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师》 第一章 惊艳的芒果蛋糕 这是瞿清到**后去应聘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他从众多选择中相中的惟一目标。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一个毕业于全球最早西点学院,并且刻苦努力,有丰富经验的糕点师是没有理由被拒绝的。 不同往常,今天他起了个大早,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客厅打开二手市场淘来的冷藏柜,看看工作到凌晨四点才完成的作品是否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确认正常后,才开始洗漱。 瞿清把一颗颗牙齿刷得反光,洗了三遍脸,在衣柜里寻觅符合场合的衬衫和裤子,选定后又专门挑了一条搭配的领带,一边照镜子一边给自己打气:“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抽屉里找到一块表,也成了装饰品。加上昨天理的发和刮的胡子,现在的瞿清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平时的颓废样,把自己的成熟,坚韧,阳光通通展现出来。他在打扮上花费了很长时间,这是必要的,给老板一个好的第一印象是成功的一半,而且应聘定在午餐,有充足的时间做好每个细节。 用过简单的早餐后,对了对墙上的挂钟和自己的表,再次来到冷藏柜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艺术品取出,装入一个精美的盒子。又从身上拿出一件包裹着的东西,爱怜地用食指和拇指把布揭开——是把精致的小刀,也被轻巧地送进了盒子里。最后像呵护小婴儿一样慢慢合上盒盖,不容任何错误发生。 把皮鞋擦得锃亮后,提上盒子,出门了。 住对面的老太太刚好回来,瞿清热情地打了招呼:“阿婆。” 她看着眼前这个微笑的年轻人,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谁呀?” “住您对面的。” 老太太预料中的愣住,随后边笑边摇头,找出钥匙开了门。 今天要向招聘方展示的是拿手好戏——慕斯蛋糕,瞿清想一出场就起到震慑的效果,在对方陶醉在食物营造的温柔乡时,轻松签下合同。 一星期前投简历时,就在想,老板肯定会二话不说地把他纳入麾下,面试只是一个必须经历的官方程序。所以在接到面试通知前,已经把材料列成清单,开始了采购。 在口味上,没有考虑,选择了一直青睐的芒果。因为甜蜜的滋味对于事业成功的老板来说是最有韵味的,纯粹的甜能扫走工作和家庭带来的所有压力,松软的口感能把人包入遐想的潮水,最后慢慢融化……瞿清坐上出租车,向酒店进发。 路上虽然有点堵车,还是在应聘开始前到达了。 一踏出车门,首先检查了那颗包装精美的重磅**。在碧空和阳光下,心像长了翅膀,有点飘起来要飞走的感觉。 服务生引导着他走进大堂,坐进电梯。同乘的只有一位老者。 瞿清的脑袋里被各种幻想充满,竟忘记了按楼层,另一人也没有进行任何动作,画面就这样定格了。 “小伙子”,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到几层啊?我帮你按。” 梦想家从白日梦中挣脱出来,开始观察眼前的这位老者。 叫老者确实有些过了,他没有佝偻的身材,相反还很高大,精干的脸上写满了活力和永不枯竭的动力,厚厚的镜片反射出智慧的缤纷,只是可能由于工作的压力抑或经历过什么打击,生了一头鹤发,所以草率地称为了老者。 瞿清没有回答,他被眼前先生的某种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对方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得到断断续续的回答:“13,不,不,不,12楼,我要去12楼”。 瞿清为他的冒昧深深鞠了一躬表示失礼,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转移,但无济于事,索性闭上了眼睛。 “12楼到了!”听到提示音,他像得到大赦,直接从电梯里蹿了出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大脑来不及作更多思考,不曾想过要向一个陌生人道别,更没有额外的心思来关注别人到几层。 其实,目的地不是12楼,常年在国外奔走,潜移默化中,已经对“13”自然地抗拒,剩下的一层他宁愿步行上去。再次检查蛋糕盒后踏上了楼梯。 酒店的老板为什么会把办公地点设在一个不吉利的楼层?思考让路程变得很短,准老板的办公室就在眼睛前。应聘者看看表,整理了下衣服,轻轻地叩了门。 “请进!” 瞿清深深吸了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更确切地说是一间餐厅。房间的空间很大,由于落地窗帘的缘故,没有一丝刺眼的阳光透进来,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桌,只能看到桌子的那头坐着两个人,一定是老板和他的夫人。 随着音乐的响起,原先沉睡着的灯,像接到命令,跟着节拍亮起来。这下,里面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了。像猜测的一样,桌子的另一端果然坐着位中年妇女,毫无疑问就是未来的老板娘,特殊的是她是一位外国人,披着的金发错落有致的懒懒地搭在肩上,黑色的晚礼服好像镶嵌着什么反光的东西,调皮地眨着眼,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前那颗钻石,这样品位的珍宝只有佩戴在佳丽身上才足以显示价值,它很幸运有这样一位主人。 瞿清暗暗地高兴起来,之前打交道的面包店,酒店老板都是外国人,比起适应中国人挑剔的舌头,在迎合他们的味蕾上,会更加游刃有余。与贵妇人眼神接触的瞬间,瞿清收获了一个微笑,虽然只是淡淡的笑,应聘者听来却能翻译为“我与你同在”,紧张的氛围下更强似镇定剂,足以让人抛下所有焦虑和不安。放手一搏吧,失败也是醉死温柔乡。“醉客”定了定神,目光向旁边移动,继续完善“知彼”的过程。紧挨着外国妇人的,是一位先生,怎样一位先生?一头优雅的银发,一张有了岁月痕迹却依然充满斗志的脸,眼镜的镜片并不能挡住眼睛的深邃和锐利,再描述就多余了,因为眼前坐着的先生刚才已经在电梯里打过照面了。 一回想起电梯里的举动,刚放下的包袱又重重地压到瞿清背上,同时眼球又不听起使唤,和优雅的绅士相比,他们的差距很容易看出。 现在不能采用“闭眼战术”,为了分散注意力,瞿清放任眼球四处游走。除了中心的长桌,四周都放置着装满红酒的酒架,扫过这些收藏品,心里不觉一乐,从酒的品味上来看,此间主人很喜欢收藏高级红酒,这让红酒之乡的来客更容易和他们找到共同话题。 温软的灯光散落在刀叉,小勺,盘子上,给所有的餐具镀了一层薄薄的金,显得更精致,更优雅。细心的人发现了开启话匣的钥匙——桌子的这端还摆着把椅子,显然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桌布上的刀放到了盘子左边,叉子却倚在了右边。 好,细节决定成败,就从这里开始。 “先生,夫人,能允许我完成接下来的动作吗?”瞿清自信地向他的准雇主询问。 “请便。” 得到允许,瞿清从蛋糕盒的侧面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虔诚地走到餐桌前,给发现的小错误来了个矫正。完成后偷偷地看了准老板一眼,可能是灯光的问题,不能从他的脸上判断出是赞许还是不置可否。只听“噗嗤”一声笑,漫不经心地响过就戛然而止了。 房间恢复到了初始状态,只有音乐缓缓地流淌着。瞿清默默地等待,胜利天平正倒向他,时间越久,对方饥饿感越强对他越有利。 门缓缓地推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瞿清明显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并开始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酒店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处理,不然面试计划就泡汤了。 “别担心,面试期间,一切工作我都会暂时停止,直到你走出这道门。”老板似乎完全揣摩透了应聘者的心理。 “daddy,mami!” 甜甜的声音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瞿清也一样,他初步判断这是位可爱的小姐,一定很喜欢点心,如果不是甜品的功劳,嗓音不会这样的柔美。 先生站起来,把门口那团说话的黑影介绍给瞿清:“我的女儿,也是你未来的老板!”接着他把糕点师来此的目的简单地说了一遍:“这位是新来应聘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你满意了?” 小姐的注意力没在招聘上,继续撒着娇:“要疯了,daddy。” “嗯,什么事让我的雪儿这样头痛?” “今天怎么那么不顺?只是下车买点东西啊,回来座驾居然被拖走了!” “那?” “那怎样?” “要不要请周易大师帮看看运势?” 那声音显然没有达到目的,还在高频地发作着:“要不介意就请吧,最重要的是……” “把车弄回来。” “都说爸爸最懂女儿,这话谁说的?怎么那么有道理呢?” “好好好,我最懂你,妈妈就不懂了?” “当然懂,你不在的时候这些事情还不是妈妈出面嘛。是吧,优雅美丽的太太?” “是,可以开始正题了吗?” “都忘了还有别人呢。” 条件达成,小姐的脾气也稍微缓和。她开始朝瞿清逼近,在距离大概一步远的地方停住,做了个转弯,遛到餐桌旁。 应聘者没有看清准老板的模样,反正早晚要见面也不急于一时,就径直走到桌子旁,恭敬地拉出椅子。 “很不错,很有见机。”雇主开心地赞了一句。 当小姐坐下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钻进了瞿清的鼻孔,让他有点窒息,这会影响对烘焙程度的判断,一丝微微的反感在糕点师心中萌起了芽。 “咦……” “谁动了我的餐具?谁?不知道我的餐具该怎么摆啊?”小姐一手捏着刀一手拿着叉,狠狠地质问。 瞿清正想询问,就已经被连珠炮般的问题问住了,谁也不会预想到雇主是个左撇子,一时不知所措。 还好这时候,外国妇人开口了:“是我帮你放的。” “妈妈放的?” 妇人点了点头。 “妈妈也会出错吗?” “可能好久没亲自做,按习惯放了。” “女儿做错什么让你伤心,所以才不记得的吗?” “是妈妈考虑得不周全,不要生气呀,宝贝!” “戴着手套放的吗?” “嗯,有戴。” 瞿清吃了一惊,不是局外人的解围,也不是外国面孔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更是母亲对女儿的爱,与其说是疼爱,倒不如说溺爱来得贴切。 刚鼓鼓囊囊的皮球被针扎破一口,泄了气,只得摇摇侍从铃,随后举起刀叉,开始在空中挥舞。对于深刻了解西方餐桌礼仪的人来说,无疑使对这位小姐的厌恶之情有增无减。 瞿清知道这次应聘的重要性,不会任由情感蔓延,葬送自己。他拆开蛋糕盒,那谨慎的样子比得上拆弹专家,现在起每一个举动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事。 他从盒子里取出那把精致的小刀,切出均匀的三块蛋糕,每一份下面都用一块等大的巧克力精巧地托着,像是嵌进去的。 糕点师把它们一一护送到盘子里,捏起拳头,憋一口气,开始祈祷这一家三口吞咽下去后,那入口即化的快感会让他们惊叫出来。瞿清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小姐身上,他认为这种场合的决定权还是在长辈,把目光锁定在两位家长的嘴角。 夫人吃过一勺后,嘴角明显地上扬,可以看出这关通过了。 然后是先生,绅士的表现并没有那么明显,但他吃过一勺后又吃了一勺,说明对味道很满意,还想回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瞿清长舒一口气,捏紧的拳头松开才发现汗水让整只手都湿透了。 “呯”! 瞿清低头寻找着不和谐声音的声源,只看见脚边翻过来的盘子和破碎的蛋糕,刚抬起头想弄个究竟,正巧与一双可爱的琥珀色眼睛相接,耳边却响起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是来应聘的吗?” “是。” “应聘者是不是应该做好提前准备?” “是。” “那雇主的喜好是不是得提前了解?” “当然。” “你做了吗?” 瞿清沉默了,他确实没有做,以往的经验没有告诉他这点。 “你不具备当一个糕点师的资格。” “恳请小姐指点。” “难道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吗?” “对不起,是我疏忽,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不!” 瞿清被抢白得没有了还击的力气,头越来越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否定,诧异地抬起头,弱弱地问道:“小姐,你说什么?” “你是存心要害我是吗?这件作品的水平连跟街边货比的资格都没有。可为什么偏偏是芒果?解释呀!” “芒果……我……” “你来害我好了!来害啊!” 糕点师可以忍受别人对他的不尊敬,但是绝对不允许对用心制作的作品产生怀疑,顾不得前程,生活,他只要爆发! 背景音乐刚好达到**,整个室内的灯亮了起来,聚焦在这场战争的两个主人公上。 不知为什么,当灯光把小姐的样子呈现出来的时候,瞿清的一肚子怒气化为乌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竟然没有爆发,相反,弯下腰去准备收拾小姐的“杰作”。 “你走吧,小女让你见笑了,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的。”绅士说的话就像命令,无法违抗。 被淘汰的人拿上蛋糕盒子,收起那把精致的小刀,从房间里梦游般地走了出来。 第二章 在鸢尾花工作 瞿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释放出来,为什么不做一点补救。他想回去,回到那家惟一心仪的酒店,可自尊心不允许这样做。现在他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对那些忙忙碌碌的过客萌生了羡慕。 顺着街道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知道走了很久都没走过的一段长路,因为夜幕降临了。 瞿清不想回住所,房东今晚会发出最后通牒,但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如果再到大酒店应聘,加上投档,面试,又需要些日子,已经来不及了。他边想边走,被不远处传来的音乐声吸引住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决定去找寻声源。 声音传自一家叫鸢尾花的酒吧,瞿清推开门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失去价值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服务员端来了柠檬水和菜单,他没有点单的心情,什么也没叫,只要了一个盘子和一把叉子,把失落的作品从盒中取出,移到盘子里。走了一下午并没有带来任何食欲,抬起的叉子又放下了。糕点师眼睛有些湿润,在他看来是没有作品可以被否定的,就算再差,再不入口,顾客也不应该把盘子扔在地上,为什么他没有勇气给他造成心灵创伤的小姐一次痛快的报复呢? “请问你是糕点师吗?” 思考被打断了,从朦胧的眼里,看到面前站着一团模糊的红色,瞿清已经对甜美的声音很敏感,是个女孩,至于可不可爱他不敢再妄下结论了。 “嗯”。 “那这就是你的作品了?芒果慕斯,闻起来挺诱惑的,我可以尝尝吗?” 瞿清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天真的请求,把叉子递给去。女孩挑了一块送到嘴里,糕点师很期待地看着今天的第二个食客。 但再次失望了,女孩吃过后什么赞美的话也没丢下就转身跑开了。这使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了怀疑,难道是中午太热,变味了?不会啊。难道女孩也对芒果过敏?也不会,她一开始就判断出了味道,如果也过敏,就不会尝试了。 瞿清还在激烈的头脑风暴中,一个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先生,这是你的作品?” 一位中年男士已经来到桌前。 “非常抱歉地告诉你,是我做的。” 瞿清的态度之所以那么强硬是因为发现男士后面藏着的红衣服,就是刚才吃蛋糕的那个女孩。 “你误会了,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刚才女儿告诉我这里有一位糕点师做的蛋糕只有梦里才能吃到,很好奇,请问你是来应聘的吗?” 瞿清有点不明所以,男士指了指门。顺着手指望去,就在门上,有一张用可爱的字体书写的招聘启事“招糕点师一名”,现在明白了。想不到竟能得到一份意外的工作,他开心地点了点头,“是,我是来应聘的。” “跟我来吧!” 男士招招手,到前面引路,瞿清马上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女孩在后面跟着,看上去比谁都要开心。 来到办公室里,男士示意客人坐下,然后询问:“喝点什么?” “柠檬水,谢谢!” 喝过一口水后,男士继续提问:“我不需要你的简历,但需要你的实力,没问题吗?” 瞿清站起来。 “糕点室在哪里?” “不急,能作个介绍吗?至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人体是由氧碳氢氮和其他微量元素构成的,而有个人是由鸡蛋,糖,面粉,还有泡打粉组成的,他已经把激情倾倒在面粉和奶油中了,这样的人世界上仅此一个,就是我,瞿清。” 男士很满意,鼓了鼓掌。 “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是我的员工了?” “不,还没有说明工资问题,弄清这个问题后,我们再签合同。” “你的理想月薪是多少?” 瞿清的左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犹豫了一下又伸出其余三个指头。 “但是,今天就要得到薪水!” 对于这样无理的要求,大部分老板都会拒绝,但眼前的伯乐却微笑着点头同意。 “莹莹,领瞿先生到厨房去吧。” 瞿清心里确实有说不出的高兴,不是因为一来就能得到高薪水,而是遇到了赏识人才的老板。 晚上的鸢尾花异常热闹,点心全部免费供应,糕点师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大家都认为吃到的糕点,是有史以来最棒的。 瞿清很乐意在这里工作,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符合了他做糕点的目的——让人们品尝到幸福的味道。 另外还结实了很多朋友:西餐师杰森,瑞士dct毕业的英国人,身材高大,喜欢理一个干净的光头,不留一点胡须,所以大伙戏称他为“no-hair”,拿手好戏是牛排,杰式牛排在**各个街道都很有口碑,但他有个规定,每天只做30份,按他的说法,这能让食物变得有意义,让大家更容易记住“30-steak man”。 配餐师吴佳,大陆广州人,年龄仅次于老板,是众人的大哥,刚来的时候没有介绍信,没有工作经验,没有毕业证书,是个“三无”代表。凭着对餐饮的热爱,和对食物搭配的敏感,被老板赏识,从一开始的学徒做到了现在的大师,虽然出身不好,但从没有自卑心理,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变得开朗。 服务长金敏儿,中韩混血儿,主管整个酒吧的服务板块,倒水,点单,摆放餐具,收拾残局,把顾客的需求无误地传达到厨师耳中。她是快乐制造机,笑话永远是最多的。也是信息专家,从客人的谈话中,她可以提炼出股市,地产,保险的信息,加上善于收集整理,闲暇时便开始了炒股,而且稳赚少赔,被称为“股神”。 红酒师苏菲,这个芬兰女人是被孤立的,她从来不会和别人透露来历,大家知道的,只是她凭借强大的味蕾,成为了最优秀最无可挑剔的品酒师,她对红酒了解的深度,就像我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一样,热一点会变味多少,摇晃要到什么程度饮用最佳。工作时候从她的嘴里更是撬不出半句话,冰冷的外表加地域的巧合,“snow queen(雪之女王)”自然成了代号。 瞿清也有昵称,只要不是太大的病,他总能找出让你信服的病因,治疗方法也非常有趣,单纯的食物调理加上休息,而且按“处方”来做很少有不痊愈的,“doctor”的称号由此而来,这个称谓有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受过专业的医学教育。 酒吧乐队由鼓手,键盘手,吉他手和贝斯手组成,他们有的是学生,有的是流浪艺人,没有固定的组合,但都很珍惜给他们提供的这个免费舞台。 老板的女儿娄莹,除了写好论文后需要送到学校去给导师修改,平时都会在酒吧里,向大师们请教他们所统治的领域的问题,是所有人之间的共同纽带,因为没有谁会对一个可爱的天使撒气。 鸢尾花里充满了秘密,杰森为什么每天只做30份牛排?芬兰女人为什么对一切都那么冷淡?糕点师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富的医学知识?还有就是这家酒吧怎么能网罗到这么多世界顶级的大师?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吐露的过去,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瞿清每天在工作室里享受着与糖浆,果酱的亲近,偶尔坐在店外草坪的秋千上沐浴阳光,有时在同事的邀约下,也会一起到桌球室纵情地击上几杆。 第三章 公主的公主裙 不知不觉,已经是瞿清到鸢尾花的第三十天了。一切都那么正常,又有些不正常,到了营业时间,但酒吧里没有一个顾客,不,甚至连一个员工也没有。大门没锁,先查看了厨房,没人;去了库房,也没人;再去酒窖,同样没人;最后转到老板的办公室,发现里面的灯亮着。在敲过门无人回应后,瞿清推开了未带上的门。 大家静静地坐在里面,气氛让人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没有人抬起头。瞿清习惯性地捏紧了双手,等待坏消息的降临…… 股神金敏儿先沉不住气,站了起来,看来这个消息要由她来宣布。她的嘴唇没有动,而是用右手从背后抽出了一个筒状的玩意,紧接着一按,瞬间,五颜六色的彩带喷得到处都是。 这一来如同听到发令枪声,每个人都抽出了藏于背后的“凶器”,向外来人开火,老板的屋子不算小,也容纳不下这么多欢乐的元素,战线转移到了大厅。 闹了一阵,由娄莹宣布停止, 金敏儿递给她事先准备好的锤子,把大厅中间的泡沫房子砸碎,这个举动着实让瞿清吃了一惊,但马上发现房子下面藏着礼物!每个人,包括雪之女王,都来和“新人”进行了拥抱。看来担心多余了,可爱的家伙们为了庆祝他的三十天,精心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确实很感动。 在一致要求下,瞿清开始拆礼物。 杰森像所有外国人一样,始终保持着幽默,他的礼物是一把手术刀,还有一张小卡片:for future doctor(献给未来的医生)。 瞿清举起手术刀,对杰森表示了感谢:”thank u,30-steak man,now,u can choose ur gift,depilatory cream or shaver?”(“谢谢三十牛排侠,现在,你可以自己选择你的礼物,是要脱毛膏还是剃须刀?”) 全场沸腾了,一起高呼”shaver”。 吴佳的礼物充满了中国味道,是一只马克杯,在中文谐音里,一杯子等于一辈子,瞿清知道他的意思,也表示了感谢:“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 苏菲的礼物与吴佳的出奇雷同,也是杯子,只不过是一只玻璃高脚杯,金敏儿马上凑到瞿清的耳朵旁,小声地告诉他:“这是snow queen获得高级品酒师称号时使用的杯子哦!”虽然来到鸢尾花后就没和冰人说过话,但心里对这位神秘的前辈始终是仰视的,更没想过她会送这样一份厚礼,所以瞿清朝红酒师深深地鞠了一躬,同时不忘调侃:“我会用它好好喝红酒的!” 金敏儿和麾下的姐妹负责筹划活动,礼物本可以免的,她们不愿成为例外,用巧手叠了一盒漂亮的折纸。 现在,怎么算还是少了老板和娄莹的礼物。 “我的礼物在这里”,老板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张纸片,“今天,你是主帅,兄弟姐妹们是战士,他们会各司其职,尽情发挥吧!”又看看表,“再过一会一位先生会过来给你提最后的要求”! 瞿清把纸片递给金敏儿,信息专家看后宣布了内容:“晚上八点,为一位尊贵的小姐准备一个充满惊喜的生日蛋糕,party其余元素也必须齐全!” 娄莹也递过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礼物”,走开了。 瞿清好奇地打开纸条,还是用招聘启事上的可爱字体写着:每个女孩都想成为公主,为她设计一条公主裙吧。 分配工作完毕,每个人领到任务,都忙自己的去了。 一位年轻人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想敲门,手抬起又缩回去。瞿清知道那就是今天的雇主,把他接了进来。 “你好,我是晚会负责人,瞿清。” “周民浩。” 两人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了握手。 从衣着和打扮上来看今晚的男主角是位富家子弟,却没有一般纨绔公子的放荡和盛气凌人,从气质上来看,他是个受过良好教育,有涵养的年轻人,可能是不善于与人交流的缘故,显得很害羞。 糕点师先提问:“能说说你对蛋糕的要求吗?” “是一位小姐的生日。” “小姐?” “是的,小姐……我女朋友,对,女朋友。” “女朋友?” “我对糕点不是很懂,我相信你,只要按想法去做就行了。” “你女朋友对奶油或者什么水果过敏吗?” “过敏?不是很清楚,没关系的,一般来说都没问题。” 娄莹从厨房蹦蹦跳跳地走出来,看见有客人在谈话正要走开,被叫住了。 “莹莹”。 “瞿清哥,有什么事吗?” “我想把你的创意告诉这位先生”。 听到建议被采纳,娄莹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 “民浩!?” “啊,啊,娄莹?”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个年轻人发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是我爸爸的酒吧啊,你呢?” “我来……我来给朋友办一个party。” 瞿清被眼前这一突发情况搞得有些懵了,忍不住问:“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是同学啊!” “对,同学。” “对了,民浩,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啊?” “朋友……一位朋友……” 正待作更深地解释,却被瞿清抢了先:“周先生的女朋友。” 娄莹戳了一下周民浩的胳膊,惊奇地说道:“呀,你小子真不赖啊,都有女朋友了?” 公子哥还想做些说明,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你放心,瞿清哥做的梦幻蛋糕,一定会让你女朋友舔着嘴皮叫绝的。” 周民浩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沿用大人常用的客套形式:“那请你们多费心”,扔下这句话,就往门外走了。 娄莹去帮忙了,现在只剩下糕点师一人。门被推开了,羞涩公子走进来,脸上的红霞还未消退完,他从上衣兜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递过,说话比起刚才流利了许多:“希望你把它加入到蛋糕中,多少制造些惊喜吧!” 这个来也匆匆的年轻人又去也匆匆地走了。瞿清对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微微一笑,起身走向糕点室,准备开始工作。 糕点师用奶油设计了一条公主裙,并且给裙边缀上五颜六色的特制果酱宝石,红色的草莓,浅红的覆盆子,橘色的橙子,黄色的柠檬,绿色的芦荟,紫色的葡萄,唯独缺少了一贯喜欢的芒果,自从经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后,他就尘封了对芒果的偏爱。 初步成形,精雕细琢,瞿清用一丝不苟的每刀雕琢出了一件完美的作品! 看了一下挂钟,快八点了,他走出糕点室,去看看朋友们进展如何。 到厨房的时候,杰森刚好完成第十份牛排,吴佳正在制作拼盘,两人低头忙碌着,瞿清不想打断他们的思路,往酒窖方向走去。苏菲把挑选出来的红酒倒入醒酒器,沉浸在四溢的酒香中,看到指挥官,用一贯的方式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大厅里被金敏儿和她的姐妹们布置成了童话王国,让人如临仙境。她自己正在分发服装和道具,每路过一人就往他们头上扣一顶帽子,当然,瞿清也没能幸免。 酒吧的门被推开了,周民浩才踏进来一步,不知是被兴奋还是惊讶震住了,竟忘了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金敏儿把他拉进来。在众多鲜艳衣服的陪衬下,笔挺的西装被完美地突显出来,确实有种人中龙凤的感觉。瞿清见到这个年轻人,向他挥了挥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得到害羞的点头回应 把准备好的餐点抬上桌后,所有的配角藏了起来。 八点过一分,过两分,过五分,过十分……八点十五分了,女主角依然没有出现,男主角看起来却比其他人轻松,多少还有点高兴。 八点二十分,一阵引擎发出的狂野音浪向酒吧方向涌来,声音越来越近,大家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迟到公主很感兴趣,偷偷地朝窗外望去。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停在了酒吧门口的车位上。 车门打开了,伸出一只棕色的马靴,一条被黑色棉袜裹着的修长小腿,接着,一袭白色的短裙,一只黑色的小巧钱包,一件红色的格子衫,还有停靠在头发上的白***结一一罗列在眼前,这些服装搭配到一起显得更华丽,更时尚。 但这样的想法很快被否定了,当神秘的公主把车门关上,向酒吧走来时,越来越清晰的容貌渐渐让装饰的颜色黯淡下去。见到她的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想再看一眼,唯独一个人可以控制住眼睛,却控制不住情绪,这个人就是瞿清,因为眼前的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在心灵上践踏过他的小姐。他人呢?怎么没上演精彩一刻?他正在糕点室,把公主裙小心地移到一辆推车上,要收到发出的信号,才负责把蛋糕推出来。 公主进到酒吧的时候,金敏儿带领所有人边喊着“surprise”边从隐蔽的地方蹦了出来,杰森放了两管彩带来助威,他们认为这一系列举动至少也能惊走那柔软的栗色长发上安睡的蝴蝶。 对方显然不吃这一套,惟一给出的反应只是两条柳眉微微上挑了一点,扫视过一遍这些穿着奇特的卡通形象后眨了下眼睛,恢复了刚进来时的状态。接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到餐桌前抓起一把叉子,从盘子里叉起一块布丁送到嘴里,然后在男主角旁边找了个空位,悠然地坐下,怡然地嚼了起来。 周民浩和这位公主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他不言她不语,以信息专家为首的部队也被冻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 瞿清在糕点室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打算出去看看,想到自己艰巨的任务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主慢慢地把布丁享受完,缓缓地说出了第一话:“为什么每次都是一群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家伙突然蹦出来?能有点新意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人无法回答,气氛继续僵住。 “不过”她补充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创新,这还是我第一个没有蛋糕的生日。” 这句话让金敏儿解了冻,突然想到还没有执行完的作战方案,打了记响指。 大厅里的灯熄灭了,乐队开始动作,瞿清选择了最喜欢的曲子——《天空之城》作为乐队送他的礼物。收到信号后,糕点师信心满满地把他的作品推了出来,并按照原先预定的路线行驶。快要到达目的地时,音乐忽然换成了《生日快乐》,放好推车,撤退到附近的沙发背后,要亲眼看到客人狂喜的表情。 歌曲刚结束,灯光恰好亮了起来。原先没注意公主的位置,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多少有点失望。 “哇!”这一声充满喜悦的惊叹声马上驱走了消极念头,“太漂亮了!” 瞿清在人群中寻找着娄莹,这次作品灵感是小天使提供的,他很想把现在的幸福和喜悦分享,其实在场的朋友们谁不为他高兴和自豪。 金敏儿递给公主一把小勺,可能是不忍心破坏这件艺术品,接过餐具后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终,她决定从宝石开始,顺着彩虹的颜色,把各种宝石吃了一颗。又从裙子褶皱轻轻地挖了一勺。 公主已经沉醉于蛋糕制造的梦境中,吃一口就用两排贝齿咬住小勺,回味一阵,才继续挖下一勺。看她吃得这么惬意和享受,之前不满的人与她之间结下的冰墙正在慢慢消融。 “呀!什么啊?” 从爆发出的语调听来,火气不小。不知情的人都吓住了,开始为瞿清祈祷。 公主把那个欺负过她牙齿的异物吐到盘子里,灯光让它闪了一闪,反应快的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为创意喝彩。留下的盒子里是一枚戒指,糕点师把它藏在了公主裙的褶皱下。 一张纸巾盖住这个惊喜,公主用左手的无名指和拇指捏住戒指的环,送到它的主人眼前。周民浩不自己地把身体向后挪了挪,看着那张英国天气一样说变就变的脸,预测着接下来会出现的天气。 进攻方站起来,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待宰的羔羊,诱惑的双唇涂了唇彩跃动着妩媚,悦耳地抛出一个问句:“是你的主意吗?” 周民浩的喉咙像粘在了一起,一时发不出声,只能通过摇头来传达否定的回答,对方没有追问,只是眉头皱了下,瞳孔也明显地放大了。 “犯人”咽了一点唾液,终于冲开了阻碍,招出了真相:“是我妈的主意。” 天气预报说多云转晴看来是错误的。 “回去告诉她,这颗钻石太小了,你堂堂一个大家族大企业,难道买不起一颗像样的吗?”说着,松开手,那颗小明珠刚好坠入了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公主的气显然没撒完,顺手抄起那只可怜的玻璃杯,掷向地上。强度再好的玻璃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现场自然是酒花四溅,琳琅满地,而那颗无辜的钻石失落地躺在了一片狼藉中。 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动作后,公主朝门口走去,在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眼那属于自己的公主裙。这一来,整张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角落看官的眼睛里,她没有停留太久,回过头继续走出去。 瞿清摘掉帽子,飞快地跟上去。 周民浩受了惊吓,软软地瘫坐在座位上。大家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该追的人不去追,而毫无关系的人追了出去。 第四章 买醉之夜 “请等一等。” 想叫住气头上的人,显然是徒劳的,瞿清只得加快脚步。在公主打开车门正要上去时,伸手拉住了她,并用强硬的语气说:“去道歉吧。” 离开的动作暂时停住了,她回头朝这个围观群众中的一员报以冷淡的一笑。 “什么?” “去向被你伤害过的人道歉吧?” “你知道什么?” “你芒果过敏吗?” 毫无由来的问题让她又好奇又好笑。 “你怎么知道我芒果过敏?” “因为我是……” “我确实是芒果过敏,不过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还有事,先走了。” 公主没有让对话继续下去的意思,甩开拉住她的手,钻进车里,发动后猛踩一脚油门,呼啸而过。瞿清看着远去的红色车影,把懊恼和后悔都集中在了右掌上,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跳了起来,然后揉着腿走向酒吧。 里面很安静,金敏儿手下的一个姐妹在收拾残局,其余的人都围成了一圈,目睹全过程,他们一致认为受害者是无辜的,很同情。 娄莹一直在劝说:“不是你的错,千万别往心里去呀”,说完这句大家就附和一声:“是呀是呀。” 周民浩刚好看见进来的总策划,他已经恢复了语言的能力:“瞿先生,非常感谢为我准备的惊喜,只是让大家见笑了。” 瞿清本想说几句那位公主的不是,不知道是否恰当,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草草地安慰了受伤的心灵一句:“慢慢来,不用担心。” 周民浩喝了点红酒,吃了些牛排后离开了。那条公主裙是小天使的创意自然分给了她,鸢尾花第一次这么早打烊。 经历了一场闹剧,瞿清躺在床上有些失眠,一遍遍过滤脑海里的画面,想找到让他无法入睡的真凶。最后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躺着的衬衣,从口袋里取出一件用布裹着的东西,正是那把随身不离的小刀。 他把小刀放到手心里,柔声问道:“你在哪里?”两行晶莹的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等了良久,小刀没有回答,只能用布再将它包好,放回原位,然后平躺在床上,任由温热的泪珠滑落。 睁开眼时天全亮了,看看手表,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他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没了睡意,只好起身洗漱,整理着装,提前去上班。 瞿清“掌勺”后,推出了很多新鲜糕点,其中卖得最火的是每天变换口味的馅饼。这个想法的原创者是老板,他把水果英文按头字母排了张顺序表,从a开始每天依次换一种水果,采购东西时会把当天轮到的水果一块买来。 一走进糕点室,就看到一篮金灿灿的芒果,核对了水果表,才发现今天刚好是“m”,而第一个就是芒果,因为没跟老板提前打过招呼,看样子只有顺水推舟了。 瞿清戴上手套,开始熟练地给芒果剥皮,集中到果汁机里,“果肉不能太碎,这样吃到馅的时候口感才会好”,他边忙边把经验小声地重复。果肉适当地搅过一次就搞定了。接着开始和面,揉面,做成碗状,把馅料加入到“碗”中,最后浇上自己的独门奶酪,把一个个大小一致的饼送入了烤箱。 馅饼分早中晚三批出售,很早的时候就有人等在酒吧门口,想尝尝第一只饼的味道。 当奶酪香飘出来时,队伍已经排了很长。出炉后不用吆喝,马上被一扫而光,瞿清很享受每天早上的这种成就感。 因为大师们的认真,奋进,鸢尾花得了“天时”。其实它也有“地利”,附近有小学和中学,在发现这一点后,糕点师推出了甜甜圈,小丸子,冰淇淋泡芙等小食品,孩子们一传十,十传百,马上挤爆了酒吧,所以老板在外面增开了一个甜品站。另外,附近的外资企业也很多,吴佳和杰森搭档,联合进行了餐饮革命,在正餐中加入快餐的元素,从而达到“方便快捷”,在快餐中加入正餐的元素,从而达到“营养全面”,这无疑成为了外国友人们的最爱。要说的是,鸢尾花更具有“人和”,便宜的价格,美味的食物,优质的服务,让这家规模中等的酒吧拥有了傲视同行业竞争者的客源。 忙碌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快的,今天的最后一批馅饼也新鲜出炉了。服务部的一个姐妹刚好来糕点室,瞿清把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她。 现在,酒吧多了个传统,在完成工作后,聚在一起喝一杯。 糕点师脱掉工作服,开始洗手。来到大厅时,红酒师已经把七只高脚杯准备好,其余的人围在桌子旁,形成六等一的局面。 醒酒器里的玫瑰色葡萄酒像睡美人一样,安稳地沉睡着,等待用吻来唤醒它。雪之女王长时间和大家在一起愉快地工作,已经成为了一条战线上的人,只是还保持着冷淡。瞿清一坐定,她就提起醒酒器,向高脚杯中倾倒出那如同缎带般的唯美浆液,七只杯子红酒的高度丝毫不差地停留在了同一水平线。人手一杯后,老板带头碰了杯,清脆的玻璃碰撞声预示着工作顺利,结束得干净利落。 大多数人的嘴唇还没亲吻到红酒,被一声晴天霹雳震住了。 “为什么是芒果馅的?你们这里不是有人知道我芒果过敏吗?” 门口站着一袭愤怒的格子裙,在座的对这个不速之客并不陌生。 “我们服务的是大众,并不是只有小姐你一人,而且门外的招牌上清楚地写着今天馅饼是什么水果啊。” 老板进行了回答。 小姐向前走了一步,带着哭腔继续争辩:“连一个糕点师都要欺负我!” 为什么不再叫她“公主”了?因为前面发生过的事已经证明这个女人不具备公主的涵养。 她揉着眼睛,找了把椅子坐下。 “一瓶伏特加!” 金敏儿正要起身去取,一只手搭在了肩上,示意她坐下。 “我来吧,大家继续。” 瞿清走到吧台,取了瓶伏特加,从冰柜拿了杯冰块,然后向消费者询问:“小姐是要黑俄罗斯人还是雪碧?” “随意吧。” 又从冷藏柜取出一瓶可乐,带上一只杯子,朝她走去。 配制好酒后,瞿清没有走开,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waiter?” “不是,是这里的糕点师”。 听到“糕点师”,那双还布有血丝的眼睛亮起来,觉得眼前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又不能确定,一时想发火,一时想询问,最后还是硬生生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抬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想借此来中和。 瞿清见杯子空了顺手加满。 老板看到局面已经控制住了,起个头,让那边暂时停住的欢乐回到了原轨。 “我的公主裙是你做的吗?” “是的。” “你学西点的吗?” “嗯。” “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学的?” “国外。” “那是哪里毕业的?” 每说一句,小姐就轻轻地呷一口酒。 “法国。” “法国!?” 平缓的语调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能跟我说说法国吗?” 瞿清不会助长她的情绪,泼了冷水:“小姐,我想在你搞清楚我是谁之前,最好不要岔开话题。” “你是谁重要吗?还是给我说说法国吧,你会说法语吗?” “小姐……” 她抬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继续提问:“你为什么不喝一杯?” “我不喝烈酒。” “哦,对了,那天追出来问我是不是芒果过敏的人是谁啊?” “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 倒酒的动作似乎要花很多力气和时间,她已经厌烦了,直接拿起酒瓶送到嘴边。 瞿清本想说,之所以知道她的过敏源是因为他们之前就认识,还是一次不愉快的认识。但看到现在的状态,不想提起往事,忍不住劝了一句:“少喝点吧”。 对方听不见劝,依然把酒往嘴里灌,填满整张嘴后,一口咽下去,同时眼睛会微微地闭上,好像在感受烈性液体在血管里的涌动,最后舒服地吐口气,咂咂嘴。期间可能在想心事,会停顿一会,然后继续重复动作…… 当把一整瓶酒送入肚里的时候,她已经趴倒在了桌子上,惟一能看出生命迹象的只有一直在敲打桌面的左手食指。陪酒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位喝醉的小姐,好像想到了谁,便任由大脑自由地去驰骋。 那边的酒已经品完了,吴佳和杰森先回住所,金敏儿和苏菲也在收拾后离开了。娄莹轻轻地走到瞿清身后,摇了摇他的肩膀,叫了一声。 瞿清转过头,看见是小天使,马上站起来,环顾了一圈,问:“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 娄莹指指趴在桌子上的小姐,画了个问号。老板这时也往这边走来,瞿清说了自己的想法:“我送她回去吧,车没在外面,我知道她住哪里。” 老板点头同意了。 瞿清把小姐抱起,走出了酒吧,娄莹追出来,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又进去了。 路上没有了出租车,瞿清边走边回头看有没有可以载他们一程的车。空气有些湿冷,怀里的家伙也感到了凉意,蜷了蜷腿,扭了扭身子。护花使者现在却是满头大汗,不得不好奇这个女人有多重。 又走了一阵,还是没车,他已经累得不行了,在路边找了条长凳,把醉鬼放到上面,自己站在旁边守着。 休息了一会,可能觉得床板太硬,小姐坐起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然后放下双腿。等有知觉,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突然扑倒在草坪上,刚把她扶起来,还没站直,腿一软,又蹲了下去,吐了起来。 瞿清递过纸巾,没有接,只好帮她擦干净。酒精脱离身体后,小姐有点清醒了,但这样的状态持续不到五分钟就闭上了眼睛。瞿清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放到背上,背起继续走。 迎面吹来的风让人感到神清气爽,背上的醉客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你谁啊?” “回你家的路上,我是谁重要吗?” “这倒是,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小姐,能不能不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愚蠢?陌生人送我回家,是个正常人都理解不了。” “我是好心的路人甲,出于好心,送你回家有错吗?” 她停顿了片刻,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你是谁了,那个糕点师,我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 “好吧,答对了,你可不可以下来自己走?很重的。” “不要,你是马!”说完,竟喊起“驾,驾”,还真把瞿清当成了马。 “公主裙。” “小姐,你叫谁呢?” “当然是你咯,这里还有别人吗?” “小姐,我有名字的。” “‘我有名字的’,难道‘小姐’又是我的名字吗?”