识了天怒组织的人。 在这之前,天怒组织一直试图将犯罪行为渗透国内,并数字与崔鸣接洽,但崔鸣这个人虽然做手不择手段,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勾当,却并非坚定的拒绝了“做汉奸”,他认为自己的犯罪是窝里斗,是报仇,是代表正义的,但与天怒合作,却是毁灭三观的卖国行为。 叶轮得知这些情况,迅速滋生出报复的计划,与天怒组织达成协议—— 他痛,他就要让崔鸣更痛。因此,虽然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崔鸣,但他与天怒组织达成交易后,却一直隐忍,继续为崔鸣卖命,帮他洗钱,帮他犯罪。在这个过程中,天怒组织给了叶轮一个重要消息——崔鸣的女儿还活着,目前就在南木。 叶轮无从得知天怒组织是从哪里搞到的消息,但他兴奋起来。 这是崔鸣的软肋。 直觉告诉他,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叶轮寻了个机会,不经意地告诉的崔鸣,阿布德家的小火锅远近闻名,都成网红店了,不去吃可惜。 所以,崔鸣认识丽玛不是偶然的,《灰名单》剧组去南木取景拍摄,虽然有剧情的原因,也有叶轮的原因。 暗影还说,叶轮最喜欢的书是《灰名单》,他崇拜《灰名单》的作者,更崇拜《灰名单》里的男反——犯罪天才秦述。拍《灰名单》使他兴奋,饰演秦述这个角色,更是烧起了他心里复仇的火焰。 事实上,他做得一点不比秦述差。 在崔鸣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布局……崔鸣对丽玛产生了感情,也如他所愿地得知了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呼! 向晚吐一口气,神经绷紧。 “这个叶轮确实像秦述一样,有犯罪天赋。” 白慕川看她一眼:“嗯。还有一点,崔鸣发现丽玛是他的亲生女儿,并不是我们在录音里听到的那样。” 向晚惊诧:“怎么?” 白慕川:“不是崔鸣帮她洗头的时候无意发现的胎记。而是有人故意提醒崔鸣,说他和丽玛有夫妻相,那个丽玛鼻子和嘴长得很像他,这是天生的小情人……他这才警觉,借着帮丽玛洗头的机会,故意翻开她的头发,查找到胎记的……” 天! 这个叶轮。 向晚想到与他相处的几天,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终于做到了,让崔鸣痛不欲生。” 白慕川摇头:“但这还不够,他要崔鸣死,毫无尊严的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望着向晚:“还记得崔鸣死时那件袍子上面,沾着的液体吗?” 向晚一惊,点头,隐隐有了猜想。 果然,白慕川马上肯定了她的想法,“当初,我们认为那是有人故意提供的线索,指引我们破案的方向。虽然这个想法没有错,可现在分析,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东西是丽玛收集的,是她与叶轮、戚科淫丨乱的产物,叶轮一定在崔鸣死前用这个东西,狠狠地羞辱过他,并将东西留在崔鸣身上,让他死也不得安生……” 向晚:“是的。可还有一个问题。崔鸣身上有了他的……东西,警方查到dna,不是把他自己牵扯出来了吗?” 白慕川:“他不怕。因为他已经安排好替死鬼,这一招,反而可以混淆警方的视线……罪犯怎么会主动暴露自己呢?” 向晚:“厉害。听起来都毛骨悚然……” 话音未落,她眉一拧,又想到一个问题。 “崔鸣死了,他仇也报了,为什么还不肯收手?” “他收不了手了。一是天怒组织那边,他必须完成他们的交易。二是……”白慕川眉头微微一皱:“他的仇人还有别人。” “别人?”向晚不解。 “是。他要当初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和他一样痛苦,家破人亡……” 讲到这里,白慕川突然停下。 向晚困惑望他,“怎么不说下去?” 白慕川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沉默片刻,向晚观察他的脸色,觉得有点奇怪。 这时,那个背靠着墙像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程正,突然出了声。 “追根溯源,叶轮的人生发生变化,是因为韦刚坐牢。韦刚坐牢是受到孙民猥亵学生案子的牵连,而那个特殊学校里的黑暗为什么会被公众知晓并曝光出来,是因为白慕川逃离学校并报警引起的,而谢绾绾是女学生里唯一一个愿意上庭作证的……” 这些,都是他的仇人。 程正淡淡讲来,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向晚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愧疚、懊恼。 程正这样的人,善于隐藏情绪,不肯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 但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生跨不过的坎儿。 向晚唏嘘。 “是的。没错。”白慕川沉默许久才出声,在说话之前,还深深瞥了程正一眼,与他没有目光交流,眼睛里的情绪却像要溢出来,“那件事是我做的。我能从那个学校逃出去,是谢绾绾帮了我——” 他的手突然伸过来,紧紧握住向晚的,视线炽热地落在她的脸上。 ……像是要汲取力量,又像是怕她因此而误会什么。 “要从那里逃出来,很难。” 第675章 恨还是不恨?(三) 特殊学校对学生的看管,非常严格。 为了避免学生受不了强行管制而逃跑,不仅四周有高墙电网,还有教官24小时轮班值守。 “我一共逃跑了三次!第一次,被打得三天走不了路。第二次,差点要了命……” 他顿了顿,轻轻眯起眼,像在回忆里难过,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第三次,我成功了。但不是因为我自己的能耐,而是谢绾绾牺牲了自己。” 向晚心里一沉。 紧紧的,她回握他的手。 这里没有外人,但白慕川要说出来,仍是艰涩。 “那天晚上,值夜的教官一共有四个,两个巡逻,两个在大门口的值班室。谢绾绾告诉我,她可以搞掂门口的两个,让我……乘机跑出去!” 乘机? 乘的什么机? 向晚看着白慕川晦暗的脸色。 那一段过去,是他从来不曾对她提及的。 向晚没有深问过,他也从来不肯深说。 这一刻,她突然从白慕川的脸上明白了什么。 “值班室旁边就是大门,终年四季上锁,白天也锁着。那天晚上,我躲在值班室外面,一直等着,看到谢绾绾招手……冲进去抱走教官的衣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他们没穿衣服,没办法追我……” “我跑得很快,出大门的时候,听到谢绾绾的痛叫声——” 怪不得! 怪不得谢绾绾会有那样的病。 怪不得谢绾绾后来找他组cp,他并不反对。 向晚吃惊地看着他,对谢绾绾的感觉……更加复杂。 “我告诉她,我一定会回去救她……咳……咳咳……” 白慕川说到这里,猛烈地咳嗽起来。 肩膀在咳嗽声中,不停地耸动。 这些日子,他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像以前那么阳光健康。 这一刻咳嗽起来,脸色更差,眉头轻皱着,嘴唇脱了皮,胡子也长了…… 向晚看得心疼,顾不得程正在场,转身抱住他。 这一抱,发现白慕川的身体紧绷着,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白慕川,你做到了的。因为你们的勇敢,你们得救了。” “是!”白慕川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那时候我就一直纳闷,为什么救我们的,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们的大人?” 程正一怔,转头,“爸爸很后悔。很自责。” 白慕川冷笑,“那又怎么样呢?” 程正:“他内心里,其实是想接你回去的,但是——他怕重蹈覆辙,将之前经历的家庭大战再经历一次,会再一次伤害你……白叔是他最好的哥们,是他信得过的人,爸爸把你托付给他,私心里,也是出于你的生长考虑——” 程正也许是试图解释,不让白慕川对过往的一切耿耿于怀。 可他忽略了一点,这个时候,他越是为程为季开脱,越让白慕川产生逆反心。 “没错,我成长得很好。”白慕川唇角一掀,不知是在笑,还是嘲弄,“如果不是在白家,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更不可能去红刺……”他认真看着程正,“是红刺培养了我,没有红刺特战队,就没有今天的白慕川。” 人的今天,都是由无数个昨天串起的。 不论多么痛苦的经历,都是财富,都是为了成就今天更好的自己。 只要熬过去,黎明就在黑暗之前。 这些道理,是白慕川在红刺悟到的。 “所以,我不恨。” “你还是恨。”程正喉咙一梗,“你一直恨的。” “……那只是忽略你们,不是恨。不在乎的人,不必恨。” 不在乎。 程正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前脚去锦城,我后面就跟来了吗?” 白慕川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不发表意见。 程正:“我原是不想回国的,是爸爸……是他非得逼我去锦城的。” 白慕川:“怎么?派你来监视我,怕我找机会报复啊?” 程正缓缓一叹:“你看你,这还不叫恨……” 白慕川脖子一转,刚想说话,又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向晚坐在边上,看他们说着说着就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接过话来,拍着白慕川的后背,劝他,“消消火啊,咱还病着呢。” “……” 好一会,白慕川的咳嗽才止住。 向晚接过程正面无表情递过来的纸巾,为白慕川擦了擦额头和嘴巴,马上转移话题。 “有个事儿,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 “叶轮那天说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在崔鸣的手里了……这就很奇怪了,不是吗?第一,崔鸣为什么要杀我?第二,叶轮为什么要保护我?” 白慕川看着抢救室,沉默。 向晚唔声:“看来这个问题……得他醒过来自己解释了。” 白慕川点头,没有说话。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 向晚渐渐乏困,白慕川把她揽过去,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最后又被白慕川的电话吵醒。 她睁眼一看,白慕川的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她缩在白慕川的怀里,像只啄食的鸟儿,很没有规矩。而程正不知道哪里去了,走廊的长椅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向晚打个呵欠,不敢动弹,认真听白慕川讲电话。 那边,是赛里木清脆的声音:“老大,我已经把能想的办法都想尽了,还是打不开这个u盘,怎么办?” 白慕川冷哼:“还有你打不开的u盘?不是说五角大楼的系统都可以分分钟搞掂?” “咳咳咳咳……”赛里木尬笑着掩饰过去,认真地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u盘,也不是说我打不开它,但是没有密码,如果强行进入,u盘会自动格式化……我怕把东西弄弃了。” 白慕川沉默:“那你先休息一下,别逞能。说不定过一会,又想出什么办法来。” 赛里木怪笑一声,“好哒好哒。” “……卖什么萌啊你?” “好的!白队,再见。” “哼!” …… 白慕川放下电话,急救室的门就开了。 向晚听到脚步望过去,看到程正从里面出来。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已经换了一身浅绿色的消毒服。 “白慕川。” 他语气有点沉重,目光却突然望着向晚。 “叶轮醒了。” 白慕川嗯了声,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向晚一眼,“怎么说?” 程正视线微微一沉,“情况不太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要求见向晚。” 第676章 一更 白慕川吃惊地抬头,拔高声音:“为什么要见向晚?” 程正摇头:“叶轮很虚弱,只有这一个表示。” 什么情况? 向晚的瞌睡都吓醒了,坐直身体看着白慕川,不明所以。 白慕川沉吟片刻,问程正,“没救了?” 程正继续摇头:“我刚才进去看过,要不是王教授刚好在医院,怕是已经死在手术台上了,现在暂时保住他一命,但王教授说,时间不多,有什么要说的,要抓紧……” 抓紧? 他只见向晚,能问什么? 白慕川沉默不语。 程正看时间:“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嗯一声,白慕川扶着一脸懵逼的向晚站起来,“我陪她进去。” …… 就这一会工夫,叶轮已经从急救室被推入了重症监护室。 向晚都来不及做消毒处理,就跟着白慕川匆匆进去。 里面就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大概是叶轮的明星身份让两个护士有些好奇,即便是有人进来,也没有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还是那医生轻轻咳了一下提醒,她们落在叶轮身上的眼睛才捡回来了。 医生冲白慕川摇摇头,说的与程正一样。 “没办法。我们尽力了。” 白慕川点点头,又皱眉,“他这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叶轮双眼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看上去一点生气都没有,脸色苍白得像一个死人。 医生轻轻碰他:“你的家属来了,睁睁眼——” 他大概没有搞明白情况,以为叶轮执意要见的人,是他很重要的人,是他的家属。 白慕川冷冷剜他一眼,带了一丝不愉快,“叶轮。我知道你醒着,赶紧睁眼,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了……” 叶轮手指微微一动,紧接着,睫毛分开,眼睛半睁。 从死亡线上挣扎着返回,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怎样,他嘴皮动了动,看了白慕川好一会儿,手指又是一个抽搐,“你们……都……出去。” 他的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白慕川沉着脸,走近病床盯住他:“叶轮,我知道现在劝你什么都没用。但如果我是你,就算要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带着遗憾,告诉我……” 叶轮嘴唇一阵颤抖,眼圈下一阵青紫:“……出去。”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 白慕川深吸一口气,还没有说话,医生就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走到边上,然后背着叶轮轻声告诉他:“病人情况很糟糕,随时可能会昏迷过去,千万不要刺激他……再昏去过去,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白慕川抿抿唇。 “我留下来。”向晚看一眼病床上的叶轮,给白慕川递眼神,“你放心吧,他都这样了,伤害不了我的。我不至于脆弱到连一个病人都对付不了。” 她知道白慕川不走,是不放心她的安全。 然而,这个时候的叶轮,哪里还有什么攻击力? 白慕川点点头,再瞥一眼叶轮,没有再反对。 离开前,他抱了抱向晚,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叮嘱。 “你小心一点,注意安全……还有,记得录音录像……”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向晚回抱,然后松开。 到了这个时候,叶轮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干系案子。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病房,又没有别的物证佐证,到时候她的证言就会变得单薄。 所以,留下影像资料就显得更为重要。 向晚坐在床边,手机滑开视频拍摄,但为免叶轮发现,她不能直接对着他拍,只能将手机放在被子叠起的地方,不让他看到。可这样的结果,就是无法拍到叶轮的正面,向晚有点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就这样—— “你想对我说什么?”她镇定一下,开始询问。 “拿……出来吧。”叶轮眼皮动了动,“直接……对着我……拍……” 向晚:“……” 这个人真的太聪明了。 警察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 可他为什么无所谓? 不怕询问。 不怕录像。 还是他的职业,让他天生就对镜头有亲切感? 向晚脑子里思考着,手上却没有怠慢,竖起手机,对准了他。 “叶轮,你要我进来,是想说什么?” 叶轮气若游丝:“……说你……的事……” 向晚一怔:“我有什么事?如果这个时候,你还想损我,或者编什么故事,就不用浪费时间了。白慕川说得对,人不要带着遗憾走,关于那些案子,你就不想交代清楚吗?” 叶轮呵一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喉咙有痰,呼噜几下,像是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向晚见状,心脏高高悬起,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那样过去了,赶紧安慰。 “你别激动,别激动。想说什么,都可以,你随便说,我听着……” “我……不……我不激动……”叶轮的头,小弧度地摆了摆,声音小得像蚊子,“……案子,案子没什么……说的……你们想知道的……不是……都……都知道了吗……” “我们只是推测。” “……就,就是那样了……” “嗯?” “暗影……不,韦刚……是我爸爸……该说的……他肯定都说了……” “……” 向晚叹气,“你为什么知道?” 叶轮扯了扯嘴,露出一抹怪异的表情。 “他……就那样……没骨气……” 行。 知父莫若子。 暗影确实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可那是叶轮在逃之后。 向晚想想,向他解释着,为他带去人世间最后的一抹亲情,“其实在你出逃之前,他并没有出卖过你……你这个爸爸,可能是混蛋了一点,但对你……还是爱的。” “呵…呵呵呵……” 叶轮还是那样笑。 像在船上的时候一样。 不过,船上时,他意气风发,胸有成竹。 在这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嘲弄。 “……不想说……这个……” 连父亲都不想提的人,心里装着什么非说不可的东西? 向晚:“那你说吧,想说什么?” 叶轮双眼疲乏地盯住向晚,身体却像脱了力,软软地瘫在那里,好半晌才发出一句不太清晰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知道……崔鸣……为什么要杀你?” 第677章 ,血液凝固(二) 这一次向晚彻底无语。 什么都能猜到啊? 对人心的洞悉,确实厉害。 她不隐瞒,点头,再点头,“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大概她语气太过温和了,叶轮唇角一扯,大口喘了几下,“……19前年……你爸……就在……那一辆……旅游大巴上……” 十九年前? 旅行大巴…… 向晚身体一僵,血液突然就凉了。 叶轮:“他……是司机……” 向晚脊背绷得僵硬,不敢相信地盯住叶轮,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早就问过我妈了,她告诉我根本没有……叶轮,你不要再混淆逻辑了……” 叶轮:“呵呵呵……你妈……怎么会……告诉你……你爸……偷……偷人……的丑事……还因为偷人……丢了性命……” 向晚沉下了脸。 这些年来,母亲很少提及父亲。 如果不是向晚问起,她几乎没有主动提起过他。 而她每一次给向晚的答案,也总是回答得不够清楚。 在她小的时候,家庭条件比较瘥,母亲的戾气也很重,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对着向晚,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有时候向晚问到她爸,谭云春竟然会歇斯底里的骂人,会飙几句脏话……因此,从那个时期开始,母女两个的关系都不太亲近,向晚想靠近母亲,却从不敢太过亲密,更不敢让自己轻易犯错…… 所以,她问起父亲的时候,很少。 等再长大一点,懂了事,就更是再也不问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以为,母亲对于父亲的死是耿耿于怀的,难过的,因此不想提及伤心事。 毕竟正常人,谁愿意总被问及丈夫的死? 向晚第一次知道父亲对母亲不忠是邢远航出轨那一次,她从小姨的嘴里无意探听到的…… 向晚努力地搜索着过去与母亲相处的片刻,找寻着记忆里有关父亲的部分,然后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妈说过,我爸是因为车祸过世的。车祸是对方的责任,然后肇事方还因此赔了不少钱,她拿了钱,又凑了一些,在锦城买了个小房子,后来为了供我上大学,又把房子卖了……” “我妈从来没提过父亲……有别的女人,更没提过我爸和白慕川的母亲有什么关系,要是真有……我和白慕川谈恋爱,这么大的事儿,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她说得很急。 把一些原本不该对叶轮说的话,说了出来。 叶轮看到了她的慌乱。 那一种被触及了心底情绪的慌乱。 叶轮安静地看着,“……崔鸣……杀的第一个人……就,就是你爸……第一个……他报仇的人……是你爸……” 向晚脑子混乱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而且如果叶轮说的是事实,那岂不是证明她的父亲和白慕川的母亲,其实十九年前就认识,一个是司机,一个是导游,相处的时间还很多…… 不对! 一个偷人。 一个出轨…… 向晚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他想到了白鹭、程馨的挑唆,内容竟是相似的…… 向晚的脸,瞬间苍白。 那些她以为编撰的谎言,难道都是真的? 叶轮在笑,他的脸,比向晚还要白。 但他看透了向晚,表情带一点得意:“……你想到了……想到了吧……是的……没错……白慕川的妈……和你爸……” 向晚拔高了声音,冷冷盯住他:“叶轮,我不相信,你别胡说八道!” 叶轮眼睛几乎快要眯起来了,有气无力:“……还有……更残酷的……” 向晚不想听。 一点也不想听。 但她堵不住叶轮的嘴。 “他妈……是……你爸……害死的……是你爸……亲手害死的……你家买房子的钱……是他……收的脏钱……” 向晚惊悚。 血冷,心惊。 好一会才从混乱的情绪里回神,看到叶轮的样子,突然间反应过来。 时间不多了…… 她要问的事情,首先是案子,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那我爸与19年前的泥石流事件有关,崔鸣要杀我,你为什么又要阻止他?” 叶轮喉咙呼噜作响,喘了一会,小声说:“不……不知道……我……也……搞不清……” 这叫什么话? 向晚皱起眉头,看他说话费劲儿,等了片刻没听到答案,接着话题继续问:“帝宫外的喷泉池边,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不对?” 叶轮微微一下。 头一摆,又点了点。 再眨眨眼,表示认同。 向晚皱皱眉:“既然我们是陌生人,没有交情,你怎么可能会帮我?” 叶轮:“那时……崔鸣……还没想要杀你……他想用……你的书杀人……我那时,也没想帮你……是……后来……” 向晚:“开始不想帮,后来为什么要帮了?是什么时候,让你改变的看法?” 叶轮:“……id……那个id……你问我……被污染了的人……都该死,我为什么……不是第一个?” 嗯? 这……什么意思? 向晚曾经仔细研究过那个神秘id,对他在《谋杀男神》书评区里的每一条留言,都有很深的印象。有一次,那个id留言:“那些灵魂被污染了的人,本就该死,不值得同情。只有清洗掉这些污垢,社会秩序才会变得清明。” 那天向晚很生气。 从来不与读者争辩的她,用尖锐的语气进行了还击。 “如果灵魂被污染了的人都该死,那你为什么不是第一个?”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反问的。 可惜,他并没有再回应这一条…… 向晚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影响叶轮。 “然后,你就醒悟了?不可能啊?” 叶轮:“不……我要……你最后一个死……看到我的成功……再死……等你把书……完结……再死……” 向晚:“……” 这一次向晚真的是无言以对了。 如果当真是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那也太奇葩了。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这本书了……” “呵呵……呵呵……” 叶轮也笑。 那笑声听着特别刺耳。 就像刚才说的话,只是一个笑话。 向晚笑不出来,板着脸看他。 “你在骗我,对不对?” 叶轮:“?” 他没说话,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 向晚:“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理由……” 哪里会有人因为作者没完结,就留下她的性命继续写小说的? 好吧,诚然是这样,就当叶轮的理由是成立的,那他不是应该留下时间给她好好写书吗?为什么还要搞那么多事情来折腾她,那是想看大结局的样子? 向晚不信。 叶轮手抖了一下,像是疲惫得睁不开眼,虚弱地叹息。 “……是,还有别,别的……” 向晚心里一窒:“还有什么?” “我……向晚……记得你……为什么……从中政……辍学的吗?” …… …… 第678章 曾经(一) 辍学? 两个字像闷雷一样。 向晚的脸色,刷白如纸,比病床上的叶轮还要难看几分。 她双眼像钩子似的直盯住叶轮,眼底沉浮的雾气出卖了她的情绪,并准确地落入了叶轮的眼睛里。 她不想提。 甚至不想回忆那件事。 叶轮嘴角吃力地勾起一丝笑。 是的,他在笑。一直在笑。 任何时候,哪怕他就要死了,仍然不忘嘲讽别人,嘲讽别人的痛苦。 这就是叶轮,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叶轮。 “你都知道什么?”向晚一字一顿,难掩艰涩。 叶轮的眼半眯着,唇角抽搐一下,视线缓缓睨向她的手机。 他每一个动作都那么难,那么痛苦,可他每一个字都能让别人更加痛苦。 “你确定,要继续,录下去吗?” 向晚心里一窒。 录下去吗? 她拿着手机的手,不太稳,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似乎开始燃烧、沸腾,全身上下的温度都升高了,双颊火辣辣的,烫到了耳根…… 这个可恶的人! 他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 向晚无法思考叶轮到底从哪里了解到的……那么多的信息。 崔鸣的、白慕川的,谢绾绾的,还有她的,无数人的。 他们那些私密的事情,在叶轮面前,就像是透明的。 向晚不得不又一次回忆起帝宫喷泉池边看到叶轮的情景。 对。又一次。 无数次后的又一次。 那个画面她想过很多次。 叶轮那个略带邪气的笑容,曾经被她用无数种可能去解读过。 但这一次,她有了更新的发现。原来他当时那个笑,还有与中政往事相关的嘲弄在里面。 “叶轮,我当年认识你吗?不,你当年认识我吗?” 叶轮摇头。 “那你……凭什么?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叶轮说话已经含糊了,但他很开心,看到向晚那么不开心,他就很开心,喘着气说话,语气都生出一丝喜气来,但一如既往的乏力,一句话被他分成了几段。 “……向晚啊,你,是不如,谢绾绾的,不如她……” “你们,都……叫……wanwan,用了同一个发音,你比她,差得……太多!” 他就像有意打击向晚。 用了一种极其不屑与贬损的态度和语气。 “那个……u盘。u盘里,就是你……当年……想找的东西。如果你……还有兴趣,可以……可以和白慕川,一起,一起欣赏……” 向晚看着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你以为我不敢吗?” 叶轮虚弱地动了动眼皮:“你……可能敢,也可能不敢。人在不幸的,时候,什么都敢。幸福了,就,不敢了。舍不得,放不下。” 向晚沉默。 片刻,她终于换上了一种平静的语气:“当年的我,可能没有谢绾绾的勇气。但现在的我,可以。” “呵呵……呵呵呵……” 叶轮又笑了起来。 今天他总这样在笑。 好像在嘲弄全世界,嘲弄除他之外的所有人。 但他受了重伤,笑容并不完整,也不能履行笑容本身给人带来的愉悦感,相反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一字字,冰凉,刺骨。 “……当年的事,你,可以面对。白慕川,能吗?你爸,杀了她妈。她妈,害了你爸……呵呵,呵呵呵……” 向晚呼吸微促。 脑子里有些混乱。 这些事件太突然了。 每一件,她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你试试……你试试看吧……”叶轮有气无力,像是已经到了生命的极限,“万一,万一,这个世界,当真有真爱呢?呵呵……呵呵呵呵……” “你别笑了!” 向晚打断他。 “你就快死了,你不知道吗?这个时候为什么不保持体力,让自己多活一会?” 死! 叶轮眼神有点涣散。 他看着天花板。 看好半天,眼球慢慢转过来,盯住向晚。 像一个垂死的老者,张开嘴,没有声音,说话时,舌头都转不开。 “向老师,秦述……的结局,是什么?” 他叫她向老师。 他又一次问到秦述的结局。 问过一次了,还问。 向晚冷笑:“你对这个角色的执念是有多深?你真把自己当成秦述了?” 叶轮固执地问:“秦述是……怎么死的?我,忘了。” “被打死的。被警察打死的。” 向晚像上次那样回答。 “唉!” 叶轮幽幽地叹。 像遗憾,又像是欣慰。 好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里竟充满了悲切和不甘。 “他死得,好。我,为什么是,被女人,打死的?” 向晚:“……” 警察打死的和女人打死的有什么区别? 向晚看出他的失意。 也看出……他竟在和一个只存在于二次元的角色比较。 向晚:“秦述活到了小说的大结局。而你——没有。” 叶轮的头突然一僵,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向晚。 向晚:“秦述活在《灰名单》里,他活到了大结局,还有无数的拥趸和粉丝。你活在《谋杀男神》里,不仅活不到大结局。而且没有人喜欢你,大家都希望你早点死。而且,秦述是《灰名单》里的重要男反,你呢?你只是一个配角,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 叶轮喉头微鲠,像是受了刺激,双眼就那么看着向晚。 “不,不能改……吗?” “不能。”向晚的目光慢慢移到他眨动的睫毛上,“都知道向公子晚的书,是真实案件改编,非常写实……我不会改变你的结局。” “……” 叶轮突然闭眼。 一声都没有,像是死过去了。 “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结局。” 叶轮的眼睛又睁开了。 神奇地,充满了晶亮。 向晚又是一声冷笑。 像是带着某种报复的恣意,她把叶轮刚才加诸在她身上的嘲弄与讽刺,都还了回去。 “你死了之后,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不引起公众恐慌,警方不会将你的犯罪事实,公之于众,你自认的那些完美犯罪,不会被披露。公众并不会知道你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们所了解的,只是一个娱乐明星的死亡。” 第679章 他的结局,解脱(二) “明星……”叶轮喃喃。 “是,你的社会身份只是一个带娱乐属性的明星。你比我更清楚,一个明星在公众记忆里的存在期。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忘了你。你的那些老婆粉、女友粉,她们会有新的爱豆,会有比你更帅的偶像明星出现,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她们会把你抛到九霄云外……你唯一存在的地方,只是犯罪档案,公安机关的犯罪档案。” “而我们,你憎恨的所有人,会幸福地生活下去,我们会结婚、会有孩子,我们的故事会一直延续,我们会有子子孙孙,就算我们死了,也会被人年年祭拜。我们没有大结局。因为,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结局。” 叶轮一动不动。 像一只裹在被子里的蚕,无力、疲惫。 “u盘,密码是……skgmefhom9432。” 他的双眼渐渐无神。 “你有,勇气,就看看……看看吧……” 病房里,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向晚看着叶轮。 “我还有话要问你。” 叶轮没有回答,就像不曾听见。 “叶轮,你别装死。”向晚眼睛有点红。 这一刻,她并不那么好受,鼻子甚至有点乏酸。 “你这样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别逃避了,还有很多话……” 叶轮仍然没有声音。 向晚眉心狠狠皱起,哪怕心里像被千刀万剐过一般难受,仍是没有忘记此时的责任。 “第一,天怒组织为什么会抛弃你,就因为丧尸案中你的表现不力吗?” “第二,你究竟知不知道天怒组织重新选定的执行人是谁?” “第三,天怒组织为什么会关心并了解那么多崔鸣、白慕川、谢绾绾,甚至我的过往?我们与这个组织的人有什么私人关系?” “第四,谢绾绾那个孩子,在哪里?” “第五,你的妈妈,还活着吗?她在哪里?还有你爸爸韦刚,你……希望他能送你最后一程吗?” “第六,第六,我想想,还有什么要问你的……” 脑子飞快运转着,向晚在说这些的时候,脑子其实有点混沌。 “……其实。”叶轮突然开口,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 向晚怔了怔,站起来弯下腰,将耳朵凑近他。 叶轮闭着的眼睛,再没有睁开,只是小声喃喃:“我妈……早死了。死前,她都,不记得我,毒品,不要沾,不要沾……我爸,不送了。反正我也,送不了他上路。” 零零碎碎。 碎碎零零。 向晚听得吃力。 却一句都不敢打断。 叶轮艰难地说:“谢绾绾,孩子死了,出生就,死了。照片是,假的,ps出来的,照谢绾绾的样子,p出来的……呵呵……呵呵呵……要不,能那么像吗?她和以前,长得,又不一样。” 向晚:“……” 对啊! 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 是照片与谢绾绾的相似度,冲击度太大了。 尤其对于谢绾绾来说。她知道有一个孩子的存在,看到孩子照片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哪里还会思考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改变很大。即便想到这一点,也会认为……不管怎么动刀,五官基础还是一样的。 这就是叶轮厉害的地方。 他准确地把握住了谢绾绾的心理。 一个母亲的心理。 那个无辜的孩子,谢绾绾一直有所亏欠的。 向晚:“你真狠。不过你也真厉害。所以,我就更想不通,你这样一个有犯罪天赋的人,为什么天怒组织会放弃你?就算丧尸案失败,还有下一次机会,他们不该放弃你的……更何况,丧尸案并不算完全失败,虽然没有达到你们最初的目的,但造成的影响也足够大。” 叶轮没动。 好一会不说话。 向晚吓住。 她抬起手,颤抖着伸向叶轮的鼻端…… “我没死。”叶轮突然说话,向晚忙不迭收回手。 叶轮喉咙呼噜起来,像有一口痰卡在里面,往常磁性动听的声音,变成了喑哑不清。 “不是他们,放弃我,是我,放弃,他们。” 嗯? 向晚疑惑地盯住他。 为了听清他的话,此时她离他极近。 近得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每一根汗毛。 “为什么你要放弃他们?” 叶轮眼睛眨动,但睁不开,含含糊糊地说:“……我要杀的人,他们不杀。我不杀的人,他们要杀。” 是因为理念不合? 向晚:“那你要杀的人是谁?他们要杀的人,又是谁?” 叶轮的意识渐渐涣散。 没有清楚的理智支撑,他说话不太过脑子。 “白慕川,向晚。” “……” 谁是要杀谁? 向晚心里充满了疑惑。 “他们要杀白慕川,还是你要杀白慕川?是他们要杀我,还是……” 不,不是叶轮要杀她。 那就是—— 向晚一惊,正想问,就听叶轮喃喃:“向老师……” “嗯?” “……帝宫,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第一次,是在视频里,崔鸣一直,在监视你,出租房,学校,辍学,也是他,故意的。” 监视她? 门窗亮子上的监控? 向晚汗毛竖了起来,又想到了学校里的事情。 “那个时候崔鸣就一直在害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问,叶轮却没答。 他似乎已经无法思考,无法与他交流。 他脑子里在回忆他过往的一生,在想他的不甘与痛苦,他根本听不见向晚在说什么。 “能不能,告诉我。秦述,怎么死的?” “……”向晚无言以对。 又问。 又问。 她无法回答。 叶轮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沉浸在自己已然涣散的思维里,像一只游走的灵魂,不再受他控制,与这具躯体做着最后时刻的告别。 “向老师……你……把我……写到……大结局,好不好?” “叶轮?”向晚看着他焦渴的嘴唇。 “求你……求你了……”他意识更不清楚了。 “叶轮?”向晚轻轻唤他,“为什么在意这个?” “……没有人,爱过我……就让……大家,恨我吧……” 向晚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叹口气。 “叶轮,你这个人活得太执拗了。你是,崔鸣是,孟炽是,甚至程正也是……其实有什么呢?摔跤了,痛了,爬起来,还可以继续走。一个童话破灭,还有别的可以幻想……小时候我也不幸福,但我相信我有幸福的能力。白慕川小时候也不幸福,但他依旧可以正直地活到今天。” 说到这,向晚深深一叹。 “人啦!恨,是与生俱来的。爱,却是要学习的。你懂吗?” 无声。 没有人回答。 房间沉闷的一丝风也没有。 躺在病床前的人,再也没有反应。 原来叶轮执意要叫她进来,不仅是为了说那些事,还是为了求她把自己写入《谋杀男神》的大结局,能像秦述一样,成为一个犯罪天才,被人恨着,也被人佩服着,有一天会成为影视作品中的一个角色,会有一个年轻帅气的人来饰演他……而不是像他真正的结局一样,被一个女人失手打死,只是故事里最不起眼的配角。 这是个孤独的孩子。 一个从小活成傀儡的孩子。 他需要关注,需要爱,却被人操控着长大,一生不得。 至此,终是解脱。 …… 医生护士涌入了病房。 白慕川、程正、丁一凡等人也进来了。 医护人员为叶轮检查,做了最后一次努力。 然而,心电监护仪上的一条直线,再没有波动过。 医生直起腰,冲白慕川摇了摇头。 “去了。” 白慕川点点头,没动。 众人盯着病床上的男子,久久没有声音。 护士默默地为他卸去身上的管子,那些维持他生命这么久的仪器,现在都用不着了。 叶轮做的事,可以说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但人类天生对同类有怜悯心。 即使他是一个万恶不赦的人,他死了,过去种种,都结束了。 他的恶会永远尘封在犯罪档案里,为后来者借鉴,但他的命运……毕竟曾经与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 十九年前的一场泥石流,一所充满了罪恶的特殊学校。 这两段故事,或者说事故……造成了无数人的命运悲剧,也是这一桩桩案子最初的罪。 它们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连一个,一个倒下,其他的就跟着倒下…… “向老师!” 丁一凡率先打破沉寂。 “叶轮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大家都很好奇。 向晚看着白慕川。 迟疑片刻,她默默把手机,递过去。 递给他。 “回去,再看。” …… …… 第680章 睡眠(一) 向晚与叶轮的谈论内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 但她把手机递给了白慕川,并嘱咐,“回去再看。” 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白慕川知道。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淡定地将手机放回向晚的包里,再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安排现场的事情以及叶轮死亡的后续。 叶轮只有一个亲人,韦刚。 他人在看守所,自然没法为他操持后事。 匆匆赶来医院的,是叶轮的经纪人。 后续要怎么处理,怎么去公关,他们比警方更在行,白慕川让丁一凡留下来与对方交接,带向晚回了警队。 没去办公室,他直接上楼,把向晚带回单身宿舍。 “你休息一会儿。什么也别想。” 在医院的时候,向晚的脸色就不太好。 白慕川看见了,向晚自己却看不见。 “我没事。”她强撑着,坐在床沿上,第二次把手机掏出来,递给白慕川,“这里可能会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先办正事。” 白慕川眉心微微一皱。 他看着向晚,把手机接过来,揣入兜里。 “好,等你睡着了,我就去办。” 向晚需要休息,更缺少睡眠。 这几天,她吃了不少叶轮的镇定催眠药,药效并没有完全过去。 向晚垂下眼皮,“好。” 没有洗漱,她和衣躺在床上。 安静的房间,简单的一张单人床。 她蜷缩在被窝里,半醒半困,一种昏昏噩噩的感觉。 世界变得不再完整与真实,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今天的事情所颠覆。 向晚没法理清,脑子想着,乱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多久,向晚完全不知情。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早已大亮。 今儿是一个大晴天。 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溜进来,照在白慕川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精致的五官与挺拔的身材,看上去像是一座镀金的雕像,那一层淡金的霞光,把他衬得极为好看,竟有些不真实的虚幻感。 向晚看着这样的他,醒了,又像没醒,语气含含糊糊。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白慕川微怔,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刚回来不久。” 哦! 向晚:“几点了?” 白慕川:“四点。” 四点? 向晚看看天色,“下午四点?” 白慕川:“嗯。” 她这是睡了多少个小时啊? 怪不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难受。 睡醉过去了! 向晚胳膊伸出被子,拍拍脸,深吸一口气:“把窗帘拉开吧,你也不怕晃眼睛……” 窗帘是拉着的,没拉严,那一束阳光刚好对着白慕川的脸,或者说是白慕川自己选择了坐在那一束光里。而房间里的光线,仍有些昏暗。 白慕川没有多说,站起来,背对着向晚,拉开窗帘。 一时阳光大炽。 向晚条件反射地眯起眼。 “天气真好。” 白慕川:“嗯。饿了吗?” 他回头看过来,“要不要先起来吃点东西?” 向晚点点头,余光一直在打量他的脸色。 手机里的视频他应该已经看见了,为什么不给半点反应? 还有,那个u盘,获得密码后,他打开看了吗? 向晚带着疑惑,不知道怎么问。 慢慢爬起来,她匆匆洗漱一下,发现小客厅的茶几上放着热腾腾的食物。 她轻轻挽唇笑起,“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醒?” 白慕川:“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吃。” 向晚抿抿唇,坐下来,将方便筷拆开,就着饭盒吃了起来。 肚子是饿的,东西是好吃的,向晚的心情因为面前的美食,突然间变得愉悦。 饿了有食物,大概已经是最美好的享受了…… 白慕川盯住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陪着她吃。 向晚垫了垫肚子,舒服了很多,慢慢抬头,看他严肃的脸,“你不吃点?” 白慕川摇头:“在食堂吃过。” 向晚:“好吧,那我就一个人享用了。” 白慕川唇角微微勾起,不吭声。 平静的相处,一如往常。 向晚默默吃着,明显感觉到白慕川今天的沉默,有些不同寻常。 气氛太过安静,几近诡异。 向晚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一个人平静地吃完,慢慢放下筷子。 “我吃完了。” “饱了?” “饱了。”向晚点点头,“你现在可以开始问了。” “……” 白慕川没动。 最怕突然的安静。 沉默有时候就像一把刀子,在恋人相处的时候,会时时剜着人的心。 这不是向晚喜欢的。 “嗯?”向晚偏了偏头,主动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前一阵子。罗老过世的时候,我让齐沧海去他锦城的老家,从他儿子那里拿到了一些东西。” “哦。”向晚点头:“之前听你说过,刑侦笔记对吧?你说是罗老一生的心血,记载了他从警一生的刑案心得体会。还有,好像罗老也是你母亲那个案子的督办民警?” 说到这里,向晚的心已经沉重。 叶轮说的话,每一句都压在心头。 她不能当成不存在,更不能装着不在意。 “所以,白慕川,那事是真的吗?” 白慕川冷峻的面容,微微一沉,双唇紧紧抿着,显得有些凉薄,好久都不说话。 向晚进一步询问:“他说,你的母亲是我的父亲害死的。而你的母亲,又害了我的父亲?” 白慕川:“这件事,罗老的笔记里确实有提起。但……没有别的证据可以佐证。叶轮说的话,也不能全部当真。” 向晚一怔,捋一下头发,笑了起来,“这事我咋觉得这么荒唐呢?我明明记得,我爸死的时候,你妈还好好活着的呢?我看过你妈的案件卷宗……而且,你妈,我爸?我以为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向晚。” 白慕川突然打断她。 “有个故事,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嗯?”向晚看着他沉重的脸,情绪有点压抑,但唇角上扬,依旧是笑着的:“我还以为你有更重要的东西要问呢,没想到是要给我讲故事,你说吧。我听着的呢。” 白慕川:“你知道《灰名单》的女主角,为什么会叫绾绾吗?”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这…… 她脸色微变,“为了谢绾绾?” 白慕川看着她,严肃摇头,“为了我妈。” 向晚:“你妈?难道她也叫绾绾?” “当然不。”白慕川翻找着尘封的记忆,语气低沉,声音沙哑,一句话说得并不那么流畅,“我小时候,在锦城……有那么一阵,我妈常对我说……可惜我不是个女儿,要是生成个女儿就好了,可以扎辫子,穿漂亮衣服,一定像绾绾那么可爱漂亮。” 第681章 犯罪纪录 向晚一怔。 白慕川徐徐说:“对当时的我来说,绾绾只是一个读音,我并不知道母亲嘴里的wanwan是哪一个wanwan……但她提了不止一次,总拿绾绾来跟我比较,我的印象也就格外深刻。于是,这个wanwan,成了我童年时期,妈妈嘴里‘别人家的乖孩子’,而我那时,是个淘气的皮孩子!” 咯噔一下。 向晚愣住了。 他告诉她这个,是想说,她的父亲和他的母亲,并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至少——他们当年确实是同事。 甚至白慕川的母亲,曾经见过她,与他父亲极为熟稔。 “后来我写《灰名单》的时候,女主角的名字,就顺手用了绾绾。让她成为了我母亲嘴里那种,乖巧、可爱、漂亮的女孩儿……”白慕川看着她,又认真补充一句:“《灰名单》的女主角叫绾绾不是因为谢绾绾,但谢绾绾叫绾绾,是因为《灰名单》……” 还有这样的经历? 向晚微微吃惊。 白慕川看着她,“《灰名单》最开始构思,不是大众看到的连载时间,而是在特殊学校。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构思了……后来她出道,就改了绾绾这个名字。” 所以……? 向晚默默咽下一口酸气:“也就是说,谢绾绾早就知道沐二少就是你?” 白慕川默认。 向晚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个演员,她一直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我也以为……我是唯一知道的那个人呢。还私以为,这是我跟你之间的小秘密,快乐了好久呢。唉!”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抬抬眉,“怪不得她——现在总算想明白了。” 白慕川皱了皱眉,“想明白什么?” 向晚淡淡撩他一眼,“怪不得谢绾绾为了《灰名单》能顺利播出,甘愿付出那么多,连宋总那样变态的要求都可以配合……怪不得当你不信任她,并连续审讯她的时候,她会那么崩溃……我想,换了任何一个女人,只怕也会觉得委屈吧。” 白慕川:“我那是履行职责,不是针对她。” “我明白。” 向晚当然明白。 但凡白慕川循一点私情,也就不会那样做了。 向晚撸了一把脸,慢慢躺下来,将自己的身体偎入沙发,就像寻到了一个依托,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那你有没有感觉到叶轮说的是真的?论勇气,我不如谢绾绾,论对你的感情……也许,她都比我爱得更深刻。” 白慕川:“这没什么可比的。向晚,你就是你。而且,谢绾绾不喜欢我。” 向晚挑挑眉。 不置可否地笑。 “u盘打开了吗?” 白慕川摇头。 向晚一惊:“为什么不?” 白慕川看着她,深邃的眼底有难掩的情绪在丝丝沉浮,“我在等你醒来。你同意,我就开,你不同意,就不开了。” 向晚:“……” 当叶轮问她要不要继续录下去的时候,向晚没有犹豫,把全程都录了下来。 包括叶轮威胁她的那些话,白慕川应该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开啊。”向晚扯扯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有个懦弱的时候呢?” 白慕川深深看她:“想好了?” 向晚:“……嗯。叶轮说是我当初一直在找的东西,我也很想看看呢。人总得面对自己的不完美,面对自己的过往……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白慕川嗯一声,没有反对。 他站起来,走到里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 再出来,放到向晚面前的茶几上。 “上面是罗老的笔记。这里面的一段,就是讲我母亲的……” 向晚慢慢坐起身体,拿过笔记本,“我可以看吗?” 白慕川:“拿过来,就是给你看的。” 向晚瞄着他,慢慢翻开了笔记本。 …… 罗老先生的笔记,是第一人称,属于他的私人感受,大部分的东西,都没有实证。但有一点,从笔记内容判断,白慕川的母亲与向晚的父亲,当年确实走得很近。 罗老先生认为,白母当年虽然做导游,但经济情况很好,人也长得漂亮,而向父的品行却不太端正,有赌博的恶习,他很有可能是故意接近白母,主动示好勾引的…… 后来,两个人奸情败露,在宾馆开房刚好有人举报卖丨淫丨嫖丨娼,也太过巧合。 罗老推断,这些事,很可能是向父设计好的。因为,当出轨的事情败露后,向父在众目睽睽下,竟然一口咬定是白母勾引她,他还给了她嫖资,致使白母羞愤离去……在那个年代,女人对名誉的看重甚于现在,这件事,直接导致了白母后来的自杀。 不过,向父在出事的第二天,就因酒驾出了车祸…… 让罗老产生疑惑的是,向父的交通事故原本是他自己的全责,但对方却表示向家的孤儿寡母很可怜,主动支付了一大笔赔偿金。这笔钱,足够向妈在当时的锦城买一套房…… …… “白慕川。” 久久,响起她的声音。 “嗯。”白慕川轻应。 “……如果是真的,你说,怎么办?” 向晚迟疑着问,不停拿眼去瞄他的反应。今天她有些看不透他,猜不透他,心里没有底……那种安全感不知什么时候从心底抽离了,看着白慕川的眼睛,她居然会紧张…… 紧张他的反应。 紧张他对事情的看法。 毕竟从刑侦笔记来看,他的母亲是无辜的那一个。 而她的父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渣男。 向晚从来不了解父亲。 记忆里的父亲,早就模糊了。 但如果这事是真的——她会羞愧。 她看着白慕川,一直看着,像等待审判的人。 “能怎么办呢?”良久,白慕川沉沉眉,“已经这样了,咱们还要为上一辈人做的事买单吗?” 向晚静静看他,喉头突然一鲠,“不买吗?” “不买!” 白慕川斩钉截铁,说完,叹口气,坐到她的身边。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两回事,我不至于分不清。” 他说着抱来笔记本,拿出了那个u盘,目光又炽烈了几分。 “这里只有你和我。向晚,你怕吗?” 他没有当着重案任何一个人打开它,就是想要极大限度地维护向晚的隐私。 向晚目光微微一暗,摇头:“不怕。早就不怕了。” 白慕川将u盘插在电脑上,输入叶轮所说的密码…… 等待的过程,其实很煎熬,向晚屏气凝神,不知道里面会跳出什么妖魔鬼怪。 她紧张得手都捏紧了,手心汗湿。 u盘里,有几个视频,还有一些文件。 文件里的东西,就是曾经出现在网络上的《杀人剧本》。 白慕川看了向晚一眼,慢慢点开视频。 画面上,出现了叶轮英俊的笑脸,他冲着镜头打招呼。 “嗨,我是叶轮。下面我要给大家展示的,是暗门老大崔鸣的犯罪记录……” 第682章 谁有病(三) 向晚一怔。 为什么不是与她有关的? 她看一眼白慕川。 他也看过来。 两个人交换眼神,继续观看。 在视频里,叶轮交代了崔鸣所做的一些事情。 对叶轮做的,以及对别人做的…… 还有,从720案,说到121案。 画面里,出现了崔鸣对向晚的监控视频。 她曾经的学校,她的出租屋,她的一举一动,还有她在白慕川家里居住的时候,崔鸣也曾试图安装监控,结果意外被正与方圆圆视频的向晚从镜头里发现,遂放弃。 还有一些,就是叶轮对崔鸣的犯罪讲解。 视频里,他不像一个犯罪,而像一个演员。 “崔鸣最为痛恨的人,就是那一趟大巴上的司机和导游。哪怕他们已经死了,崔鸣对他们的子女,也充满了恨意,因为他自己的女儿没了,看不得别人的儿女过得好……” “不过,以崔鸣当时的能力,没办法把手伸到京都程家。他的目光,盯准了向长宁的女儿向晚。” “在连续杀了几个人后,崔鸣已经不再满足于直接杀人那么简单了。他在寻找新的快感,她要在向晚的身上,尝试另一种更有意义的报复方法……像对付我一样,一个是从小培养,一个是从小摧残。对孩子的精神世界,进行毁灭……” “向晚可能一直都认为,她在学校被人排斥,被校园冷暴力,只是因为自己家里穷,不太合群,所以同学会笑话她,冷落她……其实,这些只是崔鸣的小手段,对那个年纪阶段的孩子来说,随便花点钱,造点谣,搞点事,就能掀起大浪,而家长还一无所知……” “不过,崔鸣没有想到,向晚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变得面目狰狞,相反,她考上了大学……” “那个时候,特殊学校的事情,早已经被社会广为报道,崔鸣很关注,对此也很兴奋。于是,她对向晚的伤害开始升级——下面,请看这一段视频。” 向晚的心,提了起来。 拍摄时间有些久远,视频像素低,画质不太清晰。 不过,当背景出现在向晚面前的时候,她仍然止不住的紧张,身体发颤,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冷却…… 视频里的向晚,穿着一条洁白的长裙子,头发披散及腰,像一个清纯干净的小仙女。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地买的新裙子,化了个淡妆,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没有人给她过生日。 在京都,她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亲戚。 方圆圆那天给她打了电话,小姨往她卡里打了三百块钱。 母亲可能是太忙,忘了。 向晚穿上新裙子,准备去买个小蛋糕,为自己庆祝。 准备出门时,她接到副班长的电话,让她马上去教务处长的办公室。 向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诚惶诚恐地去了。 视频的拍摄地,就是在那个教务处长办公室—— 向晚喊了一声报告,就推门进去了,没有想到却碰到了不堪的一幕——那个平常衣冠楚楚的教务处长正在对一个女学生做恶心的事情。女学生的衣服推到了肩膀处,身子几乎完全地暴露出来,裙子被撩高,挂在腰上,教务处长把她逼到办公桌的角落里,楚楚可怜,眼角含着泪花。 画面冲击力太大,向晚忍不住尖叫起来。 教务处长也有点慌神,大声吼:“谁让你进来的?” 向晚那一瞬间,脑子完全空白,她哆嗦着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教务处长看了看她漂亮的脸蛋儿,突然眯起眼:“你叫什么名字?” “向晚。”她条件反射地说。 “把门锁上。过来。” 向晚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看着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学生。 她双手合十,在向她求助。 向晚的脚,像生了根,走不动。 教务处长疾步过来,直接把门落锁,“刚才怎么忘记锁门了?也好,要一起玩吗?小同学?” 向晚吓住了,身子抖得筛糠似的。 这个教务处长非常高大,健壮如牛,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山,天生给人一种威慑。 向晚吓得像一片飘零的叶子。 落锁的一瞬,她尖叫:“我报警了!” 教务处长一怔,“报警?你到是报啊,让人家都来看看,你这样子……啧,新衣服,还涂了口红……你这是要勾引谁呢?” 他伸手过来搂向晚,向晚大叫着推他:“我告诉你……我和同学一起来的,她就在外面,等不到我,会过来的……我会报警……我会的!” 很明显,她不如那个女孩儿乖巧。 教务处长被她吼得有一点紧张。 终于,理智战胜了邪恶的荷尔蒙。 他指着门:“马上滚出去!” 向晚看着那女孩儿求助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灰溜溜的滚出去—— 那个时候的她,太年轻了。 不谙人事,更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满脸胀得通红,指了指那个女孩儿,她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她……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这句话对当时的她来说,已经鼓足了勇气。 她没有落荒而逃,她问了。 女孩儿像遇到了救赎,拼命的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流着泪整理好衣服,在教务处长又一次大吼让她们“滚出去”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滚了。 女孩儿是不情愿的,但她从办公室出来,没有对向晚说一声谢谢,调头就跑了,多一眼都不敢看。 她怕向晚记住她的脸。 向晚心里大概可以猜到。 在这个对女性充满了恶意的社会,不管是她,还是那时的向晚自己,都承受不起这样的侮辱与难堪…… 向晚不知道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 她当时很懊丧,很慌乱,但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那天晚上,向晚做了一宿的噩梦,想了很多那个时候,想不通的人生。 没想到,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上午,教务处的东西就被盗了。 据处长说,那是一台价值一万多元的相机。 他说,在向晚去办公室之前,照机还放在桌子上,她离开后,就没有别的同学进过办公室,但东西不见了。 向晚成了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教务处长当然不会报警,他用了最阴险的方式对付一个弱小的女学生。他一次次“召唤”她去教务处,让她交代“偷盗相纸”的问题,还叫上了她的辅导老师和几位校领导一起审问,几次三番地让向晚交代,并且表示,这是他们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她把东西拿出来,事情就揭过。 向晚在这样的攻势下,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她当着校领导和老师们的面,说出了教务处长的劣迹,把那天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然而,她等到的并不是公道。 而是一张张冷漠的脸,以及看娱乐八卦一样的眼神。 教务处长反咬一口,说她窃取财产不肯归还,还诬陷他猥亵女学生,并反问向晚,那个她嘴里受侮辱的女生是谁,让她出来作证…… 那个时候,向晚是真的真的很希望那天受伤害的女生能站出来。 因为,整个学校,只有那个女生和教务处长心里清楚,她为什么会成为了“小偷”。 她在校园bbs上发帖,到处寻找她的“证人”。 可惜,女生一直没有出现。 向晚无奈了,在女生宿舍楼外,一天一天的找,一天一天的等候。 终于,她看到了那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她欣喜的跑过去,女生却匆匆逃远了,只留给她一句话。 “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有病? 到底谁有病? 向晚背了一口黑锅,百口莫辩,在老师、同学四面八方的压力下,“主动”申请退学了。 当时,向晚曾经要求过调取学校的监控。可惜,监控不巧的损坏了,而教务处长办公室,压根儿就没有监控,没有想到,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居然可以再次看到那腌脏的一幕。 完完整整。 清清楚楚。 想必,这个东西,也是当初崔鸣用来威胁教务处长的利器。 那些针对、嘲弄、冷漠、孤立……对一个心智尚未发育完全的学生而言,打击确实是毁灭性的。 从学校回家后,向晚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看小说刷剧,找不到任何生命的意义,也找不到那些伤害可以痊愈的出口。 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冷漠。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像是得罪了全世界。 为什么年轻的同学们可以用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嘴脸针对自己的同学……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人类的恶。 也不懂得,人类的爱。 她一度怀疑,自己病了,病得误解了什么,误解了这个社会本该有的模样。 她像一个被抛弃在黑暗深渊的可怜人,没有了解她,没有懂她。 面对着卖了房子供她去京都上学的母亲,她在深渊里呐喊、痛哭、呻吟,却没有力量爬起来…… 后来,她无意接触到了《灰名单》。 这本书是她的悬疑小说启蒙。 由此,她记住了一个叫沐二少的作者。 记得第一章末尾的那句话。 “遍体鳞伤不要紧,再努力一次,你就会听到美好的声音。” …… 第683章 原谅,放下(一) 《灰名单》是向晚最初的救赎。 从此,她把沐二少奉为男神,把《灰名单》奉为经典。 “唉!”白慕川轻叹一声,缓慢伸手把她揽入臂弯,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磨蹭着,懒洋洋地说:“没想到小时候那个让我愤怒吃醋的小wanwan,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里……” 向晚回头,看着那一双充盈着光芒的眼,微微一笑:“是不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栅处的感觉?” “不。”白慕川下巴又蹭了蹭她,像一只收住了爪子的老虎,突然变成温驯的猫,“是一种仇人终于落入老子的魔掌,要吃要啃,就随便我收拾了的踏实感!” 向晚:“……” “噗!”半晌,她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真记仇!” “可不?记了十几年。” “好吧,小川川!咱俩就相爱相杀下去,看谁收拾得了谁吧?”向晚捏他的胳膊上的肉,本想捏痛他,结果入手的触感全是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自己痛了他都没有反应。向晚也是无奈了,“……根本就不公平,我都打不过你。” “谁说的?”白慕川抬起头,慢条斯理瞅她小脸,“看你这漂亮的小样子,尚可一仗的。” “是吗?陛下。”向晚眨眼浅笑。 “嗯。”白慕川严肃点头,“而且,朕以为,你会总胜。” “怎么说?”向晚睁大眼睛。 “唉!朕纵有千军万马,最终也只能倒在你的身上,全降了你——” 要不是白慕川那表情太贱了,向晚几乎都要相信了。 “你个贱人……动不动就开车!”她握拳捏他,几分娇嗔几分笑。 这一闹,先前的阴郁气氛竟是散了不少。 白慕川就是这样。 两个人相处,他会想方设法让向晚开心起来。 “我不喜欢你郁闷的样子。”他捏住向晚的手,往唇边轻轻一吻,“小向晚,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要互相信任,互相理解……” “嗯。”向晚点点头,乖巧的样子。 “这一生,你能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不容易。要知足,懂得珍惜,晓得不?” “……”向晚竟无言以对。 “呵呵,你什么眼神?”小白先生不满。 “我是在想,那句话,如果我来说,就顺耳多了。” “我是老实人。”白慕川捧住她的脸,像捏面团似的,把她脸颊上的肉都挤得堆了起来,五官极是搞笑,而他却一本正经,把她的头扳过去,对准客厅里的一面警容镜,“你看看你……丑成这样,再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有觉悟了?” “觉悟啥啊?”向晚被他捏着脸,说话都含糊。 “赶紧表态呗。”白慕川哼声。 呃! 向晚翻了个不完整的白眼。 “多谢陛下眷顾,多谢陛下恩宠,多谢陛下……” 说到这里,她微顿片刻,眼神挪回来,望入白慕川深深的眸底。 “多谢你……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地原谅我……爸爸做过的事情。” 上一代的恩怨,不该让下一代来承受。 这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 可实际生活中,是有难度的。 因为那些事横亘在人的心头,指不定哪个时候就跳了出来,尤其是漫长的婚姻生活里,难保没有激情褪去的一天,再翻出旧账……因此,原谅这件事,对他,对她,对这两个聪明人,都是一种考验。 白慕川静静看着她。 好一会儿,慢慢手,把她的头发理顺。 “谁让朕就是吃不消这美人恩,红颜笑呢?所以,往事就过去吧。” 向晚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笑。 “讨厌!不计较就不计较嘛,人家都夸你大度了,你非要把自己往风流的人设上硬帖……” “本就风流。”白慕川伸手揽她入怀,掌心轻轻贴着她的后背,“……现在离晚餐时间还早,可否让朕再风流一回?” “……” 向晚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轻轻地滑下来,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如既往为她带来安全感。 历经凶险归来,他仍是白慕川。 没有变。 向晚闭上眼睛,轻轻嗯一声。 她沉默地靠在他的怀里,等待着憋了这样久的他如狼似虎…… 然,许久没有动静。 向晚有些奇怪,她缓慢地抬头,目光上移,撞入他的眼神,发现他在笑。 “怎么了?” 白慕川低声,“你以为我说的风流是什么?” “……” 向晚耳根一热,有种又被耍弄了的感觉。 这感觉那样熟悉,就像他们的曾经,在此刻温柔地重现。 她咬住唇,拿眼横他。 “……那敢问陛下,是想做点什么风流事?” 白慕川揉了揉她的头发,那笑容又宠溺又玩味,还带一丝坏。 “算了,还是成全你吧!” “……”向晚捶他,“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啊?” “我会干的事,那可多了。” 白慕川将她抱起来,走向里间,慢条斯理的低嗓充满磁性。 “比如,你。” “……” 晚餐饭点的时候,白慕川和向晚准时出现在食堂。 熟悉他的人都发现,今天老大的心情似乎很好,满面春风。 向晚小鸟依人般走在他的身边,脸颊如三月初桃,唇角含着微笑。 这…… 有些人看破不说破。 有些人没看破偏要来说。 权少腾三步两抢到他们的桌子上,做了二人世界的大灯泡。 他看看白慕川,又看看向晚,“喂,二位。” 白慕川懒洋洋瞄他一眼,“怎么?” 权少腾啧一声,“嗳,我最近也在研究刑侦学。” 向晚一惊,“是吗?” “当然。”权少腾眯起眼,“经我观察,你俩神色有点古怪,是不是偷偷干什么了?” 白慕川哼声不语,向晚垂下眼,明显不好意思。 换别人,就不问了。可那不是权五爷么? 他清了清嗓子,略略拔高声音,“不要回避,现在我是在审问你们。小白,向晚,你们两个下午在楼上,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白慕川:“……” 向晚:“……” 众人:“……” 无数的眼神看过来。 白慕川拿起筷子敲他。 “闭上嘴,吃你的饭吧。” 权少腾躲得飞快,嘴里笑得有些得意,“被我说中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小子准没干好事……上楼的时候,脸还黑得像个包公,下来就成了关云长……啧啧啧,游戏真有那么好玩吗?” 第684章 好玩(二) 游戏? 向晚一怔。 白慕川也看着他。 权少腾认真看着他们,压低了嗓子。 “赛里木告诉我,他介绍给你一款游戏,你上午在办公室玩了一个多小时,一直没转眼……结果又偷偷躲楼上玩去了,对不对?” 白慕川喉头被卡住。 不是鱼刺,是一个饭团。 这厮…… 他看着权少腾期待的眼神,严肃点了点头,“是挺好玩的。” 权少腾:“那咱俩一起玩啊?带带我。” 白慕川:“……” 一拳飞过去,打在权少腾的胳膊上,“赶紧吃饭!” 这厮并不知道为什么挨了打,瞪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着白慕川。 “妈的,小白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带女朋友玩,就不带兄弟!” 白慕川冷冷剜他,“有些游戏,只能和女朋友玩,兄弟不合适,懂吗?” 权少腾与他对视,至少用了十秒,突然恍然大悟。 “我、操!流、氓!” 他端起托盘转身要走,赛里木在这时走了过来。 “怎么样?白队,是不是很好玩?” 白慕川:“……” 赛里木看看面色怪异的三个人,“怎么的,不好玩?” 权少腾拿筷子就打他,“你个浑小子,这种游戏,以后就介绍给我行了,人家小白有玩的。” 赛里木摸着挨了打的脑袋:“……为什么啊?” 权少腾抬抬下巴,一副“老子很懂”的样子,训示他,“去去去,小毛孩子,懂什么?少来打听!” 赛里木不买账,嘁一声,“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咳……咳咳……” 他俩又要掐,白慕川立马咳嗽起来。 果然,瞬间吸引来他们的注意力。 “小白,感冒还没好呢?” 白慕川轻咳一下,“快了。” 他说着转眼,看向赛里木,“一会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 赛里木点点头:“好的,老大……” 权少腾不满了,“干什么啊?又什么新任务给他?” 白慕川:“u盘……” “哇哦,u盘拿到密码了?” “还是嫂子厉害!” 三个男人在聊天,说到叶轮交代的那些事情,以及案情的梳理。 向晚默默低头吃东西。 刚刚在楼上,白慕川将录音和u盘里涉及她隐私的部分,进行了剪辑。不过,以赛里木的精明,是一定会看出来什么的,所以,白慕川让他去办公室,肯定是要向他交代什么。 其实他会这么做,向晚有些意外。 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过去的时候,他却选择了保护…… 她在楼上曾问他,“这样会不会违反纪律。” 他说:“程正都可以为了你违反纪律,我难道还不如他?” 向晚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 今天的重案一号,很多人都正常下班了。 比起往常来,气氛轻松好多。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比较愉快。 吃完饭出来,向晚和白慕川分道扬镳,各办各的事去了。 向晚断更了好几天,而且断更期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书评区都快要闹翻天了。 大部分读者关心她的安全,因为她不像沐二少那么任性,从来没有过不请假不交代就直接断更的纪律,而且这一断几天,读者们大都认为她是出了什么事,也有一小部分读者唾骂愤怒,认为她不负责任。而书评区里唯一算得上半官方的解释,是来自管理员渊芊芊的一个说法,她告诉读者,向晚是突然出了点事故,来不及交代,而且目前没有办法更新…… 但没有向晚本人的书面解释,读者大多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于是,就产生了各种猜测。 向晚在码字之前,需要安抚她的上帝们。 这是一件极伤脑筋的事。 因为真实的情况不能说,其他的解释又显得太苍白。 毕竟,就算是生病住院,只要人没有死,不至于连一个公告都发不出来,或者请人告之都没有……对读者来说,这是一种极不负责,极不尊重读者的行为。 向晚思虑再三,发了个公告,表示自己前几天突然生病,一度陷入昏迷…… 事情说得有点严重,公告发出去不到三分钟,书评区就出现了一片关心的询问,谴责的声音变少了。 大部分的读者都是女性,她们本性善良,柔软,极是容易体谅与原谅。 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马甲出现,向晚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如时光突然回溯,过去一周的经历,仿佛是做的一场噩梦。 向晚在公告里,告诉读者,第二天开始复更。 因此,今天晚上,在睡了近十几个小时后,她头脑极为清楚,想把案件分析写出来,算是一个阶段的总结。这是她的兼职工作,拿了钱,还是得办事的。她不喜欢拖拉。而且,她怕拖下去,明天就找不到今天的感觉了。 灯火通明。 电脑闪着幽光。 向晚埋首电脑前,浑然不知外面的事…… …… 在白慕川的办公室里。 赛里木前脚一走,黄何后脚就进来了。 他向来沉稳,与整个重案一号的欢欣气氛迥然不同,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凝重。 “白队。”黄何拉椅子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身挺得笔直,这样的姿态太过严肃,显得他那一双眼,情绪就多了几层。 白慕川搓了搓额头,“说吧。” 黄何与他对视一眼,“叶轮那边的事情,丁一凡还在处理,目前很顺利,没有什么可说的。主要是……你这边。” 白慕川嗯声,“吕健明又来过了?” 黄何点点头,“下午你上楼休息去了。像你说的那样,他过来的时候,确实叫了几个同事过去了解情况,我都分别询问过他们。他们表示,吕主任并没有问什么特别的……” 白慕川笑了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那是问的什么?” 黄何:“问他们在重案一号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他们基本自动解读为这是吕主任的关心……” 说到这里,黄何顿一下,“当然,我不认为那么单纯。因为吕健明还特地把程馨叫过去询问,用了一个小时十分零三十秒。比其他几个同事,多出了三倍时长……” 呵!白慕川撩他一眼,“时间你都记着的?” 黄何:“当然,这是我的工作之一。” 白慕川为什么当初会选择让黄何去卧室,除了黄何本身因为那个案子受到牵连,有了“案底”,很容易取信于对方之外,还因为他的细心与稳重。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胡乱往外说,更不会随便猜测——尤其是同一个系统内部的问题。因此,他相信事实会比黄何说的,会加严重。 第685章 秘密(三) “白队,你要主动去问吗?” 黄何皱了皱眉,望着白慕川沉吟的表情。 “吕主任拿走向老师的个人档案,而你是向老师的男朋友,询问一下,也是应当的。” 白慕川摇头:“不问。” 黄何微怔,不太理解,“为什么不问?” 