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茵茵时》 第1章 不期而遇 白景时在欢乐门前遇到苏茵的时候,他正从门里出来。苏茵拿着一捧玫瑰花在叫卖,冻的小脸通红,嘴唇发青。 本来他也没在意她,可是吧,有时候事情就有这么奇妙,在某一刻,他往左,她便往左,撇过脚往右,她就偏偏跟着她往右。这一下两下的,弄的他有些恼火。 “这位卖花的小姐,您能不能让一让,我有急事!”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点燃了一根烟,吐了口气。 苏茵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拦着他的路呢?于是,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低声道:“这位先生,我们俩互相拦着,怎么就只说我拦了你的路,不说你也拦了我的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拂开睫羽上细碎的雪花,露出那干净清爽的眉眼。 白景时吸了一口烟,刚想责备她几句,却不经意透过灯光看见那双清澈的眸子,心头猛地一震,竟漏掉了几拍,于是乎,这对话开始变质了。 “既然我们互相拦着,证明我们算是有些缘分。不如这样吧,你给我留个电话或是留个地址,交个朋友!”他右手夹着烟,吐着烟圈,透过烟雾看着她。 她愣了半晌,随后眉头微皱,“嘭”的一声,将手中的玫瑰花悉数砸在了他身上:“流氓!” 话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景时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唇角微勾,笑得邪魅:“还有点性子!” 平常人赶着讨好他,到了她这,竟然这样没有吸引力,倒是头回见。 他笑着笑着,就上了车。 回到白公馆时,正遇到白景时父亲旧交的女儿沈佳薇,说是给白墨山送些补品来着,这白墨山,就是白景时的父亲。但不巧,白墨山有事远行,公馆里除了白景时,便只有秦玉芮这个女主人了。自然,对于白景时的母亲秦玉芮来说,旧友的女儿来了,自然不能少了款待。 于是乎,招待用了上好的洋人咖啡,喝一口,都是金子。 “妈,我上楼去了!” 白景时累的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理所应当,忽略了沈佳薇。 可沈佳薇却不打算这样轻易被忽略,再者,她喜欢白景时两家都知道,而且白墨山心里默许的儿媳也是她,自然,说话也有底气。 “景时哥,我爹也让我带了东西给你!”她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几分喜悦。 白景时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大盒子东西,淡淡道:“你交给我妈就可以,我今天有些累,就不陪你说话了!” 语毕,便毫不犹豫地上了楼。 沈佳薇撇撇嘴,看了看上了上楼的白景时,有些怨怼地跟秦玉芮说:“秦姨,景时哥总是这样!” 秦玉芮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没一个人管得了他。若不是白家的儿子,早就被你白叔赶出去了!” 沈佳薇听着这话,便知道秦玉芮虽明着在说白景时的不是,可暗地里,还是护着他的。抬眼看了看天色,也比较晚了,便缓缓起身,跟秦玉芮告了别。 汽车发动机刚响起,秦玉芮便朝着楼上喊:“你可以下来了!” 白景时这才穿着一件丝绒睡衣下来,手里夹着根烟,边抽边下楼。 “妈,你看着点,我说过我不想像你和我爸这样媒妁之言就结婚了,我要是娶媳妇,一定要自己喜欢的!”他说着,吐了口烟圈。 秦玉芮用手扫了扫烟气,皱着眉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我这不也没逼你吗?我和你爹虽然是媒妁才结的亲,但最后还不是一样有了感情吗?我可以依着你,可你爹若是不肯,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她说着,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今天看到一个姑娘,长得挺清秀的,人家都是挤破了脑袋往我身上撞,可她不同,不仅没撞,还砸了我,骂了我!”白景时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由笑了起来。 秦玉芮一听,嘴角一沉,低声道:“你跟你父亲一样,就喜欢性子烈的,不然,你爹哪来的三姨太?” 这话一落,秦玉芮自己就变了脸色,白景时看着,立马掐灭烟,倒了杯红酒,淡淡道:“那是他,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定是非她不可,怎么样也不会再娶别人!” 秦玉芮闻言将茶杯放下,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真不愧是我儿子,就这一点,你都比你爹强!” 白景时淡淡一笑,别过头,喝了一口红酒。 初冬的夜里有些凉,白景时的屋里添了些许炭火,他躺在床上,想起夜里遇到的那个女子,不由微微扬起嘴角:“怎么回事?总觉得前辈子见过她,那眼望过来,就好像过了一生,一生又一生的,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他喃喃着,看着天花板,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去了欢乐门,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果真看见苏茵出现了,只不过旁边还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长得倒是儒雅端正,可偏偏在白景时眼里,出现的词汇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想到这,他狠狠吸了口烟,看着即将熄灭的烟头,他皱了皱眉,转身进了欢乐门。 其实欢乐门白天不营业,但是白家势力大,白景时想进去坐坐,自然也是不能推却的。于是乎,老板陪着笑脸上来,低头弓腰地问道:“白三爷有何吩咐?” 白景时点燃一根烟,边抽边问道:“欢乐门门前经常卖花的那个女子你熟吗?” 老板一怔,随后立马明白,这白三爷是看上那个卖花女了,这可是笔好生意,若是他高兴了,不定会给欢乐门一大笔钱。 “三爷,明人不说暗话,那姑娘是附近女子学校的学生,好像叫什么苏茵。她来我们门前卖花,也是我们上头允许的。姑娘家世我不太清楚,不过上头既然允许了,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老板说着,为他倒上一杯酒。 白景时接过酒杯,晃了晃,便问:“你的意思是,许二爷给她开了特例?” 老板闻言一愣,立马摇头道:“这我不敢乱说,二爷规矩多,怕一不小心就丢了命!”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紧张起来。 白景时见状,放下酒杯,淡淡道:“你别慌,这事是我自己要问的,绝不会牵扯到你。二爷那我会亲自去问,我还有事,你下去吧!” 他说着,便拿起披风,出了欢乐门。 谁知刚走到一家酱油铺,便看到了苏茵和那个书生。 “好巧!”白景时拦在她面前,笑得狡黠。 苏茵狠狠丢了个白眼,随后对身旁的书生说道:“铭瑄哥,你先回自己学校,我晚点过去!” 书生点点头,推了推眼镜,便离开了。 待他彻底消失了,苏茵才皱眉看着白景时,道:“你怎么阴魂不散的,专拦我的路!” 第2章 逢场作戏 白景时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对,我就是阴魂不散,只想拦着你,你要如何?” “你……”苏茵一时气结,连话都说不出。 白景时看着她涨红的一张脸,不由笑得有些放肆:“你怎的这样容易脸红?看着好像我怎么你了似的?” 苏茵微微一愣,随即恨恨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回去了,没时间跟你扯!” 语毕,绕过他就准备走。 谁知,白景时一把拽住了她,将她拉近了自己:“近距离看,好像更上眼了!” 苏茵一时气急,抬起脚就踹了他一下,然后抬起眸子死死看着他:“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就知道欺负好姑娘,但我告诉你,我苏茵谁都不怕,你若逼急了我,大不了赔了这条命!” 她说着说着,竟然小声哭了起来。 白景时一愣,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起来,有的说,他一个公子爷,欺负一个女学生算什么;有的又说,就算家里再有钱,青天白日的,强抢民女胆子也忒大了点,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苏茵使劲的哭着,不仅把周围人引了过来,还把白景时弄的里外不是人。这一下,可让他丢了面子。 白景时余光看了一眼苏茵,只见她虽在哭,可嘴角却不经意滑过一丝坏笑,这一笑,看在他眼里,就是幸灾乐祸。唇角一勾,他便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不就是要我娶你吗?这没什么,就算你身份配不上我,我爹不同意,你也别担心。回去我就跟他求求情,让你风光的嫁过来。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丝苦!好了,好了,别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她的背,直把苏茵拍的差点岔了气。 苏茵本想说什么,怎料白景时眯着眼低声道:“你若敢乱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吻你?” 他看着她,眼里全是威胁。 苏茵一愣,到底还是个学生,面对强权虽有傲气,但骨气还是差一点,再说,自己的初吻是给陈铭瑄的,怎么能给这个不要脸的世家公子夺走,当下之处,只有认栽。 众人见苏茵没有说话,便认为她真的是因为不能嫁给白景时而委屈,因此,纷纷开口为白景时说话。 “这位爷竟让这样说了,姑娘也就无需难过了,虽然新式婚姻现在还没有被广泛接受,但这位爷看着挺重情的,就一定不会食言。再者,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他不敢胡来!” “是啊,是啊,这位爷看起来就是挺有地位的人,姑娘擦擦眼泪,好好跟爷过吧!这世道本就不太平,生活也不易。有这样的人护着,总比我们好!” “就是就是,姑娘别闹意见了,看爷急的,就差亲自抱你回去了!” “对啊对啊………” “……” 人群闹闹哄哄,全是对苏茵的祝福,可苏茵听了却是全身不自在。 待人群散了,她一把推开白景时,有些生气地看着他,道:“我跟你说清楚啊,这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我可不会嫁你!” 说着,捋了捋围巾,准备离开。 白景时嗤笑一声,伸手拦住她:“你当我白景时是什么人?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这街上这么多人都是证人,你若不嫁我,我怎么堵上悠悠众口?” 苏茵步子一顿,侧目冷冷看着他,沉声道:“我管你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糊里糊涂的嫁给才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的。若真嫁了,才是我蠢!” 语毕,拂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你喜欢那个书生?叫铭瑄是吧?”他突然问道。 苏茵脚步再次一顿,回头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白景时笑了笑,走到她面前,轻轻扫了扫她的下巴,笑得有些危险:“不想干什么,只是吧,我这人有点怪。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到手,若是得不到,恐怕也会不择手段!” 她心下一紧,转身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有丝愤恨:“你别乱来,铭瑄哥他是好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不伤害他!” “心疼了,嗯?” 他突然掏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眸子里的情绪,在烟雾里慢慢隐现。 苏茵愣愣地看了他一会,那凛冽清静的眉眼,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在某个很久的时刻,她曾见过。只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跟你说说实话吧,我的确喜欢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是别人能明白的。从小我就想嫁给他,不过吧,他说一直把我当妹妹,所以啊,我还不一定能嫁给他呢!”苏茵小心翼翼地说着,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 白景时听她说着,不由勾唇一笑,将烟圈吐出来,一把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了她:“穿着,别冻坏了!” 苏茵下意识地接过他的衣服,犹豫半晌,还是披上了,毕竟,这是真的冷。不过抬头再看看他,明明穿的很单薄,却好像一点都不怕冷似的。她以为,有钱人的衣服都跟自己不一样,肯定是什么名贵材料做的,薄薄的就能防寒。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她怯怯地问道。 “白景时!”他淡淡道。 “你是白家人?”她有些惊讶。 “没错,怎地?发现自己捡了大便宜了?”他开玩笑地说道。 “不不不,许伯伯说他跟白家要好,说白家有个风流成性的白三爷,不成?说的就是你吧?”她边说边用自己的眼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长成这样不风流,那真是可惜了。 “你是说欢乐门的许二爷?”白景时虽然听欢乐门的老板说过苏茵跟许二爷有些联系,但没想到,这关系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深。 “嗯嗯嗯,就是他!”她连连点头,有些得意的意味。 白景时吸着烟,看了看这丫头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地说道:“是不是以为有了许二爷,你就万无一失了?说话也不用负责了?” 苏茵猛地睁大眸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白景时轻笑一声,伸手帮她将扣子扣紧,声音因着寒风有些嘶哑:“不要以为有了他,你说的话就可以不了了之了,苏茵,我白景时想要的东西,死了也不会是别人的!” 他说着,弯着眸子对她笑了笑,可在苏茵眼里,那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第3章 没被呛死 “你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她推了推他,却发现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像是烟草夹杂着龙涎香,方雅又带着俗世的烟火之气。 白景时却在此时放开了她,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好了,小傻子,回去吧!” 苏茵微微一愣,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在哪听过,但是铭瑄哥还在等她,于是她转身就小跑着不见了。 白景时轻轻咳了几声,随后上了车,在车上闭目道:“去二爷的私人住所!” 司机听了,点了点头,调转车头,便朝许宅驶去。 许二爷正准备吃中饭,见白景时来了,连忙让佣人多备了一双碗筷,白景时也不客气,坐下就准备就餐。 “白三,怎地想起来看我了?”许二爷喝着洋酒,笑着看着他。 白景时晃了晃酒杯,也不说暗话,直接问道:“二爷,我听人说,欢乐门门前卖花的那个丫头是您允许的,我看着她有些熟悉,所以想来问问!” 许二爷动作一顿,放下酒杯,看着白景时,低声问:“怎么?对人家有意思?” 白景时喝了一口酒,也不绕弯子:“是有那么一点!” 许二爷将酒杯往前推了推,神秘地一笑:“我看不只一点吧!” “二爷这话什么意思?”他淡淡问。 许二爷将酒倒满,声音有些沉:“能让你亲自来问我的人,少之又少。这丫头若是不特殊,你又何必赶急赶忙地跑到这里来?” 白景时微微皱眉,当下便知,自己的今日的所做所为,已然被人上报给了他,笑了笑,也不准备瞒着他:“二爷既然已经知道,景时也不多说,我就想知道,她有婚约没?” 许二爷先是一怔,随后便笑了起来:“婚约?那倒没有!不过,就算苏茵那丫头有婚约,你若是喜欢,我照样能把她送给你!” 他说着,便仰头喝下一口酒。 白景时有些厌烦他说的这句话,好像说的苏茵是件物品似的。但到底是经历过人事的,当下也是把情绪隐藏了起来。 “既然二爷说没有,景时也就不多问了。不过二爷应该知道,景时喜欢捕猎的感觉,苏茵的事,景时有自己的方法,还望二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他说着,举起酒杯,碰了碰许二爷的。 “那是自然!”许二爷回碰了他,笑得高深莫测。 一餐饭,看起来吃的和和睦睦,其实白景时和许岐山都知道,他们各自藏着心思,谁都没有说破。 于是这日,白景时回到公馆就仰头大睡,借着酒精的力量,好好睡了一觉。 沈佳薇来的时候,白景时正对着镜子剃胡须,在镜子里看见推门而入的她,差点没把自己俊俏的脸刮花。 “你怎么回事,进来都不带敲门的?”白景时将最后一边刮好,放下刮胡刀,转身冷冷地看着她。 沈佳薇心下微紧,不由委屈地看着他:“景时哥,我这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来这里,你要不就是有事,要不就是在休息。整来整去,就没有一个合适的时候,我想着,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才故意这么做!” 白景时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竟觉得有些厌恶起来:“你说的对,我的确讨厌你!” 话说的十分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沈佳薇听了,不禁有些兜不住面子:“景时哥,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能这样直接对我说吧,你让我面子往哪搁啊?” 白景时将衣服搭在身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向来直接,嘴毒,心更毒。你要是受不了,直接走人便是!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他说着,便推开门,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沈佳薇跟在后面小声抱怨着:“景时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苏茵的卖花女?她有什么好,长得也就一般,性子也不好,当着那么多的人不给你面子,而且还喜欢别人。你要是把她娶回来,不是明摆着自己找虐嘛!” 她在后面像个长舌妇一般唠叨着,白景时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转过身,沉沉道:“我娶不娶她是我的事,她嫁不嫁我是她的事,合着这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用不着你操心!”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沈佳薇在一旁看了,气的直跺脚。 公馆里的仆人看了,都有一丝尴尬。 实在待不住了,她便回去了。 白景时这次去的是码头,据说是一批货到了,许岐山吩咐他的时候。也没说是什么,只说是笔好生意。待他跟洋人交涉的时候,才知道是批药品。非常时期,药品自然短缺,可大多数都是军用西药,政府控制严格,许岐山要这批货,显然是要以高价卖出,赚的盆满钵溢。就算价格再不合理,但它们见效快,自然不愁买家。 想到这,白景时不由有些不快起来。这种事让他来做,显然是信任中带着一丝不信。若他走漏一点风声,这药自然到不了许岐山手上。可若是完好无缺到了他手上,若政府追究,白景时自然逃脱不了罪名。左看右看,许岐山都是在考验他。 可偏偏巧了,他白景时也不是什么大好人,事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会做好,不过吧,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过后,不会再有第二次。小聪明谁都有,也不专属他许岐山。 将一切交接事物核实好,白景时便让人将货带走,直接送到许岐山规定的地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苏茵。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种地方也能碰到,不知道是个什么缘分。 叫手下将东西好好送给许岐山后,白景时便说还有些私事,便一个人朝北边走去。那些跟着来的人,以为他还有重要的事跟洋人谈,便上了货车,直接走了。 带他们走后,白景时才调转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掏出一只烟,在一旁静静看着苏茵。 冬阳下的苏茵,一张小脸白的透亮,有种晶莹剔透的错觉,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喜悦。而她对面,站着的是儒雅端方的陈铭瑄。 “铭瑄哥,累吗?”她掏出丝绢仔细地帮他擦汗。 陈铭瑄笑了笑,接过她的丝绢,有些不自在的自己擦着:“没事,习惯了!” 苏茵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脚上的鞋子,眼眶有些红:“铭瑄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就不喜欢阿茵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有些哽咽。 陈铭瑄见她有落泪的倾向,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有,你别瞎想!” 苏茵看着那双握着自己的手,不由心中一喜,抬头看着他,道:“嗯,我不瞎想。中饭吃完了,我就先回去了。周日不要上课,你自己干活注意些,阿姨的病若是还要钱,你来找我,我会想办法的!” 陈铭瑄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脸,说了声好。 白景时在一旁看着,差点没被烟呛死。 第4章 那是依赖 “这个小傻子,还看不出,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是为了治病的钱,早就丢下她了!”他一边愤恨地说着,一边默默跟在苏茵身后。 走到拐角处,一个转身,将她拉了进来。 苏茵挣扎两下,待发现是白景时时,张口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嘶……”白景时看着那两排牙印,差点没忍住就要伸手拍死她:“你属狗的啊!” 苏茵别过脸,恨恨道:“我什么都属,就是不属于你!” “小丫头片子,还挺倔!”他掏出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咬牙道。 苏茵见他疼的直打颤,不由小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白景时横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有心还是无心你自己知道,咬的这么狠,还说不是故意的!” “我就不是故意的……你……等等,你怎么随身带着伤药啊?”苏茵好奇地看着他手中那瓶药。 白景时顺手接过她递来的丝绢,边缠边道:“行走江湖,小伤小痛在所难免,为了保命,该带的东西,自然要带。不然像今天,还不得被你咬死!” 他说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苏茵看着那个笑,竟有些心疼起来。 其实他长得真没得挑,眉眼俊朗,虽然看起来不好惹,可是对人好起来,还是挺让人受不住的。特别是那张唇,唇角肆意而凛冽,怎么看,都有一种倨傲的凌厉!若是跟许伯伯在一起,没点气场,还真压不住那些小虎小豹的。 “你在看什么?”他望着她,在阳光下,有些炙热的意味。 苏茵偏过头躲着他的目光,低头小声道:“没什么,就觉得你好看,多看了几眼!” “你倒是一点不避讳!”他将药瓶收好,顺手摸了摸她的脸。 苏茵一愣,随后跳了起来:“你摸我干嘛?” 白景时笑笑,有些戏谑地看着她:“觉得你可爱!” 苏茵闻言警惕地望了他一眼,悄悄往后退,边退边道:“不,我一点都不可爱,你去摸别人吧!” 话毕,拔腿就跑。 只可惜,没跑多远,就被白景时给追上了。 他一把拽住她,坏笑着,对她说:“这么怕我,还敢当着我的面逃走,也就你这个小傻子做的出了!” 苏茵倒是被抓住了也不慌不忙,看着他,毫不畏惧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少爷,反正我不随便嫁。我要嫁,也只能嫁自己喜欢的人!” 白景时微微一愣,不由笑道:“那巧了,我要娶也只能娶自己喜欢的人。不然也不轻易结婚!” 他说完,就给了她一个糖炒栗子。 “你干嘛打我?”苏茵有些气愤地看着他。 “谁叫你不喜欢我,却要喜欢别人!”他有些狡黠地笑了笑。 “我喜欢别人怎么了?谁还没个自由选择喜欢谁?”她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你这话倒说的不错,我喜欢你怎么了,难道我白景时还没有自由选择喜欢你?”他故意学着苏茵的语气说话,笑得有些放肆。 “你……”苏茵有些气急败坏,转过头,冷冷哼了一声。 白景时见她气的不行,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能气多久。 冬阳慢慢落山,天气又冷了几分,苏茵吸了吸鼻子,撅着嘴看着他:“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没看见我在生气吗?” 白景时淡淡一笑,抚了抚她的头,低声道:“小傻子,你连生气都这么可爱,我干嘛要打扰你。等气过了,你不就要回去了!” 苏茵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哪个姑娘夜深了不回家,你要是想见我,来欢乐门就是了,我总是在那的!” 白景时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由轻声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别让我误会了。不然,我还以为你转变心思喜欢我了呢!” 他说着,朝她挑了挑眉。 苏茵却是将头压的更低了:“我现在还是喜欢铭瑄哥,可是不代表以后会一直喜欢。铭瑄哥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我都明白,所以啊,等他生日的时候我会去表白,若是他接受了,我就嫁给他,若是不接受,我就不再喜欢他了。到那时,我可以试着喜欢你!” 白景时静静地听她说着,末了,不由好笑地看着她:“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这样绕来绕去的,别把自己绕晕了!” 苏茵一愣,立马反驳道:“我……我当然知道了。就是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他心里,然后不离不弃地过一辈子,就是这样的!” 白景时闻言呵呵一笑,掐了掐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确定这是喜欢?你这是占有欲外加个人崇拜。你对陈铭瑄是从小到大的习以为常,他书读的好,你便内心滋生了他高大的形象。小傻子,真正的喜欢是不求回报的,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回应,甚至想把他限制在自己能触及到的范围内?你这是占有,是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人的不可分割。说明白一点,就是依赖!” 苏茵听着他的话,还真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她抬头看着他,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我,明明我们才见过没几次!” 白景时扬了扬眉,一双眼黑的发亮,嘴角却是一道月弧:“我这人比较肤浅,就喜欢一见钟情这种事。那天夜里,我就是看中了你,别的人,我还真看不上眼!” 他说着,就轻声笑了起来。 苏茵看着他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不由有些生气:“那你的意思,要是我以后人老珠黄了,你就会去找年轻漂亮的姑娘,你这么看中外貌,早晚都会把我弃了。那我做什么要相信你的喜欢?” 白景时一怔,随即大笑,拍了拍她的小脸,沉声道:“好了,别纠结了。你也说了我们认识没多久,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我告诉你啊………”他突然倾身靠近她的耳边,喃喃道:“我会吃人的!” 语毕,故意朝她耳边呵了口气。 苏茵耳边一痒,当下就要打他。怎知?他一把截下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她有些火冒三丈。 白景时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道:“走吧,我开车送你!” 苏茵一听,立马拒绝:“不成,被我妈看见,非得揍死我!” 第5章 怪不舍的 白景时掏出一根烟,晃了晃,笑道:“你以为许二爷不会告诉她?” 她一愣,想了想,好像也是,以汪淳溪与许岐山的关系,她与白景时的事迟早都瞒不过她,于是,她道:“好吧,我承你的情!” 白景时笑了笑,便和她一起上了车。 “为什么不坐副驾驶?怕我吃了你?” 他见她一上车就往后座跑,不由打趣道。 “不…不是,你身上烟味大,我受不住!”她慢吞吞地说道。 白景时一听,立马掐灭了手中的烟,回头看着她,道:“对不住,这是我的习惯!” 苏茵撇撇嘴,并不在意:“没事,你们是做大事的人,有点嗜好是应该的!” “你倒是明白人!”他发动车子,淡淡一笑。 苏茵看着他的侧脸,望着那长长的睫羽,不由晃了一下神:“你睫毛可真长!” “嗯?”白景时有些意外地应了一声。 苏茵发现自己一时失了态,不由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没有其他意思!” 白景时低笑一声,侧脸滑过一丝坏笑:“那你看便是了,这东西,天生的,别人比不了。” 苏茵闻言心下微沉,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看够了,不想看了!” 说着,她就偏头看向了窗外。 白景时透过后视镜看着她,不由笑意愈深。 小傻子,逗你都看不出,真是傻到家了。 到了苏茵家的时候,她已经累的睡着了,完全忘了因为白景时半路截住她,连饭也没有吃。汪淳溪看着他抱着苏茵进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蹙了蹙,有些意外。 “三爷是真的喜欢阿茵?”她问。 白景时将苏茵放好,随后转身看着汪淳溪,淡淡道:“既然二爷已经说了,我也就不避讳了。没错,我是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不过汪姨,您真是苏茵的母亲?” 汪淳溪心下一紧,脸微微一白,随后立即笑道:“三爷哪的话,阿茵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哪里摔过跤,在哪里被欺负,我都一清二楚。二爷对她好,是因为他们挺有缘的!” “哦?”白景时突然来了兴趣,兀自坐下,抬头看着她:“说说看!” 汪淳溪背后有些凉,虽然身后有许岐山做后盾,但白家在上海滩也是大家,也是她这个小人物惹不起的,所以,她还是说了一些实话。 “不瞒三爷,阿茵的爹和许二爷有些关系,年轻时是生死之交,后来二爷为了拓展事业将生意做到了上海,可阿茵的爹一股子傲气,不愿改变初衷,所以便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后来兵荒马乱的,得了重病,钱都花光了也不见好,死之前让我带着阿茵来上海找二爷,这才有了现在这种境况!”她说着,偶尔打量着白景时的表情,生怕说错了什么。 “原来如此!”白景时闻言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正甜的苏茵,心里不由又心疼了她一把,若是没有许岐山这层关系,恐怕今时今日,他也见不到她了:“汪姨,辛苦你了!” 汪淳溪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随即松了一口气:“三爷哪的话,阿茵是我的女儿,辛苦也是应该的!” 她满脸带笑地看着白景时,尽量掩藏着自己的紧张。 白景时向她挥了挥手,低声道:“你先出去一会,我想看看她!” 汪淳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立马掀起帘子,走到了外间。 她一走,白景时就勾唇一笑:“饿了这么久,再睡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他就拿起汪淳溪送进来的糕点,极优雅的吃了一口。 苏茵听到他咀嚼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起来,抓起一块杏仁酥就吃了起来。 “你干嘛打听我的身世,调察户口?还是想证明什么?”苏茵虽然有些傻,但到底是读过书的学生,一看白景时,就知道他不简单。 “怎么?怕了?”他打趣道。 “怕?我可不怕!大不了一条命,这世道,英勇就义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我怕什么?”她说着,对他龇牙一笑。 “你倒是被新思想洗脑的不轻,这么超前,怎么不想着傍上我,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他的笑意愈深,看着她,愈发欢喜起来。 “我也想啊,可是我娘说了,我爹临死前不准我随随便便就嫁了,要找个能安心的,比如铭瑄哥那样的。至于你,一看就是城府极深的人,我可不敢轻易卖了自己!”她抹抹嘴,眼里亮晶晶的。 “倒是有那么几分聪明劲!”白景时笑了笑,突然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色,点燃了烟:“若我说,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你如何想?” 苏茵一愣,随即朝他一笑:“那巧了,我也觉得自己见过你,不过啊,我不记得了。” 白景时闻言微怔,吐了口烟圈,回头看着她:“你没骗我?” 苏茵微微一笑,道:“我骗你干嘛,又不能让我多了几两肉。再说,你这么厉害,我若骗了你,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是不是?” 她看着他,眼里一片澄澈。 白景时吸完最后一口烟,回到她身边,俯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喃喃:“你若表白失败,就投身我怀里,我一定,好好待你!” 这话听着挺煽情的,可是苏茵却听出了戏谑的味道:“那还是算了,我听学校里的女学生说,白三爷风流倜傥,爱慕者甚多,我可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死!” 白景时身子一僵,随后给了她一个糖炒栗子:“哪听的风言风语,都给我忘了,不然,直接把你绑到我白家的花轿上!” “疼疼疼,你轻点!”苏茵摸着脑袋,有些怨怼地看着他。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再好好睡一觉,我走了!”白景时说着,就准备迈步出去。 “那个,我能问问,你喜欢一个人的保质期是多久吗?”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怎么?真喜欢我了?”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有一丝坏笑。 苏茵皱着小脸抬头望着他,有些闷闷不乐:“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你刚才说要走,我怪不舍的!” 白景时听了,却是笑了起来:“小傻子!” “你干嘛骂我?”苏茵听他这样说,不由有些生气。 白景时轻轻揽住她,无奈又有些庆幸:“既是觉得不舍,日后遇见我,就别躲躲藏藏的了,次次让我主动,时间久了,我也是会累的!” 苏茵靠着他,撅了撅嘴,小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苏茵可不是软弱的人!” 白景时拍了拍她的背,又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笑道:“太晚了,我再不回去,就要被骂了!” 苏茵轻声嗯了一句,放开环抱在他腰间的手,起身送他到门边:“那你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上车了!” 白景时笑了笑,看着她皱着的眉,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好了,别不高兴了,过几日我忙完了,带你好好玩一玩!” 苏茵眼眸一亮,立马推着他道:“好,好,你快回去,等忙完了,我就来找你!” 话毕,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白景时蓦然一笑,心想,这小丫头片子,果真还是玩心重。 想着想着,跟汪淳溪打了招呼,便开车走了。 汪淳溪看了看苏茵的方向,不由叹了一口气。 第6章 滔天怒火 白景时接手的那批药,完好无损地进了许岐山的口袋,至于他想干什么,大抵白景时也猜的到,商人嘛,不就是为了赚钱。可是吧,越想赚得多,这风险也越大,这是经商的人普遍知道的道理。对许岐山来说,自然也不例外。 “白三,你这次做的不错,有你在,我果真够放心!”许岐山看着台上花枝招展的歌女,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得高深莫测。 白景时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望着他新捧的女歌星,淡淡道:“二爷和我算是老朋友了,这点事,我自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然,就太对不起您对景时的重视了!” 许岐山眼眸微动,轻轻扫了他一眼,随后拍着他的肩大笑:“哈哈哈,没错,没错,我和景时在一起经营欢乐门这么久,互相倚仗,祸福同享。若不是如此,任它发展,早就跟对面街的百花门一样,人走茶凉了!” 他不重不轻地拍着白景时的肩,眼虽在笑,却带着一丝算计。 白景时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笑了笑,便开口:“洋人那边我已经交涉好了,不该说的,自然有人会去封嘴。二爷放心,绝无后顾之忧!” 许岐山勾唇一笑,拿起酒杯凑到白景时耳边,轻声道:“你做事,我放心。你喜欢苏茵,我自会满足你!” 语毕,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眼里的笑意,竟让白景时感到一丝危险。 “二爷还请慢着…”他突然开口说道。 许岐山一愣,眼角微挑,道:“怎么?嫌我多管闲事?” 白景时微怔,随即立马错开话题,道:“不是二爷多管闲事,而是苏茵那小丫头片子性格刁钻,若是强迫她,不成会鱼死网破。景时想,这追女人的技巧,我和二爷都熟稔于心,自然,再难征服,景时也是有信心的!” 许岐山闻言,看了他半晌,旋即开口大笑:“对对对,你说的对,这女人啊,越难追,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做这个烂好人了。哪天你跟苏茵修成正果,我这个老骨头,定要好好喝杯喜酒!” 白景时见他暂时答应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承二爷吉言,景时自会努力!届时,一定带着苏茵第一个向你道谢!” 许岐山眉梢微挑,随即大声说道:“好好好,都按你说的来!” 白景时淡淡一笑,喝着红酒,眼中晦暗未明。 许岐山新捧的女歌星叫李凤霞,至于这是本名还是艺名,除了许岐山,无人知晓。她下场的时候,许岐山向她招了招手,不一会,就到了他们面前。 李凤霞先是敬了许岐山一杯酒,随后又碰了碰白景时的杯,他本来不想喝,奈何许岐山在身边,便承了这杯酒。 一杯酒喝完,白景时说家里有事得先走,怎料许岐山说让李凤霞送他到门口,说她早就听说了白三爷的大名,当着他的面,有些话说不出口,但两人私下里接触,自然就不拘谨了。 白景时当然知道许岐山话里的意思,于是也未拒绝,便和李凤霞一起出了欢乐门。 刚走到车门处,李凤霞就倾着身子靠近了白景时,看着像是在拥抱亲吻,实际上却是塞给了他一张纸条,白景时迅速收进口袋,抬头冷冷一笑,转身上了车。 不巧的是,被人看到了。 李凤霞走后,白景时刚想发动车子,便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白景时微微一愣,随后心中一喜,转过头看着她,笑道:“小丫头片子,怎么上来的?” 苏茵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场景,柳眉微竖,手上的力量又重了几分:“你管我怎么上来的?就准你截我的道,不准我截你的道?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我可没占你便宜!” 她紧了紧手中的围巾,有些闷闷不乐。 “咳咳咳……你再弄下去,我可真要窒息了!”他故意咳了两声,又喘了几下,装作十分难受的样子。 苏茵一听,立马松开了手,说道一把将围巾甩到了他怀里:“喏,亲手做的,送给你的!” 白景时看着怀中的羊毛巾,嘴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几天不见,这么想我,还织了围巾?不错,不错!” 苏茵听着这话,听着听着,竟听出一丝得意出来:“谁说是专门为你织的,我娘说家里还剩了下羊毛线,想着不能浪费,就叫我打条围巾,我想着铭瑄哥他对羊毛过敏,于是就想给你算了,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景时一愣,不知怎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嫉妒“噌噌”的上来了:“他不能要的东西就给我?我白景时凭什么要人家不要的东西?” 他说着,就把围巾扔了回去。 苏茵撅了撅嘴,明知道他是在生气,也不想去安慰,只道:“刚才那个女歌星抱你的时候,你不是照样接受了?我就是给你一条围巾罢了,你做什么不接受?” 她说着说着,竟觉得自己委屈起来了。 白景时皱了皱眉,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沉沉道:“算了,先送你回去!” 苏茵见他不仅不解释,反而要直接送她回家,这委屈,又多了几分。 其实,所有的话都是为了气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这围巾是剩下的毛线不错,可一开始就是为他打的,至于陈铭瑄,她早就不怎么在意了。因为他那天说的对,她对他,只是种从小的崇拜加长久以来的依赖。至于喜欢,也止于亲情。 自从分清楚了这些之后,她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连说好给陈铭瑄的表白,她都准备放弃了。可是看着白景时的样子,她又觉得,不管怎样,也要做出来给他看,不然,以后若是在一起了,他定不会珍惜自己。 于是,在进家门的前一刻,她对他说:“后天是铭瑄哥的生日,我会跟他表明心迹,若…若是他接受了,你就不要来了!” 语毕,转身就要进屋。 “你给我站住!”白景时本就有些不高兴,此时听了这句话,更是气的不行,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抵在门边,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管你成不成功,都不许和他在一起。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若不是因为你跟许岐山的关系,他早就娶了别人了。苏茵,你是真傻?还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看着她,眼里是滔滔怒火。只差一点,就要烧了她。 第7章 我喜欢你 “我……我知道啊,铭瑄哥他不喜欢我,可是人总要试试啊,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呢?”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温柔,致命的吸引着他的情绪。 白景时被这样毫无顾忌的眼神刺激到了,二话不说,就低头吻了她。 苏茵使劲推了推他,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无奈,臭男人,居然用强的?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夺走,你以后要是不负责,我就真用围巾把你勒死。 许久,天上开始飘着小雪,苏茵冷的直打颤,白景时才慢慢停下来。 “冷?”他看着她,眼里还是一丝情绪也无。 “嗯!”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知道冷就好!你刚才那样说,就是不下雪,我都要冷死了!”他说着,放开她,打开车门,拿了一件紫羔大衣下来,转身就披在了她身上:“虽然你还年轻,但身子是自己的,不要为了赶时髦,就大冷天的穿这么少,小心冻出病来!” “哦,知道了!”她小心翼翼地穿上他的衣服,随后出人意料地抱住了他:“你很老吗?我过完年就16了,你要是比我大很多,我娘一定不会同意的。不过啊,只要你对我好,我可以帮着你说服她!” 白景时身子一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也不算很老,过完年20了,只是大家都喜欢喊我白三爷,叫着叫着就习惯了,也就没去更正了!” 苏茵一听,立马抬眸望着他,笑道:“那正好,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你既然亲了我,自然是要对我负责的。我这条围巾其实就是为你打的,可是方才我看见那个女歌星抱了你,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才编了谎话骗你。你若是生气了,现在便可以消气了,我这下说的都是实话!” 白景时听了她的话,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差点没忍住想使劲敲敲她的脑袋,自己气的不轻,她却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苏茵,你脑子是什么做的?都不思考问题的吗?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女歌星抱了我能算什么?这样堂而皇之,别说我,她也不会当真的。怎地你就认真了?” 她听着,不由撇撇嘴,闷闷不乐地说道:“我若不喜欢你,怎生会吃醋?你白三爷名声这么响亮,多少名门闺秀想挤破脑袋都想进来,我又没什么背景,自然比不得她们!” “没什么背景?那许二爷算什么?”白景时气的实在不轻,想掐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却还是忍了下来。 “许伯伯是因为我爹才帮衬了我,可我不能总依赖他。反正以后我要凭自己本事过活,做个新时代的好姑娘!”她信誓旦旦地说着,眼里的光,太过耀眼。 白景时见她信心满满,也不忍打击她,便道:“下雪天有些冷,你早些进去,我这就走了!” 他说着,便要转身上车。 苏茵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没忍住从后面抱住了他:“我喜欢你!” 白景时脚步一顿,随后无奈转身,摸了摸她冻僵的小脸:“我知道了,小傻子!” 苏茵眼眶微红,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那你也得喜欢我,不然,我可吃亏了!” 白景时笑了笑,一双眼在雪色和昏黄的灯光下,带了些深情的意味:“是是是,我也喜欢你。还会对你好,而且是一辈子!” 他拍了拍她的头,在她额顶落下一个吻,眼里是倾城的温柔。 “那我进去了!”她依依不舍地跟他招手。 “进去吧!我忙完就会来找你的,别再像今天一样,偷偷跑过来了!”他在雪光中笑着,有着这世间最温柔的目光。 苏茵对他咧嘴一笑,烂漫而无暇。 白景时待她进了屋,才上车打开李凤霞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十三日,晚七时,平津饭店。 他笑了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纸卷。 “宴无好宴,真是个老狐狸!”他发动车子,朝公馆驶去。 既然在欢乐门不敢明说,还要通过女歌星,自然这宴上,有不能公之于众的人物。和许岐山共事这么久,心性脾气也算有些了解,能让他捧红的明星,不是为他办事,就是为了拉拢他的人,亲自送上的温柔乡。 白景时到了公馆的时候,正巧白墨山远行回来了,他看了看正在和秦玉芮说话的白墨山,淡淡一句“回来了”,便上了楼。 白墨山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他,随后对秦玉芮说道:“景时也不小了,我看着佳薇挺不错,改日让沈啸天过来坐坐,把俩人的亲事定了!” 秦玉芮一愣,想起白景时说看上了一个姑娘,便低声道:“景时有喜欢的人,我们还是少插手吧!” 白墨山眼眸微变,沉声问道:“哪家的姑娘,叫过来好好瞧瞧!” 秦玉芮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开口道:“好像跟许二爷有些关系,人应该不错,毕竟景时也不是乱来的人不是?” “许岐山?”白墨山顿了顿,随后皱了皱眉:“能跟许岐山弄到一块的人,能有多干净?趁早让他死了心,我这边,不会轻易同意的!” “你小点声!景时跟你的关系本就不怎么好,你这会被他听到了,大半夜的又要吵起来!”秦玉芮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楼上。 白墨山轻轻扫了一眼秦玉芮,沉声道:“还不是你给惯的,‘慈母多败儿’,迟早有一天你会毁了他!” 秦玉芮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景文没跟你一起回来?” 白墨山脸色一沉,淡淡道:“他说还有点私事,过几日就回,正好辞旧迎新,一家人就好好过个团圆年!” 秦玉芮这才看了看黄历,果真,再过十多日就是小年了。 “景文这孩子倒是稳重,只可惜不是亲生的,你看看,要不………”她话还未完,就被白墨山的眼光震慑住了。 “不是我排外,是白家祖上留下来的根苗就景时这一支了。若不是战乱,我大哥一家失了踪迹,我断不会这么赶急赶忙的逼着景时那个臭小子。景文这孩子,不管是心性还是处事能力,都比他强上一百倍。我若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做什么不好要和许岐山弄到一起,简直没把我气死!”白墨山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这也不能怪他,他不喜欢你留给他的那些东西,性子又傲,难免不会去找些新鲜物事!”秦玉芮喝着热茶,也叹了口气。 白墨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厨房喊了一声,道:“爱英,弄点吃的给少爷送去,我看他肯定又忘了!” 爱英从厨房里探出身,就着蓝旧的棉袄,擦了把汗:“知道了,老爷!” 随后,公馆就安静了下来。 第8章 按规矩来 腊月十三日一大早,白景时就离开了白公馆,也没跟谁打招呼,开着车就走了。 秦玉芮本来想跟白墨山说一声,但想到他们俩父子关系本就不怎么好,若是白景时再惹出什么乱子,岂不是火上浇油,于是,就这么算了。 况且,白景时压根就不想白墨山知道,所以,就更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晚上七点,白景时准时到了平津饭店,许岐山也早就到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几个熟面人,不过不常打交道。 弄的这么神秘,待会进来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七点十五分,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国话,隐隐听着许岐山喊他辛得森,白景时看着俩人寒暄,顾自吃着东西,心里却暗笑,不用说,那批药肯定是卖给这个洋人了。 虽然他这人有些玩世不恭,但原则上的东西,向来不容随意打破。所以,他慢慢等着,等许岐山开口要他说话。 “景时,这是西教医院的院长辛得森,我们此次货品的主要购买人,来中国已经有两年,认识认识!”许岐山说着,就把话头给了他。 白景时礼貌地笑了笑,随后拿起酒杯,开口道:“我叫白景时,是许二爷的好友,平常喜欢一些热闹场地,若是日后有需要,欢乐门或立新赌场,都可以找到我!” 他勾了勾唇,故意做出一副老道的模样。 “原来是白先生,久仰,久仰!我听许先生提起过你,说你做事干净利落,值得信任。正好我们医院需要一些看护的人,不知白先生可否行个方便?”辛得森说着,一双墨兰的眸子,带着一丝质询。 白景时心里暗笑,不就是许岐山想知道他如今身后的势力到了何种地步了吗?既然怕他超过他,当初何必要一口答应与白家合作,共同掌控上海滩的暗势力,又垄断大部分钱庄。不过,这也不能怪许岐山,若是明里没有白家做后盾,只靠他许岐山的能力,的确不能让形势复杂的上海滩,完全听命于他。现在这样,恐怕他心里已经产生了脱离白家的念头。 “辛得森先生过誉了,白家在上海也不是一头独大,不过既然是为了医院这种治病救人的地方,景时自然要鼎力支持。再者,前线战事吃紧,伤员诸多,多些人帮衬着,也可以以防万一。所以,这事,景时接下了!”他说着,眸子微微扬起,带着些许奉承。 若是这事做好了,说不定在洋人心里可以留个好印象。日后若是有个什么,也有个好去处。 他这样想着,也就暂时放下了心里对许岐山的不快。 “辛得森,那批货物如何?”许岐山见白景时已然答应,也就不再难为他,而是转过头跟辛得森闲聊起来。 “很好,东西很好。许先生,这回多亏了你,不然那些伤员,定然熬不过去!”他说着,满脸带笑,眼中却是没什么笑意。 也难怪,提高了两成的价格才拿到这批药,要是白景时自己,都要气好一会。 他微微一笑,继续吃着东西。 “那就好,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电话你也知道。当然,你也可以找景时,他也是我的人!”许岐山点燃一支雪茄,眉梢带着喜悦。 这话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白景时知道,他在暗指自己是他的人,若是真的私下里跟辛得森接触了,定然会被他知道,继而,就会对付白家。 明里他不敢,可是许岐山原先可是上海滩最厉害帮派的人,自然,涉及他的利益,可以毫不留情的暗地里处理。所以这接话的人,定要小心了。 “二爷说的哪里话,景时这一路走来,靠的都是二爷的提拔。白家虽然在上海小有名气,但大家都知道,二爷才是这上海滩说话最管用的人,现下四下战乱,对于白家,若没有靠山,迟早会沦落到外人手里。白家虽然是经商的,但到了枪杆子面前,也是百无一用。所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景时都知道!”他不疾不徐地说着,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脸认真。 “二爷,三爷都这样说了,以后白家和二爷就是一条船上的了,虽然现下有些乱,但我们一定要团结啊,不然,岂不是让外人笑话?”说话的是许岐山身边心腹,小九三,九月三日进的欢乐门,于是便这样叫着了。 “九三说的没错,二爷,那件事就算了吧。三爷定不是故意的!”一个不怎么熟面的人说道。 辛得森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得懂眼色,于是起身道:“许先生请允许我告辞,医院还有病人需要我,我要先走了!”他说着,极绅士的行了礼。 “既然辛得森先生有事,我就不留你了,九三,送送先生!”许岐山说着,看了一眼小九三。 九三见状,立马弓腰道:“先生请!” 话毕,便和辛得森一起出去了。 待他们走后,许岐山便开口了。 “景时啊,我平日里待你待白家都不错,有些事,你明着跟我说,我也不会怪你的!”许岐山抽着雪茄,在烟雾中看着白景时。 “三爷,二爷话都到这份上了,你就服个软吧!” “是啊是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动了棒子,你少不了几天受苦!” “对啊对啊,三年前为了救二爷你还留下了旧疾,若是几棒子下去,怕你受不住啊!” “就是啊,三爷,你就服个软吧!都是兄弟,看不得你这样啊!” “……” 几个算是不怎么熟的小伙头一个接一个的劝着他,就差亲自开口替他说出来了。 白景时轻笑一声,低声道:“二爷,还是按规矩来吧,东西已然丢了,要找,一时也是找不回来的!” 许岐山动作一顿,随即眯起眸子倾身看着他,沉声道:“东西是谁丢的,自然由谁找回来。白三,我知道你骨头硬,但是苏茵呢?若我说,我会动她呢?” 他朝他吐了口烟气,唇角勾的弧度,有些威胁的意味。 白景时心下一紧,随即抬眸道:“不关她的事,二爷要怎么惩罚,尽管冲我来!” 许岐山闻言嗤笑一声,淡淡道:“冲你来?可以啊,你把白家名下一半的资产划给我,我就不动她!” 白景时微微皱眉,指节握的发白:“白家我说了不算,要看我父亲。我会试着说服他!” 许岐山眸子微紧,直直看了他很久,随即拍了拍他的肩,突然大笑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什么白家的资产,不过是逗你的。我许岐山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跟白家也是不分你我的。这事吧,也不算大事,你这小子太傲,得好好受点苦。这样吧,出去领十棒,这事就算了!” 他说着,就朝其他坐着的人使了个眼色,白景时见状,立马起身行了个礼,道:“辛苦各位兄弟了!” 那些小伙头见了,连忙摆手摇头,说什么三爷客气了。 于是乎,这晚回白公馆之前,白景时被打的皮开肉绽,直接满身伤痕的被扔到了公馆门口,白墨山看见被仆人抬回来的白景时,脸色一沉,怒道:“还抬回来做什么,干脆死在外面好了!成天跟那一帮子地痞流氓在一起,趁早进了棺材好了,省得在这碍眼!” 他边说边喘着气,差点没背过去。秦玉芮听了,又是心疼白景时,又是担心白墨山气急攻心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白墨山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更加气愤了:“都是你惯的,现在好了,连命都要给别人了!” 秦玉芮本就心里难受,这下听到白墨山如此说,不由抽泣起来:“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 她说着,便抹起眼泪来。 白景时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的话,只觉厌烦无比,佣人上完药,就被他赶出去了。 “还没死呢,就这样大喊大叫的,哪天真见阎王了,不定泪都没有!”他心里暗暗骂着,不一会就痛的睡着了。 第9章 给我过来 白景时连着几日都没去欢乐门,也没去找苏茵,这当头,直把苏茵给急疯了。腊月二十几,小年前两日,冒着鹅毛大雪,就到欢乐门直接问许岐山去了。 许岐山看了看她,没说什么,直接派人把她送到了白家公馆,恰巧白墨山和秦玉芮去接白景文了,所以也没受到什么眼色。再说,白家的人一听是许二爷送来的,就是心里不肯让她进,明里也不敢这么做。于是,她就这样见到了满身伤痕的白景时了。 见面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被打了?” 白景时看着她明明很担心还要做出一副质问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眼都红了,话还这么硬,性子果真烈!” 本来苏茵看他受伤是不想发脾气的,但是他这样笑着,让她觉着有些嘲讽的意思,所以,她狠狠看了他一眼,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不偏不倚,正好在伤口上:“那你也要受住了,不然,我也是会跑的!” “嘶……手可真重!”白景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直皱眉:“没见过你这样口是心非的!” 苏茵见他疼的脸都有些红了起来,不由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伤口:“怎么下手这么重?是不是惹了什么人?还是被你爹给打的?” 在苏茵心里,白景时受伤,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被许岐山给打了,因为许岐山在她面前,是个笑面佛。 白景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这样想着许岐山最好,懵懂糊涂的人反而会让人少了戒备心,若是苏茵知道了,不定会被许岐山利用。现下最好,也不用过于担心。 “遇到了一群小混混,看着不顺眼就教训了他们一顿,谁知他们来阴的,叫人通风报信,带着东西来了,当时没带多少兄弟,所以就被打了!”他一边拧眉一边小声说着,这疼倒是一点不含糊。 苏茵听了,看了看他枕头柜旁边的药箱,坐到他床边,缓缓打开,低声道:“那你肯定是在做好事,鉴于你见义勇为才忘了我,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这药要换了吧,我帮你!” 她说着就将碘酒、绷带拿了出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还顺手拨了拨柜头上的铜座银蜡台。 “这事不着急,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待会你走了,我又没人说话了!”他笑着看着她,天色有些暗沉,所以家里的佣人早早给他点了蜡台,不然乌漆麻黑,怪吓人的。 “你别拿我打趣!你们公馆里这么多人,怎地就没人说话了。这些天你不来找我,也没让人知会我一声,我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去找许伯伯,还好他没怪我失礼,赶急赶忙的就让人送我过来,你说,这帐怎么算?”苏茵说着,借着灯火看着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白景时突然轻笑一声,微微转动身子,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安心又温柔地说道:“你懂我的,有些事不该牵连你,自然就不能告诉你。你现在这样子最好,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好歹活的自在。许岐山把你当自己人,我自然很高兴。可是苏茵,这年头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又不变的,有些事,我得兜着,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我最想的,就是你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因为我喜欢你,就突然改变了!” 苏茵听着听着,眼眶一热,不知怎地,就抹起眼泪来:“你自己都说了,没有什么事不变的。我若是不想再做自己喜欢的事,定然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做。可白三,今天你不说这伤是为了什么,我也不会逼你。我知道很多人都以为我傻,但其实,我心里都明白,我跟着你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不想给你带来负担!” 白景时心下一颤,看着在自己怀中默默落泪的苏茵,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我知道你聪明,有些事我不说也能猜得到。既然我们心照不宣,你也就别哭了,哭成这样,我伤口更疼了!” 话毕,他故意配合的倒吸了一口气。 苏茵从他怀里抬起头,转身就要去拿药箱,他却低头吻起她来。 酥酥绵绵,直把苏茵弄的面红耳赤。 风雨过后,苏茵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开口问道:“你上回有东西落在我那了,还要吗?” 白景时闻言一把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先收着,我要了再去找你!” “哦,我知道了!”苏茵虽然不知道那东西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可是他神情这么紧张,自然是见不得光的。自己只是个学生,有些事不该问,她自然不会问。 “陈铭瑄生日那天,你没表白吧!”虽然苏茵已经答应了白景时不会跟陈铭瑄表明心迹,但这小丫头片子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加上自己因伤失约,他心里就更不安了。 “表了啊,我既然说了要说清楚,自然还是要做到的!”苏茵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想戏弄戏弄他。 “他同意了?”白景时脸色微沉,一双眼黑的不见底。 “嗯,同意了啊!”苏茵点头微笑道。 “那我算什么?”白景时有些挫败,眼里藏着几许怒气。 “你算什么?让我想想啊!嗯……算什么呢?”苏茵边想边看着他千变万化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突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把深绿的窗纸吹的哗哗响,连同窗户也吹开了一道缝。 白景时本就着着单衣,更何况那窗正对着他的床,不一会,就咳了起来。 苏茵见状,担心他受寒,起身到窗边将窗户关紧。 白景时却是气的连连咳嗽,不一会,就满脸通红。 “小傻子,一个简单的问题,需要想这么久吗?”他的声音突然嘶哑起来,秀气的唇此刻有些发红。 苏茵转身靠着窗户看着他,冲他眨了眨眼:“当然要啊,我以后还有一辈子要过,可不能轻易就把心给了不值得的人。铭瑄哥不喜欢我,我至少要知道理由吧,不然,多吃亏,你说是不是?” 白景时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在捉弄自己,不由眼神一沉,低声道:“你给我过来!” 说着,表情带着几分凶色。 苏茵心下微骇,立马知道他要惩罚自己了,不由连忙摇头:“不成,你会打我!” “打你?呵呵!”白景时冷笑两声,眸子有些沉:“你今天若是不过来,等过两天我伤好了,信不信我真打花你的屁股?” 苏茵心头一跳,背后不知是漏进来的风还是冷汗,只觉得凉的瘆人,她权衡利弊,最终决定还是走了过去:“铭瑄哥只是同意让我参加报社的活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方才也是想逗逗你,没想过会气到你。你别生气了,你一皱眉就特别吓人,我……我有些怕!”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身边,最后一把被他拉住坐在床沿:“知道怕就好,帮我把药上了吧!” 他说着,就转过身子,将里衣脱下。 苏茵看着那些又深又长的伤口,眼里又热了起来:“你怎么弄的嘛?这伤口这么深,你是被刀砍了吗?那些小混混还算识相,没把你那张俊脸给打花了,不然,我让许伯伯揍死他!” 她依然相信着许岐山,白景时不禁有些失笑,不过,再怎么样她父亲和许岐山有着过命之交,没有特别理由,他也不会动她。 “怎么?心疼我?”他打趣道。 苏茵仔细给他上着药,却是闷闷不乐地瞥了他一眼:“白景时,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受了伤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要我亲自来服侍你。明明我都表明心迹了,你怎地就不能说几句好话!” 他闻言微微一笑,声音突然轻了下来:“苏茵,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怎样?” 话到最后,他的侧脸在灯火下,有种说不清的惑人。 仿佛一夜白了山头的飞雪,在万家灯火下,带着凛冽却温柔的气息。 “好了,把衣服穿好吧!”苏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看向了窗外:“我不知道你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以当真,但是至少现在,我是准备答应你的。可白三,你在上海太有名,我怕自己配不上你的名气。虽然我向来不在乎别人说的,但是至少,我希望可以得到长辈的祝福。你可以摸着良心告诉我,你爹娘会同意我和你在一起吗?” 雪花在窗前缓缓飘着,苏茵的心很静,可白景时却有些乱了:“苏茵,何必管他们呢?日子是我们俩过,即使是亲人,又能如何呢?” “你不明白,白三!”她的眼睫微微颤着,在白景时眼里,带了几分惆怅:“我从小没怎么记得我的父亲,所以比起常人,我更加希望我以后的幸福可以得到亲人的同意。这种归属感我说不出,但是,我挺想这样的!” 白景时看着她清秀却倔强的侧脸,心尖微微刺痛,眼里多了些心疼:“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让他们同意。可在那之前,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 苏茵回头撑着下巴看了他一眼,龇牙咧嘴,倾身抱住了他:“白三,从前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现在我懂了,也认定了你,你一定要对我好,不然,我一走,你就别想见到我了!” 白景时心里微慌,却是抱紧了她:“我白三说出的话,没有做不到的。就是枪对着我,我也不会轻易食言!” “我信你!”苏茵说着,吻上了他的眉角。 白景时却吻着她的脸颊,将情话说的更加迷人:“小傻子,你既将自己许给了我,就要说话算话。日后若是逃走了,小心我真打花你的屁股!” 苏茵闻言却是呵呵一笑,伸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打趣道:“就凭你这张脸,我怎么也得赖着你。要是给别人拿走了,我岂不是亏死?” 她弯着眼看着他,眼里水波盈盈。 白景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眼里却是严肃的:“小傻子,那你可要看紧点,我这人太讨人喜欢,你若是有一点变心,我便随便娶个人,潦潦草草过一生得了!” “你敢?”苏茵一把扑倒他,脸上带着几分怒意。 白景时勾唇一笑,掀起被褥,一把盖住了她。 小年将近,喜悦非常。 第10章 前路漫漫 小年这天,白墨山和秦玉芮带着白景文回来了,本来苏茵来那天就应该回来了,可是白墨山听仆人打电话说有个姑娘在白公馆跟白景时待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不由大发雷霆,直接跟白景文说,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过两日再回。 也就这两日,白墨山已经叫人把苏茵的身世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准备一回去,就跟白景时好好谈谈。 这不,刚进屋,就让人将他叫了下来。 白景时穿了件氅衣,眉眼都没抬,直接说道:“我晚上有事,不在家吃了!” 说完,就准备出门。 “你给我站住!”白墨山命令道。 白景时步子一顿,看了看一身西装的白景文,开口道:“大哥回来了,陪你们过也是一样的,有我在,你们反而糟心!”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景文好不容易回来跟我们过个年,你弄什么别扭?”秦玉芮见白墨山有生气的倾向,不由出来缓和。 白景文看了看白墨山,淡淡对白景时说道:“景时,别闹!” 白景时扫了他一眼,突然轻笑一声:“哥,我是真有事!” 白墨山一听这话,立马喝道:“有事?你能有什么事?全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今天我把话放这了,你要是跟许岐山继续不清不楚混下去,苏茵的事,我绝对不会同意。正好你大哥也在,全家人做个见证!” 白景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怒火中烧:“爸,你调查苏茵?” 白墨山在沙发上坐下,抬头冷冷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没错,我就是调查了她,你要如何?” 白景时闻言,顿时火气上来了:“你太过了!” 秦玉芮见他二人有剑拔弩张的趋势,不由立马开口道:“景时,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快道歉!” 白景时狠狠看了一眼白墨山,调转步子就要走。 “你去哪?”白景文拦住他,严肃地看了他一眼。 “去欢乐门!今晚有活动!”他淡淡道。 “要去也先吃了饭再去,不急这一时!”白景文继续道。 “吃不下,反正有你就够了!”他并不准备让步。 白景文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对白墨山说道:“爸,景时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白家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景时跟许岐山打交道,或许早就败了。虽然许岐山不是好人,但至少白家在他的庇护下,没有遭到外人的欺负。再说,现在上海,最有权势的就是他,惹火了对白家没有好处,你便让景时去吧!” 白墨山本来在气头上,但听白景文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些什么,毕竟白家的祖业比较重要,既然白景时可以稳住许岐山,也不能一棒子打死,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难不成真不要他? “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至于苏茵,有时间带回来让我和你妈看看,别脑子一热就乱来!”白墨山说着,就对白景时挥了挥手。 白景时见他同意了,不由对白景文说道:“谢谢哥!” 白景文笑了笑:“那你快去吧!” 他点点头,拿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到了欢乐门时,苏茵已经等在那里了,许岐山给他们定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在二楼,视野很好,也很隐蔽。 许岐山拍了拍白景时的肩,看了看在认真看节目的苏茵,淡淡笑道:“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你别负了她,若是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白景时低笑一声,掏出香烟夹子,道:“二爷说的哪的话,景时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吗?” 话毕,点燃了烟头。 “那就好!”许岐山笑笑,便离开了。 “好看吗?”白景时问她。 苏茵点点头,咧嘴一笑:“好看,她们唱的真好!” “你很羡慕?”他笑着弹了弹烟灰。 “也不是,就觉得台上可以放飞自己,等到了台下,你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戏里戏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可至于哪个自己才是演的,也许,她也不知道!”苏茵看着台上唱着《夜来香》的女子,突然有些惆怅。 白景时看着她清秀的脸庞,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吐了口烟圈,问:“比起学校,你有没有更喜欢的地方?” 苏茵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回头看了看他,只觉得他的眼神深邃的可怕:“做什么这么问?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上海的情形,是容不下私人喜好的!” “这样啊,那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儿时的事情,总觉得里面可以听到一些前尘往事,然后解开他一直的疑惑,关于觉得她很面熟的问题。 “小时候啊,我想想……”她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思忖半晌,才又开口:“我以前是在乡下的,跟爹娘在一快,八岁的时候跟着娘来到了上海,七岁的时候爹去世了,六岁嘛,跟着伙伴掏过鸟窝,也抓过蛤蟆。五岁……五岁之前的事,好像就不怎么记得了!”她慢慢回忆着,却突然发现有些记忆太过遥远,遥远的已经忘了大半。 白景时却笑了起来:“你怎么倒着说这些事?平常人不应该按时间顺序来吗?” 苏茵微怔,随后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就喜欢倒着,你管不着!” “调皮!”他淡笑两声,随后掐了掐她的脸。 “又掐我?脸都大了!”她有些不高兴。 白景时转了转眸子,坏笑:“那用亲的?” 苏茵闻言脸一红,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别乱来,这儿人多!” “人多?”白镜山环顾了四周,不由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许伯伯特地为我们定了这个好位置,人看不见我们,我们隔着帘子,有什么关系?” 她心下微微慌乱,有些脸红地看着他:“你……你,我不管,反正这不行!” 白景时哂笑一声,一把捧住她的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就一下!” 话毕,轻轻碰了碰她的樱唇。 苏茵身子一僵,待他离开,不由又气又急:“你就知道欺负我,我要走了!” 她旋即起身,却被他拽住了手腕:“我送你回去!” “不稀罕!”她有些愤愤。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送别人了?” 他故意跟李凤霞打了个招呼,看着对他抛媚眼的李凤霞,苏茵心里一急,甩开他的手,得得得就下楼了。 白景时眉梢微挑,立马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时,他握住她的手,一使劲,就将她拽进了怀里:“我伤还没好,你可不能乱动!” 苏茵别扭了两下,气急败坏地看着他:“白景时,你太坏了!” 他闻言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不正经:“我再坏,你不还是不舍得,不然今天小年夜,你怎么不陪汪姨过?” 苏茵一时气结,狠狠看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气我!” 白景时放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藤镶银手镯,一把套住她的手,笑道:“送给你当礼物!” 苏茵低头看了看镯子,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我要年后才过生日,你怎么提前给了?” 他呵了口气,伸手热住她冻僵的小脸,道:“这是新年礼物,生日的时候有生日的礼物,你要分开看!” 苏茵观摩着那只镯子,不由喜上眉梢:“上面有我的名字!” “才发现啊!还不笨!”他抚了抚她的脸,看着人烟稀少的大街,笑道:“走吧,再晚点,汪姨该着急了!” 苏茵高兴地点点头,便跟他一起上了车。 到了苏茵家门口时,正碰到汪淳溪出来倒热水,一看见苏茵和白景时,就连忙招手:“这天这么冷,快进来吧!” 说着,就回屋加了几块碳。 白景时一进去,汪淳溪就倒了杯姜茶,看着一脸娇羞的苏茵,不由笑道:“我家阿茵,果真是个有福分的人!” 苏茵一听,立马脸红的像虾子。 “可不是,汪姨。今天我和苏茵置气,都是我在哄她,要不,这门我恐怕都进不了!”他看了看苏茵,眼里有丝坏笑。 “是吗?那可多亏景时让着我家阿茵了。她从小性子骄纵,我和她爹可没少说她!”汪淳溪说着,不由在一旁坐下,拿出针线,开始纳鞋底。 “我倒觉得,苏茵性子挺好的,被人欺负了也会欺负回去,总比娇娇弱弱的好,不然我不在,怕她吃亏!”他抿了一口姜茶,看着袅袅的雾气,笑得宠溺。 苏茵听着他们一人一句的,不禁有些兜不住脸,于是也开口道:“娘,我这性子挺好的,若是白三他对我不好,我改明儿就带着你离开上海,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他后悔死!” 汪淳溪闻言一愣,随即放下针线,连连说道:“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都给我吞回去。景时对你好不好,我可都看在眼里。除非你任性,不然他才不会不要你,你就偷着乐吧!” 白景时淡淡一笑,将茶杯放下,看了看表,开口道:“汪姨说的对,我既然喜欢苏茵,就不会不要她。就怕苏茵一个不高兴,把我给扔了!” 苏茵听着,柳眉微皱,立马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小心眼。白三,你高兴了吧!” 白景时一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汪淳溪看了,不由瞥了一眼苏茵,沉声道:“别耍性子,人景时是心宽,不然谁敢要你?” 苏茵一听,再也不肯说话了。 白景时再次看了看表,不由开口道:“汪姨,我该回去了!” 汪淳溪觑了一眼苏茵,淡淡道:“去送送景时!” 苏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起身跟白景时一起出了门。 到了门外,她有些埋怨地说道:“我妈居然也向着你,你怎么这么讨喜?”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怎么?嫉妒了?” 苏茵别过头,心里有些小别扭:“我才没有,反正你都给了我礼物了,逃不掉的!” 白景时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地吻了吻她的眉,道:“好了,别生气了。不管你如何闹,我喜欢就够了。天这么冷,别冻坏了!” 她在他怀里轻声嗯了一句,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下颌,转身就朝屋里走,边走还边回看他:“你注意安全,回去早些休息,记得叫人给你换药,还有,记得要来找我!” 他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心里微微一暖,轻轻挥了挥手,笑得温柔:“快进去吧!” 苏茵点点头,转过头,一脚就进了屋,随即回头朝他龇牙一笑:“晚安!” 白景时有些无奈,眨了眨眼,对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便上了车。 这一晚,白景时突然意识到,在那个不被人认可的白公馆里,没有人像苏茵这样记挂着他,所以,是苏茵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重视,感受到了单纯的快乐。不管日后怎样发展,他都要护着这样能给他快乐的苏茵,即使头破血流,前路漫漫。 第11章 家庭琐事 大年三十那晚,白公馆里来了不少白家的亲戚,有的是为了来沾沾光,而有的,是为了和白家攀上什么姻缘,好衣食无忧。 白景时厌烦了这种所谓的家庭聚会,所以干脆称病没下楼,除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出现过,其余时间,基本没看见人影。 可就是这年夜饭,也让他吃的如同嚼蜡。 跟着他姑外婆来的一个叫淑慧的姑娘,长得是不错,可是一看到白景时那副不羁的模样,脸红的比抹了胭脂还厉害,也不敢正眼瞧他,都是趁他不注意,偷偷打量。 还有一个远房表妹,虽说长得比不上那个叫淑慧的,但家世还不错,所以一直在问白景时,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白景时只觉烦躁的很,直接来了一句:“反正不喜欢你这样的!” 话毕,狠狠咬了一口虾尾。 那远房表妹看着,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姑外婆边吃饭边看着白景时和白景文,问道:“景文和景时有喜欢的姑娘吗?” 白景文虽然不怎么喜欢人家直接问他,但好歹在众人眼中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模样,所以即使再不愿,也还是开口回了话:“没有!” “景时呢?”姑外婆看着低头吃饭的白景时,又问了一句。 白景时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一桌人,不由淡淡道:“有啊,定情信物都给了,反正不会娶别人了!” 此话一出,白墨山脸色都变了,还好秦玉芮机灵,连忙说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别听他瞎说!” 话毕,狠狠剜了他一眼。 白景时挑挑眉,放下碗筷,低声道:“你们吃,我饱了!” 说着,就上了楼。 “这孩子,真是的!”秦玉芮笑着看着一桌人,连忙圆了圆场子。 姑外婆见状,立马对淑慧说道:“景时这性子一般人可受不了,我家淑慧还是跟景文一样稳重的人在一起好,是吧,淑慧!” 淑慧听了,心里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也不好直接戳破她,毕竟以后还要靠她找个好人家,不然还要被人看不起。 “姑外婆说的对,景文哥这样的,才适合过日子!”她说着,看了一眼白景文。 白景文笑了笑,扶了扶金丝无框眼镜,道:“姑外婆哪里的话,我常年不在家,若跟人成了婚,岂不等于要守活寡?淑慧性子聪敏,自然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一席话,不仅拒绝了姑外婆,也拒绝了在场所有想攀高枝的人,让白墨山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的儿子,怎能跟这些平常货色搞在一起,怎么也得是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 “景文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姑外婆可是看着你和景时一起长大的,你们是个什么性子我都知道。只不过现在白家蒸蒸日上,看起来是瞧不起我们乡野来的人了,恨不得跟我们划清界限了!”她说着,眼里还蹦出几滴泪,让在场的人听了,不由纷纷开了口。 “就是啊,原先墨山还未来上海的时候,那么艰难,不也是靠着我和姑外婆帮衬才撑了过来,如今说变脸就变,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一位远房表舅说道。 “没错,景时也是我看着长大了,性子虽野了点,但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如今他跟许二爷共同经营着立新赌场,将白家事业越做越大,声名也越来越响,想必清汤寡水的他也看不上了。但伯瑜我也不多求,就是我家漫珲做不了大的,做个小的,也是绰绰有余啊!”那叫伯瑜的说着,还仰头闷了一口酒。 “是啊是啊,伯瑜说的没错,人不能忘本不是,景时和景文一个个都这样,可叫我们寒心了!”又一人说道。 在坐的一席人听了这话,不由立马热闹了起来。 白墨山见了,脸色更沉了。 秦玉芮看了看白景文,使了个眼色,便道:“墨山有些醉了,我先扶他上去,待会大家再开局!”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白景文稳定局面,然后等她下来开几局麻将,唠嗑唠嗑,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待秦玉芮走后,白景文立马开口了:“伯瑜叔外公,大家对我和景时的好,我们兄弟二人都记在心里,只是如今硝烟四起,白家家大业大,早已被外人盯上,迟早有一天得为国尽忠。届时,若我和景时有个万一,岂不害了淑慧她们?如此,不如让淑慧她们找个平常人过日子,也好过提心吊胆,日日不安。不过叔父和大家放心,若是日后家中需要白家帮衬的,景文绝不推辞,也会跟父亲说明白。还请大家好好思虑一番!” 这话一出,饭桌上立马安静了下来。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姑外婆开口了。 “景文这话说的也对,总不至于让淑慧她们胆战心惊的过日子。景时现在虽然看着挺争气的,但声名越大,风头也越大,日后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要把淑慧她们赔进去?再说,景文都这样说了,大家也就先安个心吧!”她说着,就瞟了一眼伯瑜叔外公。 伯瑜叔外公一听,也立马附和道:“文婧说的对,都是自己的儿女,哪个舍得让她们吃苦。既然景文开了口,我们也给个面子,这提亲的事,就暂时莫要提了!” 此话一落,在坐的人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白景文总算松了口气,抬头一看,秦玉芮正好下来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便跟那些远的近的亲戚告了别,朝二楼走去。 与秦玉芮擦肩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都安抚好了!” 秦玉芮笑笑,顿了顿,就下了楼。 到了楼梯口,她便喊到:“爱英,摆局!” 爱英在厨房里听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汗,朝另外一边叫道:“金兰,把局摆上!” “哎,好的,来了!”话毕,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孩出现,约莫十三四岁,长得倒是好看,就是黑了点。 待局摆上,秦玉芮便开口道:“前些日子景文回来,带了不少好布料、好香料回来,我瞧着用不完,不如明天走之前,大家去我房里看看,若有喜欢的,一并带回去!” 姑外婆一听,不由眉眼一笑,开口就道:“这哪的话,景文一年到头就这几日在家,给你和墨山带些东西,还要分给我们,岂不是白费了他的心意?” “姑外婆哪的话?景文也是你们照顾着长大的,这点东西,还远远不够呢!”秦玉芮明知道她是装客气,可是为了白家,还是得大方些。 “就是啊姑外婆,玉芮都这样说了,您还客气什么?我们都知道,景文这孩子稳重,肯定早就想着我们了。你要是再客气,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你说是不是,伯瑜叔外公!” 坐在一旁的伯瑜叔外公听了,连忙放下烟头,呵呵笑道:“就是啊文婧,玉芮都这样说了,你就带个好头,让大家乐乐吧!” 语毕,又吸了几口,才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 姑外婆听大家这么一说,也有些承不住了,便道:“既然都这么说了,明日我便上玉芮那看看,淑慧和玉林也一起,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二人一听,互相交换了眼神,连连点头说好。 秦玉芮了然地笑了笑,一席麻将,半数都输给了其他人,可偏偏,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第12章 花心萝卜 大年初一晚上,欢乐门有活动,说是法租界巡捕房总探长要来看节目,据说是奔着新歌星李凤霞来的。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晚六点,白景时便和苏茵到了欢乐门,不过演出还没开始,所以二人又在街上兜了几圈。不过今日有些特殊,冲着总探长的名头,不少富豪权贵都慕名而来,顺道沾沾喜气。 苏茵在车上看到这些场景,不由有些不解地看着白景时,问:“我们干嘛要来蹚浑水?弄的这么正式,好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似的,不就是一个探长嘛,这么形式主义做什么?” 白景时闻言心头一跳,立马刹住车,转身就捂住了她的嘴:“别耍性子,你这样一说,我可害怕的不得了!” 苏茵看着他,含糊不清地继续问:“你有什么害怕的?” 白景时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才缓缓放开手:“我怎么不害怕?你要是被抓了,我可不就伤心死了!” 苏茵见他十分紧张地看着自己,立马明白他在担心自己,便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白景时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苏茵朝他撇撇嘴,点了点他的鼻尖,低声道:“我都明白的,你担心我!” “知道就好,小丫头片子,长点心!”白景时故意作出一副严肃地样子,眼里却带着笑意。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苏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睁大眼睛也盯着他看。 白景时敲了敲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从前只觉得你清秀可人,如今仔细瞧了瞧,倒觉得你多了些娇俏。苏茵,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这副样子,再大一点,肯定要祸害人!” 她听他说着,知道他在夸自己,不由有些得意起来:“那可不?我妈说我跟她年轻时一个样,都好看!” 语毕,眉眼弯弯。 白景时见她笑得一脸狡黠,故意突然靠近她,就着她的耳边,喃喃道:“年后你就16了,我也20了,我努力一把,让我爹同意我们俩的事,以后,我们就名正言顺了!” 他朝她耳边呵着气,亲了亲她的耳垂。 “那你可要加把劲,铭瑄哥说他也要成亲了,我可不想落后,好像没人要似的!”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颊边落下一吻。 白景时轻声应了她,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看着她,眼里是三月的春风:“怎么会没人要?我白景时这辈子除了苏茵,不会娶别人。自然你,也不能嫁给除我以外的人。” 他霸道地说着,唇角带着笑,眼里是她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我是你专属的一样?不过我苏茵既然说了喜欢你,就肯定是认定你了。日后你若是变了心,我转身就会走,你就是费尽心思也找不到我了!”她望着他,眸子里是喜悦,还带着女子独有的娇羞。 白景时微微失神,那双眸子此刻好像浸了溪水,清澈温柔,不染俗尘。他缓缓低头靠近她的鼻尖,声音有些沉,却格外认真:“小傻子,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去爱别人?你这话说的可真伤人,不过,若我变心,你不要我也是应该,到那时,我就甘愿被外人一抢蹦了,死在十里洋场!” 他这话一毕,苏茵就皱起了眉:“你别这样咒自己,兵荒马乱的,分离是常态。我这样说,也不是要你一心一意只爱我。只是希望你若娶了我,就不要再想娶别人,跟我在一起时,就只有我一个,你若厌了我,把我休了,自然可以去爱别人。我这话带着时间性,并不是用来束缚你的!” 白景时闻言一愣,听了她这话更加生起气来:“说到底你就是玩心重,现在喜欢我,不代表以后还喜欢我。若是你喜欢别人了,是不是就把我给扔了?苏茵,你怎地这样凉薄?” 她见他气的不轻,也不去安慰,只开口道:“我才16岁,做什么要把自己拴在情爱上?我就想着毕业后做个爱国好青年,为国家尽一份自己的力。你若是不喜欢我这样,那就干脆别要我好了!” 这话一出,白景时是真的气到了,加上伤口还没好,夜里又冷,听着听着,就狠狠咳了起来。 “咳咳咳……苏茵,你真是要气死我?”他满脸潮红,眼里又气又无奈。舍不得打她,又过不了自己那关。 苏茵见他不舒服,脸色微变,立马帮他顺了顺气:“你别生气,反正现在我还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白景时握拳咳了几声,坐回驾驶位,发动车子,低声道:“算了,跟你讲了也没用,演出要开始了,先回欢乐门!” 说着,恢复了严肃的状态。 七点,演出准时开始,坐在前排的是许岐山和总探长李国阳以及他的夫人们。后面两排,是上海滩的有名的富豪权贵。至于白景时和苏茵,自然是坐在最后面,至于白墨山为何不来,也不用多说,他对许岐山向来看不起,既然白景时跟许岐山要好,当然理所应当代表了白家。若是要问李探长有没有意见,其实也不难猜到,这年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白墨山自是给了一笔大的。 “李探长,凤霞不错吧!”许岐山看了看台上精致诱人的李凤霞,侧目看着李国阳。 “不错,不错!”他拍了拍许岐山的肩,笑得有些油腻。 “要不要喊她今晚陪陪探长?”许岐山眯起眸子,唇角微勾。 李国阳摇摇头,转头看着许岐山,笑道:“这可是岐山你的心头好,我怎敢染指?我不过是沾了你的光,过来看个节目,可不能做什么逾越的事!” 他眼里精光一闪,心里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既然探长不喜欢,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法租界西教医院那边,还望李探长多多照顾!”他说着,使了使眼色,旁边的人就递上来一个红木盒子。 “这是?”李国阳有些不解。 “一点心意,不足挂齿!”许岐山笑着塞到他怀里,轻声道:“您夫人一定喜欢!” 李国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大笑:“二爷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收下了。剩余的事,您尽管放心!” 语毕,将东西收进口袋。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爱呀爱呀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家山呀…… ……” 李凤霞在台上唱着《天涯歌女》,台下的人,各怀心思。 有的在觊觎李凤霞的美貌,却在因为许岐山不得不压抑着自己;有的眼尖看到了他们二人的交易,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有的,专心看戏,却因为疲惫,打起了盹。倒是白景时和苏茵,认真听着歌,偶尔交换个眼神,会心一笑。 演出结束后,许岐山叫住了白景时,说是有事要他办,苏茵在车上等他,偶尔看看夜景。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了车窗。 苏茵打开车窗,往外一看,原来是李凤霞。 “有事吗?”她问。 李凤霞靠在车窗边,低头看着苏茵,淡淡一笑:“原来白景时喜欢你这样的!” 苏茵一愣,觉得她有些不礼貌:“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我可没逼他!” 语毕,准备关窗。 “唉唉唉,小丫头,跟你开玩笑呢,这么容易生气?”她眼疾手快地阻止她,有些无奈:“你这性子,还真别说,跟他挺配的!” 苏茵动作一顿,气冲冲地看着她:“白三是白三,我是我,没关系!” “哟,还真生气了?果真还是学生,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要是碰到别的女人,非得骂哭你!”李凤霞说着,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脸,笑得有些放肆。 苏茵只觉脸颊微痛,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关了窗。 “又是老相识!”她恨恨地说了一句。 上回才听到学校里的人说沈家大小姐沈佳薇是他的青梅竹马,这下好,又来了一个女歌星。白景时,你这个花心臭萝卜。 她骂着骂着,他就出来了。 李凤霞见他要上车,微微拦住他,小声道:“别把她扯进来,不然,你我都得遭殃!” 白景时看了一眼苏茵,低声答道:“我知道!” “车上有一瓶水,记得喝掉!”李凤霞说完,就朝欢乐门走去。 白景时看了一眼四周,状若无事地打开车门,拿起那瓶水,迅速喝了一口。 “这瓶水我喝过了!”苏茵冷不防冒出一句。 白景时故意将面上那一层纸抹掉,随后回头对她一笑:“那正好,我们相濡以沫!” 话毕,不经意间,将纸团放进了裤袋。 第13章 有压迫感 “你那水是什么做的?怎么有点甜味?”苏茵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有些生气地问他。 白景时将瓶子放好,手搭在方向盘上,扬了扬嘴角:“前几日遇到一个老朋友,聊了会觉得口干,便送了我一瓶,好像是他家独有的,好多人都喜欢上他那买这种类似果酒的水,至于什么做的,我也说不清!” “哦!那你下次带着我一起去,我也看看!”苏茵看了看他,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李凤霞跟你说了什么?”他问。 “没什么,就是说我脾气不好,你眼光不行!”她故意大声说着,想看看他的反应。 白景时闻言一笑,转过头看着她,有些无奈:“所以你不坐我旁边,坐到后面去了?” 苏茵撇撇嘴,毫不犹豫地答道:“对,我就是不想坐你旁边!” “这样啊,那今晚,我直接把你送到我床上,怎样?”他一脸坏笑,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越变越红,却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苏茵脸又热又红,看着白景时,想骂又不忍骂出口,只好说道:“反正我嘴皮子没你厉害,说不过你。那李凤霞明显就是喜欢你,我反正也还没嫁给你,你去娶她好了!” 她说着,眼泪立马就出来了。 白景时见状,不由一惊,连忙回过身子帮她擦眼泪:“怎的这么容易就哭了?我又没说你什么?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这样,回去汪姨该说我了!” 苏茵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明知道他是在乎自己的,可不知怎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我娘才不会说你,我和你在一起,她都觉得我赚了,怎么会怪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凤霞是跟你在说笑,她是你许伯伯的人,我可不敢高攀!”他捏了捏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 苏茵就着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一双眼睛看着他,亮的可怕:“我知道了,你先送我回去吧!” 白景时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发动了车子。 到了苏茵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白景时正想喊苏茵,才发现她累的睡着了。便拿起自己的氅衣罩在苏茵身上,开了后门就将她抱了出来,天气是真的冷,可白景时却平静的很。 汪淳溪看着被白景时抱在怀里的苏茵,淡笑一声,道:“也就景时你能忍着她,要是别人,准走了!” 他将她放到床上,随后笑着对汪淳溪说道:“苏茵虽性子有些刁钻,可讨人喜欢,汪姨,日后,我会对她好的!” 汪淳溪听了,不由十分高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以后有个什么,我也没遗憾了!” 白景时一怔,旋即开口道:“汪姨哪的话,你人这么好,自然会平平安安的。苏茵可离不开您!” 汪淳溪闻言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雪,有些担心地对他说:“这雪这么大,要不今晚我和苏茵睡,你睡另一边?” 白景时摇了摇头,喝了口茶,缓缓起身:“不了,过大年的夜不归宿,我怕明天又要添新伤了!” 汪淳溪抬头看了看他,也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那你注意些,我就不送你了!” “嗯,我这就走了!”他说着,披上氅衣,就出了门。 到了车里,他点燃一根烟,打开纸团看了看,随即一把火烧了。末了,将烟头丢掉,开车便白公馆驶去。 回到公馆已经是半夜了,白墨山知道他今天是代表白家,所以也没有多说他,让他早些休息,便回房睡觉了。 倒是白景文,倒了杯开水给他,问:“节目怎么样?” 白景时喝了口水,抬头道:“没什么新花样,年年如此,早没新意了!” “听你这样说,怕是那姑娘也在场吧!”白景文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惊讶。 白景文在一旁坐下,笑了笑,开口道:“你这么晚回来,还能为了什么?别告诉我节目演到了现在,我可不傻!” 白景时微微一愣,随即挑了挑眉:“还是你厉害!不愧是留过洋的人!” “这可跟留没留洋无关,完全是根据你的性子来的!不过,要想娶人家就早些让爸妈同意,不然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人家姑娘可耽误不起!”白景文说着,扶了扶眼镜。 “知道了,知道了!上去了!”白景时不想再听他的教导,起身就往楼上走。 白景文笑笑,摇了摇头。 又过了些日子,快到了元宵,白景时说要带苏茵见见父母,汪淳溪很高兴,可至于白墨山和秦玉芮是什么心思,便无人知晓了。 苏茵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佛青实地袄子,画了眉,涂了点胭脂,看上去,精致了许多。 一进门,她就笑意盈盈地喊了白墨山和秦玉芮,秦玉芮倒是回了她,可白墨山却皱着眉,没搭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白景时看着苏茵有些不安,不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 苏茵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刚上了饭桌,白墨山便开口问苏茵:“你和许岐山是什么关系?” 苏茵一愣,随即说道:“许伯伯是我父亲的老友,家父离世之前要我和母亲投靠他,所以我才到了上海!” 白墨山看了看白景时,又问道:“你还是个学生?” 苏茵点点头,低声答道:“回伯伯,是的!” “在学校里学的什么专业?”白墨山继续问道。 “新闻出版方面的,有时候写点小文章!”她手心有些微微湿润,却被白景时紧紧握着。 “爸,人家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接受质询的!”他有些不高兴,看着自己的父亲,脸色变了又变。 “没你的事!”白墨山铁着脸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苏茵说道:“听景时说你才16岁,这么年轻就上了大学,挺不错的!” “谢谢伯伯夸奖!”苏茵给了白景时一个安心的眼神,回握了他。 “你和景时的事等开春之后我们再商量,你先完成学业,也不急这一时。左右景时跟你都在上海,想见都能见。现在像你这样知书达礼的孩子少了不少,我瞧着你也挺优秀的。暂时的,我也算同意了!”白墨山说着,看了一眼秦玉芮。 她一愣,随即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缓兵之计,因为中间还有个沈佳薇。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狮子头给苏茵,笑道:“吃饭吧,孩子!” 说着,其他人也开始吃饭了。 白景文在一旁看着一直没说话,因为一直觉得苏茵挺眼熟的,只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见过,他觉得,白景时应该也见过她,约莫很小的时候,本来他也想开口问苏茵,可是看着白墨山一副质询的样子,也就没问了。 其实苏茵的身世背景什么的,要知道的,白墨山早就知道了,再问问,一是看苏茵诚不诚实,二是怕漏掉什么,给白家带来麻烦。于是乎,就弄了这么一出。 饭后,白墨山和秦玉芮早早回了房,白景时也一并被叫了过去,于是,大厅里就只剩白景文和苏茵,以及一些家佣了。 白景文看着苏茵,推了推金丝眼镜,问:“苏茵是吧,我好像在民报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苏茵一愣,抬头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胡乱写的,上不得台面!” 白景文笑了笑,余光看到她手上的镯子,问道:“你手上的镯子,是景时给的?” 苏茵闻言心下微紧,拢了拢袖子,低声道:“是景时给我的!” 白景文见她有些紧张,不由拍了拍她的肩,道:“别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苏茵点点头,没再接他的话。 白景文仔细打量着她,不由打心眼里佩服白景时的眼光,这姑娘一看就是很有灵气的人,特别是那双眸子,看得人心里打颤。 过了一会,白景时下来了,跟白景文打了招呼,便带着苏茵出了门。 刚上车,苏茵便道:“你哥让我有压迫感!” 白景时一顿,一时没有说话。 第14章 放我鸽子 黑暗中,白景时突然轻声一笑,看着身旁的人,有些无可奈何:“他这人向来这样,加上留过洋,行事作风跟我们是有些不一样,但你放心,他不是坏人!”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呢!”苏茵偏过头看向他,算是理解了。 “对了,生日准备怎么过?”他将头枕在方向盘上,笑着问她。 “嗯……我想想啊!”苏茵仰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不如,去照相吧!”他提议道。 “照相?”苏茵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不由问道:“贵吗?贵就不去了!” “不贵,不贵。都是我的老熟人,绝对实惠!”他笑道。 “什么实惠不实惠的?又不是买衣服!”她捂着嘴笑他。 “行行行,你怎么说都对!去不去,你给个主意!”他继续问她。 “嗯……去吧!我们认识这么久,总要留个纪念!”她说着,朝他微微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生日那天,我来接你!”他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她。 “你干嘛又这样看我?我都答应你去了!”苏茵见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解。 “别动!”他突然扶住她的肩,然后做了个照相的手势:“咔嚓!” “你干嘛?”她有些生气。 白景时扬了扬嘴角,在手做的相框里看着她,笑道:“我要是照相师,一定要把你刚才的样子照进去,可好看了!” 苏茵一愣,随即拿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嗔怪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知羞的?” 他摇头一笑,一把捧住她的脸,道:“知羞又能怎样?你还不是喜欢我?” “看把你能耐的!”苏茵呵呵一笑,故意别过头不看他。 “又要下雪了,送你回去!”他放开她,顺手弹了弹她的脑门。 “又打我!”她有些埋怨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生气的时候特好看!”他贫嘴。 “别闹!你专心开车!”她有些哭笑不得。 “嗯!”他笑了笑,眼中带光,特别宠溺。 送完苏茵,白景时开车去了一家裁缝铺,看着老板,他道:“要三尺红布!” 老板拨了拨算盘,抬头看着他:“红布刚刚卖完,过几日才能有货!” 白景时掏出一根烟,缓缓点燃,不疾不徐地说道:“老板生意不错!” 老板看了看门口,小声道:“三爷说笑了!” “我先付钱,过几日有货了,你直接送到这里!”说着,就掏出一张纸,还并了几块银元出来。 老板熟练的收起钱,在算盘上拨了几下,对小学徒说道:“红布三尺,给三爷留着!” “哎,好的!”小学徒搭着话,朝白景时一笑。 “老板这学徒新来的吧,从前没见过!”他低头看着他,带着几分打量。 “三爷没说错,新来的,叫小竹子!”老板笑道。 “看着挺机灵的,老板找了个好帮手!”白景时看着烟雾,勾唇一笑。 小竹子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开口道:“我腊月来的,从前在南京饭店待过,不过老板嫌我做事慢,把我赶出来了,我想着裁缝就是慢工出细活,所以就到这来了!” “嗯,的确够机灵!”白景时笑了笑,在算盘上拨了一个子,随后准备离开:“记得我的红布,要最好的一块,让小竹子裁好了!” 语毕,迈步离开。 “三爷放心,您走好,给您的红布一定是最好。”老板在他后面大声说着,随即看了一眼小竹子。 小竹子转了转眸子,手上剪刀“咔嚓”一声,布料就落了地。 “南京饭店,正月二十!”白景时小声念着,想起刚才算盘上给的日子,突然有些无奈:“怎么这么碰巧,是苏茵的生日!”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失约后苏茵的反应,但没办法,这是工作。笑了笑,他便开车回公馆了。 “老板,红布是后日12点送给探长夫人吧?”小竹子望着算盘上被白景时拨动的子和那张薄薄的纸,抬眸问道。 老板微微一愣,收起算盘,低声道:“三爷说的不错,你天生适合干这个!” 说着,就走到门口将门帘拉上,准备熄灯。 “嘿嘿,我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三爷是看的事多了,会察言观色,肯定不会想到,我其实挺有用的!”小竹子摸了摸自己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得了,上楼睡觉去!”老板蹙了蹙眉,催着他回屋。 小竹子摸了摸鼻子,将手中的布料包好,放在橱柜里叠好,转头低声对老板说道:“头,三爷是干大事的人,我能跟着你们是我的福气,小竹子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就是佩服有本事的人。我乡下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以后出生入死,也就一句话的时间。嘿嘿!” 他笑着,关上橱门,走到柜台。 老板见了,连忙朝他驱驱手:“一天到晚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去去去,上楼洗把脸,早点睡觉!” 小竹子撇撇嘴,对着老板眨眨眼,便上了楼。 老板将算盘复原收好,走到门前环顾一周,关上门,上了闩。 第二日一大早,白景时就在欢乐门前等着苏茵,可是,奇怪的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心里有些烦躁,他便在门前走来走去,正月十五刚过两天,路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天气阴沉沉的,有些冷。 又过了几个小时,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开车去了她家,到了熟悉的巷弄,看了看门牌号,确定没错好,便敲了门。 汪淳溪闻声来开门,一瞧见是白景时,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尴尬的开口:“景时来了啊,进来,进来吧!” 白景时点点头,便跟着进了屋。待坐下后,发现苏茵并不在,便问道:“汪姨,苏茵去哪了?” 按理学校开学还有几天,不应该不在啊。 汪淳溪绞了绞手,有些尴尬地说道:“阿茵啊,她被叫去铭瑄那了!” 白景时一愣,随即眉头微皱,有些不怎么高兴起来:“她去干什么?” 汪淳溪见白景时面露不悦,不由安抚道:“景时你别多想,阿茵就是去吃个饭。铭瑄他爹自从开战后一点踪影都没有,也不知是没了还是另外找了人。他娘又有病,需要钱,我们家阿茵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又一起到了上海。能帮衬自然多帮衬一点,她吃完饭就会回来,你别担心!” 白景时听汪淳溪说的有理有据,而且也说清了苏茵和陈铭瑄没多大关系,便也稍稍放下心来,但是,心里就是不怎么高兴。过了半晌,他还是问道:“汪姨,你知道的,我这人在上海滩混久了,心思有些疑敏。这样吧,你把陈铭瑄家的地址给我,我去接苏茵回来!” 汪淳溪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由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就把地址写给你!” 她说着,就找了张纸和笔,将地址写了下来。 白景时拿了地址,跟她告了别,就立马驱车前往。 到了那有些灰暗衖堂,才知道有的地方车不方便进去,于是乎,他就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去。 敲了敲窗,守门的大叔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漠地问道:“你找谁?” 白景时看了看他,低声开口:“陈铭瑄!” 大叔头往里偏了偏,看见老陈家正开了电灯,不由沉声道:“你倒碰的正好,人家今天恰好喊了儿媳妇过来吃饭,我这就给你开门!” 说着,便放他进来了。 白景时本来听到在家挺高兴的,证明他们俩人没有单独出去,可听着看守大叔的话,好像苏茵经常来似的。而且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他如此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然急着去见她,但是基本礼仪他还是知道的,这不,留在一楼楼梯口站着,顺手抽着根烟,看着衖堂里的那些孩子放鞭炮。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苏茵和他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模样,是男孩像自己一样顽劣,还是女孩像她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但不管哪样,只要是和她,好像都没什么可挑剔的。 大约到了下午三点,楼上终于有了动静,也许是一下子有了灵犀,他抬头的一瞬,便正好碰到她低头往下看。 白景时看得理直气壮,苏茵却有些惴惴不安。陈铭瑄当然也看见了他,虽然两个男人心里都对对方有些意见,但碍于苏茵,又碍于衖堂里不只一家人,所以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到了一楼楼梯口,苏茵才怯怯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白景时见她这样,好像不希望自己来似的,说话不免带了些刺:“怎么?不能来?” 苏茵一愣,不由转头看向陈铭瑄:“铭瑄哥,你不用送我了,景时会送我回去的!” 陈铭瑄眉头微皱,淡淡看了白景时一眼,道:“那就麻烦三爷了!” 这话说的时候用了敬称,可听在白景时耳里,就带了一些讽刺的意味:“这倒不麻烦,送苏茵回家,一直是我的责任!” 陈铭瑄脸微微一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三爷说的是!” 语毕,看了看苏茵。 苏茵见状,也不想让俩人难堪,便对白景时说道:“我们走吧!” 白景时叼着烟,看了一眼陈铭瑄,揽过苏茵的肩,就朝衖堂外走去。 出了衖堂,苏茵便有些不高兴地看着白景时,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对铭瑄哥说话?” 白景时眉头微挑,沉声道:“为什么?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为了他放我鸽子呢?” 苏茵脸色微变,眼眶微红,低声道:“铭瑄哥说阿姨想见见我,你知道的,阿姨身体不好,靠吃药维持着身子。我想我们常常见面,一次不见不会怎样的。再说你不是来找我了吗?就别怪我了吧!” “你……”白景时一时被气的气结,差点没忍住狠狠敲她一顿。 “我……什么?”苏茵睁着一双清澈温柔的眼睛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心软了。 “你……算了算了,你这样,我还以为错的是我!”他有些无奈,踹了一脚自己的车,随后拉着她上了车。 第15章 没爱错人 到了苏茵家门前时,白景时问她:“你和你妈这房子,是你许伯伯给你的吧!” 