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也不想称呼你这样的人为小姐。” “缪雪,你呢?” “你也姓缪?” “这个姓很特殊吗?快告诉我你的名字。” “瞿清。” 这次对话就这样终了了。 “喂?” 瞿清没有理会。 “那天我生日时候的音乐是你选的吗?” “《天空之城》?” “嗯,喜欢吗?” “我最喜欢的音乐,你呢?” “我替别人喜欢。” “什么叫替别人喜欢?” “就是……taxi,taxi!” 缪雪挣脱下来,奔向停住的出租车,边跑边挥手道别,嘴里还说着:“谢谢你送我!” 瞿清也挥了挥手,他觉得恶魔的背影有时也很可爱。 第五章 扩建和纪念日 回到住所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为了不影响即将到来的工作,瞿清没有洗漱就躺倒在沙发上。刚要睡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让他微微睁开了眼,这是熟悉的味道,现在闻起来却没有第一次接触时的那种厌恶感,想着想着,眼睛又慢慢合上了…… 到酒吧时老板正在和一位工人谈话,招呼他过去。 “我们鸢尾花准备扩建了,这是负责这次工程的师傅。” 这间酒吧对于瞿清来说就是家,听到要扩建的消息,是没有理由不高兴的。 “具体要怎么扩建呢?” “我们准备在楼顶加盖一层,再把天台开辟出来!”师傅讲了构想。 “也就是说会多出两层楼的空间?这样更多的人就能同时享受到我们的美味了!” “没错”,老板接着补充,“还有一条爆炸消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瞿清摇摇头,确实想不起有什么事可以称得上爆炸了。老板一脸神秘地靠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今天是杰森的二十年厨师纪念日!” 这样算来,这位三十五岁的牛排大师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餐饮行业了。 “能允许我请个短假吗?” “快去吧,记得这个功劳要有一半归到我的头上哦。” 老板笑呵呵地准了假,继续和师傅谈工程。 瞿清拦下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附近最大的商场,他暗暗窃喜,这件礼物一定会引爆全场的气氛。 中午,带着包装好的礼物回到了鸢尾花,刚好娄莹在外面的秋千上坐着,瞿清就把礼物交给了她。 娄莹会意地点点头,把礼物藏到背后,悄悄地走进酒吧,交给刚给客人点完单的金敏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信息专家狡黠地一笑,抿抿嘴又继续忙去了。瞿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径直走向糕点室。 他偷偷去了趟厨房,想看看有没有走漏的风声提前扼杀了他们精心准备的惊喜。杰森正在给牛排浇酱汁,他是一个喜怒见于脸上的家伙,看样子保密工作很成功,不然他已经到处又蹦又跳,并向每一个人炫耀他的二十年工作经历了。 确认后,瞿清回到糕点室,开始准备法国热狗面包和巧克力奶油水桶,这两样东西是杰森平日里最喜欢的,他总会在闲下来的时候到糕点室来找些解馋,但都满足不了“大胃王”,这次要让他吃个够。 最后一批糕点出炉后,瞿清用大盘子托着,准备送到大厅去,刚好在厨房门口碰到了杰森。(杰森在**的时间不算短,说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已经不成问题) “专门为我做的?” “嗯……没,要卖。”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脑子里少了根筋。” “我还是没听懂。” “听懂就不正常了。” 瞿清不想纠缠,把杰森甩下。牛排大师傻傻地站在原地,还体会着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 度过下午最忙碌的时段后,金敏儿用“有急事”的理由把杰森从厨房里请了出来。 “什么事情,敏儿?” “我们需要一个海拔。” “我不明白,怎么拔?” “需要一个个子高的人,你是最佳人选。” 金敏儿引着杰森来到大厅,向正中天花板上垂下的绳子指了指。 “你教我该怎么做。” “拉就行。” 听到指示,杰森想也没想走过去,伸出长臂抓住绳子,回过头看看。得到确认后,向下猛一扯,只听“哗啦”一声,从顶下掉下大大小小的盒子,降落在脚边。 他大吼了一声:“it’s not april fool’s!(这不是愚人节)” 话音刚落,所有员工早已换上苏格兰短裙,捧着风笛,随着背景音乐,装模作样地滥竽充数。在场的客人们也一同起立,跟着打起拍子。吴佳和娄莹把准备好的布标一展,齐声念道:“祝贺杰森成为厨师二十年,你是我们的宝贝!” 寿星的脸上写不下此时的快乐,只能换成动作,他向每一桌客人深深鞠了一躬,给每一位兄弟姐妹送上了熊抱,激动地冲到吧台,一手拿着一瓶威士忌,大声宣布:“今天的酒钱算在我身上!” 这声呼喊再次把酒吧里的气氛推向了**。 员工们的座位安排在正中间,杰森才过来,就被催着拆礼物。这次的礼物特别多,让人应接不暇,金敏儿提议凭第一感觉从中挑三份。最后选择了一个盒子形状最奇怪的,一个包装纸颜色最华丽的,和一个最小的。 外国人的好奇心很强,喜欢先从最奇怪的开始。杰森接过剪刀,只一下剖开了盒子,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蓬金色的碎发。他拿起来套到头上,尺寸刚好合适,这一来,喝彩声和口哨声充满了酒吧,盒子里还有一样宝贝——剃须刀!当举起这件礼物时,喝彩声马上被笑声取代了,是谁送的不用说都知道。杰森的目光射向“造事者”,瞿清坏坏地一笑回应。 第二份礼物是一条苏格兰短裙,杰森直接套上,虽然大了些,不过让他显得更滑稽。能送这样东西的只有金敏儿,这个精打细算的家伙到网上批发了今天的道具,礼物就是其中的一件。 最后是最小的那件礼物。没有包装,打开盒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觉得奇怪,唯独寿星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他向老板深深鞠了一躬,又献上一个拥抱。不明所以的观众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老板在掌声落下时打了记响指,吴佳从沙发和椅子下面拿出一个个盒子,递过去。 “亲爱的孩子们,这是我的礼物,我知道你们都是守时的人,从不用别人提醒,但平时还是需要多联络感情,盒子里是一台手机,号码选好了,除了最后一位数字不同,其余的都一样,其中包含了我们鸢尾花扩建的日子,希望你们喜欢!”说完,把盒子一一抛给了它们的主人,然后拉着杰森的手一起宣布:“狂欢开始!” 服务部把酒从柜台里运出,排放在正中的桌子上。 免费的酒谁都愿意多喝几口,瞿清一伙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连从不喝烈酒的他也勇敢地拿起杯子干了一杯。因为敬酒的人太多,缺乏酒场经验的杰森几杯下肚醉倒了。 瞿清也不胜酒力,负责把寿星抱到沙发上躺下,其余的人继续应付客人。 第六章 三十牛排侠的故事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老板也醉倒了,娄莹只好先辞别大家。 寿星一醒来,就招呼剩下的人围到旁边,他有故事要分享。 “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制作的牛排就获得了母亲的赞扬,自此我迷恋上了烹饪。一开始是向家庭妇女们请教,最后到餐厅当了学徒。那时还很年幼,成年人们都把我当另类对待,在他们看来,孩子是不可能做出美味的。心高气傲的年龄谁都不服,于是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火候控制和酱料的调制上,认为我做的牛排是得到过母亲认可的,是最棒的。 原先的店长在一场大病后去世了,位置由女儿接替,为了了解厨师们的水平,新店长决定做一个测试。第一天公布了主料——牛排,第二天试尝。当时的学徒是没有资格竞赛的,我很想参加,回家偷了钱,到市场上挑了一块中意的牛排,又从邻居们那里凑齐了配料。 为了确保作品出现在餐桌上,第二天比赛开始两小时前我就去了餐厅。没想到的是,昨天没在场的时候,比赛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正制作着酱料,门推开了。陆续到来的厨师们被溢出的香味惊呆了,他们表示自愧不如的同时也向之前对我实力的轻视和不屑道歉。我也相信这一块牛排必将改变我的命运,结果,命运是改变了,只是没有按照想象的路线。 其中一位厨师偷窃了我的成果,成功摘得比赛的桂冠。之后,还宣称我经常剽窃他的配方,及早赶走寄生虫才是上策。 解释了很多遍,并要求和那位厨师正面比试。但惯性思维告诉店长:这个孩子在无理取闹,美味只出自成年人之手。 我自然被辞退了,理由还是‘不安分工作,剽窃他人成果’。母亲知道后很生气,把‘不争气的儿子’狠狠地揍了一顿。我没有为自己辩白,一声不吭地承受了所有疼痛。从此暗自决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孩子也能成为料理之王。我要出去闯出一片天地。 隔了一天,向伙伴们出售了收藏的宝贝,换了几个钱,又从母亲那里偷偷拿了些,凑足整整十英镑。我的包袱里只有三件常穿的衣服,厨房拿的几片土司和一小块黄油。带上包袱和那十英镑,上路了。 本想到西餐的起源地——意大利去的,却搭错火车辗转到了瑞士。买不起票,只能躲在货车厢里和一群牲畜作伴,晚上冷的时候就钻到草堆里取暖。睡了不知多长时间,车门打开了,货物被卸下车,我随后也从车厢里跳下来。 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周围的人讲着不懂的语言,但我并不想家,更不想母亲,这些是成为顶级厨师后才该思考的问题。肚子很饿,带着的干粮又吃完了,首先得找个能补充能量的地方。 来到一家糕饼点门口,要了一只长面包,狼吞虎咽地解决完,不饱,又要了一个肉松面包。咬下一口,我觉得不够松软,叫了店家,指了指面包,摆摆手。店家没有理会,比了个钱的手势。当递过的英镑被还回来时,才知道这种货币在那里不流通。我不想白吃一顿,没有经过同意闯进了后面的加工坊,走到烤箱前操作起来,店家很好奇一个孩子能做出什么壮举,没有阻止。 当烤箱打开时,外面已经站了几位客人,都是被香气吸引来的。 正要出门,店主晃过神,一把拖住我,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他看我没明白,叫来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 伙计飞奔着出了门。 店主搬来一把椅子示意我坐下,又倒来一杯咖啡。 喝完咖啡时,伙计已经带着一个老头回来了,原来是派他去请翻译。 店家重复了一遍原先说的话,老头马上进行了翻译。大概意思是希望我留下来,为他工作。 对于一个举目无亲,周围环境又不熟悉的人来说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谈妥所有的事情后,我留在了面包店。 平时的食宿都在店家家里,他是一个孤寡老人,一直把我当自己的儿子对待,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我自然把他当成了父亲。 我在短期内学会了德语,并不负所望,把面包店经营得有模有样,还在附近开起了分店。 做一个单纯的面包师并不能达到终极目标,父亲也清楚我的抱负,所以我们一同四处寻找机会。 他通过一个老朋友把我吸纳进了一家西餐馆,开始从学徒做起。 这家西餐馆的主厨很有来头,是在dct学院授西餐课的教授,教学之余就到餐馆来做些料理供人品尝,我刚好是他的助手。 一天,大厨烹饪时,侍者带来消息,他的夫人要生孩子了,让赶快回家一趟。没顾得上工作,他脱下工作服走了。我看了看周围没人,就自作主张地接过了未完成的工作。 办完事后,大厨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我想,当看到餐馆里人人都在享用着一块牛排时他肯定惊呆了。 我发现大厨站在面前,手里的汤勺吓得掉在地上。 ‘对不起,我太自作主张了。’ ‘牛排是你做的?’ ‘我不是故意的,先生。’ ‘你受过专业训练吗?’ ‘没有,都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真是个天才啊!想去接受专业的训练吗?’ 我拼命地点头,这是上帝的一次偏爱啊! 教授没要一分钱把我招进了学院。父亲一人忙不过两头,关了分店。我的成绩很突出,得到了所有老师的肯定和表扬,早于其他同级生毕业。 毕业当天的典礼,唯一的亲人没有来参加,我很失望,甚至有点愤怒。拿到证书后直接奔了回去,家里空无一人。 邻居告诉我,今早出门的时候父亲踩空了一级楼梯,从楼道上摔了下去,已经被送到了医院。途中他还迷迷糊糊念叨着‘儿子’‘毕业’‘典礼’。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如刀割,边祈求着时间停下来,边奔向医院。 父亲在病床上躺着,呼吸很微弱,我用双手紧紧握住他发凉的右手,可能感觉到儿子来了,想起身但起不来。我把耳朵凑到了微微张开的嘴边,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说完心就不再搏动了。 之后,只记得哭得昏了过去,醒来又接着哭,最后是邻居一家陪着我把父亲下葬的。父爱的逝去让我想到了母亲,是时候回去看看她了。关掉面包店,辞别了认识的人,踏上了回英国的火车。 不知不觉已经只身出来闯荡了三年多,快到家的时候不免有些胆怯。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鼓足勇气敲了门,母亲没有来开门,又敲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附近的住户被敲门声引来了,是我的一个伙伴。 ‘杰森?这些年都跑哪去了?’ ‘我母亲呢?’ 提到母亲的时候我从朋友忧伤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些信息。 ‘你离家后的一个星期,那个窃取成果的家伙因为拿不出作品被炒了,女店主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你家的位置,专门上门来拜访,并向你母亲说明了情况。她知道错怪了儿子,托人到处找你,自己也找遍了你常去的所有地方,还是没有找到。她很绝望,几天几夜都以泪洗面,吃不下任何东西。惟一的依靠因为自己的误会不见了,在等待一星期后,服毒自杀了。带你去她的墓碑吧。’ 跪在母亲的墓旁,我的眼泪把周围的泥土浸湿了,但她回不来了,我开始憎恨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孩子。朋友把母亲服毒前留下的字条递给了我:妈妈相信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厨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天之所以打你,是要让你知道,走上厨艺道路的人必须经得起任何磨难。它是你选择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吧。不要难过,不要自责,妈妈是因为不想被病痛折磨才选择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的。 挖了个坑,我把字条埋进去,决定遵照母亲的意思,走完这条路。 我投靠了一家能实现人生价值的五星酒店。 应聘进行得很顺利,进入了厨师帮子。 我从来都不说闲话只做事,又谨慎踏实,赢得了管理层的认可,仅用三年时间就成为了厨师长。厨房的竞争是激烈的,对我来说却不是。我的作品融入了经历,感情,做出了常人不能比的味道,父亲牛排和母亲牛排成为了酒店的招牌菜,各路达官贵人都慕名前来品尝。 厨师中有个印度人,厨艺也很精湛,但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始终做不出属于自己的品牌,他一直雄心勃勃,对我的位置早已窥窃多时。 厨师长的人选并不是固定的,每年都会有些比拼。今年的比赛异常隆重,不列颠帝国以王子为首的皇室要到酒店来,目的自然是品尝牛排。如果能博得王子的赞美,那成为皇家厨师就不再是梦想了。 我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只等贵客们的到来。 等评审团在酒店入驻后,我开始了烹饪。热腾腾的牛排浇上酱料时,似乎看到了未来。那天,所有人为我打下手,印度人也不例外,他端走了第一盘作品,那是王子殿下的。接着,每位王公大臣的桌上都有了一份,透过厨房的玻璃,可以看到他们被香味引得快发疯了。 王子发出了用餐的号令,刀叉齐刷刷地朝盘中肉挥去。 我盯着主角,刚开始的时候他吃得很快,并频频点头,速度渐渐放慢了,好像嘴里嚼到了什么东西,不知他从嘴里拿出什么,只听到向身边的侍从开火:‘把厨师长找来!去!马上!’ 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尊敬的殿下,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自己过来看吧。’说着指了指盘子。 我走过去,俯身查看,只看到一根头发。一根头发?我的?那不是我的头发,它是一根又粗又黑又直的头发,不可能来自一个纯正的英国人,显然是个亚洲人的! 我想解释,但王子已经拂袖离去了。 酒店因为我,不,因为那个印度人蒙受了最大的损失。高层们不相信一向严谨的厨师长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给了解释的机会。但和那样的小人在一起工作只会让自己不舒服,我主动递交了辞呈。并且从这件事后,就再不留头发和胡须了。 欧洲成了伤心之地,我决定去其他地方走走,来到了**。 因为有足够的积蓄,不急于寻找工作,所以成天到地下黑市赌钱,混迹于酒吧。 终于一天,心情烦闷,来到这儿喝酒。 等到结账时,才发现身上带的钱输得不剩多少,不够买单,就把所有的钱放到桌子上,准备离开。 敏儿过来点完钱后,叫住了我。 ‘先生,您还少给了五十。’ ‘我没有带够钱,这样吧,把一件随身物品给你,到时候我拿钱来赎。’ ‘您稍等。’ 老板过来了,坐到我的对面。 ‘准备用什么东西来抵押呢?’ ‘我的信誉。’ ‘一位优秀的厨师不应该碌碌无为。’ ‘你怎么知道我是厨师?’ ‘手上的老茧还有油溅到皮肤后留下的痕迹,最主要的是,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到大厨的智慧,你的信誉应该留给厨房,去吧,做一道代表信誉的料理。’ 我到厨房做了一份牛排端来给老板,他还没尝就问:‘有什么重要的人过世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用了红酒,涩涩的味道是厨师内心的写照。’ 我的作品第一次被人解读得这么深刻,老板吃过一口后,接着说:‘这是你选择了的道路,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这里有一个舞台,只是小了点,如果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吧!’ ‘我会把抵押给您的东西赎回来的。’ 因为那天是三十号,为了纪念这个复活日,从此我每天只做三十份牛排。” 故事完了,听故事的人眼睛湿润了,他们随牛排侠回到了他的过去,一同重温了那段风云四起的人生。 已经半夜了,大家商量后决定睡在酒吧,吴佳去关门,金敏儿和她的姐妹去拿毛毯,不一会所有人都躺倒在了沙发上。 第七章 兼职工作 门打开了,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酒吧,还没有人醒来。 老板和娄莹看到眼前的睡猪们,无奈地相视一笑。 瞿清是第一醒过来的人,看看表,已经是上班时间,再看看周围的朋友,不忍心叫醒他们,自己走向洗手间,准备开始工作。 老板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老板。” “起那么早,不多睡一会?” “上班时间了还早?” “你的兄弟姐妹们不都还睡着吗?” “他们和我不一样,我是先头部队!” 老板拍了拍瞿清的肩膀。 “对了,怎么不见莹莹?” “刚去学校。” “这记性,都忘了她是学生了。” “是啊,别说是你,就连我也差点忘了。小丫头,真分不清是学生还是厨师了。” “培养些生活技能也好,现在的孩子这方面比较欠缺,这应该算优势。” “有道理。” “抽空我会和莹莹再交流交流的,那我洗个脸先工作了。” “好,加油!” 瞿清昨晚听了杰森的故事,更对这位于他有知遇之恩的长者产生了崇敬之情。 糕点师一如既往专注地完成工作,快到中午休息时间时有人敲了敲工作室的门,按理说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 “请进”。 是老板。“老板,有什么事吗?” “外面有位先生想见见你。” “先生?可我在**认识的先生只有您一位啊。” “我也不知道,但点名要见你,还是出去看看吧,说不定是认识的人。” 瞿清点点头,洗了手,卸去工作服,从酒吧走出来。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一位戴着墨镜的高大外国人西装革履地站在旁边,见到客人微微鞠了一躬,打开后座的门,示意他上车。 瞿清把头伸进车门后缩了回来,现在他知道老板指的先生是谁了。 “瞿先生,上车来吧,外面热。” 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 “您好。”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是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 “谢谢关心,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想问几个问题。” “请问吧。” “你是法国毕业的?” “是。” “在那儿生活了多长时间呢?” “一年。” “法语一定说得不错吧?” “日常生活和餐饮专业没问题,其他可能有些生疏。” “一年……多像啊,他也是……” “先生?” “嗯……嗯,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份一对一法语教学的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 “不好意思,先生,我是糕点师,不是老师,教学生的人不应该到酒吧来找。” “可以边做糕点边教法语啊。” “能力有限,无法胜任。” “实力我验证过的,没问题。” “您的好意心领了,丰厚的报酬和独一无二的朋友圈,相比起来,我更不愿意失去后者,抱歉。” 瞿清说完下了车。 生活并不会因为这个小插曲改变什么,糕点师还是那么精神百倍,热爱工作,最后在笑话和红酒中结束一天。 今天的时钟有条不紊地走到了十二点,正准备收工休息,门又响了。 “请进。” 这次是金敏儿。 “糕点师,你的艳遇来了。” “艳遇?!” “没听错,是艳遇。” “谁?你?” “呸,酒吧门口有位外国美女在等你哦!” 经历了昨天的事,不难猜出来者是谁,瞿清想编个理由搪塞一下,对求见者避而不见,但一想到她大老远跑来,心里又不是滋味,只好给自己打打气。 贵妇人坐着秋千,把脸仰朝上,享受阳光的亲吻。她顶着一顶米色大帽檐的太阳帽,驾了一副墨镜,挎着一只白色的包,穿着一条白色雪纺裙,脚蹬着一双白高跟鞋,整个人像在阳光下灿烂绽放的一朵百合花,任何人都只愿驻足欣赏,不忍破坏这幅美景。 她发现有人看着,没有羞涩,没有扭捏,反而甜甜地一笑,露出上排洁白的七颗牙齿。 “我的先生说你不愿意去他那里工作,现在才知道原因,这里真是太美了,换做是我也会拒绝的。” “是的,风景是次要的,关键是这里还有亲人一样的朋友。” 贵妇人点点头。 “瞿先生,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丈夫和女儿向你真诚地道歉,请务必原谅我们,忘记曾经对你做出的伤害。” “夫人,过去的事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不是内心的话,你还是不打算原谅我们。” “我是一个豁达的人,这件事真的释怀了。” “那为什么拒绝我们的邀请?” “因为我离不开这里,再说教法语也不是我的强项啊。” “没有人强迫你离开这里,我也不允许有人这样做,教学只是一份兼职,它并不会影响到你的主业。能在糕点制作上有那样造诣的人,相信其他事情并不会犯难,而且只用每周末抽一点时间过来就行。” 瞿清没有给出答复,还在思考着。 “如果真的已经原谅我们,就请接受吧!” “嗯,我先答应你,具体的时间还要和老板商量后才能定,方便留个号码吗?” 贵妇人非常开心地从包里取出笔和纸,留下号码,握手感谢后起身离开了。 瞿清找到老板,把整件事情告诉了他,经过商量周日的十二点到三点定为法语教学时间。 准老师拨通了留下的号码。 “喂。” “喂?” “夫人您好。” “夫人?谁啊?有事吗?” “我是瞿清,只是想告诉您,已经和老板商量好了,时间是每周日的十二点到三点,能告诉我授课对象是谁吗?” “哦,这还用问?当然是我了,你难道不知道是我让爸爸妈妈去请你的?” “缪……缪小姐?” “不会真以为他们请你是因为你的法语水平很好吧。” 瞿清也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偏偏选中他,原来有人在捣鬼。 “这周日我会准时过来的。” “过来?过来哪里?” “难道不是来你家酒店吗?” “那多无聊啊,我会来接你的,到时候带你去就是啦,这样哦,拜拜。” 还想问清楚几个问题,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转眼到了周日,工作一早上后,瞿清把约定忘了,还好老板提醒,一看表已经十二点过了,匆匆换好衣服,冲出了酒吧。 那辆面熟的红色法拉利已经恭候多时,它的主人看见他按了几下喇叭。 “去哪儿?” “上车。” “是去学校吗?” “我说了上车啊,你要知道路,来开好了。” 缪雪说着要解安全带,瞿清只得赶紧上车。 才系上安全带,就是一阵强烈的推背感。 司机把所有感觉器官和心脏都融入到了与其他车的竞速中,眼睛死死盯住前方,上排牙齿咬住下嘴唇。 不知是车速太快,还是路程太短,狂飙一阵后,目的地到了。 缪雪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 瞿清双脚落在地面时,缪雪已经展开双臂站在了刮来的阵阵凉风里。她招手示意过去。 “和我站一排,双手张开,对,就是这样。” 然后闭着眼享受了一阵,侧头一笑,笑得那么开心和自然。 “打算在这里学习吗?” “别扫兴好不好?干嘛老提学习啊?难得有个人出来陪我玩,真是的。” “我是来陪你学习的,不是来陪你玩的。” “都是陪,有区别吗,难道没听过一个成语叫‘劳逸结合’?先逸再劳有什么不可以?” 缪雪不准备听辩辞,用双手堵着耳朵去关车门,然后拉着瞿清的手朝前跑去。 前面是一个小公园,山上一壶瀑布倾泻而下注入池子,溅起的水花形成了一道淡淡的彩虹。他们走到瀑布边,顺着池子边缘前行,走着走着,领路人突然停住,指着池子叫起来:“鱼,有鱼。” 还不够,她激动地跳了一下,池边上长着青苔本就湿滑,加上外力作用,等于把自己往水里送。 这一来,可拖累了瞿清,他被活生生地拽进去。水不怎么深,刚好到胸口,反正湿了,就不在乎多湿一点,缪雪发起了攻击,用手掌捧起水乱泼。 瞿清哪能放任她这样,开始反击。 一潭水中,两人也嬉笑着打闹了半个钟头。 上岸后,缪雪把帆布鞋脱了,倒干水提在手里,赤着脚,风一吹来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陪玩的人。 瞿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每走一步,鞋子就会恶作剧一般怪叫一声,从头发到裤子都在不停地滴水。 “到车里去吧。” “那衣服怎么办呢?” 瞿清从附近的树下,捡来一根树枝,把衬衣撑好。 “喏,这不就是办法?正好车那里风大,阳光又好,一会就吹得干了。” “是个好办法,那你去多收集点树枝吧。” “我?” “嗯!是啊。” “为什么是我一个人去?” “我……我先去车里了,防止你偷看,衣服脱下后放车顶上,你负责帮我晾。” 没等同意,缪雪已经走了。 瞿清抱着一堆树枝,来到车旁,车顶上果然有一堆湿漉漉的衣服和一双鞋子等着处理。他先用手拧了一遍,再用树枝撑开,最后把树枝插到土里。风把衣服吹得伸展开来,犹如一面面彩旗。 忙活完后,去开车门却发现是锁着的,只有无奈地蹲在车旁边。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车窗向下降了一点。 “喂,我的衣服干了没?” “干是干了,只是被别人拿走了。” “谁那么缺德啊?那……那把你的脱给我穿吧。” “凭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快点!” “开门,我扔进来给你。” 车门打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塞不进去”。 又打开了些,瞿清把衣服从树枝上取下来,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过了一会,缪雪懒洋洋地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第一句话就是:“暖气好舒服啊!” “我说小姐,千辛万苦帮你把衣服追回来,就用一句风凉话作为回报?” “骗子!” “现在去哪里?” “为了感谢替我晾衣服的大恩大德呢,准备好好报答你,上车吧!” 瞿清知道自己只是被雇来陪玩的,转念一想也难得有这样的轻松时间,干脆好好放松一下吧,就不再问目的地,上了车。 车往前开了一段,穿过公园,眼前突然呈现出白色的一间间帐篷,顶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灯,是游乐场。 把车停住后,司机轻轻地拍了拍乘客的头,用大人对小孩的语气说:“跟好哦,别迷路,不然会被坏人拐走的!” 瞿清回击了一句:“倒是你要跟好,这里没有警察叔叔带你回去。” “哼”缪雪把头扭回去,下了车。 瞿清人生地不熟,只有委屈地扮演跟帮。 他们走进其中一间帐篷,里面全是电玩。缪雪在柜台兑换了一篮子游戏币,去寻找想玩的游戏机。 首先进行的是打地鼠,她并不擅长这项游戏,反应总是慢半拍,尝试了六次成绩都没有过半,跟帮实在看不下去,想抢过她手里的锤子,但捏得紧紧的,怎么也不放手,只好抓住她的手,进行操作。 这次打出了满分,缪雪高兴得拉住瞿清的手摇了摇,接着提议他们一起打,这样成绩既能得到保证,来得又光彩,说着把另一台机器上的锤子递过来。可惜两人之间太缺乏默契,成绩还不到自己打的一半,她生气地白了一眼,丢下锤子独自往前面走了。 看到跳舞机时就像见到久未见面的朋友,冲上去,投了币,焦急地等待开始。 音乐一响,那双帆布鞋就舞动起来。这是从小接触的电玩,每一首曲子都再熟悉不过,因为太过喜爱,还自编了舞蹈。 整个帐篷里的眼光一时间投向了跳舞机上的精灵,人群不停地向这边靠拢。她每抛一个媚眼,就会听到整齐的惊叹声,她每扔一个飞吻,就能得到雷一般的掌声。 舞曲结束时,屏幕上显示出了“perfect”,竟然没有一个失误!表演者走下跳舞机,向围了几圈的观众们微微一笑,伸出左手的食指,示意跟帮过去。 瞿清知道不是自己的长项,不想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出丑,站在原地没动,却从他身后闪出一彪形大汉。 缪雪微微皱了下眉头,抓起一把硬币投到跳舞机里。 大汉边做着准备活动边走上跳舞机。 “ready…go”开始指令像是对缪雪发出一样,她拔腿就跑,拉着瞿清的手,钻出人群。观众们发现主角跑了,无心关注战况,一个接一个追上去,嘴里还不停喊着“别走”“回来”“再给我们跳一次吧”。两人只顾往前跑,看看后面没人追来,才停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捧着肚子,笑得坐到了地上。 瞿清先站起来,缪雪伸出左手。 “喂,拉我起来。” “自己又不是起不来,老麻烦别人你心里过意得去啊?” “谁说我自己起得来,我把力气都用来笑了,就帮帮我吧。” 瞿清拗不过,把她拉了起来。 “剩下的游戏币怎么办?” “花完呗。走,带你去豪赌。” 来到“飞禽走兽机”旁,缪雪把篮子里的硬币都倒了进去,所有赌资押到了概率最低的“鲨鱼”上。 不得不怀疑幸运女神是不是特别眷顾她,一赔五十,中了!接下来的动作让问题答案明朗了,所有赌资又被押到“鲨鱼”身上。这样的概率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财神被衰神取代了。 缪雪舒了一口气,“终于输掉了,我们走吧。” 瞿清愣了一下,把赢看成一种负担让人很费解,他想透过琥珀色的双瞳窥视其中的答案。 “口渴了,去给我买冰淇淋。” “芒果味的吗?” “如果你希望我此刻死,就买来吧,绝对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开玩笑的。” “我也是开玩笑呀。我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平凡,还是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死?” 听到“不相干”时,瞿清心里有阵失落感,他们确实是“不相干”啊,但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边想边向冷饮店走去。 享用过冰淇淋后,已经快三点了,该回酒吧了。 “缪小姐,我得回去工作了。” “哦,别想让我送你。” “只是和你说一声,我会自己回去的。” “那就好。” “还有”瞿清停顿了片刻,“下周不用来接我了。” “为什么?” “我是要教你东西,才和老板请的假,但什么都没有教你,实在抱歉,我确实不适合做一个老师。” “谁说什么都没教?至少我知道了衣服湿了该怎么办,地鼠要怎么打。” 瞿清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离开了…… 第八章 雪之女王的拉普兰德 其实对瞿清来说,这是到**后过得最开心,最有色彩的一天,最后之所以会那样说,首先,确实和接受这份工作时的本意相悖;其次,同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多少都会产生厌烦。 回到酒吧,老板见到他,询问了情况:“如何,教育家好当吗?” “挺顺利的,不过学生懂得太多了,老师已经教不了什么,所以下周开始我恢复正常工作。” “嗯,你有什么事去忙就是了,不用专门请假的。” 又到了一起喝红酒的时候,瞿清心事重重,平时话最多的人今天也变得沉默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嘛!”杰森先带头起哄。 “没什么啊。” “绝对,来来来,你们说说看,他像不像一个开心的人?” 问题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不像!”。 “就不要为难瞿清了,他确实……” 老板正想帮忙解围,一阵汽车引擎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只等待了一会,酒吧门被推开了。 缪雪不但换了衣服,连人也换了,她主动打了招呼:“晚上好,各位,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雅兴,但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找瞿清,能暂时把他借给我吗?”说完微笑着等待答复。这个问题不知该谁来回答,大家把眼光投向了老板。 “如果他愿意。”老板把头转向了主角。 “那我出去一会,你们先喝,不用等我。” 瞿清站起来,走向门口。两人一出酒吧,大家开始了议论。 “什么事?” “想请你再考虑一下下午的决定。” “决定了的事是没有悔改的。” “那能听完接下来的话再走吗?” “嗯。” “我没有朋友,父母永远都在忙自己的工作,他们只会一味满足物质上的需求,从不考虑我心里的感受,你不会明白什么是孤独,因为你有朋友,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诉说给他们听,征求他们的意见,想笑可以抱着他们一起笑,想哭可以抱着他们一起哭,而我呢?只有满柜子的毛绒玩具,我只能把内心敞露给它们,抱着它们笑,抱着它们哭,我的开心永远只有自己体会得到,我的眼泪永远只能自己去擦,我的主意永远永远只能自己来定夺。我穿着最华丽的衣服,挎着最名贵的包,开着最顶级的车,吃着最美味的食物,多让人眼红,多让人嫉妒,甚至有的人会恨我,看不起我,在背后诅咒我。但是……但是我的家庭,我的出生,是自己能决定的吗?如果真有决定权,我宁愿什么都不要,我宁愿自己是一个贫民窟出生的孩子,只要能有一群嬉戏玩耍的伙伴,一个能听自己诉说痛苦的朋友。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我没有礼貌,狂傲自大,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在努力地改正。可我也讨厌你!你怎么能在最开心的时候泼我冷水?对我的看法和态度怎么能从不改变?我们就不能一起改正吗?两个互相讨厌的人就不能成为朋友吗?” 瞿清把孤单的千金小姐拥入了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为伤害了这颗脆弱的心感到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确实太自私了…… 哭泣声渐渐止住了,缪雪从宽厚的肩膀上挣开,接过纸巾,擦干了泪水。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下周日还是老时间来接你。” “嗯,路上小心。” 缪雪在发动车后放下了车窗,伸出头来。 “我们是朋友,对吗?” “如果你不介意结交我这样的朋友,那我做你的朋友。” 她很满意地笑了笑,开着车走了。 瞿清回到酒吧时,讨论已经结束了,但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大家很好奇,平时一向蛮横的小姐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更好奇她来是为了什么事。瞿清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们也不方便多问。 从那天以后瞿清多了个朋友,每周也多了三小时的快乐时光。 圣诞节快到了,这是西方人的节日,杰森和苏菲自然是主角,两者还分了主次,主是苏菲,为什么? 杰森开过二十年厨师狂欢派对和生日派对,但苏菲从不透露生日,也不会和谁分享工作经历,所以只能把这个公共节日归成她的专属了。 作战计划由信息专家制订,糕点师的任务是做一棵糖果圣诞树,两位厨师要扮演麋鹿,老板是圣诞老人,小天使归到后勤小组帮忙布置场地。 鸢尾花今天不对外营业,老板昨天就给苏菲放了假。 晚上七点的时候苏菲收到了信息:“有事,速来酒吧!” 看来她对圣诞节没有什么特殊的庆祝,在发出信息才一会,就到了。 门没锁,里面黑黑的,正当要去开灯的时候,黑暗中亮起了六支蜡烛,《红鼻子驯鹿鲁道夫》欢快地响起,蜡烛走到苏菲面前,印出了他们的脸:瞿清,娄莹,金敏儿,还有服务部的三个姐妹。忽然,又多了些闪烁着的彩灯,像发着光的小虫子。接着,所有灯亮了起来,大厅正中摆放着一棵圣诞树,有两米多高,顶上那颗五角星金灿灿的,枝上缀满了松果,苹果,礼物盒,雪人等小装饰。苏菲还欣赏着圣诞树,两只驯鹿已经欢快地从库房方向蹦出来。驯鹿拖着雪橇,上面坐着圣诞老人,这时背景音乐变成了《merry christmas》。 当圣诞老人到达她面前的时候,音乐声小了下去,两只驯鹿站起来,连同其余的人一起喊:“merry christmas,dear sufei.(圣诞快乐,亲爱的苏菲)!” 苏菲用双手捂住鼻子和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圣诞老人从雪橇背后卸下了两大袋礼物,看样子,这次的礼物个头都很大。 瞿清抬出精巧的糖果圣诞树,苏菲从树顶掰下了五角星放到嘴里,幸福地叫起来:“太好吃了,谢谢瞿,都来尝一尝!” 圣诞树马上被瓜分完了,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惬意的表情。 杰森借着糖劲,递过礼物中最大的一个。 “这是我送的,希望你会喜欢。” 光盒子就有孩子那么高,到底里面是什么,大家开始鼓动:“快拆开看看吧”。 拆掉包装纸,打开盒子,取出礼物,苏菲的表情一下变了,刚才的开心被伤心所取代。杰森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马上询问:“不喜欢吗?那要不换一个?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毛绒玩具,女孩子一般都很喜欢这个的。” 苏菲抱着那只棕色的泰迪熊,眼泪已经漫了出来。 “它回来了,它回来了! 十岁的时候,平安夜那天,收到了爸爸妈妈送的一只泰迪熊,一只棕色的,比我大很多的泰迪熊,我很喜欢,当晚都是抱着睡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在出门前告诉我:‘会很快回来的,宝贝,有泰迪陪着,就不会感到孤独了,你是姐姐,好好照顾它,不要让它向我们告状哦!’ 我自信地拍拍胸膛。 过了几个小时,我问泰迪:‘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 泰迪告诉我:‘可能他们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又过了几个小时,我问泰迪:‘饿了吗?’ 泰迪告诉我:‘有点。’ 我就到厨房里找了面包和牛奶,和它一起吃了。 到了晚上,我问泰迪:‘困了吗?’ 泰迪点点头,我给它唱着《摇篮曲》,一起进入了梦乡……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到每个房间看了一遍,他们没回来,于是问泰迪:‘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泰迪摇摇头,对我说:‘他们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陪着,你不会害怕和孤单。’ 就这样,我和泰迪吃了睡,睡了吃,过了两天。 我讨厌爸爸妈妈,他们撒谎,说了会很快回来,不但让我等了两天,而且根本没有回来。 我问泰迪:‘他们不爱我了吗?’ 它告诉我:‘世界上是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子女的,会回来的,再等等吧。’ 开门的声音!泰迪说的果然没错!我抱着它,欢呼着去迎接。马上就知道错了。 门开了,只进来一个人,不是爸爸,不是妈妈,是奶奶。 ‘奶奶,你怎么过来了?’ ‘把你接到我那里住。’ ‘不,我要等爸爸妈妈。’ ‘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的。’ ‘我有泰迪。’ ‘带上泰迪一起走吧,听话。’ 家里确实也没什么可吃的了,我就带上泰迪去了奶奶家。 奶奶对我很好,加上泰迪的陪伴,已经不怎么想爸爸妈妈了,只是偶尔会问问泰迪:‘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他们现在过得好吗?’ 泰迪说它也不知道,慢慢地我就忘了,忘了,只有晚上的时候会躲在被子里哭。爸爸妈妈抛弃了我,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开始了新生活。 平静地过了三年,再也没去过那原本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家,偶尔路过时也不会看一眼,我要把脑子里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清除。 奶奶还有泰迪就是亲人,我不会和他们以外的任何人说话。我去过学校,没过几天就被老师送了回来,她说她的学校不具备教育残疾儿童的能力,并向奶奶建议,送我去聋哑学校就读,后来就没有上过学。 奶奶住在商业区,在家自己酿酒卖,泰迪和我帮她做做零活。我对酒很敏感,一闻味道就知道品种,一尝就推算得出酿造的大概时间。这事很快被传开了,我成了街区的名人,被大家称为‘酒神’。兴趣加上外来的激励使我作出了决定:自学,成为品酒师。 像往常一样,一早就有人来把酿好的酒装上货车,奶奶要随同去店里结算,吻了吻我的头,出门了。等回来的时候,要告诉她我已经报名参加在平安夜举行的品酒师比赛,一定会得奖,听到这个消息她肯定会乐疯的。 因为沉浸于书中,没发现天已经黑了,奶奶都是中午回来,给我做好饭吃,才去屋后作坊酿酒。我带上泰迪去了作坊,没人,出门问了邻居,他们说早上见过一面后就没再见到了。抱着泰迪,在门口站着,眺望着,圣诞节前的天气已经转冷,冻得我哆嗦起来,把泰迪抱得更紧,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很暖和,我知道是奶奶把我抱进来的,连忙下了床,穿上睡衣,抱起睡在旁边的泰迪,冲进客厅。客厅里的壁炉生着火,前面坐着一个人,不是奶奶,是一位陌生男士。 他听到脚步声,站起来,转过身,向我鞠了一躬。 “小姐……你……家里发生的情况,我感到万分抱歉。” “什么意思?” “你的奶奶……和你的父母一样……” “我不能理解,奶奶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丢下我不管呢?请说清楚,先生。” “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这是你奶奶生前所买保险得到的赔偿,你是她惟一的继承人,我负责把赔偿款送给你。” “生前?什么叫生前?” “对你不幸的家庭我只能表示遗憾,对了,还有你父母的赔偿金我也会一并送过来的。” “爸爸妈妈的赔偿金?他们为什么会有赔偿金?” “他们购买的保险也是在我公司办理的,会负责处理好的,再见!”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我和泰迪,还有木材炸开的噼啪声。 ‘我的爸爸妈妈没有抛弃我,他们……和奶奶都死了?泰迪,你回答我,是这样吗?’ 泰迪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泰迪摇摇头。 ‘不要只知道摇头,你这只死熊!’ 我把它朝壁炉方向扔去,一只腿伸到了火里。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赶紧去救,但它的一只腿已经没了。我抱住泰迪,哭着冲出了家门,我不知道要去哪,我不想停下来。 ‘小姑娘,为什么伤心啊?’一个衣服褴褛的老头叫住了我。 ‘亲人都没有了,泰迪的腿也没了,我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谁也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那请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嗯……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 ‘对,冰雪女王和圣诞老人住在那里,每年圣诞节,他们都会邀请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去做客,你的亲人们一定是受到邀请去了。’ ‘我要怎么才能去拉普兰德?’ ‘你不用去,圣诞老人在平安夜的时候会满足你的愿望,如果你的愿望是他们能回来,那就在心里默默想着,圣诞节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 ‘是吗,谢谢。’ 