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有雷》 第1章 空中飘过一朵云 微风轻抚,堪比爱人的温柔。 大康王朝,方士地位崇高,因为先帝与当今陛下显明帝都偏爱方士,致力于收集王朝内外各地的各种灵药,为的是炼制仙丹,以求长生。 术镇。 “姓赵的你给我出来!”一座小院前,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面带戾气,来者不善。 围观者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出门了,正直新春,走不完的人家,忙不完的农活。只有零星几人还在家里,听到动静才走出门来。 赵行来躲在房里嘟囔,我要是出去了情况会变得更复杂的。 不只是因为出去了可能会被一顿胖揍。 而是一旦让壮汉胖揍一顿,壮汉会死。 严格来说,赵行来和那位壮汉并没有过节。 壮汉的父亲是术镇最强的武者,如今五十有六,一身武艺威压整个术镇。 中年武夫嗜酒,拿酒当命,哪天不好好喝上一顿就会浑身不舒服。 然而中年武夫的酒品一言难尽,每每喝大了以后,就会犯浑。昨儿个就拎着酒家的领口,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 他问酒家:“你敢收我的钱?” 酒家哭道:“不收,不收。” 中年武夫大怒:“老子是喝酒不给钱的人吗?” 酒家战战兢兢道:“不是不是,那……承惠二十文?” 中年武夫就又瞪着眼睛质问:“你敢收我的钱?” 搞得酒家欲哭无泪。 刚好赵行来在场,就插了一句嘴:“刘叔,您可不能仗着拳头大欺负人啊。” “欺负人怎么了?”刘姓武夫一把将酒家扔到地上,几步走来,虎虎生风,一双肉拳有砂锅大。 赵行来不慌不忙:“刘叔,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您虽然是咱们术镇的第一武夫,却未必是最强的。” “你是想说你比老子强?”刘姓武夫眼含轻蔑。 “不敢不敢。”赵行来连忙否认,“我的意思是,刘叔您虽然很强,但您一拳头打得哭自己吗?” 刘姓武夫一愣。 赵行来接着说:“您看,您若一拳打得哭自己,您觉得自己强吗?您若一拳连自己都打不哭,您觉得您得弱到什么程度去了?” 本就喝大了的刘姓武夫脑子实在是转不过弯,当场就把自己一拳撂倒。 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回术镇的刘武夫的儿子今儿个就堵门来了。 不过赵行来心里毕竟不慌,很简单,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方士,只要自己不出门,借外面叫门的那位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破门而入。 大康境内,方士的地位极高,一般人若与方士起了冲突,只要方士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官府都会向着方士。 而即便是方士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官府方面往往也无法直接定罪,需要层层上报,最终甚至有可能直达天听。 反之,若是一般人直接伤及方士,丢命算是惩罚较轻的了。 刘武夫的儿子在院子外骂了能有半个时辰,愣是没有重话。不过那姓赵的死活不出来,渐渐越想越气,但是毕竟没有犯浑,不敢破门而入,只能骂骂咧咧离开,。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昨儿个的那位酒家一瘸一拐地来到赵行来的院子外,压着声音喊了喊赵行来。 赵行来这才从房里出来,快步走近。 “赵叔,您这是?”因为同姓,赵行来跟这位赵叔说过咱们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人的话,赵叔大悦。所以两人的关系其实很不错,不然赵行来昨天为什么要插嘴? “不要紧,不是大事。”赵叔摇摇头,他手里提着一壶酒,“这是我那儿压箱底的好酒了,我自己也舍不得喝,送你了。” 赵行来脸色一变,他立即想通一切,咬牙道:“欺人太甚!” “赵叔是外来人,一直就觉得跟这里格格不入,这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而已。”赵叔的脸上同时存在着两种神色,不甘和释然,矛盾之余,竟然显得融洽。 “你不用为赵叔觉得不值,赵叔只是忽然很想念家乡了。往后余生呐,待在家乡就好,生于故土,死于故土,有始有终嘛。”赵叔用不容赵行来反对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低下了头。 这一天,术镇的一家小酒馆关门了,酒家带着媳妇和孩子,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赵行来知道赵叔之所以愿意在术镇定居的理由。 是因为家乡没了。 赵叔的家乡位于简州的大山深处,四面环山,地势很低。十年前,那里遭了水灾,形成了一座大湖。万幸当时有一位方士夜观天象提前看出了某些灾难将临的征兆,及时组织当地人去往安全区域,这才没有造成伤亡。 只不过对于当地的近千人来说,家乡彻底没了。 其实两年前赵叔就已收到消息,说是大湖的水被放空了,所有人都可以回去了。但是赵叔已经在术镇定居,娶妻生子后再回故乡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如今之所以做出返乡的决定,可想而知理由是什么。 赵行来有点难过,便一口一口地灌自己酒喝。 此时,空中飘过一朵云。 赵行来恰好抬头,就看到云上赫然有七个字——你好帅,我喜欢你。