苏茵一愣,转头问他:“以许伯伯和你的关系,你应该早知道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的铭瑄哥也许就是因为看中了你和许岐山的关系,才一直不拒绝你的!”他说着,握拳轻轻咳了咳。 “那又怎样?这个年代,如果自己人都不互相帮助,还能寄希望谁来帮我们这些穷苦人。外邦欺负我们,我们当然要连成一气,不然,城池必毁!”苏茵说着,眼里燃着熊熊怒火,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被那怒火包围着。 白景时见状,立马拍了拍她的脑门,笑道:“好了好了,没人阻止你去曲线救国,小傻子。你这样,我倒要担心你会不会把自己赔进去了?不要以为读了几本讽刺小说,就可以凭着一腔热血拯救世界。世界是我们的,但也不仅仅是我们的,读书人就好好读书,别去想那些不靠谱的事!” 苏茵闻言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我——才——不——。”说完,就使劲捶了他一下。 不偏不倚,正中胸口。 白景时吃痛的叫了一声,凶神恶煞地看着她,狠狠道:“小丫头片子,下手越来越狠了啊?看来是我以前太宠你了,以后啊——我得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完,就一把扣住她的下颌,暴风雨般吻了起来。 苏茵被他吻的有些喘不过气,实在有些气急,狠狠一脚,就踩在了他的鞋上,白景时吃痛的放开她,眸子微怒死死盯着她。 “你把我亲疼了!”苏茵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白景时见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知道错了?” “知道了!”她道。 “我也不是真的生气,但你不来至少要告诉我,我等了那么久,冻的声音都哑了!”他说着,就清了清嗓子。 “可我知道你会去问我妈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电话费又贵,写信又来不及,你既然亲自去了我家,知道了就好了,干嘛还要为难铭瑄哥?”她说着,看着他突然变冷的眼神,不由立马捂住嘴,战战兢兢看着他。 “你还好意思帮他说话?对了,我差点忘了自己气还没生够。你帮着他可以,但别这么明显,你一口一个陈铭瑄,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他抚了抚额头,简直气的要吐血。 “是吗?可我觉得你是干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我向着铭瑄哥,只是因为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感情跟平常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不然,你怎么跟着许伯伯做事?”苏茵边说边偷偷看了看他,心里有些沮丧。 “理性?感情的事你跟我说理性?苏茵,你书怎么读的?你见过书中那对情人谈感情的时候理性吗?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白娘子与许仙千年修的共枕眠?就是你许伯伯,也是用了多少重金才得到李凤霞那样的尤物?现在你跟我说理性?你是不是要气死我?”白景时气的一双眼血红,声音带着些许嘶哑,间或咳嗽着。 他心里想,苏茵这小丫头片子,简直要翻天了。 可苏茵却不这样想。 “那是他们,你跟他们不一样!”她说着,朝他眨了眨眼,然后龇牙一笑。 白景时握拳清咳两声,有些想笑,却又要佯装镇定:“别眨了,不然我怕自己会揍你!”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撒娇的时候最让你欢喜吗?”她有些不解,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白景时明知道她在故作姿态,只想他原谅她。可是吧,他这人对喜欢的人向来无可奈何,而且最吃喜欢人的一套,所以,他还是屈服了。 “站好!”他严肃地看着她,眼里是凛冽和冷静。 苏茵听话的站直,然后认真地敬了个礼:“是!” “把手伸出来!”他继续道。 “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白景时瞧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低声一笑,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放在她手上:“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她轻声念叨着,缓缓打开盒子,待看见后,不由大叫一声:“哇——是三花牌香粉!” “喜欢吗?”白景时笑着问她。 苏茵点点头,却皱起了眉:“喜欢是喜欢,可要是很贵,收了不太好!” 白景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皱着一张小脸,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既然已经把心给我,这东西也就算值得了。你是我白三爷的人,自然配的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日后若是嫁了我,自然要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这点贵气都承不起,那你以后怎么降服我?” 他说着,笑得一脸无赖。 苏茵见状,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话都让你说了,我也就没话说了。虽然你说的都是歪理,但是歪理也算是理。这东西我可以收下,但是日后我毕业赚钱了,定会送你个更好的。” 白景时听她这样说,不由心里更加欣赏她,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思想很要好,他觉得,他白景时没爱错人。 “我等着!”他道,却是笑着将她抱紧在怀里。 这天的最后,白景时跟苏茵说了她生日不能陪她的事情,苏茵虽然不高兴,但是更明白像他这种人,事情多的时候可能连好好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因此也就没再无理取闹。但白景时说照相肯定是要照的,只不过往后推几天。苏茵觉得这不是问题,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第二日10点,小竹子准时拿着那三尺红布进入李国阳的公馆,探长正好不在,正是探长夫人玲月接待了他。 “夫人,东西送来了!”小竹子机灵地看了一下四周,嬉皮笑脸地说道。 “看来囍绣坊换了伙计,你看着有些面生!”玲月笑得妩媚,话也娇嗔嗔的。 “夫人说的没错,小竹子是新来的,原先在饭店里干过,可是老板嫌我动作慢,便辞了我。后来遇见囍绣坊在招人,小竹子想着自己性子慢,不定可以做慢工,于是便去试了!”他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玲月在沙发上坐下,端起一杯清茶,娇声道:“囍绣坊的老板可是很严肃的人,你若能被他看中,定然有过人之处。不知他招你时,问了些什么?” 小竹子摸了摸鼻子,低声垂目道:“老板问我,我若是当了掌柜,衣料之事,重平价还是重质量?” “你怎么回答的?”她有些好奇。 “我说,现在兵荒马乱,很多人流离失所,若是整日吃不饱穿不暖,那便只有死路一条。相比之下,我显然是好多了。至少被赶出饭店后,还立马找到了谋生的东西,不然,就是躺在地上的烂鱼罢了。所以,很多时候,衣料之事,重平价还是质量,对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几乎没有太大差别,只要能暖和身子,不至于被冻死,都是好的。老板有时会故意把衣料的价格降低,为的就是能在这烽火乱起之时,互相帮助,所以,我也就甘愿在囍绣坊待着了。”小竹子说着,眼神坚定。 “你倒是能说会道!”玲月喝了一口茶,随后抬眼暼了一眼他,又道:“周老板是正义之人,这我早知道,招你我也就不怎么意外了。只是想要在乱世中安生立命,不是简单的事。我敬佩这样的人,但却难以苟同没有能力的国本之论。你回去告诉周老板,东西我已收到,还请他不要高看了我,我虽是探长夫人,但毕竟也是一个女人。大事我做不了,小事,我也不愿惹祸上身!” 小竹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点头笑道:“夫人放心,我定会原话告诉老板,那,小竹子这就回去了?” “嗯!”她说着,就起身朝楼上走去。 待小竹子走后,又吩咐道:“你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屋里,有我的一天,从未亏待过你们,知恩图报,相信你们都明白!” 楼下的于妈和刘妈听了,连忙点头道:“太太,我们都知道的!” “嗯,把红布送给新进的姨太!”她说完,就进了自己屋。 “是,太太!”于妈和刘妈互看一眼,拿着红布就向一间屋子走去。 新进的姨太太见到崭新的大红布本来很高兴,可拆开看,却只有三尺,不由眉头一皱,抱怨道:“这是打发叫花子吗,就这三尺,能做什么?” 说着,就把它放置一边,不理不睬了。 于妈和刘妈看了,双双直叹气。 这位姨太太还是太年轻了,比不得先头那几位,看来不会长久啊。 她们二人心里暗暗这样想。 第16章 不要冲动 正月20,苏茵生日,白景时去赴宴。 苏茵这天吃了汪淳溪做的一碗长寿面,还收到了陈铭瑄的一个小礼物,一个精致的发夹。她看着陈铭瑄,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铭瑄哥,虽然收到礼物我很高兴,但是以后还是不要送了吧,你过来陪我吃个饭就行了,我们之间,不必用礼物来表示感情的轻重!” 陈铭瑄一愣,随后笑道:“成,以后就听你的。你为我考虑,我也就接受了。只是,白三爷今天还会来吗?” 苏茵本就有些失落,此刻听见陈铭瑄如此说,不由小声叹了一口气:“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不开心的!” 陈铭瑄点点头,看了看一直在厨房里忙的汪淳溪,不由开口道:“我知道白三爷人很不错,可是苏茵,他们那种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一辈子都不会安稳。你找个一般人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苏茵闻言心中微微一紧,抬头时却是足够坚定:“安稳虽然好,但是铭瑄哥,现在这个时候哪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白三他虽然在刀尖上行走,但是却从未帮过外人。我跟着他,没有什么所求,只是因为把他放在心里,所以才愿意跟他同甘共苦!所以,铭瑄哥,我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你别担心!” 陈铭瑄皱了皱眉,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是他觉得苏茵这样说,八成是很喜欢白景时了。 “也好,你觉得幸福就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找到喜欢的人,我定然是祝福你的!”他说着,低头喝了口茶。 “在说什么呢?”话毕,汪淳溪掀帘出来,满脸带笑,手里端着一碗菜。 陈铭瑄见状,立马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菜:“汪姨,你辛苦了!” 汪淳溪摇摇头,看着苏茵,笑道:“你这孩子,铭瑄是客,你怎么好意思让他来端?” 苏茵撅了撅嘴,有些小性子起来:“铭瑄哥跟我们这么熟,我们把他当做一家人,是不用分主客的。” “这孩子……” 陈铭瑄听了却是马上接了话:“汪姨,苏茵说的没错,我们就不要见外了!” 汪淳溪看着他们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好好,你们只要不介意就行了,铭瑄为了你特地抽一天陪你过生日,你可别怠慢了人家!” 她说着,就转身去厨房端菜了。 陈铭瑄站在门口,随时接过她送出来的菜,然后放在桌上,偶尔跟苏茵说上几句话。 等菜都端出来以后,汪淳溪的眼不禁有些红了起来:“要是你父亲还在,那该有多好!” 话刚落,苏茵也跟着红了眼。 陈铭瑄见状,立马开口缓和气氛:“汪姨,苏茵,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这样悲悲戚戚的,不然兆头不好!” 汪淳溪听了,立马抹了抹眼泪,对苏茵笑道:“茵丫头,生辰快乐!” 苏茵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谢谢妈!” 汪淳溪夹起一块红烧鱼放到她碗里,道:“你从小爱吃这个,今天多吃点!” 苏茵看了看在一旁安静坐着的陈铭瑄,开口道:“铭瑄哥,你也吃!” 陈铭瑄笑了笑,也夹起一块鱼,轻声道:“阿茵,生辰快乐!” 苏茵点点头,开始吃饭。 突然,外面似乎传来了敲门声,还伴随着人群沸腾的吵闹声。 汪淳溪放下碗筷,急着去开门,刚打开门,就听见来人说道:“淳溪,你知不知道,南京饭店今天走水了!” 语毕,看了一眼屋里。 汪淳溪心下微微一怔,想到苏茵说白景时今天有事要去南京饭店,不由使了个眼色给面前的人:“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人又朝屋里看了一眼,随后匆匆离开了。 屋子离门口并不远,苏茵隐隐约约听到是南京饭店出了什么事,于是,汪淳溪回来时,她就直接问道:“妈,南京饭店怎么了?” 汪淳溪心下一紧,却也觉得不该瞒她:“听秀琛说,不知怎么,走水了!” 苏茵听了,怔了怔,随后放下碗筷,起身道:“妈,我要出去一趟!” 汪淳溪皱了皱眉,有些严肃地看着她:“你可以去,但不要冲动,景时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苏茵点点头,穿上外套,就迅速朝门口走去。 陈铭瑄见状,立马对汪淳溪说道:“汪姨,我很着她,您放心!” 汪淳溪点头轻声道:“铭瑄,麻烦你了!” 陈铭瑄摇摇头,再说了声“放心”,披上外套,就跟了上去。 到了南京饭店的时候,火已经熄的差不多了,不断有人被担架抬出来,一个接一个,全在痛苦叫着。 苏茵盯着每一个出来的人,盯了很久,直到陈铭瑄开口对她说道:“阿茵,他应该没事!” 苏茵此时却心慌得厉害,明知道陈铭瑄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空的发慌。 她紧握着自己的手,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恍惚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铭瑄有些担心她,便说:“阿茵,待会会有人核对死伤人数的,我们去其他地方坐一下,你没怎么吃饭,饿坏了可不好!” 苏茵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他肯定没事,可是铭瑄哥,我不看到他站在我面前,一颗心就总是悬着的。你说让我休息,我怎么可能安静得下来?他若不出来,我定是不能休息的!” 陈铭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那行,你在这看着,我先去买点东西给你填肚子!” 苏茵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南京饭店的警戒线外,有许多跟苏茵一样着急的人,甚至有的在看见被抬出来的亲人后,哭的惊天动地,悲戚难已。 看到此情此景,苏茵更加不安起来,只好更加认真地等着。 下午1点左右,天空下起了雨夹雪,气温骤降,可人群只有越来越多。 雪越下越大,几乎就要将人的视线模糊,而且速度也极快,“沙沙沙”的,打在人心上。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几乎所有死伤者都出来之后,苏茵的不安更严重了。 她心头一酸,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在哭泣,她默默走到路边,慢慢蹲下,开始眼眶发热。 “白景时,你个混蛋!”她边哭边骂着他。 “你要是死了,我一定在你坟前踹几脚,让你躺在里面也不安宁。你要是活着,就乖乖出来,不然,我定要狠狠掐掐你,让你记一辈子!”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大声哭了起来。 第17章 一生到老 “唉唉,别哭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话语里带着些无奈。 “别烦我,我正伤心着呢!”苏茵完全没有抬起头的意识,反而哭的更凶了。 “你抬头看看,我是谁?”身旁的人继续拍着她的肩,话语里已然带着些许好笑。 “我管你是谁,反正我现在不高兴,不想抬头!”她坚持着,声音带了几许倔强。 身旁的人实在是有些挫败了,勾了勾唇,一把攫住她的下巴,低头俯视她:“你再装作不知道,我就立马走了啊!” 苏茵一怔,身子一僵,看着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满脸黢黑的白景时,不由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他好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你干什么去了,我在饭店门口等了很久,但是都没看到你,也没听到核对的时候有你的名字,你怎么出来的?” 白景时放开攫住她下巴的手,也跟着一起坐下,道:“我是办完事出来到门口才发现饭店突然着火了,我看着他们人手不够,便进去帮他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做好事!” 苏茵听着,本来有些生气他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可是转而一想,也没什么,他既然是安全回来的,也就没什么可责怪的了。 “我知道了,你没受伤就好!”她偏头撑着下巴看他,眼里带着些许庆幸。 白景时笑了笑,轻轻触了触她冻僵的脸颊,看了看漫天的大雪,打趣道:“我若是真出事了,你会不会转身就去喜欢别人?或是……为我孤身一辈子?” 苏茵一愣,随后立即骂道:“白景时,你想的美,我要是孤身一辈子,我妈怎么办?” 他怔了怔,待反应过来,一把扣紧了她的下巴:“你的意思是,我随时都可以被替代?只要我出了意外,你就能毫不违心的跟别人在一起?” 苏茵被他掐着,下巴跟被铁夹子夹着一般,挣扎半晌,最后模模糊糊地说道:“我……我,我不过是开玩笑,你……你弄疼我了!” 话毕,眼睛就红了起来。 白景时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不由放开了她,眼里的情绪有些莫名:“小丫头片子,以后说话认真点,别动不动就刺激我,我这人最怕自己在乎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但是,若我有一天真遭不幸,你可以放心嫁给别人。我不会禁锢你,也不会约束你,只有一条,你跟我在一起时,一定不能再去喜欢别人。不然,我会打烂你屁股!” 苏茵闻言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他肩上,才小声喃喃道:“不会的,别人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不管你在干些什么,只要你是做好事,我就一定不会离开你。我这么久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白三,我会一直跟着你,虽然我方才逞了口舌之快,但是,我对你是认真的!” 白景时顿了顿,心里有些微微发热:“小傻子,你喜不喜欢我,其实我看的出,一个人再会伪装,眉眼之间,却是最难骗人的!” 苏茵笑了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白三,不管日后怎样,我心里,始终会将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逃不出去,我也不会放你出去!” 白景时闻言微微一愣,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这雪越下越大了,先送你回去吧,今天你生日,不该为了我跑出来受罪!” 苏茵听这话本来有些不高兴,刚想说什么,陈铭瑄拿着一纸袋的烘糕出现了:“阿茵,三爷!” 白景时点点头,苏茵却起身了。 “铭瑄哥,既然白三没事,我们就早点回去吧,正好他有车,一起吧!”她看着他,有些局促不安。 陈铭瑄看了看白三,随即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苏茵的怀里:“不用了,我今天还要回趟学校,和你们不顺路,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苏茵撅了撅嘴,拿着烘糕的手,有些无措起来:“那铭瑄哥,你自己注意点,我就不要求你了!” “嗯,你就不用送我了!”他说着,冒着风雪,转身离去。 白景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苏茵转过身看着他,心里不舒服起来:“白三,我知道你不喜欢铭瑄哥,可是他和我一起长大,再不好,也是有感情的。我不会要求你跟我一样对他,但至少,你得心平气和一些。你刚才看他的样子,又严肃又不友好,看起来要怎么样似的,幸好你什么都没说,不然,我可真会生气的!” 他咽下心中的一股郁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尽量平静地对她说道:“苏茵,虽然你年纪小,但是有些道理你还是要懂的!” “什么道理?”她看着他,眼里全是不解。 白景时拉着她上车,随后侧着脸看她,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跟我,就应该明白,在我这,容不下你为了维护别人而数落我。若我真错了,我会道歉,若不是,我会膈应。陈铭瑄是你的青梅竹马没错,但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我希望你能拎的清楚!” 苏茵静静地听他说着,发现他说这番话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时,也明白了些什么。自己总是站在陈铭瑄的那边说话,的确会让他误会。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既然跟他在一起,就得对许多事拿捏清楚。 “你说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她撇撇嘴,目光带着些许愧疚。 白景时见她心情低落,笑了笑,掐了掐她的脸:“干嘛一副苦瓜脸,我又没有在怪你。明天我们去照相,你可别今天把眼哭肿了,要是明天发现照的不好看,更有你哭的!” 他说着,就呵呵笑了起来。 苏茵先是愣了愣,随即一把扑向他:“我不管,你今天说了我,我得多在你怀里蹭蹭,不然夜里肯定会哭醒的!” 白景时身子一僵,随后勾起了唇:“好了,好了,别任性了,都16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虽这样说着,可手却是在抚摸着她的头。苏茵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有种温暖又踏实的感觉。 车外大雪纷飞,将这个黄昏弄的格外冰冷,可路灯下车中的俩人,却感受到了彼此火热而躁动的心。 若这一生终要找个人过,谁会想敷衍自己?白景时不想,当然苏茵也不想。 过尽千山,寻你一生到老。 第18章 她脸红了 次日一大早,白景时就开着车在苏茵家门口等她,待她上了车,才打趣道:“明天开学了,你要上课,我也会忙起来,见不着面的时候,就正好看着相片睹物思人,你觉得怎样?” 苏茵呵了呵手,又揉了揉耳朵,喃喃道:“我觉得不常常见面也好,不然天天在一起,说不定哪天你就厌了我,不然就是我厌了你。我听人说,情侣在一起总要有点距离感,若不这样,时间久了,迟早会分开!” 白景时一听这话,差点没忍住又要敲她,怎么读个书就把思想读成了这样?虽然有些道理,可是偏偏他不喜欢听,这话别人说给他听还好,可是换了苏茵,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苏茵,要照你这么说,以后我们结婚了,也要时常分开几日,不然就长久不下去了是吗?可我告诉你,长不长久我不知道,但你嫁了我,就是我的人,我想天天看到你,未免你还能躲进柜子里不成?别给我扯那些新思想,你要是真敢躲起来,我真会打烂你的屁股,你信不信?” 他说着,一把发动车子,就朝照相馆开去。苏茵见他眉头紧皱着,也不敢再说些有理没理的话,只管看着前方,生怕他一生气把车给撞坏了,要是这样,她可赔不起,就只有卖了自己了。 到了照相馆,苏茵才知道,这照相馆的老板是白景时的一个好朋友,叫宋豫章,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跟陈铭瑄一样斯斯文文的,但是有一点不同,他人比较开朗,一看见白景时就勾肩搭背的,还挑眉看着苏茵,不怀好意地说道:“白三,你这不声不响地就找了个女友,可着实让我伤心了。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不到25不步入婚姻殿堂的,你现在提早迈了一步进去,我可孤单了!” 他说着,还特别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少在我面前装清高,你身后的那些莺莺燕燕,没有十个也有七八,只是你喜欢浪荡,心定不下来罢了。左跑跑,右转转,不会还在等惠娟吧?” 白景时话一落,果真,宋豫章脸色立马变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和她早就过去了,当着小姑娘的面,提这个干什么?” 白景时知他不愿意再提,也不强迫,只是转头看了看一脸迷糊的苏茵,笑得有些狡黠:“你找人给她换套衣服拍照,一定要合身又符合她气质的,虽然吧,她向来没什么气质,不过你是能人,能化腐朽为神奇,我就看你的了!” 宋豫章闻言一愣,还未开口,苏茵就说话了:“什么叫我向来没有什么气质?白三,你要是嫌弃我土,直接说就好了,干嘛还绕弯子?” 她说着,就鼓起了腮帮子,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别别别,人姑娘挺好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比那什么门里化着浓妆的姑娘好多了,景时你也真是的,喜欢人家就专门欺负人家的性子还是没变,你再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我可帮不了你了!”宋豫章走到衣架子旁边,看了看苏茵,随后拿起一件藕色镂花软缎旗袍,开口道:“试试这件吧!” 白景时抬头看了看他手中的旗袍,随后勾起嘴角,道:“还是你眼光独到!苏茵脸色偏白,若是穿了暗色旗袍再化个妆,就会显得有些流俗,脂粉气太浓,寡淡一点的颜色正适合她!” 他说着,就朝苏茵看去。 苏茵别过头,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心里还是不想承认,不过宋豫章毕竟是他的朋友,面子还是要给的,她撇撇嘴,不怎么情愿地说道:“试我肯定会试,但不是因为你!” 话毕,起身接过宋豫章手里的旗袍,径直进了换衣间。 白景时笑了笑,看向宋豫章:“怎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宋豫章看了看相机镜头,随后侧目道:“可不可爱只有你自己知道,不过,我看着这姑娘性子有些烈,你要是降服不了,婚后肯定是个妻管严,你信不信?” 白景时一愣,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一回看见她,就总觉得在哪见过,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一生又一生的,从她眸子里闪过。这样说也许你不信,但的确是真的!” “还有这事?”宋豫章递给他一杯热茶,眼里带着几分诧异。 白景时点点头,喝了口茶,低声道:“你别不信,我哥也觉得在哪见过她,只不过我们都记不清了!” 宋豫章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便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和你哥在乡下待过一阵子,好像是因为那时候白家还没起来,你爸很忙,为了安心壮大白家事业,所以让管家送你们兄弟去了乡下。可能你和你哥都不记得了,但我年纪比你哥还大两岁,所以有这么一个印象!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碰到过!”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回去我问问我家老头子,若真有,那我和苏茵就真是天定的缘分了!”他笑了笑,心里对这段感情又多了一分坚持。 “我要出来了!”苏茵说着,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白景时看着一身素淡的苏茵,不由眼前一亮,眸子里带了些炙热的味道。 “景时说的果真不错,素色才最适合你!”宋豫章微微一笑,朝里屋大声喊了一句:“颖姐,出来干活了!” 里屋的人听到这声呼喊,不由放下手中的活,掀帘走了出来:“老板,什么事?” 宋豫章转头看了看苏茵,低声道:“给这位姑娘化个妆,别太浓,素净一点!” 颖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马笑道:“姑娘长得干干净净的,的确不适合浓妆。我这就去拿东西!” 话落,便见她又进了里屋,没一会,就拿着妆奁出来了。 “姑娘,到这坐!”颖姐指了指自己身边。 苏茵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趁着化妆的间隙,宋豫章轻声对白景时说道:“跟许岐山有点关系,你不怕被利用?” 白景时扣了扣茶杯的杯沿,淡淡道:“他要是想利用我,我也逃不掉,但苏茵是怎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她为了帮许岐山而跟我在一起,那只能怪我自己没看清。不过,我跟你不同,就算最后她不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去追究什么,惠娟当初和你分开,想必你自己也有很大原因。你这人容不下背叛,我都知道!” 宋豫章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这性子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总这样不咸不淡的,来了,就接受,不来,就随意。但我看啊,你对人家苏茵的,可是实打实的真心!” “可不是么,可偏偏这小丫头片子没心没肺的,专门让我生气!”他虽这样说,可眼里却是带笑的。 “可以了!” 约莫半小时后,颖姐收起那些化妆品,拍了拍苏茵的肩,让她转过去给他们看。 宋豫章一看,便连忙称赞道:“真不愧是颖姐,出手就能知道是不是真功夫!” 白景时却是看着苏茵,一动不动的,话也没说。 苏茵瞧着白景时一言不发的,以为他不喜欢,二话不说,就要卸了身上的东西。 颖姐看了,立马拦住她:“我的小祖宗啊,这化妆品可是很贵的,你要是随随便便地卸了,我可要赔上一个月的工钱啊!” 苏茵一听,这才停了下来。 白景时这时才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真好看!” 话落,苏茵的脸就红了。 第19章 舍不得我? 一切准备就绪,苏茵和白景时站在背景布前面,俨然一副甜蜜的模样。 宋豫章看了,不由打趣道:“白三,你这副样子可有些失身份了,人家小姑娘第一次照相还情有可原,你这老油条,还害羞干嘛?” 这话刚出口,白景时就皱眉沉声道:“别瞎扯,专心照你的相!” 宋豫章见他有生气的迹象,连忙转口:“好的,好的,小姑娘,看这边!” 声音刚落下,便听见“咔嚓”一声,一张照片照好了。 “再来一张啊!”宋豫章说着,刚想按下按钮,便伸头出来对白景时说道:“景时,你把手搭人家身上啊,这么紧张干嘛,耳根都红了!” 苏茵一愣,随即立马转头去验证宋豫章的话,见果真不假后,不由龇牙一笑:“白三,你干嘛害羞?” “就是啊,就是啊,三爷,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只不过今天特别不一样罢了,您就宽心一点,别担忧自己照不好,以三爷您的面相,那可是将来了不得的人物啊!”坐在一旁的颖姐也不由开起了玩笑。 白景时看着苏茵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心下一狠,扣住她的肩,就吻上了她的唇。 “咔嚓!”宋豫章按下按钮,抬头看向面前的二人:“这才对嘛,人小姑娘都没害羞,你倒脸红了,不认真点,可要被人笑话的!” 白景时听着这话,眉头一皱,冷冷道:“宋豫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一听,连忙躲回相机架里,闷闷道:“好了,好了,赶紧的,待会光线暗了,就失真了!” 于是这整整一天,苏茵和白景时都在宋豫章的照相馆里渡过,临到回去的时候,宋豫章轻声在白景时耳边说道:“加把劲,我看好你!” 白景时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苏茵,回过头狠狠觑了他一眼:“少操点心,不然老的快!” 语毕,立马朝前走去。 宋豫章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淡淡一笑:“这姑娘性子刁,你要吃的苦可有点多!” 颖姐听了这话,却是叹了口气:“少爷,我总觉得三爷这回要吃大苦的!许二爷的心思,可是最深的!” 宋豫章愣了愣,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他偏要往虎山行,我也没办法!” 颖姐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姑娘是好姑娘,可是不该跟二爷牵上了关系,唉!” “或许这就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呢!”他说着,就转身回了屋。 颖姐却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到了苏茵家后,汪淳溪留了白景时吃了晚饭,本来他说不必了,可是苏茵拉着他,想让他多陪陪自己,过了今天就要开学了,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她挺不高兴的。 于是,白景时就留下来了。 饭后,苏茵拉着白景时进了自己的屋,扭扭捏捏半天,才凑到他面前说道:“白三,你的生日礼物还没有给我!” 白景时一愣,随后好笑地看着她:“不是带你去照相了吗?还想有什么礼物?” 苏茵闻言小嘴一撇,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那是之前就说好的,明明是你说,生日的时候有生日礼物的!” 她不依不饶地在他怀里扭动着,眼里有些埋怨。 白景时摸了摸她的头,不由低声说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刁钻顽劣,天不怕地不怕的。都上了大学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我是说有礼物,可你就不能等等吗?昨天我才从火场里出来,今天就赶急赶忙地带着你去照相,累的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你说你这话该不该这时候提?” 苏茵的睫毛颤了颤,随后低头说道:“我知道错了!” 白景时见她一副蔫蔫的样子,唇角微勾,一把捧住她的脸,道:“我待会就要回去了,你若是还有话对我说,就赶紧的,不然就没机会了!” 苏茵闻言沉思了半晌,才抬头看着他:“明天我开学了,就不能经常见你了。不过你要是想我了,就来我家或是学校都行,我总归是在那里的!” “你这是……舍不得我?”他低笑一声,触了触她的小脸。 苏茵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地望着他,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一想到不能经常见你,心里就很难过。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吧!可若是你不想我,我就觉得自己亏了!” 白景时握拳清咳两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小丫头片子,喜欢一个人还想着自己亏不亏,敢情你读的是专门做买卖的书?我告诉你啊,这感情可不能算作买卖,越是算的清,越是惹麻烦,到时候,谁也留不住谁的!” “哦!”苏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啦,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白景时放开她,就准备出去。 苏茵却开口了:“你放在我那的东西我一直好好保管着,你若是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白景时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不要去看里面是什么,也不要有什么好奇心,不然,会惹祸上身!” 苏茵点点头,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乱动的!” “那就好!”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了笑:“早点休息吧!” 语毕,掀起帘子就走了出去。 跟汪淳溪打了招呼后,他便驱车离去。 “老板,三爷今天还会来吗?”小竹子坐在门口,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夜市。 周义正看了看天色,淡淡道:“三爷从不食言,再等等吧!” 小竹子撑着下巴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灯光发呆。 约莫到了夜里8点,白景时准时出现了,一进门,便道:“今天的生意如何?” 周义正笑了笑,拨了拨算盘子,笑道:“跟往常没有差别,倒是红布卖的多了一些!” “哦?”白景时点燃一根烟,在烟雾缭绕里看着窗外。 “小竹子,给三爷泡杯茶!”周义正说道。 小竹子眉眼一弯,连忙起身给白景时倒了一杯茶:“三爷,喝茶!” “嗯!”他接过茶,轻轻抿了抿,接着道:“过完正月,再送三尺红布到探长夫人那去,就说夫人今年本命年,给夫人讨个吉祥!” 小竹子一听,立马嘿嘿笑道:“三爷放心,小竹子这回一定认真送去,保管夫人高兴!” “嗯!”白景时又喝了口茶,随即放下茶杯,对周义正说道:“送完这一次就不必送了,总不能老是让我们吃亏,探长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辈小,也不该高攀!” 语毕,将烟头掐灭,丢进了桶里。 周义正微微垂下眼帘,拨动了几个算盘子,低声道:“三爷,李探长新进的姨太太好像被休了,不过探长给了一笔不菲的费用,下半辈子倒是不用愁了!” 白景时皱了皱眉,看了看他,淡淡道:“虽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李探长的姨太太倒是换的勤,倒是这正牌夫人却好像一直稳坐着!” 周义正抬头,笑道:“是啊,这倒也是一件怪事!” 小竹子听了,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得,按时给我送到就行了,天太晚了,我先回去了!”白景时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三爷慢走!” 周义正给小竹子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就跟了上去:“三爷,下雨了,伞!” 他边说边将手里的伞递给白景时,白景时看了看,接过伞,说了声谢谢,就上了车。 “老板,三爷为什么要不停地送红布给探长夫人?明明夫人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他有些不解。 周义正觑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先把门关了,上楼再说!” 小竹子点点头,就关了门,上了闩。 刚上楼,周义正就开口道:“这事你本来没有权利知道,但是既然决定跟了三爷,你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知道吗?” 小竹子轻声嗯了一句,小声道:“小竹子都知道,老板放心!” “嗯!”周义正颔首,又停顿了一会,才低声说道:“三爷有个朋友去年在法租界不小心犯了事,被抓进牢子里去了,一直在想办法把他保出来。可是探长不松手,许二爷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想管,所以才会弄成如今这样。三爷听说探长夫人喜欢红色,特别是咱们囍绣坊的红布,所以就不停的送。至于为什么是三尺,那就要你自己去问了,至于三爷愿不愿意答,就不在咱们的思考范围内了!” 小竹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笑道:“既然是三爷的秘密,我就不深问了。知道了大概,也放的了心。日后,小竹子一定认真做事!” 周义正听了,叹了口气,对他道:“就怕你太年轻,经不起诱惑啊!” 小竹子一愣,随即呵呵一笑:“老板,小竹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脑袋灵活,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心里可是亮堂堂的。都是为了一口气而活着,谁愿意被看扁?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还请老板和三爷放心!” 周义正点点头,打开二楼楼梯口的灯,沉声道:“既然决定好了,就要守的住心。我当初也就是看中你机灵,才让你进了囍绣坊。可转而一想你年纪这样小,也不知是福是祸?” 小竹子跟在他后面上楼,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脑袋,道:“老板,小竹子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到了哪,便吃哪里的饭。别的再好,也是一口都不吃的。虽然出身我决定不了,但以后要做什么,可是心明如镜的!” 周义正一听,轻叹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天色晚了,先去睡觉吧!” 说着,二人就回到各自的房间去了。 屋外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的,直中人心。 第20章 你吃醋了? 到了一月,天气虽冷,但温度倒也还好。苏茵一个人背着学生包在欢乐门前徘徊着,老板见了,连忙叫人把她喊了进来。 刚坐下,许岐山便亲自来了,看了看苏茵,笑道:“茵丫头,来找景时的?” 苏茵一愣,随后连连点头:“许伯伯,白三最近很忙吗,我来了好几次,都没看见他!” 许岐山笑了笑,叫人给她倒了杯热茶,才和蔼地说道:“他过完正月就去南京了,怎么?他没跟你说?” “南京?”苏茵微微皱眉,心里立马有些不高兴起来:“他的确没跟我说!” 说到这,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下学后那么忙还来找他,结果他一声不吭地去了南京,怎能叫人不生气。 许岐山见她脸色不好,不由拍了拍她的肩:“你别多想,他中旬就回来了,等他一回来,我就派人告诉你!” 苏茵轻声嗯了一声,然后向许岐山问道:“许伯伯,白三他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和别人一道?” 许岐山微微一笑,眼里带了些促狭:“你这样问,是担心白三被人抢走了吗?不过你放心,就算有人抢了他,我也能让他好好跟你在一起,我和你父亲是好友,让你幸福这一点,是不容质疑的!” 苏茵一怔,随即连忙摇头:“不是的,许伯伯,我问白三是不是一个人走的,只是担心现在兵荒马乱的,他要是受个小伤还好,若是大伤,没人照顾,怕把自己弄的一团糟。至于有没有人抢他,我虽担心,但是若他能被别人抢走,那也证明他不是对的人。阿茵虽然不怎么好,但对于感情这一点,也是万万不能将就的!” 许岐山听她慢慢说着,眼里赞赏的光不由多了起来:“果真不愧是建山的女儿,有自己独立思想的这一点,倒是一模一样!” 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苏茵愣了愣,随后也会心一笑。 回家的时候,苏茵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红木盒子,急急忙忙地朝自己横冲直撞过来。苏茵斜过身子让他过去,可他偏偏还是撞了上来,苏茵扶了他一把,他微微站直身子,才把差点要掉落的红木盒子拿正。 “我说你,急急忙忙的也不看路,手里东西若是很重要,你就要哭死了!”她说着,一双干净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男孩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不好意思赶时间,走的急了些。刚才谢谢你,不然回去老板该骂人了!” 他说着,又摸了摸头。 苏茵见他长得挺机灵的,也不追究他的鲁莽,只是笑道:“下次注意点,不然遇到别人,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男孩闻言连连说“是是是”,随后挥了挥手,说了声谢谢,就立马不见了。苏茵好奇这个人是干嘛的,但转头一想,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到了家,苏茵刚坐下,汪淳溪就拿了一封信放到她面前,笑道:“先前还责怪景时不来找你,刚刚邮差就送了一封信过来,打开自己看看!” 苏茵心下一紧,看着汪淳溪递给自己的信,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谢谢妈!” 汪淳溪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拿出线团,边勾线边道:“景时他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像平常人一样时时刻刻陪着你,你若是受不了这样,就狠下心不要他。不然老是这样担心这担心那的,就跟闺中怨妇差不多了!” 苏茵边看信边听汪淳溪说话,觉得自己的妈说的挺对的,自己现在完全是小女孩心性,对白三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若是不改,迟早和白三还是得分。 于是她说道:“谢谢妈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 “这就对了!”汪淳溪动了动面前的线团,继续说道:“信看了就安下心,他总归是会回来,别跟望夫石一样眼巴巴望着他回来,把自己的正事给丢了。现在这年头,有靠山最好,没有的话,就该按本分做事。你有许二爷护着,已经比别人好很多了,要知足,知道吗?” 苏茵点点头,将信揣在怀里,低声道:“妈,我知道了!” 汪淳溪看了看挂钟,轻声道:“那就早点去床上吧,天气冷,在床上看书,也省得冻着了!” 苏茵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才对汪淳溪说道:“我这就去洗漱!” 话毕,一溜烟的跑了。 “这孩子……”汪淳溪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一上床,苏茵就又将信件拿了出来,信上说他大约17号回来,给她带了礼物,说他很想她,希望能早点见到她。信的末尾,还有一个红桃心。苏茵见了,心里砰砰直跳。 原来他也是会想自己的。 她翻了翻日历,发现还有七八天才能看见他,心里不免又惆怅了起来。 这些天好好上课好了,就不去欢乐门乱转了。她这样想着,就期盼着那天快点到来。 16号这日,苏茵下课比较晚,其实也不是老师放学放的晚,而是她不想让自己太放松,因为一放松,她就会想他。 这不,刚走到校门口,看见一辆和他开的那辆差不多一样的车,就开始幻想车里坐的是他了。于是,她绕道走了。 可是奇怪的是,那车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一直默默地跟着她,她有些难以理解地回头看了看那辆车,发现看不清驾驶座时,还是自顾自地朝回家的路迅速走去。 “嘀嘀!”那辆车突然鸣笛了。 苏茵一愣,随即立马气的小脸通红。 她不得不往回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恨恨道:“开窗,我有话要说!” 车里的人唇角一勾,摇下车窗,取下墨镜,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你能不能……” 话还未完,苏茵突然愣住,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白景时看着她绯红的眼,不由打开车门一把抱住她:“这么想我?眼都红了!” 苏茵在他怀里抹着眼泪,抽抽泣泣地说道:“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也没派人告诉我,我能不着急吗?” 白景时触了触她的脸,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我估摸着你开学了挺忙的,应该没有时间来找我,谁知你许伯伯打了电话给我,把我臭骂了一顿,催促我早些回来,不然就要罚我。我想了想这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虽然走的是匆忙了一些,但至少得知会你一声。所以我就写了一封加急信,生怕你不高兴。” 苏茵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他,有些闷闷不乐:“我是有不高兴,因为我听欢乐门的老板说,你是跟李凤霞一起去的。虽然许伯伯没直接告诉我,可是我也猜到了。她就是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白景时一愣,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小丫头片子,你吃醋了?” 苏茵一听,抬脚就踹了他一下:“白三,你个混蛋!” 第21章 重要的人 白景时吃痛地叫了一声,随后伸手捧着她的脸,好笑地看着她:“明明看到我眼都红了,还要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苏茵,你果真性子烈!” 她听他说完,不由睁大眸子望着他,眼里有些湿润:“我是担心你,现在兵荒马乱的,谁能说的准一二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我怎么办?” 白景时低头看着她,在触及到那双干净的眸子时,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傻子,若真有那一天,你就不要等我了。这世上肯定有比我好的人,你若是喜欢,我也不会介意的。再说,我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就看不到你变心的那一天了!” 苏茵闻言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的更加厉害,一滴泪不知觉就落在了他手上:“你瞎说些什么!你这人这么聪明,做事又这么厉害,怎么会轻易让人圈倒?我这样说是想让你别再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你至少跟我知会一声,不然,我想你的时候,还要边想边担心你,你不知道,这样是很可怕的。想着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出来了。真的,我不骗你,我……”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以后不管我去哪,都一定告诉你。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着心疼死了!”他触了触她的脸颊,在发现已经湿了一片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上车吧,外头冷,冻坏了可不好!”他说着,就拉着她往车里去。 “白三,你走了以后,沈佳薇来找我了!” 苏茵觉得这件事不该瞒他,毕竟白家和沈家的确是世交,再说苏茵觉得,沈佳薇喜欢白三并没有错,感情里如果追究对错,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本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找你,说了些什么?”白景时偏过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苏茵,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茵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努了努嘴,半晌才道:“她说你和她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说我和你不会有结果,说就算你喜欢我,她也不会放弃的!还说,你爹不喜欢许伯伯,所以我们在一起的可能非常小。嗯……就这些!” 白景时看着她清秀的小脸,怔了半刻,才突然笑道:“你呢?你怎么想?是不是想放弃了?” 苏茵一愣,随即立马否认道:“谁说我要放弃的?就算可能性非常小,但是我喜欢你啊,既然喜欢,自然就会坚持下去的。我可不怕什么世俗的眼光!” 他闻言哈哈一笑,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书果真读了还有些用,要是平常那些小女子,不定早就跟我闹起来了。苏茵,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不管怎样,你都得坚持,不然,我可会伤心死了!” 苏茵撇撇嘴,不解地看着他,问:“你做什么要伤心,我们一起努力不就行了?” 白景时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无奈:“小傻子,你还这么小,日后的变数还很大。况且世事都在变化,所以人心也一样。我伤心是因为害怕在多变的世界里,你会受不了各种压力而主动放弃。 你现在还在学校里,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混乱,所以一旦你知道了,我害怕你会半途而废。这话说的时候,你还不懂人事,等过几年你毕业了,就会知道,这样的承诺在这个硝烟四起的年代是多么可贵了。因此,一旦诺言失效,我就该伤心了!” 苏茵静静地听着,虽然有些话不是很懂,但大抵能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不能履行诺言,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一心一意的人。 “白三,你的话我虽然不是太明白,可是你要相信我,我苏茵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你今天提早回来了,我很高兴。以后,只要你说你有事,我就必定不会再这样战战兢兢了。人都是慢慢长大的,你放心,我既然说了一辈子,定然是不会变的!” 白景时点头笑了笑,将她鬓边落下的碎发理了上去,轻声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也愿意陪你一辈子。只是苏茵,我怕的是,自己不顾一切遵从本心说了喜欢你,最后却将你拉入了深渊。如果有朝一日不能保护你,我会恨死我自己!” 她微微一愣,看着他温柔的眸子,有些不知所以:“白三,我自打出生就没怕过什么,你不用害怕我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如果真的遇到,也是我该受的。其实我不怕告诉你,我知道许伯伯自从知道你喜欢我,就想让我困住你。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眼神微微波动,低声嘶哑问道:“为什么?” 她一把靠近他怀里,喃喃道:“因为我觉得,你是很重要的人。重要的人,我是可以豁出生命去保护的!” 白景时一听,心下微微慌乱,不由揽紧了她:“别胡说,小小年纪,说什么不着边的话?” 苏茵揉了揉眼睛,在他怀里动了动,然后坐了起来,不高兴地努了努嘴:“不明白就算了,我有些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冷的小脸,柔声道:“好!” 到了苏茵家时,汪淳溪正做好饭菜出来,看见白景时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景时吃完饭再走吧,天冷,吃热乎点对身子好!” 白景时看了看苏茵,见她对自己点头,便接下了话:“那就麻烦汪姨了!” 汪淳溪眉眼带笑,连忙摇头:“不麻烦,不麻烦,快坐下吧!” 苏茵一听,立马拉着白景时坐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苏茵特地夹了许多自己喜欢吃的菜给白景时,嘴里还不停说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之类的话,汪淳溪见了,直说女儿长大了,就留不住了,说苏茵一心只在白景时身上,她这个当妈的都嫉妒了。 苏茵听着这话,不由撇嘴道:“妈,白三他好不容易才来吃一次饭,不让他尝尝你的手艺,怎么行?我妈做的菜,可不比公馆里的人差!” 汪淳溪一听,呵呵笑了起来。 白景时见状,也搭话道:“苏茵说的没错,汪姨的手艺,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汪淳溪听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屋外灯光微暗,有绵绵寒雨,可屋内,甚是祥和。 第22章 是好是坏 这天少有的出了太阳,白景时在校门口等着苏茵,靠着车门,静静地抽着烟。 “景时哥,你怎么来了?” 面前响起熟悉的声音,白景时抬头一看,将烟掐灭,淡淡道:“我等人!” 沈佳薇撅了撅嘴,脸上有些不高兴:“你在等苏茵吗?” 他点点头,沉声道:“不然呢?” 沈佳薇站在白景时身边,紧了紧手里的书本,闷闷不乐地说道:“可她刚才还跟陈铭瑄在说话,我瞧着,一会儿出不来!” 白景时转过头看了看校内,轻声道:“没什么,我愿意等!” 沈佳薇一听这话,就有些兜不住了:“景时哥,你原先多骄傲的一个人,现在为了苏茵低到了这个程度,白叔知道了,一定又要说你了!” 白景时一怔,随即沉下脸色:“他要是想知道,早就知道了,不用别人说。再者,苏茵已经见过我爸了,你不用多事了!” 沈佳薇闻言心下微紧,不想苏茵已经见过了白墨山,原先的打算只有作废了。 “那好,景时哥,我先回去了。管家在等我!”她说着,就准备迈步离去。 “嗯,早点回去!”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就继续不时朝校门口望去。 沈佳薇看了看他,有些不甘心地走了。 “那好,铭瑄哥,就这样说定了。我先走了,白三还在等我!” 不远处传来苏茵细柔的声音,白景时转过头看了看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不,陈铭瑄刚走,苏茵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白景时张开怀抱,一把抱住了她。 “怎么样,今天学了些什么?”他问。 苏茵伸手环住他的腰,抬头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名家的诗作,缠缠绵绵的,怪羞人的!” 白景时打开车门让她坐上去,笑道:“既然这么羞人,那就别说了,我最受不了那些酸酸的诗文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 语毕,打开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对了,上回的照片洗出来了吗?”苏茵偏过头问他。 “洗出来了,等装裱好,我就亲自交到你手上!”他说着,眼里带了笑意。 “我们这是去哪?”苏茵有些好奇。 白景时勾了勾嘴角:“到了你就知道了!” 约莫半小时之后,车子在一家看起来很古旧的店铺前停下,白景时牵着她的手下车,迈步进了门。 “哟,景时来了!”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婆婆走了出来,满脸带笑。 “嗯奶,我们来吃黄鱼羹!”白景时轻声道。 嗯奶笑了笑,看着苏茵,嗔怪地暼了一眼他:“人家小姑娘第一次来,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下好,天这么冷,还让人家饿着肚子来!” 白景时一怔,不由脸微微发红:“嗯奶,我……” “嗯奶,不关白三的事,是我自己说想吃黄鱼羹的。从前在乡下吃过,可后来到了城里,总觉得找不回原来的味道,前几日白三说他知道哪里最好吃,我们这才赶急赶忙地过来了。只要嗯奶不觉得我们唐突就好了。”苏茵接过白三的话,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清楚。 “既然囡囡想吃,那我这就去做了!”嗯奶看了看苏茵,又看了看白三,嘴角的一抹笑意,恍惚让勾起了苏茵一些早已记不清的回忆。 “白三,你怎么找到这的?”苏茵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有些好奇。 白景时却是无奈地笑了:“还不是豫章那个百事通,我不经意提起你想吃黄鱼羹,他就立马去打听了。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我们俩经常去吃小菜的嗯奶会做,于是我便带你来了!” “难怪嗯奶一看见你就认出你来了,原来你和豫章哥经常来。”苏茵喝了口热茶,突然想到什么,立马皱起了眉:“我在校门口看见你和沈佳薇了,你在车上怎么没跟我说?” 白景时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笑道:“你不也跟陈铭瑄说了很久的话吗?我们没什么,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苏茵听后,努了努嘴,神秘兮兮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白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话毕,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放在了他手中。 白景时愣了愣,摊开掌心,不由笑了:“这个泥娃娃是你?” 苏茵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也有一个,那个代表你。以后我们分开了,若是想念对方,就看看这个。虽然做的粗糙了些,但至少也费了我好大的功夫,你可不能嫌弃!” 白景时笑笑,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脸:“想什么呢,小傻子。我们哪这么容易分开?至少在上海,你还藏不到哪里去!” “是吗?”苏茵有些不信。 “黄鱼羹来了!”嗯奶说着,就端着一碗黄澄澄的东西出来了。 苏茵一看,连忙起身接过来,复又坐了下来。 嗯奶在白景时身边坐下,看了看苏茵,对他说道:“我看这囡囡挺好的,你看起来也挺喜欢她的,这回可要着调一些,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白景时一听,脸微微发热,看着嗯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嗯奶,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嗯奶儿子去世的早,没什么身边人,多亏你和豫章照顾着才能勉强过活。豫章心里有结,你也整天忙这忙那,两个人都将终身大事忘到了后边。现在囡囡在,我也就说句心里话,能遇到的都是缘,景时你可要好好珍惜。苏茵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辜负了!”嗯奶说着,眼里就闪过了几许泪花。 苏茵见状,不由伸手抱住她,低声细细道:“嗯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嗯奶点点头,粗糙的手在苏茵背后抚了抚,有些哽咽地说道:“嗯奶见的人多了,囡囡眼神干净,一看就是个好娃娃,以后要是景时欺负你,你就告诉嗯奶,嗯奶一定帮你好好骂他!” 苏茵鼻子一酸,想到自己早早去世的奶奶,不由也跟着哽咽起来:“嗯,谢谢嗯奶!” 白景时看着面前的俩人,不由心绪一动,没想到嗯奶和苏茵这么投缘,以后便又多了一个人照顾嗯奶,他心中不自觉也触动起来。 “苏茵,黄鱼羹要凉了!”他轻声道。 苏茵一怔,随即轻轻放开嗯奶,揉了揉眼,小声道:“嗯奶,以后我会常来这看你的!” 嗯奶点点头,笑道:“嗯,好,你先吃东西吧,不然凉了就要闹肚子了!” 苏茵嗯了一声,便开始吃黄鱼羹。 临走的时候,嗯奶将白景时的手与苏茵的放在一起,紧紧握了握,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世道很乱,但是景时啊,你是个男人,就得好好保护心爱的人。茵丫头涉世未深,很多事都不懂,你得好好护着。以后若是让我发现她受了欺负,我可第一个不饶你,知道吗?” 白景时低头看了看眼眶绯红依依不舍的苏茵,信誓旦旦地说道:“嗯奶放心,我会好好对苏茵的!” “嗯,嗯奶相信你,你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天气冷,早些回去吧!”嗯奶说着,就放开了手。 苏茵抬头看了看白景时,又伸手抱了抱嗯奶,有些不舍地说道:“嗯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阿茵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嗯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催促道:“快回去吧,待会又要下雨了!” 苏茵点点头,便跟着白景时上了车。 一路上,苏茵都在低声抽泣,白景时虽然有些心疼,但也更加明白,苏茵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这样的她,又让他多了一些责任感,如果不好好护着她,依着她这么率真的性子,恐怕真会吃许多亏。 想到这,白景时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别哭了,怪让人心疼的!” 苏茵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偏头看着他,小声道:“恩,我知道了,你专心开车,我不影响你了!” 说着,就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白景时见状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这样,是好还是坏。 第23章 你在逼我 自打最后一次小竹子送了红布去探长的公馆后,接连许久都没人再来买红布了,周义正看着在一旁裁布的小竹子,叹道:“看来三爷那位友人,是出不来了!” 小竹子裁布的动作一顿,摸了摸自己脑袋,嘿嘿笑道:“老板,三爷那位朋友究竟犯了什么事?竟让三爷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周义正拨算盘的手一顿,随后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以为三爷收了你就能口无遮拦,想问什么就问。有的事情,不该知道就少问,知道的太多,走的也早!” 小竹子听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连连点头道:“小竹子知道了,好奇心不如命重要,以后不会再问了!” “算是个明白人!”周义正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在算盘上拨弄着。 照片送到苏茵手里的时候,她着实高兴了好久,因为不管是她还是白三,都照的挺不错的,特别是白三低头看着她的那张,眼里的深情简直都要溢了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非常喜欢她。 只可惜,白三今天有事,不能亲自过来,不然,她还有许多话要说的。 汪淳溪看着对着照片傻笑的苏茵,不由打趣道:“我家阿茵有了景时这么好的朋友,都忘了我了,亏得我一把把她拉扯大,还不如景时送来的照片上眼!” 苏茵一听,立马撅起嘴看着她,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妈你可别乱说,你和白三可不一样!” “哪不一样?”汪淳溪笑问。 苏茵撑着下巴,仰头看着正在房间里忙的汪淳溪,认真地说道:“你是我最亲的人,他是我最爱的人。一个是血浓于水的感情,一个是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灵犀将要在一起过一生的爱人,妈你说,是不是不一样?” 汪淳溪手里的动作一顿,继而连连笑道:“是是是,我家阿茵说什么都对!” 苏茵闻言龇牙一笑,拿着照片,转身回了房。 又过了几日,许岐山派人过来告诉苏茵,说是白三出了点事,在医院躺着,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苏茵一听,心里微微一慌,回了话说下了课就过去,于是许岐山就派人在门口等着,等她出来就送她去医院。 坐在车上的时候,苏茵有些忍不住,直接就问了小九三:“九三哥,白三伤的重不重?” 小九三笑了笑,道:“这我可不敢乱说,要是三爷觉得重,我说了不重,那就是违逆了三爷的心思。若是三爷觉得不重,我说了重,下回受伤就可是我了。不过苏小姐,三爷这回可是为你才受的伤,你去了甭管什么事,一定要好好说话,不然三爷这伤就白受了!” 苏茵一愣,却是越听越糊涂了,怎么白三受个伤就是为了自己了?难不成有人用自己威胁他?可在上海滩,有谁敢随随便便威胁他呢?有白家,又有许岐山,怎么也不会轮到让他受伤吧! 实在是想不明白,苏茵干脆闭上眼不想了。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 进了医院,小九三一路领着苏茵去了特殊病房,一人间的,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苏茵见状心里想:不会真受了什么大伤吧。 这一想,她又紧张了几分。 “苏小姐,进去吧!”小九三弓腰伸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苏茵点点头,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一看见白三手臂上缠了绷带,她不由加快几步走了过去,左瞧瞧,右看看,就差把白景时看出个窟窿来。 “你这怎么弄的?”苏茵指了指他的胳膊,眼里带着几分怒气。 白景时动了动那只受伤的胳膊,非常委屈地说道:“前几日去办事,遇到了以前的死对头,所以干了一架,可回到家里,发现你给我的泥娃娃破了,心里一时气不过,便又找人和他干了起来,一不小心,就伤到了!” “就这样?”苏茵有些不信。 白景时却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没骗你!” 苏茵听到这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胸脯,低声道:“我在路上听九三哥说的神乎其神的,还以为你真为了我惹了什么大事。要是真是这样,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幸好不是,不然我以后可没脸再来见你了!” 白景时一愣,随即笑出了声:“想什么呢,小丫头片子。我跟沪西的死对头干架也不是一两次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回他把你送我的泥娃娃弄碎了,我实在忍不了,才主动找了他。按照以前,全是他先挑事,我这可是开了先例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苏茵不由低下了头。 白景时有些看不得她这样一副内疚的样子,伸出没受伤的左手触了触她的脸,道:“小傻子,你别这样!” 她缓缓抬起头,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不过是一个泥娃娃,没了我可以再做一个,你不用把我看得这样重。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的好。在这里,比我好看、比我能干、甚至家世比我好的人简直太多了,随便一个都能对你有帮助。我除了许伯伯,也没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优点。现在想来,你真是亏了!” 白景时听她说着,眉头微皱,却还是温言道:“你不用多好,只要我喜欢就行。旁人再怎么完美,可感情这事,不是看外表就能决定的。若是按你的说法,这世上肯定有比我还好的人,难道你就会舍下我去爱他吗?苏茵,我知道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把话说下去。 “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我觉得你好就够了。喜欢一个人若是因外力就变了心,那只能说明我不够爱你。可苏茵,我爱不爱你,你感觉不到吗?” 他在她耳边喃喃,话里带了些许暧昧。 “白三,我都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我喜欢你,这一句就够了。其他的,都别在意。小傻子!”他轻轻一笑,撩起她不安的情绪。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抬起头吻了吻他刚毅的下颌,随后小声说道:“那你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刀尖舔血,可不能大意!” 白景时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将情话说的更加诱人:“苏茵,不管以后怎样,我白景时,只要你一个,也只护着你一个。其余的,我不关心,也不会在意!” 她耳根微红,心里的那个小屋子砰砰直跳,好像有人在里面击鼓似的,可是她也明白,承诺再好听,总比不过变化莫测的世界,烽火乱世中,容不下太多的个人爱恨。 “白三,你的话我明白了,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乱了步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要因为我,就放弃什么。苏茵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我们谁都不用为谁牺牲自己。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她说着,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眼里望着他时,已然平静如水。 白景时此刻大约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想束缚着他,所以才将话说的这么沉重,可是他知道,这辈子这种感觉只会有一次,若还有,定然也比不上这一次强烈。苏茵虽然年纪小,可理懂的多。但也仅仅是懂得多,却从没想过,实践起来其实是不一样的。 “苏茵,你不够爱我!”他突然有些挫败,轻笑一声,眼睛里藏了些许苦涩:“如果你像我爱你一般爱我,就不会说出这样否定我苦心的话。但我不会要求你回报同样的爱,因为这不现实。感情中向来不会存在平等,总有一方会付出更多。可还好,我比你付出的多,这样,若我真有不幸,你也能潇洒离开!” 苏茵猛地一怔,待明白过来,泪水已然落了下来。 “白三,你在逼我!” 白景时笑了笑,嘴角带着些许自嘲:“那么你告诉我,汪姨到底是不是你亲生母亲!” 苏茵心下微骇,半晌没有说话。 第24章 一辈子吧 窗外突然响起寒鸦凄厉的叫声,衬得这屋里,格外寂静。 “你既然都知道,这时候再问我,又是为了什么?”苏茵突然平静下来,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我一直在等,等你主动开口!可苏茵,我知道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你说了,我未必不会谅解你!”他看着她,眼里深沉的可怕。 “所以你认为,一开始我就在设套?认为我为了还恩情,甘愿帮着许伯伯利用你?”她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些暗哑,眼里的光彩已然熄灭。 “如若不是,你为何将我放在你那的东西藏在泥娃娃里?假设它没有被别人无意撞碎,我是不是永远不会发现,你处心积虑地将它藏的如此好?还是,你能解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还给我?是怕自己惹祸上身?还是怕许岐山发现你帮了我,从而失去一个大靠山?”他说这番话时,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间或轻轻咳着,眼里已不复温情。 苏茵却在听到这番话时,笑了:“白景时,我若是要害你,机会早就足够害你千百次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将东西藏在它里面,只是怕许伯伯认真追究起来你会受惩罚罢了。你若不说,我这回也要告诉你。我知道这东西很重要,重要到可能随时会让许伯伯要了你的命,我将它还给你,不过是想让你有道保命符罢了。可你不信,我也没话说!” 白景时闻言却是哂笑一声,道:“苏茵,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为我好。那为什么,那瓶果酒你喝了后,贴在包装纸内部的纸条就不见了。我在车里找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如果你不是带着目的而来,这番做法又是为了什么?” 苏茵睫羽一颤,回过头看着他,淡淡道:“有些事我解释不清楚,有些事我不能解释。对于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害你。我很抱歉在你面前蹦跶了这么久,但是白三,我在你面前都是最真实的样子。性子刁钻,顽劣不堪是我;心思深沉,深谋远虑也是我。你应该很清楚,对于我们这种人,只有一副面孔,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我明白了!”他突然有些无力,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自嘲。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些,或许他就能够释怀了,可现在,要他违心说不喜欢她,实在是太晚了:“可苏茵,怎么办?我不想放开你!”他的眼角有些发红,声音嘶哑的可怕,语气却是温柔的。 她微微一怔,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轻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心照不宣的将戏演下去。各自为各自的目的行事,在外,你仍旧是被人遵崇的白三爷,而我,仍旧是许伯伯的义女。” 白景时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为何她一直强调爱他是有时间性的?她有她的爱国梦,于这一点,是谁都不能阻拦的。 “苏茵,我没说错,你的性子,生来凉薄!”他无奈地苦笑,在这段感情里,原来站主导位置的,不是自己,而是她。潇洒的人,对什么都能潇洒。 “白三,不是我凉薄,而是我们生错了时代。若这是个和平时代,我们定然是恩爱不已的一对。但我扪心自问,对你,我从来不曾虚情假意。不管你信不信!”她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神平静,不似之前的清澈。 白景时此刻突然有种预感,自己和苏茵已经进入了一个很大的漩涡,既出不去,也不能奢望别人来救。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实在藏着太多的出乎意料。也许昨天你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今天就成了成熟老道的社会名媛。至于未来,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未知数。 “苏茵,我白三说话从来不会违心。谁都只有一颗心,但我给了你,也就收不回了。不管你怎么对它,我都能接受。原先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这段感情的主导者,可现在我发现完全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他笑着叹了口气,从今往后,她在自己眼中,就不是那个性子烈烈的苏茵了。他甚至怀疑,她年纪不大,就如此老道,是不是经历过什么特殊训练。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苏茵看着他的表情在自己面前变了又变,不由有些哑然失笑:“白三,我对感情的醒悟,完全是因为你。在你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是铭瑄哥。因为他身份简单,对我造不成威胁。可是,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那些开心是真的,不开心也是真的,甚至连无理取闹都是真的。可白三,要我说不喜欢你,这比登天还难!” 她的眼角突然落下几滴泪,白景时看着她通红的眼,心疼不已。 “小傻子,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继续喜欢我就继续喜欢,我总归,还是在那的!” 他拉着她坐在了病床上,笑着帮她抹掉眼泪,伸手触了触了她小脸,眼神依旧宠溺。 “白三,你骂我吧!随便怎么骂都行,我实在太坏了!”她声音有些哽咽,看着他此刻温柔的目光,心里有个角落此刻内疚不已。 “说什么傻话,你要我在这骂你,让九三他们听见了怎么办?回头告诉你许伯伯,我岂不是又要旧伤添新伤,被狠狠打一顿?”他突然开起了玩笑,弄的苏茵哭笑不得。 “反正我没你会说,你不骂就不骂吧,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她故意做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着,呵了一口气。 苏茵只觉耳边有些细微的痒,抬头看见他那双凛冽寂静的眸子,不由心底微动:“白三,我想一辈子都喜欢你!” 他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喃喃:“那就一辈子吧!” 一辈子被你喜欢,一辈子被你烦着,即使山路崎岖,荆棘满途,我也不会丢下你。 真真欢喜,真真动情,生生世世,做你的良人! 第25章 枕边心上 白景文走的那天,白墨山特地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说是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既然回了,就得什么都用最好的。 外人看来,白景文是和白景时争夺白家资产的闯入者,毕竟不是亲生的,到底有些隔阂。而且白景时整天和许岐山那帮人在一起,看起来没什么大出息,这就了衬托出白景文的重要。至于白家主人最后会把重权交给谁,除了白墨山自己,也就没人清楚了。 “景文啊,外头吃穿用度不比家里,这回去了,就想办法把事业转到上海吧!不然你一个人总在外边,我和墨山都挺担心的!”秦玉芮语重心长地说着,叹了口气。 “你妈说的不错,早些把重心转回来,这风风雨雨的,人都瘦了!”白墨山接过话,不自觉也叹了口气。 这些话,白景文每回来一次就要听一遍,早就有些腻了。不过倒是白景时,说了些他爱听的话:“你们又不同意他和那个洋女人的事,他不只好常年在外了?虽然那女人是外人不错,可只要他喜欢不就够了。左说右说的,点头就能解决的事,干嘛弄得这么复杂?” 白墨山和秦玉芮一听,脸立马黑了。 “瞎说什么呢,这孩子……”秦玉芮担心白墨山发作,连忙责骂了白景时一句。 白景文见状,也接着开口:“爸,妈,别怪景时,这事是我自己没弄好,跟别人无关!” “什么跟别人无关?明明就是家里两尊老虎不同意罢了,哥,你别怕他们,你越这样,他们就越不会同意的!”白景时小声嘀咕着,偏偏声音正好能让白墨山和秦玉芮听的一清二楚。 “敢情在你眼里,我和你妈就是老虎是吧!那好啊,有本事不靠白家,你一个人去上海混混看,看有人理睬你?” 白墨山被他气的不行,连喘了好几口粗气,秦玉芮见状,立马对厨房喊到:“爱英,老爷不舒服,把饭菜端到房里去!” “哎,好的,太太!” 爱英说着,就从厨房里跑了过来,叫着金兰一起端着菜上去了。 秦玉芮扶着白墨山,给白景文使了个眼色,便上了楼。 “我说,你就这样由着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和那洋女人在一起了。还是趁早叛逆一回,自己偷偷把婚结了吧!”白景时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瞎说什么呢,我要是偷偷结了,不就是第二个你了?”白景文失笑道。 “这怕什么?现在这个年头,都讲究男女平等了,谁还在乎违不违逆父母的媒妁之言?你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和一个面都没见过女人结婚了,而且,更可怕的是,你喜欢的是别人,她却是你的妻子。枕边人和心上人不是一个人,若是我,逃也是要逃走的!”他说着,就拍了拍白景文的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但要说服咱爸妈,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不过,你有句话说的正中我心!” “那句话?”白景时问。 “‘枕边人不是心上人’那句!”他笑道。 白景时咽下一口饭,抬头笑道:“巧了,我也觉得这句很不错。” “你怎么悟到的?”他继续问。 白景时吃饭的动作一顿,突然想到在医院那天,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可对着白景文时,还是带了些笑意:“没什么,等你在情场上待久了,自然就明白了。像你这样因为一夜风流就要娶别人的好青年,实在是太少了。谁碰到,绝对就是赚到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可白景文却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 “和苏茵吵架了?”他笑问。 白景时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没,就一些小事出了些分歧。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不是大事眉皱这么紧?敢情你天生眉长一块了?”他打趣道。 白景时驱驱手,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瞒不过你,可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对了,你这回又要多久才能回来?别又是过新年才回来一趟,爸妈年纪大了,也是会担心的!” 白景文放下筷子,扶了扶金丝眼镜,低声道:“大约半年吧,不会很久的。这次回来就把她带过来给爸妈看看,争取得到二老的同意!” “那你可得想好结果,妈还好,爸那个老顽固,恐怕不给眼色就算好的了!”他道。 “没这么严重,你别瞎说!”白景文低声斥责着他。 “没这么严重?上回苏茵来的时候你看到了吧,不仅把她调查的一清二楚,说话也是带针带刺,我差点没跟他吵起来!”他想到这,气不自觉的就上来了。 白景文看着他满脸怒气的样子,不由拍了拍他:“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安心吧!” 他点点头,拿起一根烟就准备点燃:“你这回走我就不送你了,下午我跟苏茵约好了,怕她生气!” 白景文看着眼前的烟雾皱了皱眉:“你一不痛快就喜欢抽烟,看来和苏茵的矛盾有点大。得,我就准许你不送我了,不过,见了人家,好好说话,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谢谢哥!”他说完,就起身拿起外套朝外边走去。 “景时,记着,别乱来!” 白景文转身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我知道!”他回头看了看他,淡淡一笑。 “去吧!”白景文挥了挥手,轻声道。 白景时点点头,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和苏茵约定的地方在一家路边咖啡馆,天气刚刚转好一些,人虽然多,但好在够安静。大家都静静喝着咖啡,偶尔聊上几句,算的上惬意。 刚坐下,苏茵就开口了:“你又抽烟了?心情不好?” 白景时摇摇头,笑了笑:“不是,习惯性抽了一根。放心,在这里我不会抽的!” 苏茵撇撇嘴,撑着下巴看着他:“白三,李凤霞给你的那瓶果酒,我真没动里面的东西,不过我上车之前,看见一个人站在车边四处望着,我以为是白家的人,所以就没怀疑。但是现在想想,好像挺值的怀疑的!” 白景时一愣,不由开口道:“你怎么不早说?” 第26章 希望都好 苏茵看了看咖啡馆外面,努了努嘴,淡淡道:“那天你那么生气,我怕再说什么话让你不高兴,而且你受了伤,要是一激动弄的更严重了怎么办?反正这事我有一半的责任,现在说了,你想骂就骂,我也不会回嘴!” 白景时一愣,突然轻声一笑:“敢情你把我当恶人了?想骂就骂?也要看我舍不舍得啊?” 苏茵回过头望着他,在他带笑的眸子里察觉到了一丝无奈:“要是这样,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啊!” 白景时闻言有点哭笑不得,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小丫头片子,什么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以后要是真惹我生气了,未免我打你还要选时间不成?行了,我们各自干好各自该做的事,感情也照样谈,不过啊,你可别再耍小聪明了,像上回那次,我这小心脏可经不起吓!” “知道了,略——”她吐了个舌头,转头又看向窗外。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白景时无奈,只好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卖报!卖报!最新出炉的民报!南京饭店纵火案的罪魁祸首抓到了,南京饭店纵火案的罪魁祸首抓到了!卖报!卖报!最新出炉的民报!南京……” 一个报童在咖啡馆面前跑过,苏茵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在饭店门口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看向白景时:“白三,你以后不要逞能了,饭店出了事有警卫去管,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而且,你还有我,你这样,万一有个什么,我怎么办?” 他握杯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着她,有些失笑:“苏茵,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人能明哲保身的。我能做的,自然要努力做,不能做的,也要沾边去做。在大上海,只顾个人死活的,迟早也会被淘汰。就像你有你的爱国情怀,我也有我的英雄主义。我们的出发点其实都一样,所以,没什么怎么办,没了我,你照样可以走你的爱国路!” 苏茵听了这话,有好一阵子都没言语,只是不断搅动着咖啡棒,心里似乎有些不高兴。 “白三,我只想贴着心口跟你说一句话,我希望你好,也希望我好,更希望我们都好。只是,我隐隐有种预感,安定的日子不会长久,我们迟早会因为什么分开!” 白景时低头看着眼前的咖啡杯,看着袅袅升起的余热,突然不自觉一笑:“我有时候觉得你是真的傻,有时候又觉得你聪明的可怕。苏茵,这世上哪有什么长久不变的事,抓住眼前,才是该做的!” “可我是认真想过跟你过一辈子的!”她接下他的话,如此轻声道。 “一辈子?一辈子能有多长?五十年?一百年?还是一百二十年?先不说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是现在,你也不能保证明天是安全的!就像南京饭店走水,这是能预料的吗?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一辈子就完了?所以苏茵,一辈子的界限是很模糊的,就算我承诺了你,可是不定性却很大,也许,我们的一辈子,也就那么十几年。”他定定地看着她,在光线的映衬下,带了些深沉的意味。 她撅了撅嘴,一双干净的眸子有些发红,显然是觉得他在说些她觉得不好的事,可是,她也明白,他说的很对,虽然人终究要死,但一辈子对不同的人来说,自然有不同的意味。 “那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不然我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说着,就别过头,冷哼了一声。 白景时看着她一副生气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明明年纪不大,脾气还这么大,真不知是被是谁娇惯的?你可别说是二爷和汪姨,我看他们俩可严肃得很!” “要你管!”她白了他一眼,端起咖啡就狠狠喝了一大口。 “你这可是暴殄天物啊!”他打趣道。 苏茵撇撇嘴,擦了擦嘴上的咖啡印,突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这么任性,你是不是不想喜欢我了?” 白景时一怔,随即好笑地看着她:“是啊,要是别人,我早就走人了!” “那你现在没走,应该就是还喜欢我吧!”她有些委屈。 “是啊,不喜欢你还坐在这,我自己纯粹找抽啊?”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别动!”苏茵突然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白景时有些莫名。 “警备队的人来了!”苏茵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安。 “突击检查!有人举报这里有不法交易,请配合!” 话刚落,一队警察就走了进来。 咖啡馆里的人全都一愣,看着警备队手里的抢,虽然不愿被搜身,却还是屈服了。 “都给我仔细点!”警备队队长说道。 轮到白景时的时候,警备队队长显然一怔,随后讪讪道:“三爷,您也在这?” 白景时皱了皱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行?” “不不不,您老我们可不敢搜,不过……这位姑娘嘛,还是得意思意思!”他说着,就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白景时勾唇一笑,伸出手挡在那个警备队人员面前,沉声道:“李队长,上海滩的人都知道,我白三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苏茵是我的人,自然你们要搜她,就得先搜我。再者,回去叫你的人问问欢乐门的人,她跟许二爷什么关系?不要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我这可以让你们搜,但是回头二爷知道了,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话一落,那个警备队员就跟自己的队长交换了眼神,李邵偷偷觑了苏茵一眼,然后弓腰哈手说道:“三爷哪里的话,既然姑娘是三爷的人,自然面子要给。不过三爷如果能给保证,保证姑娘是清白人家,李邵定然无话可说。毕竟我们听人差遣,若是漏失了什么,也不好说话!” 白景时看了看李邵,眉眼微抬,淡淡道:“回去跟你上司说,我白景时不是乱来的人,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人。我的人可以搜,但要是搜不出来什么,日后在上海滩,遇到我,都得绕道走。不然,我怕一个不小心,就废了他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 李邵一听,背后不禁流下几行冷汗,看了看自己的队员,偏头道:“还不走!” 语毕,向白景时鞠了鞠躬,带着一路人就离开了。 人刚走,白景时就沉下了脸:“苏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第27章 不能亏欠 窗外突然透进一缕微弱的阳光,照在白景时脸上,有种氤氲的温暖。 “我知道!”她缓缓坐下,面色平静。 白景时心里有些隐隐的怒气,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居然在利用自己?而且她还很明白,他一定会护下她。 “苏茵,我知道你有大理想,也知道没人可以阻拦你。可是,你怎么能够忍心利用我?”白景时说到这里,眼里已经有些挫败,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开始怀疑,她毫无预兆地闯入自己的世界,是不是早已藏着不可言说的目的。单纯的外表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抬眸看了看他,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白三,我不会害你。就算今天你让他们搜查我,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搜出来。只是,今天我必须在这,也必须得倚靠你,倚靠许伯伯。有些事说太明白并不是好事,我只能告诉你,不管你今天来不来这,我都得来!” “你……”白景时一时气结,想发火,却还是忍住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玩火自焚!” 苏茵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她不再是他眼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事实上,在这个年代,不谙世事并不能让她安稳的过下去,也许,她也并没有错,即使真错了,他除了无可奈何,也别无他法。 “任性!” 许久,他就说出了这样一句看似责备,实际却是宠溺的话。 他心爱的姑娘,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亏欠,更不能欺负。 窗外的阳光似乎强烈了一些,苏茵看着他认真望着自己的眼,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白三,我是不是很坏?” 他轻声一笑,倾斜着身子抚了抚她的头,打趣道:“是啊,很坏很坏,坏到我愿意为了你变成更坏的人,坏到除了我,谁也不准欺负你!” 她微微一惊,眼里突然涌出大把的泪,不解地看着他:“那你还喜欢我?” 白景时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无奈道:“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这么容易感动?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语毕,刮了刮她的鼻梁。 苏茵揉了揉眼睛,眼里还残留着泪水,却认真地对他说道:“反正你放心,我怎样都不会害你。我要是害了你,我自己就先进了阎王府!” 他闻言脸色一沉,狠狠掐了掐她的脸颊:“瞎说什么话?我可是会揍人的!” 她小脸一垮,撅嘴道:“那好,反正我不拉扯你。但是,我还是会倚靠你的,这是实话。不过,你要是被拉扯到,我绝对去自首!” 白景时一听这话,一个糖炒栗子就上了她的脑门:“小丫头片子,能别任性么?自己都决定要投身心爱的事业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边的?医院那天的气魄到哪去了,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的,我还真以为你成熟了!” “疼疼疼,你别敲了!”苏茵鼓起腮帮子,不高兴地望着他。 “知道疼就好,否则不疼我都要掐疼你!小丫头片子,成天就胡来!”他说到这时,已经有些无可奈何,但转而一想,苏茵这样也好,至少活的快乐。 “那个泥娃娃坏了,我过几天再重新做一个,反正我没有你忙,闲下来的时间,正好可以做些课本之外的东西!”她皱皱眉,似乎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 白景时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将近5点,今晚许岐山有事找他,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他不由开口:“苏茵,我晚上还有事,先送你回去吧!” 她抬眸望了望他,点了点头。 白景时离开苏茵家以后,汪淳溪边炒菜边道:“怎么一脸的不高兴,景时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们挺好的!”她在炭火盆前坐下,搓了搓手,又捂了捂耳朵。 汪淳溪探头一笑,道:“再等几分钟,菜就好了!” 苏茵轻声嗯了嗯,看着熊熊的火光,越发有些沉默起来。 白景时到了许岐山的私宅后,一把被小九三给拉住了。 九三轻声轻语地说道:“三爷,二爷知道你把东西放在苏小姐那了,这回认个错,把东西给二爷,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白景时抬眼看了看他,眉头微皱:“错自然要认,东西也可以还,只是我想问问,苏茵在二爷的眼中,究竟是什么位置?好友的爱女?还是别的什么?” 九三一听,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三爷,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到了,九三不是多嘴的人,听了也是吹吹风就过去了。要是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白景时闻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我都知道,好了,我先上去了!” 九三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白景时看了他一眼,就进去了。 许岐山坐在阳台上,端着一杯红酒,看着稳步走来的白景时,眉眼微抬:“你来的倒是及时,我刚喊人备好饭菜,你便到了!” 白景时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在他对面坐下:“那可真是够巧的!” “可不是吗?”许岐山笑了笑,眼眸微眯。 “二爷,东西我带来了!”白景时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木盒。 许岐山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看,随后倾身枕着桌子,沉声道:“景时啊,虽然白家这几年生意不错,可说到底,也大部分靠的是你。不过你爹白墨山好像不怎么承你的情,要我说,你应该脱离白家,自己撑起一片天才对!” 白景时看着许岐山,低头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才开口道:“二爷话虽然说的不错,可我毕竟是白家人,我父亲再不好,我也得受着。二爷是个明白人,这道理应该是懂的!” 许岐山眉头微皱,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既然你故意装作听不懂我的话,那我只好来些直接的。你把东西放在苏茵那,以为万无一失。但你有没有想过,以苏茵父亲和我的关系,她会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还是,你其实心如明镜,装作不知道,只是为了保护她?” 白景时拿烟的手一顿,随即又立马笑道:“二爷多虑了!即使苏茵知道那是什么,她也不会去仔细查看。再者,这东西没有相应的东西对照,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二爷废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又在我身上出了问题,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 许岐山闻言看了他很久,伸手碰了碰了红酒杯,淡淡道:“既然你说你有责任,那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东西丢了,而不是在苏茵那!” 白景时顿了顿,将烟掐灭,笑道:“二爷应该很清楚,那东西诱惑那么大,不管去接货的人是不是我,恐怕都要动点手脚。只是二爷信任我,所以才放心让我去。但很可惜,白三让您失望了!” 许岐山闻言呵呵一笑,放下酒杯,眼里带了几许凌厉:“白三,要是以前,我肯定拿你没办法,人人都说我是上海滩的大老虎,而你是小豹子。可如今看来,你也慢慢成了另一只大老虎了。可一山不容二虎,你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白景时眼神微变,半晌,却是笑了起来:“二爷高看景时了,这上海滩的老虎,从前只有您一个,今后,也只会有您一个。景时年轻气盛做了错事,愿意接受惩罚!” 许岐山拍了拍裤子上尘灰,唇角微勾,侧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苏茵,我可以成全。但白三,你明知道苏茵和我的关系,还要将东西放在她那,是试探还是别有所图,我暂时不计较。可我也告诉你,我也算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铺的人,风风雨雨见的多了,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有句话得提醒你们。” “二爷请说!” “这世上不怕什么没有感情的婚姻,最怕的,是同床异梦。不是一路人,终究是要吃大苦的!”许岐山说着,微微闭上眼,似是想到了什么。 白景时自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也仅仅止于表面,他和苏茵的事,自然由他们自己解决。 “多谢二爷提醒!”他低声道。 许岐山摆摆手,转头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行了,东西送回来我也懒得计较了,上回你也受了罚,这次就算了。不过,下回做事,别再把苏茵那丫头牵扯进来,不然,我绕不了你!” “二爷,景时明白了!”他低声答道。 “嗯,回去吧!”许岐山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白景时点点头,便下了楼。 第28章 很不合适 二月春风似剪刀,天气渐渐暖和了,鸟语花香,柳色青青。苏茵沿着河边走着,低头踢着石子,偶尔抬头看看天色。 陈铭瑄在后面默默跟着,间或跟她说几句话。 “铭瑄哥,过了冬,秀茗姨的病好了不少,你也不用天天去码头搬东西了,过几日我去洋人的医院看看,要是有好的药,就拿来给秀茗姨试试,病不能总拖,还是得对症治疗!”苏茵突然转过身子看着他,眼里一片澄澈。 陈铭瑄微微一怔,面色显出几分紧张:“阿茵,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医院的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如果有好的药,我肯定是要给她用的!” 苏茵点点头,一头黑亮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铭瑄哥,你要是喜欢栀薇,就早些和她说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好主动开口的。你要是觉得拉不下面子,你写一封信,我交给她也是一样的!” 陈铭瑄愣了愣,看着苏茵,耳根突然有点红:“这事还是我自己去说吧,女孩子面子薄,我主动一点,总归是好的!” “那好,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她拨了拨柳树叶子,又转过身去。 河边的风依旧有些凉,苏茵冷的打了个喷嚏,陈铭瑄见状,拉住了她,有些责怪的说道:“虽说入了春,可寒气还是有的,这儿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茵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就跟着他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宋豫章,跟一个洋人说着话,不停的扶着眼镜。 苏茵本来想去打个招呼,可转而一想,万一人家在谈什么大事,就这样贸然的插一脚,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巧的事,宋豫章回头时看见她了,对着那个洋人说了些什么,就立马朝她走了过来。 “好巧啊,苏小姐!”他道。 苏茵看了看一脸莫名的陈铭瑄,不由立马介绍起来:“铭瑄哥,这是白三的朋友,宋先生,宋豫章!” 陈铭瑄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好,我叫陈铭瑄!” 宋豫章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好!” 陈铭瑄眼神微凝,开口道:“宋先生是在这……办事?” 宋豫章淡淡一笑,反问:“不然呢?” 陈铭瑄习惯性扶了扶眼镜框,也不慌张:“那真是凑巧了!” 苏茵见两人似乎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不免带了些许质疑:“铭瑄哥,你见过宋先生?” 他怔了一下,点头道:“帮栀薇取照片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仅仅如此!” 宋豫章轻笑一声,拍了拍苏茵的肩,笑道:“苏小姐,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至于我和这位陈先生的事,你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我说了,不定你会有负担!” 苏茵似懂非懂地听着这番话,直到宋豫章走远了,才回神过来看着陈铭瑄:“铭瑄哥,你跟宋先生怎么了?” 陈铭瑄看了看苏茵,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便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取照片的时候,看见他望着一张照片出神,好奇的问了一句,可能触到了他的情绪,立马就被他赶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苏茵想起白三曾跟她说过,宋豫章原先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后来因为一些误会离开了,所以心里一直有个结,这下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陈铭瑄见苏茵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开口:“你别太担心,宋先生是个大度的人,这事本就是我做错了,所以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苏茵嗯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这几天,学校说要开个联谊会,让各个学校学生相互交流一下新思想、新见解,理所当然,苏茵也去参加了。 地点在学校的演艺厅,苏茵到的时候,正好人群里传来一声格外高昂的声音。 “哇,佳薇姐,你这身行头,就是在整个上海,也没有几个人穿的起吧!可羡慕死我们了!”人群的中心正是沈家的大小姐沈佳薇,此刻她穿着高级定制的晚礼服,表情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 “那也是我爸舍得花钱。不然,我可不敢随随便便穿这么贵的衣服出来!”她说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 苏茵正发愣,蒋栀薇却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猜猜我是谁?” “别闹了,栀薇!”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嘁,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配合!”蒋栀薇有些埋怨地看着她。 苏茵却是一脸正经地说道:“铭瑄哥呢,他到哪里去了?” 蒋栀薇牵着她走到一排座位下坐下,撇撇嘴说道:“好像买东西去了!” “什么东西?吃的这里不都有吗!”苏茵看着她,有些不解。 “不是吃的,好像是什么礼物之类的!”蒋栀薇走到另一边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苏茵一愣,直觉那东西应该是给蒋栀薇的。 “那好吧,我们先在这等着!”她说着,就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约莫一刻钟后,陈铭瑄终于回来了。看了一眼苏茵,就直接跟蒋栀薇说有话要跟她说,于是两人又去了人少的走廊,留下苏茵一个人在演艺厅里待着。 虽然苏茵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这毕竟有关陈铭瑄的终身大事,所以也就不想计较了。 联谊会开始的时候,除了主持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几乎就没人在听主办人在说什么了,底下的人各自交谈着,压根就没什么秩序。苏茵想,这样的联谊会不来也许还好一些,大家都在这攀比着衣食住行,根本和新思想沾不到边,她觉得有些闷,便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哟,嫌里面闷啊?正好,我也是!” 耳边响起沈佳薇的声音,苏茵不用看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来的。 “如果你是来劝我的,那就不必了,我和白三,暂时分不开!”她直言直语,分毫不避。 沈佳薇一愣,拍了拍她的肩,哂笑道:“别以为有许二爷你就能怎么样,他再厉害,也比不过当官的。至于景时哥,他只不过觉得新鲜罢了,迟早还是会离开你的!” 苏茵回头看了她一眼,好笑地看着她:“我从没觉得我有许伯伯就能怎么样?但是就算白三以后不喜欢我了,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你性子太傲,不懂掩藏锋芒,凡事都喜欢占风头,就算有沈家做后盾,只要有一点破格之处,就会给他带来麻烦。虽然我知道,你的确很喜欢他,可是,你们也的确不合适!” “你……”沈佳薇怒看着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算了,晦气!” 她说着,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第29章 很想很想 所谓的联谊会,不仅一点没让苏茵交流到什么好思想,反而让苏茵觉得,这就是一个攀比大会。人人都在说哪里的衣服好看、哪里的东西好吃、哪里的舞厅最吸引人。 实在有些无聊,她干脆提前走了,反正蒋栀薇和陈铭瑄也不在,她在这也没几个能搭话的人,所以,她跟主办人说了一声,就离开了演艺厅。 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走这么早,看来这里的确挺无聊的!”一个身穿白色儒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轻声说道。 苏茵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那倒不是,有的人觉得无聊,可有的人觉得不无聊,全看各自心情罢了!” “那你呢?属于哪一种?”他问。 苏茵有些不悦地看着他,道:“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 “失礼了!”他微微躬身,嘴角滑过一丝情绪未明的笑。 苏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苏茵一直在记忆里搜索,是否以前认识这样一个人,在多次尝试失败后,她还是放弃了。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白景时来看她的时候,天正好又下雨了,他的肩背被打的湿润润的,头发上也有水渍,不过,心情倒是不错。 汪淳溪看白景时来了,连忙喊着苏茵出来,苏茵掀帘看见他,不由连忙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这么想我?”他打趣道。 苏茵横了他一眼:“没有!” 白景时摸了摸她的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喏,迟到的生日礼物!” 苏茵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冷哼了一声,才慢慢打开。 “算你聪明,还记得我喜欢什么!”她将盒子收好,又望向了别处。 “你在看什么!”白景时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在看到箱笼上摆的整齐的泥娃娃时,不由笑道:“你还真的重做了!” 苏茵起身将那个女娃娃拿过来,放在桌上,又看了看白景时,道:“这个算是信物了,你要好好保存,不然没有下一个了!” 他闻言拿起眼前的泥娃娃,左看右看,不由笑意愈深:“这个做的比之前精致了不少,是不是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很多个,只有这个才是最满意的?” 她眸子微动,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知道你厉害,但是这是我的心意,你得承着!” 他呵呵一笑,将手里的娃娃放在胸前,信誓旦旦地说道:“它在我在,它亡我亡。怎样?” 苏茵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怪道:“瞎说些什么,这话我不爱听,你也别说第二次了!” 白景时眉眼微挑,压低声音说道:“我只对你说!” 苏茵脸微微一红,突然有些害羞起来:“知道了,知道了!” “听豫章说,他办事的时候遇到你和陈铭瑄了?”他问。 苏茵点点头:“嗯,是遇到了!” “他还说,他跟陈铭瑄不对付!”白景时笑了笑。 苏茵一愣,撑着下巴,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看出来宋先生不喜欢铭瑄哥了,但是铭瑄哥也和我说了,是因为小事他才和宋先生有了隔阂。但我觉得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白景时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觉得如果是小事,豫章会当着你的面不给陈铭瑄面子吗?你和陈铭瑄一起长大,向着他我能理解,可豫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向来礼数周全,若不是真的不喜欢,绝不会当着你的面让陈铭瑄下不了台!” “你的意思是,铭瑄哥还做了别的?”她有些不信。 “做没做别的我不敢保证,但绝对不是一张照片那么简单。豫章虽然以前有过喜欢的人,但也还没到问了一句就发脾气的地步。但是豫章不肯说清楚,我也没办法!”他如此说道。 “照你这样说,不成铭瑄哥还怎么样了宋先生是吧?可是白三,这事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仅凭一面之词,总是会有偏差的。你和宋先生是好朋友,而铭瑄哥是我的兄长,这一来一去,我们在他们之间总不好做人。我想,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她虽这样说着,可心里还是担心陈铭瑄和宋豫章之间会有什么大麻烦。毕竟她和白景时夹在里面,一不小心就会触到谁的底线。 “那暂时就先这样吧!”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累。 