白慕川撑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是问了不会有什么用,更阻止不了他们的行为。因为做这件事的人,不会是吕健明自己。二是也许他正等着我去问呢,我偏不去问。” 黄何沉默片刻。 “知道了。” 他指了指门口,“那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圆圆今天晚上到京都,我差不多得赶去机场接人了,要是去晚了,老佛爷是会发火的……” 说起方圆圆的时候,黄何的眉眼都温柔起来。 与前面汇报工作的表情,截然不同。 白慕川看着他,挑挑眉,“感情很好嘛。你刚到京都,这就急着过来慰问?” 黄何叹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慰问什么啊?你以为人家是来看我的啊?根本不是好吗?她啊,是关心向老师,前几天,每天至少问十次,我又不敢泄露机密,忍得好辛苦。这不,向老师终于安全了,人一知道,二话不说,就订了票……” 说到这里,黄何忍不住苦笑。 “你说这姑娘,对向老师是真心好,有时候我在想啊,她看上我,是不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就有机会长期与向老师厮混了?” “……” 白慕川摸脑壳,闷声发笑。 “你这想法也真是超前……” “嘿嘿,就那么一说嘛,女人间的感情,反正我是不懂的。” “你要是懂了,你不就变成女人了?”白慕川似笑非笑地瞪他一眼,“这次带媳妇回去,家里怎么说?” 黄何说到这事,就发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开心喽。家里珍藏了几十年的老光棍,终于有人肯要了……我妈开心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恨不得当天就把我打包好,送到方家去……就这样,我一走,还天天打电话念叨,问什么时候请喜酒,生怕人家退货。” “那敢情好——” “就是圆圆家里……”黄何眉头皱了起来,“没怎么反对,但说到结婚吧……感觉并不是那么愿意。”他挠了挠脑袋,“毕竟我没那么多钱……” 白慕川抬抬眉,“前一阵,你还是大款来着。” “嘿!”黄何笑了起来,“那又不是我的钱,全是赃款,都上交了。” 在卧底的时候,黄何手上确实有很多钱,但他归队后的第一时间,不仅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整理成材料,上交了组织,还把所有的钱上交。 其实,那些钱的数目,究竟有多少,除了他自己,别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完全可以留下一笔,又当又立。他没有。 甚至于他也知道,就算他全部上交,仍然会被调查,被怀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上交了。 “这样做,良心过得去。”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得过自己这一关。” 当时,他是这么跟白慕川说的。 今天因为金钱的问题,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婚姻,白慕川看他片刻,也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后悔吗?” “后悔什么?”黄何愣愣的。 “那些钱,你哪怕只留下十分之一,后半辈子也能过得很好……” “这……嘿!”黄何摇头失笑,“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不瞒你。你说那么多钱,我这辈子可能都赚不到,不……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但我思考过,如果留下一笔,也许我后半辈子都睡不安稳,时时刻刻担心被查出来……每天生活在焦虑,不安中,那日子得多苦?算了,还是这样活得踏实,干干净净的……身子正,什么都不怕。” 白慕川狠狠抿嘴,点头,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好兄弟,就冲你这劲儿。你丈母娘那边,交给我……” “你?”黄何跟着站起来,“你要怎样?” “这个你就别管了。”白慕川笑着,“一起走吧。你去机场接媳妇,我也去接媳妇。” “好嘞!” 两个人边说边笑,从办公室走出来。 刚好撞见程馨在走廊上,她下班没有走,一直在这儿徘徊,像是要找白慕川,又没有与他通过气,这偷偷摸摸的碰上,她立马并腿而立,“白队……” 白慕川扫她一眼,“有事?” 程馨看了看他身边的黄何,“是有点事,我可不可以跟你……”她指指白慕川,又指指自己,“单独聊一会?” 单独? 黄何看白慕川一眼,“白队,那我先走了。” 白慕川点点头,回办公室:“过来吧。” 程馨一喜,穿着五寸小高跟,笑逐颜开地跟过去。 白慕川坐在办公椅上,面无表情。程馨看他一眼,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把门合上。看他脸色不太好看,她背着手走过来,小声的解释,“这件事影响太大了,我怕被别人听见。” 白慕川一动不动,不置可否。 程馨在黄何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珠子转了片刻。 “黄何有没有告诉过你,吕健明来队上的事情?” 果然是程为季的内侄女,连吕健明的名字都是直呼的。 白慕川掀了掀唇,“说什么?” 这句话两层含义,就看程馨怎么理解了。 她果然选择了最初浅的一层,瞪大眼睛看白慕川,“原来你不知道啊?哎,白队,你这心也太大了。你都不知道,这事儿……太可怕了。” 说着说着,她还回头看门。 “我给你讲,你可别往外说啊……” 白慕川皱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关于向晚的事啊。” 程馨知道这么说,他一定会感兴趣,第一时间祭出杀手锏,稳住了不耐烦的白慕川。然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白慕川,不无同情地说:“白队,你很有可能被人骗了……” 白慕川扬眉,“怎么讲?” 程馨慢慢趴过来,上半身压在办公桌上,声音低得像蚊子,“那个向晚,来路很不简单,上头正在调查她。他们说,叶轮的死……她可能是故意的……杀人灭口呢!你想想,当时权队已经控制住了局势,谁都没有开枪,向晚为什么开枪,又为什么会开枪?还那么准,一枪击毙了重要嫌疑人?” …… …… 第686章 没得吃(一) 向晚背着电脑包去办公室找白慕川的时候,也碰到了程馨。 她在大厅里,走准备离开,那双五寸高的细跟鞋,在地板上踩得有些响亮。 其实平常程馨走路也格外有气势。哪怕她为了赢得队里人的好感,最近变得谦虚了许多,骨子里的高人一等仍是改不掉。向晚的感觉很灵敏,程馨就看过来一眼,就那么一眼,那眼神里传递出来的东西,就迅速被她捕捉到,并敏感的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向晚走近,微笑打招呼。 “程警官还没走啊?” 程馨看到她走过来,有点心虚,又有点得意。 这种情绪很复杂,即有背后说了人家坏话后的紧张,又有期待看别人倒霉的快活。 “没有呢,马上就要走了。向老师啊,你找白队吗?” 程馨的眼睛,往白慕川的办公室飘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来。 向晚看着他,莞尔一笑:“是的啊,我们准备出去吃饭。” “吃饭?”程馨最见不得的事,就是他们几个经常单独活动却不带她,“不是在食堂吃过了吗?” 向晚漫不经心地笑:“宵夜啊。” 程馨哦一声,装着不在意地问:“你们都哪些人啊?” 向晚:“一个朋友来京都,我们就自己人聚聚。” 自己人…… 程馨马上被这句话刺激到了。 “哟,那挺好的呢。向老师赶紧去吧,抓紧机会……也不知道以后啊,还有没有得吃了。” 这货嘴损,又不爱把门。 向晚利用的正是她这一点。 有些事情,从别人嘴里问不出来,问程馨肯定可以。 她这么一说,原是想酸向晚一下,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程为季背后的把戏。 当然,向晚不能凭这句话就知道什么,但潜意识里的危机感,第一时间就给了她预警。 向晚淡淡一笑:“程警官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程馨一怔,也不算是个彻底的傻子,她干笑两声,装着不知道的笑,“我是说案子忙起来,哪还有时间吃宵夜啊?去吧去吧!我就不陪你们了,我约了闺蜜,去试chanel新款的包……拜……” “拜……”向晚不动声色,看着程馨的背影,慢慢走向白慕川的办公室。 今天晚上,他们确实约了吃饭。 请客的人是黄何。 这算是他结束卧底任务以来,第一次以警察的身份跟大家吃饭,意义也就不同寻常。 而且今天方圆圆来京,他这个做了老公的人,也是准备把他和方圆圆已经结婚的事,当着大家的面儿公开一次,算是对重新开启新生活的一次庆祝。 不过,他到重案一号工作不久,与其他人都不熟悉。 因此请的仍然只有“吃瓜群众群”里那几个人。 向晚走到办公室的时候,白慕川正从里面出来,他低着头在走路,脸色不太好看,神情也有点憔悴,与站在门口的向晚撞个满怀,他才发现她的存在。 “来了?我正准备去叫你呢。” 他说着就来接向晚的背包,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走吧!” “刚想什么呢?叫你都没有听见。” 向晚微笑看他。其实她并没有叫过白慕川,可她这么说,白慕川居然没有否认。 “在想案子的事情。对了,你报告写得怎么样了?” 向晚目光深了深,摇头,“写得不太顺,主要是圆圆一直在给我发消息,一会问我吃这个行不行,一会又问吃那个好不好。给我郁闷得啊,恨不得把她打一顿……” 她边说边笑,当然不是真郁闷。 方圆圆是典型的选择困难症人士,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喜欢征求别人的意见,而且,征求了之后仍然会继续犹豫。吃饭、买衣服、口红、包包,没有一样不找向晚参详的。 不过她过得挺快活,向晚喜欢这样的方圆圆。 心大,心宽,可以轻松地为自己找到快乐的方式。 而且,正如黄何所说,方圆圆对她是真好……真心好。 从锦城飞京都不敢说全部是为了她,但很大程度上,确实是担心她。 “你们俩啊!相爱相杀……人家黄何都吃醋了。”白慕川轻轻笑着,把手插入裤兜里,向晚顺势挽住他的胳膊,头贴上去,亲热地往外走,笑嘻嘻地说:“就要他吃醋,圆圆最爱的人是我。” “那你最爱的人,是谁?”白慕川问。 “我啊!”向晚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还真是诚实。” “好不容易听到你夸人,能不能走点心啊。” “我喜欢走肾!” “滚!坏人,不跟你玩了。” 向晚嘻嘻笑着想抽手,被白慕川一把拽回来,像护着小鸟儿似的将她揽在臂弯里,“还想逃出我的魔掌,门儿都没有。” 两个人边说边笑,走到大门外。 唐元初刚好把车开过来,副驾上坐着赛里木。 相互问声好,上了车,很快驶上公路。 他们去西南的时候,唐元初一直在京都,他当时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谢绾绾……那会儿叶轮没有伏法,谢绾绾的危险也没有解除,唐元初仍然是她的安全负责人。现在叶轮已经去了,谢绾绾当初的死亡威胁也就不存在了,今天唐元初才正式回重案一号来报道。 “开慢一点啊,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成赛车选手啦?” 赛里木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好几天没见到唐元初,见面就是怼。 当然,唐元初对他,也从来不甘示弱。 “嫌我开得不好,怎么不去坐你权爸爸的车。” “……谁是权爸爸?” “你说呢。呵呵!” “我不认识,要不你介绍给我?” “装什么蒜啊,众目睽睽之下喊的爸爸,跪着也要认啊!” “那是……手误,好吧?” “呵呵呵呵……手速很快嘛!” 赛里木那一声“权爸爸”,已经成了群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大家没事就拿他来洗刷,尤其是权少腾,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亲儿子”,开玩笑的时候,从来不肯放过赛里木。不过,认真聊天的时候,他却又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很懂得分寸,为赛里木留着自尊心。 几个光棍汉,在一起,也是一台戏。 一路上,唐元初和赛里木斗嘴不停,向晚忍俊不禁,白慕川也偶尔笑一笑,看上去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向晚仍是眼尖的发现,白慕川的眉头时不时皱起,像有什么心事。 前面两个家伙斗得水深火热,向晚凑近他,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 “怎么啦?想什么呢?” 第687章 九头牛(二) 白慕川啊一声,摇头,“没什么。” 向晚给他个白眼,“那你一直闷不作声?” 白慕川:“我没有说话吗?” 向晚:“没有。” 白慕川勾勾唇,“总不能他俩斗嘴,咱俩也来一场吧?” 向晚噗一声笑,“那就算了,我丢不起这人。” 说罢,她敛住表情,认真观察白慕川,“我是觉得你状态有点不对。还有啊……我今儿过来的时候碰见程馨了,你猜怎么着?” 白慕川眉头一跳,“怎么着?” 向晚呵一声,把程馨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你说怪不怪?她为什么莫名其妙这样说呢?” “……” 不待白慕川说话,向晚又深深瞥一眼过去,“她是不是找你说过什么?” 白慕川抿抿唇,“这也能猜到?” 向晚有点小得意,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当然。” 白慕川轻笑,“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猜到的?” 向晚眼珠子一转,哼声道:“程馨这个女人,干不出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来,但肚子里坏水是有的,而且她想整人吧,智商又不够,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白慕川深深望着她,饶有兴趣地听。 向晚继续分析:“第一,她平常可以说是准点下班的标竿人物,加一分钟的班都嫌累的人,都那个点了,还没有走,肯定有猫腻。上一次她这么做的时候,也是在背后捅我的软刀子。这次,我很容易就结合上一次想到这个了。不奇怪吧?” 白慕川笑了起来,“不奇怪,那第二呢?” 向晚:“第二,她的眼神太容易出卖她的内心。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她挺得意的,还往你办公室那边瞄……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个背着我找你告了状,或者背地里说了我坏话的模样儿。” 白慕川:“……” 向晚抬抬眉,抱住她胳膊弯,把头偏过头瞅他。 “我说得对不对?” “唉!”白慕川喟叹一声,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将她整个人揽住,“什么事都逃不过向老师的眼睛,服!” “嗳嗳嗳嗳嗳!”赛里木在前面惊叫。 “白队,向老师,不兴在车上洒狗粮的啊。”他笑嘻嘻地望着唐元初,顺便损他,“你们不知道唐元初是单身狗啊,一会儿受不了刺激,一个激动,就把车开沟里去了,可怎么办?” 唐元初哼声,“前提是,你得有沟吧。我说赛里木,你小子是有多喜欢沟啊?” 赛里木:“去去去!少洗刷我,好好开你的车啊!” 眼看两个人又带走了话题,向晚与白慕川交换个眼神,无奈地耸耸肩膀。 “等回去再审问你。” 白慕川失笑:“牙尖嘴利!” …… 今天对重案一号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日子。 黄何尤其如此。 他请客的地方,最终是方圆圆定下的,一个叫“巴蜀人家”的饭店。 方圆圆很细心,事先不仅反复询问向晚,还在群里征集了大家的意见,最后,川菜成了所有人都不会排斥的菜。 于是,“巴蜀人家”就成了首选。 这是首屈一指的网红店,方圆圆事先订了座还不放心,从机场过来,行李都没放,就拽着黄何匆匆过来。 向晚和白慕川等人到地方的时候,方圆圆和黄何等在门口,看到向晚第一眼,方圆圆就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像失而复得一般,搂住就是不放,“你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还有你妈又总是来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了!” 平常向晚总会给母亲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几天没消息,谭云春又打不通她的电话,担心是当然的。 向晚笑着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方圆圆翻个白眼,“我说你接了个秘密任务,不能有私人通讯……” 向晚笑着捏她,“真能瞎掰!” “哎哟!”方圆圆使劲儿抹捏痛的胳膊,“不然我能怎么办呢?” 她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向晚,“你这是……又瘦了啊?羡慕嫉妒恨,向晚,你是怎么做到的?” 羡慕? 向晚噗一声,“这种事,还是不要羡慕得好。走吧,人都到齐了吗?” 方圆圆摇摇头,“程正和梅心没到。其他人都在上面坐着呢……” 几个人边说边聊,往包间走。 进去互相打个招呼,就开始上菜。 方圆圆照常与向晚挤坐在一起,从头到尾一直跟她聊天。 黄何无奈地看了白慕川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姑娘来京都就不是为了看我的”,白慕川坐在向晚另一侧,媳妇完全被方圆圆抢走,也很无奈,耸耸肩膀,对黄何表示“无可奈何。” 当然,方圆圆和向晚有她们自己的事情要聊。 这是其他人,包括她们的男人都插不上手的事情。 比如锦城那些她们熟悉的人和事,以及她们的亲人。 几个长辈的身体情况啦,最近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啦,以前的老邻居谁谁又生病去了啊,哪个亲戚家儿子又找了个新媳妇啊,这种八卦只有她们互相分享和时候,才能找得到乐趣,方圆圆说得也是乐此不疲。 向晚最关心的,其实是小姨谭月春。 一直没听方圆圆提起她和邢远航的事,向晚主动问起。 “小姨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向晚哦一声,眉飞色舞的脸,沉下来,摇摇头。 “没呢。小姨父……不,邢远航不肯离。” “不肯离?”向晚吡吡冷笑,“跟那个小三打得火热的时候,他不是挺嫌弃小姨来着吗?现在小姨放他自由,凭什么又不肯离了?” 方圆圆抿抿唇,“我哪儿知道这种男人的心思。说来也是奇怪啊,当时要死要活的要离婚,小姨怎么说都不行,现在小姨要离了吧,他到好,一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样子,三天两头跑过去找小姨,吃了闭门羹也不管,脸皮厚得就像当初追求她的时候一样……” 向晚皱眉:“小姨什么态度?” 方圆圆冷哼:“咱家小姨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下定了决心就是八头猪都拉不回来的……” 向晚:“是八匹马!” 方圆圆:“是吗?哦。好吧,八匹马……不对,不是八头牛,或者是九头牛吗?” 向晚突然脑壳痛。 “说重点。” 第688章 愿意吗(三) “好吧好吧!”方圆圆把话聊回来,“小姨哪里肯啊。哪怕净身出户她也要离。而且,小姨认为邢远航舍不得的,可能不是她,是他的儿子,最近,邢家二老都过来锦城了,大概是为了他们那个宝贝孙子吧。他们的态度是婚可以离,孩子不能给女方…………” 向晚紧紧抿住唇,为小姨担心起来。 方圆圆:“你放心吧,咱小姨也不是省油的灯。邢远航小三的那个案子,对小姨来说,是有好处的。你想想啊,天天年纪还那么小,邢远航又有劣迹……小姨说了,到了法庭上,孩子肯定也是判归她的。” 听她说得轻松,向晚却不那么想。 邢家的手腕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人家铁了心要抢孩子,小姨不一定能吃得过那一家子人。 “天天最近是在咱家吗?” “在啊,二姨带着呢。”方圆圆笑道:“天天就认二姨,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姨最近也一直在你家,我走的时候,去看过她们,感觉小姨气色挺好的,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你就别担心了。” “……” 方圆圆是不了解谭月春的。 这种独立坚强的女性,哪怕有苦水,也会往肚子里咽。 小姨强势惯了,哪能让家里人看到她颓丧的一面。 何况,她还要打夺子仗呢,不精神起来,怎么行? “就是我妈,讨厌得很。”方圆圆说着就不高兴了,“一辈子就爱做老好人,什么事都劝和。两个人都闹成那样了,她还没事在小姨和我们面前念叨,让小姨忍一口气,孩子都两个了,菲菲半大不小,不懂事,天天更是需要父母双全的家庭……劝小姨回去和邢远航好好过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确实像大姨能干出来的事。 向晚无奈:“我妈呢?” 方圆圆:“你妈好多了。她是尊重小姨的意见,不劝分,也不劝和。反正她觉得说了也白说,对男人啦,她是没什么信心的样子……” 这句话,让向晚默了一下。 其实她今天都很想打电话向母亲求证的。 关于父亲的事情。 可是,她怕影响母亲的生活,也没有想好深入话题的切入口…… 向晚吸口气,“那你的事呢,解决好了吗?” 方圆圆眉头垂了下来,偷偷给向晚挤眼神,“差不多了。” 她不想让黄何听见。 那就是说……还没有解决好。 向晚压低声音:“那你俩领结婚证的事,跟家里说明白了吗?” 方圆圆撇着嘴摇头,眼睛往包间门口一扫,“好了好了,程队和梅心来了,快,快来坐!” 人到齐了。 菜也上齐了。 黄何不停地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很是客气,大家却不跟他客气,都是熟悉的人,拿着筷子就开始吃。桌上没有酒,只有饮料,为了庆祝叶轮伏法,众人倒满饮料碰了个杯。为了隆重欢迎黄何加入重案一号,众人又碰了一杯。最后,听说他和方圆圆早就已经办了结婚证,大家震惊之余,唏嘘着,嚷嚷要上酒才能解决问题。 “要不,来点酒?”黄何征询大家的意见。 “不了不了。”白慕川摆摆手,“喝饮料挺好的。” 起哄的赛里木和唐元初,眼看老大拒绝,也就焉了。 “好嘛。那就饮料走一个。” 对黄何在离开之前与方圆圆办结婚证,大家是感动的。 生死且不知,恩爱先相许。这种感情谁又不羡慕不渴望呢? 几个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话题扯到了白慕川和向晚身上来。 权少腾是第一个问起来的,“小白啊,人家黄何和方圆圆都偷偷摸摸把事儿给办了,你呢?别怂啊,兄弟看不起你。” 唐元初跟着眉飞色舞地大声起哄,“对啊对啊,白队,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我都等了好久了,从锦城等到京都,这案子也破了,可不能再等了!” 赛里木:“……案子还没结束啊,天怒的新执行人还没有找到呢……” 这家伙话只说了一半,就遭到几道冷眼,马上改口嘻嘻笑,“不过,案子破不破,跟咱们白队请不请喜酒没啥关系。白队,什么时候请客啊,早点说,我好攒份子钱……” 权少腾白眼看他,“俗不俗?我们白队是会要你份子钱的人?” 赛里木:“……谢谢你。又为我省了一笔。” 权少腾:“我是谁啊?” 赛里木:“……” 眼看众人一扯又要偏离,唐元初咳嗽一下,“别打岔别打岔!白队还没有表态呢,麻烦大家先闭个嘴!” 此话一出,众人还真就听了。 一个个的视线都扫向了白慕川。 包括程正。 他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与别人喜悦的样子又不太一样,不是十分期待,也不十分反对……复杂而难辨。 白慕川刚好与他坐对面,说话之前的第一眼,就是从程正脸上掠过的。 然后,云淡风轻的一笑。 “很快!” 众人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赛里木又尖叫起来。 “很快是什么时候,我们不要很快,我们要具体的日期……” 白慕川无奈,捏住向晚的手,举起来,让大家看她指上的戒指,“你们看,婚都求过了,婚礼还会远吗?” 权少腾嘶一声,“不远到底是多远?五十米,还是一百米。不行,小白,你今天得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时间,要不然,我们向老师可饶不了你!” 在他们起哄玩笑的时候,向晚一直面带微笑。 心里其实也有期待,想听白慕川说出那个日子。 但前面两句他都没有,到第三句的时候,这种期待就不那么强烈了。 也许在白慕川心里,还得等天怒的新执行人落网,把天怒病毒找回来才能了一番心事……又或者,他必须得把他母亲的事情,彻底弄明白,才能真正的安心成家吧? 她正想着,白慕川突然一笑。 “很快,就是最快。嗯,下周一领证,怎么样?” 今天是周五。 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那么,下周一,确实是最快了。 向晚一惊,抬头看着他微笑的脸。 白慕川浅浅勾唇,深深望定她:“愿意吗?” …… …… 第689章 酒疯(一) 向晚哑住,没说话,白慕川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眼,一直盯着她看。于是,满桌子人注视的目光就从白慕川的脸上自动切换到了向晚。 大家都在等着她表态。 “……” 向晚觉得气氛有点怪。 白慕川眼底突然布满一层阴霾。 “你不愿意?” 白大人一张漆黑的脸,实在太感人,顿时逗笑了饭桌上的“吃瓜群众”,大家就喜欢看白慕川吃个瘪,所以向晚最好矫情一点,他们才欢喜。 “嫂子,不要轻易答应他啊!”赛里木嘻嘻地笑,“至少也要让白队求三遍!” 白慕川眼睛剜过去,赛里木头一低,“宁死不屈”。 唐元初继续起哄,“三遍不行,至少也得十遍八遍的……” “咦,我从来没有发现赛里木这小子说话也有逗人喜欢的时候。”权少腾表示了赞同,“小白,继续啊,别怂啊!” 方圆圆扯了扯向晚的胳膊,笑盈盈地看她,示意她关键时候得拿乔。 “别同意,让他求,继续求!” “……快啊!白队,别怂,别怂!” “雄起来!” 向晚看大家快活得东倒西歪,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打脸众人。 “……我愿意啊!你们干嘛笑成这德性?” 她伸手过去挽住白慕川的胳膊,眼睛里星星直往外冒,一脸笑逐颜开。 “我愿意。” “那你刚才想什么呢?”小白先生笑着捏她的脸,急需挽尊。 向晚眨巴一下眼,“太突然,太惊喜,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慕川:“这还差不多!” 他俊朗的面孔马上冰雪融化,春风拂面,而方圆圆一声哀嚎,直骂向晚没出息,“能不能好好装一下矜持啊,大姐!” 这一嚷嚷,本就愉悦的气氛马上嗨到了高潮,权少腾叫着必须让服务员上酒,没有酒都烘托不出他们的幸福。 白慕川哭笑不得,看着这群人,终是同意了。 酒入喉咙,一个个顾不得形象,纷纷要跟白慕川和黄何碰杯,说是要沾他们的喜气,争取早一点脱单,这一圈圈的车轮战下来,大家都都喝得不少。除了程正和梅心,依旧滴酒不沾,其他人都有点高了。 于是,不喝酒的两个人,就变成了司机。 白慕川和向晚坐了程正的车。 车上还有黄何和方圆圆。 一行五个人,从饭店开出去,一路热闹不断。 方圆圆不喝酒的时候都爱闹腾,喝了酒更是不得了。 又说,又笑,又唱……整一个活宝。 向晚喝得不多,脑子微醺,但不至于醉,看到她那丢人现眼的样子,直捂脸,“方圆圆,以后出去,不要说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方圆圆瞪他一眼,又望着黄何一脸贱笑,“我只认识我们家的小黄黄。” “……肉麻死了。”向晚恨不得捶爆她的头,“消停点啊。别闹了。” “嘻嘻!好不容易有机会秀,我为什么不秀呢。” 唉! 车上还有个单身狗啊。 不得顾及一下程正的感觉么? 向晚心里是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 方圆圆心里根本想不到,嘴上却不过脑的就说了。 “哦了哦了,程队还单着呢,咱们这样,好像确实不厚道……对不对啊,程队……” 程正:“……” 喝了酒的聒噪女人,尤其可怕。 向晚看黄何也醉得不轻,拍拍方圆圆,“你跟我赶紧闭嘴啊!对了,你们酒店在哪儿呢?” 他俩今天晚上住酒店,之前向晚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生怕他俩把这事给忘了。 方圆圆摇头,再摇头,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到是闭着眼小憩的黄何报了个酒店名,“程队,麻烦了。” 呃! 明显他比方圆圆喝得多。 明显他比方圆圆醉得厉害。 结果,人家心里就是比方圆圆明白。 向晚叹息一声,恨不得去捏住方圆圆的喉咙。 “别吵了!下次再也不让你喝酒。” “嗝……下次我才不要喝了呢,好难受。”她扯着领口,躺在椅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向晚怕她吐在程正的车上,赶紧帮她顺着背,“是不是想吐?” 方圆圆摇头,又点头,“嗯……难受。” “知道难受啦?哼,叫你少喝,还拼命喝……” “人家开心嘛。”方圆圆叹息一声,突然压低了嗓子,“表姐,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等得好辛苦啊……”她声音含含糊糊的,“有好多次,我都以为……我跟黄黄就没有以后了呢……” 向晚手微微一顿,沉默。 方圆圆人醉了,心却是明白的。 “难道你不开心吗?”方圆圆勉强睁开眼,盯住向晚的眼睛,“……你和小白警官,下周一就要领证了,苦尽甘来,难道你就不开心吗?” “开心啊……” 向晚甜甜一笑,别过脸去。 白慕川坐在她的另一边,刚才没说话。 向晚以为他是喝大了在闭目休息,这一回头,刚好与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当然开心,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呢。”她笑着,握住白慕川的手。 “那不就对了嘛。所以,你肯定是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方圆圆又嘻嘻笑了起来,醉酒状态的不可克制,让她的情绪今天兴奋得像吃错了药,但也没有失态到人事不省的地步。玩笑开完,又趴在椅背上,给程正道歉。 “程队,不好意思……我今天是太兴奋了,你……不要介意。” 程正:“没事。” 浅浅淡淡的两个字,一如程正今天晚上的表现。 没有情绪。 从始至终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 就这么到了黄何和方圆圆住的酒店,程正停了车。 向晚问方圆圆要不要送她上车,方圆圆张开手臂就要她抱,结果被黄何一把拉了过去。 “我们可以的。白队,程队,向老师,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好……” 黄何一只胳膊搂着方圆圆,一只胳膊拖着行李箱,脚步矫健地往酒店大门进去,门童看到他们,马上过来帮忙拎箱子。向晚从车窗里看着他们进了旋转玻璃门,唏嘘一声,“黄何的酒量可以的啊,还以为他喝醉了呢。” 白慕川:“要是这点酒就醉,那他今天这顿酒,恐怕是喝不成了。” 向晚:“……” 第690章 不速之客(二) 汽车驶离酒店。 程正沉默了许久,问:“你们是回家,还是回重案?” 上次小区出了天怒病毒的事故后,白慕川和向晚就没有回去住,重案一号的宿舍成了他们的半个家。 向晚条件反射地回答:“重案……” 白慕川:“一会在情人街停下,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程正一怔,握方向盘的行微微一紧,嗯了声,没有下文。 情人街是当地人的一个称呼,其实就是一条不许机动车进入的夜市步行街,因为有小情侣喜欢去吃东西约会,故而得名。情人街的街面是仿古的建筑,夜晚的霓虹灯下十分热闹,各种小吃摊又多又杂,来往的人群不惧寒风,吃着各地美食,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向晚是第一次来。 跟白慕川在一起这么久,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逛街,吃小吃。 她看了白慕川一眼,掀掀嘴唇,只是笑。 白慕川回捏一下她的手,小声解释,“醒醒酒。” 向晚:“嗯。” 程正顿了片刻,“那一会你们怎么回去?要不然,我在外面等你们?” 白慕川:“不用,我们打车就行。” 让他等着…… 那太残忍! 他们两个也玩不好的。 程正默然。 不一会,汽车停下。 程正:“这里不能进去,你们得走一段路,要不我得调头。” 白慕川:“这样就行。” 他下车,伸手来扶向晚,然后绕到驾驶室,叫程正:“到了发个消息。” 程正:“嗯。” 两个人互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默默走向两个方向。 向晚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跟着白慕川,手在他的掌心里,温暖的、踏实的,喝的那点小酒不仅没让她难受,反倒成了一种小情调,微风一扫,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街面上小摊贩的吆喝,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仿佛突然就回到了人间。 “真好。” 向晚轻轻一叹。 “被掳走那几天,我真的不敢奢望……还能有这样美好的生活了。” 白慕川哼笑,“傻瓜。以后还会有更美好的。” 向晚仰起头看他,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其实这样就是最美好的。” 在没有钱的时候,她觉得有钱是美好的,可当失去自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才发现,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健健康康的过寻常日子,其实就足够好。 她将头靠在白慕川的胳膊上,“小白,我喜欢这样。” 白慕川捏捏她的肩膀,不说话。 向晚过一会,又小声问:“你真的决定了?” 白慕川侧头过来看她的脸。 他知道向晚问的什么。 “决定了。难道你没想好?” “不是。”向晚沉默一下,挽紧他的胳膊,“我是说,咱们要不要先征求一下家里人的意见?嗯,我家里当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我妈早就催过我无数次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讲……只是你家里,怕是不好过关吧?” 白慕川没有回答,在路边买了个奶茶,递给向晚,慢悠悠地说:“他们怎么想,重要吗?” 不等向晚回答,他就帮她答了,“不重要。我根本就不在意。” 向晚喝了一小口,抿抿嘴唇,“话是这么说,可你懂的,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始终少了那么点意思。” 呵!白慕川笑着,从她手上接过杯子,低头喝一口,突然盯住她的眼,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就那么直视着她问:“你会介意吗?” 向晚沉默一下,“不会吧。” 白慕川揽住她笑了,“不要吧,不会就是不会。” 向晚呃声,“不会。” 白慕川:“乖。这样就对了。咱们现在还会怕什么,嗯?” 被他这么一说,向晚忍不住笑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生死都过来了,还怕别人的口舌,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其实肚子早就填饱了,可看到什么新鲜的小吃,仍是要停下来等一等,吃上一口,但明明可以买两个,却偏偏只买一个,你一口,我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神情动作,说不出的腻歪,闹得夜市上的小贩们,都忍不住对他们多看几眼。 男的俊,女的美。 天造地设的一对,走出来就是为了让人羡慕的。 “向晚。” 白慕川突然抿嘴一笑。 “你说我换个职业,好不好?” “嗯?”向晚被这句话吓住了,停下嘴里的咀嚼,认真看着他,“干嘛,你别吓我?” “……认真的。”白慕川端详着她的脸,“突然发现,就这样简简单单跟你过日子,真的是太快活了。可是如果我干这一行,只要干一天,就一天不得安宁。生活总是过得像绷紧的弦,少了很多味道……我怕你往后有一天,突然后悔,后悔嫁给我,嫁给一个连作息都不规律的刑警。” “……” 向晚沉默。 盯住他,静默片刻,慢慢抱住他的腰。 “不会。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白慕川低头捧起她的脸,轻轻拍了拍,“我会珍惜。” 珍惜他们的感情,珍惜她。 向晚扬扬唇角,笑着挽住他,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夜市小街。 “咱们是打车走,还是再从头走一圈?” 白慕川:“看你。” 向晚:“不走了吧,早点回去休息了。肚子吃得太撑,有点犯困了——” 白慕川嗯声,“好。那我打车。” 他掏出手机打车,不知道看到什么,手臂突然一僵。 向晚感觉到了,侧眸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 好像是一条信息,白慕川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回过去,很快切换到打车软件,然后搂住向晚。 这一次,他搂得比刚才还要紧。 向晚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怪异,不过他没说,她便没问。 车到了。 两个人径直往重案走。 晚上十一点了,重案一号灯火通明。 向晚还没走进去,就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好像有人来。”她说。 “嗯。”白慕川捏紧她的手,“没事的。” 向晚又一次看他侧脸,跟着他踩上台阶,走入大门,看到坐在重案一号大厅里的几个人。 程为季? 吕健明? 向晚一怔,停在门口。 …… 第691章 要挟(一) 这阵仗可真大。 向晚一看,心里有点谱了,不由微微一恻。 天生敏感的人,对于危险有一种过人的嗅觉。 空气里传来的逼仄感,一道道咄咄逼人的眼神,让向晚还没有踏入大厅,就察觉到了来自“他们的恶意”。她勾勾唇,余光瞄一下白慕川,想看他是什么反应。然而,白慕川脸上并没有意外,眉眼如常,面孔略有一些冷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向晚默默跟上,心有点乱,脚步依旧轻盈,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程副部,怎么这么晚过来?”白慕川走过去,看了程为季一眼,“是又发生什么大案了?” 程为季两道目光锐利如箭,若有似无的扫过来,从向晚的脸上凉凉掠过,最终落在白慕川的脸上。 “叶轮的案子,有进展吗?” 白慕川抿抿唇,指指办公室的方向,“去我办公室谈吧。” 程为季显然不太赞同他的说法,眉头皱了皱,“就这里说吧。你坐下。” 他语气凝重,带着命令的口吻。 白慕川淡淡瞄他,拉一张椅子坐下,抬抬下巴,告诉向晚,“你先上去休息。” 向晚:“好。” 话音未落,就听见程为季的阻止,“等一下。” 向晚转头看他,“是在……叫我吗?” 其实那说话的语境,除了叫她,还会有谁? 但向晚一脸懵懂的样子,装得就像真的不知道。 程为季眉心未松,花白的头发似乎都带着掩饰不了的怒气,“你是向晚?” 向晚:“……是。” 程为季:“那就对了。你不要走,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你的事情。” 为了她…… 向晚意外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程副部是指我的什么事情……我,呵我怎么有点不明白呢?” 程为季冷淡地扫她,面无表情:“那天在船上,你杀了犯罪嫌疑人叶轮,有这回事吧?” 嗯,直截了当。 向晚点点头,“是。但我当时是受害者,很害怕,以为叶轮手上拿着引爆器。我那么做,算是……正当防卫吧?” 程为季目光深了深,“是不是正当防卫,不能由你说了算。经初步调查,当时的情况,你至少构成防卫过当。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你选择击毙叶轮,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向晚震惊。 在今天以前,她曾为了杀人的事心惊胆战,害怕得夜不能寐,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摊上杀人的罪名。不过,与程为季眼睛对视,再看看白慕川沉默的面孔,向晚内心马上又平静了。 是了。 是这样没错了。 她从船上回来,就没有接受过任何审讯,也没有接受过关于案子的任何调查,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白慕川。如果他不是白慕川的女朋友,而是寻常的一个人质,即便是受害者,在那样的情况下杀了人,肯定会第一时间带回警队审讯,事后也是要接受调查的。 叶轮当时手上的东西,并不是引爆器。 叶轮当时已经被权少腾控制,没有了杀伤力…… 在那样的情况下,向晚开枪击毙他,不能说没有嫌疑。 向晚虽然辍学,但仍是考过法律系的人,对这种简单却难以理清的“犯罪行为”也算了解一二。 她微微抿唇,“明白了,我愿意接受调查。” 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配合,程为季一怔,似乎有些意外。 他对向晚为人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程馨的诉述。在程馨的嘴里,向晚是一个不学无术,连大学学历都没有的无赖女人,除了有几分姿色迷惑了白慕川,简直一无是处。至少程馨认为她哪里都比向晚强,始终不明白白慕川为什么偏偏选了向晚,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是她晚了一步,被向晚抢占了先机。 程为季有一阵,也这样认为。 白慕川过往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 他们都认为,恰好是向晚,碰上了他,成了他的初恋,第一次谈恋爱,所以格外认真。 仅此而已。 当然,那是程为季调走向晚个人档案之前的想法。 拿到档案后,他对白慕川会爱上向晚,心里的吃惊和后怕更多一层。 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心里评价。 “行,既然你懂得这个道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程为季深深看一眼向晚,回头叫吕健明,“把人带回去!” 吕健明扶着椅子,刚想站起来,就被白慕川冷冷打断。 “程副部!” 程为季望他。 “您是不是忘了?这个案子是由我负责的。”白慕川面无表情,不动怒,也没有笑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从头到尾,叶轮的案子就归重案一号。程副部要从我的地方带人走,是不是应该问问我,愿不愿意?” 程为季眉头狠狠一皱。 他不意外,早知道白慕川会阻挡。 因此,理由也早就想好。 “白队,你需要避嫌。” “避什么嫌?” “嫌疑人是你的女朋友。” “呵!”白慕川抬手在裤腿上轻轻掸了一下,漫不经心的笑,“这么说,程副部是不信任我?” 一句话没说完,他似笑非笑剜着他。 程为季被他目光一慑,肩膀僵了僵,“例行公事。” 白慕川:“既然是例行公事,那就按规矩来。这个案子由重案一号负责,别人就不要插手。如果程副部觉得我需要回避,重案一号还有别的刑警!”他慢慢站起身来,打量着程为季,“要么。案子交给我负责,要么,你先把我的职务停了。” 这话有些呛人。 程为季愣了至少十秒才回神。 “白慕川!你是在要挟我?” “例行公事,不好意思。”白慕川淡淡回视,看他一眼,又环视大厅众人,“今儿太晚了,大家没什么事就先散了吧。我失陪了。” 他将手伸给向晚。 这神态动作气得程为季心火都上来了。 “白慕川,你这是公然抗命?” 第692章 应对(二) 白慕川头也不回。 “有什么命令,公文下达!” 程为季看他要带向晚离开,气得直拍桌子。 “放肆!白慕川,你究竟搞清楚情况没有?咱们是在办案子,不是在开家庭会议!” 家庭会议? 白慕川冷笑一声,停下脚步,不冷不热地回视他,“我比你清楚。” 程为季指着向晚:“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今天晚上就必须马上审讯。我问你,你是要把人带去哪里?嗯?” 白慕川:“这里是重案一号,要怎么审,什么时候审,都是我的事!” 程为季气得急火攻心,指着他的鼻子骂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上级了?” 白慕川唇角上扬:“有。” 他淡淡一笑,扬了扬手,做了半个敬礼的动作,又垂下手臂。 “你要不是领导,我都懒得跟你废这么多话!早就撵人了。” “你——” 好家伙! 可真够横的啊! 程为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花白的头发一个颤歪,看样子又得再白一层。 众人紧张地看着他俩互怼,大气都不敢出。 这紧张的气氛,就连吕健明也被唬住了。 这个人可是程为季啊! 偌大一片土地上,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硬杠? 白慕川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在吕健明的心里,程为季是非常有威严的一个领导。平常有下属犯了错,他训起人来不留半分情面,他下达的命令也从来不打半个折扣,根本就没有理由可讲。 可今天…… 他来重案一号拿人,原以为是直接带人就可以走。结果,他给白慕川打电话被掐断,程为季居然不声不响地坐在这里等—— 吕健明一开始认为他是钓大鱼,有闲情逸致。结果——他居然被白慕川好一顿怼。可他除了气得大吼几句,居然什么也没干? 吕健明看着他俩,目光若有似无的露出一抹深思。 奇了! 怪了! 他隐隐想到些什么? 又不敢确定。 而在场众人的心里,也是无数的卧那个槽……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白慕川带走向晚。 程为季气得手直颤抖,大家都以为白慕川要遭殃,结果他只是抓起桌上的帽子,气咻咻地转身,走人。 哦……吁! 众人面面相觑。 大老虎和小老虎都走了,重案一号大厅里值班的几个人,长松一口气。 “咱白队,就是威风。” “活久见啊!太tm钢了!” “吓死我了。以为今晚要出事呢。” “刚才我都怕老头子把咱办公室房子给掀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着?留下来让白队请吃宵夜?” “……不,我是说,感觉,怪怪的!” “嗯!” “嗳,别想这些了。可怜的向老师。这件事……怕是大了啊。引起了上头的注意,白队哪怕再钢,不也得按规章制度来办事吗?审讯是跑不了的了。” “正当防卫吧。” “讲实话,那情形……防卫过当杀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能吧?喂,别吓我?向老师人还是不错的,千万别出事……” “能。太能了!等着看吧。” 办公室里几个人的议论,向晚当然听不见。 她被白慕川牵着后,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慢慢走着楼道,一句话也没讲。 白慕川也不说话。 牵着她,大手裹小手,紧紧的,一丝不松。 夜深人静,那楼道走起来,每一声脚步,都像敲在人的心里。 “白慕川……” 站在房门里,白慕川掏钥匙,向晚终于拿回手。 “你……我这个事,你这样办,会不会影响你什么?” “影响我?”白慕川回头看她,唇角勾出一些笑,反问完,冷不丁又伸手过来揉她脑袋,然后用力一勾,就着打开的门,把她揽了进去,推坐在沙发上,“小向晚,敢情我以前和你说了那么多话,全特么废话?” “……” 向晚抿抿唇看他。 “你说的话那么多,废话当然也不少。” “……好吧好吧,看来没吓住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白慕川将她往沙发上一带,就势坐在她身边,扳住她的肩膀,严肃了脸,“我们说好要同甘苦,共进退,就不是说说而已,懂?” 向晚点头,再点头,“懂的。” “你懂个屁!”白慕川狠狠捏她的脸,“我发现你这个女人啊,发生什么事都想冲上去帮我挡刀子,把自己搞得像个女英雄似的……” “我哪有?”向晚被他捏得痛,轻轻揉脸蛋,委屈地瞄他,“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嘛。” “就事论事?就刚才那样?”白慕川冷哼,又想捏她,结果被她飞快地躲开,往后一仰,他人没捏着,直接把她压在了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一双狼眼满是嗔怪,“你傻不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你那么快同意干什么?” 向晚静默。 想片刻,她微叹。 “……虽然他可能是对我有偏见。但他说的是对的。我当时……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了枪,还打中了。这事要我是旁观者,恐怕也得想出无数种可能来。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叶轮这王八蛋,手上拿的居然不是引爆器。” 如果是引爆器。 向晚那一枪,可得立大功了。 偏偏只是一个u盘,即便有防卫的初衷,也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关于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我上学的第一年,老师就曾开专题讲过。定性很难,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看法,最终能被认定为正当防卫的少之又少——” “少扯这个!”白慕川拍拍她的小脸,“平常伶牙俐齿的,关键时候就不为自己争辩了?一句明白了,就愿意跟着人走,让人家搓圆捏扁?” “我那不是怕让你为难嘛。” “你又知道我会为难了?哼!”白慕川冷眼瞪她。 可瞪着瞪着,自己不忍心,又低头在她额上啄一口。 “傻瓜,你啊,还是太嫩了,他们这些人,一句话里能扳扯出九个道道。你根本就不明白人家起的什么心……” “我大概是知道的。”向晚垂下眼,“但刀架在脖子上,我不得不从,对不对?” “你还有我。从什么从?”白慕川抬起她的下巴,望入她的眼睛,面色慢慢冷下来,“向晚,从明天开始,咱们可能得走一下程序。这中间——可能会有些小委屈,你怕不怕?” 向晚一怔。 摇头。 “不怕。” “真坚强。” “不是坚强,是因为有你啊?” 向晚眨了眨眼,笑盈盈地把他刚才的话抛回去,然后软绵绵一叹,挽住他的脖子,“这么说,我只有今天晚上有一个好觉可以睡了?” 白慕川沉默。 “会很快结束的。” “嗯。”向晚把头凑过去,抵住他的肩膀,语气变得幽怨起来,“……那下周一,咱们还有时间吗?” …… …… 第693章 凌晨三点(一) 白慕川不说话。 夜色笼罩着这幢大楼,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宿舍房间里,两个人相对而视,向晚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心里略略一沉。 白慕川喟叹,捏了捏她的手,慢慢牵着她站起来,走到里面卧室,为她褪去厚外套,“我会争取。” 争取。 那就是说,可以做最坏的打算了。 向晚想到这巧合,忍不住笑,“你说咱俩是不是没结婚的缘分啊?瞧这一波三折……” “会不会用成语?”白慕川懒洋洋地寒下脸,“这叫好事多磨。” “……好吧。”向晚勾住她的脖子,“那希望这是最后磨一次了。” “必须的。”白慕川淡定地将她外套挂起来,又回身搂住她,“去,洗个澡!今儿晚上,咱们好好睡一觉。” 向晚:“……” 她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好笑地瞥白慕川一眼,“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干这个……” “嗯?”白慕川一愣。 半秒后,失笑一声。 “想什么呢?”他掸一下向晚的额头,“我是让你好好休息。” “真的?” “真的。” “一个词两个意思,没毛病!” 向晚微微一笑,又迅速收敛笑容,哼声,“可惜,我不信。狼还有不吃肉的。” “……” 狼? 白慕川微蹙的眉舒展开来,咳笑两声。 “咱们不打没准备的仗,所以,你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 “反正又不是我用力。” “……” 向晚偷偷瞄他。 看他在笑,自己又忍不住笑。 她迅速将毛衣脱下,拿了浴袍往卫生间去。 “这事儿啊,还真是一语成谶。” “什么?”白慕川没听明白。 “上次你带了谢绾绾回来审讯,唐元初不是问你么?如果换了是我,你会怎么办?没有想到啊,考验你的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她似笑非笑。白慕川见状,嘴角一扯,却突然严肃。 “看来这锅,得让唐元初背?” “必须让她背。”向晚嘿嘿笑着,偏了偏头,“走,帮我洗澡?” 白慕川双手抱臂,懒懒看她,“小向晚,你明知道我自制力不好,这是在勾引我?” “瞎说——什么大实话?”向晚冲他眨个眼,慢慢走近,“考验你的时候好了,自制力什么的,见鬼去吧!” “呵!傻妞儿!” 白慕川深深看她,将她一把揽住。 …… 被水雾氤氲过的夜灯,旖旎而温柔。 淋浴下的向晚,双眼湿漉漉地半眯着,享受地仰着头,双手撑墙,拿后背对着白慕川,由着他为她搓背。 往常,他是极喜欢做这个事的。 向晚也喜欢。 一个人洗澡和别人帮搓澡,完全不一样。 男人没有spa技师那样的精心技艺,却会在这个时候格外用心,格外温柔…… 这个浴室简陋了一点,却没有影响向晚的情绪。 向晚看不到白慕川的脸,将后背完全展示在他的眼前,把自己交到他的手里,感觉那带着力量的温柔揉搓。 “好舒服!” “重吗?”他问。 “不重,还可以重一点。” 长期伏案,向晚肩颈腰背都有点僵硬酸痛。 这热水一泡,再有一只手服务着,感觉像上天。 白慕川看一眼她的后脑勺,弯弯唇角,没有说话,那一只手却顺着弧线往下滑,带出一串流走的颤栗…… “呃!”向晚呀一声,缩了缩身子,有点受不住,“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怕痒?” “还好啦……怕的。” “……” 一句话,前后分了两层意思。 白慕川偏脸看她,向晚正好回头,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都忍不住笑。 “心猿意马了?”他哑着嗓子。 向晚扭了一下腰,不好意思地轻笑,“才没有。”她拉住他的胳膊站稳,“我好了,你来洗吧。” “嗯。”白慕川嘴里应着,手却没有停,继续往下滑去。 向晚:“……干嘛?” 她的声音,已有颤意。 经不住他的“折磨”,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心猿意马。 “白慕川!” 小声的嗔怪,像在撒娇。 “怎么了?嗯?”他问,低头亲她一口,“小向晚,你真好看。” “……”向晚在他的手下已无法思考,双颊被水汽一蒸,红得像一颗漂亮的桃儿,盈盈有光的眸,衬得她的样子灵动又美好,白慕川看着,一时乱了分寸,原本就不太正经的手,更加不规矩起来。 “干嘛呢?嗯……”向晚按住他的手,扭动身子,“讨厌,能不能好好洗澡的?” “不能。”某人兽变,回答得斩钉截铁。 “白慕川。”向晚咬牙,耳朵臊红,“你……在干嘛啊?” “写字。”白慕川嗓子沉沉的,磁性又温情。 在她的身上写字?向晚微闭的眼又睁开,嘴唇微微一颤。 “骚操作。”她往后退,却躲不开他。 无奈,她由着他去闹,只小声呵气问,“写的什么字?” “……猜?” “我爱你?” “谢谢!”白慕川大言不惭地应了,话锋一转,“写的‘白慕川到此一游’!” “!”向晚愣了愣,咯咯笑了起来,双手用力推他:“讨厌啦!谁给你开玩笑。赶紧放开我。” “不放。”他搂紧她。 刚刚洗过的向晚,身子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赤溜一下滑入他的怀里,刚想挣扎脚下又是一滑,再次结结实实撞了上去。 白慕川闷笑一声,“这都投怀送抱了,你说我是不是得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 “……”向晚又好气又好笑,瞪他,“将就,嗯?” “不将就。不敢将就。” “这还差不多!” 他眉间眸底都染上了水雾,长长的睫毛也挂着水,整个人在温热的雾气里,俊得极为惹人。 向晚看着这样的白慕川,心窝狠狠一扯。 今天晚上其实并不是亲热的好时候,但她心里那根弦突然被这么撩一下,不由激灵灵一抖。 害怕。 有点害怕。 如果白慕川保不住她,那今天晚上会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晚? 既然这个夜晚如此重要,为什么不……呢? 一些奇怪的想法窜入脑子,向晚突然乖顺起来,双手软软地缠住他的脖子,腿也爬上去,像一条没有骨头的美女蛇,“白慕川……咱们有没有在这里做过?” “有。”他的眼与她相撞。 两束视线在燃烧。 淋浴的水,也烧不灭。 向晚贴紧他,“那再来,嗯?” 白慕川心间一荡,捋她头发,“傻瓜,会感冒的……” 向晚摇头,挤眉弄眼地笑,“不怕。反正你感冒也没有好,我正好可以赖你,就说是你传染给我的。” 白慕川轻轻挽唇,“你当真要在这里?” 向晚点头,湿漉漉的头发落在他的肩窝,也不去捋。 “问什么问啊。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好不?” “呵!”白慕川叹口气,“你啊!多大了还像个傻孩子。” 他拿一件自己的大浴袍将向晚整个抱起来,走出卫生间放到被窝,懒懒地沉了声音。 “刚才说好的,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不许乱来!” 向晚:“……” 得! 怎么成了她的不是。 这家伙,明明就是他主动的啊? 向晚仰头,咬唇,不吭声。 白慕川拿毛巾为她擦头发,笑了一下,“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 “……” “小向晚嗯?”他边擦头发边笑,那语调像在说一个不省事的孩子,“你知道你刚才那个表情像什么吗?” “像什么?”向晚咬着唇。 “离别前的献身。” “……” 向晚哼声,把头伸过去,让他擦,嘴里小声嘀咕,“献什么献啊,早就献过了。” “哈!”白慕川被她逗笑,“那就是了。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睡觉。” “素的?” “……不荤。” “早说嘛,浪费我的表情——”向晚往后一仰,身子落在枕头上,湿发也是。 白慕川把她捞起,拿了吹风机过来,像哄孩子,“吹干再睡,” “哦。”向晚大剌剌地躺着,“你……你真就这么放过我?” 她一脸不相信,白慕川笑着捏她脸,“知道几点了吗?” 向晚摇头。 白慕川哼笑,“如果你有兴趣看一下凌晨三点的京都,我就把窗帘拉开。” “别!” 三点了! 向晚条件反射打个呵欠。 “算了,睡吧。” “睡吧!” …… 第694章 什么也不做(二) 心事重重,向晚居然睡得很沉。 她梦到了父亲。 其实已经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但梦却很真实。 梦里,她知道那个人就是父亲。 他送到她到幼儿园门口,向她挥手告别,满脸慈祥。 他又送到去念高中,为她在女生宿舍里铺床。 他是宿舍里唯一送女儿来的父亲,别人家的都是妈妈…… 在同学羡慕的眼神里,向晚感觉有点甜。 缺少的父爱,在这一刻好像都找补回来了。 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甚至有一点不想醒来。 父亲温暖的手,就那样轻轻地拍着她,拍着她进入梦乡,然后一睁眼,又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爸爸……不要走……” “爸爸……不要……” 她伸手去抓,将一条胳膊抓在手里,当即醒了,“爸爸……” “乖女儿。天亮了。” 白慕川慵懒的声音,带着笑。 向晚一个激灵,睁开眼。 白慕川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双眼布满了血丝。 向晚一怔,松手拍拍额头,不等说话就先笑了起来。 “完了,糗大了。” “做梦了?” “嗯。”向晚打个呵欠,“你怎么……没睡觉啊?” 白慕川轻咳两声:“不是跟你一起睡的么?” 向晚眉头皱了起来,“那就是没睡好,看你的眼睛,红得像个兔子似的,感冒也没有好透……” 白慕川:“没事的。起来,我陪你吃早饭。” 这么腻歪磨叽…… 嗯,不同寻常。 向晚瞥他一眼,“你别担心我。这里都是认识的人,他们不会为难我。你干脆就在宿舍休息吧?我自己下去……” “闭嘴吧你。”白慕川瞪她一眼,又问。“早餐吃什么?” 向晚:“……” 白慕川没听到声音,转过头,“说话嗯?” 向晚:“你不是让我闭嘴?” 白慕川:“……” 他恶狠狠揉她脑袋,又抱过来,啃一口。 “调皮的女人。” “讨厌的男人。” “天生一对。” “……” 这一打趣,两个人又笑起来。 带着这种情绪,向晚下楼的时候,笑容还没有收敛,结果却看到一大群人都用“紧张、担心”的眼神瞅她,反倒显得她和白慕川成了最轻松的两个人。 唉! 小白先生的紧张治疗法,果然有效。 向晚冲大家一笑,心情很放松。 黄何走过来,“白队——” 白慕川嗯一声,“怎么?” 黄何垂下眼,“吕主任过来了。” 呵!来监督的? 白慕川勾勾唇,不甚在意地笑:“你吃早饭没?我多叫你一份?” 黄何:“吃过了。” 他沉吟一下,不见白慕川说重点,轻轻咳嗽一声,“等会儿交给我和唐元初吧……” 白慕川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 黄何皱眉,“你?会不会……” 白慕川打断他的置疑,“没关系,我只旁听,不打扰和干涉你们的工作。” 说到这里,看到吕健明过来,他抬抬眉,“不自己看着,万一有人手脚不干脚怎么办?” 吕健明:“……” 他一脸尴尬,“白队,早上好。” 白慕川:“不好。” 吕健明:“……” 实际上,这个烫手山芋他也不想接,左右不是人的差事,依他的脾气,肯定是能躲就躲的。可他是程为季一手提拔起来的,程为季把这件事交给他办,是信任,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吕健明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硬着头皮也得上。 “白队,你先吃早饭,我过去等你。” 说着,他笑笑,就走。 黄何跟上去,叫唐元初:“小唐,给吕主任泡个茶。” 吕健明边走边摆手,一脸客气地笑,“不用不用麻烦……” 白慕川手插裤兜,似笑非笑,“要的要的,一会审讯口干舌燥的,不喝水怎么行?” 吕健明远远回头看一眼,“那就谢谢了。唉呀,你们真是客气,真是客气。” “……” 向晚听着,看着,旁观着,等人走远,转头看白慕川,“怎么感觉你偷偷在使坏?” 白慕川:“怎么可能?我说了我旁观,就不会乱来。我是有原则的人。” 好吧。 他确实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向晚点点头,“那你早餐要吃什么?” 白慕川勾唇笑着,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是旁观者,但你是当事人。向晚,看你的了。” 向晚呃一声,不知所谓,“我?” 白慕川眯了眯眼,“三寸不烂之舌,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当初你会考法律,证明是喜欢的。小姑娘,学以致用的时候到了。” 他语重心长,拍拍向晚的肩膀。 “……”向晚无语,翻个白眼,“我只是一个辍学的学生。” “我相信你。” “……” 向晚心里却没底。 看他一脸轻松,她偏了偏头,认真端详片刻,失笑摇头。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单纯呢?” 白慕川呵呵,指了指办公室,率先走前面:“我哪天单纯过?” 他步子大,向晚跟得吃力。 好不容易小跑着跟上去,进了办公室,她仍是觉得不对劲儿。 “白慕川,你当真什么都不准备做?” “当然。”白慕川凉凉看着她,“我会回避,决不插手。” “……” “不过,我不插手,不代表别人不插手。” “……” 向晚一头雾水。 “你说了什么?” “我当然什么都没做啊!要不怎么回避?” “……” 向晚被他绕晕了。 吃过早餐,她忐忑地去了审讯室。 熟悉的地方,面对的也是熟悉的人,向晚没有第一次进审讯室时的好奇和紧张。 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 第695章 舆情 向晚坐在了被讯问区。 审讯室的门开着,人陆续进来。 吕健明拿着一杯茶,冒着热气,往桌子上一放,看了片刻审讯室位置的摆放,走向左侧,与白慕川坐在一起。 出乎意外啊。 向晚微微一怔。 看来昨天白慕川的抗争是有用的,程为季不仅没有把案子从重案一号转走,从吕健明的样子分析,好像他并不准备自己审理,只是充当旁听的“监督作用”,免得白慕川徇私情—— 那谁来主审呢? 向晚坐着等了不到十秒,黄何就带着唐元初进来了。 黄何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 一看到是他,向晚心里的大石头就落下一半。 黄何一脸严肃,摆放好资料,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审讯前的例外询问,并核实被讯问人的信息。 一丝不苟。 只可怜了唐元初,今天看到向晚,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想到上次对白慕川的质疑,还有当着向晚说的那些话。 现在向晚真的坐在那里,他都后悔死了。 “小唐。”黄何突然转头,眼神极为犀利,“做好笔录。” “哦。”唐元初回神,发现自己有点心不在焉,赶紧收回情绪。 黄何看着向晚:“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事发现场的情况。” 事发现场…… 向晚看着黄何,思绪回到了那个月朗风轻的晚上。 平静的海面上,月下船灯照耀着叶轮的眼睛。 他盯住她,盯住她,慢慢倒下去…… 他到死也不相信向晚会开枪杀他,向晚现在也想不明白当时到底是哪来里的勇气。 “大概这就叫生存的力量吧。”向晚把当天晚上的情况详细地说完,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给他们听,也说给自己听,“当时情况很危急,我来不及思考,更没有犹豫,全是潜意识在支配。” “潜意识。”吕健明突然插话,“人的行为,都是由主观目的性来支配的。如果你没有杀人的目的,又哪会有潜意识的行为?” “没错。”向晚的目光转过去看着他,淡定地回答:“主观上我知道他是罪犯,他手上拿着可以引爆炸药的引爆器,在开枪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腰上的炸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的生命随时可以因为引爆器而结束。所以,我的精神高度紧张……当我看到他手一动,主观目的性就带动潜意识发挥了作用。就像你此刻一样……” 说到这里,向晚笑了笑。 “有句题外话,不知能不能说?” 她望着黄何,征询的是黄何的意见。 黄何点头,“说。” 向晚瞄一眼吕健明:“就像这位吕主任一样。他今天来的主观目的性,也许并不是为了审理案子,弄清情况,而是为了找出我的漏洞给我定罪。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关于潜意识的解释,他也会做出潜意识的反对行为。” “……” 吕健明脸色有点难看。 向晚朝他微微一笑,“举个例子。这就是受主观目的性支配的潜意识行为。” 吕健明拉下脸,“被讯问人,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身份?向晚笑了:“我的身份是犯罪嫌疑人,不是罪犯。如果吕主任学过法律,就该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对于犯罪嫌疑人,是无罪推定的原则。你要做的,是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有故意杀人的嫌疑。否则,我就是无罪的。现在,你的证据呢?” 吕健明被她一阵抢白,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 毕竟这里全是他们的人。 他轻咳一下,严肃脸:“我没有说你故意杀人。你现在是防卫过当的问题……” 向晚双眼直视着他,冷冷一笑:“他们是没说。可是,你说了。” 吕健明黑着脸:“我什么时候说了?” 向晚:“你说如果我没有故意杀人的目的性,又怎么会有潜意识的支配行为?” 转一下头,她看着摄像头。 “那里可都有记录的呢。吕主任莫不是健忘?” “……” “这里是重案一号的审讯室,吕主任千万不要随口诬蔑。” 吕健明:“你——” 向晚:“我怎么了?” 吕健明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没有想到,她还会继续追问。 他怔了片刻,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恨恨地拍桌子:“你态度端正一点!搞清楚我是谁?你又是谁?” 向晚嗯一声,挑了挑眉头,“你是哪里看到我不端正了?我有点奇怪,吕主任到底是来问案的,还是来找碴的?关注重点全是不着边的事情……一会说我的态度,一会说我的潜意识。我是没有配合警方,还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吗?——哦,我懂了。” 她突然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健明。 “吕主任是干部,我是老百姓。是我错了,没有尊重吕主任的官威……如果是这样,那抱歉,下面我会注意的。” 吕健明:“……” 肚子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吕健明嘴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再说下去,耍官威的人,真就变成他了。 这女人自己不生气,却有把别人惹生气的本事。 她故意的。 吕健明很快反应过来。 她故意让他发火,让他失去理智。 审讯过程是全程记录的,到时候他的脸色难看,又拍桌子又瞪眼,而她一直微笑着配合,任谁一看,他真就像来找碴的,真是百口莫辩。 吕健明清清嗓子,坐端正,望黄何。 “黄警官,你们继续。” 黄何点点头,正待要问,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声音一落,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权少腾,还有拎着包的占色。 权少腾:“白队,占老师说最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正当防卫的课题,想列席旁听。” 白慕川不说话,吕健明沉默一下,“这位是……” 他不认识占色。 权少腾挑了挑眉,给他一个无害的笑容,“吕主任,这是我们重案一号特聘的犯罪心理专家,占色。哦,向老师就是她的助手。” 占色? 吕健明隐隐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一时,他又想不起来。 他拧眉看这位太过年轻的专家,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 白慕川淡淡一眼:“进来吧。” “谢谢!” 占色今天穿得很职业,一身小套裙包着玲珑的身材,走路都像带着风。 互相做了介绍,唐元初为占色拿椅子,想让他坐到中间去,占色却径直坐在吕健明的旁边。 “我坐这里就行。” “那好的。” 见状,权少腾合上门,出去了。 审讯室安静下来。 向晚与占色对视一眼。 占色朝她点点头,向晚报以一笑。 人说什么是真正的朋友,遇到困难就知道了。 对占色,向晚很感激。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占色看没有人说话,笑着说:“这个案子的网络关注度很高,我们那边也很有兴趣,又涉及到我的个人助理。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们可以开始了,不用管我。” 吕健明抓住她话里的字眼:“网络关注度很高?” 他接了话,占色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了他。 “是的,吕主任平常都不上网吗?” 吕健明皱眉,“上的。” 占色勾唇,“那就是今天没有注意。” 吕健明嗯一声,皱了皱眉,“今天是有关于案子的舆情?” 占色:“是的。毕竟叶轮是明星,本身就是流量。他的死亡情况又极其特殊,社会大众自然会非常关注。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叶轮的脑残粉,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属于正当防卫。这不,刚才还有一条推送消息,网络搞投票呢。” 她拿起手机。 吕健明侧头就看到。 在那个属于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的投票话题里,百度之九十选择了正当防卫。 评论的数量多达几十万。 正如向晚所说,除了一部分键盘侠和叶轮的脑残粉,大部分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正当防卫? 防卫过当? 俨然成了敌我双方的堡垒。 一群人在评论区里厮杀。 叶轮的粉丝很年轻,战斗力本来极强——可是,他们遇上的是沐二少的粉丝。 事情一经发酵,战斗得无休无止。 吕健明大概翻了两页,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正当他准备掏手机汇报的时候,手机突然就响了。 他一怔,抬头。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 …… 第696章 怒怼(一) 吕健明脚步匆匆,走得很快。 出门拉着门把手时,还回头看了向晚一眼。 那一眼,是无意识的。或者像他们之前说的——是潜意识。 向晚看见了,这个中年男人眼里的紧张,那件厚实大衣袖口的手,紧紧攥住手机,手背上的骨节根根暴起,青筋似乎都要捏出来,这与他脸上强装的平静完全不同。 他要接的电话与她有关。 向晚是看见了,却像没看见,一秒挪开眼,浑不在意地看着地面。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一松。 吕健明一走,审讯室里的众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原本坐得端正的唐元初秒变身姿,伸脖子往占色那边看,声音刻意压低。 “占老师,网上真的闹起来了?” 唐元初很关心。 占色勾唇,“是的呀,你们都不看新闻的?” 唐元初哦了一声,“我今儿在准备材料,没有来得及看。” “好吧。”占色微笑,“不仅在闹,还闹得挺厉害。” 唐元初:“舆论对咱们有力吧?” 他用了一句咱们,瞬间把几个人的关系拉得更近。 占色有些好笑,这小伙子是个聪明的实诚人。 “我自己说不明白,你自己去看?” “好吧好吧。瞧我都傻了——” 唐元初低头找手机,随便一刷,铺天盖地的消息就来了。 他拔高声音:“哇靠!给力啊!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正当防卫。” 黄何泼他冷水,“大多数人认为,没有用。” “……” 网上吵得很厉害。 叶轮的粉丝为他建了一个网络祭奠处。签到,送花、点蜡烛……当然,还有他们关于“严惩凶手”的号召,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刷屏,让他们的粉丝大规模地汇集一处,有组织性的制服舆论,对“正当防卫论”进行反击。 他们的论点和问题主要有二。 一是叶轮在已经失去抵抗的情况下,向晚为什么要杀他? 这到底是防卫过当,还是过失杀人?或者故意杀人? 二是在场的警察,为什么没有制止? 有没有渎职?有没有不作为导致叶轮被杀。 一个个就像亲眼在现场看见了一样,各种论调层出不穷。 叶轮粉丝认为,在没有经过法庭审判之前,就算叶轮有犯罪的嫌疑,那也只是嫌疑人,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处罚他,对他的杀害,都应当依法严惩。 因此,杀人的以及看着他被杀的,都有责任。 这一群人算是叶轮的理智粉,相比于在网络上到处撕逼骂仗的低智键盘粉,这群人的杀伤力更大。 他们相对克制,搬道理,讲法律,并不随便骂人,只是奔走呼吁,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与之相反的是另一群人。 他们代表了大部分人的观点。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让一个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的人,如何判断自己的行为会不会防卫过当? 这缺乏合理性。 要求一个完美受害人,本身就是逻辑缺失。 