听了老头的话,我回到家继续学习,静静地等待着平安夜,我一定要夺得品酒师的冠军,让回来的爸爸妈妈和奶奶开心。 平安夜的前一天,有人在街道上吆喝,我只听到‘拉普兰德’,就飞快地出了门。 ‘请问你知道拉普兰德吗?’ ‘当然。’ ‘能带我去吗?’ ‘不能。你有泰迪熊吗?’ ‘有啊,我屋里就有一只。’ ‘那太好了,我是带泰迪熊去拉普兰德旅行的,见到冰雪皇后和圣诞老人后回来,它们会把见闻说给你听,怎么样,你的泰迪熊想去吗?’ ‘想,当然想!’ 我进屋抱出泰迪,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钱。 ‘请替我照顾好它,我就住在这里,这些钱如果多的话给它买些吃的吧。’ ‘好的,小姐,旅行结束就送它回来!’ 泰迪走后的第二天,我参加了品酒师大赛,一举摘得了桂冠,举办方提供了一个去法国深造的机会,我拒绝了,我要等泰迪和家人回来。 平安夜安静地度过了,第二天早上没人回来,中午也没人回来,晚上也没人回来。我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得等着,十二点的钟声敲过了,门还是没人推开。我继续等着,只靠喝酒维系生命。 直到第四天,门推开了,我倒在地板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从快闭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人影,爸爸,爸爸回来了…… 醒来的时候,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床旁边坐着一位先生,那位负责赔偿金的先生,他正要把煮好的粥喂到我嘴里。 ‘你醒了?’ ‘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让在天堂的他们伤心才是。’ ‘死?天堂?谁死了?谁去天堂了?’ ‘你的父母和奶奶都是死于车祸!’ ‘骗人,他们被邀请去了拉普兰德。’ 我抓起先生的衣服,疯狂地揪扯。 ‘小姐,冷静,冷静啊,小姐。’ 刚恢复的我被突然而来的打击刺激得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那位先生还在床边坐着。 ‘小姐,我知道你有无人能比的天赋,它是上帝的礼物,不应该舍弃,给你买了去法国的车票,到那里施展才华吧。所有的钱都存到了账户上,利息就足够用了,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祝你好运!’ 我收拾好行李,登上了前往波尔多的火车。 在一间小酒吧,谋了一个服务员的职务,成天魂不守舍地工作。 波尔多是葡萄酒之乡,各种品酒比赛屡见不鲜,我自己报名参加,没有放走任何一个冠军,所在的酒吧也因此名声大振,老板把我提升为了品酒师,再不用幸苦地工作,偶尔帮客人倒酒,其余时间就在酒窖。我把饮酒当成一件神圣的事,对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客人们往往受不了,因此回头客很少。我蹉跎着岁月,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年。 终于有一天,店里来了两位客人,是位中国男士和他的小女儿,他们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瓶红酒。 我打开木塞,给两只高脚杯倒上均匀的酒。 男士问我:‘小姐,要搭配什么食物来吃呢?’ ‘牛排和奶酪都可以。’ ‘来一份你认为合适的牛排吧。’ ‘先生为什么不自己点单?’ ‘我完全相信一个品酒师的品味和经验。’ 我给他们点了一份菲力牛排,赤霞珠是较浓郁型酒果,这样的搭配是最完美的。 牛排上桌后,父女两碰了杯,小姐的手握到了高脚杯的上端,手的热度会破坏红酒的原味。我要让每一口红酒都具有它的价值,于是走到桌前。 ‘小姐,手应该向下一些,热度虽然只是一点点,也会让你尝不到它本来的味道。’ 她对莽撞的提醒并没有感到不悦,反而对我点头表示感谢,还把握住酒的手往下移了。 在用餐完毕后,男士走到我面前,很真诚地说:‘小姐,我需要一个像你一样,敏锐,对红酒真正热爱,执著的品酒师,愿意和我一起从零做起吗?’ 我从没遇到过不问出生,只凭一次感觉来选员工的老板,我想这样的老板今生再不会遇到第二个,就毅然跟他回了**。 路上老板听了我的经历,非常同情。鸢尾花的属名是iris,俗称为‘爱丽丝’。爱丽丝在希腊神话中是彩虹女神,她是众神与凡间的使者,主要任务是将善良的人死后的灵魂,经由天地间的彩虹携回天国,老板希望奶奶和父母的灵魂托付爱丽丝带回天国,就把酒吧的名字定为了‘鸢尾花’。 没有想到泰迪能重新回来,还是健康地回来。谢谢杰森,谢谢你的泰迪熊。’” 杰森抱住苏菲,安慰道:“没关系的,泰迪没有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做新的泰迪熊,一直陪着你,无论如何都不离开。” 两人紧紧地抱到了一起,杰森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他在表白,而苏菲的反应说明她已经同意。老板带头鼓起掌。 这样的场面太让情侣触景生情了,在大家没注意时,金敏儿靠到了吴佳的怀里,等目光聚焦在他们时,信息专家才清清嗓子,开始宣布:“现在正式通知各位,我和吴佳是我们鸢尾花的第二对情侣!” 一个圣诞节多了两对情侣,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拿酒的拿酒,下厨的下厨,大家忙开了。 瞿清的电话响了,是缪雪,他刚想给她送去圣诞节的祝福。 “圣诞快乐!” “嗯,你也快乐,在哪儿呢?” “酒吧里开party,过来吧,大家都在,可好玩了!” “不了,你的朋友们都不大喜欢我,还是过来我这里吧。” “你在哪?” “你听……” 电话那头传来了水声,瞿清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让他落水的池塘。 “你母亲不是西方人吗?你们不过圣诞节?” “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互不妨碍,快来,我等你。” “不好意思,我不……” 正想拒绝,话才到嘴边,那头已经挂了。 经历了杰森的煽情,加上金敏儿的感染,哪个年轻人都会有些心潮澎湃,所以瞿清向大厅里的金敏儿和苏菲说有事先走时,不但没有挽留,还催他快去。 瞿清刚走,娄莹就蹦蹦跳跳地从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没见到要找的人,便问:“瞿清哥呢?” “约会去了。”金敏儿和苏菲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看看手里小巧的黑袋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九章 圣诞夜降调 公园里,法拉利跑车静静地停着,被装扮成了麋鹿的样子:上面栓满五颜六色的气球,两面后视镜套上特殊的套子成了犄角,正中还挂着一颗发光的圆形红灯,似乎代表红鼻子。麋鹿总得圣诞老人来驾驭,主角呢?它主人的着装确实很搭调,头上顶着圣诞帽,上身一件圣诞夹克,下身一条圣诞短裙,坐在车顶上,小腿套着黑色的马靴垂下来,手里拿着一根赶鹿的皮鞭。只是这个老人不太老,至少没有白花花的胡子。 谁都会被这个惹眼的红人吸引过去。瞿清走到“麋鹿”旁边,望着车顶的“圣诞老人”,用天真的语调问:“听说圣诞老人能实现愿望,是真的吗?” 缪雪毫不示弱,为了装出老人的声音,把声音压得很低:“嗯,孩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圣诞老人是知道的。” “你至少得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他们才是幕后真凶!” “可你不是我爸爸,更不是我妈妈,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怎么帮你实现愿望?” “我并不贪图礼物,只想看看圣诞老人是否灵验。” “那礼物到底要不要?” “要啊,但我更想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 “圣诞老人”失去了耐心,摘下帽子甩给“孩子”,声音恢复了正常。 “真搞不懂,哪有这么不天真的孩子?” 瞿清反驳道:“我也搞不懂,哪有这么笨的圣诞老人?” “我本来就不是圣诞老人。” “我也没说我是孩子啊!”。 缪雪从车上蹦下来,本要继续争论,一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打住了,生着乌云的眉头舒展开,升起了太阳。她打开车门,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递给瞿清,俏皮地一笑。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瞿清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把小刀挂饰,仿佛是随身带着那把的缩小版。 缪雪伸出左手。 “手机。” 只用了一会,挂饰就被装上了,她拿起手机在瞿清眼前晃了晃,问:“好看吗?” 把手机物归原主,又接着问:“我的礼物呢?” “没有。” “没有?!” 这个回答让缪雪很惊奇,脸色微微沉了一点,想到可能是玩笑,又点燃了欢快的表情。戳戳瞿清的手,开始撒娇:“别装了,快给我吧!” 瞿清一脸无奈,依然没有改变回答:“我说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缪雪还在半信半疑,再次进行了确认:“真没有?” “真没有。” “你可不要后悔。” “我后悔什么?没有就是没有,难不成变出来给你?” 瞿清的胸口挨了重重一拳。 “你一个东方人,明明不属于你的节日我都准备了礼物,我起码算半个西方人,我的节日,你就没想过要送我礼物?” 她的反应很激烈,眼睛里已经闪动着泪光。 为了阻止这场爆发的火山,瞿清想到了个办法,大笑起来。好奇心果然抑制住了泪腺工作。 缪雪看着笑呵呵的瞿清,生气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只听到慢悠悠的回答:“唉,有个人怎么那么笨,竟然不能判断出话中的真假?” “是吗?谁啊?”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有那么一个人,别人想看哭的丑态,她还真准备演呢!” “哦,看来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但起码知道一点。” “嗯?什么?” “有个骗子要被处死了!” 当事人一听,玩命地往前跑,缪雪拿着鞭子,边追边叫着“站住”。 突然听到“哎呀”一声,瞿清转过身一看,追捕的人扑倒在了地上,他怕有诈,抬脚之前谨慎地询问了情况:“怎么摔到的?” “踩到鞭子摔的。” “疼吗?” 不用等回答,缪雪痛得蜷起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怎么那么不小心?” 瞿清冲过去,弯下腰,想抱起伤员,等把她翻过身,那双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瞿清知道中计了,想起身时,后背挨了重重的一拳,支撑不住,趴倒在缪雪身上,这还不算,接着,肚子感到一股力量,这强大的推力让他飞起来,后背踏踏实实落到了地上。 现在,换成了缪雪走过去,扬起皮鞭重重地抽了一下,火上浇油的举动让瞿清“哇”的大叫了一声。 “你干嘛?” 胜利者得意地空抽了几鞭。 “兵不厌诈,你骗我一次,我当然知恩图报咯。” “可我没打你啊?” “圣诞节大酬宾,那是赠品。”她停顿了一下,“哦,对了,礼物呢?” “这样对我,还怎么可能给你?” 缪雪马上蹲下来,扶瞿清坐起,拍掉他肩上的灰,开始柔声地安慰:“不好意思,我下手太重了,哪里痛啊?” 瞿清指指背,“这里。” 指头像根指挥棒,一指哪里两个拳头就轻轻地在那个位置敲打起来。 他发现了奥秘,装模作样地**:“哎呀,这里也疼,对对对,这里。” 缪雪成了机械,遵照着命令执行,直到手都敲酸了,才抱怨:“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享受过免费的按摩,瞿清见好就收。 “算了,扶我起来吧。” 缪雪起身,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像拔萝卜一样朝后拉,力气太小了,怎么都拉不动。瞿清想捉弄捉弄她,在她没发力时朝自己一方一用力,把她拉倒了。 “不至于累成这样吧?” “想起来就自己起来吧,躺这里睡一晚上也没人会管你。” 缪雪站起来,朝前面跑去。 瞿清好不容易才站直,后背隐隐发痛,用双手护着腰小步向前走。 “快来!快来!” 探路者一边发出惊喜的喊叫一边招手,见后面的人走得太慢,调回头来拉着他的手小跑。 前面响着音乐,喷泉随着节奏从广场周围隐藏的喷头里喷出。缪雪拉着瞿清坐下,侧过头来问:“喜欢喷泉吗?” “还好,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挺稀奇的,后来见得多,没感觉了。” “又骗人,听,你自己说这是最喜欢的音乐啊!” 仔细一听,确实是《天空之城》,缪雪还记得这是他最喜欢的音乐。 突然脑海里蹦出以前一个没问完的问题,刚好抓住今天的机会:“上次你说替别人喜欢这首曲子,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就是……一个爱的人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听见“爱”,首先想到了周民浩,原来裂缝已经补上了啊?瞿清发现有爱情的女人都是可爱的,忍不住把手搭在柔软的头发上。缪雪竟然没有反抗,继续着会话:“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语吗?” “不知道,你没有说过。” “因为我爱的那个人说法国是个好地方。” “那决定去旅行吗?” “只是想见见一个糕点师。” 瞿清实在不敢相信听到的,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见糕点师?” 缪雪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继续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巴黎,不在的话又在哪呢?” 《天空之城》一结束,她又恢复了“正常”,把搭在头上的手甩开,瞪了瞿清一眼,然后伸出手。 瞿清知道意思,他确实一直在想办法,可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灵光一闪而过,拉着缪雪一起站起来,向前面亮着灯的地方奔去。 “去哪?” “拿礼物!” 礼物的藏身之所到了,缪雪看看招牌,没好气地说:“糊弄我?来冷饮店做什么?” 瞿清什么没说,拉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头在看杂志。 “你好。” “有什么需要吗,先生?”老头对这个圣诞节的稀客感到很有意思。 “我想借你的工作室用用,自己做点甜点。” 老头抬了抬眼镜,仔细看了看瞿清,还有他背后的女人,好像明白了什么,指指里面。 “去吧。”又补充了一句:“你女朋友真漂亮。” 瞿清一听赶忙把缪雪往里推。 爆发转移到了工作室。 “推我做什么?那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就瞎说,我要告诉他实情。” “上年纪了,眼神总会不好的,不然能说你漂亮?” 缪雪拿起鞭子要抽,瞿清赶紧打了个圆场:“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是最漂亮的。” “哼”缪雪把头一扭,悻悻地问:“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冰淇淋里有钻戒啊?” 瞿清摆摆手,答道:“那可送不起,我比较善于发挥特长,教你做甜点吧。” “做甜点?话说回来还是没有准备我的礼物?”说着往门外走去。 糕点师一把拽回了想要逃逸的学徒,握住她的手,强行开始了教学:“打四个鸡蛋,只要蛋黄,好,放入碗里,加四勺糖,顺时针打成乳白色,搅拌五到十分钟。” “八分钟了!” “那把牛奶倒入锅里,还有巧克力,要五块,够了,等到巧克力溶化。” “怎么还不溶啊?快点快点。” “好了好了,把巧克力奶慢慢倒入蛋黄里。快,搅拌起来,不然蛋黄就熟了。再用微火稍煮一下,出炉!” “完成了吗?” “去晾冷,然后再用冰淇淋机搅拌。” “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放入冰箱吗?” “嗯,等一会就ok了,可以当奶昔喝”。 学徒一直看着手机,盼望时间过得快些。 “可以了,我去拿杯子。” 瞿清到工作室的外面找来了两只杯子,放在桌子上,缪雪已经把一碗巧克力奶昔端出来。给一只杯子倒满,另一只倒了半杯,放下碗,抬起多的那杯喝起来。 “哇,太不敢相信了,我能做出那么好吃的味道?”学徒期待地看着师傅,等待评价。 瞿清喝了一口,微微点点头。 “嗯,不错,我送你的圣诞礼物怎么样?” 缪雪的脸布满乌云,不屑地说:“从没见过这么抠门的礼物。”这样的天气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转为了晴天,“但是,是最好的礼物!出去喝吧。” 两人坐在冷饮店门口的长凳上,仰望着夜空。 缪雪舔了舔嘴唇,说:“要是**会下雪就好了。” “你没见过雪?” “见过呀,只是很想现在看到,听说圣诞节下雪时许愿的话,愿望就能实现!” “你的愿望是什么?” “很想再见一见那个我爱的人。” 瞿清觉得眼前的女人确实很天真,这个问题只要和父母交代一声,难道还有谁见不到吗?想着想着,似乎出现了幻觉,看到眼前飘起雪花,他站起来用手去抓,这不是幻觉,就是雪! “雪,是雪。” 缪雪兴奋地从长凳上跳起,小心地托住坠落在手心的雪花。 原来在前面不远处,一台造雪机正在工作。 “还不快许愿?” “对呀,你也许一个吧。” 缪雪在胸前握起双手,闭上眼睛。 晚风把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为什么这个让人头痛的女人会让瞿清想到一个人?她也曾这样一脸幸福。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缪雪,而是心里深处埋藏着的那个人,瞿清不自己地把头靠了过去,他的双唇印在了对方的双唇上。 许完愿,缪雪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吻着她的男人,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没有说一句话,往车的方向跑去。 等脸上热辣辣的温度降下来,瞿清才追上去。 一个地痞截住了缪雪的去路,***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妞,这么晚了要去哪里?”边说手边向那还挂着泪珠的脸伸去。 缪雪一把挡开了那只手,笑着说:“你很想知道吗?” “当然!当然!” 地痞抹了抹他的光头。 “你看,后面有个人也想知道,但我只能告诉你们中的一个,该怎么办知道了吧?” 他侧下身子,确定了目标,提提裤子,大步走去。 地痞一把抓住瞿清的衣服。 “那妞是我的,识相的走开,不然别怪拳头不认人。”威胁太小儿科了,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把抓住衣服的手拉开,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工夫和你闹,请让开。” “哎哟,小子还挺有脾气的哈。”话刚说完,力道十足的一拳打了出去。 瞿清的左脸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拳,但只是擦擦嘴角流出的血,还是没接受挑衅。 “请你让开!” 地痞得了乖,又是一拳,这一拳却被闪开了,然后“啊”的一声,抱着脸蜷缩在地上。 瞿清走到缪雪身后,大声问道:“你不知道这种人有多危险吗?就那么讨厌我,宁愿跟着他去,是吗?” “是,我讨厌你!宁愿和一个混混去冒险也不要再见到你。”说完向车跑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就这样再见,再见吧。” 瞿清没有再去追,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冲动。 在冷风里站了一阵,向车停放的位置慢慢走去。 圣诞老人已经驾着驯鹿离开了,只留下折断的鹿角,被踩碎的鹿鼻子。瞿清把手伸到嘴边,咬了一口,原来不是做梦,可他宁愿是一场梦。 第十章 海洋公园 瞿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躺倒在床上,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那把小刀,静静地看着。 “对不起,真的很想你,你在哪儿?” 他难以入睡,拿出手机,准备发一条信息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让你困惑了。明天是星期天,不用来接我了,以后要是不小心见了面,就当陌生人对待吧。给你造成的伤害请别往心里去。反复读了很多遍,觉得不妥又删了。 按照往常的模式开始了酒吧生活,唯一不同的是,糕点师今天心神不宁,任何打招呼的人都只得到“嗯”的回应,这让人很难适应,互相见面后不问别的就问那家伙怎么了? 他想把心思集中在工作上,这招似乎不太奏效,竟然把鸡蛋壳留在面粉里,蛋黄扔进了垃圾桶。发现后赶忙使出浑身解数补救,即使这样,第一批馅饼还是推后了足足十分钟出炉,门口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 为了让自己尽快清醒,瞿清准备去洗手间洗个脸。 开门的时候, 小天使正站在门外。 “莹莹?怎么来这里?有事吗?”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断断续续地回答:“嗯……没有……什么事,瞿清哥,你要去哪里啊?” “洗手间。” “哦,那你去吧。” 正要走,娄莹又叫住了他:“你……你的手机能给我一下吗?” “手机?你等等。” 娄莹微笑着接过手机,等拿到手上时,脸上一开始的幸福被失落占据了,她凝视了手机上的坠饰几秒,询问的眼神里渴望着答案。 “好看吧,是不是和我的那把很像?不过……唉。”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瞿清不免叹了口气。 “是缪雪送的吗?” “嗯,是啊,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同学告诉我的。” “他……他们还好吧?” “这你要去问知道的人啊,我怎么知道?” 娄莹说着,把手机和一个黑色的小袋子塞过来,冲出了酒吧。 因为没有看到那张哭泣的脸,瞿清安然地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躲着和昨天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礼物,莹莹真是个细心的女孩,知道平时他很在意那把小刀,所以买了个小的挂件。那缪雪呢?也知道? 瞿清摇摇头,走向洗手间。 快到中午休息时间了,每周这个时候糕点师都会盼望着一周中最快乐的时光快点到来,今天不同,反而希望时间过得慢些,永远不要到十二点才好。 门“砰砰”响了几声,他边猜想着是谁边说了“请进”。 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脸上什么表情也没写,瞿清不会想到最不想见到的人来了,没错,就是缪雪。 “为什么不在外面等着?要我亲自来请你?”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吧,昨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抱歉。”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吗?很美好的一个圣诞节啊,看到雪,还许了愿。” “我……” “外面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瞿清不敢确定昨天和今天见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必须去弄个究竟,于是脱下工作服,洗好手,出去了。 缪雪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伸出头,向他招招手,“喂,这里。” 帮他打开车门,问道:“会开车吗?” 瞿清点点头。 “那你开吧。” “去哪里?” “这个得看你咯,哪个地方适合道歉就去哪里吧。” 真是英国天气一样的性格,昨天发生的事看样子已经不记仇了,那好好地“道歉”吧。瞿清窃喜地系上自己的安全带,提醒了一句:“注意抓紧哦!”脚往油门上一踩,车纵了出去。 “领导”对目的地并不关心,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到达海洋公园门口后,自己提上包,下了车,等秘书买好票,一起进到了公园里。 她终于开口了:“你的创意可真差,想到来这么一个地方,请问你是想在珊瑚馆道歉呢,还是在摩天轮或者气球上?” 瞿清明明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海洋公园是不想再来的了,但还是选择了这里。他没有答话,在前面领路。 缪雪拉住了带路人。 “我不坐缆车。” “可要带你去见的那个朋友住得太远了。” “朋友?” “嗯,朋友。” 一听是海洋公园的朋友缪雪不免感到好奇,自己先上了缆车,还催瞿清快点。 “他是养什么动物的?” “到了就知道,现在告诉你不就没意义了?” “好吧好吧,如果我不满意,有你好看。”缪雪说着在瞿清的脖子上抹了一下。 “到了。” 她瞅瞅是海洋馆,一脸不屑地说:“原来是养鱼的。” 瞿清只是微微一笑,走了进去,在一面玻璃前停住。 缪雪透过玻璃向里面看,除了冰山,冰床,其他什么也没有,忍不住问:“没有呀,你朋友呢?” 瞿清敲了敲玻璃。 缪雪又看了一会,发现没有变化,继续问:“人呢?” “嘘,别出声,你会吓到它的。” 不一会从冰山后面悠闲地走出一位绅士,围着一条橙色的“围巾”,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看看来访的客人,高兴地叫了一声。它肚子下的一圈毛开始抖动,从双脚之间钻出两只黑头灰脸的小家伙,见到陌生人后同样高兴,张着嘴,仰着脸,激动地拍打翅膀,在冰床上走来走去。 “哇,太可爱了。” 缪雪为了看得更清楚,把两只手趴到玻璃上,鼻子也贴到上面。 “你知道它们刚才的叫声是什么意思吗?” “难道是饿了?” “不是。” “你懂鸟语?那翻译翻译啊。” 瞿清清清嗓子,开始了同声翻译:“亲爱的缪雪小姐,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恳请你宽宏大量,忘记他人曾经对你的伤害吧。” 缪雪白了翻译官一眼,对着企鹅说:“你们是不知道有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不过,谁让我那么宽宏大量呢?就送你一个人情,忘记曾经发生的事吧!” 这一家三口好像真感到她的大度,两只小家伙一直绕着大企鹅转圈。玩了一会,累了,又回到爸爸脚下的窝。 “我饿了,要吃日本面条。” 瞿清没想到女儿家胸襟会那么宽广,所以她提出来的要求是不会拒绝的。 才出海洋馆,缪雪就不走了,抱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饿得走不动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吃了?” “当然要吃,背着我走!” 对于这个简单的要求,瞿清没有必要计较,背起她往餐馆走去。 享用完一大碗面条后,缪雪恢复了精力,开始提议:“去坐摩天轮。” “嗯。” “海盗船。” “没问题。” “过山车。” “这个就不用了。” “不,就坐这个!” 来到过山车旁,瞿清几次拒绝,最终还是被强迫着上了座位,系上安全带。 旁边的缪雪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开始,他却闭上了眼睛。一开动,耳朵里只剩尖叫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还好煎熬持续的时间不长。 过山车狂热者的血液被点燃了,下车后一个劲问:“好玩吧?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我一直闭着眼睛。” “怎么能这样啊?不行,再坐一次。” “还来?不要了吧?” “没商量,这次要睁着眼睛坐完全程,如果闭一下眼,我就收回对你的原谅!” 瞿清没辙,只能再次踏上恐怖的旅途,不巧的是这次的座位是第一排! 迎面刮来的风吹得眼睛生疼,忽上忽下让他有些头晕和混乱,乘客高声地尖叫着,他实在忍不住了,跟着一起叫起来。 叫声持续到终点都未停止,引得大家投来鄙夷的目光,缪雪本想准备取笑一番,觉得势头不对,一把捂住发出噪音的嘴,拉着他离开了现场。 “你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胆子怎么那么小?” “我不喜欢刺激,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已经习惯了。” “扫兴,那去坐摩天轮吧。” 摩天轮载着他们缓缓升起,缪雪侧过头,恶魔的脸上挂上了只属于天使的微笑。 瞿清对这样的表情既感到一丝温馨又觉得出现的场合有些不对,只好报以一笑来回应。 等乘坐的厢子上升到最顶时,晶莹的双唇轻轻开启了:“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第十一章 富家公子的情愫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瞿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因为缪雪把“男”字说的很小,他也就听漏了那个最重要的字。 “你开玩笑吧?” 缪雪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问:“我像开玩笑的吗?” “我们不已经是了吗?” 听到回答缪雪更加困惑了,追问道:“已经?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先提出来的?” “你!记得那天在酒吧门口哭得眼泪汪汪的吗?最后上车时问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说:‘如果你不介意结交我这样的朋友,那我做你的朋友。’那时候开始,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啊,难道你一直没把我当朋友?” “我说的是……算了,没有啊,一直都是朋友。” 快乐的一天结束时快八点了,缪雪破例把瞿清送回鸢尾花。 车离酒吧还有段距离,就看见坐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的娄莹。她看到瞿清,脸上挂满了笑容,但看到旁边的坐着的女人时,笑容消失了,转身向酒吧走去。 “莹莹!” 娄莹没有理会,走进了酒吧。 缪雪拍拍瞿清的背,装出很羡慕的语调:“哇,真不错。” “什么不错?没见莹莹都走了吗?” “鸢尾花后继有人了。” “没听明白,两者有联系?” “她喜欢你。”说出真相时,缪雪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别瞎说,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你是从什么地方判断的?” “女人的直觉。我也就这么一说,不信自己去问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去问啊?” “你不会喜欢她吧?” “不和你说了,自己回去时小心点,别开太快。” “哼,用不着你提醒。”才说完,红色的车尾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一推开门,晚归人便成了焦点,没来得及打招呼,杰森就站起来厉声问道:“瞿,你去哪里了?不是三点以后会回来工作吗?” 瞿清才醒悟过来,玩得太开心,竟然忘记请假,正要道歉,老板先发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嘛,再说小瞿和我请过假了呀!” 这波刚平,一波又起,金敏儿接着问:“你怎么能把莹莹弄哭啊?” 这个问题实在太突然了,他根本不知道娄莹哭了,一脸无奈地看着观众席。 老板再次打了圆场:“你们怎么什么责任都往他身上推?小孩子家,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事情难过呢,小瞿,愣着干嘛,过来喝一杯啊。” 苏菲给一只高脚杯倒上了酒,瞿清走到桌旁坐下,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只是直到散伙,小天使也没有出现。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瞿清自言自语:“今天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啊”,不过,确实有些不明白,莹莹为什么会哭?难道真像缪雪说的一样?“不不不”,他马上提醒自己,“她是我的妹妹,永远是我的妹妹”。 劳累是最好的安眠药,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娄莹。小天使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这让瞿清不知该怎么开启对话。 娄莹像没有见到任何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莹莹,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开场白让她停住了,淡淡地一笑。 “一模一样的礼物,喜欢我的等于喜欢她的,你是喜欢我的多一点呢?还是喜欢她的多一点?” “都喜欢啊。” “不,总有一个是你更喜欢的,她还是我?”。 “莹莹,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妹妹……” “意思是,她是你的最终选择?那我要恭喜你们了。” 娄莹的眼眶里泛起泪光,声音也哽噎了,说完又要走。 瞿清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坚决地说:“不可能是缪雪,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再说她有男朋友。莹莹,我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一个人了。” “为什么?” “因为……对不起……” 瞿清走进了酒吧。 娄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的是她的最大竞争对手和她一样,不会被接受,难过的是她们都不会被接受。 或许,兄妹是最好的选择。娄莹擦擦眼泪,决定像从前一样,继续快乐的生活,她不想打乱别人的人生,更不想把自己推向悲惨。 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接下来的两个月鸢尾花有条不紊地运作,瞿清和她依然那么亲密,还会传授几个小点心的制作。他们可以在一起说说笑笑,交换见闻。 今天是情人节,小天使买来很多玫瑰,准备做两个花圃送给鸢尾花的两对情侣,糕点师也在工作室准备他的酒心巧克力。 娄莹在酒吧门口专心地修剪着玫瑰,喇叭声打断了手里的工作。 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停在了她面前。剪刀门升起来,走下一个腼腆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束玫瑰,看到她后笑呵呵地挥挥手。 “民浩?” “hi,娄……莹……莹,很忙吗?” “没有呀,你怎么来这里了?女朋友呢?” “她……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坐下说会话吧。” “可以呀。” 娄莹放下手中的活,坐到秋千上,示意周民浩过去坐。 “这么重要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啊?还买了玫瑰花,一定是要去送她的吧。” “我……我……”周民浩羞涩地推过玫瑰花,“送给你的。” 娄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两只眼睛疑惑地看着送花人。 “没错,就是送给你的!其实,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我的女朋友’只是家长安排的一次商业婚姻,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我从小到大都没违背过父母的意愿,这次,不能再按他们的计划来行事了,我的感情,由我自己做主,所以,做我女朋友好吗?” 第一次听到周民浩用那么坚定的语气说话,娄莹呆住了,突然来敲门的幸福让她又惊又喜,脸蛋上摸了一点意外的红。在她眼里,这位富家公子一直是个很害羞,很和善的人,没想到原来情根一直种在自己这。 周民浩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在秋千旁,再次用坚定的语气说:“和我在一起吧。” 一阵引擎声让浪漫暂停了。 缪雪拿着礼物盒从跑车上下来,看到手握在一起的男女,推测出了大概的剧情,她没给这出戏增加演员,也没有当观众的打算,进了酒吧。 娄莹对缪雪的反应很惊讶,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握着别的女人的手,怎么能这么淡然,除非他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周民浩没有受到影响,继续用深情的眼神望着心中的女神,柔声说:“和我在一起吧。” 娄莹看出了对方的真心,脸上意外的红变成了幸福的红,点了点头。 糕点室的门没关,缪雪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糕点师全神贯注地工作着,感觉不到有人进来。 缪雪凑到瞿清的耳朵旁,轻轻地说了一句:“情人节快乐!” 他没有回头,继续工作。 “莹莹,你的花圃完成了?” 脑袋被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娄莹。 “你怎么来了?” “送上情人节的祝福啊。” 缪雪说着递过礼物盒。 “该祝的人不祝,却来消遣我一个局外人,你可真有闲心。” 瞿清接过礼物盒放在桌子上,拿了一块酒心巧克力塞到缪雪嘴中。 “嗯,好吃,你做的就是不一样!那我该祝谁节日快乐?” “当然是你男朋友啊。” “哦……现在正在上映一场大片,要不要去看啊?” “约民浩去吧,我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完成。” “用不了你多长时间。” 不由分说,缪雪拉着瞿清出了工作室。 “我真的还有事要做啊,那是我送给酒吧两对情侣的节日礼物。” “嘘,看!” 瞿清顺着手指看去,他有点不相信眼前的画面,揉了揉眼睛。娄莹捧着一束玫瑰正靠在一位男士的怀里!男士?谁?缪雪的男朋友——周民浩?! “这……这……” “不用这呀那呀的,眼见为实,你说我能和这样的人一起过情人节吗?”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莹莹不是那样的人。” 瞿清说着朝酒吧门口走去。缪雪乐呵呵地跟着,她可不想错过这场戏的**。 娄莹一见到瞿清向她走来,马上从周民浩的怀抱里挣脱,坐起来,红着脸理了理头发,低着头,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瞿清哥!” “这是怎么回事?” 周民浩挡在娄莹面前,用锐利的眼光看着入侵者,向他宣布:“我是真心喜欢莹莹,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如果你支持,请祝福我们,如果你不支持……我们依然会在一起。” 瞿清愣住了,回头看看缪雪,她才是问题的关键。 哪知缪雪笑着,鼓了鼓掌,说了一句让其他三人震惊的话:“我一直都很支持啊,祝你们情人节快乐!” 瞿清的眼光不停在三人身上交替,无奈地转身走进酒吧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他很难理解故事怎么会不按剧本发展,旁观者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缪雪走到秋千旁把手搭在娄莹的肩上,高兴地说:“你们是鸢尾花的第三对情侣咯?恭喜恭喜,我可以留下来祝福你们吗?” “当然!” 娄莹一瞬间觉得这个曾经让她嫉妒过的女人是那么豁达和善良,很想和她成为朋友。 晚上,全部人在大厅中央的桌子旁就坐。大家都很奇怪,今天多了两位客人,而且这两位本该坐一起的人没有坐在一起,一个和小天使坐到一块,一个坐在糕点师旁边。 现在很需要一个知情者来解释一番,缪雪充当了这个角色。她用左手食指指着娄莹,右手食指指着周民浩,两个指头碰了一下,观众们恍然大悟,但马上又觉得困惑了:民浩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怎么会和莹莹走到一块了? 缪雪从他们脸上读懂了问题,作了回答:“我和民浩本来就没什么,都是家长的意思,现在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一起祝福他们吧。” 酒吧的宝贝找到了归宿,这对鸢尾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所有人欢呼起来。 缪雪侧过脸看看瞿清,甜蜜地一笑,这笑背后隐藏着很多意思,局中人却读不出来,他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成为这位富家千金生命中的一部分。 晚宴持续到了凌晨,除了瞿清和周民浩两位男士,其余男士都醉倒了,除了缪雪以外的女士,都还清醒着。 苏菲和金敏儿搀扶着各自的男友走了。 周民浩在酒吧门口握着女友的手恋恋不舍,没有离开的意思。缪雪刚好扶着墙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敲了敲周民浩的脑袋,笑着说:“喂,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快走快走。”说着拉起手就要他走。 瞿清安顿好老板正准备回家,一看到有人在捣乱,上前扛起她往车的方向走去。瞿清把缪雪放下来,让她倚在车上,一开车门,发现没钥匙,看看醉醺醺的酒鬼,没了办法。 缪雪微微睁开眼睛,命令道:“送我回家!” “没钥匙,怎么送啊?” “你没看我送的礼物?” “还没来得及看,放在糕点室里了,这和钥匙有什么联系吗?” “没联系我提它干嘛?快去。” 瞿清回到糕点室,在桌子上找到了礼物盒。拆开包装,打开盒盖,一股诱人的芒果味从里面涌了出来。十一颗巧克力围成了心的形状,中间有一张写着字的纸片,他拿起纸片,下面藏着东西,正是车钥匙。 把纸片凑近一看:亲爱的瞿先生,祝你节日快乐。我知道你对芒果很钟爱,所以不要因为一次无心之过改变对她的情愫。今晚我肯定会喝醉,麻烦你把我送回家吧,车钥匙奉上。记得是家,不是我爸爸的酒店! 不懂事的雪 瞿清关上巧克力盒子,他怀疑世上是不是真有精灵这种聪明可爱的物种,更怀疑是不是存在能随意改变性格的恶魔。 回到车旁时,周民浩已经离开了,缪雪坐在地上,头靠着车,睡着了。瞿清打开车门,娄莹帮他一起把缪雪抱起来,放到后排的座位上躺下。 和娄莹道别后起动了车。刚到主道上,瞿清就发现不知道目的地。叫了几声后排的乘客,都没反应,最后只能在导航中寻找目标。 “酒店,公园,鸢尾花,天空之城,糖果屋?一定是天空之城!” 顺着提示的路线行驶,来到了一幢别墅前面,车还没停稳,门就开了,冲出来一位大婶。 她边走边朝车这边喊:“小姐,是小姐回来了吗?怎么那么晚?担心死我了!” 等停住车,打开车门,大婶的语调变得更担忧了:“你是谁?要干什么?我家小姐呢?” 瞿清知道他被当成了反面人物,为了转换阵营,马上做了解释:“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她在酒吧喝醉了,我把她送回来,在后排睡着呢。” 大婶一听,第一个动作就是伸进头探视,看着熟睡的缪雪,心痛地说:“多少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啊,怎么能喝这么多?”话刚说完,已经把小姐抱在怀里,往屋里走去。 代驾站在车旁等着,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大婶才出来。 瞿清把车钥匙递过去,她没有接,一脸感激地说:“谢谢你把我们小姐送回来。小姐说,这里没有车坐,就开她的车回去,钥匙明天她会来问你要的。”大婶说完笑着点点头。 想想也只有这样,瞿清鞠了一躬,上了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第十二章 愁云密布 回到住所后,拿起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重温了一阵那久违的味道。其实瞿清不再启用芒果这员爱将不单因为“过敏事件”,更多的,是不愿触碰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天没亮,就被敲门声吵醒了。除了房东是不会有人登门的,可一年的房租都一次性付清了,该不会有什么事找他呀,而且这么早。 敲门声一直没停,瞿清昏昏沉沉地套上裤子,披了衣服去开门。 他闭着眼睛打开门,用手抵在墙上撑着脑袋,问道:“包租婆,大清早的,什么事啊?” “包……包租婆?!” “我平时都这么叫你啊。” “给我睁开眼睛。” 门口站着的人并不是房东。窈窕的身材比房东高了足足一个头,端庄标志的五官和晶莹剔透的皮肤是常人不能媲美的。那是?精灵!对,只有精灵才会知道他的住址。 “很惊讶吗?”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缪雪看着对方放大的瞳孔,笑着问:“我的车不是在你这里吗?它告诉我的。” “车?!”瞿清抓抓脑袋,他实在不明白车怎么有这种功能。 “很简单呀,打了999,说我的车被偷了,警察就会帮找咯。” “啊?什么?那我现在岂不是成了小偷?” “反应挺快的嘛,所以我专程来告诉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对对对。”瞿清频频点头,正要往屋子走,发现有蹊跷又转回来,“不对,我根本不是小偷,为什么要跑?” “嗯,有道理,那你等着被抓吧。” 想到即将背上小偷的罪名,瞿清看着陷害他的人,恨得咬起了牙。 “啧啧”,缪雪咂咂嘴,重重地拍了拍受害者的肩膀,“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你才傻!这种小事都喊警察?” “小事?我的座驾被偷还算小事?” “不是你让开回来的吗?” “那怎么能不看我一眼就走?” “都醉成那样了,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我当然不愿打扰。” “吃过早餐了吗?”