苏茵见了,不禁开口问道:“是不是最近很忙?我看你黑眼圈都多了不少!” 白景时摇摇头,有些疲惫地说道:“也不是有多忙,就是睡不太好。半夜总是醒来!” 苏茵小脸微皱,想了半天,才对他说道:“你去买点酸枣仁吧,安神的!” “能行吗?”他笑道。 “行不行总要试试啊,你看你的眼,里面全是红血丝!”她说到这,不仅心疼起他来。 白景时清咳两声,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小傻子,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我最想的,是抱抱你!” 苏茵一听,脸又红了起来:“你要是想抱我,早些说不就是了,我肯定是会让你抱的!” 她说着,就起身走到他面前,愣愣地看着他。 白景时扬了扬嘴角,站起身,轻轻环住了她,低头凑到她耳边,喃喃道:“苏茵,我想娶你!” 我想娶你,很想很想。 她脸上微热,心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串了出来。 只听她细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白三,只要你娶,我就嫁!” 她如此说着,眼里亮的可怕。 未曾想过嫁给别人,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能让她说出这番话了! 窗外依旧是绵绵细雨,可屋里俩人,热情似火。 第30章 是福是祸? 玲月来找苏茵的时候,苏茵其实吓了一大跳,因为她只在欢乐门见过她一面,按理她不会记得自己,即使有印象,也不应该来的这么理所应当,好像她们很早便认识了一样。 所以在校门口,她直接就问了起来:“月夫人找苏茵有事吗?” 玲月笑了笑,依旧是娇嗔的调子:“也算不上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想问你!” “问我?”苏茵有些不解,堂堂探长夫人,怎么会有事问她呢。平日里都是他人去找探长解决事情,这回被探长夫人叫住,也不知是福是祸。 “嗯…,不过你放心,绝对不是为难你的事!”她笑道。 苏茵看了看她身后的车子,想着自己也逃不到哪里去,便说了声“好”。 玲月点点头,便让人打开车门,扶着苏茵上去。苏茵有些受宠若惊,看着镇定自若地玲月,心里不由有些慌张。 但幸好不是去什么深山老林,而是在一家西餐厅面前停下了。 下了车,玲月就带着她往里走,直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她才回过头说道:“这个位置比较安静,就先坐下吧!” 苏茵抬眸看了看周围,笑了笑,便坐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玲月细长的手指敲着桌面,表情淡淡。 苏茵摇摇头:“还请夫人直说!” 玲月胳膊肘枕在桌子上,一双杏眼带了几许无奈:“白三有个朋友在法租界犯了事,被抓起来了,你知道吗?” 苏茵一愣,心里微微不安起来:“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难怪!这段日子他一直想方设法去知道他那个朋友的状况,甚至还想救他出来,我拒绝了他好几次,最后一次把话说的很明了,要他死了这条心。可是我知道,白三重义气,这条路不通,恐怕他会再寻一条路出来。但你要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他的朋友重要到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不用说,督军这边,是瞒不过去的。李国阳只是一个探长,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所以,我想让你劝劝他!”她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茵听着她的话,只觉白三太乱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别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他偏偏往枪口上撞,迟早得出事。 想到这,她开口道:“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劝他的!” “嗯,那就好!”玲月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看了看苏茵,又道:“还有,让他多注意码头那边,虽然许岐山跟李国阳达成了一致,可事情是他办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留个心眼。许岐山是个老狐狸,真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就会撇的一干二净。到时候,白家便是他的挡箭牌!” “许伯伯不是这样的人!”苏茵听她这样说许岐山,不由心里有些不快。 玲月却是笑了:“话我是撂在这了,信不信由你。你要是无论如何都不信,我也不能逼着你信,是吧?” 苏茵皱了皱眉,想到父亲临终前对她说的话,开口道:“这事我自己会斟酌的,白三也不是容易忽悠的人,他自己可以拿捏的准!” 玲月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小丫头,我知道你挺聪明的,不然以白三的性子,绝不会看上了你。不过啊,人都是有软肋的,那种十全十美的人,我暂时还没碰到过。要是白三一个人,他当然拿捏的准,可是吧,偏偏你这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被他看上了眼。这人哪,也跟蛇一样,七寸之地,必有所失!” 苏茵静静听她说着,大约也明白了什么,她撇撇嘴,也不慌乱:“夫人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劝白三吗?若是这样,我觉得在车上就可以说了,何必到这样的地方来呢?” 玲月一愣,指尖在桌上缓缓移动:“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不是一般人,的确,除了白三,我还有其他事要说!” 苏茵低头抿了一口果酒,却突然发现了什么:“这酒……” “很熟悉对吧!那天你在白三车子里喝的,就是这种酒!”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角带笑。 “那瓶果酒,原来是你放的!”苏茵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玲月点点头,继而表情凝重起来:“那瓶酒内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告诉白三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只可惜,东西丢了。我想方设法才让人将消息送给白三,不然,囍绣坊的小学徒又要来了!” 苏茵眼眸微动,抬眼看她:“东西很重要吗?” 玲月呵呵一笑,指尖的甲油泛着刺眼的光:“说不上很重要,但也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不重要。不过,听传话的人说,你上车之前,有人在车边徘徊?” 苏茵闻言点点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开口道:“天色有些暗,约莫是个瘦高的模样,头发上秃了一块,其他的,着实没看得清!” 玲月弹了弹酒杯,声音悦耳:“你能说出这些就够了。我主要是怕有人会对白三不利。不然也不会急着找你!” “我能明白!” 苏茵知道,和白三打交道的人,多半有不同身份,只不过不能明说罢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谁都知道的。当然,她自己也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即使是白三,她也不能开口。 “抱歉这么匆忙把你带到这里,天色也不早了,就和我这个不受宠的探长夫人一起吃个饭,怎样?”她笑道。 苏茵扬了扬嘴角,眉眼带了几许笑意:“夫人哪的话,苏茵该高兴才是!” 玲月拍了拍掌,向自己的护卫说了几句话,随后又看向苏茵:“随便点了一些,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我都可以的,不挑食!”她礼貌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白三,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忙完没有,有没有累的睡不着。 玲月见她望着窗外出神,不由打趣道:“白三这人不用说,的确是个挺长情的人。只是吧,他太傲,总会碍着谁的眼!” 苏茵怔了怔,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夫人说的是许伯伯?” 玲月摇了摇头,喝了口果酒,淡淡道:“许岐山最多是想要白家的资产,毕竟他是用钱打交道的人。可是在上海,有钱的敌不过有权的,这话我跟你说,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行商的人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枪杆子。子弹一响,你想躲也躲不过。正逢战乱,政府需要钱买军需用品,你说,是不是越有钱,越被人眼红?” 苏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一时也不知怎样回她,便道:“苏茵受教了!” 玲月却是连忙摆手:“没什么受教不受教的,只是无聊的见解罢了,一个女人,怎么也掀不起风浪的!” 苏茵听完这话沉默了很久,总觉得这位探长夫人心里藏着很多事,而且她句句为了白景时,这就不得不让她怀疑,其实她对白景时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可是她不能明说,毕竟她说的对,白家再有钱,也比不过腰上别了枪的人,这声一响,就得见阎王了。 于是,这天的最后,以一场沉默的西餐结束了。可苏茵心里,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第31章 怎样的人 白景时去西教医院这天,恰好苏茵陪着蒋栀薇来医院看望生病的法语老师,老师恰好是法国人,但中文说的也不错,特别是对苏茵,有种来自心底的欣赏。 苏茵其实是觉得有些惭愧的,因为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优秀,只是喜欢多问罢了,一旦不懂,就会跑到办公室问她。但是哪个国家的老师都一样,遇到勤学好问的学生,不免会另眼相待。 “爱玛老师,您好好养病,我和栀薇会带着同学认真学习的!”苏茵握着爱玛的手,说的格外坚定。 蒋栀薇见了,也开口道:“老师,您放心,苏茵是课代表,一定会带好班里同学,不落下课程的!” 爱玛欣慰地看着她们,用法式中国话说道:“谢谢,你们!” 苏茵和蒋栀薇互看一眼,一起说道:“老师放心,我们会认真督促同学们的!” 爱玛老师点点头,看了看她们身后的护士,轻声道:“要检查了!” 苏茵和蒋栀薇闻言回头看了看,向爱玛老师鞠了一躬,然后说了声“老师再见”,就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到一楼,便看见九三在向她们招手,苏茵微微一愣,随即对蒋栀薇说道:“栀薇,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蒋栀薇当然看见了小九三,面上虽然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些嫉妒的。毕竟白景时在上海滩太有名,而且是富家公子,不像陈铭瑄,只是一个寒门书生。她也想有价值不菲的项链或是高级定制的晚礼服,一个沈佳薇还不能让她心有不平,因为她生来就是富家小姐。可苏茵不同,她原先可是跟她一样穷酸,但是因为许岐山和白景时,让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想到这,她开口道:“好吧!不过有机会让白三爷和我们聚一聚,总归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也该露露面了!” 苏茵只以为她是随口一句,于是便答应了。 蒋栀薇看了看小九三的方向,笑了笑,就离开了医院。 待她一走,小九三便笑着走了过来:“苏小姐,三爷正在这边办事,听相识的护士说你也在这,便派我过来知会你一声,在这等一下,他马上过来!” 苏茵想了想,她正好有事问他,既然碰上了,等等也无妨。 于是,她便找了地方坐下,偶尔跟小九三说说话。 “在你们眼里,白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然很好奇,他在别人面前和自己面前是不是一个样,或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小九三动了动自己头上的瓜皮帽,讪讪道:“三爷啊,人特别好,不管对谁都没有架子,而且每次有好事,都第一个想到我们。总得来说,很讨人喜!” 苏茵唇角微扬,又问道:“那他以前喜欢过什么姑娘吗?” 小九三愣了愣,低头沉思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三爷好像跟了二爷之后,认识的都是一些歌女,或者名媛之类的。不过啊,可从没正是承认过谁。倒是对苏小姐,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们!” “这样啊!”苏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接着问道:“他是怎么向你们介绍我的?” 小九三摸了摸自己的帽沿,嘿嘿说道:“三爷说,门前那个卖花的姑娘我看上了,你们日后看到她,都得好生对待。若是让我发现怠慢了,回来就是一顿鞭子。” 他学着白三的口气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发现白景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就连苏茵使劲给他使眼色,他都没有发现。 “九三啊,最近饭菜是不是吃的太好了?所以皮痒了?” 白景时的话从他后背响起,生生让他打了个冷颤。他转过身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笑得有些为难:“三爷,我错了!” 白景时看了看罪魁祸首的苏茵,拍了拍他的肩,低声笑道:“初次犯错,可以原谅,但下次,可要注意了!” 九三点了点头,将瓜皮帽戴在脑袋上,向白景时敬了个礼:“三爷,九三明白了!” 白景时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道:“行了,上去吧,兄弟们在等你!” 九三傻傻一笑,转身就去二楼了。 苏茵见九三人已走远,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做什么吓他,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白景时先是一怔,随后呵呵一笑:“小丫头片子,这是立威懂不懂?要是人人都向他一样,我这可管不住人的!” 苏茵撇撇嘴,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便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白景时拉着她在人少的地方坐下,眉眼微挑,道:“怎么?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苏茵见他不愿意说实话,心里不免有些生气:“倒不是风言风语,就是你和探长夫人的事,你有事求人家,可人家已经回绝你了,就不要再想着救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丢了!” 她想到那些被处死的人,有的的确有罪,而有的,却是无辜的。她怕他也成为里面的一员。 白景时沉默了很久,似在斟酌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说给她听,范禹山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这样做。 “苏茵,这件事我有我的隐忍,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我只能告诉你,牢里的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必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深沉如潭。 苏茵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的话已然说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再盘问,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 “那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对了,你今天为什么也在这里?有人生病了吗?”她道。 白景时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人生病,只是如今战乱,医院作为重要的救治场所,需要人维护基本安全。警卫队的他们不放心,怕出现岔子。院长与你许伯伯是好友,互相也比较信任。所以就跟你许伯伯要了些方便!” “哦,我知道了!”她低声说道。 白景时见她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别扭什么,不由打趣道:“怎么?不是专门为你来的就生气了?” 苏茵皱皱眉,狠狠看了他一眼,道:“谁没事在这个上面生气?我是觉得,那天在你车边徘徊的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白景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也忍不住问道:“在哪?” 第32章 不可思议 “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苏茵刚想起一些事,便被这叫喊声打断了。她探出脑袋看着一楼门口围着的一圈人,不由对白景时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他点点头,便和她一起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苏茵发现已经有医生在做抢救了,她和白景时在一旁看着,眼睁睁地看着那洋医生用特殊方法将那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且呼吸也越来越流畅。 待那人渐渐苏醒,洋医生喊来了护士,让人用担架将他抬进了病房。 周围人见了,不禁连连称奇。可苏茵知道,这只不过是西方的一种医术罢了。只是国人不接受洋人带来的治病方法和治病仪器,认为那是一些可怕的类似刑具一样的特殊器械。至于那些洋药,就更难让人接受了。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 “这东西,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神奇!”白景时笑了笑,越发对洋人医院好奇起来。 苏茵心里却是有些喟叹的,因为大家现在都很守旧,若是多一些人来介绍这些西方医术,不定能拯救多少迷昧的中国人。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学生,没这么大的本领。 “白三,我们走吧!”她突然情绪低落起来。 白景时察觉到她有些不开心,便道:“我们围着着周围慢慢走一圈吧,天气不错,不能浪费了阳光!” 她觉得现在走走也好,不然回去了,一个人待着,不定还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 走着走着,突然有个身影跟他们迎面而来,苏茵一看,竟觉得有些熟悉。 “三爷好!”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又摸了摸头。 白景时点点头,随后问道:“你怎么来医院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呵呵笑道:“老板前先日子总觉得头晕,看了几个老中医,都没有看出什么明堂。听说西教医院这边挺神奇的,便让我来看看真假。行的话,就买点洋人的药回去,不行,就算了!” 白景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既然是囍绣坊的老板喊你来的,你就快去吧!耽误了可不好!” 他点点头,看了一眼苏茵,转身就跑了。 “我好像在哪见过他!”苏茵皱了皱眉,极力在记忆里搜索着。 白景时在她面前站定,随后定定地看着她,道:“囍绣坊新来的学徒,你若是去那扯过布,自然是认得的!” “你说……他是囍绣坊的伙计?”苏茵虽然觉得有些惊讶,但也在接受范围内。 因为囍绣坊是老品牌,对学徒的要求向来高,而且一次只收一个,他既然能进去,自然是有些能耐的。 “你别看他年纪跟你一样,脑袋可比你聪明的多,做事也很机灵!”他看着她,打趣道。 苏茵本来不想生气,可听着他拐着弯说自己不聪明,心里一下子就火了起来:“既然你嫌我笨,那我还是先回去算了,省得你再说我些什么!” 话毕,掉头就走。 白景时心下一紧,立马伸手将她拉了回来:“生什么气?我叫了你这么久的小傻子,你也没有生气,这回是怎么了?竟然真气到了!” 苏茵回头狠狠看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生气了!” 说着,就要离开。 白景时有些无奈,放手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只好这样纠结着。 “别生气,是我说错了!”他解释道。 苏茵却是脚尖微微转动,像似被白景时用劲拉回去一般,闯进了他怀里:“李探长来了!” 白景时闻言抬头看向医院门口的一群穿着黑色制服、别着抢的男人,不由更加抱紧了她:“原来你不是真的生气,是为了避开他们的眼光!” 苏茵轻声嗯了一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的手下早就看到我们了,如果不演场戏,恐怕他们立刻就过来了!” 白景时看着进了医院的李国阳,低头触了触她的小脸:“反应这么灵敏,我着实小看你了!” 苏茵在她怀里吐了吐舌头,撇撇嘴,龇牙一笑:“我有远大的抱负,自然就会朝这方面努力。白三,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这对我来说,就是人生目标之一!” 他微微一愣,伸手给了她一个糖炒栗子:“行行行,我们伟大的苏茵小姐,日后是个巾帼英雄,我这辈子,全是赚了!” 他说完,明知她会生气,却还是笑得很开心。 苏茵眉头一竖,一把推开他,就自顾自地走了。 白景时扶了扶额,有点头疼。 苏茵却是医院门口一个转弯处站住了。 白景时一脸不解地看着她,道:“怎么停下来了?” 苏茵抬头看着他,小声道:“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在路上被一个小裁缝给撞了,他急急忙忙地道了歉,我说让他以后注意点,然后他就走了!” “这么巧?”白景时问。 苏茵点头道:“是啊,我还说他跟我一般大,怎么没读书就去做学徒了呢?” 他沉思了一会,将苏茵被风吹的有点乱的发理好,才开口道:“算是一种缘分,过些时间我就带你去囍绣坊看看,你们是同龄人,想必话也很多,容易聊得来!” 苏茵闻言眸子一亮,嘴角弯了起来:“好啊好啊,那我就太开心了!” 白景时看着她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眼里突然多了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苏茵,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做的开心,我就满足了!” 苏茵听他说着这话,小脸立马皱了起来:“不成,你也得跟我一样开心才好。你的眉眼生的这么好,可不能都放在让你发愁的事上。明明也不是很大,总是板着脸、皱着眉,小心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老了!” 白景时听了这话,却是笑出了声:“苏茵,你这话说的,敢情你在嫌我老是吧?” 她心下一紧,直觉他生气了,看了眼四周,打算拔腿就跑。 “我先走了!学校还有事要处理!”她说着,就立马跑走了。 白景时站在原地笑了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让你一百米,一百米之后,我抓到你,你可是要受惩罚的!” 苏茵一听,加快步子跑了起来。 “还有5秒钟!” “5……” “4……” “3……” “2……” “1……” “到了!” 他话一落,就开始向苏茵的方向跑去。 没过几分钟,苏茵就被他抓到了。 她一脸挫败,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他:“算了,是我输了,你打我吧!” 白景时看着她涨红的小脸,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你这么顽皮,若不是年纪小,我早就不知道要罚你多少次。不过,假若你没了这些小性子,跟那些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一个样,我恐怕也不会让你入了自己的眼!” 她听着他胸口有力的跳动声,小声道:“我知道的,不会有第二个白三像你一样宠我,忍耐我的小脾气。我也知足了!” 白景时听了,轻声一叹:“是啊,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时的白景时感悟到,对于一个不自由的自己来说,像苏茵这样拼命摆脱束缚争取自由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太少了。她虽然叛逆,但这种叛逆何尝不是自己向往的。又或许,自己是厌倦了那些曲意逢迎,这样真实的她,才是他心里不可割去的一块。 第33章 一片混乱 今夜欢乐门有特殊表演,说是来了一个唱戏的,戏的曲目叫《春闺怨》,这戏算是老戏了,但在上海,爱听老戏的人,可多了。 苏茵特地让白景时给自己留了个好位置,台上戏曲咿呀,台下看客聚精会神,衬的这气氛,安静又藏着热闹。 偶尔交谈两句,或是到了高潮处响起掌声,都让这台戏增添了不少人气。 苏茵看着台上的那个唱戏的人,撅了撅嘴,对白景时说道:“要是我能学学就好了!” 白景时一愣,看见台上那张被画的五颜六色的脸,立马有些好笑起来:“你这张脸若是被涂上油彩,那可失去了几分颜色。你想学可以,但千万别想着进戏班子,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她侧目狠狠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知道了,知道了!” 她这话带着几分不快,可白景时却是掐了掐她的脸:“这么顽劣的小丫头片子,我怎么就上了心?” 苏茵皱皱小脸,蛮横道:“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可不知道!” 白景时闻言直摇头,笑道:“罢了,罢了,谁叫是我自己选的呢!” 苏茵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又道:“你上回说要带我去喝果酒,年都过完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带我去?” 他听了却是轻笑一声:“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小心醉的找不着北!” 她紧了紧眉,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谁说年纪小就不能喝酒的,我看隔壁的小虎子就偷偷喝了他爹的酒好多次,他爹虽然骂了他,可还不是让他喝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立马敲了她的脑门:“反正在我这不行,我上回特地让他做了一种低浓度不会醉人的果酒,等酿好了,我就带你去,现在,认真听戏!” “哦!”她好像有些失望。 “三爷,二爷喊你到后门去!”小九三突然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道。 白景时看了看苏茵,低声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小九三摇摇头:“没说,不过好像挺重要的!” “那这样,你陪着苏茵,我去看看!”他说着就要起身。 “你要去哪?”苏茵扯住了他的衣袖。 白景时俯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一会就回!九三在这陪着你!” “好吧!”她松开手,撅了撅嘴。 “安心在这等我!”他说完,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九三见她一直看着白景时的方向,不由笑道:“苏小姐放心,三爷只是去处理一些事,况且有二爷在,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您放心!” 虽然听九三这么说,可苏茵这心里就是有些不安,她拿起糕点,又吃了一口。 “九三哥,白三以前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很好奇,像白景时这样出色的人,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别人。 “这个啊,我可不能跟您说。要是没有说成了有,生气的是三爷,要是有说成了没有,又怕苏小姐你不高兴。这左右做不成好人的事,我可怕的不得了!”他如此说道。 苏茵却是从这话里感受到了一些敷衍,不过,他也只是个下属,不好为难的。 “那我自己问他好了!”苏茵看着仍旧在唱的戏,突然惆怅起来。 九三笑了笑,没再说话。 “砰!!!” 后台突然响起枪声,底下坐着的人立马乱了。抱头的抱头,逃走的逃走,大家都神色慌张,不知该往哪里走。而戏台上那个人,却镇定自若起来。 苏茵在被九三护着,透过缝隙看见他拿出了一把枪,朝人群这边扫来。 枪法很准,不少人都倒下了。而这时,九三对苏茵说:“苏小姐,别乱动,跟着我!” 可谁知,那人枪声一响,就好像是道命令似的,周围突然又涌出许多其他拿着枪的人,无一例外,都扫向他们。 只听到耳边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苏茵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一时之间,她已经分不清哪边是敌,哪边是友了! 突然,门外来了一大堆穿着制服的人,领头的人是李邵,只听他大声说道:“都不准动,谁再开枪,我就崩了谁!” 这话一落,苏茵只听到“嘭”的一声,戏台周围立马涌出大量烟雾。 茫茫大雾里,只听见李邵啐了一声,随后立马骂道:“该死,居然想逃走!” 话落,他便让人围住了欢乐门的前门与后门。但可惜的事,直到烟雾消散,他都没能抓到一个人。 “九三,快过来!” 说话的是许岐山,也许是烟雾还没消散干净的缘故,看不太清他的脸。 九三看了看苏茵,小声道:“苏小姐放心,警备队来了,这里已经安全了!” 她点点头,开口道:“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九三笑了笑,就朝许岐山的方向快速迈步过去。 怎料,见了许岐山后,九三却是大声喊道:“苏小姐,你快过来。” 苏茵一愣,直觉白三出了事,人群在这声喊叫中,也悄悄沸腾起来。 “真是吓死人了,一个戏子居然这么大胆,还好警备队的人来的及时!” “是啊,是啊,就是可惜没抓到人!” “那你可放心,惹了二爷,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就是,就是,二爷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对对对,一定会追查到底的,不然……” “……” 苏茵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过人群,走到后门时,才发现九三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喊她。 “三爷,三爷,您忍忍,我们这就去医院!” 苏茵见状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看着白三惨白的脸和胳膊处的枪伤,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白景时急促的喘息着,看见一脸呆愣的苏茵,忍着疼痛笑了笑:“小丫头片子,吓到了?” 苏茵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由忍着泪水责怪道:“你怎么回事啊你,动不动就让自己受伤,我……我……”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许岐山见了,却是拍了拍她:“先让白三去医院吧,虽然是胳膊,但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废了!” 苏茵抹了抹眼泪,点头过去扶着白景时。 李邵却在这时过来了:“二爷,我派人过去守着三爷,您看怎样?” 许岐山扫了他一眼,眉头微皱,转眼却是笑道:“有你护着,我也放几个心!你派人跟着吧!” 李邵讪讪一笑,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跟了上去。 第34章 利益来往 白景时胳膊上子弹取出来包扎后,苏茵却是忍不住了:“你和许伯伯遇到了什么事,怎地就被伤成这样了?” 白景时疼的直抽冷气,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这伤还没好,你就开始兴师问罪,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苏茵鼓了鼓腮帮子,在他床边坐下:“我不是兴师问罪,我只是担心罢了,你这不明不白就被伤了,我能不着急嘛?”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就是戏场后台里混进了一个枪手,本来是要袭击你许伯伯的,但被我发现了,在打斗的过程中他开了枪,然后我一不小心就中了弹,就是这样!” 苏茵低头沉思了一会,努了努嘴,问:“他怎么混进去的?明明外头和里面都有你们的人!” 白景时看着她紧皱眉头的样子,不由无奈道:“这戏班子的人几乎都会枪,只是藏的好,我们这回是大意了。说到底,是我疏忽了!” “这跟你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他们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她有些忿忿不平。 他一愣,好笑地看着她:“欢乐门由我和你许伯伯经营,出了事自然有我一半的责任,再说,出事的时候里面还有那么多人,你说这事大不大,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皱了皱小脸,眼里还是有些不甘:“虽然你说的很对,可是白三,你还是得好好护着自己的命!” 他闻言一笑,拍了拍她的头:“知道了,我饿了,你把九三送来的饭拿过来,我们一起吃!” 苏茵点点头,起身去拿提盒。 吃饭的时候,苏茵突然问他:“你和沈佳薇真的定了娃娃亲?” 白景时动作一顿,并没有否认:“没错!” “那我怎么办?”她有些不高兴。 白景时放下餐勺,定定地看着她:“这么不信我?” 苏茵吃了一口饭,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不信,是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比不得她!” 他眉头紧皱,眼里突然深沉地可怕:“苏茵,我白三承诺过的事,怎样都会想办法做到,你若是退缩了,我努力的意义又在哪?” 苏茵撑着半边脸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开玩笑呢,你别当真。我才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白景时一听,明白这小丫头在戏弄自己,不由一把掐住她的脸:“小丫头片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疼疼疼…”她吃痛地喊道。 “嘶……”白景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苏茵一怔,发现他疼的眉都皱在了一起,才心急道:“我撞到你伤口了?” 他点点头,睁开半只眼偷看她:“没事,待会就不疼了!” “说什么瞎话,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道枪打在身上有多疼,我看到过的,子弹穿过皮肉,可不比刀棍!”她低头查看他的伤势,小声说道。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他道。 苏茵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似是有话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那个……白三……我……我……我……” “怎么了,有事你直接跟我说,没什么好别扭的!”他笑道。 苏茵沉默了一会,还是鼓气勇气说道:“秀茗姨的病,我想看看西药行不行,但是我不认识洋人医院的人,英语也不怎么好,所以想着,能不能拜托你一下。” 白景时原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待她说完,不由轻声一笑:“这不是为难的事,你倒是脸皮薄,这种事还这么踌躇,放心,你跟我说了,我就会去问问的!” 苏茵眸子一亮,龇牙一笑:“那我代表秀茗姨谢谢你!” “得了,你也是为了你的竹马,我这人心大,不会计较那么多的!”他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由于第二天苏茵要上课,所以白景时让九三送她早些回去了,这人刚走,许岐山就进来了。 “白三,你看起来对苏茵很认真啊!”他笑道。 白景时笑了笑,并不否认:“这应该很容易看出来! 许岐山在他身边坐下,眸子微眯:“可我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 白景时闻言唇角微勾,淡淡道:“这世上很多人都不是一路人,但也有最后在一起的。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人放弃一些东西罢了!” 许岐山眉峰微拢,沉声道:“那你告诉我,你能放弃什么?” 他轻声一笑,并不退缩:“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命,若是她遇到危险,我可以将命抵出去!不知这样,三爷觉得够不够?” 许岐山一愣,随后大笑起来:“你的命可不比一般,值钱的很,我不过要你一句实话,何必这样诅咒自己?” 白景时眼眸微沉,嘴角却是一抹笑意:“这句话是真是假,三爷应该听得出。景时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三爷。知恩图报,我自是知道的!” “那好,我要你去法租界找李探长,将这个东西给他!”许岐山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白景时一怔,问道:“二爷这是?” “别多问,你去了就知道了!”许岐山淡淡道。 他将信封收起,并不再多问:“想来东西很重要,二爷既然相信我,我定会做好!” 许岐山挑挑眉,起身准备离开:“时间随你定,我也不着急,总归你伤好了才好办事。不然苏茵那丫头,该怪我了!” 他说着,就迈步离开了。 白景时脸色微冷,眼眸沉沉。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窗帘微微飘动,白景时清咳几声,嘴角有一抹冷笑。 果真商人之间的信用很薄弱,什么都是为了利益,没有利益,就不可能合作。至于许岐山要干什么,白景时并没有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哪个年代都一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九三推门进来了。 “三爷,苏小姐安全送到了!”他笑道。 “麻烦你了!”白景时沉声道。 “三爷客气了!只是……”小九三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他问。 小九三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低声道:“三爷,不是九三多嘴,我总觉得苏小姐的母亲怪怪的!” 白景时一愣,随即立马截住他的话:“这事以后别提了,你心里清楚就行!” 九三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可我发现她是摸过枪的!” 白景时心下一沉,连忙让九三关上了窗户和门。 第35章 争执冲突 “这事你跟别人说过吗?”白景时皱眉看着他。 小九三摇摇头:“没,我谁都没说!” “既然没说,就藏在肚子里,当什么都没发生!”他低声道。 九三想了想,点点头:“九三明白了!” “好了,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有警备队在外面,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轻声道。 九三笑了笑,道:“得,三爷,我就先回去了!” “嗯!”白景时拍了拍他的肩,淡淡一笑。 九三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白景时刚醒来,就听见沈佳薇跟人争执的声音,好像是被警备队的人拦在外面了。 “凭什么我不能进?我可是沈家的大小姐,是白家的世交,现在景时哥受了伤,我来看望是应该的吧!”她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耐。 “沈小姐,不是我们不愿意让您进去,是二爷有过吩咐,三爷在休息期间暂时不让人打扰,不然你在外面等等,等三爷醒来我通报一声,您再进去,如何?”一个警备队员说道。 沈佳薇冷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不能进去?那是不是苏茵来了他就立马醒了?你们真是会带着眼色看人!” 警备队员一听,立马讪讪道:“沈小姐误会了,苏小姐是三爷喜欢的人,自然比不得一般人。而且二爷给了她特许,自然我们也不能轻易违背不是?” 沈佳薇本来就有些生气,听了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照你的意思,我堂堂沈家大小姐还不如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野丫头,是不是?” “您这话说的,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警备队员有些为难起来。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让我进去!”她冷冷道。 “这个……还是不行!”他拦着她。 “你们……”沈佳薇气结。 白景时实在不想再这样闹下去,便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外面的人一听,立马答道:“是,三爷!” 沈佳薇得了白景时的特令,脸色唇角微勾,得意地说道:“叫你们狗眼看人低!” 语毕,迈着大步进去了。 “你的消息够快的!”她一进来,白景时就如此说道。 沈佳薇一愣,随即笑道:“欢乐门这么大的事,总归会有人告诉我的!” 他看了看她,淡淡道:“带的什么东西?” 沈佳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盒子,连忙放在桌上,道:“没什么,就是一些补身子的汤!” 白景时皱皱眉,语气有些冷:“也不是什么大伤,这次就算了,以后别弄的这么兴师动众的!” 沈佳薇看着他,知道他再说刚才与警备队员争执的事,便道:“我知道了,景时哥!” 白景时点点头,接着道:“沈伯父最近的身子怎么样?” 沈佳薇闻言开口答道:“还好,用了些洋人的药,你别说,还真挺神奇的!” “那就好!”他低声道。 “景时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她挣扎半晌,还是觉得应该问。 “你问!” “那个……你是真的喜欢苏茵吗?”她话一出口,才发现他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这事是我自己的事,按理你不该问。可是我知道你爸和我爸是世交,这是迟早要面对的。我这么跟你说吧,为了苏茵,我可以跟白家翻脸,也就是说,即使我们俩有娃娃亲,我也不会娶你的!”他不疾不徐地说着,眼像一潭深渊。 沈佳薇听后却是心底猛地一沉:“可景时哥,我们俩的婚事是小时候就定好的,你要是毁约了,那我怎么办?我从小就盼望着嫁给你,你这样做,我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白景时看了看她,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说道:“现在流行新时代的婚姻,我如果不喜欢你却娶了你,你后半辈子跟我在一起得不到一丝爱,那就跟没有我一样。如果是这样,你不如找一个喜欢你的人,至少他愿意宠着你。但在我这里,心中的这个人是苏茵,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沈佳薇不由有些生气,可当着他的面,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景时哥你让我好好想想,我要是想明白了,就不会拦着你和她了!” “嗯!”他淡淡答了她一句。 “景时哥,你现在要不要喝点汤,还是烫的!”她看着他,眼里有一丝乞求。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好!” 沈佳薇面上一笑,连忙揭开盒盖:“给,景时哥!” 他接过她手中的瓷勺,转过身对着桌子,就开始喝汤。 “景时哥,再过些日子我生日了,你会过来帮我庆生吗?”她问。 白景时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这是惯例,我自然会来!” “那就好,我会让辛姨多做些你爱吃的!”她道。 白景时皱了皱眉,放下勺子,开口道:“你生日,自然该多做些你爱吃的。别主次颠倒了!” 沈佳薇一愣,点头道:“我知道了!”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只听外面的人说道:“三爷,换药的人来了!” 白景时清咳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 语毕,一个穿着护士装的人走了进来。 白景时看了看沈佳薇,道:“你先回去吧!” 沈佳薇觉得自己在这既不讨喜也不能帮他什么忙,便道:“那好,我先走了!” “嗯,回去注意安全!”他轻声道。 沈佳薇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那护士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三爷,昨天苏小姐走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白景时一愣,问:“什么话?” 那护士神秘一笑,俯身凑到他耳边,细语起来。 第36章 不管多长 “三爷,苏小姐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护士说完,暧昧地笑了笑。 白景时听后,却是不自主地扬起了嘴角:“也麻烦你了,又要照顾我,又要替我传话的!” 护士一听,连忙摇头:“三爷客气了。苏小姐既然把三爷吃食的喜好告诉了我,我自然会尽力做到!” 白景时笑了笑,道:“谢谢了!” 护士扬了扬嘴角,走到他面前,准备换药。 “不过三爷,苏小姐可真细心,就连您雨天不喜欢出门、喜欢待在屋里看书都告诉了我们。还叫我们下雨时千万要把窗子关好,不然您醒后会头疼!我说啊,这苏小姐人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可偏偏长了一颗玲珑心,也不怪三爷这么喜欢她!”她将拆下来的绷带放在一边,微微一笑。 白景时一愣,随后立即笑道:“我也很庆幸遇到她,她这样的姑娘,若没有我,是要受欺负的!” 护士将药粉轻轻覆上去,接着道:“三爷你别看苏小姐年纪不大,可做起事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白景时微微挑眉,问:“哦?什么事?” 护士顿了顿,边包扎边道:“就是她走之前有个警备队的队员问了她一些事,貌似是关于那天欢乐门的,不过啊,苏小姐就一直说自己在九三爷的保护下,吓得头都不敢抬,哪看到什么嫌疑人之类的。警备队的人明知道她是在敷衍,可就是对她没办法,最后无计可施,只好看着她走了!” “呵呵,这丫头!倒是机灵的紧!”他轻笑一声,眼里带着几许宠溺。 “可不是,她最后走的时候,警备队的人气的眉毛都炸了!我在一边看着,简直要笑死!”她说着,将最后一个结打好,便准备起身离开。 “下次她来的时候,跟九三说,去老地方弄点黄鱼羹,她爱吃!”他低声说道。 护士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三爷放心,该做的我们都会做好!” 白景时点点头,随后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 过了几日,白景时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想起那封信,他皱了皱眉,还是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刚放进怀里,九三就敲起了门。 “什么事?”他问。 九三在门外小声说道:“二爷派人过来了!” 白景时怔了怔,然后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是!”他说着,就推开了门。 只见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人走了进来,看着白景时,尊敬地叫了声“三爷”。 白景时轻声答了一句,抬头看着他:“二爷有什么事?” 来人走近一步,将声音压的极低:“玉米地要熟了,可以去摘了!” 白景时眉梢微挑,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的!” 那人鞠了个躬,继续道:“工具不够用,三爷要多带些!” “我明白!”他看了看他,眼神微沉。 “那好,时间紧迫,三爷抓进时间!我这就走了!”他说着,便准备迈步离去。 “等等!”白景时突然叫住他。 “三爷还有何事?”那人转头看着他。 “帮我问问二爷,范先生的事,有转机吗?”他问。 那人笑了笑,对他说道:“这事还是三爷自己去问吧,我们做下属的,不好僭越!” 白三眉头微紧,开口道:“你敷衍我!” 那人一愣,低声说道:“有没有敷衍我们都很清楚,三爷您也明白,您问了二爷这么久,答案都没有变过,即使我去问,也是没有结果的。范先生做的事我们都很佩服,但是谁也没有第二条命去违抗法租界的人,所以三爷,您顺其自然吧!” “岳诚,你从前不是这样没骨气的人,自从调去了二爷身边,变的可不只一点!”他冷冷地看着他。 岳诚微微一笑:“三爷,您高看我了,我其实一直贪生怕死,做不了什么大事。只是谁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既然我离开三爷去了二爷身边,自然行事要听二爷的!还望三爷海涵!” 白景时嗤笑一声,沉声道:“你说的也是,烫手山芋谁敢接?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 “多谢三爷!”岳诚说着,就离开了医院。 出院的前一天,苏茵终于有了时间,跟白景时坐在医院公园的长椅上休息,享受少有的阳光。 “白三,铭瑄哥跟栀薇在一起了,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以后就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找他了!”她说着说着,眼就红了起来。 “你不是还有我吗?别难过,我还在呢!”他拍了拍她的背,无奈一笑。 “虽然我有你不错,但是铭瑄哥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总是有些不舍的!”她吸了吸鼻子。 白景时一把抱住她,轻声道:“放心,我们很快也会成亲的!” 他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 “嗯,我知道的。”她靠在他肩上,嘴角微微上扬:“白三,你真好!” 白景时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声道:“我会喜欢你很久,不要担心太多。我白三说的话,很少会食言!” 苏茵反握住他的手,小声说道:“十指连心,我们都握在一起了,谁都不能先松手。不然,这承诺就跟空气一样,吹一口就没了!” “嗯,我答应你!”他在她耳边低语,眼里是温情的样子。 这天的苏茵体会到,一起长大的人跟自己爱的人,原本就是有巨大差别的。有时候一起长大的人对你十分了解,可以陪你去做任何事,可以给你一些青梅竹马的回忆,可就是不能跟你与你共度一生。而自己爱的人,也许对你只有两三分了解,但即使只有这两三分,也足够他就此一生陪你过下去。因为他的心在你这,你就已经得到很多了。其余的,只要一个人心在你这里,就胜过了千山万水。 千山万水,都不能阻挡他朝你走来的样子。 而白景时只想抓住这些美好的时光,快快乐乐地跟苏茵走下去,不管这一辈子有多长。 第37章 困难重重 白景时去李国阳的公馆那天,接待他的是李国阳的夫人,玲月。李国阳说是有事出去了,要过一会才回来,于是白景时就坐在客厅里等着,和玲月偶尔说说话。 “三爷此次来,为的是二爷?” 玲月抽着一根女士烟,话语娇嗔。 白景时喝了口茶,轻轻摩挲着杯沿,沉声道:“不错!” 玲月吸了一口烟,突然呵呵一笑:“三爷这么直接告诉我,不怕与二爷生了嫌隙?” 白景时眉眼微抬,脸色微变:“既然我敢告诉你,自然也不怕二爷怪罪。再者,范先生的事我求了你这么久,探长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既然迟早会知道,我又何必隐瞒你呢?” “呵呵,说的也是!”她弹了弹烟灰,斜睨了他一眼。 “你去找过苏茵?”他突然问道。 玲月闻言淡淡一笑:“三爷可别怪我,只是您求的事要担的风险很大,我又不好意思次次拒绝你,想到苏小姐是你心上人,不定她来劝劝你就会放弃了。不然三爷,牢里的事,恐怕会牵扯到你!” 白景时放下茶杯,眸子微眯,定定地看着她:“夫人,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做了。苏茵是我心上人不错。但我白景时要做的事,不是别人劝几句就会轻易放弃的。你明知道范先生是为了什么进去的,如今这样轻描淡写,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玲月一愣,将烟掐灭丢进烟灰缸中,低声道:“我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可三爷,法租界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里面参杂了太多人的利益,而范先生又得罪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位,你说,这山芋谁敢接?难道明知道是死路,还要继续吗?” 白景时闻言锁紧了眉,眼里带了些厉色:“阮玲月,你能嫁给探长,过上如今的生活,是谁出的力,心里还记得吗?你这样撇的一干二净,到头来我只能说,范先生看错了人!” “呵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没你们那么高大的志向。三爷,做好本分就够了,其余的,恐怕谁也担不起!”她说着,就准备转身上楼。 “如果我说,我知道你失散的弟弟在哪呢?”他的声音极轻,却好像有千斤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你说什么?”她突然转过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白景时淡淡道:“我知道他在哪!” 玲月走回到白景时身边,声音有些发抖:“你真的知道?” 他抬眼看着她,道:“我知道!” 玲月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才又低声开口:“你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白景时沉声道。 “在聊什么呢?” 李国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玲月和白景时互看一眼,皆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聊聊家常!”玲月走到他面前,将他的衣服接过来,然后开口道:“你们聊,我先上楼了!” 李国阳点点头,便走到了白景时身边。 “三爷,什么事?”他喝了口佣人递过来了热茶,笑眯眯地看着他。 白景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然后轻声附耳道:“玉米熟了,可以摘了,工具不够,还请探长多派些人跟我一起去!” 李国阳一愣,随即将信封放进自己怀里,笑道:“还请三爷转告二爷,让他放心,我一定让人多带些工具去,定不会误了时间!” 白景时点点头,道:“话已带到,我这就走了!” 他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李国阳却是轻声一笑:“三爷想救范先生的事,我也很佩服。不过,您光求我没用,还得求求督军和那些洋人的头子。若是督军同意,洋人也同意,那范先生出来,便是迟早的事。与其做无用功,三爷不如想想可行的办法!” 白景时步子一顿,冷冷地看着他:“这些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道。可其中牵扯的人,你并不清楚。去找最上头的人的确是不错的办法。只是,二爷跟洋人有生意来往,跟督军也有私下交流。若是得罪了他们的利益,二爷生起气来,第一个怪的便是我。虽然白家算是大家,但说实话,没有二爷,白家没有这一天!” “所以二爷才想从我这里打通关系?可二爷,这不是容易的事!”李国阳开口道。 “话到这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范先生身子不好,还托你多多照顾!”白景时说着,拿起披风,便迈步离去。 李国阳挑了挑眉,喝了口茶,就朝楼上走去。 白景时却是在车上抽起了烟。 不是他一定要救范禹山,而是他身上带着很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在他脑子里,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便被抓了进去。那东西关乎很多人的性命,如果他出事了,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他曾试着想去探监,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进不去。他找玲月也不是一定要她帮着他把人救出来,而是想有个机会,见他一面,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可是现在,连这一面,都困难重重。 想到这,他突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这样的任务都完不成,自己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看了看天色,恐有一场雨,他掐灭烟,发动车子,往来路开去。 第38章 视为珍宝 临近三月末,南京饭店的事算是过去一段时间了,至于那天起火的原因,众人心里还是迟疑不已。 有的说是洋人故意弄的,有的说是南京饭店的老板惹了人,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便只有警察厅的人知道了。 这人心惶惶的三月,让整个上海滩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苏茵拿着课本在学校里走着,阳光淡淡的洒下来,照在她乌黑亮丽的头发上,似泛起了波纹。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打开书本,望了望天空,然后开始低头查阅书籍。偶尔有麻雀飞过,却是一掠而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鸟啼。 “你好!” 面前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她缓缓抬头,道:“你好!” “我们见过的,在联谊会上!”男子在她身旁坐下,唇角微勾。 苏茵皱眉想了一回,好像是有这个印象,便道:“我记得的!”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傅戟岩,刚回国,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等着看她惊讶的表情。 果真,苏茵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了他好久,最后才道:“原来你是老师啊,我看你这么年轻,还以为你是隔壁哪个学校的学生呢!” 她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小小的脸蛋上全写着难以置信,傅戟岩看了,有些好笑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记得你吗?” 苏茵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往椅子上一靠,低声一笑:“因为你跟我妹妹长得很像,不过她不是我亲妹妹,是隔了很远关系的表妹,但可惜的是,飞机出事,很早就走了!” 苏茵心下一紧,偏头看着他,也不见外地说道:“那你肯定很喜欢她吧!不然不会为了一个长得像她的人,就轻易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但你放心,我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可以找我说说心里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戟岩一怔,随后笑道:“其实你们除了长相,性格脾气没一丝相似的,但我也很意外,不知怎地就觉得你和她很像了!” 苏茵将书本倒扣着,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只小麻雀,开口道:“可能还是有几分缘分的!” 傅戟岩仔细看着她的眉眼,眉眼微微上挑,不由笑道:“也许吧!但是她性子冷的很,轻易不会跟别人说话,若是今天我遇到的是她,她肯定转身就走了,不会像你,还这样毫无防备地跟我聊天!” 苏茵撇撇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也并不在意什么:“所以你只是觉得我像她,而不会把我当成她。再者,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你存着什么心思。大家一清二白,自然能聊的开!” 他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眉眼绽开了花:“你是说三爷?正巧,我们认识!” 苏茵猛地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认识白三?” “白三?”傅戟岩有些哭笑不得,旋即对她说道:“女子中除了李凤霞,也只有你敢这么叫他了!” 苏茵脸上一红,继而说话结巴起来:“我……我都这样叫他的!” 傅戟岩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不由有了一丝玩味的想法:“那如果我告诉你,在从前的上海,我,三爷,还有宋豫章,被称为上海三少,你是不是会更惊讶一些?” 苏茵越听越觉得惊讶不已,不由问道:“那为何现在没听人说过了?” “为何没人说过啊?”傅戟岩轻笑一声,随即起身看了看她,道:“因为许岐山来了啊,他一到上海,就把上海弄的天翻地覆,那些商会都听他的,自然我们三人就不足为道了!” 苏茵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眼很像狐狸,眯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算计的感觉。 “下午上课的时间要到了,我先回去了!”她也起身,转头跟他说了再见。 傅戟岩点点头,朝另一边走去。 白景时来接苏茵的时候,看着她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遇到什么大事了?” 苏茵抬头看了看他,还是决定将话问出来:“白三,你认识傅戟岩吗?” 白景时一愣,随后严肃地看了她一眼,道:“认识,他找过你?” 苏茵点点头,看他有些不高兴,便压低了声音:“她说我长得像他表妹!” 白景时眉头一皱,转过身一把扣住她的肩,沉声道:“以后少跟他接触!” “可是他认识你和宋先生,说你们原先很了不得,而且他现在……” 她话未说完,便在他严厉的目光下生生止住了要说的话。 “那是以前,现在他和我以及豫章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虽然他人不坏,但是苏茵,他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我不知道他接触你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尽量不跟他接触,于你于我都放心。你性子太纯,拗不过他。所以我要你知道,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白景时说着,就拉着她上了车。 苏茵在他旁边坐着,看着他始终未松开的手,不由开口道:“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听你的。可是他现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怎么样见面都是避不开的。不过学校人多,他也不能做什么,你放心!” 白景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复杂,可最后还是开了口:“本来这件事我不想告诉你,但想到以后你迟早会知道,不如现在说了好,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你!” 她点点头,低声道:“你说吧!” 他吸了一口气,轻轻触了触她的小脸,才缓缓开口道:“我们三人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上海滩,最出名的就是我们三家,傅戟岩的表妹是跟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明明年纪最小,可性子却是最成熟的。不怕告诉你,当时除了豫章,我和傅戟岩都挺喜欢她的。可我总觉得我喜欢的似乎是另一个人,只是因为她跟她有些像,才对她上了心。 其实在她未出事之前,戟岩还是挺好的,可是自从她走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至于原因,我和豫章都没敢问,毕竟他在我们之间,一直是以兄长的样子跟我们相处的。我虽喜欢过他表妹,但现在想起来,并不是寻常男女的那种喜欢,只是觉得她很亲切罢了。至于戟岩,这么多年来,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他放下没有。但依现在的情况看,根本没有! 所以苏茵,你得保护好自己,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我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事我和豫章都见过。他曾经为了他表妹,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不择手段干过一些令人咋舌的事,玉芬活着的时候特别怕他,你不要因为他的温文尔雅就忽视了隐藏的危险。不然,我恐怕得二十四小时派人保护你了!” 白景时说了一大堆的话,他说的认真,苏茵听得也认真。到了最后,苏茵却是笑了: “白三,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总归是属于你的!” 至此的一生,从未想过将它给了别人,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但还好,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一个视我为珍宝的人。 第39章 谁都没辙 傅戟岩找到宋豫章的照相馆时,正好白景时在跟宋豫章讨论白墨山大寿照相的事宜。他站在门口,眼里噙着笑,只是嘴角微微下沉,似乎在计量着什么。 但还好出来看事的颖姐发现了他,走到他面前问道:“先生是照相吗?” 傅戟岩笑了笑,摇头道:“不,我来找人!” 颖姐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正在讨论事情的白景时和宋豫章,尽量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是照相馆,不是警察厅,帮不了你!” 傅戟岩唇角微勾,向她摆摆手,沉声道:“我就是找他们俩个!” 颖姐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先生是宋先生和三爷的老朋友?” “不错!”他说着,就迈步朝里走去。 正在说话的宋豫章感觉背后有人,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他变了脸色。 “戟岩?”他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倒是白景时表现的很镇定,虽眉眼微紧,但还是尽量平和地说道:“欢迎回来!” 傅戟岩淡淡一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边抚摸着椅背边开口道:“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白景时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开口,在他心里,玉芬急着上飞机去国外就是因为自己,如果他不夹杂在他和玉芬之间,玉芬也不会为了避开自己急急忙忙地随便买了票,以至于最后出事。 想到这,他开口道:“戟岩,玉芬的事我有很大的责任,可是我也说的很明白,我没有跟你抢她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我喜欢的是谁!” 宋豫章听到这,也跟着开口:“是啊戟岩,斯人已逝,我们都要往前看,景时对于玉芬,从来没有其他想法。只是造化弄人,才出了这样的事!” 傅戟岩静静听着他们的话,眉峰逐渐锁紧,可嘴角却仍旧带着笑:“我们三人一起长大,这一点谁都比不了,玉芬从小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对她都有一些不一样。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只是景时,苏茵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我从她身上看到了玉芬的影子,自然,在你们尚未成亲之前,我有足够多的理由去接近她。如果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你,那么,我会主动退出!” 白景时闻言眉眼微皱,眼里突然多了一丝寒意:“傅戟岩,你为了玉芬做的事还不够疯狂吗?苏茵喜欢谁或是嫁给谁都是她自己的意愿,我和她之间的事,不是你夹杂进来就会改变的。你只是想将自己对玉芬感情找个寄托的地方,可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就像当初玉芬说的,你最爱的,是自己误以为的深情。说到底,比起苏茵和玉芬,你更爱自己!” 宋豫章一愣,他没想到白景时一下子将这些年的疑惑都挑明了,可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傅戟岩性子古怪,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戟岩,苏茵和景时的事基本大家都知道,你若参与进来,恐怕也不会有改变。玉芬虽然走了,可你还能遇到更好的。大家都放下吧,我们从前那么好,若是成了敌人,就太不值了!”宋豫章心平气和地说道。 傅戟岩闻言却是冷笑:“多余的话我不多说,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我今后走的道,跟你们完全不同。在出这间屋子前,我们还是朋友,一旦出了门,就是陌生人!” 白景时心下微骇,约莫明白,他心里对于玉芬的死耿耿于怀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苏茵以后在学校恐怕会更加不安全。想到这,他开口道:“不管你把不把我们当朋友,戟岩,作为中国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沾,我相信你都是明白的。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一个心结就违背了自己的心,日后,你会后悔的!” 傅戟岩冷哼一声,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在门槛处停了下来:“豫章,景时,我这人是有疯狂的时候,可说句实在话,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做的事,不也是冒着风险吗?这个年代,哪有可以真正明哲保身的人,就算有,也总有一天会被打倒。所以,我做我的痴疯人,你们做你们的爱国人,总归我们不是一条路,但也未必不会走到一起!” 白景时听他说着,不由无奈道:“戟岩,你的话很对,但我和豫章希望,你不要剑走偏锋,届时,害了自己!” 傅戟岩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便迈步离开。 宋豫章忍了这么久,见他走了,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便看着白景时,急着道:“你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他这样,基本是魔怔了!” 白景时却是面色平静:“你知道的,玉芬的事,我是逃不了干系的!” 宋豫章一把坐下,恨恨道:“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天灾人祸,避不了也逃不脱,这种事虽然几率小,但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再说,你看看玉芬走后他做的那些事,哪些是正常的?” “算了!” “算了?我给你数数!”宋豫章气的牙齿咯咯作响,喝了口茶后,便开始碎碎念起来:“在玉芬的墓碑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只要遇到跟玉芬有些相似的姑娘一律收到自己身边当丫鬟,有时候觉得厌倦了就立马赶人走,更有过分的,还想过跟玉芬结冥婚。你说他是不是魔怔了。真要找个师傅好好给他看看脑子,不然,还不定会做出什么蠢事!” 白景时静静听着宋豫章说着,说到最后,他不由掏出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苏茵受到什么伤害,其余的,他怎么折腾我都无所谓。我看他现在行事作风透着一股狠劲,恐怕在筹谋什么大事!” “大事?他做的大事还不够多吗?我倒是见怪不怪了!”宋豫章皱了皱眉,一副“早已料到”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上海这块地上,至少许岐山还有些地位。我尽量找人看着苏茵,戟岩阴晴不定,我还是不太放心!”白景时吐了口烟圈,在烟雾里叹了口气。 “也行,那边我暂时帮你看着,你放心!”宋豫章又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嗯,麻烦了!”白景时将烟掐灭,起身拿起外套准备离开:“我收到月夫人的消息,四月上旬督军要给自己的夫人过寿,届时不管是商界还是军统都会派人参加,这是个去看范先生的好时机,大家都去参加寿宴,租界牢房看守不会向平常那么紧,月夫人会安排好一切,我们趁机把东西带出来!” 他平静地说着,眼里没什么太大情绪。 宋豫章却是有些疑惑起来:“可信吗?” 白景时看了看天色,淡淡道:“不管可信度多少,这次一定要将东西完整地带出来,再拖下去,就会有人牺牲了!” 宋豫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白景时轻声应了他,便迈步离开了照相馆。 颖姐此时才走出来,开口对宋豫章道:“先生,三爷此次太冒险了!” 宋豫章笑了笑,有些无奈:“他一直这样,我也没辙!” 颖姐将一杯热茶递给他,又道:“我看那苏小姐也不简单,三爷这回夹在里面,不好取舍!” 宋豫章喝了口茶,笑得有些恣意:“他这性子啊,没人管得了的!” 话毕,他便去甄选照片去了。 第40章 不太合适 四月初,天气好转,正逢沈佳薇生辰,白景时代表白家去沈家祝贺。刚进门,便被沈啸天拉了过去。 “看看,墨山的孩子就是不一般,这相貌,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说完,便大笑起来。 白景时皱了皱眉,将手上的礼物交给沈家的佣人,便附和道:“沈伯伯哪里的话,景时有些受宠若惊了!” 沈啸天眉眼微扬,跟自家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对他说道:“佳薇一直在楼上等你,上去看看?” 白景时看着周围一群人,心里也有些厌烦,于是点头说好。 他刚走,人群便沸腾了。 “啸天,景时和佳薇的亲事可是沈白两家早就定好的,什么时候让我们喝喜酒啊?”一个远房亲戚说道。 “就是啊,我们等了很久了,转眼景时也20了,也该娶亲了!”一个带着金链子的女人说道。 “你们不知道吗?景时有喜欢的人了,好像那姑娘跟许二爷有些关系,人景时可是宝贝得不得了,天天用车接送呢!”一个梳着人字刘海的青年女子开口道。 “真的假的?要这么说,那佳薇怎么办?这可是从小就定下的亲事,多少人盼着两家能够结这金玉良缘。真要这样,可就要让人失望了!”一个有些年纪的长辈说道。 “对啊对啊,啸天,你可得拿捏好,这要是景时娶了许二爷的义女,那沈家可就吃亏了!” “是啊是啊……” “……” 一群人叽叽喳喳,生生将这个生日宴弄成了结亲大会。 白景时此刻正在沈佳薇的房间里,看着眼眶发红的沈佳薇,不由开口道:“佳薇,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太熟悉彼此,在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从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亲情。这样勉强在一起,最后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你应该去找一个能爱你的,而不是我!” 沈佳薇眼睫微眨,一滴泪落了下来:“我知道你喜欢苏茵,可是景时哥,我们俩的亲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你若是毁了约,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喜欢我的!” 白景时闻言叹了口气,开口道:“佳薇,有些时候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在某一刻她触动了你的心,而其他人不会有这个能力。你要是怕丢面子,就主动说不要我,责任我来担。但是,我得对你说实话,我要是成亲,一定会娶自己喜欢的人。旧式婚姻害了不少人,我不想再做其中一员!” “可是……”沈佳薇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什么?”他问。 沈佳薇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白景时面前,有些不甘地说道:“可是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若要我喜欢别人,我哪能那么容易变心?景时哥,你能不能公平一点,给我一些机会,让我和苏茵比比,就算是要我死心,也得让我心服口服吧!” 白景时一愣,随即沉声道:“佳薇,我若给你这样的机会,才是对你的不公。你应该把时间花在对的人身上,而不是一错再错,徒劳地用在我身上。你可以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沈佳薇听到这,不禁有些委屈:“景时哥,你就是认定了苏茵是吧,可是她是许岐山的义女,说不定日后会帮着他做些对你不利的事。你总要为自己的安全想想吧!” 白景时眉头微皱,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佳薇,在我面前别说她的坏话,我跟她相处这么久,对她的人了解的比别人深。至于我的安全,我自有打算。我们之间的事,不管你怎么想,在我这,是万万成不了的。” 沈佳薇听他这样说,知道暂时是拗不过他了,便道:“知道了,景时哥!” 这话刚落,便听见管家敲门的声音:“三爷,小姐,开饭了!” 白景时看了一眼沈佳薇,便沉声道:“知道了,我待会就和你家小姐下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便下楼了。 到了宴席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沈佳薇和白景时的脸上。有的带着探究,有的带着审视,更有的,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沈啸天看着,还是开口了:“景时啊,你和佳薇也算的上一起长大的了,虽然你七岁才又回到了上海,可是我们可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啊!” 白景时眉眼微抬,凑出一副笑容:“沈伯伯,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沈啸天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过了今年你和佳薇就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我们两家又早早定下了娃娃亲,不知你对这门亲事怎么看?” 白景时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道:“沈伯伯,景时是在风雨里来往的人,若是有一天犯了什么大事,牵连了沈家,那景时就是有一万条命都不能抵过。佳薇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个能给她安稳的人过一辈子。我在上海滩的名声并不太好,还望沈伯伯多加考虑!” 沈啸天听后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悦:“照你的意思,就是想毁约了?” 白景时却也不慌张,而是镇定自若地说道:“新时代讲究婚姻自由,自然景时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佳薇需要的是一个懂她的人,而我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况且沈伯伯也应该知道,景时一直在跟二爷做事,冒着的风险并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况且,想来有人已经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但不巧,也是二爷的人!” “你……”沈啸天气的脸直发白。 沈佳薇见了,立马打起了圆场:“爸,景时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什么娶亲大会。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吃饭吧!” 周围人见她这样说,也纷纷圆场。 “是啊,啸天,这个日子不适合说这些,先吃饭吧!” “对对对,别把话说尽,以后再商量嘛!景时你也真是的,性子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就是啊,景时,总该留点余地嘛!”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是在打圆场,可白景时知道,他们都是在等着看笑话。 一场生日宴,恁是弄的大家不欢而散。白景时没有参加他们的饭后活动,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欢乐门。 正巧,碰见了李凤霞。 “白三,你这脸色,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她拿着一根女士香烟,打趣道。 白景时靠着墙边,淡淡道:“还不是为了那小丫头片子!” “怎的?跟沈家摊牌了?”她笑道。 白景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再不摊牌,恐怕我爸就要压着我娶她了!” “你是说沈佳薇?”她道。 “没错!”他轻声道。 “其实吧,你不用太担心,沈佳薇虽然喜欢你,但是也是要面子的。沈家相对来说比较保守,你跟她把话说清楚了,她仔细想想其中厉害,自然就不会缠着你了!”她吸了口烟,在烟雾里勾了勾唇角。 “这个我知道,我主要是怕沈家动用关系,让苏茵在学校不好过。你知道的,女子学校那边,有沈家的老熟人!”他皱皱眉,脸色有些复杂。 “这个你放心,不是还有傅戟岩吗?依他的性子,绝对会护着她的。虽然只是把苏茵当做影子,可至少,他不会准许别人乱来,特别是对苏茵!”她道。 “你这样说虽然也没错,可是我不太想苏茵跟他过多接触。他的不定性太大,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旦到了时间,就会毁人毁己!”白景时眼眸微暗,嘴角微沉。 李凤霞却是笑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第41章 也就够了 “什么人?”白景时问道。 李凤霞将烟换了个手,轻笑道:“小九三!” “九三?”他似乎有些意外。 “你忘了?九三有个亲戚也在女子学校当老师,是职能部门,有了这个人,苏茵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欺负!”她吐了口烟,眼里的情绪看不太清。 白景时看着她,脸色却有些凝重:“但你也知道,九三和他关系不太好!” “关系不好有什么,给点钱给点东西,自然不怕他不帮!再说,以你白三爷的名声,未必还降不住他?”她打趣道。 白景时靠在墙边,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沉声道:“我倒不怕降不住他,就怕这种容易因小恩小惠而改变主张的人,一旦遇到更大的恩惠,就会背信弃义,伤害苏茵!” 李凤霞吸烟的动作一顿,倾斜着身子看着他,道:“白三,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犹豫豫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淡淡一笑,侧目看望向她:“我只是心里多了一个人,不得不好好为她考量!” 李凤霞嗤笑一声,道:“那苏茵可就太幸福了!竟然让你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在这种事上磨磨唧唧,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你的心头好,别人怎么也进不去了!” 白景时呵呵一笑,转身朝街道上走去:“你的提议很好,我会将事做的滴水不漏。虽他爱财,但未必我拿不下!” 语毕,他便离开了。 李凤霞看着那道背影却是苦笑:“真不知那小丫头怎么就上了你的心,居然让你多看他人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说着,便进了欢乐门。 苏茵在校门口看见白景时的时候,着实高兴了许久,她走到他面前,将书本正好,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白景时看了看她身后,笑道:“再不来,你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苏茵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一个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青涩男孩,低头道:“你别多心,参元比我低一届,只是偶尔来问些问题,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白景时摸了摸鼻子,随后不怀好意地看着她,道:“我没说你们怎样,你倒自己说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嗯?” 他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弄的苏茵有些着急起来。 “我……我,哎呀,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对没有喜欢别人!”她急忙解释道。 白景时看着她语无伦次、慌乱不已的样子,不由一把将她揽紧在怀里:“逗你的呢,小傻子!” 苏茵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在这急的不得了,你却说你是在开玩笑逗我,白三,我现在很生气!” 他听后眉眼微扬,却是笑了起来:“你不是想喝果酒,我带来了。要是还继续生气,可就要没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车,眼里藏着笑。 苏茵咽了咽口水,想到那果酒的味道,不由没骨气地说道:“那好吧,我原谅你,我想喝那果酒!” 白景时点点头,牵着她就往车子边走去。 打开车门,将一瓶装饰小巧的递给她,边递边道:“这酒制造不容易,你可别浪费!” 苏茵一把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不由拉下了小脸:“这么一点点,都不能喝尽兴,你那朋友也太小气了吧!” “小气?”白景时不由笑了起来,随后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知不知道这酒在市面上卖多贵?小丫头片子,居然说小气?” 苏茵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甘地说道:“我知道了,知足常乐!” 白景时靠在车门边抱着手,嘴角微扬:“还算聪明,放过你了!” “略——”苏茵翻了个白眼。 白景时眉眼微挑,差点没忍住就要掐她的脸:“真不知你这样的性子我是怎么看上的?简直自讨苦吃!” 苏茵打开瓶盖喝了一口,不由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哇,白三,味道真的跟平常喝的不一样,太好喝了!” 白景时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伸手触了触她的嘴角:“你只是从前没喝过罢了,嘴边还留了一点,准备明天喝吗?” 苏茵听他这样一说,立马擦了擦嘴角,撇嘴道:“你取笑我?” “没!”他否认。 “你就是!”她坚持道。 “没有!”他继续道。 “你就有!”她有些不高兴起来。 白景时眉眼微沉,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将唇覆在她的唇角边,轻声道:“既然你觉得有,我便将它吻干净,如何?” 苏茵双眸一怔,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他吻了个天翻地覆。 她气的脸红的像苹果,本想反抗,可他的力气大的惊人,便只好作罢。也只能在心里骂他太乱来了,这在学校旁边,多不好啊。 但是白景时想的是,这样正好宣誓主权,省得别人总盯着他的小傻子。 一吻完毕,白景时低头看着她,问道:“怎样,还有没有?” 苏茵脸色绯红,看着来来往往望着自己的人,不由害羞起来:“没有了!” 白景时拍了拍她的头顶,打开车门,开口道:“上车!” 苏茵抬头问道:“去哪?” 白景时神秘一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苏茵上了车,待他也坐上来,不由好奇地看着他:“这么保密?” 他轻声一笑,靠着车窗望着她:“因为是惊喜啊!” “惊喜?”她听后,越来越好奇起来:“吃的?还是玩的?” “秘密!”他笑得特别狡猾,连眼睛里都藏着几分促狭。 苏茵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不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让他这么宝贝。 她看着他俊逸的侧脸,突然有种感觉,这辆车会这样一直开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直到山河永固,硝烟散尽。 “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他问。 苏茵回过头对他甜甜一笑,低声道:“我在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这样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下去,该多好!” 他眉眼温柔,却是无奈道:“说的什么傻话!” 人活着总有烦恼,不过既然有我,就什么都可以忘却。这条路再难走,我也不会舍得离开,留下你一个人。 “小傻子!”这是他停车前留在她耳畔最温情的话,带着无奈,也带着自己的一颗真心。 苏茵觉得,如此,一辈子,也就够了。 第42章 别管以后 车停下来,苏茵才知道,原来白景时带她来的是嗯奶的小店,其实这没有什么可保密的,因为她之前就答应过嗯奶,会再来看她的。 “囡囡来了?”嗯奶坐在门口,笑得一脸慈祥。 苏茵点点头,走到嗯奶面前,看着她手里正在择的菜,不由轻声道:“嗯奶要做什么菜?” 嗯奶笑了笑,将手中的菜晃了晃,有些孩子气地说道:“听景时说你喜欢吃上海菜饭,我瞧着正好买了些不错的青菜叶子,便想着来做了!” 苏茵想到菜饭里的咸肉和香肠,不由自主地馋了起来,随后开口道:“阿茵原先在乡下的时候,经常吃母亲做的菜饭,油最好用猪油,青菜叶子要切成丝,青菜杆子要切成块,饭和咸肉、香肠一块焖,青菜叶子和杆子最后5分钟放进去焖,等出来后,可香了!” 她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白景时见了,不由笑道:“也算你走运,嗯奶几乎所有的上海菜都会做,你要是以后想吃了,就多过来陪陪嗯奶,想吃什么,不仅可以让嗯奶做给你吃,还可以趁机学学,毕竟……你以后是要……嫁人的。” 他故意将最后三个字说的很大声,听在旁人眼里,有了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苏茵脸庞微红,娇嗔地看了一眼白景时,小声骂道:“我才不听你的,我学了这些菜,以后是要做给嗯奶吃的,嗯奶年纪大了,不能再操劳了!” 她边说边装作帮嗯奶择菜,嘴角却挂着一丝笑。 嗯奶见状倒是一点不在意,看着白景时便道:“景时啊,苏茵是个好姑娘,你呀,以后可要好好对她。她要是学了厨艺,你可就有口福了!” 嗯奶说完,便轻声笑了起来。 白景时蹲下身来,看了看苏茵,又看了看嗯奶,随后开口道:“嗯奶,苏茵这小丫头片子是我一眼看上的,以后肯定是要一辈子对她好的,若是她跟你学了厨艺,那我绝对是赚了人又赚了胃,这之后的日子,就不用担心饭菜吃重样了!” 他说着,便碰了碰苏茵的小脸。 苏茵脸上一热,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干嘛?” 白景时一怔,好笑地看着她:“觉得你可爱,想欺负你,怎么?害羞了?” 苏茵撇撇嘴,看了看嗯奶,有些来气地说道:“嗯奶还在呢,你别乱来!” 本以为他会收敛,却没想到他倾斜着身子就亲了她一口:“就乱来!” 苏茵这下可是脸红到了脖子根,放下手中的菜,重重捶了他一下:“脸皮厚!” 白景时呆了几分钟,随后大笑道:“嗯奶你看,她害羞了!” 嗯奶见状,责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端起盆子,站起身子狠狠敲了敲他的头:“做什么呢你?尽欺负女娃娃,嗯奶可要好好打打你!” 说着,又敲了他几下。 待嗯奶走后,白景时才凑到苏茵面前,眨了眨眼,打趣道:“真生气了?” 苏茵别过头,故意不理他。 白景时见她似乎气的不轻,不由走到她面前,一把捧住她的脸,柔声道:“别生气,生气不好看!” 她抬头撞进他的眼里,就着四月的微暖的阳光,心头不禁水波荡漾。 “你方才是有些不对,但我也过于拘谨了,毕竟我们已经互许了对方一生,我就不该这么一本正经地生气了!”她低声说着,鼓起了腮帮子。 白景时拉着她站起来,随后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细语道:“不怪你,是我过火了。嗯奶说的对,我不该欺负你,该打!” 苏茵见他诚心认错,也就不再纠结下去,而是开口道:“既然是来看嗯奶,你就应该早些告诉我,这没有什么好藏的!” 白景时却是笑了起来:“今天不同!” “哪里不同?”她问。 他眉眼带笑,声音有些低沉:“嗯奶说,今天凌晨她听见屋外有小狗的吠叫,开门便看见一条白色的奶狗在屋外冻的瑟瑟发抖,她赶忙把它抱进屋子,所幸,它很健康!” 苏茵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许庆幸:“那可真好,我们不在的时候,还有它陪着嗯奶!” “是啊,所以你说,我们该不该过来看看它?”他笑道。 苏茵闻言向四周看了看,不由疑惑道:“可我都没看见它!” 白景时神秘一笑,牵着她的手,道:“跟我来!” 他一路牵着她到了后院,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草堆里有一坨白色的东西在抖动。 “小白,过来!”他突然喊道。 那一坨白色听到呼喊,连忙笨拙的转过身子,朝他们奔跑过去。 “你怎么知道它叫什么,明明今天凌晨嗯奶才把它抱回去的!”她有些不解。 白景时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瞎喊的,嗯奶还没给它取名字!” 苏茵一愣,随即笑道:“那你叫它小白,岂不是跟自己同姓?” 他闻言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没事,我觉得挺好的。它这么可爱,我觉得值的!” 说着,他就摸了摸它的头。 苏茵看着小白在他的抚摸下欢快地叫着,忍不住也摸了摸它:“瞧它长的多好,眼睛黑溜溜的跟钻石一样!” 白景时摸了摸它的小耳朵,柔声道:“你呀,真会找地方,只有嗯奶这么好的人才会收留你,要是别人,你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说着,突然就抱起它,对着它温和一笑。 “你干嘛把它抱这么高?小心摔着它!”苏茵有些担心地说道。 白景时却是乐的将它抱着转了一个圈:“放心,我有分寸!” 苏茵听他这样说虽然放了心,但还是叮嘱道:“白三,你小心些,它这么小,会受不住的!” “我知道的!”他看着手中的小白狗,心里突然被一种幸福感充满,好像很久之前想要的幸福,就是这样平淡却浓烈的生活日常。只是从前没有人给过他,而现在,她在身边,便一切都有了:“苏茵,我会爱你一辈子!” 她突然听见他如此说,不由有些嗔怪:“这话你不用总说,我明白的!” 他突然将小白放到她手中,然后郑重地说道:“我知道你明白,可我还想告诉你,我觉得我这一辈子从遇见你开始才真正活过来,从前,我活的并不开心!”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机械地重复着,没真心爱过谁,也没真正恨过谁,一切都是无风无浪的,太过无趣。 “那么现在,我来了,我来陪你!” 她如此说道,让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类似永恒的东西。 从前不曾开始,那就现在吧,别管以后。 第43章 都是你的 离开嗯奶家后,白景时的脸色带着些许浅红,苏茵看着,不由有些责怪:“嗯奶酿的酒虽然不醉人,但终究有些劲度,你把车开到路边,清醒会,不然怕开车不安全!”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现还是有些热度的。 白景时却是笑了:“我觉得我不是酒劲上来了,好像是受了点风寒!” “风寒?”苏茵有些不信地触了触他的额头,待发现真有些可能时,立马嗔怪道:“我就说嗯奶的酒我喝着都没事,你怎么就上了劲?原来是受寒了!” “嗯,头有点晕晕的!”他突然有些孩子气起来。 苏茵见现在离嗯奶的店并不远,不由开口道:“我们下车回嗯奶那,吃点药,晚些再回去!” 他看着她担心的样子,点点头,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回去。 嗯奶看着白景时的样子,又听着苏茵说了他的症状,立马就严肃地说道:“景时啊,你这我就要说你了,明明来的时候就不舒服了,还陪着茵丫头喝了酒,你真是不要命了!” 嗯奶说着就转身去屋里拿药煎药,苏茵望着他难受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很不舒服吗?” 他往后靠着椅背,声音有些嘶哑:“嗯,头晕的很,还有些疼!” 苏茵听他这么说,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那你还陪着我喝酒!” 他揉了揉眉心,撑着头看着她:“你这么高兴,我怎么能扫兴?” 她眼眶一红,不由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都烧成这样了,你存心让我不好过!” 白景时却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口处,低声笑道:“没事,又不是什么大病,这个天,伤风感冒常有的事,你别担心了!” 苏茵听他说的这么轻松,心里的内疚更深了些:“我不管这病多小,你都不能故意瞒着我,要不是我们还没走远,你这强撑下去,万一烧坏脑子了怎么办?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要是变傻了,谁还要啊?” 他闻言一愣,随即定定地看着她,道:“你不要?” 她别过头,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也就我这个傻子会要了!” “那就值得了!”他低叹道。 “这还值得?看来你八成是烧傻了!”她有些愤愤。 “怎么不值得?这样,你就会照顾我一辈子,跟着我一辈子,然后心疼我一辈子。我觉得,比什么都值得!”他笑,带着几分傻气。 苏茵却是忍不住抹了抹眼角:“你瞎说什么呢!你这人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啊!虽然是小病,可难受的是你自己啊,你要是难受,我看着也心疼,你就不想想,我也是会难过的吗?” 他看着她清澈干净的眼里盛着为自己流的眼泪,不由起身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附语道:“阿茵,其实我很自私,心里想着你为我难过难过也是好的,至少证明,你是真的在乎我,而不是骗我!自从上次过后,我总觉得,看着你时,并不是那么清晰明白,好像隔着一层雾!” 苏茵觉得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最脆弱的,即使坚强如他,也不是例外的。所以她没有否定他说的,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道: “白三,你不用想那么多,不管我做些什么,很多时候,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愿意伤害你。你这么喜欢我,要是我伤害了你,我第一个就不会饶过我自己。说实话,我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你这么宠我的人,就是我母亲,某些时候,也是该打则打,一点都不含糊的!” 白景时听她静静说着,闻着从厨房散出来的中药香,眼睛突然亮的可怕:“那么,阿茵,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微微一愣,看着他一脸孩子般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地说道:“你人长的精神,做事又利索,对我又是一等一的好,我不喜欢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她毫无顾忌地笑着,看在他眼里,是最天真的无邪。 “你真好看!” 他突然这么一句,让刚从厨房里端药出来的嗯奶一愣,随后便呵呵笑道:“我们家景时生个病倒生的正好,这夸人的话,说的倒一点不含糊了!” 嗯奶说着,就把药递给了他。 白景时接过药,先是挑了挑眉,然后是哀求地看着苏茵和嗯奶,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一定要喝吗?可这味道我受不了!” 嗯奶见他不想喝,果断道:“你要是不喝,以后想吃炒米粉就别来我这了,我可不做了!” 苏茵一听,也跟着道:“白三,没事的,嗯奶虽然这样说,可给你准备了红糖呢,她就是想让你病好,不然,你今天就回不去了!” “茵丫头说的没错,你要是回不去了,白墨山还不全城找你,我可不想见他!”嗯奶故意装作生气般说道。 白景时听了,微微一笑,仰头就开始喝药。 约莫两分钟,药就见了底,嗯奶见他苦的愁眉锁眼的,不由将红糖递给他:“来来来,吃了红糖就不苦了!” 白景时接过红糖,吃了一块下去。 “怎么样,不苦吧?”苏茵问道。 他眨眨眼,笑得有些狡黠:“是不苦,不过还差一点!” “差什么?”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差你啊,茵丫头!”嗯奶在一旁不由笑花了眼。 苏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嗯奶,低声道:“嗯奶,阿茵不习惯!” 嗯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不习惯没关系,嗯奶是过来人,知道当着外人的面女孩子家都会害羞,嗯奶还有事要做,你和景时好好聊聊。” 嗯奶说着,就拿着见底的药碗离开了。 白景时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全是笑意:“怎样,该把蜜糖还给我了吧?” 苏茵脸颊微红,轻轻靠近他,勾住他的脖子,小声道:“你稍微低下点头!” 他勾唇一笑,听话地低下去。 她见状闭眼,迅速地在他唇角留下一个吻。 白景时满意地扬了扬嘴角,扣住她的下巴,沉声道:“我现在很清醒,阿茵,以后的你,都是我的!” 他低头吻着她的额,将这浓情蜜意延展到了她的心里,她突然明白,其实他也需要一个关心他的人,而不是所有表面的奉承。自己受了他这么久的嘘寒问暖,也是时候回报他一点点了。 从今往后,我都是你的。 第44章 宴无好宴 今天是督军夫人的寿辰,上海滩几乎所有的权贵都聚集在督军府上,就连不喜欢出门应酒的白墨山都不得不为了白家来到督军府,看着一直在自己旁边替自己接酒的白景时,不由有些感叹:“景时啊,为父不胜酒力,多亏了你啊!” 白景时听了这话,也没生出什么想法,而是晃了晃酒杯,淡淡道:“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父亲!” 白墨山微微一愣,只好假装不在意和其他人去说话了。 “今天是我夫人梅沁的生辰,诸位都知道,梅沁跟着我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也没少受过罪,最危险的时候替我挡过子弹,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所以大家今天都要好好尽兴,给梅沁讨个好彩头!”他话一落,底下接话的人就开头了。 “督军哪的话,梅夫人跟着您一路走过来,我们兄弟都看在眼里,现如今,像梅夫人这样有胆量的女子不多了,今后只要督军一句话,我们一定生死相随!来,兄弟们,为了督军,为了夫人,喝一杯!” 说话的是一个镇守使,跟着督军已经将近两年,算是看着督军一路走过来的。 “六哥说的对,大家都是跟着督军一路走过来的,这枪林弹雨见的也多了,梅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心里都明白。从今往后,只要夫人一句话,小虎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话一落,底下的人就军心大动,一个个都拿起酒杯,一口闷下。 当兵的见了这场面自然是见怪不怪,可是那些商会的人看了这架势,有的就有些胆战心惊了。 “墨山啊,今后说话可要小心了,这一个个枪杆子可是真的,千万别一不小心就没了命!”沈啸天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面前那些军人的架势,不由为自己的以后担心了一把。 白墨山看着满府军装的宴席,不由接话道:“啸天啊,我们只是商人,只要不做违反政府的事,自然不用担心那么多,若是有军需需要,我们鼎力支持就行了,言行谨慎些,自然枪杆子到不了我们身上!” “你说的也对,总不至于一个当兵的无缘无故就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这可是要被笑话的!” “许二爷到!” 沈啸天话刚落地,许岐山就和自己的下属出现了。 督军先是一愣,随即立即上前说道:“二爷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府上,真是给我们长了不少面子!” 许岐山轻轻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张督军威慑四方,手下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岐山自愧不如。能来此给梅夫人祝寿,也算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就让人把礼盒交给了他。 梅夫人旁边的佣人接过礼盒,便缓缓退下了。 梅夫人在一旁坐着,并不说话。倒是张督军自己小声跟许岐山说起了话。 “二爷如何看当今形势?”他问。 许岐山抽了根烟,抬头看了看周围,笑道:“我如何看有何用?我到底是个商人,若是非要说个一二,我只能说,这天下的太平,还是要靠督军这样的人才行,我们吧,最多给予物质支持罢了!” 张督军笑笑,举起酒杯对许岐山说道:“二爷尊重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二爷,日后若有所求,我张礼方一定第一个站出来!” 许岐山吸了口烟,眉眼之间有丝探究:“那不知,督军可否帮我找一个人!” 张礼方怔了怔,随后笑道:“二爷请说!” 许岐山微微眯起眸子,在烟雾缭绕中低声说道:“我从前有过一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分开了,现如今我老了,突然想见见她,不知督军可有办法?” 张礼方喝了口酒,开口道:“不知二爷的那位掌上明珠有什么特别之处?或是相貌如何?” 许岐山回忆了半刻,随即说道:“她的后背有个胎记,类似于半只蝴蝶翅膀,其他的,倒没什么特殊的!” 张礼方撑着下巴想了想,眉眼中精光闪过,立刻道:“二爷放心,这件事我自当尽力!” “多谢!”许岐山淡淡道, 张礼方向一个下属招了招手,附耳说了些什么,那人便匆匆离去了。 白景时看了看手表,约莫这里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才准备起身离开。 刚走到府外,便看见一个小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还没喘口气,便听到他说:“不好了督军,法租界中央巡捕房被人闯进去了,底下的人都被迷晕了,等醒来才知道,有人进去过了!” “有犯人被带走吗?”张礼方问。 “那倒没有,就是洋人闹的凶,说什么我们包庇罪犯,玩忽职守什么的。现在要求尽快处决牢里的犯人,不然就要公董局出面了!” 张礼方愣了愣,今天本来好好的日子出了这种事,还真是心里挺不爽的。 “诸位还请继续吃宴,我有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他说完就看了一眼梅夫人,梅夫人点点头,就走到了中间:“礼方事多,大家如不嫌弃,就让我替他敬酒吧!” 这话一落,底下人便热闹起来了。 “梅夫人和督军伉俪情深,这点事算不了什么。既然督军有事,夫人来,当然也是一样的!” “是啊是啊,夫人放心,我们都有分寸!” “对对对,夫人放心!” “……” 白景时看着这场面,唇角微勾,便出了督军府。 想来豫章他们已经拿到东西了,只不过范禹山这回恐怕难逃一死了。自己很想救他出来,可是冒得风险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更多人牵连进去,恐怕牺牲的人会更多。 其实玲月说的对,他太固执了,这世道活着都不容易,何况去救别人?国破家还在,就是异常幸运了! 他抬头看了看四月微风中的傍晚,突然发现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该来的事总会来,求不得的事就不要勉强。至少狂风暴雨中还有一个愿意为他打伞的人。想到这,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苏茵,一辈子不长不短,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恐怕是几辈子的运气都放在了她身上。 千里江山,唯一人入我心。 第45章 原来如此 白景时拿到范禹山的消息是在那天督军夫人生辰宴后的第五天,宋豫章将他拉进照相馆的里间,附在他耳边,将范禹山给的消息完整无误地复述了一遍。 “霞飞路23号,光明路9号,南京路……” 他的声音轻且低沉,白景时将他说的东西,一一记在了脑海。 待复述完,白景时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宋豫章将灯关上,低声道:“他说能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并不怪我们没把他救出来。还说让你不要自责,生死有命,希望你不要挂记他!” 白景时愣了愣,眼眶有些红,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有些沙哑:“辛苦你了!” 宋豫章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我知道你和范先生是挚友,你先后去求了探长夫人和许岐山,可是你要知道,范先生杀了人,而且这个人是法租界比较重要的人物,这不是偷摸抢掠,也不是惹了风流事那么简单。依租界的规矩,范先生此遭定是逃不过,你做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别什么都觉得是自己的错,你放开些!” 白景时看了看他,眉眼之间有些内疚,但他也明白宋豫章说的是事实,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罢了。范禹山是他的良师益友,想救他的心虽好,但是能力不够的时候,你是无法谈英雄主义的。只有更加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豫章,我明白了!”他说着,就走出了里间。 宋豫章并没有跟着出来,只是颖姐看着他脸色不好,送他到了门外,临走的时候她对他说道:“三爷,人有时候要认命,不能挽回的就放宽心,您这样,对自己不好!” 白景时苍白地笑了笑,道:“谢谢颖姐!” 苏茵到了和白景时约定好的地方时,简直吓了一大跳,几天不见,他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他看着她,却是欲言又止。 苏茵实在受不了他现在的状态,便一把捧住他的脸,仔细看着他:“你看看,黑眼圈都出来了,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跟我说说吧,说说就好了!” 他感受到她的体温,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到可怕:“你不知道,我有一个挚友,马上就要被处置了。可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他告诉我坚持下去就会有成果的。甚至他是唯一知道我想跳出白家那个圈子还继续鼓励我的人。我看似什么都有,有白家做后盾,有二爷护着,有别人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的钱,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连一个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我拥有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听他静静地说着,看着他眼里深深的自责,不由有些心疼:“白三,你别怕。你还有我,还有宋先生,还有那么多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但既然你说了,就说明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不一般。可白三,人是要往前看的,你还会遇到很好的人!” 他心里微微一动,望着笑意连连的她,却是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在遇到你之前,我常常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什么都可以钻进来,也什么都留不住。白家虽然那么大,我却没什么留恋的。可是你不同,我想把你留在心里,一直留着,就算世事变化莫测,以后生死难猜,我也想留住你!” 苏茵心下一颤,却是点头笑道:“那你便留我在你心里吧!我这里,也留了你的位置。就在最重要的地方!”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朝他一笑。 白景时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她,眼神莫名的有些复杂:“可苏茵,我们若要走在一起,必定得有人做出牺牲。也许许岐山说的对,我们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她心下微骇,随后却是笑了:“那就这样吧,若是这场长久战结束后我们都还活着,便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若是有人因着什么离开了,另外一个人就重新开始。至于成婚的事,顺其自然吧!” 他闻言微微一愣,道:“你不想嫁我?” 她摇摇头,笑道:“想,可是里面夹杂着太多利益,如果成婚,恐怕我们都不会有后路!” 他听了这番话,眼里突然涌出一些类似质问的疑惑:“苏茵,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那天在欢乐门前遇到我,你是真的没有带着接近我的目的,还是别有所图?” 她的手一顿,一双干净的眸子突然冷了起来:“白三,你这样问我?是想听真话?” 他点点头,嘴角有一丝苦笑:“我等了你很久,等着你说真话,可你从来都是敷衍!” 苏茵脸色微变,将手从他脸上收回,随后淡淡道:“那么我告诉你,许岐山是我亲生父亲,你要如何?” 他听了这话虽然有些意外,但大抵也早就猜到了:“所以,汪姨并不是你亲生母亲?” 她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我其实还可以告诉你,你和你哥去乡下的时候见过我,我们还一起玩过,我说不记得了,只是不想惹来麻烦,可既然今天你说到了这,我也就无需再瞒了!” “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接着道:“难怪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她的手在杯沿上轻口着,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会接近你?” 白景时一怔,低声道:“你说!” 