人在危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是保全自我。 他们认为,向晚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 另外,还有一部分阴谋论者。 他们持着与争论两方都不同的观点,怀疑一切。 网民争论不休。 热点刷新再刷新,全是案件相关。 叶轮、沐二少、白慕川、向晚几个人的名字频频出现在网络上。 在向晚不可抗拒的时间里,她再一次成了“网红”,有骂她的,有同情她的,有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 不过,这热闹她都看不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老老实实地坐着,并没有改变身为被讯问人的标准坐姿——直到吕健明进来。 门被他拉开。 带着一丝冷风。 吕健明看看大家,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黄何面无表情,“没关系的。” 说罢,他转头看唐元初,见唐元初还在低头刷手机,轻咳一声,“开始了。” 唐元初飞快放好手机,坐端正,“好的。” 众人再次坐好,依旧由黄何主审和询问,其他人偶尔插上两句。 事实就是那么个事实,当时的情况,其实这里的人在资料上看过都不止一次,向晚真正能“交代”的东西不多。但就像白慕川说的,该走的程序一个不少。黄何严肃地问了她一些相关问题,向晚都一一作答。 相比他们的认真,吕健明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插话的时候,也不像刚才那么多。 向晚余光瞄他,有些诧异。 看来师姐今天来,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 审讯室的时钟,慢慢在走。 在这难熬的气氛里,审讯结束。 黄何问完,合上资料,淡定地看着白慕川和吕健明,“我认为向晚没什么问题,不存在防卫过当——” 吕健明:“怎么就不存在防卫过当了?在叶轮主观上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情况下,嫌疑人的防卫强度明显过大,直接剥夺了被害人的生存权,构成了防卫过当的要件,就应该负刑事责任,按防卫过当处理——” “吕主任!”向晚突然开口。 吕健明条件反射地抬头。 向晚皱着眉头,“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可能没有注意听,那我再为自己辩论一次吧。” 吕健明撇嘴。 刚才他确实有些走神,于是,他想听听她怎么说。 向晚冷冷看着他:“你可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我的腰上,当时绑着炸弹。主观上,叶轮有杀害我的故意。客观上,炸弹还在身上,属于犯罪行为正在实施,而非他的犯罪行为已经结束,这两点是截然不同的。《刑法》第20条第3款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向晚说得很慢,字字清晰,斩钉截铁。 吕健明一怔。 她说得太有道理,以致于他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黄何看他一眼,“因此,我认为,我们没有理由扣留他。” 吕健明脸色一沉,黄何马上转开头,抢在他说话之前,对向晚说:“今天就到这里,你可以离开了。不过,最近不要离开京都,我们可能还会需要你来配合调查,你必须随叫随到。可以做到吗?” 向晚点头:“可以。” 黄何站起来,“好,那今天就这样。” 吕健明:“……” 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黄何说完了。 黄何走过去,朝他伸出手,“吕主任,今天辛苦你了。” 吕健明不悦地慢慢站起,与黄何握握手,“不辛苦,应该的。” 黄何无视他的冷脸,一本正经地问:“中午一起吃个饭?” 吕健明微眯眼,“不了。我还得赶回去向程副部汇报。” “噢!”黄何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留你了。你请!” 唐元初已经站在门口,拉开了审讯室的门,一副等着送客的样子,态度很恭敬,样子却像在撵人。 吕健明今儿窝了一肚子火,看他们“一家人”配合默契,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打个哈哈,僵硬着一张假笑的脸,与众人一一告别,夹着公文包大步离去。 吁! 向晚松口气。 白慕川走过来,“结束了,走吧。” 向晚动了动,胳膊腿都酸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她几乎没有动弹过。 “我以为今天走不出这个地方了呢。” “差不多吧。”白慕川正经脸,“等下你还要继续工作,今天是得留下来。” “……什么工作?” “陪我。” “……” 向晚笑着瞄他,转了转酸涩的脖子,又看着占色眨个眼。 “师姐,谢谢。” “不用谢我。”占色面带微笑,“我只是一个猴子请来的救兵。” 第697章 当时差点就弯了(二) 噗! 向晚忍不住笑,“猴子是谁?” 她看白慕川,白慕川却耸耸肩膀,“反正不是我。” 占色:“谁?当然是我家老五啊!他啊,操心得跟什么似的,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给我。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呃!太监。 向晚有些好笑。 占色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似乎用不到我?你们夫妻俩完全可以搞掂的嘛。我今儿来,到像是给你们添麻烦的……” 夫妻俩…… 向晚暗自舔下牙床,因为这个词而腼腆。 “师姐说什么呢,你今天的作用可大了。你看你一来,小高跟一踩,往那儿一坐,吕主任的气焰就没了。简直不要太威风好不好?!” “噗!”占色被她逗乐了,“我有那么厉害?” “必须的。师姐最牛逼!” “哈!”占色被夸得一脸灿烂,“不过这事,你们不要掉以轻心。就我看,最麻烦的不是吕健明,毕竟他只是听命行事……”顿了顿,占色严肃脸望白慕川。 “小白,舆情不是小事,你们要特别注意。” 网络舆论大多是有风向的。 相当大一部分人,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今天说公有理,他们就打倒婆。 明天说婆有理,他们就干死公。 白慕川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多谢师姐指教。” “……” 师姐。 以前都不这么称呼的。 怎么转眼就跟着向晚叫了? 占色忍俊不禁,“妇唱夫随,可以的——行吧,那你们忙,我就先走了。” 白慕川:“一起吃饭?” 占色摇头,“不打扰了。” 白慕川:“你不留下来吃饭,老五会宰了我的。” 占色哈哈一笑,“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证明老五是个善良的孩子。” 白慕川:“……” 大家挽留一阵,占色仍是走了。 她的理由让大家没法多说。 今儿是周末,她孩子在家里。 大的一个,小的一个,都离不开妈。 走一时半会还行,再不回去,孩儿该叫了,孩儿他爹就该哭了。 向晚和白慕川把占色送到大门口,看到她驾车离去才返回。 大厅里很热闹。 除了程馨,大家都满脸春风。 向晚在审讯室就待了一个小时,又出现在大家面前,小伙伴们替她开心,纷纷过来恭喜慰问,吃瓜群里更是热闹,一直在网络上与键盘侠酣战的方圆圆不停地艾特向晚,告诉她一定要搞一点柚子叶水来泡澡,去去晦气。 群里气氛又回来了。 大家开心得像过年似的。 冷不丁的,赛里木突然冒出一句。 “白队,你在哪里?我找你有急事?” 白慕川回他:“大厅里,怎么了?” 赛里木:“我在你办公室。有急事汇报。” 这凝重的语气,与赛里木平常的画风不同。 聊得正嗨的群里,突然安静下来。 向晚看一眼白慕川:“去吧。” 白慕川点点头,走在前面,“你也过来。” 向晚没吭声,默默跟上去。 办公室的门开着,赛里木在里面走来走去,一脸焦灼。 白慕川看着他,皱了皱眉,“怎么啦?” 赛里木回头:“白队——” 他刚准备说话,就看到跟在白慕川背后的向晚,瞬间停下。 这戛然而止的话—— 向晚愣在门口,进不是,退不是。 “白慕川,我突然想到我今天还没写更新,要不你们聊,我先去赶稿?”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把话说开。 赛里木刚才的表情,明显是不想让向晚听见。 她能感觉到,白慕川当然也能。 他看了赛里木一眼,点头,“行。” 向晚微笑着离开,随便为他们合上门。 白慕川板着脸转头,瞪赛里木,“你怎么跟做贼似的?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向晚说?” 赛里木呃声,脸都白了,“情报队刚收到二部发来的急函!” 白慕川:“怎么说?” 赛里木:“他们有渠道线人提供消息,天怒的新执行人,与向晚很接近……” “什么?”白慕川笑了起来。 他指着赛里木,“你们的脑子是南瓜做的吗?” 赛里木:“……” “南瓜怎么啦?” “全装的屎。” “……” 南瓜招谁惹谁了? 赛里木看着白慕川渐渐转冷的脸,委屈地撇嘴。 “白队,这也不是我的消息,我只是找您汇报。别这么看着我。” “看你怎么啦?” “我紧张——”赛里木手指捻了捻,被他看得有点瘆,指了指桌子上的资料,“东西都放那儿了,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他匆匆离开。 白慕川:“回来!” 赛里木无辜的回头,“白队……” 白慕川黑着脸,“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他是不吃人,可他的脸色,比吃人的人还要吓人。 赛里木是个宝宝啊! 他哦一声,低头,“那您吩咐。” 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很多。 白慕川哭笑不得,“去查!二部的消息来源!” “这……” 赛里木愣了愣,为难地抠头皮,“老大啊,二部是情报机关,他们的线人,他们的消息来源渠道,哪里会外泄……人家根本就不会告诉我们的好吧?” 白慕川冷冷扫他,“我让你去问了?” 赛里木一怔,“那你是让我……” 白慕川:“查!” 呃! 查。 一个字,简单明了。 赛里木硬着头皮,多问一句:“……会不会违反纪律?” 白慕川冷冷哼声,“一切代表正义的行为,都不算。” 赛里木嘿嘿一声,笑着咧了咧嘴,“那成,我最喜欢干这种事了。反正出了事,我就说,是白队让我查的——” 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白慕川认真点点头。 “有我。不用怕。” “……” 赛里木星星眼。 这一秒,差点就弯了! …… …… 第698章 傻X(一) 向晚没有回办公室。 一个人待在冷冷清清的地方,容易胡思乱想。 她慢悠悠地去了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在回溯时光,将一桩桩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播放。 渐渐的,眼角有湿意。 经历过太多波折的女人,不能注视太久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镜子里那个自己,眼睛里住着自己锈掉的伤疤。 看久了,仿佛会从眼睛里将所有堆放的陈年委屈都释放出来…… 向晚掬一把水,在鬓角拭了拭,又抿了抿嘴唇,长长沉叹,低下了头。 她竟不敢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锈掉的伤疤,也是伤。 她有时候会有不明白,为什么会经历这么多事? 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还是她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解释不清的时候,总会思考一些玄学的东西—— 向晚想着,苦笑着,将水龙头的水放大一些,听着流水声,慢慢洗手。 一遍又一遍,她的潜意识里竟然接受了方圆圆的说法。 洗干净,去去晦气。 卫生间的门有响动。 吱呀一声,开了。 在重案一号,用女卫生间的人不多。 向晚没有抬头,很快那个脚步声就停在了背后。 “哟!是向老师啊。”程馨抱着双臂,看着镜子里的向晚,“刚刚不是还高高兴兴的吗?怎么这会瞧着,就有点狼狈的样子?” 向晚瞄一眼镜子,“……” 她不吭声,程馨来劲儿了。 “按你们这些文艺女青年的说法,这是不是叫着人前强颜欢笑,人后独自舔伤?” 女文青?向晚一怔,淡淡扫向程馨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程警官。” 向晚沉声叫她,关掉水,转身背抵着洗手台,微微一笑。 “我好看吗?” 程馨一怔。 她的思维总是跟不上向晚的谈话节奏和脑路回。 这一问,她就被带沟里去了。 “呵呵,你觉得呢?审美是因人而异的吧,我觉得……你其实长得很一般。” 向晚面无表情,“那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进来干什么?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真有点怀疑你的性取向了。是不是爱上我了?” 程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程馨原本想跟进来看看她的笑话,奚落一下她。 哪知道向晚的脑子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程馨接不上话,对她“性取向”的怀疑,一时有点恼怒。 “胡说八道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跟着你进来的?” 呵! 向晚笑了。 程馨前两天看到她,还一副假好人的样子来跟她示好,现在看她出事,一秒翻脸,连装都懒得装了。 老实说,这种人坏得不够彻底。 向晚没有去擦手上的水,轻轻一甩,“那你不洗手不上厕所,在我背后盯住我,是想怎么样呢?” “哎哟——讨厌!”程馨突然惊叫一声,急急地捂脸。 向晚甩手的时候,洗手的水甩到了她的脸上。 程馨一副被玷污了的样子,气得花容失色,“神经病,你上厕所,我也上厕所,谁跟谁啊?我不过看你脸色不好,想关心你一下,不知好歹还没有风度,我就随便问两句,你怎么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难不成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了……” 向晚:“……” 她说一句,程馨能说十句。 唯小人难斗! 向晚勾唇浅笑,“不好意思,我是粗人,水溅到你了。” “哼!”程馨瞪她。 向晚看着她眼睛里的讨厌,莞尔一笑,“不过,这事到是可以提醒一下程警官,以后不要靠我太近,很容易被波及的。就像……洒在你脸上的水一样。哪怕我不是故意的,还是会不小心溅到你。而且,这次只是水,擦干净就是,下次要是血呢?那程警官的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是要命的。” 向晚说得简单、轻松,可阴森森的语气描述,把程馨膈应住了。 她皱着眉头,嫌疑地盯看向晚,“你脑子不是有病吧,动不动就血啊,死啊的,哪里像个女人……”继续嘀咕:“也不知道白队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向晚:“那就不劳你费心了。谁让我是写惊悚小说的呢?会犯职业病……” 话没说完,向晚脸色突然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程馨的背后。 “喂,不要动!你背后有东西!” 她的语气有点吓人,程馨脊背一寒。 “什么?” “别动,别动!”向晚沉声,慢慢靠近她:“也不要看镜子——” 程馨本来就对着镜子,怎么能不看镜子? 向晚的话强化了她看镜子的意识,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镜子里的她——以及向晚那一张惊悚莫名的脸。 向晚的表情太可怕,她僵硬了身体,“到底怎么了?” 向晚一脸恐惧,双眼没有焦距,像是看着她,又像是看着某个虚空中的点。 “……是个女人,她披散着头发,长长的,拖到了脚后跟,一身广袖的白衣,就站在你的背后,看着你在笑——” “……” 程馨被她营造的恐怖氛围瘆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向晚,你别胡说八道,哪里有人?” 她看着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有,镜子里一脸着了魔的向晚。 “程警官,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白慕川为什么会喜欢我?” “?”程馨又怕又紧张,被她一唬,满脸问号。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脏东西!” “……” 程馨冷不丁哆嗦,略略一慌,“你别吓我。” 向晚深吸一口气,“她看着你镜子里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你,她的眼睛,在与你的眼睛对视,你不要看镜子,不要看镜子……” 不要看镜子…… 程馨直勾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恐怖慢慢袭来。 向晚:“……听见了吗?她在叫你名字。程警官,我其实有个秘密。” 程馨:“什么?” 向晚:“我为什么能预写案件,是因为我看得见她……一旦她叫了谁的名字,谁就会死。” 程馨:“向晚……” 向晚厉色一喝,“嘘!别说话!”双眼一眯,她猛地凑近程馨,“你再说话,下一次被杀的人,会是你!” “……” 程馨见鬼一样看着她,哑住,脸色苍白。 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向晚一直盯住她的眼睛,“白慕川喜欢我的第二个原因,想知道吗?想就点点头。” 程馨点头。 向晚唇角微微弯起,“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能看出来,谁是傻逼!比如你!” 最后几个字,她换成一种好笑的语气。 说完,从程馨身边错身而过,脚下生风,头也不回。 第699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二) 砰! 卫生间重重的关门声,震醒了程馨。 她一秒醒悟:“向、晚!你耍我?” 向晚勾唇,走得很快。 她听见了,也当听不见。 其实刚才她不仅仅是在耍程馨,还是她第一次在程馨身上试了一下从占色那里学来的浅度催眠方法。镜子是个好媒介,卫生间的灯光也合适,而且,在一个没有别人的空间里,潮湿阴冷的环境,再加上她的描述,很容易营造出一种惊悚的气氛。 程馨有没有被浅度催眠向晚不知道,只知道她刚才是真的被自己吓住了。 因为她怕。 心里有畏惧的人,就逃不开恐惧。 向晚有过预写案件的先例,半真半假的唬弄,程馨就直接成了个傻子。 “呵!” 一个人走出去,向晚还忍不住笑。 生活真的不能缺少程馨,简直就是她的调节剂。 向晚甚至觉得这姑娘有那么几分可爱起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给人贡献出自己的智商,让人家愉快的。 “向晚,你站住!” 偷鸡不成蚀把米,程馨气得肺都快炸了。 她紧跟着追了出来,双眼满是恼意,“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这么欺负人,怪不得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 向晚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闻言慢慢转身看着她,冷冷的。 “我有什么报应?嗯?” “哼!”程馨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连头发丝都觉得是恶心的,“你是不是以为今天没事,然后事情就结了啊?” 向晚心里咯噔一声。 敌人又给送枪送炮来了,接是不接呢? 这么傻的敌人,唉! 向晚心里绷紧,脸上却是满不在乎,“我当然不会有事……你有事,我都不会有。” 她故意激她,程馨果然中招。 一脸得意地走近,她冷笑着看向晚,“别得意得太早,我实话给你说吧,你的事情大了去了。坐牢是小,往大了说,是要……” 她停住。 话说一半,感觉不对。 凭什么告诉她? 怎么就告诉她了? 程馨生生扯住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要怎么?吃枪子儿啊?”向晚似笑非笑,“继续说啊!” 程馨哼声,“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我又不傻。” 你已经很傻了好吧,小姐姐—— 向晚抬抬眼皮,一个字都没有,转身就走。 程馨简直恨透了她,今天又特别丢人,要是现在不在向晚面前把面子找回来,她晚上都会睡不着。 于是,她看着向晚的背影,换了一个招式去打击她,“向晚,相信我,你是做不成白家媳妇的。呵呵,白奶奶明天过八十大寿,你知道吗?人家白家请你了没有?没有吧!哼!德性。野鸡啊,是变不成凤凰的,那样的大场合,白家恐怕是怕你去丢人家的脸面吧。” 八十大寿? 向晚还真没听说。 她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 程馨这种人,你越理会她,她越是不肯饶人。 向晚索性当她是空气,这样才能把程馨气死。 “向晚!向晚……我还没有说完呢!喂,你回来——” 果然,背后传来程馨的喊声。 她气得不行。 向晚扬了扬唇。 这一次,她算是知道白慕川为什么要她,不要程馨了。 说实在的,这么作的女人,稍稍有点脑子的男人大概都消受不起—— 程馨让向晚的心情好了起来。 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她没有主动去问白慕川,他与赛里木交谈了些什么。 一个回到办公室,她打开电脑,认真写稿子。 就算天塌下来,只要人还活着,不都得做事吗? 至少,《谋杀男神》这本书,是必须结局的。 …… 中午饭向晚在食堂吃的,梅心、苗梓晨一起下来,三个人坐在一起。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她们仨在一起,却演不起来。 梅心冷冷淡淡的,不管对苗梓晨,还是对向晚,都那个样子,很难聊得开。苗梓晨有了上次问向晚的那件事,心里有一点小别扭,虽有心想与向晚搞好关系,但以前的事摆在那里,到底是热络不起来了。 “咳!” 不知道该聊什么,默默听咀嚼声,有点怪异。 苗梓晨尴尬地笑了一下,“向老师,你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唔!向晚从认真吃饭的状态中抬头,“哪个事?” “……” 装傻充愣一把好手。 苗梓晨被她反问,更尴尬了。 “就是案子的事。今儿上午,大伙儿都为你悬着心呢。” “唔!”人家主动找话题,向晚没理由不接,“暂时是没事。后续还会有调查的吧。” 苗梓晨叹口气,“你这也是……太倒霉了。一桩接一桩的,要是换了我们,可能都崩溃了。” 向晚莞尔:“还好。” 苗梓晨看她脾气还不错,像是完全记不得上次事情的样子,心弦又稍稍松开,说话的语气也轻松许多,甚至像是把向晚当成了知己似的,说起了她们技术队的事。 “今儿上午,师哥也被调查了。” 程正? 向晚心里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看着苗梓晨。 她说:“就那天他拿走天怒病毒装置的事情,被调查了。” 说到这个,苗梓晨明显有一点不开心,“他为了白队,真是没得说。耿直的男人!” 为了白队…? 向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闷头吃东西的梅心就抬起头来。 “不是为了白队吧,他是为了向老师……” 向晚:“……” 这傻姑娘! 要不是了解梅心的为人,向晚简直想打爆她的头。 苗梓晨的脸上,果然有点不自在。 梅心看她变了脸色,意识到什么,唔一声,“我说错了。虽然是为了向老师,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白队。你是对的。” “……” 越描越黑啊,懂不懂? 向晚一头黑线,无语之极。 苗梓晨将话题带了过去,“师哥私自把东西拿走,还以身涉险,这事程副部也知道了。我原本以为他不会追究,毕竟是……” 她想说程正与程为季的关系,没说完,又瞬间掩下去,接着下面的说。 “程副部大为光火,把师哥叫过去骂了一通,刚刚我们下来吃饭的时候,师哥还在上面写交代材料呢。” 向晚默了一下,“只是写材料吗?” 苗梓晨摇了摇头,“具体我还不情况,师哥也不说。但根据流程,写完交代材料,可能上头会讨论处理意见吧。这事儿……可大可小!唉!我真怕他把自己给毁了。” 这么一说,向晚心里沉甸甸的。 不管程正是为了白慕川,还是为了她。 那一天,他毕竟是去赴汤蹈火了的。 梅心看看苗梓晨,又看看她,饭已经吃下大半,忍不住也插了一句,“最多不过一个处分吧。本来就是为了救人……而且,我听说,程队是真的掌握了天怒病毒的技术,这两天有一个生化专家频频与他接触,搞不好,还是大功一件呢。” 一听梅心这么说,苗梓晨的眉头松开,笑了笑。 “但愿哦。师哥是个好人,肯这么舍己救人,哪怕有违反纪律,也应该从宽处理的。” “嗯。” 梅心一个字,成了话题终结者。 突然安静。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怪异。 苗梓晨又是一声轻咳,“师哥能掌握这个技术,真是厉害。不过,我们的导师就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提到她在国外的岁月,谈到他和程正共同的导师詹姆斯,苗梓晨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过不停。 关于苗梓晨怎么回国,怎么到重案一号的事情,向晚从白慕川那里多少知道一点。所以,她很清楚苗梓晨走的是程正的关系,中间人就是这个詹姆斯…… 可惜,向晚对别人的私事不太感兴趣。 苗梓晨还没有说完,她已经吃完了。 离开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看着面前空掉的盘子,正寻思怎么办,梅心已经站了起来。 “我吃完了。你说完了吗?” 第700章 向晚:“……” 苗梓晨的话戛然而止,只说了一半。 幸好,她天天与梅心相处,是了解她性格的。 只是在向晚面前这么被打断,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她涩涩一笑,对她点点头,又看了看向晚,“你们吃好就走吧,我再吃几口。” 向晚:“好的,那你慢吃。” …… 向晚和梅心一道出来,碰到了匆匆进来的赛里木。 换往常碰上,赛里木肯定是嬉皮笑脸的,可今天他照常和向晚打招呼,表情却有点不自在,就像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似的,恨不得躲着主人走。 向晚朝他微笑,“怎么才来啊?菜都快没了。” 赛里木:“没事没事,我随便吃一口就行。” 他走得很快,就像背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向晚注视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梅心竟反常的注意到了,“这个赛里木今儿神神叨叨的,不会是捡到谁的钱了吧?” 向晚:“……” 她好笑地看了看梅心,“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中间吃完饭,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梅心指了指后面,“我去看一下程队的多肉小花园。你呢?有兴趣一起去吗?” 向晚沉默片刻,“行吧,走一走,消消食。” 其实并不是消食,而是她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白慕川与赛里木聊完就走了。 离开重案前,他告诉向晚,跟黄何出去了,要晚点回来,并嘱咐她没事不要乱跑。 向晚当然不会乱跑。 现在除了重案,她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敢去。 别人走愁找不到她的把柄为她栽赃呢,走出重案,一个人单独行为,出了事算谁的? 她同梅心玩了一会多肉,心里一直踌躇,该不该给程正再表达一下谢意,以及歉意。 如果不是为了她的事,程正不会这么被动。 不过,这件事,其实她有些意外。 原以为程为季只会针对白慕川,原来对程正也是一样,该怎么处理还是一样要处理。 这让她对程为季的看法,稍稍有了些改观—— 也许她猜错了呢? 程为季不喜欢她,只是不喜欢她跟白慕川在一起。 在这个案子的问题上,说不定他真的只是在认真办理?他所得到的消息,只是被别人误导? 毕竟角度不同,对待事情的看法就不同。 如果她是程为季,想一想向晚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恐怕也会有种种怀疑吧? 向晚胡思乱想着,梅心却一直在说多肉,就像完全不知道向晚身上面临的事情一样。 这家伙,是重案一号最不焦心的女人,根本就是游离在状态之外。 向晚叹息:“你每天都帮程队照顾他的多肉?” 锦城的时候是这样,到了京都又这样。 向晚就想不通了,程队要的助理,该不会就是为了帮他养多肉的吧? 梅心弓着腰,回答得清淡,“就只是这两天。” 向晚一怔,“哦。” 梅心的心是偏向程正的,回头深深看向晚一眼,“他喜欢你。很喜欢。” 向晚:“……” 梅心轻轻抚着多肉的叶子,“我觉得他对你的喜欢,不比白队少。” 向晚:“……” 不提这个了,还可能做好朋友…… 她心里嘀咕着,一脸尴尬地笑。 梅心却没有放过她,继续余毒她的耳膜,“其实刚才我是哄苗梓晨的。” 向晚一惊,“怎么说?” 梅心沉了沉眉,“其实对程队的处理要严重得多,处分,记过,这都是小事,说不定连这个工作都保不住了。” 啊! 向晚惊住。 这是真的吓住了。 梅心端详着她,“这件事程队不让往外说的。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向晚点点头,“我不说出去。” 梅心嗯声,“因为你的事,程队跟家里闹翻了。嗯,就是他爸爸要处理你,说你是防卫过当杀人的事情。他好像很生气。他爸爸也生气。两个人说不好。程队都搬到宿舍来住了,你好像还不知道吧?” “……” 搬过来住了吗? 向晚确实不知道。 在她的印象里,程正是个深度洁癖,宿舍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肯住了,往常不管工作到几点,他都要回去的…… 向晚心里唏嘘一声,“他现在在哪儿?” 梅心看了看大楼,慢慢仰起头,望向技术队的那一层,“说不定,就在那窗户后面看你呢。” 向晚:“……” …… 楼上,程正看了两个女人抬头,连忙退后一步。 这徒弟跟得久了,太了解他。 他站的位置,可以直视俯瞰他那一片多肉园。 当初向队里要了那一小块地种多肉,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照顾观看的。 只不过,今天他站得有点久。 向晚跟着梅心出现,跟着梅心一起照管,一盆盆拿起,抚摸,爱不释手的样子……他都看见了。 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变成那些多肉,能被她精心呵护。 “嘀!” 消息提示。 程正回头拿手机。 是苗梓晨。 第701章 浪漫的活动(四) 她说:“师哥,今天吃饭碰到向老师了。我告诉了她你的情况……” 程正皱眉,看着手机屏幕,一直没有动作。 苗梓晨又发来:“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她了。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是我太突兀了。我以为跟你还是可以发展发展的,出了这件事我才知道,我对感情似乎有什么误解。” 程正没有回复。 苗梓晨并不在意。 她继续说:“我以前总认为我跟你是同一种人,在感情上,只有合适,或者不合适的区别。我喜欢你,除了你本人的优秀,当然也是有过别的考量。我认为我们都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人,活得理智清醒……结果是我想错了。你其实是懂爱的,只是你爱的那个女人,不是我。而我……喜欢你,但如果让我为你去死,我想过,但我认为我是做不到的。” 很长一段话。 程正看了很久,“谢谢你理解。” 苗梓晨:“嘿,这么说就客套生疏了呢。” 程正修长的指,轻轻摩挲着屏幕,“对你,其实我有努力过。但我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现在,更不想骗你。” 这一次,苗梓晨隔了很久才回复,“那未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容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向老师跟白队关系是比较牢实的,要分开可能性不大。难道你打算为了她,守一辈子?” “不会。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我。总是会为自己着想的人。”程正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与梅心说话的小女人,好一会才慢慢收回眼睛,仔细敲字,“也许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从我心里抹去她。如果我确定喜欢,再不会犹豫了。” 苗梓晨:“……会的。你会有的。” 再无下文。 程正默默将手机揣兜里,连同手。 然后,看着天空,高楼,思绪飘远。 …… 白慕川大半天没有出现,向晚再一次见到他,是晚上。 她已经回宿舍了,就着一盏孤灯在码字。 白慕川开门进来,外套搭在臂弯里,隐隐带着一丝酒气。 向晚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他,微微一笑:“大人,上哪儿花天酒地去了?” 白慕川扯了扯领口,将外套挂好,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她,亲昵地蹭了蹭,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温热的呼吸顺着耳后绕过来,嗓音磁性而清凉:“有俏妻在室,哪里敢乱来。” 向晚情不自禁弯起唇,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去洗洗吧,累一天了。” “不累。”白慕川不走,仍是抱住她,像一只等待被宠爱的小狼狗,明明眸子里有狼的光芒,却温柔得像一只大狗,这两种气质完美地揉合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让他变得更为男人。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看他俊脸,“你再这样,我就把持不住了。白慕川,以色诱人,你这是犯罪……” “呵!”白慕川绕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只对你犯罪。” “……敢情我还成受害者了?” “傻女人!”他大手罩在她的脑袋上,狠狠一揉,向晚的头发全乱了。 “哎,讨厌,你怎么总是这样啊!看人家的头发……” 向晚急忙理头发,白慕川微笑着扬唇,似乎很喜欢看她手忙脚跳的样子,眼睛里是柔和的光,由着她娇俏地嗔怪,心间一阵激荡,“向晚,明天九点,我约好了。” 嗯? 冷不丁的话,惊住向晚。 她捋头发的手停下。 就那么侧坐着,仰头看他。 “傻了?!”白慕川微笑,捏她的脸,“还是说你反悔了?嗯?” 一个嗯字,被他说得婉转多情,向晚呼吸好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是说,跟我登记结婚?” “废话!不跟你登记结婚,我跟谁去登记?” “……老五呗!” 呵!白慕川用了把子力气,把她脸上的肉肉捏了起来,“你这个小女人,是想挨收拾了?” “……谁小,谁小。”向晚嘶嘶痛呼,笑得眉眼生花,“人家明明就很大的,好不好?” 白慕川视线落在她某处,“还行。尚能一手掌握。” “呸!”向晚把他的手扯下来,嗔他一眼,“人家说的大,是大女人的大。” “是啊!大。”白慕川继续揶揄,“我没说你小。” “……我是说大女人。不是这里大!” “哦!这样啊。” 白慕川一本正经,只是掩不住眸底的笑。 “本来还想说我是大男人的,听你这么一解释,我就不敢说了。” “……” 内涵啊内涵。 一不小心,就开车了。 向晚哭笑不得,这才发现原本郁丧的心情,被他一阵闹腾,竟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啊! 总是有这样的本事。 跟他在一起,天大的事,都能放松。 向晚安静下来,微微一笑,就想到了程馨的话。 那个女人有点小坏,但白老太太过生日的事应该不会撒谎。 “你确定是明天吗?”向晚问他。 “嗯。”白慕川扬起唇角,那荡漾在脸颊的笑,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性感,一丝丝都像烙在了心上,“我已经跟人预约好的,小向晚,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向晚沉默,眉尖轻轻一皱,没有隐瞒他。 “程馨告诉我,明天是你奶奶的八十大寿。她那么疼你,你……不用去参加寿礼?” “所以,我约在明天九点去办啊!人家婚姻登记处九点办公。”白慕川挑挑眉梢,拉椅子坐在向晚的身边,长臂将她一揽,就把她拉拽过来,“结婚证,就是我给奶奶最好的生日礼物!” “——” 向晚竟无言以对。 这家伙,竟然瞒着她。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有准备礼物,现在都这么晚了,要准备也来不及了,你也真是的……可怎么办呢?要是随便买个东西,好像不够诚意……” “唉!”白慕川忍不住又搔她脑袋,“你这智商,对着程馨的时候挺管用,怎么跟我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小傻瓜?” “——” 再次无言。 向晚飞起一记冷眼。 “我怎么就傻了?” “说过了。结婚证,就是最好的礼物。你是,我也是。” “……” 向晚突然有点感动。 可话是这么说,难道她真的空着手去嘛。 “没有人在乎你的礼物,乖乖。”白慕川温柔地看着她,那语气宠溺地就像是对着自己珍爱的宝贝,眼睛一秒也没有从向晚的脸上挪开,“今天是你单身的最后一个夜晚,想不想要一点浪漫的活动?” 第702章 不煞风景,是美景(五) “……什么活动?” 向晚问完,又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的酒味儿。 “这么说来,你今天晚上是去单身狂欢,然后喝了酒?” 白慕川轻笑一下,不解释,只将她的脑袋从怀里扳出来,“你属狗的?” 向晚:“属猫的。” 说到猫,向晚的脸,一秒又有点沉。 小黑黑一直没有消息。 她养的唯一一只猫,就这样丢失了。 “怎么了?”白慕川察觉她的情绪,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想什么呢?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刻,你居然敢给我走神——” “我是在想……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去照相。” 向晚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他,抿着嘴唇想了好久,“结婚证照都是红底的吧?” “嗯……不知道。”白慕川笑容浅浅,“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 “去你的!”向晚从他怀里挣脱,就去拿鼠标,“算了,我百度一下。” “……” 这种事也百度。 白慕川好笑,“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你完全不用为我操心。” 不为他操心,呵呵! 向晚头也不回,“我是为自己操心,行了吧?” 白慕川:“你嘛……其实长得也将就!” 往心窝里一记重拳啊! 向晚回头盯住他,“白慕川,你这样我心里好不踏实。” “嗯?怎么了?”他紧张的盯住她。 “感觉从明天开始,我会不会从将军变奴隶?” “傻瓜,你想多了……”白慕川轻轻拥住她的腰,慢条斯理地笑:“你什么时候做过将军呢?从来都是爷身下的小奴儿!” “……”向晚被他气得笑了起来,“我谢谢您了,爷。你是不是看了我书架上的书?” “那本《且把年华赠天下》?” “嗯哼!” “赵十九?” “嗯哼!” “……女频玛丽苏,谁看?” “靠!”向晚丢鼠标,“明天这结婚证怕是……” “玛丽苏其实是言情小说的精髓,就像狗血才是经典一样。男人宠女人天经地义,优秀的女人就是值得很多男人喜欢,追求,非她不娶,非她不要,比如我对你。嗯,回头我就去找个电子版本拜读一下……” “记得正版。” “——” “看盗版没jj……” “……”白慕川哭笑不得,“看来你一直看盗版的。” “谢谢你了,我本来就没jj!” 向晚一边跟他调侃,一边继续百度搜索,“结婚证照片”、“结婚证办证程序”、“办结婚证都需要准备什么资料”等等问题,严肃着脸,很是认真。 白慕川英俊的面上全是笑意。 “得了,我问过了,带着证件去就行。小向晚,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向晚抿抿唇,“第一次结婚,没什么经验。下次就知道了。” “你敢!” “哈哈!” 白慕川凶巴巴地一吼,直接从椅子上将她拎起,一把丢到软软的被子上,随即压了下去—— 释放天性—— 释放天性—— 继续释放天性—— “你死定了,小向晚。” 向晚心肝一颤。 在他面前的是白慕川放大的俊脸,还有张扬得过分的帅气。 很玛丽苏男主。 像小说被移到了现实。 在这样的他面前,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里,她无法去想一切不舒服的事情,明天九点就去领证——这个消息,激荡在她的心尖,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给妈妈和小姨打个电话,告之一下。 比如检查一下他们的证件,会不会不齐全。 比如选好明天要穿的衣服,毕竟是一个那么重要的日子,结婚证照片可要留存一辈子的呢,衣服搭配得不好,照片不好看,往结婚证上一帖,不得纠结一生啊。 她的想法很多,可白慕川的想法只有一个。 他搂住她,缠着她,就是亲她,亲她,亲她,闹得向晚就没有办法思考。 真是疯狂! 疯狂的家伙。 “你吃药了?” 她含糊地问着,推他。 “……你就是我的药。” “!”向晚被她缠得气喘吁吁,呼吸不过来。 “白慕川!”她脑子缺氧了,呼呼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干什么呢,你启开,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先做这个事!”男人的语气像撒娇要糖吃的孩子,温热的唇若有似无地贴在她的耳根处来回巡视,痒得她一个哆嗦,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晚上还长得很,有的是时间,你干嘛急这一会儿——” “急!”白慕川身形高大,把她裹得一丝风都不透,看她脸都红了,又浅笑着调整一下姿势,翻身过来,促狭地在她唇上一亲,“今天晚上是单身,咱们还是谈恋爱的状态,明儿就是已婚身份了。所以,咱俩得好好试验试验,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 “一次不行。” “……” “次数少,感觉不出来!” “靠!”向晚闷笑着揣他,“你就贫吧你。” “……嘶!”白慕川捂住腰,“往哪儿揣呢?你个小蹄子,把你家爷揣坏了,看你往后怎么过日子……” “哈哈哈哈……” 向晚的笑声太煞风景。 可白慕川这语气,让她笑得不行。 “你学赵十九呢?” “赵十九是谁?” “……我的男神。” “卧槽!”白慕川紧紧勒住他,“你家男神是菜市场批发回来的啊?一会换一个。行,把他们都拉出来,跟爷打一架,看看谁厉害,谁就是真男神。” “哈哈哈哈……” 向晚躲在他怀里,笑得不可抑止。 “和二次元的人吃醋,臊不臊啊你?!” “我管他几次元,来一个打一个!” “别!白慕川,你笑死我了,丫真贫!” “嘿!乐了吧?”白慕川逗着她,看她眉眼笑开,眼窝里的热度也在渐渐上升—— 他看着向晚。 久久看着,突然就沉默下来。 向晚笑了一阵,看他严肃的俊脸,不得不收住表情。 “怎么了?” “小向晚,你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将就。” “……是很丑嘛?”向晚撇嘴巴,寻思他又要损她。 “嗯……不!”白慕川盯住怀里的小女人,像盯住猎物的狼,眼是炙热的,手是滚烫的,呼吸像是散发着情话的,“你是那种会要男人命的小妖精……” “呃。是在夸奖我嘛?” “是在爱你。” 白慕川的眼睛像淬了火,头压下去,慢慢吻上她红嘟嘟的唇儿,轻轻一碰,抬起来,又低下一碰,就像在尝吃什么好吃的食物,爱不释手,又舍不得吃下肚子。那表情羞煞人,又暖煞人…… 向晚快要醉在他那一汪柔情里了。 …… …… …… 第703章 结婚证(一) 向晚是从白慕川的臂弯里醒过来的。 拉严的窗帘微微泛白,不太明亮的光线映着房间里一地的“意乱情迷”。 那是昨天晚上两个人留下来的痕迹。 睡得太晚,谁都没有精力收拾。 闻起来,隐隐还有些爱过的味道。 向晚慢慢侧头,眼神温柔地看一眼白慕川,怔忡片刻,偷偷伸手去拿手机,想看一下时间。 “才六点,还早。”白慕川在她耳边轻轻地咕哝,扶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收,向晚就被他拉了过去,紧紧裹在怀里。 向晚:“……” 她缩脖子,“不早了,还得起来收拾收拾呢。” 白慕川没有睁眼,懒洋洋地,“有什么可收拾的?” 向晚轻嗤:“女人的世界,你不懂。” “好吧!”他松开手,翻了个身,“我再睡一会。昨晚可被你折腾得够呛。” “……” 到底谁折腾谁啊? 向晚瞪他一眼。 可惜,他看不见。一张俊脸挂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着,看得向晚有一丝恍惚。 这个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了? 向晚嘿一声,被自己可笑的想法打败,摇摇头,下床。 …… 早春三月,晨起时还有些凉,但向晚因为今天要去做的事而浑身发热。 找出身份证和户籍证明,她没有开灯,就着窗边的光线,端详片刻,慎重地放入包里,又开始找衣服。 她的行李是从锦城带来的,这段时间太忙,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逛街,一桩桩案件沉重得连网购的心思都没有。 所以,衣服还是那一些衣服,她挑来挑去,对哪一件都不满意。 唉! 以前的衣服都衬不上今天的她了! 怪不得都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 向晚搔了搔脑袋,焦灼地坐在椅子上。 慢慢的呆了片刻,她恍悟,不是没有衣服,是她的心太焦灼…… 患得、患失。 目光恰好落在箱子一角。 白衬衣?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行。就它了! 洗漱,换衣服,化妆,向晚用了整整一个小时…… 等白慕川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个青春亮丽的小美人了。 “好看!”白慕川手枕在脖子后面,半睁着眼靠着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趣道:“不知小仙女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嫁我为妻可好?” 向晚正对着镜子在描唇,闻言回头瞪他一眼。 “赶紧起床了,一会来不及了。” “不慌,我收拾只用五分钟。” “男人……唉,大猪蹄子!” “?”白慕川瞄她一眼,失笑摇头,飞快地翻身起床,洗漱换衣服,统共真的只用了五分钟,那动作迅速得像是进行战术训练。看得向晚目瞪口呆。 “啧!我曾经以为你是个精致的男人。” 白慕川为了衬她和拍照,也选了一件白衬衣穿在里面,往黑西裤里一扎,整个人精神奕奕,语气也了简洁利索,“向老师,你看看我这样,哪里就不精致了?” 向晚抿着嘴观察他。 胡子昨天晚上刮了的,眉毛从来不用修剪,五官轮廓整齐俊朗,皮肤也超级好,从来不见他护肤,脸上也不长痘不干燥不长斑,没有种种困扰女人的问题…… 这只能说是天生丽质了。 “嫉妒!”向晚恶狠狠地咬牙。 “什么?”白慕川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哼!老天对人真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长得节约钱……” 长得节约钱? 还有这样的说法? 稀奇了! 白慕川就当她是在表扬自己,从背后将她圈紧,拉到门口的警容镜前,“天生一对,服不服?” “嘿,挺好看的呢。”向晚对两个人今天的打扮很满意。 干净利索又精神,看上去显年轻,就像两个初入校园的大学生。 白慕川皱起眉,“不过亲爱的,你就穿这个吗?” 向晚看着镜子里的他:“怎么了?不好吗?” 白慕川:“好是好,不冷?” 向晚:“我会穿个外套的啦,我又不傻。” 白慕川侧过脸吻她一下,“行!不傻的向老师,咱们可以出发了。” 食堂有早餐。 两个人下楼,正在开饭。 “就在食堂吃吧?懒得出去了。” “行!” 他俩往食堂走,第一个碰到的人是权少腾。 他穿一身运动服,额头上淌着汗,走得很快,像是刚从健身房里出来,整个人帅得像是发着光,大老远就把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咦!”向晚叹一声。 白慕川侧目过来,“怎么了?” 向晚没有多想,“第一次看权队穿运动装,好有朝气,简直帅出天际啊——” 那个“啊”字拖了很长。 因为她的腰被白慕川狠狠捏了一下,到最后,就变形成痛呼了。 “是吗?”白慕川问,语气懒懒地问。 向晚瞥他,收到警告,飞快地点头:“是的是的,他确实很帅。不过比起你,还是稍稍有一点差距……” 呵呵!求生欲很强。 白慕川看见她眼底的笑,就知道这小东西在打马虎眼,“是我差他呀,还是他差我呀?” 向晚:“……当然是他差你了。这还用问吗?” 白慕川:“差多少?” 向晚捻起手指:“大概这么多?不!这么多……” 这时权少腾已经走了过来。 从两人的眼风来看,他凭直觉认为这两个人在说他。 “我说您二位干嘛呢?看到帅哥就走不动路了?” 向晚:“……” 一秒破功。 如果这家伙不那么自恋,会不会成为“帅+稳”的二次方,秒杀各年龄层的女性? 不! 不那么自恋,又哪里是权五爷啊。 向晚忍不住想笑:“权队早。” 权少腾:“早。” 对她点点头,权少腾唇角上扬着,似笑非笑地盯住白慕川,不怀好意地走过来,一把勒住他的肩膀,将他恶狠狠地搂过去,小声问:“你小子,要干嘛去?” 白慕川:“吃饭。” 啧!权少腾冷哼,根本不信,“瞧瞧你今儿穿得人模狗样的,就不像是要干工作的——” 白慕川冷眼:“我不干工作干什么?你啊?” 权少腾:“……握草!你小子是要上天?” 白慕川拍开他的手,“闪开,吃饭去。我还有事。” 他说着淡淡扫向晚一眼,“走了!” 两个人就这么去了食堂,权少腾站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第704章 结婚证(二) 半分钟后。 吃瓜群众群。 权少腾:“大清早的因帅被嫉妒,好委屈!” 唐元初:“抚摸!不过,你最爱的煎蛋只剩下两个了,大帅哥要快一点。不然,那些嫉妒你的人,要把你的煎蛋吃光了——” 赛里木:“一个。我拿了一个。嫉妒。” 权少腾:“靠!搞什么?我洗澡,换衣服。” 赛里木:“等你洗完澡下来,恐怕只能吃白水蛋了。” 权少腾:“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给我留啊?” 赛里木:“……不知道啊。我只吃了半只,要不,给你留半只?” 权少腾:“滚!你小子死定了。” 赛里木:“一般长得帅的人,脾气都很好的哦……” 权少腾:“行。老子不跟你计较。” 不计较,完了他就艾特白慕川:“是不是要出门,捎我一程。” 白慕川:“你干嘛去?” 权少腾:“吃早饭。” 白慕川:“你还要多久?” 权少腾:“半小时。” 白慕川:“?你他妈洗澡要半小时?” 权少腾:“精致男人……懂不?” 我靠! 白慕川抬头看向晚,她正在偷乐。 呵呵!精致。 白慕川:“自己开车去吃。我要去办人生大事,等不了。” 权少腾:“我这也是人生大事。不仅是人生大事,还是肚皮大事,肠胃大事!” 白慕川:“十分钟!” 权少腾原本只是想搭一个顺风车,去吃喜欢的那家早餐。 结果一不小心,成了一个饿着肚子的司机。 当然,他是自愿的。 “这辈子没有见过人家办结婚证是什么样子,我得去围观一下。” 好奇宝宝! 明知道白慕川嫌弃他,不愿意他跟着去,他偏要跟。 没有吃饭?不存在的,以前执行任务,一天没吃都照常跑得欢畅。 不做精致男人了?反正洗澡就用了五分钟,扯下精致男人的面纱,他变成了一个无敌帅的酷boy,走到哪里就浪到哪里——进了婚姻登记处的大门,就吸引了无数女孩子的目光,他偏偏还不知道收敛,因为好奇,面带友善,谁看过来,他就冲人家微笑,搞得好多人小心肝一阵乱跳。 白慕川摇头,“你他妈是存心来找事的。” 权少腾一脸问号:“我咋了?” 白慕川哼声,“未婚的不想嫁了,找谁负责?” 权少腾嗯一声,认可了他的表扬,低头撩一下眉梢,眼轻轻飞向向晚。 “那小向晚,你的意思……嗯,怎么样?” 一个拳头打过来。 “哎哟,痛!这是真痛!” “痛死你活该!”白慕川瞪他一眼,指着那边的休息区,“去那儿坐一会。等着!” 权少腾抚着挨了揍的肩膀,呵呵冷笑,“想得美,我打都已经挨了,还不给吃肉怎么的?” “……”白慕川:“你要吃什么肉?” 权少腾看他一眼,突然一叹,“小白啊,讲真心话。我觉得我这辈子是没有这一天的了。所以,我想沾你个光,体验一下这个结婚流程,看看是个什么玩意。” 白慕川:“这么没自信?” 权少腾勾唇,“毕竟能配得上我的女人,没有。” 白慕川望天花板。 向晚忍不住想笑,又不能笑得太张扬,憋得脸都扭曲了。 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儿走了过来。 她很腼腆,红着脸,羞涩得走路的姿态都有些别扭。 权少腾啧了一声,望白慕川小声笑:“不是吧?难道要当众向我表白?见过主动的,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啊……” 他小声戏谑着,女孩儿已经走近,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请问——” “别问。我不用微信,不上qq,不交女朋友,谢谢。”权少腾看着她,绅士的一笑,委婉的拒绝。 女孩儿一愣,差不多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一张脸蛋儿通红。 “我是想问一下,您身边这位……是不是沐二少?我想找他签个名。” “啊?”权少腾怔住。 噗!向晚好不容易才咽下那一口笑声,望着女孩儿。 “不是的,妹子。你认错人了。” 女孩儿又看了一眼白慕川,眼睛里满是怀疑,但仍然礼貌地一笑,“那不好意思,我是前几天在网上看过沐二少的照片,觉得和你男朋友有点像……刚以为看到偶像了,太激动。对不起啊,小姐姐,打扰了。” 她转身走了。 权少腾丧一口气:“我咋觉得我的脸,有点痛?” 白慕川还来不及戏谑他,那个女孩儿突然转过头来。 这一次,她是认真看着权少腾的。 “你不用qq,不用微信……那用手机吗?” 权少腾一脸黑人问号。 女孩儿:“也不用是吧。我想说的是,像你这样的人,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估计是她刚被权少腾直接那么一说,觉得太臊了,想找回一点面子,说到这里,她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我今天是来办结婚证的。” 也就是说,人家不会要他的联系方式。 白慕川低头闷笑不止。 向晚比较好心,“……找不到女朋友,先了解一下结婚流程,还是可以的。权队,你要去围观吗?” “不去了!”权少腾哼声,“妈的,我就不信了……早晚我得带着我自己的女人来办证。等着瞧好了!” “得嘞!”白慕川懒洋洋瞥他,“但愿这一天不会太久。到时候要我儿子给你做伴郎……” “滚!”权少腾白眼看他。 向晚也忍不住笑,“权队是要抓紧一点,再等下去,好姑娘都被人家拐跑了……” 她是在附合白慕川,没想到却被他一口否定,“不不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老五你不找女朋友,空有一身力气没处使,再隔几年,我怕你功能就不行了。” 第705章 结婚证(三) “白慕川!”权少腾咝咝冷笑,“你小心我把向晚给你拐走。” “哦!”白慕川给他个白眼,“那你还是去那边凉快吧!” 三个人说着话,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请问,是小白先生吧?” 白慕川转头,“是的,我是。您是……翟主任?” “对对对。”翟主任笑了起来,“你们这边请。手续都带齐了吧?” “齐的齐的。” “那行,跟我来。” 白慕川找人打个招呼,算是提前预约好的,没有去取号排队,就去了翟主任的办公室。 翟主任主要负责处理婚姻登记处的日常事务,基本上已经不会亲自办证了,所以,她的办公室算是vip待遇。只有他们这一对新人,翟主任为人比较和善,看着他俩一直笑,像个操心的阿姨,夸他们金童玉女,可以做婚登处的宣传模版。 向晚跟着笑,心情有点复杂。 是幸福,又是忐忑。 人生的转折点,一个新的跨越。 这一刻,她手足都有点僵硬—— 翟主任检查一下证件,亲自带他们去照相室。 “头往中间一点。” “对!微笑。” “收一点点,一点点。” “好了!” 咔嚓! 三分钟后拿照片。 五分钟不到就填好申请书,在处理表上签字。 又两分钟,结婚证在打印机“呲呲”的声音里,慢慢出来。 贴上结婚证照片,翟主任签名,盖上钢印,再付九元钱,完毕。 “恭喜二位!” 翟主任将新鲜出炉的两本结婚证递过来。 白慕川拿着反复看,有点不确定,“这样就好了吗?” 翟主任忍不住笑,“对的呀。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了。” 白慕川眉头皱了皱,“不需要宣个誓啥的?比如什么贫穷富贵不离不弃啊……” “哈哈哈!”翟主任被他说得大笑起来,再看一眼羞涩的向晚,她指了指办公室外面,“我们婚姻登记处是有一个颁证室的,不过昨儿听说你们工作会比较忙,我就给你省去了这个流程……” 向晚:“没关系的,这样就可以。” “别啊!”白慕川打断她,“这么正式的事情,哪里能省!是吧,翟主任,走,我们去颁个证,发个誓——” 向晚:“……” 颁证这种仪式,不是每对新人都会做的。 有的是不好意思,有的是嫌麻烦。 但白慕川格外的认真,又把结婚证重新交到了翟主任的手上。 她代表颁证机关,在颁证台前大声念道:“我是京都市民政局颁证员翟玉荣,很高兴能为二位新人颁发结婚证。请问,你是白慕川先生吗?” 白慕川:“我是。” 翟主任看向晚:“请问,你是向晚女士吗?” 向晚抿抿嘴,慎重点头:“我是。” 翟主任:“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白慕川牵住向晚的手,异口同声:“我们是。” 翟主任:“白慕川先生,向晚女士,经审查,你们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的结婚登记条件,准予登记结婚。根据我国婚姻法,取得结婚证,即为确立夫妻关系。现在请二位上来领证,并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我们的《结婚誓言》。” 进颁证室的时候,向晚还是一脸羞涩的笑。 这一刻,她与白慕川一样,整个人变得庄重了起来。 手牵着手,两个人一起走到颁证台,从翟主任手上拿过结婚证,对着宣誓词诵读。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从今以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永不背离!” “恭喜!” “恭喜!” “谢谢……” 向晚含笑对翟主任道谢,吸了吸鼻子。 一开始是觉得好笑,然后是感动,等念到最后的时候,她眼圈一红,鼻子酸酸的,居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这是她的人生转折。 从此,她是白慕川的妻子。 往后的每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她希望都能与他共度。 漫漫人生,不止这几步—— “向晚。” 白慕川拉着她的手,深深看她。 “嗯!”向晚笑着含泪,“怎么?” “恭喜你——”他凑到她耳边,亲亲一吻,“恭喜你找了一个这么优秀的丈夫。” “……” 权老五上身了啊! 向晚刚才的酸楚一秒被冲淡。 她咬着下唇,偷偷乐着,突然就听到权老五的喊声。 不是权老五上身了,是他过来了。 走得有点急,脸色不太好看,与刚才与白慕川打趣的样子判若两人。 “小白,出来一下。” 白慕川皱皱眉,看他一眼,回头朝翟主任点头感谢,跟着走了出去。 情况变化太快,向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过翟主任,也匆匆跟出去。 白慕川和权少腾站在门外的走廊里,她隐隐听到权少腾的声音,“……我也是刚知道。你把手机关掉,你家里人找你都快急疯了……打到队里,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你看这……” 向晚走近,权少腾止住话。 “怎么了?”向晚问。 白慕川微微抬头,一张脸如同死灰,眼里阴云密布。 一丝风吹过来,向晚忍不住打个哆嗦。 “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攥着手上的结婚证,又问。 “我奶奶——”白慕川紧紧抓住手机,“去了。” …… …… …… 第706章 怪不得他(一) 人生没有预演。 死亡有时候也没有征兆。 生活的多变,从来没有一帆风顺,让人拥有享受幸福的能力时,又总会伴随各种的灾难、痛苦与恐惧…… 猝不及防,老太太就去了。 来不及告别,来不及为她献上他们的大礼,对白慕川来说,会是一种遗憾吧? 向晚心情沉重,慢慢走近白慕川,握住他的手。 “节哀。” 白慕川反手握住她,紧紧的,握牢。 “我们今天——庆祝不了了。” “嗯。”向晚点头。 “我们往后——都庆祝不了了。” “我明白。”向晚轻声回答。 待白慕川认真看过来时,她又点头,以示慎重与理解。 白慕川:“我想,奶奶是希望我们能记住她吧。她一直就这样,是个非常任性的老太太,需要关注,害怕冷清,所以,她特地选了这么一个日子……” 听他描述,向晚想到了老太太爽朗的样子。 还有她去白家时,老太太那些搞笑的瞬间。 这么一个人,突然就这样没有了。 她想想也难受,声音不由哽咽,“不冲突。红白都是喜事。” “你理解就好。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嗯。”不管他说什么,向晚只是点头。 白慕川看她这样乖顺,嘴唇动了动,慢半拍才吐出声音,“可能他们会给些脸色看。今天……时机真是不巧。” 他们领了结婚证。 奶奶去了。 大喜大悲的日子。 白家人当然是不会给他们好脸的。 “我没事。”向晚淡定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她唯一能给白慕川的就是镇定与忍受。 如果她乱了,烦了,他的心情可能会更糟糕。 “走吧,别耽误了。” 白慕川嗯一声,红着眼圈牵她出去。 两个人一路无言,气氛反常的冷寂,就连权少腾也选择了沉默。 他们去的地方,不是白家为老太太准备的寿宴现场,而是京都市殡仪馆。 就在他们刚才面对国徽宣誓从此结为夫妻不离不弃的时候,奶奶的遗体正在从医院运往殡仪馆的路上。 权少腾开车送白慕川和向晚到达殡仪馆,这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像个菜市场。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欢笑,每个人的脸上,不是沉重就是悲伤。 权少腾把车停好,转过头来,“小白……” 不待他说完,白慕川就轻声打断:“我没事,你先回去吧。等追悼会的时候,你再来!” 权少腾皱了皱眉头,“我陪你进去,你这状态,我怕你承受不住。” 白慕川冷笑,“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权少腾:“……” 他不说话了。 毕竟是白家的家务事,他不好插手。 而且,停车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白慕轩。 “唉。好吧!有什么要需要帮忙地招呼一声,哥们儿随叫随到。” “明白。”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告诉黄何,队里的事,让他多费心。这两天我可能顾不上——” 权少腾:“干嘛交代他?当我是死人啊?” 话一出口,他看到近在眼前的殡仪馆,又把尾音咽了下去。 “行吧,我走了。” 又觉得不对。 他敲了敲额头:“你就放心去吧,我都会安排好。” 也觉得不对! 他瘫在椅坐上,“这他妈真不是一个好地方。” “……” “既然生,何必死?” “……” 没有人回答他。 既然生,何必死? 人生没有如果,生命的设定不由人自己。 …… 白慕川上台阶的时候,白慕轩就看到他们了。 他上前迎了两步,又停下,“你总算来了。” 白慕川嗯一声,“奶奶呢?” 他的声音有点哑,情绪异常低落,这是白慕轩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的。 于是,那些责备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他们在给她老人家换寿衣。一会儿就能见到。” 白慕川:“谁给她换?” 白慕轩叹口气,“这边本来是有工作人员负责换的。但我们让李妈去了。老太太让李妈伺候惯的,换了别人怕她不习惯,不高兴。” 白慕川点点头,“那得多给李妈一些钱。” 白慕轩:“明白的。李妈也不计较。” 白慕川瞥一眼他,“走吧,带路。” 殡仪馆地方很大,如果没有人指引,不好找地方。 丧葬仪式发展到今天,产业已经很成熟了,一条龙服务,根本不需要死者家属花什么心思去打理,人在医院咽了气,就会有专业的人员负责指引家属和帮着办流程。需要做些什么,需要什么仪式,他们很熟稔。家里想办得简单的,很快就完成,像白家老太太这种德高望重的人,会稍稍复杂一点,但对于丧葬服务公司而言,仍然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套路工作。 向晚默默跟着白慕川。 他牵着她的手。 从下车开始,就一直牵着。 所以,向晚是唯一一个能从他镇定的表情下感觉到他心情的人—— 他的手,冰冷。 不若以往的温暖,冷得一点暖意都没有。 她以前认为小说上写的人在伤心害怕时身上会冷得哆嗦是夸张的说法,这一刻,真正感受到,她信了。 白慕川的伤心,没写在脸上,全藏在了心里。 那个离去的老人,是在那些黑暗岁月里,给过他唯一温暖的人。 是在他人生最关键的几步里,牵过他的手,为他搭过桥,指过路的人。 即便白慕川没有说过,向晚也能想象得出来,那些年如果没有老太太的维护,初去白家的他,不会比在程家的时候日子好过。如果没有这个善良的老太太,白慕川也许就长不成今天的样子…… 向晚感觉到他的悲伤,抽口气,握紧他的手,给他力量。 白慕轩走在他们的身边,一直没说话,见到这个小动作,突然看过来,问白慕川。 “你平常都不关机的,今天是怎么了?” 白慕川沉默一下,“办点事。” 白慕轩显然不知道他办的什么事,叹一口气,“奶奶在弥留的时候,一直念着你。她想见你。” 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但他从来不曾忘记自己的大孙子,在她心里唯一的孙子,只有一个白慕川……可是,白慕川为了今天办结婚证不被打扰,关机了。 “我很遗憾。” 从来没有过的遗憾。 遗憾没来得及见奶奶最后一面。 白慕轩吸口气,“你也别太伤心。奶奶这个岁数……也算是寿终正寝。” 白慕川略略垂下眼,“她走的时候,没有太难受吧?” 白慕轩摇头,“她是突然发作的,很快就去了,没遭什么罪。李妈说,老太太今儿也是奇怪,特地让她拿了一身大红色的新衣服,说是穿着喜庆。还跟李妈开玩笑说,她都活八十年了,活够了,孙子也找着媳妇了,这辈子也算圆满了。也许是早有预知吧,她今天早上起床,就一遍遍问李妈,她大孙子——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短暂的停顿,白慕轩说得很轻。 从某种角度来说,老奶奶对白慕川的偏爱,对白慕轩是不公平的。 可是,情感这东西,最是没有公平所言。 在白慕轩被拐卖的若干年里,老奶奶看着白慕川走进白家,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变成今天的白慕川,像呵护一棵幼苗似的,眼看他渐渐茁壮,这种相处的情分很难被取代。在她的心里,白慕川就是她的亲孙子。而白慕轩再回白家的时候,老奶奶的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只记得白慕川,不记得白慕轩…… 怪不得她。 也怪不得他。 谁也怪不上。 白慕轩想到这里,苦笑一下。 “老太太今天是挺开心的,还给了我一个她珍藏多年的玉镯子。说是以后给我媳妇……其实,当时我就有点奇怪,事后再想,就觉得……”他突然哽咽,“有些事情可能是有征兆的,只是我们谁都没有太注意。” 第707章 遗嘱(二) 老太太的身体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常年吃药,年岁又大了,这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她心里肯定也是有数的。 白慕轩早上去看她的时候,她照常认不出她的孙子。 但那个玉镯子,对白慕轩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了。 “她最后仍是没有认得出我,也想不起小时候的我,但她最后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也不会给我一个镯子,对不对?” 白慕川目光深了深:“对。她一直是喜欢你的。” 白慕轩脸上一亮,“嗯。那边,到了——” 来不及多聊,殡仪馆的家属休息室就到了。 那是在一个四周是竹林的幽静房子里,也许是殡仪馆自带的阴冷属性,房间布置得很干净清爽,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人还没有走进去,就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冷意。 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正在和白振华说话。 白慕斯、白鹭、朱雪艳,还有两三个向晚没有见过的人,可能是白家的亲戚围坐在沙发上,几个人在小声的讨论话,大概是说老太太的身前身后事,一个个长吁短叹…… 白慕川和向晚一进门,几束目光就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冷冷的,刺刀一样。 向晚脊背一麻,知道今天有得熬了。 朱雪艳哼声,第一个出口,“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奶奶今天八十大寿,你是不知道?” 首当其冲地训了白慕川,她枪口一调就指着向晚。 “为了一个女人,我看你是姓什么都快要忘记了。” 白慕川看她一眼,半声不吭,牵着向晚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 白慕轩走过来,充当着和事佬,解释着:“这会李妈还在给奶奶收拾,一会他们还会给她老人家上个妆,修饰一下遗容。可能我们还得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你们先坐!” 等待的过程,也是一个煎熬的过程。 朱雪艳身边的两个女人,应该是她的娘家姐妹,与她一唱一和地讽刺着白慕川和向晚,那表情又尖酸又刻薄。向晚皱着眉头,学白慕川的样子不动声色,白慕轩却是听不下去了。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让奶奶听见,得多难受?” “听见?”朱雪艳眼珠一瞪,刚想怼回去,大概是顾及殡仪馆这种地方阴气太重,不敢胡说八道,只重重一哼,“我只是帮她教训一下不肖子孙,听见又怎样?” 白慕轩重重一叹。 更年期的女人,说什么能管用? 三个女人一台戏,眼看白振华和白慕川都不吭声,她们说得越发得劲儿,不停地感慨老太太的为人处事,说她这辈子有多不容易,说她对白慕川有多好,却没有得到好报,送终都不来,说她对白慕轩有多么不公平…… 向晚实在听得难受,捏了捏白慕川的手,小声说:“我去个洗手间。” 白慕川:“我陪你。” 向晚又捏捏他,“不用。我很快回来。” 如果他去陪她上厕所,更得被他们找事说,她不愿意这样。 向晚与他对视一眼,慢慢站起来。 这里是一个贵宾厅,但里面没有卫生间,向晚出门离开,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的房间一个个都取的讨喜又吉利的名字,不是叫安乐厅,就是叫永宁居…… 她心里隐隐一叹。 人这一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能留下些什么? 向晚有点闷,走到竹林边上看花圃里的娇艳黄菊,尽可能站得久一点,等调整好情绪,然后才慢慢去了卫生间。 一个人过去,她默默的,不小心却听到了壁角。 两个女人在洗手池,边洗手边聊天。 “你是不知道,咱们白家可稀奇了……老太太啊,手上可是掌握着白家半壁江山的。” “她都多大岁数了,还管白家的经济大权?” “呵呵,你又不是没见过,这老太太可精明得很,不到闭眼那一天,是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我家那父子两个……个个都傻,从来不管家务事,又都是军人,哪来的时间去折腾这个?” “那他大姐呢?” “他大姐?呵呵,咱们家这个老太太啊,一直重男轻女。他大姐离了婚,常年往家里跑,好处是得了些,恐怕也是九牛一毛,也不见老太太对她有多待见……反正这些年,老太太可给我气得够呛,她明里暗里啊,不知说多少次了。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孙子的……” “孙子?哪个孙子?” “你说哪个?她心里还能有哪个?” “是有点惹气。不过,她现在人都去了,管得了那么多?那个又不是她的亲孙子,难道还能分走白家的财产?再说了,第一顺序继承人,还不是你家老白?”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老太太有没有留后手。” “你是说……?” “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不能够啊,我的傻姐姐,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轩子想啊……” “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去抢啊!” “当然抢啊!必须得抢!那可不是小钱,你别闷在肚子里让人给坑了。首先,你想想,只要那个孩子不是白家的种,不管怎么说,财产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要没有他的,剩下的都是你们家的,早晚归轩子……对吧?” “……” 两个女人聊着,渐渐走远。 向晚慢慢走出来,心情有点沉重。 刚才说话的人,其中一个是朱雪艳。 老太太尸骨未寒,他们并没有亲人离去的悲痛,脑子里想的是老太太的财产。 再比较一下白慕川乍闻老太太去世时的悲伤情绪,她突然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会那样疼爱白慕川了。 她老人家可从来不糊涂啊! 谁爱她,她就爱谁。 这才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 向晚回到等候厅,工作人员已经端来了茶。 有钱的人到了哪里,都会受到特殊待遇,哪怕是殡仪馆也不例外。 他们吃着茶,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左右,李妈才回来。 这个保姆跟了老太太十余年了,算是半个亲人。老太太突然过去,她一双眼睛早就哭得通红,看到白慕川,愣了愣,泪珠子就落下来。 “小白先生,你可算是来了。呜……” 白慕川站起来,声音哽咽,“李妈……奶奶呢?” 李妈吸了吸鼻子,“妆殓好,他们送去灵堂了。”李妈说到这里,又抽泣起来,“小白先生,老太太走之前,一直念你,一直就念你,她就是舍不得你啊,想再看你一眼,可你……唉,你是去哪里了,今天她过八十大寿啊……” 白慕川眼圈红了,喉咙像是塞了一把稻草。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她老人家——我们去看看她吧?” “嗯……还要等一会儿的。”李妈擦擦眼睛,这才想到自己的正事。她转头看着白振华,“白先生,他们说,大概还要等半小时,灵堂那边才布置好——” 白振华脸上也是一片灰败,默默点头。 “行。等吧。” 又是等待。 李妈坐在白慕川的身边,看一眼对面沙发上的朱雪艳等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小白先生,老太太说……她要把她的财产,全部都留给你。还给你留了一个字条……”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白慕川。 这小动作,立马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都看着他们。 李妈被白家人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悚,紧张一下,尴尬地说:“这个是老太太的遗言,她老人家交代我,要拿给小白先生的……” 朱雪艳看着她,眼神有点尖利。 白慕川一言不发,默默地接过来。 那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是歪歪斜斜的几行字。 “本人赵玉珍,因年老多病,恐不久于人世,为免在我死后子孙因财产问题发生争执,特立遗嘱如下: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由我的孙子白慕川继承,其余任何人不得干涉。尤其是我儿子,要是争抢,是为不孝。” 简单明白。 签了字,盖了个指印。 不过,老太太本身受的教育程度不高,写字不太好,年纪大了拿笔都成问题,单看这几行字,就知道她写得相当吃力。 严格来说,它都不是一份完整的遗嘱。 但这是老太太最后的心愿。 白慕川的手,微微一紧。 休息厅里很安静。 众人的表情,随着他那一捏,略略变化。 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李妈相信自己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朱雪艳突然开口,“李妈,老太太都写什么了?” 李妈清了清嗓子,说得结巴,“就是她身后事的安排……” 朱雪艳咄咄逼人,“都安排什么了?” 李妈明白个中利害关系,脸有些涨红:“就是她交代,要把遗产,全留给小白先生!” “胡说八道!”朱雪艳当即就炸了,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老太太什么时候写的?她都糊涂了,还写什么遗嘱啊?这不是闹吗?再说,账产全部留给他,那我们这些人呢?我们家轩子呢?哪有这样的说法?” 李妈尴尬地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老太太是这么交代的。也是她今天早上亲自塞到我手上的,告诉我说,等小白先生回来,就交给他,一定要交给他……” 说到这里,李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一眼白慕轩。 “对了,当时轩少也在场。老太太还给了轩少一个镯子,轩少可以作证……” 朱雪艳转头看白慕轩。 那眼神——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希望白慕轩否认。 白慕轩沉默一下,“是。我看到了。纸条是老太太给的,让李妈交给二哥。” …… …… …… 第708章 公开(一) 朱雪艳瞪大眼睛看自己的儿子。 “你这孩子……” 是傻了么? 是当兵当傻了么? 对金钱有没有概念? 知不知道老太太手上的遗产到底值多少钱? 不说别的,单单就京都市中地带那一套大面积的四合院,按现在的市值,得用亿为单位估值的啊! 朱雪艳仿佛心尖上的肉被人生生剜了一块,眼圈都气红了。 “老太太是个糊涂的人!哦,她把什么都给了她喜欢的孙子,那我的儿子不是她亲孙子啊?我不认,这遗嘱我不认,做不得数!” 白慕轩:“妈……” 朱雪艳:“你闭嘴!你个小白眼狼……” 她梗着脖子,气得牙根痒痒。 到底不是自己养大的儿,跟自己就不是一条心。 她委屈、心酸,想想自己的不容易,老太太去世时没有落下的泪水,这时刷刷往下流,一边哭着,一边抱住她娘家妹妹的肩膀,抽泣痛诉:“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呜呜!我也不想活了——” 娘家妹妹拍她肩膀,安慰着,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老太太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了,就算是她写了什么,又哪能算数?姐,你别把自己身子哭坏了。接下来,恐怕有的是事儿等你去处理呢,打起精神来,你是占理的,你家孩子是亲生的,你怕什么?” 朱雪艳一怔。 是的啊! 凭什么老太太说给人就给人? 就那么一张纸条,能说明什么? 朱雪艳精神头一下回来了,面对白振华哭哭泣泣,“老白,你说句话!这遗嘱咱们不能认……白家的东西,可不能落到一个外人的手上。” 一句外人,顺口就出。 说到底,在她心里白慕川从来就不是自己人。 白振华沉下脸,“说什么说?妈还在灵堂呢,有本事你找她说去?” 朱雪艳一听,急眼了,“我说老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真要依了你妈的荒唐遗嘱去办?” 白振华青白着脸,也不好看,“如果那是妈的意思,我当然要尊重她。” 朱雪艳:“你……” “别吵了!也不怕让人看笑话。”白振华瞪她一眼,站起身,“我们去灵堂。” 朱雪艳心里窝着火,可老太太丧事还没有办完,灵堂面前撕扯遗产到底还是太难看。 她咽下那口气,冷哼一声,与娘家姐妹一起出去。 休息厅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白慕轩润了润唇,“走吧,二哥,去灵堂看奶奶。” 刚才朱雪艳咂咂呼呼的时候,白慕川一声未吭,现在听白慕轩这么说,他倒是看了过去,目光深深的,“你为什么不否认?” “嗯?” 白慕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我不说假话的。” 很简单一句话。 没有华丽的语言修饰。 他也没有标榜道德,没有委婉地表示不甘。 单纯只是陈述一阵事实。 白慕川又是一阵沉默,“走吧!” 几个人走在白振华后面,一道往灵堂去。 李妈小心翼翼地跟在白慕川和向晚的身边,好几次想要插嘴说点什么,但看白慕川沉着个脸,又忍了下去。 而向晚…… 一直沉默。 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立场说话。 她也相信,白慕川一定会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 灵堂门口,插着燃烧的香烛,纸线的怪味在风里乱飘。 他们来的时候,灵堂已经基本布置好了,工作人员上来介绍了一下情况,与白振华确认遗体告别仪式的时间与安排。 白慕川没听他们说什么,径直带着向晚走进去,“你怕不怕?” 向晚摇摇头,“见过的老太太,没什么好怕的。” 他嗯声,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到灵堂中间陈放的冰棺旁边。 四周是鲜艳的菊花,黄白相间,把棺材点缀在中间,棺材里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寿衣,大红的颜色,化了浓妆,看着气色很好,虽然面部表情有点生硬,但仍能看出她的慈祥与和蔼,似乎还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就像睡着了一样。 白慕川抚着冰棺慢慢蹲身,端详老太太的遗容。 “太太,孙儿来迟了。” 他自称孙儿,朱雪艳在对面,听得哼一声。 白慕川不理她,慢慢将向晚牵过来,“我带着你孙媳妇来看你了。原本我们今天是要给你准备一个大礼贺八十大寿的……可你就是不肯给我机会,非要让我带着遗憾,每个年头都能想起你……” 说到这里,白慕川苦笑一声。 “虽然迟了,但事情不迟。奶奶你催了我那么多年的终生大事,我今天总算是办了,也算是了你一桩心愿——” 向晚心里头一声咯噔。 现在为止,白家人并不知道他们领了结婚证。 可白慕川这是要……公开? 她正寻思,白慕川突然松开她,手插衣兜里,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一本被他的体温捂热的结婚证掏了出来。 “奶奶,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寿礼。您看看,是不是很喜欢?” “奶奶,孙儿今天结婚了!” 结婚证的颜色,对灵堂的黑白色形成了很强的视觉冲击。 众人当即惊住。 白振华第一个出声:“川子,你这是?” 他很震惊,其他人也一样。 看着那本结婚证,好半晌没人动弹。 白振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居然偷偷领证?” 白慕川本来只关注着棺材里的老太太,闻言抬起眼,正视他:“我是合理合法办的结婚证,上面盖着婚姻登记机关的公章,我们对着国徽宣过誓,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 “白慕川!” 白振华愤怒地指着他。 好几秒没有说话,那手臂笔直地伸着。 父子俩对视,白慕川面无表情。 久久,白振华放下手,“行,你能。我先处理你奶奶的事,回头再跟你算账。” 白慕川不动声色:“我有恋爱和婚姻的自由,跟你,算不着账——” 白振华气得吹胡子,朱雪艳却乐了,“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人家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白家的人,更没有把你当成他的爹,你上赶着教训什么啊?不过,有些人也真是,既然不肯承认,又怎么好意思拿走白家的财产——” “呵!” 白慕川冷笑,慢吞吞地收起结婚证。 “这财产原本我还真没打算要,可你都这么说了,如果不要……我好像挺对不住你的?” 第709章 争无定论(二) 反将一军。 朱雪艳气得瞪大眼,哪能信他? “你哄三岁小孩儿呢,你不打算争,你争走的东西还少吗?如果不是老太太私下给了你,你凭什么在京都买房买车,又凭什么在锦城买房买车?不要告诉我,那都是你自己赚的哦?白慕川,这些年,我一直忍着你,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啊,就是一个不念恩情的白眼狼!有本事,把这些统统都还回来啊?” 肚子里有火,脑子里有气,朱雪艳一口气就都骂出来了。 白慕川静静听着。 末了,冷笑。 “不瞒你说,我还真没花老太太的钱。我的房,我的车,每一分都来自我的手,全是我自己赚来的。跟我扯这个,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你?你自己?呵!呵呵——大家听听,好不好笑?”朱雪艳冷笑不已,抱起胳膊鄙视白慕川,“你有多少收入?你当我们傻?就凭你那点工资,别说买车买房,恐怕连你自己都养不活。” 这些年白慕川的生活水准是相当高的。 那些开销,如果单单靠他的工资,当然是不能够的。 可是,朱雪艳不了解白慕川的地方太多。 包括他的小说,包括他做的事,她一无所知。 在她眼里,白慕川就是一个靠着程白两家的二世祖,夹带走的钱全是“老太太的私货”,所以,她心里一直生气,窝火,觉得不公平,就差气出病来了,却听白慕川否认,说一分没拿,她哪里管得了场合,当即就要跟白慕川辩上一辩。 可惜,白慕川懒得理会她。 到是白慕轩,实在听不下去了。 “妈,二哥说的都是真的。” “你闭嘴吧你!”朱雪艳今天快被儿子气死了,“你知道什么,就在这胳膊肘儿往外拐……” “妈,二哥是赚了很多钱。他也确实比我有出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为什么就不能以他为荣呢?” “我……以他为荣?”朱雪艳反问着拔高声音,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告诉你。我、以、他、为、耻——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私生子,不要脸的小三生的野孩子……我呸!” 一字一顿,极尽侮辱。 白慕川当即变了脸色。 白振华大步进来,“都给我出去吵!” 一声怒吼,灵堂安静了。 白振华指着冰棺,冷着脸,“老太太就在这里,你们就当着她的面撕扯遗产,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滚出去!” 最后这句话,他是指着朱雪艳说的。 朱雪艳气得涨红了脸。 她想争辩,可接触到丈夫厉色的目光,终是蔫了下去。 自打嫁入白家,她就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妇女,说以夫为天可能有点过,但如果离开白振华,她真的不知道一把岁数的自己能去哪里,还能做点什么,人生价值还剩下什么……她这一生已经耗在白家,她更愿意在白家死去,有一天跟白振华合葬在一个墓地。这就是她的圆满。 为了这份圆满,这些年她已经忍受了太多的不圆满。 她默默地走了出去。 …… 一场闹剧在白振华的吼声里收场。 遗体告别仪式定在明天上午,今天晚上还得通知亲朋好友,白振华和朱雪艳早早走了,白慕轩也跟着离开,工作人员说遗体就放在殡仪馆,他们会照顾,让家属不用守灵,白慕川和向晚待了一会,也只能离开。 走过那一片竹林,听着风吹来的沙沙声,向晚心里沉沉的。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白慕川:“不知道。死了,就没了。” “晚上奶奶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吗?” “不会吧,奶奶胆子很大。小时候,她常给我讲鬼故事……” “以前听人说,如果有亲人过世,就再也不怕鬼了。” “为什么?” “亲人会在那个世界保护自己啊。” 向晚说到这里,突然一笑,“可是我记不得爸爸的样子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另一个世界保佑过我……” “别想了。”白慕川轻轻捏她的小手,“来这种地方来的人,都会思考人生,但离开这里,滚滚红尘,我们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嗯。”向晚认可。 “这里就是一条生死的界线,连接着生死的两端……” “……让我不要想,你又想上了。” “呵!”白慕川叹气,“所以,其实人们应该常来。往这儿走走,一切就都豁达了……” “因人而异吧。” 朱雪艳刚刚不就在那里争遗产吗? 白慕川苦笑,“也是。” 两个人走得很慢。 这地方很阴凉,小路上似乎都盛满了忧伤。 向晚心里怪难受的,频频回头。 逝去的人,会在这里与亲人告别,去向另一个世界。 可那个世界在哪里? 灵魂离开身体,会找另一个宿体吗? 他们还能不能看到这世间的一切? 玄学的东西想多了,向晚一直有点闷——哪怕,她兜里也揣着一本结婚证,一本应该用来庆祝的结婚。 “我们今天去哪里?”她问。 “你想去哪里?”白慕川反问。 “我无所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嗯。”白慕川轻轻抿唇,突然停下脚步,看她片刻,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抱住,久久,在低叹一声,“向晚,我只有你了。” 向晚心里一窒,搂紧他的腰,一句话都说不出。 …… 两个人最终回了队里。 这里人多,热闹,可以驱散一些负面情绪。 队上的人都知道白家奶奶的事,纷纷向白慕川表示慰问。 白慕川只让大家不要担心,没有说更多。 晚上的时候,黄何来找白慕川,他说明天上午会代表队上的兄弟去悼念。 人情往来的事,白慕川从来很少理会,但他没有拒绝黄何的好意。不说别的,就向晚和方圆圆的关系,黄何去也是应当的。 “带上方圆圆一起。” “我晓得。” 有方圆圆在,向晚比较不会胡思乱想。 …… 第710章 胡闹(三) 当天夜里,白慕川和向晚说了很多话。 忆苦思甜,把从小到大的事都拿出来回忆了一遍。 向晚知道他心情沉重,估计今天晚上是睡不着,特地买了一些小吃和酒,就摆在宿舍的茶几上,两个人,两个杯子,就着一盏孤灯,这尽了一辈子,再准备过一辈子……直到东方泛起鲤鱼白。 又是一天开始了。 该面对的事,还得面对。 白奶奶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举行。 火化后,还会有一场追悼会。 老太太本身就是一个高寿的人,她生前的朋友姐妹基本已经不剩什么人了,来殡仪馆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几乎都是亲戚家门,以及子孙的朋友、同事等。 人很多,真心在意的人少。 人活八十是喜丧。 在工作人员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仪式里,一个人的一生就此结束。 焚化炉前,哭声一片。 昨天梗着脖子要争财产的朱雪艳,在看到老太太的遗体被传送带送入焚化炉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倒在了儿子的肩膀上,不知想到什么,像个泪人似的,哽咽阵阵…… 很多人都哭了。 向晚也哭了。 再坚强的人,站在焚化炉前送别,也会控制不住泪腺。 这一刻,没有人提财产。 大家站在这里,真像一家人。 可这和谐的一幕,始于此,也终于此。 从殡仪馆出来,朱雪艳就不再给白慕川和向晚好脸色,但她仍是隐忍着,一直到追悼会结束,她连老太太下葬都等不及,就把两个开锁公司的工作人员请进了家门,直奔老太太的房间。 在老太太过世的第一天,朱雪艳其实就已经来“收拾”过一次了。 金银、珠宝、首饰、古董、字画……这些东西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是狠狠喜欢过的,并且她跟着老头子热衷过一段时间收藏,存了很多稀罕的宝贝。这些东西,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没个准数,朱雪艳趁着家里慌乱的时候,早早就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把那些看得见的值钱东西,一股脑地拿走了。 她头痛的是,老太太房里的几个大保险柜。 几乎占了一面墙,东西肯定很多。 她翻找了很久的钥匙,也没有找着,都快想出心魔来了。 没办法,她找来开锁公司,打起了保险柜的主意。 白振华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鸡飞狗跳的场面。 “胡闹!” 他气得大骂。 “赶紧把人给我叫走!” 朱雪艳不服气,把他拉拽出来,小声说:“振华,钥匙肯定是被李妈拿走给那野孩子了,我问她,她偏说不知道,没看见……你想想,我们不早点下手,被人搬空都不知道……” “他不是野孩子!”白振华冷冷看她。 朱雪艳一怔。 慢慢的,发出一声冷笑,“不是野孩子,那是什么孩子?” 白振华长叹,“孩子是无辜的,大人的事,不该由孩子背过,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朱雪艳冷笑摇头,“我是个妇道人家,我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毁了两个家庭的幸福。以前是老太太护着他,我拿他没办法。现在老太太去了,我就实话说了吧,我要与他划算界线……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这白家,他最好别再踏入一步……” 白振华眯眼,“白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了?” 朱雪艳微微一愕,“振华,你的意思……难道你还要认他做儿子?” 她觉得不可思议。 白慕川小时候,那是受程为季所托,加上丢了亲孙子的老太太喜欢他,能哄老人家开心,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现在老太太去了,白慕川也已经成年,凭什么还要跟他认父子关系? “振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朱雪艳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唉!”白振华声音哑哑的,“这么多年了,川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就算没有一点为人母的爱心,也不至于那么痛恨他吧?” 朱雪艳不说话。 白振华深深看她,“我也老实跟你说吧,白慕川姓白,户口本上是我的儿子,那他一辈子都是我的儿。所以,什么都不会改变。你听清了吗?” 朱雪艳胸间一激,气得一阵绞痛。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程文珠说你跟他妈妈也有过一腿,是不是真的?” 白振华:“没有的事。别听她乱嚼舌根——” “没有?”朱雪艳冷笑反问:“没有你会这么在意?没有你会把人家的儿子当亲儿子?没有你会对他比对亲儿子还好……” “无理取闹!” 白振华冷冷一哼,突然转头。 “赶紧把家里收拾收拾,一会川子会回来。我们父子俩要谈点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拿出来闹笑话!” “……” 朱雪艳看着他出门。 泪眼婆娑。 突然,她对他背影吼。 “他如果肯把老太太的遗产全部让给轩子,我就认他当儿子。” 白振华脚步一顿。 他没有转头,冷冷淡淡一哼。 “你想认他当儿子,他未必肯认你做妈。” “白振华!” …… 白慕川是下班后过来的。 一个人开车进了大院,没有带向晚。 还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李妈就冲他挤眉弄眼。 白慕川看她一眼,没有多说,走向客厅里的白振华。 “吃过了?”白振华取下眼镜斜他一眼,“没吃让李妈给你弄点。” “吃过了。”白慕川面无表情,“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你很久没有回家吃饭了。” “……” 亲情牌? 朱雪艳默不作声,白振华一脸严肃。 白慕川目光掠过他们的脸,又看向沙发上沉默的白慕斯。 “叫我回来,是为了谈奶奶遗产的事吧?你们就这么等不及?” “你怎么说话的呢?”朱雪艳看到他就来气,一出口就没什么好话。 白振华瞪她一眼,有点头痛地皱了皱眉,“上楼来吧。” 他率先起身,白慕川看一眼欲言又止的白慕斯,沉着脸跟了上去。 …… …… 第711章 谈心 白振华在书房。 谈正事,他一般选择这里。 在白慕川的记忆里,与他这样正经的交谈没有几次。 其他时候见着对方,很少有什么话说。 白慕川一直明白自己的身份,能不打扰人家的地方,就不去打扰。所以,年少时,他对白振华是退缩三舍,现在更是如此。 书房里光线不太好,这个点,天已经黑下来。 白振华开了一盏大灯。 炽烈的灯光下,白慕川的面孔有些苍白。 “说吧。” 他受不了白振华的沉默。 白振华沉默着看他片刻,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茶杯。 “给我加点水。” 白慕川看他一眼。 反常。 他没有吭声,默默起身,默默为他茶杯里续了水。 热气袅袅升起,伴着茶香。 书房里突然添了一些宁静和温馨的氛围。 白振华似乎满意了,端着茶杯,慢慢啜一口再放下,“很难过?” 白慕川眯了眯眼,“你不难过?” 白振华一怔,点点头,“难过。可人这一辈子,早晚是要走到那一步的。奶奶走得很安详,对她自己,对子孙,这都是好事。” 冷静得可怕。 白慕川看着他,不置可否。 “你找你来,不会就为了讨论生命无常吧?” 白振华:“当然不。” 顿了顿,他目光直直刺过来,比刚严厉许多,像是一把利刃想要剖开白慕川的心脏,掏出他的真心话来,“说说你的事,到底怎么考虑的?” 白慕川一怔。 他以为白振华找他,是谈遗产。 那不是一笔小钱,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失去。 从他们的角度,白慕川能理解,因此,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的,没有想到,白振华首先提的居然不是遗产,而是要找他秋后算账——与向晚偷偷结婚的事。 “呵!” 白慕川略低头,笑得漫不经心。 “我想说的,你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你还想听什么?” “川子,你太冲动。”白振华目光冷厉,“如果你不知道她是谁,那就算她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好的家境,与你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也不会反对。但她是那个人的女儿,你怎么可以?” 向晚的档案,他也看过了? 白慕川冷笑反问:“怎么就不可以?” “你怎么向你母亲交代?”白振华提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她的父亲害死了你的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法律并没有认为他有罪。”白慕川慢条斯理地说着,双眼平视着白振华,“案子不是程为季办的吗?如果他真的害死了人,程为季自然会法办他,用得着在他过世多年后,让向晚来承担这一切?” “程为季是你叫的?”白振华被他气得够呛,“他是你爸。” 白慕川哦一声,“那你是谁?” 白振华:“我也是你爸!” 白慕川微微抿唇,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你们可真有意思,现在都抢着当爹。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 白振华看着他的眼睛。 两个人安静地互视片刻,他终于败下阵来。 “看来当年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行。那咱们就不提向晚的身份,就说另外一件事。” 白慕川挑挑眉,“什么事?” “二部的情报内参,你已经看到了吧?” “……”白慕川不语。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接近你,就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她又有那样的身世,我认为二部的情报是准确的,这件事脱不了她的干系。你想想,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会随便开枪?还一枪毙命?川子,别被你那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你错了。” 白慕川冷笑否认。 “不是她接近我,是我主动找上门去的。” “你是干这一行的,你是警察,她想引你上门,还不容易?” “……” 白慕川无言以对。 见状,白振华叹口气,语重心长:“川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前途。你现在跟她领了结婚证,一旦她出点什么事,你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所以呢?”白慕川似笑非笑。 “趁现在没有人知道,马上把你们的关系处理干净。” “嗯?”白慕川认真盯着他,“你是让我把刚拿到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 “是的。你要早做打算。就我所知,二部最近针对天怒组织有一个大行动,你不要到时候撞到钢板上去……” 对天怒组织的调查,一直是由二部负责的。 重案一号只是承办相关案子,但反恐这一块他们插不上手。 因此,白振华告诉他的这些话,算是给他“透风”了。 白慕川听着,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二部会采取什么行动,准备怎么做,白振华却以为他在思考和向晚的关系,又继续相劝,“大丈夫何患无妻?儿女情长的东西,年轻的时候在意,等再过些年,你就会明白,感情就是个消遣的玩意……” 呵? “怪不得我妈不喜欢你。” 白慕川回神,淡淡剜他,似笑非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般功利的。你是,程为季是。你们心里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感情。嗯,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个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却喜欢来指点我怎么过日子?” 白振华被他一呛,气得脸色铁青。 “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没大没小!” “行了,咱们别打亲情牌了。说正事吧。” 两代人之间的鸿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拉近的。 白慕川不跟他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直接相问:“你就不问问我,奶奶的遗产要怎么处理?” 白振华目光微微一闪。 “奶奶有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对钱,没什么概念。你的想法是怎样?” 这句话倒不是说假。 不论是他,还是白慕轩都一样。 父子两个常年军中,衣食住行样样不用操心,家里也从来没有缺过钱,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对钱财的执念,也不像朱雪艳那么强烈。 白慕川哼声笑,“问我啊?问我就不好说了。你知道的,奶奶是都留给我的。” 白振华皱起眉头,“川子,你应该知道,就凭那张纸条是做不得数的。” 老太太得老年痴呆好几年了,这个时候写的纸条,没有公证,什么法律手续都没有,纸条上还没有相关的财产标的。 “可以这么说,那条纸条,法律意义不大。” 白慕川微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白振华揉搓着太阳穴,似乎不愿意谈这个事情,“我找了个律师,清点一下老太太的东西,到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商量怎么分吧。都是一家人,可以协商的。” 协商? 白慕川笑得一脸灿烂。 “那行,你们一家人协商好了,再通知我吧。” “你这孩子,什么叫我们一家人?” “就这样。”白慕川不争辩,不反驳,起身就要走。 “川子——”白振华喊住他。 白慕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清算遗产估计得些时间,这个事情不急。你有空了,回家吃个饭。奶奶不在了,我还在。你大姐也还在……她也是疼你的。” 白慕川沉默。 片刻,嗯一声,离开。 书房里,白振华长长叹气。 捧着头沉吟片刻,他开始打电话。 “喂,老程吗?” …… 白慕川回到宿舍的时候,向晚已经躺在了被窝里。 电脑被她抱到了床上,被子拉到腰际,只留两只手出来,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冷啊?”白慕川站定看她片刻,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递上去,“是不是又没喝水?” “嘿嘿!”向晚接过喝一口,“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 两个人对视。 然后,都是一笑。 白慕川长长松一口气。 “你怎么不问我,他都找我谈了什么?” 向晚写书正入神,闻言好不容易把思维从书里拉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如果肯告诉我,你就说了。” “那你猜猜?”白慕川就喜欢逗她。 “我猜啊……”她眨巴一下眼睛,“大概是为了你奶奶的遗产吧?” 向晚的想法和他一样。 然而事实上,白振华还真没谈遗产的事。 至少,不是主要的事。 白慕川沉默一下,就着她喝过的水杯抿一口。 “向晚。” “嗯?”向晚头也不抬,“马上我还有一段,写完就可以收了……” “好。那我等你。” 白慕川说着就转身,可向晚听他说得凝重,却停了下来。 “喂?怎么啦?” 白慕川目光凉凉地看着她,“你先写。” “你说吧。这吊着胃口,我也写不下去啊!” 白慕川沉吟不决。 末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一叹,声音有一丝喑哑的无奈。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最近出入要小心一些。” “……” 第712章 宠溺(一) 向晚足足睁了白慕川有十秒。 她不动,他也不动。 两个人视线在空间里交织,也是交流。 最终,向晚叹息一声。 “太扯了!” “……怎么了?” 向晚无力地倒回床上,将电脑抱近一点,搭在自己的大腿上,“行吧,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我继续码字。对了,最近我可能会比较忙,准备闭关,你们队上的事,如果不是非我不可,我就不参与了。” 白慕川一怔。 她已经低下头,就留个脑袋给他。 白慕川慢慢坐到床沿上,盯着她看了片刻,大手轻轻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怎么,生气了?” 向晚抬头,嗯一声,迷糊地看着他,“气什么?” “我说的话。” “没有。”向晚一本正经。 “那为什么说不再参与队上的案子了?” 向晚微怔片刻,噗一声笑了,“我虽然觉得有点小委屈吧,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哪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哼!不要小看了向老师!” 她俏皮的话,缓和了白慕川的心情。 他喟叹,轻轻揽过她的肩膀,“那告诉我,为什么?” “别闹,人家码字呢。” “说完再码。” “——” 向晚无语地看着他,突然撇嘴,一副委屈的模样儿。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看我的书了?” “……” 白慕川被她问住。 确实。 以前他每天都会追新更,可自从这次向晚被掳走断更开始,他就一直没看,原本养成的习惯因为几天的中断就丢掉了。 他无奈一叹,“最近忙。忘了。” “哼!”向晚翻白眼,不满,“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证明我就不是你的女神。” “这怎么说的?”白慕川无奈笑叹,“你当然是女神!唯一的女神。” “屁话!人家沐二少半年不更,我都追着,这才叫神的待遇,懂不懂?” “好吧,是我错了。”白慕川被她一说,也觉得自己不太对。赶紧拉过她,轻轻顺着背,又是哄又是亲,那宠溺的样子,把原本就没有生气的向晚逗得心花怒放,又不好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只能严肃脸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我准备完结了。” “嗯?”白慕川微愣,“这么快?” “哪里快?都写快一年了。” 白慕川皱起了眉头,“有这么久吗?” 向晚嗯声点头,“时间就像那杀猪刀……” 白慕川:“那你好好写,最近的工作就不要参与了。” “嗯。” 向晚点点头。 “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量说。” 白慕川轻捏她的脸,声音放软,“需要你的地方,就多了。” “什么?” “每天都需要。” “喂!”向晚一窘,“奶奶刚过世,你消停点啊!” “……” 白慕川盯住她的眼睛,看她那羞涩的小模样儿,淡淡一笑。 “你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我有说……需要什么吗?” 向晚飞他一眼,“难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这个意思。”向晚拍拍床,说得一本正经。 白慕川一愣,笑了起来,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不是。” “……” “向晚。” 他又唤她。 向晚:“怎么了?有话就说,别欲言又止的。” “我——对不住你。”他说着,慢慢将她搂紧,“原本我是准备领完证,就筹备婚礼的,可现在……” 老太太过世,举行婚礼显然是不合适的。 看他凝重的脸,向晚却是松一口气,“吓死我,以为你干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呢。就这事啊?我明白的,不办就不办吧。婚不婚礼的,我也不那么在意。这种形式上的东西,我们江湖儿女,可以不拘小节……” 白慕川认真看着她,“这不是小节,这是人生大事。女孩子不穿婚纱,是会有遗憾的吧?” 向晚失笑,“那得看新郎是谁。” 白慕川拍拍她的头,怜爱得不行,又是亲了亲,“我一定补上。” 向晚嗯声笑,“好啊,我等着。” 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固然是有遗憾,但诚如向晚所说,婚姻对女性来说之所以是人生最大事,重点在于“女怕嫁错郎”,而不是一场形式上的婚礼。 她私心里真不在意。 不过,既然白慕川把它当成大事,她也由着他。 和白慕川领证的事儿,她第二天就通知家里了。 谭氏三姐妹听到消息,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方圆圆却第一时间就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三句问候,代表了她激动的心情。 “你居然这么快就领证了?小向晚,让我看走了眼啊。” “去去去!好好叫表姐。” “表姐!”方圆圆愉快地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办婚礼,我们拼个场子呗?” “……” 结婚还有拼的? 向晚失笑,“你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跟家里坦白?” 电话里的方圆圆,闻言幽幽一叹,“我跟你不一样啊,你那结婚证是众望所归,大家巴不得你赶紧把白慕川套牢。我嘛,就是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了。” “瞎说什么呢?”向晚叮嘱她,“这事别拖,拖得越久,越不好交代。时间长了,他们会觉得被你欺骗和隐瞒,心里不舒服,知道了没有?” “嗯。”方圆圆叹息,“黄黄告诉我说,你家小白把事儿揽过去了,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啊?”向晚没有听白慕川提过。 想一想,她又忍不住笑,“白慕川还兼职做媒了?” “什么做媒啊!说客。” “好吧。交给他你就放心好了。” 既然白慕川开了口,向晚就相信他能办妥。 不过,方圆圆显然没有与她一样的信心。 “最近他应该挺忙的吧?顾得上吗?” 向晚哑然。 她被问住了。 白慕川确实忙得脚不沾地,而且锦城那么远,他要怎么帮黄何和方圆圆办妥呢? 向晚沉默片刻,又安慰方圆圆。 “放心吧,他忙过这几天就好了。” 目前,叶轮的案子告一段落。 丁一凡从锦城回来了。叶轮的后事,全交给了助理和经纪公司。 曾经喧嚣一时的舆论,短短几天就过去了。 社会新闻层出不穷,一个热点总是会被另一个热点所取代。 哪怕叶轮是个流量明星,也没能在头条上坚持一个星期。 当然,仍有一部分人活跃在网上,各种diss平台,说有人暗箱操作,撤热搜,平舆论,都是人为操作。那一部分人对向晚与叶轮案件的争议,依旧每天讨论。 不过—— 向晚不去看,不关注。 《谋杀男神》进入大结局阶段,她的生活几乎成了与世隔绝的状态。 除了吃饭,大部分时候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里。 为了她方便,白慕川带着她搬回家去了。 宿舍的房间太狭窄,她每天一个人关在里面,白慕川怕她把自己闷坏。但家里不一样,空间大,生活设施也很齐全,她可以很舒适地闭门不出写大结局—— 第713章 突然袭击(二) 向晚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重案一号的生活太紧张,而她需要安静。 一本书写到最后,案子、感情、人物命运渐渐走到终结,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个交代。 向晚最近思路有点乱。 《谋杀男神》这本书,与她以前的书不同,因为书里的案子结合了现实,早就已经偏离了最初的大纲,与她开文时想好的结局,也差了十万八千里,一切都需要重新规划。 而且,她太爱这本书。 越是爱着它,越是难以下笔。 网络小说是一种“下笔无悔”的更新方式,不像传统写作,可以在完稿之后再反复修改,将伏笔、脉络,删删改改再完善,可以写得相当完美。因此,为免有bug,她需要思考很多,天天为自己做头脑风暴,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了…… 失眠、失眠、 做梦都是小说情节。 这样的状态下,她屏蔽掉身边的一切,没去关注天怒,没去关注案子,连自己的事儿都懒得管…… 上次审讯完,黄何说会再叫她去应讯,可事实上,他没有再叫过她,向晚也乐得轻闲。 渐渐的,她把这些事全丢到了后脑勺。 在向晚的《谋杀男神》里,也有类似暗门与天怒的组织存在。 基本上,是一比一复制的现实案子结构。 在现实里,那些人在暗处,她拿他们没有办法,走向和结局都不由她做主,但在她自己的小说里,向晚可是主宰。 邪不胜正,她没打算放过他们。 她在书里写道—— “罪恶的多米诺骨牌一张张倒下去了,隐藏在阴暗里的人性,即将被剥离出来,嘶叫着,血淋淋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再无藏身之地。方夜阑是一个耕耘光明的人,荣小暖觉得自己很荣幸,她能守在他的身边,将他耕耘的每一缕阳光记录下来,并永久地封存在这本小说里,成为一段罪恶里滋生的爱情童话——” “方夜阑。” “嗯?” “我写到犯罪分子伏法,罪恶结束就完结,你觉得怎么样?” “罪恶不会结束。” “不要这么扫兴嘛,犯罪基地被捣毁,还不行吗?” “有光,就有影。有人存在,罪恶就会一直存在。” “唉,你真不是个浪漫的人。” “那你就写到男女主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这样大结局,不就浪漫了?” “很多小说都这么写的好吧?” “……那就照你想的写。” “大结局,大高潮。” “嗯?什么意思?” “这本书的大结局,将会是最大的高潮点。” “……” 向晚写着书里的故事,书里的荣小暖写着书里的故事。 这是一本很玄妙的小说。 书中有书,书中还有书,书里还有书,居然可以无限地循环…… “好!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写完一个章节,上传。 向晚盯着电脑,揉着太阳穴,发现脑袋有点闷。 在故事里走得太久,她有一点忘记现实里的自己。 这一回神,发现已经晚上十二点,白慕川还没有回来。 她拿起手机,本欲拨电话,想想,又换成了发信息。 “亲爱的,今天晚上回来吗?” 白慕川很快回复,“回,但会很晚。” 向晚想了想,“在队上?” 白慕川沉默片刻,“在白家。” 白家?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又找他说什么事情吗? 她还没有问,白慕川就回了过来。 “他们找我讨论奶奶的墓地——” “哦,还没有定下呢?下葬的日子不都选好了吗?” “是,就因为日子选好了,所以他们很急。待定的有三处,争论不下,我来决定。” 向晚有点奇怪。 “他们这么尊重你的意见?” “我最了解奶奶。” “好吧,那你回来开车注意安全。” “收到,你早点休息。” “嗯。” 嘴上答应着,但向晚是睡不着的。 即便不因为写大结局,在他没有回来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很难入眠。 相处的时候越长,她越能理解刑警的妻子到底有多不容易—— 她们不单单是等候,得担心着他的安危等候…… 午夜了。 向晚伸个懒腰,从电脑桌前站起,准备去洗漱。 刚走到浴室,就听到门铃响。 她微惊。 白慕川还没有回来,会有谁来敲门? 她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呃! 只一眼,她就吓住了。 老妈,大姨,小姨? 谭氏三姐妹都到了,还带了一个小娃娃在天。 大半夜的过来,这是干嘛? 向晚呆了片刻,有点没反应过来。 手机又响了。 她拿起一看,是老妈打的。 向晚无语,按掉电话,慢慢地打开大门。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向晚出声:“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谭云春嗔怪地瞪她一眼,“说你写书写傻了吧?我经常给你快递特产啊!” “呃,好吧!可是你们怎么会来?” “不能叫我们进去再说?”谭云春说着,往里张望,“小白呢?” 向晚挠了挠披散的头发,尴尬地一笑,“进来吧,有点乱……” 谭云春两只眼睛像排雷器一样,扫视着房间,“这不是有点乱,是非常乱。向晚,你一天在家里都干嘛呢?不知道收拾收拾家?亏得小白不嫌弃你,要是我,早把你打死了。” “……” 向晚无语地看着老妈。 “他说过两天把李妈叫过来帮我们,所以我就……” “所以,所以。”谭云春像个点炸的鞭炮,对她“不爱惜女婿”的行为,相当的生气,一边收拾沙发上的衣服,一边让谭月春和谭惜春进来坐,那模样儿,恨不得马上给她洒扫一遍。 向晚窘迫,“妈,大半夜的,你就别折腾了。” “我不折腾,那你来折腾?” “……” 向晚无语以对,目光掠过两个姨,又看看老妈。 “不是,我说你们这……怎么大半夜过来?” 谭云春瞥她一眼,“这个点机票便宜啊——” 好吧! 向晚偷瞄了小姨一眼。 小姨离婚的事,还没有办好吧,她是手里没钱了吗? 向晚没有问,只笑嘻嘻地帮着老妈收拾衣服,然后又随口问:“我是奇怪嘛,哪有大半夜跑到家里来的?事先也不打个招呼……” 谭云春不吭声。 谭月春看她一眼,“白家奶奶出殡,我们做亲家的,理应过来一趟,不要被人家说我们不懂礼数,给你丢了人。当然,我们姐妹三个,也顺便过来旅游的……” 她说得委婉,谭惜春却忍不住了。 不等谭月春说完,她直截了当的问。 “圆圆呢?睡着了吗?” “……” 坏了!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看大姨的眼睛。 这些天,方圆圆都在京都。 黄何调回来工作,租了套离重案一号较近的公寓居住,方圆圆当然是搬过去跟他在一起,不在这里居住了。不过,为免家里人唠叨和询问,她一直是这么跟家人说的。 这下完蛋了。 “说话啊?” 看向晚说不出来,谭惜春的脸色都变了。 “晚啊?你表妹人呢?她到底在干什么?” …… …… 第714章 三堂会审(一) 向晚没有办法撒谎。 一是方圆圆不在家里,这个点已经很晚,不管编什么理由搪塞,她都一样会挨骂。 二是方圆圆和黄何的事情,早晚都得告诉家里人。择日不如撞日,在这里说会比锦城好得多。再怎么讲,这也是白慕川的家,不像在她们自己家里,想怎么训就怎么训,多少得顾及些面子。 三是从大姨咄咄逼人的目光里可以看到,她们已经知道一些风声,再隐瞒下去没有意义。 向晚给方圆圆打电话“通报险情”之前,把天天抱到客房去睡下,又将妈妈和两个姨一起请坐在沙发上,然后把黄何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又把他和方圆圆的感情进行了包装和美化,费了好一番口舌,等方圆圆带着黄何急急忙忙赶到时,她们的火气已经消散了一半。 “圆圆来了。” 听到门铃在响,向晚起身开门。 临走,又特地多叮嘱一句。 “大姨,一会圆圆进来,你别骂她啊。再怎么说,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不要在女婿面前让她下不来台,多少给她留一点面子,这样她以后才会被尊重,晓不晓得的?” 生米煮成熟饭。 通俗易懂,最容易让这些老阿姨接受。 不嫁已经嫁了,能怎么办? 谭惜春重重叹息,“要是在家里,我非得打断她的狗腿不可……” 向晚忍不住笑。 话是这么说,谁不爱自己的女儿? 方圆圆和黄何换鞋进来。 看到客厅里的阵仗,方圆圆就紧张得红了脸,委委屈屈往中间一站,可怜地喊。 “妈,二姨,小姨……” 谭惜春哼声,不搭理她,拿眼看黄何。 方圆圆瞟黄何,“这个是……黄何。” 她朝黄何挤眉弄眼,示意他叫人。 可实际上,黄何比她镇定多了。 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丈母娘虽然有点紧张,还不至于惊慌失措。 “二姨,小姨,妈……” 他自来熟的叫了妈,把方圆圆闹了个大红脸,他倒是很坦然。 “我跟圆圆的事,是我办得不好,本来早就应该告诉你们的,可那个时候,刚好去外地执行一个任务。只能先委屈圆圆,也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娓娓道来,有情有理。 谭惜春听他说,良久不吭声。 谁家女儿就这样嫁了,当妈的都会心疼。 养了二十几年,不说彩礼这种俗气的东西,连女婿的家里人都没有见到,更没有坐下来好好谈谈,婚结得太轻易,女儿就容易被轻贱。对他们来说,这婚姻确实有接受难度。 不过,向晚刚才说了。 黄何是个英雄,接受的是秘密任务,不允许对外公开的。所以,他的婚姻状况越少人知道越好,为什么隐瞒,主要是他为了保护方圆圆。特殊刑警的配偶,隐藏在背后,比曝光在众人面前更有利…… 她们已经接受了向晚的洗脑,再看黄何来就先道歉,把锅都背了,又稍稍舒坦了一点。 谭惜春沉默半晌,“坐下来说吧。” 让坐,这气就是消了啊? 方圆圆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一半,拉着黄何坐下来。 “谢谢妈!” 谭惜春不看她,也不理她,继续问黄何,“你俩的事,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黄何微微蹙一下眉,与方圆圆对视一眼,没有再继续隐瞒。 “知道。我带圆圆回过一趟家……” 谭惜春目光一凛,瞪着方圆圆,“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们……” 方圆圆:“妈!我不是怕你们担心嘛。” 谭惜春:“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担心啦?” 骂着女儿,谭惜春把自己的眼圈骂红了。 说到底,还是心疼的。 哪有小闺女,就这么把自己嫁了的? “唉!” 一声叹息,是无奈。 更是无奈的接受。 接下来,谭氏三姐妹就像坐堂的法官,轮番将黄何盘问了一遍。家里几口人,父母做什么工作,对他们的未来有什么安排和计划,以后打算在哪里居住……事无巨细,就差把黄何家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拷问了。 方圆圆听得直皱眉,黄何却老老实实地做了回答。 他很谨慎,对长辈有礼貌,但该说的不该说的分得很清楚。 一番交谈下来,谭惜春还没有怎么表态,向来眼光挑衅的谭月春,竟是欣慰的一笑。 “我们家圆圆没有选错人。” 向晚和方圆圆齐刷刷地看着小姨,一脸匪夷所思。 要知道,小姨那眼光,可毒着呢。 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像黄何这样的家世要是落在以前,都不用考察,她直接就否定了。 “小姨……”方圆圆狐疑地拧着眉头,“你是真夸我呢,还是说的反话啊?我怎么……怎么有点听不懂?” “你说呢?”谭月春笑起来,“你和晚晚啊,比小姨会选男人。”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叹,又开始摆自己的人生经验。 “我以前总认为,姑娘找伴侣,一定要找条件好的,家世好的。一是家世好的受过高等教育,性情好一点,有头有脸的人,至少不会家暴……就算有一天没有了爱情,至少还有金钱。可实际上,女人要的东西,就那么一点点。一旦失去感情,一生的付出,哪是金钱能弥补的?” “小姨……” 方圆圆有点心疼小姨。 “你还是训我们几句吧,你这样,我,我都不太习惯。” “傻瓜!”谭月春嗔怪地看她,“以前啊,是小姨太武断了。总害怕你们人生经历太浅,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上了男人的当。所以,在婚姻和感情上,总想帮你们把把关……现在看你和晚晚,选的对象都挺好,小姨和你妈,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谭惜春:“……” 她还有说的啊! 闺女就这样嫁了? 彩礼呢? 婚礼呢? 男方家不用上门说道说道? 第715章 兵荒马乱的一晚(二) 谭惜春心里其实还有怨怼,但谭月春比她有知识有经验,这些年来她大事小事都听谭月春的话,早已经习惯让她做主。现在看她都表了态,也不好直接拂了她的脸,只是叹一口气,接着补充。 “既然结了婚,就不要再三心二意的,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谢谢妈,谢谢小姨……” 没想到,就这样过关了。 方圆圆喜不自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话又说回来,今天你们……我是说,不会再找我秋后算账吧?” 谭月春笑瞪她一眼,又看黄何,“我们家圆圆,是个简单的女孩子,脾性有点急躁,做事风风火火,一惊一乍的,你多包容她!” 黄何看一眼方圆圆,“我会的。” 方圆圆嘿嘿笑,“哪有这样的啊?我哪里急,我要是急,早就告诉你们了,事实证明,我还是很稳得住的人……” 谭惜春:“你还好意思说!” 一笑一嗔间,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客厅里,大家拉着家常。 久不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都舍不得睡。 就这么,一直等到了白慕川回家。 对白慕川,谭家人是相当满意的。 因此,同样是“先上车,再补票”的婚姻,他并没有受到黄何那样的盘问。 看到他这么晚回家,谭云春心疼得不行,问他饿了没有,又问他渴了没有,那嘘寒问暖的样子,比亲妈还亲。 “瞧咱们二姐,丈母娘看女婿,就是越看越喜欢。” 谭月春打趣地说着,又笑着看谭惜春,暗示她:“你啊,多给二姐学学。你疼女婿,你女婿才会疼你闺女,然后他们都会来疼你。最后受益的人,还是你……” 谭惜春哼声,瞪她一下,“好的坏的,都被你说了。” 谭月春笑着拍拍她,“来之前,我没见着黄何这孩子,总觉得不知会女方家里就住在一起,还把证领了,可能为人有些轻浮,我是怕圆圆吃亏。现在见过了,就踏实了。” 谭惜春看一眼正和白慕川说话的黄何,又小声问妹妹,“是真的好?你别不是留面子随口说的吧?” 谭月春一怔,凝重了脸:“我这辈子看人,唯一走眼的,只有邢远航。” “……” 一次走眼,毁了一生。 谭惜春叹息,“你说成就成吧,反正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的,怎么着也得她喜欢。这结婚证都领了,我们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样?总不能活生生把他们拆散吧?” “想明白了,就放宽心吧。” 谭月春冲她一笑,有点苦涩。 见状,谭惜春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别多想,会过去的。” 谭月春嗯一声,不再多说。 …… 客厅里欢声笑语不断。 没了心结的方圆圆是一个控场的好手。 有她在的地方,笑声就不会断,气氛很快被调动起来。 又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黄何和方圆圆离开了。 谭氏三姐妹想去宾馆,被白慕川留了下来。 家里地方足够大,有她们来陪陪向晚,白慕川也放心。 几个人又寒暄一阵,把娘家人都安顿好,白慕川和向晚才回到卧室。 向晚背抵着门,长长吁一口气,“真是好一场兵荒马乱,吓死宝宝了。” 白慕川淡淡看来,“怎么?” 向晚:“你都不知道,她们刚来的样子好可怕,我以为圆圆和黄何难逃一劫了呢?” 白慕川轻笑,揉一下她的脑袋,“怎么会?有我在。” “……” 向晚翻个白眼,“大爷,你几点回来的?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白慕川哼声,“她们飞机一落地,我就知道了。” “啊!”向晚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白慕川给她一个傲娇的眼神,“当然是我丈母娘告诉我的。” 向晚:“……” 什么时候的事? 她妈居然先告诉白慕川,不告诉她? 也是,就算她妈鲁莽,小姨也不是那样的人。 就这么急吼吼冲到白慕川家里,如果他在家呢?多难看。 再怎么说,她们也要给向晚留面子的啊! 所以,他们给白慕川提前打招呼,也是应该的。 不过—— 向晚困惑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白慕川:“丈母娘有交代,不告诉。” 向晚:“……” 坐到沙发上,向晚看他准备洗澡,把晚上的事情思考一遍,突然站起来,紧跟着他去浴室,就那么倚靠在门口,看他宽衣解带。 “不对。我怎么感觉,这事有点不寻常呢?” 白慕川漫不经心地回头:“怎么?” 向晚:“我妈告诉了你,又突然杀到家里,揪出了圆圆……而你,又答应过黄何,让他把这事儿交给你处理。”说到这里,向晚眼睛一亮,直起腰来,“白慕川,不是你和我妈串通好的吧?” 白慕川懒洋洋的:“嗯,丈母娘比较通情理,能体谅小情侣的不容易。” “……” “这件事吧,让黄何和圆圆主动回去说,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就这样逼一逼,是最好的。你看,是不是一切都很完美?” “我去,怪不得我妈刚才一直配合我说好话。” 向晚揉额头,忍不住笑了出来。 “恐怕我大姨和小姨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们中间居然出了一个间谍!” 白慕川指指她,“小心,我告你状。你居然说你妈是间谍……” 向晚呵呵凉笑,“小心,我告你状。你居然把我妈安排成间谍……”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末了,白慕川抬抬手。 向晚不解,“怎么?” 白慕川:“我洗澡,麻烦你——” 向晚翻白眼,“又不是没看过。你洗你的,我说我的。” 白慕川:“……你确定?” 向晚非常确定地点点头,眼前人影突然一闪,不等回神,就被白慕川抱起来—— “啊!” 哗哗的水流声里,传出一阵惊叫。 “小声点。被你家人听到。” “不是说房子隔音效果很好?” “你杀猪一样的叫声,隔音再好也没用。” “……谁杀猪?” “我!我杀猪!” “这还差不多!” “那谁是猪?” “……” 夜幕深浓。 城市渐渐睡去。 向晚再一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快中午了。 厨房里飘着熟悉的饭菜香味,是妈妈的味道。 她伸个懒腰,走进去一看,白慕川正和妈妈亲热地说着话。 老妈真是……看女婿的眼神,喜欢得让人肉麻。 果然,颜值即正确。 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有优势! 向晚打个呵欠,走过去,“巡视”一遍午餐,又问白慕川:“你今儿怎么没去队里?” 白慕川回头看她,“吃过午饭再去,陪陪咱妈。” 向晚心窝一暖,带笑看他。 “你忙你的去,家里不是有我呢吗?” 队上有工作。 还有老太太,后天要下葬。 公事,私事,他都有得忙活。 向晚不想他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 白慕川嗯一声,“主要是想吃一下妈妈做的饭。” 向晚微笑,心里掠过一丝古怪的疼痛。 其实白慕川能与母亲谈笑风生,很不容易。他要克服的情绪,远远比普通人家的女婿多得多…… 毕竟,他们有上一代的关系在里面。 面对着她的妈妈,他如果想到自己的妈妈,该是怎样难受? 向晚起得晚,谭云春照常把她训了一顿,向晚只是听着,乐着,不顶嘴,一直等到白慕川吃过午饭离开,她才把唠叨不停的谭云春拉到了房间里,第一次面对面地与她谈心。 “妈,我爸当年的车祸,是怎么情况,你还记得吗?” 谭云春没想到她会突然相问,微微一怔,“当年?” “是。当年。” 谭云春想了想,“当年我接到消息赶去的时候,人已经送到殡仪馆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告诉过你……” 向晚看着她的眼睛,默了片刻,更加直截了当。 “他出轨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吗?” 第716章 关键人物(一) 对母亲来说,大概向孩子坦诚自己的婚姻是最难堪的。 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需要极大的勇气。 一直以来,谭云春虽然会在女儿面前抱怨,但很少提及她父亲出轨这一段。 这一点,她与很多女人都不同。在她心里,那是自己的失败,是难堪,是耻辱,是一种羞于启齿的东西。 “为什么问这个?”挣扎许久,谭云春低声问。 向晚握住母亲的手,“我长大了。想知道一些我爸爸的事。那是我亲爹,不管他好还是不好,我想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我的权利。” 她说得很严重,谭云春瞄着她,仍是迟疑了很久。 “那个女人我没有见过,听人说是他的同事……” 听说? 向晚:“你就没问过他?” 谭云春:“他不肯说。问死都不说。” 向晚叹口气,“那爸爸出轨,你就没有半点发现吗?” 爱人是最亲密的一种关系,只有对方有点风吹草动,其实配偶是第一个感觉到的人,都不需要任何证据。只不过,有些人不善于捕捉情绪。 谭云春摇头,“可能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工资每个月上缴,每天乐呵呵的,对咱们娘俩也挺好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背着我干那种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他们被派出所查到在宾馆开房……唉!” 一声叹息。 诉不尽的心酸。 向晚紧了紧她的手:“那你有没有去找过那个女人?” 谭云春苦笑,再摇头,“这种事,我找人家干什么?我虽然生气,也只能怪你爸,去揪着一个女人又打又骂的,我做不来。” 向晚:“……” 去找她,也不是打,不是骂啊。 向晚叹息:“你心真大,你都不去了解一下。” 谭云春:“不是不去了解,是了解不到。出事没多久,那女的就没上班了。人家不是锦城人,我也没地儿打听……再后来,你爸就去了。人这一死啊,什么恩恩怨怨,都了结了,我再去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向晚沉默一下,“那她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 谭云春看着她,在记忆里搜索着。 她过去太久,那个并不深刻的名字,在女儿凌厉的目光中,怎么都想不出来。 “好像叫什么……香?或者什么颜?唉,我忘了。” “……” “我就听说,她一个人独身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爸吧,是个热心肠的人,老是去帮衬人家,这帮着帮着,就帮到床上去了……” “……” “也不说谁主动,谁勾引谁了,这孤男寡女的相处久了,难免就会出事。那个时候,我也有问题,我太相信你爸对我的感情,有事没事跟他闹别扭,还从来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所以,你啊,别学妈,一定要把小白给盯牢了。他单位上有没有漂亮的姑娘?肯定会打他主意的……” 谭云春几乎是一无所知。 说着说着,又扯到向晚和白慕川这里了。 向晚看着懵懵懂懂的母亲,不知该怜惜她的一知半解,还是该庆幸。 “妈。” “嗯?” “还有个事。” 沉默片刻,向晚又问:“咱家以前那个房子,好像是用爸爸的赔偿款买的吧。” 谭云春点点头,“没错啊!” 向晚:“可是我听人家说,当年爸爸是酒驾,他是责任方,对方为什么会赔给咱们家那么多钱?” “人家有钱不在乎呗。交通事故,就算没有责任,撞死了人,赔点钱,消个灾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赔了很多钱吗?不多啊!”谭云春反问她,“当年的房价和现在的房价可比不得,便宜着呢……” “!” 向晚服气了。 怪不得母亲从来不觉得奇怪。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去深想过…… 见向晚一直追问,谭云春突然紧张起来。 “晚晚啊,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写书太累,脑子又犯糊涂了?” 当年辍学的原因,向晚一直没跟家里说得太明白,家里人见她不肯上学,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一直认为她是脑子犯糊涂。看到她胡思乱想,谭云春就害怕。 “有什么事,要跟妈说,知道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吧。” 向晚长长一叹。 无法跟母亲说案子,也不能告诉她和白慕川的渊源。 她结束话题,把妈妈支出房间,继续写大结局,可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白慕川和妈妈在厨房里说笑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心疼白慕川。 他为了母亲的案子去锦城,结果——却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向晚想了想,拿出纸笔,又把当年的案子理了一遍。 最后她发现一个关键人物——程为季。 当年他是锦城的执法大员,案件细节肯定比谁都清楚。 可为什么卷宗上却一笔带过,以自杀结案? 崔鸣报复的人,第一个就是白妈妈。她的死,到底是崔鸣作案手法太奇巧,逼得她自杀而且毫无破绽,让程为季查无可查,还是程为季隐瞒了什么? 向晚有强迫症。 闹不清这个问题,无法专心写作。 她写写画画,一会是现实,一会是小说,脑子混乱。 终于,她丢下笔,狠狠抱住头。 …… 第717章 立功(二) 下午方圆圆过来了,三位老阿姨要去逛街,她俩只能作陪。 商场是女人的最爱,不分年龄,几个女人带一个小孩子天天,一直逛到饭点。 向晚看着时间,给白慕川打电话,“我们准备带妈和姨去吃烤鸭,你和黄何有没有空过来?” 白慕川好像在忙,说话没怎么走心,“那个……我不来了,你们吃,多点菜,算我的。黄何,我问问他。或者,你让方圆圆问他。” 向晚:“好的,那你忙吧。” 白慕川突然喊住她:“向晚——” 向晚正准备挂电话,闻言嗯一声,“怎么啦?想我了?” 她带点笑,白慕川一听,语气也放松不少,“是。想你了。注意安全。” “会的。”向晚想想又问:“最近是有发生什么事吗?你怎么这么担心我?” 白慕川:“我哪天不担心你?” 向晚:“……” 他一叹,“叶轮死的时候,网上针对你那一波舆论,不像是自来水……” 向晚沉默一瞬,“我明白了。” 有人引导才会有人攻击。 一会说她防卫过当,一会说她故意杀人。 明显是要将这一瓢脏水泼向她。 那么,舆论攻击不了,会不会有别的举动? 向晚不寒而栗。 方圆圆看她打完电话,站着发愣,捅一下她的胳膊,嘻嘻笑,“嗳!打个电话打出心魔了?” 向晚看了看四周,莫名有一点惊悚,像有眼睛盯住自己似的。 那种古怪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嘘口气:“没什么。走吧。” 方圆圆发现了她的反常,皱眉观察着她,“大白天的,你在害怕什么?” 看出来了?向晚抿抿唇,轻笑,“我怕有人跟着我……” 她直言不讳,却换来方圆圆的一张大笑脸,“表姐,你知道你这样子像谁吗?” “像谁?” “谢绾绾。” “……” 上次谢绾绾也说有人要害她,跟踪她,然后借住到了白慕川的家里。 “你神神叨叨的样子,跟那时候的她,太像了?” “可她的担心并没有错。”向晚轻轻说着,定定看方圆圆,“不是差点就出事了吗?” “……” 方圆圆一个哆嗦。 “姐,你这样子有点瘆人,别吓我?” 向晚勾唇,“那晚上多吃点肉,压压惊!” “嘿嘿,行嘞。” “问问黄何要来吗?” “不来。他走不开。好像这几天他都挺忙的。就昨天晚上那事,还是我打电话把他召唤回来的呢。唉,你说以前总觉得这样的牺牲挺伟大的,可谁跟他们一起过日子谁知道。简直了,没个白天没个黑夜的……真的好辛苦。” 最后几个字,方圆圆说得特小声。 委委屈屈的样子,无奈又酸楚。 向晚耳尖地听见了,偏头认真看她。 “后悔吗?” 方圆圆摇头,“怎么会后悔?只是……意难平吧。” “……这就意难平了,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唉,也是。其实白天也没什么,就是晚上,总一个人特着,需要老公的时候又指望不上,有时候心里怪难受的。又是心疼他,又是心疼自己……妈的,有时候忙起来,性生活都没有时间。” “!” 向晚忍不住笑。 “小声点,让你妈听见。” 方圆圆吐吐舌头,“你们呢?多久一次?说来听听。” “……” 向晚瞪她一眼。 重案一号。 黄何敲敲门进来。 “白队。你找我?” 白慕川从办公桌前抬头,“进来说吧。” 黄何拉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微微一笑,“挺严肃的啊?什么事?” 白慕川将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恭喜!” 黄何一怔。 个人二等功? “嘿嘿,谢谢白队。” 白慕川:“你该得的,谢我做什么?我只是整理了一下事迹材料,为你申报而已。哦,对了,还有。你的任命也批下来,重案一号副大队长,处理日常事务,主要是负责屠亮以前的活儿。” 在屠亮牺牲后,白慕川一直找不到那么妥帖的人帮他。 丁一凡虽然也不错,但始终没有黄何这样顺手。 黄何愣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冲白慕川敬了个礼。 “是——” 话音未落,他手又放下来,轻声笑。 “那个,我刚来重案不久,很多人对我还不太熟悉,算是个空降兵。直接任命副大队长,人家会不会有意见?说我是那个……裙带关系?” “裙带关系,还裤带关系呢。”白慕川瞪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坐下来,“咱们一切论功劳,论本事。谁在背地里叽叽歪歪,就跟我打铺盖卷儿走人。” 黄何:“是!” 白慕川敛一下表情,正色道:“崔鸣、叶轮系列案件的破获,论功劳,你黄何是头一分,谁也不能跟你争!” 刀尖上舔血,不是谁都能干的。 阵前冲锋与阵后策划,虽然各有侧重,但阵前冲锋的人,危险悉数明显高得多。 多少次死里逃生,才换得一个二等功? “你当得起。”白慕川肯定地说完,又缓和了神情,“对了,向晚来电话,问你要不要去吃饭。” 黄何沉吟,“走不开啊。昨天你交给我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兄弟们都在忙活呢,我不好丢下来直接走人。” 白慕川点点头。 黄何瞄着他,又压低了声音:“权队上午去开会了,好像二部那边有行动,要我们配合。是不是天怒组织那事儿?” 白慕川淡淡看他:“是。我们是协助,老五跟他们熟,我就让他负责这一块了。” 黄何:“权队执行力强,抓捕工作很有一套。我其实想问的是,二部是有具体抓捕计划了吗?这……执行人是谁都没谱呢吧?怎么就开始行动了呢?” 白慕川冷冷眯起眼,“这事保密级别很高,目前我能了解的内幕不多。” “明白了。” 黄何离开了,白慕川却陷入了沉思。 第718章 白慕川还没有把事情想明白,赛里木就突然找上门来。 小伙子一脸兴奋,看到他恨不得蹦起八丈高,“老大,你让我办的事,有结果了。” 白慕川抬抬眉,“说说看!” “喏!你先看这个。” 赛里木递上材料。 经他调查,二部关于向晚那一部分的情报,来源于国外。 情报人员传给二部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南木宾馆的餐厅。女人是背影,她的对面坐了一个男人,男人的脸被女人挡住,只有胳膊露在外面,据说那男人是天怒组织的人。照片的拍摄角度不好,是从玻璃外面往里拍的,隔着一层玻璃,清晰度不高,但那个女人看着确实很像向晚。而且,向晚曾经在南木宾馆住过一段。时间、地点,都契合得上。所以,她就成了怀疑对象。 “那个男人的资料,有吗?” “……没有。” “那你都查了些什么?” “你不是让我查情报来源的啊?” 叫他查什么,就查什么,这孩子不知道变通啊? 白慕川撸一把脸,“你可真听话。” 赛里木:“嘿嘿,领导交代什么,我就干什么。” 当他在表扬他呢? 白慕川冷冷看着他。 赛里木察觉到气氛不对,又挠了挠头:“二部有很多情报人员在国外活动,为了安全,他们的个人信息是绝对保密的,这个真的不好查。不过,我个人认为单凭一张照片是有点武断的。但二部目前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对向老师做什么。所以,白队,你就放心吧,他们做事还是靠谱的,没有绝对的证据,不会乱来……” 白慕川:“嗯。” 二部不会乱来,就怕有人会乱来。 在向晚这件事上面,程为季干涉得有点多。 白慕川揉了揉太阳穴,又告诉赛里木:“还有一件事,我要你去办。” 赛里木苦着脸,“什么啊?不会是调查二部的具体行动计划吧?” 白慕川翻了翻眼皮:“恭喜你,猜对了。不过,这事你别查得太深,不能让对方发现,更不要干涉,就是多少了解一下就行。主要是为了方便我们配合工作。” 赛里木撇嘴,“是方便了解他们有没有针对向老师吧?” 白慕川:“……你小子。” 一个眼刀子飞过去,赛里木溜得飞快。 …… 白慕川当然不是一个只懂得私情的人。 如果不是天怒组织的事情涉及到他手上的案子,而对方的目标又若有似无地指向他和向晚,他是不会去插手人家的工作的。重案的事情已经够操心了,他哪来的闲时管到别的单位? 到饭点了,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白慕川看看时间,觉得抽空去吃个饭也没问题。 他拿着外套走出办公室,正准备给向晚打一个电话,就碰上行色匆匆的唐元初。 “干什么去?”白慕川停下脚步。 唐元初走得很急,一脸焦灼,被白慕川喊住,愣了下回头。 “白队。” 白慕川抬抬下巴,“问你话呢,不吃饭,急吼吼的往哪儿走呢?” 唐元初动了动嘴皮,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是有点…私事。” “哼!” 在白慕川面前,这家伙几个就是一个透明的人。 他哪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私事? 除非—— 白慕川目光一沉:“谢绾绾又怎么了?” “……” 被他看透,唐元初有点窘迫。 “也,也没怎么。她就是又喝多了。” 又? 白慕川目光凉凉。 唐元初语气有些无奈,“最近她的情绪不是太好。大概是叶轮的事,对她有些触动吧,毕竟他们是同一个圈子的,感受跟我们不一样。还有就是《灰名单》,这叶轮一出事,《灰名单》播出更是遥遥无期了。她这几天饭局多,酒也喝得有点多……我,我去看看。” 白慕川:“她给你打电话了?” 唐元初低下眉,有点尴尬,但在白慕川面前,他无法隐瞒,“是谢助理。” 前些日子,唐元初和魏兵奉命去保护谢绾绾,几乎与她们吃住都在一起,相处下来与谢绾绾的助理也比较熟悉了。这谢绾绾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谢助理hold不住,就给唐元初打电话。 那个助理眼神儿好,看出他对谢绾绾的感情,而谢绾绾身边又根本就没有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事,她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于是,唐元初就成了首选。 白慕川吸口气,摆手:“去吧。” 唐元初如释重负,“那我走了,白队。回见。” “回见。” 感情的事,白慕川给不了建议。 尽管他认为唐元初这样付出也不一定能得到谢绾绾的回应,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外人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尤其对谢绾绾,他希望她能幸福,又怕她伤到别人。 那是一个荆棘遍布的女人。 自己一身伤痕累累,但靠近她的人,也可能被她扎得体无完肤。 白慕川沉默片刻,打通向晚的电话。 “在哪儿呢?” 向晚报了个地址。 白慕川勾勾唇,拿起车钥匙走过大厅,在程馨的目光追随里,漫不经心地笑。 “好,我马上过来。” “你不是很忙吗?不会吃过饭,又要走吧?” “是的。我只有两个小时可以给你。向老师,你要珍惜我。” “……” …… 第719章 小鲜肉(一) 白慕川要来吃饭,对向晚及家人来说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 一群女人逛街逛累了,找个好吃的美食店,再来一个年轻英俊的小鲜肉陪伴,那是再愉快不过的了。 嗯,在三位老阿姨眼里,那位自认为“已经沧桑”的小白先生,其实仍然是个小鲜肉。 颜值即正义的时代,老阿姨们也会喜欢长得好看的。 白慕川一来,气氛立马升温。 他又是个会说话的,大姨小姨妈地喊着,乐得老阿姨们一个个笑开了花,末了,他还给天天一个小玩具,小孩子不省事,但大人心里是很舒服的。 妥! 稳! 怎么看怎么顺眼。 桌子上一派其乐融融。 方圆圆看白慕川受欢迎的样子,扯了扯向晚的衣袖,示意她低下头来。 “我家黄何丑不丑?” “……” 这话问得。 向晚忍不住笑,“当然不丑。” “帅不帅?” “长得挺精神的。” “靠!说句违心的话那么难吗?” “帅!和你很般配。” 方圆圆眼睛半眯起来,斜扫着她,“一看就不是老实话。” 大小姐好难伺候。 向晚叹气,“这真是实话。你家黄黄长得不错,精神,阳刚,正气,可以说是气宇轩昂的男人。不过你如果非得和白慕川权少腾一类的比较,那确实不那么帅……” 方圆圆翻白眼。 向晚:“差别嘛,就是普通人的帅,和偶像级别的帅吧。” 方圆圆:“我靠,有这么夸自己男人的吗?” 两个对视一眼,向晚叽叽的笑,方圆圆也跟着笑。 “你们两个,又悄悄说什么呢?” 谭云春瞅着他俩讲小话,清清嗓子制止。 谭惜春也瞪方圆圆,“没规矩!” 谭月春则是优雅的笑着,对白慕川说:“这两个丫头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比一般人好,走到哪里都恨不得黏在一块儿。小时候啊,为了在一起睡觉,圆圆哭着喊着不要亲爹亲妈,要认我二姐做妈,要跟晚晚住在一起……” 众人哄笑。 方圆圆羞涩,“几十年的老皇历了,没事就提,我早就忘了……” 谭惜春微笑,“你忘了,我们可没忘。你要管二姨叫妈,还把小晚晚给逼急了,说你抢她妈,要砍掉你的狗头……” 向晚:“……” 童年趣事,天真年代。 大家都忍不住唏嘘。 老阿姨感叹自己老了,孩子都结婚了。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叮嘱一番,让几个孩子要好好过日子。 这个岁数的中年女人,大多会有一点唠叨的毛病,人生经历多了,好的,坏的,恨不得一股脑全告诉孩子,让她们少走弯路,也不管孩子能不能接受。 向晚和方圆圆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白慕川却始终微笑脸,恭敬的听着,频频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样子,将三个老阿姨哄得开心不已。 