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谈论这个?”瞿清说着向楼梯下面张望。 “真以为我会报警啊?” “你自己说的,谁知道会不会真做?不然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缪雪从包里拿出手机晃了晃,“其实是它告诉我的。” “卫星定位?” “不是啦,我先和民浩要了莹莹的电话,然后和莹莹要了她爸爸的电话,不就知道了?” “莹莹不是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老板?” “请假啊。” “请假?” “嗯,今天不是周日,为了让你陪我呢,我替你向他请了假。” “小姐,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主张?” “这怎么能叫自作主张呢?老板也说,希望你快点找到属于你的人生啊。吃早餐没?” “你看我穿成这样,像吃过早餐的?” “太好了,我要吃你做的糕点。” 自觉的客人未经主人同意,钻进了屋里。 “你一直一个人住吗?” “是啊。” 缪雪在沙发上坐下,抓起一只穿着婚纱的泰迪熊,抱入怀里,用略带嘲笑的语气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啊。” 瞿清把泰迪熊抢过来,小心地摆放回原位。 “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安安静静地坐着,我去给你做早餐。” 用餐前,客人四处绕了一圈。空间虽然很小,但所有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散发着糕点师的魅力。 她捕捉到厨房传来的香气,期待地回到沙发坐下。 瞿清端上一盘金灿灿的薄饼,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递过一把叉子和一把勺子。 缪雪把一张薄饼对折了几次,直到可以轻松地一口吃下才叉起往嘴里送。每嚼一口,脸上幸福的表情就会增加一丝。 “苹果馅的。” 瞿清点点头。 缪雪用同样的方法又把一张饼送入了口中。 “草莓馅,我的最爱。” 随后拿起勺子,在牛奶杯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喂到嘴里。好像喝到什么,细细地嚼起来。 “杏仁?” “厉害啊,这都能尝出来?” “我不吃杏仁!” 缪雪抽了一张纸巾,把嘴里的杏仁包到纸里。 糕点师没有对冒犯他的作品感到生气,只是很惊讶地问:“你也不吃杏仁?” “嗯,是啊,为什么用‘也’呢?” “没什么。” 他倒来一杯清水,缪雪混着水吃完四张薄饼,惬意地倒在沙发上,感叹道:“你做的糕点怎么就那么好吃呢?”接着问:“你不吃吗?” “看着你吃我都饱了。” 休息了一会,缪雪站起来,看看一直坐在旁边的人,皱了皱眉头。 “你打算这个装扮出去见人?” “去哪?” “我说过给你请了假啊,当然是陪我出去。” 瞿清还在想拒绝的理由就被拉起来,拽向卧室。 缪雪从衣柜里挑好衣服让他换上。衣服才套上,又拿着梳子给他塑起发型。忙碌一阵,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得意地说:“这样才帅嘛。” “小姐,我帅又不等于你帅,花那么多时间值得吗?” “谁说不值得?你站我旁边,至少不会降低我的身价。车钥匙给我。” 瞿清交出钥匙。 “我在楼下等你,刷完牙后快下来。” 乘客习惯了不问目的地,精灵的花样一向充满惊喜,留有悬念总比提前知道好。 来到旺角女人街,缪雪扎进人群中,辗转于各店铺,开始了疯狂采购。 鞋子只要合适,穿上直接出门,皮包只要喜欢,跨上就可以走人。大到一件衣服,小到一款首饰,看上的通通打包,光是口红都买了三支。 瞿清成了私人助理,店家会把打包好的东西递给他。缪雪拿着钱包,打着拍子走在前面,助理拎着大包小包跟着。过往的购物者大多会好奇地瞻仰一下这位潇洒的主人和她可怜的跟帮,然后捂着嘴窃笑。 逛了将近四个小时,已经向车里运送了两趟货物,购物狂还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路过角落里的一家铺子,在门口被悦耳的声音吸引住了。玻璃橱窗内各种形状的音乐盒,让人应接不暇。缪雪进到店里,第一眼就看中了一架白色的小钢琴,上了发条,抬在手心里,《天空之城》缓缓地流淌出来,她闭上眼,侧耳陶醉地倾听着。 瞿清对缪雪曾提到过的她爱的人很好奇,既然不是民浩,那会是谁呢?好奇心驱使着提问:“那个你爱着的人现在在哪里?” “糖果屋。” “糖果屋?” “嗯,房子是用糖果、饼干做成的!” “哪有这么奇怪的房子?” “你没看过《格林童话》的《糖果屋》吗?” “看过啊。但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房子。” “对了,今天是几号?” 瞿清看看手机,“13。” 缪雪的声音提高了五十分贝:“确定吗?” “嗯。”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忧郁,把手里的小钢琴送到柜台:“要三个这种音乐盒,麻烦给我包上。对了,两架白色的,一架黑色的。黑色的要用最好的包装。” 店家把音乐盒包装好。缪雪递过一张500元的纸币,抛下一句“不用找了”,抱着装有黑色钢琴音乐盒的礼物盒先出了门。 “今天真的是13号吗?”她在门口停住,回过头来问。 “绝对!” 仅剩的侥幸被扼杀,懊恼地敲着自己的头。 “怎么可以忘记那么重要的日子!?” “有什么事吗?” “快去开车,我在这里等你。” 上车后,她只在导航上选择了“糖果屋”,嘱咐一句:“按着路线行驶”,随后沉默了。 终点是将军澳的沙滩。缪雪边拆包装边下车,前行到海水抚摸到脚时,把鞋脱下来随手一扔,给音乐盒拧满发条,放在沙滩上,哽噎地朝着海面大喊:“我带来你最喜欢的音乐了,一定要好好听啊!”说完坐倒在沙滩上。 瞿清远远地看着,驻足欣赏如同在海浪声中哭泣的音乐。声音才停止,一阵浪把音乐盒卷走了。缪雪站起来,漠然地看着阴霾的远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渐行渐远的身影让瞿清预感到了不好的事,狂奔而去。 海水已经浸没到缪雪的胸前,再向前走两步就解脱了。抬起的脚正要迈出,却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 浪潮呛得她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一……一个人在糖果屋一定……很孤单……很孤单,我要去……要去陪……。” “别傻了,生活不该被其他东西左右,要活得更精彩才对得起曾经为你付出过的人。” 瞿清说着把她往岸上拉。 湿漉漉的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缪雪侧头靠在瞿清身上,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冷吗?” “嗯,很冷。” 瞿清给她穿上鞋,扶着向车走去。 “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不想知道。你活着对你的家人来说有多幸福,多重要,你不清楚。但你不能死,不可以死,就算死比活着更轻松,也请活下去,活着去感受痛苦,活着去体会煎熬。” “我……我……我……”泪水从缪雪的眼眶中涌出来。 瞿清把她搂入怀中,安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现在好了,你要开始新的生活,知道吗?” 沉默了一阵,接着问:“想去哪里?” 缪雪摇摇头。 “饿了吗?” “嗯。” 司机在导航上选择了鸢尾花,顺着路线开始行进。 第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由于悲伤和劳累的共同作用,到酒吧时,缪雪已经睡着了。瞿清把车停好,抱起她走进酒吧。 很多客人都是前来品尝糕点的,知道糕点师不在多少有些遗憾,一见他回来马上欢呼起来。糕点师向忠实食客们点头示意。信息专家闻声赶来,抱起手微笑着摇摇头。 “敏儿,她就交给你了。” 瞿清把怀里的人放在沙发上躺下,转身要走。 缪雪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嘴里念叨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一个人走,不要扔下我。” 金敏儿走过来,看见一颗颗豆一样大小的汗珠从缪雪的额头冒出,对瞿清说:“做噩梦了,陪着她吧,相信你的粉丝们会理解的。”边说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顾客,目光相交后大家都点点头。 瞿清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蹲到沙发旁边,金敏儿找来毯子给她盖上。 过了好一阵,噩梦结束,手才慢慢松开。瞿清理了理散落在秀美面庞上的头发,看着那微微锁着的眉头,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阳光的公主这样忧伤?” 缪雪完全恢复了平静,瞿清把她的手放到毛毯里然后走到厨房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杰森!” “瞿?你回来了?” “嗯,今天做多少份牛排了?” “三十份做完了,怎么了?” “能破例多给我做一份吗?一半父亲一半母亲,可以吗?” “那天其实是三十一号,我只是喜欢整数,没问题,交给我!”牛排侠笑着去工作了。 糕点师回到工作室。准备完毕,把面粉、糖粉放入牛奶、鸡蛋和液体奶油中,搅拌成面糊。再把锅加热,抹上一层薄薄的色拉油,舀一汤匙面糊倒入锅内,轻轻摇动,等面糊成为圆形,小火煎一分钟,翻过另一面煎十五秒出锅。接着把鲜奶油和巧克力酱倒入盆中,用打蛋器打发。最后取一张饼,涂上一汤匙发好的巧克力奶油,又盖上一张饼,涂抹奶油,顺手拿出一瓶碎杏仁,正要撒上,忽然反应过来,默默地提醒自己:“她也不吃杏仁。”换成了榛子。在叠了五层饼后巧克力果仁馅饼出炉了。 糕点师把它放到盘子上,抬着走出糕点室。 到沙发旁边时,金敏儿刚好把压轴牛排端出来,还附带了一盘水果拼盘。她把餐点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小声地说:“这是我男友特意做的香蕉、哈密瓜、火龙果拼盘,吃了会让心情愉快些,我们在老地方聚会,要是醒了带她一起过来吧。” 瞿清感激地点点头,鸢尾花的朋友们就像亲人一样,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们。 也许是被食物的味道驱走了睡意,缪雪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有人正看着她,故意侧过头。 瞿清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公主,起来吃东西了。” “什么时候成公主的?” “这是公主才有这样的待遇啊,我们鸢尾花每个人都为你奉上了最拿手的作品。” “你做的是什么?” “饭后甜点——巧克力果仁馅饼。” 缪雪一听,坐起身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弥漫着香味的空气。 “真是只有公主才能吃到的美味啊,吃之前一定要洗手,不然就是对食物的亵渎。” 洗完手回来,瞿清已经把牛排分解好,馅饼也均匀地分了份。 缪雪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排送入嘴里,热腾腾的嫩肉激活了每一个味蕾,回味无穷的酱汁刺激着每一根神经。一连吃了四块,每嚼完一块后都会带一声惊呼。她激动地摇着瞿清问:“这是你们的厨师做的?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排。” 牛排侠听到毫不掩饰的赞美,转过头来一笑,招呼道:“嗨,公主,谢谢你的赞美,吃完过来喝一杯吧。” 缪雪微笑着点头回应。 因为牛排分量太多,吃了一半就把残局交给瞿清,转攻甜点。 她叉起一块馅饼放到嘴边却没有送进去。 “你说是果仁的?” “嗯。” “不会是杏仁的吧?” “不尝就知道了?” 缪雪把叉子丢下,生气地说:“都说不吃杏仁了,为什么还要放?” “杏仁营养啊。来,我喂你,吃上一口。” 糕点师拿起一块,放到食客嘴边。她才轻轻地嚼了口,眼睛便泛起凶光,张开嘴把剩下的都吞进去,连拿馅饼的手指也不放过,狠狠地咬了一下。 瞿清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想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明明是榛子的,干嘛骗我是杏仁?明明记得我不吃杏仁,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缪雪说完,抬着馅饼和果盘加入了老板他们的酒局。 苏菲早已把她的酒倒上,这位曾让人厌恶的公主被小集体默认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一来她总能说出讨人喜欢的话,二来她豁达开朗容易相处,最重要的,旁观者们把她当成了糕点师的女朋友。 酒局没有持续到深夜,老板锁了门,大家在门口分道扬镳。苏菲和杰森保持着外国人锻炼的习惯,骑上自行车先走了。金敏儿和吴佳在酒吧附近买了房子,牵着手,悠闲地散着步离开了。老板和女儿本打算坐地铁走的,缪雪执意要送他们,也就上了车。 吹着柔柔的晚风,心情舒畅,老板看看前排坐着的疑似情侣,忍不住开起了玩笑:“缪小姐,能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当然,您说吧。” “像瞿清这么优秀的男士,是不是很不容易得手啊?” 瞿清一听,知道老板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准备解释,缪雪抢先回答了:“是啊,脑子迟钝,反应总慢半拍,不过,我一直很执着。” 娄莹开始维护女同胞:“据我所知,是瞿清哥先发动的攻击,像雪儿这种少有的姑娘,人见人爱,如果不先下手为强的话,早成别人的了。” 老板一听语气就知道两个姑娘已经成了好朋友,他怎么是她们的对手,马上转移了话题:“小瞿,每对情侣你都会做个蛋糕呀什么的代表祝福,那这次你准备送自己什么啊?” 瞿清没想到老板会突然向他提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啊……我不知道。” “明天刚好是周日,要不你约上缪小姐,来鸢尾花,莹儿也把民浩喊上,我们举行个狂欢日,怎么样?” 缪雪侧头看看,见瞿清脸上没有同意的意思,忙说:“不了不了,谢谢您的好意,这么多人会不好意思的,还是人少一点比较习惯,这样吧,明天我约莹莹和民浩,一起去哪坐坐。” “既然都有计划了,那就祝你们玩得开心。” 老板的家到来,目送着他们离开后,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看着路旁不熟悉的建筑物,瞿清问道:“你确定这是去我家的路?” “不是啊,我又没说要送你回家。” “那让我下车吧,我打车回家。” 缪雪没有理会,专心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阵,忽然觉得眼前的路有些熟悉。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不是下午的时候来的海滩吗? 车停住了,缪雪下了车,逆着海风奔向海滩。瞿清怕再出什么事,紧紧地跟着。 “你怕我还会寻死啊?”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危险。” “我和你非亲非故,那么在意干嘛?” “是非亲非故,但我不希望有人死,至少不希望在我面前死。” “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是你让我活下来的。” 她把手握成扩音器的样子放到嘴边,朝着海面大喊:“你一定要幸福啊……我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缪雪递过脱下的鞋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陪我散散步。”海水刚能淹没脚踝,她悠闲地踩着软软的沙子前行。 走了一段,瞿清停住脚步,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你家保姆会担心的,走吧。” “再玩会儿,放心,没关系的。” “你是没见到那晚上她的焦急样,自己的女儿走丢了也不过如此。” “当然咯,我一直把她当妈妈来对待。” “就是啊,快走吧。” “我说过不回去了,她不会担心的。” “什么时候说的?” “去洗手的时候啊。” “那准备去你爸爸酒店住?” “没有啊。” “不然要住哪?” “只有你家咯。” “我家?” “是啊,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今晚就收留我吧。” “可家里就一张床啊。” “我有说过你睡床了吗?不是还有沙发?” “那是我家,凭什么主人睡沙发?” “你就不能发扬下绅士风度?” 瞿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跟着往前走。 “唉,走不动了,背我回去吧。” “白日做梦”,瞿清说着往回跑,“如果追不上我,你就睡大街吧!” 缪雪边喊着“站住”边追上去。 瞿清一手提着一只鞋子,张开双臂像滑翔机一样在前面狂奔。缪雪跑了一会儿,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直接在原地坐下。 发现身后没了动静,瞿清转过身往回走。刚在缪雪的旁边蹲下,被一把抓住,她兴奋地叫着:“我赢了。” “对,你赢了,可以起来了吧。” 缪雪抬起脚。 “被划破了。”果然有处伤口。 “自己拿着。” 瞿清把鞋子递还主人,抱起她,向车走去。 回到住所后,找来酒精和棉签清洗伤口。 “酒精很痛,忍住啊,不行的话就喊出来。” “没关系的。” 瞿清用棉签沾了酒精,一边给伤口小心地消毒,一边观察着病员的表情,惊讶的是,缪雪除了微微皱了一次眉头外,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平时娇弱的公主居然能一声不响地承受那么大痛苦,内心该有多坚强。 瞿清把受伤的公主背到床上,道了晚安,关了灯,带上门,出来客厅,直接躺倒在沙发上,想起心事:缪雪爱着的那个人原来是13号去世的,她父亲办公楼的位置是13层,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第二天醒来时,瞿清发现卧室的门开着,起身走过去一看,床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洗手间方向传来水流声,循声而去,缪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含着牙刷刚好走出来。 瞿清指着她嘴边的泡沫笑着问:“不会是用我的牙刷吧?” “楼下买的。” “衣服也是?” “昨天买的啊,到车上拿的。音乐盒也帮你带上来了。” “脚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不叫醒我帮你?” “没关系啊,看你睡得那么香,不想惊扰美梦,再说我的伤又不严重。快去洗澡,我帮你找衣服。” 洗完澡出来,瞿清换上放在门口架子上的衣服,来到客厅。缪雪说了计划:“和民浩约好了,中午一起喝咖啡,现在先送你去工作,我回趟酒店,到时候来接你和莹莹。” 瞿清点头同意。两人出了门。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娄莹和瞿清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过了十分钟姗姗来迟的司机才出现。 他们打招呼,但她没有回应,直到车门打开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啊,有事来晚了。” “没关系的,早知道有事,就不麻烦你,自己过去了。” 缪雪起动了车,载着后排的两人飞驰出去。 周民浩在咖啡馆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一道红色的闪电来到面前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 娄莹才下车,男友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想挣脱,被抱得更紧了,只能略带生气地说:“快放开,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煽情的话让她没了挣脱的理由。 缪雪停好车,过来看到这个场面,淡淡一笑,拉着瞿清先进了咖啡馆,找了个位置坐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四杯拿铁,四份三球的哈根达斯,其中一份要树莓,夏威夷果,葡萄朗姆,其他随意,水果沙拉也要四份,一盘荷兰豆,一碗海鲜浓汤,炸洋葱圈炸薯条各一份,台湾炸香肠,法兰克福香肠一样要两份。” 没看菜单,缪雪一口气点了近十样,服务员忙得手慌脚乱。 “对了,再要一份海鲜拉面,一份鳗鱼饭,其他人需要什么的话让他们自己点吧。” “其他人?你自己能吃下那么多?” “谁说必须吃下,一样吃一口不可以吗?” “真是浪费。” 服务员正准备对单,缪雪打断了她:“记下多少上多少吧,不然对面的这位先生要怪我浪费了。” 服务员应了一声送单子去了。 “我自从吃过牛排侠做的牛排后就不再对其他店的厨师抱有幻想了。” “知道为什么他做的那么特别,那么好吃吗?” “不知道啊,难道有特殊配方?” “是有别样的经历,亲情的感悟,把生活融入到料理中才是烹饪的最高境界。” “你做的糕点也很特别啊,那你有什么经历?” “嗯……不,我和他不同,我是刻苦取得的成果。” “不愿说算了,反正你不告诉我,我也没兴趣知道。”说完,她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周围,好像发现了什么,离开了座位。 缪雪来到一架黑色施坦威钢琴旁坐下,伸出双手。琴键上芭蕾的十指让一曲《kiss the rain》优雅地蔓延到咖啡馆每一个角落,每一位顾客都徜徉在制造的柔美和舒畅中,忍不住朝声源看去。 快到**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演奏,钢琴家站起来向听众们微微点头表示歉意,接起电话出了咖啡馆。 娄莹和周民浩牵着手进来。缪雪随后也来了,一踏进咖啡馆就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上菜时,缪雪叫住了服务员:“墙上那把吉他可以借给我用吗?” 服务员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柜台的老板,得到了允许。 她取下吉他递给音乐家。老板还找来一把高脚椅子放在咖啡馆正中。 吉他手坐上椅子,调试了一下,闪烁的指甲开始拨动琴弦。 “是《卡农》!”“弹得太好了。”“曲美,人比曲更美啊。” 顾客们议论起来,当吉他声停止后,响起了春雷般的掌声。 缪雪看着观众们,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卡农》背后的故事?”没人回答,她把故事娓娓道来:“德国人帕赫贝尔,在十几岁的时候,战乱使他沦为了孤儿。流浪到英国后被一位在小村庄教堂弹琴的琴师收养,之后他天天听养父弹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钢琴。 在他们旁边的镇上有个叫芭芭拉的女孩,家里有钱有势,她还是镇上最漂亮的。 自从在教堂听了贝尔的曲子,芭芭拉就爱上了他。很多富家子弟上门提亲,都被拒绝了,因为她心里只有贝尔。但从小到大被父母宠爱的孩子是没有勇气向爱着的人表白的,她只能对贝尔说:‘我很热爱音乐,希望可以拜师学艺。’ 贝尔很高兴地收下了这个徒弟。但芭芭拉的目的并不是学钢琴,所以精力几乎不花费在钢琴上。尽管遭到老师的一再责骂,她还是一直跟在贝尔身边,希望心意能够被知晓。终于有一天,贝尔对芭芭拉说:‘你走吧,你不喜欢钢琴,它不适合你。’ 镇上每年都举行一次女子钢琴大赛,芭芭拉听后暗地里发誓:‘半年后我要拿到第一名。’ 此后,她天天苦练,饿了就叫佣人送些吃的,困了就趴着睡一会。 半年后的比赛中,冠军果然被她摘得了。正当拿着奖杯去找贝尔表达自己的爱意时,听到了消息:战争需要,贝尔被征用,调派到了前线。 芭芭拉坚定地说:‘我会等他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年,期间,村长的儿子看上了芭芭拉,但他很清楚这个姑娘已经心有所属,于是想了个损招:叫人从前线运回一具碎尸,谎称那是贝尔。贝尔无亲无故,没有人可以对证。芭芭拉相信她的爱人死了,趴在‘贝尔的尸体’上哭了三天三夜。村长的儿子买了很多礼物提亲,芭芭拉都不理睬。 三天后的晚上,镇上的人发现芭芭拉在贝尔教她钢琴的教堂里,割腕自杀了。 而贝尔在芭芭拉离开的半年里,贝尔发现少了很多快乐。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芭芭拉,只是因为她学琴不努力埋没了对她的喜欢。他准备写一首歌作为求婚的礼物,当完成三分之一时就被征调到了前线。在九死一生的军旅生活中,时常回想起过去和芭芭拉在一起的时光,之后他完成了剩下三分之二曲子。 在芭芭拉自杀后的第二个月,贝尔回到了村里,从村民的口中得到了噩耗。 贝尔咆哮着找到芭芭拉的家人,询问安葬地点。但没人肯告诉他。 随后的礼拜日,贝尔把他们村和芭芭拉村的所有人招集到一起,他坐在钢琴前强忍着泪水,弹出了那支为求婚谱写的曲子——卡农,祭奠逝去的爱人。” 大家静静地听着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刚才吉他声悠扬的旋律,在芳华流转间纵情欢歌,肆意渲染,迷醉往返于时间仓皇流失的感应,把每一位听众带离处境,未曾设防地依恋一场彼岸边缘的舞蹈。 缪雪继续拨动琴弦。 咖啡馆的客人们很愿意在心情低沉的时候欣赏一曲欢快的《爱的罗曼史》来缓解情绪,正闭眼享受着,音乐却突然停止了。睁开眼发现吉他的一根弦断了,急促的电话铃再次响起。缪雪拿出电话,看了一眼,直接把电池拔掉。他们正惊讶于她的动作,另一部电话也响起了。 第十四章 天空之城 “喂,妈妈,什么事啊?”周民浩接起了电话。 大家都避讳听到别人的家事,恢复了各自的谈话。瞿清看看吉他手,她面无表情地抱着那把断了弦的乐器,坐在高脚椅子上看着他们。 通话很快结束了,这边好像也遇到了烦心的事,周民浩一言不发,只是侧头看着中央的音乐家,两人会意地点点头。 缪雪把吉他靠在椅子旁,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一头雾水的瞿清和娄莹,开心地笑起来:“喂,怎么那么傻?都被骗了吧,这是我和民浩计划好的,故意让你们担心。” 娄莹轻轻打了男友一拳,抱怨道:“害我那么担心你,原来是演戏啊。” 周民浩边抓脑袋边傻傻地笑着。 愉快的午餐时间结束后,缪雪提议去看电影,全票通过。 行程结束后,周民浩因为有事需要处理,把女友交给了瞿清。 缪雪载着两人回到了鸢尾花。 娄莹下车后说了一句“不占用二人世界的时间了”先进了酒吧。 “瞿……” “怎么了?犹豫可不是你的代名词。” “算了,下周见面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吧。” “下周会忘记的。” “你真烦,我说下周就下周。” “好吧,你说了算,再见。” 车开出一段距离,被瞿清叫住了。 “缪雪。” “什么事啊?” “忘了。” “消遣我呀?” “我是想说,你弹的钢琴很好听,讲的故事也很动人。” “听的人都这么赞美,不过,谢谢,也希望你听懂故事背后的意思。” 这个女人和某个人越来越像,有时候甚至认为她就是她。瞿清摇摇头,让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消失,走进酒吧,投入了工作。 接下来的一星期瞿清异常忙碌,因为苏菲和杰森,金敏儿和吴佳要同时进行订婚!两对新人把重心都放在了筹备仪式上,厨房的重担自然交给了瞿清。 没有红酒,没有牛排,没有主食,只能吃到甜点的这段时间,被顾客们称为了“蜜月前期”。好在糕点师生了三头六臂,随时变换着口味,意大利的提拉米苏,日本的京都奶酪塔,德国的黑森林蛋糕,世界风味一网打尽。吉士蛋糕,马达加斯加巧克力,咕咕霍夫,难得一见的配方天天更新。 不过,周日的那三个小时依然属于瞿清自己。他在酒吧门口站了十分钟,熟悉的引擎声还没出现,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是瞿清先生吗?” “对,我是。” “我们见过面的,我是缪雪小姐的保姆,还记得吗?” “记得,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家小姐病了,她说不能去接你了,但上周答应过要当面说一件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呢?” “没问题啊。她吃过东西了吗?没有吃的话我带些过来吧。” “那就麻烦你了。” 瞿清回到酒吧,从冷藏柜里取了些蛋糕和巧克力装到盒子里,提着到门外拦了车租车。 到目的地时,大婶在外面等着了,车刚停下,就上前付了车费,开了后座门,糕点盒也自己提着。 “您太客气了。” 瞿清不好意思地说。 “瞿先生见外了,雪儿老说自己太累,太孤单,太寂寞,你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她的朋友我应该当做家人来对待。” “嗯,她哪里不舒服吗?” “是的,今天早上我叫她起床时,她没有答应,我有些奇怪,走过去看,那张脸红彤彤的,一摸还很烫,找来体温表量了,39°5啊。我给私人医生说了情况,打过点滴后,现在好多了。” “让她多喝些温水,注意休息,抗生素的话能不吃最好别吃。” “呀,瞿先生是医生?怎么和宋医生说的一模一样?” “没有,我一直都是糕点师,小时候经常生病,久病成良医。” “原来是厨师,难怪小姐听说你带吃的来那么激动。”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门口。 一走进房子里,瞿清感觉像来到真正建在天空的城堡,墙被刷成了蔚蓝,显得很深邃,很静谧。家具是清一色的白,连楼梯都闪着珍珠一样的亮光,就像是用云朵捏成的。难怪缪雪会把家称为天空之城。 “雪儿喜欢天空,所以每个房间都做成了天空的主题,你看看,连钢琴都是白的。”大婶说着轻轻碰了一下钢琴上摆放着的那个白色音乐盒。 “瞿先生,你随便看看,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我去楼上看看小姐。” 大婶提上糕点盒上楼去了。 天空城里惟一的一处黑色吸引了眼球。在厨房门口的墙上画着一条一条的痕迹,每条后面都标有日期。是父母给孩子记录身高的,但为什么会有不同的两处呢?难道缪雪不是独生女?既然不是那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孤单,寂寞呢? 瞿清发现前面有一些闪着光的东西,走进一看,原来是一排玻璃挂坠,一颗雨滴接着一朵雪花,一直从楼顶串到地下,偶尔有风吹来,玻璃碰到一起会发出动听的声音。 “瞿先生,不好意思,小姐说让你到书房等一会,她整理好了来叫你。” “好的,书房在哪里?” “跟我来吧。我家雪儿平时对外人脾气不好,但对我们别提多好了,你看,我的项链,衣服全是她买给我的,喏,连口红都是!” 瞿清暗暗笑了,原来这个购物狂并不是为满足自己的贪欲,而是在关心别人,看来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书房到了”,大婶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瞿先生,就在这等小姐吧,我去做家务了,有什么需要你招呼我。” “好的,你去忙吧。” 这间房子有些不同,它也是蓝色的,只不过是黯淡的蓝,加上光线的问题里面灰蒙蒙的,所有东西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灰,似乎很长时间不用了。进门正对着的墙上写着几个英文字母:kiss the rain,上面贴着很多照片。 瞿清走近,看了看,感叹道:“原来公主一直都这么漂亮。”刚转过身,好像发现了什么,失声叫出来:“不对,不是她,不是她。” 他的食指指在墙上寻找着线索,在一张照片上凝滞了:两个漂亮的女孩站在沙滩上,一个穿着牛仔裤,浅蓝色的衬衫,头上戴着蓝色的小恶魔角,双手比成枪的样子指着镜头,还闭起一只眼像是在瞄准,这是缪雪,与生俱来的调皮是掩饰不住的,也是辨认她的最好标志;另一个穿着白色的公主裙,背上背着小天使翅膀,头上扎着白色的蝴蝶结,双手比了颗心放在胸前,明亮的双眼下蕴藏着温柔善良,她是谁?为什么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她如此亲近?第一眼就让人如此着迷? 瞿清继续寻找着线索,找到了一张全家福:一位精干帅气的父亲戴着大厨帽,抱着的双手各握着一把勺子,神气地摆着造型,瞿清见过他,他是缪雪的父亲;一位青春靓丽的母亲扮演着家庭主妇的角色,在桌子上摆放餐具,瞿清见过她,她是缪雪的母亲;一位调皮的公主把刀叉交叉着放在胸前,淘气地吐着舌头,瞿清见过她,她是缪雪;一位乖巧的公主静静地坐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甜甜地笑着…… 第十五章 巴黎岁月(一) 瞿清不但见过,还深深地爱着她。迸发出的回忆已经无法抑制,只有随高速运转的大脑回到从前: “爸爸,我不想成为一名医生。” 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位中年男士靠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吸着烟,说话的是他的儿子。 父亲吐了口烟,问道:“那你的理想职业是什么?” “想做一个……做一个……还不知道,只是我不能从救死扶伤中获得成就感。” “不管理想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从医这条道路是祖祖辈辈一直在走的。事实证明它是一条有社会地位,待遇偏上的路子,而且我们家族在这项事业上的建树已经树立了一面不朽的旗帜。别的路,我不敢保证能否帮你渡过每一处险滩,但这条路,我们是主宰,你会一帆风顺地走下去,从我手中接过手术刀,继续发扬光大。”说完,父亲又把烟放到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可是,要想活出自己的意义!如果按着你所定下的路线走,我只会波澜不惊地终了一生。” “人生在世,扣除前面不懂事的二十年,再扣除四十岁以后走下坡路的岁月,满打满算二十年,如果要在二十年内实现自己的价值,那就得上高速公路,路选好了,走不走你自己决定。” 烟抽完了,父亲站起身子,朝门外走去。 “爸爸……” “你要知道,医生这个职业会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值钱,是其他职业不能比的!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老医生出了门。 “爸爸,我……” 儿子追出去,又停住了,因为说不出强而有力的辩辞。 “是过我想要的人生享受惊涛骇浪还是风平浪静地按计划度过余生?”瞿清自言自语,漫无目的地游走。 他的成绩一直是最差的,家里经常需要在梳理与老师的关系上花费心思;他是翘课次数最多的,因为确实不喜欢这个职业和乏味的课程。这次擅自从大学校园跑出来,就想和父母交换意见。 有些饿了,沿街的香味把他吸引到面包房,买了一个甜面包,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觉得味道有些不对,于是问售货员:“为什么甜面包有咸味?难道放了盐?” “怎么可能,客人不是味觉有问题吧?” “绝对有咸味!” “我们的面包是一流的,这种错误根本不会发生!” 糕点师被争吵声吸引来了,她向售货员询问了情况,接着向顾客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母亲昨天刚过世,一想到她就会忍不住流泪,泪滴不小心落到面粉里,所以尝起来有咸味。”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把自己的感情融入到作品里,这是医生永远无法相比的,为什么不能做一个糕点师,把生活,情感展现出来呢?想到这里,瞿清开怀地笑了,虽然父亲不同意,但母亲会理解的,现在就去告诉她这个想法。 “妈妈。” “怎么回来了?没听说最近有假期啊。” “逃回来的,专程来告诉你,我找到理想的职业了!成为一名糕点师。” “荒唐至极!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做我想做的事,演绎自己的人生。” “错了,是没有地位,没有稳定的收入。需要我说得再露骨一些吗?一个成天泡在面粉里的男人,连心仪的女人都找不到。” “我愿意这样生活,不是说流浪汉也有幸福吗?” “没有商量,如果你执意要走这条路,那就别认我这个母亲!我不需要一个糕点师儿子,我的儿子应该是一个有名望的医生!” “妈妈……” “回学校去吧,别再让这些稀奇古怪的思想混淆你的视听。” 梦碎者失望地踏上了返校的路程。或许家长是对的,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才是真正的出路。打消了做糕点师的念头后,他强迫自己捧起乏味的医学书籍,课余,还开始自学法语。 学海无涯苦作舟,划到彼岸的时候已经毕业了。后来居上的成绩让他稳步踏进了父亲所在医院的大门,大家都相信,瞿老医生的手术刀将由他的儿子接管。 当瞿清披上神圣的白大褂时,发现这件战袍不属于自己。他每天机械地重复着诊断,检查,治疗的循环。病人都称赞:“小瞿医生医术高明,知识渊博,待人和善。”可他并不快乐,没有一个朋友,唯一形影不离的只是一本《糕点制作指南》,闲暇时间总是泡在咖啡馆里。 外面很冷,还下着大雨,瞿清值班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写着病历,电话铃声让工作暂停了。 “喂,您好,妇科。” “是小瞿医生吗?” “对,有什么事吗?” “我是急诊科白主任,你的父亲刚才在手术台上昏过去了,我们诊断为脑溢血,快过来看看吧。” 瞿清扔下听筒奔向急诊科,在脑海里过滤着有关脑溢血的所有知识,治疗方法。 在进门的病床上看到了父亲。这位受人景仰的内科老医生正被他多年来战斗的敌人折磨着,呼吸深沉而缓慢。 瞿清冲到病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向旁边的医生询问:“怎么样?” “症状比较严重,有中枢性高烧,刚让护士吸除了口腔分泌物和呕吐物,现在呼吸道已经通畅。” “血压呢?降下来没?” “180/90,稍微偏高,注射了降压药。” “控制脑水肿,降低颅内压。” “嗯,放心,我们会尽力的。你先回去工作吧。” “不用,我必须在这里守着。” “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眼睛死死地盯着心率和呼吸指标,对于这种病情凶险、死亡率非常高的脑血管病,不能有任何一丝疏忽,更何况躺着的还是自己最亲的人。瞿清看着时间,定时给父亲轻轻地更换体位,注意保持皮肤的干燥清洁。他让医生封锁了消息,不能让母亲知道,不然倒下的就是两个人了。 三天没有合眼,瞿清眼睛里全是血丝,只要闭上眼可以睡上整整一天。 “不能闭眼”他随时提醒着自己,要创造奇迹,要把神采奕奕的父亲带回家。实在太困了,眼皮掉下来几次都被撑了回去,终于,还是趴下了…… 绿色的心电图波走着,走着,波峰越来越低,渐渐成了一条水平线。 “不!”瞿清醒过来,吓得满头大汗,站起来看看心电图仪,还好,平稳地走着。他到值班室嘱咐护士吸痰,决定回趟家,爷俩四天没回家母亲一定很担心。 听到动静母亲先开了门,一见是儿子,悬着的心放下了:“怎么四天不回家,也不说一声。” “值班,最近病人多。” “你爸呢?” “一直有手术啊。” “真是的,那么一把年纪了还不多注意身体,整天那么忙哪行?” “妈……” “什么事?” “没什么,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然了,你爸的生日,我正准备去买菜,做几个他爱吃的菜呢。” “妈……” 手机响了。 “先接电话吧,接完再说。” 瞿清接起电话,说了一声“喂”后僵住了。 “医院有重要手术,我先走了。” 一出门又接起电话:“白主任,你说我爸怎么了?马上就到。” 车狂飙着,顾不得红灯绿灯,目的地只有一个——急诊科。 一圈医生围在一起相互谈论着,瞿清扎进了中心。 “这……这怎么可能?” “是肺部感染,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白主任走到病床前,翻起瞿老医生的眼皮,“眼底可见视网膜硬化和出血,视**水肿。” “求求你想想办法吧,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可以请李医生,张医生来看啊。” “小瞿,躺着的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们没有理由不想尽一切办法,你也是医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白主任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瞿清跪倒在心电图仪旁,泪水洒了一地。 “求求你,不要停下来,求求你了。” “有人晕倒了!” 回头一看,是母亲。 儿子扶她坐在靠椅上。她醒转后开口就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担心。” “那也得见见他最后一面啊。” 老夫人挣扎着站起来,扑到床边,摇着丈夫的手,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妈,爸爸是我害死的,我不该回家,应该一直守在这里!” 母亲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人各有命,医生不是万能的,你父亲能在出生的前一天过世,说明他这生行善多,圆满了!” 心电图仪的波峰越来越低,渐渐成了一条水平线,发出宣判死亡的“嘀”的一声。 两天后的葬礼,瞿清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所有人的哀悼,并在心里发誓:不让死亡出现在面前了。 这个要求带来了太大压力,手术台上他的手开始会颤抖,而且无法控制。 主任发现了这个问题,知道小瞿医生有心理障碍,批了一个月的假,并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休假后瞿清只是安静地待在家里,母亲知道儿子能调整好也就任由他去。 他成天窝在书房里,啃着一本本厚厚的专业书,泡面成了唯一的食物,咖啡成了必备的提神药。 一个月后回到岗位上,他的外表虽然清瘦了,知识却爆炸式地增长,成为了同事和病人眼中的“全能战士”。医院为了培养这颗苗子,提供了去法国深造一年的机会,加上大学获得的法语等级证书,签证很快办好了,过完生日后就出发。 命运在二十五岁生日当天开了个玩笑,他接收的第一例病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宫颈癌晚期。 母亲从未提起过身体有什么不适,诊断下来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通过放疗来维持生命。儿子的提议被拒绝了,在她看来残喘和一死了之没有区别。 老夫人是倔强的,第二天护士发现,她在病床上长眠了,三环类抗抑郁药是真正的凶手。瞿清正准备给母亲强行进行放疗,听到噩耗,发疯似的奔向病房,边痛哭边捶打着病床。 枕头下有一张纸条:儿子,不要为我们活着,去做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母亲在他手下自杀这件事很快被传开了,而且越传越变味:庸医,救自己母亲的能力都没有!更有的人翻出陈年往事,把老瞿先生的死也归结于他身上。走在医院里,背后都有病人和同事在议论。舆论的压力和自卑让他辞掉了工作。 把母亲和父亲安葬到一起后,他关了手机,整天待在家里,不吃不喝地整理东西,想从一堆堆失落的物件中寻觅一丝亲情的痕迹。整理书柜的时候,一本书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糕点制作指南》。母亲的遗言在耳边回响“去做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瞿清看看出版方介绍。 “法国蓝带学院,嗯,就去这里吧。” 第二天收拾好东西,咨询了一些有关学校的事宜,到银行兑换现金后,踏上了前往法国巴黎的飞机。 第十六章 巴黎岁月(二) 下飞机后,没有在任何景点逗留,瞿清就向心中向往的甜点圣殿奔去。 到达学校时,一个帅气的中国小伙子见到他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忙上前来帮忙。 “谢谢。” “不客气,请问你带这么多行李是要去哪?” 瞿清指指眼前的学校,“学做甜点。” “真的吗?我得到法语等级证书就来了,offer也拿到了。” “你也来学甜点?” “是啊,老实说我不太喜欢,更想当个导游。” “那为什么还选呢?” “我在大陆上了一年大学,成绩不太好,有点独立生活能力后,父母就把我送出来了。那么大一个校园连说普通话的人都找不到,这下好了,有你做伴。现在去报名吧,这些程序我都清楚,能帮你省很多时间呢。”说完他拖起皮箱走到前面。 瞿清跟着进到学校的大楼。在异国能找到一个朋友,而且是不知道他过去的朋友,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我叫程建奎,你呢?” “瞿清。” “看你年纪比我大,生活阅历肯定丰富,做我大哥吧。” “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这样定了。大哥是在国内上完大学才出国的吗?” “嗯,是的。” “什么专业呢?” “医……营销。” “你的学费是父母供的吗?” “没有,我一直在工作,都是自己赚的钱。” “厉害啊!” 引导者果然是个老手,效率非常高,所有的步骤完成后,他又扮演起导游,给初来乍到的新人介绍了学校:“法国国王亨利三世创立了‘圣灵骑士团’,这些专门为宫廷庆典准备美味佳肴的皇家骑士身上佩戴着蓝带的十字勋章,‘蓝带’由此成为卓越厨艺的象征。我们学院是世界上第一所西餐与西点人才专业培训学校,成立于1895年,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西方餐饮界的顶梁之柱。在这里的露天市场,烹饪房,咖啡馆,每一个角落都能呼吸烹饪料理的精髓所在。” “你真是有当导游的天赋,学糕点埋没你了。” 程建奎黯然地摇摇头。 他们来到超市。 “这里能买到烹饪所需的所有材料和工具,先买双厨师鞋吧,学校只提供两套厨师服和一把刀。房子我租好了,浴室,客厅,厨房都齐全,只是卧室只有一个,刚好有张折叠床,就和我住一块吧,房租分摊。” 瞿清点头同意了。 晚上,两人进行了第一次卧谈会。 “大哥,你学完糕点后准备做什么?” “当然是干一行爱一行,先到面包店实习,再到高级酒店应聘。建奎你呢?” “我可没有这么高的志向,只想有份稳定的收入,不要再让父母担忧了。” “你是个好儿子。” “你也是啊,志存高远,伯父伯母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可能吧。”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也没有,听说法国的美女特别多,怎么样,等哪天去物色物色?” “哈哈,你小子,我倒不考虑了,需要帮忙的时候说一声。” “睡觉咯,睡觉咯,见我的梦中情人去了。” 