苏茵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声音突然有些凌厉起来:“因为我亲生母亲是你父亲的义妹,当年遇见许伯伯,本就是准备跟他一起去上海打拼的,可是,是你父亲白墨山,在临走的那天,将她锁在了房间里,那时候我本来在乡下等着他们来接我,可是后来听到的,却是我母亲身亡的消息! 许伯伯只在我出生时见过我,后来为了避嫌,我母亲将我交给了汪姨,白家家规严厉,我当然知道他们容不下她,可是,为什么她准备放弃一切离开了,你父亲还要这样对她?我从小就知道,我母亲虽然没有白家血脉,但到底也是你祖父亲口承认的义女。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可是白三,我是真恨白墨山,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跟母亲撒娇,我心里就会特别难过。” 她眼逐渐红了起来,语气里的悲伤,即使在尽力隐藏,他也感受的到:“对不起!” 苏茵摇摇头,擦去眼泪,淡淡道:“我说实话,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你进入白家以探清楚当年的事。刚开始我也没有多喜欢你,有些话说的也并不是实话。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知不觉中你就住到我心里来了。这种感觉很可怕,可是我却拒绝不了,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白景时却是笑了:“你若是真心?怎会把东西藏在泥娃娃里,让许岐山怀疑我?难道你不知道,他为人有多狠?” 苏茵喝了口茶,眼神却是幽深的:“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害你,那好,我问你,明明果酒里的纸条是李凤霞拿走的,你为何还要问我?还是你们俩合计起来试探我?那个秃头的男人本就是她的人,你们这一手,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下微骇,却是半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 第46章 爱以志诚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仿佛打在人心上,白景时沉默了很久,最后却是苦笑叹气:“苏茵,我们在两条不同的阵线上,迟早得分道扬镳,先前是我勉强了,也许我们,不适合走到一起!” 她微微一怔,并没有想到他最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轻声一笑,便开口道:“可我们心中都有对方!” 许是风寒好了没多久,天气一变,他就握拳清咳起来,直到脸色有些红,才抬头看她:“我喜欢你没错,可我有我的信仰。苏茵,你也是!” “你说的没错,我也有我的信仰。但我说了,待所有的一切结束,我们心中若还有对方,可以试着在一起!”她不明白他此时为何退却了,只是看着他苍白的脸,不忍再问。 他将眼望向窗外,里面突然染上了一些寂寥,随后苦笑道:“我从前认为,只要真心相爱便什么都阻挡不了,可是后来发现,能阻挡的东西有很多,父母,兄弟,所服从的组织,哪一个都不是能放弃的。我不想范先生的事再出现第二次,更不想最后,我们会变成敌人!” 她心中顿时有些悲凉,说喜欢的是他,如今说要分开的也是他,难道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白三,你若真想放弃,便直接跟我说了,以后不见面便是了!” 他眼里有一瞬的怔然,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言:“我有很多事不能说,很多东西不能做,在今天以前,我对你所有的猜测只是猜测,若不是我猜测的这样,我会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今天将一切都说明白了,你是许岐山的人,更是军统的人,他培育你一步步接近我,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我不想了解。我也不想去追究谁对谁错,我只问你,范先生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苏茵越听心里越有些慌张,范禹山的事,她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已经被抓了,根本没等到自己出手,这中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也不知道。可此刻若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实在太荒谬了。 “我那天的确接到了命令,但我没来得及实施,他便被巡捕房抓了,我不能说我一点责任都没有,可是白三,那时候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范禹山跟你的关系,你若要实话,这就是实话!” 他看着那张清秀干净的脸,突然自嘲一笑。谁说外表不能骗人?天真无邪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我再问你,汪淳溪是什么人?”他眼突然幽深的像夜幕的天空,里面一点光都看不见。 苏茵一愣,她觉得自己没有回答的必要,汪姨此刻还不能暴露,自己就算了,反正是私生女,若不是还有些利用价值,许岐山早就将她赶出去了。 “这个我不能说!”她淡淡道。 “不能说?还是不愿意说?”他的眼变得凌厉起来,加重了些许语调。 苏茵见他已然变了神色,不由低声一笑:“白三,汪姨并没有害过你,她甚至一直劝我和你在一起,但前提是能离开军统。你若是怀疑她,我觉得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他突然眯着眸子看着她,嘴角有一丝冷冽:“可九三跟我说,他有次送你回去,发现汪姨手上有茧,绝对是摸过枪的。那你告诉我,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有那么多茧,并且随身带枪?” “什么意思?”她的语气骤然变冷。 白景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时候,她问他什么意思? “苏茵,我要的是你的实话,可你一直在敷衍。汪姨在军统的地位,你就算不说,我大抵也猜的到!”他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质问,可眼里偏偏有些温情。 “白三,如今你已经摸清了我的底细,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汪姨她一直对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去针对她!”苏茵此刻神色严肃,已不复从前的不谙世事。 他听后却是哂笑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训练,能让你如此年纪就学会了带着面具对人?你这样多变,竟让我生生害怕起来!” 苏茵唇角微沉,说话时已然换了一副面容:“我只能告诉你,这种训练的第一课便是提醒你,感情可以有,但不是最重要的。若为了情感任务失败,你就是下一个被暗杀的人!” “所以你对我,全是虚情假意?”白景时心中有一个角落微微泛疼,若她说是,他又该如何答她? 苏茵看着面前这张无可挑剔的脸,眼里有些情绪在波动:“白三,我对你的真心,我从来都不否认。只是,这条路很长,我们很可能没有结果!” 白景时却是嘴角苦涩:“既然知道没结果,为何还来撩动我的情绪?还是,让我爱上你,也是你的任务之一?” 苏茵心下微骇,再看他时已然有些眼眶发红:“我不能否认全部,我的确需要接近你得到重要的消息。可是白三,如果我早知道自己会动真情,就绝对不会去打扰你,让你现在进退两难。可我,没有办法,你这么好,谁都会动心!” “进退两难?”他嘴角有一丝讽刺,随后却是无奈一笑:“进退两难的,又何止我呢?” 我们不过是为了各自的信仰走到了一起,从来没有主动权,也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能力,在这乱世中,我们这样的人何其多,怎会就我们进退两难呢? 苏茵的眼有些发热,想起之前自己与他的种种,想起自己给他的誓言,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骗子。骗着他喜欢自己,骗着他逗自己开心,还骗了他最重要的一颗心。可是自己呢,不也把心给他了吗? “白三,我们及时止损,各自安好吧!”她缓缓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白景时心头一动,一把站起来,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喃喃道:“苏茵,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样绝情?弄的我一身疲惫!”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声音有些闷:“这样是最好的,等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我的!” 他听了这话,却是眉头微皱:“我们可以表面上假装分开,但私下里,我不准你忘了我。你说过的,等一切结束,还有可能的话,我们再在一起。现在,我答应你!” 她猛地一怔,心中突然涌出许多情绪,过去的委屈,训练时的痛苦,以及许岐山不认她的愤恨,都在此刻得到了释放。至少,至少她还有一个爱的人啊。 “我记着了!” 她如此道,心中汹涌澎湃,却不能一一告诉他。若此生还有谁能让她用命去换,大约,也只有他了。 不管过去如何黑暗,可我愿意,将心中的光明都送给你。 爱以志诚,如雨纷纷。 第47章 千变万变 范禹山被处置的那天,白景时一直待在白家公馆没有出去,他不想看到那样残忍的画面,他觉得,自己还是太懦弱了。 在白家,所有人都要他安安分分地继承白家所有的一切,只有不是白家人的范禹山告诉那时不足15岁的他,这世界还很大,有很多贫苦需要帮助的人,战火燃起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有责任为国家献出一切。可当他告诉白墨山自己想要做一个真正的爱国之人时,得到的却是一顿呵斥。 他说:“白家能走到今天,完全就是因为祖上惜命,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去管那些不该管、也不属于他们管的事情。你若是非要走那条路,就别怪我绝情,日后摊上什么大事,你就别说你是白家人。我是绝对不能让白家毁在你手里的!” 这话说的很重,那时的他也问过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乱世,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又为什么要坚持?也许许岐山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好人,可是他对他说的一番话,却让他清醒了很多。 他说:“我们不能选择出生的时间,不能选择所倚靠的家世,但是景时,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人,不会甘于屈于我之下。我之所以看中你,只是因为,你有那个能力!” 许岐山所说的能力,在白景时看来,也许就是为他办事的能力,除此之外,也许还有一丝自己的偏执。但这些,又何其可笑。 宋豫章到白公馆的时候,正巧白景时坐在大厅里发呆。他低声告诉他,范禹山已经去了。而他只是眉眼微暗,并不说话。 “我知道你和范先生关系好,可是景时,范先生那天也跟我说了,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也甘心接受命运。只是你心里放不开,所以才会觉得自己没有用!”他在他对面坐下,说的语重心长。 白景时皱了皱眉,眼里有些自责:“豫章,我不是放不开,我只是觉得范先生太不值得了。你知道的,玲月能跟李国阳在一起,很大原因都是因为他。可是我求她的时候,她却完全换了一个面孔。千变万变,都变不过人心!” 宋豫章听后摇摇头,叹了口气:“人都是善变的,只是景时你太执着。你其实不用用红布的暗号提醒她,要是我,最多两次,两次她还拒绝,你就应该知道她已经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红布三尺是沟通暗号。三次之后,我的确应该明白了!”他低声道。 “还有,你那个苏茵,从你这得到了不少消息。不过据我了解,她应该没有将消息全都告诉军统。不然,你恐怕早就出事了。”宋豫章说道。 “也许,她在等着什么!”白景时沉声道。 宋豫章微微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那个小姑娘的确有些不一样,可我觉得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只可惜她现在跟我们是对立面,很多事都隔着一层墙。但我觉得,她还不至于去害你!” 白景时靠向沙发背,却是无奈一笑:“也许她的确不想,可军统有一百个方法让她想,到时候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必须!” “那你还这么放心,你这心也忒大了!”宋豫章打趣道。 “不是我心大,而是我不想她被军统伤害,她毕竟是个小姑娘,能倔强到什么程度?万一受了什么刑,我会真怕她挺不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知道她需要从你这套信息,就顺便给她了?你这也太胡来了!”宋豫章有些气不过,眼里有些怒意。 “并不是!”他淡淡一笑,转而说道:“消息有真有假,只不过我伪装的好。不会让她交不了差,也不会让我们损失太多!” 宋豫章一愣,差点没忍住要破口大骂:“白景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种事情是能够开玩笑的吗?你从前怎么帮她我不管,但日后,你若是再乱来,我第一个不饶你!你这样,范先生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他心里猛地一怔,随后苦笑:“豫章,若今天是你像我这样面对惠娟,你怎么做?” “我……”宋豫章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能生生止住了。 “你不懂,苏茵在我心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除了我能欺负她,其余的,谁都不可以。你放心,你说的事我都有分寸。让上头蒙羞的事,我不会做!”他淡淡道。 “算你还有些良心!”宋豫章小声道。 “豫章,你还记得岳诚吗?”他问。 宋豫章微微想了想,道:“当然记得,不就是你让他去许岐山身边的吗?” “没错!”他略微偏了偏头,随后压低了声音:“他告诉我,许岐山和东瀛人有往来!” 宋豫章一怔,有些不信地看着他:“消息来源可信吗?你不是说岳诚有变吗?会不会是圈套?” “这就是我犹豫的地方!”他掏出根烟,轻轻点燃,吸了一口,才开口道:“按理说以他现在的位置,不太可能有机会在许岐山的眼皮子底下派人送消息给我,可是李凤霞告诉我,许岐山的确和东瀛人走往来。你知道的,李凤霞是许岐山的新欢,所以这消息没准是真的!” “照你这样说,岳诚说了实话?因为我知道,凤霞绝对不可能骗你!”宋豫章低声道。 “我也在猜测岳诚的用意。到底是许岐山故意放消息给他?还是他想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不过,你也知道许岐山的为人,当年他能把自己一手捧红的红玫瑰秦可依送给东瀛人糟蹋,最后自尽而亡,当然就有可能对内部的叛徒进行清肃。豫章,你觉得有什么原因能让岳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背叛许岐山?”他吐出一口烟圈,面色有些迷蒙。 宋豫章沉思半晌,随后开口:“除非有比许岐山还厉害的人给他做后盾,而且这个人能保他无虞。进一步说,这个人很可能跟许岐山有过节,更有可能,是仇人!” 白景时勾唇一笑,将烟头放进烟灰缸里,沉声道:“那么,你觉得在整个上海滩,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与东瀛人交往甚好,又可以在许岐山眼皮子底下偷他的人?” “你是说………”宋豫章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几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岳诚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但若是上海滩还有可以很许岐山相提并论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第48章 你威胁我? 白景时仰着头看了看头顶的灯光,微微一笑:“豫章,有时候人会陷于一种不得不这么做的境况,岳诚虽然现在跟我们不对路,但是有些东西不可能空穴来风,信不信,或者跳不跳进圈套,都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如果可以从此多了一个筹码,未必对以后不会有益!” 宋豫章沉思了一会,随后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不管岳诚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一趟,有关许岐山,有关东瀛人,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去探个究竟!” 宋豫章有些怔然,转而开口道:“景时,你说的很对,不管怎么样,这一趟,我们都得去。可是,你得想的周全些。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他轻声答他,旋即说道:“许岐山那边交给我,东瀛人那边,你学过日语,比我方便!” 宋豫章点点头,笑道:“景时,若是苏茵最后跟你分道扬镳,其实你回头看看,李凤霞也不错!” 白景时一愣,随后淡淡道:“那你怎么不放下惠娟,还在照相馆里待着?” 宋豫章微微失神,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啊,自由惯了,也就没那么在乎这样一个回忆了。照相馆可是我吃饭的地方,不能随随便便给放弃了!” “我说不过你!”他淡淡一笑,随即起身:“和我一起去欢乐门?” 宋豫章看了看时间,点头笑道:“你这建议不错!” 白景时瞥了他一眼,随后就和他一起出了公馆。 到欢乐门时,正看见李凤霞在跟客人说话,白景时打了个招呼,就和宋豫章一起走了进去。 刚进去,便看见小九三跑了过来。 “三爷!”九三喊道。 “看你这么急,出什么事了?”白景时问道。 小九三抹了抹把汗,凑到他耳边说道:“三爷,二爷要处置六子!” 他眉头微皱,转身让人先安顿好宋豫章,然后拉着小九三,问道:“怎么回事?” 九三看了看四周,到了角落里才开口:“说是在赌场里得罪了二爷的老常客,现在人家要断小六子三根手指,说是他出老千了!” 白景时微微一愣,眼眸微沉:“小六子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这我们都知道啊,可是那个客人就是不放过他,还差点跟二爷闹翻了!”小九三有些不安起来。 “我过去看看!”白景时说着,就朝里间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六子求饶的声音:“二爷,真的不是我做的!小六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我真的没有出老千!” 白景时想进去的脚一顿,随后又听到那个客人开口道:“每次你说小就小,说大就大,一次两次我还能理解,但你反反复复这么多次,不是出老千是什么?” 许岐山沉默半晌,沉声道:“老吴,小六子是我的人,犯了错,自然要惩罚,可是要断他的手指,我觉着,还是不必了,毕竟在我身边做事,这样怕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你就给我一个面子,放过他这一次!” 那叫老吴的客人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二爷的面子我当然得给,只是据我所知,这位小兄弟是白三爷的属下,立新赌场也是三爷的地方,按理也是三爷来处理这件事。但我对事不对人,今天必须让三爷给我一个说法!” 这话刚落,白景时就走了进去。 他微微一笑,跟老吴打了个照面,便开口道:“吴伯伯,您跟小六子的事,是我平时没教管好,在这里我跟你陪不是了。但小六子日后还要继续在我身边做事,所以这手指是不能断的。您若不介意,日后您来立新或是别的在我管辖范围内的地盘,都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这次您亏了多少,我悉数赔给你。” 老吴看了看白景时,又看了看许岐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三爷您这样说了,我当然只能接受了。不过三爷,我这还真有事需要您帮忙!” 白景时冷冷一笑,道:“您说!” 老吴看了一眼许岐山,待他眯起眸子,老吴才开口道:“我需要一批货物,但是码头那边不好调节。希望您能出面说说情!” 白景时轻轻扫了他一眼,低声道:“是什么货物?” 老吴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说道:“大烟!” 白景时眼眸一沉,随即冷笑:“这事我干不了!” 老吴低笑一声,开口道:“我知道这东西不好,可它赚钱啊!三爷,您是懂道的人,这东西只要有需求,就算我不去做,也有其他人去做。既然这样,何必送到别人手里呢?” 白景时眼眸微紧,声音一沉,道:“别人是别人,但在我这,害人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弄的!” 老吴面色一沉,看了看许岐山,沉声道:“三爷,这事您最好再考虑考虑。这后边的事,没有您想的那么简单!” 白景时冷哼一声,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威胁我?” 老吴闻言立马鞠了个躬,低声道:“三爷,今天我可以饶过你手下的人,但日后若是遇到了别人,也许就没这么好运了。您现在不答应我,是您的考量,可过一段日子,您可能就会改变想法了!” 他说完,就迈步离去了。 小六子看着白景时,眼眶不由发红起来:“三爷,都怪我,不然您也不会低声下气的为我求情!” 白景时扶着他起来,随后开口道:“不怪你,只是有人故意挑事罢了!” 许岐山笑了笑,拍了拍小六子的头,道:“既然白三已经为你求了情,以后做事就聪明些,看着情况不对,就立马离开,别总让别人落个口实!” “二爷,我知道了!”小六子抹了抹眼泪,低声答道。 “好了,回去吧!”白景时轻声道。 小六子点点头,便离开了。 “白三,连小六子都这样依附你,看来我的手下,有很多人都偏向了你啊!”许岐山笑着说道,可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白景时眉梢微挑,淡淡道:“二爷说笑了,景时再怎么样也是您的人,至于小六子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二爷放心,他们不会乱来!” 许岐山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如今,也会喜怒不形于色了。我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不过白三,你得拿捏的准些,我这,可是比什么都狠!” 他说着,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第49章 开玩笑呢 “三爷的话,景时明白了!”白景时低声道。 许岐山眼眸微微眯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但有的时候,还是糊涂些好!” 他说完,便迈步走了出去。 白景时嘴角微沉,眼里的情绪未明。 苏茵见到白景时的时候,正遇着他跟李凤霞说话,为了礼貌,她就在不远处一直等着,偶尔看看自己手中的书。 约莫半刻钟,他终于迈步向她走来,眼里带着笑意。 “等了多久?”他问。 苏茵仰着下巴想了一会,最后咧嘴一笑:“不久,就一会!” 白景时勾起嘴角,伸出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撒谎!” 苏茵眉头一皱,有些生气地说道:“痛痛痛!” 白景时挑了挑眉,打趣道:“知道痛就好,不然总是用你那张无辜的脸敷衍我!” 苏茵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什么叫敷衍?明明就很痛!” “在嘀咕什么?”他突然凑近她,向她眨了眨眼! 苏茵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怔,向后连忙退几步,伸手推开了他:“你干嘛凑这么近?弄的怪吓人的!” “吓人?”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苏茵抬头看了看他,将话说的更婉转些:“就是你突然离我这么近,我有些害羞。毕竟这里有人来往的!” 白景时闻言环顾了一周,发现的确有人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时,他却突然有了些许戏谑的打算。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喃喃道:“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我们自己高兴就好。再者,我们是两情相悦,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她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虽然今天是做给有心人看的,但是苏茵,我是真的想你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惑人,苏茵听了,心里有丝丝暖流。 “白三,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这么自然,轻易就能打动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一招对我很适用!我还是挺喜欢的!”她微微扭动身子,脸上带着几许谨慎。 白景时用余光扫了扫她身后的那个面摊,低声说道:“抱紧点!” 苏茵微微一愣,随即将手环住了他的腰。 “是你的人?”他问。 苏茵轻声嗯了一句,将他抱的更紧:“白三,吻我!” 白景时顿了顿,随即立马低头吻了她的脸颊。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有的眼里带着暧昧,有的脸上有几分鄙夷,更有甚者,直接对着他们说世风日下。他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未说话。 直到面摊的人互相通了眼神,苏茵才慢慢放开手。 “好险!”她松了一口气。 白景时眉头微皱,有些严肃地看着她:“小丫头片子,以后做事多长个心眼,这么突然的事,别给人落下话柄!” 苏茵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道:“知道了!” 白景时低头看着她,微微笑道:“别一副苦瓜脸,年纪轻轻的,想太多不好!” 她撇撇嘴,眼里有几分不甘:“我是比不了你做事稳重成熟,但是白三,我相信自己可以出一番力,不管这力是大是小,只要出了,就是好的!” 他愣了愣,旋即笑道:“我知道你是个爱国小青年,不过,再厉害,人都是要吃饭的。现在这个点,该吃饭了!” 苏茵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皱起小脸,不怎么高兴地说道:“好吧,我们去吃饭!” 白景时摸了摸她的小脸,牵起她的手朝街的另一面走去。 约莫过了半小时,他们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店口,白景时笑了笑,拉着苏茵就走了进去。 老板约莫四十岁,留着络腮胡子,长的有些喜庆。看见白景时,就立马打开了话匣子。 “三爷这是带了喜欢的人来?我这可得好好招待了!”话刚落,就往里面喊道:“珲安,准备三爷常点的菜!” “好嘞!”厨房里突然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些许清脆。 “三爷您先坐,菜马上就好了!”老板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苏茵:“小姑娘头一次来,味道要是不符合口味,可要多担待些,不然三爷一生气,我可就遭殃了!” 苏茵愣了愣,随即笑道:“老板您可别看错了,白三是个有自己原则的人,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既然他喜欢这里,那我也跟着喜欢了。” “姑娘可真会说话!”老板笑了笑,对白景时说道:“三爷好福气,姑娘还没嫁给你,就已经心向着你了。这日后,肯定是甜甜蜜蜜过日子的!” 白景时淡淡一笑,对老板说道:“秦老板越来越会说话了,承您吉言,我和苏茵会越来越好的!” 老板点点头,就到厨房去了。 苏茵撑着下巴看着店里的装饰,不由开口道:“这地方虽然小,可这些字画却是贵的不得了,白三,秦老板肯定不是你一般的朋友!” 白景时唇角微勾,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开口道:“不管他如何,你只需知道,日后若是我不在,你需要帮忙,就来这里找他。他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苏茵一怔,反应过来他这是给她打预防针时,不由柳眉倒竖:“你别乱说,什么叫做你不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当然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过了半刻,才轻声一笑:“我开玩笑呢!” 苏茵皱了皱眉,明明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想说些什么时,却偏偏开不了口了。 第50章 甘愿醉倒 秦老板端着菜出来的时候,苏茵才知道,他们店里卖的菜不是地道的上海菜,而是川湘菜,味道偏辣。 苏茵虽然是上海人,但祖上有人是湖湘那边的。所以还能吃那么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 “苏小姐,这菜还吃的惯吗?”秦老板问。 苏茵吃下一口爆炒肥肠,开口道:“还行,小时候有祖辈带我吃过湘菜,所以还挺受得住的!” 秦老板笑了笑,看了一眼白景时,又问道:“不知苏小姐可有兄弟姐妹?” 苏茵一愣,立马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有,也不是一个妈生的!” 秦老板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道:“这话的意思,有些深奥啊!” 白景时知道苏茵是在说许岐山不认她的事,不由帮着苏茵说道:“秦老板,点到为止,初次见面,有些话还是斟酌点!” 秦老板淡淡一笑,开口道:“职业毛病,职业毛病,见谅,见谅!” 话毕,拍了拍白景时的肩。 苏茵撇撇嘴,也没说些什么。 临走的时候,秦老板给了苏茵一把钥匙,说是店里的钥匙,如果有事他不在,可以直接进来留话,写在小黑板上。那小黑板,原来是用来写菜谱的。 苏茵接下钥匙,便跟着白景时走了。 到了码头上,白景时带着她下了车,坐在一块废旧的铁皮上,偏头看着她:“是不是觉得今天带你去的地方有些奇怪?” 苏茵一愣,随后点头道:“是有些奇怪,不过我知道是为了我好,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我去那!” 白景时轻声一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过几天我要去江浙一趟,所以有段日子不能来找你,秦老板是个靠谱的人,有他在,我能放心!” 苏茵有些不解:“那九三哥和豫章先生呢,他们也挺好的啊!” 白景时敲了敲她的头,严肃地看着她,道:“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了,总之是为了你好,有些事豫章和九三没那么大能耐帮你,许岐山又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我让你见他,自然是为了你的安全。再者,这几日上海不太平,城南那边才出了事,我这又要离开,你这么闹腾,我不放心!” “哦!”她垂下头,似乎有些不高兴。 白景时低头看着她,将她揽进怀里,温声道:“晚上尽量别出门,跟汪姨好好在家待着。乖一点,我回来就去看你!” 苏茵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看着他:“你也是,注意安全!” “我知道!”他笑了笑。 黄昏的光有些暗黄的暖意,苏茵在白景时怀里静静地睡着了,嘴角带着几丝笑意。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随后抱起她,放在了车上。他对着夕阳抽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他想起了公馆时白墨山的话。 “想要娶苏茵,除非你能脱离许岐山,并且不牵累白家。否则,你就必须娶沈啸天的女儿!” 他记得白墨山的表情,带着些许埋怨,又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挫败。也许他比不上白景文的稳重,也比不上宋豫章的潇洒自在,但至少,他在白家大厦将倾的时候,想方设法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祖业,虽然这其中夹杂着许多不能说的秘密,有关许岐山,有关他自己,可是不管怎样,白家在最危险的时候,是他力挽狂澜拉了回来,无论这方法有多被人瞧不起。 白墨山是为了祖业才希望能和沈家强强联手,他知道苏茵的身份,也知道许岐山对这个意外的女儿心中并无一丝留恋。所以,对白家毫无帮助的人,他不会轻易答应让她进入白家。毕竟时局动荡,白家祖业若要稳定,白景时就必须跟一个能给白家带来利益的女子结婚,别的人,绝对不可能。 他突然意识到,不管他能力有多大,白家永远是他不能逃离的地方。 苏茵动了动身子,嘴里轻轻哼了一声,白景时将最后一口烟吸完,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 “真是个孩子!” 他如此道。 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微热,他的额头有些细汗,车子在路灯下缓缓行驶,好像走马灯般变换着场景。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是一个短发小女孩,清澈的眼,跟在他身后,喊她哥哥。表情天真而纯粹。他突然想起宋豫章说的话,他曾经去过乡下,跟白景文一起,此刻他终于记起,他和苏茵早就见过了,那种前世曾经遇过的熟悉感,就缘于这里。 一生又一生,闪过的,其实是自己心底深处对她的喜欢。 如同他喜欢槐花香一样,那白色花瓣下的清澈眼神,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 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感情,可以藏在心底,然后慢慢发酵,等时间一到,酒香四溢,拿出来时,就是甘醇。 小丫头片子,这酒香已经溢了出来,他迟早,都会一口喝掉。无论天涯海角,阻拦再多,这一杯,他甘愿醉倒。 第51章 走漏风声 四月末五月初,白景时去了江浙一带,苏茵跟着汪淳溪安静地过着日子,只是最近欢乐门有些不太平,说是租界有人挑事,而且都是些受保护的外国人,许岐山虽然跟法租界有些交情,但奈何这些人不是法国人,而是公共租界的人,既不好让法租界的人出面,也没法让这些闹事的人平静下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红颜祸水。 整个上海都知道,李凤霞是许岐山的新宠,人长得风情万种,自然外国人眼里也馋了几分,夜里回私人公寓的时候,便被几个喝醉的洋人盯上了,半路就被截了下来,若不是九三听了白景时的嘱咐特意回头转了一眼,那这几个洋人,绝对就要把李凤霞给糟蹋了。九三心里那个气啊,回到欢乐门就告诉了许岐山,许岐山抽着大烟,眼里的情绪未明。 你若要说许岐山有多喜欢李凤霞那倒不见得,但是问题在于,李凤霞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不管是名流晚会,还是攀爬政要部门的一些名色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帮手。情感虽不多,但重要性众所周知。所以,他开口道:“你去跟督军说一声,看能不能将事情缓下来,若是洋人不愿意,就直接问他们需要多少钱,这年头,闹事的人,基本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色。你看紧点,看看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九三一听,立马点头道:“二爷,我明白了!” 这头九三刚跑去督军府上,李探长便在第二日亲自来找许岐山了,满脸笑意,可许岐山却看出来一些端倪。 “李探长,什么事值得您亲自到我这来?我可是受宠若惊啊!”许岐山说着,便差人给李国阳倒了杯茶。 李国阳喝了口茶,眼皮微挑,低声道:“二爷啊,不瞒您说,我还真有事要您帮忙!” 许岐山一听,眉梢微沉,道:“探长请说!” 李国阳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周围,轻笑道:“这事比较机密,还请屏退左右!” 许岐山抬头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便低头道:“我们内里说!” 话毕,和李国阳进了书房。 “二爷,您知道,您和西教医院的药品往来,一直是我在打掩护,可是最近吧,政府不知吹的什么风,查的严了起来。法租界虽然归洋人管,但我怕长此以往,我这个小小的探长会遭殃。所以,近段时间,我恐怕不能再帮着您打掩护了!”李国阳说着,脸上一副自责的样子。 许岐山眉头微皱,心里已然明白他是要及时止损了,但这事他也没有什么错,毕竟上面要管,他一个探长,也不好违抗什么。 “李探长说的哪里话,这几年我们和西教医院的事,得亏有你帮忙,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事,您受人所制,职责所在,能跑到这专程来告诉我们,就已经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了。您放心,这事我和我的属下绝对不会向外多透露一个字,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一并担着。您帮我们,我们绝不会恩将仇报。我许岐山,不是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根金子做的笔来,放在李国阳手中。 “二爷,这是?”李国阳有些不明白。 许岐山微微一笑,往他手心压了压,道:“这笔的中心有一颗蓝钻,价值不菲,是我多年收藏,这些年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好把这个给你的。你放心,它从外观上看就是一支普通的金笔,你若不拆开,那钻石别人一定不知道!” 李国阳眉眼一惊,随即笑得有些张狂起来:“这肯定是二爷您的心头好,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呢?不行,这肯定不行!” 他虽然在推脱,可眼睛从来没从那只金笔上移开过。 许岐山心知肚明他是在佯装客气,不由一把将金笔放进他怀里:“国阳兄啊,你我还分什么呢?这笔再重要,也不及我们俩的情谊重要啊!你若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许岐山了,那我以后,可不会再轻易去找你喝茶聊天了!” 李国阳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心想,许岐山再怎么样也算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以后他这的油水捞不到了,他可就损失惨重了。一支笔也算不了什么,收下便收下吧。 于是乎,他就笑着收下了。 李国阳走后,许岐山想了很久,总觉得药品的事情有些蹊跷,白景时自然不会做这种对自己不利的事,毕竟码头的事,一直是他一手包办的。如果是苏茵,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因为她和白景时形影不离,又那么喜欢他,自然不会轻易出卖他。仔细想想,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是谁。 约莫晚上6点,九三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刚进门就对许岐山说道:“二爷,您知道督军说,药品的事,是谁走漏了风声吗?” 许岐山一怔,抬头问道:“谁?” 九三跑到许岐山耳边,附语道:“一个女学生!” “苏茵?”他皱了皱眉。 九三连忙否定:“怎么可能是苏小姐?她那么喜欢三爷,怎么舍得害他?” “那是谁?”许岐山的语气有些凝重起来。 “是苏小姐一个要好的同学!”九三有些气不过,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开来。 “你是说,苏茵被朋友出卖了?”许岐山有些意外。 “就是啊,我听督军说,那个女学生不仅总是理直气壮地向苏小姐借钱,而且背地里还把苏小姐跟她说的关于三爷的一些小秘密说出去了,苏小姐年纪小就上了大学,这我们都知道,可是没想到心思不够密,交了这样一个朋友。而且听说,这个女学生还要跟苏小姐青梅竹马的哥哥结婚呢!”九三越说越生气,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许岐山听了,眼神立马沉了下去:“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学了这么久还不长点心,在训练所里都白学了。” 话毕,那眼神,差点没把小九三的活心给吓出来。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许岐山,支支吾吾地说道:“二……二爷,您…您怎么看起来,跟……跟苏小姐,认……认识啊!” 许岐山回头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在整个上海滩,有我不认识的人吗?” 小九三一听,立马没话了。 第52章 结了梁子 夜里的许宅突然变得寂静起来,九三看着一言不发的许岐山,心里有些后怕。 “二爷,您方才说训练所,是您亲自操办的那个吗?” 九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里其实有些打颤。 许岐山冷冷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你如今跟白三在一起久了,也学会套话了?” 九三“噗通”一声跪下,连忙说道:“二爷息怒,九三只是觉得苏小姐一直受您的庇护,心里认为您对她有些不一般罢了。绝不是有心要提训练所的事!” 许岐山瞥了他一眼,眉梢微挑,淡淡道:“你跟我两年,又跟了白三两年,本应该尽心为我办事,不分他和我,毕竟白三也是我的人。但如今看来,不仅你偏向他,就连小六子也一心向着他。我倒想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们俩个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九三一愣,微微抬头,定定地看着许岐山的方向:“二爷,不是我们向着三爷,是二爷您太严肃,做事又要求狠心,让有些兄弟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许岐山有些疑惑。 九三抬了抬眼,斟酌二三,还是开口道:“害怕自己有天也会跟红玫瑰秦可依一样,突然被抛弃,最后死不瞑目!” 许岐山猛地一僵,回头狠狠横了他一眼:“这话也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才敢说,要是别人,我立马就会崩了他!” 九三擦了擦汗,心里虽然忐忑,但还是知道许岐山一些脾性的,所以又道:“二爷,在上海滩,我们肯定是听您的。只是您很多时候做事太绝对,而且很固执,兄弟们以前其实劝过您,想让您给秦姨留个后路,可是您那时气的恨不得把所有劝您的人给端了,我们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所以你们看到她的结局,就纷纷变了心,想跟着白三了?”许岐山低声道。 小九三傻傻一笑,也不避讳什么,开口道:“二爷,三爷刚来的时候,您也夸过他人有义气。再一个,三爷对兄弟们的确好,过年过节或是谁生日,都会记得派人送个礼物,做事也很人性化,说话不绝对。其实二爷,三爷真的没有想过从您这分离出去,或是把我们这些旧人一个个都挪走。只是他在白家,有他的考量罢了!” 许岐山听了前半部分还挺高兴的,听到后半部分,直接变了脸:“这话我权当听听,我和白三的事,你们几个就别插手了。倒是码头的事,督军还有话吗?” 九三这才想起来,张礼方还跟他说了一些话:“督军还说,这事本来一个学生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被吴老爷知道了,您还记得小六子的事吗?吴老爷说他出老千,三爷免了他所有的费用才平息了,并且三爷没有答应他想卖大烟的事,我想了想,觉得三爷就是在那跟他结了梁子了!” “你是说吴茂山?”许岐山此刻表情有些阴沉。 “对啊,就是吴老爷。督军说他卖大烟是跟洋人有些交易,本来路走的挺好的,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路被断了,就想让三爷帮个忙。您也知道,三爷在码头那边一直交涉的挺好的,他自然也知道这事只要三爷出面,一定就能成。只不过三爷拒绝了,加上苏小姐那朋友又有些眼红她,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弄在一起了。还把这事弄的这样棘手,您说是不是蛇鼠一窝?” 许岐山听着,突然想到张礼方年初给他的信,上面说他当年的孩子本来在乡下等白墨山的义妹白芳绮,可是后来白家没有放她走,而且还活活逼死了她,所以他在上海等了那么久,也没有等到她们的消息。阴差阳错,汪淳溪在白芳绮的央求下收下了他们的孩子,并且对外声称她是自己和苏建山的孩子。如此,他也就知道苏茵的身份了。 但不知道,汪淳溪把苏茵的身世告诉她没有。如果有,那最好,自己不必再多一事。如果没有,也很好,至少不用顶着许二爷女儿的名号,被世人看着,以后,他也能好好的保护她。 “二爷?二爷…?您在想什么呢?”小九三挥了挥自己的手,将神游的许岐山拉了回来。 “说到哪了?”他问。 九三轻声一笑,开口道:“二爷,您这样子真少见,像是在认真回忆什么。不过,二爷您放心,九三是明理的人,不会乱说的!” 许岐山见他如此大胆,嘴角微勾,沉声道:“要不要出去领几棒子?吃了老虎心了?” 九三见状,立马收敛情绪,低头认错:“二爷,我错了!” 许岐山冷哼一声,轻声道:“知道错了就好,继续说下去!” 九三点点头,又接着道:“您知道吴老爷的大烟都卖到哪里去了吗?” 许岐山看了他一眼,道:“不就是烟馆里,还能去哪?” 九三一听,连忙摇头:“不不不,那您可错了!” 许岐山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还能去哪?” 九三瞅了四周一眼,凑到许岐山耳边,低声道:“军队里!” “军队里?”许岐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信:“军队里能准用?” 九三摇了摇头,又继续道:“当然身强力壮的不能用,但是那些伤残重病的能用啊!您要知道,人在极度痛苦的时候,往往是难以忍受的,这时候只要有能缓解痛苦的东西,管它是什么,只要管用,谁还在乎是药是毒呢?您说,这吴老爷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督军怎么看这件事?”许岐山点了根烟,微微眯着眸子。 九三想了想,回复道:“督军说这里面夹杂着东瀛人和洋人,而且还有可能牵扯政府的人,所以啊,还不好说。而且吴老爷好像有个靠山,叫傅岷生,说是您没来上海时,能一家比过白家和宋家的上海大头。不过前几年一直不声不响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出来了?您说奇怪不奇怪?” 许岐山听到这里,大抵已经明白了二三,抬眼看了九三一眼,只说了一句话:“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别节外生枝。就是白三,也不能说!” 九三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点头说道:“二爷放心,九三都明白!” 话毕,就自动退了出去! 第53章 特殊?亲密? 傅戟岩在学校碰到苏茵的时候,正遇着陈铭瑄陪着她出校门,他站定了一会,随即喊道:“苏茵!” 苏茵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和陈铭瑄一起停住了脚步:“傅老师?” 傅戟岩笑了笑,扶了扶眼睛,手里拿着一本书,就走了过去:“这是铭瑄吧!” 陈铭瑄有一瞬的恍惚,随即笑道:“老师好!” 傅戟岩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好像要下雨了,你们带了伞吗?” 苏茵看了看陈铭瑄,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老师,待会会有人来接我们,没事的!” 傅戟岩闻言眼神一沉,转眼间又恢复了一副笑貌:“这样啊,那我可要先走了,不然会淋成落汤鸡!” 语毕,他礼貌地笑了笑,就迈步离开了。 待他走后,陈铭瑄开口问道:“傅老师好像对你挺熟悉的,你们以前认识?” 苏茵摇了摇头,有些情绪低落:“没有,只是他跟我说过,我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老相识呢!”陈铭瑄说着,看了看她身后,随后招起手来:“栀薇,这里!” 蒋栀薇顿了顿,凑出一副笑容,快速走到他们身边:“等了很久了吧!” 陈铭瑄傻傻一笑,开口道:“不久,也就一会儿!” 苏茵见他一看到蒋栀薇就眉开眼笑的,立马说道:“那铭瑄哥,我就先走了,九三哥已经等了很久了!” 陈铭瑄看了看不远处的一辆车,笑了笑,点头道:“那好,你先走吧。我和栀薇一起回去!” 苏茵轻声嗯了嗯,便朝九三的方向走去。 蒋栀薇见苏茵走远了,眉头一皱,就开口道:“你这小青梅以后可不得了,要是嫁入豪门,日子可跟我们不一样了。迟早飞上枝头做凤凰!” 陈铭瑄一愣,立马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你别这样说,白三爷喜欢她是他们有缘分,命中注定,我们不用攀高枝,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哟,心疼了,你以前不也是冲着她和许二爷的关系才吊着她不放的?可没比我高尚多少!”她横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陈铭瑄脸一黑,说话也带了些冲气:“以前是以前,可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承认,为了我妈的病,我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可栀薇,人不能变得这么快,你以前和苏茵玩的多好,现在却要因为白三爷喜欢她,就处处跟她作对,人不能这样心狠的!” 蒋栀薇一听,不由立马变了脸:“我心狠?如果她大大方方把白三爷带到我们面前让我们认识认识,我会这样对她?人家现在可是在金字塔顶端,瞧不起我们了!” 陈铭瑄听了这话,瞥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蒋栀薇见状,站在原地大声喊道:“你走,你尽管走,走了就别来找我!” 陈铭瑄本来停了一下,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的人看了,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 九三在后视镜里看到这副场景,心里只觉得爽快,可是却不能直说,毕竟这是苏茵的朋友,他若是幸灾乐祸,等白景时回来,准会被骂死。 “苏小姐,到了!” 九三停下车,将车门打开。 苏茵点点头,便下了车。 刚进门,没想到屋里就坐了一屋子警察厅的人。 汪淳溪看着她,挑了挑眉,便恢复了常态。 苏茵见状,立马知道发生大事了。 “你是苏茵?”领队的人问道。 “我是!”苏茵点点头。 “你与白三爷是什么关系?”他继续问道。 “我是白三的朋友!”她道。 “什么样的朋友?一般?还是特殊?或是亲密?”他接着问道。 苏茵想了想,也继续答道:“算是比较特殊,亲密还不至于!” “嗯!”领队的停了停,抬眼看了汪淳溪一眼,沉声道:“欢乐门戏班枪袭那一天,你看到了什么?” 苏茵抬头想了想,微微一笑:“当时场面很乱,我是被白三的人护着的。吓得慌乱不已,没怎么看清!” 那警察抬了抬警帽,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在码头的事吗?” “码头的事?我没听他说过!”苏茵心里微微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领队的警察和身后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起身正了正腰带,淡淡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你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苏茵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闻言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便和一帮子人离开了! 汪淳溪见他们已走,不由立马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跟谁不小心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来问你?” 苏茵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个直觉,但却否定了。 “妈,这事您就别再问了,我知道该做什么了!”她说完,便进了房间。 却不料,屋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汪淳溪心里一惊,连忙拉住了将要进屋的苏茵:“恐怕他们发现了什么,又打道回来了!” 苏茵却觉得不是:“我去看看!” 她说着,便走到门边,轻声问道:“是谁?” 门外沉默了一会,继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苏小姐!” “九三哥?”苏茵有些意外。 “嗯,是我!”九三答道。 苏茵闻言松了一口气,慢慢打开门,让九三进来。 “这么晚了,九三哥你怎么还不回去?”她问道。 九三笑了笑,随即开口道:“我瞧着那警车在旁边,心想可能出了什么事。三爷临走前特地嘱咐过我要好好保护您,所以我就将车开到隐蔽处,等着他们出来。没想到真出了事!” 苏茵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事好像牵连到白三,看他们来势不小,恐怕得掀起一些风浪了!” 九三一听,便知道她还不知道被蒋栀薇出卖的事,但又碍于她们是朋友不能直说,就算要说,也得等着白景时回来再说,于是他开口道:“苏小姐,这几日得麻烦你跟紧点我,三爷走之前吩咐过我,一定得好好照顾您。您可千万别让我失职了!” 苏茵一愣,不由开口道:“九三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让你为难的!” 九三点点头,附到她耳边轻声道:“三爷说,钥匙该用的时候就要用,别丢了!” 苏茵怔了怔,立马明白了。 第54章 多了去了 那天之后,陈铭瑄好几日没去找蒋栀薇,即使在学校里见了面,两人也没有交流。至于傅戟岩,时而来找一下苏茵,都是一些学习上的事情,看起来温文尔雅,眼里的情绪却有些诡异。 当苏茵拿着钥匙找到秦老板的川湘菜馆时,里面并没有人响应。可她正想离开时,珲安却跑了出来,带着一顶小黑帽,轻声低头对苏茵说道:“苏小姐,老板要你跟我来!” 苏茵点点头,便跟着他从暗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看起来不大的菜馆,里面却别有乾坤,左绕右绕,忽然就到了一扇门门口。 珲安敲了两下门,随后道:“苏小姐,请!” 苏茵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了李凤霞和秦老板。她有些惊讶,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她觉得,李凤霞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嫉妒。 “秦老板好!”她低声说道。 秦富山笑了笑,向她招手道:“苏小姐,过来!” 苏茵点头走了过去,鞠了个礼后,便开口道:“秦老板,白三走之前对我说,你是可信的人,遇到了问题可以来找你,所以,我来了!” 秦富山淡淡一笑,看了看身旁的李凤霞,道:“九三都已经跟我说了,警察厅的人去过你那,不过苏小姐你放心,日后他们再问,你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三爷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苏茵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码头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如果的确与我有关,我会负我该负的责任!” 李凤霞听到这,不由开口:“这责任你负不负都跟你关系不大,最多是以协同的罪名被抓去审问,白三那么喜欢你,绝对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揽下所有罪责,所以,其实跟你没多大关系!” 苏茵一怔,眉目微垂,有些内疚地说道:“不管最后这件事如何处理,只要白三受罪,我定会跟着他一起。他虽想护我,但我又何其不想保他?到最后,刀山火海,我都会跟着他!” 秦老板听了,跟李凤霞互看一眼,斟酌半晌,开口道:“警察厅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一个是欢乐门枪袭之事,一个是码头的事。这两件,都和白三有关,办起来肯定有些难度,只是苏小姐,我在这要提醒你几句,望你能接受!” 苏茵抬头,轻声道:“秦老板请说!” 秦富山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话:“苏小姐虽然在特训机构培训过,但太过年轻,看不透身边别有所图的人。三爷此次,实际上是被苏小姐的朋友出卖的!” “朋友?”苏茵心里一沉,一个名字已然浮现心头,只是她还是有些犹豫:“秦老板,我的朋友不多,您说的是?” 秦富山摇摇头,沉声道:“姓蒋的那位女学生!” 苏茵一愣,其实心里早有料到,只是经由别人说出来,心口处还是有些发慌:“您是说……栀薇?” 秦富山点点头,也并不回避:“相信警察厅来的时候,苏小姐你已经隐隐有预感了,只是此人跟你关系匪浅,不敢直接去证实罢了!” 苏茵心下微沉,刚想说什么,李凤霞先开口了:“苏茵,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去想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没有这个时间去让你弄清前因后果,你只需知道,你这个朋友,不管以前多亲密多好,以后都没办法再值得你真心相待了。否则,你和白三,都会受到伤害!” 苏茵的心再次下沉,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和蒋栀薇已不再如从前般要好,可想到陈铭瑄,还是有些难过。 “凤霞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她轻声道。 “还有…”李凤霞顿了顿,继而说道:“白三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不管你最后走的路和他一不一样,我都希望,你可以尽量不伤害他!” 苏茵点点头,道:“我会尽力做到!” 李凤霞看了看她,虽然有些话很想说出口,但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秦富山笑了笑,安慰般看了她一眼,又对苏茵说道:“苏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处理好,三爷身上的担子重,还不能出什么意外,只要苏小姐以后谨慎行事,我们损失一些东西,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苏茵沉默了一会,最后开口道:“秦老板和凤霞姐放心,苏茵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少惹麻烦!” 秦富山点点头,便喊珲安进来,送苏茵回去。 苏茵走后,李凤霞点了根女士香烟,在烟雾中说道:“真不知白三怎么想的,这样授人以柄,不怕日后收不了场?” 秦富山笑了笑,转身打开身后的红木盒子,道:“他这是不想苏茵被军统为难,毕竟跟我们是对立面,若是出了纰漏,要受刑,你觉得,三爷不会心疼?” 李凤霞一愣,随即又道:“可他这样做,迟早会完蛋!” 秦富山唇角微扬,有些不赞同地说道:“你怎么知道三爷一定会完蛋?我倒觉得,三爷是在尝试把苏小姐从军统那边牵引过来,虽说苏小姐年轻了一点,但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胆大气盛,不是吗?” 李凤霞沉吟半晌,略微想了想,随即一笑:“你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秦富山见她有些情绪低落,不由开导道:“你喜欢三爷我知道,可是三爷的心不在你这,你就是想要,也没有办法。你得放开些,去找一个值得你喜欢,他也喜欢你的人。不然,再这么下去,受折磨的是你自己!” 李凤霞静静地听着,指尖烟雾缭绕,却突然笑了起来:“老秦你说的对,我干嘛这么死心眼,这世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我犯不着为他难受!” 秦富山淡淡一笑,有些无奈:“人啊,想开了就好,没那么多纠结的!” 李凤霞抬头与他相视一笑,并不再说话。 屋外,月色迷离,星光淡淡。 第55章 由不得人 秦富山找到督军府时,正碰到傅戟岩从里面出来,不过傅戟岩貌似并未认出他来,走的有些急,脸上并不是什么好颜色。 不过也是,如今自己改了眉目,换了行头,他不认得,也是自然。至于他和傅戟岩的相识,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傅戟岩的爹傅岷生当年可是同许岐山一样的人物,傅家一家就可匹敌白家和宋家,只是后来傅戟岩情绪出了点问题,为了让他好好治病,便让人带他去了国外。至于原因,知道的人不多,可偏偏秦富山知道。因为当年护送傅戟岩出国的人中,就有他。只不过他长得并不出众,平时也没有什么话,所以自然而然的被忽略了。 秦富山想到傅戟岩,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傅家独子,性格不仅古怪,连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不知这回他来督军府,又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只要跟他所办的事无关,也就无所谓了。 张礼方看到秦富山时,明显一愣,他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亲自来找他,毕竟以前是战友,至于现在,所求不同,自然立场也不同了。 “富山,好久不见!”张礼方的眼眶有些热,说话时有些抖。 秦富山看了看他,心里也有些感慨,只是不便流露出来:“礼方,好久不见!” “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白三爷的事吧!”他直接点明了他的来意,并无什么架子。 秦富山点点头,也不避讳:“没错,是为了三爷!” 张礼方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惊讶:“可你要知道,安抚外国人和平息政府的怒意,不管哪一方,都不是简单的事。特别是,枪袭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码头又包裹了许多权钱交易,这些处理起来,哪一桩,都不容易!” “我知道!”秦富山顿了顿,细细思量一方,又开口道:“但我也知道,你们军需紧张,若一个月内没有补给,军心将乱。只要你肯出面摆平,我可以保证,半月内,定将你想要的军需补足!” 张礼方一愣,眉眼有些复杂地看着他,道:“梅沁的事,的确是我做的有失道义,害的你离开军统,去了另一边。我那时年轻,看着梅沁那么喜欢你,心里难免嫉妒!我……”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是来谈正事的。感情的事,我已经放下,再说梅沁既已嫁你,就不要再说些什么后悔的话。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你肯不肯帮我?”秦富山淡淡道。 张礼方微微低头沉思,许久,才抬头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机,只要我们在吴茂山拿到三爷的证据之前找到他卖大烟铁证,自然,相比之下,祸害军队,会更能引起政府的重视。毕竟现在处于战乱期间,军队的质量更为重要!” 秦富山微微点头,开口道:“的确,军心若乱,对政府对人民,都是最大的伤害。只要我们先发制人,自然轮不到他一个小人得志!” 张礼方眯眼想了一会,又道:“不过,三爷在码头的事,的确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这事说来是许二爷授意,可许二爷却不亲自办事,都是叫三爷去,这其中猫腻,仔细想想,似乎有些诡异!” 秦富山细细品味他的话,最后突然皱眉:“我倒觉得,许岐山留着这颗定时炸弹,只要三爷背叛或是逃离他,这颗弹药,都足以让三爷丢命。毕竟白家也是一块热馍馍,想要他们白家钱权的人,可不只他许岐山一个!” 张礼方赞同地笑了笑,接着道:“你再想想,若是白家倒了,谁是下一个?谁又是最得利的人?” 秦富山摸了摸下巴,眼中突然一沉:“下一个,肯定是宋家,若是白家宋家都倒了,最得利的人,自然是早已销声匿迹却突然出现的傅家,因为,傅岷生最疼爱的儿子,因失去了心爱的人而怨恨三爷和宋先生,自然,他们是他报复的对象!” “没错,所以……”张礼方停了半晌,才又说道:“所以,刚才傅戟岩来我这,就是威逼利诱,想要我帮他扳倒白家,继而摧垮宋家!” 秦富山心微骇,有些凝重地看着他:“但你应该知道,傅家跟东瀛人有交易!” 张礼方闻言笑了笑,端起已经凉了一半的茶,开口道:“何止傅家,你觉得,许岐山不会和东瀛人有交易?他虽表面做的是与洋人的药品交易,可暗地里,在这一块,只靠英法,可不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秦富山再次心骇:“照你这么说,傅岷生是在跟许岐山作对?可是许岐山跟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仇呢?” 张礼方笑了笑,抿了一口凉的一半的茶,开口道:“富山,你原先在傅岷生旁边照顾傅戟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 秦富山低头想了想,脑中突然一闪:“倒是听傅家下人说过,说他家少爷喜欢的人,喜欢三爷!” 张礼方点点头,继续道:“不只这一个。” “还有什么?”秦富山问道。 张礼方将茶杯放下,轻声道:“许二爷未到上海来时,傅家是整个上海滩的大头,怎成想,自二爷来了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了二爷。如果你是傅岷生,你会不会心生恨意,想要扳倒他?尽管当时傅家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韬光养晦,只盼在有朝一日将对方扳倒,这可是身在傅岷生的位置,谁都想做的事!” 秦富山猛地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其实吴茂山是受了傅岷生的指使,故意来为难三爷的,只是因为,三爷是二爷最看重的人?” 张礼方点点头,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所以富山,若要救白三爷,就必须先抓住吴茂山的尾巴,然后打其七寸,不然,若等到他们充分掌握了三爷的弱点,这把棋,就只能牺牲白三爷了。再说一句提点的话,若到最后,想保三爷,便只有将那个小姑娘送出去了。但我也知道,三爷舍不得,可是有些事,由不得人,也由不得感情。” 秦富山听了,只觉得心惊胆颤起来。 第56章 不是唯一 傅戟岩找到苏茵的时候,她正在校门口跟九三说话,九三没见过傅戟岩,但白景时临走的时候提醒过他,若是有个耳垂处生着小黑痣的男人找苏茵,一定要警觉点。九三看着满脸带笑的傅戟岩,本想打个招呼,可他侧脸对着苏茵的时候,右耳耳垂处正好有个小黑痣,他脑子一紧,立马警觉起来。 “这位爷,您找苏小姐什么事?”九三的语调并不客气,而且眼里还带着谨慎。 傅戟岩回头笑着看了他一眼,眸子的情绪晦暗未明:“苏茵,介绍一下!” 话毕,转过头看着苏茵。 苏茵有些意外,也有些紧张,因为白景时走之前也提醒过他,遇到傅戟岩,能躲则躲,不能躲,也要立马走开。只是现在,好像由不得她。 她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开口道:“九三哥,这是傅老师傅戟岩,白三也认识!” 九三听到苏茵的话,立马明白过来,自己并没有认错人。抬头看了看他,便弓腰道:“傅先生好,我是九三!” 傅戟岩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开口道:“我今日找苏茵有些事,可能要从你手中借走她几个小时,当然,我知道白三肯定吩咐过你不能离开她。但你也知道,我是苏茵的老师,找她是因为课业问题,做不出其他什么越矩的事,这个你可以放心!” 九三一听,便知道他是要单独带走苏茵,但是白景时离开前特地嘱咐过,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所以他摸了摸自己的瓜皮帽,开口道:“不好意思傅先生,三爷临走时说过,我得时刻跟在苏小姐身边,这要是出了纰漏,我可是要丢了小命的。您是贵人,断不能做这样的事啊!” 言下之意,这样做,有失你的身份。 傅戟岩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九三是吧,你跟着白三想来也没有多久,你不知道,原先我和白三可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出了点事,才有了隔阂。既然白三以前跟我是好友,物以类聚,我自然人品差不到哪里去,你大可放心。” 九三见他不肯放手,心下虽急,倒也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傅先生,不是我不信您,实在是职责所在。虽然让苏小姐跟你在一起几个小时没什么关系,但是在三爷那,我就是失了职。您既然跟三爷曾经是朋友,也就知道三爷的脾气,做起事来向来说一不二。我这……实在不好交差!” 话一落,傅戟岩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苏茵,笑道:“还是苏茵你自己决定吧!” 苏茵微微一怔,脸色有些不安,看着九三,竟然帮起了傅戟岩:“九三哥,我就去一会,你就在楼下等着,时间一到,我就会出来的!” 九三有些意外地看着苏茵,心里微微诧异,苏茵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帮着傅戟岩了?但他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似是被什么困住了。他斟酌半晌,觉得这事可能没这么简单,坚持下去说不定还会害了人。 临机应变,这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基本能力,于是他说道:“既然苏小姐这么说了,我就在傅先生家楼下等着,时间一到,我就会去要人,还请先生见谅!” 傅戟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傅家住的是小洋楼,装饰华丽,雍容典雅。 苏茵刚进门,便察觉到佣人们看她的眼光有些不同,带着诧异,又带着难以置信。 傅戟岩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随即笑着对苏茵道:“别害怕,你跟玉芬长得很像,大家都以为她回来了,所以有些惊讶。你跟我上去,我们单独聊聊!” 苏茵点点头,就跟他上了二楼。 他们一直走着,到了左数第二间,他才停下。 “是不是觉得我来找你很意外?其实若不是因为白三,我早就来了。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谈笔交易!”他说着,就推开了门。 交易?苏茵有些惊讶地走了进去,按这种形势,恐怕要谈的,是关于白三的事。 刚坐下,他就倒了杯果酒给她:“这个想必你已经喝过,所以不用防着我!” 苏茵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谢谢!” 傅戟岩淡淡一笑,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道:“你和她真像,可又各有特色!” 苏茵一愣,抬头望着他:“你是说叫玉芬的女子吗?” 傅戟岩点点头,道:“没错!” “可我毕竟不是她!”苏茵有些无奈。 “没关系,我遇见了你,也就可以忘了她了!”傅戟岩仰头喝下一口酒,眼里的情绪让苏茵有些害怕。 “你说要来谈事的,别喝醉了!”苏茵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傅戟岩却突然倾身靠近她,诱人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知道白三出了事,只有我能救他,你会来吗?” 苏茵推了推他,又坐远了些:“傅先生,我知道你能救白三,但是您也要知道,这世上能救白三的人一定不只你一个。你只是众多选择里离我最近的,可并不代表,你是唯一的。” 他闻言一愣,随即轻笑:“你果真受过特训,我还是小瞧你了!” 苏茵将酒杯放下,再说话时已经换了语调:“关于这一点,您应该早就调察清楚了。只是,您来找我,绝不是因为白三那么简单。您应该是想知道,我所接触过的,关于许二爷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傅戟岩面色一沉,随即大笑道:“你实在是太过聪明,聪明到我开始怀疑,你究竟是哪边的人,又在帮着谁?” 苏茵理了理耳鬓的发,眼神非常镇定:“傅先生您多虑了,我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众多环扣里的一环,对于整个环扣无足重要。至于对于您有没有威胁,我想,此刻的状态,已经说明了!” 话毕,只见白光一闪,一把寒薄尖锐的刀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 而窗外,九三正不安的等着。 第57章 一切刚好 傅戟岩低头看着还未插入胸口的利刃,眉眼微挑,笑道:“你若在这杀了我,恐怕待会走不出这间屋子。以身犯险,我想你不会这么冲动!” 苏茵抬头天真一笑,语气却是丝毫不退让:“我当然不会这么傻,可是,先生如果执意跟我做对,我这条命也没什么好怕的!” 傅戟岩笑着撇开她正对自己胸口的刀刃,眼神虽危险,但话语里带了些暧昧:“苏茵,你这个样子,跟平常很不一样。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苏茵有些嫌恶地看了看他,冷笑道:“像不像孔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求我做的,我半分也做不到。所以,你别再煞费苦心了!” 傅戟岩眼眸一暗,嘴角勾了勾,笑道:“有个问题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喜欢白景时?而不是其他人,比如你的竹马!” 苏茵眉间微拧,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傅先生是豪贵之家,身边自然不缺示好之人,甚至可能会觉得你这样一个富家子弟活该会让许多女子投怀送抱。至于白三,他虽也是富庶人家的公子,可是他跟你完全不同!” “哦?”傅戟岩点了点墙面,眸子幽深地看着她。 苏茵将刀收起,看向他时,眼里没什么起伏:“白三做事能推己及人,而你,只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不择手段!” 傅戟岩闻言突然轻笑起来,随后阴沉地看着她:“虽然你说的很对,我也不想反驳。只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当年许岐山能扳倒三大家,已然得罪了不少人。至于这些人准不准备报复,什么时候报复,都是未可知的。白景时跟他一块,迟早会掉进坑里,弄的狼狈不堪!” “这事不该你操心,先生还是开门见山,说正事吧!”她面不改色,语速平缓。 傅戟岩看了看夜色,斟酌一下,才开口道:“我可以帮你救白景时,但前提是,你离开他!” 苏茵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离不离开他,是我的自由。但先生所谓的离开,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傅戟岩低笑一声,走到窗边,淡淡道:“的确!” 苏茵笑了,又道:“先生还请直说!” 傅戟岩眯起眸子,缓缓开口:“我想知道,许岐山的秘密是什么,值得你和白三如此保护。换句话说,我是想要他手中的东西,而不是你!” 苏茵淡淡一笑,心里已然有了打算:“先生既然想要,凭傅家的实力,假以时日,也不是什么难事!苏茵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了这种大事,还望先生见谅!” “呵呵,普通人?”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却让人觉得森寒:“苏小姐,你是许岐山的义女,就凭这一点,你就注定不是普通人,可不要妄自菲薄了!” 苏茵脸色微变,起身欲走,却被他拦住了。 “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他说着,就亲自打开门,送她出去了。 苏茵眉眼微动,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九三送苏茵回家时,本想问问她和傅戟岩说了些什么,可是想到这事应该由白景时亲自问,也就没说话,缄默了起来。 苏茵这天很早就睡觉了,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有些不踏实。 又过了几天,苏茵正在欢乐门前徘徊,却冷不防被蒙住了眼睛。 “猜猜我是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顿了顿,不由眼眶发红。 “白三,你别闹了!”她淡淡道。 白景时绕到她面前,看着眼眶又红又湿的她,想要说的话,全都变成一个深沉的吻。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没事了!” 苏茵一愣,反而因为这句话哭的更厉害了。 “什么没事了?你现在是没事,再过几天,警察就要来找你了!”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白景时无奈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些许庆幸:“我外出最担心的事,就是害怕他们来找你,可是九三说你表现的很好,叫我不要担心,我是真的很高兴。可一回来你就这么难过,看来九三是在蒙我,待我回去,一定要打他几棒子,让他长点心!” 苏茵一怔,随即凶神恶煞地看着他,道:“你不准欺负九三哥,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都是九三哥在忙里忙外,你若真罚他,我就咬死你!” 语毕,狠狠看了他一眼。 白景时被这个眼神弄的一僵,心下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如此对他说话,简直是胆大包天。 于是他伸手捏住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茵,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九三是你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他认识你有多长,我认识你又有多长?我说要罚他,不过是句玩笑话,你怎可当真?” 苏茵撅了撅小嘴,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惩罚九三哥,你们那么好,你定然是不舍的。我难过,只是因为上海要不平静了,这泥潭,已经吞噬了太多人,我希望你要一直好,很好很好!” 白景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苏茵,不管最终我们归属哪条路,我都期望,在洪水来临之前,好好珍惜这段时日,至于身后事,就顺其自然吧!” 苏茵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开口道:“你说的对,我得好好珍惜!” 白景时将她耳边的碎发拂了上去,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阿茵,这段日子,我很想你,恨不得忙完事情飞奔回去。你怎么想我都好,因为我就是这样想你的!” 他说着说着,苏茵已然再次啜泣起来。 其实分开也没有多久,可是在苏茵心里,却是久到再看不到他,就要慌张不已了。 因为心空空的,空久了,自然就慌了。 “白三,我也很想你!” 最后的最后,她只拼凑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可是白景时听了,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来的都好。 一切,刚刚好。 第58章 何必怪你 白景时回来后,东瀛人的宪兵队来过欢乐门几次,第一次是例行检查,而第二次,是恩威并施。 他们汉语虽然说的不流利,但要点说的很明白:要不伏法,要不就跟他们合作,一起管治上海。 白景时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就算他选择跟他们合作,长久以往,还不是死路一条。这卖国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于是他笑道:“不好意思各位,我白景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有能跟你们合作的地方,至于伏法的问题,我在想,不管有罪还是无罪,你们都得拿出证据,空口无凭,即使你们再厉害,也不能胡乱抓人!” 领头的东瀛宪兵听了翻译,眉头一皱,不怎么高兴的说道:“先生,我们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你不跟我们合作没关系,但是基于根本原则,码头的事和枪袭事件,您都得跟我们走一趟!” 白景时微微一笑,眼里带着审视:“作为在场证人,我自然要接受你们的调察,但是我怕我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您说,我该怎样?” 宪兵队队长听了,与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说道:“白先生请放心,我们是礼仪之乡,对您这样有成的人更是心存尊敬,只要证明您跟这两件事没有关系,我们自不会为难您!” 他微微眯眼,低声却不失气势地说道:“虽然您说的很在理,可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需要您的保证,保证除了我以外,其他的证人也能平等对待。不然,我恐怕不会心甘情愿地跟你们走!” 这话说的好像是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可实际上,白景时最想保护的是苏茵。 “这个我们可以保证,所有在欢乐门的人都可以当证人。对于白先生,我们都很尊敬!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不讲理!”宪兵队长说着,微微鞠躬。 “既然你们答应了,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希望你们说话算话!”他说着,转身对一直沉默的九三轻声说了什么,便跟着宪兵走了。 苏茵听到九三急急忙忙地闯进学校找她,心里大概也有了数,只不过听九三亲自复述,还是有些担心起来。 “他要我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当不知道,明哲保身?”苏茵听了,不禁心底冒火。 他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人?关系到生死的大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背? 九三见苏茵面色不好,不由接着说道:“苏小姐放心,三爷自己自有打算,再者秦先生已经去想办法了,这事虽大,但未必没有转机!” 苏茵低头忖了忖,忽而抬头说道:“码头的事是因为我不小心告诉的栀薇,所以我也有一半关系,这事我会亲自去找栀薇了解清楚,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个中间人,至于是谁,我有办法知道!” 其实九三很想说他知道是谁,可是许岐山说了,连白景时都不能告诉,所以便也咽下了要说的话,转而说道:“苏小姐,三爷还跟我说,要你安心等着他,一切都会过去!” 苏茵点点头,明知道这是安慰自己话,却也坦然接受了:“九三哥,我明白了!” 九三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学校。 蒋栀薇在学校路口看见苏茵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心里有愧,面子上也过不去。 “栀薇,我有话跟你说!”苏茵叫住了她。 蒋栀薇脚步一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什么事?” 苏茵看了看她,斟酌半晌,还是开口道:“你是不是把我和你说的事告诉别人了?” 这话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是蒋栀薇已经听出了笃定的意味。 “是我说的,你想怎样?”她决定直接摊牌,因为迟早纸包不住火。 苏茵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栀薇,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我哪里得罪了你?” 蒋栀薇眼眶一红,眼睛有些湿润:“对,你就是得罪了我!” 苏茵有些茫然,可还是说道:“既然是我得罪了你,那你报复我就行了,为什么要把白三牵扯进来?” 她抹了抹眼泪,继而大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跟我都来自乡下,本来都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可你偏偏有了许岐山做后盾,又有白景时宠爱你,你一步一步越来越好,我却与你差距越来越大。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心生嫉妒?凭什么你的命突然就改变了,而我,还是那个乡下的土丫头?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苏茵被她这一大段话弄的脑子一片空白,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说的很对,我凭什么?我要是你,可能还会做的更过分。但是栀薇,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真心喜欢铭瑄哥,还是为了跟我斗气,故意说你喜欢他的?” 蒋栀薇抽抽泣泣地哽咽着,收敛了情绪,才开口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跟你斗气才跟他在一起的,因为你身边有许多关爱你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一个人跑到上海来读书,举目无亲,只认识你和铭瑄,可铭瑄处处照顾着你,处处对你好,那是我从来都没感受到的。从前在乡下,母亲和父亲不和,最后分开,他们都不要我,我只能跟着大表姑,可表姑家人太多,根本没时间管我。我在那过着不是人的日子,于是拿着父亲留给我的钱到上海来,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本来以我的能力是读不起大学的,可是父亲回信的时候要我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所以我才决定去读书的!” 苏茵有些惊诧,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从前只是一笔带过,没有细说过,现在听了,竟觉得有些荒凉,原来,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不易。 “后来我遇见了你和铭瑄,可是你的运气越来越好,而我还是原先那个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的土丫头。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苏茵,人是会有失衡的时候的。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叫我如何平静下来?” 她说着,滚烫的泪珠直往下坠,苏茵看着,吸了吸鼻子,伸手帮她擦干眼泪。 “栀薇,这些话你应该早些和我说,早些说,你就不会这样难过了。但是你不该牵扯白三,他跟你没有什么仇怨,你要怨,也应该怨我!” 蒋栀薇有一丝恍惚,随即抱着苏茵哭的更凶了:“是我不好,阿茵,你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苏茵看着她,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是有点怪你,可是怪你并不能改变什么。既然这样,我何必怪你?” 她说着,眉眼之间,已然有了些悲悯。 第59章 得试一试 “三爷,枪袭那天,你在何处?”帮忙翻译的中国人问道。 白景时看了看他那梳的油光发亮的头发,冷冷一笑:“帮着外人审问中国人,李常安,你可真有骨气!” 李常安微微一愣,有些恍惚,随即看了看旁边的东瀛人,恢复了脸色:“三爷,你知道的,我们做这种事的人,哪边都怕得罪,但是最怕得罪的,还是自己人!” “呵呵,自己人?”白景时的眼里有几分嘲笑,淡淡道:“若是自己人,我还会到这来吗?” 白景时看了看审讯室的房梁,嘴角冰冷。 李常安讪笑着叹了口气,道:“三爷,不是我不帮您,是您自己走错了路,才到了这里。外人再怎么样,对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可您和我呢,都是上海滩上长大的,得罪了您,就等于得罪了半个上海,您说,我最怕的,是不是自己人?” 白景时轻声一笑,带着几分讽刺:“若我没有记错,你原先还帮过法租界的洋人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害的那个书生差点丢了命。我觉得好生奇怪,你既然精通六国语言,怎么就甘心当了卖国贼?” 李常安僵了僵,瞬间便又恢复了常色:“三爷,您的问题太多,可不适合今天场合。今天我是来问您问题的,并不是来追究我的过去的。还请三爷配合一下!” 他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旁边的东瀛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为了避免得罪他们,只有重新将问题回到正轨上来。 白景时瞥了一眼正看着自己一脸不快的东瀛人,开口道:“你问吧!” 李常安跟东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问道:“三爷,枪袭那天,你在何处?” 白景时眼眸微闭,淡淡道:“我和二爷在欢乐门后门!” “也就是说,除了正厅,他们还派了人在后厅,并且开了枪?” “没错!”白景时说道。 “您看清他们的样子了吗?” “不曾!他们都化着戏妆,不容易认出!” “那好,还有一问,码头的事,请问接洽的人,是不是你?”李常安听见东瀛人在一边细语,像是在琢磨白景时的话。 白景时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的确帮着二爷亲自跟洋人接洽了几次,但是跟他们并未有深交。再者,我们并未做什么不利于他人的事,也都在合理范围内!” “可是有人举报你私下倒卖药品,并且以高价卖给洋人,请问有这回事吗?”李常安用中文复述了东瀛人的话,看了看对面的男子。 白景时闻言淡淡一笑,伸手撑住了下巴,冷冷道:“你这话说的正好,我这正有一份文件,证明有人给军队贩卖大烟,毒害军人意志。虽然我在码头的事做的的确不对,可与他相比,还真是差的太远!” 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了东瀛人。 那两个东瀛人看了,小声用日语交流了一会,便让李常安翻译道:“我们内部出了一点问题,这份文件证明了有人想越过我们管理的码头做不轨交易,请先生放心,大烟的事我们一定会处理好,至于码头上关于药品的事,我们还要细查。但先生您的确沾染了码头的事,所以这段日子,您的衣食住行,都会有我们的人管理。您仍旧可以来去自如,甚至回白家,但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们有必要对您的行动充分掌握。还请您见谅!” 白景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只要能让我自由活动就行,其他的,你们爱跟着就跟着吧!” 李常安听完,完整地翻译了白景时的意思,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 “既然您同意了,过了明天,就会有人送您回去,明天之前,您先安心地待在这,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那个东瀛宪兵队队长说道。 白景时点点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九三说的没错,有备无患,幸好他临时把了文件给自己。 待他们走后,白景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码头的事,大概是有人故意走漏风声的,现下看来,的确跟吴茂山有关。 苏茵在屋里焦急地等着九三的消息,特别是听说了宪兵队的审讯方法,心里不由的有些慌张起来。 约莫将近傍晚,九三总算来了,刚进门,便被苏茵拉着进了里屋。 “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没?”她有些着急。 九三点点头,凑到苏茵耳边,低声说道:“苏小姐放心,三爷没事。明天就能回来,只不过回来之后您恐怕要少跟三爷见面了!” “为什么?”苏茵有些不解。 九三看了看她,小声道:“因为宪兵队派了人跟着三爷,说是码头的事调查清楚前,不会离开三爷!” 苏茵听后想了半天,觉得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她也想好了,只要他暂时没事就好。 “你说的我明白了,九三哥你放心,没有必要我不会去找白三了!” 九三听了,觉得一面也不见似乎并不是很符合白景时的意思,便道:“三爷如果想来找您了,您就安心接受,按照现在的状况,三爷不会舍得让您主动去找他。所以苏小姐,你先安心上学,三爷那,他自有方法!” 苏茵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夜,白景时躺在狱室里冰冷的床沿上,想了很多事。恐怕码头的事想彻底解决,还要跟史密斯谈谈,只要他否认,一切便就迎刃而解。只不过吴茂山可能做了两手准备。不是玉石俱焚,就是对自己连根拔起。 商人果真不能随便谈感情,只要感情一破,便什么都不顾了。 史密斯那边,只要许岐山点头,基本没什么悬念,可问题在于,许岐山不是那么宽宏大量的人,密件的事,自己骗了他,至于这一次,全看他心情。 苏茵知道白景时和许岐山是有心结的,此时自己去求他,不知道她该站在什么立场。丢失多年的女儿?还是白景时 第60章 想的简单 白景时看见苏茵的时候,她正站在街角转弯处踢着小石子,她抬头时看到他,愣了愣,便跑着过去了。 “你没事吧!”她有些担心。 白景时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有些狡黠地看着她,道:“倒是没受什么苦,只不过心口有些闷!” “心口闷?”她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一把抚上他的左胸:“这里吗?” 他只觉得胸口突然被一团火捂住,不由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你这样,我就不闷了!” 苏茵一怔,随即便明白他是在逗自己:“白三,别开玩笑!” 他拍了拍她的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没开玩笑!” 她有些不信,疑惑地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我想想……”他突然一把抱住她,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因为我天天想你啊!” 他说完,对着她眨了眨眼。 苏茵脸颊微微一红,抬起脚轻轻踢了踢他的膝盖:“就数你会说!” 白景时呵呵一笑,牵着她的手向欢乐门走去,边走边道:“也不知九三这些天照顾好你没,我待会可要仔细问问!” 苏茵皱了皱小脸,生气地看向他:“九三哥很用心地在照顾我,你别说他!” 白景时侧目低过头看着她,小声道:“我知道九三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用担心他!” 苏茵点点头,跟他一起进了欢乐门。 刚进门,便看见许岐山坐在正中的位置打量着苏茵:“茵丫头,这下放心了吧!九三说你心惊胆颤地跟他说了好长一段话,现下虽然景时被放出来了,但是事情还没解决。所以,该说的你们就说,不该的,就以后说!” 苏茵看着许岐山,转过头对白三说道:“你以后怎么办?” 白景时牵着她坐下,将一块糕点递给她,笑着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用担心!” 苏茵小口吃着糕点,有些含糊地说道:“码头的事,栀薇跟我说了,这事我也有责任,栀薇虽然也有错,但是你得放宽些,尽量不要太苛责她了!” 白景时一愣,随即无奈地说道:“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看着挺聪明的,做的都是糊涂事!” 苏茵放下糕点,皱眉道:“我知道栀薇很多地方都不对,以后也不会轻易再跟她说些什么。可是白三,你知道的,铭瑄哥喜欢她,我不能完全不跟她来往。这一点,我恐怕很难做到!” 白景时淡淡一笑,看了看许岐山,又回头对苏茵说道:“这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一路追查下来,迟早会查到她。但是她如果肯当证人指证吴茂山,不仅我会没事,她也会没事。不过如果她不肯,我们也还有别的办法!” 苏茵撇了撇嘴,将脸转向许岐山:“许伯伯,如果栀薇肯出来指证,白三和她都能没事吗?” 许岐山吸了一口烟,点头道:“没错。不过你如果觉得做不来,我也不会勉强。再怎么样,我都会准备好第二个解决办法!” 她闻言想了半天,最后才开口道:“我试试吧!” 许岐山微微颔首,又对白景时说道:“白三,玉米地等了太久了,恐怕要去收拾一下了!” 白景时一愣,笑道:“我后面跟着的人太多,不好指使他们!” 随即转头看向欢乐门门外便衣打扮的人。 许岐山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低声道:“放心,这事我会安排,他们会不知不觉消失的。在第二批人到来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 白景时睨了那些人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多谢二爷!” 苏茵看着他们俩交换了眼神,立马明白他们是要暗地里处决他们。虽然觉得太过狠厉,但是转而一想,做白景时他们这样的人,不狠心,死的就是自己,于是也释怀了。 “茵丫头,来上海之前,还记得有什么家人吗?”许岐山突然问道。 苏茵一愣,他贸然这么一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理了理情绪,慎重地答道:“没有,我妈没跟我说过!” 许岐山轻轻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苏茵点点头,又偏过头对白景时说道:“白三,我想上楼,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白景时看了看许岐山,开口道:“二爷,我们先上去了!” 许岐山点了点头,示意随意。 苏茵跟白景时上了楼,进了左转第二间房,刚进门,苏茵就立马说道:“白三,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哪种方法,栀薇的罪都逃不了,只是看轻重的问题!” 白景时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苏茵,还是点了点头。 “她自己起的头,这个无法改变,我只能说,尽量把伤害减到最小!” 苏茵明白地看着他,眼里有些纠结:“可是铭瑄哥已经决定娶她了,我希望可以有个折中的方法!” 白景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想的太简单,做决定的不是我或者许岐山,而是东瀛人,码头他们有权利管,该怎么处置我以及蒋栀薇,甚至是其中牵扯的一大堆人,都根本不是由我们决定的,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苏茵心下微骇,只觉得心口发慌。 第61章 已然足够 从欢乐门出来以后,苏茵总是皱着眉,想跟白景时说什么,最终还是犹豫着放弃了。 身后的警察已经换了一波,看样子许岐山已经处理好了,至于现在的这些,也到底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 到了码头时,风已然有了些微热,六月份到了,夏日已经开始灼热。 看着有些烈的日头,苏茵突然拉住了白景时,仰头看着他,小声说道:“白三,你后悔吗?” 白景时一愣,随即转头看她:“后悔什么?” 苏茵撅了撅嘴,慢吞吞地开口:“就是认识我!” 白景时闻言有些无奈,这小丫头片子又在想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道:“我做事从来不会去想后不后悔,只会想值不值得!虽然你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但是在我心里,快乐会更多。所以,不要纠结在后悔上,苏茵!” 她低过头沉思半晌,随后抬头看着他:“白三,我希望以后我们都好!” 他唇角微勾,点头笑了笑:“会的!” “吱欧吱欧…”,远处传来了空袭警报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飞机的轰隆声。白景时面色一变,立马拉着她朝车边走去。 “我们去法租界!”说完,他立马发动了车子。 “吱欧吱欧”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响起,人们慌张奔走,形色各异。有的惊恐不已,有的面如死灰,有的跟着防空员去了防空洞。大街上一片混乱,再不似以前的规矩热闹! 白景时他们到法租界的时候,许岐山也已经到了,看着他们俩,不由淡淡一笑:“突发状况,不慌不乱,很好!” 白景时看了一眼苏茵,随即道:“的确很意外,听见警报声的时候,我只记得要带着她去安全的地方,别的东西,也没在意!” 许岐山见苏茵一直紧握着白景时的手,不由打趣道:“知道跟着白三走,想没想过你母亲怎么办?” 苏茵一听,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不由面色慌乱起来:“白三,我母亲……” 白景时见她神色焦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要紧,我吩咐过九三好好守着汪姨,此刻,若是赶不急来法租界,应该就是在最近的防空洞了。相信我,她很安全!” 苏茵这才放下心,抬头看着许岐山,想到自己跟他的关系,又悄悄避过了他的眼神。 许岐山察觉到她的别扭,使了个眼神,对白景时说道:“你们先去房里休息,待会怕是想休息都难!” 白景时点了点头,便带着苏茵去了房间。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远处就传来了爆炸的声音,轰隆轰隆,震耳欲聋。整个上海都在动摇,好像整个城市即将被摧毁殆尽。 外面传来了许多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那些既进不了防空洞,又进不了租界的平常百姓,此刻惊慌失措如找不到洞穴的动物,只能用喊叫声来掩饰自己的害怕。 上空的飞机轰隆轰隆的飞来飞去,落下一颗颗威力无比的炸弹,在火药面前,人的肉体简直不堪一击,脆弱的如同玻璃。每当一颗炸弹落地,就会从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苏茵听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多么幸运。 白景时见她有些发愣,不禁伸手晃了晃,开口道:“在想什么?” 苏茵抬眸看着他,语气里有了些不易察觉的哀伤:“白三,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 他有片刻的怔愣,随后低声笑道:“总归会有尽头的!” 苏茵却是摇了摇头:“是会有尽头,可是在这之前,还会有很长一段黑暗的路要走。无辜的人越来越多,伤亡越来越多,能留下来的,越来越少。如果是这样,牺牲也太多了!” 白景时有些意外此刻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不是她的年纪该想的。不过,他也知道,她本就不同于其他的同等年纪的女孩。 “苏茵,牺牲总是会有的,鲜血铸就的胜利,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白三,这种怨恨怎么抵消呢?战争下的平常人,生死从不由己,他们死前若有不甘,该怎么抚慰呢?”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和无力。 白景时笑了笑,起身将窗户关紧,将世界隔绝在外。 “苏茵,纵一个人有翻天的本事,他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逃离厄运,你担心那些无辜的人,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要想想,你现在的位置,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或是做什么能更好的实现自己的夙愿。这样,你就不会再这样担惊受怕了!” 他轻轻将她揽进怀里,眼里藏着一些欢喜。 她该明白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容易的事,懂得别人的不易,是正视自己的开始。 苏茵在他怀里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于心无愧,就已然足够。 第62章 千金不换 白景时将东西清点好后,掏出一根烟,低头点火,抬起眸子看向面前的洋人,笑道:“史密斯,这次货不错,不过,价高了点!” 史密斯动了动眸子,扶了扶眼镜,笑道:“低价没好货,三爷,您,知道的!” “中文不错!”白景时吸了口烟,又看向他身后:“总归货由你提供,我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是我想问问,宪兵队在调查码头的事,你什么打算?” 史密斯眉头微抬,看着烟雾中的白景时,低声道:“放心,三爷,二爷与我说了,我知道怎么说!” “那就好!”他弹了弹烟灰,想了想,再次开口:“里面有个女学生,跟我一个很熟识的人要好,你能顾着她吗?” 史密斯垂头想了想,嘴角扬起一抹笑:“我知道三爷您说的是苏茵姑娘的朋友,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白景时点点头,道:“那多谢了!” 史密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三爷严重了!” 话毕,九三就跑了过来。他看了看史密斯,小声对白景时说道:“三爷,玉米都不错,可以拉走了!” 白景时低声恩了一句,便对史密斯说道:“谢谢,货不错,下次再见!” 史密斯点点头,便跟白景时告了别。 白景时又对九三说了什么,然后便一个人先离开了。 苏茵在学校遇到傅戟言时,他正好下课出来,看见她,主动走了过来。 “等白三?”他问。 苏茵有些怕他探究的眼神,别开眼,将头低到了脖子里:“嗯,他马上就到!” “你怕我?”他勾了勾唇。 苏茵皱了皱眉,又摇摇头:“谈不上怕,就是觉得,老师您不太容易相处!” “不容易相处?”傅戟言觉得有些好笑,突然拿书翘起她的下巴:“这样会不会好些!” 他说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苏茵觉得背后一寒,转过头,不去看他:“老师,我要走了!” 她说着,白三便从不远处走来。 傅戟言回头看了看,笑道:“你来的还真是及时!” 白景时淡淡一笑,道:“费尽心思堵在这里,你也很及时!” 说完,温柔地摸了摸苏茵的头。 苏茵见状走到了白景时身边。傅戟言笑了笑,又道:“白三,我想得到的东西,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白景时低声一笑,语气有些低沉:“正巧,我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并没有多大胜算!” 傅戟言脸色一沉,冷冷道:“白景时,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 白景时轻声一笑,开口道:“是我跟你过不去,还是你非要勉强苏茵?你明明不是真心喜欢她,而是因为她像玉芬。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看上的苏茵?” 傅戟言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那又怎样,我迟早会得到她的!” 他说完,便离开了。 白景时这才回头看了看苏茵:“没被吓到吧?” 苏茵撅了撅嘴,开口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可怜?”他有些意外。 “嗯,他只不过是用情太深,所以执念也很深。不过,你来了,也很好!”她道。 “是不是觉得我拯救了你?”他开玩笑般说道。 苏茵摇了摇头,复又点头:“一半一半吧!” “那另一半呢?”他问。 “另一半?我想想!”她故作高深。 白景时闻言觉得有些好笑:“又调皮!” 说着,刮了刮她的鼻梁。 苏茵瞪了他一眼,随即躲开:“另一半啊,我觉得,你其实也很同情他!” 她说完,便一把搂住了他。 白景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怔愣了好久,待反应过来,狠狠敲了敲她的头:“胆子越发大了,小丫头片子。那天空袭的时候拽着我还手心出汗,现在却这么积极,小心我吃了你!” 苏茵眨了眨眼,有些天真地看着他:“白三,你今天抽了烟!” 白景时一愣,小声且亲昵地说道:“我几乎每天都要抽,怎么?嫌弃了?” 苏茵摇摇头,将头藏进他怀里:“不,我不嫌弃,我只是觉得,这淡淡的烟草香,我其实还挺眷恋的!” “眷恋?”他有些不解。 “嗯,眷恋!”她笑道。 “眷恋什么?”他问。 “眷恋独属你的味道!”她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白景时微微痴愣,随后疯狂地回应了起来。 风卷残云,最后落尽了黄昏。 夜晚来临,空袭过后的上海,虽然人心惶惶,但依旧开始了笙歌。 苏茵在欢乐门看了李凤霞最新的表演,总觉得李凤霞的眼里,多了些许哀愁,想了想白景时和她的关系,突然觉得自己能被白景时喜欢,是一件多幸运的事。 “白三……”她突然开口。 “怎么了?”他转过头看着她。 “我觉得你这个人有时候是挺招人喜欢的!”她道。 “为什么这样说?”他有些无奈。 “因为啊,我发现有很多的女人都喜欢你!”她偷笑。 白景时愣了愣,是随后开起了玩笑:“是不是发现自己捡了大便宜了?” 苏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是啊是啊,捡了一个宝!” 她说着,就靠上了他的肩。 白景时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有些温柔地说道:“你真是个小丫头片子,心性还是这样简单!” “我可不简单!”她仰起头,冲他一笑:“我若简单,怎么活到现在?我可是长了两只触角的恶魔!” 她皱起鼻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白景时看着她,无奈一笑,伸手狠狠敲了敲她的额头:“正经点,不然别人以为欢乐门里进了一个疯丫头!” 苏茵吐了吐舌头,又一把坐好:“我才不疯,我是高兴,真不懂风趣!”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宠溺的说道:“真不知你是怎么被训练营看上的,这种心性,真不知说什么好!” 苏茵呵呵一笑,心里像似吃了蜜。 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你这份 第63章 及时止损 “快报!快报!欢乐门枪袭案有结果了!欢乐门枪袭案有结果了!快报!快报!欢乐门……” 报童边跑边将手中的报纸扬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要一份!”宋豫章将钱递出去,等着报童将报纸交给他。 报童迅速从怀中拿出一份报纸,将钱收好,咧嘴笑道:“先生收好!” 宋豫章点点头,接过报纸,便转身离开。 到了照相馆,他将报纸放在桌上,对坐在另一头的颖姐说道:“这事总算是解决了,不然景时可吃不消!” “那是,毕竟又是枪案又是码头问题的,三爷肯定没法轻易脱身!”颖姐拿起报纸,粗略看了一下,又道:“这案子说在欢乐门弄出枪袭的是红色的人,说是那晚欢乐门里有外党交接,说他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宋豫章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嘴角微勾:“引发案子的的确是那帮戏子,至于谁指挥的,为了顺利得到利益,宪兵队说是谁,那便是谁。至于真相,很多时候,真相反而会失去他们想要的利益!” “如果是这样,敢问宋先生,会不会是自导自演,就为了换取其中的利益?可这样,他们能得到什么利益呢?”颖姐问道。 “什么利益?”宋豫章放下照片,走到窗户边上,微微眯起了眼:“他们在找可以倚靠的人,毕竟国家里大都是中国人,他们若不找一个好的傀儡,那么自然所有百姓都不会相信他们,但假如有个类似傀儡的东西,自然多多少少都会得到一些好处,就比如,一旦出现动乱,只要这个傀儡肯去安抚,肯定效果比他自己强。至于他选的是谁?枪袭案后,已经很明显了!” 颖姐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他们才说是红色做的?” “没错!但除了宪兵队有意为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宋豫章低头看着角落里的那些照片,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不成有可能是军统那边有人有心为之?就是想借东瀛人的力量产出异己?”颖姐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没错!但是他们应该也知道,铲除异己的事,东瀛人也明白!对于东瀛人来说,他们也是异己,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聪明,知道在何时脱离东瀛人这个倚靠,那么他们自然不会损失太多,可一旦晚了,不仅东瀛人会铲除他们,红色也不例外!”宋豫章微微一笑,看了看窗外。 “如此说来,这个倚靠还真不好靠,一不小心就会将命都赔了进去。”颖姐叹了口气。 “所以,红色即使知道是嫁祸,但也不会再明面上做出什么事,最多,暗中计划,等待时机付诸实施!”他转身走到屋子中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颖姐点了点头,起身将报纸收好,进了里间。 白景时在路口遇见宋豫章时,正巧宋豫章在和一个洋人说话,不过没多久,谈话就结束了。 “码头的事,全都解决了吗?”宋豫章回头问他。 白景时点点头,看了一下周围,轻声道:“史密斯否认了,所以我没什么大事。至于吴茂山,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 “那个女学生呢?”宋豫章继续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在拘留所待一阵子,然后写个检讨什么的!”白景时说道。 宋豫章听后笑了笑,开口道:“这事幸亏你还没跟许歧山闹僵,不然,他定不会出头帮你!” 白景时低声一笑,道:“你以为他帮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白家在上海的名声,一旦白家声势下落,那么他将因为放弃白家而损失一大批能为他所用的人,毕竟他不是地道的上海人,在某些方面,并不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强!” “原来如此!”宋豫章似有所悟。 “你那边查的怎样?” 他和宋豫章走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便坐了下来。 “有点困难,肉太多,看不清骨架是什么!”宋豫章说道。 白景时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轻声道:“既然肉太多,就把它剔除了慢慢找,总有一些蛛丝马迹的!” 宋豫章点点头,拿起咖啡勺搅了搅,开口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该理清的总要理清,不会拖到以后。不过,你在许歧山面前也要小心了,他恐怕在打什么算盘!” “你是说枪袭案的事?还是码头?”白景时微微皱了皱眉。 “都有!码头他有史密斯,枪袭案他有东瀛人。至于他最终目的,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宋豫章如此说道。 “这个我明白。但是眼前我暂时要抛开这件事,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道。 “你是说那些门牌号?”宋豫章问道。 “没错,他拼死留下来的,我得好好利用!”白景时低声道。 宋豫章叹了一口气,才道:“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你这样未尝不是好事!” 白景时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是在担心他心结难解,但其实,他只是想把该做的做好,不留遗憾罢了。 “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没有总念着他。如今我只是完成该完成的事,力求不留遗憾罢了!”白景时淡然地说道。 宋豫章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最终说道:“只要你觉得好,就去做。其余的,就是我想干涉你,也几乎干涉不了了!” 白景时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这人固执,你是知道的。