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笑着回应,但是现在,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他低下头,空中的云便只是云了。 赵叔今天的黯然离开,可以说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因为以往那刘武夫也不是没有在酒馆犯浑过,赵叔忍忍就过去了。之所以会演变成这般情况,是因为自己的插嘴。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刚才出门了,任由刘武夫的儿子将自己暴打一顿,那么刘武夫的儿子是不是就不会去找赵叔的麻烦了?虽然刘武夫的儿子未必真的敢动手,场面大概会极度尴尬吧。至于自己,应该会被彻底恨死吧。 但至少,如果自己想得更多一些,考虑得更周全一点,赵叔何至于被打瘸。 越这样想,赵行来的心里就越觉得愧疚。 这份愧疚感,这份充满了弯弯绕绕的因果关系,让赵行来一时间放空了自己,然后,他的瓶颈就破开了。 天地忽然萧肃起来。 风停了,云顿了。 所有人都被这刹那间的寂静吓了一跳。 然后就见空中本不多的白云,忽然翻脸,顿时变成了乌云,并且转眼就覆盖了整片天空。 不一会儿,闷雷滚滚! “要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啊!”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所有人随即忙碌起来。 没多久,天劫正式降临! 雷霆肆虐,空气里充满了一种沉闷的味道。 随后九九八十一道劫雷接连劈在赵行来的身上,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份大道馈赠从依旧电闪雷鸣的雷云中落下,融入了赵行来的身体里。 赵行来的身体先是被那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分解,之后又在那份大道馈赠的作用下重新拼凑在一起。 当他睁开眼睛时,便用双眼装下了整座苍穹! 这一日,赵行来入地仙之境,开万世之未有,给后人留下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第2章 云的情书 “小哥哥小哥哥,你怎么那么帅啊?” “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吗?笑一下就好。” “真想留在你身边,可惜做不到呢。” “小哥哥……” 空中的云变回了白云,零星的飘在空中,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所有人的幻觉。 正被风推着走的云儿们恋恋不舍,接连在自己的身上映出这样的字句。组成一封封只给赵行来看的情书。 赵行来对它们笑。 它们随即稍稍变幻了一下形状,在一般人看来自然是没什么的,但在赵行来的眼里,却是它们都露出了或羞涩或满足的笑脸。 然后一步三回头那样,明明不舍得离开,却不得不离开。 大多数时候,云儿们就像是无法拥有太多记忆的存在一样,在稍微走远了一些以后,就会忘记掉赵行来,继续往风要带它们去的地方缓缓行去。偶有特别感性的,会一下子就忍不住落泪,然后形成一场局部降雨,紧接着就又着急又愧疚的对赵行来道歉。 赵行来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这些云到底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可能……可能是类似于一群可爱但却只有短暂的生命以及更为短暂的记忆的小可爱们吧。 一场地仙雷劫,却丝毫没有对赵行来造成影响。 这就是凡俗国度对修士的吸引力所在。 在凡俗国度之中突破,一般情况下都会顺风顺水,甚至说不定睡上一觉醒来以后就已经突破了。哪怕是需要经历雷劫,对修士来说也会变得格外顺遂。 只不过相应的,修士在凡俗国度之中会修为尽无,与普通人无异。这会让修士基本丧失自保的能力。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凡俗国度的国运。 国运能够全面压制修士,也压制跟修士有关的几乎一切。 包括突破的瓶颈,以及某些不得不渡的雷劫。 挥别了那些热情的云,赵行来注意到有人过来了。 赵行来的院子位于术镇镇口,一眼就能看到出现在进出镇子的唯一一条道路上的人。 是一行三人。 三人纵马疾驰,马是好马,身披战甲,膘肥体壮。 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马背上的人。 一人身穿金边执剑司差服,脸上覆着金色面具,两人身穿银边执剑司差服,戴银色面具。 面具呈人脸状,透出一股威严的味道。 这可是大人物啊! 三人三马很快来到,一名戴着银面具的人驭马而来。 “你是本地人?”他的眼神不算温和,但也没有不屑。 “是,小民姓赵,名行来。”赵行来不慌不忙答道。 “赵行来?”那戴着金面具的人策马走近,“你就是术镇唯一的方士?” “正是小民。”赵行来稍微站直了一下。 “三位大人啊!你们定是为刚才的雷霆肆虐来的吧?”刘从由忽然冒了出来,连滚带爬从赵行来小院的墙外过来。 刘从由就是刘武夫的独子。 “恳请三位大人诛杀此獠!”刘从由拜倒在地,指着赵行来,“此獠就是适才雷霆肆虐的罪魁祸首!” 戴金面具的这位眼中浮现一抹凝重。 “草民亲眼所见,适才雷霆万钧,无一例外全部打在了他的头上,他却丝毫没有受伤,连头发都没有竖立一根,他必定是潜藏在我大康的修士!” “请三位大人制裁此獠!”刘从由目露恨意。 “你之所言可为真?”金面具沉声问。 “草民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句句属实!”刘从由掷地有声道。 “刘从由。”赵行来看向刘从由,声音不大。 “我乃朝廷认证的方士,你胆敢污蔑我,是在质疑朝廷的威信吗?”赵行来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字字珠心。 “草民不敢!”刘从由立马向执剑司的三位大人解释,“只是草民所见就是如此,或许是此獠通过某些手段得到了所谓的方士身份认证。我大康固然人人心向朝廷,但也未必没有被花言巧语蒙骗,进而自甘堕落同流合污瞒天过海的贪官污吏。” 一位金面两位银面相视一眼,刘从由说的话求生欲极强。 “回三位大人,小民有话要说。”赵行来对刘从由的指控嗤之以鼻。 “你且说,本官不至于只听他的一面之词。”金面道。 执剑司是直属于显明帝的重要武装力量,有金、银、铜、铁四批执剑者,主要以面具进行区分。 金面麾下至少有三位银面,银面麾下至少有四位铜面,铜面麾下则最多能有五位铁面。 官场上常说官员当具备铁面无私的品质,其中的铁面,对应的就是执剑司最底层的铁面执剑者。 虽然执剑者本身是没有官品在身的,但是对于金面银面来说,自称一声本官并不为过。 “此人一派胡言!”赵行来抖了抖袖子,“众所周知,修士虽然偶有潜藏于我大康境内的情况,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会被国运死死镇压。所以,哪怕那些修士原本有毁天灭地的能耐,但是只要他们敢进入我大康境内,就只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你却说我便是那引起异象的人,甚至还说那雷霆万钧无一例外打在了我的头上,你看着我,你觉得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赵行来直视刘从由。 “我……”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到了那样一幕,若有人这样对自己说,刘从由当然是不信的。 赵行来立马打断:“刘从由!你父昨日在赵叔的酒馆里喝酒撒酒疯,我不过是看不过去替赵叔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你父差点就要打我。若非我还有点小聪明,怕是这会儿都该下葬了。” 金面眼神微动,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行来便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在听到酒馆老板被打瘸,最终黯然返乡时,虽然三位执剑者戴着面具看不出脸色,但是他们的眼里无疑都有怒意。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知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也明白对赵叔来说,返乡未尝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我实在想不到,我不主动与你计较,你反倒不愿与我善罢甘休!”赵行来眼里出现一抹微不可查的狠厉。 刘从由眼见事情在赵行来巧舌如簧的叙述下变成了这般模样,有心反驳却一时间哑口无言,因为赵行来所说确实与他了解到的真相完全没有差别。随后竟是气急攻心喉头一甜,人吐出一口血,当场昏死过去。 “事情竟然是如此。”金面驭马来到赵行来身边,叹了口气,从赵行来的身前经过。 随即下令:“那修士刚刚渡劫,必然是藏匿起来了,我们先分头搜寻!” 三人策马深入术镇,然后分开。 这边,赵行来取出了那金面趁挡住那两位银面视线的刹那,屈指弹进他怀里的小纸团。 第3章 安排 “朕自显明十年起,所以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而已。自今事有伤害百姓,靡费天下者,悉罢之。” 将纸团摊开,上面的内容让赵行来心惊肉跳。 这样说来,方士要失势了?那么伪装成方士的自己…… 看来得跑路了。 赵行来根本顾不上还在自家院子里躺着的刘从由,他赶紧回房里,简单收拾了一套衣物,又带上了所有的银钱,这便匆匆离开术镇了。 唉,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离开术镇,赵行来决定往东边走。 皇城位于大康龙州境内,龙州往东便是罗州,罗州再往东便是大海。 如果能回到海上,且离开大康国境的话,那么赵行来就会成为真正的地仙修士,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 此外,既然那个为自己安排了方士的身份并要求他在术镇待命的人选择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自己,自然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的那个约定作废了。 此时距离他离开术镇,已经有近两刻钟了。 空中的云朵并不多,赵行来会时不时地抬起头,这样一来就能跟天上的云朵们交流。 他的想法,只需要在心里默念一遍,天上的云便能感应到。相应的,他需要的答案,也会在云上看到。 附近有执剑司的人吗? 没有。 附近有人吗? 有。 多少人? 三千六百零三人。 我往哪个方向走能脱困? 这边。两个字之外,还有一个箭头的图案。 赵行来立即往箭头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来到,领头的这位披甲执戟。 “停!”他忽然示意。 整队人马令行禁止。 “有人曾在这里,痕迹还很新,看方向本是顺着这条路走的,却在这里往边上改道了。”这位看了一眼地面,从几根草的倒向和痕迹便看出来了这许多,他随后往边上看过去,是树林。