瞿清看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父母的模样。 “这样做真的会幸福吗?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特大喜讯!大哥,特大喜讯!” 瞿清的时差没有调整过来,昏昏沉沉地睡着,被一阵狂吼叫醒了。 程建奎把他从床铺上拉起,晃动着一个信封,“你的offer!” “什么?真的?” “今天早上我看你还没起床,自己去学校逛了一圈,在门口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就帮你顺带拿回来了,恭喜啊,大哥!” 瞿清接过信封,贴在胸口,然后抱住了“幸运星”。 “我们去咖啡馆庆祝一番,如何?” “听你的。” 起床洗漱完,兄弟两出了门。 他们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坐下,程建奎环顾了一圈四周,突然凑到瞿清耳边说:“嘿,大哥,那边有个金发美女从进门就一直盯着我看,要不要把她弄到手?” “自己决定吧,我又不是你监护人。” 正要起身,没想到,对方先发动了攻势。服务员端上一杯咖啡和一碟奶油曲奇饼,指指那个金发美女,说了一句:“double espresso,那边的小姐送的。” “怎么只送一杯,我大哥的呢?” “人家是看上你又不是看上我,送我做什么?” 程建奎一听笑了,转头朝金发美女抛了个媚眼,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金发美女耸耸肩膀,失望地转过身子。这一举动让他明白了什么,惊呼道:“大哥,人家是送你的,我自作多情了。这咖啡怎么那么苦?还好我帮你喝了。” “double espresso是一种浓烈的男性饮料,相同的水分用两倍的咖啡,要慢慢品。别灰心,机会多的是。” 情场失意者悻悻地嚼起曲奇饼,要了两杯single espresso。 瞿清离开座位,走到吧台边,观看咖啡师怎么优美流畅地炮制espresso。 咖啡师递过一杯刚出炉的咖啡,又倒了一杯柠檬水。 “先喝这个,把味觉清零,再享用咖啡。” 柠檬水还未入口,玻璃摔碎的尖锐声音让人忍不住回头。 一个穿紧身背心的外国人指着程建奎骂道:“混蛋,我的女人你也敢动,今天打爆你脑袋。”每说一句话他身上的肌肉就震颤一下。 瞿清跑过去压住了肌肉男举起的手,鞠了一躬,客气地说:“朋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肌肉男一把拉开试图干涉他的人,再次举起拳头。 程建奎恐惧地等待着行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刽子手”突然倒了,瞿清过来一把拉起他朝咖啡馆外跑去。 “大哥,是你把他打倒的?” “快跑。” “你怎么那么厉害?” “以前练过搏击。” 两人跑回住处,关上门,带上锁,喘着粗气躺倒在沙发上,放声大笑…… 开学了,瞿清对糕点始终充满着激情,别人一天学做两种,他不但可以学精,还额外向老师请教。但他并不满足,不知道自己的作品属于哪个层次,急需客观的评价来完善,不然成为糕点大师只是痴人说梦。一个想法萌生了:找人品尝。 晚上,他给兄弟说了计划:“建奎,我们已经学习两个多月了,多少会做些东西,但对自己的水平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不如,把作品带去让路人免费品尝后提意见,怎么样?” 程建奎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地点头。 “那我去前街区,你去后街区。” 这一决定对纨绔子弟来说真是正中下怀,后街区比前街区繁华得多,最主要的是那里的风月场所不在少数。 第二天早上,他们各自做了一个写着“免费品尝”的牌子,准备完毕后,瞿清带着杏仁香脆饼去了前街区,程建奎带着双色曲奇去了后街区。 前街区的路人们匆匆而过,看都不看一眼这个手里提着篮子,背上插着“免费品尝”牌子的糕点师,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糕点师。 晚上回到宿舍后,兄弟俩分享了战果:程建奎的一篮子曲奇兜售一空,瞿清的饼干却无人问津,唯一的一块是他用来充饥的。 程建奎提议换位置,被拒绝了。 上完课后,两位糕点师又回家准备妥当,出发了。这次瞿清的是酒渍水果蛋糕,程建奎的是果仁面团。 瞿清站在街边,期盼着有人能吃上一口精心准备的作品,但到了晚上还是没人。他先回到住所,很晚的时候,他的兄弟才提着轻飘飘的篮子醉醺醺地回来。不爱糕点的,只是用美食当诱饵捕获女人的芳心,真正爱糕点的,却一直得不到认可。 接下来的五天,情况出奇雷同,瞿清的巧克力夏洛特蛋糕、苹果叶状派、巴斯克蛋糕、布鲁耶尔梨塔、开心果木材蛋糕依然“满载而归”;程建奎的大理石蛋糕、萨瓦兰水果蛋糕、巴伐利亚奶油、泰坦苹果塔、海绵蛋糕尽管低了一个层次,还是被一扫而光。 巴黎进入了秋季,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战绩辉煌的糕点师上完课后瘫倒在床上,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不打算出行了。 乏人问津的糕点师却依然坚持,用两层布盖住篮子,防止热气跑走,撑着伞站到了老位置。 打在身上的雨水让人有些寒意,他从嘴里呵着暖气,水雾让眼前有些模糊。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了面前,不,不是人,是天使。 水蓝的大眼睛隐约跃动着恬静,上排两颗珍珠颜色的牙齿轻轻咬着晶莹的下嘴唇,她没有打伞,雨滴从头上经由红润的脸蛋滑落。一个喷嚏,拉回了沉浸在想象里的糕点师。 雨伞上前一步,把天使罩了进来。 她冷得瑟瑟发抖,瞿清放下篮子,递过伞,脱下外衣帮她披上。 天使腼腆地一笑,指着篮子用甜美的法语问道:“可以让我尝尝吗?” “啊?” “你背后的牌子不是说免费品尝吗?” “嗯,是的是的。” 糕点师打开盖着的布,取出一份热腾腾的作品。 食客激动地接下,先让嗅觉享受一番,才送入嘴里。 吃完后,舔舔嘴唇,甜甜地笑了。 “我还能再吃一份吗?” “可以,但你得先回答我个问题。” 天使点点头。 “你知道这种糕点的名字吗?” “当然,草莓拿破仑酥。” “那尝得出其中的味道吗?” “都说了是草莓呀。” “不对,它的味道应该是坚韧,执着,谦虚,和勤恳。” 天使向瞿清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一位优秀的糕点师。” “为什么?” “因为感情在糕点中体现出来了,你还少说了一种味道——自信。你坚信自己能成为一流的大师。” “其实你是我的第一位顾客。” “是吗?请问我有幸继续做免费的顾客吗?” “明天这个时间,在这等你。” 瞿清说着朝住所奔去。 天使揭开糕点篮上盖着的布,拿出一块酥,边享受边看着在雨里渐渐消失的背影。 第十七章 巴黎岁月(三) 回到住所,瞿清畅快地吼了一声。 被惊醒的程建奎看着浑身湿透的雨人,担心地问:“下雨都不带伞啊?” “带了啊。” “哪呢?” “给天使了。” “看你出门的时候穿了外衣啊,怎么穿着短袖回来了?” “也让拿去了。” 程建奎从床上跃起,走过来摸摸他大哥的头,疑惑地说:“没发烧呀,快去洗个澡,这样会生病的。” 瞿清应了声,哼着小调走进了浴室。谜中人还在自言自语地进行分析:“糕点篮也不见了,难道被抢劫了?天使?还是被一个女流氓抢劫?” 每天晚上程建奎都把带回来的糕点当夜宵,今天却空着肚子,很难入睡。 旁边的瞿清早睡着了,突然在床上挣扎起来,嘴里念叨着:“爸,妈,是我,是我害死你们的。” 程建奎吃了一惊,害死双亲?大哥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天亮的时候兄弟俩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起去上课,然后回家准备各自的糕点。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明媚的阳光照进厨房,暖暖的。瞿清专心调制着冰镇薄荷黑加仑蛋奶酥。程建奎却因为无意听到的梦话有点心不在焉,都要出发了,还没一件作品出炉,急得直跺脚。看到兄弟的窘态,瞿清留下两份,把其余的都给了他。 “大哥,这是你的,我怎么能……” “反正也没销量,倒不如你帮我推销推销。” 程建奎突然觉得自己太渺小了,这么宽厚善良的大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他们装好各自的蛋奶酥,在楼下分了手。 瞿清急切地想展示成果,加快了步伐。 第一位顾客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她夹着伞,手里提着袋子,左顾右盼,看到等待的人时,开心地挥了挥手。 “外套洗好了,不过没干,回去记得晾起来,不然会发霉的。还有伞,谢谢。昨天让你淋着雨回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天使递过袋子和伞。 “没关系,倒是你没生病吧。” “很好啊,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冰镇薄荷黑加仑蛋奶酥。” “都说你是一个出色的糕点师嘛。” “这句表扬就没由来了。” “因为天气变热,做了凉品,能根据气温做出调整,不该表扬你吗?” “哈哈,我只是凭感觉来做的,没有像你说的想那么深,不过还是谢谢夸奖。”说着,瞿清递过勺子和作品。 顾客慢慢地享用完,勺也舔得干干净净,正要开口,瞿清把另一杯蛋奶酥递了过去。她害羞地摆摆手,解释说:“我吃不下那么多,昨天是太饿了……” “说说味道如何吧。” “你好像很开心。” “当然,有了第一个顾客。” “所以甜味偏重了,另外,个人认为薄荷粉的话不要太多,它只是起到清凉,增强食欲,而不是喧宾夺主盖了蛋奶的醇厚。” 听完评论,糕点师不禁鼓起掌,“说得太好了。” “没有啦,只是爱吃而已,要做我也做不出来。”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地点不变?。” “嗯。” 瞿清正转身要走,被叫住了:“那个……我叫isabelle。” “怎么突然告诉我名字?” “每吃一次你做的糕点,就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我叫瞿清,不见不散。” 糕点师会为找到一个真正懂糕点的顾客而感到高兴,他在床上激动地翻来覆去,程建奎却没有回来分享这份喜悦。 第二天早上,学校门口,温柔乡里的醉客带着深深的黑眼圈,拖着疲乏的身体,梦醒回巢,瞿清把他背回住所。 课程结束,瞿清回家后在厨房做准备,程建奎状态恢复了很多,循香而来。 “建奎,怎么玩到那么晚?” “昨天的蛋奶酥太受欢迎了,马上被疯抢一空。几个美女对糕点特别感兴趣,我就和她们边喝酒边聊了通宵。” “嗯,还是不完美。需要帮你做些天鹅泡芙吗?” “那有劳大哥了。”程建奎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被叫醒了,瞿清递给他装好的篮子,嘱咐了一句:“晚上别玩太晚,回来早些。” “大哥,那么快就做好两人份了?” “不是,我只需要三个,玩得开心点哦。” 瞿清提上篮子,小跑着出门了。 isabelle准时地守在了老地方,也提着一个篮子,是第一次见面时装草莓拿破仑酥的篮子。 “让我猜猜篮子里是什么。嗯……泡芙?” “神了!怎么猜得这么准?” “因为希望是泡芙。” “希望?为什么?” “我准备了咖啡,当然希望有小点心搭配咯。” isabelle从篮子里拿出两杯咖啡,递过一杯。 “平时喜欢喝咖啡吗?” “还好。” “那知道这是什么咖啡吗?如果说中我就告诉你两个秘密。” 瞿清笑着打开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嘴唇轻轻地沾了一下。 “蓝山,蓝山咖啡。” “怎么判断的?” “蓝山咖啡原产于西印度群岛中牙买加的高山上,产量很少,我只喝过一次真品,对它的味道记忆犹新。”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对咖啡那么敏感的人。” isabelle笑着也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拿出一只泡芙,放到嘴里。 吃完后,她吸了吸指头,努努嘴说:“鸡蛋加得太快了,吃起来有点老,除此以外堪称完美,尤其是在造型上,都有些舍不得吃。找个地方坐下把咖啡喝完吧。” 他们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咖啡,甜点。 “我不是法国人。” 瞿清听到一句标准的普通话,惊讶地侧过头来确认是不是身边的人说的。 “不要那么惊讶,我是混血儿,中文名叫缪雨,以后见面用中文交流吧。” “你是来旅游的吗?” “这是要告诉你的第二个秘密,我是离家出走来巴黎的。” “那家人们不担心你?” “我本来不是一个人的,坏家伙,机场等了她两天都没出现,只好自己来了。” “你现在住哪儿?” “这可是第三个秘密了,明天再告诉你,走咯。” 缪雨笑呵呵地蹦上巴士,在车窗里朝瞿清告别。 到宿舍时,程建奎已经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 “什么事不开心啊?” “大哥,你今天做的泡芙还是那么受欢迎。” “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大家玩累了,有个美女就提议让我做泡芙,结果……唉。”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是今天学的,不会很正常。走,现在就教你做,明天做给他们看就是。” 瞿清拉着程建奎来到厨房,开始了教学:“把沙拉油和水放在锅中煮热至爆。放入面粉迅速搅匀,加鸡蛋,注意不要太快,继续搅匀……好,离火。挤出天鹅头,150度烘焙,再挤出身子,也是150度烘焙,切开鹅身,把切下来的对切做翅膀。现在挤上鲜奶油,插上鹅头,放上翅膀。完美!” “还是听你中文单独指导学得快。” “你自己也得去上课啊,不懂的问我。” 睡下后,两人又开始了卧谈会。 “大哥,你的技艺那么出色,为什么没客源呢?” “可能做得还不够好,是精品总会被发掘的。” “最近带出去的糕点也不见带回来,是不是有食客了?” “有那么一个。” “说真的,我们换换吧,去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其实,有那么一个就够了。” “好吧,睡吧,好梦。” 糕点师在脑海里浮现出了唯一的食客的笑脸,不禁问自己:世上真的存在天使吗? 又是晴朗的一天,今天没课,早上的时间兄弟俩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了一圈。洗过澡后,瞿清开始准备糖霜杏仁奶油派。 程建奎走到身后,叫了他一声。 “还不快来准备?” “嗯……大哥,我做的糕点不如你,反正你也不需要那么多,要不……帮我做些吧?” “没关系的,做得不好又怎样,它始终是你的心血和汗水。” “我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希望你帮帮我,反正制作的方法我也知道,他们考不住我。” “好吧,那完成后叫你。”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小子,好好地坐着吧,我自己能行。” 程建奎谢了一声,大模大样地坐到椅子上。 过了一阵,准备好了。 “拿着,知道你朋友多,改成了热内亚杏仁派,多做了些。” 程建奎接过篮子,鞠了一躬,转身跑出了厨房。瞿清笑着摇摇头,也提上篮子出发了。 缪雨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虽然每天都变换着衣服,但一眼就能认出。瞿清到街对面时,她的嘴角泛起了微笑。 “怎么没带咖啡?” “极品不是天天都有得喝的。” “那上品?中品?” “还不如不喝呢。” “今天的糕点可要配咖啡才有感觉哦。” “就去前面的咖啡馆坐坐吧。” 瞿清被领着走进了一家咖啡馆,一进门缪雨就指着角落的钢琴问:“会吗?” “不会,你呢?” “会一点,你负责点单,我给你弹一曲吧。” 缪雨走到钢琴旁坐下,开始了演奏。 音乐声结束后她坐到瞿清身边。 “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吗?” “不知道,第一次听就爱上了。” “《天空之城》。” “名字和曲子一样美。” 咖啡上了桌,才想起篮子中的食物,拿出一个递给缪雨。 “请问该怎么吃呢?” 瞿清指着咖啡介绍:“一杯玛奇朵,一杯摩卡。玛奇朵的香甜感不同于摩卡的厚重,它是轻柔的,如果说摩卡像巧克力的话,那么玛奇朵就是太妃糖,给人柔柔的温柔感,而且细腻的奶沫与焦糖结合后,如浮云般细腻润滑。这是为女士准备的,请边喝边享用甜点吧。” 缪雨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把派放入嘴里嚼起来。瞿清注意着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等再喝过一口咖啡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终于开口了:“能先告诉你我的秘密吗?” “嗯,可以啊。” “我不吃杏仁,所以今天的点心无法做出点评,不好意思。” “既然不吃,为什么还全部吃完?” “这是对一个糕点师的尊重,就算不喜欢,也不应该否定, 每一件作品都是用心制作的,也许不适合你,但不一定不适合别人,你并不是它唯一的品尝者,这样做太自私了。” “我会记住的。” “什么?” “我的第一个顾客不吃杏仁。” 缪雨浅浅地笑了。 喝完咖啡后,两人在咖啡馆前分手,他们已经不需要重复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十八章 巴黎岁月(四) 到了深夜程建奎都没回来,对于习惯的人来说这根本不必担心,但瞿清坐卧不安,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事。 醒来后,他冲到授课厅的门口等待着,直到上课买醉人也没出现。 今天的课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瞿清不停地朝着窗外眺望,熟悉的身影,却一直都没见到。问了几个平时和程建奎走得很近的朋友,都说没有见到。 下课后,目标依然没出现,瞿清越来越紧张,不禁捏起了拳头,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走。 屋里没有一人,来到厨房时,桌上的面粉和鸡蛋提醒了他即将到来的约会。 瞿清决定边做糕点边等待,正准备开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工作暂停了。 门外站着他兄弟的一个死党,脸上中了一拳,高高地凸起一块,鼻血汩汩流出。 “两只手的中指勾起来止血。发生了什么?我兄弟呢?” “金钱豹,被扣住了。” 狂奔着来到金钱豹酒吧。程建奎被用绳子捆成了粽子,侧躺在门口,头上像酒瓶砸过,血流了一脸,他看见救兵,苦涩地一笑,嘶哑地喊着:“大哥,救我。” 瞿清蹲下身去解绑,一股力量把他推了起来,面前站着的正是在咖啡馆被一拳撂倒的肌肉男,旁边站着一群混混,每人都是奇装异服,头发像打翻了颜料瓶,涂得五颜六色。眯着的眼中射出轻蔑的目光,注意着这个陌生人的举动。 “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在酒吧里用食物勾引女人,一晚上没有半个人和我们搭讪,这种畜生要连根拔除。” 瞿清指着始作俑者问:“凭自己的本事,碍着你什么了?” 突然,一只酒瓶重重地砸到他伸出的手上。 元凶得意地说:“我也凭本事,这就是。” 瞿清忍住爆发的怒气,蹲下身,血一滴滴淋在地上,正准备扛起程建奎,又被肌两个混混拉起来。一再挑衅让一向不愿计较的瞿清狂吼一声,暴起的肌肉带动铁拳,送了后面的混混每人一份大礼,两人应声倒地。 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扛起程建奎就走。 “忍一忍啊,现在送你去医院。” 说完拦下出租车,把伤员的头轻轻地放着后座,自己才上车。 包扎完毕,程建奎从诊室出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等候的瞿清,扑到他脚边,哽噎着问:“大哥,你没事吧?” “皮外伤,玻璃渣都挑出来了,回去扎完绷带就好,不感觉头晕吧?” “我很好,大哥,以后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这怎么能叫惹事呢?走吧,回家。” 病员先躺下,瞿清用热毛巾给他擦了身上,写好一张康复食谱,自己才睡。 躺下后他想起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也不知道缪雨会不会生气,明天会不会来。 程建奎需要静养半个月,没课的时候就在家里静躺。 瞿清带着托帕兹菠萝蛋糕,出了门,一路上默默地祈祷:一定要在,千万不要生气。站在街道对面时甚至闭上了眼睛,最后鼓足勇气睁开眼,一遍一遍毯式地搜索,希望还是落空了。他不愿离开,在老位置站着,即使等不到缪雨,也让自己好受些。站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愧疚。 等了快一个小时,一位年轻男士走过来和他打了招呼:“你好。”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是糕点师吗?” “是的。” “太好了,有位小姐正想见糕点师,跟我来吧。” 还想问清楚,男士已经在前面领路了。 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一家熟悉的咖啡馆,没进门,里面飘来的钢琴声——《天空之城》就把瞿清吸引住了。他走到门口,发现坐在钢琴旁的不是别人,正是苦苦等待的人。 演奏结束了,音乐家微微一笑。 “等人的感觉怎么样?” “对不起,昨天……” 看见瞿清缠着纱布的右手,她打断了解释:“你打架了?” “嗯。” “为什么?” “我兄弟出了点事。” “那也不能这么冲动吧?知不知道如果你的手受伤了,会有多少美味甜点无法诞生?” 缪雨把他拉进来,找了张桌子坐下。 侍者端上来准备好的咖啡,糕点师把蛋糕放到桌上。 美食家吃了一勺,舒了口气。 “还好手艺没受影响。” “你在这家咖啡馆工作?” “没想到吧,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间自己的咖啡馆,做一份让人幸福的糕点,调一杯让人温馨的咖啡,就来这里当学徒做咖啡,闲暇的时候弹弹琴。” “咖啡会了,那糕点呢?” “不会,等你教我啊。” “我连初级糕点师都不是,怎么教你?” “虽然做的糕点是初级的,可味道不是,我也只想学些基本的,瞿老师,能收下我吗?” “都叫老师了,我怎么好拒绝?” “那什么时候开始一对一教学呢?” “对了,十天后要进行考核,最近得准备,考核结束后再教你,可以吗?” “那十天后,老时间。” “老地点。” “不见不散。” 喝完咖啡,瞿清起身准备回家,想起缪雨没说她的秘密。 “今天怎么不告诉我你的秘密了?” “不说都忘了,我在咖啡馆隔壁的街区住,这是最后一个秘密了。” 到住所楼下时,一个女学生在街道上踱步,她看见瞿清显得很激动,快步走来。 “请问你是程建奎的朋友吗?” “是的。” “太好了,听说他受伤了,做了一盒巧克力,麻烦你转交给他吧。” “没问题。” 瞿清笑着自言自语:“小子,定情信物都送来楼下了,真有他的。” 回到家中,他把巧克力在伤员眼前晃了晃。 当事人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定情巧克力!” “大哥,深藏不露啊!” “别搞错了,我只是中介。” 程建奎兴奋的表情消失了,指了指桌子。 “放在那儿吧。” “就不看看?这可是人家的心意啊。” “这种女孩太多了,少一个多一个没什么区别。” 瞿清知道别人的感情他不该多过问,洗漱完后睡了。 十天很快过去了,今天是初级课的最后一天,也是考核日。瞿清第一个顺利过关,他的兄弟虽然有些磕磕碰碰,最终还是通过了。 才从学校出来,校友们互相邀约去酒吧庆祝。瞿清因为有约在身,拒绝了。于是程建奎带领着大部队向后街区奔袭而去。 糕点师空着手来到老地点,要教徒弟做糕点,总得让她留着肚子品尝自己的战果。 等了二十分钟,有些着急,正准备向远处张望,眼睛被蒙住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给你一个惊喜。” 他转过身,缪雨乐呵呵地捧着一个盒子。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瞿清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架袖珍的黑色钢琴。 “你不会是要我用它来学琴吧?” “不是,是音乐盒”。 缪雨上了发条,《天空之城》随之响起。 “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听了。恭喜晋升中级糕点师。” 说着把音乐盒放到瞿清手里。 缪雨见对方空着手,好奇地问:“你的作品呢?” “没做。” “考核太忙了吗?” “忘了今天要教你做糕点?我怕我们作品差距太大,让你没了信心。” “考虑得真周到,快走吧,都等不及了。” 来到住所的厨房,瞿清把自己的工作服给徒弟穿上。 “我们学习制作油酥面团。顾名思义,油脂和面粉调制而成的面团就是油酥面团,它是起酥类制品所用面团的总称。西点要根据你做的东西来定,像拿破仑酥,只要用面粉包住起酥油就行。” 老师先做了示范,然后和学生同步动作。 瞿清一边工作一边发起了感慨:“人生就像面团,揉成什么形状完全由你自己决定。可以揉成圆形,游走于职场官场各人际网,左右逢源;可以揉成方形,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出淤泥而不染;也可以揉得长满倒刺,钩皮带肉,见人就蛰。” “那你想揉成什么形状呢?” “揉个自己,过属于我的生活,演绎我的精彩。” “老师是教哲学的吗?” 问完这个问题,两人开心地笑了。 教学完毕,坐在沙发上休息,缪雨问道:“目前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先找找看附近有没有面包店可以打工。” “现在去吧,我陪你,还能做做参谋哦。” 逛了一圈,发现没有合适的地方,正准备分手,缪雨突然拉起瞿清的手,朝前跑,到了她工作的咖啡馆。 “我才想起来,这里一直没有合适的糕点师,而且你又懂咖啡,意下如何?” “这么说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缪雨先进去,走到柜台前和老板交流起来。 老板时不时看看这个跟在后面的求职者,每看一次,瞿清就向他尊敬地鞠个躬。 鞠了五个躬后,缪雨示意过去。 “老板同意了,报酬他会和你详谈的。” 侍者正好从工作室端出一杯咖啡,老板叫住他,指了指咖啡转过头对瞿清说:“请解读下这杯咖啡。” “意大利人发明蒸汽压力咖啡机的同时,也发展出了卡布奇诺咖啡。它是一种加以同量意大利特浓咖啡和蒸汽泡沫牛奶混合的意式咖啡。颜色像卡布奇诺教会的修士在深褐色的外衣上覆上一条头巾,因此得名。” “明天来工作吧,二十欧元时薪能接受吗?” “没问题。 缪雨激动地拥抱了瞿清。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咯。” “为了庆祝,是不是要请我喝杯亲自调制的咖啡呢?” “咖啡有的是机会喝,喜欢红酒吗?” “不太喜欢。” “来法国不品红酒怎么行?要提升自己的品味,我请客。” 今天是瞿清有史以来最开心的,在红酒中他嗅到了幸福的味道,在烛光中看到了幸福在向他招手,选择这条路真的能一直带来幸福吗? 第十九章 巴黎岁月(五) 走出酒吧时,夜空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黑色。 两人并肩走着,晚风有些凉。瞿清看看身边的人没穿外衣,把外套脱下批到她身上。 “谢谢。今天很开心。” “我也从没这么开心过。” “这样的开心能持续多久?” “不知道,你有答案吗?” “没有。” 一滴雨打在缪雪的鼻子上,她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下雨了”。 瞿清也只是用“嗯”来回应。 行人匆匆而过,忍不住多看一眼这对不怕雨的家伙。 “就算淋着雨也开心啊。” “她在就好了,就不是一个人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我?” “是哦,哇,这雨越下越大了,快跑。” 缪雨拉着瞿清,不一会两人就换了位置。她充当方向盘,指挥前进。 目的地终于到了。一进门缪雨就不停地打喷嚏,瞿清让她去拿衣服,自己到浴室放水。 冲完热水澡后感冒有所好转,看看窗外一时停不下来的雨和身上滴着水的瞿清,她进卧室拿了一套衣服。 “已经是最大的了,洗个澡换上吧,不然你也会生病的。”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不远,狂奔一阵就到了。” “这种时候不要逞能了,听我的。” 瞿清第一次听她用那么强硬的语气说话,只好照办。 雨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缪雨无奈地一摊手。 “没伞。那……” “冲回去,没问题。” 听到回答,生气地看了一眼,指了指沙发,“睡这里吧。” “啊?” “你睡沙发,先睡了,晚安。”说着关上了卧室的门。 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起床后,卧室的门关着,瞿清走到厨房,准备起早餐。 等一切就绪,懒虫还没有起床,敲了卧室的门,没人回应,连敲几次都一样。他担心出什么事,说了声“不好意思,失礼了”推开门进去。 走到床边,看见缪雨安静地躺着,额头上全是汗珠,摸了摸她的头——发烧了。立马到厨房烧沸水,烫好毛巾,拧干,轻轻地给缪雨擦了脸和脖子,又倒来温水,扶起她喝了一口,拉起被子盖严,跪在床边守着。 睡了一会儿病员醒过来,弱弱地告诉看护人她饿了。 瞿清把本来当早餐的玛德琳娜贝状蛋糕加热后端进卧室,掰成小块喂到她嘴里。 吃饱后,缪雨喝了点水又躺下了。 一觉睡到下午,她穿好衣服出了卧室,客厅里空荡荡的。走到厨房发现有人在忙碌着。 “喂,做什么呢?” “醒来了?煮粥。” “没去上课吗?” “今天没课,你到客厅里坐一会,好了我端出来。” 瞿清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粥。 “感冒发烧吃清淡些好得快,另外,要多喝水。” 缪雨点点头,勉强地一笑。 “看你这么累,我喂你吧。” 瞿清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吃过几勺,缪雨的泪珠开始从脸庞上滑落。 “怎么哭了?” 瞿清放下碗,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去泪水。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可是第一个说我好的人,光凭这点,就值了!你也很好啊,昨天要不是你收留,我今天保准也病了。” 一碗粥喂完后,瞿清扶她睡下,拧来热毛巾给她擦好脸,才道别离开。 回到住处时,程建奎刚好风尘仆仆地回来,见到瞿清别扭的服装并没有好奇,而是津津乐道地畅谈昨晚销魂的经历。还好昨晚他也没回来,不然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自从金钱豹事件,混混们都知道程建奎背后有个大靠山,谁也不敢惹他。花花公子不需要再用食物去吸引别人,自己本身就是一块神秘的美味,更不愿把时间留给厨房,在那里逗留一秒钟都是浪费他的青春。 瞿清给咖啡馆老板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财富,掌勺后每天座无虚席。缪雨的咖啡技艺也越来越精湛,不论是雕花还是味道的掌控,无人能及。老时间,换了地点,糕点师还会给她做糕点,听点评,只是换来的不再是秘密,变成了精心调制的一杯咖啡,偶尔两人也到酒吧品上一瓶红酒。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只差一个月又要考核了。 缪雨要归还瞿清的衣服,几天前就约好学做糕点。 到楼下时程建奎正好到家里丢下东西要出去潇洒,奔到楼口,呆住了。他的印象中这么漂亮的人只出现在童话书里,仙女从书里来到现实了! 仙女淡淡一笑,他听到了内心的呼喊“她是你的”。 程建奎整理整理衣服,微笑着上前搭讪:“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瞿清,你认识吗?” “你是他的?” “女朋友。” 他再次听到了内心的呼喊“她是你大哥的”,没有继续对话,悻悻地摇着头走了。 瞿清在厨房里认真地准备着材料,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看到一包衣服。 “洗好晒干了。” “作为回报,教你刚学的吹糖吧。” 教学结束,聪明的徒弟已经会吹几种简单的动物和花卉了,她拿起一朵完成的花,问道:“你幸福吗?” 这个问题正是瞿清一直思考的,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说是,但又不知道幸福来源于何处。 缪雨把花放到他的手心里。 “野百合的花语是永远幸福。就算以前不幸福,得到我的祝福后也会幸福的。” 瞿清不停地问自己:幸福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才送走学徒,不同往常,程建奎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质问:“你是不是我大哥?” 这个没有由来的问题把瞿清搞懵了,没有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我大哥?” “怎么了,建奎?”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什么事情?” “你都有女朋友了,我居然不知道。” “呵呵,你小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那……那个小仙女?” “小仙女?女孩的话我就认识一个。” “下午的时候她还来找你。” “哦,你说缪雨呀。” “看,就说你有。” “误会了,她只是我的好朋友,闲暇时来学做糕点。” 程建奎激动地请求道:“太好了,太好了。大哥,把她介绍给我吧。” 瞿清不知道为什么会犹豫,但始终拗不过苦苦哀求,把工作的咖啡馆位置告诉了他的兄弟。 到咖啡馆时,路边的花童送给了缪雨一束红玫瑰,说是一位中国先生送的。她欣喜地收下了,正要进去工作被人叫住了。 “小姐。” 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正是昨天在瞿清家楼下遇到的那位男士。 “请问有何指教?” “玫瑰花喜欢吗?” “是你送的?” “还有别人吗?” 程建奎潇洒地抱起手,抛了个媚眼。 缪雨朝神气的公子哥走去,把玫瑰插到了他的怀里。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可瞿清说他没有女朋友啊,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 缪雨的脸一下涨红了,没有回答,走进了咖啡馆。 下午,瞿清来上班,发现好朋友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奇地问:“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那个让人讨厌的孩子是你的朋友吗?” “孩子?” “嗯。” “倒是有人很喜欢你,和我要了这里的位置,可他不是个孩子啊。” “你干嘛出卖我?” “出卖?” “我的工作地址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他不是别人,是我的兄弟,很喜欢你啊。” “够了,我不要和你说话,去和你的兄弟说吧。” 缪雨请了假,提前走了。 一连四天两人都没有搭话,瞿清有些烦闷,做了几个波尔卡露蕾蛋糕和一盘可丽饼后回家了。 一开门,他就听见卧室传来的**,迅速冲去事发地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疼啊,尤其是心脏。” “不要吓我啊,好好说,怎么回事?” 程建奎坐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说:“大哥,从认识到现在,兄弟没求过你一件事吧?” “没有。” “那求你的事一定会帮我吗?” “一定,只要能做到。” 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从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我如此心动,她就是学好糕点的动力。” “决定好好学习是好事,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现在还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示自我,把那家咖啡馆的工作让给我,可以吗?” “好,明天开始不去了,我会把你引荐给老板的。” 稍有血色的脸上泛起红光。 “大哥,你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咦,怎么感觉好多了?” “你小子,原来骗我呢。” 瞿清一早就把新糕点师引荐给了咖啡馆老板,自己在后街区的一家面包店谋了个伙计的职位。 放学后,程建奎蹲在咖啡馆的门口,一见心中的女神马上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嗨,我是你的新同事。我叫程建奎,以后请多多关照。”说着伸出手。 缪雨没有理会,直接走到柜台向老板询问:“瞿清人呢?” “早上的时候就走了,还把那个新人引荐给了我。” 从工作开始缪雨就没有多看这个喧宾夺主的家伙一眼,他来搭讪,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全神贯注地做咖啡。 下班后,程建奎的盛情邀请被拒绝,只好自己去寻乐。 缪雨在瞿清家楼下站着,到了晚上才见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 “你知道这个决定多失败吗?” “失败也好,成功也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希望别人左右我的想法。” “是,我无权过问,但你怎么能不考虑我的感受,这么自私?” 缪雨说完,转身跑开了。瞿清想去追,但想到痴情的兄弟,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现任糕点师的技艺远不及前任,算上前天的拿破仑蛋糕,昨天的马卡龙饼干,今天的多纳圈,已经三天没有销路了。自从瞿清离开后,咖啡馆的顾客量半个月内节节下降,冷清了许多,老板不忍目睹这个惨状,辞退了没有天赋的糕点师。 缪雨送着淘汰者走出咖啡馆,心情舒畅了许多。 程建奎停住脚步,转过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她,阴阳怪气地问:“你真的那么喜欢瞿清?” “需要回答吗?是的。” “他就那么值得你信任?” “我不想重复相同的答案。” “你了解他多少?” “至少比你了解得深些。” “可笑,我们在一个房间里住了将近半年,他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你太相信直觉了。” “我的直觉向来不会错。” “这次却错了,你爱上的是一个杀害双亲的禽兽!” “你说什么?” “杀……害……双……亲……的……禽……兽……” “住嘴,这不可能。” “事实是任何人无法逃避的。” “够了,我不相信。” “自己问他去吧,学校后街区的milk面包店。” 程建奎怪笑着走了。 那些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缪雨决定去问个明白。 她透过玻璃,看着兢兢业业的背影,眼睛模糊了。 “我真的爱错人了吗?他真的是那样一个人吗?” 工作狂走出面包店,看见了街对面显眼的人,想打声招呼,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低下头往前走。 缪雨追了上去。 “回答我一个问题。” 瞿清停住脚步,转过身笑了笑。 “你的父母是你害死的吗?” 听到这声晴天霹雳,瞿清差点摔倒在路边,隔了几秒,开始狂啸:“谁告诉你的?谁?” “回答我,是真的吗?” 缪雨已经哭了起来。 瞿清的脸抽动着,像离弦的箭朝家的方向飞去。 程建奎喝得晕乎乎地回到住所,一进门,和那双充血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酒马上醒了。 “大……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大哥,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程建奎双膝重重地跪到地上,爬到瞿清面前。 “我的父母确实是在我手下去世的,但绝对不是我害死的。我也一直认为我是凶手,到现在才明白生老病死是不能强求的!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编造谎言,扭曲事实?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事事为你着想,哪里对不起你,至于让你用这种方法来侮辱我的人格?难道你从未把我当你的大哥?只是在利用我?友情真的那么经不起考验吗?是吗?建奎,你回答我!” “大哥……” 受训人哭着在地上磕起头。 瞿清什么都没说,出了门。他不明白友情为什么会那么脆弱?狂奔着穿过街道,穿过街区。他没有目的,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然后接着跑…… 天朦朦亮的时候才停住。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兄弟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偶尔一次走了弯路,做兄长的应该帮助指导,而不是一味的指责。 想到这里,瞿清纵上了巴士,要在程建奎醒来之前回到家,郑重道歉。 屋子里比往常安静得多,风刮动着窗帘,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卧室里的床铺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回到客厅,他拿起桌上用书本压着的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信。 “大哥: 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离开巴黎了,就算得不到原谅,也要向你真诚地道歉。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哥哥,从第一次见面,到你两次解围,教我做糕点,我心里都很清楚,谁是真正爱我,关心我的人。那天,我知道缪雨对你那么信任,确实很伤心,虽然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但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刺伤你们来让自己好受些。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缪雨是个好女孩,已经把一颗心都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嫂子。这次的中级糕点师也无法过关,我一直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是时候了。谢谢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一直以来的错爱。 程建奎” 第二十章 巴黎岁月(六) 瞿清拿着字条,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现在他成了真正的独行侠,不回家,不去学校,把脑子清空,怕想起往昔的点滴。 又下雨了,他想雨水能让人清醒些,接受着灌溉。不知不觉来到了那家曾经工作过的咖啡馆,悠扬的琴声吸引着他走到门口。 朝钢琴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没人在弹琴,原来是幻听。 转身离开咖啡馆后,确定了目的地。 到缪雨家楼下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在雨里站了一会,决定还是离开。 “瞿清!” 他知道这又是幻听,继续行进。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为什么要问那么愚蠢的问题,对不起,对不起。” 瞿清转过身,发现抱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缪雨。撑开的伞丢在路旁,眼泪混着雨水像小溪一样流下。 他蹲下捡起伞。 “淋雨会生病的,拿着。” 缪雨接过伞,问道:“你要去哪?” “建奎走了,我也要走了。”说着抬起脚。 缪雨把伞丢下,再次抱住了他。 “不要走,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没有我,你依然会继续生活,我们给彼此的平静的心海微微泛起了涟漪,但会很快恢复平静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知从哪一刻起已经模糊地筑起了幸福的城堡,一旦入驻的人离开,会把堆砌的美好全部毁掉的。” 是啊,为什么要伤害别人?为什么不能遵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身后抱住他的人不正是一直寻找的幸福吗? 瞿清转过身,把缪雨搂入怀里。 “对不起,在转身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再细心一点,再强大一点,再霸道一点!虽然我没有办法给你全世界,但是我的世界,会全部给你!” 瞿清抱起缪雨送回家,看她睡下才离开。 虽然穿着湿透的衣服,可一点也不觉得冷,脚步还轻了许多,现在,他明白自己该守护的人是谁,幸福的源头在哪里了。 接踵而至的中级糕点师考核让平时不用功的学生们很是头痛,瞿清不一样,再次第一个通过考核。他抑制不住激动,不是晋升成功,而是学校的街对面,有人在等着。 刚从学校出来,缪雨就牵住他的手。 “恭喜,中级糕点师。” “怎么不知道结果就祝贺我?” “结果一向不会变,这是礼物。” 缪雨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他。 “好久没品红酒了,现在去酒吧,我的公主,意下如何?” “出发。” 在温软的烛光中,瞿清拆开了礼物盒。是两只泰迪熊,一只穿着西装,一只穿着婚纱。 缪雨把穿西装的抱入怀中。 “穿西装的是你,另外的是我,我们是属于彼此的,以后只要看见它就能想起对方了。喜欢吗?” 瞿清捧起女友的脸,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品酒结束后,照例送缪雨回家。 “你想回来咖啡馆工作吗?” “不想。” “为什么?” “有你送的音乐盒就能听见最爱的音乐,有泰迪熊就等于见到你,再说,面包店也没什么不好的,累是累了点,积累经验却很快。” “即使是我的咖啡馆,你也不回来吗?” “什么意思?