一路走来,我除了固执,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你啊,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他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担忧。 “豫章,我知道及时止损,你暂时不用担心!”他道。 宋豫章敲了敲咖啡杯,笑道:“你知道就好。我总归比你大,算是你的兄长,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你说!” “切勿感情用事,不管你有多喜欢苏茵。你们道不同,能等到那一天还好,若不能,你们俩如何全身而退?” 他说这话时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在白景时看来,甚至有些沉重。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没想过放弃! “我知道!” 第64章 别犯糊涂 “可你总是犯糊涂!”宋豫章有些生气。 白景时看了看窗外,突然笑了起来:“豫章,范先生是为了大义,而我不是他,也做不到他那样舍生而不畏死。你说的没错,我和苏茵不是一路人,可是,豫章,你原先和她也不是一样,但最后,你不是仍然选择回到上海等她?” 宋豫章微微一愣,没想到他提到了自己从前的事,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可你看到了,我们最后是没有结果的,她到现在踪迹杳无,你觉得这不就是前例吗?” “但战事还没结束,说不定她会回来!”他说道。 “不会了!她不会回来,即使回到上海,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宋豫章笑道。 白景时有些意外他这样说,可突然想到什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不会再在关键时刻出差错,让组织受到损失。日后,我做事会三思!” “那就好!”宋豫章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天最后,宋豫章和白景时一起去了嗯奶那里吃饭,还和小白玩了很久,他已经长大了许多,非常调皮,偶尔会咬着他们的裤腿不松口,可是转眼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让他们抚摸。 白景时觉得它越来越顽劣了,于是就蹲下身子,严肃地看着它,小声道:“小白,我听说现在狗肉卖的不错,你要不牺牲牺牲,给嗯奶补贴一些生计?” 小白一听,惨叫一声,跑到宋豫章脚下,瑟瑟发抖,宋豫章大笑一声,俯身摸了摸它,才低声道:“放心,他开玩笑的,不然嗯奶肯定在你功成身就之前打死他!” 小白一听,吓得立刻遁走了。 “为什么你觉得嗯奶会打我?”白景时问道。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宋豫章笑道。 “就因为小白现在是嗯奶家的心头肉,所以就要如此对我?”白景时打趣道。 “我倒不觉得嗯奶会因为小白打你,可是吧,我记得嗯奶很喜欢苏茵,苏茵又很喜欢小白,所以啊,你仔细想想,一旦小白被卖了,苏茵会不会找嗯奶?然后嗯奶会不会找你算帐?”宋豫章说完,不由笑了起来。 白景时一听,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你这话倒没错,我差点忘了,嗯奶很早就说过若是我欺负苏茵,她就要打我!” “就是嘛,所以啊,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说着,就走进了屋。 白景时笑笑,也跟着进去了。 嗯奶看着他们二人进来,不由端出已经做好的菜,笑着说道:“都是你们爱吃的,快,快过来!” 宋豫章和白景时互看一眼,连忙笑着坐下。 嗯奶一边帮他们夹菜,一边轻声问道:“豫章啊,惠娟还会不会回来啊?” 这话刚落,宋豫章夹菜的手就一顿,白景时见状,立马笑道:“嗯奶,惠娟姐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到处战乱,一时半会也很难联系上,豫章他也想她回来,可是万一中途出了什么麻烦,那还不如留在那边安全,您说是不是?” 嗯奶一听,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我知道你们俩都以为嗯奶老了,也糊涂了,可其实啊,嗯奶什么都知道,惠娟跟上海军部闹了矛盾,出去躲难去了。可是豫章啊,嗯奶知道你一直记着她,也没有喜欢上别人,若是以后惠娟回来了,嗯奶还是希望啊,你能好好顾着听她。她是个孤儿,这些年很不容易,遇上你算是上辈子的福分,你啊……” 白景时见宋豫章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立马打断她:“嗯奶,苏茵说过几天来看你呢,还说给你带了吃的,她要我告诉你,她可想你了!” 嗯奶一愣,似有所悟地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是吗?那可太好了,我可要多做些好吃的菜等她!” 白景时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到嗯奶碗里,轻声道:“嗯奶,小白现在胆子大了,我和豫章每次来,回去都要重新买条裤子,因为啊,它现在牙尖嘴利,每次都能把我和豫章的裤边咬个稀巴烂!” 嗯奶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在她脚底下吃鱼骨的小白,不由佯装生气地说道:“你个不省心的,豫章和景时是来看你的,你倒好,还把他们的裤边咬烂,要是以后不改,我就直接把你送给卖狗肉的屠三,看你还老不老实?” 这话一出,小白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三人,委屈地不得了。 宋豫章见状,不由大笑起来:“白三,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它还是逃不了嗯奶的魔爪!” 白景时一听,也勾了勾嘴角。 夜色悄悄降临,夏末的风带着残余的热度在空中飘散,偶尔有几声蝉鸣,却将整个夜晚变得更加聒噪起来。 机器的轰鸣在西南角慢慢响起,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65章 手心纹路 夏末的天气更加热了起来,白景时和苏茵在护城河边走着,看着金光闪闪的湖面,俩人脸上都带着笑。 “我说,白三,你为什么总是往身后看,后面没人啊?”苏茵问道。 白景时挑了挑眉,有些戏谑地看着她:“我刚刚看到有个卖花的小孩从北边跑了出来,寻思着要不要买一朵,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所以啊,有些无奈!” “无奈?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白景时上前一步拉住她,在一旁站好,小声说道:“我觉得那朵红玫瑰特别适合你,所以想买上一朵,可那孩子走的飞快,我还没来得及喊她,她便不见了,你说我是不是有些无奈?” 苏茵双耳一红,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不见了还能怎么样,下次碰见再买就是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啊……”他故意打住。 “所以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他。 “所以啊……我准备带你去吃好吃的,作为弥补!”他轻笑道。 苏茵睁着一双清丽的眸子看着他,许久才点头说道:“那也行,不过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先在河边坐坐,过一会再去!” 白景时嘴角微勾,眸子里映上了些许阳光。 他们坐在河堤上,看着不远处的河面,心里突然都涌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风微微吹着,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没一会,就有些叶子掉了下来。 苏茵拾起一片,放在手心,指着它的纹路说道:“你觉得树叶的纹路和我们掌心的纹路,有什么不同?” 白景时轻轻触了触那已经泛黄的树叶,笑道:“大概就是它们一掉下来就不能再改变了,而我们手心的纹路,除了死的那一天,几乎都在改变。” “那照你这么说,其实做一片树叶,要比人简单的多。人心复杂,所以莫测难辨,而叶子却是更自由的存在,是吗?”她将叶子举到太阳光底下,笑得有些天真。 “你这样说也没错,不过呢,少了一点!” “哪一点?”她问。 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头,道:“自由本就不属于人类,一旦人有了绝对的自由,这世界就会变得古怪起来。为了这绝对的自由,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需要一些规矩来克制自己,不然,迟早我们会陷入深渊!” “不懂!”苏茵有些苦恼。 “你这个年纪,不懂是正常的。如果懂了,那才可怕,因为那个时候,你就是另外一个苏茵了!”白景时笑了笑,向更远处望去。 苏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惊讶了起来:“白三,有水鸟!” 他眉眼微扬,一把攫住了她的下巴,眼神突然变得沉静又温柔:“苏茵,我知道,在你心里,你的组织更重要,当然,我也是一样。但我希望,你能看清方向,你所效力的组织,得不到太多民心,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到我这边来!” 苏茵一愣,随即眼神大变,她推开他,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虽然在组织里不算什么重要人物,但白三,我是不可能轻易背叛组织的,虽然我还做不到事事精密,但我想,我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事,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你可能无法体会,但是苏茵,再过段时日,你就会明白了!” 苏茵看了看他,突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可仔细看看,他还是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心里微微吐了口气,道:“我能明白的!” 白景时点点头,伸手触了触她的脸颊。 天色渐渐变暗,到了晚饭的时候,白景时牵起苏茵的手,就朝来时路走去。 苏茵悄悄打量着他的脸,看起来心情不错,不然不会笑得这样开心。 到了一家饭店,苏茵刚坐下,菜就上来了。 “三爷,您预定好的,老样子,您看,是否合意?”服务员说道。 白三看了看那几样菜,点点头,道:“嗯,没错,麻烦了!” 服务员一愣,立即说道:“三爷哪的话,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太客气了!” 白三笑了笑,挥挥手,便让他先下去了。 苏茵看着那几盘菜,有些惊讶地说道:“怎么都是糖醋类的?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里脊,就一个汤不是糖醋的!” 白景时看着她一副不解的样子,不由开口道:“因为这里的糖醋类最正宗,我私下来的时候,都会点这些招牌菜,你尝尝,绝对不会白来这一趟!” 苏茵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糖醋里脊,仔细品嚼着,最后眉开眼笑起来。 “白三,这味道真不错,我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糖醋里脊!” 他笑了笑,拿起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好吃就好,不然我白花心思了!” 话落,苏茵就笑了。 “白三,你费心了!” 她说着,就夹了一块鱼肉在他碗里。 他低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66章 今生人 欢乐门戏班的事,虽然看似解决了,但其实不管是许岐山还是东瀛人,没有一方是放心的。其一,事情发生在欢乐门,幕后主使一日不抓到,欢乐门就算不得安全,自然,许岐山也不能安心。其二,东瀛人一直以为上海这边自己算一个小头子,对于出现的有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不明组织,一日不打击干净,一日就不能稳坐高位。毕竟,他们骨子里带来的民族自豪感,不允许其他民族有任何超越的可能。 但时间一晃,也就快到了立秋,今年秋天特别冷,寒雨不断,街上也人心惶惶,究其原因,好像是因为东瀛人里死了一个不小的官,现在全城都在找罪魁祸首,只要有嫌疑的,一律都抓进了警察厅,本来就算进去了,也要审查过后才能定案,可是东瀛人有些气急败坏,认为这是中方的挑衅,所以下了铁心要处决几个中国人,警察厅的人也是有些欺软怕硬的,毕竟现在东瀛人在上海已经算得上大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还真处理了几个犯人。 虽然,这些人中不乏无辜的。 现实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白景时看着宋豫章紧皱的眉,不由沉声问道:“豫章,你说的是真的?” 宋豫章点点头,有些沉重地答道:“没错,铃兰被出卖了,受了枪伤,幸好小竹子反应机灵,趁着空隙将人救了回来,不然,现在警察厅的牢房里,肯定少不了她。” “有没有查出来是谁?”白景时冷声道。 “没有,你知道的,铃兰他们那个级别的,个个都受过特训,没有特殊手段,基本不可能暴露,所以老周才说,这事既棘手又可怕!”宋豫章的表情带了些凝重。 “因为叛徒在我们内部,而且还是中高层?”白景时眉目紧皱。 “这算是一个原因!”宋豫章答道。 “还有什么?”白景时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你知道的,范禹山死之前,我们拿到了那串门牌号,中高层作为核心机构,你应该不难想到,那个内部谍探,应该也看到了那些文件。如此一来,一旦他把文件出卖给东瀛人或是军统,你觉得,会是什么结局?”宋豫章脸色十分难看。 白景时眉梢一挑,语气直降:“到那时,恐怕我们内部,没几个能活!” 宋豫章点点头,看了看他,继续道:“幸好当时文件是加了密的,没有密码本,就算他要解开,也需要一段日子。铃兰说,密码本在老秦手里,钥匙在指定的地方,所以除了马局,应该暂时没人能看到,这是我们稍稍放心的地方!” “那就好。但是,中高层里,不乏密码高手,如今之计,只有两个方法!”白景时低声道。 “说说看!”宋豫章轻声道。 “一,加快速度排查,尽快找出内部谍探。二,换密码本和钥匙,以所有人不知道的方式,除了马局以外,不能让人知道。”白景时说道。 “你说的我也想到了,可是密码本不是想换就换的,得周密思考。排查虽然可行,但时间可能要的很长。最好的办法,两样同时进行!”宋豫章低头沉思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马局信任的人都得认真排查,因为东瀛人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我们会发现,也会来这一手。所以,肯定锁定的人是离马局最近的人,不然,怎么拿到最新行动的消息?铃兰出任务的事,我们都没有事先知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马局信任的人里出了问题。找人仔细调查一下跟马局走的最近的人,有可疑的,重点监视!” “你这话挺有道理的,这么一说,倒真的该调查一下马局身边的人了,我会上报的,让马局重视一下,但铃兰现在在老周的裁缝铺里,不好走动,药品也不好拿过去。得想想办法!”宋豫章有些不安。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白景时说道。 “你总是这么让人放心!”宋豫章笑道。 白景时微微一笑,道:“倚靠着白家,还有许岐山,有时候还是有好处的!” “你这小子!”宋豫章有些无奈。 “好了,我先走了!”白景时起身,准备出门。 宋豫章看了看他,要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注意安全!” 白景时点点头,便出了门。 刚出门,就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呵了呵气,打开了车门。 引擎的声音刚刚响起,他便调转头,去了苏茵的学校。 因为九三的亲戚在苏茵的学校,加上白景时给足了好处,自然,在公共时间里,傅戟岩都没能再找苏茵私聊。虽然傅戟岩知道肯定是白景时做了什么,但他丝毫不在意这点不快,而是明目张胆的跟着苏茵,走到了白景时面前。 “景时,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样防着我!”傅戟岩笑道,眼里却是冰冷。 白景时将苏茵牵到自己身旁,抬眼看着他,沉声说道:“戟岩,玉芬是玉芬,苏茵是苏茵,我知道你分的清。但是,不管你是以什么目的接触苏茵,我都希望你能明白,她不是你针对我和豫章的理由。你想报仇,或是想我为玉芬的死付出什么代价,都冲着我来。如果你一定要缠着苏茵,那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傅戟岩冷笑一声,看了看天气,冷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会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对于自己怎样,丝毫不在意。可我要告诉你,不是什么事都能以人命来解决的,很多时候,我要的,不是什么生死之类的东西,我要的,是你们的痛苦。而玉芬的痛苦,你们根本不知道!” 白景时一愣,看了看苏茵,小声道:“你先上车!” 苏茵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朝车子走去。 待苏茵走后,傅戟岩笑道:“什么都护着她,看来你这心里,真有几分认真!” 白景时皱了皱眉,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低声道:“玉芬究竟怎么了?” 傅戟岩微微一愣,道:“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关心她呢!” 白景时吐了口烟圈,淡淡道:“你说吧。豫章不会知道!” 傅戟岩嘴角滑过一丝冷漠,嘲讽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玉芬为什么会急着坐飞机离开?而不是接受我的帮助,留在上海!” “难道不是为了避开我?”白景时有些诧异。 傅戟岩摇了摇头,沉声道:“避开你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离开前的三天,因为你的拒绝,她喝了个烂醉,被一群小混混给污染了。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三个,面对姨夫姨母,面对整个傅家,所以才急着离开。” 白景时吸烟的动作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这种事早说有用吗?而且,就算能说,也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事,整个傅家,除了我,还有谁能接纳她?整个上海,都会看她的笑话。堂堂傅家小姐,竟然被不入流的东西给赔了,你觉得,她还能活吗?不走,哪里又有她的立足之地?”傅戟岩说到此处,已是双眼通红。 白景时越听心里越发颤,这么多年,他和宋豫章一直以为玉芬当年的事是意外,可听到此处,他要再觉得这事是意外,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玉芬的事,是我们三人的结!戟岩,对不住!”他说着,心里已然有了愧疚。 “不要说什么道歉的话,我和你们如今走的不是一条路,我们各自凭本事,看谁笑到最后!”傅戟岩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白景时看着远走的傅戟岩,不由叹了口气。 苏茵看着眉心紧皱的他,有些担心地问道:“白三,你没事吧?” 白景时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她,笑道:“其实你和玉芬一点都不像,她安静地像空气,而你,活泼地像个孩子!” 苏茵一愣,随即开口道:“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像?” 白景时伸手触了触她的脸,无奈道:“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苏茵撅了撅嘴,有些小情绪:“你不喜欢她吗?她那么安静,男孩子都会喜欢她那样的吧!” 白景时摇摇头,使劲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谁说男子都喜欢安静的?我就不是,我就喜欢喋喋不休的!天天有活力,看着都开心!” “哦!”苏茵低声应道。 白景时见她情绪低落,一把凑到她跟前,眨了眨眼,打趣道:“吃味了?” 苏茵暼了他一眼,点点头。 他嘴角微勾,一把搂住她,抵住她的额头,细笑道:“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玉芬我是当妹妹看的,在她身上,我是有很多愧疚。可苏茵,你不同,你是住在我心里的今生人!” 苏茵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叫做今生人?” 他低头痴痴一笑,道:“今生今世,那狭小的心房里,住的都是你!” 苏茵一听,立马不高兴了:“那以后呢?下辈子,下下辈子呢?” 他见她已然心急起来,不由开口道:“不管是哪一辈子,过一生,都是今生。生生世世,今生人,都是你。” 苏茵脸颊微红,声音如蚊呐一般,回了一句:“嗯!” 秋雨突然降下,如雾如霜。 第67章 互相试探 码头药品的事,由于许岐山出手,暂时得到了平稳。至于东瀛人怎么想,不在许岐山考虑范围内。事实上,许岐山最关心的,是欢乐门枪袭案戏班的底子。查是查了很久,可就是没有头绪,好像从来没有这班人出现似的。 倒是欢乐门最近,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了,许岐山觉得,这里面肯定不寻常。 “景时啊,你和苏茵的事,什么时候瓜熟蒂落啊?”他似乎是无意提起,却让旁人觉得,有些着急的意味。 白景时抿了口酒,笑道:“二爷,好事多磨,您别着急!” 许岐山看了看李凤霞,突然凑近白景时,低声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 白景时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话:“二爷,凤霞的歌声越来越甜了!” 许岐山眸子微光一转,突然笑道:“这鹰养久了,果真会咬人的!” 白景时眉梢微挑,带出一丝笑意:“二爷,鹰虽然会咬人,可是对主人的忠心,常人难比。自古如此!” “哦?是吗?”许岐山嘴角微沉。 白景时看着戏台上的人,双眼微弯:“二爷应该明白的!” 许岐山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嗅了嗅,沉声道:“忠心是忠心,但也不妨碍它去啄肉。这鹰啊,野心大,捕猎可是一把好手!” 白景时眸子微变,随即轻笑起来:“就算捕猎是一把好手,那也是主人教导的好,为主人去啄肉,自然在鹰心里,还是主人重要!” 许岐山一愣,旋即大笑道:“若真是这样,那这鹰还真是比一般飞禽要好,养着,也不算白养!” 白景时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再跟下去,恐怕就会惹人怀疑了。 于是,他转口道:“二爷,凤霞的约还有多久?” 许岐山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半年吧,我们没签多久,她在我这很自由,想走随时可以走!” “那这么说,凤霞也算是特例了!”白景时笑道。 “算是吧!毕竟以前出了那种事,我总该记个教训!”许岐山突然叹了口气。 白景时知道他在说谁,只是这对欢乐门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心结,所以,他觉得该说些别的了。 “二爷,自我跟你以来,似乎从来没见过您的夫人,不知,这是为何?” 虽然突然提起许岐山的夫人并不礼貌,但这事不仅白景时不解,所有跟着许岐山的人都不解,其他人是没有这个资格问,而白景时此时问,却是有其他缘由的。 “我夫人?”许岐山蓦然合上眼眸,口中吐出一口长气:“我有两任夫人,你想问哪一个?” 白景时微微一愣,随即淡笑:“既是如此,景时便不问了!” “你倒是明白人!”许岐山笑道。 “不是景时明白,是二爷从来没在景时面前叹过气,今天破例,自然已是不能再问!”他淡淡道。 许岐山转过头看他,骤然笑了起来:“景时今日,也很反常!” “二爷是说,我问了许多不该问的问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白景时笑了笑。 许岐山摇摇头,并不赞成他此刻的话:“你向来不畏惧我,问不问,说不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天格外谨慎,一直看着台下的戏,偶尔还会皱眉!” 白景时一怔,随即一笑:“二爷过虑了,景时只是觉得,今日台下的看客,多了许多新面孔,按照惯例,应该让九三他们好好查查!” “你倒是一点不含糊,不过,不管你今日的情绪为何不定,我都当作不存在,毕竟,茵丫头她喜欢你,就这一点,我就得忽略你今日的不寻常!”许岐山说完,便缓缓起身。低头对属下说了什么后,就迈步离开了二楼。 白景时知道他和苏茵的关系,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偏爱苏茵。 下到一楼,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了九三。 “三爷!”九三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声。 白景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了些笑意:“九三,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九三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爷,今天小夏来了!” “小夏?”白景时微微仰头,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卖茶叶蛋的小姑娘?” 九三脸微微一红,点头道:“对对对,就是那姑娘!” 白景时笑了笑,打趣道:“怎么,人家送了几次茶叶蛋,就看上人家了?” 九三腼腆地低下了脑袋,竟有几分羞涩:“三爷,您都知道的!” “我知道?”白景时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不由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会找人帮你说服人家姑娘的!” 九三闻言眼中一亮,连忙谢道:“还是三爷好!” 白景时轻声一笑,眼里带着光芒:“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一直等着你亲口对我说,这不,说了就好了,你一百个放心,我一定会把人家姑娘的工作做好!” “那就谢谢三爷了!”九三说着,就敞开了笑脸。 “行了,已经很晚了,早些回去睡!”白景时说着,拍了拍他的背,便朝路边走去。 九三看了看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第68章 刀尖行走 玲月来到白家的时候,白墨山和秦玉芮正好出门见朋友去了,白景时知道她要来,特地让刘妈准备了她喜欢吃的糕点,毕竟能顺利拿到那串门牌号,她出了很大的力,况且她来这,肯定是为了她的弟弟,成方。 事实上,玲月和她这个弟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因为她父母很早就分开了,她和成方,一个跟了母亲,一个跟了父亲,不到特殊日子,根本不会见面。再者,成方如果还记得玲月,大约也不会把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跟自己那瘦弱的姐姐想到一起去,在他的记忆里,姐姐跟着母亲过得并不好,后来母亲病逝,姐姐来投奔他们,还被父亲赶了出去。 也许是报应,父亲有一次犯了事,从此后,成方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有一餐没一餐的,很快就没了消息。按理玲月被父亲赶走,不会再去找自己弟弟。可是,她一个人在上海,举目无亲,虽然嫁给了李国阳,但是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想到自己还有个弟弟,自然还是想知道他过得怎样,作为姐姐,不可能这么狠心的。 所以啊,女人,往往狠心起来,还是会留有一丝余地的。 “你来了!”白景时坐在沙发上,淡淡道。 玲月看了看桌上的糕点,不由笑道:“谢谢!” 白景时摇摇头,眸子微微眯起,声音有些低沉:“成方的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玲月一愣,问:“什么意思?” 白景时敲了敲桌面,倾身看着她:“他恐怕,跟沪西那边的人,弄在了一起!” “你是说,贩卖军火的那群人?”玲月不由心里一沉。 白景时点点头,眼里有些凝重:“怎么进去的我不知道,但在东瀛人和我们关系最紧张的时候走军火这条险道,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收益高,但同时,风险也高。况且东瀛人不是那么好惹的。最近死了一个不小的官,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关头,不管是你想救他出来,还是见他一面,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你得等!” “等?等多久?”她有些手心出汗,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白景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郑重地说道:“秋后!” “秋后?”玲月微微一愣,立马摇头:“这不可能,我等不了那么久。最多秋末!” 白景时眉头微皱,沉声道:“不是我食言不帮你,是这个关头,谁去趟沪西那边的浑水,都不会有好结果,况且,我刚从监狱里出来,身边肯定还有警察的人盯着,就是想出面帮你,行动也是受限制的。你耐心等一段日子,我将一切打理好,就会带你去见他!” 玲月抬头看了看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东瀛人的确在怀疑沪西那边,这个时候是个敏感的时候,若是贸然去见成方,说不定不仅会害了他,还会害了帮忙的白景时,她仔细想了想,又道:“我可以等,但是,在这期间,你得保证他的安全。不要跟我说你做不到,我知道的,你有办法!” 白景时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果真欠了人情是要还的,更何况,还是大人情。你让我们拿到了重要信息。护成方一条命,也是应该。不过,这里面有个先决条件!” “什么先决条件?”玲月看着他。 “那就是……成方自己不乱来,如果他在这段时间乱来,就是神仙都救不了他!”白景时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能阻止他似的!”玲月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成方是自己的弟弟,但是这么多年没见,他性子如何,她怎么可能知道?如今找他,就是依着这点血缘关系,想有个倚靠罢了。 “倒不是说你能阻止他,只是我听九三的消息,他似乎在沪西那边也算是个小头头,但你知道,沪西那边的人都是在给谁卖命。东瀛人不是傻子,现在被杀的那个官,用的是什么武器,他们一清二楚,若真的追究起来,沪西可没有多少人脱的了关系。再者,这事沪西肯定在跟东瀛人商量,不然,依东瀛人的脾性,早就处理几个人,以儆效尤了!”白景时说着,抿了口茶。 玲月听他这样说,瞬间明白了不少:“照你这样说,不管这事是不是沪西那边做的,东瀛人都咬定的沪西。就算是有人嫁祸,沪西那边也得脱层皮,不然,怎么给整个上海以震慑,换句话说,这是一剂狠药!”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根结所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哪里轻举妄动,都是撞在枪口上,都不是明智的做法。你要见成方,以你探长夫人的名义,自然不难,可是你要仔细想想,你若是这个时候见了他,不仅会让东瀛人怀疑,还会牵累自己和李探长。这样心急做出来的决定,并不能给谁带来益处,反而可能会招来祸患。所以,你得更加谨慎!”白景时一字一句地说道。 玲月听了他这番话才骤然醒悟,自己还真是操之过急了,若是害了整个探长府,或是成方,那自己就是死都不足以赔罪了。 “你说的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我等你的消息!”她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还有……”白景时顿了顿,抬头看着她。 “还有什么?”玲月低头看着他。 白景时双眼微凛,语气突然有些冷:“你能嫁给李国阳,范先生出了很大的力,他的本意是让你策反他,可你突然改了主意,想要过安生的日子,这个是个人选择,我并不干涉。但是,范先生走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该抽空去看看他?毕竟,当初组织要处置你,是范先生拦下来的。我想,你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她闻言猛地一愣,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我的确很感谢范先生,他的大义我也很佩服。只是白景时,现在这个局面,我不想惹祸上身。去看范先生是我一定会做的事,我心里的愧疚,比你还多。 但是,不能因为他帮了我,我就要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你要知道,他帮我,也是带着目的的。虽然我放弃策反不对,可是,如果我当时有更好的选择,你觉得我会被迫嫁给李国阳吗?什么都是双面的,你觉得他是为了大义,可在我看来,为了所谓崇高的理想,不经个人同意就牺牲我的利益,也算是一种自私。当然,鉴于你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会认同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人都怕死,没人不怕。之所以有人看起来不怕,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了活路!” 白景时眉心微皱,心里已然有了怒意:“什么叫他根本没有了活路?” 玲月可悲地看了看他,冷笑道:“如果当时他还有活路,你觉得他会选择赴死吗?信仰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不仅麻痹了自己,还要麻痹别人。白景时,你仔细想想,从古至今,谁不怕死?就连帝王都在追求长生之术,何况平常人?我承认,为大义牺牲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我告诉你,他范禹山不是!” “你……”白景时愤然起身,一把掐住了玲月的脖子。 “我还告诉你,范禹山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你想知道原因,就去问问铃兰。如果她肯告诉你,那证明他范禹山还有点尊严。如果连铃兰都不肯说,呵呵,白景时,你就会知道自己当初有多眼瞎!”玲月说着,眼里全是鄙夷。 白景时手指微抖,轻轻松开了她。 “你说的话,我会一一去对证。但玲月,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你不告诉我?他死了,就来惩罚我?”他说这话,眼里已然有了颓败。 “为什么?呵呵!”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俯身撑住桌角,冷冷地看着他:“白景时,你还记得红玫瑰秦可依吗?” 他一怔,突然有些语塞。 “你在许岐山的身边做的事,其他的我不说,就是秦可依的事,我就觉得早该惩罚你了!”她说着,眼眶已然发红。 白景时回忆着秦可依死时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为何她会这么失态。 “对,那一针的确是我打进去。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你会真心把她当朋友!” “真心?你有吗?”玲月嘲笑道,随即开口:“白景时,你跟范禹山是一类人,看起来不会与任何人作对结仇,实际上,自私冷漠,毫无人性。我来上海之后,第一个遇到对我好的的人就是她,我当时求范禹山放她一马,在他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可是,他做了什么?他跟我说,为了大义,她必须死,不然许岐山会怀疑你!” 白景时此刻脑袋已然有些混乱,这件事的真实原因,范禹山从来没告诉他,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确该受良心折磨。 “我知道,他看重你,所以不救她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时至今日,我想问问你,什么样的死法不好,要那样给她来一针,那样侮辱她?”她说到此时,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白景时想到当时的情况,本想说什么,但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那一针都是事实,于事已无补,何必再解释呢? “我只能跟你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告诉你,也对你没有好处。你且当作我欠你的,成方的事,我一定会周全处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并不轻松。 玲月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时,留下了一句话:“这是你们欠我的!” 白景时看着那道身影,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在刀尖上行走,根本没有干净的人,因为不知何时,你就染上了鲜血,更有甚者,时间久了,你不知道,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第69章 你没骗我 秋雨下的很恣意,洋洋洒洒,打在人心尖上。这几天,白景时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苏茵被军统看重,绝对不是因为她的能力,因为依苏茵的心性,明眼人都知道,并不适合谍探的工作,之所以还训练她,不过是为了许岐山手中的东西。他打败白家、傅家、宋家,拿到商会会长的位置,靠的是什么,绝对不是翻天覆地的本领,而是身后的力量。那么,扶持他的,究竟是谁?是耀武扬威的东瀛人?还是秘而不发的军统高层?这都不可知。 一开始他就奇怪,以苏茵的能力,漏洞百出,军统既不处置她,也不严加看管,反而任她发展,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样一个看似谍探,却实际有更深层意义的存在,到底连接了谁和谁关系? 诚然,军统不傻,苏茵天性单纯,就是佯装谨慎,实际也无丝毫谨慎可言。看似成熟的说辞,不过是训练过后的后遗症,对真实的她,并无任何改变。业务能力谁都有,只要不是傻子,基本该做的,都能做到,更何况,还是受过训练的。 那么,苏茵的存在,究竟是牵制了许岐山,还是别的什么人?又有谁,更需要苏茵这样一个存在? 问题实在太多,白景时揉了揉眉心,在不知道今后路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对苏茵来说,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他想,就连许岐山,可能都不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到底对苏茵存在怎样的心思。唯一的可能,他们预感到,许岐山将成为他们最大的威胁,至于这威胁究竟是什么,只有许岐山自己知道了。 想到这,白景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心中一慌,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打碎了。 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不是那天玲月的话,恐怕他还不会这样想,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全身冰冷,甚至有冷汗流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苏茵的下场可能会比红玫瑰秦可依还悲惨,那么,许岐山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即使知道,在明白根本扭转不过来的情况下,所幸放任不管。 白景时此时简直有些害怕起来,指节发白,全身发抖。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牺牲在所难免,可是,为什么是苏茵呢?这盘棋,究竟是谁开的头?一开始,就打算牺牲她。 他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意,尽量镇定的掏出一根烟,想到玲月说到秦可依,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若是苏茵,若是苏茵真的跟秦可依一样,那自己,该如何面对? 最坏的设想,旧事重演,最后那一针,仍旧是自己亲手推下去的。 想到这,白景时不可遏制的自嘲起来,说要保护她的是自己,可是,这种情况,他拿什么保护?就连许岐山都做不到,他如何做到? 玲月的话很对,所谓的大义,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麻痹了自己,还麻痹了别人。那么最后,谁又是英雄? 他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想到苏茵,他立马起身,不顾漫天的秋雨,就这么开着车去了学校。 苏茵看着他冒雨站在车门边,也不进车里等自己的时候,简直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出口骂他。 走进了,才发现他今天有些异常。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景时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倾身抱住了她,轻声道:“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苏茵听他这样说,不由好笑地说道:“那也别淋雨啊,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你事情这么多,要是病了,底下的人还不乱了?” 白景时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他们没你重要!” 苏茵一愣,又道:“说什么傻话呢?九三听了,还不气死!” 语毕,笑了起来。 白景时突然意识到什么,拉着她的手,就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吻了她。 苏茵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他,问:“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白景时摇摇头,突然伸手敲了敲她的头,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没啥事,就想看看你!” “你没骗我?”苏茵有些不信。 他掐了掐她的脸,故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疼不疼?” 苏茵撅了撅嘴,嗔怪地看着他:“疼,当然疼!力气用那么大,能不疼吗?” “那就好!”他笑道。 “你什么意思?欺负我很开心?”她有些生气了。 白景时哈哈一笑,随后拍了拍她的头:“没有,你不相信我没事,所以当然要给你一点真实感。不然,你会觉得我就是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我觉得你就是在骗我,还故作轻松!”她说着,就别过头去。 白景时一愣,立马将她的头转过来:“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样子,我就是真有事也不敢跟你说啊!脾气这么大!” 苏茵闻言鼓着腮帮子直直看着他,顺道还叉起了手:“说,不然揍你!” 白景时一时怔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良久,看着她越来越生气,不由摸了摸她的脸,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嗯奶想你了,托我告诉你一声,要我们有时间过去看看她!” 苏茵一听这话,气立马消了一半,撑着下巴望着他:“那你直说就行了,干嘛弄得神秘兮兮,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他轻笑一声,看了看漫天的雨,有些无赖地说道:“我这人啊,就是有些皮痒,就爱看你生气。你一生气,我就开心了!” 话毕,苏茵一把捶了上去,还笑着喊了声:“白景时,你找打!” 雨势渐大,一声引擎声响起后,车子疾驰而去。 第70章 不能心软 凌晨一点,白景时谨慎看了一眼九三,低声说道:“把药放在饭盒隔层里,走后门,送进去,知道了吗?” 九三看了看手中的饭盒,小心翼翼地将药藏进去,然后抬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三爷,裁缝铺那边好像跟我们并不对头,我们为什么要送药过去?” 白景时眼神一变,有些森寒地看着他:“做事的时候就是做事,多余的不要问。我要你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算是一次我们跟红色那边一次表面合作,至于合作目的是什么,你不必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以为……”九三突然欲言又止。 白景时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由笑道:“以为我要背叛二爷?” 九三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嘿嘿,九三知道三爷不是这种人,只是脑子不灵活,想不到三爷的高度罢了,还有啊,三爷,沈小姐说过几天要来欢乐门找您,要我告诉您呢,我怕忘了,特意写在手上了,您看!” 九三说着,就把手心伸出来给他看。 白景时看着那几行字,不由一把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跟我这么久,这点事都记不住,怎么做事?” 九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呵呵笑道:“不是啊三爷,不是您说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就不要记得太清楚嘛,您喜欢的是苏小姐,对沈小姐又不上心,我当然以为她对你不重要了,我也不是说沈小姐不重要,只是吧,说实在的,她小姐脾气有些大,常人哪有受得住的,何况是您,您说是不是?” 九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沈佳薇的不好,看似抱怨,其实白景时知道,他只是担心自己被沈佳薇缠的太久,分身乏术,平白让苏茵生气罢了! “你啊,有话直说,别绕弯子。苏茵在我心里什么位置,大伙都知道,还有啊,沈小姐要来,你就直接告诉我,毕竟我们两家有交情,你就是拦着,也是做的吃力不讨好的事,知道吗?小心她知道了,找人教训你!”白景时故意打趣道。 九三一听,立马拉下了一张脸,苦笑道:“别啊,三爷,您不说,沈小姐肯定不会知道是我,九三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您说的,九三知道都是为了九三好,九三记住了,以后不会绕弯子了!” 白景时拍了拍饭盒,低声道:“知道就好,时间快到了,赶快去,药送到立马回来,不要逗留!” “哎,知道了!”九三说着,立马带着饭盒就出门了。 凌晨一点左右,子时刚过,是人最倦怠的时候,也最容易因睡意而感到头脑糊涂,这时候去,只要够谨慎,不走大道,避开重要巡逻点,基本不会有事。九三在自己手下算的上机灵的,应该能顺利完成。 之所以自己不去,那是因为,自己刚从警局里出来,为了以防惹祸上身,没有完全准备,一旦被人盯上,就是灾祸。自己就算了,还连累欢乐门和一大堆人,那就得不偿失了。至于见铃兰,那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不是现在。他有太多问题要问,疑惑也很多,他要一一屡清楚,才能好好问清楚。 九三抄小路一路谨慎接近裁缝铺,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在裁缝铺后门的一条偏道上,看见几个东瀛人,手里拿着枪,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在墙的拐角处等了很久,可是约莫过了一刻钟,那群东瀛人都没走,反而大笑起来,看起来在嘲笑什么。 九三想了想,药肯定是要送到的,这个关口,得想个办法,不然就拦在这里,怎么跟三爷交差? 他看见脚边有几颗石子,眼睛微微一动,俯身拿起石子,翻身躲进草丛里,然后倾身一投,将石子扔到了东瀛人面前。 “什么人?”一个东瀛人大喊道。 “八嘎,过去看看!”一个瘦高的东瀛人说道。 “过去看看!” 说着,三四个东瀛人就走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九三知道,因为这是条必经之路,所以引开他们并不明智,他们既然在这里守着,那就是必然知道会有人从这条路进去跟可疑人物见面,当然,他们现在不知道可疑人物是谁,不然,早就进去抓人了。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不声不息地做了他们。 这样做有两种考量,一,九三自己会安全,二,如果不杀了他们,这条路肯定走到天亮都走不通,一旦出现意外,不仅会害了白景时,还会害了里面的人。所以,灭口是最好的选择。 既能避免节外生枝,又能保证事情的绝密性。唯一的坏处,恐怕就是又要惹怒东瀛人了。 不过,九三觉着,他们在上海干了这么多坏事,自己干了他们几个也实属应当,他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什么人,出来!” “出来,不然,咔嚓!”一个东瀛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九三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有三四个人,自己只有一把刀,一把枪,弄不好,真要献身给国家了。 他吸了口气,脚下又踢出一块石子,又学了几声夜猫叫,几个东瀛人以为草丛里真有猫在动,不由分开寻找,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又再说什么,反正九三是听不懂。 九三看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东瀛人走到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便掏出刀,瞅准他白嫩的脖子,一个鲤鱼打挺,不声不响就了结了他。这个东瀛人连人都没看清,就一命呜呼了。 其他几个,完全没有发现异常。 九三看了看眼前的东瀛人,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突然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东瀛人的衣服,拿起他的刺枪,走到了另一个东瀛人背后。 正巧,他转过身了,可能是天实在太黑,他没看出来是九三,说了句什么,就有回头过去了。九三勾了勾嘴角,掏出匕首,一刀封喉。 虽然他心里对着自己身上的军服鄙夷了一番,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黑天瞎火的,还是挺有用的。 就这样,趁着夜色,敌我不分,九三顺利完成了任务,还光荣地解决了几个东瀛人。 “你这小子,看不出啊,还挺厉害的!”白景时一夜没睡,此时听到九三的自豪演义,差点没拍死他。 “那是三爷教的好,临危不惧,急中生智,民族大义,我都记着呢!”九三一脸自恋。 “你啊,我怎么说你好。你这样做的确是最好的方法,不会走漏风声,因为不该知道的人都死了。可是啊,你尸体没处理啊,这不是给东瀛人找个借口闹事嘛!”白景时无奈道。 “对啊,我应该一把火烧了他们,我这猪脑子!”九三有些恨恨。 白景时看着他一副懊恼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道:“算了,事情虽然有些严重,但幸好那个时间没人在那边走动,你要是半夜放火,反而惹人怀疑。有得必有失,这事本就不可能两全,最重要的,你人没事就好!” “嘿嘿,还是三爷关心我!”九三呵呵笑道。 “行了,快去休息,一晚上没睡,明天别人以为你偷菜去了!”白景时打趣道。 九三一听,咧嘴一笑:“是,三爷,我去睡觉了!” 说着,他就笑嘻嘻的走了。 白景时见他离开,看了看钟表,表情并不轻松。 果真,第二天上午9点,宪兵队在上海大肆抓捕可疑人员,说是自己死了几个重要人员,昨晚任何经过霞飞路的人,都要认真排查。 但其实,白景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死的是什么人,他一清二楚,不过是害怕有人暗中聚集力量反抗他们的权威罢了,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真又是他们里面死了什么重要官员。 九三说了,他把伤口特殊处理了,不是专业的中国仵作,根本验不出。东瀛人哪知道中国的门门道道? 白景时虽然觉得九三做的很好,可心里总是存了那么一点不安。因为,哪里都有意外。 所以,他派人以东瀛人需要为由,将上海市内的仵作一一作了所谓的安全保护。外表上看起来是为了保证东瀛人的案子得到解决,让他们时刻待命,而内里,却是在监视他们,一有异动,就会不明消失。 这不是白景时心狠手辣,而是,这事不仅仅关系着九三,更重要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铃兰暴露,后果是不可预想的。 必要时刻必要手段,心软一分,死亡就多靠近一分。这道理,谁都明白。 第71章 所谓真相 跟铃兰的见面,定在宋豫章的照相馆,之所以定在这,有两点原因。 一,明眼人可见,裁缝铺自东瀛人出事,肯定是重点监视,已然不能作为见面地点。二,照相馆人来人往,铃兰装作顾客来,合情合理,白景时又和宋豫章是好友,来照相馆,顺理成章。 当然,不可能让铃兰毫无保护的进来,所以,会有自己人装作顾客和过路人时刻注意周围情况。一旦有异动,立即给出信号。 而铃兰来见白景时,特地乔庄成一个得了重病的女子,旁边有一个貌似她丈夫的男子,因病的严重,又是秋寒来临,所以特地戴了面纱,以防病的更重。 一进门,她丈夫就急忙说道:“先生,我夫人恐怕时日无多,但我们结婚这么久,从来没有照过相,所以这次,也算是满足她的心愿,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我还能看看照片!” 男子说着,眼就红了。 照相馆此时还有三名顾客,其中两人,是宋豫章的人,另外一个戴着瓜皮帽的男子,看似简单,其实已经偷偷打量他们很久了。据宋豫章的推测,这个人很可能是有人派来监视他们的,换句话说,不知是军统还是东瀛得到了消息,所以此刻,照相馆多了一层危险。也就是说,他们这边的内奸,再次出卖了他们。 宋豫章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胶片,开口道:“先生放心,您的要求,我们一定达到!” 他说着,就喊了颖姐出来,让她带着铃兰到内间去化妆。 瓜皮帽的男子见状,故意走到了离里间最近的衣架旁,若无其事地看着那些衣服。宋豫章见状,立即走过去,笑道:“请问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照片,我们来准备!” 瓜皮帽看了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探究:“我想要什么样的,你们都能照出来?” 宋豫章闻言一笑,道:“先生说说自己的要求,我衡量一下,若是能办到,我们一定不推辞!” 瓜皮帽瞟了一眼里间,又道:“我要拍张军装照!” 宋豫章一愣,随后笑道:“这个不难,就是不知道先生要哪种军服?上海的军队太多,有洋人的,有东瀛人的,也有我们自己的,请问先生你喜好哪种?” 瓜皮帽沉默了一下子,抬头说道:“当然是我们自己的!” 宋豫章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道:“先生稍等,我们准备一下!” 说着,他就去找衣服了。 期间,颖姐送了一壶水和一盘点心给他,随后就又进里间去了。 很快,宋豫章找到了军服,一切准备就绪后,就给瓜皮帽拍照了。 谁知,相刚照完,他就晕过去了。 宋豫章见状,将他拉到一边,用粗布盖着,站在门口对在车里的白景时做了个手势,随后又进了照相馆。 过了大约一刻钟,白景时看了看周围,也进了照相馆。 一进门,看见粗布,就笑了:“这个方法虽然不好,不过在此刻,算的上好了!” “谁说不是呢?”宋豫章淡笑,拍了拍他的肩后,又道:“快进去吧,时间有限!” 白景时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颖姐见白景时来了,笑了笑,就走了。 铃兰看见白景时,还没等他坐下,就开口道:“范禹山的事,我们表示歉意。但你知道,关键时刻,牺牲在所难免,希望你明白!” 白景时缓缓坐下,扫视了一下屋子,道:“兰姐,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没必要再纠结对错与否,因为这种事,不管是谁,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会去的。范先生既然自己选择了,旁人也没有理由去说什么。只是兰姐,玲月虽然选择明哲保身,但是范先生的信息也是通过她的帮助才拿到的,不管如何,她还是尽了心!” “是吗?可我听说,你连送了三次红布,她都没有同意,后来之所以同意,好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铃兰不急不缓地说着,偶尔打量白景时,等着他的回答。 白景时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突然笑了起来:“兰姐,红布代表我们所在的组织归红色所管,三尺代表送了三次红布后,若再没有人买红布,就表明通过这个内部人员救人或是拿消息的路被封死了,也就是说,玲月所在的这条联系网,完全作废。” “你说的没错!但是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她淡淡道。 “请兰姐明示!”白景时问道。 铃兰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半晌,才开口道:“三尺,代表着我们的最高领导下达了命令后,三次不接,就当做此人被彻底踢出组织,完全作废。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去裁缝铺买红布的人,全都得因为她换身份,换小组。因为如你所说,属于玲月的联系网已然破裂,为保安全,这些属于她这张网的人,都得从她所在的组脱离,那么你说,这是多大的动荡?” 白景时一愣,沉思了一刻,又道:“如果是这样,玲月这张关系网的人,从我送红布开始,就多多少少暴露了,本来他们做好了准备,就等玲月答应,然后营救范先生。可是,玲月并没有接这个命令,所以在这条关系网上的所有人,都得换全身行头,不然,定会被人盯上!” “没错!”铃兰微微垂头想了想,随后开口道:“我听老周说,他曾经让小竹子趁着按你的命令去送红布的档口,探了探玲月的口风,不过,她仍旧不做任何动作!” “探?说了什么?”白景时问道。 铃兰看着墙上的照片,目光停留在一张空白照片上,良久,才道:“玲月问小竹子怎么招进去的?小竹子按照老周的话,说老周问他衣料之事,是重平价还是质量?而小竹子说这个年头,能吃饱穿暖就行了,没必要多富贵,都是自己人,能帮就帮。但玲月说,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白景时怔了怔,思考片刻,便开口道:“老周的意思约莫是,平价代表在问玲月是否想救平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质量,是在问她是否贪恋浮华,不愿出手,仍旧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猜,老周是在用暗语!” 铃兰听他说后,斟酌半晌,道:“应该是你说的这个意思。不过,上回豫章说马局身边亲信出了叛徒,要我们仔细排查。我们查了一段时间,有两个怀疑对象!” “谁?”他问。 “刘枫和纪雨林。这也是这次我来找你的原因!”铃兰说道。 “我记得刘枫原来是在天津工作,后来才调到我们这来的。当时调过来的时候,说是他是个能力和胆魄俱佳的人,马局看他的确不错,才让他待在自己身边的!至于纪雨林,好像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一般也没看到他出任务。”白景时思考后,如此说道。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铃兰淡淡道。 “兰姐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人一个风头尽出,一个默默无闻,都不是一般人,处在两个极端?”白景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对!不是一个故意惹人注目,就是另一个在韬光养晦,我甚至怀疑,他们俩个都有问题!”铃兰静静道。 “的确!不管哪一个哪种行为,都感觉在掩饰什么。出头的肯定知道自己这样会被人盯着,沉默的把自己弄得仿若空气,让人不知不觉忽略自己,至于内心想什么,没人知道!”他说着,似是有了什么打算。 “所以,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利用自己的关系,查出真相!”她道。 白景时一愣,随即说道:“利用白家的关系,的确能查出很多东西。但是兰姐,这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小心,整个白家都会搭进去!” “我知道,但是你既然已经参合进来了,就没有退路了。就算没有我们,按照这个世道的发展,白家被针对只是时间问题。你不要忘了,你想要的,关于范禹山的真相,只有一步一步调查清楚,查出叛徒,他才有可能会安息。出卖他的人就在你面前,就算不为了大义,就为了道德,我想,你也不会轻易拒绝,因为在道德上,他是你的引荐人,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教的,他待你如同自己的孩子,如果你不去,你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白景时听着,眼里的情绪万分复杂:“玲月说,范先生不像表面上看的那样,要我从你这听到真相!” 铃兰怔了怔,语气微沉:“她说的没错,范禹山的确不是表面上那样,但在你调查清楚刘枫和纪雨林之前,我只能告诉你,他的确有过不好的行动,牵扯了不少人。你想知道真相,还是自己去找吧!我怕,现在说了,会颠覆他在你心中的形象!” 白景时此时终于知道,为什么玲月会说,如果兰姐肯告诉自己,代表他范禹山还有点尊严,若是连兰姐都不说,那就可想而知了。 “兰姐,我真的还需要去知道真相吗?”他苦笑。 铃兰见状,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世间往往是没有所谓真相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后来好像给了一个所谓叫做真相的东西,可你不知道,掩藏在真相下的各种心思,才是最可怕的。所以真相往往不真,往往掺假,往往带了些不为人知的巧合。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可其实不过是在你看到的那一刻,所有的结果符合了你的逻辑,你的正义感,你的道德心罢了。可道德究竟怎么定义,谁给定义,都是问题,都是未知数!” 白景时听她静静说着,仿佛突然悟到了什么。 这个世间,所有你觉得是真相的东西,不过是很表面的东西,内里有什么,没有人会知道。因此,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能给出一个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结果。这个结果,因着大多数人相信,所以被定为事实。而真的事实,其实从它被调查的那一刻,就已经偏离了结果。 第72章 秋阳暖暖 沈佳薇来欢乐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九三从里面出来,九三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再往里走,沈佳薇便看到了正在跟欢乐门老板说话的白景时,为了不让他生气,她坐在一个桌边,静静地等着他。 约莫20分钟,白景时跟老板说完,看了一眼沈佳薇的方向,便走了过来。 “找我有事吗?我听九三说,你要见我!”他在她对面坐下,喝了口茶。 沈佳薇看了看他,有些娇嗔地说道:“景时哥,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 “什么意思?”他问。 沈佳薇微微一怔,有些躲闪地说道:“就是很久没跟你一起玩了,想让你陪陪我!” “就这样?”白景时不信地看着她。 “对,就是这样!”这话她有些心虚。 白景时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突然冷冷地看着她:“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不会去!” 沈佳薇心里微慌,立马改口说道:“不是,是我跟同学约好,每个人带一个男伴去电影院看电影,若是她们都有,我没有的话,那我可就太没面子了!” 她说着,脸上出现一些尴尬。 “这跟我有关系吗?”他觉得有些好笑。 “有啊,当然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要是去的人不是你,我真的会被笑话的!”她有些着急。 白景时微微想了想,才道:“是你自己答应的,自己夸大事实的。我这边的确还有事,不然,你去找你豫章哥吧!” “豫章哥?那可不行。虽然惠娟姐到现在都没回上海,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在等她,再说,他照相馆那么忙,肯定不会去的!”她说着,更加着急起来。 白景时见她的确很为难,想到以后白家和沈家还要往来,不由说道:“几点,我待半个小时就走!” 沈佳薇眼睛一亮,立马高兴地说道:“四点,悦兴!” “好,我知道了!”白景时答道。 “谢谢景时哥!”沈佳薇欣喜地说道。 “嗯,我准时去!”白景时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嗯,我等你!”沈佳薇有些欣喜若狂。 白景时点点头,便开车离开了。 下午四点,白景时准时到了悦兴,刚进去,便看到了苏茵。 不过苏茵没看到他,她身边坐着的,是陈铭瑄和蒋栀薇,看来是一起出来的。 但不巧的是,他和沈佳薇的位置就在他们前一排,白景时立马明白,沈佳薇在想什么了。 沈佳薇看他愣愣地站在后门不进来,不由从座位里出来,走到后门:“景时哥,进去吧!” 白景时微微皱眉,踟蹰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毕竟,两家关系不能僵。 刚坐下,苏茵便看见他和沈佳薇,虽然心里不快,可是苏茵知道,在这里,还不能生气。 一个小时之后,电影结束,而白景时早在半小时之前出来了,因为他说了,只待半个小时。 看见苏茵和陈铭瑄、蒋栀薇一起出来,他立马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把苏茵拉到了车上。 苏茵本来就有些生气,此刻看着他这样,更恼怒了。 “白景时,你干什么?” 他将车门关好,一句话没说,就开车向北驶去。 苏茵看着他一路狂飙,也不知他在生什么气,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真是颠倒过来了。 约莫过了挺久,苏茵迷迷糊糊睡醒,看了看窗外,才知道他们到了嗯奶家,小白正站在门口摇尾巴,她这才记起,不久前他才说过,嗯奶要他们来看她。想到这,她立马下车了。 刚抱起小白,嗯奶便出来了。 “囡囡来了!”嗯奶笑道。 苏茵点点头,咧嘴一笑:“嗯嗯,囡囡来了!” “怎么,和景时那臭小子生气了?”嗯奶瞥了一眼站在车门旁边的白景时。 “没有,嗯奶,我们没事!”她说道。 “胡说,你看看那臭小子的脸色,明明就是和你闹别扭了!”嗯奶嗔怪地看了一眼白景时,然后装作严肃地说道:“臭小子,过来!” 白景时一愣,还是不情不愿地过来了:“嗯奶!” “说,是不是欺负囡囡了?”嗯奶生气地看着他。 白景时看了一眼苏茵,随后说道:“是景时不好,惹苏茵生气了!” 嗯奶一听,又看向苏茵:“囡囡啊,景时这孩子我知道的,既然他承认了错误,你就原谅他吧!他犯不了大错的!” 苏茵见嗯奶温和地看着自己,也不想在这闹出什么,便道:“嗯奶,阿茵知道了,不怪他!” 嗯奶闻言笑了笑,道:“还是囡囡懂事!” 苏茵放下小白,便跟着嗯奶进去了。 白景时看了看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白,俯身摸了摸它,也进去了。 吃完饭后,嗯奶说还要去喂小白,便留下他们俩个独处了。 “你做什么不说话,干亏心事了?”苏茵打破了沉默。 白景时一愣,随即拍了拍她的头:“我可没做错什么事,我去电影院,只是因为白家和沈家两家的交情,不想弄的太僵。再者,我只答应她待半个小时,你也看到了,我早早就出来了!小丫头片子,别一天到晚乱想!” 苏茵“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那你刚才在影院门口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生气啊——”白景时故意拖长声音,然后才装模作样地说道:“那还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看见你和陈铭瑄一起看电影,生气了呗!” 苏茵一怔,待明白过来后,上去就给了他一拳:“白景时,你欠揍!” 白景时看她气的不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旋即一把抱住了她:“呐呐呐,别生气了,嗯奶看到就不好了!” 苏茵一听到嗯奶,立马收敛起情绪,小声道:“以后再收拾你!” 白景时却突然低头凑近了她的脸:“小傻子,你真是太傻了!” “为什么?” 在他怀里,她突然感到一丝安定,淡淡的烟草香,似是迷魂药般,勾住了她的嗅觉。摇荡着,诡秘着。 “因为——我知道,如果让你生气伤心,最难过的,一定是我自己。所以,你这个小傻子,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只能开心了!” 他说着,眼里藏着万顷波光,温柔深情,全都在那双凛冽清静的眸子里。如秋阳暖暖,情深不殆! 第73章 陈年往事 白墨山的三姨太来到白家时,正碰巧白景时在,他坐在沙发上,表情不算难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白墨山的缘故,他还是礼节了一下。 “坐吧!”他淡淡道。 三姨太听了,微微一笑,就坐了下来。 其实白墨山的这个三姨太人还不错,没有什么坏毛病,人也温温和和的,特别是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她问:“墨山不在吗?” “杜姨,我爸出去了,过会就会回来,您要是有事,急在这一时,可以让我代为转达。若是没事,等一等也无妨!”白景时给她倒了一杯茶,顺道递给了她。 杜清羽听了,接过茶,笑了笑:“我没事,还是等等吧!” “那好!”白景时答道。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白墨山还没回,杜清羽有点坐不住的样子,白景时见了,不由问道:“杜姨,您要真有事,可以让我代劳,若是什么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的事,可以写下来,我直接交给他!” 杜清羽一听,连忙摇头:“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有人来找我,问了我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白景时皱了皱眉,问道:“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杜清羽顿了顿,低头沉思一会,还是觉得这事早说晚说都得说,便道:“你知道的,我是从百花门里面出来的,要不是你父亲,我现在可能连住的地都没有。因为我离开不久,百花门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所以,我很感谢墨山在危机来临之前救了我,让我有了正常的生活。可是,前些日子来找我的人,问了我一些百花门的陈年旧事,这情绪就一下子上来了,禁不住的就想来找他。” “什么陈年旧事?百花门的事我了解不多,也就知道当年倒闭跟红玫瑰秦可依有关。具体的,我并不清楚!”他喝了一口茶,低声问道。 杜清羽吸了一口气,秀眉微皱,这才开口道:“当年可依原是在百花门唱歌的,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没错,我记得!”他道。 杜清羽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忙的金兰,不由说道:“表面上是二爷救赎了她,可实际,是因为百花门当时的老板想借助可依的名气捞一笔大的油水,可谁知,被许岐山给玩了。实际上,许二爷当时之所以让她进入欢乐门,不过是知道她身份不一般,想要利用她罢了。而百花门的老板,戒不了爱赌的毛病,把那些钱一夜之间输光了,后来底下的人来要工钱,他一分都拿不出,所以最后,百花门才关门了!” “按你这么说,秦可依的身份绝对不简单!”白景时说道。 “我也知道她不简单,可是她去的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她会在最红的时候香消玉殒,要不是因为那些人突然来问我,我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你父亲!”杜清羽有些无奈。 白景时听她说完,反倒有些迷惑:“杜姨,红玫瑰是在许岐山手上走的,为何听你说的,好像跟我父亲有关?” 杜清羽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苦涩:“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那这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他问。 杜清羽用手指碰了碰杯子,再次叹了口气:“因为,我曾经央求过你父亲救她,他也尝试过,只不过,你知道的,许岐山当时在上海的影响力有多大,你父亲尽了力,也算是仁至义尽。只可惜,你父亲救她时,被许岐山的人发现了,所以,当那些人旧事重提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最害怕他们会因此为难墨山。但想想,你还在他手下做事,他应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只是以防万一,我才过来提醒他的!” 白景时听她静静说完,大抵也知道这事是个什么样子了。 “杜姨,您放心,我会转达给他。二爷那,我也会多注意的!”白景时看着她,表情有些凝重。 “好了,既然他还没回来,你就等他回来告诉他,让他多注意就是了!我先走了!”杜清羽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杜姨好走!”他起身,送她到门口。 杜清羽在门口处步子一顿,像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景时,你喜欢那姑娘我也知道,人挺不错的,你放心,我知道墨山不会轻易同意,但劝劝他我还是做得到的。杜姨不是什么大人物,能帮你的,会尽量帮,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杜姨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可心里还是向着你的!” “谢谢杜姨!”白景时笑了笑,看了看天色,开口道:“杜姨,这天色不好,您路上注意,您的好,景时都知道!” “嗯,好孩子!”杜清羽说着,就迈步离开了。 她刚走一会,雨就噼里啪啦下了起来。 白景时看着漫天的雨幕,突然从记忆提出了一些久远的故事。 当年许岐山给秦可依下的罪名,是勾通外人,将他手中重要机密卖给了不知名的人,而这个,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是谁,而那机密,从此销声匿迹,而除了当时的当事人,没人知道秦可依为何会突然被逼自尽。 而白景时想到以前的事,突然开始怀疑,当初码头交接的重要物什,也许根本就是假的,用来试探他的。因为按照许岐山的性子,已经在这上面摔了一跤,不可能会再犯。他如何心思缜密,别人不知道,白景时自己,肯定知道。 那么,这样看来,自己将密件放在苏茵那,他肯定也是多多少少知道的,之所以不直接说破或者急着拿回,是因为他很明白,苏茵手上的东西,只是一个赝品。 难怪,他一直在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说丢了的时候,他根本不着急,只是佯装生气打了他罢了。原来,这是一场局。 目的是,试探自己。苏茵只是一个桥梁,况且白景时不认为他到现在还没弄清苏茵的身份。苏茵都知道了,何况他这么精明的人。 再往下想,玲月要李凤霞把果酒放在车里的时候,早就料到,这纸条到不了自己手上,因为李凤霞为了安全,绝对不可能在车上有人的情况下,将纸条毫无顾忌地放进果酒商标纸里。换而言之,这是在试探苏茵。因为是试探,所以绝对不会把真正的消息留在车里。这就是为什么,苏茵会进车前看到有人在车前徘徊。 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许岐山试探自己,而李凤霞试探苏茵。至于玲月纸条上的警告,大抵算是最后一次为组织做事。 想到这,他拿起电话打给了九三,要他过来一趟。九三一听,二话没说,就急着过来了。 九三一身湿淋淋的跑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白景时见状,打趣道:“小夏又来了?” 九三不好一起地摸了摸湿淋淋的头发,轻声道:“三爷,你就别取笑我可,还是……还是,办正事要紧!” 白景时见他一副开心的模样,也不想坏了他的好心情,旋即开口道:“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九三呵呵一笑,道:“三爷,您说!” “三姨太那边,你派人过去看着,如果有人找她,立马回来告诉我。但千万要小心,别让人发现了!”他淡淡道。 “好嘞,三爷!”九三立马答应了下来,但转而想想,还是问道:“可三爷,三姨太那边我们不是很久没管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要……” 他本来还想说下去,不过看见白景时的眼神,还是打消了。 “多余的不要问,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多!”白景时沉声道。 九三一愣,随后笑道:“知道了,三爷是为我好!” “知道就好!”白景时笑了笑。 九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得特开心。 第74章 别多管事 东瀛人在沪西查了很久,算是查出了一些头头。并且贴出了告示,说是不久之后就会处决。 白景时派九三去认了认名字,说是有成方的话,立马回来禀报。 九三到了告示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后就回了欢乐门。 当九三告诉他没有的时候,他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白景时紧皱的眉慢慢缓了下来。 “三爷,你叫我保护三姨太我还能理解,毕竟她也算是白家人,可是这成方又是谁?从来没听过啊!”九三疑惑地看着他。 白景时抬头看了看他,嘴角有些凛冽:“九三啊,从前你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多问,最近,倒是问题变多了啊!” 九三一听,立马拉下了脸:“三爷,不是九三爱问,是您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二爷怀疑的。二爷的脾气您也知道,上回还打了您,您说您要是不小心,又触到二爷的雷点,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再者,三姨太就算了,可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您这一闹,二爷若是知道了,恐怕没个周全的考虑,您脱不了身啊!” 白景时听了,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九三,人要是老操心这操心那的,会老的快的。你这多少岁来着?好像比我小两岁吧,你看看你自己,抬头纹都出来了,还不少管点事!” 九三一愣,心想这虽然是开玩笑,但三爷这样说,肯定就是不能再问了。 他呵呵一笑,又道:“三爷,您说的我都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得,以后我多做事,少发问!” “算你聪明!”白景时淡笑。 “那三爷,我可以走了吗?小夏……她……她还在等我!”九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白景时眼微微一弯,轻声道:“嗯,雨也停了,路上注意!” 九三笑了笑,拿起雨伞便离开了。 白墨山那天回来听了白景时的话,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别管我们的事!” 白景时看着他,点头答应,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可依的事,最后一针,的确是自己下的手,可是这事经过杜清羽一说,又变得更复杂了。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跟许岐山闹翻了的平常角色,可听了杜清羽的话后,他觉得,事情背后,肯定不简单。 当年的机密跟现在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还是增加了什么?或是减少了什么?按照许岐山的行事作风,当年既然已然漏了风口,肯定不会以原样再次保存起来,他不傻,既然差点暴露,肯定是有人看过的,如果不改,风险太大。 再者,许岐山当年有多宠秦可依,欢乐门里的人都知道,这么大的转变,肯定秦可依触到了他的底线。跟权利相比,至少对许岐山来说,美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秦可依才成了牺牲品。 这么看来,当年看似一件简单的事,其实暗藏汹涌。 那么,许岐山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这头白景时还没理清,那头东瀛人却热闹了起来。 说是沪西被抓的那帮人是红色的谍探,不仅杀了他们的官员,还偷袭自己的下属,性质大大的恶劣,皇天难容,所以必须处决。 处决当然会处决,只是他们绝对知道,手上的这些人,不是真凶,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大抵是杀鸡儆猴,顺道震慑一下那些还心存侥幸的人。 白景时听九三说的时候,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事,具体谁做的不说,即使不是红色的人做的,但为了拉拢人心,东瀛人也会说是他们做的,毕竟军统那边,跟东瀛人关系,要比红色好。 至于死的官员和兵卒,到底是谁下的手,白景时认为,他们自己都有可能。 毕竟拉拢一方,就要敌对一方,不下狠手,怎么赢? “三爷,宋先生说,过几天约你在城东见面!”九三说道。 “有说什么其他的吗?”他问。 “没有,只是说来的时候不要带任何人,就连苏小姐都不行,最好车不要开进城区,让人在外守着即可!” “弄的还挺神秘的!”白景时笑道。 “可不是?宋先生说的时候,我还纳闷了好久,不过最后,还是想明白了!”九三笑了笑。 “想明白什么?”他问。 “也没什么!”九三看了看白景时,还是准备开口:“三爷是做大事的人,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太多,好奇心害死猫!” 白景时一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知道就好,好了,待会流下来吃饭,也算犒赏你!” 九三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谢谢三爷!” “嗯!”白景时低声应了一句。 九三见他在看报纸,也就没打扰,倒是去花园看了看。 白景时看着最新的民报,眉头微微皱起:“原来是这样!”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个标题,如果是这样,那南京饭店纵火案所谓的罪魁祸首,绝对是用来顶包的,真正的犯人,恐怕还在逍遥法外。 标题上写着:惊天发现!惊天发现!南京饭店纵火案半年过后,发现了留在夹缝里的子弹。 白景时看着那颗子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果真有猫腻!”他轻声道。 在南京饭店那次,他在烟雾中看到了一个可疑人物,只是他脚程太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现在想想,实在太不寻常了。 一,他出来时太镇定,穿着整齐,一丝不苟,这跟其他人的对比太明显。二,他脚程太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所以,白景时觉得,他实在太可疑。可惜当时烟雾太大,没看清脸。 他撑着下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张子弹的黑白图,眸子微微锁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种型号,恐怕? 他笑了笑,正准备起身,便听见金兰在喊他吃饭。他点了点头,让人去花园里喊九三,自己却上了楼。 “少爷,饭送上去吗?”金兰问道。 “不用,我待会就下来!”白景时道。 “好!”金兰说着,就转身去忙了! 第75章 只要活着 宋豫章电话里说,成方找到了,不过,他好像并不愿意接受玲月的好意。白景时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难以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接到电话后,就立马去了城东。 刚到门口,就看见颖姐出来了。 “三爷,宋先生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 白景时听了,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宋豫章见他已然进来,不由拉到里间,低声道:“你答应玲月的时候,知不知道成方是沪西那边的?” 白景时有些不解:“我知道,可是看你说的,这里面好像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宋豫章低头扶了扶眼镜,道:“我先不问你这个,我先问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能出来,老秦去见了谁?” 白景时一愣,想了想,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督军!” “你知道就好!”宋豫章微微叹了口气。 “看你的样子,老秦似乎答应了督军什么条件?”他问。 宋豫章抬眸看了看他,沉思半晌,才道:“他答应张礼方想要多少军需,他都帮他筹到。你说,老秦这回,是不是出了大血?” 白景时有些惊讶,虽然老秦手下很多预备物资,可是军队是什么地方,这种承诺,不像他的作风。 “的确有些异常!”白景时说道。 “何止异常啊?简直就是反常。他和张礼方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不计前嫌地帮他,不知道老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豫章眉头紧皱。 白景时却是笑了:“这事我想除了老秦自己,没人知道原因,我们也先别谈这事,时候到了,老秦自然会说了!” “也是!”宋豫章说着,突然话题一转:“沪西那边,你真不知道成方的事?” “不知道!”白景时摇摇头。 “难怪,你要是知道了,恐怕不会答应她!”宋豫章道。 “什么意思?”白景时看了看他。 宋豫章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成方在沪西那边,曾经差点害了人命,在拘留所待过一阵子,后来被人用钱赎了出来,这救他的人就是沪西那群人的头子,所以,他才一直待在那人身边,帮他做事。” 白景时听后,不由问道:“这么说,就算为了恩情,他也不可能轻易让出来。他要报恩,而我们,非亲非故的,要救他出来,机会小的可怜!” “没错!所以啊,你答应了玲月,这下子得下真功夫了!”宋豫章突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白景时看着他,眼里有些不悦。 宋豫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玲月当年看上的是你啊,要不是范禹山,你可能……嗯……说句不道德的话,可能……已经随了她了!” “别瞎说,那时候我们才多大?玲月不过是正处在萌芽期而已,她只是把我当哥哥,没有别的。”白景时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反正她现在已经嫁了人了,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宋豫章淡笑道。 白景时瞪了他一眼,随后道:“成方的事,我既答应了玲月,就会想方设法做到,至于老秦那边,我欠了个人情,自然也会还!” “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宋豫章突然变了脸色。 “你说!” “吴茂山被放出来了!”宋豫章低声道。 白景时怔了怔,虽然有点意外,但其实也猜到了:“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子,东瀛人捞了一大笔!” “但也正是因为这笔钱,我们知道了他背后的人是谁?”宋豫章嘴角微微扬起。 白景时看了看他,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傅岷生?” 宋豫章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都知道了,我也就直说了!” 白景时点头:“嗯,说吧!” “傅岷生这回回来,好像跟租界很多人都打了招呼,聚集了不少人脉,利用吴茂山不过是一盘小菜,许岐山让他失去的,他很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夺回来。所以,你得注意点!”他环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紧紧皱着眉。 “这事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了,我帮许岐山,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帮白家!”他说着,渐渐走到了门帘边:“豫章,我希望,我们都能活到所有人不再被压迫的时候。到那时,惠娟也会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宋豫章苦笑。 白景时一出来,就看见颖姐再给他使眼色,走到门口才知道,外面有人在监视他们。 也是,上回那个瓜皮帽被弄晕了,没见到铃兰,以后肯定是会谨慎一点的,毕竟吃一堑长一智。 他勾了勾唇角,直接开车回了白家。 到家之后,金兰就跑了出来。 “少爷,有人送东西过来了!”她道。 白景时看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问:“谁送的?” 金兰看了看他,道:“好像是一个叫小竹子的男孩!” 白景时低头看了看那包装精美的盒子,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欸,少爷!”她说着,就又跑进厨房了。 白景时看着眼前的盒子,撕掉包装,缓缓打开了盒子。 只一眼,他便知道了小竹子为何要来。 因为里面,是范禹山死前留下的唯一衣物,本来因为事件特殊,是不能留下这些东西的,可是,老周还是想方设法留下来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对范禹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崇拜了。 玲月的话惊醒了他,铃兰的劝慰开解了他,至于以后的路,只有更小心,不然,就是一抔黄土,什么都留不住。 可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留下的。 战火之中,无辜死去的人千千万万,在临终的那一刻,谁又会帮他们记下什么呢? 多少白骨成了花草树木的养料,多少花草又成了战火下的点缀,那鲜红的印记,看一眼,就会战栗。这烽火乱世,明天还能活,都是格外的馈赠。 白景时笑了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管世事怎么变化,只要活着,就是希望。 第76章 新旧交替 小竹子见到苏茵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原来萍水相逢的人,是自己三爷的心头宝。这下子他有些懵了,想了想半天,才呵呵笑道:“苏小姐好!” 苏茵见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口道:“你别害怕,我脾气挺好的!” 小竹子一愣,立马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欸,苏小姐说的都对!” 苏茵发现他特别容易害羞,不由笑道:“小竹子,我们差不多大,你喊我阿茵吧,不然感觉我占了大便宜!” 小竹子一愣,看了看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的白景时,越发有些胆怯起来:“不不不,就叫苏小姐吧,我瞧着挺顺口的!” 苏茵见他始终不肯,也不再强求下去:“好吧,随你!” 小竹子听了,笑道:“欸,就这样最好!” 白景时说自己还有事跟周老板说,苏茵便和小竹子开始了聊天模式。 “小竹子,你是哪的人?”苏茵问。 小竹子摊开布,刚想下剪刀,便道:“沪西那边的!” “沪西?”苏茵有些意外,毕竟沪西那边有些鱼龙混杂。 “嗯,我长到7岁,父母就把我交给了表舅,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说到这,他的眼有些泛红。 苏茵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下,转开了话题:“那周老板是怎么发现你的?” 小竹子将剪刀放下,笑嘻嘻地说道:“老板说我这样的人正好,做事没有后顾之忧,别人也威胁不到我,所以就收我了!” “难怪,我看你年纪挺小的,按理不可能让周老板收下来,原来事实是这样的!”苏茵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谁。 “那个,苏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小竹子问。 “当然可以,你问吧!”苏茵笑了笑。 “欸!”小竹子低头想了想,才开口道:“你觉得二爷人好吗?” 苏茵一怔,有些意外他这样问,便疑惑地看着他,道:“为什么这样问?” 小竹子看了看门口,确定暂时没人之后,才说道:“因为我在沪西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二爷的传闻,说以前红玫瑰秦可依就是二爷逼死的,而且手段残忍!所以……” “所以你担心他现在看重我,会让我步秦可依的后尘?”苏茵看着他,眼里意外的平静。 小竹子点点头,继续道:“不是我过分担心,而是三爷喜欢您,三爷对我和周老板都挺好的,我瞧着得报答三爷,所以想提醒一下您,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万一二爷因什么事迁怒您,您出了事,三爷多伤心啊!” 苏茵听他说着,觉得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但是他也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就没怎么在乎对错了。 “你说的我记住了,谢谢!”苏茵笑道。 “还有,我从前在沪西听过二爷之所以做大,是因为秦可依帮他拿到了最大的筹码,可是后来秦可依想出卖二爷,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小竹子说道。 苏茵闻言,不禁有些意外,小竹子看起来挺小的,没想到经历过的事,比自己还多。 “这话你不要再对别人说了,小心被人听到!”苏茵好心提醒。 小竹子笑了笑,点头懂:“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苏茵见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觉得他其实心态还挺好的,也就不纠结这些事了。 “那就好!”她道。 二人话刚结束几分钟,便见周老板和白景时走了出来。 “看着你们俩挺投缘的,那就没来错了!”白景时打趣道。 周义正一听,也跟着和道:“那可不,小竹子可是这片最能说会道的人了,先前有人想少付布钱,都是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的,三爷您说,还有什么人他说不过?” 白景时和苏茵一听,都不由笑了起来。 小竹子见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就喜欢取笑我!” 周义正一听,走上前拍了拍他的头,道:“好了好了,三爷他们要走了,你去送送?” 小竹子愣了愣,立即起身:“好的,老板!” 白景时见周义正不过是开个玩笑,小竹子还真要送他们,不由笑道:“就这么几步路,你就别送了,没看出来你们老板在逗你吗?” 苏茵闻言也笑了:“小竹子,真不用送了,你的布还没剪完,你就安心做事吧!” 小竹子听了,点点头,也没再坚持。 上了车,苏茵就对白景时说道:“白三,小竹子年纪虽小,但挺有自己想法的,我觉得,周老板的眼光挺好的!” 白景时一听,不由打趣道:“你自己不也跟他差不多大,人也是挺机灵的,那岂不是说明,我眼光也挺好的?” 苏茵一愣,随即使劲掐了掐他的脸,道:“白三,你脸皮真厚!” 白景时拍了拍自己脸上的那双手,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别……别掐了,我知道错了,下回……下回……” “还有下回?”苏茵有些怒气冲冲。 “没……没有……”白景时一把抓下她的手,轻轻一览,笑道:“小丫头片子,这么横?小心我打人!” 苏茵在他怀里动了动,脸颊微红,小声说道:“你开车吧,我肚子饿了,想吃饭!” 白景时看了看她,戏谑道:“吃我,怎样?” 苏茵一听,脸更加红了:“说不过你,我投降!” 白景时勾了勾嘴角,放开她,拍了拍她的头,道:“行,今天什么山珍海味都让你吃!” 语毕,眨了眨眼。 苏茵见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白景时送完苏茵回家,刚到白家,便听见了白景文的声音,约莫还有个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的洋人的声音。他微微一笑,便知白景文还是那样做了。 “爸,妈,哥,我回来了!”他说着,便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白墨山见他回来,不由开口道:“正好你回来了,来,一起商量!” 商量?白景时有些不解,但还是坐下了。 “景文啊,虽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可是这些年,我们从没有亏待你,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在这件事上听我们的呢?”秦玉芮苦口婆心地说道。 白墨山一听,也接上了话:“你妈说的没错,这事你不应该先斩后奏,弄的我们一头雾水,你从前可最听我们的话,如今这事怎么做的这么草率?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白景文一愣,刚想说话,白景时开口了:“爸,妈,哥已经是成年人了,婚姻的事,他自己既然可以做主,您们二老就别操心了。再说,现在新思想,新文化都出来了,你们这也太守旧了,你说是不是?哥。” 话毕,白景文刚想说话,便听到白墨山说道:“白景时,你现在跟着许岐山学了很多东西是不是?居然敢这样跟我们说话?行,我们守旧,不开放,不同意你哥跟她的事。可向来媒妁之事,是由父母做决定的,你要改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我和你妈还真就不同意了。你们哥俩,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存心让我们生气!!” “是啊,景时,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可真伤我们俩的心!”秦玉芮有些眼红。 那洋女人听了,操了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道:“你们……别…别为了我吵架,我……知道的,我……会努力的。” 白景文见她有些着急,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莎曼,不关你的事,别着急!” 莎曼听了,点点头,没再说话。 结果,这场从白景时回来之前就开始讨论的家庭会议,最后以不欢而散结束。究其原因,可能是新思想跟旧文化的碰撞,旧的还有余力,新的尚未成形,所以啊,新旧交替的时候,碰出来的火花越大。 可白景时觉得,新思想终究会长大,只不过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长大,还是未知数。 第77章 以白制白,以黑制黑 秋日依旧寒凉,街上已然不像夏日那样热闹非凡,苏茵坐在咖啡馆里,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就连白景时来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现。 “看什么这么认真?”他伸手触了触她的脸。 苏茵猛然一惊,忽而抬头,两眼有些怒气:“快被你吓死了,也不带给个提醒的!” 她狠狠的盯着他。 白景时笑了笑,指了指她手里的书,道:“你还真想去做编辑?” 她点点头,撅了撅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是新思潮流动的地方,我当然也想去,不过,就怕我去不了!”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朋友在报社,可以帮你跟他说说!”他道。 苏茵看了看他,突然咧嘴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白景时见她笑得奸诈,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是不是可以安心了?” 苏茵眼眸微动,点头说道:“嗯,可以!” 白景时闻言微笑,拿起咖啡勺搅了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要下雨了!” 她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一笑:“白三,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如何到了许岐山的手里做事的?白家在上海已然算的了大家了,你为什么要跟着他?”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你说的不错,白家在上海算的上能说话的人,我们也不愁什么,但是啊,苏茵,有钱和有权是两回事,钱再多,没有权势做后盾,是长久不了的!” “这个我知道的,我是问,也什么你就选中了许岐山?”她问。 白景时怔了怔,轻轻抿了一口咖啡,良久,才道:“因缘巧合吧!” “因缘巧合?”她有些不解。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红玫瑰秦可依死前告诉我,许岐山在南京有一支特殊的部队,让我多注意,我当时以为就是普通的民间组织罢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皱了皱眉。 “所以,为了调查清楚,你就跟了他?”苏茵说道。 白景时点点头,淡淡道:“这算是我的目的之一,其实,我留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找出他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为我们所用。”他道。 苏茵一愣,随后才开口:“你应该知道,这里面危险很大。许岐山这人,看起来挺和蔼的,其实手段毒辣的狠。我听小竹子说,秦可依的死,就是因为她动了最不该动的东西,所以最后,死的那样不堪!” “我知道,但是我从来都明白,自己的命一旦跟国家连起来,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向前。”他笑道。 “所以啊,我们的未来都是没有答案的!”苏茵突然笑道。 白景时一怔,也跟着笑了。 送苏茵走后,白景时径直去了秦富山那里,因为有些事,还是要弄明白。 “三爷来了!”秦富山笑着看着他。 “老秦,你这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破烂的就让它破烂,褪色的就让它褪色,随意的很!”他打趣道。 “三爷哪的话,我们也想重新换个行头,只可惜,钱不够啊!”秦富山无奈道。 “钱不够?你当我是空气啊?”他继续打趣。 秦富山眉梢微扬,随即笑道:“我们哪敢找三爷啊?三爷是三爷,虽然您有权有势,可是这年头,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滔天大浪,万一不小心牵累了三爷,我这老脸恐怕就得以死谢罪了!” 白景时闻言,淡淡一笑:“我能从监狱里出来,有大半是因为你,所以老秦,以后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至于你这老脸,我瞧着挺好,也挺愿意被你牵累的!” 老秦一听,立马哈哈笑了起来:“三爷,还是三爷会说话,里边请!” 白景时点点头,就跟他朝着后门走去。 “三爷来找我,因为什么事?”他问。 白景时停下脚步,看了看他,道:“我能从监狱里出来,多亏了你找督军说情,这个恩情,我会永远记得!” 秦富山顿了顿,站在门口看着他:“三爷,您客气了!” 白景时摇摇头,并不觉得:“客气的话你我都不爱听,我来找你,是有问题问你!” 秦富山扫了一眼周遭,伸出手,低声道:“三爷,里面请!” 白景时颔首,缓步走了进去。 刚坐下,他就开口:“老秦,当年秦可依的事,你知道多少?” 为了避免旧事重演,他不得不提起这桩陈年往事。 秦富山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件事的,不由有些意外:“三爷问这个,似乎有些突兀啊!” 白景时的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你就告诉我你知道并且愿意说的部分,其余的,我不会强求!” 秦富山低头沉思了一会,半晌,才开口道:“这事的确很复杂,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只能跟您说,秦可依通过自己从傅岷生手中拿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并且交给了许岐山。本来这事这样就结束了,谁知道,出了个小插曲!” “什么插曲?”他问。 秦富山叹了口气,道:“秦可依喜欢上了傅戟岩,想倒戈从许岐山手里拿回那东西,后来不幸被许岐山抓了包,后面的事,您应该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白景时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那时候他和宋豫章还没跟傅戟岩闹不愉快,怎么从没听他说过,秦可依和他的事。 “三爷,不是我多心,傅家最近卷土重来,怕是做了长久的准备!”老秦说道。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老秦,我们内部的背叛者还未找到,此时不宜做太大动作,怕引火上身!”白景时道。 “我明白,三爷。我说这话,是想您知道,到了不得不做出决定的那一天,不要因为过去发生的事而心软,我以前在傅家当过戟岩的老师,也做过他的保镖,知道他这人有点极端,做起事狠起来不亚于傅岷生,三爷若是想苏茵姑娘好,还是谨慎点好!”老秦说着,喝了口茶。 “嗯,你说的我记着了。”白景时微微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还有三爷,纪雨林好像有点问题!”秦富山低声说道。 “说说看!” “他从范先生被抓到被处决的这段时间里,都在和一个叫雪子的东瀛女人秘密交往,但我们的人说,他们并没有涉及到组织的利益。每天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然后看看风景,其余的,好像没什么过分的行为!”他道。 白景时眉头微皱,眸子微眯,问:“你们继续观察,粉饰太平的人太多,都得细查!” “这个我们知道,三爷放心!”秦富山道。 “还有,那个刘枫,经常在立新赌场走动,白家已经派人监视他,你们配合一下就行,两头跑,往往一件都做不成。你们重心在纪雨林这边,白家在刘枫那边。引人注目的人,就要有光明正大的势力监视,韬光养晦的,就要由暗中观察的人死盯。这是以黑制黑,以白对白。” “三爷说的是!”秦富山低声道。 “嗯!”白景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走了!” “三爷慢走!”老秦说道。 “嗯,别送!” 话毕,他就离开了。 原来秦可依那件事,还藏着这层关系,难怪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许岐山下手这么狠,原来她最后想帮傅家。 想到这,他心里突然慌了一下,下个画面,就是秦可依死时的表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第78章 你害羞了 李国阳派人来白家,说是有事要和白景时商量,白景时微微一笑,想,风头紧的时候,逃得比马还快,风头一松,就急急忙忙跑出来攀关系,这速度,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三爷啊,还好你没事,幸亏,幸亏!”李国阳边走边伸出手,想跟白景时要个好。 “探长哪的话,你我相识这么久,互帮互助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接话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三爷因为我这次没出什么力,心生嫌隙了呢!”李国阳松了一口气,这条捞油水的线,可千万不能断。 “李探长来我这,是为了什么?”白景时边喝茶边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三爷你,帮个忙!”李国阳有些头疼地说道。 白景时放下茶杯,倾身道:“探长帮过我们不少忙,如果真有事需要我,尽管说!” 李国阳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此刻听他这样说,心里不禁放松了许多。 “是这样的,我手下的人不小心在宋家的布庄惹了祸,宋家当家的说要闹到督军那去,让督军惩治,我寻思要是真闹到督军那去,我这手下的人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所以,想请三爷帮忙跟宋家说通一下,以后若是要我帮忙,我一定不推辞!”他着急地说道。 白景时听了,错了错杯盖,淡淡道:“这人这么重要,恐怕不单单是探长手下这么简单吧。” 李国阳点点头,继续道:“三爷猜的不错,这个人是我家旁支的一个表兄,以前他们家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过帮助,现在犯了事,为了要这个恩情,他们家已经来过很多次,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再推了,所以,不得已之下,才来麻烦三爷了!” “我可以帮忙,但也不能瞎帮,至少我要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事?”白景时低声道。 李国阳听了这话,也不忌讳什么,开口道:“就是他看中了宋家一个染布的丫头,想收归自己,结果人家不同意,就闹了起来!” 白景时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仅仅这样?这样还不足以闹到督军那去吧!” 李国阳面上一热,笑嘻嘻地说道:“不愧是三爷,这事的确不简单!” 白景时垂下眼帘,淡淡道:“继续说!” 李国阳正了正神色,休息片刻,才开口道:“本来是个平常丫头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丫头是宋家二少的贴身丫鬟,二少见她被欺负,二话不说就要去告他,您知道宋家大少爷脾性特别好,可是二少就不同,为人特别拧巴,也比较傲,所以,我们只好来找您了!” “嗯。”白景时轻轻应了一声,想了半天,才又开口:“这件事你来找我,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豫章的那个弟弟,谁都不怕,就怕他。我出面说说,是比旁人好!” “就是啊,三爷,这事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来找您啊!”李国阳看着他,在等一个结果。 “这样吧,这事我可以帮着处理,但同时,我也要些回报!” 半刻之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李国阳一听,明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眼下这件事最重要,也只好答应了:“三爷您说,能帮到的我尽力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法租界西教医院那边,我的派出去护院的人,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消失了几个,我也不知道是遭难了,还是怎么了?所以想请你仔细调查一下,也不需要给我什么结果,你只要查到他们是活着还是被人下了狠手就行了,毕竟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有的时候,死也是身不由己的,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你只要给我个是生还是死的消息就行了,我不会为难你,让你得罪人!”白景时说着,眼里沉静无波。 李国阳听他愿意帮忙,也顾不上别的,总比被人掐着尾巴骂要好:“三爷,您放心,这事我绝对会好好办,多谢三爷愿意帮忙,太感谢了!” 白景时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道:“探长客气了!” 李国阳一听,连忙摇头:“三爷哪里的话,能帮三爷是我的荣幸,三爷若谢我,那我可就要折寿了!” 客套的话已经说了太多,白景时有些厌倦起来,喝了口茶,便道:“这天色马上就要变了,探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最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李国阳听了,明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但也不得不好生好气回答,毕竟自己有求于人:“三爷说的对,我这就回去了!” 他起身又鞠了个礼,便朝门口走去。 白景时轻轻弹了弹杯壁,起身,上了楼。 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便看见金兰朝自己走来。 “少爷!”她叫了一声。 “嗯,有事吗?”白景时问。 “有个姓苏的小姐打电话来,说是找你,不过没说什么事!”金兰道。 “说了地点吗?”他继续问。 “没说,就说老地方!”她答道。 “嗯,我知道了,你忙去吧!”白景时淡淡道。 “欸!”她说着,就下楼去了。 见到苏茵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她眼睛红红的,像似刚刚哭过。 “谁欺负你了?”白景时拍了拍她的头。 苏茵鼻子微酸,这才抬起头看着他:“没有,看了一本书,被里面的情节感动的。” 白景时心里微微一松,立即大笑道:“女生果真都是感性动物,走,我带你去玩。玩的尽兴了,你就不会再纠结了!” 苏茵一听,狠狠瞪了他一眼:“白三,你欠揍是吧!” 他勾唇一笑,伸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道:“小丫头片子,成天说要揍我,你觉得不是我故意让你,你能打到我吗?” 苏茵愣了愣,瞥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道:“我打不过你,咬也要咬死你!” 说着,就张开了口。 白景时眸子微动,戏谑道:“这么想咬我?” 语毕,扣住她的下巴,轻轻掠过她的唇。 苏茵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唇上一片清凉,待反应过来,脸已然滚烫。 “怎么样?还想咬我吗?”他故意挑衅她。 苏茵耳根绯红,小声嘀咕着:“就知道欺负我!” “你说什么呢?”他故意装作没听见。 苏茵眸子微转,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恨恨道:“疼吗?” 白景时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不禁有些无奈:“你说疼不疼,人都是肉做的,难不成我就百炼成钢了?” “知道痛就好,不然我还要用更大的劲!”她瞪着他,双眼澄澈。 白景时轻轻握住她的手,眨了眨眼:“你舍得吗?” 苏茵脸微微发热,道:“你干嘛这样说,不害臊吗?” 他勾了勾唇,笑道:“是你害羞了!” 苏茵一听,脸更红了。 第79章 果真是他 李国阳的事,白景时跟宋豫章稍微说了说,他便派人去布坊那边,找管事的人微微通了个气,人家就把人放了,就连宋家二少爷也出奇的没有再闹。 其实这事白景时很清楚,不管事情大小,只要有关宋思明,宋豫章一出手,绝对药到病除,至于原因嘛,应该是宋豫章本人的原因。 在他们兄弟二人还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宋思明偷了家里的钱,想要去买自己喜欢的面人,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人正好在查账,他看着自己家管家一副严肃的脸,心里一哆嗦,差点把面人抖在了地上,管家一眼就看出来是他,刚准备要问,宋豫章却发话了。 “徐叔,是我偷了钱给思明买面人的,要怪就怪我这个哥哥没做好,别惩罚他!”