而且是荒林,连一条小径都没有,正常人根本不会从这里走。 “一队二队三队跟我来,其余人继续前进。”这人下令。 钱超带着三百人离队,进入荒林。 赵行来从云朵那里得知,有人追过来了。人数是三百零一。 这给了赵行来莫大的压力。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脚力被追兵撵上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赵行来只能尽量加快自己的脚步,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抓。 他是在朝廷认证过的方士,按理来说是不该离开术镇的,如果真有事必须离开,得提前往上申报,得到同意后才能离开。这是身为方士必须接受的限制。 否则的话,就得掉脑袋。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继续待在术镇,因为之前那位金面给的消息确实吓了他一大跳。 如果继续待在术镇,那么等待他的,只可能是方士的彻底失势。届时,先不说朝廷那边会怎么对待大康所有的方士,起码刘从由和他爹就不会放过自己。 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术镇,一旦被抓住,等待他的结果倒是不至于糟到不堪设想。一死而已,不作他想。 可是问题依旧,他的脚力太差了。从云朵给的消息来看,追兵距离自己已经不到半里路程了。 “有点意思。”一个声音响在赵行来耳边。 赵行来一愣,下一刻,他发现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接着一提,便是天旋地转。 钱超很快就带人来到这里,立时停步。 “痕迹没了,不翼而飞吗?”钱超抬头看天,满脸不解。 不一会儿,有两人联袂来到。 三人对于这到此为止的痕迹唯有面面相觑。 另一边,赵行来已经被人带到了另一座山头上。 “你能通过看天预料吉凶?”对方是一名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站得笔挺,而且双眼炯炯有神。 众所周知,夜观天象预测吉凶是方士的看家本事之一,但在白天观天测吉凶的,起码老者还没有听说过。 “一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而已。”赵行来摇摇头,不愿细说。 “避而不答,你就不怕触怒我?”老者的目光变得不善。 “怕,但还请前辈听晚辈一句劝,今天可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不宜发怒。”赵行来的脸上没有半点怕的意思。 “虽然老夫不好就地格杀你,但教训你一顿总归没什么关系。”老者眯着眼道。 赵行来思忖片刻,“如果只是想打我一顿的话,今天虽然没那么好,也不是不行。” 老者顿时被气笑:“你说真的?” “真的。”赵行来态度诚恳。 “哼!”老者显然不悦,只是不至于这样就发作。 “小子,别说老夫没给你机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罗州,不过老夫只会送你到罗州边境,到了罗州之后,生死自负,自求多福。另一个则是去简州,如果你选择这个,老夫倒是可以一直护送你到上任。”老者道。 “上任?上什么任?”赵行来审视着老者,眼里充满了怀疑。 “简州束玮郡丘东县眼下有个位置有空缺,按照那位的意思,是打算推个自己人过去。正好你这边装术士到头了,那位说如果你愿意去丘东,就由你来补这个空缺。”老者解释道。 赵行来终于想通了所有关节,那家伙果然不是愿意吃亏的主。 至于所谓的前一个选择,大概就是去了罗州之后,想要平安穿越罗州,只能是痴人说梦了。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就一个选择而已。 生的选择。 “丘东县的空缺?是让我去当县令?”赵行来想了想问。 “这种问题别问老夫,老夫所知有限。”老者摇头。 “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看来前辈您在那位的心里地位不高啊。”赵行来故意说道。 “这一路你还得仰仗我照顾,劝你客气点。” 赵行来一笑置之,根本不回话,走在前面,给了老者一个后脑勺。 老者眉头一挑,他终于有点明白那位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了。不是那位的身边实在无人可用,而是这个家伙,确实有点不简单的意思。 简州位于龙州南方。赵行来知道这个地方,因为赵叔的家乡就在简州。 在老者的协助下,赵行来有了个新身份,货物。 就是货物,跟一支商队运往简州的一车货物待在一起的货物。 这让赵行来稍微有点幽怨。 但是老者根本不理他。 就一句话,要么当货物,什么都不用操心,要么就当商队的一员,承包所有杂活。 这样一来,还有选的必要吗? 不过赵行来还是失算了,因为老者竟然残忍到根本不给吃的。 “哪有货物吃饭的道理?你看看跟你在一起的所有货物,它们哪个要吃饭?”老者吹胡子瞪眼道。 第4章 只是眼神好而已 赵行来还是吃上饭了,楚良毕竟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商队共有一百余人,马车的数量超过二十辆,其中大部分都是用来装载货物的。 赵行来作为货物在马车上待过,所有的货物都被密封在小箱子里,赵行来碰也没碰那些箱子一下。 其实很容易就能得出答案。 箱子不大,就说明东西也不大,上百人的商队,不用拉货的马车而是全用带轿子的马车,说明东西价值不菲。 简州是什么地方?大康境内最大的自由交易市场就在简州。 另外,既然这支是商队,却能让老者楚良和自己临时加入其中,最多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这支商队本就是那位的,要么是这支商队属于那位的某个手下。 