你的?” “是啊,我的,以前工作的咖啡馆现在是我的了。” “你的老板呢?” “外国人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守一辈子的,有钱后就去旅游呀什么的,他走了,我自然买下来咯。” “一个学徒哪来那么多钱?” “秘密!我比你想象的有能力得多。怎么样?糕点师,想好没?” “既然是你的,当然要来捧场,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十天后。” “店名呢?” “isabelle’s。” “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你,负责做一份让人幸福的糕点;我,负责冲一杯让人温馨的咖啡;原先的侍者会留下来。” “都有这么详细的计划了,我就祝缪老板生意兴隆。” “记得开业的时候带礼物。” 终点站到了,两人在楼下道别后,瞿清往自己家走去。一路上,他都带着微笑,想不到幸福会来这么快。 筹备早已完成,接下来的十天,缪雨用不着到处奔走,只是在学校门口等着男友,然后骑上双人自行车,四处游玩。在广场的长椅上休憩,也会到商业闹区买些小玩意。 开业当天异常热闹,顾客们听说以前的糕点师回归,争相来捧场。 缪雨给每一位客人送上了自己调制的拿铁,男主角却一直没有露面,大家有些焦急,早盼望着能一饱口福。 糕点师终于出现在了门口,今天的瞿清格外引人注目,“帅气”,“成熟”,把所有好词用上一遍才能描述出他的样子。 他背着手,走到缪雨面前,单膝跪下,从身后拿着一捧玫瑰。 “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上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顾客们全部起立,用掌声献上了祝福。 缪雨接过花,拥抱了他,在耳边悄悄地说:“爱上你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瞿清到厨房准备了舒芙里,萨巴雍,比利时窝夫和歌剧院蛋糕,供客人免费品尝,缪雨也用琴声作为感谢。 此后,相邻的几个街区都知道了,这对情侣经营的咖啡馆提供最棒的咖啡和糕点,纷纷前来品尝,小店的口碑越来越好。 店主忙着处理各种事情,糕点师只要空闲就来做糕点,虽然忙碌,却乐在其中,或许这就是找寻的幸福。 平安夜转眼到了,因为是假期,咖啡馆不营业,学校也没课。两人牵着手,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瞿,你的圣诞愿望是什么?” “不用猜都知道,永远和你在一起,以后的愿望也只会是这个。那你呢?” “和你不一样。” “怎么?” “当然不会和你分开。我的愿望是一起去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 “嗯,那里天气阴晴不定,暖风和煦,海风狂野,地势跌宕起伏,平原广阔,寂寞的峡谷,苍凉的古堡,蜿蜒的山脉,演绎万种风情。薰衣草迎风绽放,浓艳的色彩装饰翠绿的山谷,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着被晒焦的青草芬芳,交织成最令人难忘的气息。” “这么一说我还真向往,那等学习结束后一起去吧。” “嗯。” 缪雨靠着瞿清的手臂,并肩齐行,顺着塞纳河畔,找把长椅坐下,刚好能看见埃菲尔铁塔。 “这里可以看见铁塔。” “是啊,巴黎的夜景总是那么美。” “因为你在旁边,看风景的心情都不一样。把手给我。” 缪雨伸出双手。 “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发现左手的无名指上多了一颗跃动着光芒的钻石。 “不论发生什么,都永远在一起,做我的妻子吧。” 缪雨含着泪花,点点头。 “我也有礼物,闭上眼睛。” 瞿清等待了一会,感觉嘴唇湿湿的,睁开眼,缪雨长长的睫毛盖住水灵的眼睛,晶莹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还能感觉到鼻子里呼出的气。 她睁开眼,看见男友正看着她,脸一下红了。 瞿清牵着她来到地铁站。 “去哪儿?” “公主该去的地方。” 随后又踏上了火车。 “不会现在去普罗旺斯吧?” “那里是迎娶你的地方。” 下了火车,搭乘着乡间的小车,在夜幕中来到一座城堡前。 “亲爱的公主,欢迎回家。” “这是公主的家吗?” “是啊,请进。” “真像糖果屋。” “啊?” “没什么,走吧。” 公主的乡间假日过得很惬意。早上瞿清都会放好水叫她起床洗澡,等梳洗完后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早餐,就在城堡周围散步。 附近的住户非常友好,入住的第一天中午就邀请他们去森林野餐,采集松露和狩猎。瞿清打到一只野兔,送给了村民,作为回报,换来了刚摘下的苹果和炒好的小菜。 蓝带骑士抱着公主回到城堡,让她坐在长桌旁的椅子上,把灯熄灭,点亮烛光,抬着布丁走到椅子旁。 “亲爱的公主,欢迎品尝世界点心大师为您准备的甜点。” 舀起一块布丁喂到公主嘴里。 她竟然流泪了。 “哇,用不着这么感动吧,幸福的泪水要留给以后。” “不是,我是害怕幸福来得快,也会走得快。” “太多虑了,作为一台专属浪漫制造机,我会一直给你制造惊喜和快乐的。” 瞿清深深地吻了一下缪雨的额头,擦去她的泪珠。 假期结束后,回到巴黎城,继续平常的生活。 除了课余时候牵手散步和骑车出行外,为了让未婚妻提前感受普罗旺斯的气息,瞿清会在周末燃放紫色的烟火,制造薰衣草花海。有时搭乘塞纳河里的游轮,边欣赏沿岸风光边品尝自制的巧克力和咖啡。 三个月在浪漫和学习工作中静谧地流淌而过,到了高级糕点师的考核日子,也是学艺的最后一天。 缪雨在学校的门口等候,过了一阵,学生陆陆续续地出来,有的愁眉苦脸,有的笑容满面,但这不是她关心的,她在人群中寻找着要等的人。 不再有人出来时,她有点心急。这种紧张没持续多久就看见最后一位糕点师一脸灿烂地走出来。 瞿清看见女友焦急的样子和略带抱怨的眼神,走过来,捧起她的脸,送上了一个深吻。 缪雨感觉嘴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凉凉的。 “不好意思,让公主殿下久等了,为做这颗薄荷糖耽搁了点时间,走吧。” 两人牵起手沿着街道漫步。 “这是送给你的。” 缪雨递过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钢笔?我平时很少用的。” “别瞎猜,打开看看。” 打开盒子,一把柄上镶嵌着钻石的糕点刀安静地躺在里面。 “太漂亮了。” “这可是一星期前订制的哦。” “去普罗旺斯吧。” “薰衣草要到六月才会开花,现在才刚刚萌芽。” “那还得等三个月呢,一直住到开花可以吗?” “我只想看它最灿烂的时候,不想看到凋谢,孕育。再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帮你去大酒店应聘。” “咖啡馆不好吗?” “我亲爱的高级糕点师,小小一间咖啡馆怎么容得下你呢?不过,还是休息两天再找吧。” “有什么计划吗?” “今天休息早些,明天一早我来叫你,去香榭丽舍大街逛上一天。” 他们依然用喝红酒的方式来庆祝,这天在优雅的酒杯碰撞声中度过了。 八点的时候,瞿清就起床等着敲门声,过了十点还是没有动静。他猜想缪雨可能是睡着了,但她从不赖床,最后决定去找她。 敲了很多次门,里面没有人回应,难道真的睡着了?正当急得焦头烂额时,楼道里缓缓地上来了一人,是缪雨。 “你去哪里了?” 她强撑着笑容,小声地回答:“对不起啊,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突然很疲倦,头有点晕,就去医院做了检查。” 瞿清上前抱住她。 “傻瓜,不要说对不起,医生说是什么问题?” “没有啊,低血糖反应而已,我都吃过早餐了,你还没吃吗?逛街的时候我陪你吃吧,进屋等等,我换衣服。” 第二十一章 巴黎岁月(七) 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看着中央车水马龙的繁华和两旁梧桐树遮盖下的悠闲,融入到法国人的浪漫中。名店,时装,电影院穿插其中,华丽而优雅。 到奔驰店的门口,缪雨问道:“想有一辆什么车?” “smart。我开着车,你在身边甜甜的睡着。周末的时候到乡间去呼吸麦香。还要开辟一个花园,种满白色的紫罗兰。” “它的花语是让我们抓住幸福的机会,对吗?” “是的。我想已经抓住这个机会了。” “会种上这种花的。” 两人继续享受弥漫着咖啡、香水、糕点的空气,欣赏着两旁典雅的奥斯曼式建筑,走到了凯旋门。 一群人在前面围住了,有人在喊:“谁是医生?有没有医生?” 洋葱圈撒得满地都是,中间躺着一个孩子,紧紧地咬着牙,双手捂住肚子,苍白的嘴唇想发出求救的呼喊,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与疼痛的对抗上,皱起的眉头形成了很多道不浅的沟壑。 瞿清挤进了人群,蹲下身,问道:“你有胆囊病史吗?” 孩子点点头。 “是胆绞痛!” 说着抱起孩子,拦下出租车纵了上去。 病人被送进急诊室,瞿清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女友还在原地。 正想着联系的方法,她已经领着一位男士来了。 “这是孩子的父亲,人群里有人知道他的电话,我们联系上,找了最近的医院赶过来。” “你好”,男士上来握了握瞿清的手,“我儿子怎么样?” 医生从诊室出来回答了这个问题:“病人送来得及时,情况稳定下来了,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了。” 男士激动地说道:“先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是医生吗?” “不,我是糕点师。” “哦?请问在哪里高就?” “刚毕业,没有找到工作。” “太好了,我是凯悦酒店的总裁。” “凯悦?!”缪雨惊呼一声,然后抱歉地点了下头。 男士继续他的会话:“我们的厨师长是做糕点的,刚辞职,有兴趣来试试吗?” “好的,真是太感谢了。” “这是名片,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会在酒店大堂恭候你的。” 瞿清收下名片,牵着缪雨出了医院。 “为什么提到酒店名的时候那么惊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受到世界连锁五星级酒店总裁的青睐很兴奋而已。” “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慕斯蛋糕。” “就做这个啊。” “口味呢?” “嗯……芒果。” “芒果?” “听我的准没错。为了预祝你成功,去铁塔上看次夜景吧。” 站在塔顶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吹着徐徐的晚风。缪雨感慨道:“最喜欢大自然的拥抱,死后一定要回到它的怀抱里。” “活得好好的,怎么提到‘死’呢?” “人不是都会死吗?只是提前考虑而已啦。” “是不是今天去了两次医院,让你很压抑啊?” “没有啊,对了,你是怎么马上判断出那个孩子得的什么病?” “我看到他身边油腻的洋葱圈,又问过他是不是有胆囊病史,推断出是食物引起的胆绞痛。” “哇,真厉害,你学过医吗?” “成为糕点师之前,我是个医生,不过,那是过去了。” “为什么要放弃?医生不是更有社会地位吗?” “但不能带来幸福。按原先的路走下去的话,我现在会在哪里?你又在哪儿呢?” “渴望会实现意想不到的愿望,虽然有时候也会带来绝望。” “正因为渴望,才会放弃不属于我的。现在好了,和你在一起,就是一切。”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怎么办?” “走?去哪?” “我想会去天堂吧。” “当然是一路相随。” “不要”,缪雨强行抑制着泪腺,眼睛还是忍不住哭泣了,“要活下去。”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这里风大,回去吧。” “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遵命,公主,会执行命令的。”瞿清敬了一个礼,合上缪雨的衣服,牵着她的手乘上了下降的电梯。 瞿清坐在床边,直到女友入睡才离开。 回到住所后,他开始列出材料清单到超市选购,着手准备应聘作品。对于完美主义者,一个细节出错就要从头再来,到了凌晨四点,竟然出炉了四个蛋糕,最后在色泽,味道,外形上终于诞生了一件完美的作品。 他小心地放入冷藏柜后,到沙发躺下,已经精疲力竭了…… 敲门声把梦中人惊醒了,梦游着开了门。缪雨背着手,微笑着站在外面。 “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缪雨上下打量了男友,看着他惺忪的睡眼,蓬乱的头发,纽扣对错空的衬衣,褶皱的裤子,生气地问:“穿这身去不太正式吧?” “那怎么办?” “惊喜”,她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衬衫裤子都买好了,还有手表。” “有你真好。” “少肉麻了,快换上吧。洗漱完后我帮你梳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哦。” 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来到酒店门口。 缪雨在瞿清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幸运之吻,祝你成功,我在外面等你。” 得到幸运之神庇护的糕点师提着蛋糕盒进到大堂,总裁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了。 “准备得如何?” “保证惊艳全场。” “我喜欢你的自信,跟我来吧。”说完领着路来到餐厅。 一进门,餐饮部门的所有人员都锁定了陌生人。 “这位是……”男士把头转向身后,“先生,你还没告诉我名字。” 这一来起到了喜剧效果,员工都大笑起来。 瞿清上前迈了一步,和男士站到一排。 “我一向以美食征服人,从不以名字征服人,瞿清,请多多指教。” 听到震撼的开场白,下面立即安静了。 男士指了指正中的圆桌,“瞿先生,请向我们展示你的作品吧。” 糕点师走到桌子边,把蛋糕盒放在圆桌正中,打开盒子。 当整件作品出现在大家眼前时,全场一齐惊呼。玲珑剔透的慕斯蛋糕散发着诱人的芒果香,金灿灿的耀眼色彩像把气味都染上了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叹为观止的极品。 瞿清取出那把钻石小刀,熟练地卸下一块放到准备好的盘子里,从圆桌上拿起勺子,走到总裁面前。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简洁快速,却让每个人沉浸其中。 “请您品尝。” 老板回过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才咀嚼了一口,赞叹道:“完美!慕斯蛋糕中的拿破仑!大家都尝尝吧。” 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人人都想一尝为快,如风卷残云,剩下的蛋糕瞬间没有了。 男士拉起瞿清的手。 “这就是厨师长,还有谁有异议?” 整齐的掌声表示这项决议通过了。 “厨师长,明天起,来上班吧,详细的工作会给你安排的,今天就当庆祝日,去放松吧。” “非常感谢各位,希望今后,我们这个集体像家一样,互帮互助,共同为料理事业书写新的篇章。” 第二轮掌声表示这位新人博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瞿清快步从酒店走出来,大步跑去,抱起缪雨转了一圈。 “那么快就结束了?” “全赖你和芒果鼎力相助。” “我们去咖啡馆办个party吧,叫上几个朋友。” “朋友?你没和我提起过你有朋友啊。” “到了就知道,走吧。” 原来这是早有的计划,才踏进咖啡馆,就发现里面坐满了人,都是常客。 他们齐声祝贺,然后站起来跺着脚,拍打着桌子,凑起自编的音乐。 音乐声中,人群里走出一位女士,拉着瞿清出了门,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我是你未婚妻的医生。” “你好。谢谢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这是应该的。” “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要单独对我说的?” “……她最近状态如何?” “身体没什么,就是有点悲观。” “让她尽量放松,最重要的是,不要受到外界刺激,必要时,带她到医院做做检查吧。”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她……” 女医生的话说一半,缪雨走了过来,“怎么站在外面说悄悄话?”一手拉着一人进去。 今天的食物里,饱含着浓浓的爱意,有人提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六月份,在普罗旺斯。” 听到回答,客人们又献上了各自的祝福。 庆祝结束后,缪雨和员工们清扫场地,瞿清负责送客。女医生在临走前递过一张自己的名片。 回到咖啡馆时,正在召开员工会议。 回家的路上,缪雨把会议内容告诉了糕点师:“以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都不到咖啡馆去了,副经理会负责管理。” “为什么?有什么事吗?” “嗯,感觉特别累,想多休息一会儿,胸闷得慌,想走走。” “现在去医院看看吧。” “我又不是病人,干嘛去医院啊?就想从家里散着步去你上班的酒店,等你下班,一起吃饭,然后回家。” “最近一直不舒服吗?” “没有啊,可能是要到六月份,太激动了吧。” “结婚以后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你呢?” “想去趟**,拜见下岳父岳母。” “才不要回去。不过,把你介绍给她,一定会把她气疯的。哦,到了。那明天见咯,记得上班不要迟到。” “早点休息。” 瞿清才走了两步,缪雨跑回来把他抱住。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我的公主可是从不黏人的,快回去吧。” 新任厨师长和善,大度,外加技术出众,第一天上任就得到了同事的热情拥戴,工作结束后都邀约他去喝一杯:“厨师长,和我们去喝一杯吧。” “不了,谢谢大家的好意,我未婚妻还在外面等着呢。” “是吗?带我们见见吧。” 省亲团才出门,就呆住了,厨师长急忙回家,原来是有这么标致的一个美女等着啊。 缪雨走过来,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她的人气从一开始就很高。慢慢地,酒店的员工都知道厨师长有个漂亮温柔的未婚妻,每天会准时在门口等他下班,他们还知道在即将到来的六月,这对令人羡慕的情侣就要在普罗旺斯举行婚礼了。 距离婚礼只有一个月了,蜜月大概的路线已经制定完成,今天刚好放假,昨天约好,要一起商量详细的计划。 瞿清一早就来到门口,敲了门等待回应。 缪雨穿着睡衣,开门后闭着眼靠在墙上。 “我的公主,还没睡醒?” 她吃力地一笑,倒在了地上。 瞿清抱起她,奔进卧室,让她平躺在床上。 “吓到你了吧,好累,想再睡会儿。” “昨晚没睡好吗?” “嗯,不要和我说话了,我要睡了。” 看着那疲倦的样子,心疼地在她额头吻了吻,握住柔软的手。 睡梦没有纠缠缪雨太久。 “我想吃你做的糕点。” “想吃什么?” “草莓拿破仑酥,芒果慕斯蛋糕。” “那再躺会儿,我去给你做。” 完成后,糕点师到卧室叫女友起床,叫了几次都没有醒,摇了摇她才慢慢醒转。 “不好意思,太困,又睡着了,可以吃了吗?都有点饿了。” 缪雨穿好衣服,站起来又倒在床上。 “不吃一餐就没力气了,身体好不争气。” 瞿清把她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关上窗户回到茶几旁,拿起热腾腾的酥喂到她嘴里。 “第一次见面的味道还是那么亲切。” 又舀了一勺慕斯蛋糕准备喂她。 “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两样糕点吗?” “最有纪念价值。” “一个代表开始,一个代表结束。” “错了,一个确实是开始,但另一个是未来,是永不结束。” “明天要上班吗?” “不舒服的话,就不要来等我了。” “可以请假吗?” “嗯,怎么了?” “带上送你的音乐盒,陪我去河边走走吧。” “什么时候?” “中午阳光比较好。” “那剩下的糕点做早点吧,十二点的时候来接你。” 男友一出门,缪雨趴到靠枕上开始呜咽:“这是最后一次吃你做的糕点了,多想一直吃啊,为什么这样的好运不属于我?” 瞿清准时到了,缪雨像被施了魔法,一身贵妇人的装扮,丢开了昨天的疲倦,整个人焕然一新。 “是仙女下凡吗?” “让我最后灿烂一次。” “最后?” “音乐盒带来了吗?” “怎么会是最后?” “说错了。” 瞿清听到解释才把那架闪着光的小钢琴递过去。 “走吧,再去吹一次河风。” 塞纳河面波光粼粼,游轮悠闲地在水中航行,他们找了把长椅坐下。缪雨拧满音乐盒的发条,放在椅子上,让这幅柔美的画面加入了声音。 音乐一结束,她叹了口气,拿起音乐盒掷向了湖中。 瞿清看着由中心不断向外扩散的波纹,惊讶地问:“这是为什么?” “忘了我吧。”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缪雨又脱下戒指扔了出去,“请忘了我。” 瞿清震惊地看着对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一直深爱着的那个温柔善良,总为别人考虑的天使。 缪雨站起身要走,瞿清拉住了她。 “不要走,不管为什么,都不要走。” 她转过身,双眼装载不下太多泪水。 “你也是医生,心肌炎是什么病很清楚,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的人身上?” “因为爱你。” “为什么要让我背上这么多重担?” “因为真的爱你。” “为什么要把我推向悲惨?” “因为真的爱你,并且不想失去你。” 缪雨甩脱了抓住她的手,擦着眼泪朝前跑去。 瞿清的脑子里装满了“心肌炎”。通过之前的症状,明明可以判断,但他始终不敢承认。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陪在自己未婚妻的身边。他默默地告诉自己:如果上帝真要把这只天使带回身边,那就一路相伴。 他一直在敲门。 邻居忍受不住噪音走出来。 “你在干什么?” “来找我妻子。” “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吗?” “没回来过?” “反正现在没在家里。” 接着又奔向咖啡馆,员工告诉他,老板自从把管理权下放后就没来过。 酒吧,餐厅,只要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拿出裤兜里的名片,找到电话拨通了号码。 “医生!” “你好,请问你是?” “isebelle在那儿吗?” “你是她的未婚夫?那个糕点师吗?” “是的。” “按名片上的地址快来医院吧。” 瞿清来到医院,医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情绪太激动,在路上昏过去了,还好有人从她包里找到了我的名片。现在情况稳定了,不过不要再让她受什么刺激了。” “严重吗?” “因为先前她拒绝治疗,病情有所加重,猝死的概率不低。” “无论用什么办法,请一定要救救她啊。” “我们会尽力的,去看看她吧。” 缪雨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看见瞿清已经站在了床边,想抱怨,想依赖,所有感情都融入了垂下的泪滴和拥抱。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像盲孩子在他的世界里寻找光明,聋孩子在他的世界里寻找声音,我在我的世界寻找你,既然找到,就绝不放手。” 瞿清坐在床边握着缪雨的手一直到晚上。 “我睡不着,害怕闭上眼睛后再也醒不来了。” “别想太多了,我会守在这里,早上起床的时候叫醒你。” “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一起去普罗旺斯,在那里迎娶你。” “不是”,缪雨疲倦地摆摆手,“在铁塔上面答应我的。” “活下去。” “嗯,这是你对我唯一许下的承诺,一定要遵守。”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一夜没睡。 “去趟酒店吧,我在这里有医生和护士照顾没问题的。” “我去把工作辞了,然后来陪你。” “嗯,那也得亲自去呀,不然对老板太不尊重了。我想吃巧克力夹心的蛋卷。”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到酒店给老板说明情况后,厨师长辞去了工作,全体员工都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希望缪雨早日康复。 做完蛋卷,瞿清马不停蹄地奔回医院,却发现病床上的病人没了踪影。 叫来护士询问,她们都说不知道。走到床边时,他发现枕头下压着的字条: 亲爱的: 听说有个地方治疗心肌炎有独特的办法,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不要担心,七月份之前一定会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你面前的,要耐心地等我哦,还有,不要忘记你许下的承诺。 谢谢你那么坚定地爱着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幸福的雨 瞿清向主管医生询问:“我妻子去哪里了?” “我也不清楚,先生,请你冷静。” “真的有可以治病的神奇地方吗?” “心肌炎患者最重要的是保持情绪稳定,舒畅,药物的治疗都是其次的,在风景秀美的地方全身心放松对康复是有很大帮助的。请相信你的妻子。” 他只能强迫自己相信,拿着字条回到家里。 此后不再理发,不再刮胡子,食物永远只有自己制作的饼干。每天吃完睡,睡完吃。窗帘拉起来,不知道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 熬到六月底。 听到了敲门声! “雨,雨,雨回来了。” 他激动地打开门,梦想破碎了。 门外是缪雨的医生,一看不是期盼的人,就要关门。 “等等,先生。” “有什么事吗?” 医生看着蜗居人颓废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你的妻子……” “她怎么了?” “其实回**了,她说在进天堂之前一定要再见一眼亲人。” 瞿清大吼一声,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死法。 “她让我转告你,一定要遵守诺言。” “诺言?人都死了,有什么承诺可言?” “先生,心肌炎发生猝死是有几率的,为什么不相信她还活着,去**找她呢?” 医生的话惊喜了梦中人,缪雨一定还活着,一定在**的某个地方。 不需要卡和钱,只有随身带着的现金,旅行箱里都是有能勾起回忆的东西。 飞往**的客机落地后,不知道从何找起,只能用仅有的现金租了房子,等要进一步行动时却发现钱所剩无几了。 他不得不从众多五星级酒店中挑选中意的,第一眼就在名单里发现了“凯悦酒店”…… 第二十二章 世纪婚礼 回忆结束,瞿清缓缓转过身。 缪雪已经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泪水洗过的脸,好奇地问:“什么事那么伤心啊?” 再看到他手里拿着姐妹的合影,介绍道:“穿公主裙的就是和你说过的,我爱的人,我姐姐,是不是很漂亮?不过她的心永远只属于一个人。” “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 “拿去吧。” 瞿清把照片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转头一瞥,看到别墅后面的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紫罗兰,正灿烂地盛开着,呆呆地欣赏。 “那些紫罗兰是为她的爱人种的。一个人去的巴黎,邂逅了梦一般的爱情。本来我们姐妹是要一起去的,为了瞒住爸爸妈妈,我一直待在家里,他们一走就赶往机场,可是她已经走了。姐姐患有心肌炎,去年五月底回来后一直躺在病床上,我陪在身边听她讲在巴黎的经历,对那个浪漫的国度很向往。她13号去世的,前一天晚上醒过来告诉我,梦到了她在普罗旺斯紫色的薰衣草海中举行婚礼,然后哭着说有巴黎一年的记忆今生无怨无悔,只是连最后的巧克力夹心蛋卷都没吃到,走后会去糖果屋补上这个遗憾。姐姐的恋人和你一样,也是个糕点师,是个浪漫的,出色的糕点师。” 瞿清上前抱了抱缪雪,什么也没说,走出书房,冲出了别墅。 唯一的生命之火熄灭了,他现在就要搭上前往天堂的巴士。 脑海里未婚妻的幻象和他做着激励的斗争。 “马上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背上更多愧疚。”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幸福?” “活下去,遵守你的诺言。” “最爱的人都走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有时在一起,有时会分开,心在一起就是永远的不分开。” “我要理由!告诉我活下去的理由!” “理由就在你身边。” 感情的拔河男方输了,跪倒在路上,从口袋里拿出照片,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在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人。 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声。 “上车!” 缪雪的座驾停在了身后。 他失魂落魄地打开车门,坐到后排座位上。 “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你不会也遇到什么了吧?本来要商量我的大事,看你这状态,算了。去哪?” 没有得到回答,司机转过头看看后座乘客失神的双眼,耸耸肩,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驶。 车停在一家小店前,缪雪独自下了车。 过了一会,从小店里端出两个杯子,打开车门,递过一杯。 瞿清无意识地接过杯子,抬在手里,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喂,给点反应好不好?我亲自做的拿铁,多少也得表扬一句吧?” 他终于低下头,看了一眼杯子。 “这是……” “厉害吧,姐姐教我的,一次就学会了。尝尝味道如何。” 杯中那颗奶油做成的心,还有正中为了表明这件作品出自缪雨之手,写着的“i”。 瞿清喝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他抬头看着缪雪,姐妹两除了眼睛的颜色不同,相貌却没有多少区别。 这让他产生了错觉,激动地站到车外。 “你回来了?” “哟,刚发现啊,不然咖啡是谁端给你的?” “对不起,送我回鸢尾花吧。” 才到酒吧门口,金敏儿就站到了车旁。 缪雪打开车门,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敏儿姐姐,好久不见。” “公主殿下,正要找你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刚好瞿清也在,就和你们两一起说吧。是这样的,下周二我们要举办婚礼,需要两对伴郎伴娘,莹莹和民浩已经答应苏菲他们,现在可供选择的只剩你们了。” “我没问题啊,问问他吧。”缪雪指了指后座上木然的瞿清,“他今天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是一空壳。” “瞿清……瞿清……糕点师……瞿大糕点师……” 金敏儿叫了几声都没反应,缪雪一生气,狠狠地敲了下脑袋,总算把他拖回了现实。 “到了啊?敏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吗?” “说什么了?” “不正常,不正常,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什么了?” “我想请你当我的伴郎,可以吗?” “啊?民浩呢?怎么不请他?” “杰森捷足先登了。” “恐怕……恐怕不行吧,我没经验,怕搞砸了。” 缪雪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把他从车里拽了出来。 “亲爱的糕点师,伴郎伴娘又不非得是一对,我都不怕,你到底怕什么?” “我是……” “敏儿姐姐,我替他答应你了,到时候会给你惊喜的。” “那就谢谢公主了。” 缪雪微微一笑,上了车,门一关,眨眼功夫没在了。 瞿清清楚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干任何工作,需要好好调整。 “敏儿,麻烦跟老板说一声,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老板真是料事如神啊!” “嗯?怎么了?” “他让我告诉你,婚礼之前都不用上班,好好养精蓄锐,周二一早投入战斗。” 回到家,关掉手机,躺倒在沙发上,抱起泰迪熊,从衣服里拿出小刀。 “雨,你现在幸福吗?孤单吗?我会遵守诺言活下去,做你的眼睛,带你体验幸福。终于找到你了,可以放下最重的担子,我好累,好想睡,请你一定要出现在梦里。” 晶莹透亮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睁开眼时,看看表,周二4:00am,竟然睡了一天半!他头很晕,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鸢尾花两对新人的婚礼,要负责准备庆典的所有甜点,马上开始洗漱。 但总感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想不起来,等洗过脸清醒了一点,回想起是什么事了——当伴郎! 瞿清确实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该穿什么服装,该做什么,想打电话问下金敏儿,一看时间还早,怕影响新娘睡眠,又作罢。实在拿不定主意,决定干脆先去酒吧做糕点,车到山前必有路。 下午三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金敏儿。 “喂,敏儿,我不知道该穿什么,都没准备呢,糕点倒是完成了。” “不用你准备,这些是我们的事,民浩来接你了,快到门口等着。” 刚出酒吧,白色的兰博基尼到了。 “瞿清哥。” “民浩,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他们都在试衣服呢,我来接你,我们也快去换吧。” “去哪换?” “上车再给你说。” 原来周民浩家经营着一个服装厂,周日下午缪雪就和他商量好,订做了婚礼服装。 服装厂的员工带着瞿清去试衣间换衣服。 缪雪果然是奇思妙想,居然把伴郎服订做成骑士装束,胸前还挂满勋章,仔细一看,每个勋章都是一种面包。面包骑士挎上蓝色的绶带,带上勋爵帽,摆弄了下腰间挂着的剑,整理整理衣服,踢着黑色的长靴走出更衣室。 缪主策划刚好来看效果,两人在更衣室门口看到对方呆住了。 黑红相见的蛋糕裙,两只甜甜圈耳环,散落的头发用樱桃、草莓、菠萝、橙子各种水果发卡扎着,俨然一位活泼甜美的甜点公主。她提起裙子,右脚尖点地,向骑士行了个礼。 瞿清只是点点头,不想看到未婚妻的影子,转身离开了。 四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人。走到门口,一辆扎着花的加长林肯停泊着,司机见到他,恭敬地打开了车门,示意上车。 甜点公主已经坐在了里面,面包骑士现在看到她会莫名地紧张,为了避免对视,低着头坐到了旁边。 汽车起动了。婚礼队伍很壮观,前面是两辆凯迪拉克,后面还有一辆加长林肯,很显然,每辆车里都坐着一对情侣。 鸢尾花的停车场被布置成了婚礼会场。 第一辆车进入会场的时候,礼炮响了一声,一串串五彩缤纷的气球升上天空;第二辆进入时,礼炮再次响起,彩带夹道欢迎;第三辆进入时,礼炮换成了音乐,酒吧的乐队用贝斯,吉他,架子鼓,电子琴演绎了另类时尚的《婚礼进行曲》;第四辆车进入时,一群象征爱情的白鸽冲向蓝天。 到场的大多数都是已经和鸢尾花结下了深厚友谊的老顾客,这么重要的时刻哪能少了他们的祝福。 杰森戴着明晃晃的王冠,穿着蓝色的王子服,先下来,单膝跪在车门前,伸出右手。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无名指已经戴上了戒指。接着,一头优雅的金发,一袭粉红色的裙子相继出现,这难道不是动画片里的王子和睡美人吗? 睡美人搭着王子的手,拖着粉红长裙,在欢呼声簇拥下踏着红地毯走入会场中央。 有了开场的震撼,大家都很期待第二对新人是什么样。 车门打开了,走下一对穿着韩服的俊男靓女。女士柔美的黑发盘在后面,穿着绿色的赤古里,白色的长带优雅地垂落在红色的长裙前,含蓄而韵味十足;男士戴着黑色的冕,米黄色的长袖外套着橘红色的马甲,下半身是深紫色的巴基加上一双黑色的布鞋,沉稳而风度翩翩。 人群里有人喊道:“李英爱,池珍熙!?”金敏儿是半个韩国人,自然要走传统路线,吴佳也就娶妻随妻了。 第三辆车车门打开,女士先下来。缪雪不想夺去主角们的光辉,选择了可爱路线,也引起了一阵议论。 “这个蛋糕裙是谁啊?” “听说是糕点师的女朋友。” “糕点师人呢?” “是啊,糕点师人呢?” 糕点师在车里发着呆,被一把拉了出来,公爵帽恰巧遮住了一只眼睛。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观众们都笑了。瞿清扶了扶帽子,扔下女伴,先行一步。缪雪气得提起裙子,小跑跟上。 最后的神秘礼盒一打开,所有人眼前一亮,车上下来一个打扮成小皇帝模样的孩子,拿出插在腰间的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新婚夫妻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今携皇后出宫拜访,愿贤夫妇矢志不渝,厮守终生。钦赐。” 大家的眼球都被孩子吸引住了,没发现主角已经下来。皇后和皇帝比较害羞,腼腆地点头示意,羞涩地携手而行。 两对新郎新娘和两对伴郎伴娘到齐了,就少主持人。 老板换上了整洁的西装,似乎消瘦了些,却更精干了。他走到话筒前,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感谢各位来宾,我非常荣幸能主持这样一场世纪婚礼。我们的情侣有童话中的,有现实中的,有穿越的,有现代的,有欧美的,有亚洲的,可以说包罗万象。今天我不是作为一个boss,也不是作为一个倚老卖老的糊涂蛋,而是以父亲的身份站在这里。祝贺我的四个孩子找到了彼此的心灵港湾,愿他们永远相伴,一起领略生活的多姿多彩。”老板说着,给两对新人一人献上了一个拥抱,“也希望那些快要加入到已婚行列的情侣们,不离不弃,最终步入婚姻殿堂。现在我宣布,世纪婚礼庆典正式开始,请大家尽情狂欢。” 在气氛的感染下,主角们不甘寂寞,摆起了造型。骑士一抽佩剑,引得一阵狂笑,他的剑竟然是一根长面包。 瞿清站了一阵,走到老板身边,想寻求他的帮助。 “老板。” “我的糕点师,今天多亏有你,看看,客人都吃得大快朵颐啊。” “这都是应该做的,我……” “看样子,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是这样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谈话,老板拿出纸巾吐出痰,示意继续。 细心的瞿清发现那痰里有血丝! “您不舒服吗?” “扩建时可能吸入灰尘太多了,胸部有些胀痛,经常咳嗽。”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没什么大问题的,你说吧,什么事。” “先扶您进去坐,我的事改天再说。” 瞿清扶起老板走进酒吧,让他在沙发上坐下,倒来一杯水。 “去好好玩,别管我。” 老板挥挥手,让瞿清出去。 走出酒吧医生的直觉就告诉他一定有问题。过滤着医学知识,一个可怕的词汇出现了——肺癌。正是,老板的声音根本不是所谓的磁性,而是声嘶,加上气促,痰血,胸部胀痛等症状,可以确定了! 正要转身回去,他被叫住了。 甜点公主和皇帝锁着眉头朝他走来,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老板的病情? “瞿清哥,有事情找你商量。” 周民浩先起了头,缪雪接着说明:“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要被迫举行婚礼了。” “举行婚礼?” “嗯,家族婚姻,我们都和各自的家长商量过了,他们没有同意取消。” “那你们的意思呢?” “绝不能让他们左右我的婚姻。”缪雪坚定地说。 “我也是。”周民浩附和道。 “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缪雪无奈地一摊手。 “我想再找爸爸妈妈商量一下,他们那么宠我,会改变主意的。” “嗯,先暂时这样吧,你们突然问,我一时也想不出对策,回去后会帮你们一起想的。” “对了,不要让莹莹知道。” 这个新出现的问题,让瞿清很头疼,一个人微言轻的角色,怎么能说动两个大家族解除它们之间的商业婚姻呢?这件事让他很困扰,致使把另一件大事忘了。 第二十三章 红色警报 两对新人去度蜜月了,鸢尾花也暂停营业。 糕点师待在家里,一直在想解除婚约的对策。电话响了,是娄莹,他感到背后有些凉,意识到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接起电话就问:“莹莹,你爸爸还好吗?” 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养和医院,快来。” 瞿清冲出门,奔到楼下,跳上了出租车。 娄莹蹲在内科门口,身体颤抖着,惊慌失措地捂住脸。 “怎么样?” “今天早上爸爸陪我上街的时候突然咳得厉害,咳出的痰中都是血丝,我就带他来医院,刚到门口就晕倒了。医生诊断是肺癌。” “现在情况如何?” “不……不知道。可能要进行手术。” “希望很大,不要太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缪雪和周民浩也相继赶来了。 周民浩把女友搂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缪雪走到瞿清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地问:“你老板情况如何?” “应该是没有转移,可以进行手术,但也不容乐观。” 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所有人围上去,等候着他报告情况。 “脱离风险了,你们谁去办理下住院手续吧。” “我和瞿清去吧,民浩,你陪莹莹守在这里。” 瞿清正要办理手续,“大哥!!!”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住笔。转过身,一个精干的年轻人正看着他。 建奎,是建奎! 他跑过来抱住瞿清。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自从走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啊。” “我也很想你啊。梦想实现了吗?” “嗯,都成经理了,有个员工身体不舒服,我来拿点药。大哥怎么到**来了?嫂子呢?” “我们到外面说吧。” 瞿清让缪雪在原地等候,拉着兄弟出了门,把之后在巴黎发生的事和来医院的原因告诉了他。 懊恼,悔恨,伤心,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促使程建奎狠狠地敲打着墙,稍微平静后,问道:“刚才你旁边的那位是?” “雨的妹妹。” “难怪长得那么像。有什么打算?” “平平静静地活下去。” “大哥,幸福要靠自己来创造,我没有太多建设性的意见,只是希望你为自己活着。”程建奎递过名片,“等这边情况稳定下来,我们聚一聚,一起喝一杯吧。” 瞿清告别了兄弟,回到药房却发现缪雪没有在原位。 程建奎打开车门正要上车,被拉住了,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站在瞿清旁边的缪雪。 “失礼了,先生。” “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你是瞿清以前的朋友?” “是,他是我大哥。” “刚才听你提到‘嫂子’,意思是他有妻子?” “无可奉告。” “请告诉我,我有必要知道。” “小姐,别人的隐私你无权知道。” “不是别人,是我喜欢的人。” “大哥没有和你提起过任何过去的事吗?” “没有,只是最近很反常,对我特别冷漠,不是印象中的瞿清。” “出于对你姐姐的愧疚,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去巴黎寻找线索吧。” “我姐姐?” “这是我能告诉你的所有了。” 程建奎上了车,带上门。就算敲打着玻璃,车还是毅然开走了。 “巴黎?姐姐?”缪雪自言自语着,拨通了电话。 “daddy,还记得那个叫瞿清的糕点师吗?就是来酒店应聘过的,他的简历还在吗?找到后快给我电话啊,你最好了,挂咯。” 她上了车,焦急地等待着电话,铃声终于响起了。 “找到了吗?巴黎凯悦丽晶酒店?和你的酒店是连锁的?帮我订一张巴黎的机票,还有丽晶酒店的套房。哎呀,知道了,这是结婚前的最后一次放纵了。我爱你,拜拜。” 瞿清打了几通电话,缪雪都没接,最后直接关机了,只要先办好住院手续回去。 兄妹两担负起了保姆的责任,瞿清早上陪老板绕着医院散步,娄莹会带着早餐来接替他。休息到中午就去食堂准备可口的中饭。下午他会向医生询问治疗的情况以及注意事项,直到午饭时间到才会去食堂。吃过饭后,三人一起散散心,说说笑笑。 在细心的照料下,老板的状态让人欣喜,能吃能喝,睡眠充足,消瘦的身体也变得有些强壮。 “爸爸,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手术了,在他们度蜜月回来之前保证康复出院。” “手术的风险不是很高,我会叮嘱医生特别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老板笑呵呵地一手牵着一人,为这对孝顺的儿女感到无比自豪。晚霞和天空被染成了灿烂的玫瑰色,看来明天又是晴天。 接受手术一星期后的天气一直是阴沉的,感染概率再低还是被碰上了,虽然吃了药,但高烧不退,医生已经保守估计过,除非出现奇迹,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 兄妹两每天轮番守夜,周民浩中午的时候也会来探望。 今天轮到瞿清守夜。刚要睡着,老板握住他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把他拉到嘴边,微弱地说:“莹儿从小就没有母亲,在我身边当了那么久乖女儿真的很开心,很满足。你们就像我的子女,四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这些天多亏你了,她交给你们了。死后让我回归大海吧,这是惟一的愿望。”然后安详地闭上眼,心电图停止了跳动。 瞿清淡然地站起来按了呼叫铃,坐下来握住那双渐渐冰凉的手…… 经历两次丧父之痛的断肠人蹲在病房门口。 娄莹看到,过来把他扶起,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瞿清哥,怎么不进去,医生在里面吗?” 他没有说话,脖子上的青筋抽动了一下。 娄莹继续问道:“我爸爸……他……他还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啊。”