小小年纪的宋豫章背挺的直直的,眼睛里全是正直。 徐管家一看,虽然知道宋豫章是在护着宋思明,但是事情也分大小的,这么小就偷家里的东西,长大了还得了?于是乎,他决定让俩人都受惩罚,一个跪了一天,一个饿了一天。 惩罚虽然不大,但当宋豫章跪了一天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身体不支,宋思明饿了一天,虽然饿的想大吃一顿,可看见摇摇欲坠的宋豫章,年幼的心还是难免有了愧疚,他跑过去死死抱住宋豫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你这是干什么啊?错是我犯的,你怎么瞎参合?” 他边哭,宋豫章就一边腾出手帮他擦眼泪,还笑着有些森寒地说道:“我这是苦肉计,你这小子成天就想着不着调的东西,我作为哥哥不以身作则警示你,万一有一天你犯了大错怎么办?我就是要被徐叔罚,让你留个印象,让你对我有愧疚,这样一来,你下次犯错就会想到我替你受罚牵累成了什么样,你就会三思而行了。我啊,还真是用心良苦!” 本来宋思明还挺心疼自己哥哥被打的,结果宋豫章说了这么一席话,让他生生跟见了鬼一样望着他。 三秒钟之后,宋思明大声喊道:“宋豫章,你有病吧!” 话毕,人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从此以后,宋思明凡是想犯错,都会绕着宋豫章走,以免被他给祸害死。可惜啊,李国阳的事一出,他再想逃避,也逃不过宋豫章的魔爪了。 “思明那孩子,对你的阴影恐怕一辈子都散不掉了!”白景时说道。 宋豫章看了看照相馆外的天色,扶了扶眼睛,有些无奈道:“我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治他才想了一个这样的损人不利己的方法。你知道的,他从小就爱闹,又喜欢到处惹事,就说你那本什么画册,差点就被他毁了,我要是不吼几句,当个严肃的长辈,你觉得,我们宋家里面,还有谁治得住他?” “说的也是!”白景时回忆了一下那本画册差点被捣毁的经过,不由笑了起来:“我那画册可是来之不易,费了挺大功夫,你家思明,应是想要拿纸描摹,可你知道的,一描摹,就会留下印子,我当时因着你,还真没什么办法劝住他,亏得你出手!” 宋豫章淡笑:“所以啊,恶人还需恶人磨,我虽替他遭了罪,但从那以后他都会记得,做了不好的事,首先被惩罚的是自己的哥哥,若是再乱来让我受罪,他自己的良心会不安的!” “所以你这一招苦肉计,还真管用了!”白景时笑道。 “呵呵,过奖,过奖!”宋豫章也笑了起来。 约莫到了午时过半,颖姐回来了,看着他们俩,不由笑道:“先生,三爷,外头已经打理好。可以出去了!” 白景时和宋豫章互看一眼,随即起身,朝外面走去。 “颖姐辛苦了!”宋豫章说道。 颖姐笑了笑,道:“先生哪里的话?” 白景时一听,却低声笑道:“颖姐,你小心了,还记得思明的事吗?豫章他可是干什么事都要算计的分毫不差的。” 颖姐一愣,随即笑道:“三爷这么一说,我倒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了!” “听他胡说,我怎么可能把这种心思放在颖姐身上?白三他是惹事不嫌大!”宋豫章瞪了白景时一眼。 颖姐弯了弯眼,拍了拍自己的袖口,道:“行了,赶快办事去吧!” 他二人点点头,就迈步离开了。 而老秦的店里,早就备好了东西等他们了。 刚进店,就闻到了菜香。 “宋先生和三爷来了?”老秦笑道。 “麻烦老秦了!”白景时淡笑。 老秦摇了摇头,对厨房里面的人说道:“珲安,赶紧把菜上了!” “哎,好的,来了!” 只听里面传来一个青涩的声音,接着一个留着寸头的小男孩端着菜出来了。其他吃饭的客人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吃去了。 而此时老秦的饭馆里,有两路不同的人,一路警备队,一路当东瀛人走狗的国人。至于他们怎么知道白景时和宋豫章来这,不用多说,就是红色内部出了背叛者的缘故,而白景时和宋豫章明知道有诈还来的目的,大概是想引蛇出洞,虽然这种做法毫无章法可言。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各种安全防备当然是已经做好了,至于这条蛇出不出来,那就是未知数了。 “这鱼,还是一样的好吃!”宋豫章笑道。 白景时看了看老秦,又看了看宋豫章,吃了口青菜叶子,道:“那可不,老秦这的川湘菜,可是最有名的。” “先生和三爷夸奖了,菜再好吃,也有吃尽的时候,可这人就不同,人再好,也逃不过被人议论的宿命!”老秦道。 白景时微微动了动眼,看不出喜乐的脸上,涌出一丝狡黠:“这人啊,活在这世上,不是说别人,就是被人说,至于这人是好是坏,大多数人是不在意的。只要能被他们当成谈资的话柄,他们可是能不死不休的。所以啊,人活着还是放宽心点好,这一张嘴,可敌不过别人千张嘴!” “三爷说的是,这人啊,还是活的潇洒一点好,总是小心翼翼的,活着多遭罪啊!”老秦应付道。 宋豫章看了看他二人,扫了一下他们周围,并未说话。 又过了一阵子,一个高瘦的人影走了进来,脸被衣领和口罩遮着,众人只看得见一双眼。他刚坐下,珲安就过去问他:“先生,您要吃些什么?” 那人摇了摇头,闷闷的声音响起:“红烧排骨,带走!” 珲安微微一愣,旋即说道:“唉,好的!” 约莫一刻钟,珲安提着菜出来了。 “先生,您的菜!” 那人点点头,将钱付给他,接过菜,就起身离开了。 白景时和宋豫章互看一眼,叫了珲安过来。 “我们也该走了,珲安,记得告诉你们老板!” 老秦正在厨房里忙着,道别的话,只好让珲安转告了。 进了车里,宋豫章才打开珲安偷偷藏在零钱里的纸条。 “景时,自己看!”他道。 白景时接过纸条,接着光看着,不由沉声道:“果然是他!” 话毕,宋豫章发动车子,朝北边驶去。 第80章 意外之地 苏茵跟着白景时到报社时,实在是吓了一跳,因为报社的主编,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这位老师是教历史的,风趣幽默,说话铿锵有力,而且总是能用引人入胜的方式,让本就觉得历史枯燥的学生兴趣满满。 比如,说到商朝灭亡,他不会说什么美人误国,而是说:男人还是要守住自己的心,这美人啊,一个比一个漂亮,你若是见了都喜欢,那我想啊,这举国上下,三千佳丽都不够你看的。不过话说回来,纣王也算是忍耐性好的了,商朝灭亡前,他只爱过这样一个女人,而且是痴心不改,即使知道众口铄金,也还是没有亲自杀了妲己,同学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地下的学生听完后一阵骚动,居然立刻让课堂热闹了起来,有个胆大,居然站起来大声道:“那是因为,妲己好看啊,而且是三千佳丽里最好看的一个!” 这老师一听,嘴角微扬,摇了摇头,笑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底下发出一阵疑问。 这位老师清咳一声,淡淡道:“那是因为他已隐隐有感,商朝气数将尽,与其挣扎,不如顺其自然!” 这话一出,底下立马唏嘘一片。 “老师,按您的说法,这天下万物,都有其定数,与其逆天而行,力挽狂澜,不如顺流而下,坐等时机,是吗?” “说的不错。一个人,一个时代,都有他该经历的事和逃离不了的命数,这世上未知的事情太多,人太渺小,虽然上天给了我们智慧,但是,我们失去了很多本能的东西。动物遇到危险会有感应,而我们没有。他们有自己的尖牙,去撕碎自己的食物,而我们只能靠智慧制成的武器去猎杀食物,若是我们不会制造武器,那么,这世界到底是我们统治,还是其他的动物统治,都是不可知的,因为人啊,是真的太渺小了!”他淡淡道。 这话一出,底下安静了好久,直到有个学生说道:“那老师,您呢,您自己对自己的命运又是怎样看得呢?” 他笑了笑,用手比了一个数字,道:“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其余的,好好过日子!” 那学生一听,自觉的坐下了。 “方老师好!”苏茵打了个招呼。 方士铖回头看了她一眼,扶了扶眼睛,笑道:“是苏茵啊,你好!” 他说着,就拍了拍她的肩。 苏茵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是自己的老师,虽不在学校,但是威严还是在的。 “方先生,好久不见!”白三打破尴尬,主动跟方士铖打招呼。 “三爷好,有事的话,跟我进去喝杯茶,我们慢慢谈!”他说着,就领着他们二人往自己的私人办公室走去。 刚坐下,他就端着茶过来了。 “不知二位来报社为了什么事?”方士铖将泡好的茶放在他们面前,随后在椅子上坐下。 白景时用手轻轻碰了碰茶杯,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苏茵毕业后想来报社工作,但是我知道的,方先生要求很高,所以这才带着她来问问!” “这样啊!”方士铖看了苏茵一眼,随后笑道:“苏茵这孩子我知道,挺聪明,也挺有天赋的。只是我们报社跟别的报社不一样,学历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看能力。这样吧,三爷您先出去,我问几个问题,考考苏茵。如果都过了,那么我立马就能答应您,若是没过,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离毕业还有一两年,不着急!” 白景时听了,点了点头,对苏茵轻声说了句“加油”,便走了出去。 待门关上,苏茵便道:“老师,您问吧!” 方士铖颔了颔首,开口问道:“‘天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变定基’,对于这句话,你怎么看?” 苏茵微微一怔,皱了皱眉,想了半刻之后,开口道:“不过是不同的道,起不同的革命,有不同的结果罢了。官道起革命,圣贤纷纷聚在一起,筹谋崛起,意图顺天意而行。民道起革命,人心混乱糅杂,社会不安,民心向背。更有甚者,不畏生死,而民不畏生死,大乱将起。” “不错,解释和理解都很到位。那最后一句,‘天人合发,万变定基’,你如何看?”他道。 苏茵低头想了想,又道:“官与民的关系,本就是舟与水的关系,这在古时就有,这句话其实很简单,不管朝代的命数如何变化,是千变万化,还是百年不动,只要官民一心,顺水推舟,这国基自然万年不变。” 方士铖听了之后愣了愣,最后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有这等见识,已然不错。你这徒弟,我收了!” 苏茵心里一喜,高兴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 “三爷,进来吧!” 方士铖知道白景时就在门口,此刻也就大声喊了他进来,白景时一进来,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立马领会到,这事是成了。 于是,他道:“多谢方先生!” 方士铖摇了摇头,看了看白景时,笑道:“三爷真是好福气,这姑娘悟性不错,又挺讨人喜的,我看着欢喜,所以报社工作的事,我答应了。” “麻烦先生了!”白景时鞠了个躬。 方士铖见状,立马拦住他,道:“三爷客气了,三爷为了这个小姑娘大费心思来我这,我大抵也明白三爷对她的心,只不过啊,三爷,有时候,您还是得让她自己成长。这小姑娘虽然聪敏,但是处世能力并不强,三爷若是放心,让她有时间多跟我出去转转。总是跟着三爷您,被保护的好好的,并不是长久之策啊!” 白景时一听,想了想,又看了看苏茵诚挚的眼神,不由开口道:“正巧,这段时间我有事,挺忙的,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就让苏茵暂时跟着您了。还请您不嫌麻烦,多担待她一些!” 方士铖扶了扶眼镜,扫了一眼正有些不高兴地苏茵,笑道:“小姑娘啊,别嫌三爷说你麻烦,你这白白净净的跟纸一样,的确是挺麻烦的。若不是三爷在背后撑着,你这麻烦肯定惹的不少。我啊,反正也是你的老师,带带你也算是职责范围内。只不过啊,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苏茵抬眼看着他,道:“老师,您说!” “就是我是报社主编的事,不能告诉旁人,特别是学校里的人。不然,我的麻烦可不小!”方士铖笑道。 苏茵闻言点点头,道:“老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嗯,那好,以后你下了课来办公室找我,我们去见识见识真正的世界!”方士铖低声笑道。 苏茵看了一眼白景时,撇撇嘴,开口道:“多谢老师!” “不谢!”方士铖喝了口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脸上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三爷,时间有些晚了,我家里有事,您知道的,这个时候,我必须得回去!” 白景时望了望那墙上的表,点点头,道:“嗯,我知道,既然事情你已经答应,我们也该走了。这次…多谢了!” 方士铖摆了摆手,连忙道:“三爷哪的话?跟我们说什么谢呢?真是折煞我了!” 白景时笑了笑,摸了摸苏茵的头,轻声道:“该走了!” 苏茵闻言站了起来,对方士铖再次道了谢,便跟白景时出了门。 方士铖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不是同路人,迟早要分离。可造化弄人,还有相遇的时候。这时候,错误的时间,偏偏是对的人,必定要苦一番咯!” 语毕,喝完最后一口茶,走到门口,对报社其他人说道:“今日事不多,夜里小心些!” 报社众人看了看他,纷纷点头,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第81章 整夜不眠 九三在沪西找成方的时候,好巧不巧看见了杜清羽,也就是白家的三姨太。他有些好奇,杜清羽怎么会跑到沪西来,而且还在跟一个洋人交流,看那样子,像似认识很久了。不过,他今天的任务是找成方的,所以也就没多在意,看了看,就去工地找成方了。 成方今年刚好18岁,比玲月小3岁,据说长的挺精神的,就是性子有点狠,做事不考虑后果,只管达成目的。 他刚在一块石板上坐下,九三就趁机走了过去,装作人生地不熟的样子问道:“小哥,请问离这最近的水泥厂在哪?” 成方有一瞬间怔然,打量他很久,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间水泥厂?” 九三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小哥,我们家建房需要一些水泥,不多,就几百袋的样子,这可是笔大买卖,您要是不知道,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成方皱了皱眉,起身看了看九三,斟酌再三,才开口道:“你跟我来!” 说着,就带着九三往另一边走去。 九三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不停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约莫一刻钟,成方带着九三到了一间旧厂房面前,刚要抬手敲门,却突然一把扣住了九三的手。 “说,谁派你来的?”成方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九三吃痛的叫了一声,转了转眼眸,装作被擒住的样子小声道:“小哥,你是不是还有一个亲生的姐姐,不过从小跟你分开了,我来这,就是她要求的!” 成方微微一愣,收了几分手劲,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她弟弟?” 九三动了动僵硬的手,求饶地说道:“小哥,你先放了我,我这样跟你说话,有点尴尬!” 成方闻言低头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姿势,脸色微微一囧,放开手,沉声道:“快说!” 九三抡了抡自己的手,转了转腰,道:“小哥,我这么跟你说吧,是您的姐姐求我家少爷来找你的,她现在过的非常好,锦衣玉食的,可就是没有亲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她想找你,一起过好日子!” 本以为他听完会高兴,没想到成方反而有些抵触地说道:“那你可是白跑一趟了。我是不会跟她一起昧着良心过好日子的!” 九三一听,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禁问道:“什么叫做昧着良心过日子,我看月夫人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成方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道:“进来说!” 话毕,将九三拉进了一个小屋子里。 灯一亮,就听见成方说道:“你知道范禹山这个人吗?” 九三心里微微一惊,不知道他为何要提到这个已经被处决的人,不过,好像三爷跟他有些关系,所以他道:“知道,不就是因为杀了大使馆的人被判绞刑的那个吗?” “没错,就是他!”成方的表情有些微妙起来。 九三顺着问下去:“他怎么了?” “他逼着我姐姐帮他做事,以所谓大义的方式,可实际上,他让姐姐背叛最好的朋友,让她亲手把她推进深渊,用我的命做要挟!”成方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九三一愣,这又是什么成年往事:“所以,小哥你为了不让自己成为月夫人的拖累,以一个名头,跟了现在的主人?” 成方没说话,也没有否认,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 良久,他才道:“你找到我就够了,告诉她我过的很好,我不想成为她的软肋,即使范禹山已经被处决了,但是,我恨他的心,绝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消失了。我姐姐过成现在这样,身不由己,处处小心,完全就是他一手造成的。还有姐姐的朋友,秦小姐,就是他害死的。而且,他手上滴血不沾,沾满血迹的,是我姐姐的那双手。他倒是什么愧疚都没有的见了阎王,而我姐姐呢?却要一辈子因为朋友的死自责。你说,我能回去吗?” 九三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如果真如他所说,的确回去还不如留在沪西。不过这事还是要跟三爷说,他不能自行做决定。 “这样吧,小哥,你继续留在这,至于你跟不跟我回去,我会跟月夫人以及我家少爷说了才能做决定。你放心,我会再来的。”九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成方轻声嗯了一句,没有再说话。 九三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沪西。 当白景时听到九三的复述的时候,着实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红玫瑰秦可依的事,是许岐山一手造成的,或是即使跟范禹山有关,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有些难以接受。 铃兰说的是真的,真相往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里面参杂了太多个人的东西,所谓真相,不过是它符合了你的逻辑,你的正义感,你的道德心罢了。原来玲月说的也没错,如果铃兰愿意告诉他真相,那么,范禹山在他心里,还能有一丝丝威严,如果铃兰都不说,那他就是个烂人。 九三觉得白景时的表情有些不对,叫了他一声:“三爷?” 白景时微微晃神,几秒后终于醒了过来:“嗯,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九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低声道:“他说他不会回到月夫人身边,怕成为她的软肋。不过三爷,我怎么觉得您好像有些反常啊?” 白景时一愣,随即一把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子,居然打探我的心思,看我不跟小夏说,让你再也吃不到她做的红烧肉!” 九三前半句听到小夏的名字,立马脸红了,又听到红烧肉,不禁舔了舔嘴唇:“三爷,您不能这样。一码归一码,您知道我挺喜欢小夏的,又喜欢她做的红烧肉,你要真这样做了,我可恨死您了!” 白景时见气氛终于正常,拍了拍他的肩,道:“这样,您给月夫人报个信,就说人已经见过,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劝不了。若是夫人真想让他回到她身边,还请亲自过去一趟!” 九三一听,有些疑惑起来:“三爷,月夫人亲自过去,有些不妥吧!毕竟沪西跟探长那边,有隔阂不是一天,而这个隔阂,还是因为二爷,您知道的,就是码头的事,毕竟……” “你说的我都知道!”白景时打断了他,随后继续说道:“这事必须得这样做,一,我们答应月夫人找人,不管这人回不回到她身边,都必须给个结果;二,这是人家家事,我们参杂在里面,本来就有些不合适,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故人,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得让他们自己说清,才会有结果,我们去当说客,只能吃力不讨好。这样说,你明白了没?” 九三听后,点点头,笑嘻嘻地说道:“还是三爷明白事理,九三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今天有些晚了,明天你去给月夫人报信吧!”白景时说道。 九三看了看天色,笑道:“欸,好的!那三爷,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白景时低声道。 九三挥挥手,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待九三离开,白景时才开始想到范禹山和玲月的事,如果事实真如成方所说,那范禹山的确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敬佩呢?难道自己跟他一样,日后也会为了什么目的,不择手段吗? 想到这,白景时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当初秦可依那一针自己都下得了手,那么日后呢?说要护着苏茵的自己,究竟会不会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做出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而所谓的大义,又究竟是什么? 夜色深处,一盏灯,整夜不眠。 第82章 都是棋子 李国阳亲自到白家道谢的时候,正巧苏茵也在,白墨山和秦玉芮出去喝茶去了,因此,屋子显得安静了不少。 白景时让金兰带着苏茵去了花园,李国阳见状,这才笑着开口:“三爷,宋家布坊的事,多谢您出手帮忙,这下他们总算没来找我了!” 白景时微微点头,抬头看了看他,道:“探长还请坐下说话!” 李国阳听了,立马笑嘻嘻地坐下了。 “三爷,西教医院的事,我打听清楚了!” 白景时给他倒了杯茶,低声说道:“还请探长明说!” 李国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小声道:“据说消失的那批人,是被宪兵队偷偷带走了,而且是在深夜里,去了宪兵队的牢房,但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但听周围的住着的人说,大晚上总是听到痛苦的怪叫,我寻思着,不会是当什么试验品吧!” 李国阳说着,心里不禁跳了一下,有种后怕的感觉。 白景时听后沉默了很久,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这事还请探长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待我知道具体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李国阳放下茶杯,笑道:“三爷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明白的。” “那就好!”白景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具,又问道:“不知道探长可知道红玫瑰秦可依?” 李国阳一愣,随后开口道:“红玫瑰当初那么有名,凡是上海人,大多都知道一点吧。只是最后死的莫名其妙的,很让人纳闷!” “嗯,的确是有些离奇!不过探长大人,我怎么听说,秦可依曾经有段时间住在你的府上,而且好像挺亲密的!”白景时问道。 李国阳心里一惊,立马摇头说道:“三爷哪里的话,那是二爷让我这么做的,明知道她是二爷的人,我若没有允许,怎么可能跟她私下来往。这话三爷可别对别人说了,不然容易引起事端!” “这个我知道,只是我有些疑惑想让探长帮着回答!”白景时脸色微变,有些沉重起来。 李国阳看着白景时的眼色,心下知道今天肯定得说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安全的走出这道门,不然日后,肯定有大麻烦。 “三爷请说!”李国阳笑着说道。 “秦可依死前最好的朋友是谁?探长可知?” 李国阳愣了一下,旋而说道:“我知道,是我夫人!” “那探长可明白,月夫人当初是为何将秦可依推到了二爷身边?”白景时看着他,眼里平静无波,却让人心生畏惧。 李国阳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三爷,这是旧事,已然过去,我虽知内情,可是若是说了,怕二爷生气,也怕我夫人生气啊!” 白景时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说清楚,我只问你对不对。若是对,你就点头,若是不对,你就摇头。为难的事,我不会让你做!” 李国阳听后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三爷问吧!” “当初秦可依到二爷身边去的时候,你们知不知道她已经和傅戟岩私下有来往了?” 李国阳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们调查过她?还让她继续跟着二爷,套取机密?” 李国阳愣了一下,还是继续点头。 “你们当初最终的目的,是想让傅家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没想到,秦可依会倒戈,宁死也没有出卖傅戟岩,而且那些机密有一部分现在还在傅家手中,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却重要到让二爷这些年费尽心思对付傅家?可没想到,傅家突然崛起,目的不明?” 听到这,李国阳已然有些大吃一惊,为何这些事白景时会知道。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想到此处,他不由开口道:“二爷,不瞒你说,我李国阳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重诺这点,我是明白的。我跟二爷这些年的交易,旁人看不清,也看不懂。但是三爷您不同。你是二爷最信任的人,话问到这,已然不能再问下去了。我只能告诉您,你问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对的,至于里面的细枝末节,恕我不能奉告。三爷如果有疑问,可以直接去问二爷。可是三爷,我知道您是有大抱负的人,所以,今天的事,我权当没听过,没说过,望三爷谅解!” 白景时笑了笑,开口继续道:“探长是个有血性的人,我问这些,只是遇到了一些人,问了我一些事,所以才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李国阳看了看他,问:“不知三爷遇到了谁?居然和红玫瑰有关?” 白景时有些为难地看着他,道:“这我跟您一样,不能说。只能说,是认识秦可依的故人。” 李国阳触了触茶杯,笑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白景时眉梢微沉,道:“还望探长大人切勿扰她!” 李国阳点点头,低声笑道:“谁都会,唯独我不会!” 白景时有些意外他说的这句话,再想问时,电话已然响起。 接了电话,他才知道,是找李国阳的。 他将电话给他,见他神色有些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李国阳告了别,就匆匆离开了。 白景时看着他离开,这才叫金兰喊苏茵进来。 苏茵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白三,你怎么了?” 白景时抬头看了看她,拂了拂她耳边的发,道:“没什么,在这吃晚饭,到时候我送你回去!” 苏茵点了点头,忽略他眼中的疲惫。 “你先休息一下,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她咧嘴一笑,眸子里全是他。 白景时笑了笑,道:“让金兰跟你一起,我怕你把厨房烧了!” 本来苏茵觉得自己总算可以大显身手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撅了撅嘴:“你嘲笑我?” 白景时低声一笑,开口道:“不不不,我只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别多心!” 苏茵见他实在是有些累,便打消了要生他气的念头,起身走向厨房:“那好吧,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她说着,跟着金兰,就去厨房了。 白景时仰躺在沙发上,开始回忆一些远久的往事。 若是秦可依去许岐山身边是傅家一早安排好的,那么自己遇到苏茵,是不是也是许岐山安排好的?他知道自己和傅戟岩的关系,也知道他们三人以前的旧事,知道苏茵和玉芬有些像,也知道只要傅戟岩遇到苏茵,一切都会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发展。秦可依让傅家得到了机密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可因为那是她拼命记下的部分,所以正确性无法验证,因此傅家才迟迟没有动手,让许岐山一人做大,可其实暗地里,早就开始布局了。 完整的东西在许岐山手里,而且按照目前的状况,除了许岐山知道东西在哪,基本不会有第二人知道。傅家其实早就打探到,苏茵是许岐山的孩子,所以选了一个日子,让傅戟岩遇到她,也就是所谓的联谊会。那么这样一来,一旦许岐山知道苏茵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在他还未知明的情况下,送她进了军统,他便会方寸大乱,如此,傅家不仅目的达到了,还顺道把苏茵推了进去。 其实他一直怀疑,苏茵进军统,到底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那么,这样一看,这个人,就是傅家的人。虽然许岐山自己肯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推了苏茵一把,但再往细处想,一直照顾苏茵的是汪淳溪,她是知道苏茵身份的,这样一来,其实她,才是最该怀疑的人。 她明明可以跟许岐山说明苏茵的身份,或是带着苏茵避开许岐山,可是她没有,而且还任由许岐山带她进了军统,这层层想下去,简直让白景时感到背后发寒。 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的大义,只有个人利益与组织利益的碰撞。更可怕的是,他心爱的姑娘是那个牺牲品,就跟当初秦可依一样,是各方对弈的棋子,还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只因为,她是许岐山的孩子。可好笑的是,许岐山也是别人的棋子。 白景时自嘲地笑了笑,那自己呢?不也是棋子吗? 第83章 好心提醒? 白景时遇到刘枫的时候,正巧在跟九三讨论成方的事,他有些奇怪,刘枫怎么突然就跑到欢乐门来了,待跟九三说完,刘枫才踏着步子过来,对白景时招了招手,随后才道:“三爷,上面有消息要我传达!” 白景时看了看九三,使了一个眼色,九三立即明白,便进了里门去了,刘枫坐在白景时对面,抽了根烟出来,说道也给了白景时一根,然后才开口道:“三爷,你知道吴茂山这个人吗?” 白景时点烟的手一顿,抬头看他,道:“知道,我上回进牢子里就是托他的福,怎么了?” 刘枫弹了弹烟灰,声音有些低沉:“上面派我来告诉你,他跟沪西那帮狠人有勾结,所以你进监狱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白景时一愣,问:“跟沪西?这么说,我消失的护院也跟他有关咯!” “应该没错!”刘枫吸了一口烟,又继续道:“三爷,您知道的,沪西和东瀛人、傅家都有关系,所以吴茂山……” “我知道,你的话说明,我进牢子跟傅家有关,进一步说,是跟傅家身后的东瀛人有关!”白景时微微眯起眼,有些情绪未明。 刘枫夹起烟,靠近白景时,又道:“三爷,这事上头要你多看着点,既是为了组织,也是为了你自己。还有,许岐山,您也得小心些!” 白景时听见许岐山的名字,不由笑了笑:“我倒想问你,你上回跟我说是许岐山设计害我,这回听了上头的话,又说是东瀛人和傅家,这一下一下的,作为一个从天津调过来的专职人员,这种类似挑拨离间的行为,是不是应该特别注意,免得招惹是非!” 刘枫微微一愣,随后唇角微勾:“三爷,我虽是天津调过来的,但论年纪,可比您还小一岁,做事不周全,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差错。我知道三爷您做事比较细心,人也比较圆滑,可是啊,三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您还是偶尔装糊涂的好!” 白景时笑了笑,眉间微皱:“听你这话,表面感觉是在提醒我,怎么仔细听,有威胁的意思?” “威胁?不不不,三爷,您错了,我不是威胁您,而是好心劝您!”刘枫将烟掐灭,勾了勾唇,道:“三爷,这世上说鬼话的人多了去了,见人说人话,也是看这个人的势力和权力来的,您看许岐山,那就是得想说鬼话都要硬着头皮说人话的人,而三爷您呢,就冲您当年跟范先生的交情,我都得说人话。这不,我诚心提醒您,您还误解了我!” “这么说,我还错怪了你?”白景时淡笑。 “可不是嘛!”刘枫轻声一笑,随后又道:“三爷,有句话我就是冒着大不敬的风险,也还是要提点您一下!” “你说!”白景时道。 刘枫看了看窗外即将下雨的天气,开口道:“红玫瑰秦可依的事,您还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虽然当年她是死在许岐山手上,可是最后下手的人可是您,您这一步一步的查下去,最后说不定会把自己也搭进去,这话我说前头,可不是危言耸听,这要是被东瀛人或者是租界的人知道了,可是要遭罪的。三爷您是非分明,应该知道我说的不假!” 白景时有些怔然,良久,才又对他说道:“这事我有分寸,你的提醒我承下了,这世道已经乱成这样,冤假错案一大堆,动乱也到处频发,君不君,臣不臣,子不子,父不父的,所有的纲常都已混乱,你觉得,我选择明哲保身,就能明哲保身吗?他们若是想动我,即使不是这件事,也会是其他的事。与其操我这份心,不如想想,怎么解决您和那个东瀛女人的事!” 刘枫心下一惊,没想到白景时这件事都知道,微微一慌,继而收敛情绪,立马笑道:“三爷真是神通广大,这事也能知道,不过三爷,我跟东瀛女人相交,不过为的是组织上的事,其他的,我根本不会去想,所以三爷,还望你宽心!” 白景时眯了眯眸子,轻轻敲了敲桌子,扣扣两声后,便开口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管,也没功夫管,只是,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你如果真的危害到组织,我一定会上报给马局,马局这么器重你,我觉得,你不应该让他失望!” 刘枫眼目微转,立马笑道:“三爷放心,我都明白。”随即他看了看天色,又道:“三爷,这天看着要下雨了,我得走了,不然待会回不去了!” 白景时点点头,喊了金兰一声,让她给了把雨伞给他,随后上了楼。 金兰送完伞上来,走到白景时屋前,敲了敲门,小声道:“少爷,那位先生身上有樱花香水味,像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什么都别说!”白景时打断她的话,拿起面前的文件。 金兰嗯了一声,便下楼了。 白景时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眉角微扬,眼神有些深沉起来。 “看来,叛徒找到了!” 随后一声闷雷,让这场秋末的雨,更加淋漓尽致起来。 第84章 一切值得 秋雨总是漫漫绵绵的,让人心生悲凉,可是这其中的缠绵悱恻,直让人觉得,这人世动乱,还有这样美好的景色,其实也可以算作人生的福报之一。纵然有诸多危险在前线,但今日还活着的人,都是一种幸福。 白景时和苏茵在老秦的饭馆遇到小竹子的时候,他正在跟珲安说话,两人看起来很投机,毕竟两人年纪相仿,话题也多,所以他们在饭馆等着老秦的时候,也顺便等了小竹子。 苏茵问:“你觉得小竹子和珲安,哪个更胜一筹?” 白景时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右侧,道:“我觉得,两人不分伯仲!” “为什么?”苏茵有些惊讶。 白景时摇了摇头,开口道:“小竹子心思灵敏,性子也是弯弯绕绕的,至于珲安,恰好和他相反,果决的很,做事快,但不一定会注意细节!” “你要这么说,我倒觉得,珲安这样的,在乱世会过的更好!”苏茵撇撇嘴,看了一眼珲安。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道,做事果决的人,比做事犹豫不决的人,的确是多了些路子。”白景时说道。 “注意细节的人,难免活的累。像珲安这样的,咋看好像不惹人喜欢,其实相处久了,就知道,有这样的人办事,是最可靠的!”苏茵低声道。 “三爷,苏小姐好!” 小竹子说完事,就直接走了过来打招呼。 白景时向他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跟珲安说了些什么?” 小竹子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就是一些私事!” “私事?那我就不问了。对了,周老板这几日要出远门吗?”白景时问道。 小竹子转了转眼睛,开口道:“好像冬至之前要出门一趟,不过具体日子还没定。三爷若要知道,到时候周老板决定好了,我亲自跑一趟来告诉您!” 白景时听后,想了半天,随即问道:“冬至之前出远门,是为了选好布料吗?” 小竹子笑了笑,道:“倒也不全是!” 白景时看了看早已跑到厨房跟秦富山谈论国际形势的苏茵,笑道:“是不是有人要周老板拿新红布做事,这次走远门,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大客!” 小竹子点点头,呵呵笑道:“还是三爷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白景时眉梢微扬,道:“不是我厉害,是周老板鲜少出远门,而且一出就要到另一边去了,我们本就工作复杂,所以,猜这点,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爷说的是!”小竹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更加不好意思了。 待苏茵和秦富山出来,他们的谈话已然进入尾声。 秦富山道:“三爷,您这姑娘可聪慧的很,学什么都快,所以,您是捡了个宝!” 苏茵有些笑意地看了看秦富山,道:“是秦老板教的好,我又认真罢了!” “你还是一点不谦虚啊!”秦富山笑道。 苏茵听了,不由开口道:“这世上各色人做各色事,谁不是带着一副谦恭的面具待人,等到回到家里,面具一落下,真实的本性就显露出来,是悲伤,是邪恶,是厌倦,全凭这个人深藏在深渊的灵魂作怪。我不谦虚,不是我不懂,只是面具久了,总会落下一些灰尘。我有时看到那个邪恶的自己,会感到微微失落,因为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而且无药可救!” 秦富山和白景时以及小竹子听到她这番话,不由大吃一惊。小竹子忍不住,首先开口问道:“那苏小姐,你觉得,在这世道做这样的人,能存活吗?” 苏茵看了看他,笑道:“这事你应该这样看,如果你觉得面具戴着舒服,不妨继续戴着,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和它融为一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做回自己,别让面具侵蚀了原本的自己!” 这话刚毕,秦富山就拍了拍手掌:“想不到苏小姐看起来不谙世事,居然有这种层次的思想,令人非常惊讶!” 白景时与苏茵对视了一眼,随即笑道:“所以说,我眼光也还不错!” 小竹子听了,连忙插话道:“还是三爷厉害!” 苏茵却是不觉得:“只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而已,我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我自己……” “为了苏小姐自己?”秦富山有些好奇起来。 苏茵缓缓坐下,开口道:“因为很多事,让我看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个自己黑暗的让人害怕,可我又有光明的一面,想努力把一切都做好。但我也知道,很多人其实跟我都一样,在光明和黑暗中苟且存活。所以,我不期待面具可以摘下,因为它若不愿意被我摘下,我强行这样做,必定是血肉模糊!” 秦富山听后,竟是久久感叹不能自已。 “苏小姐,何必去想那么多呢?面具若脱不下来,那就和它融合一起便是了,既然你已成为了那个最不想成为的自己,想逃脱,也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说,世道已乱,所有的东西都在逼着你改变,你不改变,就是被吞噬的命!”白景时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十分珍惜的东西。 这天,苏茵还说了很多话,每一句,都跟从前大不相似,白景时隐隐有感,这个自己深爱的姑娘,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了。 于此,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第85章 这种可能 宋思明来相馆的时候,正好碰到老秦和白景时在相馆跟自己的哥哥说话,于是乎,他等了一会,直到宋豫章跟他招手。 他走过去,第一句话便是:“哥,我饿了!” 宋豫章听后,明显一愣,问:“饿了你找管家啊,找我干什么?” 宋思明看了看同样一脸懵的白景时和秦富山,有些神秘地说道:“哥,你不知道,赵管家家里有事请假了,会做我喜欢吃的东西的,家里没几个人,好像除了我亲爱的哥哥你,好像也就剩下赵管家了。那么你说,我现在饿了,又想吃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不是该来找你?” 宋豫章没想到他一大堆的说了这么多,原来只为了吃点爱吃的东西,不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回去,自己做,我没时间!” 宋思明灵光一闪,嘻嘻笑道:“哥,不是你说,你是我哥哥,若我做了错事,你甘愿代我受罚吗?你这话说了也不过十年左右,现在就反悔,那以后几十年,你该怎么办?” 宋豫章听着听着,竟开始觉得宋思明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不然没事跑自己这来,还借口是要吃东西,这平时在家就算了,这都跑到照相馆来了,肯定里面有猫腻。 于是,他眯着眼问他:“宋思明,别给我绕弯子,直接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宋思明狡黠一笑,道:“哥,我这人啊,你知道的,就是有些好色,所以呢,我很不辜负你期望的,又祸害了一个好女孩,可是呢,这女孩有点特殊,用钱买不通,所以,我找你来想办法来了!” 这话一出,老秦首先忍不住了,笑道:“豫章啊,看你把你思明宠的,老毛病总是犯了又犯,我看着,也有好久了。你总得想想办法,让他剔了这个毛病!” 宋豫章微微一笑,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白景时,道:“你怎么看?” 白景时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依我看啊,你得去会会这个姑娘,毕竟思明我是知道的,他若不是动了几分心思,绝对不可能去招惹姑娘,我看思明不是说想赶走那姑娘,倒是有可能这姑娘挺喜欢她的,可是宋伯父不同意,伯父的脾气我们都知道。所谓用钱买不通,恐怕不是说思明用钱买不通,倒很像伯父的作风!” 宋思明一听立马点头道:“对对对,还是景时哥厉害,当初惠娟姐那件事,就是………” “思明…”秦富山突然有些语重地喊了他一声,然后接着说道:“这事别再这说!” 宋思明捂了捂嘴,闷着声音说道:“我一时嘴快,不说了不说了!” 宋豫章看了看门外,又道:“这事我会跟父亲勾通的,你先去吃点东西!”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宋思明。 宋思明一看,立马拒绝道:“哥,我有钱,不必要你的!” “哦,那就收起来了!”宋豫章面无表情地说道。 宋思明见状,摸了摸鼻子,笑道:“哥,你还真是,一点委婉的话都不说,算了算了,我这下也没有急着用钱的地方,你自己留着,万一哪天要用了呢!” 话毕,他便挥挥手,离开了照相馆。 宋豫章看着离开的宋思明,不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口道:“两位,对我这位弟弟,有什么感慨?” 老秦首先开口道:“玩世不恭,浪荡不羁!” 白景时说道:“随心所欲,也不失一颗诚心!” “景时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啊!”老秦笑道。 “不妨说说!”宋豫章笑了笑,开始甄选照片。 “思明这人,其实骨子里很傲,喜欢的东西都想去碰一下,这就是随心所欲,但是每每用情之后,又会迅速脱身,诚心当然也是诚心的,但就是不遵章法,所以惹了很多桃花债,不过宋伯父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去老秦说的那几个字:玩世不恭,浪荡不羁。所以啊,你家这个宝贝弟弟,必定是个纨绔子弟,但跟平常的纨绔子弟不同,他至少还有点诚心!” 这话一落,宋豫章突然笑了起来:“景时啊景时,果真跟在许岐山身边久了,看人都成精了!” 老秦一听这话,立即大笑起来:“对对对,还是三爷厉害,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看得人这么多,都没想到这一层,果真三爷眼光总是独到些!” 白景时却是有些失笑:“希望我这样的眼光,将来不会害了白家!” 宋豫章听了这话后,看了一眼老秦,便开口道:“景时,这祸已然逃不过,只有去面对,你越逃避,它越累积的多,从平地到高山,也就是短短半个月,苏茵不知道,可汪淳溪是知道的!” 原来今天三人聚在一块,谈论的是汪淳溪的事。 老秦说,汪淳溪来历有些复杂,在军统那边藏的挺深的,但是有一点不容置疑,她的确是白墨山义妹的朋友,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她陪着过来的,所以苏茵跟她的关系,也的确是很好。至于送苏茵去军统,依老秦的想法,应该有什么在背后威胁她,不然,依汪淳溪的性格,不太可能出卖朋友的女儿。 “可是你又说,汪淳溪没什么亲人,那能威胁她的究竟是什么呢?”宋豫章道。 老秦想了想,又道:“你们觉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你说!”白景时道。 “我们其实都忽略了一件事……”老秦欲言又止。 “什么事?”白景时问。 老秦看了看宋豫章手上的照片,开口道:“既然苏茵对白芳绮这么重要,作为白芳绮的朋友,肯定是要好好保护的。但是这里面有一点我的猜想,就是,万一有人威胁汪淳溪,若是不让苏茵进军统,就立马毁了苏茵,如果在这种两相为难的情况下,你们觉得,汪淳溪是让苏茵军统还,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苏茵被毁掉?你们说,这样有没有可能?” 宋豫章一听,立马醒悟过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能正因为这一点,所以军统隐藏了汪淳溪的身份,怕被有心人知道些什么。再进一步说,很可能,军统想从许岐山身上捞到什么东西,至于苏茵,很可能,是个诱饵!” “的确!毕竟现在上海,许岐山还算是一头做大,有他在,不怕民心不稳。苏茵虽然只是还未被承认的许岐山的女儿,但她是许岐山义女的事,整个上海都知道。所以,究其根本,就是为了许岐山手上的东西!”老秦说道。 白景时轻轻扣了扣桌角,道:“那东西在秦可依手中的时候,就有一部分让傅家知道了,虽然很小,但的确是挺重要的一部分。现在傅家最纠结的应该是,这部分的真伪没法辨别,因为是红玫瑰秦可依靠着记忆默写出来的,万一哪里出了问题,就一文不值了!” “景时这话没错,若是记错了,的确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傅家现在迟迟不动手,绝对是在等时机,等到许岐山被东瀛人撂倒,坐收渔翁之利!”宋豫章低声道。 “很有这种可能!”老秦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白景时皱了皱眉。 其他二人听了,也点了点头。 第86章 生死宿命 苏茵找到白景时的时候,他正在码头跟洋人商量事情,所以她就在一家小店里坐着,慢慢等他,偶尔跟店家说几句话。 店家告诉苏茵,今年咸鱼不好卖啊,大家都吃西餐去了,这点钱,到冬末过年都不够。苏茵听着,竟有些伤感起来。 “姑娘啊,你也不必同情我们。打战的时候,苦的永远是老板姓,你看,我这店还算好的,至少还能勉强过日子,你去看看沪西那边,乱成什么样了,失业的人,关门的店一大把,我这一天总归是有些客人的。所以啊,姑娘,有三爷这么好的依靠,要牢牢拽紧啊,千万别松手,你一松,很多恶鬼都要去抢三爷这块金子了!”老板说的语重心长,最后还叹了口气。 苏茵一听,却是一愣:“白三他这么受人喜欢吗?” 老板笑了笑,道:“姑娘你不知道,三爷一直是上海这块地上的金子,当然,我不是说上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没有其他金子存在,只是三爷比较特殊而已!” “特殊?哪里特殊?”苏茵问。 老板将咸鱼挂好,淡笑道:“你不知道,三爷特别会逗女孩子喜欢,性格也好,又跟那些纨绔子弟不同,最重要的,三爷这人啊,轻易不说喜欢,他若对你说了,那就是百分百认定你了!” “所以,重情是他特殊的原因之一?”苏茵道。 “这可不是嘛,三爷这人,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实际上,还是有温柔的时候的。我记得码头这边很多女孩子见过三爷后,都说三爷跟别的男子不一样,不知为何,看了他,就觉得,这人真是得天独厚啊,居然没有一点架子,平易近人,又懂得怎样去得人心!”老板说着,轻轻笑了起来。 苏茵听着老板绵绵缠缠的上海话,心里突然涌现一些不能明说的情绪,好像有糖在小火中慢慢融化,甜到了心里,却不觉得腻。 “在想什么呢?小傻瓜!”白景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挥挥手,让苏茵有一丝恍惚。 “三爷来了啊!”老板立刻起身,想要给白景时倒杯水。 “龙姨,不用了,我们待会就走了!”白景时笑道。 龙姨点点头,开口笑道:“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白景时点点头,坐在了苏茵身边。 “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他问。 苏茵努了努嘴,偏头靠在了他肩上:“白三,我觉得我妈最近怪怪的,但也不知道哪里怪。总是说什么“报应啊,报应”之类的话,我去问她,她又不说,我心里有些慌,期望不是什么大事。” 白景时听完,心里一下子应证了当天和老秦以及宋豫章的话,汪淳溪果真有问题,只不过,当着苏茵的面不能说,因为她本就跟汪淳溪住在一起,若是说破了,以后见面都尴尬。 “你别这样想,说不定只是一件小事呢。再说,汪姨自己有分寸的。” 他说着,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希望如此吧!”苏茵说道。 白景时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语调轻柔地说道: “人啊,就是要活的自在一点,想那么多干嘛。这一睁眼一闭眼,也就是一须臾的时间,不信你想想,你过去的十多年,回忆一番,是不是觉得好像就是昨天一天发生的,但其实,你已经走过了十多个年头,可是当你想起的时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呢,其实从现在开始到你离开这个世界,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古话说的好,庄周梦蝶,这人生啊,说不定,还真是一场黄粱美梦,只是我们这场,上天加了些料,苦了一些而已!” 苏茵轻轻嗯了嗯,看着码头秋末的景色,又道:“那白三,一场梦而已,你选谁都可以,怎么就看到了我呢?” 白景时笑了笑,竟然慢慢笑出了声:“我跟你说啊,凡是受过中国文化熏陶的人,几乎都会认定自己这辈子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遇到什么人,什么事,甚至什么时候被上天带走,都是有定数的。我本来也不是太信这个,可是我看见了你,我就信了!” “为什么信了?”她又问。 “因为啊……”白景时欲言又止,转而说道:“宿殃业报,因果旧缘,都要一一受完才能离开这个世界,你没受完,就是到了另个世界,这些东西,还是你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苏茵故意装作不知道。 “有什么关系啊?我想想……”他说着,更加低头触了触她的唇。 苏茵脸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别乱来,龙姨还在这呢!” 白景时一愣,随后戏谑地说道:“放心,她到后边去了。” 苏茵将头微微抬起,看了看他,小声道:“其实你说的我懂,我们再怎么斗,也挣不过宿命,可是白三,我们真要顺着它吗?” 白景时听后,叹了一口气,道:“不是顺不顺的问题,是你怎样对待的问题。你掌握了很多规则,你就会走的更平一些,若是没掌握,那就要学着掌握,不然,受苦的一定就是你!” “好像挺有道理的!”苏茵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这眼神,一点都不像似在表扬我啊!”白景时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你还算聪明,看得出我不赞同你!”苏茵笑得有些狡黠。 “那么,说说你的想法!”白景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的想法啊,你说人生一场大梦,我倒是相信,不过说命已注定,我就不太赞同了。因为啊,若真有宿命,也不会事无巨细都是宿命,在我看来,所有的人宿命到了最后,都要归于一个宿命,生与死。生是宿命,死也是宿命,且都是定好的。生死之间剩下的,就是自己该努力的。这就是我的宿命论。”苏茵说着说着,脸上突然涌现出一副温柔的相。 白景时久久没有再说话,可是在这一天终于明白,即使两人再亲密,在思想的这条道路上,永远不可能会走同一条道,她有她的见解,而自己,也有自己的论断。因此,他决定,顺其自然。 第87章 所谓知己 纪雨林受到白景时的消息来白家的时候,正好遇到准备去沈啸天那的白墨山,白墨山看了他一会,眉头微皱,道:“你看着有点眼熟啊,小伙子!” 纪雨林极度礼貌恭谦地笑了笑,道:“白老爷好,我是三爷的同事,可能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白墨山想了想,还是觉得眼熟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本来还想多问,可没想到,白景时站在二楼喊了一声纪雨林,所以这话也就没说出口了。 纪雨林到了二楼的时候,白景时让金兰拿了点酒水进来,说是纪雨林喜欢喝酒,所以让要去准备今天饭菜的金兰顺便拿进来。金兰点点头,就下楼去了。 纪雨林刚坐下,白景时便问:“你跟她交涉好没有?” 纪雨林微微一怔,随后低声道:“还差一点,但是有点棘手!” “哪个地方不对?”白景时问道。 纪雨林看了看门口,起身将门关紧后,才开口道:“有一份军统和东瀛人交涉的文件还没找到,她也有防备,藏的很深,我在她房间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涉及的人多吗?大概有多少?”白景时再次问他。 “可能会有几个跟我们内部人员有关。至于具体,只有找到文件,才能知道。”纪雨林有些挫败。 “需要帮手吗?”白景时继续说道。 “暂时不需要,三爷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又是掩护我,又是嘘寒问暖的,雨林都记着的!”纪雨林淡笑道。 白景时却是皱起了眉:“这步棋,马局布的很大,内部叛军肯定要一一拔除,至于刘枫,马局是想要杀鸡儆猴的,所以,这次先让你背黑锅,也是计策之一。” “我知道的,刘枫只是一根引线,后面的,才是大爆炸!”纪雨林低声道。 “你知道我就放心了,我这边会继续给你打掩护,只是雨林,在刘枫面前,你还是得装客气点,毕竟他原先就在天津待过,说不定天津那边已经有人当了组织的叛徒了,这次调过来,有没有在天津那边的暗示,都不可知。所以,你得谨慎点,我知道你的性子比较傲,但是,刘枫身份未完全查清楚前,你还是多注意点!”白景时说道。 “谢谢三爷关心。”纪雨林笑了笑。 “三爷,酒来了!” 金兰在外面敲门说道。 “进来吧!” “欸!” 说着,金兰就开门,轻轻将酒放好后,又立马走了。 “三爷,听说你在调查红玫瑰秦可依的事?”纪雨林拿起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没错,我的确在调查!”白景时毫不回避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纪雨林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 “不妨说说看!”白景时道。 纪雨林又抿了一口酒,道:“我刚来上海的时候,见过傅家的大公子,也就是傅戟岩,偶尔在一个情报交换的酒会见过他,身边站着红玫瑰秦可依,但奇怪的事,傅戟岩并没有多跟她说什么,甚至表情有点爱搭不理的,我听旁人闲言碎语的时候,好像听到说秦可依拿什么东西要挟傅戟岩跟她在一起,傅戟岩没有同意,最后好像没过多久,秦可依就去世了。” 白景时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秦可依和傅戟岩当初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了,只是傅戟岩这人向来冷漠,即使是秦可依费尽心思帮他拿东西,他也能翻脸不认人。不过,白景时想到玉芬,也就大概能理解他了。 为一人疯魔,傅戟岩算是做到了。 “以后关于红玫瑰秦可依的事,你少说,免得以后自己麻烦。”白景时严肃地说道。 “这个我知道。”纪雨林继续喝了一口酒,慢慢道:“三爷,我听说沪西那边在造硬货,不仅洋人不管,督军好像也没有去管!” “沪西那边本来就乱,与其去管,还不如顺其自然,如果插手了,反而弄的自己吃力不讨好。毕竟你想想,傅家当年是因为什么一下子被许岐山推倒。作为商人,太正直,并不是好事。”白景时说道。 “三爷说的不错,世道艰险如此,倒不如独善其身来的好。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永远体会不到公平正直是什么样的了。毕竟毁人放火,为组织利益不择手段,甚至披着道义外衣而做出不可饶恕之事的,都是我们。说好听点,是为了国家和百姓,可实际上,我们只是麻木了,看了太多残忍的事,自己已然做不回自己了。时间越久,面具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纪雨林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白景时听后,不由有些无奈:“这人世间啊,就是一场戏,每个人戴着属于自己的那张脸谱,忘了面具下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等上了一定岁数,你就会知道,面具这东西,虽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偏偏对你特别重要,你偶尔一次脱下来,都要撕烂好几张皮,然后血肉模糊,内里腐朽。最后就会发现,那张面具,也是你自己。一个是道义的面具,一个是真实的自己,等再久点,你就会明白,人们都喜欢那个披着道义的你,而不会喜欢那个真实的你!” 纪雨林愣了愣,没想到白景时能将话题拉到如此深的地步。 “三爷,其实每个人都明白,道德束缚是社会稳定的常态,偶尔有一两个真知,也会被人打击。其实在这种世情淡薄的乱世,我们做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心里有数就可以了。”纪雨林低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白景时叹了叹。 这天的最后,纪雨林和白景时谈了很多事,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知道的事,作为地下机构的人员,原本根据规定,人员之间也要相互保密,不可透露太多信息,除了上级允许。 白景时意识到,宋豫章是自己知己,而纪雨林,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下属,虽算不上知己,但是此刻,已然成了最懂自己的人。 他更加明白了,所谓知己,有一辈子,也有一瞬间的,即使那个一瞬间的知己最后不再能跟自己有共同话题,他那一刻,他真是觉得,有共同理想的人,真好。 第88章 唱戏入戏 李凤霞今晚在欢乐门唱戏,戏的名字叫《锁麟囊》,程派顶尖之作,讲的是两个不同的女子在同一天出嫁,一个是富家小姐,一个穷人之女,出嫁的时候恰好遇到暴雨,穷人之女没有什么陪嫁品,富家小姐伸出援手,多年以后,不料沧桑巨变,被穷人之女报之以珍宝。 李凤霞唱的是一霎时,正巧唱道: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音。” 白景时在台下听着,似乎听到了一些类似看开的意味,苏茵听着,却有些开始迷迷蒙蒙。 看来凤霞姐挺喜欢白三的,不然也不会这词里每一个停顿点,她都要看一眼白三。 话说跟白三在一起久了,她其实没怎么细看过白三,只知道他好看,却不知道是如何好看的。于是,她撑着下巴,开始仔细端详坐在自己身边白三。 一身白色儒服,发色青黑,有光泽,额前有碎发落下,遮住了些许那双藏着万顷波光的眼,他的眼,最不同的是,每每看之,都觉得看不真切,好像隔着茫茫大雾,拨开云雾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历经沧桑。只要看向你,就是累世的爱恨情仇。 但苏茵又想,他才20岁,怎么就有那么多种情绪了呢?这真是有些想不通。 “看什么呢?”他突然转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 苏茵脸微微一红,有些羞涩地说道:“没什么,就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特别好看?”白景时嘴角微扬,突然凑近她,开口笑道:“既然觉得好看,那就多看一会吧!” 话毕,眼微微一眨。 苏茵的脸因为他这句话,顿时红的更厉害了。 “那我还是听凤霞姐唱戏吧!”说着,就把脸转过去了。 白景时笑了笑,眉眼之间全是得意。 一首戏唱罢,李凤霞走下了台,坐在他身边,顺手掏出一根烟,道:“怎么样,这出戏?” 白景时喝了口茶,慢慢道:“从前只知道你唱歌厉害,没想到唱戏也这么厉害,我算是孤陋寡闻了!” 李凤霞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忽略他,直接对苏茵说道:“小丫头片子,你觉得怎么样?” 苏茵愣了一下,仰头想了一会,便道:“戏我从小就听得少,不敢妄加评论,不过,从前跟着母亲听戏,却总是想睡觉,但是凤霞姐这出戏,我听着,不仅不想睡觉,反而挺来精神的!” 李凤霞听后,不知怎地,竟突然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不错,没听过多少就是没听过多少,不像有些来听戏的,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要装大家,既然能让你给出‘不睡觉’这么高的评论,我也算有些精进了!” 这话一毕,轮到白景时笑了起来:“凤霞啊,我家小傻瓜就是简单直白,我先前还怕她顶撞了你,准备在她说完后打圆场,这么一看,完全不需要了!” “我才不需要你帮我呢,凤霞姐这么好,不会说我的!”语毕,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白景时看着她投过来的眼神,却是笑的更厉害了。 李凤霞看着他们眼里的情愫,叹了一口气,恐怕,这世上,也只有苏茵这样的傻姑娘才能让他露出如此开心的面容了吧。 范禹山的事,红玫瑰秦可依的事,傅戟岩的事,甚至是许岐山和苏茵的这层关系,哪一个,都是能让他难以入寐的心头刺,偶尔刺被风刮一刮或是火烧一烧,都是鲜血淋漓的。 “其实啊,我们唱戏的,也有一种情节,叫做入戏情节。唱的戏,演的戏太多了,到了最后,可能就跟这个自己演的角色融为一体了,就算下了台,回到了住处,还是会继续演下去。这种情节其实很可怕,因为到了最后,情节越来越深,这入戏的深度,会日增月长,最后,你会觉得,戏里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戏外的才是唱戏的自己!” 她说完,不禁叹了一口气。 苏茵听着,不知怎地听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味道:“凤霞姐,虽然唱戏的最怕自己入了戏,可是这样也说明,其实真实的自己是自己讨厌的自己,戏中的自己,才是自己喜欢的自己,至于要做哪一种,都是自己决定的。 可能在你们眼里,戏里的角色太完美了,因为即使她不完美,可是在喜欢看戏的观众眼里,她就是完美的。观众喜欢看,喜欢你们和戏中一样完美,自然你们会顺着观众。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不完美才是常态,可是却偏偏要去追求完美。如果非要给个对错,那只能说,你们错在因为众人的喜欢,而抛弃了真实的自己,而成为了戏中的人。” 本来是一席闲话,经苏茵这么一说,反倒让整个话题明朗起来。 李凤霞听后,不由笑了笑,道:“小丫头片子,果真不愧读了几本书,经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被安慰了!” 苏茵咧嘴一笑,道:“那我也算有点成就感了!” 白景时却因着她的这个笑,心里微微怅惘起来,不过,他还是凑出一副笑容,开口夸了她:“不错,不错,你总算有点慧根了!” 苏茵撇撇嘴,恨恨道:“不用你说,方先生上回都夸我了!” “方先生?”李凤霞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有些怔愣:“小丫头片子,你说的可是方士铖方先生?” 苏茵点点头,开口道:“没错,就是方士铖方先生!” 白景时笑了笑,道:“你也不用如此紧张,方先生很喜欢她,也夸过她,只是认识认识,与其他的无关。” 白景时这样一说,李凤霞总算放下心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开口道:“你做事的时候别太重情,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达成的。还要看合不合时机。” “我知道!”白景时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便道:“今天这戏不错,不过有些晚了,我得送苏茵回去!” “去吧,去吧!”李凤霞挥了挥手,又点了一支烟。 白景时点了点头,便带着苏茵离开了。 在车上,趁着苏茵睡觉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年头,多少人既前赴后继的去欢乐门这样的销金库看戏,说着有多喜欢谁谁演的什么戏,可后来听说唱戏的人犯了什么事,立马就开始嫌弃远离。可实际上呢,唱戏的将自己活成了戏中的样子,到头来,却换不回一丝真情。 比如,红玫瑰秦可依。 唱戏的有情,活成了戏里完美的模样,可最后,恰恰是这张完美的模样,遭到了世人的唾弃。 这世道啊,无情远比有情活的畅快。 比如杜清羽。早早放弃了傅家的诱惑,甘愿跟着自己的父亲,做着她自己的三姨太。 第89章 可你值得 玲月见到成方的时候,已是冬至后了,本来她很早就想去见自己这个许久没见面的弟弟,可是白景时派人告诉她,冬至前去,恐怕安全一事难以保证,因为老周要去挑选红布,沪西那边的人和事向来归他管,即使白景时有这个权力,但隔着一道去干涉别人的管辖范围,白景时认为,实为不妥。 于是乎,玲月就等到了现在。 成方穿着最普通的工作服,待玲月走近自己时,才礼貌开口道:“月夫人好!” 玲月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小时候经常跟在自己身后讨要糖葫芦的弟弟,一时间感慨颇多,竟一下子红了双眼。 “阿方,你过得还好吗?”一句话,竟让两人的眼里都承着千言万语,只要再说一个字,好像就会喷薄而出。 成方闭上眼,将眼泪收回去,再睁眼,已是平静了不少:“月姐,这世道,能活下来的都是奇迹,我现在很好,吃得饱,也穿的暖,不需要额外的东西了!” 玲月听着听着,一开口,就声音沙哑起来了:“阿方,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我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但是,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成方看着已然落泪的玲月,不由心里一动:“月姐,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虽然爸妈很早就分开了,但是我知道的,分开的那段日子你和妈活的都不好,我时常在想,我跟着爸,好吃好喝的,你却在失去母亲后,一个人打拼,许久才有了现在的地位,我觉得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你吃过的苦,远比我多。所以,我真的不曾怪你。” 玲月听后,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阿方,从小我就知道,你虽然调皮,但是心眼不坏,你告诉我,你犯的那个事,是为什么?” 成方微微一愣,随后开口道:“没什么,就是两人互相看不惯,我下手重了,他运气不好,就挺不过去了!” “不是有心的吧?”玲月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你放心!”成方直直地说道。 “那就好!”玲月松了一口气。 “姐,红玫瑰秦可依的事,你也放下吧,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下你迟疑,你一迟疑,连带着你也要搭进去,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道义上你可能错了,可是就从个人利益来说,你也不是全错的。我们都是人,不是圣贤,范先生虽然有错,但是是他把你从泥潭里拉出来的,虽然利用了你,可是姐,有得必有失,你也放下吧。”成方看着她精致的面容,心里微微发涩。 “我知道的,可依的事,当时不可能有两全之法,但是,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道义还是个人,我都得诚心悔过!”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成方却是有些无奈了:“姐,三爷说的没错,心太软,或是太纯粹,都不适合做这个工作,既然你已经跳出来了,那就跟着李探长好好过日子吧!” 玲月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凑出一副笑容:“我都懂,阿方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成方听后,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 这天的见面很简单,没说什么太多过去的事,倒是玲月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她记得成方刚出生的时候,小的跟兔子一样,皱巴巴的,一点现在的影子都没有。然后他慢慢长大,到了两三岁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说他长大后一定很好看,睫毛长,眼睛跟琉璃一样黑的透亮,只一双眼,就让弄堂里的很多老人们夸赞不已,说他长大后肯定是要祸害女孩子的。 可在玲月心里,不管他长得再大,再好看,也是那个穿着小老虎衣跟在自己身后,喊自己阿姐的小不点。 每次他睁着一双天真无知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向自己要糖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最好的给他,这就是为什么,在父母准备分开的时候,她会选择跟着母亲的原因,因为她心里,他是自己的弟弟啊,那么小,还需要长身体,得把最好的给他。 她还记得,在屋后打榆钱的时候,他总是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自己,然后等榆钱落下来,他就蹲着小身子开始捡,等小手捡满了,就抱着一堆榆钱,咧着嘴笑着看着自己,甜糯地喊着:“阿姐阿姐,你看,我捡了这么多,我们一起吃!” 每到这时,她都会觉得,过去那些算什么,阿方这么好的人,自己一定要护着。 这中间,当然出现过争吵,甚至在母亲去世后,她想去投靠父亲被拒后,她的确恨过他们,可是,在见到阿方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真的想起了太多美好的事。 记得他说:“阿姐,我长大以后,一定要买好多好吃的东西给你,还要买最漂亮的衣服让你穿着,我要阿姐,成为世上最开心的人!” 可是,阿方,阿姐在你心中,真的值得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吗? 我不值得,可你值得啊! 第90章 物是人非 岳诚到了照相馆的时候,只有宋豫章一个人在里面处理刚拍出来的照片,抬眼看到岳诚的时候,不由笑道:“老岳啊,你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岳诚取下帽子,在一旁坐下,淡淡道:“按理说是不应该,可是啊,我知道你在等三爷,那恰好,我也在等他!” “也?你找景时有事?”宋豫章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岳诚扫视了一下四周,道:“的确不算什么好事,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宋豫章一听,立马笑道:“那我还是待会出去溜一圈,这么中性的消息,听了绝对没好处!” “那倒是!”岳诚眼角微微上扬,眼里有一丝精光闪过。 约莫接近正午,白景时穿着风衣进来了,身上有些湿,看来外面已然下了雨。 跟宋豫章打了招呼后,白景时才有些意外地看着岳诚:“你怎么来了?” 言下之意,作为半个背叛组织的人,出现在这里,有些违背常理。 岳诚倒是一点不避讳,笑道:“我知道三爷不欢迎我,不过,有些事,我还是得跟您通个信!” 宋豫章听到这,意识到自己该退场了:“你们俩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话落,拿起白景时的那把伞,迈着轻步离开了。 “说吧,什么事?”白景时在他对面坐下,问道。 岳诚喝了一口茶,低声道:“三爷,西教医院那些护院都是你的人吧!”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白景时道。 岳诚眼珠微微一转,笑道:“问题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三爷,你的人是不是总是突然的消失,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景时微微一笑,想到李国阳说的宪兵队的事,已然明白他要讲的是什么了,但是他还是想知道,岳诚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 “是很奇怪,你知道为什么?” 岳诚面上微微一喜,道:“是宪兵队,他们在做实验!” 白景时有一瞬间的怔然,没想到李国阳说的实验,是真实存在的。 “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岳诚摇摇头,道:“知道的除了我,还有几个军部的人,没有其他人。” “那么,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白景时问。 岳诚闻言低头想了一会,随后道:“我倒没什么目的,就是觉得东瀛人这一步棋有些泯灭人性,纯粹是看不惯。再者,都是中国人,看不得他们这样滥杀无辜!” “算你还有点良心!”白景时淡淡道。 “三爷,那你的人被弄进去了,你怎么办?”岳诚道。 “我会想办法去救他们,但是不能牵扯到组织的利益。若真要牵扯组织,我也会及时上报,等待组织的命令!”白景时沉声道。 “三爷果然是个果决的人,私人情感跟集体利益分的很清,岳诚自愧不如!”岳诚轻笑道。 白景时看了看他,眸子微微眯着,道:“你是不是也有人在里面?” 岳诚双目一怔,立即笑道:“三爷真是料事如神,不错,我也有人在里面。” “想我救他们?”白景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岳诚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开口道:“三爷,你知道,现在东瀛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即使是向他们示好的人,也没得到什么好报。我虽倒戈向傅家,可是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仅我们中国人这样想,东瀛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你看……” “我知道了!”白景时打断他的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斟酌一下的,能救就救,不能,也望你谅解。我不是万能的!” 岳诚心里一喜,连忙开口道:“有三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嗯,我尽力而为!”白景时淡淡道。 岳诚见所求之事已然得到应允,便起身道:“那三爷,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白景时点点头,没再说话。 等到宋豫章回来听白景时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也找不出矛盾点在哪,于是,他只好提醒他:“景时,凤霞说的对,你太重情了,今天这事若是按照我的性格,我绝对不会答应。即使岳诚原先是我们的人,有私人情感在里面,你也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如果他是说真的还好,万一还藏着别的心思,你是要遭大罪的,你知道的,东瀛人!…” “我知道!”白景时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豫章,他说的话,很早之前我就从李国阳那里知道了,我这样说,就是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会傻到牺牲自己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这可不是小事。做实验的事,我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这回听你这样说,我算是见识了东瀛人的可怕,也应证了那些传言!”宋豫章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想知道,岳诚此次看似大义的做法,实则藏着什么心思。”白景时沉声道。 “依我看,两种可能!”宋豫章沉思道。 “说说看!”白景时兀自倒了杯水,等着他的接下来的话。 宋豫章在一旁坐下,缓缓开口道:“很简单。一是,傅家为了扳倒许岐山,不惜牺牲自己人来对付你,因为,整个上海都知道,你白景时是许岐山的心腹。二是,东瀛人买通了岳诚,让他做傅家与许岐山之间的双面谍探,既向你示好,又暗地里对傅家表忠心,至于这样的墙头草有什么结局,我想,若是第二种可能,他至少得到了东瀛人的承诺,一旦出现什么不好的局面,绝对有东瀛人为他做保护伞!” “你的分析不错,不过,还有一种可能!”白景时低头道。 “哪种可能?”宋豫章问。 “就是租界那边已经有外国官员给了他好处,虽然看起来东瀛人在上海耀武扬威,但实际上,他们还没有那么大能耐。毕竟租界是法外之地,洋人有自己的一套。我觉得,他可能既是想除掉我,也想做双面谍探。至于后果,这步棋走的好的话,可能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不好,可能连埋身之地都没有!”白景时低声道。 “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个结果,为何还要挺而走险?” “风险大,利益也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既是有贪婪的心,也有侥幸的心理。人啊,往往在利益面前,都有侥幸心理。认为只有百分之一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殊不知,有些事,虽然只有百分之一,一旦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所以岳诚,不是高看了自己,就低估了洋人的能力!”他说完,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宋豫章想起岳诚,不禁也有些触景伤情。 毕竟当初,他和他们一起跟着范禹山进的组织,最后却演变了成了这样。 果真是,物是人非。 第91章 变得更好 许岐山最近来欢乐门的时间比从前多了不少,从前他只逢五的时候来看看,可最近,几乎天天来,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不,九三正在他跟前汇报工作,偶尔摸摸自己的脑袋,好似有些问题并不能很好的解答。 “二爷,您放心,三爷绝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外头那些嘴巴里的话,你听听就够了,可千万不能当真!”九三说着,就笑了笑。 许岐山动了动自己的玉扳指,淡淡道:“我不是不相信景时,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没有最好,有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最多给个提醒。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向来不会胡乱给人扣帽子,但是你也知道,一旦确定有人藏了祸心,我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九三一愣,随后笑嘻嘻地说道:“二爷,您的脾气我们都知道,三爷虽然做事有时候任性了点,但对您绝对是忠心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您,生生被沪西的人捅了一刀,您说是不是?” 许岐山顿了顿,想到那凶险的一刀,不由将情绪缓了下来:“你这话倒说在了点子上,白三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即使日后真有二心,我也至少得给他留条后路!” “是吧,二爷!三爷的事,这些年,大家也看得出一点,他背后靠着的组织,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二爷,我们做商人的,跟当政的有金钱来往不可避免,二爷您也跟我们说过,除了必要的往来,尽量少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不然一旦双方交火,遭殃的必有我们。所以呢,我们才对三爷的事置之不理,其实吧,三爷自己肯定也知道我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的事,可欢乐门是最好的保护伞,我们也就见怪不怪了!”九三说着,摸了摸自己脑袋。 许岐山其实也知道,九三说的没错,白景时和自己,不过是互相帮助,互相提取自己需要的东西和信息罢了,至于自己的最终目的,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嗯,你说的不错,既然大家都知而不言,我也就不想再深究了。对了,把我带来的药给白三送去,这天气,看起来恐怕要下雪了,他的旧伤一到这个时候就发作,一定不好过!”许岐山说着,便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人把药给了九三。 九三接过药,呵呵一笑:“还是二爷疼三爷,三爷也算是好福气了!” 许岐山淡淡应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九三到了白家的时候,果真,白家的佣人正在给白三熬药,满屋子的中药味,熏的九三有点喘不过气。不过,他还是把药给了金兰那个小丫头,并告诉她,她们的药没用,得用这个,金兰半信半疑地接过,打开药包,仔细闻了闻,辨了辨里面的成分,才小声道:“九三哥,这药哪来的,里面的东西可不便宜!” 九三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道:“小丫头片子,好好给你家少爷煎药,别的啥都别问,知道多了,不好!” 金兰一听,撇撇嘴,不再理他,转身去煎药了。 九三觉得白景时现在绝对是要好好休养的,也就没再上楼,只是来之前通知了小六子,让他通会苏茵一声,让她有时间来看看三爷,毕竟,有时候,有些人,比药还要管用。 于是乎,九三离开半小时后,苏茵就真的出现了。 白景时有些惊讶,但听了金兰的话,立马明白过来,九三这个臭小子,又自作主张了。 苏茵看着一直在咳嗽的白三,有些心疼的说道:“你这么难受,就没有好的方子可以治吗?这伤这么久,也不知伤到哪根经络了!” 白景时淡淡一笑,道:“没什么碍事的,当时没要了我的命,自然以后也不会!” 苏茵闻言一愣,随即沉声道:“别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白景时见她一张脸黑的可怕,便连忙将她抱在怀里,道:“不要生气,九三带了很好的药给我,专治这病,喝几副就好了!” “真的?”苏茵有些不信。 “真的!”白景时看着她,笑得温柔。 苏茵摸了摸他胸口的位置,突然有些鼻酸:“我先前以为你说的伤是小伤,也就没在意,可小六子告诉我,这伤差点要了你的命,要是你当时没挺过来,我就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一想到这,我就觉得,自己得好好珍惜你。可是你这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有时真觉得,你就是个超级坏的人,坏到可以随时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赔上一条命!” 白景时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席话,不由开口道:“可让我差点付出命的,是你的亲人,所以我觉得,很值得,更觉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苏茵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轻声道:“白三,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还任性,总给人添麻烦,甚至有些刁钻难训。可是,我心里明白的,你们在包容我。很多时候,我会觉得当初栀薇说的没错,我这么不好,却有这么好的你们,的确是应该让人憎恨的!” 白景时愣了愣,想到初见她时的模样,不由触了触她的脸:“小傻瓜,哪来这么多感想,各花入各眼,我也不知怎么了,就喜欢你这样一个麻烦精。可能是见过了太多人世冷暖,觉得你别具一格吧。你也不需要去想为什么这么多人对你好,可能里面有一些,的确是因为你跟许岐山的关系,但这又何妨呢?这世道,有人依靠,总比出了事,身后空无一人的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有这样的靠山,是多么幸运的事了!” 苏茵仔细想了想,觉得白景时说的也算挺对的,于是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鼻尖:“白三,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如果可以许愿,我就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大家一起渡过这个难关,把那些侵略者赶出去,然后我们把这个国家建设的更好,铜墙铁壁,谁也不能再来冒犯!” 白景时的眼神突然变得宠溺又温柔,食指不经意间碰了碰她的耳垂,随后轻声道:“相信我,苏茵,大家都会好好的,这个国家也会好好的,一切都正朝着更好的目标发展着。我们都会变得很好!” 他缓缓慢慢地靠近她的脸,落下一个清凉而有余温的吻。 这个吻,在这样飘着细雪的下午,显得更加绵长起来。好似雪中夹着春日的柳絮,柔柔暖暖,温着谁的心。 毕竟,这是她的真心话啊。 第92章 旧事翻涌 将近年关,白景文按例会回来过年,至于莎曼会不会跟着一起回来,白景时认为,如果自己的哥哥真的决定娶她,有很大的可能会带着莎曼一起回来,至于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母亲是什么表情,就不是白景文能猜到的了。 在进入正月的前几天,警备队队长李邵突然来到欢乐门,说是有几件事要问许岐山和白景时,而且是关于戏班枪案的。 关于这个,九三他们都有些疑惑,这事已经结案了很久,此时突然提起,难道是又在哪处发案了吗?可按理来说,虽然人还没抓到,戏班的人也不会傻到自己露脸在众人面前,至少得换个名头吧。 可许岐山和白景时都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这个案子跟白景时连到一起的时候,许岐山就对白景时说过,要做商人就好好做,不要再去加入什么所谓的爱国组织,商人最该忌讳的,就是涉及政事,这等同于,你有钱有势,还不甘心的去参合国事,有些有心沾染的意思。古来的上位者,最忌惮的就是有钱还有权的人,因为有钱,你就可以收买人心,暗地里筹建自己的力量,不管日后你为哪边效力,成功之后,上位者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这样的心腹大患。所以,许岐山苦口婆心的提醒过白景时,除了必要的商品交易,千万不要去参合政事。 白景时当然知道许岐山说的很对,只是,他一开始就是抱着曲线救国的目的在许岐山手下做事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回头路,当然,也没想过回头。是死是活,他早有觉悟。 “二爷,我说的话,你可明白?”李邵看着面前坐着的两尊大神,表面虽然毕恭毕敬,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小算盘。 “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在要挟?”许岐山眯着眼凝视着他,眼里的情绪不明。 “那么三爷呢?您怎么想,您可是进过牢子的人,个中滋味,您也是明白的!”李邵的表情有点微妙,像是得意,又像是在劝解。 白景时抬了抬眼,声音有点沉:“你说戏班里有我和二爷的人,是有物证,还是人证?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套我们?” 李邵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俩人果真不好糊弄,于是将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三爷,是不是你和二爷的人,等你们看了就知道了,就算你们看了想推脱,但二爷和三爷的手下身上的印记你们应该还是知道真假的,进二爷的身边做事,都是烙过印的。这一点,想必是假不了的!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们会为了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答应你的要求?” 白景时截断了他的话,冷笑了一声。 李邵威胁一怔,没想到白景时说了这样一句话,微微一笑,又开口道:“三爷,做江湖道义这一行,最在乎的就是兄弟情,就是做做样子,也是该做的时候就做,至于做多久,全看三爷和二爷想做多久了!” 许岐山听了这话,明显有些不高兴,感觉他是在说,自己这些年都不是真心对属下的,所以,他沉声道:“李队长,话还是小心点说比较好,你不入这一行,就不知道这一行的起承运转,换句不好听的话,你就是个外行人。再者,你们警备队,不也是看起来和和睦睦,其实各自暗藏心思,不要以为你们在明,我们在暗,你们就高尚不少,警备队也不过是在不明真相的群众面前做出一副为民做事的样子,但实际上,大家都不是傻子,要说威望,恐怕还不及我的欢乐门!” 李邵一听这话,不由心里微微慌张,老狐狸果真是老狐狸,这话一出,自己都没法接了,吸了一口气,李邵又开口笑道:“二爷,大家都知道,您是上海的大人物,在上海,只要您一开口,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可是吧,您想想,这回您面对的是东瀛人和洋人,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尽管你跟法租界的李探长以及督军都相处的不错,但毕竟他们能力有限,现在战乱四起,能护佑人的可都是些外人,而不是我们自己人。 就说前几个月的轰炸,只有租界才是安全的,这人啊,都怕死,可是吧,这个世道,谁会管平民百姓的死活。轰炸的时候,能进租界的,都是有钱人,那么您说,所谓的民族义气,在如今世道,有什么作用?除了自我麻痹,一腔孤勇,还剩下些什么?” 这话许岐山听着依旧没什么感觉,可是到了白景时这里,就意义重大了。因为这种民族大义的话,他在玲月那听过,所以此刻,感慨颇多。 沉默了半刻,白景时说道:“三爷,这事我来做吧,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人,若是开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头,怕日后大家心就散了。毕竟,对于欢乐门,凝聚力是最不可少的!” 许岐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也好,正是用人之际,就交给你去处理吧!” 李邵见目的已达成,不由谄媚起来:“还是三爷懂我的苦衷,二爷既然已经开口,我这也好回去复命了!” 他说完,便准备起身。 “李队长,烦请多照顾一下我的手下,人总有走错路的时候,希望能给个好结果!”许岐山突然开口。 李邵脚步一顿,回头笑道:“二爷放心,这人是你的人,我们最多做做样子给点不重的教训,万万不会把人弄没了。但是啊,我这好说,可东瀛人那不好说啊,毕竟他们也不傻,莫名其妙在深夜里死了三个士兵,这事,可是关乎人家尊严的。现在既然已经抓到了证据,自然是由他们决定他的死活。毕竟,那场戏班枪案,死的也有他们东瀛人。” 这话一出,许岐山和白景时互看了一眼,立马明白,这人,肯定活不了了。但之所以白景时要亲自处理,是想让他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然后告诉他,他的家人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无需担心之类。事实上,白景时比许岐山还相信自己的手下,约莫是,许岐山走到今天这步,如果不带点多疑,恐怕早就死了百回了。 “李队长放心,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让你为难!景时把该安慰的话说完,自然不会多留的!”许岐山说道,可眼里,却是森寒一片。 李邵也看出许岐山的不高兴,于是躬身告辞:“二爷,三爷,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 许岐山沉默了一会,便开口道:“李家真是专出这样的人才啊!” 白景时微微一愣,不久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不由笑道:“二爷,这事还是我们一手促成的,实在是,有些报应的感觉!” 许岐山见白景时在笑,自己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说道李家三兄弟,各自都不是亲兄弟,却恰好都聚在了上海,当初他们刚到上海,是许岐山给了他们饭吃,自然,最危险的事,也是由他们去做。 安排刺杀,对抗租界大佬,物色欢乐门的新秀,都是派遣他们在做。许岐山见他们资质不错,便想办法让他们进了各种警队,凡是能在以后用到的地方,都想了办法,让他们混进去。 李国阳进了法租界当探长,李邵进了警备队当队长,李常安学了六国语言,进了军方翻译院,为的是什么,其实当年他们离开时,许岐山说的很清楚,只可惜,世事变化莫测,人啊,都是最善变的。 可许岐山认为,即使他们的心不再跟随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他们三个当初,的的确确是一腔热血跟着自己的,就像后来的小九三,小六子。 想到这,许岐山突然轻笑起来:“景时啊,我发现,到头来,还是你守得住本心。” 白景时一愣,也跟着笑道:“不是景时守得住本心,是二爷心胸大,明明知道我在干什么,也没有出手阻拦。这些年靠着二爷庇护,景时在很多生死关头,都惊险渡过。所以景时,就算走到末路,也绝不会出卖二爷最看重的东西。景时和二爷之间,有过互相猜疑,有过同甘共苦,也有过互设心机。但景时是明白人,我和二爷这些年互相磨合,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有了共识,正是因为这样,景时才会一心不二的跟着二爷。可二爷,花没有长好,人不过百年,你若还想弥补什么遗憾,应该早些去!” 许岐山一愣,随后淡淡一笑:“白三,你这话,怎么听着是在说茵丫头啊?” 白景时微微一笑,道:“不瞒二爷,苏茵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不知道二爷也知道了。我记得您说过您的孩子,背后有个类似半只蝴蝶翅膀的胎记,所以,苏茵必定是您的女儿!” 许岐山有一刹那的怔忡,过后便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景时,有很多事是不能揭开的,即使是真相,也不能揭开。因为你会发现,揭开真相后的鲜血淋漓,不是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人们以为的真相,往往是夹杂着一些美好想象的。对于真正的事实,往往会让人撕心裂肺。苏茵是个好孩子,我还不想让她过多的参杂进来。等时机吧,时机到了,我会告诉她的!” 白景时有些意外,总觉得许岐山这话里还夹杂着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他也明白,许岐山这样做,反而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世事难料,若是有人要针对苏茵,暗地里保护,才是正确的。 在明面上,谁都会把戏做足,毕竟,人心荡漾,一丝城府都没有,是万万在这世上活不下去的。但人啊,很奇怪,都喜欢褒义的词汇,“纯粹啊”,“简单啊”,“天真啊”,等等,好像被人这样称赞,能让自己升华一样。 可事实呢,哪有这么多纯真无杂的人,世道就是个大染缸,除非你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与世隔绝。不然啊,绝对会被染的花里胡哨。况且,纯真无杂的人,必定活不长久,最后的结局,不是堕落,就是走向灭亡。 所以啊,谁能说,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上海,在诡谲多变的世道,没有一丝丝城府呢? 第93章 根深蒂固 李凤霞唱了新歌,可是看客却不买账了。 “凤霞啊,我知道你嗓子好,唱什么歌都能唱出自己的韵味,可是啊,这首歌,是在是,有些一言难尽啊!”豆腐坊的张老板说道。 凤霞垂下眼睑看了看坐在台下的人,不由冷笑:“张老板,我知道您是老歌迷了,可是吧,这时代都在前进,我要是老是唱旧歌,没有创新,就算靠着我一路打拼来的名声,也会被时代淘汰的。我能理解你喜欢旧歌的心情,但是吧,人有时候还是要跟上时代,不然,再过几年,您恐怕就要被人叫老古董了!”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笑声。那张老板虽然有些绷不住面子,但也知道李凤霞是许岐山的人,一般人不敢动,自己地位并不高,还有些自知之明。 于是他笑嘻嘻地答道:“虽然凤霞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但是我知道,绝对是在为我着想,时代的确去如你所说在变,可是吧,这经典就是经典,如果不是经久不衰,也不能称为经典了吧。所以啊,老张我啊,倒是觉得可以新旧一起交流交流,这样,旧的可以有心意,新的也能更完善!你说是不是啊?三爷!” 这话峰突然一转,便到了白景时身上,苏茵看了看白景时黑下来的脸,不禁小声道:“白三,别理他,你想怎么说怎么说!” 白景时本来有些生气,但看到苏茵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张老板的话的确没错,不管人啊,事啊,都得跟上时代。所以凤霞姐也无需挂怀,人嘛,思想有分歧很正常,毕竟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可是吧,张老板,这话您本可以私下里对凤霞说,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思虑不周和故意挑衅的嫌隙啊,不得不让人怀疑,你因为凤霞去年没有如你所愿接下为您的豆腐坊打广告而心生不满,所以伺机报复。” 这话刚落,底下就开始谈论起来。 “原来还有这种事?” “是啊,这张老板也太看的起自己了吧,一个祖传的豆腐坊,靠着祖上的名声起来的,也就是多开了几家分店,被东瀛人喜欢而已,就敢跟二爷看中的人对着干,真是不知好歹!” “那你就不懂了,如今这上海啊,东瀛人的权利可大着呢,连督军都要给几分面子。别看现在没什么大事,一到关键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有东瀛人做靠山,是多么幸运的事!” “吴老板,你这话一说,怎么感觉这里面的事不简单啊?” 那吴老板笑了笑道:“这简不简单啊,您不是已经听到三爷说了吗?不就是因为凤霞没接他的广告吗?再说,人家都认东瀛人做父,可比我我们这些人高等多了,人家东瀛人可喜欢他做的豆腐了,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口气这么大,连二爷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可不是吗……” 台下一阵一阵地谈论着,那张老板的脸,气的跟炒熟的虾子一般。 李凤霞看着有些混乱的场面,不由瞪了一眼白景时,意思是:看你怎么收场? 白景时笑了笑,不由上台,低声道:“对不起各位,今晚的表演到此结束,凤霞心情受到影响,不适合继续演出,大家的票钱,明日我会差人退给大家,请大家放心!” 底下的人一听,不由开始责怪起张老板。 “真是的,本来唱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真不知道张老板怎么想的?太扫兴了!” “他脑子瓦特了吧,干的什么事?” “就是,真气人!” “走走走,别看了,再唱我也没心情看了!” “搞不懂张老板在想什么,做这么惹人讨厌的事!” “算了算了,他和二爷有隔阂,跟我们又没关系,早点回去吧!大冬天也挺冷的!” “说的不错,回去睡觉,冷死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场子立马就空了。 苏茵看着李凤霞和白景时下了台,走到自己这边,不由开口对李凤霞说道:“凤霞姐,你别介意,你唱的很好,只是他不喜欢罢了。以后,别理他就行了!” 李凤霞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不由拍了拍苏茵的肩,笑道:“我经历这么多,怎么会在意这些事。这些人啊,来看我唱歌,不过是冲着欢乐门的名气罢了,至于有几个是冲着我来的,恐怕,人数得减一半!” 苏茵一怔,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做‘人数得减一半’?” 李凤霞笑了笑,看了一眼白景时,道:“白三,你解释解释吧!” 白景时淡淡一笑,道:“因为啊,你回想一下,刚才凤霞说了什么?她说他们是来‘看’戏的,既然是来看戏的,那就说明他们不是来听戏的,这戏啊,用‘听’字,才算专业。懂了吧!” 苏茵一听,立马恍然大悟起来:“这么说,那些人就是来看张老板笑话的?” “对的,就是来看笑话的!”李凤霞答道。 “可是看笑话有什么好处呢?对那些人?”苏茵问道。 白景时摇摇头,觉得这小丫头片子还是缺些经验:“因为这是我们设的局!” 苏茵闻言不由睁大眼睛:“也就是说,那些人都是你们的人?” “不对,不是我们的人,准确来说,是我们临时雇佣的人!”白景时道。 “什么叫做临时雇佣的人?不怕露馅吗?”苏茵继续发问。 李凤霞看着苏茵,不由摇头叹息:“小丫头片子,做戏做要紧的是什么?以假乱真。若是用我们自己的人,以他和东瀛人的关系,恐怕一进来就会发现端倪。既然他为东瀛人做事,自然欢乐门的人早就被他摸清了,如果不雇佣外人,他恐怕早就走了,正是因着都是陌生面孔,所以他才坐了这么久!” 苏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某种舆论效应,然后由他这条线查到你们想查的东西!” “朽木可雕也!”李凤霞说道。 “原来是这样!”苏茵笑了起来,随后又郁闷地轻声道:“可是凤霞姐,他依靠着东瀛人,人脉虽不及许伯伯,但肯定也不差,你不怕他带动跟他有联系的人攻击你吗?毕竟,你是个歌星,作为歌星,都是希望自己的听众喜欢自己的吧,要是知道自己的观众对自己不喜欢,心里应该会难过吧!” 李凤霞有瞬间的怔愣,她这番话,让自己想到红玫瑰秦可依的下场,那就是众口铄金的下场。 她吸了一口女士香烟,无奈地说道:“对于不喜欢你的人来说,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喜欢,如果你这一次唱的符合了他们的要求,那么下一次,下下次,你都得违背自己的心意符合他们的标准,这样一次次下去,你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最后,你会发现,即使你事事按照他们的标准来,他们也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你。既然你怎么做他们都不喜欢,何妨大胆做自己呢?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你做什么,他们的偏见都会告诉你,你是个令他们讨厌的人。所以,小丫头片子,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人,喜欢或是不喜欢你,你都得找到自己的重心。 因为偏见这种东西,本就代表他们对自己喜好的偏心。这样的偏心,是长久以来他们的生活经历和习惯造成,这种东西日深月久的藏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无法改变,也无法剔除。 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不喜欢而企图改变别人,不管这个喜欢是不是针对你。偏心这种东西,往好处说,偏心于你的,会偏爱于你。但往坏处说,不偏心你的,恐怕就是偏憎于你。 既然这是根深蒂固的,你也就无需在意了。因为,人本就是各色各样的,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这人世没到被战争彻底摧毁的那一天,这个就会永远存在。很多事你觉得不可思议,很多人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告诉你,正是你觉得不可思议,才证明,这世界是存在的,是可以被理解的。” 苏茵被李凤霞的一席长谈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这些道理,她从没听谁说过,也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她只觉得,这一定是凤霞姐这些年经历的总结。她比自己大,比白三大,说这些话本觉得应该,可是她突然意识到,这些话,可能是她藏在自己心里很久,却找不到可以倾述的人之下的真情流露。因为苏茵知道,作为一个歌星,里面的艰辛和不易不是她能体会的。表面上看着光鲜,可实际上要付出的,却是平常人难以想象的。 “凤霞姐,你今天的话,我都记着了,以后,我会时刻警醒自己的!”她道。 李凤霞笑笑,并没有说话。 可白景时却知道,她说这话,是想告诉苏茵,有些人她即将失去,希望失去的时候,她可以平静面对,至于这个人是谁,白景时以为,汪淳溪已经不适合继续照顾苏茵了。组织上发现了她一个惊天秘密。 这个人,当初接触苏茵的母亲白芳绮,就是带着目的的。从苏州突然来到上海,迅速得到白芳绮的认可,嫁给许岐山的好兄弟苏建山,接着在白芳绮死前继续和苏建山照顾她的女儿苏茵。这一切看起来毫无联系,可实际上,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现在,不是揭开的时候,还要再等等,要在一个合适又安全的时机,告诉许岐山和她。在这之前,一切都要装作一如既往。 白景时看了看在自己面前吃着点心的苏茵,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她,不知道当这件秘密揭开的时候,自己还能护她多久。但那个时候,上海早就乱做一团了吧。 “小丫头片子,再吃下去,小心胖了!” 他故意开了一句玩笑,却看到了苏茵鼓起的腮帮子。 她当下便撇嘴道:“要你管!” 白景时一听,笑得有些狼狈。 第94章 意料之外 纪雨林和东瀛女人的事,听老秦讲,好像的确藏了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老秦坐在白景时对面,回想了自己跟纪雨林的说话内容,不由开口:“三爷,据我所知,那个叫雪子的东瀛女人,似乎母亲是中国人,而父亲是东瀛士兵的军官。” 白景时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所以,你认为,既然她母亲是中国人,就不会从纪雨林那里套出东西?” “不不不,恰巧相反。我觉得,这种身份,多半只是个障眼法。毕竟,有情报显示,她曾经问过雨林关于组织的事,只不过问的很婉转,没直接问。再者,虽然雨林的确透露了一些信息给雪子,但是,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不怀疑他有私心背叛我们!” 白景时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狐疑,但随之立马收敛了情绪:“你还记得南京饭店走水的事吗?” 老秦一愣,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毕竟当时有不少组织的人都在里面。但幸好,没人出事。” “的确,很幸运!”白景时淡淡一瞥,继续道:“那天我从饭店里出来,碰到一个人,他没有丝毫惊乱的表情,头发出来的时候一丝不苟。在这样的火灾中还这么镇定,很值得怀疑!” 老秦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信纸,接着道:“的确,这样冷静的表现很值得怀疑。可是三爷,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即使他是案犯,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火就是他放的。所以,我们也就随他去,等待时机!” 白景时微微一笑,眼里带着探究:“可是不巧,我手下有个孩子在南京饭店当过学徒,我跟他说时,他告诉了我这个人的名字和喜好。” 老秦一愣,随即笑道:“三爷还真是神通广大,手下个个都是好手。不过,即使知道是我的人,三爷也没法证明是我指使的吧!”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和督军喜欢梅沁的事,我们都知道,当年督军强人所难,你心怀怨恨是应该,可是,你可以走其他路子,南京饭店那么多无辜的人,你难道没考虑过吗?” 老秦闻言笑了笑,道:“三爷,如果我真能恢复到以前的地位,自然不会走这条歪路。可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喽啰,拜在马局手下,跟以前简直天壤之别。我其实对梅沁的事早已释怀,心中之所以怨恨,是因为南京饭店走水前,有人告诉我,当初选督军的时候,张礼方动了不少手脚,所以我才败落。其实那天为了三爷去求他的时候,我很平静,一直在等他告诉我事实,可他只是为了梅沁的事向我道歉,对于甄选督军的事,一点都没提及!” “所以,你才动用了岳诚,为他提供方式进入东瀛人的内部,为的就是让他取得东瀛人的信任,好利用东瀛人的关系,针对督军!”白景时说道。 “三爷说的……的确不错。”老秦叹了一口气,道:“三爷,这事是我个人恩怨,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就行,不会牵累组织。至于岳诚,他既然早已投向傅家,而且想两边都讨好,自然得取得东瀛人的信任,我只不过推了一把,为他提供了便利,我们都预想得到,他的下场是什么。只不过三爷,有的人,是真的不怕死的!” 白景时看了看老秦,不由无奈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是老秦,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再说些什么劝解的话。只是岳诚的心思,真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老秦摇头叹息:“其实若不是因为知道当初甄选督军的事,我可能还不会这样做。我没想到的是,我把他当兄弟,他却做出如此令人失望的事。我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给自己出口气。所以南京饭店的事,我压根就没打算让这火烧大。这件事我回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幼稚了,所以,后来再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白景时闻言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好兄弟这样对你,要是我,也的确有些心里不舒服。这事就在这里结束吧。反正南京饭店的事,早就结案了!” 老秦点点头,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白景时突然意识到,很多事情虽然看上去解决了,其实里面仍旧复杂难解,有时候,给个差不多的结果,只要符合情理,大家就都觉得这就是想要的真相了。可恰恰相反,真相里面有真相,事实里面有虚假。这世上,真相永远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的那个事实,是不是给出了所谓的真相,即使,这个真相是假相。 第95章 权衡利弊 傅戟岩拦住苏茵的时候,教导处主任梁上初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其实梁上初不是一定要管苏茵的事,只是白景时让九三送了不少礼物给他,嘱咐他好好照顾苏茵,还特意提到了傅戟岩。 事实上,梁上初和小九三只是远房亲戚的关系,他知道九三跟着许岐山,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因为九三的母亲以前身体不好,天天要吃药,后来九三从洋人医生那里拿到了西药,说试试看,结果,没想到这洋人的药这么管用,那么小小一粒,就能药到病除。 所以,梁上初是存着私心的,毕竟自己已然将近50岁,要是凭着这个恩情在以后遇到难治的病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些不错的药,自己就能多活几年了。虽然这战乱弄的民不聊生,可是吧,人啊,都怕死,谁都想活着,即使这个时代坏成这样。 于是,他喊了苏茵一声,苏茵见是梁上初,脸上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立马明白过来,便跑了过去。 傅戟岩见状,眸子沉了下来。 他走到梁上初面前,冷冷一笑:“看来梁主任很喜欢拿人钱财给人人情嘛,是不是日后,我也要送点东西给您才行啊?” 梁上初闻言脸色微变,但想到现在上海还是许岐山最大,不由胆子大了起来:“傅老师说的哪里话,我有些事要找苏茵谈谈,不巧就打扰了您,在这,我给您赔不是。 不过,傅老师应该明白,校规里写的很清楚,不允许老师没有缘由的留住学生,而且严禁师生私下交流。我留住苏茵,是有事,但傅老师您,据一些同学说,您已经不止一次私下里找苏茵了,而且流言也已经出现很久了,作为教导处主任,我应该适时截住你们,不然,这样发现下去,可不是好事。” 傅戟岩脸色一黑,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是主任您开口了,我日后自然会注意。不过,您最好是打着为学校着想的目的劝解我,如果不是,恐怕我会动用傅家的力量,威胁学校,让你没有好路走!” 梁上初一怔,待反应过来他是在要挟自己时,倒笑了起来:“傅老师,我知道您傅家很厉害,但是,想要我离开学校,也得有个正常理由,且按照程序来。再者,这所学校幕后的大股东并不是你傅家,而是法国人。要按您这样说,你是代表傅家跟法国人作对吗?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傅戟岩听到这,脸更沉了,冷冷道:“您放心,我自己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教我!” 语毕,转身便走了。 梁上初见他走远,不由回过头看着苏茵:“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即使他以老师的名义拦住你,你也别在意。” 苏茵点点头,想了想,开口道:“主任,我不是怕他什么,我自己知道怎么周旋。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梁上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不由问道。 苏茵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小声道:“他每次找我,并没有说些什么没理的话,都是跟我说,哪里有好看的景色,哪里有很美的花,或者是,哪里的菜最好吃。至于逾矩,一丝也没有。” 梁上初听到这,也不由奇怪起来。听别的学生说,他对苏家的丫头有些别样心思,可现在听来,不过是寻常的聊天而已。这些话,就是别的老师说,也没啥奇怪的。 “倒是真有些奇怪!”梁上初自言自语地说道。 苏茵撇撇嘴,自己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傅戟岩为什么会说些这样的话,这话就是寻常朋友聊天也是会聊到的。 所以这天,梁上初在奇怪之余,还是提醒苏茵小心一些,免得出什么岔子。 晚上的时候,白景时带她去欢乐门的路上,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他觉得,傅戟岩自从玉芬走了之后,做的怪事一直都挺多的,因此,他跟梁上初一样,除了提醒她小心一些,也就没再嘱咐什么了。毕竟学校那个地方,学生多,老师多,又有梁上初这个教导主任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到了欢乐门,白景时直接带着苏茵上了二楼,帘子一拉,就与世隔绝起来。 白景时想到汪淳溪,便佯装不经意般问道:“小丫头片子,你小时候最开心的事什么?” 苏茵一愣,低头认真回忆了一下,开口道:“就是每年春节,爹都会买很多好吃的糖果回来,虽然他身体不好,赚的钱也不多。但是不管怎样,都没有亏待我和我娘。” 白景时笑了笑,又问:“那他的工作难吗?如果压力太大,身体是会有些小毛病的!” 苏茵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不太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有一次,记得我娘跟爹大吵了一架,好像是因为把钱都借给了别人,然后他就要加班子努力赚过年的钱,也就是从那开始,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过完年没多久,就得了大病,去世了!” 苏茵说到这,眼里不禁一红。 白景时轻轻抱住她,低声道:“没事,你还有我!” 苏茵轻声嗯了一句,然后小声道:“白三,虽然他不是我亲爹,可是他一样为了我付出,我知道,汪姨也不是我亲生母亲。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好。