既然跟那位有关,那么已经可以确定的马车上的东西的价值不菲,就能在价值不菲的基础上再上一两个台阶了。 换句话来说,这一趟理所当然很安全。 然而,夜里扎营休息的时候,就遇袭了。 商队的护卫一共有四十人,占了商队总人数的将近四成。 护卫由两批人组成,一批是商队自己的护卫二十人,另一批是花钱聘请的护卫二十人。 最后虽然将来袭者打退,但是那一批花钱聘请的护卫们有意见了。 “还在龙州境内,就有歹人敢来偷袭,你们这支商队,有问题。”高腾与商队的领头僵持起来。 商队的领头一身的冷汗,正是惊魂未定之际,见高腾这么不讲究,便回怼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不是实在危险,你们以为你们凭什么能收两倍的价钱?” 听到这里,赵行来就不再关注这边了。 现在来责问商队,收钱的时候就不知道动动脑子? 他往商队自己的护卫那边走去。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周领,对吧?”他直接来到护卫们的头领面前。 周领在之前的战斗里吃了点亏,受了点伤。倒是不严重,不过很憋屈。此外,这边的众人受伤的不少。 他们在这场遭遇战里更加尽力。 至于那些收钱的护卫……倒不是说不够敬业,只是在发现对方是真的下狠手的时候,稍微有些惜命。 谈不上对不对,但是让人失望。 这种钱哪是这么好拿的?说得不客气一点,没有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觉悟,最好趁早别干这行。 “对,有何贵干?”周领站了起来,他负责这一趟的护卫职责,知道一些内幕,因此对这位看似被当成货物成为大家笑料的年轻人不敢轻视。 “刚才见你与敌对战时,出剑不凡,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所以想来教教你。”赵行来这话说得直截了当,就在旁边休息的护卫们听了个明明白白,顿时个个怒视起赵行来。 “请先生指教。”周领知道这一趟行商水深,所以不会像兄弟们一样觉得赵行来这话是在侮辱人,他微微躬身,双手抱拳,诚心诚意的请教。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懂个屁的剑法!”护卫中有人不忿。 “住嘴!”周领回头呵斥,接着回过头来对赵行来解释:“兄弟们直率,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没有恶意,还望见谅。” “没关系。”赵行来摇摇头,他走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来一根粗细合适的干柴。 赵行来就地做了个右手抱剑于胸前,剑尖朝下的动作。 光这么一下,顿时就镇住了场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赵行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平抱剑的动作,就让所有人生出没有破绽的感觉。 就算是楚良都不禁动容。 楚良在刚才的战斗里心安理得的做着一个旁观者。 此外,楚良没有告诉赵行来的是,那位说了,他以后就跟在赵行来身边,如果赵行来出了意外,他也就不用回去了。 正是因此,所以初见赵行来的时候,楚良其实很不喜欢这个让他摊上了一份苦差事的臭小子。 不过赵行来确实带给他不少意外。 从赵行来靠望向天空预测吉凶开始,到几句话的功夫过后,就敢用后脑勺对着他。 从待在马车里,竟然可以耐心好到对马车上的货色不伸手,到现在做出这无可挑剔的平抱剑的起手式。 接着,赵行来就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倒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现在的他毕竟只是普通人,想快也快不起来。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楚良和周领的心神。 楚良不用说,老一辈的人物了,以他的眼光当然明白这看似闹着玩儿的剑法实际上究竟是何等的凌厉。 周领其实反而比楚良看出了更多。 不是周领比楚良更有能耐,而是因为赵行来放慢了数倍的动作,绝大多数都与适才他迎敌之时的招式吻合。 尤其是有些地方赵行来做出的细微变动,简直像是给周领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楚良看不出这些是因为赵行来的一整套动作并不复杂,虽然偶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变化,但也就那样。毕竟刚才他并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周领身上。 而在十九名护卫的眼里,赵行来的表现简直就是在搞笑了。 出剑这么慢,是为了等死吗? 不过看着周领一副严肃而骇然的表情,他们实在没法笑出声。 赵行来很快收剑,将干柴随手扔进火堆里,人已经气喘吁吁。 “自己悟吧。”赵行来对周领挤出一个笑容。 “谢阁下指教。”周领拱手致谢,神色激动。 脚步发软的赵行来走了回来,一屁股坐下。 “有点意思。”楚良赞赏道。 “您也想学?”赵行来问,不等楚良说话就说道:“我恢复一下,待会儿再教您。”他神情坦然,笑容真诚。 让楚良差点想脱口而出的嘲讽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其实您学这个意义不大。”赵行来道。 “嗯。”这点楚良认同。 “因为这一套招式是为周领量身打造的,天底下除了他,谁学了去意义都不大。”