向晚发现,小白先生最厉害的地方就在这里。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管是老实本分的大姨,精明世故的小姨,还是她小心谨慎的妈,个个都觉得跟他投脾气。这段位,没有足够的情商,根本支撑不起来。 向晚佩服。 于是,在小白先生给她的两小时里,大家都过得很愉快,向晚心里头的不安也消失殆尽。 饭局快散时,小姨特地问起白家。 依她的说法,来了京都,应该去白家拜访一下的。 但白家的情况,他们不清楚。 向晚怕白慕川为难,只说白家人都忙着老太太的葬礼,再接待他们挺麻烦的,这次先不要去打扰了。 小姨是个聪明人,看向晚的表情,大概知道不方便,就只问了老太太葬礼的事情。 普通人家的礼数对白家,对白慕川来说,都会很尴尬。可是,白慕川如果再拒绝,就像是白家瞧不起向晚的娘家人了。 向晚为难地看着白慕川,想帮他拦刀。白慕川却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礼数方面,都是自己人,不用太客气。” 谭月春:“那行。” 没去白家拜访,她们心里都是存疑的。 但尊敬孩子的意见,都没有多说什么。 白慕川离开的时候,向晚有些无奈的问他,“那些事情,要不要告诉我妈一点?如果不说,怕久了生嫌隙。” 哪有到了地方,不能去拜访亲家的? 这换到哪个家里都说不过去。 白慕川沉默片刻:“早知道就告诉他们,我是孤儿了。” 向晚:“……” 白慕川慢慢抬眼,“如果我真是一个孤儿,而非她们认为的京都白家的孩子,他们还会让你嫁给我吗?” 向晚一怔。 这个问题好现实。 换以前,她真不敢保证。 不过现在么? 向晚挽住他的手:“当然的,你那么优秀,我这么平凡,你是大神,是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我是小粉红,是夜空下仰望你的那朵小粉丝……” 白慕川被他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嘴甜。晚上回家,哥哥再好好疼你。” 向晚眨眨眼,“好吧,晚上见。” …… …… 京都的夜色,迷离而美好。 这个城市太大。 每一盏灯下,都有不同的故事。 城市的另一端,安静的小区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幽静。 这个地方快拆了,到处是堆砌的建筑垃圾,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唐元初把车停在小区最里一幢的楼下,大步走进门楼。 楼道很窄,灯光弱得像萤火虫,生活垃圾到处都是,好像许久没有人清理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头,一口气爬到五楼。 “咚咚!” “咚——咚——咚!” 敲门。 好半晌有人过来。 “谁?” “是我。唐元初。” 他低声说完,门吱呀开了。 老式的铁门有点锈,那声音尖锐刺耳。 唐元初心里麻了一下,然后听到谢助理急切的声音。 “你可算来了。” “人呢?”他问。 “里头呢。” “今天闹没闹?” 谢助理摇头,“太乖了,回来就坐那儿一声不吭,我心里特别不踏实。她让我走,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但我哥吧,又一直催我,我爸这两天住院呢,我得去换我哥……唐警官,拜托你了。绾绾的事,我也找不到别人帮忙……” 谢绾绾是个话题人物。 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上头条。 谢助理不想让人知道,不敢随便把她交给别人。 唐元初是她信得过的人。 而且她感觉,他也是谢绾绾信得过的人。 唐元初点点头,往里看一眼,“你走吧。” “嗳,那麻烦你了。” 谢助理的包放在沙发上,拎了就走。 第720章 劝慰(二)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唐元初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卧室走去。 卧室门是开着的,很小的一间房。床、书桌、椅子,还有一个小书架,摆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就是房间乍然看去,像个小学生的卧室——床是粉红的,褪色的墙纸也是粉色的,书桌明显是小学生用过的。家俱都有些年岁了 谢绾绾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椅子有点小,坐着她那么大个人,略微有点古怪。 于是,那个背影,就让唐元初莫名心酸起来。 谢助理在电话里说过,这房子是谢绾绾亲生父母以前住的。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行政干部,职务不大,房是单位分的福利房,家里条件也不像后来那么好。但那个时候,父母很恩爱,她是他们唯一的小公主,幼时有过一段粉红色的岁月。 她的苦难是从父亲升职开始的。 有了权、有了钱,他们换了大房子,换了新家,母亲高兴了没多久,父亲就换了女人。她的女儿,他曾经宠爱的小公主,从此走入万丈深渊。 这个房子当时闲置下来,后来谢绾绾的父亲双规入狱,财产被充公,法院拍卖给了别人。前两年,谢绾绾才从别人手上把它买回来。 “你不是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绾绾听着脚步声回头。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色绯红,明显是喝了酒,双眼迷离得像蒙了一层水雾。 看到背后的人是唐元初,她的眼亮了片刻,又渐渐暗下。 “你怎么来了?” 唐元初眯起眼,视线从她的脸,落在房间的窗户上。 旧窗户的玻璃上,贴着早已褪色的窗花,什么图案看不清了,但这些旧时的痕迹,衬着如今光鲜亮丽的谢绾绾,有一种说不出的岁月沧桑感。 “谢助理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来陪陪你。” 谢绾绾唔声,撸把脸,十指插入披散的头发,深深抓扯一把,又任由它们滑下,蓬蓬松松地甩了甩。 “我不需要人陪,你走吧。” “你看看你这样子,谁能放心?” “我怎么样子,用你管?” 谢绾绾皱着眉头,用一种极不友善的目光盯着他,慢慢指着门。 “滚!” 唐元初插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还年轻,自尊心很强。 一个简单的滚字,让他面红耳赤。 他不喜欢自作多情,不喜欢让人看轻。 但他知道谢绾绾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刺猬。 刺伤别人,也扎伤自己。 这是她武装起来的尖刺,只为自己不受伤害…… 他站在离谢绾绾不足五步的地方,静静看她片刻,脸色渐渐平静,在谢绾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冲过去,将坐在椅子上的她,紧紧地拥住。 椅子吱呀一声,刺耳的叫。 谢绾绾扬起手,不知是想推他,还是想打他。 手到半空,又突然放下。 她没动,声音像是在吸气,“你是在可怜我。” 唐元初心里一蜇:“没有。我只是想陪陪你。” 谢绾绾的头被他搂在怀里,听得到他的心跳,也能嗅到那种年轻男孩儿身上特有的味道。干净、清爽,带一点沐浴露的香气,蛊惑着她的神经。 怪异的,她居然不讨厌。 不讨厌这样的触碰。 不讨厌他。 “你走吧。” 她吸吸鼻子。 “我没那么醉。我心里都明白。” 唐元初轻拍她的背,低头看她,“我送你回家去吧。这里不安全。” 小区快拆了,没有安保,没有物管,大多住户都已经搬走,什么都乱套了,她一个人在这里,他哪能离得开? 谢绾绾:“这里就是我家。我能回哪里去?” 唐元初微怔,没有回答。 谢绾绾:“那个房子很大,但冷冰冰的,没有人气,我住在那房子里面,随时感觉自己像个死人,即将死去,喘不过气来,也活不到天亮……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喃喃重复。 出口有酒气。 唐元初皱着眉头,看看四周。 “这里还是当初的样子吗?” 谢绾绾看了眼,摇头,“变了,我又摆弄了下,但仍然回不到当初了——” 逝去的时光,哪能回去? 唐元初叹息:“可是这里也没法住人啊。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你怎么住呢?又不安全……” 谢绾绾仍是摇头,“我不管,我不怕。” 她又回头,看着那张床,“我就要睡在这里。” 说话断断续续,她说自己清醒,其实不清醒。 唐元初不想再逼她,“那行,我陪你。” 房间里很暗。 那盏灯不知道是多少瓦数的,暗得看人都朦朦胧胧,不过自带滤镜效果,也让两个年轻的男女都比天光下显得更美好了几分。 唐元初将谢绾绾扶坐到床上,盯着她的眼,“你是现在睡,还是要看个剧什么的?” 谢绾绾摇头。 唐元初怔了下,“还是找个剧看吧,我知道最近有一个热播剧……” 他转身去拿她的pad,准备给二人相处的私人空间里制造一点热闹的声音。 那样可以让他们相处不那么尴尬。 “唐元初。” 谢绾绾突然抬手,拖住他的袖子。 他低头看着她。青涩的脸上,带着一抹不解,下巴上刚刚刮过的胡子带一点青幽的痕迹,像从火光里走来的人,眼睛亮亮的,身体暖暖的。 谢绾绾舍不得收手,一动不动昂着头。 唐元初,“怎么了?” 她像是想说什么,嘴皮动了动,没有出口。 慢慢地低头,视线从他的脸落在他的鞋子上。 是一双运动鞋。 很休闲的款,不是她常见的大牌。 可穿在他的脚上,那么好看,像某个瞬间突然撞入脑海的年少同学,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青春气息…… “谢绾绾?” 突然的安静,很尴尬。 唐元初脊背有汗,额头有汗,身子紧绷。 “我们看个剧,然后你就睡觉,好吗?” 谢绾绾慢慢抬头,“你有那种……片吗?” 第721章 忍一忍(三) 唐元初:“……” 这个年纪的男人,当然有看过。 “没有。” “你手机里。” 谢绾绾盯着他的兜儿。 “我想看。” 唐元初:“……” 这是犯的什么毛病? 他想挠头,又觉得这种情况下,那动作太猥琐。 “咳!”他喉咙有点硬,“没有。” “你肯定有。”谢绾绾固执地说:“你又没女朋友,怎么憋得住?肯定是有的。” 唐元初:“……” 他再一次无语。 谢绾绾表情却镇定。 不像在说那种暖昧的话,绷起的脸反而特别严肃。 “我想看看,然后……试一下。” 试? 唐元初有点懵,“试什么?” 谢绾绾的脸,比刚才更红了几分,许是酒气氤氲出来,熏得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看时,不经意间,竟像是含了几分情意。 “我没有做过。” “……” “不是。”她又赶紧解释,冷冷地解释,像在亲手剥开自己的伤口,晾晒给人家看,细致、认真,令人心疼,“我是说,我没有那样做过……心甘情愿的做过。” “……” 唐元初觉得喉咙有点痒。 他想去挠,又挠不着。 那痒是在骨子里的。 “谢绾绾……” “你别插话!” “……”唐元初盯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绾绾慢慢放开他的袖子,视线下移,落在他有着明显特征的地方,唇一挽,像是在笑,又像是讽刺,“你想睡我。那我满足你。” “我……” “别说你不想。太虚伪!” “……” 不是不想。 是不想这样。 唐元初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 他要的不是一场露水之欢,要的是她的脸上的笑,是她的开心,不是沉淀在宿命一般的悲苦里,以一副高冷的态度示人,将自己满身的伤痕隐藏,一个人在深夜舔伤,走不出来。 “我想。” 他承认。 “但是谢绾绾,我不想你这样……” “那做不做?”谢绾绾打断他,不听他那些劝慰的话,慢慢靠近,试探一般抱紧他的腰,“我们可以,试试。” “别……” “做不做?” “谢绾绾!” “做不做?” “你不能这样……” “不做就滚!” 她突然生气,猛地推开他。 那双眼像淬了毒的刀子,生生剜着他的肉。 “你喜欢我,又嫌弃我。” “我没有!” “你没有喜欢我?” “我喜欢你……” 唐元初承认,并不觉得羞耻。 “那你是嫌弃我,嫌我脏,对不对?” “我没有……” “那你就做给我看!” “谢绾绾,一定要这样吗?”唐元初声音无力而颓然,像是面对一个无法解开的结,打不开,打不开,不知拿它如何是好。 “一定要。” 谢绾绾微仰头头,语气很平静。 就像在陈述某种事实,为了向他求证。 唐元初站着,她坐着,原本这是一种极有优势的对峙。 然而,在谢绾绾逼人而滚烫的视线中,他渐渐狼狈,渐渐惭愧,渐渐地放弃了自我——他慢慢低头,捧起她的脸,眯上眼如同献祭一般吻在她的唇上。 轻轻触碰。 谢绾绾是睁着脸的。 看着他,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唐元初离开,“闭上眼睛!” 这样看着,他会觉得自己很狼狈。 一种说不清的狼狈,就像心里藏着的“小”暴露在她的面前。 谢绾绾不动,轻声问他:“你这样吻过别人吗?” 唐元初呼吸微重,“没有。” 谢绾绾:“那你以前的女朋友……” 唐元初闷声回应:“就谈一个多月,还没来得及。” 谢绾绾:“那你……做过吗?她,或者别的女人?” “……” 很尴尬。 很尴尬。 他脸上臊得慌。 “没有。”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那我……”谢绾绾慢慢放手,“给你留着吧。” 留着? 留着什么? 唐元初微愕。 她清冷的眼落在他的脸上,“留给你老婆。第一次。” 唐元初心里一揪。 就像心尖被什么东西扎破了一样。 她说,他未来的老婆…… 也就是说,即便她再三问他要不要做,她仍然没有过与他在一起的打算,一丝都没有。那她今天晚上的反常,一是酒精的魔力,二是回到幼时家里产生的情绪,三是孤寂时想要唯一的慰藉? 唐元初瞬间红了眼。 “谢绾绾,你真残忍。” “是的。”她不否认,“那你滚吧!” 唐元初心脏微微一抽,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神经,突然俯身一把捞起她,紧紧扼在怀里,声音因为激动而低哑,“你真是个让人痛恨的女人!” “那你还不快走?” “你在逼我,你一个人,我怎么走?” “那……还是做吧?” “……” 颠三倒四。 唐元初看着她的醉眼,不说话,视线慢慢从她的脸,移到她的唇,就像看着一朵娇艳盛开的花儿,难捺心魔,低头汲取—— 一下。两下。三下。 轻轻的, 渐渐变得重重的。 渐渐纠缠。 渐渐迷失。 谢绾绾闭上眼,在他的热情里化开,有一种圆满的感觉。 “你会记得我吗?” 喘气声里,她突然问。 “会。” “记多久?” “一辈子。” “因为我是你第一个女人?” “因为你是一个令我痛恨的女人!” “那很好。”谢绾绾嗯哼一声,钩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唐元初便重重倒在她的身上。床板有些硬,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浑浊而迷离。 唐元初抚上她的脸,反问她。 “你会记得我吗?” “会。” “记多久?” “一个晚上。” “谢绾绾!”他恨恨咬牙。 他痛恨,他愤怒,他咬上她的唇,她的脖子,她的锁骨,天崩地裂一样的力气,激烈发狂。因为爱,也因为恨。因为自尊,也因为她身上的魔力,他控制不住自己,如同幻化的野蛮…… 谢绾绾忍不住轻叫出声。 “原来是这样的……” 她喃喃,话不成话。 “原来是不一样的……” 她又说。 唐元初听不下去,堵住她的嘴。 她呼吸一促,突然拉住他的肩膀,主动吻上去。 像拼命,像打仗,心理情绪催化了生理状态—— 她半眯着眼,“可以了,你来。” 颤抖的声音,明明带着害怕。 唐元初知道她的过往,不敢轻易越过雷池。 第一次做不好,那心理阴影得伴她一辈子。 他拉开她撩动的手,“不急。慢慢来,我会让你接受我的。” “可以了。” “……” “我说可以了。” “那你……忍一忍。” …… 第722章 争执(一) 这话是谢绾绾闭着眼睛说的。 她的睫毛很长,唐元初的距离近得刚好可以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变化。 在催促他的时候,她睫毛的眨动频率变快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睁眼,唐元初也能感觉到她的紧张。这样的紧张,是他喜欢的。男人大概都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心理。哪怕唐元初了解她的过去,也早早说服了自己接受那些不完美,但他仍然害怕。 害怕她不害怕,害怕他会在她面前紧张。 害怕她不满意,害怕种种不尽如人意。 “吁!” 他吸气。 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初经人事的他,看她的眼神都是迷离而紧张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她欲语还休。那微启的唇,与紧闭的眼,形成一种极致的反差美…… 唐元初有点激动。 脑子像有光在流走,有电在闪烁。 滑入脊椎,身子突然一酥。 “完了~” 他低哝一声。 小小的音符结束了狼狈的战役。 正如事先没有准备一样,结局也是草草收场。 场面混乱、尴尬。 “我可以……”他盯着谢绾绾慢慢睁开的眼睛,想说点什么来解释,喉咙却喑哑,“对不起,我可以再来一次。” 谢绾绾不说话。 就那么躺着看他。 长长的头发铺满了枕头,像黑色的锻子,光滑,柔软。 简陋的床,娇艳的她。 这一切像电影镜头般快速划过唐元初的脑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三秒不到就结束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么怂的话。 更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谢绾绾清澈的眼—— “我……”他润了润唇,还想说话,谢绾绾却打断了他,“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先给我清理一下吗?” 唐元初如梦初醒。 “哦。” “哦。” “……” 不知所措。 手忙脚乱。 他像个青涩的少年,第一次在床上画地图被发现了一般,狼狈而尴尬。他匆匆将她抱起来,走了几步又反应过来,问她:“卫生间有热水吗?” 谢绾绾摇头,“不知道。” 唐元初想想又把她抱回来,“你躺着,我去看看。” 被子不知道是多久的,他不敢用,拿了她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怕她冻着。 可他转身,谢绾绾又拉住了他。 唐元初迟疑回头。 她的手,从他的手腕开始,慢慢往上爬…… 扯住他的胳膊突然一带,把他拉了过来,像要与他说悄悄话一样,凑到他的耳朵边,细声说:“你可以,再试一次。嗯?” 唐元初:“……” 一只手从他的脖子,慢慢抚到他的喉结,蛇一样柔软地再慢慢绕到他的后颈,轻轻挽住他。 两个人距离极近,极近。 呼吸交织一起,汗毛都竖了起来。 唐元初熄了火重新再燃,盯着她的眼睛,突然爆发—— “你啊……” 谢绾绾在他的急切里叹。 “……怎么了?” “很好。” “你想说的不是这个……你想说我不行,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是很好。” 谢绾绾轻声说着,眼睛是睁开的。 她醉眼朦胧的看着他,看着这个懵懂地喘着气,用一腔热情去取悦她的人,感受他的激烈,竟有一种前所未会有的期待。 他很好。 时间不长,但刚好足够。 谢绾绾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也许是酒精的作用烧了她的脑子,麻木了她的神经,那不是愉悦,而是比愉悦更美好的一种心理感受。 原来,她可以做一个完整的女人。 完整的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不厌烦,不难受,不抗拒,不想挣扎…… 二十多年来,一直缺失的某个点,被填满,她变得完整。 …… 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谈。 事后唐元初去看了卫生间。 有热水的。 他小心翼翼地抱她过去清理。 过程一言不发,只不停拿眼瞄她,观察她的反应。 他额头上的汗没有干,心里是紧张的,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谢绾绾懒洋洋地半眯着眼,像个没有力气的布娃娃,由着他摆布,并不对他的表现给予评价,就像……刚刚那只是一场幻觉,而她清冷如初。 唐元初的忐忑,在把她放回被窝里时达到了极点。 “对不起,我没有经验。下次会好些的。” 他认真的脸,有点年轻的稚嫩,以及勇气。 说出这番话,是需要勇气的吧? 他像是没有完成某种任务,有愧疚,也有期待。 期待她说点什么。 谢绾绾看着他,这个青涩的年轻人,一眼可以看穿他的心。 “你走吧。”她说。 唐元初像被雷劈中,整个人愣住。 “……是我做得不够好?”他问,双手慢慢落在她的脸颊,捋了捋她的头发,小意的动作,带一点诱哄的示软,“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保证。真的,你信我……要不,再试一次?” “不是。”谢绾绾闭眼睛,“我酒醒了。” “嗯?” “试过了。就够了。” “谢绾绾——” 唐元初又忍不住咬牙,“你不能这样!” “我能。”谢绾绾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再次睁眼时,一双美丽的眼变得凌厉而冰冷,望着唐元初半点感情都无,“非得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 唐元初喉头微鲠,脸颊赤红若血。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对一个男人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伤自尊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穿好衣服,灰溜溜地走人,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走不了,双脚就像生了根,走不了。 “你想说什么?” 他哽咽般问,用了全身的力量。 要伤,不妨伤得再重些。 让她亲口说出来。 他想,也许那样,就可以绝决离开了。 谢绾绾看着他。 看透了他。 一个眼神会出卖内心的男人。他极力想要掩饰的狼狈,全都落在了谢绾绾的眼里,他特别需要听的安抚,谢绾绾也一清二楚。 她沉默片刻,突然一笑。 “试过很多男人,你是最差劲的。” 唐元初心窝狠狠一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下次了。”谢绾绾很淡然,“女人本质上就喜欢强壮威猛的男人,就像自然界中的雌性选择雄性是一个道理。像我这样的女人,更是这样。你看你,笨拙得……呵,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以后多找几个女人练练,不要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白长了一身好装备,不会使。” “谢绾绾。” 唐元初咬牙。 “你很过分,你知道吗?” 谢绾绾昂昂头,“我知道啊,我就这样。” 唐元初:“你是不是吃准了,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以为你这么说,我还是会像哈巴狗似的凑到你跟前,对你摇尾乞怜,对不对?” 第723章 一夜变脸(二) “不!”谢绾绾漫不经心的笑,浑不在意,“你是做哈巴狗,还是做狼狗,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因为我不在意。” “谢绾绾,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你很开心吗?” 谢绾绾凝眉,“如果我说是呢?” 唐元初看着她,“那你……就伤害吧。” “……” 沉寂了至少十秒。 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死一般寂静。 谢绾绾突然笑出了声。 “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唐元初不吭声,恨恨地看着她。 谢绾绾眼神迷离,有着醉酒后的慵懒,但语气比刚才清晰了许多,“你最大的毛病是不自知。有些话,为什么非要人家点明呢?说得太清楚,彼此不是很难堪吗?” 唐元初:“你说。” 谢绾绾指了指桌子,“帮我拿支烟。” 唐元初气得心肝脾胃都在痛,但他仍是听话地帮她拿了烟,点燃。 谢绾绾吸一口,吐个烟圈:“要不要来一支?” 唐元初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 谢绾绾勾勾唇,“是你叫我说的啊?别怪我说话难听。” 唐元初闷闷地嗯声。 谢绾绾斜睨着他,那轻浮与冷漠的样子,在唐元初的脑子里,竟幻化成了一个旧社会上海滩的歌女,明明被生活强丨奸得狼狈不堪,还非要逞强谎称很爽。 “我们之间有差距。年纪、金钱、地位、三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些我早就说过。唐元初,你心里很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是走不到一起的。你只是有执念,放不下。当然,我也是。” 谢绾绾说到这里,又重重吸一口。 “毕竟我没有睡过警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笑,又坏坏地瞄他,“结果也就这样了,和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所以,下次咱们就不约了。你的执念有了结果,我的兴趣也得到了满足。嗯,差不多就这样。你,提裤子走人吧。” 唐元初脑子嗡嗡作响。 好一会,干涩的喉咙才发出声音。 “谢绾绾,你可真狠!” 她不说话,只笑。 “你瞧不上我。为什么肯跟我做?” “我说过了,没睡过——” “你在撒谎!” 唐元初咬牙,恶狠狠盯住她。 谢绾绾懒洋洋地躺着,一只腿曲起来,搭在被面上面,并不太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可以说,此时叼着烟的谢绾绾,与粉丝心里的谢绾绾天壤之别,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但唐元初最心疼的,就是这样的谢绾绾。 “我走!”他深深吸气,“我走。” 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却刺耳。 不到两分钟,他穿好衣裤,整理好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房子不隔音,大门合上时的巨响,震得谢绾绾浑身一僵。 她看着门的方向,手指夹着烟,一动不动。 烟灰落在床上,惊醒了她。 飞快地拍开,她被呛得咳嗽着,掐灭了烟,随手丢掉,趴在床上默默流泪。 泪水湿了枕头,像是在送别。 一场心里的送别。 …… 唐元初没走。 答应了谢助理的事,他会信守承诺。 他此刻就坐在门外。 小区没有灯,楼道很冷,水泥地面更是硬得硌人。 他背靠着那一扇再也打不开的门,怔怔望着黑暗深处,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助,茫然,不知方向,又走不出这个怪圈…… 清晨,谢助理来时,唐元初已经离开。 门口的积灰被他坐干净了,谢助理没有太注意。 她皱皱眉头敲门,谢绾绾居然很快就来开门了。戴了个大墨镜,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像是早就已经收拾妥当。看谢助理怔愣,她冷冷问:“家里的事办好了?” 谢助理:“办好了。你这……大清早的,要上哪儿去啊?” 谢绾绾捋了捋头发,一身清爽,“去祭拜我妈。然后,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家里走不开,就回去忙吧,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了。” 什么叫用不着她了? 谢助理怔了下,“可是你……” 谢绾绾展颜一笑,“你看我,不是很好?” 是。 很好。 从未有过的好。 谢助理松口气,特地发了条消息感谢唐元初。 他没有回复。 …… 白家的葬礼很隆重。 早上,白慕川带着向晚和三个老阿姨一起过去。 想到白家人的样子,向晚心里很忐忑。 自己受一点委屈没有关系,她可不敢保证如果妈妈在白家受了委屈,她会不会直接和白家人干起来—— 昨晚她和白慕川商量了好久,想告诉家人。 结果被他否决了。 他说:“没关系,一切有我。” 寻常他这么说,向晚是宽心的。 但白家,并不是一个有白慕川就行的地方啊? 战战兢兢地到了现场,哀乐声里,向晚双腿僵硬,绷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把老妈的两位姨请下车,又特地给她们打了个预防针。 “白家在办丧事,要是没什么笑脸,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们晓得。不会丢你的脸。”谭云春觉得她嘱咐得太多了。 “……唉,晓得就好。”向晚很无奈。 然而,意外发生了。 看到他们几个出现,不仅白振华热情地迎了上来,就连平常多看白慕川一眼都嫌烦的朱雪艳也像看到了亲家似的,扬着笑脸上前接待,把脸面做得很足。 这完全超出了向晚的想象极限。 她拿眼看白慕川,他却一脸淡然。 “妈,大姨,小姨,里面坐吧。” 白振华马上接过话,笑着应,“对对对,里面请,大家里面请。” 谭云春和谭月春和他们寒暄着,周倒地送上奠礼。 “亲家,节哀顺变!” “哎呀,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啊!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朱雪艳笑得灿烂,“老太太80岁了,咱们这算是喜丧。走之前,她常年生着病,吃着药。就这么仙去,也是好事,没有麻烦儿孙,她自己也没遭什么大罪——” “是是是。” 谭家人只是附合。 朱雪艳笑着迎他们进去,说得全是客套话,但始终很热情,像个做妈的:“你看你们第一次来家里,就遇上这事。招待不周,亲家不要见笑……” 谭月春是见惯这种场合的,帮着姐姐应对得宜。 可是,向晚却听得毛骨悚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她,白家怎么一夜变脸了? …… …… 第724章 为了不手软(一) 整个葬礼上,谭家都受到了很好的礼遇。 白振华和朱雪艳,将他们介绍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说是自己的亲家,说向晚是他们家的准儿媳,已经领了证了,只是因为老太太突然过世,没有办法马上请大家喝喜酒—— 这完全就是接受的态度。 对此,向晚诧异莫名。 谭云春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对白家这门亲事更踏实了。 看向晚一直心不在焉,她小声训道:“你看你之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依我看啦,小白家里都是受过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人家懂礼数,会做人,比你可明白着呢。” 向晚:“……” 谭云春:“你吧,就是心眼儿太小。学着大度点,知道不?你看跟白家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别丢小白的脸。” 向晚:“……” 她的问题得不到答案,只能竭力僵笑,把个脸都笑得酸了起来。 把老太太送走,整个葬礼仪式结束,她累得简直虚脱一样。 回到家,把三位老阿姨和天天安顿好,向晚把白慕川拉过来,神神秘秘地问他:“你是怎么说服他们接受我的?今天的经历,我感觉……这怎么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不太踏实呢?” 白慕川轻笑,“因为他们发现了你的优点你的好……” “得得得!这种话甭说,我不信。” “……” “快点!”向晚撩他眼刀子,催促。 “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是要面子的人——” “还不说老实话!”向晚笑着撺上来,像一只猴儿似的,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老实说,你是不是那什么了?” 白慕川皱眉:“哪什么了?” 向晚微微眯起眼,“把老太太的遗产全部给他们了?” 白慕川:“……” “我猜对了吧?呵呵,就知道你!”向晚看他不说话,瞥他一眼,又咝咝地笑,然后蛇一样缠住他,把他别开的脸扳过来,“我认为你啊——嗯,做得很对。” 白慕川微微挑眉,诧异地说:“你支持我?” “当然支持啊!”向晚笑了起来,眨眨眼,“不然怎么办,跟他们打官司,争遗产?再说了,钱多压身,未必是好事。男人钱太多,更容易变坏!” “……” 白慕川看她的目光更柔和了。 “果然是我媳妇,这境界就是不一样。” “哼!少来了。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呢?” “我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毕竟那不是一笔小钱。我又没跟你商量。咱们现在是夫妻了不是?” “你还知道啊?”向晚白眼给他。 白慕川叹一口气,“其实他们说的是对的。老太太只是年龄大,又生病,脑子糊涂了。如果她是清醒的,不会什么都不给轩子,把遗产全部留给我。” 说着,他笑了起来。 “血源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不得不服。也必须得相信这个理儿。” “嗯。”向晚点点头。 “如果我真把老太太的遗产据为己有,不给轩子,我感觉——老太太在九泉下,不会原谅我,也不会再喜欢我。” 向晚继续点头,“你是对的。” 白慕川:“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拿。” 向晚呃一声,攀上去,嘻嘻地笑,“你都拿什么了?咱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傻瓜!” 白慕川忍俊不禁,摁住她的脑袋把她抱坐下来,倒一杯热水递给她,“拿了些奶奶喜欢的物件儿。主要是字画、古玩。就当留个念想吧。毕竟好多东西,都是我当初给奶奶张罗回去的,也算有我一份功劳,拿着不会手软。” 向晚抿唇直乐:“你这么做,那白家就没有意见?” 白慕川:“有。” 向晚挑挑眉,听到他又说:“除了朱雪艳,其他人都不愿意这样。尤其是我爸,他坚持我和轩子应该一人分得一半奶奶的财产。而轩子——他不肯要。他认为奶奶把遗产给我,那是她的遗愿,他不愿意接受。” 呃! 这到是奇怪了。 白慕川不要财产,朱雪艳当然是开心的。 只是白振华和白慕轩的反应,到是让向晚有些意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正能达到不为富贵折腰这种境界的人,少之又少……包括向晚自己,也没有跳出红尘俗世之外。为什么支持白慕川是因为,如果他要拿,白家不会罢休,官司打上几年也是怪累的,结果还未知,撕破脸挺难好。另外就是,白慕川其实并不缺钱,他们的小日子就这样也可以过得很舒服。 “轩子……这人挺正直的啊。” 白慕川叹气一声,“幸好他没在白家长大。回来后又去了红刺,没有长歪。要是朱雪艳带大的……真不敢想,会被她教成什么样子。” 向晚:“那也不一定。” 白慕川嗯声,侧目看她。 向晚:“如果轩子六岁那年没丢。朱雪艳也未必就是今天的朱雪艳。” 人是被环境改变的。 没有人天生是坏人…… 白慕川沉默。 他无法反驳,正如无法假设未知,也阻止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一样。 “唉!” 长长一叹。 房间沉默半晌。 向晚笑了。 “心疼不?” “心疼什么?” “那么多财产呢……” “呵!我们会有更多的,放心。有老公在,饿不着你。” “有志气。” “更何况,我有一座宝藏,哪里还会稀罕那点财产?” “宝藏?哪里?”向晚激动起来。 白慕川搂紧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媳妇儿就是我的大宝藏……” “……讨厌!” 第725章 改观(二) 老太太的事情告一段落,她留下的庞大财福能够和平处理,对白家来说,算是皆大欢喜。当然,这是建立在白慕川高风亮节的基础上的。朱雪艳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愉快的解决,确实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甚至真心想要认了这个儿子。 她有些尖酸,有些刻薄,但不是彻头彻尾坏到骨子里的女人,与大多数人一样,就是一个普通人。 既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当她发现她与白慕川关系缓和,丈夫和儿子对自己都好了很多,财产也到了儿子手上,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人也就变得善良了。 只不过,白振华对处理结果并不认可。 在他的坚持下,老太太留下的那个四合院给了白慕川。 白振华的理由是,当年白慕川来白家,是老太太带他在那边居住生活的,要不是后来她身体不好,可能会一直在那边住下去,把那个房子给白慕川,是他的成长回忆,也一定是老太太的心愿。 朱雪艳为此,又呕了一肚子气。 但抹完了眼泪,也就默认了。 “那你得说服轩子,让他不要犟,他是奶奶的亲孙子,东西本来就是给他的……” 白振华苦笑,“这孩子是个实心眼。我会说服他的。不过,看他们两兄弟关系好起来,我这心里啊,也终于落下一颗大石头。” 朱雪艳止住眼泪,思忖半晌仍是忍不住问。 “你还真打算认下那孩子……” 白振华:“已经认了这么多年了,你刚知道?他叫我爸!” 朱雪艳撇嘴,“可他从来不叫我妈。” 白振华冷冷哼声,瞄她一眼,随即缓和了脸,“那你得做出当妈的样子来。老太太葬礼上,你就办得不错。继续下去,他早晚会认你的……” 好不容易受到丈夫夸赞,朱雪艳心里头也亮堂不少。 “往后,我不会随便发脾气了。振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 她伸出双手,试探了一下,然后轻轻环住丈夫的腰,“只要那孩子不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我……都无所谓。” 白振华轻轻拍她肩膀,语气也放松下来,“你啊!我跟他母亲是有些渊源……可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朱雪艳满意了,含着泪点头,“嗯。” 白振华:“我接纳川子,最开始是受老程所托,但后来,是因为他值得,他是个优秀的孩子。他在白家那么多年,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父子,我跟你一样,也别扭过。可现在,我打心眼里觉得他就是我们老白家的儿子……” 朱雪艳不吭声。 白振华话锋一转:“最近亲家还在京都,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去陪陪他们,景点逛一逛,吃一吃,礼数周全一点,给川子多点面子。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朱雪艳吸了吸鼻子,点头。 …… 婆婆突然找上门,向晚有点蒙。 她带着李妈,拎着大包小包,又是给亲妈礼物,又是给天天红包,又是给她买包买衣服买首饰的,热情得向晚看着就发瘆。 白慕川也在家,正准备去上班。 看了朱雪艳两眼,挑挑眉,也没有多说。 “我走了!” 朱雪艳笑盈盈的上去:“路上开车注意点儿啊,到了单位给小晚来个消息,报个平安。别学你爸,不知道女人在家里有多担心……” 白慕川:“……” 他侧头看一眼朱雪艳,破天荒地点点头。 “我会的。你们出去玩,也多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来电话。” 最后那一句,他是看着向晚说的。 但即便是这样,对朱雪艳来说也是活久见了。 白慕川居然能这么温和地跟她讲话,而且……很尊敬她,就像真的对自己的亲妈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 你梗着脖子不理我,我也不会给你好脸。 你要是退一步,我说不定就让两步。 这哪怕是在亲家面前做戏,也让朱雪艳突然觉得……这些年的委屈也没有白受。 至少白慕川对她,比对程文珠好多了吧? 这一比较,朱雪艳满意不少,已经这个岁数的人了,有些事情渐渐也就看淡了。 白慕川一走,她就坐下来与谭氏三姐妹聊天。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很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 然后说着说着……就相约去看展览。 向晚看着这一屋子的中老年妇女,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个宝宝……根本插不上她们的话题,只能跟三岁的天天在一块玩耍。 朱雪艳在家里吃了午饭,留下李妈在家做卫生和家务,然后叫来司机,开车去展会了。 展会的地方有点远。 向晚和方圆圆在门口碰头。 一看朱雪艳这架势,方圆圆也有点懵。 “这是你婆婆?” 向晚朝她翻个白眼,“你说呢?” 方圆圆哇一声,“挺有气质的啊,人也很和善大方,对咱们家人也好……我的天!表姐,你可真幸运。老公疼你,婆婆也对你好……” 向晚望天,“希望吧。” 希望一直如此。 白慕川太孤独太缺少家庭的温暖。 如果有个妈真心疼他,那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哪怕是用财产换来的,但人心,总是肉长的。 展会上人山人海。 向晚跟着三个老阿姨和一个“婆婆”,有点不安,有点惶惑,毕竟是第一次在婚后与婆家的人这样正式相处,她也怕自己做得不好,遭人讨厌。可朱雪艳换了张脸,真就变得不那么挑剔了。她很健谈,毫无防备心的与谭氏姐妹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 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向晚脚都酸了。 那几个老阿姨却兴致勃勃。 向晚看她们那精神头,感觉自己才是中年妇女。 她叹息,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一下,就看方圆圆朝她招手,惊奇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快来看这个!快!” …… …… 第726章 失踪的女人(一) 这是一次科技展。 几位老阿姨带着孩子看稀罕,见到什么都有趣味儿,而向晚本身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冒,所以哪怕方圆圆一脸兴奋地招手,她仍是提不起劲。 “怎么啦?”她慢慢走近。 方圆圆拉着她,往人群里挤。 “你去看那个小机器人,好可爱。” “……” 几岁啊? 向晚瞥方圆圆一眼,没吭声。 这个展区主要是人工智能一类的东西。 向晚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展台前的人挺多的,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他们把几乎把展台整个儿围了起来,如果不往里面挤,根本就看不到。 “我要报警!有坏人。” “我要报警!有坏人!” 机器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人群里,暴发出一阵阵笑声。 小孩子们脆生生的笑,“妈妈,你看小机器人好可爱。” “像不是像多拉a梦?会跳舞,会说话,还会和人交流……” “像!妈妈,我们买一个吧……” “……等你长大了再买。这个是不卖的……” “唉……” 孩子遗憾地长叹。 在人群细碎的交流声里,向晚终于被方圆圆拽挤到了前面,隔着一个展台,她看到了被方圆圆称之为“可爱萌物”的那个小东西。几十厘米高,确实有一点像多拉a梦,但它是穿红衣服的,要不是同样长了猫的脸型,乍一看,到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圣诞娃娃。 “像不是像多拉a梦?”方圆圆也幼稚的问。 向晚忍不住笑,“嗯,进化版的。只能算是多拉c梦吧?” 多拉c梦像是听到了人群里的话,插了一句嘴。 “我不是多拉a梦,不是多拉c梦,也不是多拉b梦,我是酷拉!” 向晚:“……” 现在的人工智能,已经先进到这种程度了? 不仅可以自动识别人类的语言,还能回复? 怪不得方圆圆喜欢成这样。 向晚也有了兴趣,凑得更近了一点。 小机器人,确实很可爱,说话的时候,胳膊腿都懂得配合动作,嘴也会一张一合,像个小机灵鬼儿似的。 方圆圆喜欢得不行,伸长脖子去,又逗它。 “酷拉!酷拉!看这里?你怎么那么可爱啊,能不能给我们跳个舞啊?!跳一个‘我是机器人style’……” 酷拉没跳舞,又发出可爱的机器人。 “我要报警,有坏人!” “我要报警,有坏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人群又激烈地笑了起来。 方圆圆低低地靠声,“它是在说我吗?叫它名字我居然成了坏人!” 向晚笑得合不拢嘴,勾住她的胳膊,“你总算有自知之明了。” 方圆圆:“去你大爷的……” 向晚:“我大爷是不是你大爷?嗯,坏人?” 方圆圆横她一眼,“我信了你的邪哦?人工智能都是设定好的程序,以为我不懂?哼!毕竟我是坏人的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哪里能知道?” 两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圆圆捅捅向晚,“去!抱天天过来看。” 这个时候,几位老阿姨带着孩子在另一边看会自动控制的小汽车。 向晚回头看一眼,点点头,走过去。 背后的酷拉又在反复说:“我要报警!有坏人!” “……” 向晚摇摇头,觉得好笑。 这机器人看来也没有那么智能嘛,来来去去就会说这么一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报警!”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报警!”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报警!” 酷拉声音突然加大,变得尖锐了起来。 向晚走到中途,听到这句,突然停下了脚步。 本来酷拉刚才的喊声,她是没有当回事的,毕竟这是一个科技展,这些东西就是不明觉厉的,可酷拉突然变换语调,还叫得这么凄厉,就像人类在垂死挣扎的叫喊求救似的,竟然把她吓了一跳。 警觉性。 和刑警打交道久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向晚。 这机器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众人的大笑声里,她折返回来,看酷拉旁边的展板。 这是一个crown的公司研发的,第三代智能陪伴机器人,说是将来可以应用于家庭,做儿童、老人的陪伴,对独生子女和空巢老人是很好的慰藉。是半个宠物,也是半个管家,可以带儿童学习,也可以配合智能家具和智能家电,做家里的半个智能管家…… 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展板的介绍很多,向晚没有时间多看。 她发现机器人的身边,并没有工作人员。 向晚告诉方圆圆一声,走到另外一个展区,找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那个机器人……她的那个语言都是设定好的吗?刚才它一直在叫报警……” 工作人员:“……” 向晚原本以为工作人员能为他解答。 然而她并不知情。 “这个我们不知情,你得联系crown公司展区的人……” 向晚:“展区并没有人。” “没有人吗?不会啊!刚才还有人呢?” 每个展区都会有公司安排的职员在现场服务,主要为来宾负责讲解。 那工作人员不相信,与向晚一起走过来,没有看到人,也有一点奇怪。 “可能上厕所去了吧。” “我们在这很久了,都没有见人回来。” 工作人员看她一眼。大概对她的“多事”和“严肃”有些不理解。 “那你等一会,我确认一下。” 她离开了,去打电话确认。 整个过程差不多用了五分钟左右,终于得到确认——crown公司展区的工作人员联系不上了。 “……” 失踪? 向晚心里一跳,再看酷拉,这时它已经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了。 正如它刚才叫的那样——“它死了。” 向晚终于相信机器人的话了——它并没有骗人。 只是人类不信它。 第727章 监控画面的她(二) 向晚内心生出警惕,但是展会的工作人员并不愿意选择报警。不知道是没有把意外当回事,还是不希望把展会搞砸。他们建议再等一等,但向晚坚持报了警,然后打电话告诉了白慕川现场的情况。 无奈之下,展会负责人在她之后,第二次报警。 三分钟后,警察没有赶到,crown公司的几个技术人员,到达了现场。 他们是在收到酷拉的报警,同时发现它与服务器失联后赶过来查看情况的。而他们那个工作人员,确实是联系不上了。 电话不通。 展区里也找不到…… 竟然就这样,离奇地失踪。 又两分钟后。 离展区最近的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 他们调取了展区的监控,没有看到她离开展会。 “她叫朱红。26岁,是crown公司的技术员,入职三年……” “接公司总部消息,半个小时之前,有人曾三次试图攻略crown公司位于x国的服务器,被公司防火墙拦截,同时,防火墙进行了升级……这次受攻击的服务器,主要是服务于人工智能的……也就是与酷拉同系列的产品。” 警方问:“既然攻击被拦截,那酷拉怎么会与服务器失联?” crown公司的技术负责人:“为了展会的顺利,应对一些突发状态,我们现场的技术员是可以主动控制酷拉的。但这个设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一旦酷拉受到非正常控制,它就会主动报警——” 这么先进? 在白慕川到达现场前,向晚只是围观群众。 看到他出现,向晚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白慕川!”她喊了声。 白慕川走过来,“站在原地,等我一下。” 向晚点点头,“嗯。” 跟白慕川一起过来的人,有好几个。黄何、唐元初、权少腾、赛里木等人都是向晚熟悉的面孔。办案民警见到白慕川的证件,愣了一下,与他交流情况。 “crown公司正在还原酷拉受攻击时的数据,等它苏醒,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白慕川看了一眼那个叫酷拉的小东西,皱了皱眉头,“失踪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还在搜索,但目前人手有限……这个地方面积很大,恐怕还得花一点时间。” 展区是在底楼的,占地面积很大。不仅如此,楼上还有几层商业办公场所,有电梯和楼梯,都能上去。要在短时间内把整个范围都搜索一遍,确实不可能。 “但我们看过监控了,确认人没有离开。” 白慕川思考片刻,告诉展区负责人,“带我去监控室。” “好的,好的,这边请。” “稍等一下。” 白慕川朝他抱歉一笑,朝向晚这边过来。 展区出了事,但秩序没有乱。 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方到场,很快分流了人群,进行分别询问…… 几位老阿姨与向晚站在一块儿,看到白慕川和黄何过来,满脸都写满了好奇与惊恐。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你们都来了?” “是死人了吗?” “……” 白慕川看着她们,回头看权少腾,“麻烦了。” 权少腾:“?” 白慕川:“帮我把她们送回去,谢谢。” 权少腾一脸黑线:“……” 尼玛! 叫他过来,不是破案的? 而是做司机的? 他咬牙,不太情愿,“小唐吧……” 白慕川勾了勾他的肩膀,慎重地说:“交给你,我比较放心。兄弟。” 权少腾:“……” 什么叫兄弟? 就是为了让对方放心的。 权少腾猜白慕川现在心里乱,对家人的安全比较重视。交给他,确实是一种信任。于是,他没有再多说,点点头,愉快地带着几个老阿姨和孩子就走了,顺便也带走了方圆圆。 可刚走出展区,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不对啊! 被小白忽悠了! 什么叫他送人才安全? 展区目前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靠! 真把他当保安用。 他低头发消息,恶狠狠的。 “白慕川,你他妈最好别再找我干别的活儿——” 白慕川几乎秒回。 “不可能。我想,你很快就得出大任务了。先送人,热热身!” …… 向晚留在了展会。 她跟着白慕川和黄何去了监控室。 其余人各自分工。 唐元初和丁一凡去和派出所民警找人,赛里木负责与crown公司技术人员对接。 监控室面积不大,但监控的面积却很大,监控摄像头几乎可以覆盖到整个展区——除了卫生间这种隐私部分。 crown公司的技术员朱红,正是去卫生间后失踪的。 但那个卫生间,警方已经进行了三次检查,连男厕所的角落都没有放过,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这就奇怪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息? 白慕川托着下巴,坐在监控器前,反复回放,把各个角度的监控记录都看了好多遍。 突然,他眼神一凛。 鼠标一点,监控画面突然定格下来。 “有什么发现?”黄何小声问。 白慕川没有说话,盯着监控不眨眼。 向晚看看他冷冽的侧脸,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在监控画面里,有一个女人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出来。 向晚皱眉,几秒后,突然失声。 “是她——” 怎么会? 她心脏剧烈跳动。 有一些怪异的想法,在脑子里突然炸开,分裂出无数的想法与思路…… 黄何沉默片刻,也低声喃喃,“怎么会是她?” 那个人不是失踪的朱红,而是——谢绾绾。 她戴了墨镜,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围巾,背了个黑色的大挎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团黑色里,几乎看不到脸,但他们对她太熟悉了,在白慕川反复回放数次后,仍是把她认了出来。 “疑似……应该是?!” 向晚看白慕川,“你给她打个电话?” …… …… 第728章 不存在的人(一) 白慕川掏出手机。 在他翻找谢绾绾电话的时候,向晚的心跳得很快,那激动的感觉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果电话通了,要怎么说? 谢绾绾会怎么回答? 向晚思忖着,既希望能听到些什么,又怕听到些什么。 因为白慕川和谢绾绾那样的关系,在她的私心里,并不希望谢绾绾涉嫌这件事,又给白慕川惹麻烦,到时候白慕川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会相当被动…… 然而,那个电话并没有通。 机械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是关机的回应。 这个时候关机,嫌疑不是更大了? 向晚眼神微怔,看着白慕川。他正好望过来,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白慕川缓缓抬手,另外拨通了唐元初。 “那边什么情况?” “还没找到人。我们还在继续寻找中。” 白慕川沉吟一下,“把找人的事交给他们做,你和丁一凡到大厅等我。” 唐元初声音略有惊诧,“怎么了,白队?” 白慕川没有告诉他谢绾绾的事,只是说:“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收到!” 向晚看他默默收了线,铁青着的一张脸非常难看。 她担心他,迟疑着问:“你准备上哪儿,我可以跟着去吗?” 白慕川:“你不用专心写大结局吗?” 向晚抿了抿嘴,“也许,我的大结局正准备上演呢?” 白慕川沉默。 在心里衡量片刻,他点头。 “走!” …… 展会区乱套了。 人群被疏散着出去。 前来支援的民警越来越多。 到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展区外面停满了警车。白慕川和向晚从监控室出来,一眼就看到大厅里神情焦灼的唐元初和丁一凡。他俩穿着便衣,在一群民警中间反而显得扎眼。 “白队!” 唐元初第一个冲上来,眼圈有点红,像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什么任务?” 白慕川深深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crown公司的展台,冷静地说:“我怀疑朱红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过展会。” “啊?” “怎么可能?” 不仅唐元初,其他人也吃惊。 白慕川:“如果她来了,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在展会。” 马上就有人反驳,“如果没有来,那之前他们看到的人……不,我们在监控里看到的女人,又是谁?” 白慕川沉默了片刻,眼风刮过唐元初的脸,“我怀疑是谢绾绾。身形很像是她。” “……” 唐元初微张着嘴,想出口的话,梗在脖子里,那表情相当精彩。 疑惑、惊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慕川不再看他,淡定地带着其他人穿过人群往外面走,“展会的工作人员对crown公司的人不熟。之前完全没有见过面,他们看的是朱红的工作证。谢绾绾换上朱红的工作服,化个妆,带上演技,要骗过这些人不难。然后,她乘着上厕所的工夫,换个身份离开,制造了朱红失踪的假象——” 众人点头。 确实她可以做到。 但问题是——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唐元初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白慕川。 “也许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什么?” “警方抽调大量人手,在展区找一个根本就不存在人,忙得团团转。” “这么说,她是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可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白慕川实话实说,“但我相信,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众人沉默跟着他。 几个人走得很快,脚下像生了风。 围观的人群看到他们那气势,不知道他们是谁,却自动让开一条路。 白慕川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径直上车。 唐元初不吭声,从展区出来,他一直在拨打谢绾绾的电话。 关机。 关机。 关机。 他又打给谢助理。 这一次,顺利接通。 可谢助理不等他说话,就急急地反问:“喂!是唐警官吗?我问你,你看到绾绾了吗?哎哟,我现在找不着她的人,快急疯了。手机关机,家里没人,公司也没见到,我到处都找遍了,咱们有一个重要的合同要谈,经纪人快疯了……” “谢助理。”唐元初打断她的絮叨,“她是什么时候失联的?” 失联? 谢助理似乎被这个词呛住。 用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 “这个还真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 “其实这几天我都没有见着她本人。不过,昨天晚上我还能打通她电话的……” “具体说下情况!”唐元初加重了语气。 谢助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同寻常,紧张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有点斟酌,显得吭吭哧哧的,好像不太愿意说出实情。唐元初知道她是想保护谢绾绾的隐私,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唐元初提醒她,“谢助理,这件事可能关系到人命,你必须老实地回答我。” 吓? 人命? 谢助理马上换了语调,“就是我叫你来帮我照看她的第二天早上,她离开后,我就没有见着她了。她那天告诉我,说是要去祭拜母亲,让我请假回去照顾病人,我没办法,由着她去了,但每天都会与她保持联系的,就今天要找她办正事,才发现打不通她的电话,其他人也联系不上……唐警官,是不是她出事了?” 唐元初不正面回答。 “你不要多问。刚才的电话要保密,不许对外多说,知道吗?” 谢助理倒抽口气:“我知道了,可是——” 唐元初飞快打断她:“有消息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车厢里突然变得安静。 唐元初刚才的通话是免提的,大家都可以听见。 他看白慕川半晌没动静,皱着眉头问:“白队,我们现在去哪里?” “找人。” “上哪里找?” 白慕川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好一会,突然给赛里木去了电话。 “马上给我搞到二部的行动计划!我再说一次,是马上,不许再跟我故意拖延!” 这个事他交给赛里木好几天了,但一直没有消息。 白慕川心里清楚,赛里木有顾虑,但这个时候,他顾不得了。 果然,赛里木犹犹豫豫地说:“……白队。我会不会犯错误啊?” 白慕川:“你已经犯错误了!” 赛里木:“……” “白队!”赛里木紧接着回答,“crown公司的机器人酷拉刚才复活了,你猜猜看,那些人都对它做了什么?” 第729章 二更(请假写大结局) 猜? 白慕川恨不得拎他过来打一顿。 “赶紧说!” “盗取人工智能数据。”赛里木像是很兴奋,说到机器,比说到人语速快多了,“白队,我跟你讲啊。这个crown公司的人工智能数据分析太强大了。我跟他们接洽,得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 “不要说废话!” “哦!”赛里木是个很好的技术警察,就是太天真,他马上停下说重点,“第一,攻击机器人酷拉的ip来自x国,对方曾试图把酷拉的名字改为天怒。失败后,尝试盗取酷拉的数据。不过,crown的机器人太牛了,我都快爱上他们了……” “第二个发现!”白慕川提醒他。 “第二就是这个朱红了。刚从crown的数据库里调出来她的个人资料。老大,这是我见过的最为详尽的个人档案了。几乎详尽到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各种社会关系网,从小到大的人生履历,网络履历……老大,我真的怀疑,未来我们警察的职业,会不会被人工智能机器人所取代……” 他连珠炮似的说。 白慕川深提一口气,“说重点!第二个发现?” “哦。”赛里木反应过来,“朱红的父亲,就是那个特殊学校的校长,创始人朱光厚!” 白慕川目光微冷。 当年那件事闹大后,学校就被勒令停办了。 校长朱光厚由于没有直接参与对学生的伤害,也没有证据表明他知道内情。因此,他所犯的只是监管不利。学校停办,他赔了受害者家属的钱,没有受到刑事处罚…… 没想到失踪的朱红居然是他的女儿? 白慕川脸色暗沉,好久不说话。 黄何分析说:“难道谢绾绾这么做,是为了报复?” 向晚:“不太可能吧。她只是个女人。” 黄何:“赛里木说,朱红失踪的事,涉及到天怒组织。那有没有可能,谢绾绾与天怒……有关系?” 向晚也有这样的猜测,没往深了说。 听了黄何的话,白慕川没有给她肯定的答案。 “今天的事,可能是一个陷阱……” “陷阱?” 什么意思? 向晚不解,其他人也明显不明白。 白慕川抿了抿嘴,似是在斟酌,声音慢而低,“二部有个线人在国外。他了解到天怒的新执行人,是个女人,曾经在南木宾馆出现过……”他看了向晚一眼,“他们怀疑这个人是向晚,因为从照片上看,和向晚特别像。我最开始以为,是程为季在搞鬼……现在看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向晚:“你也怀疑是谢绾绾?” 白慕川没说话。 黄何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大腿。 “对着的啊!谢绾绾也曾经出现在南木宾馆——” 白慕川捏了捏眉心,冷着脸,“目前不能肯定。但她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 她的反常,处处都是疑点。 突然消失,不工作,不回家,不与助理和经纪人联系,而且她出现在展区,刚好又在朱红进厕所没有多久后走出来。并且朱红有特殊学校的渊源,与谢绾绾在无形中扯上了关系。 众人都沉默。 唐元初突然绷着嗓子,叹了口气。 “白队,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声音不大,却格外笃定。 白慕川淡淡看他,“我们只是合理推测,没有说她一定就是。” 唐元初低眉,沉默。 …… 下午。 谢绾绾还没有找到,朱红就被人找到了。 人还是那个人。 但人已经不像个人。 她被人丢弃在离京都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大型的垃圾场,身上穿着完整的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却布满了疱疹状水泡,水泡带一点暗红的颜色,一串一串不匀称地分布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背上,到处都是,密集恐惧症看到能当场呕吐。 报案的人,是运送垃圾的人。 白慕川得到消息,马上通知了程正。 程正与白慕川几乎前后脚到达现场,他带着梅心和苗梓晨两个助理。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场面极其恶心,便是梅心和苗梓晨见惯了尸体,看着已经完全变了形的死者也略略有些不适。 程正没有表情。 他戴上手套,平静地翻看那具尸体,就像在琢磨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明明是一个有洁癖的男人,但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垃圾场,却淡定得像一个高冷的仙人,与旁边的人格格不入,与那具尸体倒是相处“和谐”。 良久,程正慢慢站起来。 “天怒病毒。” 他缓了缓语气,慢慢扯着手套,皱眉看白慕川。 “是它。错不了。” 对于天怒病毒研究最多的人,就是程正。 白慕川相信他的判断,但走近查看片刻,疑惑地半眯起了眼:“这和上次的症状,似乎不同?” “升级了。或者我该叫它天怒病毒2。0版?” “……” 对天怒病毒谈虎色变那么久,但除了在白慕川的小区发现一个病毒装置和少量的病毒残留,还有两位民警因此而牺牲外,再没有发现过其他与天怒病毒有关的犯罪。 “这么说,天怒组织对自己从x国实验室偷来的天怒病毒并不满意,又将病毒进行了改良升级?准备应用于恐怖犯罪了?” “是。”程正点点头,“天怒病毒2。0,来了。” “……” 白慕川冷着脸,沉默着看程正。 好半晌,他凉声问:“天怒组织既然有可以对病毒进行升级的人才,又何必去偷人家的?” 程正被他问住。 怔了怔,他面无表情,“那不一样。这是父与子的关系。有了天怒病毒,才会有天怒病毒2。0。” 说得过去。 白慕川点点头,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回头让人装殓尸体。 现场没有人再交流,大家沉默地做事。 这样的反常,只因朱红的死亡方式,太恶心。 从来没有见过的病毒,让众人身上都凉飕飕的,无法想象如果这种病毒蔓延会怎样…… 程正慢慢走到白慕川的身边,“还是没有找到谢绾绾吗?” 白慕川摇头,沉默一会,告诉他:“天怒组织原计划控制crown公司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来实施犯罪,失败了。他们转而控制了技术人员朱红,拿走了她手上的资料,并杀害了她……” “那谢绾绾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白慕川无法回答。 也没有任何人能回答。 目前这是一个谜。 那具尸体被放到车上运走了。 白慕川沉默着走出来。 垃圾场外的汽车里,向晚安静地等着他。 本来她是要跟着进去的,但白慕川坚持让她留在外面。这在以往是没有的,因此,哪怕他不说,向晚也能猜到,那个现场肯定是惨不忍睹—— “好了吗?”她轻松地问。 “嗯。” 白慕川坐上车,好半晌没动。 向晚观察着他沉默的样子,正不知道怎么说,赛里木的电话就来了。 “白队,我查到了!” 白慕川脸色微变,坐直了身体。 “快说。” …… …… 第730章 不信任(一) 接电话后不到十分钟,白慕川就带队离开了。 京都家里还有三个老阿姨在做客,向晚没有办法跟他一起离开,转而坐了唐元初的车回去。 垃圾场渐渐远了,那齁人的气味终于消失。 向晚长长的松一口气。 唐元初与向晚一样,成了一个没有办法跟去的人。 但他不是情愿的,也没有别的理由,只是白慕川让他回去,安排了队上的内勤工作。 大概是对此感受不太好,回京都的路上,唐元初一直有点闷闷不乐。 “嫂子。” “……嗯?” “白队是不是不信任我了?” 他叹息着,发出这样的疑问,一副老成沧桑的样子。 向晚微怔,看过去,发现他的眼窝陷下去不少。一脸憔悴。 她笑笑,“想多了吧,这才是真正的信任你,好不好?” 唐元初抿了抿嘴,不说话。 向晚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和隐藏在苦笑里的落寞。 这几天,她不常与唐元初见面,但这一刻他的情绪感染力很强,让向晚心情也有点不好了。 谢绾绾出了这事,不仅是在唐元初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让他患得患失,对向晚来说,也不太舒服。 想到这个,向晚叹息一声,“如果他不信任你,又怎会把他的老婆交给你呢?” 唐元初一怔,探究地扫向她。 向晚冲他点点头,微笑着以示肯定。 “别忘了,我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呢。” “呵呵,嫂子说得有道理。”唐元初轻笑一声,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整个人沉淀在一种疑似悲伤的情绪里。 前方的公路不断延伸。 初春的田野里,草儿开始转青,树叶开始变绿。 两个人沉默着,向晚久久注意着田野。 “嫂子。” 一声轻唤,唐元初把向晚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怎么了?” 她回头望去,唐元初握紧了方向盘,“老大有没有说他要去哪里,这次是执行什么任务?” 这是担心谢绾绾么? 向晚目光微怔,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白慕川走得匆忙,紧急地打了几个电话就走了,都没有时间跟她解释。 而且,工作和任务,他如果不主动说,向晚是一般不会问具体情况的。 知道得越多,责任就越大。 保密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责任。 然而—— 她的真心话,唐元初却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他心事重重地幽幽一叹,不再问了。 很显然,他以为向晚也在避着他。 向晚见状,嘴张了张,又合上。 …… 感情的事,就是一场个体的体验。 不能帮。 也帮不了。 …… 回到家,向妈和两位姨已经坐立不安很久了。 她们担心向晚、白慕川和黄何。 方圆圆一直在家里陪着她们聊天,一直安慰说这是他们的工作常态,不会有什么事的,然而,她们还是很紧张。 以前,刑事案件对她们的生活来说,只存在于电视剧或者新闻报道里,第一次切身体验,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三位老阿姨心惊肉跳,紧张的心这时还没缓和过来。 看到向晚回来,谭云春第一个站起来,去接她手上的包。 “晚晚,怎么样了?人抓到了没有?” 向晚嗯声,并不多说,只笑着扫视她们。 “你们干嘛啊,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干嘛?大家都担心着你呢。” “不要担心啦,我们没什么事的,瞧把你们给吓的。” 向晚边笑边换鞋,一脸轻松。 “嗳,我听说那个人死了?”大姨谭惜春紧张兮兮地问。 消息传得这么快? 向晚一怔。 对,第一个发现朱红的是倒垃圾的人。 这很惊悚的画面,肯定传出去了。 人手一台移动设备,个个都是媒介的社会,想隐瞒什么事情,真的很难。 “嗯。”向晚没有隐瞒,也没详细说,避重就轻地换了话题,“你们晚饭吃了吗?” “没有呢。等着你回来的。”谭云春看着女儿的脸色,笑着就去张罗晚饭去了。 …… 客厅里电视放得很大声,小姨拿遥控器调了一下,叹口气,担心地望着向晚。 “早就知道刑警的工作紧张又危险,没有想到是这么危险……” 向晚坐在她身边,挽住她胳膊,“有什么工作是不紧张的呢?都一样,分工不同而已。” 小姨忧心忡忡地看她一眼,又看看方圆圆,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只要你们感觉好,就好了。” 两个侄女都嫁了刑警,还能说什么呢? 饭桌上,三个老阿姨轮番地叮嘱。 婚姻,生活,安全……方方面面的问题,无不涉及。 虽然有些观念已经过时,但那些生活经验,对初为人妇的年轻姑娘来说,仍是很有用。 至少,她们认为有用。 向晚和方圆圆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一直说到临睡前,谭月春才告诉向晚和方圆圆。 “我们明天就回去了。你俩照顾好自己。以后独自在外,要好好生活。” 就这样嫁了女儿,说起来都忍不住唏嘘。 谭惜春偷偷抹眼泪儿,看得方圆圆鼻子一酸,抱住妈妈也跟着落泪。 “妈。对不起。” “呜……你有什么对不起妈的……” “我不该偷偷瞒着你们领结婚证。你回去了,在我爸那里,帮我说些好话……” “现在知道错了啊?知道有什么用,不嫁还不是已经嫁了。呜……你爸已经知道。” 方圆圆一怔,“他怎么说?” 谭惜春,“什么也没说。就叹了口气。” 方圆圆垂着头,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拿纸巾帮她拭泪,自己也扁着嘴,眼泪越流越厉害…… 之前从来没有已经嫁人的感觉。 这一刻,在妈妈的眼泪里,在小姨的叮嘱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与以前真的不一样。 “有空常回家。爸妈老了,就你一个女儿,总会惦记你的。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过两天就回去。等他回来,我就回去……” 母女俩的对话,让人十分心酸。向晚也忍不住了,眼眶红红的,看了看谭云春,又问小姨。 “你们怎么这么急,明天就要走?” 第731章 拿得起,放得下(二) 谭月春嗯声一叹,笑着说:“律师让我回去一趟,有些事情要当面详谈,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等这件事情了了,我时间就宽裕多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妈过来看你。” 她与邢远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主要的争议点在于孩子。 邢菲菲已经成年,不存在抚养问题。 天天还小,谭月春主张儿子归自己所有,甚至在与邢家协商的时候,愿意为此放弃大部分的财产分割,但是邢家仍然不同意。理由是邢远航年纪不小了,也许天天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是他们家的“血脉传承”,怎么可能跟着女方? 邢远航不同意离婚,邢家二老到是同意,但最大的限度是可以放弃邢菲菲,让孙女跟谭月春,就不肯放弃孙子的抚养权。 一场夺子大战。 心力交瘁。 谭月春不想一次次和他们商谈,然后一次次争吵。她委托了律师,正在起诉阶段。 “你们说女人这一生……”谭月春原是想感慨一下,大概又想到向晚和方圆圆正是新婚,不想打击她们,嘴角微牵,换了一句,“孙女和孙子不都一样吗。平常爷爷奶奶也挺疼爱菲菲的,没想到,二话不说就放弃,可把小姑娘气得够呛,在家哭了一宿,才发现自己没那么重要。”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哪个不是老封建?我当初生圆圆,也挨了不少白眼呢。”谭惜春抽泣着接过话来,又开始劝她,“三妹,你和你家老邢这事吧……我看他最近表现挺好的,看得出来是诚心悔过,想跟你过日子的,你何必……” “妈!” 谭月春不说话,方圆圆却忍不住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劝?” 她眼珠子一瞪,“又不是你跟邢远航一起生活?你能体会那是什么感受吗?你啊,别做烂好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行不行?” “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 “妈!”方圆圆打断她,眼泪还没干,又跟她妈干上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事不关己,在边上猛劝人家忍耐的人了。你看看我小姨,这么好看,这么有本事,缺了他邢远航又不是活不下去,凭什么吃到苍蝇还不能吐出来?后面还有半辈子呢,天天被这事恶心着,换谁受得了?” “……” “你就尊重小姨的意思嘛。她愿意怎么活,是她的事,你不懂,就少插嘴少提建议!” 方圆圆吼得大声。 谭惜春被怼得瞪圆了眼,哑口无言。 谭月春笑了笑,“圆圆长大了。