所以,如果你察觉到了什么,能不能给汪姨一个机会!” 白景时愣了愣,他没想到,军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看来,内部叛徒这件事,得提早解决。 “苏茵,这件事我不能现在答应你,因为我们也是要权衡利弊的。如果她没什么出格的事,自然她可以活,但若涉及到了我们不可逾越的地方,就不是我说什么就什么的了。我希望你你明白,事有可为和不可为,她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苏茵闻言沉默了很久,直到李凤霞唱完了整出的戏,她才开口:“我不帮她求你什么,但是有些事,我问,比你们问,更适合。我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你放心,我不任性!” 白景时看着她红通通的眼,不由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小傻瓜,难过就哭出来吧,没什么丢人的!” 苏茵吸了吸鼻子,小声啜泣起来。 第96章 内里腐朽 傅戟岩找到白景时的时候,他正好在霞飞路跟九三说话,看他的样子,不打算走过去打扰,而是默默在路的另一边观看。 看着远处的那个人,傅戟岩突然想到他和白景时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白景时还只有13岁,但在一群公子哥里,已然算的上出众的了。那时他和玉芬正巧也在那场联谊会里,玉芬看到白景时的第一眼,眼睛就直直地发光。因为性子有点羞涩,并未敢去跟白景时说话,倒是傅戟岩,因为对玉芬的喜欢,主动上去跟他交谈。随后,宋豫章也来到了他身边。 自从这次联谊会后,他们三人上海三少的名称就坐实了。美其名曰:相逢恨晚。 至于玉芬,在得知傅戟岩和白景时成为好朋友之后,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一直在问傅戟岩,他喜欢什么,爱去哪里,又是哪里的人。 看着自己在意的人频繁对白景时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他不由露出一丝狠厉的表情,但很可惜,沉浸在喜悦里的玉芬,压根就没关心过傅戟岩脸上表情的变化。 所以,按严格来说,傅戟岩和白景时以及宋豫章成为好友,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嫉妒心,而这嫉妒心,成了日后想到扳倒白家的导火索。 想到这,傅戟岩冷笑了一声。 待九三跟白景时交流完,本来准备和九三离开的白景时,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傅戟岩,他跟九三说了一声让他先走,便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白景时打了声招呼。 傅戟岩冷冷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难得你主动!” 白景时觉得有些好笑,但转眼便收敛起来:“有事直接说,我们不算陌生人!” 傅戟岩审视了他一会,指了指路边的咖啡店,道:“坐着谈!” 白景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在咖啡店找到座位,白景时刚点完单,便听见傅戟岩说道:“是不是你让梁上初监视我的?” 白景时手上的动作一顿,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错!” “理由?”傅戟岩眼里带着探究。 “理由?”白景时淡淡一笑,眼眸一弯,突然冷下了表情:“先告诉我,你接近苏茵的目的!” 傅戟岩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有一瞬间怔愣:“她像玉芬!” 白景时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何必敷衍我?当年傅家故意败给许岐山,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找到他的女儿吗?明面上,你们是被打击的一方,可暗地里,想着法子找到他唯一的骨血。其中缘由,更像是在下一盘大棋!”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问你,你是想她活?还是死?”傅戟岩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白景时闻言猛地一怔,看着递上来的咖啡,冷静了一下,淡淡道:“你没有这个能力决定她的死活,我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保证她能活下来。你之所以要我选择,不过是看中了白家还有些余力。我查过了,立新赌场的股份,以及白家各大商行的股份,都有一个不知名的股东,我想了想,最有可能的,就是傅家。至于其他人,大概没有这种本事!” “聪明!”傅戟岩得意一笑,随后倾身凑近他,耳语般说道:“我们的确在下一步大棋,你想不想知道,当初红玫瑰秦可依,究竟为什么会那样死去?还有,汪淳溪,究竟是谁的人?甚至,苏建山,又为什么突然暴毙?” 白景时全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都是傅家动的手?” 傅戟岩笑了笑,重新回到原位上,语气有些得意:“你以为,还有谁?” 白景时闻言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回答他的话:“我原以为你会因为苏茵像玉芬,手下留情,现在看来,我和豫章都错了!” “不,你们没错。我的确喜欢苏茵。但是……这不代表,我会牺牲家族利益偏袒她。再说,她不是玉芬。何况,更有趣的,是她的身份,不是吗?”傅戟岩眼里有着捕猎的兴奋。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所以,相对于玉芬,你更爱自己。难怪豫章会跟我说,你是个非常危险又极端的人。甚至,你也许根本没有多喜欢玉芬,你爱的,只是玉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阳光,因为你很清楚,自己有多黑暗!” “黑暗?”傅戟岩笑着摇摇头,沉声道:“你们只知道我心思深沉,性格狠厉。但你们想过没,我曾经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是你们,一步一步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当然,你们可以说是因为战乱四起,也可以说我咎由自取。在这世道,逼着平明百姓不得不做坏事,本就是社会的耻辱,可反而,很多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连底层的百姓都这样,何况我们这些大家族,恐怕内里,早就腐朽了!” 白景时听了他这番话,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傅戟岩虽然看起来心思暗沉,却有这样的思想,不由换了种方式跟他说话:“戟岩,苏茵不是个坏人,我知道你们有你们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但凡事都有正反两面。我不会劝你放弃家族,但是我也告诉你,除非我先死,否则,我会护她一辈子!” 傅戟岩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白景时,你知不知道你这番看似大义的话,会让你剑走偏锋,被世人诟病。你真的没想过,你因为这些话,很可能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叛国贼?还是你,已然,有了决定?” 白景时却是苦涩一笑:“戟岩,那么你呢?你为何要专门来找我,又告诉我这番话,难道你不知道,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背叛了傅家?” 第97章 因为回头,已无故人 那天的最后,傅戟岩笑着说了一句让白景时现在还回味的话,他说:“白景时,我不是背叛,我是在救傅家!” 这句话里更深层的意义,白景时想了很久,想到最后笑了起来,原来他和豫章都错了,傅戟岩虽然因为玉芬的事对他们心存芥蒂,但实际上,他还是他13岁时在联谊会上遇到那个有些霸道的男生。 他说:“白景时,我表妹喜欢你,但我也喜欢我表妹,所以,你不准喜欢他!” 当时的白景时,站在原地愣了很久,久到最后,宋豫章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 原来,他还是那样,所有看似反常的说辞和行动,恰恰表示了,他是整个傅家唯一正常的人。 “你在想什么?”苏茵伸着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白景时恍惚了一下,立马握住她的手,笑道:“是不是等的有些久了?余林就是这样,他跟常人有些不一样,你再等会!” 苏茵一愣,点点头。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余林终于出来了,不过,是被人推着出来的。 推着他的,是个小女孩,可苏茵仔细一看,这个小女孩其实面容长的很成熟,苏茵立马明白过来,因为某种原因,她的个子被停留在了10岁,而且容貌按正常角度来看,也有些不同寻常。 她的鼻梁有些低,嘴巴不自然的有些歪,眼睛也不是很大,正是因为这样,反而因着短小的身材,更像小孩。 而余林,虽然长的挺正常的,可是左边的裤腿,是空荡荡的,原来,这就是他来迟的原因。 看到苏茵有些不解的目光,余林笑了:“小姑娘是不是很意外啊?” 苏茵一怔,随即立马开口道:“对不起,我有些失礼了,不过我得说句实话,看到先生,的确有些意外!” 余林笑着点头,对身旁的女子说道:“阿阳,去跟她打个招呼!” 阿阳推车的手一顿,脸不知为何就红了,踌躇半晌,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跟苏茵说道:“你……你好,我叫……叫,阿阳!” 苏茵看着阿阳害羞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你好,我叫苏茵。很高兴认识你!” 阿阳抬头看了看她,眼睛里突然有些光彩,苏茵知道,不管人的眼睛大小如何,里面的光芒不会骗人,一个正直的人,眼里不会有乱杂的光。 而阿阳的眼神,清澈而略带躲闪,那是专属于因内向而害怕陌生人的光。 白景时看着她们俩,不由起身将余林的车子推到桌边,开玩笑地说道:“余林啊,你这果酒可真难等,我从去年说到今年,你才答应,可差点害惨了我!” “怎么?小丫头生气了?”余林笑道。 “那倒没,只不过安慰人这种事,我做的少,这一年,倒全用在了她身上!”白景时无奈道。 “是吗?”余林看向苏茵。 苏茵刚跟阿阳说完话,听到余林把话头转向自己,不由开口:“先生不要听白三乱说,苏茵不是那种不懂事理的人,虽然有时候有些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但还是分得清是非轻重的!” “看得出!”余林微微一笑,看向阿阳。 阿阳有些别扭地看了看余林,仍旧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我觉得,你……你……你们,很好!” 苏茵和白景时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同时笑道:“阿阳也很好!” 这话一出,反倒让阿阳更不好意思了。 余林摸了摸她的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和阿阳,是在一场战役后遇到的,那时她满脸惊恐,我恰恰因为战争,少了一条腿。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算上过战场的人。 当我看到阿阳的时候,的确因为她的相貌和身材犹豫过,要不要把她带回家,也许这样说会让人不齿,但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过的。可是,让我放弃这个想法的,是阿阳眼里那道渴望生存的光,那样强的求生欲,让我心里一震。这种眼神,我在战场上也看到过,就在遇到阿阳的前一天,我的战友倒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所以,我瞬间明白,那种眼神代表什么。 谁不想活着?都想活着。还想漂漂亮亮的活着。可是长相和身形这种东西,都是父母给的。他们只能给你这样的,因为他们自己拥有的,就是这样的东西。所有人都没得选择,是好是坏,早就是命定的东西。要是能选择,我想,大多数人都想选择好的父母、好的出生、好的相貌。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你的父母、你的出身、你的长相,你都无法选择,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选择,又为什么要因此诟病他人的不足呢? 父母给的,是你的生命,是你来到这世上的机会,是你见识各色人等的历练。这些本就是很神奇的事。佛说六道,我该庆幸,没有生在其他五道。自从失去了一条腿,我就深信佛家的因果。我在战场上沾了太多的鲜血,仅仅失去一条腿,已是最大的恩泽。因为阿阳告诉我,这乱世,谁都想活,即使,你伤害过别人。” 苏茵听着这些话,看了看身旁阿阳充满活力的眼神,像是明白了什么:“先生,我跟您一样。看到阿阳的第一眼,脑子里也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可我知道,这是人的惯性思维。我听着您的话,想到了我还在乡下时,有一个瞎子先生,他没有人陪,没有家人,至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时还没有这么乱,可是说他的人也很多。可后来我才从母亲那知道,他的眼睛,是为了护着一个孩子才被人弄瞎的。所以从这以后,我才明白,原先小时候的想法是不对的。” “很好!”余林淡淡道。 苏茵听他这样说,微微一笑。 白景时却从余林的眼里,读到了一丝悲伤。 他从战场上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条腿,更重要的,是战友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林哥,以后,你代替我,走正确的路。前路漫漫,不要回头!” 这一句,是余林之所以加入他们的原因。 前路漫漫,不要回头。 因为回头,已无故人。 第98章 按兵不动 九三已经跟在纪雨林身后好几天了,除了发现他跟那个叫中井雪子的女人有来往,倒也没发现其他的不正常。虽然白景时让他片刻不离地跟着他,不过,按目前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九三在一旁站着,假装抽烟,压低了帽子。 正当他在隐蔽的地方准备抽第三根烟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坐在咖啡店里的纪雨林,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表,然后再抿一口咖啡,虽然中井雪子在他对面,但他好像仍然显得很紧张。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子进来了,九三眯了眯眼,约莫看清了他的样貌。身高不高,比纪雨林矮大约半个头,带着厚重的眼镜,大概是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因为即使在对话时,他也没有摘下眼镜。唇角有道伤疤,这是唯一可以辨认他的地方。 九三一直在等着,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看来他们谈的,是挺重要的事。 本来跟踪纪雨林是秦富山的事,可是他那边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暂时派不出人,因此就暂且交给了白景时。可是派自己的属下有些忌讳,怕纪雨林认出,所以干脆找了九三,他既是自己的人,又是许岐山的人,怎么来说,都去的光明正大,就算发现了,纪雨林也不会说什么,他还没傻到跟许岐山作对。 所以,九三就光荣的接了这个任务,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里面的沟沟壑壑。 汇报的时候,九三笑嘻嘻地说道:“三爷,姓纪的那个公子哥,是不是被盯上了,我看后来去的那个人,特别像东瀛人,因为那个中井雪子一直在两人之间翻译,我瞧着他的口型也不像是在说中文!” 白景时坐在桌边,轻笑一声,道:“不错,有些眼力!” 九三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爷,您以后还是别夸我,您一夸我,我就觉得没好事,心里慌得很,一点主都没有!” 白景时呵呵一笑,双眼微微一眯,道:“我这呢,的确也是有事要你去做,但是呢,回报也大。你看看,你去不去?” 九三眼睛一亮,立马问道:“什么事?您说!” “自己看!”白景时将手上的一张纸递给他。 九三接过来仔细一看,立即脸红了:“是……是小夏啊,难怪三爷说回报很大!” “去不去?”白景时问道。 九三一听,马上点头道:“去,当然去!” 白景时一笑,开口道:“那你准备一下,开车去!” 他说着,就把车钥匙给了九三。 九三接过钥匙,笑得更不好意思了。 白景时拍了拍他的头,起身道:“机灵点,别让小夏看笑话!” 九三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头。 “知道了,三爷!” 九三说着,就乐颠颠的跑走了。 “金兰!” 待九三走远,白景时对着身后的帘子喊道。 “是,少爷!”金兰小小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闻到了什么?”白景时问道。 “跟雪子小姐一样的东瀛香水味!”金兰低头说道。 “知道怎么做了吧?”白景时说道。 “知道了,少爷!”金兰轻声答道。 “还有,你尽量做的隐蔽些,毕竟她和九三要好,事情讲明白就行,不要显得太咄咄逼人,她不是正主,你只要稍稍警示一下即可。走错路的人很多,不止她一个,以后也会更多,我们忙不过来,只能做该做的!”他说着,看了看手中的信纸,放到碳炉里烧掉。 “少爷,金兰明白!”她说着,便走了出去。 待金兰走了,白景时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表,打了个电话给小六子。 没过多久,小六子就来了。 “三爷,有事吩咐?”小六子冷静地说道。 自从当初吴茂山在立新赌场的事发生后,小六子的性格就变得谨慎地多了,做事小心灵敏,甚至有时候比九三还敏锐。 “汪淳溪那边,有什么发现?”白景时问。 小六子看了看门边,见有一条缝隙,不由上前关上,随后才道:“回三爷,二爷不久前也问过我汪淳溪的事!” “二爷?”白景时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苏茵是他的女儿,于是他道:“你怎么回二爷的,就怎么回我,我不会让你为难!” “多谢三爷!”小六子说着,便道:“据眼线来报,她的确跟东瀛人有往来,而且藏身军统,好像两方都吃她那一套,更准确来说,她很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桥梁,至于她到底是哪方的人,我和丁先生都认为,她更偏向于东瀛人!更有可能,汪淳溪这个名字,只是入乡随俗不得不改的名,她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就是东瀛人哪个官兵的亲眷。但具体是哪个,我们并没有拿到可靠消息!” “这么说来,她接近白芳绮,是一开始就带着目的了?”白景时沉思半晌,方道。 “不错,她跟白芳绮是在一次村镇集会认识的,两人相见如故,而且汪淳溪,一点东瀛人的口音都没有,倒像是本地人!” 白景时低头想了想,又道:“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小六子愣了一下,随后想了想他前面的话,便知道他是在保护自己了,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白景时心里约莫知道汪淳溪的目的了,只是,这中间还有一些东西说不通,所以,他暂且按兵不动。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这个冬天,又将是怎样一个境况? 第99章 前车之鉴 “三爷,我想起一件事!”九三边吃着馒头,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小声道。 “什么事?”白景时看了看女子学校的门口,吐了吐烟圈。 九三咽了一口馒头,悄悄跑到他身边,小声道:“三爷,上回跟纪公子见面的那人,嘴角处有一道疤,而且挺明显,虽然头发遮住了半边,但我们是干惯这种事的人,所以一眼就瞄到了!” 白景时吸烟的动作一顿,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突然闪过南京饭店走水那天不慌不忙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男子,貌似嘴角也有疤痕。他偏头看着九三,淡淡道:“这事谁都别说,除了二爷!” 九三咬了一口馒头,点头说好。 “白三!”苏茵高兴地挥了挥手,立马跑了过去。 “天气这么冷,怎么不穿多一点?”白景时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苏茵看了看在他身后偷笑的九三,不由瞪了九三一眼:“九三哥,你再这样,我可要告诉小夏了,不给你做红烧肉吃!” 这话一出,九三立马捂住嘴,然后闷声闷气地说道:“苏小姐,别,千万别,我开车过来,你和三爷等着!” 九三说着,就去马路对面调转车头了。 白景时看了看又开始耍性子的苏茵,不由一个糖炒栗子敲下去:“又欺负九三,不知道他现在很红吗?” “很红?九三哥很红吗?我怎么不知道?”苏茵有些狐疑。 白景时伸手触了触她的手,小声道:“二爷现在好多事都派他做,我也离不开他,我和二爷商量,等时候到了,就让小夏和他把事办了,省得天天那么积极往南京路跑!” 苏茵一愣,随后不由笑了起来:“九三哥这是为了以后的生活拼命打拼啊,我觉得很好啊。毕竟人都要生存下去,不是吗?” 本来前面两句话听着还好,到了后面,为生存打拼,白景时就沉下了脸:“这话以后少说,听着我不舒服!” 苏茵见他不高兴,也知道自己说到他的敏感处了,因为他说过,他师父范禹山也曾说过,是为了生存,他们才要做这种事。至于是哪种,看着白景时拉下的脸,就知道他现在有些抵抗了。 “你别不高兴了,九三哥都开车过来了!”苏茵说着,对他咧嘴一笑。 “三爷,车开过来了!” 九三小跑着过来。 白景时看了看九三,道:“嗯,开到嗯奶那里!” “是,三爷!”九三坐上驾驶位,等苏茵他们上了车,就发动了车子。 车上,白景时一直没说话,只是间或有些咳嗽,看来,他的旧伤在冬日一直不太友好。 苏茵悄悄把手放在他的旧伤的位置,然后靠上他的肩,极轻地说道:“白三,你不用忍着怕我担心,我明白的!” 白景时一愣,低头看着她的侧脸,说话时,声音已然有些嘶哑:“没事,慢慢调理,会好的!” “嗯……”苏茵闭上眼,竟然睡着了。 “这丫头……”白景时不由有些无奈。 本来以为她要好好关心一下自己,没想到,刚说几句,居然给她睡着了。白景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九三看到后视镜里白景时的表情,不由开口笑道:“三爷,苏小姐……嗯…,你别怪我说实话啊!” 白景时瞪了他一眼,道:“你说吧,我不会骂你!” “那我说了啊!”九三有些忍俊不禁。 “说!” 不说下车就揍你。当然后面这句,白景时没说。 九三清了清嗓子,不轻不重地说道:“三爷,我觉得,按您的性子,恐怕只有苏小姐治得了你!” “为什么?”白景时问。 “因为啊……”九三有些忍不住笑意,开口道:“因为苏小姐她……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这话一毕,九三的脑袋就被狠狠扣了一个糖炒栗子。 “哎呦,疼疼疼,三爷您手下留情!” 九三不由疼的扭曲了脸。 “叫你乱说话!”白景时满意地看了看九三痛苦的表情,嘴角却是带了一丝笑意:“不过啊,算你还算机灵,看得出这一点,不然,你这么多年跟着我和二爷,可白跟了!” “那可不是,不是……三爷,既然我说的对,你干嘛还要打我?”九三有些气不过。 白景时看着他的表情,斟酌半晌,道:“打你,是因为你说了苏茵的不好。但是呢……” “但是什么?”九三有些好奇地问道。 “但是呢,我和二爷准备挑个好日子,让你和小夏早点修成正果。所以啊,你这话,我就不计较了!”白景时说道。 “不计较还下这么重的手?”九三自顾自地说道。 “在骂我?”白景时冷不防说了一句。 九三立马闭嘴,求饶似地说道:“没有,三爷,我在说您好呢!” 白景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一只手扶住苏茵的脑袋,一只手搭上九三的肩膀,九三直觉一股寒气从背后生气,汗毛立马倒立。 “九三啊,小夏的红烧肉好吃吗?”白景时笑得有些奸诈。 九三稳了稳心神,正正经经地说道:“好……好吃!” “想不想继续吃,一辈子吃,直到吃腻?”白景时此时的笑,带了些戏弄的意味。 “想……当然想…”九三毫不犹豫地答道。 “既然想的话……这样吧,我告诉小夏,其实你每次吃了红烧肉都要难受好半天,因为她不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吃肥肉,只是因为喜欢她,才忍了下来!”白景时得意地看着他。 九三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白景时:“三爷,您……您怎么知道,我……我其实……” “其实不喜欢吃红烧肉是吧!”白景时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苏茵的睡脸:“因为我有一次办完事回来,听小六子说,你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在卫生间吐了大半天,把他吓了一大跳。本来他说,你不准他告诉二爷和我,可他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什么大问题,于是,就跟我说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没告诉二爷。只不过,你要知道,二爷迟早一天会知道的!” “多谢三爷!”九三松了一口气。 “你别谢我。你得自己去跟二爷说明情况,你知道,当初入会的时候,二爷就说过,会里有一条‘不喜欢的事不做,不喜欢的东西不要,不喜欢的人远离,不喜欢的食物放弃’。你还记得当初二爷也什么定了这个规矩吗?” 九三一怔,立马答道:“因为二爷曾经有一个得意地手下,因为要完成任务,强迫自己在对手面前吃了自己不能吃的东西,后来因为超量过敏,不治而亡。”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和二爷,都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出这种事。前车之鉴,你要明白!”白景时叹了口气。 九三垂下头,将车停下:“三爷,到了!” “嗯,一起进去吧!”白景时笑了笑。 九三点点头,跟着抱着苏茵的白景时一起进去了。 嗯奶出门看见苏茵还在睡,不由笑道:“茵丫头肯定又熬夜了,前几日我跟她说,下次再来,我要检查她做的橘皮酱够不够正宗,没想到把她累成这样了!” 嗯奶说着,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白景时将苏茵放在床上,出了里间,走到嗯奶身旁,轻声道:“嗯奶,苏茵是该学些手艺了,况且现在学门手艺不容易,您能免费教她,已经算是便宜她了,别老宠着她,不然她这脾气,迟早得吃大亏!” 九三一听,立马搭言道:“是啊,嗯奶,三爷都是为了苏小姐好,您就别太惯着她了!” 嗯奶见九三也这样说,不由接受了这个建议:“既然九三这孩子也这样说,那我就尽量教好茵丫头,省得她以后吃亏!” “就是嘛!”九三继续搭言道。 白景时笑笑,没有说话。 九三这不大不小的孩子,学的还真快,转眼就看得懂自己的眼色了。 特别是,还在嗯奶的眼皮子底下。要知道,以前他和宋豫章在嗯奶面前动心思,都是直接被追着打的。不过话说回来,嗯奶好像一直对九三比较容忍,兴许是,想到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动容了吧。 毕竟九三在年纪上,和他相仿。 想到这,白景时叹了口气。 第100章 万物长眠 那天的最后,嗯奶拉着白景时到角落里,对他说了几句话,她说:“景时啊,你是有分寸的人,不像你爹,头脑一热,就找了杜清羽做三姨太。嗯奶希望,你喜欢苏茵,不带任何立场。” 白景时愣了愣,并没有开口说话。 但他知道,嗯奶说的很对。这世上很多事,你在做决定时,千万不要头脑发热,不然,恐怕一生都要被诟病。 苏茵抱着小白站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有些心境变了。 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冬日里的暖阳。只那么轻轻一笑,他便心软了三分。 “冷吗?”他看着她,有些不自禁的温柔。 苏茵摇摇头,指了指怀里已经长大很多的小白,道:“不冷,小白身上很暖和。” 话刚说完,小白就小声叫了一声。 白景时伸手摸了摸小白的耳朵,低声道:“你倒是会讨人喜欢,这么重了,还能让苏茵抱着你!” 小白听着,居然又叫了一声。 苏茵笑了笑,俯身将小白放下,抬头看了看白景时:“白三,你最近总是眉头紧皱,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白景时微微一愣,将她搂紧在怀里,轻声道:“是啊,我有些烦心事,但是却不能告诉你。一年又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说服我爹,让我娶你!” 苏茵闻言,眼圈一红,小声说道:“你别着急,事情慢慢会好的!” 白景时听了这话,却是轻声一笑:“小丫头片子,你倒是一点不着急。以前还会催我几句,现在居然会安慰我了!” 苏茵皱了皱鼻子,仰头看了看他:“因为着急也没用啊,你爹肯定有他的考虑,我们慢慢来,又没错!” “这倒是!”白景时轻轻触了触她的小脸,过了半晌,又道:“苏茵,你觉得现在快乐吗?” 她没想到他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细想之下,开口道:“快乐是自己给的,从别人那得到的快乐,并不能长久。所以白三,多看看自己内心吧,你会发现,身外之事,比不上一颗快乐的心重要。” “也是!”白景时淡淡一笑。 你还是这样好,尽管俗世多诱惑,可至少心是简单的。 白景时低头稳了稳她的额头,笑叹道:“真是个小傻瓜!” 苏茵听后,本来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无需打破原有的寂静。 夜里送完苏茵回去,下了小雪,九三开着车,看到白景时有些疲倦的脸,不由开口道:“三爷,我知道苏小姐对你很重要,可是,干我们这行的,生死早已是身外的东西。你为苏小姐打理好一切,但是你自己呢?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功败垂成,总会有一个最终的结果。万一不是你想的那个,那苏小姐怎么办?” 白景时掐灭手中的烟蒂,清咳两声,自嘲地笑道:“我没想过我还有退路,更没想过要放弃,既然当初我选了,就绝对不会回头。可九三,我虽早有预感,却没想过情势会变成今天这样。退不得,也不能前进。” “所以三爷,你放宽心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你无法改变的。我爹小时候跟我说过,虽然乱世谋生难,可人是活的,只要还有一口气,也要挣口饭吃。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谁不是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尽全力?所以苏小姐也一样,你得让她学会自己去处理那些情况,再这么护下去,万一你有个什么,她怎么办?”九三说着,不由摇头叹气。 白景时听着,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对,你说的没错,她得自己学着处理那些事,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 “就是嘛!”九三咧嘴一笑,而后,他却皱起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三爷,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白景时眸子微动,开口道:“你说说看!” 九三点点头,马上开口道:“我有一次跟李探长手下的徐哥喝酒,他半醉半醒的时候跟我说,说李探长以前接过二爷的一封信,信上说要李探长派人查查汪淳溪的底细,我问他怎么知道信的内容,结果徐哥说,那件事就是他去办的,自然清楚里面的内容。然后我想到三爷您也叫我调查过,觉得挺好奇的,就问他调查到了什么,结果他醉过去了,就没问了!” 白景时眉头微皱,沉声道:“你这事最好跟二爷报备一番,想来二爷也在怀疑汪淳溪,你多跟徐朗走动走动,看看还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九三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他,疑惑道:“三爷,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该问,可是汪淳溪是苏小姐的母亲,就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年这么多感情,也不是会因为什么事就改变的吧。为什么二爷和您,都这么紧张她?” “你不懂!”白景时沉默良久,突然抛出这样一句话,随后又道:“算了,你也别主动找徐朗了,要是他主动找你,你再摸摸底!” 九三听了,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开口道:“是,三爷!”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恐怕明日,整个上海,就会被大雪覆盖,不管这人世,藏了多少不能见光的东西。 明雪落地,万物长眠。 第101章 真的是她 李凤霞将东西交给白景时的时候,笑得有些暧昧:“我说,白三,你这还没把小丫头片子娶回去呢,就急着给她买定情信物了,我看啊,这不是定情信物,是订婚的信物吧!” 白景时看了看手中精致的礼品盒,不由笑道:“你错了,这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生日在春节前后,早点准备好,省得忙忘了。你知道,将近年关,欢乐门更加忙了!” “这倒是!”李凤霞掏出女士香烟,眉头微皱,开口道:“对了,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白景时有些疑惑。 “就是沪西那边,好像有个私自造兵器的窝点,最近被洋人端了!”李凤霞毫不在意地说道。 白景时微微一愣,想到了成方:“人也被抓了?” “没,好像头和一些心腹手下都逃走了,只留下些虾兵蟹将!”李凤霞看了看白景时,像似察觉了什么。 白景时本来想把玲月和成方的关系告诉李凤霞,可是想到因为秦可依的事,李凤霞一直不待见玲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私自造武器,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现在上海大部分地区都由洋人管,除了几个商贾大户,几乎本地政府没什么实权,在洋人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肯定会被人认为是用来对付洋人的,防患未然,这是迟早的事!”白景时说着,靠着车门,也点了根烟。 “那个,白三啊,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不过,你要是不想回答,那就算了!”李凤霞说道。 白景时看了看已然被雪覆盖的大地,点头道:“你问!” 李凤霞看了看欢乐门拐角处这个方位,松了一口气,确定周围都是自己人时,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当初可依的事,许岐山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下手这么狠?我知道背叛这种事是许岐山不能容忍的,可是岳诚不也背叛了他吗?为什么对可依这么不公?” 白景时抽烟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叹了一口气:“其实答案很简单!” “很简单?什么意思?”李凤霞有些不解。 白景时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因为许岐山是真心喜欢秦可依的,但是秦可依为了另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己死对头的儿子,这等于是,双重背叛。你觉得,要是你,你接受的了吗?” “你的意思是,要是寻常男人还好,可是正因为是傅家,所以许岐山才因爱生恨,下了狠手!”李凤霞有些意外。 “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二爷当时对她多好,而且秦可依表现出来的也是深情款款,让二爷心里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她所有的深情,都是为了帮傅家得到他手中的东西。你觉得,作为正常的男人,难道会大度原谅吗?”白景时说道。 “原来是这样!”李凤霞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将烟掐灭,道:“其实,可依也有不得已的地方,她是跟我说过喜欢傅戟岩,但是,她也说过,二爷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如果不是……” “白三!” 苏茵的声音突然响起。 白景时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对李凤霞说道:“你如果想说真相,最好亲自跟二爷说,左右这是他和秦可依的事,如果你的话能让误解解除,也算给了秦可依一个交代!” “我明白了!”李凤霞说着,便转过身子,进了欢乐门。 “白三,今天参元送了个好玩的东西给我!”苏茵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编织物:“你看,是草编的小鸟!” 她说着,眼里是满满的欢喜,还时不时动了动小鸟的翅膀。 白景时看着她,就着白雪的微光,眼神由刚才的凝重,渐渐转成了温柔:“是不是很想自己也会?” “是啊是啊,要是我也会编的话,就可以给你也编一只了!”苏茵咧嘴笑着。 白景时伸手触了触她手中草编织的小鸟,开口道:“你还记你做的泥娃娃吗?有那个也足够,不过我觉得,这个更容易保存,要是不小心掉在地上,也不会坏。你要是真想学,就跟参元说,他肯定会教你的!” 苏茵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地说道:“参元是会教我,可是你不生气吗?你以前明明说让我少跟他接触的,你还说,他可能挺喜欢我的!” 白景时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柔声道:“以前是我狭隘了,现在我觉得,你要是觉得谁好,有什么优点,都可以试着去交交朋友。只要你的心还是我的,我也不会担心什么的!” “真的吗?”苏茵有些不信。 “真的!”白景时说着,从车里拿出了礼品盒递给他:“生日礼物!” 苏茵看着他手中的礼品盒,突然有些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今年不能陪我过生日了?是不是有任务?” 白景时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你果真还是有些小聪明!” 苏茵虽然不高兴,但还是接过了礼物:“我知道了,我不会生气的。原来你说要参元陪我,是因为你自己不能陪我。不过,你是去做事的,我也就不说你了!” 她话是这样,可眼圈却红了。 “小傻子,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 白景时有些心疼地把她拥进怀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无奈:“你啊,压根就是一点都没长大,明明都过了15了,性子还是那样简单,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但还好,懂得适时控制自己的霸道。” “你说我霸道,是不是觉得要是以前,我肯定会责怪你的?”她抽泣着说道。 “没有,你就是责怪我,我还不是要走?既然事实无法改变,你的霸道也就无用的。所以,你要明白,做事要合乎道理。有些事,不是你闹闹性子就能解决的,要找到方法,而不是生气!”他说着,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苏茵抬起头,又在他怀里动了动:“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想我了就写封信。对了,母亲说,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茵说着,就从书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 白景时瞳孔一缩,看着那个盒子,心口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原来,原来真的是她。 第102章 徐徐图之 “白三,你怎么了?”苏茵指了指手里的盒子,看出他有些不对劲。 白景时猛的一醒,接过盒子,装作无事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汪姨会送东西给我,有些惊讶罢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呢?不然这么惊讶,我觉得有些奇怪!”苏茵看着他,眼里是怀疑。 白景时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快进去吧,阿阳在里面等你呢!” 苏茵闻言扬了扬嘴角,就朝欢乐门里面走去。 其实这是约定好的,上次去余林那里,苏茵就跟阿阳约定,每到周末,就聚一聚,谈谈话,讲些自己这些年来的见闻。更重要的是,帮助阿阳学会跟人交流,不至于讲话结结巴巴。 由于是她们二人的聚会,所以白景时专门找了一间房给她们,而白景时,坐在二楼露天门帘后,跟李凤霞说话。 “这么说,汪淳溪应该察觉到了!”李凤霞看着自己血红的指甲油,轻轻吹了口气。 “应该是,这东西……”白景时指了指方形盒,接着道:“这钢笔是我跟我哥在乡下的时候,送给小傻瓜的!” “所以说,你更加确定,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孩,就是小丫头片子了?”李凤霞笑得有些暧昧。 白景时摇头,无奈笑道:“虽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也证明我没爱错人。可是更让我惶恐的是,苏茵那天在欢乐门前出现,到底是因为缘分?还是因为一早,我就被盯上了?” “我觉得……”李凤霞顿了顿,手指碰了碰茶杯,道:“准确来说,应该是苏茵被利用了。因为卖花这种事,首先得汪淳溪同意,然后二爷同意,只有两人都同意,遇见你,才有意义!” “你说的没错!”白景时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那支钢笔,发现没什么异常后,猛地关上,低声道:“一开始就是冲着白家来的,我回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白家究竟在何时何地得罪了什么人?” “或许可以这么想,是你祖辈,或者是白叔叔,得罪了什么人!”李凤霞喝了口茶,看了看楼下,眉头微微皱起。 “这事恐怕一时之间查不出来,毕竟我爹这人,向来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要问的话,得从我娘这边入手,慢慢敲打,才能找出原因!”他轻轻敲着桌面,表情并不轻松。 “这倒是!你和白叔叔一直不和,如果你主动问他,说不定还会闹出别的什么事,要是牵扯到苏茵,那还真没啥辙了!”她道。 “所以,只能徐徐图之!”白景时看着楼下,也皱起了眉:“是岳诚!” “我知道!”李凤霞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恐怕是来找我的!”白景时起身,准备下去。 “等等,等九三上来,看他说什么!”李凤霞叫住他。 “也对!”白景时复又坐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九三急急忙忙跑上来,先是看着李凤霞一愣,随后想了想,也顾不了那么多,直直道:“三爷,不好了!” “怎么了?”白景时问道。 九三看了看李凤霞,有些尴尬地问:“三爷,能说吗?” 白景时笑了笑,道:“说吧,凤霞不是外人。 九三得令,立马道:“成方被抓了!” 白景时一愣,眉梢微挑:“什么时候的事?月夫人知道吗?” 九三摇了摇头,道:“刚抓的,是底下那个姓岳的人告诉我的,说是三爷的熟人,我本来想喊他上来,可是他说他还有急事,让我转告三爷就行了。他还说,抓他的不是东瀛人,是……是……” “是什么?”白景时沉声问。 “是督军!”九三道。 “督军?”白景时有些意外,按理李国阳跟张礼方关系应该不错,私底下也是有交往的,而且玲月是探长夫人,按张礼方的人脉,应该不会不知道成方是玲月的弟弟。 沉默良久,白景时又问:“什么原因抓的?” “违法私造兵器!”九三道。 白景时闻言皱眉,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人需要李国阳帮他做事,但李国阳碍于自己帮过他一回,所以没答应。那人打探到成方是玲月的弟弟,所以徇私报复。再往里一层想,能做这件事的,而且需要李国阳帮忙的,就是吴茂山了。上回他被抓,本来判了好几年,可是由于傅岷生,花钱买了出来。 “应该是因为码头的事!”李凤霞低声道。 “我知道!”白景时想了想,对九三说道:“先别声张,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如果月夫人要求见我,立马告诉我!” “是,三爷!”九三说着,就急急忙忙又走了。 “这小子,倒是走的快!”李凤霞笑道。 “不是,他是去通知李国阳的!”白景时说道。 “难怪,我看你刚才做了个手势,原来你们都会打暗语了!”李凤霞打趣道。 “没办法,现在世道乱成这样,怕别人察觉到什么,总要有些特殊的对话方式,总是说话,耳朵灵的,会听墙角!”他笑道。 “也是!”李凤霞放下茶杯,起身道:“对了,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白景时有些不解。 李凤霞低头看了看他,开口道:“是你让我告诉二爷真相,我说了以后,二爷说他释怀了!” “那就好!”白景时抿了一口茶。 “你不好奇真相?”李凤霞笑得有些狡黠。 “不好奇!二爷想说时,我自然会知道!”白景时说道。 “服了你!”李凤霞拍了拍他的肩。 白景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03章 似曾相识 余林和阿阳到白家的时候,正巧是小年前一夜,正好白景文回来了,可是莎曼没有一起跟着回来,有些奇怪之余,更多的是对余林和阿阳到来的疑惑。 金兰问旁边的爱英,道:“婶婶,他们是谁?” 爱英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心里不禁也想,这一个人没了腿,一个跟个小孩子似的,少爷怎么会带这样的人回来。 “我也不知道!”爱英这样说道。 “哦!”金兰有些失望。 其实她这样问,是因为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好像,在哪闻过。 “三爷盛情邀请,真是有点承不住啊!”余林打了个趣。 白景时听了,立马笑道:“你还跟我客气,倒是阿阳,好像有点紧张!” 余林闻言看着正跟苏茵玩拍手游戏的阿阳,开口道:“没什么,等习惯了,就不会这样了。再说,你家苏茵在呢,怎么会让阿阳不自然!” “那倒也是!”白景时淡淡一笑。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不知道现在合不合适?”余林道。 白景时抬头看了看二楼,然后说道:“没事,我哥不到吃饭时间不会下楼的。你放心问吧!” 余林点点头,说道:“东瀛人夜晚被袭击的那件事,是你的人做的吧!” “没错,怎么了?”白景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遇见铃兰的时候,说那天是给她送药的,但我想,这事是你派人送的,为何东瀛人会等在那里。这送药的事,除了你的手下和铃兰以及你自己,应该没人知道!就算我们内部人,也是出事了才知道的!”余林说道。 “的确,这件事很奇怪,你的怀疑也正是我的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会让东瀛人知道我会派人去送药!”白景时皱了皱眉。 “其实,这事我正好知道!”余林笑了笑。 “说说看!”白景时道。 “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欢乐门一个伙计去过东瀛长官的住的地方,说了什么后,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余林低声道。 “看清楚是谁了吗?”白景时问。 “好像那个人说,看长相,好像是许岐山手下的人!”余林说道。 “证据确凿吗?”白景时继续问。 “应该稍微看看就能认出来,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东瀛人到底给了什么好处,会让他背叛许岐山?”余林看着阿阳,眼里情绪未明。 “这没什么,世道艰难,有了更大的靠山,自然人会高处走!”白景时看着余林,总觉得今天的他跟往常相比,有些奇怪:“你向来不管这些事,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些事实罢了!”他说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白景时看了看他,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怎么总在看着阿阳。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威胁了?是不是有人用阿阳要挟你?你跟我说,我想办法!”白景时道。 余林闻言摇摇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也连累你。再说,你现在这么忙,过几天就要走,还是别操这份心了!” 白景时看了看已经在二楼站了很久的白景文,道:“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你自己能处理好最好,如果不能,告诉我,我总归能多少帮到你的!” “算了,你的好心我先领着,但是,景时,若有一天我不得不做一些背叛组织的事,或者是伤害你的事,你会怨我吗?”余林说的认真,可眼神却有些空荡。 白景时这时已经十分确定,余林绝对被威胁了,而且是拿阿阳当筹码。 “你放心,我可能在道义上会责怪你,但作为朋友,我不会!”白景时说道。 “那就谢谢了!”余林笑道。 白景时点点头,知道再说也无意义,他不愿说,自己只好不问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苏茵夹了很多菜给阿阳,阿阳吃的满嘴油,还对着苏茵傻傻笑。 苏茵拿纸巾擦了擦阿阳的嘴,然后开口道:“阿阳,你以后有时间可以来我家找我,我妈做的菜也很好吃,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到汪淳溪,白景时和余林互看一眼,又立马错开,心照不宣。 晚饭后,阿阳和余林走了,白景时去送他们,所以苏茵暂时留了下来,这时,白景文却开口问道:“苏小姐,你是自小便跟着你母亲吗?” 苏茵点点头:“当然是!” “那么,请容许我的失礼,我想问问,你以前见过景时吗?”白景文道。 苏茵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当然没有,不然我早认出来了!” “我希望你不是在说谎,景时虽不是我亲弟弟,但是,作为哥哥,是无论如何想他幸福的!”白景文说着,推了推眼镜。 苏茵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道:“景文先生,我对白三绝对没有什么恶意,也是真心喜欢他的。我知道,我的底细你们查的明明白白,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坏人。” 白景文一愣,看了她良久,叹了口气:“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 苏茵点点头,道:“我不会害他,你是他哥哥,为他把关也是应该的!” “多谢理解!”白景文淡淡道。 苏茵应了一声,便再也不说话了。 第104章 迫不得已 “督军怎么说?”白景时坐在靠椅上,等待九三的回答。 九三摇摇头,有些不解地说道:“按理来说,以督军和二爷的交情,不应该会说管不了这样的话。而且,我去督军府上时,李探长正好也在,不过看表情,好像谈的并不好。” “你跟督军说的时候,督军怎么回答?”白景时问。 “督军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可能是因为二爷和您的关系。只是问了我一句,说成方是月夫人的弟弟,李探长来还情有可原,说你和二爷来就不理解了!”九三边回忆,边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白景时淡淡道。 九三一愣,有些不明白:“三爷,您不问我和督军说了些什么吗?” “不用,问的太清楚对你不好。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讲!”他说着,起身拿起外套,准备出去。 “欸,好的,三爷。”九三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忍不住又问道:“三爷,看起来要下大雪了,您去哪?” 白景时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别多问,安心做事!” “知道了,三爷!”九三说着,就连忙下了楼。 白景时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身影,想到小夏,不由叹了一口气。 看来,九三是真的很喜欢她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背景,这的确是个好姻缘。 感叹之余,白景时开车离开欢乐门,去了另一边。 他去的是东瀛人的领地,事情当然是为了成方。毕竟他答应过玲月,要把成方救出来。 中井看到白景时时,表情并不意外,因为中井雪子提到过他,加上纪雨林,要认出他就太容易了。 “欢迎白先生,小生倍感荣幸!”中井说着,伸出了手。 白景时点点头,回握了他:“中井先生好,我是白景时!” 中井笑了笑,差人倒茶,带着白景时坐下后,才缓缓开口:“白先生来,是不是为了那个叫成方的男子,好像是李探长夫人的弟弟,是吗?” 白景时听了,点了点头,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下,东瀛人不知道。 “没错,想必中井先生也知道我和探长夫人的关系,这次来求先生,只是以个人名义来的,希望先生不要牵扯到欢乐门其他人!”他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中井点点头,笑着看他,却提了别的事:“白先生,你们欢乐门对街原先是不是有一个叫百花门的舞厅?里面有个挺不错的女子,叫秦可依?” 白景时一愣,有些意外地问道:“中井先生如何知道的?” 中井摇头笑道: “不瞒先生,我初到中国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兵,有一次受了伤,跑到了一间屋子,屋子的女主人正在梳妆,转头时看到我吓了一跳,但是发现我受了伤,二话没说,就把我拉了进去,又拿出药箱,帮我上药。她说她叫秦可依,只是一个舞厅的小舞女,当时她还没出名,我本来以为因为我是东瀛人,她会让我自生自灭,可是,恰恰相反,我在那里躲了七天,朝夕相处,我只觉得她实在是太好了。虽然因为战争,她不得不委身百花门。可是,她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人!” 白景时笑了笑,心里突然涌出很多愧疚:“的确,她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生在这个乱世罢了!” 中井看着他,眼里突然带着审视:“听说秦姑娘的死,正是二爷的手笔,不知道真相如何?” 白景时微微一愣,斟酌半晌,还是决定为许岐山保密:“中井先生,这件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请允许我缄默!” 中井显然没想到白景时会这样说,过了半会,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轻笑道:“白先生,其实东瀛很多人都很崇拜你们中国,因为你们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几千年的文化精髓,哪个国家不羡慕?可是,我很奇怪,你们真的担得起‘文明’两个字吗?” 白景时眉头微皱,沉声道:“中井先生,你这样毁谤我的国家,恕我不能接受!” 中井却是笑了:“白先生,话总要听全,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 白景时看了看他,开口道:“那么,中井先生请说!” 中井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毛笔,写了两个字,随后拿起来,指了指纸上的字:“在你们中国,这两个字是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皇帝,还是娶妻,还是做人,它都是放在首位的?” 白景时看着那张写着“贤善”的宣纸,大致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没错!”白景时答道。 中井放下宣纸,在书桌旁坐下,淡淡道: “在我个人看来,一个国家的文明,就在于组成这个国家的人民对于善良之人的态度,因为这个,可以体现出这个国家的整体素质。我知道,不管怎样的国家,在组成上,都有些良莠不齐。可是,我想反问一句,秦小姐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吗?为什么你们要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很多事都在变化,不管好的坏的,都在变化,就算她真的做了错事,可这世上,谁不犯错?所以,我现在只是站在外人的角度,说着一件很平淡的事,而事情的主角,是我的救命恩人!” 白景时一怔,有些惊讶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先生,我承认,我们在对待秦小姐的事上有些欠妥。可是先生,时代在变化,即使我们有五千年文明,但正因为这数量强大的文明,造成了很多的限制。特别在太多的战争下,人心是会变的。 您知道你们掀起的战争给那些无辜的百姓带来了什么吗?是深深的绝望。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底层,越没办法安全渡过。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怕死,可是更可怕的是什么?是对生的渴望。在这种生死交替中,食不果腹中,人的心是会堕落的。因为人,本就是复杂的。所以,当秦小姐遭遇辱骂的时候,所有的渴望与堕落都找到的合适的出发点。这就是,我对秦小姐事情的解释!” 中井有一瞬的怔愣,但也实在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地方,他轻声道:“白先生的话,我大概明白了。但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不管是圣贤的书,还是各种技艺。我希望,这种好的文明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不要失了‘文明’两个字,而独留‘古国’二字。” 白景时笑了笑,道:“多谢先生提醒!但是我不认为,我们会丢失文明,等到下一个盛世,我们依然可以立于世界之巅。所以中井先生,很感谢你这么喜欢中国,我们一定会战胜你们!” 中井看了看窗外已然下起的大雪,点头转而说了另外的话:“先生想救人的急切,我很明白,因为当初我也是这样急切的想救秦小姐的。可是,当时我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关系,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从那样高的地方跳下去。所以,白先生,您的问题恕我不能立马给你回复,我需要时间!” 白景时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着窗外的大雪:“先生的话,我会好好记着的。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效力的国家也不同,但是我知道的,祸不及百姓,有时候,我们都只是执行命令的人,往往没有选择!” 中井微微一笑,道:“是啊,白先生!” 白景时喝了口茶,也微微一笑。 这世上,哪有 第105章 何其苍茫 阿阳跟着苏茵在街上卖玫瑰花时,有不少人光顾,不知道是因为苏茵和许岐山的关系,还是阿阳奇特的长相。 但是阿阳知道,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露出了一副鄙夷的表情。 有人甚至在背后说:“这是什么怪物?长的这么天怒人怨、惨绝人寰的!” 阿阳其实年纪不小了,只是人长得小罢了,对于别人不怀好意的话语和眼神,还是很敏感的。 苏茵大约察觉到了,只是白景时跟她说过,你得让阿阳自己走出来。 阿阳有自己的心思,她知道自己的丑陋,也知道自己容易被人看轻,如果不是余林救了她,也许她也不想这样活到现在。 眼眶红的时候,苏茵蹲下身子,帮她擦了眼泪,轻轻抱住她,小声道:“阿阳,没关系的,大胆一点,还有我呢!” 苏茵摸了摸她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阿阳呆呆地望着她,望着那张娇俏的脸此刻流露出来的真诚,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 她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却终于让苏茵松了一口气。 白三走之前跟她说过,如果有些人对阿阳露出嫌弃的表情,你就说些让她开心的话,但千万不要过于表面。 苏茵一开始还不明白,可现在明白了,阿阳其实有一颗非常敏感的心,那里面,是这些年无人知晓的悲伤与怯懦,除了那个从死人堆里救她出来的士兵,恐怕没有谁能让她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她内心最想说的。 “阿阳,你小时候,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跟我说说吧!我想听!”苏茵说着,将玫瑰花重新扎好。 阿阳抬头看了看她,身高的差距不由得使她仰起下巴,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母亲给我做的松子饼!” 苏茵一愣,惊讶她说出这句话的速度和完整,居然一点结巴都没有。她忽然明白,也许童年,是阿阳最开心的时候,那里有母亲的松子饼和自己的兄弟姐妹。 她再次蹲下身子,戳了戳阿阳的脸,笑道:“阿阳,松子饼好吃吗?” “好吃!”阿阳点点头。 “那么还记得怎么做吗?”她继续问道。 阿阳一愣,想了半天,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苏茵有些意外,这应该是她最珍贵的记忆,居然会忘记了。原来余林说的是真的,在死人堆里待的太久,阿阳记忆里很多事都因为过度惊吓而丢失了。 “阿阳,我有一个嗯奶,很会做东西,你下次跟着我去,我让她教你!”苏茵说着,再次摸了摸她的脸。 “好!” 阿阳眼睛一亮,咧嘴笑了。 苏茵看着她,突然眼有些发热,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最爱吃红烧肉,可是家里条件并不好,但母亲省吃俭用,总能在父亲外出回来后,送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他吃一口,母亲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仿佛这是世上最安静幸福的一刻。虽然自己因为不喜欢肥腻,不曾吃过一口红烧肉,但看着父亲满意地表情,总是会不自觉地也跟着开心起来。 那么,阿阳也是吧。 对于小时候的美味,总是有着近于固执的喜欢,也许并不是那些东西有多好吃,而是这段美好的记忆,太干净纯粹,以至于成了长大后唯一的念想。 所以,人总喜欢过去,因为它已经过去,再也触摸不到,跟当下的痛苦相比,就仿若稀世的存在。人啊,总是对于不可能再重复的东西,藏着最深的情感。 谁都一样。 “阿阳,你去过南京吗?”苏茵问道。 阿阳摇摇头:“没有!” “那可是六朝古都啊!只是可惜……可惜……”苏茵突然有些哽住了。 “可惜什么?”阿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可惜有许多人遭遇了无妄之灾,死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死在东瀛人手上,血流成河的时候,那些幸存的人,都看到了地狱!”苏茵淡淡道。 阿阳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一直住在上海吗?” 苏茵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以前在南京待过一段日子,有个很好的伙伴,上天保佑,她躲过了这个劫。其实我也只待了几个月,可是那里的气息我很喜欢。” 阿阳点点头,半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最后还是走了,是吗!” 苏茵吸了一口气,笑道:“是啊,她是被救了,可是没有活过那个春天!” 话到此处,阿阳突然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事都变得细小起来,有什么比一条命还珍贵的呢? “阿茵……你别哭!” 沉默良久,她突然简单又干脆地说出这样一句完整的话,话里带着鼻音,并不好看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忧。像似这个冬天干皱的树皮,剥开之后,是一层又一层的里子。 此刻,她尚不能说出完整话的嘴里,嗫嚅着说着些许听不太清的话,其实苏茵都明白,她在告诉她,我们终归会夺回这个泱泱大国的主权,那些未能看见胜利的亡魂,已经在通往天国的路上。 人世何其苍茫,人心何其脆弱,都抵不过大难来时,那不可抗拒的凝聚力。所有曾经付出过的人,都将继续为这个梦想付出,不管这条大道上,还有多少荆棘坎坷。 第106章 都会结局 白景时离开上海后,苏茵的一切行动都由九三和小竹子保护,这是他走之前安排好的,顺带说带着阿阳,跟他们认识认识。 小竹子第一次见阿阳的时候,跟苏茵约在一个老式面馆,面清汤寡水的,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阳进来的时候,小竹子有一瞬的怔愣,等落了座,他便口无遮拦地说道:“苏小姐,这个小东西是谁啊?怎么长的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苏茵脸色一沉,看着他。 小竹子一愣,第一次看到苏茵这么严肃的脸,说话用词不由谨慎起来:“有点……不堪入目啊!” 苏茵眉头微皱,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有些局促不安地阿阳,拍了拍她的头,沉声道:“阿阳是有些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小竹子,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以貌取人了?” 小竹子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苏小姐,我是不怎么爱以貌取人,但是她这也太特别了,一般人看了,都会有些嫌恶的。” 苏茵看着端着面条走过来的面馆老板,开口道:“下次说话注意点,你可以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要委婉点,阿阳毕竟是个女孩子,你别欠揍!” 小竹子看着面条,立马笑道:“嗯嗯嗯,人好就行,人好就行!” 说着,就准备开始吃面条。 “是阿阳啊,余先生没来吗!” 老板突然跟阿阳说话,把小竹子吓了一跳。 “他……他有事!”阿阳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嘛,那阿阳慢点吃,我去夹个卤蛋给你!”老板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去。 小竹子有些惊讶,立马抬头喊住老板:“老板,为什么卤蛋给阿阳,我没有?” 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因为阿阳帮我照顾过面馆,这算是报答!” “咦?”小竹子看了阿阳娇小的身材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她这么小,能干啥?” 面馆老板皱了皱眉,走到小竹子身边,敲了敲他的头,低声道:“这世道,人情越来越冷漠,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一大堆,好人越来越少,投机的人越来越多,人心都乱了,国家也乱了,前几天沪西那边还暴乱了,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结果被洋人截了胡!” “什么意思?”小竹子问道。 老板在他身边坐下,凑到他耳边说道:“听说洋人不准沪西的人私自去码头换货,不知道沪西那边是不是因为上次暗地里造枪火惹了洋人,反正闹的挺凶的。所以说啊,人都乱了……乱了,哪有什么刚正不阿的人,在武力面前,都是纸糊的!” “所以,老板你的感触就多了?”小竹子挠了挠头。 “可不是嘛?”老板又看了看阿阳,笑道:“你别看阿阳小,做起事来可认真了。你小子以后说话别这么直,小心被三爷骂!” 小竹子摸摸头,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这话刚落,就听到周围有人议论起来。 “她长得可真奇怪,怎么那么难看?” “你看她的身子,跟10岁的孩子差不多,不会是残疾吧!” “哎,真是的,来吃个面,都要沾晦气!” “走了走了,老板,结账!” “真是的,还敢出来见人!” 面馆老板站起来收了钱,然后面无表情地找了钱,等人都走了,他才淡淡道:“以后这个人,我得少下点面!” 苏茵一听,不由笑起来:“老板,小心人家找你麻烦!” 面馆老板一听,拨了拨算盘,道:“现在这种情况,麻烦还少了?国家的,是大麻烦,个人的,是小麻烦。总之啊,不太平,不太平,什么都是乱的!” 他说着,就去记账了。 吃完面,小竹子对苏茵说道:“苏小姐,三爷说,要您最近少去欢乐门,里面涌进许多陌生面孔,要您多注意!” 苏茵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自己也注意!” “我们自己不用担心,都是连环扣上的人,少一个,另一个马上就知道了。倒是您,外出千万要叫我和九三哥,不然三爷回来,一定会责怪我们!” 苏茵笑了笑,算是同意。 跟小竹子分开后,阿阳突然问道:“阿茵,你在想什么?” 苏茵淡淡一笑,看了看即将下雪的天色,道:“其实阿阳,你不用害怕的,你现在这样子,并不是你想要的,只是上天给你的时候,可能忘了添上一些颜色。可是阿阳,你看啊,天会晴,雨会下,春会来,秋会走,什么东西都有它注定的道路。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最后能不能走完,你都只有这一生。那么,下辈子,你跟上天许个愿,做个正正常常的人,也会是很好的一生哦!” 阿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苏茵,一步一步地走着。 也许这些都没错,有些事,一开始就是注定,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还是国家,都有一些扯不清楚的如四季般的轮转,你去了,就会有结局。 雪花已落,今年上海的初雪,下的格外绵长,仿佛天地间一场风雨缠绵,随着白雪缭绕飘散远走,而这世间,又多了几个不能入眠的夜晚。 第107章 寒夜寂寂 成方的事,最后是许岐山出面找督军,才悄悄解决的,总得来说,白景时跟许岐山商量过,许岐山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因为秦可依的事是玲月告诉他的,所以最后他还是去了。 张礼方看见许岐山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大概猜得到,许岐山会为了这件事出面。 可其实,许岐山更知道,要张礼方放手,都得幸亏白景时去了中井那边,中井那边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松了手,但许岐山猜,应该是白景时说了什么重要的话或是给了什么他都给不了的利益。 所以这一趟,他跑的并不辛苦。反倒成了闲谈的机会。 张礼方倒了杯茶给许岐山,抽着烟对他笑道:“二爷,您来的可正是时候,我刚让人烤了红薯!” 许岐山一愣,笑道:“督军可真是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想着吃这么平民的食物,不知督军准备怎么解决成方的事?” 张礼方向空中吐了吐烟圈,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三爷用了什么法子让东瀛人松口,但他们的确松了口,所以我这,给个误抓的证据就足够了!其他的,自有人准备好,这个请放心!” 许岐山点点头,突然问起一些旧事:“你和老秦,倒是越来越像了!不过梅沁,怎么看着瘦了不少?” 张礼方一怔,眼神有些躲闪,略约停顿一会,他便道:“梅沁入冬前小产了,一直在养身子,至于我和富山,的确比以前来往频繁了些,不过你别多心,我们就是叙叙旧,没聊别的!” 许岐山喝了一口茶,头微微垂着,眼神凝在某一处:“在我印象中,你和梅沁好像一直没有孩子,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张礼方有些意外,愣了半晌,开口道:“不知道,好像是时间一直不凑巧,我们都看过大夫,那些大夫都说没问题,可能……是我造了太多业了吧!” 他说完,掐灭了烟。 许岐山微微眯眼,又提到一件事:“我记得,梅沁跟可依是同乡,但这命运可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督军夫人,一个却在百花门那样的地方苟且生活,可依在世的时候,也没见梅沁怎么去看过她!” 张礼方有些意外他会突然提到秦可依,但既然话说到这里,他也就不隐瞒了。 “不是我偏袒梅沁,当年红玫瑰大火的时候,我还不是督军,她因为生活窘迫向红玫瑰求过帮助,可是可依她拒绝了,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作为同乡,的确挺绝情的。所以后来,我下了令,凡是她的来访,都直接拒绝。这就造成了你说的那个局面!” “原来如此!”许岐山微微皱眉,又开口道:“你觉得当初,我该不该那样对她?” 张礼方知道他说的是秦可依被逼坠楼的事,想了一会,再斟酌半天,他终于开口:“二爷,要我说实话吗?” 许岐山点点头:“说实话!” 张礼方放下茶杯,低声道:“其实我觉得,不管再大的错,对于一个女人下那样的手,的确狠了点,毕竟不到痛恨处,我们男人一般不会去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不过二爷您的事我也知道,您当初对她有多好,整个上海都知道,所以她让您丢了面子,跟傅戟岩弄在一起,您心有芥蒂也是应该的。不过二爷,您真没必要用那么烈的法子。作为外人,真觉得有些过!” 许岐山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因为当时我不知道真相!” “真相?”张礼方有些意外。 许岐山点了点头,又突然收了话题:“这个你最好别问,知道太多,恐怕对梅沁不好!” 张礼方想,既然他不想说,他也不必问了,于是开口道:“二爷,我听说余林也跟三爷在一起了?” 许岐山眉头微挑,道:“那倒是没错,不过虽然他是你的旧部下,可如今没了一条腿,你没必要再追究以前的事了吧!” 张礼方微微颔首,答道:“二爷,我是不想追究,但是他放弃救战友转而去救一个怪物一般的人,这实在令我有些心生不满,不然小金也不会死!” 许岐山微微抬头,眼里有些晦暗未明:“怪物?你是说阿阳?” 张礼方抿了口茶,随后开口道:“如果不是在战场上,我大概也不会管,只是这点我很不解,他到底在想什么?不救战友,救了那样一个人?” 许岐山伸手碰了碰茶杯的壁,沉声道:“小金当时子弹穿过心腔,以你们当时的医疗条件,连心外科的手术医生都没有,如何救他?而阿阳当时还活着,且不会拖累余林,万一救了小金,余林暴露,岂不是多添一条人命?” “这倒也是!”张礼方说道。 “还有,阿阳那孩子,只是先天不足导致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样罢了,再说,苏茵挺喜欢她的,你就看着我的面子,暂时让她跟着余林,反正余林也是一个人,腿也不方便,有人照顾也好!”许岐山说道。 张礼方点点头,道:“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暂时放下这件事了!” “嗯……”许岐山微微起身,准备离开,脚迈开的时候,又回头对他说了一句:“再往后,恐怕大乱就要来了,你这个督军,千万别临阵脱逃啊!” “呵呵…”张礼方笑了笑,摆了摆手,开口道:“二爷放心,这根本不可能!” “那就好!”许岐山说着,拿起大衣,就离开了。 坐在车上时,一些久远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许岐山抽着烟,突然笑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一个人打拼,遇到白景时,才慢慢将欢乐门和赌场经营的顺风顺水,这里面,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可转身的时候,说到底,这么些年,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他之所以一直没娶,一是因为自己的发妻早亡,二是因为秦可依可能真的成了他心中的红玫瑰。 那些血红的记忆,没日没夜的在提醒自己,她离开之后,他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没人理解他,也没人偶尔惹惹小祸气气他。虽然很多事她做的让他恨不得掐死她,可真正看着她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下得了手。以至于最后,真的恨不得她死的时候,还是吩咐白三下的手。恐怕他自己,面对那张脸的时候,是真的狠不下心来。 一根烟抽完,他突然意识到,所有的埋怨和爱憎,都如这个冬天一般,在火热的心炉里被雪渐渐浇灭,最后归于寂静和凉薄。其实,他也只是这样爱过一个人而已,即使这个人,曾经让他恨到……恨到下一秒就想让她消失。 可现在,她不在了,那么,这些恨,又有什么用呢?居然会可笑到,连个归处都没有。 寒夜寂寂,也再没有人能为他添上一件暖衣。最深的寂寞,大抵如此了。 原来,一个男人,也有这样被嘲笑的时刻;原来,女人们说寂寞的时候,都是真的。也许,又是假的。可是真假,谁又分得清呢? 第108章 突如白昼 成方被放出来后,沪西私造兵器的厂就被封了,至于原因,大概平民百姓不知道,可参与的人,心知肚明,但是都心照不宣,守口如瓶。 白景时还未回,据九三说,年前是不可能回的了,苏茵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还好,因为阿阳陪着她。不过今天阿阳不在,倒是陈铭瑄来了。 意外之余,苏茵还是高兴的,毕竟自从蒋栀薇的事后,两人就很少见面了,因为有些尴尬。白景时是因为蒋栀薇进去的,陈铭瑄又和蒋栀薇在一起,即使他和苏茵是青梅竹马,但这个坎还是有些过不去。 陈铭瑄来,除了道歉外,主要是想要苏茵给自己的母亲要些西药,临近冬天,陈秀茗的病又犯了,苏茵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答应他,可是他再三请求,便让她软下了心。 “你放心,你只需要打理好关系,拿药我自己去,现在人心惶惶,沪西的事在上海惹了不少波澜,我知道你不方便,所以我自己去就行!”陈铭瑄说着,便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她。 苏茵想了想,觉得这事交给九三肯定办得成,但是问题在于,法租界现在正加紧戒备,即使九三是许岐山的人,但也不一定有十成把握,毕竟,他们跟许岐山关系再好,也是明晃晃的入侵者。 “铭瑄哥,这事我自己不能做决定,这样吧,你等我三天,我打理好关系就会让人通知你。不过,三天之后,如果没有一点消息,你就不要再等了,我想办法给秀茗姨弄其他的药,药如果没有效果,我硬着头皮也会帮你去要到西药的,你放心!”苏茵说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天色阴沉,并不是个好天气。 陈铭瑄大约知道了她的意思,起身道谢,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低声道:“阿茵,我知道栀薇的事你心里很不痛快,但是我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她是做错了,可是你要想想,你现在的处境,难免会让人怨恨!” 他说完,便推门而走。 苏茵瞧了瞧不远处的香炉,眉眼微微下垂,末了,终于叹了一口气。可又什么都没说。 阿阳不在,她也就不想说什么话了。 倒是欢乐门,今晚热闹得很,督军、李探长、中井以及秦富山都到了,不知道以为今天是他们哪位的生日,而知道的,都沉默不语。 许岐山让李凤霞在台上唱着小曲,底下却跟他们围坐在一团,吩咐九三和小六子倒了上好的君山银针,边抽着烟,边开口道:“中井先生,我听景时说,你很喜欢我们中国的文化?” 中井龙一喝了口茶,笑了笑,道:“许先生说的没错,我的确跟白先生这样说过!” 这话刚落,张礼方就接话了:“不知道中井先生,最喜欢中国的什么文化?” 中井龙一想了想,看了看台上,又道:“喜欢戏曲文化!” “这倒是巧,我也挺喜欢的!”张礼方说道。 中井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低声笑道:“督军先生喜欢的戏曲,肯定不一般吧!” 张礼方一怔,从这话中体会到一丝敌意:“中井先生的话,似乎藏着什么深意?” 中井笑了笑,淡淡道:“我记得我刚来上海的时候,对面百花门有个舞女,歌唱的不错,好像也挺受欢迎的,她救过我,可是后来突然离世,我都没有好好感谢,不知督军大人是否认得她?” 这一刻,张礼方彻底明白过来,今天的这个聚会,是为了红玫瑰秦可依来的。 李国阳想到玲月对他说的话,便开口道:“不知道中井先生为何突然提到秦小姐?” 中井龙一将茶杯放下,轻声道:“我跟白先生有约定,我放过探长大人夫人的弟弟,他帮我找真相,这就是原因!” 此刻,秦富山也明白了,这是许岐山和白景时一起设的局,目标是张礼方,结局大概是,旧事重提,追根究底,水落石出。 “中井先生,当年的事事出有因,也很复杂,虽然今天我们是在雅座,没有干扰,但此时再提,是否有些不合适?”秦富山说道。 他这样说,一是考虑到和张礼方的同窗情谊,二是因为梅沁,不想她因为张礼方出事。 中井龙一看了看秦富山,笑道:“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秦富山一愣,他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一个真相而已,又不会伤人性命。 话到这里,许岐山终于开口:“礼方,当年可依将情报卖给傅家的时候,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 张礼方心里一虚,有些躲闪:“岐山,你问!” 许岐山双眼微微眯起,淡淡凝视着他,既不威严,也不宽松:“我拿到东西的时候,嘱咐过你,要亲自过目,不能留下一丝痕迹给对方。你交给可依的时候,东西是完整的吗?” 张礼方一时语塞,愣了半晌,在诸多人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说出几个字:“不……不是!” 他话语刚落,李凤霞一出戏唱完,底下一排掌声,冬雷骤然响起,整个寒夜突如白昼。 第109章 戛然而止 秦富山猛地一怔,当下便道:“礼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礼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中井,有些不安地说道:“事出有急,我之所以没有把东西完整地交给可依,是因为傅岷生派人告诉我,如果我把东西给了她,梅沁就会有危险,我既害怕又担着一股气,因为岐山嘱咐过我,可是傅岷生手里有更能威胁我的东西,所以这一步,我才这样走的!” 许岐山微微皱眉,将烟掐灭,凑到他耳边,道:“礼方,你知不知道你这走错一步,就害了多少人,可依算是一个,可你知道当年那件事,牵扯有多广吗?你如此走这一步,最后你得到了督军的位置,成功让富山不战而退。更有甚者,傅岷生成了你的强力后盾。这步棋,于你来说,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可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生死一线。你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害不害怕?还是仍旧可以一觉无梦?” 张礼方的脸因为这些话彻底白了,他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彻底垂下了头:“是我不对,不该如此刚愎自用,诸位,对不起!” 李国阳听了这些话,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低声说道:“督军,事已过了很多年,相信中井先生来这只是为了一个真相,就算真要追究,也没有什么证据了。你认错就好!” 张礼方点头苦笑:“我当时有想过放弃这样做,可是又没有勇气,权利太过诱人,我也算输了一次骨气!” 中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最后准备离开的时候说道:“督军大人,我们阵营不同,本不该过多交流,日后,我们再见面,就不是如此状态了!” 他说完,便消失在欢乐门。 紧接着,秦富山和李国阳也走了,只留下了许岐山和张礼方。 约莫半刻,许岐山问道:“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只是希望你自己跟我承认,可你一直没有,所以我才会让中井来逼你。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做了错事,总想着瞒着,可是你要想着,你能瞒多久,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日后继续做你的督军。但是我这,恐怕暂时不太欢迎你!” 他说着,就起了身。 张礼方沉默了几秒,在许岐山准备离开雅间的时候,才低声道:“我知道,但我要告诉你,可依留了一样东西在我这,好像是一对金耳坠,看样式,应该是你最喜欢送给女明星的那一款。你要不要看看?” 许岐山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了,人已经不在了,要个东西有什么用?” 张礼方还想说什么,可是许岐山已经出去了。 这一夜,张礼方回到家后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梅沁一觉醒来,他还睁着眼。也许,他还是觉得,当初那样做,无异于踩着别人的尸体上去,这督军的位置,有些难以让他心安。 小竹子来找九三的时候,正好碰到九三在跟小六子说话,为了不打扰,他就在旁边看风景,间或看看天色。 小六子离开后,九三才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怎么有空来找我?” 小竹子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欢乐门还要打杂的不,我想多做几份工!” 九三一听,立马打趣道:“看你这样,是嫌周老板的给的工钱不够吗?我记着周老板待人一直很好,你这样子,不会有别的隐情吧?” 小竹子笑了笑,立马道:“倒不是,就是乡下的亲戚来了,需要钱张罗,然后就想多赚点钱。不过九三哥你放心,他们一走,我就立即离开欢乐门,我知道的,你们规矩很多,我就找个不起眼的工作做做就好了!” 九三听他说的好像为没什么可以诟病的地方,便点头道:“我先去看看吧,要是能办成,一定通知你。但是,我觉得你别盯着欢乐门啊,其他地方也可以啊!” 小竹子摇摇头,有些低落地说道:“他们都嫌我年纪小,书也读的不多,这还真不好找!” “行吧,我尽量帮你做到。但是你答应我啊,不能惹麻烦啊,你一惹麻烦,我就麻烦了!”九三说完,就笑了起来。 小竹子嘿嘿一笑,道:“谢谢九三哥!” 九三拍了拍他,看了看阴沉的天气,道:“小竹子,待会怕有大雪,你先回去吧!事情办好,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小竹子点点头,道:“好嘞!” 说完,就离开了。 九三眼色微微下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好拍拍袖子,朝欢乐门里面走去。 许岐山抽着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凤霞,淡淡道:“你倒是会打主意,让玲月跟我说真相。反而给了她好处!” 李凤霞笑了笑,抚了抚头,道:“我没提醒她什么,只是让她摸着良心过河,毕竟这世道,总还是要些良心的。” 许岐山唇角一勾,眼睛突然眯起,冷冷的凝视着她:“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凤霞心里微慌,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二爷,您不也是?” 许岐山猛地一怔,随后大笑起来:“李凤霞,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心里一直有把称,你这人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是,用计谋到我身上,你是第一个!” 李凤霞眼神微冷,淡淡一笑:“怎么?二爷要旧事重演?” 话落,一阵寒风吹了进来,九三打了个喷嚏。 所有的话,戛然而止。 第110章 万物寂静 “咦,凤霞姐和二爷都在?”九三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了过去。 李凤霞笑了笑,抚了抚自己鬓边的发,道:“我和二爷的事下次再谈,今天我有些累了,九三你有事的话,就跟二爷说吧!” 李凤霞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李凤霞走后,许岐山问道:“又遇到什么事了?” 九三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个朋友最近比较拮据,想在欢乐门找个工作,我想二爷有二爷的规矩,所以先来问问!” 许岐山眉梢微挑,淡淡道:“人好吗?” 九三点点头:“人很好,信得过,他和三爷经常有交集,三爷看得中,他自然不差!” 许岐山沉思半晌,又问:“凡事谨慎点,虽然说白三办事处处公道,可还是有万一,你别放手让他自行走动,欢乐门里有很多地方不准外人进,这个你应该知道。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你跟他说清楚!” 九三愣了愣,随即开口道:“二爷放心,都会嘱咐好的。若是出了事,您罚我就行了!” “嗯……”许岐山应道,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你觉得今天我做的事,过不过分?” 九三想到今晚的情况,有些忐忑地说道:“二爷,让我说实话的话,是让人有点意外,毕竟督军在上海很重要,您这样做,恐怕会留下隐患。再者,东瀛人毕竟是侵略的一方,我们这样频繁交流,不注意场合,迟早会出问题!”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你觉得秦富山是真不在意督军的这个位置,还是为了梅沁容忍了张礼方。我一直没想通,富山为了督军这个位置,都被逼的和傅家合作了,可是张礼方好像一点内疚都没有。你说,这事到底谁在伪装?”许岐山淡淡道。 九三摸了摸脑袋,将许岐山面前的茶水添满,小声道:“二爷,照我看啊,督军和秦先生的事,您本来也不想管,可是牵扯到秦小姐,你就插进来了。这事到底真相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事人愿不愿意和解,愿不愿意承认错误,其他的,已经成为过去,就应该顺其自然!” 许岐山看了看他,沉声道:“你说的挺对的,我没必要去多操心。对了,成方那边怎么样了?安顿好了吗?别让东瀛人发现!” 九三俯着身子,轻言细语地说道:“安排在小六子那边,三爷也派了人过去,二爷放心!” 许岐山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开口道:“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小夏,自己多注意点,别被坑了!” 九三一愣,有些不理解:“二爷这话什么意思?” 许岐山敲了敲茶杯的壁沿,淡淡道:“这世上的人啊,往往有两重身份。一重的,在这世上,根本活不下去。因为啊,很多时候,容不得你说真话,真话只能跟自己说,假话的话,谁都会,谁都说的溜。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人就变得圆滑了。所以啊,你多用心点,别一时冲动,等犯错就晚了!” 九三点了点头,给许岐山递了一支烟,又道:“三爷,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许岐山吸了一口烟,轻声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可不是这种会隐藏的人!” 九三收起烟盒,凑到许岐山耳边,小声道:“二爷,我发现傅家有问题!” 许岐山眼眸微紧,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九三得到允许,便开口道:“我发现,傅岷生派过人去沪西,就是私自造武器的那个工厂,我听底下兄弟说,有人看见傅家的车停在沪西,下来的时候,看到了傅戟岩!” 许岐山抽烟的动作一顿,慢慢地说道:“消息可靠吗?” 九三摸了摸头,小声道:“应该可靠,因为有一次我也去了沪西!” 许岐山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他,道:“既然这样,你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我就不额外吩咐你了!” 九三笑了笑,道:“知道了,二爷!”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 天色已暗,冷风阵阵,万物寂静。 在这个寒夜里,有个地方却热的滚烫。 这里是沪西的一角,一个不起眼的仓库里,坐了四五个年轻人,他们边吃边探讨着近来的上海局势。 一人说:“再这样下去,全上海都要乱了。” 另一人说:“我看不至于,马局说至少还得等几个月!” “马局说话肯定要考虑周遭一切的可能性,至于有没有夸大,我们再等等就是了!” “那到也是!” “我说吧!” “还是你厉害!” “……” 一袭谈话在深夜慢慢进行着,却有人在寒冷的夜里,独自走在街道上。 宋豫章得到了惠娟的消息,可是她似乎接电话的时候并不开心,甚至一句礼貌的话都没有,他没想到,两个人的隔阂已经这么大了。 宋豫章想了想之前的事,这样倒也合情合理,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这些年,等的太久,已经没什么不能等的了。慢慢来就是了。 汪淳溪此时看着苏茵,有些恍惚起来。她记得当初初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可现在,她已经这么大了。 她内心对她有愧疚,有不安,以及深深的自责。她知道,自己接近白芳绮的目的并不简单,可是,她也没办法。事情需要这样的她去做这样的事,她没有选择。如果有,不过一条命罢了。 很多次,她都知道白景时已经看出来了,但是得谢谢他,没有戳破。有时候,有些事,就应该永远成为秘密。 许岐山站在窗口的时候,想到的便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的东西,消逝的东西才能永恒存在,因为已经消散在空气中,没有半点痕迹,与山风雨露共存。也许,她是对的,白遭遭一世,早晚都是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她选择了该走的路。 第111章 古怪生物 将近年关,白景文回来了,但是这次,莎曼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白墨山很高兴,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听了自己的话,倒是白景时因事不能回来,让他不高兴了很久。 白景文话本来就比较少,再说,他是养子,基本没有什么是他能触及的,除非白墨山主动让他去做。 饭后,白墨山对白景文说道:“景文啊,什么时候你可以把自己的事业转到上海来,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常常在一起了!” 白景文一愣,随后淡淡道:“爸,时机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白墨山点点头,又问道:“你和那个叫莎曼的,应该没联系了吧!” 白景文心下一沉,还是说了实话:“没有,我们很好,已经打算结婚了!” 白墨山眉头一挑,忍住窜上来的气,心平气和地说道:“景文啊,我提醒你很多次,不能跟外人弄在一块,特别是洋人。我这话不是在打击你或是规劝你,有些东西,你得有自己的分寸,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得一击必中?在白家这些年,你应该很明白,我们这支,是容不下外人的!” 白景文扶了扶眼镜,低声道:“但是……爸,交战的是国家,跟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者,莎曼的性子我了解,她是个很好的人,不会跟我们有利益冲突的!” 白墨山闻言沉默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你们俩啊,都长大了,我这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人,也劝不了你们多久了。只不过,你们心里一定要有把称,哪边重?哪边轻?一定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然,日后一定会有大祸!” 白景文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点头道:“爸,我知道!” 白墨山颔首,再抬头看了看钟表,起身上楼去了。 “二爷,您最近好像一直兴趣很高啊?”九三问道。 许岐山笑了笑,故意冷冷看着他,道:“怎么?不准我改性子啊?” 九三有些不好意地摸了摸头,继续道:“不是啊,二爷,你原先总是板着一张脸,严肃的要死,最近这么大变化,除了我,很多兄弟也想不通啊。难不成,二爷您有新欢了?” 许岐山勾勾嘴角,眉眼之间有些无奈:“心结打开了,不就清醒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过去的,就算你活着的时候过不去,但你死了,谁还管过不过的去?未免你还要从坟墓里爬出来质问别人不成?这得多瘆人啊!死后万事清,既然都清了,还有什么心结打不开?你说呢,是不是?” “嘿嘿……二爷这话听着挺幽默的,我倒是从来没想这么多,其实吧,人人都有心事,我听了二爷的话,好像很多事也想通了。不过二爷,您说凤霞姐有二心,真的假的?”九三轻声问道。 许岐山微微眯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未明,但他还是开口了:“这事是我和她的事,我自己会亲自办,交给你们,虽然能省去很多事,但是麻烦也多,里面牵扯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弄不成。再者,有些人,你们从来没打过交道,平白无故地去,吃闭门羹的机会反而更多。所以,这事就不麻烦你们,我自己去解决!” 九三一愣,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没问什么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九三准备走的时候,许岐山又问道:“苏茵那姑娘,你们好生照看,别让白三回来看笑话!” 九三一听,呵呵笑道:“二爷放心,这事既然是三爷吩咐的,我们自然会做好,二爷且勿操心!” “嗯……你回去吧。”许岐山说道。 九三笑了笑,立马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欢乐门门前就聚集了一大堆的人,老板看着这阵势,立马打电话给九三。 九三急急忙忙地过来,问清楚情况后才知道,原来是立新赌场出了事,说是有人在赌场打了东瀛人,然后现在东瀛人想要封了赌场,然后现在在欢乐门门口的那些人,九三猜想,百分之八十都是东瀛人派来的。这一下,还真不好处理。 毕竟,跟洋人或是东瀛人来往最多的人,是白景时,因为白家祖上家大业大,人脉极广,当然不乏外人,所以,白景时不在,这还真不好处理。再说,上回成方的事,也是白景时出面,才得以解决的。因此,他只好去问许岐山了。 九三刚到他那,许岐山就笑了:“怎么,没有白三,事情就解决不了了?你们这么多年跟着我,就这点本事?” 九三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是的,二爷。主要我们兄弟几个很少跟东瀛人打交道,这突发的事情,就更没主意了。不是我们不去找他们,是我们找了也没用啊,我们位卑人低,能让人请自己喝杯茶都算好的了。所以二爷,这事我们还真解决不了!” 许岐山喝了口茶,思忖半晌,开口道:“这事你这样做……” 他说着,向九三招了招手,待九三走过去,便附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九三边听边点头,最后笑了起来。 九三听完后,不由高兴地说道:“还是二爷厉害,多谢二爷指点!九三受教了!” 许岐山闻言,微微摇头:“别谢我,你们日后遇事冷静分析分析,就知道怎么做了。还有,白三问起立新赌场的事,别说是我告诉你们怎么做的,就说是老秦吧,我看老秦也是挺精明一个人,这样白三也好信服!” 九三听前面的话还挺喜欢的,可是听到后面,就有些糊涂了。 “二爷,为啥不告诉三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九三问。 许岐山点燃手中的雪茄,淡淡道:“欢乐门归我管,立新赌场是他的势力范围,互不逾矩,这是道上的规矩。再者,我们其他的产业都是互相制衡的,共同拥有。除了欢乐门跟立新赌场是我们各自运作经营,其他的,谁都不能单独占有。那么,你说,唯一单独占有的产业,我还去插手,你觉得,白三不会在意?” 九三一听,立马明白了:“二爷,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嗯……去吧!”许岐山说着,挥了挥手。 九三一走,整个屋子又安静下来了。 许岐山想,追名逐利这么多年,到底求的是什么?钱?名?利?女人?事业?还是所谓的真相? 钱?原先没有,现在有了;名?那也敌不过土生土长的上海商人;利?他觉得这东西最脆弱,谁都是在为利益而活,前一秒是朋友,后一秒就能变敌人的也不少;女人?世上女人万紫千红,永远有漂亮年轻的,难道一辈子都要在美色里沉沦?真相?那他也已经知道一大半了。 那么,他在追求什么呢? 窗外雪越下越大,屋子里炭火明媚,寒冬的到来,令他越来越清醒。 人活一世,不过为了一个字。 这个字,便是“悟”。 悟出生死是注定的事,悟出功名利禄终将成空,悟出人生百载,最终归宿,不过一抔黄土。 悟出来,你也就释怀了。不管从前怎样,日后都是在向终点招手。 人啊,就是一种古怪的生物。 想到这,许岐山笑了。 第112章 自有归处 阿阳来的时候,苏茵正从屋里出来,余林坐在汪淳溪的对面,两人谈笑风生。只一点,苏茵就知道,阿阳今天不是很开心了。因为她眼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晃动。 她走了过去,摸了摸阿阳的头,拉着她坐下,又将目光投向余林。 “余先生,你们刚才去了哪?”她道。 余林笑了笑,看着阿阳,对她说道:“没去什么人多的地方,就是路上遇到了小混混,看我们俩都有些残疾,骂了我们几句,我腿不方便,阿阳就跑过去咬了带头的那个人。你知道的,阿阳虽然身子小,但跑的挺快的,至于我嘛,就算丢了一条腿,但毕竟在军队里混过,跟他们过几招,还是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茵突然陷入沉思。 倒是汪淳溪接了话:“这世道,乱成这样,也难怪人会互相轻看。我看阿阳啊,定是有人嘲笑她的身高跟长相了吧!不过阿阳啊,那些人就随他去,如果每天不找点事做,他们怎么活下去呢?毕竟有些东西,是藏在骨子里的,本性难改,也就不需要去计较了!” 阿阳静静听着,也就慢慢接受了。 苏茵看着余林空荡荡的左腿,又问:“先生,让你坚定不移救阿阳的理由是什么?阿阳并不特殊,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 余林将眼神投到阿阳身上,声音极轻地说道:“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理由,也许就是因缘吧。我当时看到了她眼里的乞求,心里一动,想到这些年月,谁不想活,既然我看到了,也能救她,为什么就不能去帮她一把呢?人心复杂,但还是要多往好处想,也可能是……她非常合我眼缘吧!” 苏茵闻言,又问道:“余先生,你这一生活到现在,最值得骄傲的事是什么?” 余林一愣,突然呵呵笑起来:“我最值得骄傲的事有两件。一是救了阿阳,二嘛……” “二是什么?”苏茵有些好奇。 余林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就是在东瀛人经营的地下钱庄里,投了几把火。这火啊,虽然不大,但也烧了好几天呢!” 这话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汪淳溪看着他,有些忍不住地说道:“先生做事,果真跟常人不一般!这事一般人可不敢去做,万一有去无回,那不就遭殃了!” “是啊,先生,这么危险的事,若不是千锤百炼,肯定不敢轻易去的!”苏茵也笑了。 阿阳听了,也跟着说道:“对……对……不敢!” 可是余林自己却沉默了:“所以啊,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不付出,肯定什么都没有。我这条腿,就是代价。不过啊,我也没什么后悔的,至少我想做的事,还是做到了!” “这倒也是!”汪淳溪淡淡道。 苏茵想了想,也认同余林的说法。 毕竟,人生一世,总有些自己想去达到的目标,不管恶名还是美名,其实都是世人给的,你自己不一定会知道死后人家怎么说你,你都听不见了,美名恶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先生真是心胸宽广,阿阳跟着您,也算是福气!”苏茵笑道。 余林听了,只淡淡一笑。 李凤霞最近都没有在欢乐门开嗓,究其原因,除了她和许岐山,基本没人知道。 九三看到李凤霞的时候,她正在一个摊贩前吃早点,本来九三不怎么想去打招呼,毕竟许岐山不理的人,基本整个欢乐门都不会去理她。可是吧,白景时又说,要照顾一下她,所以九三,还是打了招呼。 “凤霞姐,吃早餐啊?”九三摸了摸头,脸上带着笑。 李凤霞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大胆,还敢跟我说话!” 九三在她旁边坐下,轻笑道:“怎么不敢?凤霞姐你又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再说,三爷要我适时帮衬你一点,我也不能推掉啊!” “原来是白三啊!我就说,这个时候还有人敢跟我说话,那真是不要命了!”李凤霞笑道。 九三摇摇头,又笑道:“凤霞姐,其实你跟二爷说说,说清楚就好了。二爷不是小气的人,只是您性子拗,您服个软,二爷绝对还是会捧你的!” 李凤霞听了,连忙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已经触犯到他的底线了,这事根本没得商量。你也别为我出谋划策了。留着力气,跟小夏好好相处吧!” 九三听到小夏的名字,不由脸一红:“我还以为凤霞姐只记得唱戏,没功夫管我们底下人的事呢!没想到,我和小夏的事,您也知道!” 李凤霞笑了笑,道:“怎么不能知道?你是白三面前的大红人,我和白三关系好,知道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九三一听,呵呵笑道:“没错,没错,三爷跟您那么好,自然会告诉您。不过凤霞姐,您以后去哪啊?” 李凤霞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将钱放在桌上,起身对老板说道:“老板,结账,不用找了!” 说完以后,她才对九三说道:“随遇而安,自有来处!” 话毕,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在大风中离去。 九三看着那道背影,突然想到李凤霞刚来欢乐门时,白景时说过的话。 他说:“别看凤霞是个女子,可性子着实烈,二爷要收服,可不是轻松的事。不过,山南水北,时候到了,她自然会离开,就算二爷不放她走,她也有办法让二爷放她走。因为凤霞啊,她是个自性很强的人,能留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这番话如今看到,已经算是一语成谶了! 风还在刮,九三的心里,却渐渐有了变化。 究竟她,还能去哪里呢?还是她,有自己的归处? 世道人心,不过一个“杂”字。有多复杂,天知道。 第113章 已到绝境 中井龙一来到许岐山宅子的时候,恰好是大年初一,昨日年三十,白府因着白景时有事外出,过的极度简单,除了必要的鸡鸭鱼肉外,就剩几瓶好酒,白景文喝的少,倒是白墨山喝醉了,秦玉芮看着自己丈夫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而这口气,为的是白墨山的哥哥一家,从开战到现在,他大哥家,连影子都没看见,不知是躲难去了,还是死了。也难怪每到这个时候,白墨山就有些心里悲伤,毕竟血缘亲情摆在那,就算过去有过争吵,但依现在的情况,多一个亲人,总比少一个要好。 所以,她叹了口气。 白景文扶着自己的父亲上了楼,在进门前,白墨山突然对他说:“景文啊,你虽不是亲生的,但若是景时想一条道走到黑,白家还是得交给你。我不知道景时到底有没有为白家考虑过,若他坚持走自己的路,我也得早做打算,这世道,不管是谁,都应该好好打算打算了,毕竟一夜黄粱梦,就算底子再好,也有瞬间灰飞烟灭的可能!” 白景文一愣,有些不解,可随后便明白过来了。 “爸,景时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白家需要我,我拼尽全力,也会给白家一个安稳!”白景文说着,握紧了父亲的手。 自己从难民里被白墨山救出来的时候,他就想过,这条命就算再不值钱,但若白家需要,他一定会豁出去。世事无常,总要让自己的命有个归处。 白墨山听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开口道:“不需要说什么将命给我的话,我把你救出来,本就带着私心。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只不过啊,景文,你和莎曼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毕竟白家在商会有一席之地,你若真喜欢她,就得自己说服那些人。这事我持中立状态,不反对,也不赞成。你要是成了,我会替你高兴,若是不成,你自己得有其他打算。我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谢爸!”白景文说着,便扶着白墨山进了门,待他睡下后,又轻轻将门关上,下了楼。 秦玉芮看着他下来,又问道:“他睡了?” 白景文点点头,道:“嗯,睡了,妈,您放心吧!” 秦玉芮轻轻一笑,突然开口对他说道:“其实妈知道,莎曼人不错,对我们国人没有歧视。你若是真喜欢,说服你爸,自然能让她进来!” 白景文听着,却是笑了:“妈,爸不反对,也不赞成,要我自己说服商会的人。你多虑了!” 秦玉芮一愣,接着笑道:“原来墨山想通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白景文点了点头,又起身去了外面。 “中井先生,这么早来我的宅子,是来拜中国年的吗?”许岐山坐在阳台上,脸色晦暗未明。 中井龙一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下,开口道:“是有一事向您请教!” 许岐山微微点头,点燃一支雪茄,看了看暖和的天色,低声道:“中井先生请说!” 中井龙一看了看阳台上的花草,淡淡道:“我们东瀛人在上海来去自如,先生是中国人,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呵呵,你们都比得上上海的地头蛇了,我敢有什么想法?再说……”许岐山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开口:“再说,如果要论武力,您也不该跟我比,你应该去找督军。我手中没有什么地方军队。所以,至于想法这种事,我怎么敢有?怎么可能有?要是被发现,岂不是跟沪西那群人一样,连全尸都没有了!” “先生过谦了!不过……”中井龙一喝了口刚沏的茶,接着道:“不过许先生您,应该当过兵吧!” 许岐山一愣,眉头微皱,沉声道:“你调查我?” “不不不……不是调查,是有人告诉我的。”中井龙一碰了碰温热的杯壁,笑得有些恣意。 许岐山微微眯起双眼,将脸凑过去,冷冷道:“你是说岳诚?” “先生果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中井龙一继续抿了一口茶,脸上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我聪明,而是他跟傅家弄在一起,被我的手下发现了而已!”许岐山收敛起情绪,就着手上的雪茄,吸了一口。 中井龙一却将声音压低了:“先生,我此次来您的府上,不是为了什么您的过去,我只是想问您,如果当时您能救她,为什么还一把推她下去?我知道这样问有些不道义,可是先生,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许岐山抬了抬眼皮,低声道:“这事张礼方想必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再问我,我也只能告诉你,我不推她,自然会有另外的人推她。这事不简单,她得罪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一大堆在这张关系网上的人。与其让他人毁了她,不如我自己来。仅凭她跟傅家的关系,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中井先生,您不是当事人,更不是中国人,这件事您根本不必要知道,你们东瀛人,按我的想法,插手我们国家的事,就已经够逾矩了,现在还想管我们的私事,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中井龙一猛地一震,脸上有些灰暗,但立马,他又凑起笑脸,开口道:“许先生的话,我大抵明白了。这事我不会再追根究底。只是,我们的军队,迟早要占领整个中国,先生不如想想活路!” 他说着,笑得特别得意。 许岐山冷冷一笑,有些取笑的意思:“占领我们整个中国?呵呵,你们东瀛人大话都是这么说出来的?这话听着,你们莫不是整个世界的主,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毁了哪个国家,就毁了哪个国家?在我们中国,始皇帝都不敢这样说,你们倒是口气大!我倒要瞧瞧,你们怎样占领整个中国?” 中井龙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嘴角有些阴冷:“先生不信,是先生的事。我这么说,是我的事。今天来给先生拜年,也是一次提醒,希望先生这么有能耐的人,可以跟我们合作,您可以仔细想想,跟我们合作,好处多,还是坏处多?虽然您之前因为经商的需要,跟很多外国人打过交道,当然这外国人包括我们东瀛人。但是先生,那都是小儿科,这回来,才是真正的邀请,希望先生,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他说完,便下了楼。 许岐山却冷笑起来:“明智的选择?呵呵,还真是大言不惭!” 他将雪茄掐灭,眼里却藏着几分怒火,这世道,你换别人可能屈服于你,但我许岐山不会。我倒要仔细看看,你们能狂妄到什么时候? 阳光微微变暗,初一这天,倒是勾起来他内心深处的不少记忆。 比如,秦富山说的,已到绝境。 第114章 总归平衡 到了初六,白景时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个人很让白墨山意外,因为这个人,是原先在乡下的时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但这一面,却让白墨山记了一辈子。 白墨山还在乡里的时候,隔壁有个会些八字的人,他一个人住,偶尔有人会去拜访他。白墨山记得,当初他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说过样一句话。 “是白不是白,是黑不是黑,远近皆适宜,百落不成军!” 白墨山之所以对这四句话印象深刻,乃是这人说,他家里迟早有人走上一条不归路,而这个人,现在来看,他已然知道是谁了。只是当时,白景时还没出生。 “景时啊,事情完成了,还有什么顾虑没有?”许岐山出奇意外的没叫他白三,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 倒是白景时,没有任何波动,淡淡道:“二爷既然叫我亲自去,自然是知道,这件事除了我,没人能做的好。只是二爷,事情由我经手,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许岐山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开口道:“我敢让你去,手里自然有东西可以压制你。但你放心,不是苏茵那丫头。或者,你该想想,怎样不让李凤霞死在别的地方!” 白景时一愣,瞬间惊住,而后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按二爷的话说,凤霞是我的人不错,安排她接近二爷,也是我的手笔。可是二爷,凤霞为欢乐门带来的好处,还不足以弥补这个过错吗?” 许岐山微微眯眼,眼神凝在他脸上:“白三,你效忠的人,和我效忠的人,是对立的两方。你走你的红色道路,我走我的国军道路,大路两边,各走一方。我原先不动她,是因为想着她会记得我的好,不会欺骗我。可是现在,她拿着可依的事,让玲月威胁我救了成方。说实在的,我不是小气的人,只不过吧,这人啊,总有气不过的时候。那么正好,我现在满心愤怒,只想她走的远远的,你该怎么办?” 白景时闻言笑了笑,接话道:“二爷想怎么她,是二爷的事,我能做的,不过是将损失缩到最小。既然二爷效忠国军,就应该知道,干这一行的,随时奉献自己的命,是实打实的道理。凤霞既是我们的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二爷,你是想旧事重演?还是找出新玩法?都是您的事。可是我也要为凤霞辨明一句,这世道,杀人者长命,护人者不得好下场,众人皆知。可是二爷,我知道的,您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 “呵呵?跟我讲道理?”许岐山微微倾着身子,声音低沉地可怕:“你是不是以为,白家给了我们欢乐门带来诸多好处,我就得感恩戴德的饶过她?如果你这样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许岐山,从来不屑于用最可怕的手段让人屈服,即使这个人,曾经跟我有多亲密!” “所以……二爷,您对红玫瑰也是这样?”白景时嘲笑道。 许岐山眉梢一挑,突然冷笑道:“你跟我提可依?那你应该要想想,最后那一针是谁打进去的。虽然是我的命令,可依着你的性子,至少该说几句软话。可你没有,为什么呢?让我想想,是不是怕她活着,将你和白家那些窝囊事说出来? 你们白家世代行商,靠的就是信誉,如果他们知道,你们暗地里的动作,又会怎样看你们?别跟我扯什么大义,我知道你和范禹山要好,他说的话,你向来深信不疑。