赵行来道。 楚良终于无法淡然,“你说什么?” “刚才周领跟敌人对战的时候,我全程都在看,所以琢磨出了这一套招式。所以这一套招式也只适合周领,其他人都不行。”赵行来笑着解释。 “你只看了一遍,就为周领量身打造了这一套招式?”楚良无法不承认,赵行来给他的惊讶比他以为的大得多。 “我只是眼神好而已。”赵行来倒是不自傲,也不居功。 然而赵行来不知道,他在楚良的眼里,已然变成了怪物级别的存在。 感谢书友20200403180018511,赐我再战无敌法zzzhz投本书推荐票,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补。 第5章 根本停不下来 一夜无事。 守夜的是周领等人。 高腾那些人虽然并未拂袖而去,但是看得出来,毕竟在气头上。 只不过没有彻底闹掰,因为不符合双方的利益。 高腾等人干这一行求的是财,做的是生意,在意的是名誉,最终目的说到底还是盈利。这会儿突然撂挑子的话,不但得将收下的钱财如数退还,甚至还得倒贴,同时名誉必定沾染污点,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商队这边,则迫切的需要人手护卫,昨天的敌人是全身而退的,他们既然敢在龙州境内就动手,就绝对不是愿意善罢甘休的角色。高腾等人实力确实不俗,不然也值不起商队甘愿付出的双倍费用。 合则两利,一拍两散则两败俱伤。 至于一时的别扭,倒算不上什么了。 吃过早饭,收拾过后抓紧时间赶路。 赵行来本来是打算又回那装载货物的马车的,是商队的管事前来邀请,希望他能赏脸,到前面的客车上坐一坐。 盛情难却嘛。 前面的客车有吃有喝,甚至还有一张小床可以睡一会儿,赵行来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来到前面的大马车上,果不其然,周领也在这里面。 无疑,周领将昨夜的事与管事说了。 不然管事虽然不至于怠慢自己,却也不需要做到如此客气。 楚良也在,一副高人的做派。傲然地坐着,也不伸手拿东西吃,也不喝点什么。 管事是个会来事的,用恰到好处的笑容向赵行来敬了一杯酒,没说什么,只是一饮而尽。 是个会劝酒的。 “喝酒容易误事,祝管事的心意在下领了。”赵行来委婉拒绝。 “是我欠考虑了,得亏我喝点不影响什么。”姓祝的管事一副酒虫作乱的神态,又饮下一杯。 然后点到即止。 “冒昧问一句,赵小兄弟是哪里人?”祝管事试探着问。 “祝管事醉了。”赵行来答道。 “哎呀哎呀。”祝管事果然扶额,“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该来了。”赵行来忽然说。 周领就在马车轿门边,自然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他掀开帘子,却并没有看到路前有人挡道。 整支队伍也行进有序。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赵行来。 “喏。”赵行来只是努了努嘴。他当然不会告诉几人就这么一掀帘子的功夫,他就已经从视线内的白云那里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了。 周领再看过去,便看见对方三十余人在前方不远从天而降。 周领直接就盯上了昨天使他受伤的那人。 昨天与其对战之时,对方的实力其实只与自己旗鼓相当罢了,但是对方的路数很怪,他似乎全程都是在偷师一样。为何周领对自己的受伤感到憋屈?就是因为自己几乎是被别人用自己的剑法给伤到的。 故而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直接冲出马车,直直地冲向那个家伙。 一共四十余人的护卫,除了留下几人防备周遭之外,其余人全部一拥而上了。 昨天的遭遇战,赵行来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领那边了,所以对总体情况并不清楚,直到现在他才看穿。 “还真是不吃亏的主。”他嘀咕道。 “什么?”楚良看过来。 不胜酒力的祝管事已经闭目假寐了。 “没什么。”赵行来摇摇头。 情况一下子就明朗起来了,这边的护卫们之所以敢只留下几人防备,根本原因就在楚良这位老人家的身上。 这批货价值不俗,所以那位才让楚良亲自护送。只不过又让楚良顺带着带上自己。 至于自己所面对的那两个选择,本就只有一个选项,所以这一趟简州之行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的。 只不过看楚良的样子,大概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吧。 赵行来开始对这趟简州之行有些期待了。 至于去简州之后填补的所谓空缺……现在赵行来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不可能是什么丘东县县令了。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想通了这些之后就开始考虑拦路的这批人。 昨天出现过一次,与己方简单接触过后就撤退了。双方互有受伤的人,不过都是基本可以忽略的小伤。 今天则在这个时候出现。 虽然确实是按照他的设想,在自己这一方人刚吃过早饭不久后就出现的。 那么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又是简单的碰撞之后就撤退呢? 如果是的话,有可能有两种目的,一个是对方的出现根本就是那位的故意安排,一方面可以提高这支商队的忧患意识,另一方面说不定是对自己的考验。 前者提高忧患意识就不说了,因为说起来甚至会有点画蛇添足的意思,倒是后者……从这里延展开来,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式考验自己?