三观很正。大姐啊,你得多跟年轻人学学!咱们老一辈的观念啊,很多都已经落伍了。再不学习,就跟不上时代了。” 谭惜春哼声,“我哪有事不关己?还不是为了你好嘛?怎么你们都来说我?” 方圆圆:“你这种关心,本质上还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好心人设,哪有替小姨想一想……” 谭惜春,“我怎么没为她想,几十岁的人了,带个孩子……” “天啦!”方圆圆抱头,“你不是她,你也活不成小姨的样子,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谭惜春:“……” 眼看母女两个要吵起来,谭月春站了起来,按按方圆圆的肩膀。 “今天不早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赶早飞机,我已经订好票了,你们睡你们的,不用送。” 在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后,谭月春为了儿子准备放弃财产,因此第一步就是要改变自己的消费观念。以前一个买奢侈品眼睛都不眨的人,现在处处精打细算,强迫自己忍受“由奢到俭”的种种困难…… 向晚对小姨,是佩服的。 小时候,她只觉得小姨好看,高贵冷艳,处处强势,压人一头。 那个时候是惧。 现在,向晚觉得小姨是真正的女强人了。 拿得起,放得下。 …… 这天晚上,向晚和谭云春单独聊到半夜,催促妈妈去睡了,她写了会字,很想念白慕川,但没有打给他。 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向晚不愿意他分心。 但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她睡得并不好。 统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中途醒了两次。 凌晨五点不到,外面就有了动静。 三个老阿姨准备去机场。 昨天晚上已经说好,不让两个孩子送机,她们蹑手蹑脚地洗漱拖行李,没有打扰她们的睡眠。是天天被吵醒的哭声,把向晚惊醒的。 她拿手机看时间,发现两条消息。 【小白先生:今天回不了京都,你早点休息。】 【小白先生:我想你,宝贝。我很安全,不用惦念。照顾好自己。】 向晚一笑,伸个懒腰,心情舒畅起来,默默起床,换好衣服。 “你怎么起来了?”谭云春朝她摆手,“去,再睡一会。天儿还没有亮呢。” “我送你们去机场。”向晚很坚持,“我改作息了,最近起得都挺早的。” 谭云春盯着她通红的双眼,不相信。 不过,她也想多和女儿呆一会,并没有拒绝。 “唉!那行吧。别吵醒圆圆了,让她多睡一会。孩子也怪辛苦的。” 向晚笑了起来,“你们放心吧,天塌下来,也吵不醒她的。” 谭惜春也忍不住笑,“晚晚是真的长大了,我家圆圆啊,怕是活到三十岁还是孩子,根本就省不了事……” “不省事才好呢。女孩子有人宠着,才可以活得这么单纯。” “她不是单纯,她是蠢……” “大姨,亲生的!” “哈!”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下楼。 车是小姨早早订好的,就等在小区门口。 这个时间点,一路通畅,很快就到达机场。 向晚帮着她们值机,把她们一路送到了安检口。 “回去记得再补一觉。” 谭云春知道女儿的心思,拍拍她,“男人有男人的事,不要整天惦着。” “知道啦。”向晚噗嗤轻笑,“再见。” “晚晚姐姐再见……” “小天天再见!” 向晚挥着手,看着她们的背影走入安检口,眼眶有一点湿润。 “一路平安!” …… 第732章 大结局(一) 回去的路上,向晚心神不宁。 念着刚回锦城的亲人,也想着白慕川。 他在做什么呢? 向晚把玩着手机,低头坐在汽车后座上,默默地上网。 《谋杀男神》的书评区一如往常地在期待大结局,读者们各抒己见。 各大社交平台上,最火的新闻仍然是娱乐的那点事。网民是最善忘的群体,那一场与她和叶轮有关的硝烟不知不觉间就已散去,搜索叶轮这个关键词,贴子仍然不少,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度。 每天坚持为叶轮点蜡的人还有,但数量在减少。 向晚当初对叶轮说过的话,短短时日,已然被验证。 他在被人遗忘。 很快就将要消失在了大众的眼前—— 向晚此刻想起叶轮在医院里,执意请求她要活到大结局的样子,那眼睛里的不甘与绝望,心底不由五味陈杂。 他不容易。 可谁来到这个世界,又活得容易呢? “过去的受害者也可能成为今天的暴君。这是人性的黑暗,冤冤相报的黑暗,让人沉溺其中的仇恨的黑暗。而作家正是穿越这黑暗的旅行者……” 北岛的一句话突然冒出来。 向晚为叶轮叹息着,对大结局有了新的想法。 她低头打开文档,把零零碎碎的东西写在细纲里,用手机编辑着…… 车窗紧闭,车里空气不太流通,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太多。写着写着,也许是手机看久了,渐渐的,脑子有些晕眩,胸口也隐隐发闷…… 看手机晕车了? 向晚吸一口气,闭眼休息。 昨天晚上失眠,本就有些困,她很快睡着。 车驶离了高速,她没有醒。 汽车停下来,她没有醒。 四周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向晚头歪在椅子上,挎包落在手边,已然松开了包带,像一个无知无觉的人—— 车门被人打开。 初春的微风夹着一种怪异的腥味儿吹进来,刮着她腮边的头发轻摇。 她仍然没有醒。 两束视线刀子似的剜过来。 “怎么办?” “让她睡!” “那估摸着还得一个小时才会醒……” “等!” 有人说话,她还在沉睡。 香甜的梦像一个诱惑的深渊,她徘徊在黑暗的边缘浑然不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角上扬,满脸轻松,那甜甜的微笑在姣好的面孔上,俏丽的不可思议。 车窗开着,站在车外的女人,看着她。 许久,许久,她没有动。 最后竟是拿起一条披肩,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向晚的梦,像电影一样。 美好的大结局在梦里一一放映,最令她开心的是,她在电脑前终于敲下了“全书完”三个字。任务卸下,浑身轻松,几万字的结局,让她感觉生命瞬间美好而圆满…… 真是舒服啊。 睁开眼睛前的一秒,她仍然在开心。 等意识到那是个梦的时候,突然沮丧—— 没写,一个字都没写。 然而。 这不是最沮丧的。 等她彻底醒转,发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空气里都飘着腥臭的怪味儿,至少懵了三秒,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她是打车要回家的。 这是哪里? 脑子一秒当机。 “完了!” 心里一个咯噔,她观察起环境。 汽车是停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四周有围墙,里面到处丢弃着废旧的商品包装、塑料袋、方便面的残尸……像一个垃圾回收站,那种令她作呕的怪味儿,就是这样飘出来的。 垃圾站? 向晚想到朱红的死,激灵打个冷战。 “你醒了。”空旷的地方,女人夹在微风里的声音格外的冷。 向晚慢慢转头,从车厢的右边倒望向左边。 一个女人站在她的背后,干净的面孔素净得近乎苍白,没有化妆,艳丽的容色大打折扣,气质也变了很多,一双眼睛仿佛有凝固的坚冰,让人无法一眼看透…… “不认识我了?”她问。 向晚心里微微发凉,生怕自己还在梦里,狠狠掐了掐大腿,在痛感中,再一次直视那个女人幽冷的目光里,那波澜不惊的冷漠。 “谢绾绾?” 向晚不敢相信,倒抽一口凉气。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居然是警方正在寻找的谢绾绾。 “你为什么……” 向晚有很多疑问,但没有说完,她就闭嘴了。 没有问得必要。 问一个嫌犯?幼稚。 “下来吧。”谢绾绾不冷不热,从眼睛到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与向晚从来没有过去的渊源,今日见面不过只是陌生人。“他们等你很久了。” 向晚盯住她瘦削的侧脸,没有动。 空气的味道,死亡般幽静的环境,这不是个好地方。 “是你吗?”向晚冷声问:“天怒组织的新执行人?是不是你?” 谢绾绾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又恢复平静,“不是。” 呵! 向晚冷笑:“那是谁?” 谢绾绾不想解释,一动不动的站在风里,长发翻飞:“你见到人就会知道。” 向晚冷冷剜她:“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 谢绾绾面无表情,“下来吧,不要让他们来请。否则,你就要吃苦头了。” 他们是谁? 向晚心里充满了疑问。 可此刻的她,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这是一个她不熟悉的环境,在谢绾绾的背后不远,站在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穿着普通拾荒人的衣服,但那满脸的横肉,看样子就不是善茬…… 向晚笑了,“那感谢你的邀请了。” 下车时,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包,手机也不见了。 心里明白,就不用再问了。 向晚跟着谢绾绾走向院子里那唯一的房子,一个像垃圾收购站的地方,几间破旧的房子,顶上盖的还是毛毡,破败不堪,屋檐还滴着隔夜的雨水。向晚看着这一切,心里凉透。 犯罪分子“藏身之窟”的风格多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她来了。” 谢绾绾站在门口,轻轻说。 守门的男人看她一眼,敲敲门,“香姨。” “进来吧!” 回应他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男人没有说话,推开门,恶狠狠地瞪向晚,“进去!” 第733章 大结局(二) 冷飕飕的眼,向晚心尖一寒,鸡皮疙瘩一身。 外面风大,有点凉,房间里却暖烘烘的。 与向晚的想象不一样,房间里整理得很干净,没有什么家具,空旷的地方就摆着一张沙发,一张桌子。一个女人懒洋洋地斜躺在沙发上,神情有些疲惫,身体有着中年人的福态,五官也有了初老的状态,但皮肤白皙,眉眼姣好,是一个因为好看而显得有些慈祥女人。 慈祥。 这个词不合时宜。 向晚收回心思,冷冷看着她。 “进来吧。”女人斜她一眼。 向晚一动不动。 谢绾绾瞄她,狠狠推一下她的肩膀,“香姨叫你?聋了?” 向晚身体受力,脚没有收住,踉跄两步,站稳已经在屋中间。 她回头默默看了谢绾绾一眼,冷着脸那个叫香姨的女人。 “如果是利用我来交换什么,或者达成什么目的,我奉劝你们早就收起心思。这一招,别人早就用过了,而那些曾经拿我要挟白慕川的人……嗯,坟头上的草大概已经两三尺了。” 女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不慌不忙的态度,很刺激人。但懒洋洋的眉眼,不凶恶,不狠戾,坐在那一张沙发上,甚至有一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的美好。 这么漂亮的女人。 还有——那么漂亮的谢绾绾。 到底是什么来头? 向晚回视着她,抬抬下巴,不动声色。 久久对视后,女人慢慢扯下搭在腿上的薄毯。 “你就是向晚。” “很明显。”向晚冷笑,“如果我不是,你也不用大费周章的请我来。” 女人点点头,长长一声叹息,“终于见到你了。” 一句终于,让向晚心里一凛,冷笑,“可惜,我不认识你。” 女人轻轻勾唇,“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晚。” 她说话轻言细语,下巴上的美人尖弧线优美,脸部柔和,一点也不像坏人,如果正常情况下遇到,打死也不会相信她是天怒成员。 向晚惋惜她的颜值,感慨一叹。 “你就是天怒的新执行人?” “不是。”女人优雅地一笑,与谢绾绾一样否认了,“你似乎很想知道新执行人是谁?” “……” 这还用问? 向晚一动不动,“是。” 说着,她瞄一眼谢绾绾。 谢绾绾就像没有看到她的眼风,站在她的身边,也一动不动,如同一个背景板。 女人看着她俩,唇角微微牵开——笑。 她笑。 笑得十分开心。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向晚抿紧唇角,不回答,也不被她带节奏。 女人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浅浅一笑,自己回答:“为天怒选新执行人。” 咯噔! 向晚心里一沉,双眼慢慢眯起,“我不懂。” 女人漫不经心地笑叹,“不懂也没有关系,可以学的。” 向晚心跳很快,意识一点什么,抿紧嘴巴看着她。 “是的。你猜到了。”女人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慢坐直身体,表情轻松得点点抚平腿上毯子的皱褶,“就是你。我们选定的新执行人。” “……” 向晚仿佛听了个笑话。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她冷冷的脸,镇定、冷漠,那笃定的态度把心思写得明明白折——就算是死,也不会妥协。 女人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安静地看着她。 “你会同意的。” 她也很笃定。 这笃定,让向晚心慌意乱。 “香姨。”这时,门开了,刚才瞪向晚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女人漫不经心地瞄他,“好了?” 男人恭敬地点头,视线阴冷冷地掠过向晚,“都办妥了。” 这一眼复杂莫名,向晚内心极为不安,心脏怦怦乱跳。 对于这些极端分子来说,如果想要强迫一个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一般会采取什么手段? 不用想,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向晚胸口憋满郁气,仍是没动,没说话。 女人抬起眼皮,扫她一眼,从男人手上拿过一个平板电脑,看了一眼,满意地勾勾唇,递还给男人,“给她看看。” 于是,平板上的内容,很快落入了向晚的眼里。 …… 那是在一辆疾驰的汽车上。 谭氏三姐妹在开心的聊着天。 小天天已经困钝地睡在了妈妈怀里。 他很安静,就像刚才汽车上的向晚一样,睡得格外沉。 这时,谭云春突然打了个呵欠,像是不太精神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向晚看到这里,猛地瞪向沙发上的女人。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打车软件是随机派单的,对方怎么可能掌握的他们的行踪,并截住订单,劫走了人? 女人看她紧张的样子,笑得温柔,“我们从朱红那里拿到了crown公司的新技术,牛刀小试而已。” crown公司不仅是人工智能的领头羊,在科技领域的创新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向晚在科技展馆出事的时候,对这个公司的背景,有一些了解,闻言,竟然完全不意外。 女人微笑着看向晚的反应,又补充:“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向晚往平板上瞄了一眼。 刚才还在聊天的三位老阿姨,都睡着了。 一脸平静,浑然不觉汽车行驶的方向,早就不是市区—— 向晚的眼睛红了。 那个平板像一把会杀人的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冰冷冷,凉入心底。 再没有比眼睁睁看到亲人落入虎口而无能为力,更让人痛苦的了。 向晚胸膛起伏着,手指攥成了拳头,冷冷盯住那个叫香姨的女人——此刻的女人,漂亮的脸不再温和,就像突然长出了獠牙,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冷面怪物。那亲切的笑容,也变成了嗜血的屠戮,白森森的牙,就是她吃人的武器…… “你、想、怎、样?” 向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第734章 大结局(三) “我说过了,你就是那个新执行人。” 女人低头喝茶,慢条斯理。 向晚双眼通红,“你想让我做什么?” “做叶轮没有完成的事。”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希望是你。” 这叫什么理由? 向晚咬牙,“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 女人喃喃般反问,微笑着慢慢抬起手,优雅地指着她面前的平板,“你不同意,自然会有别人帮你来做,改变不了什么。我们的计划也不会受到影响。”她说到这里,眼神若有似无地瞄一下面无表情的谢绾绾,接着道:“可是你的母亲,大姨,小姨,还有这个活泼可爱的小表弟。呵……她们就会成为天怒病毒的试验品。” 向晚恶狠狠地盯住她。 女人不介意,仍是微笑,“还记得朱红死的样子吗?” 向晚不记得,因为她不知道。 但正因为不知道,才在女人的引导下,从虚空中生出更加惊悚的画面。 “天怒病毒是生物化学制剂中,最为恐怖的一种,中了天怒病毒的人,不会马上死去,她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肤溃烂,一个个水泡密密麻麻的长起来,身体奇痒无比,无法抓挠……唉可惜了,那个小男孩长得真漂亮呢……” “无耻!你这种人——简直就是魔鬼!”向晚忍不住打断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受过什么,但我知道你的人生一定很不如意,你一辈子不得其志。那是因为你漂亮的脸蛋下,有一颗丑恶的心。但是,相信我,你不会得逞的……” “你比我痛苦。至少,此时是。”女人笑望着她,温和地问:“想解脱吗?” 她依旧笃定。 向晚怒骂一通,喘着气,心脏慌乱得几乎从喉咙里蹦出来。 平板的视频里,汽车已然停下,她的四个亲人还在沉睡,与她之前一样,在汽车里的药物作用下,被控制了……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他们,无能为力的伸出了手—— 想要抚摸一下。 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摸一下也好…… 可下一秒,平板却被拿走了。 “你想解脱吗?”女人和蔼的看着她,相比向晚眼睛里氤氲的水雾,女人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仿佛在说,不要挣扎了,你挣扎不了的。 向晚别开脸去。 不要让敌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女人笑开,“你这个别扭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呢。看来选你做新执行人,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向晚猛地盯住她,“不要妄想了——” 女人笑着说:“我是不是妄想,你的心已经告诉你答案了。不是吗?” 向晚咬紧下唇,看着她不说话。 “你舍不得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母亲受折磨,也不会忍心看着你大姨、二姨,还有可怜的小表弟……那样痛苦的生,痛苦的死,痛苦地成为天怒病毒的试验品。承认吧,你的心,已经同意了。” 向晚不说话。 昏暗的光线里,她面色苍白,双眼却亮得惊人。 沉默许久,她突然问:“执行人的任务是什么?你们要到达的目的又是什么?” “划重点了?”女人一笑,转头看谢绾绾,“告诉她。” 谢绾绾沉下眼皮,“是。” 于是,向晚听到了谢绾绾不带感情的叙述声音,像机器人一样,冰冷无情,“执行人的任务就是替天行道,代天惩罚,让那些法律制裁不了的人,该死的人……全都下地狱。” 向晚转过身,面对着她,“具体一点。” 谢绾绾斜眼请示过女人,慢慢看向晚,声音低沉而冰凉。 “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天怒病毒的执行者,这是你的荣耀……” “呵呵!借我的手杀人。还是我的荣耀?”向晚讽刺地冷笑,不耐烦听她那些吹虚狗舔的台词,“说吧,你们具体想让我怎么做?” 她盯住那个女人。 “到时候会通知你。” 到时候? 向晚抓住了这句话的关键意思,目光微微一亮。 “你的意思,会放我回去?” “不然呢?”女人淡淡微笑,“把你拘在这里,你怎么做执行人?” 向晚眼睛略略一灼。 她怕的是现在这种完全束手无策的感觉。 只要放她离开,她还有白慕川,不再是一个人孤身迎敌。 有白慕川想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不至于无助的分分钟想自杀。 然而,下一秒她的幻想就被彻底浇灭了。 “不要试图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白慕川。记住,一旦你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的亲人马上就会成为我们的试验品,你连他们的遗言都不会听到……” 向晚打了个寒战。 微攥的指尖,紧紧捏在一起。 她不说话,那个女人却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会放你走。当然,不会让你就这样走。” 向晚吸入鼻尖的空气凉飕飕的,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要对我做什么?” 女人微微一笑。 她松开水杯,放在茶几上,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展品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向晚,“你的脸长得这很漂亮,身体也一定很好看吧?” 向晚一凛。 女人慢慢拔了一下头发,微笑着说:“我会把窃听器藏在你的身体里……嗯,隐秘的,不会被人发现和窥探的地方——” 拖着嗓子说到这里,她转头看谢绾绾。 “去,扒掉她的衣服,我看看,放在哪里合适。” 向晚条件反射的退后一步。 充满了恶臭的房子里,站着好几个男人。 让她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不如直接杀了她。 “不要过来——”向晚半眯起眼,“你们敢伤害我,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女人笑而不答。 谢绾绾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冷漠苍白的脸,像电影里的僵尸,哪怕向晚即将在她面前受辱,她也不为所动,那表情,让向晚心里的寒意更甚三分,冷冷打个寒战,一步一步往后退。 两个男人冲过来,一把抓住她。 向晚挣扎着,怒目看着面前的谢绾绾。 “不要碰我。” 谢绾绾不说话,走近。 “杀了我吧!求你!” 第735章 大结局(四) 向晚眼睛里的惊恐,已经掩饰不住。 谢绾绾仍然不为所动,她轻轻抬手摸了一把向晚的脸。 “皮肤很好,很滑……” 向晚哆嗦一下,冷冷盯住她,咬紧了下唇。 “身体么,当然也是好看的。”谢绾绾歪着头,端详着向晚的脸蛋,与她的眼睛对视时,也没有丝毫情绪,动起手来,更是毫不留情。 向晚挣扎,她就扼住她的下巴。 向晚踢她,她当场扯下她的外套。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冷笑着,在两个男人的配合下,扯开了向晚的衣领,露出一对漂亮美好的琐骨和肩膀。 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的光,像不含杂质的玉器…… “长得真好,皮肤也好……”谢绾绾自说自话,仍然没有表情,那眼睛的冷漠,在向晚看来,已是恐怖到了极点。 “谢绾绾!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你也是女人,侮辱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没有本事杀了你。我就喜欢侮辱你。”谢绾绾慢慢抬起她的下巴,眼神攻击力十足,与向晚盈盈的美眸对视着,慢慢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拍了拍—— 突然,她一个转身。 “香姨,她长了一副好牙。” 她扼住下巴的手,冰冷,有力。 向晚不动,一动不动的看着谢绾绾。 谢绾绾继续说:“我认为打掉她一颗牙就行了。方便,简单,还没有明显伤痕,更不容易被白慕川察觉——如果把窃听器放在她那个地方,万一白慕川……” 她不说话了。 想说的,都在意犹未尽里。 房子里的几个男人,眼神里略有些失望。 女人却看着她,慢吞吞地笑了,“也好。毕竟是白慕川的女人。小心点好。” 谢绾绾冷冷扫向晚一眼,放开了她的下巴。 向晚牙齿乏凉,闭紧了嘴巴。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她可是个机灵鬼呢。”女人突然又笑了起来,目光移到向晚的耳朵上。她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这耳朵也长得好,看耳垂,是有福的人呢。我会为你配一副耳钉,它可以看到你的一切,确保你24小时的行动,都在我的视线里——” 向晚一身寒涔涔的。 牙齿忍不住打战。 狠。 真狠。 够贱的手段,够狠的方法。 她冷冷望定女人,“你恨我。为什么?” 女人一怔,笑了,“恨你需要理由吗?你本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向晚:“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女人轻笑,“难道你不觉得杀人的快感远不如看着痛恨的人慢慢沉沦更加强烈吗?” 向晚恶狠狠咬牙,“你真不是个东西!” 女人啧啧声笑:“你还真的长了一口好牙。” 向晚闭嘴。 女人又笑了起来,“不要怕。不会太痛的,很快就过去了——” 她端详向晚,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男人,“去吧,办利索一点。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不要把她弄得太狼狈……” 一句句阴森森的话,被她说得委婉又温柔。 就好像,让他们去伺候主子似的。 向晚看着走近的男人,一颗心如坠冰窖。 “这么残忍的事,你们怎么可以……做得出来?” “这就叫残忍?”女人冷冷反问,一双眼突然厉色,“你怕是没有见过更残忍的事。” 向晚不动。 女人冷笑,“或许你真的想见识一下,什么叫残忍?”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那几个高大的男人,“你看看他们,身强力壮,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我如果残忍,在这个可以为所欲为,我会有更让你难堪的方法。所以,你应该感激我。” 感激。 很好的逻辑。 向晚一声不吭。 争辩没有意义,反抗也没有。 说不定,会换来更加恐怖的对待。 两个男人走近,向晚闻着他们身体的气息,身子微微发颤。 也许是受到她的影响,站在她身边的谢绾绾,也是情不自禁一僵。 两个男人的力量,向晚无法反抗。 他们把她拖到角落,强行迫使她张开了嘴。 那沙发上的女人,又温和的笑了。 “果然生了一口好牙呢。” “这么整洁,这么白……” 向晚双眼满是雾气,像一个条可怜的蚕蛹被人按在地上。 他们似乎早就有了准备,拔牙的工具,非常齐全。向晚看着那冰冷的器械,想要坚强一点,但当那他们撬开她的嘴,碰到她的牙时,她的身体终于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冰冷的金属,在灯下闪烁耀眼,敲在牙上,嗤嗤作响。 “不要怕,很快就过去了。” “不会很痛的……” “我试过,真的不会很痛!” 女人徐徐地说着,声音温和。 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吓她,如魔音飘来,格外刺耳。 向晚嘴巴被迫张大,双手被人反剪着,无法动弹,感觉到牙枪的逼近,血液迅速冷却…… 疼痛清晰的传入脑子。 意识在颤抖。 她没有喊,没有叫。 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痛苦的呻吟被她生生压下。 牙枪深深划过。鲜血从她的嘴角顺着流了下来…… 向晚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流,额头上冷汗涔涔。 但她默默地颤抖。 颤抖。 一声不吭。 那几束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刀子一般剖开她脆弱的肌肤,照见里面的绝望…… 女人看着,神情轻松,不为她的痛苦所动,甚至还关心的询问起来。 “是不是不痛?身体的疼痛,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的。” 痛…… 钻心的痛…… 她说,这不难忍受? 向晚眼泪不停往外淌,嘴里的鲜血也合着唾沫从唇角往外滴落,那疼痛的滋味儿,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南木,回到了秃鹰嘴,那一个暗无天日的密林,那冰冷刺骨的深潭,那白雪茫茫的问心庵里,那些九死一生的经协。 为了什么? 她必须承受这么多? 难道老天让他受尽苦难的目的,就是为了遇见一个白慕川吗? 向晚安慰着自己,深深吸气,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快了!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这样才像我们的执行人。” 女人不冷不热的话,像是讽刺,像是伤口上洒盐,又像是说反话,幸灾乐祸。 向晚不认识她。 更不能理解她。 疼痛。 撕裂一样。 如同酷刑。 第736章 大结局(五) 酷刑过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汗水湿透了向晚的脊背,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轻轻发抖,肉眼可见血管里的血液在流动…… 向晚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耳钉。 她不喜欢戴耳环,也没有打过耳洞。 主要原因,就是怕痛。 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迫完成这个仪式。 她慢慢抬头,以匍匐的姿态看向那个女人。 女人一直在笑。 笑得那样的灿烂。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恶魔? 向晚盯着她。狠狠盯住。 然后,忍受。 在这里,能活着,不被男人侮辱,这真的不算什么。 等一切结束,她抚了扶嘴角的血迹,因为疼痛,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就这样结束了吗?” 女人朝她笑了笑,“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痛苦的开始吗? 向晚看着她,怪异地笑。 “你非常勇敢。”女人看着她的笑,“比我想象的勇敢。我相信你这样的女人,可以更加完美的帮忙我们完成计划……” 向晚:“计划内容是什么?” 女人莞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结果都是一样。你要做的,只是实施。” 向晚:“你要我做什么?” 女人:“你现在你什么也不用做,乖乖地回去写大结局。需要做什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向晚冷冷看着她。 一直以来,她想过很多的痛苦,但没有一种是这样的。在她的小说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痛苦的经历——果然人疯狂起来,完全可以突破人类的想象极限。比野兽更为凶残,对同类也毫无怜惜。 “好。我、等、着。” …… 向晚拿到了自己的包和手机。 他们把她丢到离小区对面的小巷子,扬长而去。 向晚下车时,双腿晃了两下才站稳。 又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却没有重获自由的感觉。 她摸了摸疼痛的腮帮,那里住着一个桎梏。 耳朵上,还有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手机的铃声唤回了她的理智。 向晚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喂……” “小向晚,你在哪里?”白慕川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那么急切,那么真实。 就好像,突然把她从噩梦里唤醒。 向晚眼睛一酸,抿着嘴望着天,眼睛差一点掉下来。 她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笑了笑,“我送妈妈去机场,刚刚回来。” 白慕川:“这么久?” 这个借口说服力显然不强。 向晚:“回来的时候,到处逛了逛,结果被人一忽悠,没忍住打了耳洞,刚刚准备回家呢。” “你不是说怕痛的吗?”白慕川叹息一声,想问什么,那边有人叫他,成功把他的话打断。再与向晚对话时,这事就过去了。他换了一个问题,“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不通,可把我吓坏了……” 向晚踌躇一下,“我手机没电了,没有太注意……” “现在充上了?”白慕川问。 果然是做刑警的,心思缜密。 稍稍答得不好,就有可能说错话。 向晚低低嗯了一声,“我在回来的路上才发现没电,怕你找不着我会担心,赶紧借用了一下司机师傅的车充。” 白慕川没有再继续追问:“那行,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好……”向晚本来想问他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可迟疑一下,终是没有开口,默默挂电话。 …… 向晚回家的时候,方圆圆不在家里。 她是个心大的姑娘,发了一条消息给向晚,说她回了她和黄何的小家,没有得到向晚的回复,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偌大的空间,冷冷清清的,只有向晚一个人。 不过对现在的她而言,再没有比这样更好的安排了。 至少,不用向方圆圆解释。 她默默关上门,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面孔苍白得纸片一样,半边脸都浮肿起来,领口上还有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没有清理干净。 向晚看了片刻镜中的自己,木然着脸站起来,拿衣服去洗澡。 …… 身体洗得很干净。 可鼻子里始终飘着那种味儿。 驱之不尽,就像是刻录在了脑海里。 向晚厌恶之极,洗完澡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到傍晚才起来。没吃饭,没喝水,就一直昏昏沉沉地强迫自己睡眠。当她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只能颓然地希望……那经历只是一场梦,等她睡醒,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 每次惊醒,都是绝望。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房间里一丝光都没有,窗外漆黑一片。 她没有拉上窗帘。 所有的一切,都在别人的掌握中,连隐私都没有了,她觉得没有拉窗帘的必要。 现在做什么呢? 向晚茫然地看着窗外。 没有接到天怒下一步的指挥,白慕川也没有回来,等待焦急而痛苦,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害怕这种煎熬,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可她不敢跳。 她还有妈! 她还有——白慕川。 向晚看着窗外的黑暗,深深吸一口气,终于打起精神坐到了电脑前。 “这一天的经历,对荣小暖来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经历这样的恐怖,会有这样残酷的折磨……” 字刚打到这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 温柔的,轻暖的,像羽毛划过,却让人心生恐惧。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书里的情节……不要对号入座。” 第737章 大结局(六) 向晚哆嗦一下,脊背僵硬。 原来那两个耳钉,还有这样的功能。 向晚一言不发,默默删掉刚才写的那一段话。 然后,卡文。 再也写不下去了。 小说一直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治愈之药…… 如果连这个都不能自主,写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写什么是吧?”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很软,很小声,但那么近的距离,可以准确地落入向晚的耳朵里,“我来告诉你,要怎么写。” 向晚咬牙,“你想让我做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解决?不要折磨我,更不要染指我的小说?” 女人不理会她痛苦的嘶吼,慢声细语地道:“女明星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警方的目标迅速放在了她的身上,认为女明星就是那个新执行人,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可是这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传到了网上,女明星又一次被人攻击,受到网络暴力……但荣小暖不相信是她,始终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这个时候,女明星的助理和经纪人为了声援女明星,反对网络暴力,组织了一个大型的影迷歌迷线下见面会,小姑娘们都很踊跃的报名参加……”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了?” 向晚:“我不知道。” “小说里的情节,很快就会发生。到时候,影迷线下见面会,就是你执行力启动的时候……” 向晚血液骤冷,“你想让我杀他们?” 女人只是笑,阴阴的笑。 向晚:“那些小姑娘,犯了什么错?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应该下地狱的人?” “是的。他们就是网络暴力的煽动者和执行者,是法律制裁不了却应该下地狱的人。他们无脑,盲从,群体性地追求虚无的精神力量。残忍、偏激、狂热,不懂得思考,不懂得爱憎,极端凶残的撕裂别人的隐私,这样的人,比杀人犯更恐怖。” “……”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认为自己有罪。可他们就是雪崩的制造者。” “……” 向晚回答不上来。 一身冷飕飕的,双手突然无力。 “那些人骂你的时候,你忘了?”女人阴森森地笑,“你也遭受过网络暴力,那些人蛮横,无礼,不关心真相,不懂得体谅,他们像一条条没有思想的臭虫,只懂得排除异己,恨不得把人用唾沫淹死……你说,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 “该死的,对不对?不要急,我们慢慢来,他们都会被你亲手送入地狱——” 向晚打个冷战,深吸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会放了我妈?” “等你完成任务。” “不行!”向晚说:“白慕川很聪明,我的亲人如果长久失踪,他很快就会发现……” “呵呵呵呵!你果然适合犯罪。放心吧,不会长久,最多两天——只要你完成第一个任务,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到时候,你的母亲和亲人,都会安然无恙。” “我信不过你。”向晚直言不讳,“那个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你不放人,我又能拿你怎样?” “你可以不信。但小姑娘,你现在没得选择啊?” “你——这个魔鬼。”向晚咬牙切齿地骂。 “等你完成第一个任务,再来和我讨价还价吧。” 女人笑了一声。 再没有了音讯,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 房间里,仍然只有向晚一人。 孤伶伶的,面对黑暗,浑身无力。 “为什么恨我?” 她轻轻问出一句,女人没有回答,外面就传来响动。 “小向晚!” 白慕川回来了。 向晚兴冲冲站起来,往外奔去。 又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这是怎样的一种纠结? 身体机能仿佛进入了一种恐怖的状态。 兴奋、紧张、开心……又害怕,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她看着从客厅过来的他,无法再走上前。 “发什么呆?傻姑娘。”白慕川轻轻一笑,走过来刚要抱她,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慢慢地落下来,他心疼地抚上她的脸,“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向晚端详着她的脸,“怎么弄的?” “唔!”向晚视线游走,慢慢捂着隐隐作痛的腮帮,“昨天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哪里了?”白慕川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怎么会摔到嘴的?” “就是滑了一下,咬到舌头,牙齿也磕到一下。” 白慕川眼神微炽,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张开嘴,让我看看。” 向晚抗拒,闭紧嘴巴,摇头。 白慕川:“张嘴!” 他语气有怒意,祈使句用起来压力颇大。 向晚再摇头。 白慕川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一沉,没有再勉强她,叹息一声将她搂紧,轻轻拍她后背,“好了,我不看。咱们去找医生看,好不好?” 向晚把头靠在他胸前,把脑袋藏起来,仍然固执的摇头。 白慕川忍不住笑了起来,“讳疾忌医,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向晚:“……我本来就还是少女。” 白慕川稍稍一愣,慢慢松开她,安慰的笑:“好。乖少女。咱们去看医生,嗯?” 向晚轻轻咬唇,抗拒地绷紧身子,“不要。我已经在诊所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过两天就好,看医生也是一样的结果——” 白慕川:“……” 他睁着她看。 身体微绷,视线像是探测器。 “唉,小向晚,你是……” 白慕川叹息一声,还想说什么,向晚突然抢在他开口之前,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住他的嘴,也堵住了他没有出口的话。 一个温软的吻来得猝不及防。 白慕川呼吸微滞。 冷眸里的光,落在她的眼睫上。 向晚吻得很主动。 窗外的黑暗里,冷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房间里,只有他俩温热的呼吸,交织,缠绵。 唇间的气息渐渐浓烈。白慕川双眼里的疑惑终于化成了一汪水。他喘着气,将向晚抱紧,“这么热情。是想我了?”他轻笑着,捏捏碰了碰她的脸,怕她痛,触了一下,又抱起她,走回卧室,轻轻将她放在沙发上,身子慢慢俯低,刮刮她的鼻子,“想吗?” “……” “不想?嗯?” 他的掌心纹路清晰,粗糙有力。 向晚肌肤冰凉,忍不住哆嗦一下。 第738章 大结局(七) 白慕川低眉看她:“怎么了?” “……” 向晚摇头,如鲠在喉。 千言万语无法出口,痛苦也不能倾诉。 白慕川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痛苦和犹豫,视线微微一沉,意味深长地撩一下唇角,修长的指尖落在她的脖子上,慢慢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动,渐渐往下移动…… 向晚身子绷紧,“别!” 她从他的眼底看出欲望,灼热而尖利,无法应和。 “姑娘,告诉我,怎么了?”白慕川似笑非笑,很有耐心地抱紧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看着她紧张的眼神。轻笑着,调侃般解开她第一颗扣子,“一天不见,我家的小母狮变腼腆了……还是说,这是你给我玩的情趣,嗯?” 向晚喉头干涩,发不了声。 手条件反射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紧紧捏住。 “不要,白慕川,不要……” 白慕川一怔,笑了笑,“为什么?” 向晚望住他,对视一会儿。紧张的心情,在他灼热的眼神里,惊奇地得到了平复。 她慢慢把他的手拿开,抓在掌心里,“你多久没有更新了?嗯?” 白慕川:“……”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样子,他叹息一声,轻轻扳转她的身子,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小向晚,在男人性致勃勃的时候,不要说扎心的话,很容易阳丨痿的……” “……”向晚白他一眼,神情放松了很多,“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白名单》更新了,也很扎心。所以,你认为我这个债主,有义务配合你吗?” 白慕川抿抿唇,嗯一声,“有理!” 说完,他又正色地补充:“今天晚上,我争取更一章。” 向晚抬眉,“真的?” 白慕川揉她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样宠溺的他,让向晚眼圈一红,慢慢低头,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肩窝里,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声音变得含糊起来,“你骗我的地方,可就多了……说了一章换一次,欠债要双倍偿还的,可你说你,都欠了这么多了,提都不提。” 白慕川只是笑。 轻抚着她的背,一直笑。 那笑容里,他的眼风散开,瞄着她的耳朵。 “耳钉挺好看的。你眼光不错。” “嗯。”向晚不正面回答。 白慕川的手伸过来,轻轻在她耳垂上一碰。 “别!”向晚急了,扯开他的手,“还没有恢复,疼着呢。” 白慕川抬抬眉,心疼地亲亲她,“还有哪里痛?” 在他问她哪里痛的时候,语气温柔得向晚心尖忍不住发颤。 她好想告诉他。 哪里都痛。 很痛。 痛得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想把一切对他和盘托出,然后躲在他的怀里不再冒头,任由风吹雨打让他来处置…… 可惜,天怒的人太疯狂。 她不敢随便乱来—— “心痛。”她慢声说。 白慕川目光微闪,声音低沉,“心病,那就得心药医了。” 向晚对上他的眼睛,“哪来的心药?” 他轻笑,嗓音越发磁性,“我不就是你的药?” 向晚:“……” 白慕川轻轻啄一下她的唇,“真的不想要?” 向晚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里波光麟麟,闪着微小而炽热的火光,“等我好起来,再要好吗?” 白慕川眼一斜,突然露出一丝痞态,“今儿变得很矫情啊,小向晚。” 向晚垂下头,“哪里有?” 他搂着她,勾起唇角,“哪里都有……” “……” 向晚说不出辩解的话,就这样靠在白慕川的身上,感觉他温厚的胸膛与鲜活的心跳。换以前,这样的场面是惬意温馨的,但今天的她,身体怎么都放松不了。白慕川应该是可以感受的——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向晚心跳越来越快。 他不问,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将她外套脱下丢在沙发上,在她的抗拒里,低头吻上她的脖子…… 向晚浑身一颤。 条件反射的,她推着他的肩膀,想要阻止。 白慕川却不理会她,把她抱起来,慢慢走到床边…… “白慕川……”向晚眼睛里缭绕着挥之不去的惊恐,“可以……不要吗?” “我要。就今天。”他异常固执。 “我……不舒服。”完美的借口。 他停顿一秒,慢慢撑着胳膊,低头看她微肿的脸,又抚了抚她的唇,“用不着嘴巴。” “……” 向晚脸颊火辣辣的,不是疼,不是羞,而是紧张。 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她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一场没有情绪的事情,还是在可能有旁观者的情况下…… 想到那个冷笑的旁观者,向晚冷不丁打了个冷战,推他的力度大了。 “不要这样,我真的不舒服。咱们做点别的吧……” 白慕川望着她的脸,“做点什么?” 向晚:“码字?一起写?” 白慕川:“……” 向晚勉强地笑开:“沐二少,《白名单》是时候再写一写了。” 白慕川端详她许久,眼神里的温暖慢慢散去。 在她情绪渐渐绷紧的时候,他放开她。 “好。我先洗个澡!” …… 第739章 大结局(八) 这天晚上白慕川写到凌晨,向晚心神不定地陪写着,状态非常不好,勉强写一章更新,传到后台时发现白慕川居然更了三章。 反常。 她看他。 只看到一个他的微笑。 向晚莫名心惊肉跳。 她担心他问些什么,发生些什么,又担心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所以才什么也没问。上床的时候,她握住他的手。他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向晚躺在他的身边辗转反侧——一会儿思考要怎么让他知道,一会儿又害怕去面对这样的结果。 受制于人的恐惧,比想象中更恐怖。 在这样纠结的状态中,她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等她醒来,白慕川已经准备好早餐,腰上系着围巾,俊朗的面孔阳光灿烂。 “为你准备了爱心早餐。快点起来吧,小懒猪!” 清粥早就煮好,晾到温热。 餐厅上的食物,全是清爽松软易消化的…… 贴心食物。 向晚鼻腔一酸,差一点哭出来。 白慕川把她牵到了餐椅坐好,“不要太感动。偶尔表现一次而已。” 向晚吸了吸鼻子,偷偷瞥他的表情,“你今天不用去做事吗?” 从昨天他回家,向晚就没有问过他这次执行任务的一切细节,这样的反常,白慕川当然可以察觉到,但他也不主动说。这会听她问到,白慕川也只是唔了一声,“等你吃完就去。你要一起吗?” 向晚摇头。 她不想带着一身的“装备”去重案一号。 白慕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坐在她的对面。 “行,那你还是不要去了,免得人家说我家暴!” 向晚心不在焉地扬唇一笑,默默喝粥。 吃饭的时候,一改往日的状态,她沉默,他不停说话。 向晚勉强地配合着他,神色很难保证镇定。 离开前,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走到门口又回来抱了抱她。 “小向晚,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嗯。”向晚微垂眼皮,“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白慕川摸摸她的脸,走了。 向晚站在房间里,看着他换鞋出去,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脑子里一阵恍惚空白。 …… 白慕川前脚一走,那个女人后脚就出现了。 她的声音出现在向晚的耳边,像一个虚空里的恶魔,听得见,摸不着,每一个字符都阴森森透着凉气,让向晚心惊肉跳。 “你今天的表现,非常不好。” 冷冷的声音,让向晚惊惧。 她在白慕川面前的表现,她都看到了吗? 女人不等向晚回答,又笑了起来,“不过,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管是谁遇上这样的事,也很难马上保持平静。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 那温柔婉转的声音,恶心得向晚胃气上涌。 她宁愿她凶狠,像一个坏人的样子,也受不得这样的虚伪。 “你把我的命拿去,换我妈和亲人,行不行?” “不行。你的命多贵啊。她们哪能比得了?”女人轻软的笑着,不听向晚出声,又安慰她,“不要着急,你的任务马上就来了。” 向晚紧张,汗毛都竖了起来,“什么任务?” 女人突然严肃了语气:“听着,今天下午三点。香草屋有一个谢绾绾的影迷线下活动。你先联系她的助理,就说有谢绾绾的东西在家里,给她送过去。然后以收集写作素材为由,赶到地点。” 向晚紧张:“你想让我做什么?” 女人:“一个小时后,你到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台,到了。就知道了。” 公交站台? 向晚曾经居住的小区就有公交站台。 对于那个公交站台,那条阴森森的巷子,她有着深刻的惊悚记忆…… 几乎在女人说到公交站台的瞬间,她头皮就开始发麻。 “好。”她没拒绝。 “爽快。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女人似乎意外,笑得更温和了,“不要紧张,你心里要坚定一个信念。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民除恶,替天行道。是代表着正义的……” 正义?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 过了上班高峰,公交站台并没那么拥挤。 稀稀松松地站着几个人,一边等车一边低头看手机。 没有人注意到脸色苍白的向晚走近。 城市就是这样。 看着人来人往,其实每个人都孤独。 向晚看着,心里凉凉的盯住来往的车辆。 她并不知道那个女人要她来做什么,但她不再看手机。 以前的习惯,在沉甸甸的心事面前,不堪一击。 手机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 大概三分钟左右,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 向晚注视着它,一眨不眨,直到公交车开走。 两分钟后,另一辆公交车开过来。 向晚又是条件反射地抬头—— “你太紧张了。” 女人的声音,轻悠悠的出现在耳边。 向晚一惊,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敢说话。 她怕人家把她当成疯子。 “再耐心等一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嗯……”向晚几不可察地哼了声,当着回答。 女人没有再说话。 下一趟公交等得有点久。 站台上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只有两三个人还在那里继续等待。 公交车再次停在面前。 一个拎着行李包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走了下来。 她看了向晚一眼,唇一扬,直接笑着走过来抱了抱她。 “等久了。走吧。” 谢绾绾? 向晚心惊肉跳。 她胆子好大! 不知道警察到处在找她吗? 众目睽睽之下也敢现身? 向晚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谢绾绾也不多说,亲热地挽起她的手,往公交站台的背面走过去,然后放下行李包,后背靠在广告牌上,点燃一根烟,轻轻吸着,指着那个手提行李包。 “你的。” “里面是什么?” “你需要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你需要的……需要你母亲活命。” 这句话谢绾绾说得很小声,听在向晚耳朵里却像针扎一样疼痛。 “那你呢?”向晚冷冷看着她,“你做这些,又是想要谁活命?” 第740章 大结局(九) 谢绾绾取下墨镜,半眯着眼看她。 两个人一动不动的互视片刻。 谢绾绾把墨镜慢慢戴回去,似笑非笑,“看来你还没有经历过真正撕心裂肺的绝望,才能保持这样的天真。” 呵! 向晚冷笑。 “你不知道我正在撕心裂肺的绝望里吗?” “不。这都不算什么。”谢绾绾轻描淡写地说着,又瞄着那个行李包,“任务很简单,把这东西交给谢助理,就说是我以前留在你那里的东西,这样就行了。她知道派发下去,你完全不用担心……” 向晚心里一凛。 “他们是你的影迷,你怎么忍心害她们?” “我?”谢绾绾叼着烟,望乌蒙蒙的天空,“她们是自己害自己。” “她们有什么错?”向晚想骂她,又不得不压着声音,“你们总说以天怒之名,替天行道。可你们自己干的事,根本就是泯灭人性的……” 谢绾绾凉凉一笑。 “人性?不。她们有罪。都该死。” “……” 向晚怒气盈胸。 但她无法说服一个三观不一致的灵魂。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谢绾绾,她已经不再认识。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什么叫黑化。” “嗯?”谢绾绾似乎对这个词很有兴致,“人性都一样的,不是吗。向晚,你也会的。” 她不会。 向晚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公交车来了。 又一趟,驶到了面前。 人群来来去去。 没有人注意到广告牌后的两个女人。 谢绾绾望一眼公交车,把烟头踩在地上,脚尖碾了碾,拍拍向晚的肩膀,“祝你好运!” 她走了。 上了公交,径直离去。 …… 离下午三点还有几个小时。 向晚回家做了一个面膜,又小睡半个小时,起来冷静地吃了点东西,开始准备出发。 白慕川差不多一点左右给她打电话。 “小向晚,吃午饭了吗?” “吃了。你呢?” “刚准备吃。” “哦。” “在干什么?” 向晚看一眼摆放在屋中间的手提行李袋,“在家里,一会码字。” 白慕川:“那好,我不打扰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 向晚回答很慢,心跳却很快。 “白慕川。”她抢在他挂电话之前,又叫住他。 “怎么了?”白慕川迟疑般问。 “没什么……”向晚幽幽叹一声,“有点想你。你想我吗?” “傻姑娘。当然想。” “我分分钟都想看着你。” “我也分分钟都想——看着你。”他笑了起来,“乖乖在家里等我,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嗯?” “好。” “不要做饭,我带回来。” “好。” “那先这样?” “拜!”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向晚才把手机收回兜里。 她原以为“藏在耳朵里的那个女人”会说话,出来讽刺她几句。 然而,静悄悄的。 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旁的声音。 那个女人就像突然消失,不存在了似的。 向晚沉默片刻,在屋子里心烦意燥地走了一圈,喂一声,主动喊她,“把东西交给谢助理,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吗?” 片刻,女人出现了。 她凉凉的笑,“是的。” 向晚走过去拎起那个手提袋,淡声问:“袋子里面装的什么?” 女人说:“警察在找的东西。” 向晚吃了一惊:“天怒病毒?” 她说着,慢慢蹲下身,哗啦一下拉开了手提袋的拉链。 口袋不重,但里面居然装满了东西。一小袋一小袋地心型糖果,包装整齐,但没有商标,没有品牌。 女人再度解释,“那是谢绾绾自制的手工糖,是她经常发给影迷的福利。谢助理知道的,你带过去就好。” 向晚拿起一袋糖果,审视一下,“病毒放在哪里的?天怒不是生化制剂么?我记得上次在白慕川的卫生间发现的东西,是一个喷雾装置,只要接触到的人,就会出事……” 女人笑了起来,“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病毒当然藏在糖里呀。这次与上次的情况不同。要是还像上次那样,一接触到就中毒死亡,那你怎么办?那可不是你家的卫生间。扩散在公共场合,得死多少人?” 哈? 向晚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呵呵地冷笑,“你居然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女人:“我不伤害无辜。” 向晚再一次冷笑,愤怒地指责,“少拿这个来掩饰你腌脏的心。不伤害无辜的人,那我妈,我大姨,我小姨,她们犯了什么错?就算她们做过什么……那天天呢?他还没满四岁!他不无辜?” 女人一叹:“他当然不无辜。有一个那样无耻的父亲,他长大了,也是祸害。” 好牵强的理由。 无外乎,自己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而已。 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喜欢自欺欺人,还偏激狠毒吗?” 女人淡淡笑,“也许!快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向晚慢慢合上提包的拉链,“我想看看我妈和小姨他们。” 女人似乎不解:“什么意思?” 向晚:“跟你这样的人做交易,我不放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女人笑了起来,“说得好。你这么聪明,我还真是越看越喜欢了呢。你等着——” 不一会儿传来嘈杂声。 向晚对那些声音都很敏感,她听出来了。 是妈妈,是小姨,还有天天尖利的哭叫声。 向晚的眼圈,瞬间红透,“妈……” “晚晚!” 谭云春的声音突然加大。 “你不要做傻事!妈不怕死,妈没事。你不要听他们的……啊!” 她话没说完,就传来一声哀叫。 很显然,挨了打。 向晚心疼得一抽,眼泪滑了下来,“妈,你好好的呆着,他们说什么,你就配和他们。不要跟他们对着干,听见了没有……” 谭云春呻吟着,大呼大叫,“晚晚,妈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妈不怕……啊……啊……” 啪啪的痛击声清脆易辩。 他们在打谭云春,也许是耳光,也许是脚踢。 也许…… 向晚不敢想象。 她吸着鼻子,抽泣般叫她,“妈,你不要说话了。听他们的,听他们的,你都听他们的。我的事你也不要管。我会处理!” “晚晚啊!” “妈!就这样——” 向晚不忍心再听,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泪流满面的吼。 “你听着,你如愿了。你不要伤害我妈,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 打人的声音停下。 只有谭云春还在细微的呻吟。 还有天天撕心裂肺的哭! 女人阴森森的笑,“早知道这样,又何必让你妈吃苦头呢?快去吧,乖孩子。时间不早了。” 向晚吸一口气,提起客厅中央的手提袋,大步走了出去。 …… 第741章 大结局(十) 香草屋是一个有名的咖啡厅。 谢绾绾的那些激进影迷,今天因为这一场影迷活动,全部都聚在这里。谢助理和谢绾绾的经纪人赵开,早早就到了,咖啡厅被他们包场了,供影迷聚会使用。在之前,他们在这里曾经成功地举办过几次影迷聚会。 大白天的,咖啡厅里光线也不太明亮。 但一群小姑娘并不在意,她们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打打闹闹,聊聊吃吃,一个个脸上都闪着快活的光芒。向晚来之前给谢助理打过电话,她就等在咖啡厅门口,礼貌而周全,不停对向晚道谢。 “本来应该我自己去拿的,还劳烦你送过来,辛苦了。” 向晚看一眼咖啡厅里面的热闹场面,“没事。今儿来的人挺多的?” 谢助理点点头,叹气:“这些女孩子都很热情,关心绾绾。又恰逢周末,来的人就多了些……” 向晚又看一眼,好奇地问:“她们在干什么?” 谢助理也回头看了一眼,“商量怎么控评,挽回对绾绾不利的舆论吧……” 向晚内心莫名觉得悲凉。 不知是为这一群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是为了无情的谢绾绾。 “向老师,进去吧?咱们进去坐着聊。”谢助理笑着推开门:“我都没有想到,向老师还会对这个感兴趣呢……” 向晚轻笑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专门来见识见识,以后写书也好有个体会。总不能闭门造车嘛。” 谢助理:“这倒是,这倒是。” 她并不追问太多,接过向晚拎来的手提包,带她进去找个位置坐好。 “向老师,你先在这儿坐一会。我把东西给他们发下去,回头找几个乖巧的妹子过来,跟你聊聊天,让你了解了解她们的状况,多积累一些写作素材!” 向晚莞尔,“那就麻烦你了。” 谢助理欠了欠身,拎着手提包离开了。 …… 咖啡厅的服务过来。 向晚要了一杯卡布奇诺,默默地喝。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她低着头,轻声问,等待那个声音提示。 “好戏还没有看到,你怎么舍得离开?”神秘的女人笑着回答她,“再坐一会儿,你将会看到本世纪最壮观的一幕。刷新你的想象力——” 向晚低头,眉头一皱,“我不想看。” 女人:“你是新执行人。怎么可以不看呢?这才只是第一步,往后还有更多精彩,相信我,你的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向晚冷笑:“第一步?怕不是最后一步吧。我做了这样的事,很快警方就会查出来的。” 女人笃定地告诉她,“不会。你只是把谢绾绾自己的东西拿过去,警方怀疑的是谢绾绾,跟你有什么关系?” 向晚苦笑:“白慕川很清楚,我们家里,没有一个这样的手提袋。” 女人:“我相信你,可以轻易骗过他。” 向晚呵声冷笑,“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懂得怎么把握男人的心。” 向晚沉吟,慢声问:“你总是这么自信的吗?” 女人:“对有把握的事,我从来自信。” 向晚抿了抿唇,靠在咖啡厅的小沙发上,默默看着,不再回答。 她坐的地方靠着门,可以看到一群小姑娘在嘻嘻哈哈的笑闹。 咖啡厅是圆弧形状的,中间是吧台,四周是卡座。向晚看不到另外一边,但可以听到那边不时响起的掌声和大笑。 “大家不要着急!都有,都有。” “绾绾只做了这么多,没有拿到的同学,可以拆开分着吃……” “姑娘们先尝个味道,等绾绾回来,让她再给大家做。” 谢助理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向晚听在耳朵里,眉头禁不住又皱了起来。 很快,谢助理发完那边的桌子,绕了过来。 她在每一张桌子上丢一个两个小食物袋,并热情地招呼同学拆开吃。 女孩子们欢声笑语,开心得完全感觉不到危险。 向晚叹口气:“看到了吗?你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 女人笑着:“你做得很好。” 向晚:“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你为什么非要杀掉这些小姑娘?她们并非十恶不赦?” 女人:“网络暴力的主力就是他们。这够不够?” 向晚:“她们只是不成熟。会有长大的一天。” 女人呵呵地冷笑,“你怕是有什么误解?她们现在还小,就懂得攻击别人,伤害无辜,做这么多没有底线的事,你还期待他们长大了,会成为一个善良的人?相信我,从小看到大。他们改不了的。” 向晚吸一口气,无语。 沉默片刻。 女人突然冷笑,“你今天格外冷静。” 向晚摸着自己的胸口,“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 女人不说话。 向晚淡淡说:“我很害怕,我很慌。但我如果现在就表现得很慌乱,事后怎么脱罪?呵,我是不得不假装很冷静。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女人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 “快了!就快了。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向晚默不作声。 …… 来参加聚会的影迷对谢助理的安排,很开心。小食袋里的糖,已经拆了出来,大家你一个我一个的品尝着,尖叫着,受宠若惊,有一些女孩子甚至开心的唱起了谢绾绾演唱的歌曲,开始是几个人在唱,很快,整个咖啡厅的人,都齐声唱了起来。 爱你的美好 把你放心尖上 深处 偶尔的疼痛 是你居住的味道 …… 没有配乐, 齐声吟唱的歌曲,也很深情。 一些女孩子激动着,甚至唱得哭了出来。 他们为谢绾绾不易的人生而悲泣,立誓要与那些污蔑谢绾绾的网络垃圾奋战到底,并表示要一辈子粉谢绾绾,不论她是什么人,不论她有没有犯罪,他们爱她,只是单纯的爱她这个人,爱她的电影,爱她的歌……甚过爱自己的家人,甚过爱自己。 单纯的女孩子呵! 第742章 大结局(十一) 向晚听着歌声,像一条沉在水底的鱼。 默默的,面无表情。 就像没有感受的木偶一样…… 与他们欢乐的画风格格不入。 影迷们太激动,太动情。 她,太冷漠。 女人正在提醒她,谢助理就走了过来。 耳朵里的声音倏地安静。 向晚抬头,微微一笑,“谢助理!” 谢助理拿着最后的一袋糖果,放在向晚的桌子上。 “向老师,来,你也尝尝——” 向晚瞄一眼塑料食品袋,笑着摇头,“不爱吃糖。” 谢助理微怔一下,在她对面坐下来,随手拆开,往嘴里塞,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甜食的……” 向晚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好吃吗?” 谢助理吸口气,抿了抿嘴巴,摇头失笑,“其实不太好吃。” 周围没有人,但她说这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向晚笑了一下,看着那一群唱得开心的影迷小妹子,皱起了眉头。 “那为什么她们吃得那么开心?” 谢助理笑着道,“心里感受比较多一点吧?毕竟是绾绾亲自做的……她啊,没事就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谢助理正准备把另一块糖送入嘴,背后就有人在喊着什么。 向晚看着她,“她们在叫你。” 谢助理放下糖,随手又放回桌子上,“那我过去看看。向老师,你再多待一会儿,我找人过来。” 向晚点头,一言不发。 人群突然喧哗起来。 谢助理匆匆过去,在说着什么。 向晚隔得远,隐隐只听到几句。 “……欢欢她不舒服。” “小玉也是……” “我们要不去医院看看?” “应该没事吧……” “就是身上有些痒……” “要不……我们先走了吧?” “事情还没敲定呢,等一会再走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她突然紧张起来。 但现场的姑娘们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谢助理在让服务员倒温水,有些没症状的小姑娘也在帮忙。 向晚看着忙乱的人群,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过去看看?” 女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边。很显然,她一直关注着现场的情况。 “可以去表达一下关心。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发作时间也不一样。记住,表情演好一点。无辜一点。” 向晚不说话,慢慢走了出去。 “谢助理,什么情况?” 谢助理正扶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短裙姑娘,闻言回头看了向晚一眼,笑着说:“没事没事,可能这些孩子,有点过敏……”说到这里,她又咕哝着,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些糖果,绾绾是加新鲜花瓣熬制的,怕是有妹子对鲜花不耐受……” 不耐受吗? 向晚眉头皱成一团。 有些女孩子频频点头。 并表示自己确实容易过敏…… 非常配合。 这是真的单纯啊! 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即便被人卖了,恐怕也会帮着数钱。 向晚深吸一口气,默默等了片刻,“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谢助理:“不用了不用了。你那边坐吧。” 然而, 情况显然比她预料的要糟糕。 说痒的女孩子越来越多…… 有一些严肃的甚至挠得红了眼睛,露在外面的皮肤,开始慢慢泛红…… 谢助理见状,吓住了,不敢再耽搁,赶紧打120。听到这么多人同时出现症状,120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并与卫生防疫站进行了沟通。他们从患者的描述里,感觉到了情况的严肃,怕有什么突发疫情。 咖啡厅里乱成一团。 120和防疫站的人还没有赶到,有人就开始支持不住了。 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痛哭的海洋。 抓挠的,撕扯的…… 尖叫呻吟。 呐喊哭泣。 有些人的手上,抓住了鲜血。 那鲜红的颜色,染红了桌布—— 有人褪下了外套,顾不得形象,狠狠地抓扯自己的身体,露在外面的皮肤,已是通红一片,有些人的皮肤上开始慢慢长出一个个的水泡疹子,触目惊心…… 向晚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退后几步。 “太可怕了!” “怎么会这样?” “太可怕了!” “这是……人间炼狱啊!” 她轻声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这个时候,乱成一片,没有人顾及她。 在她后退的时候,一个女孩儿突然倒下,脑袋砰一声倒在她的脚边。 她抬起头, 看向晚。 恐惧的眼神…… 向晚闭上眼,尖叫一声,双脚离地跳了起来! “呜啦……呜啦……”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鸣笛的声音。 “医生来了!” 向晚转过身,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一群白大褂下了救护车,匆匆进来。 向晚张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她攥紧双手,慢慢地退到门边,站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沙哑着嗓子,惊悚地颤着嗓子。 “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妈吗?” 女人笑得很轻松,“你太着急了,我……” “不要再跟我谈条件!”向晚低声怒斥,像是横下了心似的,“你对我这个人应该是有一些了解的。我不是笨蛋。如果在我已经做了这件事,手上沾满了鲜血后,你也不放我妈,我就不会再相信你的话。并且,不会再跟你们合作。” 女人沉吟,“不要这么激烈,被人看到会怀疑……” 向晚冷冷笑,“那你,放人不放人?” 女人:“放。不是现在。” 向晚破着嗓子,咬牙,“如果你现在不放,我不相信你以后会放。” 女人嗯一声,“然后呢?难道你这样就要放弃你亲人的性命?” 向晚呵呵呵笑出一串恐怖的音符,像是受到惊吓后的应激反应:“你是什么心理。你知,我也知,你想利用我妈一直控制我——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今天不放他们,他们失踪的事就很容易被发现。那我的风险也会不断增加——既然他们活不成,我也活不成,横竖都是一个死,我又何必再任你摆布?” 第743章 大结局(十二) 女人没有说话。 向晚看着咖啡厅里紧张的场面,冷下声音。 “一个小时后,我要听到我妈安全的消息。” “不然呢?”女人笑着反问。 “那就大家一起死吧。你的计划,会从我这里失败。当然,你可以找另外的执行人,但我认为你找上我,一定有非找我不可的理由……我的拒绝,一定不是那么合你的心意。你自己好好思考吧。放了我妈,你不亏——经过今天的事,我已经有把柄在你手上,你不用怕我会反水。又何必为难几个无辜的中年妇女,这与你说的替天行道,不是背道而驰?” 向晚话刚说完,一群警察又冲了进来。 “快!” “这……什么情况?” 他们惊住了,匆匆奔了进来。 向晚转身,沉声说:“一个小时,如果我妈没有给我报平安。我就会将一切和盘托出,跟你鱼死网破。” 女人沉吟冷笑,“你真的忍心?我不仅会杀你的亲人,主要是——会让他们死得很惨。” 向晚:“呵呵!如果她们必然会有这样的结局,那只是早晚而已。就算我帮你们杀更多的人,他们也逃不过,我又怎么可能继续为虎作伥呢?还不如死之前做点好事,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我告诉你,我不是干不出来的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坚定,发狠的时候,还有一丝颤抖。 看得出来,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女人似乎在犹豫。 差不多用了一分钟左右,她慢吞吞笑叹。 “好。不过你要记住,你敢背叛我,你做的一切,都会出现在警方的案头。” 向晚低下头,无力地趴桌子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呵呵,你已经看出来了吧?