不过,我告诉你,凤霞即使不是毁在我手上,也会毁在别人手上,因为她这些年在欢乐门,知道的太多了!” 白景时闻言有一瞬间恍惚,随后又镇定地笑道:“二爷,您这话不就是想知道,我从凤霞那里拿到了多少关于国军的秘密吗?其实我们心照不宣挺好的,您非要揭开,我便只能告诉你,你拿到多少关于红色的秘密,我就拿到了多少国军的秘密。这交往都是相互的,你派了九三过来,那么凤霞从你那拿到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还是您自大到,我连九三都看不透?” 许岐山听后眉头微皱,眼里藏着冷光:“白三啊白三,你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这些年,还真没白教你。不过,你再厉害,也得明白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那么,我们接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躬身相迎!”白景时说着,低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许岐山看了看天色,突然轻声道:“我们俩的事,我们私下解决,不要牵扯其他人!” 白景时脚步一顿,淡淡答道:“二爷的心思,我明白!” 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苏茵见到白景时的时候,已是白景时和许岐山见面的第三天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久,白景时的解释是,家里过年亲戚来的太频繁,所以耽搁了。 苏茵其实心里有怀疑,但也都是闷在心里,不问也不说。 “白三,你说,这世事轮转这样快,有什么东西是长久不衰的吗?” 白景时看着窗外的大雪,低声道:“有!” “是什么?”她问。 白景时笑了笑,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从古至今的世界啊,不管这期间,多少人生,多少人死,它不都在轮转?你生也好,死也好,你看到过它衰落吗?这几亿年,甚至宇宙洪荒的年岁,都已经长的超越人的寿命太多了,于它们而言,我们又算的了什么?就连国家的存在,不也是不停转换交替的吗?所以,你的问题是有答案的!” 苏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那白三,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啊……我想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杯,突然轻笑起来:“所谓愿望,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实现了叫美梦成真,没实现,就叫做黄粱一梦。那么你说,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实不实现,有多大的区别呢。最多实现的时候,你会开心罢了。可以后呢,都能美梦成真吗?那这不叫愿望了,这叫理想!”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很早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身上的伤疤,九三哥说是为了救许伯伯而受的。你现在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她问的认真,可他却有些闪躲。 很久,到了最后,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天道总归是要平衡的!” 她静静地听着,眼里突然进了寒风,不知觉的,就落了泪。 第115章 一步险棋 成方被救出来后,有个问题很棘手,所以玲月又来到欢乐门,找了白景时。 之所以说棘手,是因为沪西那帮人私自造武器,又被东瀛人发现,最后导致一群人做鸟兽散,想要重新聚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问题就在这里,按理成方是要被处决的,现在被中井私自放了出来,肯定得有个去处,沪西是不可能去的了,所以他的去处,成了一件难事。 要说就在上海滩,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跟东瀛人作对,公然收纳他,所以玲月这厢,找白景时来了。 “月夫人说的这件事,不是景时不愿意帮,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说着,轻轻抿了口茶。 玲月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由开口道:“三爷,我知道这件事很为难您,但是,既然开了弓,哪有回头箭?这事如果您没办法,恐怕那件事,我也没有办法了!” 白景时一愣,随即冷笑:“你是指苏茵的事?” “不然呢?”玲月娇嗔一笑,淡淡开口:“三爷既然想我依靠李国阳帮她隐瞒事实,就得给点我应该得到的好处。您千万别说我心狠,这都是练出来的。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也不是一开始就能面对鲜血毫不害怕的,什么东西都有个过程,时候到了的时候,他已经回不到以前了。说实在的,身不由己的人很多,哪有一成不变的人?成方是我的弟弟,他的品性我知道,他只是年轻被利用了,还不至于去杀人!” 白景时闻言幽深一笑,低声道:“这倒是有趣了!” 玲月有些不知所以,问他:“什么叫做‘这倒是有趣了’?” 白景时将茶杯放下,双眼微微眯起,冷冷道:“因为中井私下里跟我说过,成方杀了自己的头,再将现场伪装成二人打斗过,不小心才用铁棒击中了他的要害。你又跟我说他品性好,那么,你是我,该信谁的?” 玲月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阿方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判定的就是误杀,而且是在自卫的时候误杀。我和中井既然已经将事情处理好,自然他没有后顾之忧。只是,玲月,你真的了解你这个弟弟吗?”他说着,脸上晦暗未明,有些沉肃之气。 玲月看了看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沉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安排他去哪的事,我不会再要求你了。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你虽然帮不了我,但苏茵的事,我会让李国阳继续瞒着的!” “多谢!”白景时低声说道。 “不用,该是我帮你的,我不会推辞。只是你要记得,你这一步棋,一旦走错,后面就只能错上加错。到了最后,你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她缓缓起身,低头看着他,想从他镇定的脸上,看出一丝丝动摇。 “错上加错?一败涂地?”白景时笑了笑,声音如同一记重雷:“这世道,不是错就是对,不是成就是败?哪有什么两全之策?你想要什么东西,别人那里有,自然要牺牲自己手上的去交换。玲月,你走到现在,难道没跟别人交换过东西吗?还是你认为,你今天所有的遭遇,还真是范禹山一手造成的?有的时候啊,人真要回头想想,如果他没逼你,你也没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吗?至少,李国阳,他是真听你的话!” “呵呵!你还真是他的好徒弟,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学了他的处事方式,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步险棋?你难道不知道,这步棋一旦下去,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还是说,你跟许岐山一样,准备用他对付红玫瑰秦可依那招一样,表面爱屋及乌,实际上,干的都是维护自己利益的事?我说您们男人啊,哪有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全都是表面功夫!许岐山当年对秦可依,凡是上海的旧人都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欢喜法?可转头呢,就让她进了地狱!” 玲月有些不屑地看着他,看着那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脸,心里嘲笑更甚。 “你错了,我跟许岐山不一样!”白景时低声道。 “不一样?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玲月眼里有些鄙夷,但脸上还是平静的。 “许岐山势力大,人脉广,他有他该负的责任,该维护的东西。这点你们女人可能很难懂,一个人如果到了那个位置,有些东西就不得不舍去,即使那样东西很重要。可我们白家,是祖业,我们不需要那样去维护,因为祖上的基础就打好了,基于这一点,我不可能像许岐山那样杀伐果断。至于你说的秦可依,她跟苏茵不一样,她很聪明,甚至可以说,聪明过了头,所以才有那样的下场。而苏茵,她做不到秦可依那样,因为只一点,她就不可能跟她一样。”他说着,轻轻弹了弹杯壁。 “哪一点?”玲月问。 白景时淡淡一笑:“汪淳溪的教导!” 玲月一怔,沉思半晌,不由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白景时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好了,事情谈妥,也没什么大事了,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玲月转头看了看即将下雪的天色,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在车上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关于秦可依,关于这个趋于混乱的上海,也许,白景时说的对,到了许岐山那个位置,很多事都得舍弃,因为要维护的东西很多。可是,她不明白啊,可依明明白白地跟自己说过,她如果真背叛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许岐山。而且,当时她背叛的,明明是傅戟岩啊。那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她背叛了许岐山呢? 她将这些类似遗言的话告诉许岐山的时候,他好像也并不惊讶,只是说,辛苦自己守了这个秘密这么久。 那么,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 第116章 何其讽刺 将近上元,气氛却异常诡异起来。 先是欢乐门的头牌李凤霞与欢乐门解约,并且遭到许岐山的封杀,那么基本上,在这个上海,没有舞厅敢用她。而后,沪西又被发现藏在私人力量,偏偏东瀛人还找不到这个力量的源头。最糟糕的是,东瀛人恼羞成怒,把气发在了普通民众身上,说是要为了上海的安全,彻底清查藏在暗处对他们的不利影响,所以每个进出上海的人,都会被各种东瀛军官扒的一干二净。当然,不会是一丝不挂。 对于突来的变化,许岐山倒是镇定的很:“白三,你说,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是装作大方还是真有内里的那些东西?我瞧着,上海要起风云了!” 白景时看了看手中茶杯,低声道:“二爷跟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少说也有七八年,这东瀛人的心性,说白了,都是偏执。不管是偏执武士精神,还是偏执于天皇的权利,都是一种极端的疯狂。这东西,寻常人体会不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什么感觉,所以二爷,我们接着往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 “你这话我爱听!不过啊,白三,我们自己也不干净啊。虽然我们看起来很强大,可是,毕竟只是没有武器的平民,再者,有很多地方,我们不能去触碰,一旦沾到边,那便是万劫不复!”许岐山说着,口里吐出一口烟圈。 白景时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二爷这话,像是在提醒我,不要跟一些不值得的人作对。但二爷,你想独善其身,并不代表,我也会跟您一样。的确,我们白家和二爷有很大的关系,我们白家能有今天,很多地方都是托着二爷的福。可二爷,我们白家也在您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帮助,按理来说,我们白家和您,也算是两清了!” 许岐山眉眼微皱,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景时这话说的,怎么有种分家的感觉?” 白景时笑了笑,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不是我想要白家离开二爷的视线,是二爷自己想让我们离开。不过二爷,那些都是陈年往事,就算我知道真相又如何呢?还是您以为,我爹白墨山的义妹白芳绮的身份,你可以瞒着白家一辈子?又或者,是该说您始乱终弃?还是心思诡谲?” “果然,你是知道的!可白三,这事烂在肚子里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自焚?”许岐山眯着眼,眼里的怒意好像要将对面的人烧出一个洞。 “二爷,其实我该庆幸的,白芳绮跟我爹没有血缘关系,至少这样,我和苏茵,还能好好相处,毕竟当时,我爹对她也有过想法,但还好你娶了她。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很感激你。不过,二爷,我想问问您,您当初是真心对她?还是别有目的?还是你得知了她的身份,所以迫不及待地追求她,只为了,讨好那些人?”白景时说着,眼里带着一丝嘲笑。 许岐山却是冷冷一笑:“呵,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这些真相公之于众,让我成为过街老鼠?可我告诉你,我许岐山能有今天,你们白家的确功不可没,我也承认,我接近你们白家,接近芳绮,确实带着目的。而且这个目的,非常不纯。至于我想干什么,说句不好听的,白三,你还真没有资格探听我的秘密!” 白景时低声一笑,眼里却是镇定从容:“景时受教了。不过二爷,我知不知道你的秘密不重要,可是你防不了那些人,您很清楚,一旦有一天,您的秘密被发现了,您将是什么下场?” “所以……到底是你在提醒我?还是我在提醒你?”许岐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下子,倒像是颠倒过来了。 白景时却是摇头一笑:“不,二爷,我这样说,不是让我们各自清醒。而是,您得及时收手,只要收手,什么都来得及!” 许岐山微微低头,再抬头时,已是平静了不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白三,我这条路,已经没有后路,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我往哪都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就跟当年可依一样,我明知道不是她,还是下了手。有些事,不是你想做,你就能做的,而有些人,也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你到了一定的高度,考虑事情,就得完全脱离感情,你若感情用事,不定连马革裹尸都做不到。” 白景时顿了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渺小了,许岐山这番话,好像让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世道,你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洪流会推着你走,而且,你会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 而许岐山,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一开始就以自己的想法为目标,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若是你让他回头,他只会凋零的更快。 所以,没什么大义凛然,完全是自己选的路,决定了你的结局。 白景时笑了笑,淡淡道:“二爷,哪天您落魄了,我白家,一定给你留着您爱吃的茶叶鸡。您放心,我们虽道不同,但心都是一样的。赶走外来蛮夷,至少此刻,我们还是同伙!” 许岐山微微弯嘴,笑叹:“命不由我岂能由天?烽火中过一生,未必是死路!” 白景时淡笑:“二爷,生路死路,都是一生,景时敬仰!” 许岐山闻言,却大笑起来:“这么多年,也只有你最能看透我。景时,你放心,我不会牵扯苏茵,但同时,你也得向我保证,不能利用她!” 白景时心里微微波动,说话时,已然从容淡定:“我自己自然做得到,可二爷,您也说了,有时候洪流来了,很多都是不由己的。我能向您保证的自己,也是洪流未来的自己。至于,洪流之中的自己,恐怕我难以预料!” 许岐山看了看他,眉眼之间有些不悦:“这么说来,你也没有选择了?” 白景时点头:“的确没有,而且是实话。您说感情用事会失去判断力,而我们都有自己的理想,您为了理想能牺牲一切,那么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但我可以给您一个承诺!” “什么?”许岐山死死看着他。 白景时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若是她真跟红玫瑰秦可依一样的下场,我不会独活!” 许岐山却讽道:“在我眼里,你的命,没有她重要!” 白景时笑了笑,带了几分无奈:“那么,我把命给她,又如何?” 许岐山闻言猛地一怔,脸色苍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白景时说的这句话,是当初,他对白芳绮说过的。 她问:“如果我嫁给你,我能得到什么?” 他答:“那么,我把命给你,你又如何?” 现在再听到,简直是世纪笑话。 把命给你,又如何? 这命,已经很廉价了。因为,这承诺,根本就没兑现过。反而最后,是她香消玉殒,把命赔给了他。 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哀? 第117章 道不同 正月过后,一切变得神秘诡测起来。先是东瀛人对整个上海的控制越来越紧,而后军统那边发现私下制造火器的工厂不止沪西那一个,反而有许多隐藏在地下。最令人难以相信的是,督军张礼方跟自己喜欢的梅夫人离婚,梅沁当日就跟着一群护着的士兵回到了温州。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事,在谈笑之余,也让人心开始惶惶。纷纷猜想上海如今是怎么了?如此萧条,又如此诡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疑惑。 “三爷,您说,这是怎么了?”九三边倒着茶,一边问道。 白景时看着这间颇有古典感的饭店,开口笑道:“这事啊,我也无法跟你说,毕竟一个国家,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多存的粮,不然日后,你肯定没法生活。” 九三轻轻哦了一声,半晌过后,又开口道:“三爷,您最近都没去找苏小姐啊!” 白景时愣了愣,笑道:“她今天就会来,你看着吧!” 话语刚落,便听见包间外敲门的声音。 九三一听,立马笑了:“苏小姐,我来了!” 九三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苏小姐快进来,外头冷!”随后看了看白景时,摸了摸自己的头,笑道:“三爷,那我就出去了?” 白景时点点头,便向苏茵招了招的手。 刚坐下,他便问她:“课业重吗?” 她摇摇头,吃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道:“不重,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好!”他说完,便看着她,让她一直吃着东西,左一筷子,右一汤勺,倒是自己没吃什么。 苏茵喝了一口汤,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吃?” 白景时笑了笑,一把抢了她碗里仅剩的一个肉丸子,向她示威道:“呐,你说让我吃的?别反悔!” 话毕,仰头吃了下去,还特别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苏茵当然会生气,不过啊,她最近脾气收了不少,还是沉静地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白景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的筷子,动了动,还是没夹菜。 “我问你啊,你说余先生到底为什么不让阿阳跟着我们多见识,也不让她接近我们以外的人,是在担心什么吗?”她说着,又吃了一块糕点。 白景时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不是余林非要这样,是阿阳她不太适合跟太过陌生的人交流,还有,余林担心,一旦自己不在了,阿阳没人照顾。有了我们,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阿阳也有人照顾。最重要的是,你我都你明白,阿阳若没有人护着,欺负她的人肯定很多,所以我们应该晓得,该怎么照顾她,好让余林心安!” 苏茵闻言点了点头,小声道:“那好,我们一起照顾好阿阳!” 说完,她就夹了一筷子青菜在白景时碗里,还美其名曰:“荤素搭配”。 白景时看了看,无奈笑道:“我又不是不吃青菜,只是不喜欢吃太苦的青菜罢了。苏茵你这样,我很想揍你一顿!” 苏茵一听,嘿嘿两声,朝他狡黠一笑:“我知道自己很矫情,各种方面也没有其他人优秀,可是啊,我还有两个优点,至少两个!” “哦?我看看你怎么不要脸的夸自己?”白景时喝着茶,有些好笑地说道。 苏茵清了清嗓子,不快不慢地说道:“第一,我不爱哭,不会给你舔麻烦,然后你也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第二,我读了很多书,还参加了报社的活动,在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有知识的人士了。” 白景时听了以后,立马敲了敲她的眉心,笑道:“这算什么优点,这放大街上一大把,你这……恐怕真不算优点!” 苏茵一听,立马不高兴了,转移话题重新开始:“我今天晚上有客人来家里,我妈说要好好招待他,你想去吗?” 白景时摇摇头,道:“不去了,你先前跟我说过是谁,我恐怕无法跟他处在一个房子太久,毕竟……你知道的!” “也行吧!不过啊,有误会就得解开,其实解开了就好了,白三,你有时候啊,跟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一样,她就是喜欢拗的人!”苏茵开口笑道。 “那你的朋友,一定没有我拗!”他开玩笑般说道。 “你们俩在我看来,就是彼此彼此吧!”苏茵狡黠一笑。 白景时拍了拍她的头,沉声道:“既然晚上有事,就早些回去吧!” 他说完,皱了皱眉。 苏茵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可是又不敢开口,只好点了点头,任他开车将自己送回去了。 送完苏茵,白景时便在欢乐门门口看到了岳诚,他微微一顿,想来没什么好事了! 他刚下车,岳诚便指了指自己的车子,白景时愣了愣,最后还是上去了。 刚上去,岳诚便道:“三爷,您如今,真是蒸蒸日上啊!” 白景时微微皱眉,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诚诡秘一笑,将手里的文件丢给他:“三爷您自己看看,可千万别看漏了!” 语毕,他轻声一笑。 白景时打开文件,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脸色越来越不好。 最后,他隐藏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想怎样?” 岳诚勾了勾嘴角,带着些许得意地说道:“三爷,在上海的东瀛人,可不只中井龙一,还有很多人,官位都比他大,不要以为跟他交情不错,就可以为所欲为。再者,中井龙一的妻子是中国人,他肯定需要一些中国人跟自己为伍。可三爷,交流归交流,但是,千万别像我一样,走偏了。我如今才明白,这卖国的行为,在哪里都是不受待见的!” “你还有点血性!”白景时笑了笑,随后收起笑容,冷肃地说道:“那么,你想怎样?还是,你身后的人,想我怎样?” 岳诚被他阴寒的眼神吓了一跳,但是凭着自己的经验,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不想怎样,我们就是想要……当初,你拼了命为许岐山拿到的那个文件。其余的,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白景时顿了顿,随后嘲笑道:“那你,和你身后的人,恐怕得失望了!” 岳诚冷下了脸,回头看了他一眼:“三爷,这个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是深知人情世故的人,有些话,我也就不明说了!该怎么决定,您自己做决定就是了。倒是,千万别后悔。这后悔药啊,在哪都不存在!” 白景时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那我也要告诉你,你们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我宁愿让人烧了,也不会就这样交给你们!”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天最后一句结束的话,就是在表明,他们不是一路人。白景时知道,这次过后,以后更大的波澜就会来了。生一辈子,若能死得其所,也未必不好。 这人啊,还是圆滑点好,什么都不沾的人,只会走到绝境。毕竟啊,是人都不 第118章 一路清风 秦富山去看张礼方的时候,他正在家中一个偏僻的角落抽烟,顿了顿,他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开头一句便是:“你们俩怎么回事?” 张礼方有点愣,随后才自嘲道:“分了啊,这整个上海都知道!” “我不是问你结果,我是问原因!”秦富山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原因啊……”张礼方一怔,立马笑道:“性格不合!” 秦富山看着他一脸的不正经,可眼里又有些悲伤,不由降低声音说道:“是不是二爷?” 张礼方有些意外,道:“既然知道,还来问我?看我笑话?” 秦富山摇摇头,开口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既然现在你承认了,我也就明白了!你啊,真的是,当初拼尽全力从我身边夺走梅沁,现在又这样轻易放她走,真是对比太大了!” 张礼方掐灭烟,有些苦涩:“不是我要放她走,而是她再不走,许岐山就要动她了!” “什么意思?”秦富山有些意外。 “原来你不知道啊!”张礼方也有些意外。 “你说清楚,我也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你狠心让她离开,原来许岐山参合进来了!”秦富山的面色有些沉。 张礼方拉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淡淡道:“当年秦可依落魄的时候,曾到我督军府上求救,但我因为梅沁曾经向她求救被她拒绝,而直接回绝了她。但梅沁并不知道,可是,许岐山知道了,一心认为是梅沁的不作为才导致最后红玫瑰秦可依的死亡,也就是说,她当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梅沁,而我直接掐断了,你说,许岐山会不会动她?” 秦富山有些吃惊,可后来发现了不对劲:“虽然你说的也许是事实,可当初中井龙一来的时候,你已经承认了啊,不,不对,你承认的是,你给秦可依的文件不是完整的。如果许岐山进一步查,可能当初就知道是你回绝了她,唯一能让他记恨你的,只有……只有……”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我必须让梅沁走!”张礼方苦笑。 “我是真没想到,剩下的文件,原来有一部分在梅沁手里,这才是许岐山拼命的对付你的原因!”秦富山低声道。 张礼方闻言笑了笑,继续道:“三爷把文件藏在泥娃娃里面的时候,那个文件的确是假的,是许岐山试探他用的。而许岐山也以为自己的文件是最完整的,但自从中井来过后,我承认文件给秦可依的时候就不是完整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神就变了,里面藏着杀意。因为他一向很自信,认为谁都骗不了他,可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就骗了他,你说,他现在,最恨的人是不是我?” “的确,你居然能让秦可依跟你一起骗他,这的确会令他心生芥蒂!”秦富山听到这里已然非常意外,到底什么原因能让秦可依冒着死亡的危险,去骗许岐山?原先他们的推测,她是为了傅戟岩才骗了许岐山,可现在看来,他们错的太离谱了。 “这是个终极秘密,我死之前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就算藏在深渊里,都能被人推翻深渊,重新摆到世人的眼前。至于这个秘密什么时候大白,什么时候能够让许岐山彻夜难眠,都是个未知数。但有一点不会改变,就是许岐山,终有一天会知道,他不是万能的,总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掌控的!”张礼方说着,突然低笑一声。 “所以,你在等时机?”秦富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的确。到了那一天,恐怕就没有我的活路了!所以,梅沁必须走!”张礼方重新点燃一支烟,吐了吐烟圈。 秦富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待开口时,已然换了声调:“这么说,有人已经开始下手了?那三爷呢,他知道吗?” “三爷啊?”张礼方笑了笑,摇头又点头:“他知道,但是无能为力。他手里的东西,不是用来对付许岐山的,是用来对付东瀛人的。对于许岐山,三爷那还有恩情在,毕竟苏小姐那层关系在那里。这一点,你不要忘了。这世上啊,哪有什么大义凛然的人,一旦有了牵挂,什么都是阻碍。三爷有三爷的打算,有他的不得已,救我?或者不救?不过是天平的两端罢了,他总要斟酌着轻重的。你想啊,若是天平另一端是苏小姐,谁能赢?” 秦富山静静地听着,一直沉默着,到这个时候,已然听出一丝凄凉:“礼方,趁着有时间,你多做些打算,我帮你!” 张礼方却摇了摇头:“没用的,不管许岐山给我的时间有多久,我都会有那一天。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怕害了你!” 秦富山却是无奈道:“我连你抢了梅沁都能忍,这点事算什么?我们俩是战场上的情谊,你为我挡过子弹,我为你受过刀刺,我们说过是兄弟的话,如果真要牵连我,大不了,一起栽在许岐山手里!” 张礼方听着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没变,对于认定的人和事,都是义无反顾的。可是富山,你得想想,我们若都走了,梅沁怎么办?谁护着她?许岐山若是把我们俩都打倒了,她怎么办?” 秦富山一愣,也突然跟着笑叹:“对啊,还是你周到。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张礼方点头一笑,却没再说话。 世事难料,唯有保重自己,才能让能做的事实现,最后,一路清风。 第119章 山长水远 李凤霞离开上海后,还跟宋豫章联系过一次,写过一封信,信上只有八个字:现在安好,小心背后。 之所以不写信给白景时,一是怕他担心,二是,实在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的境况,毕竟他和许岐山在一起,怕惹许岐山的不快。 所以很意外,宋豫章是这样跟白景时说的。 “白景时啊,你要不要想想,你的红颜知己为什么不跟你报平安,跟我报平安,搞得我有点受宠若惊!” 他笑笑,端着茶杯,在雾气里看着他:“没什么,我们了解彼此,都不想让对方担心罢了。你可别以为她对你有想法!” 宋豫章呵呵一笑,按下他的肩头,道:“我当然不会这样想,只是吧,你前几天说,凤霞好像很久没联系你了,所以这封信啊,我觉得至关重要。还有,你觉得最后那四个字,代表什么?” “你是说:小心背后?”白景时瞥了他一眼。 宋豫章点点头,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趁着没事分析一下,这四个字什么意思?” “随你!”白景时沉声道。 宋豫章起身拿起桌边的照片,看了看,道:“在我们背后的人,有岳诚,有傅戟岩,有汪淳溪,甚至还有东瀛人。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跟你息息相关、几乎互为表里的许岐山,那么你想想,这些人中,哪个是对我们威胁最大的?” 白景时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抬头看了看他的脸,道:“从你微妙的表情里,我猜测,你觉得是汪淳溪?” 宋豫章一愣,随后笑道:“还是你懂我。但是,你凭着什么迹象认为是她?” 白景时盯着他手中的照片,然后伸手轻轻一碰,道:“就是你手中的照片!” “可你根本没看过!”宋豫章有些意外。 白景时摇摇头,笑道:“我根本不需要看!” “为什么?”宋豫章低笑。 白景时轻轻从他手中夺过照片,淡淡道:“因为你前几天跟我提过,说拍到汪淳溪的照片了。虽然我无法从你拍的众多照片找出她来,但你拿起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最重要的事,你跟我说了凤霞信中的内容,再稍加猜测,自然就明了了!” 宋豫章闻言,不禁哈哈一笑,道:“真是佩服你了!” 白景时看了看手中的照片,突然眉头一皱:“这么看来,她真的是有计划的接近白芳绮的?” “应该很明显了吧!”宋豫章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道:“照片上的人虽然戴了口罩,但从身材上来看,是个东瀛人,其实光凭身材,我并不能确认,能确认的是,他的军刀。基本中国人不会用这种,东瀛人专用,而且必须是长官。再者,汪淳溪虽然乔装打扮了,可是,她眉间有颗痣,所以,这样推论下来,你应该明白了!” “是很明显,重要的是,你属下的人拍得好。还有一条,苏茵曾经送给她一条项链,我是凭这个认出来的!”白景时沉声道。 宋豫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个我就没你厉害了,毕竟这丫头片子是你的囊中物,还有,你也真是的,不好好教导她,让她乱惹祸!” 白景时一愣,问:“什么叫做乱惹祸?” “啧,原来你不知道啊?也是,她哪敢跟你说啊?说了你肯定会骂她!”宋豫章低低一笑。 白景时瞪了他一眼,道:“请你明说!” 宋豫章坐在他旁边,整理了一下情绪,笑道:“这样吧,我尽量委婉地跟你说。她有一天到方士铖那里去,说是有一篇文章让他看看,本来开始方士铖还挺开心的。可是最后,出了一个小插曲!” “什么插曲?”白景时问。 宋豫章勾了勾嘴角,道:“他觉得方士铖不该用文章攻击军统,可是方士铖觉得没错,她回了几句话,当然,不是言辞激烈的那种,只是觉得军统没那么差。可是你也知道,方士铖和我们都是一边的人。她在汪淳溪的教导下,肯定是偏向军统的。所以啊,所以啊……嗯……你知道的!” “所以……方先生知道她的底细了,生了很大的气,是吧!”白景时道。 宋豫章笑了笑,开口道:“大概就是这样。” “这事主要原因怪我,我看着她挺喜欢报社活动的,就直接带她去了,也没仔细考虑过!”白景时沉思道。 “那这肯定怪你,不然怪我?还是怪方先生?”宋豫章玩笑般说道。 “这倒是,不过……你们是不是还说了些别的?”白景时笑道。 “算你聪明!”宋豫章说道。 “说吧,你不说,我也会去问方先生的!”白景时看了看他。 宋豫章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茶杯,顿了顿,道:“方先生说,苏茵好好教导,是可以转入我们这边的。不过,工程量大,需要你考虑周全。还有,方先生特别让我跟你说一句,路很凶险,你得有准备!” 白景时一愣,眉梢微动,道:“多谢你们提醒,我明白了!” 宋豫章见他心事重重,不由拉开话题:“过几日,我们去看看嗯奶怎么样,想来小白已经长的很大了,去看看吧,毕竟今年过年你不在上海,嗯奶应该挺想你的。” 白景时笑了笑,道:“这回听你的!” 宋豫章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宋豫章明白,方士铖的话并不是真的想要苏茵归入他们阵营,只是在提醒白景时,凡事都有取舍,许岐山当年都能舍弃红玫瑰秦可依,那么现在,如果军统真的派人下来,苏茵迟早会跟他们对立。有很多事,不是说你尽力了就不会发生的,更现实的是,也许你尽力了,反而会更糟糕。 所以啊,山长水远没有尽头,人事沧桑终会结局。这步棋,没有谁对谁错。许岐山厉害,当然,白景时也不差。 第120章 谁更重要 方士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吃饭,报社很忙,吃的也很简单。具体说的是,苏茵跟他吵架的事,白景时很抱歉,所以特意写信给他道歉,说是以后,会好好教导苏茵的。 方士铖仔细想了想,其实那天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也觉得,那天的事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想法不同罢了。 放下筷子,方士铖突然想到了很久远的事。 那天下了蒙蒙细雨,白景时在老秦的菜馆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端着茶杯喝水,看到他,立马有过来,说是有事商量。 他们三个经过半个月的磨合,有了些许默契,老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怎么想?” 白景时仔细想了想,斟酌半晌,才开口道:“范先生的事,主要在我,玲月跟他接触,也是我促成的,可是这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方士铖微微皱眉,问:“你说说看!” 白景时放下茶杯,淡淡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曾问过马局,这件事需不需要玲月去做,马局说,当然要,但我们从来不强迫人,你问她愿不愿意,愿意的话,就让她去,不愿意的话,我们另外派人!” “所以呢,你说服她了?”老秦说道。 白景时摇摇头,开口道:“说服她的不是我,是范先生!” 方士铖很奇怪,问:“我看范禹山肯定给了她很多好处!” 老秦倒是开口道:“我觉得除了好处,应该还有别的!” 白景时点点头,继续道:“的确。范先生说,只要玲月愿意接近李国阳,他一定想方设法找到她的弟弟,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弟弟,所以她肯定会答应!” 方士铖稍稍想了想,又开口道:“我觉得,范禹山是在利用她!” 老秦很奇怪,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方士铖琢磨两下,低声道:“我本来不想贬低范禹山,可是有件事,在我心里搁了很久!” 老秦看了一眼白景时,道:“你说,我们听着!” 方士铖点了点头,开口道:“几年前我和范禹山同到马局那里报道,汇报一些事情,曾问到过秦可依的事,那时候秦可依才刚刚进入欢乐门,范禹山说过一句话,说是秦可依有把柄在他手上,如果利用得当,是一枚利剑!马局曾经问过他,她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范禹山说,时候到了,自然就会出现了!” 这个自然,一下就到了范禹山死后,直到现在,他们三人都不知道范禹山说的把柄是什么? 方士铖停止回忆,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吃了饭,就好好工作,明天的板报得弄出来,大家辛苦一下!” 话刚毕,就得到了一堆埋怨。 不过也没人说什么,只是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许岐山听到九三的汇报时,只问了一句话:“你确定?” 九三点点头,道:“很确定。岳诚的确在暗中查那件事,只不过线索不太多,查了很久都没弄清楚!” 许岐山抬头看了看窗外,弹了弹烟灰,道:“这件事你跟紧,最好把痕迹擦的一干二净,岳诚毕竟是那边出来的,手段还是有的。你小心一点,把事情处理好!” 九三轻声凑到他耳边,又道:“还有,傅家好像知道东西在哪了!” 许岐山眉头一皱,问:“怎么知道的,他们布了眼线?” 九三思考了一下,开口道:“这个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好像跟踪了督军的人,而且藏的很隐秘。督军可能自己都没发现!” 许岐山微微动了动手上烟卷,低声道:“你多注意点张礼方,别让他随便跟人接触,然后,东西要保护好!” 九三点点头,道:“九三知道!” 许岐山看他准备离开,又喊住他:“还有,白三那边你暂时不用管了,他要做的跟我不同路,我们俩彼此心照不宣,大概心里也有一把秤,你吧,心里向着谁,我很清楚,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有想法。只是,该直说的就直说,你对他坦然,也应该对我坦然。” 九三步子一顿,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二爷,你和三爷都对我好,我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吧,我也对您说实话,在我心里,你们俩都很重要,可是三爷的确在我心里更重一些。究其原因,就是三爷没有对小夏下手,一直在帮我!” 许岐山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就因为我察觉小夏是东瀛人的女儿,让人警告了她,你就要偏向白三?” 九三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因为小夏跟我说,您的人要求她脱离自己的亲人,才允许她跟我一起,后来她没答应,是三爷劝走了您的人,还跟那个人说,出了事,让二爷直接找他!” “原来如此!我说阿明为什么说那件事不好处理,症结果真在白三身上!”许岐山沉声道。 九三笑了笑,继续道:“二爷,您不用担心小夏跟我的事情,我知道您让阿明去,也是为了我好。可是,九三想说,出了事,我自己担着,您和三爷都无需担心!你们对九三好,九三会一直记得!” 许岐山摆了摆手,轻声道:“你的话我也明白了,你毕竟以前是我的人,我不会多说你什么。不管怎样,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你想往哪条路走,全凭你自己!” “谢谢二爷!”九三笑道! 许岐山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121章 世事洪流 去嗯奶家那天,正好是上元节,按习惯,得吃元宵之类的东西。可白景时说,太甜的东西他不喜欢,所以嗯奶责怪了他几句,便给他做了一碗葱油面。三个人聊的很开心,连小白也呆呆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偶尔叫几声。 嗯奶问:“景时啊,你大事办完后,要记得答应我的话啊!” 白景时笑了笑,看了一眼苏茵,道:“嗯奶,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会忘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嗯奶慈祥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又问道:“茵丫头,你呢,你答应我的呢?” 苏茵笑了笑,将筷子放下,开口道:“嗯奶,阿茵都记得呢!他不忘,我自然也不会忘!” 这话一落,嗯奶舒了一口气,低声笑道:“嗯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能活,可嗯奶是过来人,有些道理你们还是要明白的。” 苏茵看了看白景时,小声应道:“嗯奶您说,我们都听着呢!” 嗯奶点点头,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这世上的事,最怕太过完美。你看,那天上的月多圆啊,可过了十五,就开始有缺角了。你再看看水中的月,是不是也是一样,可你再看,为什么水中的月是虚幻的,头顶的月却是实实在在的。更让人恐惧的是,天上的那轮月,虽然存在,可你够不着,但水中的月,虽然是虚幻的,你却可以触摸。 可到头来看,你摸的着的,是一场虚幻,你看到的实象,却离你太远,遥不可及。所以啊,有时候走路也是一样,选择哪条路,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若是现实点,你就永远得不到头顶的那弯月;如果你喜欢虚幻的,离你比较近、触手可及的,往往是到头来一场空。嗯奶也不说太多话,这些道理你们很明白,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这话说完很久,他们二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有小白,在一旁摇尾巴。 三人饭后,白景时在屋外逗小白,嗯奶拉着苏茵,又说了几句话。 她说:“茵丫头啊,人不怕走错路,最怕走错了,还不肯回头。有些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这世道人心太乱,你们自然也不能例外。也许你觉得你走的很对,认为嗯奶在偏袒景时,可实际上,你要明白,大道有很多,没有人一开始就走对,总要环环绕绕几步才能走对。现如今的形式,内忧外患,政府剥削底层人民,有的人饭都吃不好,还要顶着一副病躯去为生活奔波,实在是艰难。 你和景时走的路都很凶险,但是嗯奶希望你明白,不管一开始路有多少条,最终正确的、能为国家统一的路,只有一条,你选对了,就是功臣,你选错了,那就是万劫不复。这不是恐吓你,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嗯奶有些偏心,但这偏心里,有我的希望。你和景时是很好的孩子,嗯奶觉得,你应该会明白的!” 苏茵静静地听她说完,最后笑道:“嗯奶说的话,苏茵都明白,我会好好考虑一番,让嗯奶放心的!” “嗯,好孩子!”嗯奶笑着摸了摸她的手。 坐在车上的时候,苏茵突然问白景时:“白三,你觉得是水中月好?还是天上月好?” 白景时笑了笑,偏着头对她一个挑眉:“我觉得吧,不管是水里的月,还是天上的月,最重要的是,你可以有这个机会去接触。嗯奶说的虽然不错,可你要明白,有的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不是你的东西,你就算暂时得到了,它也会一滑,落入水中,若是千方百计得到的东西,这样轻易就没了,那说明,这东西一开始就不是你的。所以说,不管是哪里的月亮,你能握的住,才是真有用的!” 苏茵听着他的话,低声道:“你说的挺对的。可是白三,世事都是变化的,万一你得到的东西在变化的世情中突然成了祸害,你会立马抛弃吗?” 白景时一愣,随后呵呵一笑:“那肯定要抛弃啊,不然,自己命都没了,那东西也就没用了啊。如果命都保不住,你拿什么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也是!”苏茵淡淡道。 白景时见她兴致不高,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别愁眉苦脸的,你想的这么多,脑子小心想坏了。有些事就是没有两全的办法,嗯奶说的,你别在意,但她也是为了我们着想。你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上课,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苏茵点点头,靠着车窗,慢慢闭上了眼睛。 街道上,人影寥落,灯光昏黄,天气寒冷。 在这上元节本该热闹的一天,因着军工厂的事,整个城市戒严,在阵阵冷风中,白景时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古怪陆离,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而去,这道洪流中,参杂了各种人、各种事,甚至还加进许多不可为人知的力量。他隐隐有觉,大乱很快就会到来,所有的东西都蠢蠢欲动、等待时机,包括最不起眼的那些人。 世事有变,洪流紧紧,这条长河里,已然充满着危机,连落在水里的那轮月,都开始转如漩涡。而这阵势浩大的漩涡,究竟会把人带去哪个地方,全是未知数。 第122章 旧事重现 年后,一切变得诡谲起来,岳诚突然发了电报给马局,说是成身成仁,已无意义。白景时和宋豫章仔细想了想其中的意思,发现了两个疑点。 “按他的说法,应该有一边暗中有动作!”宋豫章低声道。 白景时点点头,看了看他手中的照片,道:“这个很明显,他先后在两派势力里盘旋,自然事发的时候,会有一方想至他于死地。我觉得,岳诚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觉得也是!”宋豫章将照片夹好,又开口道:“他的联系方式已经变得非常谨慎,没有中间人,根本联系不到他。还有,东瀛人给了他很大一笔资金,应该后半生不愁!” “这是当然!因为他出卖了两方,自然会得到丰富的回报,只不过这种下场,他应该一早就明白了!”白景时沉声道。 “我最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宋豫章拿起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 白景时仔细一看,开口时惊讶道:“她还活着?” 宋豫章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地笑道:“是不是以为她死了?当初我们谁都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只有一盒骨灰。现在黑暗中的那个侧脸,很明显是她,那么你说,汪淳溪是什么人?” “这么来说,许岐山看到了,应该更惊讶。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是现在却以这种神秘地身份出现,恐怕他会大吃一惊!”白景时再次确认了那张照片,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捉摸不透。 “我也很惊讶,没想到当年被大家标榜赞誉的葬事,居然当事人还活着,更离奇的是,还成了东瀛人的核心人物!”宋豫章低声道。 “的确!当年的事,本来就很诡异,作为许岐山的第一任夫人,来路不明,身份不详,甚至连死亡也莫名其妙的。名义上是白家为了怕伤风败俗,不准这个所谓我父亲的义妹跟许岐山私奔,可是想了想,我父亲那种人,做事向来以正义宣扬自己,怎么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义妹,从而给众人留下非议的事?而白姨,看着柔弱,也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而死!”白景时说着,眯起双眼,沉思起来。 “颖姐,你过来一下!”宋豫章掀开门帘,开口叫了一声。 颖姐听到声音,立马走了进来:“豫章,什么事?” “你看看这张照片!”宋豫章把照片举到她面前。 颖姐看了一会儿后,不禁有些失色:“这不是芳绮吗?” 宋豫章点点头,笑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第一反应跟你们一样,的确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其实又说的过去!” 白景时和颖姐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疑惑。 “豫章你说什么瞎话,你那时候才多大,能知道什么事?”颖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白景时却道:“这不一定。我记得我在乡下的时候,豫章来看过我一次,可是那次他好像在哪受了惊吓,半夜跑到我房间,神神秘秘地说了一些我根本不懂的话,我那时太小,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 宋豫章将照片放好,开口道:“就是那次,虽然记得不清,但我的确听到,许岐山对白芳绮说,她是东瀛人,本不该跟着他来到乡下,说白叔叔不同意他们的事,其实我很奇怪,既然景时你父亲这么讨厌东瀛人,怎么会认白芳绮做义妹?这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这件事我得回去问他才知道,不过照你这么说,苏茵也就是跟东瀛人有关系了,那么汪淳溪的存在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也有神秘身份?” “汪淳溪根据我们的调查,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至于跟白芳绮关系要好,你得问军统的人。还有,苏茵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有一半血统是东瀛人的,这个你也明白。其实我有个猜想,许岐山不一定和白芳绮生了苏茵,因为苏茵的生辰和白芳绮离世的时间有差距。你仔细去顺一下时间线,你就会发现。我在想,这里面一定有个惊天阴谋!”宋豫章微微皱眉,再次看了看那张照片。 白景时想了想,也说:“我同意你的观点,白姨生完苏茵以后,就将她交给了汪淳溪,死的又那么匆促。现在又发现她是东瀛人,仔细想想,是挺不寻常的!” “所以,沿着岳诚这条线找下去,是很有必要的!”宋豫章说道。 白景时点头,颖姐却忍不住开口了:“芳绮居然是东瀛人,这真的有些意外。可我知道,她不是多坏的人。以前见过她,中文说的是有些奇怪,但那时以为是因为她是外地人的缘故,还有汪淳溪,没想到是军统的内部人员!” “这没有多惊讶,重要的事,我们要一层层剥下去,一定要找出真相,那些人究竟在筹划着什么,目的是什么,目标是谁,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们都得查出来!”宋豫章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帘子外面。 风将帘子吹起,帘外有一些新来的学徒在给客人拍照,声音很沉,带着一些刚过完年的喜悦,新年新气象,拍个照,冲冲喜。而门帘里面的三个人,已然各自沉思起来。 热闹与安静形成对比,寒冷与温热形成对比,只有人的心,带着三分钟热,三分谨慎,以及剩余四分,对将来世事多变的忧虑。这颗心不能乱,所有的人心都得凝聚成一条绳,共同面对这滔滔洪流。 第123章 世事之变 年后,一切变得诡谲起来,岳诚突然发了电报给马局,说是成身成仁,已无意义。白景时和宋豫章仔细想了想其中的意思,发现了两个疑点。 “按他的说法,应该有一边暗中有动作!”宋豫章低声道。 白景时点点头,看了看他手中的照片,道:“这个很明显,他先后在两派势力里盘旋,自然事发的时候,会有一方想至他于死地。我觉得,岳诚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觉得也是!”宋豫章将照片夹好,又开口道:“他的联系方式已经变得非常谨慎,没有中间人,根本联系不到他。还有,东瀛人给了他很大一笔资金,应该后半生不愁!” “这是当然!因为他出卖了两方,自然会得到丰富的回报,只不过这种下场,他应该一早就明白了!”白景时沉声道。 “我最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宋豫章拿起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 白景时仔细一看,开口时惊讶道:“她还活着?” 宋豫章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地笑道:“是不是以为她死了?当初我们谁都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只有一盒骨灰。现在黑暗中的那个侧脸,很明显是她,那么你说,汪淳溪是什么人?” “这么来说,许岐山看到了,应该更惊讶。他一直以为她死了,可是现在却以这种神秘地身份出现,恐怕他会大吃一惊!”白景时再次确认了那张照片,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捉摸不透。 “我也很惊讶,没想到当年被大家标榜赞誉的葬事,居然当事人还活着,更离奇的是,还成了东瀛人的核心人物!”宋豫章低声道。 “的确!当年的事,本来就很诡异,作为许岐山的第一任夫人,来路不明,身份不详,甚至连死亡也莫名其妙的。名义上是白家为了怕伤风败俗,不准这个所谓我父亲的义妹跟许岐山私奔,可是想了想,我父亲那种人,做事向来以正义宣扬自己,怎么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义妹,从而给众人留下非议的事?而白姨,看着柔弱,也绝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而死!”白景时说着,眯起双眼,沉思起来。 “颖姐,你过来一下!”宋豫章掀开门帘,开口叫了一声。 颖姐听到声音,立马走了进来:“豫章,什么事?” “你看看这张照片!”宋豫章把照片举到她面前。 颖姐看了一会儿后,不禁有些失色:“这不是芳绮吗?” 宋豫章点点头,笑道:“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第一反应跟你们一样,的确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其实又说的过去!” 白景时和颖姐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疑惑。 “豫章你说什么瞎话,你那时候才多大,能知道什么事?”颖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白景时却道:“这不一定。我记得我在乡下的时候,豫章来看过我一次,可是那次他好像在哪受了惊吓,半夜跑到我房间,神神秘秘地说了一些我根本不懂的话,我那时太小,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 宋豫章将照片放好,开口道:“就是那次,虽然记得不清,但我的确听到,许岐山对白芳绮说,她是东瀛人,本不该跟着他来到乡下,说白叔叔不同意他们的事,其实我很奇怪,既然景时你父亲这么讨厌东瀛人,怎么会认白芳绮做义妹?这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这件事我得回去问他才知道,不过照你这么说,苏茵也就是跟东瀛人有关系了,那么汪淳溪的存在是为了什么?难道她也有神秘身份?” “汪淳溪根据我们的调查,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至于跟白芳绮关系要好,你得问军统的人。还有,苏茵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有一半血统是东瀛人的,这个你也明白。其实我有个猜想,许岐山不一定和白芳绮生了苏茵,因为苏茵的生辰和白芳绮离世的时间有差距。你仔细去顺一下时间线,你就会发现。我在想,这里面一定有个惊天阴谋!”宋豫章微微皱眉,再次看了看那张照片。 白景时想了想,也说:“我同意你的观点,白姨生完苏茵以后,就将她交给了汪淳溪,死的又那么匆促。现在又发现她是东瀛人,仔细想想,是挺不寻常的!” “所以,沿着岳诚这条线找下去,是很有必要的!”宋豫章说道。 白景时点头,颖姐却忍不住开口了:“芳绮居然是东瀛人,这真的有些意外。可我知道,她不是多坏的人。以前见过她,中文说的是有些奇怪,但那时以为是因为她是外地人的缘故,还有汪淳溪,没想到是军统的内部人员!” “这没有多惊讶,重要的事,我们要一层层剥下去,一定要找出真相,那些人究竟在筹划着什么,目的是什么,目标是谁,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们都得查出来!”宋豫章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帘子外面。 风将帘子吹起,帘外有一些新来的学徒在给客人拍照,声音很沉,带着一些刚过完年的喜悦,新年新气象,拍个照,冲冲喜。而门帘里面的三个人,已然各自沉思起来。 热闹与安静形成对比,寒冷与温热形成对比,只有人的心,带着三分钟热,三分谨慎,以及剩余四分,对将来世事多变的忧虑。这颗心不能乱,所有的人心都得凝聚成一条绳,共同面对这滔滔洪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傅戟岩拦住苏茵的时候,苏茵已然变得很平静,她看着他,淡淡道:“老师,有事吗?” 傅戟岩笑了笑,唇边有一丝温和,这是很少有的事。 “今天阳光很好,介不介意和我去走走?” 苏茵摇了摇头,开口道:“对不起,老师,我今天还有事,不能去了!” 傅戟岩眼神骤变,语气有些低沉:“是不是白景时会来?” 苏茵觉得没有必要骗他,于是点了点头:“是的,老师!” 傅戟岩自嘲一笑,轻声道:“果真如此。那好,我就不勉强你了。先走了!” “再见,老师!”苏茵看着他,如是说道。 傅戟岩心里微微失望,却是在想,纵使她和她再像,也不是她,何必如此失魂落魄,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一切关于情感的错,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走之后,白景时很快就到了,一下车,他就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这么苦大仇深的!” 苏茵摇摇头,并不打算将傅戟岩邀请她的事告诉他,因为她觉得,傅戟岩虽怪,可是并不是个不懂理的人。 “没什么,今天去哪?”她道。 白景时低头看着她,明知道她在说谎,可还是没有戳穿她:“这样吧,我们去报社!” 苏茵一愣,随后立即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那?” 白景时摸了摸她的脸,凑近道:“因为你啊,就是个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小丫头片子!” 苏茵撅了撅嘴,吐了吐舌头。 在车上的时候,苏茵问他:“我听说凤霞姐好像回来了?真的吗?” 白景时一愣,随后点头道:“没错!” “那为什么她不回欢乐门?”苏茵继续问道。 白景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在许岐山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敢让她回来,再者,她回来,是有事要办!” “哦!” 苏茵本来还想问什么事让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来,但是想了想,还是不问比较好,这样子,就会让她少一分危险。 到了报社的时候,方士铖正在吃饭,看到苏茵和白景时,差点没被噎到,幸好他立刻喝了水。 “咳咳……,我说景时啊,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这突然跑来,我都没准备你们的饭菜!” 白景时笑了笑,道:“方先生不必在意,我已经叫九三待会送过来了。这次来,主要是让苏茵和先生聊聊,增长点见识,然后顺道跟方先生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方士铖道。 白景时让苏茵在一旁随便找些报纸看看,然后拉着方士铖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关于霞飞路那件事的报纸,您还有没有剩余的?” 方士铖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景时?原来是你……” 白景时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方先生知道就好!” “看来苏茵不知道!”方士铖叹了口气! 白景时回头看了看苏茵,沉声道:“事情发生还没几天,我已经让人把大部分的报纸销毁了,先生这里若还有,还请悉数给我。毕竟您这,专门收集一些稀有物什,苏茵经常来这,我怕她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方士铖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 白景时笑了笑,没有说过。 没过多久,方士铖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过了,道:“全都在这,为了防止苏茵那丫头发现,我用了文件袋,你自己小心点!” 白景时点点头,接过文件袋。 苏茵跟方士铖交流的时候,方士铖问了她一句话:“小丫头,你觉得在革命这条道路上,是识时务比较重要,还是独辟蹊径更好?” 苏茵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沉思半晌,她答道:“识时务者未必不是英雄,但真英雄,必定是独辟蹊径的那类人!” “很好,说说你的具体看法!”方士铖突然来了兴趣。 苏茵想了想,又开口道:“识时务者,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但心有所畏,或强权,或名利,或美色,如此种种,凡常人,必然被其中一样或几样所诱,未必他们不懂大势,只是相比之下,心里的欲望,更加重要。” “继续说!”方士铖笑道。 “至于独辟蹊径者,除了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他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这一点,让他们没有选择‘识时务者为俊杰’那条路,而是决定走自己认为对的路!” “哪一点?” 苏茵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他们有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比如,必须要攘除外敌,比如,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换而言之,就是知道,命之所向,虽死不疑!” “虽然很对,但我若问你,这世上谁不怕死,那么他们不怕死的原因是什么呢?又是什么让他们坚定不移的选择了这条路?” 苏茵撑着下巴,沉思一会,又道:“大义所在,心又有何畏惧?这世上,谁人不死?谁人不老?谁人不病?谁人不伤?既然这些生死之事谁都会遇到,那么死又有什么可畏惧的?俗话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不是一句虚话。” 方士铖点了点头,笑问:“那么你呢?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怕死吗?” 苏茵抬头看了看他,道:“怕,我为何不怕?可是怕有用吗?怕,你就不会死吗?既然我害怕还是会死,那么何必怕呢?这个身体终要归于覆灭,下一次,我又不知道是何种模样,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利用这个身躯还存在的日子,做一些既让自己高兴又让他人高兴的事。 而现在,让所有人高兴的事,就是发自己的一份光,尽自己的一份力,用自己的微薄力量,驱散身边的黑暗。只要每个人都如此想,那些列强怕什么?那些枪林弹雨怕什么?那些迟早会来临的灾祸怕什么?我死了,自然有别人来继续这份泱泱事业!” 方士铖听完后,生生愣了好久,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理想虽好,过程艰难。小丫头,我敬佩你的思想,但是,一人之力,未免太薄弱,你多来报社,我带你认识一些人!” 他说着,九三就进来了,带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苏茵看着白景时提着饭菜过来,谢过方士铖以后,便和白景时一起吃饭了。 期间,白景时问她:“开心吗?” 苏茵吃着菜,方咽下,便点头道:“开心!” 白景时笑了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头,道:“开心就好!” 这世道,已经不太平太久了,往后,还有很长一段日子要走,至于何时太平?何时安定?都是未知数。有的人,被时事所迫,不得不用最爆烈的方式,释放压制已久的怒气和不甘;有的人,不理风云变幻,自顾自地过自己贫困的小日子,没有未来,也没有什么希望;有的人,虽然位卑人轻,但是愿意为自己的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即使这份力,微不足道,但只要越来越多的人都加入到这个行列,他们就会相信,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好。 凡事不都是这样,有好,有坏,有兴,有衰。哪有完美的国度,不过是处在里面的人,愿意把它建设成完美的国度罢了! 第124章 何必在意 白景时和宋豫章坐在一家茶馆里,两人看着缓缓冒着热气的水雾,有些面色沉重。 “看来吴茂山真的跟傅岷生弄在一起了!”宋豫章说道。 白景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这种结局你应该早就料到了,你之所以有些意外,是因为吴茂山跟慧娟的事情有关。当初跟军统闹出矛盾,你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你想过很多行可能,也许是傅戟言,也许是张礼方,但你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宋豫章喝了口茶,并不在意地说:“我倒不是意外是吴茂山,只是没想到,他会参合进慧娟的事。最重要的,他手上竟然会有证据?要知道,这证据原来抓在东瀛人手上,现在反而说明,傅家的确跟东瀛人合作了!” 白景时错了错茶盖,眉头微微皱起:“其实我们早就明白有这样的一天了,南京饭店走水的时候,我朦胧中看见一个人有条不紊地走了出来,按理来说,火烧的这么大,他应该多少有点狼狈,可是他完全没有,衣服上一点烟灰都没有,甚至神情都很平静。这太反常了!” “这样看来,这个人才有可能是幕后黑手!还有,枪袭案的那个戏班,据说有人被军统给抓住了,现在正在审问!”宋豫章道。 白景时看了看窗外,有些沉重地说道:“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戏班里的人,我觉得,为了讨好东瀛人,军统那边都会把戏做足。不过我有一种预想,你猜,军统那边,会不会告诉东瀛人,其实沪西的军工厂,有一部分也是他们的部下!” 宋豫章微微一笑,开口道:“这我倒是有些意外,依我的想法,他们应该不会告诉东瀛人。毕竟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没有人会这么傻!” “那你就错了!”白景时笑了笑,触了触桌边,道:“有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效果会更好。至于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有三点好处!” “哪三点?”宋豫章问。 白景时低声笑道:“一,为了避免东瀛人秋后算账,这样主动承认,会让东瀛人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二,如果军统把军工厂生产的武器贱卖一部分给东瀛人,应该会得到东瀛人的青睐,再者,虽说是贱卖,可谁知道成本究竟是什么样的,说不定,依军统的行事风格,反而会从中捞一笔。三,讨好东瀛人,就可以进一步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为以后打击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么,你说,他们主动承认,是好还是坏?” 宋豫章点了点头,道:“你倒是看的清楚。不过,好像内奸找出来,你听铃兰说了吗?” 白景时喝了口茶,淡淡一笑:“我知道,那个人既不是刘枫,也不是纪雨林,而是另一个人!” 宋豫章摸了摸自己的茶杯,道:“看来他们俩都在配合你们演戏。而且还演到东瀛人内部去了。” 白景时好笑地看着他:“演戏是逼不得已,不然怎么引蛇出洞?” 宋豫章呵呵一笑,道:“看来,这事已经解决了?” “没错!”白景时低声道。 “真的是她?”宋豫章问。 “基本没错。不然我也不会逼的她离开欢乐门!”白景时有些感慨。 “看来凤霞真的走了歪路!”宋豫章道。 白景时喝下一口茶,道:“当初她试探苏茵的时候,我就怀疑她了,那个拿走果酒内壁纸条的男人,多半是跟她一伙的。我并不反对她试探苏茵,只是她的目的太明确,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去的。” 宋豫章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明白了,如果凤霞没有在一开始针对苏茵,你也不会做的这么绝,不仅利用了许歧山,还利用了我。” 白景时眸色微沉,淡淡道:“我走的这条路,没有回路,也没有生路,豫章,你若是还想着慧娟,就趁早走别的路。因为越往后面,越是凶险。这条路,已经看不到人烟了!” 宋豫章一愣,无奈道:“你走的是死路,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景时,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相信你做得到!” 白景时苦涩一笑,道:“我也想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豫章,这乱世之中,死路永远比活路要多,你想要活路,除非你能放弃你最重要的东西,比如,良心!” 宋豫章有些意外,继而开口道:“你就是太在乎这些道义上的东西了,其实玲月说的对,道义有时候很可怕,它会麻痹人的神经,等你适应它之后,你就只能是个傀儡,任人摆布!” 白景时轻声一笑,道:“我知道,但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并不例外!” “你啊!”宋豫章欲言又止。 如果这世上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相比之下,良心会是最不值钱的。黑暗中行走,最不需要的,便是这点可笑的良心。你有没有,你在不在乎,都不重要,也没人在意,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别人拿不走,你也丢不掉,坏了的心,你就当被人吃了。何必呢,景时,你也不是那种无所畏惧的人。 第125章 无人可躲 知道李凤霞的真实目的后,宋豫章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直到颖姐跟他说,最近嗯奶那边总有些人送些日常用品过去,宋豫章这才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凤霞虽然已然背叛组织,但是跟嗯奶的情分仍在,况且嗯奶是局外人,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白景时和许岐山碰面的时候,欢乐门正好有了新的头牌。 白景时问他:“二爷,如今的形势,你觉得如何?” 许岐山抽着雪茄,沉声道:“无人可躲,无地可藏,所有的人都是命运共同体,若真要说什么,那我只能说,比起一腔热血,身不由己的人会更多。别看形势好像对我们有些缓解,可马上,危险就要来了!” 白景时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好,开口道:“看来二爷颇有心得!” 许岐山笑了笑,低声道:“这世道的事,从来都逃不过兴衰二字。人呢,也是,逃不过生死二字。天道有兴衰,人往往藏于其下,若命中注定你要死于大势流转,你就是吃十碗长生不死药,也逃不过去。至于天道,没有人能参破,你参破了,你就是神。可是呢,神也是从人开始的。所以啊,你说我有心得,我心得就是再多,也只是个人!” 白景时微微一笑,有些明了地说道:“二爷说得正是。可是呢,又有人说,人定胜天。二爷您说说,人能胜天吗?” 许岐山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景时啊,像我们这种人,最好便不要想着这种人定胜天的事。胜了呢,你可能也就只剩一口气,这口气一走,你就会死。若是没胜呢,你又会怪天道不公。这人呢,终究是人,人于天地,不过一微尘罢了!” “倘若有人要打破旧的规矩,建立新的世界,二爷您说,这种人,天道会如何对他?”白景时问道。 许岐山吸了一口雪茄,轻咳一声,道:“顺道而行,自有所成。逆道而行,半死不活都算好的!” 白景时闻言一笑,道:“二爷,您说的的确不错,可是景时认为,既然终有一死,不如放弃一切争斗一回。至于身后事,全凭外人说,这世道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 许岐山点点头,开口道:“虽说你说的不错,可是啊,人总是怕死的。你既然有了自己的打算,又何必来问我?” 白景时淡淡一笑,道:“二爷,枪袭案,是不是已经有了结果?” 许岐山颔首,开口说道:“的确,戏班被军统的人揪了出来,送给了东瀛人,至于过程,你大抵也不想知道。自己的人,自导自演,这一招嫁祸,可让你们红色惊讶?” 白景时勾了勾唇角,有些意料之中:“其实并不惊讶,我们一开始就料想到这种结局,只不过,没想到戏班的人,主犯是我们红色的人。” “你是说,岳诚?”许岐山有些好奇。 白景时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他一开始是我身边的人,后来又到了二爷身边,三转四转,又到了傅家,到最后,又与东瀛人有了瓜葛,这样兜兜转转,最终,把自己兜进了死胡同。其实这个结局我们早已料到,如今听二爷说,也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可惜?难道不是咎由自取?”许岐山有些好笑。 “咎由自取?这是二爷的想法。对于我们来说,背叛和容忍同时存在,至于我们为什么容忍了他这么久,只是因为,他曾经帮过范先生,其余的,我们不予计较。” “范先生?范禹山?”许岐山道。 白景时点点头,低声道:“二爷可能对范先生有很大的意见,因为红玫瑰的事。可是,关于这件陈年旧事,里面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拿出来见光。岳诚帮着我们拿到了核心文件。不然以玲月一个人的能力,在督军夫人生辰时将文件拿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一点上,我们不能不放宽给他的包容。” 许岐山低头看了看楼下,突然调转了话题:“你觉得,现今欢乐门的头牌小兰玉如何?” 白景时一愣,随后立马笑道:“当然很好,只不过,太年轻了!” “哦?年轻?年轻不好吗?”许岐山眼里带着些许玩味。 白景时看着楼下热闹的场景,道:“好,年轻当然好。只是二爷,你这次冒得风险有些道,如果我的消息没错,这个小兰玉,应该是个英法混血,至于她为什么中文这么好,二爷应该比我清楚!” 许岐山眸子微紧,沉声道:“你的消息倒是快,不过你说的不错,我这次的确冒了很大的风险。我也藏着私心,想要为可依讨个公道!” 白景时有些复杂地看着他,问:“二爷,其实九三说得没错,当时我们都在劝你,只有您一个人一定要那样绝情。如今冒这样大的危险,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许岐山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景时,有些事,你不到我这个年纪是无法明白的。从前年轻气盛,干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可是到了现在,每到夜里,一个人在窗口抽着烟的时候,心里总是想起她。 你说的没错,我当时真的是气糊涂了,一心只想掐死她,恨不得她立马堕入地狱。可是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曾经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说话,唱歌的人,就那样离开我四五年了,我就觉得心里空的发慌。其实一个男人,也想有一个明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身边,不管她是天真无邪,还是恶贯满盈。我最终要的,不过是一个知心人罢了!” 白景时微微一怔,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许岐山根本没有一夜睡着过,他的心里,存着红玫瑰秦可依残魂,每到夜里,就开始蚀他心骨,你要说他绝情,又不全是。你说他专情,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他要的,只是一个知心人罢了!而这个知心人,已魂归黄泉。 第126章 江山飘摇 汪淳溪见到宋豫章的时候,其实并不惊讶,左右终要见,可是见了,还是有些慌乱。原因是,慧娟的事,她也在其中。 “宋先生来找我,为的是雪子的事吧!”她如此道。 宋豫章点点头,笑道:“汪姨,你知道的,我的来意!” 汪淳溪将窗户打开,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明白。纪雨林跟你们是同一个组织。只是因为雪子和他互生情愫,你来质问我,顺便打探雪子的出生背景罢了!” “既然汪姨知道,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想知道,雪子属于哪个部门?”宋豫章道。 汪淳溪看了看他,眼里有些复杂:“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可以放心的让他们在一起,她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只是你们想通过她接触其他可疑人物罢了。这话我可以用性命保证,还有阿茵,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但是,我绝对不会害她,我送她进去,是为了保护她。她被很多人盯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豫章笑了笑,眼眸微动:“洗耳恭听!” 汪淳溪将手放在耳边,微微动了动:“她是芳绮和自己喜欢人的女儿,但这个人,不是许岐山。许岐山喜欢她,但还没到非得娶她的地步。可以这么跟你说,许岐山接近她,是有目的。不然以许岐山的能力,怎么扳倒白、宋、傅三大家,你以为,许岐山真有这么大的能力?” 宋豫章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依你所说,二爷恐怕是借助了东瀛人的力量,扳倒了三大家?” “不只是这样!”汪淳溪顿了顿,道:“你应该知道,许岐山暗地里有一支自己的军队,凭着这支军队,东瀛人也会帮他!” “什么意思?”宋豫章有些不明所以。 汪淳溪笑了笑,有些无奈:“你觉得,他建部队是为了什么?保护自己?救国救民?还是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看来,恐怕二爷早就知道苏茵不是自己的孩子了,白芳绮是他第一任妻子,恐怕也是骗局!”宋豫章说道。 “呵呵,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他一清二楚,可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芳绮。东瀛人之所以帮他,一是因为他手里的军队,二是因为芳绮的背后的势力。像许岐山这种,为了自己的的计划,不择手段,是很常见的事。芳绮是为了苏茵,才委身于他。他们二人暗地里有口头协议,这是芳绮死前告诉我的。所以,一场世人皆以为是伟大爱情的葬礼,不过是一场惊天骗局而已。许岐山至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就是秦可依。”汪淳溪笑道。 “听你所说,苏茵的身份似乎是个机密。我猜,管理上海的东瀛人高官里面,就有白芳绮的爱人,再进一步,这个人,跟中井龙一有关系,换种说法,中井龙一喜欢秦可依,秦可依帮着他拿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傅家和许岐山发现了,但是傅家是名门贵胄,就把揭开秘密的权利。让给了许岐山。 或者这样说,秦可依的确喜欢过许岐山,但是也不妨碍她喜欢中井龙一。所以,正确来说,戏子无情,倒不是一句假话。可是呢,秦可依需要依靠许岐山,也需要傅家的力量,她要帮助中井龙一,必然要伪装一番。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代价这么大。”宋豫章笑道。 汪淳溪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真情或假意,只要伪装的好,就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可依有一点,谁都比不过!” “哪一点?”宋豫章问。 汪淳溪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道:“不管她喜不喜欢那个人,你只要看着她,都会觉得她眼里有万般深情,好像对你深情不已,你动了心,她却毫无波澜。你以为她的深情是给你的,其实她另有所图。这是我们这种人必须学会的技能。不然,那些假夫妻,如何骗过自己的对手?我不知道可依死前怎么想,我只知道,就连许岐山这样的人,都被她骗了,可后来,也是许岐山毁了她。所以,因因果果,终有轮回!” 宋豫章有些意外,他开口道:“所以,她是个合格的谍探!如果轻易被看破心思,就做不到这样心思缜密的地步!” “是啊,所以啊,我也是挺佩服她的。”汪淳溪淡淡一笑。 宋豫章喝了口茶,静默一会,又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最后一个问题,许岐山手里的机密,究竟是什么?” 汪淳溪微微一愣,笑道:“这由我说出来,怕是不妥!” 宋豫章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不如这样,我来猜猜。如果对,您就点头!” 汪淳溪道:“这样也好!” 宋豫章缓缓揭开茶盖,低声道:“依许岐山的性子,如果只是钱,他应该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加上他和东瀛人有合作,我进一步猜想,他手里的机密,恐怕和他的军队有关!” “嗯,没错!”汪淳溪道。 “再一步来,他手中的,可能是东瀛人火药库和军需联络地点,也进一步说明,他手中的军队,一直被东瀛人掌控着,换句话说,他帮着军统为东瀛人暗地里充实军需和军用设备。因为这一切,都是当初他和白芳绮口头协议的内容,白芳绮帮助他得到东瀛人的支持,扳倒三大家,他暗地里为东瀛人筑起自己的敢死队。不知这样说,对不对?”宋豫章说道。 汪淳溪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宋先生果真不愧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这么深久的事,您也打探的到!” “多谢夸奖!”宋豫章道。 汪淳溪轻轻起身,看着宋豫章,有些情绪复杂:“宋先生,李凤霞已然背叛了你们,相比之下,你也得微微小心些。慧娟当初跟你闹矛盾,里面的原因,外人不清楚,你们二人应该很清楚。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要做真夫妻,是要丢命的!” 她话说完,就迈步离开了。 宋豫章有些失神,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 真情和假意,谁又能分得清?乱不可乱,安不可安,一颗爱人的心,也是真假不明。山雨欲来时,江山已飘摇。 第127章 已是一生 月末,欢乐门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白景时站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问苏茵:“你觉得,还有多久,这里就要大乱了?” 苏茵顿了顿,抬头看着他:“大概两三个月吧!整个世界都在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里,英法都在准备后续力量,东瀛人也暗地里聚集所有兵力,乱或不乱,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他转头看了看她,笑道:“你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是想干什么?” 苏茵弯了弯眸子,吐了吐舌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白景时弹了弹她的额头,眼光落在她的眼角:“说吧,你的问题!” 苏茵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靠在他的胸口,嘴角有些邪恶:“呐,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把我的生日忘了?” 白景时一愣,想到离她的生日还有一个月,不由伸出手假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说苏茵,你虽然书读的多,但是呢,没有什么在人世的经验。你问我记不记得你的生日,是不是想替陈铭瑄要东西?” 苏茵一把抬起头,笑道一脸天真无邪和算计:“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的温柔里藏着刀!” 白景时抓住她想逃离的手,指了指她那张脸,佯装严肃地说道:“别跟我装无辜,也别在我面前装深情,你那些小九九,我一清二楚!” 她哼了一声,然后收起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正经地跟你说,铭瑄哥的母亲需要一些西药,现在是非常时期,一般人进不去租界,所以我才来求你!” 他闻言低头看着她,一双眼亮的可怕:“哦?所以,他值得你连课都不上,就从学校里跑出来,急急忙忙地来找我?” “这你都知道?”苏茵道。 白景时呵呵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又不是老虎,九三正好去了你的学校,回来就告诉我,你逃课了。怎么,不好好读书被发现了,所以害怕了?” 苏茵轻轻在他胸前划着圈圈,低头有些沮丧地说道:“我不是故意逃课,我是因为秀茗姨病得很重,我没有时间耽搁,再说,我请人帮我跟艾玛老师说了,你不要生气!” 白景时伸手捧住她的脸,左看右看,突然眯起眼,沉声道:“我瞧着你好像逃了课反而更高兴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苏茵轻轻靠在他的胸前,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以及淡淡的烟草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栀薇最近突然不来学校了,铭瑄哥说她好像神神秘秘的,他们本来说好毕业之后就结婚的,结果现在只好推迟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顾好自己就够了,来,让我好好看看,最近又多了多少墨水?”白景时用食指碰了碰她的唇角,眼里微微带笑。 苏茵触了触他的下颌,指尖有些凉意:“我倒是没学多少东西,你反倒变得越加深沉了!” 他轻轻揽住她,下巴微微在她头顶摩挲,声音温柔而低沉:“世事无常,我所求不多,不要像你之前所说,你现在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不变心。你没心没肺的,我没死,你就不能爱别人,我死了,你就是喜欢再多的人,我也不会在意。我有时候候真的怀疑你,你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闭口不言,无人可知,无人可晓!” 苏茵轻轻环住他的腰,听着他坚强有力的心跳声音,脸微微一红:“没有,我没有什么秘密,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我藏不住的!” 白景时闻言,叹了一口气:“那是你不想藏,你若执意瞒着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的。你心口不一,我却束手无策!” 苏茵抬起下巴,看着那双安静而凛冽的眸子,心口突然梗着难受:“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上次去方先生那里,你们在屋里交谈,还烧了一些东西,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如今的形势,你肯定在做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事情。如果里面参杂了我,我希望你抽身出来。” 白景时微微失神,心里顿时空得发慌:“你无需担心我,因为我们这种人,生死早就定好了,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想那么多干嘛,小傻瓜!” 他故意淡淡一笑,握住了她的指尖。 苏茵没有说话,只是眼眶微红,紧紧拥抱着他。 这些温度和情愫,以前会让她感到心安,而现在,只会让她觉得心酸。她爱的人,温柔又霸道,明亮又深沉,苦痛却开朗,难过时不说,开心时爽朗。阅尽所有山河日月,看遍一切郎情妾意,最终的那点情意,都沦落在那双失魂落魄又深情万丈的眸子里。 于她,已是一生。 第128章 命之所在 最近的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时期,即使是租界,也不胜安宁。白景时找到辛德森的时候,他正在忙着处理伤员,回头看见他时,才跟身边的人打了招呼,走到白景时身边。 “白,好久不见!”辛德森笑道。 白景时在一旁坐下,也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最近上海很乱,你来找我,必定是苏小姐的事吧!”辛德森道。 白景时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除了苏茵的事,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一下。” “您说!”辛德森笑道。 白景时接过他手中的药瓶,放在口袋里,低声问道:“我听说,二爷手中的机密,您也有所了解,但为的不是这个秘密的内容,而是想问,二爷既然一开始就是为了接受南京那一块的军需和火药库,为何后来会跟东瀛人合作,难道他不知道,秦可依在临死之前,已经派人告诉我,二爷有一支隐藏的军队在南京,要我们小心,还是,这支军队的主权,也是东瀛人?” 辛德森脸色微动,坐在他对面,呵呵笑道:“白先生,按照以往来说,您和二爷是我们的客人,应该有问必答。但是这件事,我只能告诉您,许二爷并不是完全依赖于东瀛人,他们是想得到南京那一块的军需和火药,可是因为白芳绮,暂时没有动。还有,不要以为东瀛人内部没有分歧,他们也有想独立出来立大功的人,就像我们一样,治病的时候,也要根据病人的情况来治疗!” “这么说,辛德森先生一定知道,汪淳溪是什么人了?”白景时笑问。 辛德森喝了口茶,并不看他:“白先生,炮火纷飞的年代,想独善其身、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本职,对于战争,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至于现在的形势,我只能说,用你们中国话来说,尽人事,听天命!” 白景时敲了敲桌面,眸子微微眯起:“如此说来,你和史密斯也是认得的?” 辛德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开口笑道:“没错,我们曾经都在英国待过,是校友!” “这样说来,他负责跟我接管西药,然后通过我,将西药给你们西教医院,所以说,码头的事,您是一清二楚的?”他说着,嘴角微微一勾。 “的确。但我们这样做,绝对不是藏有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方便,毕竟租界很乱,小心使得万年船!”辛德森低声道。 白景时轻轻吐了一口气,又道:“我还想问你,张礼方差点被罢免的事,是不是也跟你们有关?” 辛德森眼神微动,笑得有些复杂:“这件事很曲折,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我只能告诉你,张礼方他可以反抗,但是他没有。原因在梅夫人。他做出了牺牲,我们才放了她。至于她手里有些什么,想必在离开上海之前,已经交给了你们!” 白景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瞬间又冷静了下来:“你们外国人那些东西我不懂,但是为难一个女人,似乎有点不太好。不过梅夫人已经离开了,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你们法租界,得好好整顿一下了!” 辛德森淡淡一笑,并不气恼:“先生说得的是!不过,关于汪淳溪,我可以给你提供另一个通道!” “什么通道?”白景时问。 辛德森喝了口茶,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和宋先生都记得一个老人家,最近养了一条白色的小狗,老人家认得很多老上海的大人物,您父亲,她也认得。您去问问她,应该能有一点收获!” 白景时微微一愣,有些意外:“你是说嗯奶?” 辛德森点点头,并不回答。 白景时顿了顿,最后起身说道:“谢谢!希望我们以后能继续合作愉快!” 辛德森看了看屋外,笑道:“那是当然,毕竟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卷土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措手不及!” 白景时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他知道,这家国山河,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若有阳光复照时,必定有黑暗从中渡过,至于黑暗中,要牺牲多少人,那是无法估量的。那么,它的终点,又会是什么?盛世重来?还是乱世祸害?这些,哪有什么定义,一切都是命之所在! 第129章 没法回头 汪淳溪遇到白景时的时候,恰逢秋末,天空很晴朗,万里无风。 “三爷在这里,怕是有事问我!”汪淳溪站在街边,有些无奈。 白景时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汪姨错了,是您有事要问我!” “不愧是红色的中心人物,的确,我有事要问三爷,顺道,将三爷的疑问一起答了!”她笑了笑,走到拐角处,眼神微动。 白景时跟了过去,抽出一根烟,点燃,笑道:“既然汪姨有问题问我,不妨直说!” 汪淳溪将鬓边的发理了理,开口道:“我先回答三爷的问题吧!” “也好,我等着你的答案!”白景时将烟雾吐出,看着烟圈,神色复杂。 汪淳溪咳了几声,才答道:“三爷喜好还是没变,一遇烦心事就抽烟。不过啊,三爷,苏茵可不喜欢你这样。但是,您和苏茵,还是有缘分的!”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形小盒子,递给了白景时。 白景时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只一眼,他便明白了。 “这支笔,我记得。所以说,你们打一开始,就在利用她?” “话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你遇到她,是我们的功劳!”汪淳溪笑笑,眼里有些嘲讽。 “我明白了,你想知道红玫瑰秦可依临死前对李凤霞说的话。你恨我,是因为我亲手杀了她。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复杂。更进一步,你们俩,都认得白芳绮!”白景时说着,将手中的烟掐灭,吐出最后一口烟。 “所以,三爷,你要的答案我已经告诉您了,接下来,就是三爷您回答我的问题了!”她说着,也从怀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烟。 白景时眼神微变,道:“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你抽烟!” 汪淳溪笑了笑,将烟调转一头,淡淡道:“我倒是不怎么喜欢抽烟,只是啊,这烟有玄机,又不能告诉三爷罢了!” “调节情绪?”白景时说道。 “三爷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汪淳溪点燃烟,轻轻吸了一口。 白景时闻着味道,低声道:“里面有特殊成分?” 汪淳溪点点头:“趁着这个时候,三爷应该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白景时微微一笑,道:“的确,红玫瑰是跟李凤霞说过,她喜欢傅戟言,说二爷有一支神秘的队伍在南京。不过,具体的我们并不清楚。再者,豫章跟我说过,秦可依心里藏的最深的人,是中井龙一!她救过他,她背叛许岐山,也是因为他。她跟玲月说喜欢二爷,跟李凤霞说喜欢傅戟言,都只不过是障眼法,像她那样复杂的身份,要扮演深情,轻而易举!” “难怪,难怪许岐山恨不得掐死她,还让你亲自下手,对于许岐山那种人来说,根本容不下背叛。秦可依再成熟老道,也不逃不过许岐山的人脉网。所以说,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悲惨!”汪淳溪叹了一口气,将香烟上的灰弹了弹。 “说实在的,我很好奇,你们三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白景时问道。 汪淳溪淡淡一笑,开口道:“很简单,一个想为了喜欢的人拿到最重要的东西,一个需要借助这个人拿到重要信息,另一个,是中间的桥梁!桥的两边,就是我和秦可依,中间人,就是芳绮!” “原来如此!”白景时说着,眼神微动。 “其实,你可以告诉许岐山,秦可依背叛他,也是逼不得已。她那样的人,对谁都能表示情深不移,毕竟是戏台子上的人,入戏,出戏,分分钟的事情。至于她的真心,很多人都没有机会看到。不过她既然付出了代价,许岐山也不必耿耿于怀。毕竟,她还是给了一副假深情给他。至少,她是真心在入戏,只不过他当了真。说实在,许岐山那样对她,也算是她罪有应得。毕竟,为了东瀛人背叛国家,也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其实,也很佩服她!” “没有想到,汪姨居然还会帮她说话。不过,我看的出,那个中井龙一,还是挺在意她的。但是,毕竟是外族,她死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眼。这也许,就是因果报应!”白景时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三爷为何叹气?是怕苏茵也像她一样,最后没有好下场?”汪淳溪问。 白景时收起情绪,低声道:“她们都是被人利用的,只不过一个是外族,一个是军统。我担心,我会像以前对付秦可依一样,亲自害了她!” 汪淳溪吐了一口烟雾,道:“三爷,既然您说因果,那您就应该知道,这世上任何事,都逃不过天意。人怎么可能跟天斗?下场永远是输!所以,三爷,顺其自然吧。现在这个世道,活着不一定是好事,死也不一定是坏事。起承转合,总会有个结果!” 白景时微微一愣,又立马笑道:“还是汪姨看的明白!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说完,便和汪淳溪道了别。 回到白家,白景时打了个电话给玲月,玲月刚听到他说的,立马就惊讶了。 “我倒是没想到,凤霞背叛了组织,可依也背叛了,更没想到,可依居然将自己和中井龙一的事告诉了凤霞。我很惊讶,她跟我说喜欢许岐山的时候,表情那么认真,我几乎人定了她会真心待他,毕竟在上海滩,许岐山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了。”玲月说着,手上玩转着几个骰子。 “我也很意外。我只知道,凤霞跟我说,可依说她喜欢傅戟言。现在想来,都是为了保护中井龙一。因为他受伤的时候,正好是上海查外来人员最严苛的时候,想必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感情了!”白景时说完,换了个手。 “我倒不惊讶,只是没想到,她帮许岐山,是为了知道她手上的军队的具体位置,这种事,只要是明白人,都不会犯糊涂。真的,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玲月看着手里的骰子,已然换了语气。 “这不就像你跟我说范禹山一样,表层的东西掀开,里面才是真正的自己。其实,也不能怪秦可依,这种事,她想必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许岐山假意依靠东瀛人,暗地里掌握了一部分火药和军需库,他不是真的依靠他们,这里面,应该有从秦可依身上学到的教训。”白景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微抿。 “那我明白这通电话的来意了。想要李国阳通过李常安调查白芳绮的身份,毕竟,李常安精通六国语言,跟东瀛人离得最近,又是你们的眼线。毕竟,李家三兄弟,都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准确来说,是许岐山安排好的。因为那个时候,三爷还是个孩子!”她说着,不由一笑。 “既然你猜对了,我也就不重复了。这事交给你,我才放心!”他笑了笑,停止了敲击。 玲月勾了勾唇角,开口道:“你放心,你救了成方,我自然会处理好!” “那就先这样!”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其实当年的事,所有人都很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许岐山亲自下手,最后让红玫瑰落的这样的下场,如今听到汪淳溪的话,才明白,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她当年的深情,白景时自认为,不一定是假,只是爱和更爱,她屈服于后者。至于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意,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这么多年,白景时依然记得她当时的眼神,痛苦却不甘,不甘什么呢?不甘,她走错了路,却没法回头。 第130章 也是值得 南京饭店的走水案,突然涌进了一些新的线索。 白景时在裁缝店时,小竹子听到他描述的那个人,很镇定又认真地说道:“我似乎认得那个人!” 白景时很惊讶,但又在意料之中,因为小竹子说自己在南京饭店待过,所以认得一些人,也是自然的事。 “说说看!” 小竹子放弃手中的布匹,笑嘻嘻地说道:“那个人,是秦老板的熟人!” “你是说富山?”白景时有些意外。 小竹子点点头,笑道:“没错。这事秦老板跟我说过,不过三爷放心,他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秦老板需要这样一场意外,制造一些噱头,不然,总是让军统的人嫁祸我们,不是太可恨了吗?” “原来如此!”白景时不由淡淡一笑。 “三爷,其实这件事之所以不告诉您,只是怕您和苏小姐受到干扰。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小竹子道。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白景时动了动身旁的红布,问道。 “三爷,您请说!”小竹子道。 “当初梅沁的事,秦老板参与没?”白景时看着他,眼中有些复杂。 小竹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开口道:“这事我没法说,只能告诉您,他们求仁得仁,三爷也不必担心。路走正了,心就不会歪!” “也是!”白景时笑笑,没有继续开口。 等到下午,白景时离开后,周义正才回来。递给小竹子一匹布,就上了楼。 小竹子笑叹:“真是好布!” 苏茵见到白景时的时候,他正站在欢乐门的门口,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临他还有几步的时候,微微一笑,瞬间闯进了他怀里。 白景时看着她,低头问她:“怎么,吃了饭,有力气了?” 她龇牙一笑,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笑道:“我只吃了几块糕点,没吃饭,等着你们欢乐门的饭菜。” 白景时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不怀好意地说道:“我们欢乐门的饭菜,居然比汪姨的手艺还好,你是在说实话?还是在敷衍我?” 苏茵狡黠一笑,嘿嘿笑道:“当然是实话,我要是说谎,你看不出来吗?” 白景时凑近她,抵着她的额头,唇角微勾:“我愿意听你说谎,即使你说了,我也愿意当真!” “真是个傻子!”苏茵笑了笑,眼里情绪未明。 白景时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笑而不语。 进了欢乐门后,小兰玉已经在戏台上唱戏了,底下宾客成群,小兰玉却安静地唱着戏。 苏茵坐在二楼,看着底下的戏,问白景时:“你说,等我人老珠黄,你们这样的人,还会继续喜欢我吗?毕竟,这世上比我优秀的人太多了!” 白景时看着她,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个问题很严肃,让我严肃地回答你。首先,世上好看的人很多,我也不算很好,你能喜欢我,我很是高兴。第二,人老珠黄,是很正常的事,老夫老妻的,你老我也老,我并不看重这些。第三,只要你能多用几分心在我身上,就不会总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真的吗?”苏茵有些疑惑。 白景时淡笑:“真的。只是吧,你向来没心没肺,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你别浪费我的感情就行了!” 苏茵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什么浪费不浪费的,我认定了你,就会一辈子跟着你,不管你是去抢劫,还是去杀人,我都不会介意。只是吧,你要是想做坏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跟着你,山川崩裂,我也不怕!” “哪有这么严重?你担心太过了!”白景时微微一笑。 “为什么不会,刀间舔血,不是你们这类人的通病吗?”苏茵有些好奇。 白景时轻轻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肩上,语气低柔:“小傻瓜,危险的事让我做,有灾难我替你去,你只要好好的,一天一天过着,你若想走,我随时准备好。这世上的事,难得圆满,我只要你圆满,就够了。其他的人或事,我尽力而为!” 苏茵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声音温和:“其实你啊,真的不必想太多,我这辈子认定了你,下辈子,只要还有缘分,也一定会回到你身边。你说的,生生世世,都是今生人!” 白景时听着台下的戏,温柔地说道:“千山万水,地狱天堂,烟火人间,我这一趟,总算是值得的!” 她微微一笑,极轻地说道:“我这一趟,也是值得的!”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二不过尔尔 夜半,许岐山坐在沙发上,看着李凤霞,眼神复杂。 “你到我这来,也真是大胆!”他淡淡道。 李凤霞笑了笑,并不在意:“二爷,我来这呢,是有东西交给您。” 许岐山眸子微紧,道:“那就拿出来吧!” 李凤霞点点头,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您仔细看看,虽然字数不多,相信您能明白!”她说着,递了出去。 许岐山接过信封,慢慢拆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李凤霞从怀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二爷,您没有话对我说?” 许岐山冷冷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说,谢谢你?” 李凤霞呛咳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这样?还是免了吧!” “你是个明白人,不用我多说!”他低声道。 李凤霞吐了几口烟圈,在烟雾弥漫中,突然问他:“其实你早知道,她背叛了组织,必死无疑,你亲自出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好结局!但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让她恨着你,你不觉得愧疚吗?” 许岐山抬起眸子,眼里情绪未明:“我在上海待了这么久,不管是黑是白,都得做得滴水不漏。漏出一滴水,都可能满盘皆输。步步为营,这是我必须做好的。手下还有很多跟着我吃饭的人,我只要稍稍出错,就会被人抓到把柄。对于她,我宁愿愧疚,也不会随便将她的生死交给别人。她恨着我,总归比死在别人手上好!” 李凤霞嗤笑一声,低下头,看着他:“二爷,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微微动摇呢?” “动摇?”许岐山冷笑,眼里突然有股寒气:“你是在我身边待的太久,熟知我的情绪。所以,你这样的人,一定要远离我。我被你看透了心思,就有了软肋,我不喜欢被人看透,这样我会多了很多阻碍!” 李凤霞弹了弹烟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笑道:“那倒是,我跟着二爷这么久,对二爷的性子摸得比常人清。毕竟在欢乐门里,除了三爷,最懂二爷的,就是我了!” 许岐山眸子一沉,冷声道:“车子已经为你准备好,里面有足够的现金,司机是专人,你逃去哪里,没人知道!” 李凤霞掐灭烟,淡淡一笑:“谢谢二爷,此后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许岐山看着她,眼里晦暗未明。 李凤霞坐在车上,回忆着许岐山看到那封信的表情,虽然装着镇定,但她知道,他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上面写着两句话:此生温柔用尽,不再赠予他人。 单单这两句话,她就知道,许岐山定不会后悔了结了红玫瑰,她这一生,假意真心,她自己都看不清,何况别人?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苏茵见到白景时的时候,他正在处理一些文件。 他看着她,眼里带笑:“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她咧嘴一笑,有些俏皮地看着他:“我就站在这里,不打扰你。” 他有些好笑地问她:“你进来我也能当空气,没什么区别!” 苏茵皱了皱眉头,按照他的意思走过去,一把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好像沪西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在处理?” 白景时点点头,道:“这倒是被你猜中了,不过周老板一直管着沪西,我只是稍稍帮忙而已。还有……你打探沪西,是不是被周老板的人发现了?” 苏茵眼眸微动,嘴角却是淡笑:“发现了,但是我也没做什么。没有加进自己的东西,也没动用任何人。我什么都没做!” “难怪你前几天一直在问我沪西的事,还去找了小竹子,我想看看,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白景时看着她,眼神复杂。 苏茵吐了吐舌头,仍旧无辜地看着他笑着:“我只是例行公务,没做别的!” 白景时微微一笑,触了触她的脸颊,最后停在她的眉眼上:“你这张脸,骗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想撕开你的假面,看看你内里的东西。我知道,伪装是必须的,但你这样的,恐怕不只一个伪装。” 苏茵淡笑,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烟草香,小声开口:“其实吧,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呢,我不会伤害你。我说过的,豁出这条命,也会护着你。再过不久,就要有大战了,我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 白景时低头,看着她,有些失笑:“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真是大言不惭!不过呢,鉴于你的真心,我收下了。不过呢,你的真心有几分,暂且不论!” “嘿嘿!”她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此时天刚暗了下来,人群微躁,月色清明。 这世事,本就是一场大戏,你方唱罢,他方登场,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不过尔尔。 第132章 生死无别 时值1941年年末,不管是上海,还是全中国,又或是全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昏蒙之中。有人饿死,有人到处抢劫,有人吃了上餐没下餐,经济下滑,硝烟弥漫。 欢乐门前,许岐山抽着雪茄,看着白景时:“真打算走?你那条路,和我一样,没有回路!” 白景时笑了笑,手指指向头顶的“欢乐门”几个字,道:“二爷不也是,这么欢乐的地方都要关门了,何况我的立新赌场?再说,二爷要走的路,不也是危机重重?” 许岐山嘴角一勾,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就这样走了,很多谜题都未解开,有些不道义啊!” 白景时嗤笑一声,无奈道:“既然是谜题,自然该解开的,都要解开,不该解开的,就留给后人解开。若是我们揭开谜底,后面的人,就会坐享其成,食之无味了!” “你倒是会说!”许岐山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雪茄轻轻放在另一边,道:“你从范禹山那得到的门牌号,是你们对应街道联络员的住址和人数,这也是你们急着拿到它们的原因。这关乎他们的生死,所以你们才会让玲月冒死帮你。不过,你救了成方,也算是报答!” “还是二爷厉害!”白景时呵呵一笑,转而说道:“今日今时,已不同往日,苏茵已然回了军统,她走时,连一个字都没跟我说,想必是很急。我这边,需要立马回总部,所以,想在最后,跟二爷道个别!” “那个小丫头片子啊,本就没心没肺的,她没失踪就算好了的,至少汪淳溪告诉了你,她回军统了。要不然,你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许岐山笑道。 白景时看着他,也赞同道:“这倒是。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二爷!” 许岐山微微一愣,随后说道:“你问吧!” 白景时将脸微微低下,开口道:“苏茵,是不是白芳绮和那位东瀛上将的女儿,如此,您接近白芳绮,进一步得到东瀛人的信任,都是说得过去了!” 许岐山怔了怔,随后笑道:“你想的都没错,如汪淳溪所说,那场惊世的爱情葬礼,不过是一场举世骗局罢了!我和白芳绮,因利益而结合,也因利益而散。其他的,你也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白景时笑道。 “三爷,该走了!”九三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知道了!”白景时看了一眼头顶“欢乐门”三个字,叹了一口气,迈步离去。 从前欢愉时,总觉得时间很慢,而如今看来,时间太快了。从前总觉得她眉眼弯弯像只狐狸,一直算计着自己,而如今看来,是自己心甘情愿被算计。她咧嘴对自己笑的时候,总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可后来发现,她心口不一,难看穿心思。 就像秦可依,她的一生,不过是一场悲剧,可是悲剧之后,她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她在情场上恣意潇洒,留下还不完的债,最终,死在自己的一手造成的刀枪之下。 在苏茵走之前,马局问他,是要他亲手将苏茵送进地狱,还是他断了联系,回到组织内部,从此以后,再与她毫无瓜葛。 那支藏满化学药剂的针管一直在他怀里,可是到最后,当她说出,我豁出这条命,也不会伤害你的时候,他决心放弃。 她活着,总比死了好。 从此,两人各在天一方,相逢如同从未识。 待到绿草茵茵时,生死早已无需别。 1942年1月1日,世界反***联盟正式成立。 世界大战进入新的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