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这一趟的简州之行,目的就跟这些考验有关。 此外,另一个目的则是为了松懈商队的防备。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又能引出两种可能,一个是为了商队的货物,另一个则是为了对付自己。 前者就不说了,财帛动人心的道理谁都能理解。如果是后者的话,可以从自己的身边有楚良跟随来考虑,像楚良这样的人物都被安排到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价岂不是一下子就高得吓人了? 再延展一些,如果这些人的目标人物是自己的话,那么就是说这些人有可能是那位的对手安排的,通过对自己动手来向那位示威吗?或者是……自己本就是那位抛出来用来引诱他的对手出手的棋子…… 似乎还有一种可能。 赵行来的眼神微微一凛,那位当年找到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正经的方士身份,又让自己在术镇待着随时待命。 那么,对方应该是明白自己的浅层身份的,修士。 那么,对方会不会其实对自己的深层身份也很感兴趣呢? 其实仔细想一想,从那位执剑司的金面给自己传信的时候,那位就已经隐晦的告诉自己,试探开始了。 赵行来的大脑飞速运转,短短片刻,就想到了很多,想通了很多,也带出了不少新问题。 到了这一步,赵行来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根本就停不下来。 不过赵行来还是停止了那些散逸的思维。 理由很简单,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自然就停下来了。 而前面,拦路人与商队护卫们的交手已经落幕了,对方又是简单接触了之后就撤退了。 不过这一次周领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那个家伙被他一剑刺伤左肩,刺进去足足一寸深。 想到当时那个家伙的脸色,周领的心情就特别的舒畅。 感谢书友20200403174803323投本书推荐票,今天放鸽子了,就一更,欠着吧,尽量明天补。 第6章 你图什么 高腾自然看到了周领的表现,尤其是注意到周领向赵行来深深弯下腰,心悦诚服的道谢。 商队继续前进。 高腾想要找不胜酒力的祝管事,然而祝管事已经醉了。 “看管事这样子,怕是午饭都吃不上了。”拦下高腾的马车车夫道。 别看朱齐昂只是个车夫,但是朱齐昂其实很擅长应对眼下这种情况。高腾硬是被朱齐昂给打发走了。 之后高腾几番打听,且在商队的护卫那边碰了好几颗软钉子,不过还真让他得到了一个答案。 于是高腾就找到了赵行来。 “赵公子。”高腾一来就将赵行来捧得挺高。 “高护卫有何贵干?”赵行来微微一笑。 “在下听闻赵公子昨夜曾指点过周领,所以周领今天才能大发神威,将昨晚伤到他的那人刺伤,报一箭之仇。”高腾将姿态放得很低,说话时都低着头不敢直视赵行来,“高某惭愧,望赵公子屈尊指点一二。” “好说,但是眼下不行,你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赵行来道。 高腾立即大喜,“多谢赵公子。” 虽然只得到了一句话,但是高腾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野路子出身,身手虽然还行,但是习武路上吃过的苦头也实在不少。相对来说,他其实比大多数人更明白自求多福和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 古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但是这个有一定是自己求来的,而不是只要活着就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以达成一个不劳而获的结果。至于那句命里无时莫强求,倒不是说遭遇一时的挫折就得认命,还是要自求,只不过一定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光是这两句话,就够人琢磨一辈子。 在高腾看来,只要赵行来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花点时间等等而已,他很愿意静静期待。 坐在马车上,走在官道上。官道平整,马车平稳,虽然有一点点的轻微摇晃,晃得人昏昏欲睡。 很快,午时将近。 因为已经上了官道,所以路上开始有客栈出现了。 当然,往往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路才能看到一家。 简州商贸繁荣,龙州则是皇城所在之州,两地间商贸往来频繁,故而如果能走通门路在官道上建起一家客栈,那确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商队动辄就是几十人上百人,只要做成一单生意,其中利润就是可观的。更何况官道上毕竟来往不易,所以在各方面的价格上,也都可以稍微高上一些。 这些都是合理的。 一顿让人安心的午饭。 然而商队刚刚吃饱喝足,那伙人又来了,并且这一次足足来了六七十人,将客栈团团围住。 护卫们迅速将商队的成员护在他们围成的圆里。 高腾抽出剑,一句废话都没有,冷眼看着他前面的敌人。 那个被周领刺伤左肩的人就在他对面。 至于周领的对面,则是一位将刀背放在肩上的圆形胖子。 胖子手里的刀是不常见的鬼王刀,这种刀比起一般的刀来说,要更沉一些。所以玩这种刀的人,往往都不容易对付。 