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发过誓,再也不让别人在我面前去世的,但亲人一个接一个地……” 瞿清双脚一软,跪到地上。 娄莹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哭泣着蹲到地上,双手搭着瞿清的肩膀。 “爸爸是幸福的,他没有受到放疗和化疗的痛苦折磨,安静地离开,我们应该正确地面对人的生老病死,不是吗?” 说完晕倒过去,惟一的亲人不在了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堆积几天的乌云总算带来了一场降雨,将军澳的海面被朦胧的雨笼罩着,一艘船缓缓前进。 娄莹站在船头,抬着骨灰盒,把父亲的骨灰混着眼泪一点点撒入海中。 周民浩撑着伞站在旁边,失神地看着静谧的海面。 瞿清在船尾掌着舵。驶出一段距离后,他熄灭了发动机,抬头看着天,站到雨里,流下的眼泪比雨水还要多,他爱人的灵魂也静息在这片海域里。 等骨灰都融入海水,周民浩牵着女友的手去船尾。 瞿清竟然躺倒在雨中,两人把他身子立起,感觉他浑身都散发着热气,一摸头烫得缩回了手。 周民浩接过舵,启动发动机,调转船头,向岸上驶去。 醒来时,瞿清躺在鸢尾花冷清的沙发上,他头很痛,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娄莹听到动静,从办公室走出来,坐到他身边,两人沉默了。 “瞿清哥,我知道不该问别人的隐私,但很好奇,雨是谁啊?”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喊:‘雨,别走,别走。’所以我……” “是我的未婚妻。” “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吗?” “去世了,和老板葬在同一个地方。” “对不起,没想到会提起你的伤心事。” “都过去的事了,民浩呢?” “好像是他爸爸找,先回家了。” 说到未婚妻,瞿清想到了一个人,拿出电话拨通了缪雪的号码,依然关着机,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出现? “大部队五天后就回来了,我怕影响蜜月一直没有告诉他们爸爸的事,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说。” “没关系的,交给我吧,不要太难过了,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再大的风浪也能挺过去,回家吧。” 瞿清把娄莹送到楼下。 “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 “嗯。” “那我走了。” “瞿清哥。” “怎么了?” “我一人住好怕,能不能去你家住?” “这样也好照顾你,我陪你上去拿些日用品吧。” 收拾好后,瞿清提着东西,两人一起回到家。 瞿清给娄莹倒了热水烫脚,自己到卧室里铺床铺。等准备完毕出来客厅时,心力憔悴的孩子已经睡着。瞿清脱掉她的鞋子,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看看时间还早,想起一直没联系的兄弟,找出名片,拨通了电话。 “周氏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第三产业部负责人程建奎,正在为您接通,请稍后。” “喂,您好。” “建奎,有时间吗?” “大哥?你在哪儿?约个地方出来坐坐吧。” “嗯,正好有些事要和你说,兰桂坊见吧。” 兄弟两见面后,程建奎拉着瞿清走进一家酒吧,找位置坐下,要了一瓶红酒。 “大哥,你老板情况怎么样?” “手术后有感染,去世了。” “这……老天有时候对人就是不公平,嫂子不也一样吗?” “不要提她了。” “不好意思啊,大哥……有事和我说吧,如果能帮忙的在所不辞啊。” “老板的女儿和一个富家公子相恋,但是男方的家长强行给他们的儿子安排了商业婚姻,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做事一向稳重有主见,想想办法。” “唉,现在的家长,还说提倡什么婚姻自由,我看都是吹牛!我们董事长不就是吗,最近为他儿子的婚礼烦心,整个人像吃了**,以往挺和气的一个人现在对员工动不动就发火。” “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你们的董事长好像姓周?” “是呀,他那个宝贝儿子叫……叫什么来着?周……民……浩,对,就是周民浩。” “民浩?” “怎么,大哥你认识?” 瞿清意识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摆了摆手,“不认识。” 程建奎继续说道:“那小子外表看上去挺老实的,没想到够叛逆!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但他父母铁了心,这不,把他给软禁了。豪门恩怨真不是你我能插足的。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嫂子……她的妹妹也挺叛逆的。” “你知道她在哪儿?” “难道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程建奎抬起的高脚杯掉下来,红酒溅得整件衣服都是。 “大哥,坏了,我又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怎么了?” “那天,她追出来问关于你和……的事,开始我没想告诉她,但后来苦苦相求,我就让她自己去巴黎寻找线索了。” 听到“巴黎”,瞿清吃了一惊,瞬间又恢复平静,递过纸巾。 “没关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还好你帮了这个忙,早晚都要知道的,让她自己知道也好。” “大哥,真的很对不起你。” 瞿清拍拍兄弟的头。 “这叫什么话,我们能再次重逢就足够了,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你们才是我最珍贵的宝藏,其他什么的,由它去吧。” 程建奎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打啤酒。 “大哥,你的胸怀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凭这点,我和你不醉不归。” 第二天醒来程建奎一再邀请到他家坐坐,想到还有人需要照顾,回绝了。 到家时,娄莹还没起床,瞿清躺倒在沙发上,脑中预演着四天后的情景,思考着那件让人烦心的事,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顾虑。 鸢尾花的窗帘全放下了,加上天气预报说有大雨,只有开着的门透进微弱的光线,静得有些诡异。兄妹两坐在沙发上,如果不是微弱的呼吸声,还以为到了无声的黑暗世界。 酒吧外传来快乐的刹车声,愉悦的欢呼声,畅快的的大笑声。 轻快的脚步越来越接近,瞿清的心跳越来越剧烈。 杰森是先头部队,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背着鼓鼓的旅行包。刚跨进门,停住了。接着,其余三人都跟了上来。 “杰森,怎么了?”吴佳问道。 “一个人都没有,里面黑漆漆的,真是奇怪。” 金敏儿问:“会不会是不知道我们今天回来。” “绝对不会,五天前和莹莹说过了,她那么细心,怎么可能忘记呢?”杰森斩钉截铁地说。 苏菲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 “你们没注意吗?门是开着的,肯定有人在里面,说不定是躲在哪里,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嘘。”吴佳示意让杰森去拉窗帘,两位女士跟着他,蹑手蹑脚地朝沙发方向走去。 “原来躲在这里!”吴佳一把拉起坐着的瞿清。 窗帘刚好拉开,酒吧恢复了往日的明亮。两对夫妇看到好久未见的亲人,激动地上前拥抱。 六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下,金敏儿迫不及待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件小玩意,开始展示购物成果。“这是老板的,名表配英雄。”说着把一个盒子递给娄莹。 吴佳环顾了一周,问道:“老板人呢?” “是啊是啊,怎么没见到他。” “一个月没见好想念啊,他身体还好吗?我买了好多礼物要送他呢。” “那个……那个……其实……” 瞿清正要说明,被打断了。 第二十四章 四叶草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门口站着一位贵妇打扮的中年妇女,这个问题肯定是她问的。 瞿清站起来朝她走去。 “您好,我是代理负责人。” “听说当家是一个女孩子,怎么换人了?你是她的新伴侣?真是水性杨花。” 蜜月团听到“女当家”觉得很奇怪,难道还有人不知道鸢尾花的当家是位中年男士? “夫人,请问您有什么事?不会只是来说风凉话的吧。” “哎哟哟,你看我,都把正事给忘了,你们脚下踩着的地是我的财产,租期快到了,好心来提醒你们准备收拾铺盖走人。” 说着把合同贴到瞿清怀里,转身就要出门。 “继续租给我们可以吗?” “不可以,我宁愿让它闲置着,也不想出租。” “那买下呢?” “好地段当然是天价,你买得起吗?” “只要肯开价。” 妇人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强行让它们暗淡下来。 “就算买得起,也不卖你们。” “能告诉我理由吗?” “理由!?问问那只小妖精吧。”修长的手指指向娄莹,“好生生的一个儿子,居然被迷得神魂颠倒,不把她赶走,我的宝贝怎么恢复正常?” 瞿清现在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一定要争取说服一方的家长。 “夫人,既然两个人真心相爱,为什么要拆散他们呢?你对莹莹不了解,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 “优秀?有多优秀啊?” “温柔,善良不说,她还是您儿子的同班同学啊!他们对彼此很了解。” 妇人轻蔑地瞟了娄莹一眼,扭过头,边用手戳着瞿清边咄咄逼人地说:“我儿子的对象应该有不错的出生,父母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优秀?老妖精都死了,小妖精还会活多久?” 最后这句话引爆了**,瞿清右手扣住那只猛戳了他一下的手,左手捏成拳头,他要教训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 妇人身上的金银首饰颤抖着,闭起眼睛准备接受她信口开河带来的惩罚。 “瞿清,冷静!” 吴佳放下他抬起的左手,松开青筋暴起的右手。 妇人活动活动手腕,恢复了高傲。 “你就是瞿清啊,听说你的有个兄弟是我服务部门的经理,程建奎,是吗?还听说你是他的大哥,没错吧?年轻人,冲动是魔鬼。” 她理理头发,高傲的高跟鞋踏出了酒吧。 大家已经从对话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 娄莹急得哭起来,苏菲默默地流着泪,金敏儿叫了一声“爸爸”晕倒过去。 三位男士看着失控的场面,冲到情况最严重的金敏儿旁。过了一会,她才慢慢醒转,边流泪边喊着“爸爸”,又晕过去。 吴佳把妻子抱在沙发上躺下,擦去她脸庞上的泪珠。 “为什么敏儿姐姐叫我爸爸‘爸爸’呢?” 金敏儿像听到了提问,睁开泪眼,抚摸着娄莹的脸庞。 “我从前的家除了双亲,还有一个妹妹,妈妈是个贤惠的中国主妇,负责全家的饮食起居。爸爸是个优秀的韩国绅士,不沾烟酒,经营一家自己的投资公司,规模虽小,但业绩很好,给我们提供了优越的物质条件。妹妹比我小两岁,乖巧听话,除了上学外能帮妈妈做很多家务。我和她不一样,我的性格更外向,从小就想有自己的事业,闲暇时更喜欢到爸爸的公司,提早接触社会。我很机敏,学东西非常快,只用半年就成了公司的小军师。 我相信四口之家能那样幸福地过一辈子,但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 二十岁的时候妈妈因车祸去世,家庭主妇的重担落在了妹妹身上。爸爸心烦意乱,把公司交给了我,开始与烟酒为伍。我的阅历毕竟太少,虽然退了学全心投入,判断上难免错误很多,公司的业绩开始下滑。 更可怕的是,爸爸不但迷恋烟酒,还爱上了赌博,开始挥霍家产。自从陷入泥潭后,他从不回家,也不过问生意的事,公司犹如风中阁楼摇摇欲坠。 一天的晚饭时间,我们正要开动,爸爸突然急匆匆地赶回家,翻箱倒柜,最后颓然地坐在垫子上。 妹妹给他倒来茶水,问:‘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钱,要钱啊,你们谁还有钱?’ 妹妹去卧室里找来一叠钱递给他。 ‘这是姐姐挣回来的,不是很多,先拿去用吧。’ 爸爸夺过钱,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往门外走。 我起身把钱抢过来,挨了一记耳光,睡倒在垫子上。受伤的女儿和她怀里搂着的钱,六亲不认的赌徒只会选择后者。他松开我的手,捡起钱,出了门,重重地把门关上,那决绝的背影至今我还记得。 妹妹爬到我身边,哭着问:‘他是爸爸吗?’ 我也不知道曾经那个慈祥,温和的父亲去哪里了。 过了几天,输光了的赌徒又回来了,这次他没有翻箱倒柜,直接掐住妹妹的脖子逼问:‘还有没有钱?多少都拿出来,不然我会被砍死的。’ 妹妹流着泪摇摇头。我冲进厨房里拿了刀,回到客厅时,他们已经不知去向了。 我到处找妹妹,逢人就问,都说没见到过,就这样一直从天黑找到天亮,只能先休息再接着找。 回到家,看见有人在搬家里的东西,我上前制止,被邻居大叔拉到了一旁。 ‘你那赌鬼老爸把公司和家都卖了,孩子,真可怜。’ ‘我妹妹呢?’ ‘和这些房子一样也说不定啊,唉。’ ‘怎么办,怎么办啊。’ ‘先到我家住一阵吧,就我和你大婶,刚好还有一张床,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帮你一起找妹妹。’ 我到大叔家暂住,可能是太累了,只记得有人争吵着,进了卧室,抱起我出了门。 等醒来时竟然在飞机上!旁边坐着我的爸爸! ‘妹妹呢?’ ‘我差点被人砍死……’ ‘妹妹呢?’ ‘公司和家都卖了,这是去**的飞机,不要再想妈妈和妹妹了,让我们从新开始生活好吗?’ ‘妹妹呢!?’ ‘寄住在一个亲戚家里,等这边稳定下来就去接她,我保证。’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天真地点点头同意。 飞机落地后他的第一件不是去找工作,而是重返赌桌,我的希望破碎了。 成瘾者整日翘着腿坐在地下黑市的高脚椅上,倚在赌桌前,靠一杯杯烈酒润喉。深深地吸一口烟草,疯狂地把赢到的筹码拢回来;在烟灰缸里拧灭烟头,失落地把输掉的筹码推出去。而我,只能争分夺秒地靠当服务员换两餐饭和一个面包。 他终于输了,输得很彻底,但不服,想最后一搏,瞪着腥红的眼睛,呼着酒精浓度很高的鼻息,走到庄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庄家。’ ‘先生,输了很不服气?’ ‘确实不服气,刚才那局如果我坚持最初的决定,稳赢。’ ‘来来来,坐下再来。’ ‘可我没赌资了。’ ‘那就抱歉了,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庄家说着转身坐到椅子上,爸爸扯着衬衣硬生生把他拉起来。 ‘保安,把这条丧家之犬拉出去。’ 看到这个场面,我心里的气算出了,不免有些可怜他。 正准备上去解围,他先挣脱了扣押,抱起要开局的庄家。 ‘兄弟,兄弟,听我说,东西能不能抵押?’ ‘你要抵押什么?’ ‘人!’ ‘人?像你这样倒贴本钱的,我可不需要,各位,各位,下注,把他拉出去。’ 看场人拉着他往门外走。 ‘停’他再次挣脱,跑过去跪在庄家面前。 ‘听我说’狂热的赌徒指指我,‘我女儿抵押给你。’ 庄家侧过脸打量打量惊恐的我,试探性地问:‘抵多少?’ ‘小女儿卖了两百万,大女儿比她机灵,二百八十万。’ 听到妹妹是被卖了,我恨得咬紧牙。 ‘哈哈,你真是只禽兽啊,都卖了一个女儿了?这个靓妞看着挺聪明的,成交。’ ‘我可以下注了吗?’ ‘那她现在起可就不是你女儿了。’ ‘当然当然。’ ‘新开的局,坐吧。’ 遭天谴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二百八十万只坚持了两小时,就被扫地出门了。 赌局结束后,庄家向这边走来。眯着的眼睛中泻出暴躁,咧开的嘴唇里塞满戾气。我的背抵在吧台上,在可以感觉到对方呼吸的一瞬间,抓到了柜台上的玻璃杯,用尽全力砸到了他的头上。庄家大叫一声,捂着向外汩汩流血的伤口倒在地上。我从蜷缩的身体上跨过,冲出门去。场子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住了,随后提起家伙追出来。 我没命地往前面跑,在十字路口摔倒了,刚好有辆出租车被一位先生拦下,我爬过去拉着他的脚喊救命。先生没有犹豫,直接扶起我上了车,让我趴下,用衣服盖住,等混混们散去,才问逃命的缘由。我把被父亲卖掉,伤人出逃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他很同情我,带我去找住处,想到我身无分文,竟然用自己的钱租了房子,还要帮我找工作。听了从前的家庭情况后,他邀请我经营酒吧,于是我成了服务板块的管理者。 从此我只有一个爸爸,虽然不是我的亲爸爸,但我得到了几倍的关心爱护。 莹莹,不管发生什么,姐姐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金敏儿伸出右手。 “老板是我的父亲,你是我的妹妹。”吴佳把手搭上。 “我也是。”苏菲也搭上了手。 “再造之恩永生难忘。”接着是杰森。 “兄妹同心,其力断金。”最后是瞿清。 娄莹看看这五张亲切,坚定的脸,把双手放到最上面,六兄妹齐喝了一声,热血沸腾,开始讨论接下来的战略。 “我们得先找一个地方。” “对,最重要的是找地方。” “闹市区还是偏远一点呢?” “闹市区租金太贵,我们技术全面,服务到位,客源不是问题,我觉得偏远一点的地方更合适。” 杰森已经把地图查出来。 “湾仔是典型的富人区,值得考虑。” “赞同。” “双手赞成。” “房租呢?” “爸爸留了些钱,用做起步资金吧。” “不,这些钱你用来交学费,等差不多的时候还可以出国用。房租我们来,已婚的出大头,瞿清出小头。” “好,就这样,那我和苏菲现在去找地方,你们四人留下来收拾东西。” “还可以把我的姐妹叫来帮忙,她们一定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去开辟新天地的。” “说干就干。” 杰森说着站起身准备出门,却凝滞住了。 大家一起把眼光看向门口,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外。 金敏儿先打了招呼:“我的公主,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缪雪淡淡一笑,问道:“姐姐蜜月好吗?”看到蓄势待发的阵势又好奇地问:“这是要去哪儿?” 吴佳叹了口气,解释道:“这里的房产是别人的,不打算继续出租,我们只能另找地方。真是不好意思啊,都没地方招待你了。” “没关系,打算搬到哪里去呢?” “我们的想法是湾仔。” “湾仔的地价可不便宜。” “嗯,但料理大旗不能倒!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很难熬,但慢慢会好起来的。公主有时间的话继续来做我们的食客。” “谢谢邀请,我会的。” 缪雪走到娄莹旁边坐下,握住她的手。 “这里的情况我早就知道了。老板的逝世我感到非常抱歉,但你应该庆幸还有那么多爱你的姐姐,哥哥,所以要坚强一点,开心一点。我也算你的半个姐姐,没什么好送的,刚好在湾仔有处房产,一直闲置着,搬到那里去吧。我并没有一丝显摆的意思,只是很想帮你,觉得对不起你。”说完抱住娄莹。 充其量只是好朋友的人那么大方,太不可思议了。 杰森对这种慷慨的行为由衷钦佩,赞叹道:“公主,你太伟大了。” 金敏儿提议:“酒吧的名字肯定是用新的,既然接受了公主的慷慨解囊,就让她来提名吧,你们的意思呢?” 缪雪甜甜一笑,看看大家,问道:“可以吗?” “不论这里还是那里,都是你的家。” “鸢尾花……就叫四叶草吧。” “是幸运的意思吗?”苏菲问道。 “四叶草的花语是一定能守候到的幸福,莹莹,你一定能守候到属于你的幸福。” “好名字!那我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 金敏儿正要开动,缪雪站起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会意地点点头,也对吴佳悄声说了一句,自己先出门了。 接着相同的动作一直延续,除了瞿清以外的人都出了门。 第二十五章 线索和真相 从缪雪进来就没开过口的瞿清终于说话了:“回来了?” “瞿……” “嗯?” “……我该怎么称呼你?” “按以前的吧。” “知道为什么对莹莹那么慷慨吗?”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一个月后将会发生一件让她恨我一辈子的事,为了减轻她的痛苦,我的愧疚,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还是没有说服爸爸妈妈吗?” “他们是不会违背掌上明珠意愿的。” “那……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想再让他们费心了,顺从也许是最好的孝顺。” “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和孝顺联系到一起?” “幸福?还会有幸福吗?” “为什么不会有?它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需要自己去发掘。” “你知道我失踪的一个月去了哪吗?” “巴黎。” “知道听到,看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但无论什么,都不该影响你对幸福的执着追求。” “到巴黎的第一天,入住的酒店门口,接待的服务生吃惊地看着我,讲了一串法语。我不理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又用英语问:‘小姐不是会说法语吗?’对于这个未曾见过的人无由来的提问,我只是耸耸肩。他边领路边回头看,然后摇摇头。 刚到大堂,又有一位男士走过来热情地和我握手,打招呼。服务生凑到他耳旁说了两句,他抱歉地鞠了一躬,走开了。 取好房牌,回到房间,我感觉巴黎的第一印象不是浪漫,而是神秘,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像认识我一样。 第二天到餐厅用餐时受到了更热情的欢迎。不论是戴厨师帽的还是服务员,见了我都深情一笑。 刚坐下,来了一位厨师帽,同样说了几句法语,见我没有多余的反应就走开了。过了一会多带来个同伴。 ‘缪小姐,好久不见。’是个中国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呢?’ ‘不止是我,这里的人都知道啊。’女服务员继续问道:‘身体好些了吗?我们都很关心你,也没有什么消息。’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啊。’ 她惊异地看着我。 ‘痊愈了?一个人来的吗?你先生呢?’ ‘我先生?’ ‘是啊,一直听说六月要在普罗旺斯举行婚礼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我似乎猜到了一些事情,需要更多证据来支持观点,追问道:‘能给我说说那位先生的情况吗?’ ‘缪小姐还是那么可爱,他的情况你自然比我清楚,我只知道厨师长是蓝带学院毕业的。’ 听到这里,来不及用餐我就出了酒店。在出租车上,开始苦恼了,仅有的一点线索要如何利用呢?不管了,到了再说吧。 站在学校面前我很失落,这么一个语言不通的城市,简直寸步难行,但不能放弃,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以起点为圆心转圈,走到腿麻木才回去。 接下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渐渐扩大了半径。第十天,我决定最后一次这样没有目的地寻找。走到下午感觉累了,停下来歇脚,眼前咖啡馆的店名吸引了我,那是姐姐的名字。 才跨进一步,柜台里的老板首先看见了这个首次光顾的顾客,钻出来抱起我。接着侍者,咖啡师都围到周围。 他们把我拉到钢琴旁坐下。等演奏完一曲,老板递过来一本账单和一支笔。我连法语都不会,更别说看懂法文,只能用英语问:‘这是什么?’ 还好老板会说英文,‘过去的收支情况。’ 这下明白了,这间店是属于姐姐的,终于找到更多线索了,但不能冒充她,有些问题难以启齿。 ‘有员工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稍等。’ 老板找来一张表格,第一眼就看到了姐姐留下的住址,我记下后离开了咖啡馆。 在路人的帮助下,找到了她巴黎的住址。她走之前把房间的钥匙留下来,让我有时间去帮忙整理。 客厅和其余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茶几上找到了留言:卧室的床。 从床下拉出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一只穿西装的泰迪熊,它的伴侣我见过,一个黑色的音乐盒,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看到另一封的署名时,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为什么你知道她是我姐姐后反应那么剧烈,为什么之后你对我那么冷淡全知道了。作为一个出色的邮递员,我把你的信送来了,瞿清先生。” 瞿清接过信封,拆开,取出信纸。 清: 还好吗?开心吗?幸福吗?收到信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天堂?人间?没有,其实一直在你身边。 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就在认识你的几天前,正准备住院治疗,那天突然很害怕,从病床上逃出来,淋着雨,在车站邂逅。 你把外套和雨伞给了我,草莓拿破仑酥的味道还是那么清晰,从你说我是第一个顾客起,我就知道你很寂寞,需要人陪伴,你的善良让我决定一直做你的食客,所以医生劝了几次接受治疗我都拒绝了。我想要是连我也走了,还有谁来品尝你的作品,你该有多失落,要走也要等做出成绩之后。 慢慢地,我不但爱上了甜点,更爱上了做甜点的人,一起在这个浪漫的国度延续着我们的浪漫。因为太开心,甚至忘了自己的情况。 最近连起床都觉得困难了,但不能让你分心,我会假装和平时一样。 一直在骗你对不起,下午的时候我从没有顺着河边走到酒店,或者在医院复查,或者躺着,差不多到点,才搭出租车去门口等你。每天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多想一直瞒下去,多想给你幸福。晚上都要祈祷,希望出现奇迹,让我好起来,但脑海中你的样子马上就褪色不见了。要是我健健康康的多好,就能牵着手在河边一直走,不停下来。 有时觉得自己很蠢,因为近在眼前的幸福得不到,总想破坏它,我也是怕你伤心难过,怕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的脆弱给你带来伤痛,让你流泪,现在知道错了,所以用最后的力气完成这封道歉信,请原谅我。 扔掉的音乐盒是你最喜欢的,新买了一个,只要我送的你都会喜欢的,对吗? 一直忘了和你说,我还有个妹妹,她叫缪雪,是除了你以外我最爱的人,你见了后一定会喜欢的。如果我走着走着心跳停止了,请帮我照顾她,让她接替我享受没能享受到的幸福。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你肯定会迁就我的。 我要睡在你盖的屋子里,是用糖果和饼干做成的,张口就能吃到美味…… 仅有的几天时间里,想和你在一起,继续吃糕点。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又写了那么多话,好累啊,你在哪里呀?我来找你了。 写信的人太乏力了,字迹全是颤抖的,连名字和日期都没有署。瞿清折起信纸放到信封里,双手捂着脸,低下头。 “音乐盒是送给你的吗?” “是。” “对不起。” 这句道歉让瞿清感到不解,放下手,疑惑地看着缪雪。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瞿清还是疑惑地看着她。 缪雪掸去掉下来的泪滴。 “没什么,我们是亲人,所以我的婚礼你一定会来参加的对吗?” “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呢?” “四叶草的花语是什么?” “一定能守候到的幸福。” “但这个幸福不属于你,这样做真的能幸福吗?” “得到总比失去好。”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对我了解多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到时候会送请柬来的,按时参加吧,不枉相识一场。” “雪!” “瞿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让你夺取别人的幸福,更不会让你感到不幸福!” “你已经让我很不幸福了,能来参加婚礼就是最大的弥补。” “真的这样想吗?” “是的,我希望亲人们都在场。” “那我会来的。” 缪雪没有再说什么,出了酒吧。 不一会,外面的人都进来了,愤怒地对沙发上闭着眼睛的瞿清开始炮轰。 “你说了什么,把人家伤得那么深?” “是啊,公主好心来帮我们,怎么能这样呢?” “瞿,虽然平时我都站在你这边,但这次做得确实不对,不能再帮你了。” “求求你们让我静一静。” 瞿清第一次对朋友歇斯底里地狂啸,批斗团惊呆了。 娄莹沉默地在到他旁边坐下。 “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瞿清苦苦一笑。 “没关系的,哥哥姐姐们表面上批评,其实内心是支持你的,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哪有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跟我们动起来,雪儿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没走吗?” “嗯,她带我们去认路呀,快,都别说闲话了。” 帮忙收拾好东西,瞿清送大家出了酒吧。 “你们去吧。” “你不去吗?” “还有事,开始工作的时候叫我就行。”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我们走了。” 等他们走后,瞿清回吧台取了瓶酒,到街边拦下出租车。 第二十六章 婚礼现场 出租车把乘客送达了目的地。瞿清拧开酒瓶,猛灌了几口,辛辣的味道促使他狂奔到沙滩边,大叫着,每吼一声接着喝一口,酒水是催化剂,让泪水像决堤的湖水涌出来。 等半瓶酒下肚,口干了,意识也模糊了,往后一躺,晕倒在沙滩上。醒来时,又坐起身,从沙粒里搜寻出贝壳,奋力掷向海中。 “我怎么那么无能?”捡起的硬物成了宣泄怒气的道具,“雨,你交代的事都做不好,对不起啊。” 雨点打在身上,他没有撤退,接受着洗礼。可能是雨太大,耳朵里全是淅淅沥沥的声音,眼睛也朦胧了,没发觉旁边已经站着一人。 “这就是你的生活态度吗?” 缪雨,是缪雨,瞿清不敢相信眼睛,用雨水洗了洗脸。 “如果姐姐看到会怎么想?” 是她的妹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尽力了,很感谢。” 缪雪拾起地上的酒瓶,把混着雨水的酒一饮而尽,抛下空瓶。 “请不要这样,你没有错,我也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婚礼上见。” 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开,瞿清拉住她的手。 “不要走。” “有些事实永远改变不了。” 她挣脱后继续往前走。瞿清站起来,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不要走,不要走。” “我也想过留下来,但确实没有意义,这不是违心的话,我们有各自的生活,不应该相互干涉。如果你当我是亲人,朋友,请祝福我,就算没有你的祝福,我也会开心地活下去。” 瞿清木然地看着消失在雨里的背影,坐倒在沙滩上。 酒吧换了地方后,因为地理优势,顾客数量大增。招牌糕点依然那么出色,只是细心的人会发现,糕点师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房子的主人似乎很忙,又似乎不愿见到谁,只是偶尔通过电话询问一下营业的情况。娄莹和周民浩像断线的风筝,失去了联系,女方忙于管理酒吧也不见情感流露,只有瞿清明白,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以免大家担心。娄莹认为只是男友的母亲觉得她不够优秀,决定做出点自己的事业,还不知道一场足以让精神崩溃的巨浪即将扑来。 瞿清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在喝红酒时,提出了想法:“莹莹,现在酒吧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们也各司其职,刚好你完成学业,有时间,去国外走走吧。再说经历了那么多事,是该放松放松了。” 提议全票通过。 “可我多舍不得你们啊。” “别撒娇了,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的,收拾收拾东西,办好手续,尽快出发吧。” “既然大家都希望我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五天之内,保证让你们见不到我。” 想到天天陪伴着自己的小天使要离开了,没有谁不难过的,瞿清却很轻松,至少不会让她受到更多刺激。 只用两天娄莹就准备妥当了。亲友团到机场与她送别。 进检票口之前,她和大家拥抱告别,感情脆弱的眼睛里已经噙着泪花。 娄莹走到金敏儿身旁,擦去她的泪水。 “真是的,一个月而已嘛,你离开的时候我都没哭。好了好了,会随时打电话回来汇报情况的。” 看到妹妹成熟了那么多,泪人也破涕为笑了。 娄莹一直踮着脚在人群中搜寻目标,不知看到了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招招手。 “不好意思啊,迟到了。” 缪雪走过来拉起她的手 “最近很忙吗?” “是啊,一段时间不见又漂亮了,回来一定会给我更多惊喜的。” 娄莹羞涩地一笑,微微侧过身看着涌动的人流。 瞿清知道她盼望着谁,但那个人不会来了。 广播里催第三次,娄莹才失望地转过身,进入检票口。 四叶草的员工们准备回府,缪雪叫住了瞿清。 “各位,你们先回去好吗?有些事要和他单独说。” 大伙会意一笑,先行离开了。 “是你的主意吗?” “什么?” “让莹莹在婚礼期间离开。” 瞿清点点头。 “能一直瞒下去吗?她回来时如果知道,会不会更经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打击?亲眼看到真相,勇敢地接受不好吗?” “不好。” “你是她哥哥,怎么能不为她考虑周全呢?” “正因为我是她的监护人,所以才这样做。” “我不懂。” “回来的时候,事实已经改变了。” “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没有得到回答。 “这是请柬。”缪雪递过从包里拿出的请柬。 “需要邀请其他朋友一起来吗?” “你只是希望亲人到场,不要让他们知道。” 瞿清朝门口走去,缪雪跟上前,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否则爸爸妈妈会恨你的。” 出门后,瞿清没有去酒吧的方向,而是搭上了回家的车。打开请柬看看日期,对了对表,喃喃自语道:“四天,还有四天……” 他心中有一个模糊的计划,只欠东风。拿起手机,还没拨号铃声先响了。 “嗯,我过来。” 刚到目的地,程建奎已经在小区门口了。 “大哥。” “最近忙什么?” “到家里再说吧。” 程建奎领着路来到家里,一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让佣人拿来玻璃杯,开了红酒倒上,端起杯子。 “大哥,先干为敬,谢谢一直的照顾。”然后一仰头,喝光了整杯酒,没有停顿又倒满, “谢谢你一直的宽容。”再次一口饮下。还要拿酒瓶,瞿清止住了。 “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程建奎突然跪倒。 “我知道你肯定很苦恼,一定在为我顾虑,今生只有那么一个大哥,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帮你,放手去干吧。” “为什么这样说?” “现在的情况我清楚,你惟一的羁绊就是我,所以我把工作辞了。记住,兄弟不是因为你才丢的工作,是我主动提交的申请。” “这是你的梦想啊。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我害了你两次,心中实在苦闷,如果不让帮这个忙,等于不认我这个兄弟。” 瞿清把兄弟扶起来。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也曾自私过,对于幸福,是没有自私的。大哥,你给过我太多幸福的机会,让我回报你一次吧。” 程建奎把自己的酒杯满上,递给瞿清一杯。 “加油,我的大哥是不会输的。” 两人对视着,碰了杯,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兄弟之间不需要语言的感谢。 从早上到现在瞿清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表,对他来说这将是一次壮举。 到点了,他走出工作室,到休息室里换上西装,梳了梳头发,打上领带。 一亮相,金敏儿就是一声惊叫:“帅哥,没喝醉吧,穿这么一身是要去哪?” “办点私事。” “那就不方便多问了,早点回来。” 婚礼在酒吧附近的天主教堂举行,瞿清感受着心跳,忐忑地踏着每一步。 到教堂外时,已经传来了神父洪亮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女士们,先生们,请各就各位,婚礼马上开始。 请放乐曲。” 《婚礼进行曲》响起了,瞿清顺着石阶上到门口。 唱诗班穿着整齐的黑长袍,唱着《爱的真谛》。神父做起祷告,来宾全体起立,看着黑色的西装携着白色的婚纱走到证婚人面前。 “请坐!大家好,我们今天在这里出席这位男士和这位女士神圣的婚礼。 请问你们俩彼此当中,有谁有什么理由认为你们的婚盟不合法吗? 在场的各位当中,有谁能提供正当的理由,指出这两位的婚姻不合法吗?” 神父作了较长的一次停顿。 “周民浩,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配合,愿意承认接纳缪雪为你的妻子吗?” 背对着瞿清的黑西装颤抖了一下。 “不……” 来宾们被新郎让人大跌眼镜的回答镇住了,有人向周围的同伴确认,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安静安静。” 神父让教堂恢复了秩序,微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新郎微微侧过脸,小心地瞟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父母,咽了口唾液,小声地回答道:“愿……愿意吧。”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妻子,敬爱她,唯独与她居住,建设基督化的家庭。要尊重她的家庭,为你的家族,尽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终身。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愿意这样吗?” “啊?” 来宾有的锁起了眉头,有的瞪大了眼睛,抱着不同的心态,竖直耳朵听着他的回答。 “好……好吧,愿意。” 声音再小还是让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缪雪,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配合,并愿意承认周民浩为你的丈夫吗?” 新娘没有犹豫,很果断地回答了“愿意。” 新郎有些惊讶地侧过头,看了看那袭华丽面纱遮住的脸。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常温柔端庄,来顺服这个人,敬爱他、帮助他,唯独与他居住,建设基督化家庭。要尊重他的家族为本身的家族,尽力孝顺,尽你做妻子的本份到终身,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愿意这样吗?” “愿意。” “双方交换戒指。” 新郎从盒子里取出戒指,一紧张,竟然拿掉了。 不少人见到这滑稽的一幕起哄起来,让他更紧张,弯下腰捡了半天都没捡起来,脸涨得通红。 新娘蹲下身,轻巧地拾起戒指戴上,也给新郎套上了她准备的。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大家被新娘的果断吸引,盼望着能一睹她的风采。 “等等。” 新郎颤抖的双手刚触碰到面纱,僵住了。 正要献诗的唱诗班目光从诗谱齐刷刷地射向了教堂门口,来宾也陆续把不速之客设为了焦点。 瞿清面无表情地走到疑惑的神父旁,鞠了一躬。 “神父,我不信基督,但请您转告耶稣,新娘我带走了。” “先生不支持他们的婚姻吗?” “不支持。” 新郎看到后援团,有了底气,附和道:“我也不支持。” 没有等神父传达天主的意思,瞿清拉起旁边的新娘往教堂外走。新娘想挣脱他的手,但被扣得死死的。 父母们被只有在电视剧小说里出现的抢亲惊得没了办法,等新娘出了教堂,才相继追出去。 第二十七章 家族精神 “放手,放手啊,求求你快放手。” 语气由开始的生气转为愤怒最后转为哀求,听者却只顾在街边拦下出租车,自己先上去,把新娘拉上来。 看见这对男女从教堂出来,又是西装婚纱,司机把他们当成了刚结束婚礼的夫妻,问道:“新郎新娘要去哪里?” “我们……” 假新郎打断了真新娘的解释,“将军澳。” 两对父母带领着所有来宾浩浩荡荡奔袭而来。 司机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呆住了。 “大叔,您是想看戏还是想挣钱?” 及时的提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猛踩一脚油门,从后视镜里看着叫苦不迭的人群,忍不住猜测:“先生小姐难道是逃出来的?” 新娘揭掉面纱,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那瑰丽的容貌,羡慕着新郎的好福气。 “无可奉告,请原路返回。” “别听她的。” “我付双倍车费,马上掉头。” “明说吧,新娘是我从婚礼现场带出来的,这场婚姻不能给她幸福。请帮帮我。” 司机当然愿意帮忙,更何况拯救水深火热中的新娘,自己也算正义的化身。再想到第一次帮忙抢婚,不免兴奋,马力都加了几分。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在场的人会怎么看我的爸妈,民浩父母的脸面又往哪搁?” “你怎么能这么无私?牺牲自己来换别人的笑脸吗?我不允许。” 瞿清强吻了缪雪一口。被推开了,外加一记耳光,手套上的花纹印在了脸上。 他再次吻上这个倔强的女人。 没有再遭拒绝。 婚纱在沙滩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两人沉默地并肩站着,在心里与海中静息的灵魂交流。 “刚才你吻的是谁?” 瞿清侧过脸看着提问的人。 “什么?” “把我当成了姐姐的影子吗?” 缪雪也侧过脸。 “在巴黎学糕点时,我爱上了一个叫缪雨的女人,把她视为自己的终生伴侣,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却先走了。 一个月前,收到了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信中写着她唯一的请求——照顾好她的妹妹。却没发现,要找的人一直在身边。 我以为今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所以每次和你在一起那么开心,都认为自己在找雨的影子。后来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温柔,端庄和调皮,可爱属于不同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我曾经很着迷,会一直着迷;另一个,现在很着迷,会永远着迷。所以今天的举动不是心血来潮,不是对诺言的履行,而是响应心灵最深处的召唤。 爱上一对姐妹有错吗?如果老天故意这样安排剧情,必须背上舆论的指责,我坦然接受,但不会再压抑感情,要勇敢地表达出来,坚定地付诸行动。谁规定有些人一辈子不能爱上?真的爱她也不行吗?对不起,我爱你!” 缪雪扑入了瞿清的怀中。 “对不起,我也爱你。但你是个傻瓜,这样做会让我们不能再见面的。” “美洲有一种蜂鸟,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倒飞的鸟,如果时间可以倒回,我还是不会改变选择,至少现在你在身边。”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 缪雪退下戒指,扔向海里。 “没想过,面对需要面对的吧。你呢?” “一起去见爸爸妈妈吧,道歉也好,请求也罢,只要今天的事情能释怀,后面就容易多了。” “他们现在肯定很怨恨我,不会这么轻易松口的。你自己去的话会不会好一些?”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酒店的员工们见到小姐回来,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似乎逃婚的事已经被大多数人知道,再看到她身旁的男士,人人捏了把汗,这无异于捧着火苗往**堆里蹿。 电梯里走出一位漂亮的姑娘,一见外面站着的人,脸上挂着的笑容随即被愁闷取代了。 她把缪雪拉到角落里,边走边回头看看瞿清。 “怎么回来了?” “不来这儿去哪儿?” “天哪,你不知道那位先生教堂里的举动把老板刺激得快崩溃了,夫人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 “daddy涵养一向很好啊。” “哎哟,遇到这种事涵养再好也是徒劳啊。” “发火了?” “请来的医生都被骂走了。” “怎么这样呢?” “你呀,找个地方先避避,等火气过去,再来道歉。” “他现在在哪?” “13楼的办公室。” “妈妈呢?” “找你去了。” “知道了,我上去咯。” 缪雪走出两步,又被拖回来。 “你自己去都凶多吉少,干嘛还要拉上那根导火线呢?” “早见不如晚见,晚见不如不见。走啦。” 电梯每上升一层两人就多紧张一分,到十三楼时一起吸了口气。 又见到了那扇熟悉的门,瞿清曾在这里进出过。缪雪没有给他回忆的时间,敲了门。 “请进。” 里面没什么变化,窗帘仍旧是放下的,依稀可以看见放在中间的长桌,只是没开灯,更暗了。 “工作的事交给经理去处理吧,我现在头痛,没精力。” “很严重吗?” “没关系的,谁叫经历了这么一场不靠谱的婚礼。” “daddy……” “雪儿?” “我回来了。头痛不要紧吧?” 