我不想死。更不想让白慕川对我失望。” 女人不再废话:“一个小时后,她会给你打电话。” …… 咖啡厅里一片狼藉。 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也很快赶到了。 差不多与他们前后脚,收到消息的白慕川也到了现场。 一个又一个人病员,被医护人员抬着,扶着离开咖啡厅,上车送往医院。 警笛声悠长尖锐,传了老远。 这一片鬼哭狼嚎的画面,终于消失。 向晚怔怔地坐在那里,直到白慕川朝她迎面走过来。 “小向晚?”他皱起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向晚低下眼,“我看到家里有一个谢绾绾的行李袋,就给谢助理送到这里来了。” 白慕川神色微微一凛,朝身边的丁一凡指了指,示意他去那边做调查取证,自己一个人走到向晚的身边。 “你为什么撒谎?” 向晚迷茫地抬头,目光空洞地看着他,“我没有……” 白慕川声音倏地加重,“我们家里,没有谢绾绾的东西。” 向晚:“……” “有。”沉吟几秒,她盯住他的眼睛,慢声说:“就放在我们家的杂物房里。我不想你看到,偷偷丢在里面的,你平常又不注意……” 白慕川目光沉了沉,“这就是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原因?” “嗯。”向晚捋头发,“你发现了?” 白慕川冷哼:“我很了解你。想不发现都难。” 向晚深吸一口气,“是,我心里不太舒服。谢绾绾失踪了,你整个人慌得跟什么似的,一走一天,电话都不给我来一个。每次她出什么事,你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白慕川,你老婆到底是她,还是我啊?” 白慕川眼神半阖,用一种很寻常的平静的陈述,“我是警察。向晚,你不该跟我扯这个。我以为你懂我。” 向晚抱着脑袋,低下头,垂到了桌面上,像一个受到惊吓后惶恐不安的小雀儿,恨不能马上投入她安全的树林,又不得不面对她的询问。 “是,你每次都有理由。我也不想跟你扯,也一直告诉自己要谅解你。因为不管我有什么意见,在你们过命的交情面前,我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妒妇。但是白慕川……我心里真的不舒服,很不舒服……我没那么大度,又不得不装着很大度。不敢说,不敢问,不想在你面前变成那种小气的女人,连自己都忍不住嫌弃……” “向晚!”白慕川打断她,眼睛突然赤红,慢慢指着被抬出去的那些人,“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了吗?” 向晚一怔,摇头。 白慕川:“有可能……是中了天怒病毒!” 向晚抿紧嘴,不吭声。 白慕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看到你在这里,我都快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向晚沉默。 白慕川低吼,“你居然对我说,我担心她,比担心你多?” 向晚望着天花板,扯了扯头发,又拨到一边,慢慢说:“你还不知道吧?她们是吃了我带来的东西……就是谢绾绾留在家里的包里,有她做的糖……他们好像就是吃了那个糖果才发的病。难道说……谢绾绾真的是天怒的执行人?” 白慕川瞪她一眼,突然扼住她的手腕,“现在不说这个。你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身体有没有问题!” 向晚稍稍挣扎,“我没事,我不去!” 白慕川:“必须去。” 向晚:“……” 她拗不过他,只能小跑步跟上。 白慕川似乎憋着气,走得非常的快,向晚跟得气喘吁吁,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我不要……你松口。” 她弱弱地反抗,被白慕川冷眼瞪了回来。 他不再跟她废话,直接把她拎上车,像拎小鸡仔似的丢在副驾位置,压着的火气上了车。一脸冷色的样子极是骇人。 向晚望着他的脸,不说话了。 白慕川自己开车,也一句话都不再跟向晚讲。 汽车里的气氛,冷得惊人。 向晚默默地低下头。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到了医院。 最近的医院有120送去的病人,白慕川怕忙不过来,选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医院。 到了医院,他去挂号,直接带她上楼。 医生看了看向晚的情况,没有多说,就开单子让她去查尿,抽血。 整个过程,向晚都很配合。 但白慕川仍然板着脸,不跟她讲话。 在这样别扭的沉默中,拿到了检查结果,医生解释说没事的时候,向晚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我就说没什么事吧?” 白慕川冷冷看着她,“身体是没病。不过,我看你的脑了,病得不轻!” 第744章 大结局(十三) 向晚提一口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偏开了头,气鼓鼓的,不跟他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跟你吵。” 这小孩子赌气的样子,让白慕川神色松了些。 他哼声,又来拉她:“我还有事,先送你回去。” 向晚无声的看他半晌,“你应该很忙吧,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 白慕川瞪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就犟吧,犟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不能拒绝了。 向晚默默跟着他。 …… 回去的路上,向晚接到谭云春的电话。 尖锐的铃声刺激着她紧张的神经,身子竟是紧张得微微颤抖。 白慕川看过来,“怎么了?” 向晚低头,“我妈的电话。” 白慕川扫她一眼,正视前方,不再说话。 向晚稍稍侧过头去,拿起电话,压着嗓子,“喂,妈——” 谭云春:“晚晚啊,妈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你,你怎么样……” 向晚知道母亲不会骗她,更不会因为受到威胁就骗她,紧张的心倏地落下,“那你到家给我来个电话,就这样。” 她不敢跟谭云春多说,飞快地挂断电话。 白慕川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怎么挂了?妈说什么了?” 向晚:“没什么。她去小姨家了,这会儿正准备回家呢。我让她到家安全了,就给我来个电话。” 白慕川没有再问,把她放到小区门口,驱车离去。 向晚站在路边,怔愣许久,幽幽一叹。 “如你所愿了吗?现在他已经不那么爱我了。” 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像个自言自语的怪物。 片刻,女人的声音响起,似笑非笑的语气格外刺耳。 “不会的,他仍然爱你——你比我更懂男人的心思。不爱你,他就不会生气。” 向晚不跟她扯,低头拿着手机,“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女人:“当然是迎接更大的挑战。你也知道,天怒病毒其实是生化毒剂……放在糖里的剂量,并不大,只是小打小闹,刚好致命而已。” 致命叫小打小闹? 这个人的胃口可真大。 向晚沉默。 听见她说:“当然,这是我们研究的第二代产品。下面我们要试验的是第三代,最新型的生化天怒……” 第二代? 第三代? 她手上到底有多少害人的玩意? 向晚头皮隐隐发麻,忍不住打个寒战,“第三代比第二代更强?” 女人:“那是当然。” 向晚:“第三代又是什么东西?” 女人得意的笑,“不是什么东西,是你看不到,摸不着……但沾上就会死的毒品。我想好了。这个首次试验,得让我的新执行人,也就是你,来完成。” 向晚:“……” “我还能做什么?”她想咬牙,可摸了摸隐痛的腮帮,又忍了下来,“再这样下去,我就会被白慕川怀疑了。” “他不会怀疑你的。”女人轻轻一笑,“因为他打死都不会相信,你会是这样的坏女人。” “你——”向晚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女人笑笑,“别生气,实话实说而已。他心里的你,太完美。可实际上——你的心里藏着恶魔,你没有那么坏,但也没有那么好——” 向晚呵呵冷笑,“说吧,怎么进行第三代试验?” 女人:“这一次,我们干一票大的,嗯,至少也得死上几百人,才对得起你这个执行人的身份吧?” 向晚忍不住颤了一下,压着怒气反问:“如果我不同意呢?你得知道,我妈现在不在你手上,我自己……大不了一死。我可以不再接受你的威胁,马上就报警。” 女人笑得有些讽刺:“你这么聪明的人,懂得怎么取舍,不用我教你。而且,你要相信,我能把你母亲抓起来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当然,这才是我放掉她的真正原因。向晚,你已经落在我的手上,就不要挣扎了。乖乖听话,或许我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不要学叶轮,那么不听话,居然想反抗……” 叶轮? 关叶轮什么事? 向晚咽一口唾沫,声音绷紧。 “我要怎么做?” 女人:“现在白慕川忙得团团乱,顾不上你。所以,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安全。” 向晚:“你的废话很多。请说重点。” 女人笑了起来,“真是一个优秀的执行者。来吧,我等着你拿我们最先进的第三代天怒去惩罚那些该死的人!” 来? 来哪里? 向晚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你在哪里?” 女人:“公交站台上等着,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 初春的天,黑得很早。 向晚走到公交站台,站了一会,天就渐渐暗了下来。 车来车往。 有人在看手机,有人在小声说话。 向晚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像处在一个孤寂的荒原,被众人脸上的笑,隔绝在世界的另一端。 不一会,一辆公交车就驶了过来。 向晚双眼盯紧它,心里怦怦乱跳。 既视感。 就像发生过似的。 是的,上午。谢绾绾就这样走下来的。 可直到公交车离开,她也没看到谢绾绾,更没有别人来找她。 向晚叹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 她默默地等着,看城市的夜灯亮起,灼人眼眸。 看一辆辆公交车开来,又走开—— 这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向晚一怔,回头,看到面无表情的谢绾绾。 有汽车驶过,车灯刚好照在谢绾绾的脸上,把她衬得像鬼似的,吓得向晚倒退一步。 “跟我来!”谢绾绾轻轻稳住她。 向晚呼口气:“你吓死我了。怎么跟个鬼似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谢绾绾斜她一眼,“都到现在了,你还会怕鬼?” 向晚冷笑,“为什么不怕?” 谢绾绾走得很快,“人比鬼,可怕多了。” 向晚抿唇,看着她的后脑勺,加快脚步,“我们去哪里?” 谢绾绾不说话,直接把她带到站台后面才停下—— 不远处,徐徐开来一辆车。 谢绾绾走过去,拉开车门。 司机是个陌生的男人。 他没有回头,一眼都没有。 谢绾绾上车,看了向晚一眼。 向晚默默上车,慢慢坐在她的身边。 第745章 大结局(十四) 汽车启动了。 没有人说话。 谢绾绾闭上眼,坐在后车厢里,安静得不像一个活人。这沉寂的气氛,把向晚的情绪也吊动到了极为紧张的状态,那一个个掠过车窗的画面,就像是她正在亲身经历一场恐怖电影。 谢绾绾穿着黑色的大衣,但里面是一条大红的裙子。 裙摆很长,大衣一撩,就瀑布般落在地面,像一滩鲜血…… 昏暗的光线下,向晚的眼睛被染成了红色。 不知不觉,心尖缩紧。 向晚吸口气,小声笑问:“她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交给你,就像今天上午一样,让你转交就行?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谢绾绾眼也不斜,正视前方,“一会你问香姨。” 向晚:“……” 这个女人怕是已经失心了吧? 冷酷得完全无法对话。 向晚偏开头,不去看她的红色裙摆。 话音刚落,向晚的耳朵边就响起了神秘女人的声音。 她回答了向晚的疑问,带一点笑,温和的,却满是寒意,“因为我要检查一下你身上的装置,看看你还是不是我那个合格的执行人。” 向晚身子一凛,摸了摸耳朵,“你怀疑我?” 女人:“我怀疑任何人。” 向晚深深吸一口气,冷笑,“那你还真是可悲。我想,你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辛苦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怕激怒女人。 然而,女人却没有回应。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讽刺一样。 安静的汽车里,又恢复了死一般宁静的状态。 向晚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身体凉凉的,蜷缩在椅子上,往车窗边靠了靠,离谢绾绾稍稍远一些。 她的小动作,惊动了谢绾绾。 “你是在嫌弃我吗?” 向晚回头,“你不应该被嫌弃吗?” 昏暗的空间里,谢绾绾的脸色看不清楚,但向晚可以感受到她凌厉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像是一把会杀人的刀子,恨不得扑上来刺死她。 不过,只有一个瞬间,谢绾绾又淡然地转开了视线,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这个女人。 真可怕! 向晚吐一口气,集中精力看车窗外。 然而,汽车还没有出城,她的头就又一次晕了起来。 就像上次她被带走的时候一样,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眼皮沉沉地落下,就那样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最后的意识告诉她,又一次中招了。 这一次,她睡得很沉,睡的时间比上次似乎更久—— 意识恍惚间,汽车一直在颠簸,像是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一直没有停下来。 她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哪里。 但有一种感觉——离京都很远了。 …… 再一次醒来,汽车已经停下。 空气里,似乎带着某种腥甜的怪味—— 是在海边吗? 向晚扫了一眼,发现仍然在一个院子里,看不到围墙外面的世界,但她马上判断出,不是上次见那个神秘女人的地方。 狡兔三窟。 对方比她想象中更狡猾。 “这是哪里?几点了?”她问着,低头去找自己的手机。 可刚拿到手上,不停滑开屏幕,就被谢绾绾一把夺了过去。 向晚愤怒地看她,“你干什么?你没听香姨说吗?我是自己人。” 谢绾绾面无表情,“下车!” “无耻!”向晚冷笑着看她一眼,推开车门。 脚落地,发现身子有些酸软无力,迈步子都艰难。 她强忍着,慢慢挪步—— 谢绾绾:“需要我扶你吗?” 向晚冷眼看她,“不用。” 她吸口气,挺直脊背往前走—— 这个小院一如既往的简陋,与上次没有什么区别,也基本上推翻了向晚以前对犯罪窝点的认知。在她的小说里,总喜欢把犯罪分子的窝点写得富丽堂皇,奢侈又浮夸。可实际上,她所见到的每一个地方,都非常的低调。不管是隐藏在城市还是农村,哪怕你走到外面,也不会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香姨,人带来了。” 谢绾绾站在门口,恭敬地请示。 “进来!”女人熟悉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也从耳边荡开。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这让向晚非常不适应,捂了下耳朵,很难受。 这奇怪的感觉,就像看恐怖片的时候,里面的人物忽男忽女地变换声音一样,令人头皮发麻。 门开了。 一声冷风,让向晚打了个寒噤。 房间很宽敞,门在这边,窗在那边。 那个女人就坐在一面大大的落地窗边,窗户是大开着,正对的外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那种腥甜的味道,格外的浓。 向晚身体紧绷,没有说话,慢慢走进去。 站在屋中,她冷冷看着。 女人手上拿着一个简单的水杯,袅袅的热气,被窗口的风吹得胡乱地飘动,她冲向晚笑,那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向晚闭了闭眼,压住胃里的恶心,“我是被逼的,希望他们都可以得救。” 女人像听了个笑话,“救不了。都死了。” 向晚一怔,瞪大眼晴,直勾勾地盯住她,“你怎么知道?” 女人微笑,“医院那边,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就在你刚才昏睡的时候——他们死了,全都死了。包括——那个热情接待你的谢助理。一个都没有幸免。这,就是天怒。” 向晚呼吸微促,胸膛起伏着,双脚发颤,恶狠狠盯住她,“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女人眯起眼,打量她:“你的质疑太多了。我不喜欢。虽然我不需要苛刻下属,但还是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向晚脸色微变,“我不是你的下属。” 女人喝口水,说得慢条斯理,“你是。在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是了。” 向晚苍白着脸,闭上嘴。 女人望着她悠然一笑,抬了抬手,叫身边的一个男人,“去!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她很小心。 怕向晚动手脚。 第746章 大结局(十五) “是。”男人低着头,朝向晚走过来。 向晚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着。 男人拿着一个仪器,在她的耳朵上扫来扫去。 嘀嘀声里,他仔细片刻,又冷冰冰的叫她,“张嘴!” 向晚深吸一口气,配合地张开了嘴巴。 男人再次检查了一会,“一切正常,香姨。” 女人点头,似乎很满意,“把东西拿给她。” 向晚眯起眼,看那个男人又一次拎来一个手提袋,紧紧攥住手指,“你就不怕我交给警方吗?” 女人缓缓一笑:“你已经收不了手了。” 她说得这么笃定,向晚忍不住就想笑,“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杀死你!” 女人一怔,忽然笑了起来,“很好。想杀我,就很好。你看,我已经成功的把你改变……变成了你嘴里痛恨的样子,与我一样的人。不,魔鬼。” 向晚目光恍惚,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不……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你会比我更狠!更狠!”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笑声在她的嘴边,一个笑声在向晚的耳边,两个声音重合,格外的刺耳。 向晚捂住耳朵,难受地蹲了下来。 女人冷冷看着她,“你现在相信了吗?人是会变的。一旦心底的魔鬼得到被释放,那点可怜的善心就会被囚禁。人比魔鬼……还要恶毒!” 向晚微微抬头,看着她,嘴唇哆嗦一下,“你不会成功的,就算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泯灭良心,我没有变成魔鬼,我跟你不一样。” “哈哈哈……”女人畅快的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看向晚徒劳的挣扎。 那个男人将袋子轻放在向晚的面前,退到一边。 女人懒洋洋地摆手,“拿上东西,送走。” 向晚看着她,眼睛乌黑一片,没有动。 房子里很安静。 谢绾绾看了片刻,突然走过来,踢了向晚一下。 “还不快走?” 向晚抬头瞪着她。 两人沉默地对视片刻。 向晚看着谢绾绾冷漠的脸,慢慢拎着手提袋。 “任务是什么?” “到了京都,我会告诉你。”谢绾绾说。 向晚瞥她,“你也要去?” 谢绾绾不吭声。 向晚笑了起来,“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你去执行?” 谢绾绾还是不说话,根本不理会她。 向晚拉开门,当着香姨的面,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吗?我知道。因为在香姨的眼里。你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说话,她大踏步出去。 谢绾绾冷着脸,看着她的后脑勺,跟上去。 那一辆带向晚来的汽车,停在院子里,安静地等着。 司机倚靠在汽车边上抽烟,看到向晚和谢绾绾一前一后出来,他把烟头往地上一丢,踩了两脚,转身就去开车门。 砰! 同一时刻,一声枪响。 司机猝不及防,瞪大眼,都没看清哪里来的人,就倒了下去。 鲜血从他的身体流了出来,有一些溅到了向晚的裤腿上。 “啊!”有人尖叫。 “警察来了!” 事情发生太快。 院子里的护院打手,刚刚反应过来,院墙上就齐刷刷冒出几颗着战术头盔的脑袋,还有他们手中黑漆漆的枪管—— “全部举起手,不要动!” 白慕川沉沉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冰冷如霜。 又似是天籁,拨开向晚心头压了许久的乌云。 向晚在院子中间,四周都有打手,在这个时候,保全自己就是为白慕川减少负担—— 她来不及多想,飞快拉开车门,想要坐进去躲避—— “不要!”背后传来一道吼声,是谢绾绾。 她冲了出来,大声吼叫:“不要上车!车上有炸弹,引爆器在她的手上!” 向晚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听到声音迟疑了一秒。 该相信她吗? 谢绾绾? 这个女人的话,能听吗? 脑子里千回百转,几乎就在这一瞬间,谢绾绾已经朝她奔了过来。 向晚停在原地,看着从围墙跃下的白慕川,又看看谢绾绾,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你个贱人,吃里扒外!”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也从向晚的耳朵里传来的。 两个声音重合,像在向晚的心里投下一块巨石。 她看到香姨站在门口,朝她举起了枪—— 向晚看着那面对自己的枪管,条件反射地抱头。 砰! 枪声沉闷响起。 呃! 一声低叫。 然后,砰的一声。 向晚头皮发麻,抬起头,睁大眼,不敢相信。 谢绾绾——她中了枪,身体僵硬着,双臂大大的张开,就那样挡在她的面前,黑色的大衣,大红色的裙摆,像一只突然飞起来的蝴蝶,漂亮的飞舞着,突然停下不动,放大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顿了片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徐徐倒下去。 “谢绾绾?” 向晚低吟一声。 “谢绾绾!?” 谢绾绾瞪大双眼看着她,没有回答……大概也回答不了。 鲜血从她的唇角往外流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无助,以及对这个世界不知该恨还是该留恋的痛苦…… “我终于……要死了……吗……” 她慢慢转头,望着从围墙冲进来的警察,眼神慢慢地寻找着…… 他没有来。 他没有来。 他们穿着一样的制服。 但谢绾绾一眼就看出……他没有来。 谢绾绾的视线慢慢转向天际,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无声。 静静无声。 “谢绾绾?”向晚心脏扯痛。 看着谢绾绾的泪,突然的疼痛难忍。 当她就在受到香姨凌辱的时候,谢绾绾建议……敲掉她一颗牙。 那时向晚恨死了她。 这一刻,当谢绾绾倒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明白,那是谢绾绾在用她的方式保护她。 可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啊!” 向晚悲鸣一声,冲过去,想去拉她。 刚刚蹲身,就被白慕川突然拉起,“别乱动!” 他速度很快,把向晚拖到身后,示意黄何把谢绾绾带出去了,举枪对准门口的女人。 …… …… 第747章 大结局(十六) 女人手上的枪,也平举着。 她的身边站着一群打手,与白慕川带来的警察形成对峙的局面。 气氛剑拔弩张。 但四周却格外的安静。 半晌,女人看着白慕川,眉梢狠狠挑起,“你为什么不开枪?” 白慕川微微眯眼,没有回答。 女人笑了一下,“听说你枪法好,开枪快。如果你刚才动手,我已经死了。” 白慕川喉头一梗,“你现在还不能死。” 女人勾唇,“哦,你想抓我回去?” 白慕川冷着脸,眼底却波澜翻滚,声音也比平静更为沙哑。 “你犯了罪,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女人冷哼:“那今天我们就看看,谁开枪更快吧!” 白慕川没动,无声地看了她半晌,“行。就你跟我。我先让你一枪——” 先让一枪? 向晚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情况? 哪有让一枪的? 让的是枪吗?是命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慕川,不仅是她,随行的权少腾等人,也都不解其意,怔愣地站在原地。 女人深呼吸,举起了枪—— 向晚:“白慕川!?” 她扯他,他不动。 向晚心里一窒,突然明白了。 很多时候,伴随着惊喜而来的,往往还有意外。 向晚想起来了,汽车就在他们的身边不到两米,而谢绾绾刚以生命为代价告诉她——汽车里有炸弹。 引爆器就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如果她要动手,刚才直接引爆,他们谁都跑不掉。 她没有那么做? 是不想杀白慕川,而非为了留她向晚的命。 向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这个女人与白慕川的关系,不一样。 白慕川脸上一片平静,“你不敢开枪是不是?那你收手吧。” 女人温和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眸子里的一片死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妥协?” 白慕川盯着她,眼圈微微一红,“我记得你的声音,也认得你。” 这句话风马牛不相及。 在场的人都听不懂,女人的手却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不……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管你是谁。你是警察是吧,那我告诉你,在这个房子周围,到处都是炸弹,只要我一引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听明白了吗?” 白慕川张了张嘴,竭力忍住喊她的冲动,声音几近哽咽。 “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引爆?嗯?刚才机会多好。” 女人盯住他:“你不也没有开枪。” 白慕川:“因为我要抓活口。” 女人:“因为我不想跟你们这群废物一起死。” 废物…… 权少腾不耐烦了,“小白,动手吧,跟她费什么话?” 他神经向来大条,虽然察觉到不同寻常,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寻常。 白慕川摆手阻止他,吸一口气,神色落寞地盯住那个女人:“既然不想死,那你就跟我回去。认罪吧。” 女人冷笑,“你当我傻?认罪?还不是死路一条?” 白慕川一步步靠近:“你以为顽强抵抗,就不是死路吗?” 女人掌心一翻,拿出引爆器,指着他的脸:“你不要过来!退后——” 白慕川冷笑,“你要鱼死网破?可以。你先杀了我。杀了我啊!” 他突然飙高的声音,震耳欲聋。 “小白,你疯了?”权少腾低低斥他,不明所以。 白慕川继续往前走,“你舍不得,对不对?舍不得,那你就还是个人,不是个魔鬼!” 女人不动,不说话。 白慕川慢慢朝她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女人退后,像是横下了心,“我不仅不会给你。我还要你的你——听着。我数到三,你不把你身后的女人留下,马上退出去,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死。” 白慕川嘴角牵起,一脸冷酷的看着她,“你觉得可能吗?她是我的女人,就算我死,都不会让她死。” 女人一怔。 恨恨地瞪着他。 半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还救得了她吗?” 白慕川目光一沉,冷冷看着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女人一脸痛恨,“她——和我没有区别,已经被我变成了魔鬼。你知道吗?香草屋的那些人,全都是她杀的。天怒病毒也是她带去的。她,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天怒的新执行人!” 白慕川哦一声,“你是说,香草屋那些突然过敏的人?” 女人面色一变,“过敏?什么过敏?” 白慕川神态轻松,“医生诊断的过敏。” 女人像是意识到什么,神色突然焦灼,“不,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是中了天怒病毒。” 白慕川勾了勾唇,冷冷发笑,“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输在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那样的人,向晚就是那样的人?” 女人摇头,不肯置信。 白慕川慢慢说:“那只是一场戏,是我和向晚演的一场戏。参演的还有谢助理,谢绾绾的经纪人赵开,当然,还有那些来自戏剧学院的学生——那些学生和你说的不一样,他们虽然年轻,思想不够成熟,但他们都是很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她们不怕危险,不怕受伤,配合警方完成了最有迷惑性的一场大型演出。” “……” 女人瞪大眼看她。 白慕川冷笑:“被骗的感觉怎样?是不是很难受?” 女人重重呼吸着,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你在撒谎,我亲眼看见的,那就是天怒病毒的症状……” “有些事情,你怕是不知道。”白慕川冷冷看着她:“那是程正亲自研究的过敏粉末。他是詹姆斯的弟子,他可以做出效果几乎一样的药物。詹姆斯是谁,你比我更清楚吧?” 他就是最早研制出那种生化药剂的学科带头人。 女人眉梢微微一挑。 她不说话。 看样子,仍然不肯相信。 白慕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刚才有些担心那些学生。怕他们做得不好……没想到,他们都很勇敢,他们做到了。”他双臂护住背后的向晚,视线突然看她一眼,“向晚也做到了。” 第748章 大结局(十七) 女人的嘴角,狠狠抽搐。 一下。 两下。 无意识的抽动着,像是突然受到刺激一般,狠狠抽了几下,突然狂笑起来。 “不要编故事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她又指着白慕川的身后,“我一直监控着她,24小时她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向你通风报信,更不可能跟你串通一气演戏。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向晚,她不会拿她母亲的性命开玩笑!” 白慕川:“是的。她不敢。但你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 女人嘴皮抖动着,看着他脸上的镇定。 白慕川皱了皱眉头,说到向晚,语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我和向晚有些默契,是不需要语言的,这也不是你们能知道和理解的……” 说到这里,白慕川又笑了起来,“还有,我跟她都知道,我们家的客厅里,有监控。她说她分分钟都想看着我,我说我也是,分分钟都想看着她——你还不明白吗?她在客厅里,你和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的。她拉开手提包,拿出那些糖,不是给你看的,而是跟我看的,她做那些,就是为了给我时间,让我早一点准备。” 他不用问她,她也不用说。 她的反常和那一只在被子里紧紧握住他的手,就足够告诉他了。 “我们是夫妻。呵,你懂什么是夫妻吗?” 诛心的反问。 女人气白了脸。 寂静的空间里,她一声不出。 白慕川的声音,不带感情,“谢绾绾很喜欢做糖,谢助理的家里有一堆。要骗过你的眼睛,难吗?” 不难。 确实不难。 在那一个多小时里,足够他们准备。 而且,向晚拎着手提包交给谢助理后,她就拿走了。 再次出现在视线里的,只有糖果。 那些人演得太像了。 她忽悠了这种可能性。 白慕川:“你的计划,又一次失败了。你现在相信了吗?邪是胜不了正的!” 女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胸膛起伏着,浑浊的目光里,有一丝绝望。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天衣无缝的。” 白慕川同情地看着她:“说来,这还得拜你所赐呢。如果不是你把病毒放入我家的卫生间,我又怎会在事后安装监控?” “不是我。”女人马上激动地反驳,“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白慕川步步紧逼,眼神恨不得看穿她的心。 女人摇头,眯着眼看他,不肯说。 “你不是天怒的最高执行者,对不对?”白慕川冷声问:“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女人的脸,瞬间惨白。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她喃喃着,拿枪的人,都有些不稳。 白慕川安静地的看着她,没有插话,也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女人面如死灰,看着近在咫尺的白慕川,轻声喃喃。 “二十年多前,快三十年了吧?有一个女人,她在无知的年纪,愚蠢地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不知道男人已经有了老婆,还有了一个儿子。她傻傻地付出着,把所有的激情和情况都奉献给了他,甘愿为他放弃自己的工作,成为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享受着自以为是的爱情……”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会骗人的,说什么爱,都是假的。她怀了男人的孩子,兴冲冲地告诉他,等着他开口说娶她回家,这才从他抱歉的眼神里看出不对……男人承认了。他说他爱她,但为了他的前途,不能和妻子离婚,让她先忍一忍……” “女人不甘心葬送自己的爱情,拿不起,放不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两年小三。她没有等来男人的离婚再娶,等来了男人的正室,她打上门来,女人没有反抗,由着人家打,由着人家骂。她甚至庆幸,儿子被阿姨带出门去了,并不在家,不用看到她的狼狈……” 她的嗓音很细,哪怕说着这么残忍的话,也显得极为温柔。 这是那种天生可以让男人迷恋的女人。 也许因为如此,有了那么不堪的命运。 白慕川闭了闭眼,“这些都不是理由……” 女人嘴唇一颤,笑了起来,看着他手上的枪,“你还想听吗?” 白慕川不语,女人却不等他回答,也不管现面是怎样的紧张,犹自讲起了她的故事。 “后来女人带着儿子,离开了男人为她营造的虚假幸福……找到工作,自食其力,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她忍受着奚落,忍受着痛苦,相信着世界的善良,像所有人一样,辛苦的活着……” “她又遇到了一个男人。那是个老实人。老实男人有家庭,有女儿,天天乐呵呵的,说到他妻子和女儿,就像天边的月亮,手上的珠宝,疼爱得不行。老实男人没有那么多钱,但活得很自在,活得让人羡慕。女人也羡慕他那样平常简单的幸福。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好人,接受他的帮助,与他走得越来越近……” “然而,她的噩梦……从那个时候才真正开始。这种看着老实的男人,害起人来才真正可怕,让人防不胜防……” “够了!”白慕川突然打断她。 他冷冷地说:“不要再说了,有什么跟我回去再慢慢交代。” “呵呵呵呵……” 女人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想听了?”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听。 那个他一心想保护的小女人,就在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可以得到那么多保护? 女人眼眶一红,声音像被人被撕裂过疮口,沙哑低沉,几乎咬牙切齿,“她被这个老实男人害得,声名尽毁,一无所有,甚至连小命都差一点保不住……为了她和儿子的一条小命,她忍辱接受了前男友的恩惠,把儿子交给他,然后金蝉脱壳、孤身出国……” 第749章 大结局(十八) 四周寂静。 女人含恨的呜咽声,格外凄恻。 向晚拳手紧紧攥在一起,没有说话。 女人颤抖着声音,像剥开一层层的伤口,呼吸不稳。 “女人以为,儿子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受最好的教育,至少……不会像跟着她一样,受人指指点点。而她,去了国外,也可以告别过去,重新活出一个人样。可是,她想错了。” “她的儿子被男人带回去,最后被丢到了问题学校,受尽屈辱和折磨。而她自己,以为可以重头再来的日子,彻底陷入绝望……她被人卖给了一个卖丨淫集团。辗转几次,换了无数个男人,做过陪酒女,甚至做过男人的性丨奴,饱受凌辱,没有尊严,没有明天……” “她想到了死,三番五次的自杀,但奇迹一般,都没能死成……一次次被他们发现,遭受毒打,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整整三年,没有看到过太阳,最后……是那个人,救了她。” “那个人,是谁?”白慕川抓住重点,逼视着她。 女人不答。 看着白慕川,只是笑。 白慕川喉咙哽了一下,“告诉我。” 女人微笑,“知道了又能怎样?你没有办法的。他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天怒的根基也不在这里。你能出境抓人吗?不能。所以,你能抓到的最多是我,也最多是我——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早点转行换个工作,好好过日子吧。” 白慕川眯起眼,“能不能抓住他,是我的事。告不告诉我,是你的事。” 女人冷冷一笑,依旧不说话。 白慕川:“放在我卫生间的东西,就是他下的命令?” 女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依旧不吭声。 白慕川轻笑,“有一次。未必不会有两次。不过从这一点看来,这个他,是很喜欢那个女人的了?” 女人神色略略一变。 白慕川说“那个女人”。 他用了与她一样的代词,听上去没有什么奇怪,却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这个女人,她有名字。”神秘女人唇角微微一扯,“她叫颜若香,你听过吗?曾经,那个她爱着的男人说,书中有颜如玉,他有颜若香……真是好大的福气呢。” 白慕川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格外冷漠。 “那个孩子,当时年纪虽小,但一定记得很多事情。” “是的,毕竟他那么聪明。”女人接过话去,“只可惜,他的命不好。从一出生就是个错误,受了那么多的罪,最后还忍辱负重,爱上了仇人的女儿……呵呵呵呵……早知如此,二十多年前,她就应该把那孽障掐死了” 孽障? 白慕川脊背一僵。 向晚察觉到,轻轻环住他。 女人见状,笑得越发凄厉,“她一辈子失败,以为可以毁掉那个女孩儿,改变这一变。没有想到,最后,居然败在她的手上。” 她是谁? 女孩儿是谁? 孩子又是谁? 答案昭然若揭。 女人长长一声叹。 慢慢地,摇头。 “这样也好。今天算是一个了结的好时机。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 女人慢声说着,拿着引爆器的手,颤抖着举起。 权少腾见状,“小白!你到底在干什么?别跟她废话了!有什么事,把人抓回去再说啊——” 白慕川看他一眼,还没有开口,那个女人突然阴阴一笑,往后猛退几步,紧接着,她身侧的两个男人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心她引爆!” 有人厉声大吼! 然而,女人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按下引爆器,而是带着人迅速撤退,砰一声关上房门,在几个人的掩护下,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好!她想逃——”权少腾提枪就追。 留守的两个男人,显然是女人的心腹。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副誓死如归的样子,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 “妈的!跟老子比手速?不知道我单身二十多年了?” 权少腾大吼着! 砰砰砰砰砰! 枪声连连,火花四溅。 两个男人倒在门口,大瞪着眼睛。 白慕川沉声:“追!” “是!” “老五,交给你了。” “好。你放心吧!” 权少腾领着一群人扑向房间。 这时,向晚的耳朵边,突然响起女人尖利的声音。 “不要来追我!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救你的女人吧!” 向晚一怔,摸着耳朵。 她不明白所以。 白慕川看着她苍白的脸,“你对她做了什么?” 女人声音凉凉,“她那颗假牙里不仅装有微型窃听器,还带着天怒——只要我关闭窃听器和服务器的连接,阀门就会打开……口腔唾沫的渗入,会融化毒剂上的包衣,这个时候,毒剂就会一点点渗出来,神仙也救不了她……” 白慕川面色大变,咬牙,“你真是狠毒!” 女人喘着气,像是在奔逃中,枪声与笑声夹杂在一起。 “狠毒吗?我杀人,只毁灭他们的肉体,从来不摧毁他们的灵魂——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太仁慈了呢。” 白慕川提一口气,突然放软了声音。 “不要关闭窃听器。求你!” 后面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心。 几乎带着祈求。 女人没有马上回答。 白慕川突然抱起向晚,飞快走向院子里那辆车。 女人大概听到了声音,“你要干什么?” 白慕川:“我要带她取掉牙齿。” 他们来时为了隐匿行踪,汽车都停在三公里外。 这里,只有这辆车。 女人冷笑,“来不及的。只要我关掉窃听器,用不了一个小时,包衣就会被唾沫融化……除非,她不分泌唾沫?哈哈哈!” 人怎么可能不分泌唾沫? 白慕川冷着脸不说话,打开车门将向晚放上去,从死去的司机身上找出车钥匙。 “老大!”丁一凡紧张地看着他发动汽车,追了两步,“汽车里……” 不是有炸弹吗? 白慕川咬牙,“有种你就引爆!” 他是冲那个女人吼的。 女人没有说话。 向晚白着脸,也一声没吭。 寂静的夜空,零星的枪声,响破天际—— 白慕川发动汽车,疯狂地冲出了院子。 …… 第750章 大结局(十九) 白慕川把车开得飞快。 他疯了。 疾驰的汽车,速度快得像火箭。 一个小时。 刚才他听得清楚。 唾沫融化毒剂包衣,要一个小时。 那么,他在一个小时内,把向晚那一颗假牙取出来,不就没事了? 不想她受到伤害,这就是最后的希望。 向晚看着他额角的冷汗,有些心疼。 心疼他今天晚上,受到这么大的冲击,还要顾及她的健康,心疼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把她放在首位。也心疼他此刻种种纠结的情绪得不到纾解,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 向晚将握紧的拳头打开,碰了碰白慕川的手。 “你不要那么紧张,我觉得不会有事的,她应该只是吓吓我们……” 白慕川摇头,声音绷着,像一个拉满的弓,随时都会崩裂。 “她不是随口说说的人。必须马上找人,把那颗牙齿取出来。” 向晚微微一怔,“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怕也是来不及吧?咱们上哪里找会取牙齿的人?要不,白慕川,你帮我拨出来?我不怕痛。你来拔就行……” 白慕川深深睨她,“不行!我做这个不专业,一不小心弄破包衣,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她,他什么都敢做。 唯独不敢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 牙齿那么小一颗,又有窃听器,又有病毒,可想而知,那个东西,多小多精密。事关向晚的生死,他不能儿戏。 “这种精细活儿,得找专业的人。” “荒郊野外的,哪里找专业的人——” “有了!” 白慕川突然想到一个人。 他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打电话。 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 “喂,程正。你到哪里了?” 他们找前站,程正带着技术队做后勤。 算算这个时间点,他也应该在路上了。 “白慕川!”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尖锐地从向晚的耳朵里传来,打断了白慕川与程正的对话,她撕心裂肺的吼:“你不要徒劳挣扎。没有用的,谁也救不了她!我劝你,不要再和她在一起。她是恶魔的女儿,是她的父亲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害你受了那么多苦,她就应该不得好死,应该下地狱……” 向晚听着她喘气的声音,身体麻麻的。 紧张,忐忑,想想,又略略松一口气。 能听到她的声音,就证明窃听器的服务系统没有关闭—— 那就表示,她还有可以争取的时间。 白慕川不理她的尖叫,对程正说明了情况。 “你速度快一点,我们在路上汇合。” “好!”程正只有一个字。 异常冷静。 就像给白慕川吃了一颗定心丸。 白慕川又说:“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做好两手准备,一旦有药物渗透,能找到别的办法……” “我尽量——” “哈哈哈哈!”那个女人听到他的说法,又大笑起来,“程正?程为季的儿子?哈哈哈,不要痴心妄想了。天怒第三代的毒性比普通生化制剂高出200倍不止,你凭什么?呵呵呵……有什么话,赶紧给她说吧,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停顿一下,她压低声音。 “倒计时开始,可以交代后事了……” 女人已经陷入了一种极端疯狂的状态。 “白慕川,你马上命令你的人,不要再追上来。否则,我马上关闭窃听系统!让向晚去死!” 白慕川深吸一口气:“抓住你,是我的责任。如果她会死,那我也会跟她一起死!” “混账东西——不要!”女人突然大叫。 向晚的耳朵嗡嗡作响,枪声清晰入耳。 “砰!” “啊!” 沉闷的枪声。 短促的惨叫。 白慕川神色突然一凛,拿过对讲机,“老五,争取……抓活的!” 权少腾:“明白!” 女人呼呼喘着重气,苟延残喘一般,发着沙沙的颤音,“川儿……川儿……你不要这么固执……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妈妈? 白慕川目光一厉。 他脚踩油门,汽车开得更快,没有说话。 女人生气了,声音更加凄厉无常:“川儿……你为什么要逼妈妈?嗯,为什么?……那好……那样也好……” 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那沙哑像是干燥得快要燃烧起来了一般,落在向晚的耳朵根上,窸窸窣窣的刺耳,像有一只厉鬼在哀恸。 向晚抱住耳朵,本就晕眩的头疼痛到了极点。 “闷吗?” 白慕川看她一眼,轻声问。 向晚摇头。 白慕川抽出一只手,握住她的。 “不要怕。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向晚松开手看着他。 他的脸在暗夜里泛着一股森寒的冷意。 她心隐隐一扯,抽痛。 “白慕川,谢谢你。” “傻瓜!不许跟我说谢!我们是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 “……我知道。”向晚哽咽,再怎么努力保持镇定,也有点做不到了,“她说得对,我们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得赶紧跟你说。再不说,我怕会来不及……” “不会的!”白慕川打断他,低厉的声音,严肃而冷漠。 吼完,怕吓着她,又微笑,“傻瓜。我不会让你死。” “白慕川……”向晚哽咽。 “相信我。小向晚,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紧握她的手。 向晚察觉到,他那只手,也在颤抖。 她慢慢点头,闭上嘴。 这个时候,白慕川需要的不是哀痛的诉说,而是她的平静应对。 白慕川紧紧她的手,“是不是有点闷?” 向晚看着他额头上不停往下淌落的汗,点点头,“闷!” 白慕川把车窗打开,长长呼口气。 “这下舒服了吧?” 凉风刮入车厢,向晚侧过头,这才看清自己来时的路…… 一侧是山,另一侧是黑暗。也许是陡峭的悬崖和斜坡,根本看不到黑暗下面到底是什么。 走了这么久,一户人家也看不到。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她咽了咽唾沫,脸颊在夜风中,一会凉,一会热,情绪很受折磨。 汽车呼啸着行驶在公路上,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向晚也乖乖的,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着命运对她最后的安排。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却一个字都不敢再给白慕川说…… 她怕影响他分心。 也怕影响他的判断。 第751章 大结局(二十) “啊——” 突然,耳边传来那个女人凄厉的叫声。 一种莫名的凉意在胸间扩散,然后,她听到女人疯狂大叫。 “……那就一起死吧……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死吧……” “哈哈哈……” 那呜咽般的笑声,震慑人心。 向晚惊悚地望向白慕川,没有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就听到他低吼。 “不好!” 向晚瞳孔一缩。 只见车头的显示器,突然冒出一个数值。 “5!” 红色的阿拉伯数值,在昏暗的车厢里,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爆炸倒计时? 白慕川熟悉这个东西,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将汽车停稳,大声吼。 “打开车门,跳下去!” 向晚脑子有些麻木,但生存的本能意识支配着她,在白慕川的命令中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副驾的车门。汽车开得太快,这条路又是斜往下的,在惯性作用下,数值读到了“3”,汽车仍然没停。向晚有点紧张,闭上眼睛正准备跳。白慕川突然丢掉方向盘,朝她扑了过来! 他的身影,风一样。 速度很快。 向晚没有反抗,也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白慕川勒入怀里,困在他胸前的方寸之间,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只觉得一道冷风刮来,他们一起扑出了汽车,在地上翻滚两圈,身子突然开始急速下滑,像是自上而下在滚落。 砰! 砰! 砰砰! 震天的响声里,汽车爆炸。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如天崩地裂。 随着爆炸声冲天而起的,是一道道滚烫的烈焰浓烟! 暗夜的火光耀入眼帘,向晚惊呆了。 差一秒! 只差一秒! 他俩就死在汽车里了。 向晚惶惶的目光越过白慕川的肩膀,看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惊觉自己离公路已经很远—— 不是远,是遥不及可。 那一条道路,在他们的头顶大约几十米远。 火苗远得像隔了一座山。 而他们刚才滚下来的地方,是一个陡峭得几近笔直的陡坡…… 向晚一个哆嗦。 要不是白慕川的身体相护,她相信此刻的自己,已经摔成了一团肉泥。 “白慕川?!” 他怎么没有动静? 向晚反应过来,轻轻拍白慕川的肩膀。 “你怎么样?” 白慕川没有回答。 向晚吓住,“白慕川,你说话啊?” “……” 四野寂静无声。 “白慕川!” 向晚嘶声唤他,仍然没有回应。 耳朵里那个恶魔一样存在的女人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人引爆了汽车,也关闭了窃听系统。 向晚身体一麻,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冰冷。 这个时候,不说话,是不是比较不会分泌唾沫? 她这么想着,但行动比脑子很快,撕心裂肺地继续在喊,“白慕川,你不要吓我。你说句话,好不好?” 天际一片漆黑。 她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向晚一双眼刚刚被烈焰照透,此刻面对黑暗,看不清白慕川的脸。 她低头,轻轻拍着他,呜咽着,吻了吻他的下巴,没敢碰他的唇…… “来人啦?救命!” 她开始叫人。 “我去找人救你!” 她想爬上去,但很快就发现。 那只是徒劳的想法。 他们所在的地方极为狭窄,身体几乎动弹不得,刚刚可以从滚落的状态中停下,是因为白慕川抓住树干借了力——向晚根本不敢乱动,就怕一个不注意,让他俩再次往坡下滚去。 “……白慕川,你坚持住。” 向晚止住哽咽,尽量镇定心神,摸身上的手机。 没有。 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她又在白慕川的身上搜索。 他也没有。 完了。 向晚望着头顶的公路上,那一辆还没有燃烧完的汽车,大声地喊叫。 “救命啊!” “快来人啊……” “救命!” “救命!” 这个时候,她只能拼命大喊。 汽车爆炸,肯定会把人吸引过来。 她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找过来—— “权队!” “黄何!救命!” “嗯?”一声轻吟,白慕川动了一下,像是刚刚苏醒过来,这小小一声宛若天籁,激动得向晚来不及擦眼泪,又破涕为笑,“白慕川,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白慕川轻轻摆头,“没……” 声音虚弱,无力。 向晚紧张的看着他:“真的没事?有没有哪里痛?” 白慕川若有似无一笑,月光下两排牙齿洁白而整齐。 “……我是谁?怎么可能有事?” “……”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本事装酷? 向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扶住他肩膀,“你不要说话,我来喊人!” “不……你不要说……”白慕川伸手就要阻止她。 可那一只手刚刚抬起来,又垂了下去。 向晚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我没事的。没事。权队!黄何——” “快来人啊!” “救命!” 大吼声,震破天际。 然而, 只有山风在呼啸。 没有人回应,她绝望中的呼救。 “我们离开那里很远吗?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白慕川清了清嗓子,说得很费力,“应该……快了。小向晚,对不起……” “嗯?”向晚一怔。 什么啊? 他声音很弱,“刚才我……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炸死在车上,要么跳下来尚有一线生机。 两害相权取其轻。 向晚点头,“我明白的啊。咱们这不是没事嘛,你说什么对不起?傻瓜……”她轻抚一下白慕川的脸,严肃地敛住表情,“你也没有想到她会引爆吧?” 白慕川沉默。 向晚叹息,“连儿子都不肯放过,这还是亲妈吗?真是丧心病狂——” 最后那句话,她是无意识说的。 话音没有落下,发现白慕川僵硬着面孔,她一秒止住。 可是,收不回来了。 向晚抿抿唇,赶紧换一个说法,“不过,她真正想杀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引爆的时候,汽车上有预留五秒的时间。她相信以你的本事,足够逃命。而我,肯定必死无疑。只不过,她误估了人性。她不知道你会义无反顾的保护我。” 第752章 大结局(二一) 事发突然。 只一个转瞬,已经是天翻地覆。 谁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白慕川沉默一下,“你不要说话了。嘴也——不要动。” 不要动,就不分泌唾沫吗? 向晚紧张地咽了一下。 她发现,不去想唾沫这个东西的时候,不觉得它在分泌,一旦有了心理暗示,分泌速度反而变快了。 听天由命吧! 她这么想,鼻子有点酸,又低头吻了吻白慕川的额头。 “抓紧时间,亲你一下。” “……” “再过一会,我就不敢亲了。” “……” 白慕川没有回应。 他望着向晚,慢慢闭上了眼。 “小向晚……” “嗯。” “不要放弃,哪怕只有,一丝……生机。” “我懂。我明白的,和你开个玩笑。” 向晚频频点头,微笑着装着无所谓。 然而,白慕川的反应却很慢。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冒出一句。 “小向晚,我很爱你。” 向晚一怔,“我也很爱你。” 白慕川嘴角动了动,轻轻的,像是在笑,“那你亲我一下。” 向晚摸了摸自己的嘴,磨蹭着慢慢低头,又一次将唇印在他的额头。 白慕川:“嘴。” 向晚心里毛毛的。 想到嘴里藏着毒剂,她不敢碰他。 白慕川凝视她,“嘴。” 向晚摇头,拿手轻轻碰一下他的嘴唇,“不要。你的嘴太干了。不好亲。” 白慕川:“……” 他没有说话。 良久,又轻轻冒出一句。 “小向晚,我……休息一会……” 向晚心底微惊,慢慢摸索着他的脸。 “白慕川,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白慕川没有回答。 这个从来不肯轻易休息的男人,他说,他要休息一下。 “白慕川,你不要睡,听见了吗?不要睡?” 向晚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不放心地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想要把他往上扶一扶。 然而, 手指上湿糯的触感,惊出她一身冷汗。 血? 他的后背有血? 向晚不敢轻易扳动他,低头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清。 向晚慢慢地侧过他的头,发现有鲜血从他的脑后慢慢地淌下来,浸入地面。她尖叫一声,他没有反应,身子在寒冷的夜风里一动不动,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知觉。 向晚心脏一凉,吓得手都哆嗦起来。 “白慕川!” “你醒醒啊。白慕川!” 她呐喊。 她呜咽。 她痛哭。 没有回应。 天地间一片漆黑。 山坡上的汽车,还是没有燃尽。 向晚紧张地抱住他,撕心裂肺的大喊。 “……救命!” “权队!” “黄何!” “救命啊!” “你们快来救救白慕川!” …… 风声里,火光里。 权少腾终于赶到了出事地点。 他听到了向晚的哭叫声,激动得甚至朝天开了一枪。 “救小白!都他妈下去给我救小白!” 男人的撕吼,令人动容。 无数刑警特警不畏生死地顺着陡坡下来…… 地面上的野草,疯狂而野蛮。 他们的行动极为艰难—— 权少腾动作最为敏捷,第一个到达,在看到被向晚紧紧搂在怀里的白慕川时,心脏差一点停止了跳动。 “妈的!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他弓着身子,抹一把眼睛。 “小白!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怂?睡什么睡,给我起来!” 看到他出现,向晚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权队!快!快救他。快点救他!” 她顾不上自己,帮着权少腾把白慕川抬起来,用绳子拴在他的背上,在一群战友的助力下,一步一步往上爬。 “白慕川!” “你快醒醒!”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要撑住……” 向晚的嗓子,已经完全坏掉,沙哑得像破钟一样…… 权少腾实在看不过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别说话了。” 向晚:“……我没事的。” “我看你的事情大得很!”一个人影从坡上滑下,从魏兵手上将向晚接过去,一双冷漠的眼,动也不动地盯住她,“你现在情况怎样?” 向晚头嗡嗡地响。 看着程正,这想起了嘴里的致命毒剂…… 她吸一口气,尽量微笑,“只要白慕川没事,我……觉得我不会怎样的。” “觉得?”程正捞起她,力道极大地往怀里一带,呼吸急促地冲公路上大喊,“梅心,准备手术!” …… 说是手术,但这哪是适合手术的地方? 向晚站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程正要在这里帮她取牙。 可他,不是牙医。 “消毒!” “镊子!” “……准备好。” 程正和梅心在说话。向晚安静地站在路边,看权少腾把白慕川放上汽车,驶离公路,一颗紧绷的心渐渐放下。 “走远了。还看?”程正转过头来。 向晚唔一声,将视线转向他,“你帮人取过牙吗?” 程正面无表情,“没有。” 向晚:“……” 那怎么取啊? 程正:“小时候,帮我家狗拔过乳牙!” 向晚:“……” 她望天,没有反驳。 反正都这个结果了,就算是兽医也没有多大关系。 程正直起身,瞄她一眼,“我熟悉人体的一切结构。相信会比牙医更精确。” 向晚冲他咧着嘴笑,“谢谢!” 程正沉着脸,没有回答她,转身让梅心来帮忙,先卸下了她的耳钉。 耳朵上的拉扯有一丝丝疼痛,向晚没哼声,一直望着远方,望着那一片虚空。 “白慕川他……不会有事的吧?” 刚才程正检查过他的身体,向晚认为,他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程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他没事,不过再耽搁下去,你就有事了。” 向晚哦一声,闭上眼睛,姣好的面容微微仰着,朝他张大了嘴巴,含糊地说:“那你来吧。” 程正低头,看着她的脸:“你相信我吗?” 向晚沉默。 半晌,她又咕哝。 “信。” 一个字,不太清晰,有些沙哑,却足够用力。 程正哼声,“那我们——开始了。” 第753章 大结局(二二) 荒野里的空气,清凉,舒爽,微风似乎也格外干净。 但这里没有手术室里的一切设施,汽车大灯开着照亮,充当手术灯。梅心的手电,也紧张地照着向晚的口腔,为“牙医”做助手。 今天晚上的向晚,尤其乖巧。她长大嘴巴,任由程正拨弄,一声也不吭。 这样的安静,让程正眼皮有点乱跳。 他的手术器械并不齐备,也没有止痛的药物。 生生拨下一颗牙,她肯定是非常疼痛的,他怕她忍受不了—— 向晚似乎看透了他,摇头,微微一笑。 “没有关系,你随便操作。” “痛,就掐我。”梅心把手递到她手边。 不爱说话的姑娘,有时候心思比别人更加细腻。向晚瞄一下梅心,嘴唇扯了扯,慢慢握紧她的手。但哪怕她痛得撕心裂肺,也没有掐梅心。 她可以忍。 这痛,又哪里有拔牙的时候痛呢? 程正一身是汗,小心翼翼。 平常牙医可能只要三分钟就完成的活,他足足用了十分钟—— 叮! 牙取出来,放在托盘里。 那清晰的声音,让向晚睁开了眼。 “好了吗?” 她含糊地问,嘴角有血水。 程正皱皱眉头,没有回答,又仔细检查一下她的创伤面,消过毒,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 向晚呆一秒,像是突然卸下一块千斤巨石,身体一软,就倒在了梅心的身上。 “向晚?”梅心吓住。 “她没事。”程正看着她,“只是太累了。” “哦!那——”梅心指指向晚,又指指自己和汽车,“怎么办?” 程正扫她一眼,看看不远处警戒的两位战友,没有说话,俯身把向晚抱起来,放到汽车后座上。停顿片刻,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身上。 “你坐后面看着她,不要摔了。” “哦……”梅心瞄他一眼,没说话。 向晚并没有睡得太熟。 身上有一些小擦伤,在她睡着的时候提醒她这场事故。 回城的路上,她在汽车的颠簸中,醒了过来。 车上只有程正和梅心两个人。 她沉默片刻,看着汽车快要入城,探头小声问:“程队,白慕川有消息了吗?” 程正头也不回,“在手术。” 看来他已经询问过了。 向晚略略放心,抿了抿唇,“那……谢绾绾呢?” 程正摇头。 死了? 向晚心里一窒,看不到程正的表情。 紧张地猜测着,等待着,没有听到后续,心脏突地一窒。 难道真的……没了? 她闭上眼,想到了谢绾绾中枪时的样子。 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在风中乱舞,一脸苍白的脸像鬼一样难看,明明不甘心,却冷静得可怕。 这个女人啊! 到此时,向晚已经不知道对谢绾绾是什么情绪了…… 汽车颠簸一下,驶过那一片水坑,程正再次开口。 “谢绾绾也在医院抢救。” 唔!? 向晚:“……” 说话干嘛不一次说完? 可把她吓死了。 向晚默默撸了把脸。 程正看向后视镜,“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不喜欢吗? 谈不上。 向晚默然,轻轻叹一声:“我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救我。” 既然做了那些事情,又何必在关键时候救她,背叛香姨,把命去搏? 程正也不明白,无法回答。 “回头你自己问她吧。” 汽车驶入城区,路灯亮得如同白昼。 向晚慢慢眯起眼,看这盛境,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程队,白慕川在哪个医院,麻烦你送我过去一下,好吗?” 她再次提出要求。 程正看她一眼,脸色不太好看,“你现在需要休息,身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正好啊,去医院处理。” “……” “我真没事,就是刚才太累。还有喊得太久,嗓子哑了……”向晚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对程正这个“救命恩人”,不敢太放肆,声音不知不觉地减弱,“今晚要是不守着他,我回去也睡不着。我想……你也是一样吧?” 最后的反问,僵住了程正。 他哼声,沉默。 向晚说的是对的。 不论对她,还是对程正,今晚都是一个难眠之夜。 …… …… 已经凌晨了。 医院的急救室外,坐满了人。 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医院里的气氛沉压,又显得有点不同寻常。安静的走廊上,白振华、朱雪艳、白慕斯、白鹭、白慕轩……还有程为季和程文珠,他们各自的陪同,以及重案的几个同事。他们将医院挤得水泄不通,又格外安静。 另一边的走廊上,坐着谢助理、赵开。 比起白慕川强大的“家属慰问团”,谢绾绾显得有些可怜。 除了一个经纪人,一个助理,没有一个亲人因为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而赶到医院—— 空气压抑。 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人们的心。 刚刚升级为“婆婆”的朱雪艳,坐在白振华的身边,压抑地哭泣。 嘤嘤的声音,让白振华有些烦躁,但他没有说话,只有白慕轩在不停地安慰。 相比朱雪艳的难过,程文艳面无表情的样子,多少就显得有些冷血了。 等的时间太久,程为季坐不住了。 他开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一言不发,那沉郁的样子有点瘆人。 程文珠看着有些烦,忍不住叫他,“你坐一会好不好?晃得我头晕!” 程为季火气正不知道往哪里发,闻言当即炸了毛,“头晕你就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程文珠脸色一变。 “呵!你和小三的儿子快死了,我好心好意来看望,我还丢人现眼了?” 这里有外人在,程为季脸上挂不住。 他指着程文珠,压了压火气。 “我跟你的账,回头再算。现在我不想和你吵架——” “有本事就在这里吵啊。吵啊!怕被人知道你那些丑事啊?”程文珠心情也压抑到了极点,“当年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那个女人死了,她死了,你跟她再没有瓜葛了。结果呢?你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呵呵呵!敢情这么多年,人家一直被你养在国外呢。” “别胡说八道!” 第754章 大结局(二三) 刚才程为季和白振华讨论的时候,程文珠和朱雪艳都在场。 知道颜若香还活着,一直在国外,但她并不知道内情。 程为季不想太难看,哼声,又坐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能像朱雪艳一样大气。我就省心了。” 两家人关系好,程文珠和朱雪艳关系也不错。 但丈夫当面拿她和朱雪艳对比,程文珠哪里受得了? “她当然可以大气。如果白慕川是白振华的亲生儿子,我也可以大气啊,哪怕你把他当祖宗供起来,我也不会介意。可他是吗?程为季,自己做的孽,就不要怪别人不给你脸……” 朱雪艳尴尬了,“文珠,算了,别在这里说。” 程文珠黑着脸扫她一眼,“你大气你的,别来管我们两口子的事……” 朱雪艳:“……” 程为季那一句话,就让两人生分了。 白振华咳了一声,“二位。我儿子在急救室生死未卜!麻烦给我点面子,行吗?” 程文珠看他一眼,闷闷哼声,不再说话。 程为季被她抢白得脸色不匀,火气都压在心里,但也不好再多说。 “我当年只是托人把她送出国,后来就跟她断了联系。这么多年,她也没有找过我……” 程文珠冷笑,“那你找过她吗?” 程为季憋着气,“找了。没有消息。” “呵呵呵呵呵呵……” 程文珠冷笑。 “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我这是多犯贱啦!守着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过了这么多年,还没得一个好脸,我……” “别吵了!”白振华突然沉声。 这一声力度有点大。 震住了几个人。 “你儿子来了。” 程文珠顺着白振华的视线,看到了程正。 也看到了扶着向晚走过来的梅心。 对梅心,程文珠向来不是很喜欢。 在她的心里,一直觉得梅心对程正有想法,整天跟在儿子身边转悠是有野心。 因此,看到三个人同时出现,她脸色当场黑下,连带看儿子都不太顺眼。 “晚晚,你来了?”朱雪艳第一个出声,打破了沉寂,然后让白慕轩给向晚张罗椅子,“过来坐!快,过来坐,看你……身子检查过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文珠不住冷笑。 “真是个贴心的好婆婆呢。” 朱雪艳被她呛住,有一点尴尬,“文珠,你是不是疯了?说的什么话呢?” 当着这么多人,不顾体面,谁都受不了。 程文珠哼声,阴阳怪气的冷笑。 向晚见状,默默看一眼,“妈,小白……有消息了吗?” 一声妈,喊得很自然。 那沙哑的嗓音,听在朱雪艳耳朵里,莫名就多了几分心疼。 “唉!”朱雪艳摇头,“我们都还在等消息。刚才……” 她说着,回头看了看白振华的脸色,没有丈夫的指示,说得小心翼翼:“医院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让我们签字,你爸……紧张得手都在抖!” 她说“你爸”的时候,程为季的手偷偷攥了攥。 他们才像是一家人。 而他——在这里只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外人。 法律上认可的家属,也永远是白振华,不是他程为季。 莫名的,程为季有点伤心。 他低下头,捧着脸,良久不说话。 向晚在梅心的扶携下坐过去,与朱雪艳和白慕斯说了几句。 他们问她事发时的情况,向晚摇头,他们就不再问。 有时候,沉默是最高贵的体面。 不为难别人,也成全自己。 …… 静静等待中, 空气死一般寂静。 直到白振华的手机铃响。 他看了程文珠一眼,走到边上去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脚步一晃,突然有点站立不住,手扶住了墙,堪堪站稳,手机却从他手上滑落,摔在地上,碎掉的屏幕上那横七竖八的纹路,张牙舞爪…… 白振华站起来,“怎么了?” 程为季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扶着墙站了好一会,背对着众人。 突然,一声哽咽。 “她死了。” …… 死了? 谁死了? 向晚吓一跳。 看看抢救室里“手术中”的字样,又稍稍放心。 白振华呆了呆,没有问,默默地坐回去。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怪异。 朱雪艳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因为刚才那一句“大气”的夸赞,还有他和白振华渐渐修复的夫妻关系,她什么也没有问。努力压抑情绪,轻轻挽住白振华的胳膊,拍拍他。 “老白。别难过了。” “嗯……” 向晚明白了。 能让程为季与白振华都这样难过的…… 只有那个女人。 那个天生有一副妩媚皮囊,哪怕染上一身罪恶,依旧可以笑得温柔从容,让人打心眼想要怜惜的女人——颜若香。这样的女人,注定是不会平凡的。那样的经历,那样的结局。 沉默良久。 白振华突然一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千方百计地阻止你和川子在一起吗?” 他红着眼睛,是对向晚说的。 向晚嘴皮动了动,摇头,又点头,“因为我的爸爸?” 白振华默认:“他害了川子的妈妈,还差一点害死川子。那天要不是老程去得早,川子恐怕都没了……你说,背负着这样的仇恨,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能够幸福吗?” 向晚沉默。 白慕川告诉了她前半段。 从来没有告诉她——后半段。 原来在那个故事里,他不只是间接受到伤害,还有直接的伤害…… 向晚喉咙生痛,说话有点费力,“我爸爸,他,做了什么?” 白振华目光一沉:“你爸爸和川子的妈妈在宾馆被查房那次,是他骗川子妈妈过去,又强行与她发生关系的。不过,当时两个人都喝了酒,事情就很难定性,川子妈妈又不想把事情闹大。” 向晚皱起眉头,“我妈说,我爸……很老实。” 白振华看她一眼,也不知道信不信这句话,但没有与她争辩,“我们开始没有怀疑过你爸爸的动因,以为他只是一时色迷心窍,直到发现他死后收到的那一笔钱,才想清楚,他是有预谋的。” 向晚:“那笔钱……不是肇事司机的赔偿吗?” 白振华:“你爸爸酒后驾驶,全责。”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不过最近121案子浮出水面,我和川子详细研究过。我赞同他的推测,当年那一切是崔鸣设计好的。你父亲也是他要报复的人。那么,他完全有理由利用你爸爸,然后再杀他灭口。酒店里引发事情的酒,那一笔死后才到账的钱,其实都存在疑点。可能是一口黑锅,从此死无对证。” 第755章 大结局(二四) 一场泥石流。 一场报复计划。 一个个冤冤相报的案子。 向晚无力地点头,“应该是的。要不然……宾馆里发生的事,又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雪。我爸如果真做了那样的事,恨不得没有人知道才好,哪里会自己去宣扬……” “唉!” 白振华重重点头。 “那个时候,大家都年轻。” “……” 年轻? 二十年前的他们,是年轻的。 向晚沉默。 片刻,她又小声说:“我和白慕川商量过。你们所有的担心,我们都曾经有过讨论。” 白振华没有说话,程为季突然走过来。 “那是你们太年轻,根本就不知道后果。” 向晚眼睛微眯,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但看在程正的面子上,她仍然当他是长辈,“谢谢!我们的生活,我们心里有数。将来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我们自己来承受。” 程为季冷冷地看着她。 很显然,他也一样,对她没有好感。 “如果不是你。川子不会出事。” 向晚唇角微勾,“你为什么不责怪你爱的女人呢?是她自己狠毒,连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 程为季厉目,瞪着她。 向晚真狠。 一句“你爱的女人”,不仅是把锅甩出去,还是在挑动他的家庭矛盾。 