先生待要发怒,听到关切的问候,又发作不起来。 “谁送你回来的?” “……” “这不重要了,坐下休息会儿,等妈妈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谈谈。” 他显然认为女儿是自己回来的。 缪雪还没走到椅子边,门就被推开了。 “家里和常去的酒吧,咖啡馆,都找过了,你说会去哪里呢?” “不要急嘛。” “不急?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平时老让我沉住气,自己还不是不注意。” “现在的孩子胆子怎么就那么大?而且做事情绪化,从不多点考虑。” “是啊,怪我们了解不够。” “你说要不要报警?” “需要那么大动作吗?” “她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 缪雪实在不忍让母亲承受更多痛苦,轻轻地喊了一声“mami”。 “喏,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夫人不敢相信,打开灯光进行确认。 当双亲看到女儿旁边站着的正是让家族颜面尽失的抢亲者时,激动和高兴瞬间被冲淡了。 先生克制住怒气,强迫着站起的身子坐回原位,拉下脸。 “怎么回事?” “伯父,今天的事很抱歉,是我考虑得太简单了,让您的家族脸上无光了。” “你认为我会接受道歉吗?” “不会,但我还是要这样做。” “如果我原谅你呢?” “请允许我和雪在一起。” “什么?”在长辈面前认错,难免会因为紧张造出口误,所以需要确认刚才听到的话的真实性。 “请允许我和雪在一起。” 先生的嘴角抽动了下,认为这是个冷笑话。 “要明白,现在是你欠我,而不是我欠你,千万别搞反了,你有资格提要求吗?” “这不是要求,不管您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 生意成功后第一次被**裸地威胁,让他有些无从应对,只能冷下瞿清,站起身,把话锋转向女儿。 “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摒弃了家族精神。” “想让我怎么惩罚你?” “规矩是你定的,当然按章办事。银行卡,信用卡都在家里。” 先生越逼越近。 “就想一走了之了?” “我穿成这样不像有现金的吧?” “准备去哪里?” 他已经站在了女儿面前。 “有规定过需要汇报行踪吗?” “我是你父亲!” “从没否认过,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怎么告诉你?” 缪雪牵起瞿清要往外走。 “站住!” “凭什么?” 夫人终于发话了:“宝贝,怎么和daddy说话的?” “为什么非要阻止寻找幸福?以前和现在就没有一点改变吗?” “mami什么时候违逆过你?” “如果不是你们反对,姐姐会私自去巴黎吗?” 听到这句话,夫人一口气没接上来,身子晃了下,还好有墙作靠背。她深吸了几口气,双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缓缓地说:“不是答应我不提的吗?” 话茬被先生接过:“正是因为想让你幸福。我们的事业需要一个盟友来互相帮助,周先生的产业链是最合适的,他家公子受过良好的教育,让两个家族正常运转不成问题。” “腰缠万贯,绫罗绸缎,我不稀罕,只想追求真正的爱情。”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所谓的爱保质期有多久?就不会变质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就像曝晒在烈日下的种子,被炙烤,被风化,靠什么来汲取养料?靠什么来生根发芽?最终还是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是双亲有能力,你能活得像现在一样潇洒,快乐,自在吗?” “说到底,还是为自己考虑,如果姐姐在,会不会也让她牺牲幸福来换取利益?” “不要提她!” 先生失去了绅士风度,抬起手就要打下一记耳光。 蓄势待发的手被抓住了。 “请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吧。” 瞿清松开手。 先生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点着头说:“好,我给这个机会,如果今天你们两一起从这道门跨出去,就不再是我家族的成员,留下来的话,除了见他,以后凡事你说了算。” 缪雪没有妥协的意思,拉起男伴往外走。 “真的要丢下爸爸妈妈吗?”夫人流着泪问。 唯一得到的回应只是女儿的一眼深情回望。 “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宝贝!”先生的抱怨声被关在了门里。 瞿清也犹豫了。 “为什么不答应?” “答应了还能见面吗?” “可他们是你的父母啊。” “正因为血缘关系无法改变,女儿永远是他们的女儿,等过一段时间,想法自然会改变的。” “这段期间打算怎么办?” “住在你家。” “经济来源呢?” “四叶草当服务员可以吗?我比较善于和顾客交流。” 第二十八章 惊涛骇浪 两大家族使尽浑身解数封锁抢婚消息,媒体却不会放过任何炒作机会,记者们听到风声,用职业特有的敏锐嗅觉寻觅着每一丝线索。 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找到了采访对象。 今天是缪雪工作的第一天,员工们有些困惑,高贵的公主为什么会来做服务员?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三三两两的记者一拥而入,二话不说,就是一阵闪光灯轰炸。每隔十分钟还有车陆续在门口停下,跳下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挤进来。 酒吧虽然不小,也容纳不下那么多客人,人与人之间已经是摩肩接踵,吸一口隐约能闻到香水和化妆品味。 目标被围在中央,后面看不见的踮着脚,务必要瞻仰一下焦点人物。 “缪小姐,听说你昨天完婚了,为什么不把幸福的时间留在家里?” “听说有人得到了小道消息,工作对你们来说是幸福的,为什么不也把时间留在家里呢?你们需要工作,我也需要工作,用不着更多的解释吧?” 提问的记者被巧妙的回答难住了,败下阵来,马上有人顶上。 “缪小姐,能说说婚礼的情况和你未来的打算吗?” “你们确定我已经跨入已婚行列了吗?” 记者们互相看看,推选出了一个代表。 “可以确定举行过婚礼,并且没有邀请任何一位记者和任何一家媒体出席。昨天我是以嘉宾身份参加的,很低调传统的西式婚礼。” 目光聚焦在了这位唯一的知情者上。 “但中途出了差错,新娘被从现场带走了。我只是想问那个抢婚人和你什么关系?现在又在哪?请回答吧,缪小姐。” 大厅里的钟走到了十二点正,重重地敲了两声,这是中午休息的标志。杰森和吴佳从厨房出来,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愣住了。 吴佳走到妻子身旁,小声问:“这些是什么人啊?干嘛带着相机?看!还有打小抄的。” “全是记者。” “记者?发生什么了?” “嘘,雪儿昨天结婚了,但婚礼没能正常举行,好像有谁去抢婚。” “这不明摆着吗?她是和瞿清一块来的,除了那小子还有谁?” “快去糕点室,让他别露面,等把这些记者请走再出来。” 吴佳正要去执行计划,一转身,拍了下脑袋,“完了,已经来了。” 瞿清走到亲友身边,木然地看着等待答复的记者们。 代表见到男主角,喉咙里激动得爆发出了颤音:“边上那位先生,我记得你。” 这句话让瞿清变为了新的焦点,缪雪成了十二点以后的灰姑娘。 瞿清从人缝中钻出,来到灰姑娘旁边,拉住她的手往糕点室走。和同伴嘱咐了一句“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猎人们”想要围堵住“猎物”,四叶草的勇士却组成了一道固若金汤的人墙。 坚持不懈的记者一直到晚上,消耗完体内的能量才离开。 人墙也垮了,很庆幸,对手各自奔着自己的利益,没有采取车轮战。 酒吧里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不但由于饥饿的原因,更是好奇心的驱动让他们径直走向糕点室。 缪雪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出来,刚好撞见门口的大部队。 “这是犒劳大家精心制作的,真不好意思,添那么多麻烦。到大厅里坐吧,我会给你们解释的。” 糕点师随后出来了,只剩自己人,总算松了口气。 “最近一个星期不要营业了,让媒体多吃几次闭门羹,再回到正轨。” 经历了刚才的战斗,领教了传媒部门的厉害,能躲当然要躲。 “我想你们大概知道发生过什么了。没错,昨天我是举行了婚礼。” 一张张嘴张成了“o”型,缪雪在四叶草的人看来已经和瞿清的未婚妻无异。 “新郎也都认识。” 提示让所有脑子在记忆中搜索着,但就是想不出答案。 “不是别人,就是民浩。” “啊!” “民浩?民浩不是和莹莹?” 答案的揭晓引来了议论,后来的事情不用再说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雪儿,那你的爸爸妈妈怎么样呢?” “冷战期间,相信用不了多久会解冻的。” “民浩情况如何?” “不知道,手机一直关机。我们都和他母亲打过照面了,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女人。” “不论怎样,莹莹回来之前要处理好。” 相隔仅几个小时,缪雪和瞿清就出现在头版头条上了——富家小姐放弃亿万家产,随抢婚男子沦落酒吧打工! 看着编纂的文字,正要抒发不满,电话响了。 “是你的号码。” “爸爸肯定看到报导了。” 缪雪接过电话,开成扩音放到茶几上。 “da……” 称呼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爆沸了。 “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我怎么……” “这还不算丢脸吗?看看各大报纸怎么说的?矛头都指向我们家族了,你难道不想采取什么措施吗?” 手机被震得在桌面上颤动,先生怒火中烧,急需一盆冷水镇静。 “您应该找家族的人来帮忙,我一个局外人,实在帮不了什么呀。” 缪雪却没考虑给父亲降温,相反用油取代了水。 “真心话吗?” “从小到大骗过您吗?” 先生愤怒地挂断了线。 两人还没来不及交流,电话又响了,是程建奎。 “大哥,昨天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嗯,你那边没什么吧?” “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但……刚听说了一条更让人头痛的消息。” “别急,慢慢说。” “电话里说不清,来我家吧。” 从处变不惊的兄弟的语气中,瞿清料想肯定出现了什么急需解决的问题,叫上缪雪出了门。 程建奎在路边焦急地等待着,出租车还没停稳,就打开了后座的门,简单寒暄后带着两个客人进了家门。 用刚倒上的茶润润喉,说出了了解到的惊人内幕:“公司的死党告诉我,周家经历了昨天的事后,确实取消了与缪家联合的计划,但始终没有放弃商业联姻的念头。这次的女方是来自韩国一个财团的小姐。我知道酒吧老板的女儿和周家的公子是恋人,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听到后马上找你们一起来商量对策。听说最近几天韩国方面就会组团来**,我会继续打探消息,其余的事只能由你们来想办法了。” 瞿清捏了一把汗,要不是兄弟这么用心,周民浩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成了有妇之夫,那娄莹回来时如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缪小姐,你也是富家千金,有什么好办法吗?” “没有,我对这位韩国小姐不是很了解,如果能提供更多信息的话,会好办得多。” “我争取多找些资料。” 只隔了一天,程建奎就把他们约到了咖啡馆。 “这次周家似乎早有准备,除了筹划婚礼的外,几乎没人知道新娘的情况。不出预料的话,团队明天就会到达了,下榻的酒店不清楚。” “那位神秘小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不问都忘了,她很喜欢料理,我想可不可以从这里下手。” “没错,如果是一个真正喜欢食物的人,那么用烹饪的方式来对话更容易产生共鸣。但要怎么联系上她呢?” “哎呀,你看看我,这是她私人秘书的电话。” 程建奎递过一张写着数字的纸片,补充了一句:“秘书只会韩语,需要语言精通的人来交流。” “找敏儿姐姐吧。十万火急,来不及考虑什么了。” 求助团来到目的地,金敏儿和吴佳收到未加说明的求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明天照常营业,以最佳状态投入工作,不能有任何一丝差错。通知苏菲和杰森一声。” “有谁要来吗?” “一位贵宾,关系到莹莹以后的幸福。” 夫妻俩有些疑惑,什么人会和酒吧小主人的幸福挂钩呢? “随后再解释,眼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敏儿,邀请贵宾来酒吧做客的重担还得落在你身上。” “啊?我?” “对,她的秘书只会韩语。宣传我们四叶草,邀请她们来品尝**最优秀的食物,体验最顶级的红酒。成败全靠你了。” 瞿清递过拨好号码的手机,坚定地看着要去完成最后一关挑战的勇士,点点头。 金敏儿接过手机,做了几次深呼吸,左手牵着丈夫,颤抖的右手拇指拨通了电话。 每等待一秒,她的心就搏动两次,三十九秒后并没有人接听,所有人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继续。” 有了一次经验后,信息专家没有那么紧张了,再次拨通了号码…… “还是没人。” “打到接听为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苏菲和杰森也赶来了。 “上去家里坐吧,可能还有得熬。” 大伙在客厅坐下,吴佳冲来了咖啡。 每过五分钟就打一通电话,瞿清在相隔的时间里把事情说明。 秘书还是没有接电话。 等喝下四五杯咖啡,手机在桌子上震颤起来。 “来了。” “嗯,加油。” “你好。” “请问有什么急事能让你一口气打三十个电话来?” “听说你家小姐很喜欢料理,到**怎么能不来四叶草酒吧坐坐,尝尝最精华的食物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商业机密,我谨代表酒吧诚心邀请你家小姐来做客,一个真正喜欢料理的人,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结识优秀厨师机会的,不是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金敏儿看看手机,仍在连线状态,应该是去征求意见了。 “喂?” “小姐同意了吗?” “明天中午两点的时候我们会来坐坐,具体位置请编成短信发给我吧。” 电话一挂断,大家都兴奋地抱在一起。 “现在就是具体怎么做的问题了。” “主题围绕‘苦’。吴佳的果盘必须用代表伤感的水果;苏菲和杰森的红酒牛排本来就有‘涩’的韵味在里面,最后我用黑森林蛋糕和黑巧克力来升级。” “好主意。” “布置的事交给敏儿和雪负责。最后还需要一个口才好的人来道出食物背后的故事,建奎,非你莫属了,发挥特长吧。明早十点,准时开工。” 下午两点,不差一分不差一秒,四叶草的门被推开了。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女士恭敬地扶着门,紧跟着走进一位衣着朴素的小姐,她没有千金小姐普遍的高调,却有小家碧玉的柔美。 服务团队退居二线,由程建奎独自扮演侍者。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先上前招待客人。 “您好,欢迎来四叶草做客。” “我会说中文的,还是不要说英语吧,感觉很不自在。” 侍者浅浅鞠了一躬。 小姐腼腆一笑,指着屋顶上垂下的剪成心形的照片问:“这是什么?好漂亮哦。” “是这间酒吧员工的照片,一个充满故事的团队。” “故事?能给我说说吗?” “当然,请边用餐边聆听吧。” 程建奎把中央桌子的一把椅子轻轻拉出,让客人坐下,击了击掌。 掌音刚落,服务团队就端来了热腾腾的牛排。苏菲走到桌前,倒上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第一印象深刻的小姐。 “红酒师和厨师是一对夫妇,一个来自芬兰,一个来自英国。他们从小就对饮食充满热爱,尽管经历了曲折的童年,但始终没有放弃对料理的执着追求,最后在酒吧邂逅,走到了一起。法国波多尔拉菲庄园,两到三棵葡萄树才能酿造一瓶红酒,希望窖藏十年的珍品能配上你尊贵的地位。牛排是**最出名的母亲牛排,从鲜肉与酱汁中找寻母爱的感觉吧。” 小姐叉起一块牛排,粘上酱,送到嘴里,细细地嚼起来,优雅地呷了口红酒。 “这对夫妇感情一定特别好,红酒和牛排的绝配找不出一点漏洞。另外,确实很有母亲的味道,涩涩的,就像从前一样。” 美食家做完点评,闭上眼睛,仰起头,竟然有泪滴从脸庞上滑落下来。 “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吗?” “没有,只是有些回忆不觉冒出来了。” “那我可以继续吗?” 侍者得到允许后,又拍拍手。 这次送来的是果盘。一颗颗红得耀眼的石榴像晶莹剔透的钻石,堆成一座小山,紧紧的,密密的,让人爱怜不已。 “小姐能读懂这种水果的心情吗?” “石榴在韩国很少见,所以不太清楚代表什么。” “是悲哀。” “难道是因为现在心情太好,需要中和一下吗?” “今天唯一的遗憾就是酒吧的小主人不在,她和你年纪差不多,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也有故事,只是听了会让人心痛。她的恋人是位富家子弟,因为男方的家长特别注意出身,一直反对这段恋情,而且强迫儿子进行商业联姻。这对情侣却一直很执着,坚信对方就是自己的另一半。知道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比翼鸟吗?” “嗯,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飞行。” “如果离开彼此,意味着双方都会因爱而死,所以我们一直在努力让这双恋人比翼双飞。” “那请问他们在一起了吗?” “正因为情况不容乐观,才会献上石榴。” 小姐用牙签串起猫眼,细细咀嚼。 “酸中带甜,说明会有好结果的,要看到阳光的一面,为她好好祈祷哦。” 缪雪从糕点室端来了甜点,放上桌后,微微点点头,下去了。 “这里的服务员怎么都这么标致啊?” “小姐错了,刚才那位是糕点师的女朋友,她曾经和你一样,也是富家千金,为了真爱放弃了优越的生活。” “真羡慕这种敢爱敢恨的精神,糕点师的技艺一定不俗,只是味道就把我的食欲勾起了。” 在巧克力和蛋糕上各开动了一点后,她抬起头,问身旁的侍者:“都说饭后甜点,糕点师的嗜好是不是很特别?只是一味的苦。” “苦到极致才会有甜,小姐想过尝试‘甜’的滋味吗?” “没有,我该怎么做才算苦到极致呢?” “眼前就有一件事,可以算是‘最苦的’。” “我不太明白,还请您说清楚。” “拒绝明天的婚礼。” 小姐的眉头马上锁起来,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酒吧小主人的命运都系在你的决定上,没错,你的结婚对象就是她的恋人。给予别人幸福也是一种‘甜’,不能做到吗?” “我同情她,但无能为力,这是唯一一次报答父亲养育之恩的机会,谢谢你们的款待,很抱歉。” 秘书已经扶住了酒吧的门。 “请等等,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能不能答应?” 缪雪端着一个碗,笑吟吟地看着要踏出门的千金。 “刚才听了你的故事,很钦佩,但……我不像你那么洒脱。” “误会了,只是你还没有吃主食,这碗面条专门为你准备的,怎么能不享用就走呢?” 这个没有理由拒绝的请求让小姐再次回到了桌边,用筷子夹起面条,吃了一口。才咽进去,就惊异地问:“是……这里的厨师姓金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时,可以看见她脸上失望的表情。 “但…… “什么?” “做面条的人姓金。” “能让我们见见吗?” “稍等。” 小姐期待地看着厨房方向,当金敏儿出来时,她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对方。 “妍儿!?” “姐姐?!是姐姐吗?” 金敏儿跑到桌旁,两人抱在了一起。 “那碗冷面,我知道是你做的。” 戏剧性的一幕让观众们惊呆了,程建奎终于明白这位面熟的小姐在哪里见过了。 姐妹俩双手紧紧地握着,在椅子上坐下。 “一直以为你……” “我被卖给了一位商人,因为他膝下无子就认我作了女儿。巧合的是,从此他的生意风调雨顺,自然把我看成了福星,像掌上明珠一样供着。经过商量,他同意把你接过来,但到家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一直打探消息却杳无音讯。就这样,在宠爱和悲伤中活到了现在,差不多也到结婚的年龄,公司想向中国市场发展,养父就想到了商业联姻。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啊?” “往事不堪回首。” “那……他……” “还好你的状况很好,也就放心了。酒吧的老板对我有救命之恩,过世后留下了孤零零的女儿,大家一起照顾她。” 吴佳走到妻子身后,说道:“失散多年的姐妹竟然是靠一种食物相认的,太不可思议了。” “你姐夫,吴佳;这就是经常和你提起的,我的妹妹,妍儿。” “姐夫好。其实没什么神奇的,以前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负责给姐姐做吃的,因为公司很忙,她不经常回家,就把做好的食物送到公司。她特别喜欢冷面,为了延长保存时间,就会加很多很多的醋,没有任何一家餐馆会做这么酸的味道,所以一尝我就知道是她做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灵感应,好像知道你要来一样,在雪儿把面条抬出去前放上了很多醋。” “谁说不是呢。从进到酒吧的第一刻,看到那些处理过的心形照片,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里面有我的亲人一样,也怪没细细看,不然早把你认出来了。” “妍儿,关于婚礼的事……” “自己姐姐的忙怎么能不帮呢?朴秘书,麻烦接通爸爸的电话,我想和他商量商量。” 通话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 “搞定。” “那么快?”大家齐声感叹。 “公司凭自己的实力进驻中国并不是难事,爸爸也说才把我送出来就后悔了,他希望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听到这里,缪雪轻轻叹了口气,瞿清拍拍她的头。 “我本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但是今天发现,每一个成语都是有事实依据才被创造出来的。刚才那位先生讲的故事,让我一直难以忘记,不知道是否有幸听你讲讲关于你的故事呢?” 程建奎在情场飘荡那么多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守候的对象,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第二十九章 天使回家 之后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程建奎带着金妍儿把整个**跑了一遍,最后一起回了韩国;经过医生诊断苏菲成了准妈妈,杰森需要在妻子身上花更多时间,工作的担子交给了吴佳夫妇和瞿清;缪雪的双亲对宝贝女儿始终是放不开的,虽然时有电话轰炸,但语气没那么强硬了;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只有周民浩,家族精神就是永不放弃,不知道周先生和周太太是否还在为被软禁的少爷物色对象。 酒吧小主人来了电话,五天后返程,这个消息忧喜参半。一个月未见的小天使,谁都很想念,如果她知道男友回不到身边,能否像局外人,看淡一切? 中午休息的时候,缪雪和瞿清站在酒吧外沐浴阳光。他们觉得平淡的时光是最幸福的,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求不分开。 一个头部受过很重外伤的不速之客闯入了二人世界。 “原来搬到这里了?让我找得好辛苦啊。” 从熟悉的声音瞿清判断出是周民浩,但对方的脸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不敢轻易下结论,只好试探性地问:“民浩?” “是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怎么这个打扮?” “走,到酒吧里慢慢说。” 等伤员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员工们都兴奋地叫起来,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周民浩巡视了一周,问道:“莹莹呢?” “在婚礼期间出国了,免得听到什么,让她难过。” “什么时候回来?” “五天后。” “到时候我的绷带也可以拆掉了。”说着指指头上顶着的一堆纱布。 “怎么回事呀?” “事情得从第一次婚礼说起。谢谢瞿清哥,要不是那天你的舍身,都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被抢婚后,爸妈觉得脸上无光,因为是女方被带走,他们把大部分的原因归咎于缪家。父母哪会轻易承认教育子女的失误,我想可以借机脱离苦海,在双方争论白日化时,站出来,理直气壮地说:‘新娘是我派人带走的,抢婚也是我安排的,我不喜欢她,这场婚姻必须解除。’ 雪儿的父母追问抢婚的人是谁,她被带去了哪里,我只能说那是没有计划好的,会根据情况作出调整。 他们忙着寻女儿,当场解除了婚姻,闹剧就这样收场了。 原以为混过这次能自由了,哪知爸妈并没有打消商业联姻的念头,又在众多富家千金中挑选对象。而我直接被困在家里,连吃饭都不得外出。我告诉妈妈,既然能做第一次,就能做第二次。她为了以防万一,没收了所有通讯工具,并自诩这次的消息是绝对封锁的,就连我也只有结婚当天才能见到新娘。我赌咒说朋友们会帮忙的,她便留下了口头保证:只要你们有能力阻止这次婚礼,就再不干预我的感情。 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你们是无法帮忙的,所以我作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制订出逃计划时,奇迹悄无声息地降临了。一天下午,公司的一位负责人来家里汇报工作,把他儿子也带来了,就是世纪婚礼上的小皇子,别看他年纪小,可机灵了,更重要的是还是我的死党。他借着‘探视’的名义,来到‘关押我的地方’。 把最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了我:‘民浩哥,你的婚礼又吹了。这次更绝,新娘直接悔婚!不过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乐不可支。真可怜,那么大一个人,还得要老妈帮找老婆。’ 当时真是乐疯了,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看到周民浩还被蒙在鼓里,幕后主谋一起笑了。 “难道你们知道?” 缪雪实在忍不住,揭开了谜底:“那位小姐是敏儿姐姐的妹妹。” “啊?” “稍后再解释,怎么说了半天都没提到‘受伤’啊?” “接着刚才说的。负责人和他儿子走后,妈妈来到房间里,强作镇定地告诉我:‘你的朋友们这次没能帮上忙,很抱歉。’ ‘你骗人,悔婚了!’ 听我说出事实,她吓了一跳。 ‘谁,谁胡说八道?’ ‘不论什么原因,希望你信守承诺,这是每个生意人的基础课,不是吗?’ 她继续辩驳:‘我们这样辛辛苦苦,还不是为了你今后。’ ‘不要说了,希望说到做到。’ ‘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 ‘呵呵。’ ‘笑什么?’ ‘笑我太愚蠢,相信了你,应该按原先计划逃出去的。’ ‘难道不知道那样是徒劳的吗?’ ‘我把窗帘都扯下来了,打算一头捆在腰上,一头系在床脚,从二楼下去。’ 妈妈上前一记耳光。 ‘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耳光没能打醒痴心人。 ‘是的,追寻幸福的脚步谁也无法阻挡。’ ‘好……好……好……是我教育失败。只要能证明为了幸福可以命都不要,就随你去吧。’ 我拿起桌上剩着半瓶红酒的酒瓶,往头上用力一砸,也不知道流下的是酒还是血,只听妈妈惊叫了一声…… 醒来时,躺在病床上,也没看清旁边坐的是谁,张口就是:‘我证明了,会遵守承诺的吧?’ 双亲多少被执着感到了,也怕我再有冲动,没办法不同意。 静养到今天,早上就出院了。到鸢尾花的时候,竟然关着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见什么通知,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好心的路人过来问是不是找‘鸢尾花’,然后告诉我搬来这里了。非常感谢为我和莹莹做的一切,一定会珍惜的。” “筹划下怎么欢迎小天使回家吧。” “其实有民浩在,就是最好的惊喜。” “办聚会是传统,我们可不能丢弃。” 缪雪想了一会,拍拍手,示意围到她身边。 飞机落地后,娄莹直接搭上出租车,因为想制造惊喜,航班具体的时间没告诉任何人。哪知刚下车,反被震住了。 酒吧门口停着一辆球形的白色马车,两匹不带一丝杂色的白马吃着草料,悠闲地磨着蹄子。两位男士穿着白色的礼服,正把粉色玫瑰栓到马车门上,见到归家的游子,挥了挥手。 “假期过得愉快吗?” “嗯。牛排侠,你和吴佳哥哥,在干什么呀?” “哈哈,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 “王子要用马车接走他的公主啦。” “意思是……那个……” 问题没问完,答案就出现了。周民浩狂奔过来,抱住了她。 “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也许是兴奋,也许是太过突然,娄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什么没说,只是静静地靠着一直想依偎的肩膀。 金敏儿走过来,提醒道:“先生,是不是该给我们女士一点换衣服的时间呢?” 周民浩这才松开双臂。 “进去换衣服吧,在这儿等你。” 娄莹回来时换了白色公主裙,身后跟着的其余员工,都是清一色白礼服,白裙子。 缪雪呈上一个盒子。 “这是和瞿清一起做的糖果屋,虽然不能送一幢真正的房子,但甜点代表所有祝福的话,希望你们携手共筑浪漫窝。” 金敏儿打开一对蝴蝶形状的发卡,别在娄莹的头上,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吻。 “蝴蝶终于破茧了,尽情展示美丽,灿烂飞翔吧。” 最后,准妈妈把一个小瓶子塞到了她手里。 “四叶草的花语是一定能守候到的幸福。要把幸福一直带在身边哦。” 回家的第一天收到如此多的祝福,泪腺已经抑制不住。周民浩过来擦掉她的泪水,然后挽住手,一起向每个人鞠一躬,踏上了马车。 马夫清喝一声,马鞭清脆一响,白马一起动作。恋人向亲友们挥手示意,享受着浪漫时光。 一周后举行了正式婚礼,新郎的父母一起出席,并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另外做了个慷慨的决定——原来鸢尾花土地的使用权,把它当成结婚礼物送给了儿媳妇。 经过商量鸢尾花由吴佳夫妇管理,四叶草由杰森夫妇经营。虽然招聘了不少有活力的员工,糕点师还是得在两处奔走,传授手艺,缪雪也每天跟在身后。 第三十章 普罗旺斯(一) 情侣们差不多都步入婚姻殿堂了,仅剩的一对,自然备受关注。只不过一有人打探情况,总是女方抢着重复单调的回答:“不知道”“再等等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瞿清把缪雪拉到鸢尾花外的秋千上坐下。 “你对结婚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呀。”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一个肯定的态度呢?” “只是希望婚礼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场,但现在他们还不能完全接受,所以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到来。” 瞿清待要说什么,电话响起来了。 “是你爸,把握这次机会,好好交流交流吧。” “da……mami?怎么是你啊?” 缪雪的面部表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变化,手机从手里滑落到草坪上,没留一句话站起就走。 瞿清叫了一声,她才晃过神,转过头,抱歉地说:“爸爸情况不太好,得马上回家。”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不想给他造成额外的压力,今晚回来的话会打电话的,如果不来电就是不回来了。” 已经不习惯寂寞的瞿清在沙发上难以入睡,实在忍受不住,拿出手机,拨通了缪雪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也不知道缪先生情况如何,如果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想象,天渐渐泛白了。 今天轮到在四叶草进行教学,反正睡不着,就提早过去。 酒吧已经开门了。 杰森打过招呼后,好奇地看着瞿清身后,问道:“自己来的?公主没和你来吗?” “回家了。” “回家?” “她爸爸身体不太好,回去看看。” “什么时候来?” “我也不太清楚,总要等老先生康复后吧。昨天她告诉我,婚礼的唯一要求就是父母在场,多多交流是必须的。” “那你就孤独了。” “投入工作的话时间过得很快的。” “这个经验可是我传授给你的。” “是,谢谢师傅。苏菲最近好吗?” “定期到医院做检查,没问题。倒是你们,不要让亲友团的激情熄灭。” 瞿清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脯,到糕点室开始了工作。 一直到晚上手机都没响过,他说服自己非常时期需要静静等待,所以没有再打电话,试着恢复从前一个人的生活。 终生大事确实需要很长时间来讨论,苦苦等待一个星期,才接到期盼的电话。 “怎么样了?” “瞿先生吗?我是缪雪的父亲,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电话那头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请问……” “能出来坐坐吗?” “没问题,地点您说吧。” “那你工作的酒吧见。” 瞿清兴奋地站在门口等着。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他面前,驾驶员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座的门。锃亮的皮鞋放下来,走出一位精干的男士,他把门关上,然后……没有然后了。 先生看到对方脸上的不解,笑笑说:“确实是一个人来的,瞿先生,离上次见面有一段时间了。” 瞿清抱歉地鞠了一躬。 “里面请。” 先生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瞿清到吧台嘱咐了几句,坐到他对面。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就直接表明目的了。不为别的,就是你和缪雪的事。我一直无法接受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一个星期前谎称患病,把她骗回去,实在抱歉,不用非常手段的话,我们会永远见不到这唯一的女儿。一点点意思,不够的话尽可以说一个满意的数字。” 说着递过一个信封,和一张机票。 “瞿先生应该没有破坏别人家庭的嗜好,我们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不,是四口。” “……嗯。” “雨儿的未婚夫终于对上号了。” “……” “奇怪吗?为什么我会知道?小女儿突然要了你的信息去巴黎不另人怀疑吗?丽晶酒店和我的酒店是连锁,她的行踪随时都能掌握。当听说你在那边的成绩时,我动摇过,如果雪儿真的爱一个出色的糕点师,那我们不会违逆她。再听说你有未婚妻时,犹豫过,但想到恋人难免感情不和,说不定分手了,我就做了更深的了解。知道当我听见你未婚妻名字后,我的反应吗?厨师长先生?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到你,感谢你,谢谢你的照顾。大女儿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离开的时候都是幸福的,我和她的母亲满足了。婚礼现场,你让我的家族颜面尽失,看在雨儿的份上,算了。可你又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当你说要和雪儿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知情,我是不是就让她跟你去了?” “伯父,雨的事,很抱歉,她一直是我深爱着的人。” “我听说了,本来要在普罗旺斯完婚的。” “我也是真正爱雪儿。” “够了,这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让您见不到我呢?” “**地方太小,就算彼此不想见面,难免会见到。” “您的意思呢?” “你在巴黎学习过,既然有情愫,回去吧。这不是命令,只是一个父亲的请求,请不要拆散我的家庭。” “雪呢?她的意思呢?”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机票是两天后的,你还年轻,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怜可怜这个老父亲,从迟暮之年的人的角度考虑考虑吧。” 先生没有说多余的话,离开了酒吧。 瞿清追出去,拦住了起动的车。 “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在离开前,最后给她做一次糕点?” 经过几秒的考虑,同意了。 “明天这个时候我的司机会来取的。” “我的意思是,最后和她见一次面。” “孩子,不要对往事留恋,还是我替你转交吧。” 车窗关上了,这是最后一句话。 司机第二天准时来取糕点,瞿清想获得一些信息,但对方显然不乐意帮忙。 缪先生进到卧室,把盒子放在床边。 “什么东西?” “告别礼物,看样子,你选错人了。” “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游戏公平公正,只是不公开,没有经受住最后的考验,一样被淘汰。” 缪雪要出门去,被拦住了。 “去哪儿?” “我要问个明白。” “游戏规则不允许违背,愿赌服输。” 想到自己成了失败者,缪雪懊恼地一头扎进被窝。 先生出门前留下了最后一个信息:“明天下午三点,航班号是xxxxx。车钥匙在鞋柜上。” 才说出口,就后悔了。 “出去出去,我不会去的。” 好在女儿激烈的反应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缪雪冷静了一会,坐起来,把糕点盒放在腿上,打开盖子。拿出留言条:去了就不再回来。 “去吧去吧,谁留你了?我们一直是陌生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她把字条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里。 盒子下面是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蛋卷,金灿灿地闪耀着诱人的色,香喷喷地散发着迷人的香,最上面躺着瞿清不离身的镶钻小刀。 “真是最后的礼物,做得这样出色。” 说着拿起糕点刀放在床头,又把一只蛋卷放到嘴里,还有热度的巧克力浆浸润着每一个味蕾,但尝不出应有的甜味,苦得都让人掉泪了。 泪水洗过脸后,缪雪再次瘫倒在床上,伤心得有些累,马上入了梦。 窗外的雨声把梦驱走了。房间已经被打扫过一遍。 缪雪从床上爬起,拍着脑门走到楼下。 保姆见到小姐,过来扶她坐到沙发上。 “我睡了多久啊?” “快一个对时啦,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好梦?别开玩笑了,都烦死了。” “快嫁人了,是有烦的。” “什么什么?嫁人?嫁谁?” “还用问?你的事情当然自己最清楚。” “唉,过去的事,人都走了吧。” “走?不可能啊,那这是什么?” 保姆递过那张被遗弃的字条,但留言已经换了:留下就永远陪伴。 缪雪翻过另一面,是昨天看到的那句话,挤眉弄眼地嘲笑着她。正悔恨自己的粗心,想着补救措施,电视上的新闻开始了: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播报一条重要新闻,今天下午,一架发往巴黎的飞机,航班号为xxxxx,在降落过程中起落架无法打开,出现事故,伤亡尚不清楚。 闪电过后,紧跟着一声沉闷的响雷,把缪雪惊醒了,她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电话。 “航班号是多少?” “雪儿呀,你不是不去机场吗?” “告诉我啊,快点,求求你了。” “等等,xxxxx,那个……” “x,x,x,x,x。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要去巴黎,现在!现在!” 缪雪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撑开伞冲出了家。 在出门的一瞬间,发现门外一个人正站在雨中,凝望着这边。她扔掉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 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六月的拉普兰德成了紫色的世界,迎风绽开的绚烂爱情信使,在风中打着浪漫的符号,带着原有的芳香,裹上田间的麦香,携上山中的百草香,把种子以气味的形式播种在每一个角落。拾掇的幸运人期待着,没发现丘比特用箭已经射中了他和她。 山头上一间教堂的钟响过几声,附近的村民聚过来,抬着鲜榨果汁,面包,奶酪,水果,甜点,在准备好的野餐台椅上大摆筵席。娄莹和周民浩成了后勤指挥,安置妥当后,带领村民进到教堂里,找长椅坐下,默默地祝福着站在神父旁边的新郎新娘。 “瞿清先生,你愿意娶缪雪小姐为妻吗?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她,爱护她,都对她不离不弃?” “愿意。” “等等。” 不和谐的声音让目光投向了教堂门口。 是一位留着飘逸金发,一脸络腮胡的高大男士,手上还抬着一个洋娃娃模样的婴儿,眨巴着蓝色的眼睛。带着孩子抢婚? “抱歉,神父。”他来到一位脸上略带抱怨的美丽妇人身边,在妻子脸上吻了一下,坐到旁边。没错,牛排侠成为爸爸后留起了胡子和头发。 “缪雪小姐,你愿意嫁给瞿清先生为妻吗?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她,爱护她,都对他不离不弃?” “愿意。” “等等。” 一对情侣又成为了焦点,帅气的男士优雅地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来晚了。” “妍儿,建奎,这里,快来快来。”金敏儿赶紧把迟到的妹妹,妹夫唤到了身边,让婚礼正常进行。 “双方交换戒指。” 一波两折后,爱的进行曲不想再被阻断,没等神父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新郎就揭开了新娘的面纱,献上了深吻。 长椅上坐着的家长,亲朋好友,村民全部起立,用掌声为这段曲折的爱情故事画上句号。 世上真的有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吗?我想有的,或许你在经历的就是其中一个篇章,或是一个段落,一行字。 第三十章 普罗旺斯(二) 窗外的雨声把梦驱走了。房间已经被打扫过一遍。 缪雪从床上爬起,拍着脑门走到楼下。 保姆见到小姐,过来扶她坐到沙发上,倒来一杯水。 “醒来了?房间我收拾过了,糕点盒在厨房里,饿了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不用,肚子不饿。过会儿再吃。” “哎哟,你看看,才几天就憔悴成这样了。” “没有啦,您在看电视吗?” “嗯。” “有……有关于巴黎的新闻吗?法国也行啊?” “才刚开始,坐下一块儿看吧。” “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播报一条重要新闻,今天下午,一架发往巴黎的飞机,航班号为xxxxx,在降落过程中无法打开起落架,出现事故,伤亡尚不清楚。 “这……一来就是负面报道,还是换个频道吧。” “不,不,等等。” 缪雪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电话。 “航班号是多少?” “雪儿呀,你不是不去机场吗?” “告诉我啊,快点,求求你了。” “等等……” “求求你,快点,求求你……快……点。” “xxxxx,那个……” “x,x,x,x,x。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手机被狠狠地摔到地上,缪雪抬起桌上的水,猛咽了几口,呛得咳起嗽,身体也跟着剧烈摇晃。随后她疯狂地揪扯着头发,挥动双手,抓到什么都往墙上或地上砸。 保姆担心地劝道:“小姐,小姐,冷静啊,出了什么事?可以找先生和太太商量啊。” “他们是杀人的魔头。”缪雪流着泪,拖沓着鞋子,一步一踉跄地朝楼上走去。 她回到卧室,蜷起腿坐在地板上,从床头拿过糕点刀,铮亮的锋面映出自己的模样。 “有一间屋子是用糖果和饼干做成的,喜欢糕点的人死后会到达那里。但够住三个人吗?糕点师会更喜欢谁呢?我真傻,去了不就知道了?” “大婶,大婶,帮帮我。”缪先生身上湿透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保姆接过重担,看了一眼。 “这不是雪儿的那个糕点师朋友吗?”说着把瞿清放在沙发上。 “我也刚听到的消息,给他订的那班飞机失事了,电话里觉得雪儿有些不对劲,就赶回来了。还好没走,一直在外面。见他晕倒在门口,就抱进来了。雪儿呢?还好吧?” “难怪。回卧室了,先生要去看看她吗?” “等这孩子醒来,我们一起去吧,也算给她个惊喜。” 瞿清从沙发上挣起,吓了保姆和缪先生一跳。 他失魂落魄地自顾着冲上楼梯,每打开一扇门便喊一声缪雪的名字。 缪先生赶忙领着路,来到三楼的卧室。 “雪!” “雪儿!” “雪儿!” 缪雪穿着华丽的婚纱,静静地坐着,后背轻轻地倚在墙上。长发耷着肩膀,依然柔美,只是失去了坚韧;眼睛看着来客,依然漂亮,只是失去了光泽;在手腕处绽开了艳丽的死亡。 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就算在普罗旺斯的紫色“爱情海”中徜徉,有的爱情不论怎么等待还是不会回来。在山顶的教堂前,摆放着一架黑色的钢琴,旁边伫立着一位音乐家。他坐定后,开始了演奏。 一曲《天空之城》悠悠地流淌到山谷,田野,花海。当回声戛然而止,音乐家已近没在原位。 目击者邀约着几个人来到山下,在一片灿烂中找到了灵魂去追梦的一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