程为季重重一哼,想说什么,又忍住。 “最可怜的人,还是川子。” 向晚嗤笑一声,不回答。 这个时候才知道吗? 会不会有点晚。 向晚想到白慕川,一阵心酸。 刚刚见到阔别多年的母亲,转眼间又失去—— 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等他醒来,得多难受? “其实这才是最好的安排!”白振华突然一叹,“如果她还活着,川子就会一直煎熬下去,看着她受审,看着她上法庭,看着她被执行枪决。那样不是更痛苦?” 向晚转头看着白振华。 他比程为季活得通透多了。 朱雪艳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 “老白说得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盼着川子快点好起来。” …… 那天凌晨,京都下起了小雨。 周一又到了。 不论一个个体发生什么事情,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都不会被打乱。 程正在医院待到天亮,带着梅心回到重案一号上班。 今天早晨,方圆圆去医院了。向晚有她陪着,又有白家人在那里,程正不用为她担心。 重案的大厅里,秩序如常。 程正视线扫视一圈,看到匆匆进门的权少腾。 两个人都一夜未睡,同样的焦虑,同样的红着眼眶,哪怕一言不发,只对视一眼,也能明白彼此现在的心情。 程正平常很少主动找人说话,今天竟然走过去,停在权少腾的面前。 “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权少腾捋捋发梢,“我先回来了,老黄还在那边。你……” 他突然停下,抬头望程正。那一双妖娆的桃花眼里飘着的悲伤,与程正强装的镇定截然不同,他对白慕川的感情全摆在脸上,问程正的时候,竟有点哽咽,“他们说小白还没有脱离危险?是不是?” 程正:“不要担心,手术很成功。但颅脑损伤,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权少腾眼睛里又生出了希望。 “你离开医院的时候,他醒了吗?” 程正摇头:“这才一天。对于颅脑损伤的患者来说,时间太短。” 权少腾:“……” “好好一句话,怎么听你说就这么别扭呢?什么叫时间太短,敢情你希望再长一点?你存的什么心思啊?”权少腾望了望大厅里的同事,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看谁都不顺眼,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他压下火气,又压低了声音。 “算了,我不跟你说。你说什么都成,你是专家。” 他转身就走。 程正却喊住他,“权队。” 权少腾回头,目光不太友好。 程正:“那个女人,是谁验的尸?” 昨天晚上程正没有参与事后的行动,也没有来得及去了解。 权少腾看着他,面色有些沉。 到这个时候,哪怕程正仍然称她为“那个女人”,权少腾也已经知道她和白慕川是什么关系了。 权少腾叹气,有点颓然,“小白让我尽量抓活的,是我……没有完成任务。” 程正皱眉,“怎么死的?” 权少腾:“饮弹自尽!” 引爆了炸弹,关闭了窃听系统,再留下最后一颗子弹为自己送终。 “不得不说,她骨子里的好股劲儿,还真和小白挺像的。就是……唉!” 对他的感慨,程正面无表情,“尸体呢?” 权少腾想了想,说:“二部带回去了。这个案子是他们的,基地的位置也是我们从二部那里拿到的。不过,我们昨天晚上的行动,二部那边意见很大。” “怎么?” “说我们打草惊蛇……” “人都出事了,还打草惊蛇?” “主要是……”权少腾凑近他,“本来是他们的行动,咱们没提前打招呼,确实不合适……你懂的。” “哼!”程正冷着脸,“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什么手段不重要。” “对呗!”权少腾脸色又稍稍好看了一点,赞同地点头,“老黄在跟他们谈,反正我是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的,都交给他了。” “权队……” 有人在叫权少腾。 两个人点点头,各做各事。 …… 早上九点,重案接到消息。 孟炽疯了。 他是因为谢绾绾的事情,突然发病的。孟炽的案子现在还没有开庭,不过,有了前面叶轮的供述,他本身的罪行并不大,律师本来正在为他做无罪辩护,结果突然就出了这事,孟炽精神本就不太好,突然就那么疯了,叫着嚷着要去看谢绾绾。 真疯假疯不知道。 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不能不管。 律师为他申请了取保候审。 因为谢绾绾情况危急,孟炽是她唯一的亲人,这情况也得到了看守所方面的体谅。 手续办得很快, 当天下午,律师就把孟炽带出了看守所。 …… 第756章 大结局(二五) 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 方圆圆拿着一碗粥,不停地劝向晚。 “吃一点啊,乖,吃一点。” 向晚瞄她,喝一口。 方圆圆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在哄孩子。 “再吃一口。来,张嘴。乖哦。” 向晚默默看她,“我不饿,你自己吃。” “靠~你吃过的让我吃。恶不恶心?”方圆圆本想开个玩笑,可说完看她没动静,又只能抿着嘴,可怜巴巴地哄她,“别这样嘛。看着你这样,我也很累心的知不知道?” 知道。 当然知道。 没有一个人陪病人是不难受的。 “你回去吧。”向晚勉强朝她笑了笑,“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我不放心你。家里可是下达了任务的,让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 方圆圆看看四周,“你说你……白慕川在重症监护室,你守在这里,也帮不了忙,没什么作用对不对?这样吧,我陪你回去休息一下,明儿再来,嗯?” 向晚摇头。 “犟!驴子。” 方圆圆放下碗,刚要骂人,就看到了唐元初。 他上午来过一趟医院,中午跟丁一凡回去后,又来过。 刚走不一会儿,天都黑了,外面又在下雨,他怎么又来了? 方圆圆招呼一声,怪怪地看着他。 向晚抿着唇,不吭声。 唐元初一步一步走近,“嫂子,白队怎么样了?” “……” 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 今天来的两趟,他问的都是同样的话。 然后,就默默不吭声,直到心不在焉的离去。 向晚盯着他。 半晌,叹一口气。 “想去看她,你就去吧。” 白慕川和谢绾绾送来的是同一个医院,都一样在重症监护室,也在同一层楼。 谢绾绾的病房,离这里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唐元初来来去去,走了一趟又一趟,但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也没有。 “你的心思我们都明白,其实,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想做的事,就要抓紧时间去做。” 一句抓紧时间,红了唐元初的眼圈。 “我知道。”他低头,捧着脸,嗓音沙哑,“可是,她肯定是不想见我的,我怕影响她治疗。” “……” 向晚并不知道他和谢绾绾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是现在人在危险边缘,明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顾虑? “去吧。遵从你内心的想法。” 唐元初沉默片刻,突然站起来。 “好,我去看看。” 他走得很快,向晚忍不住提醒他。 “孟炽也在。” 唐元初脊背一僵。 不是因为听到了向晚的话,而是看到那个病房里的动静。 门开了,医生、护士从里面鱼贯而出,一个担架从里面推了出来,他看到了谢绾绾,戴着呼吸机,打着点滴,披散着头发的谢绾绾,只一个照面,就飞快被医护人员推走。 “快!” “速度快一点!” 担架的滚轮在走廊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唐元初心里一凉。 这是怎么了?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 孟炽从病房出来,刚好把他拦住。 “做什么?”孟炽不冷不热地挡在他的面前,旁边有一个律师,两个助理,他们气势极足。 在看守所呆了几个月,他除了头发剪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变化……更与申请取保候审时描述的精神分裂症状没有半毛钱关系。 唐元初看着担架越推越远,神情有点焦急。 “她什么情况?” 孟炽:“转院。” 唐元初微惊,“转院?为什么?” 孟炽面无表情:“我有必要告诉你?” “……” 一句话就把唐元初打入了地狱。 他和谢绾绾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凭什么问,人家凭什么告诉他? “我是警察。”他梗着脖子找到一个最有用的借口,问得却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孟炽看穿了他,但没有拆穿,“她的情况不太好。我给她找了一个更合适治疗的医院。” “哦……”唐元初回答得慢了半拍。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一直看着远去的担架。 孟炽眉头不经意皱了皱:“还有事吗?警察同志?” 他说得很慢,带一点讽刺。 不过唐元初不介意,他看到谢绾绾消失在眼前,也根本就感受不到外界的刺激。 “好好治疗。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谢谢!”孟炽深深看他一眼,身姿笔挺地带着几个人大步离去。 唐元初双手攥拳,站在长长的走廊上,许久没有动弹。 …… 不远处,向晚一直看着他。 没有安慰。 没有说话。 也没有帮忙。 此刻的她,连自己都顾不上,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她背后的病房里,躺着她最心爱的人。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大概这就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了吧? “回去吧。姐,表姐,不,亲姐。你不能每天都在这里守着的吧?” 方圆圆苦口婆心地劝。 “回去休息一天吧,你这样熬不住的。” 梅心来探病,也劝。 “小白会没事的。小向晚,他最担心的人是你啊,要是他醒过来,你倒下了,可怎么办?” 权少腾这个最不会劝人的,也开始劝她。 向晚不为所动。 整整三天,她寸步不离医院。 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最后连医护人员都看不下去了。 为她送热水,说白慕川的情况,各种安慰…… 第四天,程正来了。 “你不用更新吗?你的书,还没有完结。大家都在等着你。” 向晚抬头看他,吸了吸鼻子,“他没有醒过来,我无法专心写结局。” 程正哼哧一下,提提裤腿,在她身边坐下,“听说真正的爱,是为他而坚强。” 向晚苦笑,“程队还懂得这个?” 程正侧脸看着她,目光专注:“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 “……” “那本书叫《谋杀男神》。写得挺好。” “谢谢!”向晚低下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不用对我说谢,你应该给读者一个交代。” 向晚沉默。 “三天了,你该回去了。” “才三天吗?我以为很久了。” 度日如年。 向晚唏嘘一声。 程正:“对你来说是很久。但对他的病情来说,时间还很短。这是正常情况,你为他保重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好的爱。” 第757章 大结局(终) 向晚慢慢侧头,看他一眼。 就那么突然的,笑了。 无奈的笑。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听到程正的教导。关于爱的教导。 过去那一帧帧的往事里,这个板着脸的冷漠男人,从来不曾与爱这个符号有什么关系。 “是,你提醒我了。我是该回去。”向晚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得回去把电脑带到医院来。” “……” “不论怎么样,工作也不能放弃。” 程正无言以对。 向晚吐口气,又一次朝他微笑。 “万一他成了植物人,或者残了,傻了。我还得养他一辈子呢,不工作怎么行?” “……” 程正微微挑下眉,“我送你。” 夜更深了。 城市的霓虹里,是川流不息的汽车和人群。 这样的夜,雾气很深,向晚看着看着,觉得眼睛都被雾染湿了。 一路上,程正没有说话。 两个人也不交谈。 沉寂中,程正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停车。 “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他懂得了尊重女人的意愿。 向晚抿唇微笑,回头看他,目光是前所未来的柔和。 “不用,我自己可以。” 程正默默点头:“那我走了。有需要打电话。” “嗯。好的。” “随时都可以。” 他补充,“我手机24小时开机。” 向晚勾唇微笑,“有事一点找你的。你是他哥!也是我哥。” 程正目光微微一怔,低头片刻,再抬起来,竟是苦笑一笑,“去吧。” “再见。” 她站在车窗外朝他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大门,没有回头。 程正坐在车里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打开汽车里的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 冰冷的光,刺着他的眼。 他浅浅眯了眯,打开盒子,静静地看着。 里面不是首饰。 只有一颗牙。 他默默地看,默默地想。 又默默地放回兜里。 然后,驱车离去。 …… …… 十天后,谢绾绾的消息传来。 尽管孟炽为她找遍了无数名医专家,恨不得为她倾家荡产,最终她还是没能走下病床。 消息传来,全网举哀。 这个曾经被全网辱骂的女人,戏剧性地被全网悼念。 不过,是在她死后。 他们说,长得好看还有演技的女明星,谢绾绾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他们终于念及了她所有的好。 他们翻出了她出演过的影片。 他们谈论着她艰难的身世与苦痛。 他们听着她唱过的歌,泪流满面…… 他们在祭奠她,又像在祭奠一个虚空中的自己。 唐元初第一时间跑到谢绾绾出事的医院。 可惜,他又慢了一步。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在医院办死亡手续的孟炽还在。 他张大嘴,目光呆滞地看着孟炽,想喊,想问,想叫,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孟炽看到了他,慢慢转过头来,“人已经送去殡仪馆火化了。唐警官,以后你不用再来了。她也不想见到你。生前不想,死后,也不想。” 在这十天,唐元初来过无数次,都被挡在了门外。 “对不起。我知道我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唐元初喃喃的说着,精神游离,声音嘶哑,像是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似的,头发长了也没修剪,那青青的胡碴让他看着像老了十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炽,一眨不眨,那样子有些傻,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谢绾绾存在过的痕迹。 良久,从喉咙梗出一句,“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孟炽视线微凝,“有。” 唐元初眼睛亮开,“有什么?” 孟炽:“跟你都没有关系。” 唐元初眼里希冀的光,渐斩暗下去。 他睁大眼睛,满怀希望,又似绝望地问:“一句都没有……没有关于我的话吗?” “……” 孟炽沉默。 他身边那个年轻的助理看不下去了,侧过脸去,眼眶一片通红。 “没有。”孟炽终于慢慢出声,“唐警官,感谢你对我妹妹的关心,人去了,我只能代她向你道谢。” 说罢,他从唐元初走过去,“我还有事要办,有机会再次。” 从头到尾,他都很有礼貌。 同样,也冰冷无情。 唐元初站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病房,还有这一条像会吃人的走廊,脚步无法挪动—— 孟炽走远,突然停下,低头对助理说了什么。 只见那个小助理又跑了回来,走到唐元初的面前。 “唐警官?是吧?” 唐元初木然地看着他,不懂回应。 助理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他手上。 “孟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唐元初默默地接过。 低下头,他看着那张照片—— 一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有他,有谢绾绾。 照片上的他,青涩单纯,一脸是笑。 谢绾绾冷着脸坐在他旁边,嫌弃地看着他,隔了老远。 两个人不亲密,不像恋人,但空气里的磁场似乎都是围绕着他们的…… 那对视的眼神里——都是戏。 “为什么?” 唐元初瘫软在椅子上,失声痛哭。 他捧着照片,亲吻谢绾绾的脸,亲吻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唇,像一个疯狂迷恋偶像的粉丝。 “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你这个狠毒的坏女人。你这个祸害,不是该活千年的吗?” 他一边抚摸她的脸,一边说。 泪水打湿了照片,他又珍惜地拿袖子去擦,将它像宝贝似的捧在怀里。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来晚了。” “这个世界,是我来得太晚了。” 晚得没有办法留住她。 没有办法多争取一段属于他们的时光。 …… 谢绾绾的后事,是孟炽一手操办的。 他没有为她举办丧事,拒绝了所有亲朋好友的悼念。 孟炽说,这是为了遵照她的遗愿。 生前风光够了,死后她只想安静的休息。 孟炽是一个做事狠绝的人,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把谢绾绾葬在了那里,就这样让一个轰轰烈烈来过的女人,冷冷清清的离开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向晚在医院。 面前的电脑上,正写着《谋杀男神》的大结局,关于谢绾绾的部分。 一直以为,她就是这个事件的记录者,又是参与者。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离去,一个个走到结局,她内心充满荒凉。 创造了这个故事。 写下了这个世界的悲欢。 最后,却无力掌控结局—— 方圆圆今天是陪着黄何一起过来的,看向晚为此发症,叹口气,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安慰,“别难过。” 向晚摇头,把刚才写在电脑上的几行字,全部删除。 方圆圆一怔,“怎么了?” 向晚手指触键,一边流泪,一边打字,“得重新写她的结局了。” 方圆圆沉默着,眼圈也红红的,不停吸鼻子。 黄何轻轻为她擦眼泪。 向晚写着写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头问黄何。 “她的那个孩子,找着了吧?” 黄何抿抿唇:“早就不在了。他们骗她的,我们解救出的那个孩子……其实是田丹月的女儿,不是谢绾绾的儿子。” 呵! 向晚含着眼泪笑。 “她是真的失心疯了吧?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傻傻被人威胁。” “她不是失心疯。”黄何沉默一下,告诉她实情,“我们事后调查得知,她是知情的,她知道孩子早就没了,但还是自愿以身伺狼。演了自己这辈子最后的一场戏,骗过了所有人。” “为什么?”向晚吃惊。 “天怒要挟她,她不堪忍受,想将计就计,协助警方破案。赛里木查到的那个地址,其实就是她有意泄露的……这个,已经得到证实。” 向晚低头,突然掩面。 …… 《谋杀男神》的大结局,向晚又写了两天。 这已经是事发后的第十五天。 她比到医院那天瘦了整整一圈,但因为写大结局的关系,精神看上去很好,亢奋得双眼都是光。两天后,当方圆圆拎着食盒去看她的时候,见到她脸上的笑,几乎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姐,是白队醒了吗?” 向晚笑笑,冲她招手。 “你过来看看,我大结局写完了。” “是吗?”方圆圆也替她开心起来,放下食盒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拿过电脑就开始先睹为快。 等了这么久,她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 一行行看下去。 她的心情,也一点点下沉。 终于,看到了结局末尾的几行字。 “那年的春天就快要过去了,方夜阑最终没能醒过来。荣小暖安静地守了他一夜,天边破晓时,自他病房的窗台一跃而下,在医院的花圃里开出了一朵血红色的花。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绝决的方式去陪他。从此,他们的故事再不会结束。” 方圆圆受到惊吓一般。 “卧槽!你是疯了吗?” 向晚嘴唇有点干,抿了抿,看着方圆圆笑。 “小说而已,别当真。” “小说也没有这样写的啊!我看你是在医院待出病来了——” 方圆圆看一眼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再看看她眼里的光芒,突然意识到什么,“表姐,就算……我说万一啊,就算白慕川真的没能挺过来,你也千万不要想不开,懂不懂。这日子还长着呢!” 向晚瞪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不会有万一。” 不会有万一,那为什么要这样交代故事结局? 她不就是害怕书完结了,自己来不及再画下那一笔么? 方圆圆看着她脸上的笑,想劝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叹一口气,指着电脑上的大结局,问她。 “为什么最后只有黄鹤和宋圆圆最终得到了幸福,其他人都不是亲生的么?后妈。” “噗!”向晚笑,“方夜阑和荣小暖也在一起。” 方圆圆瞄她的脸色,“可是,只有黄鹤和宋圆圆是he结局。” “嗯。” 向晚轻声应。 没有解释更多。 方圆圆不放心她的情绪,“如果你要be结尾,干嘛留下他们这一对嘛。要不这样好了,干脆你把他们也写死好了。大家都be吧……” 向晚看着电脑,想了很久,“不要。” “我靠!到底为什么啊?” “这本书里,所有的爱情都被现实碾碎。我总得留一丝阳光吧?没有爱,没有温暖,剩下的人怎么喘气?” 突然安静。 方圆圆没有说话。 她回忆这本书里出现过的人物。 从第一个案子开始,很多很多人…… 他们都曾经爱过。 后来,都死于爱。 他们都死于爱。 这真是一本令人费解的书。 方圆圆看着向晚苍白的脸,“那接下来呢?故事还可以发挥的,为什么就不写了?” 向晚又沉默了很久。 “不敢写。” “为什么?” “因为这已经是故事最好的结局。” “……” 方圆圆长叹,横她一眼。 “你这个人啦,就是固执。写个书而已,哪来的那么多纠结的东西?” 向晚没有回答。 她看着电脑,像是陷入在他们的故事里。 而这个现实的世界,已经被她遗忘。 这样的向晚,让方圆圆有点害怕。 “姐?” “我说你千万别吓我啊?” “说话!向晚!” 向晚猛地站起来,抱着电话。 “我要拿去给他看看。” 在医院,向晚已经是熟面孔。 医生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让她带着电脑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 半个月了,这是向晚第一次进来。 白慕川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塑料假人。 向晚穿着一身消毒服,抱着电脑,慢慢走近他,“白慕川,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不会回答。 向晚看了片刻,慢慢坐在床边。 “我的大结局写好了,我是来催你的。” “《白名单》都写多久了?你到是起来给我继续写啊?” “欠着我那么多债,你是想赖皮的?” 白慕川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向晚把笔记本抱在腿上,看了他许久,慢慢翻开。 “我先把大结局念给你听吧,你给我提提意见。”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荣小暖与方夜阑这一生,注定与平常人不同。他们走过一条又一条艰难的路,孤独、痛苦、一一尝遍。最后才明白,小说的剧情也好,现实的案件也好,命运一切的安排,都是最昂贵的馈赠。” “因为在那个夏天,他们遇见了彼此,然后,拥有彼此。” “除生死,不能将他们分离。” …… 结局很长。 向晚念了很久。 念得很慢。 就仿佛这个故事, 永不会完。 “当荣小暖的身躯从窗台坠落的时候,她看到了很多人。屠亮、谢绾绾、叶轮,田小雅……当然,还有她最爱的方夜阑。他站在时光里,朝她微笑招手……” 向晚艰涩地念到最后,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望病床,“我写得怎么……” 她的话戛然而止。 然后,傻傻地呆在那里。 床上的男人,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从呆怔到狂喜,向晚用了足足三秒。 “你醒了?” “医生——” “小向晚!”白慕川自己取下呼吸机,瘦削的俊脸雪白如纸,话说得极慢,但一字一字,都很清晰,“我想知道,英明神武的方夜阑警官,是什么结局?你……写清楚了吗?” 向晚吸鼻子,泪流满面。 “他的结局,由你来写,好吗?” 白慕川:“好。我念。你写。” 向晚站起来,紧张得搓手,“你确定不用……先叫医生来吗?” 白慕川:“写。” 他一脸憔悴,还一如既往的强势不容反驳。 向晚慢慢坐下,抱起电脑。 “人生再难,苦痛再多,只要有她,他就会醒来。” 白慕川呼吸微急,额上有细汗,但目光坚定而灼热。 “小说的剧情也好,现实的案件也好,命运一切的安排,都是最昂贵的馈赠。因为他们在那个夏天,遇见彼此,拥有彼此。从此,寒来暑往,花谢花开。直到年华老去,他在,她也在。” 他说得缓慢,淡然,好像那些伤痛都不在他的身上。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 病房安静下来。 向晚抬头,“完了?” “嗯。”他气息不稳地问:“这样不好吗?” “这样很好。”向晚眼睛湿润,“你写得很好。” 向晚对他投去一笑,低头在电脑上敲出最后三个字。 “全书完!” 第758章 番外1 wanwan?晚晚? 九十年代。 锦城。 夕阳的余光从屋檐洒出一束光线,照在一群放学的小孩子脸上…… 那笑脸与胸前的红领巾衬在一起,天真,浪漫,娇艳得像花儿一样。 大街上下班的人群骑着自行车,像一个超级庞大的战队,浩浩荡荡地从城市的这头,驶向城市的那一头。忙碌,又悠闲。 颜川走得很慢。 跟在一群孩子的后面。 不远不近。 近得可以听到一群孩子的尖叫吆喝。 又远得让他们注意不到他。 走过百货大楼,穿过一片开满茶馆的小街,就到他的家了。 这是锦城的二环。 大货车的轰鸣声,把道路两边铺的满地灰尘。 城市发展最受伤的就是环境,颜川的家所在的二环边上,一片低矮的平房,里里外外到处都落满了灰,背后大片大片的田地里,庄稼也没能幸免。几天不下雨,就失去了原本青翠的绿色。 颜川家不是本地人。 什么时候搬到锦城,他不知道。 从记事起,说普通话的妈妈就和说锦城话的邻里乡亲显得格格不入。 几年了,妈妈依旧没学会说锦城话。 颜川说得很流利,但他从来不说。 在学校,因为那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和那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小小年纪的颜川,就很招女同学喜欢,但男生们都很讨厌他。讨厌他好看的脸,讨厌他与他们不一样的气质,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骨子里就有一种高贵的劲儿,从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滚铁环,丢沙包、斗鸡,弹弹珠,收集烟盒……这些小孩子喜欢的娱乐,他从来不参与,也始终被他们排斥在外。 他们给颜川取了一个讨厌的外号,叫——小白脸。 在孩子的世界,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但这个外号在他们的头儿被颜川暴打一顿后,消失。 从此,颜川又多了一个外号——白面阎王。 颜川很会打架,从小就会。 曾经以无数次只赢不输的战绩,三年换了五所幼儿园。 现在念小学,仍然保持着一个学期至少请五次家长的频率。 颜川只打架,不骂架。 每次打完,他也从来不告诉老师,不告诉母亲,为什么要打架。 更不会告诉母亲,那些孩子的嘴有多不干净,会用怎样腌脏的话骂他和他的母亲。 颜川就像一股清冷的风,与他们隔离在这个世界的两端。 前面那几个说说笑笑的孩子和颜川家住得很近,一排平房,可以从一个院门进入。 他们像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到了院门口,一窝蜂的冲进去,突然又哄笑着一起跑出来,对远远吊在后面的颜川大笑。 “颜川,你家来客了!” “你野爹又来找你妈了!” “哈哈哈……” 小孩子们恶意的嘲笑,肆无忌惮。 颜川背着书包,站在院子外面,脸上落满阳光。 小小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好一会,他才走进院子。 已经是冬天了,哪怕那一抹夕阳竭力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空气仍然是干冷干冷的,风刮在脸上,刺骨头。颜川低着头,看着紧闭的家门,正要抬手去推,门就开了。 一个男人匆匆走出来,颜川正好撞在他的怀里。 男人稳住身子,低头看着漂亮的小男孩,脸上露出微笑。 “你就是川子吧?” 颜川一怔。 这个男人他从来没有见过。 出于礼貌,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男人长得很英俊,笑起来很温暖。有那么一刻,颜川甚至希望那些小孩子的笑话是真的——如果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就好了。这样好看又高大的男人做了他的父亲,还有谁敢笑话他? “我是你白叔叔。” 白叔叔? 颜川眼睛里露出迷茫。 显然,他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白叔叔。 男人看着他,微微一笑,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塞到他的手里。 “喏,拿着吃……” 颜川眉头皱着,不肯要。 “拿着,乖孩子,快拿着啊。”男人又催促。 他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颜川进不去,一脸尬色。 “川子回来了?”屋里传来声音,是颜川的妈妈颜若香。 她走过来,一脸绯红,眼睛红红的,头发有点乱,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情绪有些不稳,吸了吸鼻子才勉强看着儿子笑出来,“白叔叔拿糖给你吃,还不快点说谢谢?” 颜川看着妈妈,心里突然生出些戾气。 “我不要。” 他甩手,糖撒了一地。 “唉你这孩子……” 颜若香伸出指头要戳他。 他灵巧地避过,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冲进了房门。 颜若香尴尬地瞪他一眼,又踌躇着望向门口的男子,“让你见笑了……” 白振华摇头,把撒地上的糖一颗颗捡起来,看了屋里一眼,又塞到颜若香手上,然后从兜里继续往外掏,“这糖是我给川子买的,刚忘记了,看到他才想起来,看我这记性。你拿着,小孩子都爱吃糖,我家轩子也是,他妈老是怕他把牙吃坏了……” 颜若香讷讷的,“你拿回去给轩子吧?” 白振华:“不用不用。家里都有的,他奶啊,都快把他宠成小霸王了。哪里还缺得了糖?到是你……”白振华看一眼这房子,眸子里生出一抹暗色。 “这一转眼啊,川子都这么大了。你也犟了这么多年,我就不劝你什么了。不过,我和为季是铁哥们,你有什么需要,不方便告诉他,就告诉我。” 颜若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没什么需要的。现在国家政策好,我赚的钱,养活我和川子够够的……” 白振华叹口气,“那行。我就走了。你们娘俩好好照顾自己。” 颜若香捧着糖,尴尬地挽留一下,“要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白振华:“来不及了。我赶飞机,好久没回去,轩子还在家等着我呢……” 颜若香嗯声,“那我就不留你了。就是……”她回头看一眼屋里,“你别跟孩子置气。孩子不懂事……” “哪能啊?”白振华笑笑,“回去吧。给川子弄点好吃的。” …… 门口的声音传入颜川的耳朵。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双眼盯着那一台崭新的大彩电。 还有桌子上的鸡、鱼、肉,鸡蛋,牛奶…… 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这些东西,统统都没有的。 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颜川目光染上一层水气。 颜若香关上门进来,微微一愣,“怎么不把书包放下?” 颜川不说话。 颜若香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彩电,又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电视吗?你白叔今天特地搬来一台彩电,就是为你准备的。这个可以看好多动画片,你以后就不用羡慕小虎他们了……” “他为什么要给我送彩电?” 孩子抬起头,看着母亲。 颜若香一愣,“她是妈妈的朋友。” 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摇头。 这时的他,还不能理解大人的事情。 但以他对“朋友”两个字仅有的认知,隐隐觉得奇怪。 这样的大彩电,颜川不曾见过,就是百货大楼里卖电器的商家摆放出来的,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 他黑幽幽的眼里,慢慢有了一丝希冀。 “他是不是我爸爸?” 颜若香颓然。 眼圈一红,慢慢坐在儿子的身边。 “不是。” “上次那个,是不是?” 颜若香强颜欢笑的脸,彻底拉下。 “不是。你这小脑袋里,怎么都想什么呢?” 她戳了一下儿子的头。 颜川头一歪,眼睛还盯住她。 “为什么我就没有爸爸?” “不是说过了吗?你爸爸……”颜若香咽一口唾沫,“他得癌症死了。” “我不信。” 孩子斩钉截铁。 “他死了,为什么总有人给我们家送东西?”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不好骗了。 颜若香看着他倔强的小脸,竟是低低的哭了起来,双手捂着一脸的疲色,身子蜷缩着,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孩子手足无措。 他又把妈妈惹哭了。 母亲的哭泣,对成长中的小孩子来说,无异于一把尖刀,可以直接割穿他幼小的心灵,让他的世界变得灰暗、惧怕,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妈妈……不要哭。” 颜川放下书包,小小的身子挨近,小手轻轻放在妈妈的肩膀上。 “我错了。你不要哭了。” 在颜川的记忆里,妈妈很爱哭。 他几乎是听着妈妈的哭声长大的。 有时候,他半夜里醒过来,枕头是湿的,耳边总是传来妈妈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嘤嘤咛咛,直到他在哭声里再一次沉入梦乡,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音符……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不知所措。 晚上,他还可以装睡。 现在他却装不了…… 孩子安静地看着他的母亲,一次次告饶。 “妈妈,我错了。” “你别哭了……” “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不问爸爸的事,再也不问。” 房里很暗。 凉如水。 哭声让他很难受。 “妈妈……”颜色看着母亲抽动的肩膀,慢慢将小脑袋靠上去,小胳膊紧紧环住妈妈,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像一条需要关怀的小狗,身子明明在瑟瑟发抖,却说着假装坚强的话,“爸爸死了,你还有我。不要哭。” 颜若香抬起泪眼,捧着儿子的脸。 额头抵着他的,泪如雨下,但除了抽泣,再无哭声。 孩子很开心妈妈终于止住了哭,又一次肯定地拍拍妈妈的头。 “妈妈,你等我长大。我会照顾你的。” “呜……好孩子!” 颜若香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孩子撇撇嘴,好几次也想哭出来,终是抱住妈妈的头,没吱声。 她的声音,并没有掩盖院子里的声音。 不知哪一家把门摔得咚咚响,几个女人的声音尖锐高亢,传入耳朵尽是奚落。 “真是个会勾搭人的呢。一会有男人送自行车,一会有男人送大彩电……咱们这个院子啊,看来要热闹起来了。生意好得很呢。” “……长得就跟个妖精似的,腰细屁股圆,走到哪里都勾扯男人的眼。” “哈,我看你家老张,没少见他往那屋瞅呢。” “……人家可看不上我家老张,到是你家老吴,他可是人民教师,有文化的人……前两天还听他说呢,说人家的儿子聪明,要免费帮他补课来着……” “可去他妈的吧。做梦!想都别想!” “瞧把你给急的,你啊,赶紧给你家老吴生个儿子,他就不张歪心思了……” 房子不隔音。 那些女人也没有想过要背着点风。 她们肆无忌惮,声音越说越大。 嘲弄,讽刺,讥笑。 被自家男人凶狠地吼,也仍然不肯收敛。 院子里,笑闹成了一团。 对于她们来说,长得美丽高贵的单身“寡妇”,就是个祸害。大家住在一块,她又总是闷声作声的,不和人来往,整天打扮得精致漂亮,一身骚气,摆明了就是要勾搭她们家男人的。偏偏她们家男人也不争气,眼睛里就像长出了钩子似的,有事没事往那边瞅,哪怕倒个洗脚水,也要多走几步,看看她家的灯,恨不能摸进去睡一宿…… 女人们嫉恨。 不管有事没事,肯定找碴骂上几句。 颜若香蒙住了儿子的耳朵。 “不要听,不要听她们说……” “嗯。”孩子点头。 “儿子,这些都是没有见识的女人,她们胡说八道……” 颜川点点头,像只小兔子似的,偎着母亲,红着眼,努力挤出微笑,“妈妈长得好看,他们嫉妒。” 颜若香一怔,苦笑里一丝甜。 “川子以后找的媳妇,会比妈妈更好看。” 媳妇…… 孩子懵懂的脸上,有一丝羞涩。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哄笑。 “哟,送彩电的刚走,送煤的大哥又来了。” 哄堂大笑。 颜若香闻言一愣,把儿子抱坐在沙发上,刚准备看个究竟,就听到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颜,在家吗?” 那声音很浑厚,带着一点憨厚。 很显然,他都没搞懂那些女人在笑什么。 颜若香脸上的紧张,又放松下来。 “是向师傅吗?我在呢。” 她把门打开,看着门外的三轮车。 “向师傅,这是?” 三轮车上全是蜂窝煤。 向大勇一脸憨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买煤回家,打这儿经过,想到你今天说家里的煤快用完了,这不,顺道就给你送来一些。” 颜若香犹豫:“这……向师傅,不用了。我可以让送煤的捎来。” “嘿!”向大勇继续笑,龇着白生生的牙,“他们送来的煤,和我自己去拉的,可不是一个价钱。哎呀,你就别客气了。反正是顺便,我又不是不收你的钱,你得按原价给我的……” 颜若香搓了搓手,“那多不好意思,占你便宜。” 向大勇挠头,笑得直率,“咱们是同事,帮把手是应该的。哪家还没点困难咋的?你看你们母子两个,也没个能做体力活的人。得了,别愣着,我先帮你搬进去。” 这个时代,天燃气还没有普及。 经济适用的蜂窝煤,是普通居民的优先选择。 向大勇地本能觉得,黑漆漆的煤球与女人是不搭边的。 因此,一看颜若香要上来帮忙,他连忙阻止,哈哈大笑说:“在我们家,这种粗活都是男人干的。我媳妇可娇贵着呢,我从来不让她干重活。小颜啊,你去那边坐着就行,我很快就好。” 这个男人是真善良。 有一个好家庭,好媳妇。 为人仗义,热情。 在公司也是这样,谁有点什么事,他一定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颜若香有点羡慕他的家,他的老婆。 “那就谢谢你了,向师傅。” 她悻悻然退下。 “不客气,不客气。” 颜若香故意把大门敞得很开,让院子里织毛衣、纳鞋底顺便偷窥的一群无聊女人,可以把屋里的情形看得清楚…… 用心良苦。 可是,除了她的儿子,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清白。 向大勇是个直肠子的男人,并不懂得女人细腻的心思。 他搬完煤,擦擦汗,水没喝一口,就要走人。 颜若香赶紧拿钱给他,“向师傅,你点点,够不够?” 向大勇也没推辞,数了数,直接把钱揣在兜里。 “以后有什么粗活重活,你就招呼一声。我要是方便,就来给你搭把手。” “嗳,那就先谢谢你了。” “瞧你客气的。呵呵呵呵!” 颜若香笑着送他到门口,眼一扫,突然又看到茶几上的糖。 那是白振华刚才走的时候留下的,颜川不肯要,她拿回来放在托盘里。糖果是那种国外进口的,包装好看,写着她读不懂的文字,这种高级糖果,在国内很难看到。 她想着,跑回去顺手抓了一把追出来,塞给向大勇。 “这个糖拿回去,给你家晚晚吃。” 向大勇看到糖,眼睛亮了一下。 哪怕没见过,他也懂得这是好东西。 想到闺女,他一脸灿烂,但看到闷闷不乐的颜川,仍然推辞了。 “不不不不,帮你们干点活,就拿你们家东西,我成什么人了?哈哈哈,不能要,不能要。小颜,快拿回去,给你家川子吃……” “家里还有呢。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的,拿着吧,向师傅,你要是不收,往后我哪里好意思再找你帮忙?” 向大勇犹豫了一下。 最后,没有抵住诱惑。 这是一个物资匮乏的时代。 女人白生生的掌心里,那七彩的糖果就像发着光。 光里闪耀的是女儿向晚期待的小眼神。 “那行!我就替闺女谢谢你了。” “以后有空,带孩子来玩。” “嗳!好嘞!” 向大勇走了。 颜若香因为这短暂的温暖,陷入了一种愉快的情绪里。 为免儿子误会,她不停地告诉儿子,这向师傅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他家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妹妹,叫晚晚,聪明又机灵…… 她甚至憧憬说,以后要再给他生个小妹妹,也要叫晚晚。 名字好听,莫名让人觉得温暖。 颜川年纪小,对母亲的话,并不完全懂。 也不知道,晚晚,是哪一个“wanwan”的发音。 当然,此刻的他更不会知道,这个送煤来的男人和那个叫“wanwan”的女孩子,会为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故。 …… 第759章 番外2 呼吸也是甜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 白慕川修养身子的生日过得很快。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向晚没有开新书,每天陪着他,赏花赏月赏京都,度过了相对轻松的三个月。 李妈被朱雪艳派过来照顾他俩的起居。 她是一举两得,本来李妈就不是她合用的人。 但对于白慕川和向晚来说,李妈却是熟悉且放心的人,相处舒服,对朱雪艳的态度也就更好了几分。尤其是向晚,有些白慕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由她代劳了,完美的诠释了白慕川老婆的身份。几次三番地交道下来,从白振华到朱雪艳,对向晚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至少,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害人,对他们的财产,也无觊觎之心。 彼此客气有礼,面子上能过去,这就是与婆家最好的相处方式。 向晚得了小姨很多的“经验传授”,用起来也得心应手。整整三个月,除了白鹭跑到白慕川病床前哭闹过一场,哀恸她的小舅舅被女人抢走的青春遗憾外,居然一点麻烦事都没有发生。 出院后,白慕川拒绝了去疗养院,回到了他自己的家。 这个小区很安静,每天在这里与向晚厮守,看书,玩游戏,心情放松,他的身子渐渐好转。 这时的京都,已经入夏。 酷烈的天气里,人生浮躁不堪,但他俩宅在家里,竟有一种忘却尘世的洒脱感。 如果不是这一天李妈买菜回来时,捎回一件程为季送的礼物,向晚都快要忘记在白慕川的生命中,还有一件这么麻烦的事了。 李妈从来不多言语,但是一个聪明的人。 主人家的事,她肚子里一清二楚。因此,拎着礼物像是拎着一块石头,像有千年重,在房门口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敲门进去告诉白慕川。 “小白先生,刚才程先生给你送了东西过来。” 白慕川半眯着眼,坐在窗边,膝盖搭着一本书。 向晚坐在他的身边,安静若水,衬着那飘荡的纱帘,他们美好得像一副画。 闻言,向晚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 李妈站在门口,尴尬地低着头,撸了撸口袋。 “程先生本来是想要进来看你的,我说你吩咐过的,休养期间不见客,他也就没有勉强,但是让我务必把这个……交给你。” 那是一个布质的口袋。 不透明。 里面装着什么,看不到。 白慕川在医院的时候,程为季是来过几趟的。 但白慕川拒绝了与他相见,后来白振华和朱雪艳看不下去了,劝了白慕川几次,他仍然不为所动。 也就是说,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一面。 那他会送什么东西来? 向晚猜测是补品一类的东西,又瞄白慕川一眼。 “要不……” 她不想为难李妈,一直站在那儿。 白慕川却抢在她的前面,淡声道:“行,我知道了。东西你拿去吧。” “啊?”李妈微怔。 “送你了。”白慕川勾唇,浅浅一笑,不想破坏和向晚相处的气氛,声音尽量轻淡愉悦,“你把奶奶的钥匙留下给我,又帮我争取到那么多好东西,我本来就该谢谢你的。” “可是,小白先生,我……” “没什么可是的。”白慕川抬抬下巴,“给你,就拿着。” 李妈低头瞧了瞧口袋,“……小白先生,你给我东西已经很多了。而且这个……”她把口袋往上拎了拎,“挺沉的,包得很严实,也不知道是什么。程先生走的时候,再三吩咐我,一点要交到你的手上,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要不你先看看吧?” 白慕川面无表情,沉吟。 向晚扫他一眼,站起来打回场,“我来帮你看看吧……” 她知道白慕川对程为季,感情复杂。 有一些结,不是可以轻易打开的。 “谢谢你啊,李妈。”向晚微笑接过。 “不谢不谢,那我做饭去了。” “嗯,辛苦!” “嘿不辛苦不辛苦的!” 李妈摆摆手,微笑着走了。 在这家帮佣,工资高,主人家管得少,也不难伺候。 对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工作,当然得尽心尽力。而向晚和白慕川,因为她是白老太太留下的旧人,从不把她当请来的工人看待,就像对自己长辈,很周全。 向晚关上门,拎着东西坐回来,拍了拍口袋。 “让我来看看啊,万一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呢,我就发财喽……” 她玩笑的语气,被白慕川赏了个白眼。 “嘿嘿。”向晚不生气,看他视线瞄了两次那个口袋,心里知道他也是好奇的,但抹不开面。 “先说好,不许和我抢啊。是你不要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可是都归我了。”向晚继续开玩笑,一边说话,一边把那个大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平放在膝盖上。 是一个木盒。 上好的乌木,雕工精制,古色古香。 隐隐还有一股子木头的香味儿。 向晚抚着盒子面,“我觉得只是这个盒子,看着就像很值钱的呢?” 白慕川仰躺着,斜她一眼,“你爱钱的样子,充满了现实主义的讽刺意义。” 向晚啧声,“我一直爱钱,你难道没发现吗?” 白慕川抿嘴,“没有。” 向晚笑得眼都弯了起来,“傻了吧?为了套牢你,我一直是假装清高,然后一步一步设好局,看你落入我的陷阱,束手就擒。其实啊,我骨子里就是个俗气的女人。我的人生哲学就是爱钱爱钱爱钱。不过——啧啧啧,小可怜,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不对吧?” “哪里不对?” 向晚抬起盒盖,动作小心翼翼。 这东西看着太精美,她怕弄坏了。 白慕川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似笑非笑,“你除了喜欢钱,不是还有男色吗?” 向晚抬了抬眼皮,瞄着他,认真思考片刻,沉吟道:“如果你指的男色是你自己的话,那……将就还行吧。毕竟比起钱来,只差那么一丢丢感觉而已。” 白慕川:“……” 他冷峻的脸沉下来。 “向晚,你是不是觉得,我受伤了就打不着你了?” “不不不不。”向晚笑得唇角飞扬,“我只是不想撒谎。如果不说老实话,那我就太对不起钱了……” “……你、可以的。” “谢谢!” “本少好像很久没有活动身子骨了……”白慕川拉长声音,“是不是,嗯~” 一个嗯字,曲折悠长。 说不尽的意味—— 向晚看着他含情的眼,眨个眼。 “晚上我帮你活动活动?不过……先问一下,沐二少是准备活动一章的,还是活动两章的?” “……” 最近白慕川宅在家里,沐二少的粉丝快乐疯了。 闲啊! 闲的无聊干什么? 向晚让他写啊! 写什么? 《白名单》啊! 一日三更,两更也是常有的事。 前阵子欠的债,他还了。 最近更是如有神助,写作状态极好,因为身体的原因,写得多了,反倒成了向晚欠他的债了—— 所以,听到这“久不活动”嘛,向晚头皮都是麻的。 “一章不是事,两章刚刚好,三章看情况,四章更持久。” “咳咳咳!”向晚呛住,睨着他笑:“小白先生,你那眼神,怎么让我想到了饥渴的大灰狼?而我,就是那一只快要被糟蹋的小绵羊,挣扎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就要落入血盆大口……” “小绵羊?” “咩~” “行,晚上就这么跟我叫。一直叫。” “……咩……嗯咩……咩咩……嗯啊……咩……” “噗!” 白慕川板着的俊脸,终于笑开。 “向晚啊,也就是你了——” “是我是我,就是我。muma~” 向晚朝他嘟了嘟嘴,做个飞吻,低头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什么鬼啊?包装得这么严实。” 从打开盒子到现在,她已经开三层了。 上面一个木盖。 中间一层布包。 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层包装。 “哈!该不会是程家的传家宝吧?” 她开着玩笑,把包装拆开。 里面有两件东西。 一个笔记本,一个首饰盒。 “嘿,说不定真是传家宝呢?”向晚拿开笔记本,把盒子打开。 那是一套祖母绿的珠宝。 向晚不是内行,看不出价格。 对着光看半天,转头正准备问白慕川,却见他拿起了那个笔记本,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向晚不爱钱了,放下首饰盒伸头去看。 白慕川半阖着眼,“是她的日记本……” 呃!她? 只有一个她,会让他如此失色了。 那个年代的人,似乎酷爱写日记? 向晚没吭声,不时看他的脸色。 白慕川翻阅了许久,除了翻书的窸窣声,不发一言。 “小白?”向晚叫他,没反应。又起身倒了杯水给他,坐回来半趴在他膝盖上,抬头仰视,只能看到笔记本背面陈旧的花色与那些斑驳的痕迹。 “怎么了?” 白慕川冷笑。 “他想用这个来打动我?会不会太晚?” 向晚被他冷冽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是你妈妈的日记?” 他没有否认,放下杯子,也顺手把笔记本放在了茶几上,转过头望向了窗外。这个季节,骄阳似火,驱散了苍穹下的黑暗与阴霾,白慕川的面容迎着光影,深邃、俊朗,一双眼明亮得仿佛生了光。 “以前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与威严。现在拿不起岌岌可危的情感。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最可笑的人,从不自知。” 向晚慢慢站起来,站在他身后轻捏他的肩膀。 “嗯。” 沉默。 许久,白慕川问。 “你为什么不劝我?” 这三个月,所有人都在劝他。 劝他放下,劝他想开,劝他接受。 劝他对生活做一切的妥协。 血缘、伦理,是最强大的武器。 他们执在手上,用温情掩盖住那冰冷的光,再用道德做成子弹,试图绑架他的思想。 只有向晚,从来不劝。 “我懂你。”向晚手放松,声音放软,“你有原谅的权利,但没有原谅的义务。” 白慕川没说话,半眯起眼看她,危险的视线渐渐温柔。 向晚静静地看他,“他们都不是你,不曾经历过你的经历,永远不会明白你的心情……同样,我也不是。我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我可以选择尊重,不会强加自己的意志在你的身上。白慕川,在这个不太健康的道德生态里,我要做最懂你的那个人。” 白慕川将手搭在她的手背,捏了捏,拖她过来。 “小向晚。” 向晚半蹲下去,朝他扬眉微笑,“感动啦?是不是特爱我?” 白慕川在她手背一吻,勾唇轻笑:“是,特爱你。” 向晚:“完了!我这个心机女又在给你设套了呢,就问你怕不怕?” 白慕川捧住她的脸,吻下,“甘之如饴。” “唔!” “来一章的?” “……” 窗台上是盛开的玫瑰。 与阳光一同绽放, 塞满了整个空间。 呼吸也是甜。 …… …… …… 第760章 番外3 怀孕 七月的暖阳挂在天上,整个天地都被染成了金暖的颜色。 向晚把窗户大开着,享受着自然的微风从小区了绿林中拂过来,闭上眼,觉得格外惬意。 陪白慕川休养在家的日子,两个人“自由自宅”,生活里几乎只剩下彼此。 今儿方圆圆早早来了电话,她和黄何一会儿要过来。为了客人的美好体验,向晚特地和李妈一起做了个大扫除,又准备了一堆食材,等着他们——自己来做。 上午十一点多,两人准点到达。 方圆圆没有进门,就带出一串笑声。 这姑娘是个地道的乐天派,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看到一堆的食材,她当即就瞪大了眼。 “哟,挺客气的啊,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不客气不客气。”向晚走过去接住她的包,递上一条围裙,“赶紧下厨吧。” 方圆圆:“……” “有这么待客的吗?人家可是大老远从锦城来的,都没来得及休息呢……”方圆圆一边接过围裙一边把白眼递给向晚,并为她下了定论:“虐妹狂魔。” 向晚笑眯眯的扫了一眼这对小夫妻,“没关系,有你家宠妻狂魔在,虐不了你。” 黄何嘿嘿地笑,帮方圆圆整理食材,然后往房间看了一眼,“嫂子,白队呢?” 向晚:“写东西,马上就好。” 方圆圆撅起嘴,“怕是昨晚熬夜了,还在睡懒觉吧。” 向晚一怔,意会到她的调侃,乐不可支,“你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方圆圆:“会被灭口吗?” “会!”说话的人,是白慕川。 他刚出房门就听到姐妹二人的玩笑,顺口接过,看方圆圆吐舌头,又问黄何。 “队上不忙?” 黄何工作忙,不常来,即便来了,也是来去匆匆,像今天这样悠闲的带着老婆过来蹭饭吃,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嘿嘿!” 看着白慕川了然的眼,黄何不否认,瞥方圆圆一眼,笑着说:“我们今天来,是有政治任务的。” “政治任务?”白慕川挑挑眉,拉椅子坐下,拿过向晚泡好的水,轻轻抿了一口,“说说看。” 黄何又看方圆圆。 可这时的方圆圆,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偷偷低下头,咬着下唇偷乐。 向晚和白慕川交换一个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方圆圆。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啊?” 方圆圆偷瞄黄何,一脸羞涩,“你说。” “……” 这家伙越活越回去了? 搞得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向晚轻笑一声,就听黄何清着嗓子说:“我们准备办喜事,今天是奉命过来送请帖的。” “啊!” 向晚愣了两秒,来不及说恭喜,先笑了起来。 “我以为多吓人的事呢,瞧把你俩给神秘的,都老夫老妻的了,至于么……” “还有——”黄何今天说话一反常态地大喘气,说一半又观察方圆圆的表情,那只手还条件反射的搂住了方圆圆的腰,一脸疼惜的样子,“圆圆怀小宝宝了。” “嗯?”这一下,向晚真的惊住了。 “好哇!有这种事,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向晚笑着去捏方圆圆的胳膊,看她瞥着笑又忍不住偷乐的样子,也是乐开了花。 “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 “你可以的啊,居然瞒着我——” 方圆圆连忙解释,“他家里有个习俗,怀孕的头三个月不能告诉别人,说是这样对胎儿不好,容易流产……” “……” 好吧。 向晚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那你们这是准备奉旨成婚了?” “得了吧。我们早就婚了好不好?只是补办一个仪式而已。”方圆圆笑着哼声,然后别扭地道:“要是现在不办婚礼,我怕真再往后,就找不着我能穿的婚纱了……” 这三个月里,向晚和方圆圆见了好几次,从来没有察觉她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再仔细观察,发现她眉眼间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温柔,原就丰腴的身子确实胖了一圈。 “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向晚笑道安慰她,“其实你怀没怀上都一个样。” “什么一个样?”方圆圆扭头问。 “体形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婚纱也一样。” “我靠!”向晚拎起一颗菜就揍她。 “别别别……”向晚马上举手告饶,接过她手上的蔬菜同,顺便解开她的围裙,“孕妇大人,赶紧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一根手指头都不要乱动了,知道没有?” 方圆圆初为人母,有点小害羞。 “我哪来那么娇气。” “有的有的,你一直都娇气。” “向、晚!”方圆圆哭笑不得,“你在家里闭关几个月,一个字不写,嘴巴变坏了啊?” “哪有啊?我一直都这么坏。” “……嘚瑟。”方圆圆也不客气,把展示厨艺的机会让给她,顺便催稿,“新书什么时候开?” “在筹备啊!要不然昨天晚上我怎么会和我家二少探讨到深夜?” “呵呵!”方圆圆赏她一个白眼,“怕不是探讨新书吧?” “孕妇小姐姐,你挺懂事的啊?” “那是,要不然,我肚子里的小人哪来的?”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中午饭是向晚做的,李妈为她打下手。 本来想来帮忙的黄何也被她撵去陪伴孕妇了。 能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与爱人甜甜蜜蜜的生活,向晚内心说不出的欣慰。 “这感觉,就像……好不容易养大的猪,终于出栏了一样。” “……向晚,你是不是以为孕妇不打人啊?” “哈哈哈哈!” 方圆圆和黄何的婚期定在月底。 还有半个多月。 从时间上来说,有一点赶。 但现在有婚庆公司全程打理,取代了新人的劳动,也来得及。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婚礼,仿佛在向晚和白慕川宅懒的日子里,投下了一颗石头。 也许是太热, 生活突然就燥了起来。 黄何和方圆圆离开了,向晚却怎么都沉不心来想新书。 “虽然我帮不上圆圆什么忙,可我也得准备准备的,对吧?” “准备什么?”白慕川问。 “做伴娘什么的?不需要准备吗?第一次做伴娘,我有点小紧张的啊。” 白慕川哭笑不得,弹一下她的额头。 “向女士,你会不会脑补过度?” “嗯?”向晚懵,无辜的盯住他,“什么意思?” “方圆圆有说请你做伴娘吗?” “……” 没有。 真的没有。 向晚燥起来了。 “对啊,为什么她没告诉我呢?” “傻姑娘,因为你已婚了啊。需要我提醒你吗?” “……” 向晚脸垮下来了。 “忽然好难过——”她捂脸。 “……”白慕川的脸也垮下来了,“你这样,我更难过。” “唔!我还没有做过伴娘呢。你不懂。”向晚抬起头,朝他委屈地撇了撇嘴,“以前我和圆圆说过的,谁先结婚,肯定要找另一方做伴娘的,可是没有想到……我们谁都没有实现这个承诺。” 白慕川喟叹着将她搂过来,拍拍后背,“要不,咱厚着脸皮去要一个伴娘?” “……”向晚白眼珠子给他,接着也叹气,“你说是谁规定的,已婚就不能做伴娘?” 白慕川耸耸肩膀。 “等我们婚礼的时候,你想找谁做伴娘就找谁。就算找个老太太也没问题。” “噗!”向晚被他逗乐了,慢吞吞地躲在摇椅上,撑着脑袋左思右想,“不行,我还是得准备一套漂亮的礼服,就算不做她的伴娘,也要做除了新娘以外,全场最漂亮的女人……”她又摸了摸脸,遗憾地叹,“再不打扮打扮走出门,我这天天睡衣在家,都快成黄脸婆了。” 白慕川一本正经,“一点也不黄啊……婆!” 向晚直起腰就去打他。 白慕川勾唇捉住她的手,“媳妇息怒!我只是少对你说了一个老字……” “谁老,谁老啦?” “你啊!你是老婆……” “活不起了!我要出去找小鲜肉!” “……” 婚期快到了,方圆圆没有再过来。 向晚陆续听到他们婚礼筹备的各项事宜。 重案那一群朋友,也都接到了喜讯。 “吃瓜群众”那个群里,从早到晚都是讯息。 恭喜的,祝福的声音,好像一直包围着他们这一群人。 大家都替黄何和方圆圆开心,向晚的心里,却隐隐地升起一种情绪。 不是不开心。 是不能看到所有人都这么开心。 “唉!” “叹什么呢?” 白慕川听到了她的叹息,轻轻搂住她。 向晚摇摇头,不说话。 “看到表妹举行婚礼,你也想了?” “……”向晚看他一眼,“乱说!” 大概每一个没有穿过婚纱的姑娘都会期待自己的婚礼。 向晚也不例外。 她想过婚礼会是怎样。 也想过婚礼上的白慕川是怎样…… 可,白慕川是个孝顺的人。 在老太太的孝期里,不举办婚礼她是能理解的。 “那为什么突然叹息?”白慕川不依不饶,捋她头发,把她的脸捧起来,“嗯?” 向晚沉默一下,垂下眼皮。 “在这个炽热的季节里,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寂寞。” “……” “怎么了?”白慕川认真看她的眼神,“没有写作灵感?” “不。正是因为有灵感了。”向晚抿了抿唇,沉吟道:“我想在开新书之前,先写一个番外小故事。” “嗯?”白慕川严肃地皱眉,“什么番外?” “一个改变结局的小番外。” 不待白慕川说话,向晚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递给他看。 上面只有几行字—— “我特别地想你,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窗外骄阳似火,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快乐。” “我总是幻想着,你没有离去,只是一个人躲在某个小城的角落,安静地生活,不再关注这个没有给过你爱和温暖的世界……” “今天的你,已不是你。但今天的我,还是我。依旧想你。” 简单的文字,充满了感情与力量。 白慕川看了片刻,又慢慢抬头,审视着她,抿唇不语。 向晚眼神飘到窗外,有一只白鸽掠过,她的声音,幽幽的凉。 “谢绾绾……快要百日了。” 百日祭。 好快。 一转眼而已。 戏台散,人事非。 娱乐圈层出不穷的新闻,早已将她掩埋在时光里。 “可是,唐元初还没有走出来。” 快一百天了。 不管别人是喜是忧, 吃瓜群里,他一言不发。 沉寂在他的世界里。 是成熟了。 褪去了青涩。 也是失去了爱的能力。 “所以写这个番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当是为了故事的完美。或者一种另样的安慰吧。” 白慕川没有反对。 坐了片刻,他起身关上电脑,捏了捏向晚的肩膀。 “写吧,别太晚。我明天带你去选礼服。” …… …… 第761章 番外4 恰是好时光 因为黄何职务的关系,他和方圆圆的婚礼办得相当低调,除了亲人、同学和三五友人,基本没有别的排场和铺张。 简单,但也温馨。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婚礼,天气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向晚从车上下来,挽住白慕川的胳膊,被太阳刺了刺眼,抬头就看到布置得花团锦簇的酒店门口娇羞无限的方圆圆。 怀孕的她,今天看着有些丰腴,却也软娇。 整个人的精气神儿,看着就是幸福,空气里似乎也闻得到花香的味道。 向晚舒展一下身体,噙着笑走过去。 “怎么才来啊?”方圆圆迎上来,一手接过向晚递上的随礼,一边朝她眨眼睛笑,“来了就好了嘛,还给什么红包呢?” 向晚忍住笑,把红包往回抽,“那真是谢谢你了呢。别收了!” “不收怎么行。一辈子就一次呢。” 方圆圆飞快地抽过红包,一声呵呵笑,把向晚和白慕川迎入婚宴厅。末了,又把向晚从白慕川的身边“抢”过来,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她的黑眼圈,小声问:“你俩吵架啦?” 向晚:“……” “什么眼神儿?”她瞥方圆圆一眼,“自己幸福了,还见不得别人幸福啊?巴不得我们吵架嗯?” 方圆圆怼她:“精神这么差,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向晚:“我是网络写手啊,大编辑!写东西能不熬夜吗?” 方圆圆横她一眼,“可我记得你已经完结了?” “番外。写番外很费脑子的,完结了一个字都不想动好吧?” 向晚简单明了地说完,往婚宴厅里扫了一眼,没有找到自己番外里的男主角,心里略略一沉,小声问方圆圆:“今儿唐元初没过来?” 方圆圆抿了抿唇,看向不远处招呼宾客的黄何,语气幽幽的。 “黄何打电话给他了,说是今天值班。” “……” 今天值班。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 但又不是他不来的理由。 黄何是唐元初入行的师傅。 黄何的婚礼,哪怕天上下刀他也是应该要来的。 非得挑今天值班? “这个唐元初……” 向晚想说点什么,想到今天的日子,又说不下去了。 “唉!”方圆圆了解她的想法,搂搂她的肩膀,叹口气,指了指门外一群喜气洋洋的人,“来客了,我先过去。我们回头聊。” “你忙去。不用管我。” 今天是方圆圆的大日子,她确实没有时间陪向晚。 向晚和白慕川找到重案那一群人,在小包间坐下来,听他们聊天,有一点心不在焉。 写书的人,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拔不出来。 在大家的聊天声里,向晚的脑子里一直是番外故事里那个女人。 恍惚。 谢绾绾的死,像个奇怪的阴影一样盘踞在向晚的心里……说不出她是好,是坏,还是有什么别的情绪,因为生活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为她的经历抹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突然逝去,就成了一个落下不去的梗儿。横在心里,化不开,解不了。 外面的包间里,有人在玩牌,玩麻将。 喧闹声声。 向晚拿着包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白慕川轻轻看她一眼:“我陪你。” “不用。”向晚莞尔一笑,按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走远,就在这里。一会有几个编辑过来,我得去看看。” 白慕川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左右,挪开,捏捏她的手。 “好。” 两个人甜得发齁的小幸福,引来一群人调侃。 重案这些人都是极熟的,开起他们的玩笑毫不嘴软。 尤其是权少腾,360度花样调戏白慕川。 最后,被白慕川一剑封喉。 “老五,单身狗是没有资格嘲笑别人老婆奴的,人家会说你嫉妒。” 单身狗……? 权少腾似笑非笑:“单身狗怎么啦,吃你家粮了?” 白慕川脚尖踢踢他的鞋,“碍着我的光了。” 权少腾:“呵呵!老子天生带光。碍不着你。” 白慕川轻描淡写,“做为重案一号最后的单身狗,老处男,你丫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光荣啊?” “我靠!” 权小爷被刺激到了。 “信不信,今天就脱给你看?” “脱?脱啊权队。”一个包间的人,都哄笑起来。 “权队,脱一个,我们给鉴定鉴定。” “老子说脱单!” “……脱!脱,马上脱!” 气氛燥了起来。 吼的,叫的,撺掇的,大家热火朝天。 角落里玩手机的梅心,慢慢地抬头。 “外面去脱行吧?外面太阳大,这里冷气太足。” “……” 她的存在感太低。 平常凉着脸没什么表情, 在很多情况下,重案的人已经都忘记她是个女孩子了。 “我还是个孩子。” 梅心面无表情的说完,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而且……我也单身。” 这小声的嘟囔,在安静的包间里突然荡开一层涟漪。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突然热切起来。 看着梅心姣好的小脸,再看看权少腾英俊的外表,大家似乎意识到什么…… 然而—— 权老五靠实力单身,真是名不虚传。 不待大家撮合他们,他听了梅心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就剩我一个单身狗?看到没,小白,看到没,梅心也是单身狗,哈哈哈……她比我单得还厉害呢。我有的是妹子喜欢,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有男人追求她了?!” 梅心脸一寒,抬头。 “很好笑?” 权少腾俊气的脸,都快要笑出花来了。 “确实……挺好笑的。” “……” 梅心一言未发,拿起手机出去了。 众人:“……” 他们同情地看着权少腾。 “权队,我怎么觉得你脱单无望了?” 权少腾比他们更懵,收敛住笑,奇怪地看一眼梅心的背景。 “我怎么得罪她了?” “……”你说呢? “难道我有说错吗?确实没人追她啊!” “……” …… …… 酒店的花园里,阳光没有那么刺目。 在绿植丛中寻一张竹椅,坐下来望着天,懒洋洋晒太阳,什么都不用做,感觉也挺舒服。 向晚从厕所绕出来,坐在园子里,准备静静心,理一理思路。 在一个人的安静空间里,让思维放空,放飞自我,对成年人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休憩,向晚想她、想白慕川、想谢绾绾、想唐元初、想正准备举行婚礼的黄何和方圆圆……想她们这一群人的故事,渐渐走神。 眼前的三角梅长势很好,枝叶茂盛得搭成了花架子,一朵朵姹紫嫣红的花儿在绿叶间穿梭成林,一片温柔之色。恰在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稀疏的叶间穿过,向晚目光一怔。 硬生生从小说剧情里拉回的神经,有些怔忡。 她几乎没有思考,从椅子上弹身而起,跟了上去。 那一抹窈窕已经成为了背影,依旧熟悉。 她纤细的手挽在一个男人的胳膊上,在阳光里泛着细嫩的光华,修长的双腿落在一双晶亮的高跟鞋上,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红毯秀,这气质真不是一般庸俗美人可以拥有的,它需要无数的历练…… 谢绾绾? 是谢绾绾? 向晚抽一口气,走得更快。 为了衬她的礼服,向晚今天也穿了一双五寸高跟。 平常不穿高跟鞋的她,走起路来,不那么畅快。 等她追上去的时候,那一双人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向晚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怎么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热的手,扶上她的腰,带着让她舒坦的气息,轻轻靠近她的脸。 “看到什么了?这么紧张?” 白慕川的语气,万年不变,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向晚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将脊背往后仰了仰,将全身的重量倚在他的身上。 “我说我在为一个女人发神经了,你信吗?” “……”白慕川沉默片刻,“我更愿意相信,你看到了某个小鲜肉,有点控制不住。” “那不能。”向晚慢条斯理,“哪个小鲜肉在我老公面前能帅过三秒?” “求生欲很强。”白慕川轻轻捋她柔顺的发丝,目光从她白嫩的俏脸望出去,落在那长长的走廊上。 人来人往,喜庆、热闹。 在这一方空间里,没有半点烦乱。 但向晚的情绪不是太好。 他眉心皱了皱,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小向晚,你这几天太拼了。休息一下再写,好吗?毕竟不是每个作者都像我这样自带才华的……你大脑负荷不住了。” “……”向晚翻个白眼,靠着他,懒洋洋地笑,“要是我驾驭小说,像驾驭男人这么厉害,就好了。” 白慕川偏头,凝视她的侧脸,唇角轻轻上扬。 “哦。驾驭男人?向老师,吹牛从来不怕脸红的么?” “不怕。只要不用上税就行。”向晚随意地笑着,视线还在走廊上搜寻,希望能再次看到那个影子。 “那也得搞清楚,究竟是我驾驭你呢,还是你驾驭我吧?”白慕川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点慵懒的语调,一张迷死人的脸侧过来,半眯着眼,视线落在她锁骨边的一个红色痕迹上。 向晚很白。 那暖昧的痕迹,就更加清楚。 白慕川轻蹙眉头,一副老实孩子的样子,将修长的手指覆上去,轻轻抚一下那抹红印,认真地探问:“向老师,这是谁驾驭谁弄出来的呢?” “……”向晚头一低。 看不见红印,但向晚可以从白慕川闪烁的目光里想象那是什么东西。 “我想,大概是蚊子吧?” 向晚轻轻拎一下衣领,不慌不急地撩他。 “还有白先生,你再摸下去,你老婆怕是要走光了。” 平常向晚的穿着都很休闲,大多数时候的打扮都是力求简单舒适。但今天不一样,为了方圆圆的婚礼,也为了给小白先生长长脸,她也是大秀身材,礼服漂亮性感,将她本就姣好的身段衬托得玲珑娇美,曲线毕露…… “小妖精,说得我心跳都快了。” 白慕川轻笑一声,看着那一条沟壑,轻咳一下,挪了挪身体。 “我怎么有一点后悔,帮你选这身礼服呢?” 这个小动作被向晚轻易捕捉到,心情突然变好,促狭地扫他,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嗤笑,“不是应该一颗心麻酥酥的,火苗顺着你的四肢百骸蹿动,然后焦渴不已,急不可耐地将我抱起来,大步上楼,在酒店的房间里,扑嗵一下把我甩在床上,压上来一个摸头杀,疯狂地吻住,霸道强势地宣布:‘女人,玩火是要负责的’吗?” “……” 白慕川眼皮乱跳。 刚好有人从边上走过。 向晚气定神闲,“总裁大人,要不要找个地方要了你的小妖精,嗯?” “……” 白慕川失笑,服气了。 “言情女作者,惹不起。惹不起。是在下输了。” 向晚咯咯笑,轻轻勾住他的衬衣袖口,拉扯着妖娆的问:“那咱俩……到底谁驾驭谁呢?” “……你驾驭我。” “我驾你?” “嗯,夹吧夹吧。” “……” “……” 两个人对视。 白慕川眉一低,“走吧,一会真有反应了。” “噗!”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稍有风吹草动,就性趣满满。 刚从病中康复的小白先生,最近“食欲”很好,一日吃三餐都不是问题。向晚才是有点惹不起他。平常两个人在家里宅着,常会探讨一些小说上的写法,其中关于夫妻生活这部分,尤其感兴趣,往往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正题,将男人的原始性和野兽性开发得淋漓尽致。因此,这一点点小羞羞在他俩的幸福小生活里,真不算什么。 不过,这是别人的婚礼。 向晚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吃得骨头碴都不剩…… 一段小插曲,就这样过去。 向晚回到酒席包间,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那一晃而过的熟悉影子,被她自动解读成眼花。 毕竟想了那么久,突然产生幻觉也是正常的。 她坐了片刻,和方圆圆要好的几个编辑就到了。 方圆圆叫向晚过去,顺嘴说了一句。 “刚才唐元初来了,就像见了鬼似的,红包还没递到我手上,就又走了——” 嗯? 向晚一怔。 回头,望着那铺花了鲜花的拱门。 他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