倒不是说其他人就一定容易对付,而是敢用这种使用门槛较高的武器的人,他们的实力的最低配置往往会比较高。 被周领刺伤的那位看上去在用暗恨的目光主要关注着周领。 仇人见面嘛。 不过这位的受伤显然让他失去了再战周领的资格。 “小的们,一个不留。”那圆形胖子刀指周领。 “你怎么看?”这时,楚良问赵行来。 “这有什么怎么看?你要是还掖着藏着的话,我们不就死定了?”赵行来反问。 “那这次你可是看走眼了。”楚良故作神秘道。 “你是想说客栈东南方向五里外就有一个军营吧?那里的人要是及时赶来的话,倒是能救我们于水火。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想来客栈这边是有办法直接联系他们的。”赵行来道。 楚良不禁侧目,“你既然知道这些,就该知道周领和高腾他们只需要支撑半刻钟,我们就能脱险。” 这话听得赵行来直摇头。 “你有何高见?”楚良问。 “周领对上那个胖子,走不过十三招。高腾对上那个左肩受伤的人,大致能打平,但会被彻底纠缠住。至于其他人,撑不到半刻钟。另外,问你个问题,带走一百多条人命需要多少时间?我是说包括那个大胖子,且排除掉你。”赵行来道。 “周领对上那个胖子连十三招都走不过?”楚良看着那个圆形胖子,实在没看出那家伙的底细。 周领的身手不差,再加上昨天赵行来传授的招式,在楚良的预估里,周领至少平白强了一成左右。 一成不多,但是这种仅仅靠一套招式就能强大这么多的情况,放眼整个大康,也是基本不存在的。 每个人的实力都是有上限的,且就算是临时学了一套招式,也往往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融会贯通,所以一夜之间增强一成,简直跟痴人说梦无异。 正是因此,所以楚良才会将赵行来视为怪物一般的存在。 用武者自己的招式进行改良,且效果强到这种程度,实在是难以想象。 若非亲眼所见,楚良首先一定是嗤之以鼻。 但正因为是亲眼所见,所以楚良才无法不动容。 这边,楚良和赵行来几句话的功夫,那边已经交手了。 高腾冲上去对战那个左肩受伤的人。 周领则硬撼那圆形胖子。 胖子的鬼头刀势大力沉,虽然人是个胖子,还胖成了圆形,但是胖子的动作却是让人意外的灵活。 好在周领反应敏捷,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落入下风。 赵行来没有看周领的战斗,他在关注着高腾的战斗。 野路子出身的高腾,招式之间花哨较少,侧重于直来直去,不过出招间却往往留有比较大的间隙。应该是为了给自己留点余地。 对手瞅准时机,往高腾留出的空隙处攻来。 眨眼间,高腾不退反进。 果然是野路子出身,看似出招间极为惜命,结果不要命起来竟是这般肆意! 对方若是不收手,能直接废掉高腾的一只手。但是高腾若是甘愿以一只手为代价,就能当场灭了对方。 狭路相逢。 勇者胜。 对方退了。 心气也就逊了一筹。 “你不会是打算给高腾也量身打造一套招式吧?”楚良注意到赵行来的视线,忍不住问。 赵行来没有分心回答楚良,但是楚良已经得到了答案。 所以他更加想不通,“你图什么?” 第7章 高看几分 虽然现在已经多少有了点那位让自己贴身保护赵行来的原因,但是楚良还是想不通,赵行来费这些力气指教周领和高腾的理由。 先说周领,周领作为这支商队的自家护卫,他的利益与商队是息息相关的,并且这种相关的程度已经到达了不可分割的地步。换句话来说,赵行来教导周领的那一套招式,虽然是大恩没错,但要说以此来撼动周领心中商队的地位,还不够。 至于高腾这边,相对来说,高腾确实比周领更具备拉拢的可能。但是,还是那句话,单单这么一套招式,就想让人死心塌地的追随,还不够。 而主要是,看赵行来这边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利用周领的感恩的意思。大概高腾那边也会是如此。 于是问题就来了,既然赵行来并不是打着将这两个人收在自己麾下的心思,那么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还是说赵行来真的只是不求回报的随手指点而已? “反正不是图你不洗澡。”赵行来说了句俏皮话。 楚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图我不洗澡?他怎么知道自己没洗澡?他在监视自己?但是从他的作息规律上来看,他应该根本就没时间做这种事啊。还是说……这是方士的独门手段? 又或者说……这是修士的独门手段? 虽然那位并没有跟楚良提过太多,但是楚良还是知道的,赵行来的身份是修士,潜藏在大康境内的修士。 尤其是一位潜藏在皇城边上的胆大包天的修士! 术镇距离皇城外城,也就十里路而已。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以什么手段瞒天过海以至于钦天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修士确实是只出现在如罗州那样的沿海地带。一方面是深入内陆完全没必要,另一方面则是方便离开。 像赵行来这样的,不仅深入内陆,甚至还在皇城边上待着,据楚良所知,绝无仅有。 赵行来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高腾身上。 他的对手因为左肩有伤的缘故,很多动作已经无法模仿,用的不再是昨天对战周领时的那种有样学样的手段。 对方的剑法偏飘逸,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的剑法。不过应该还是因为左肩有伤的缘故,这才用这种无需做出太多复杂动作的剑法。 高腾就不一样了,他完全是大开大合,动作夸张且有力。 一个有四两拨千斤的意思,另一个则是一力降十会。 楚良则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周领和那个近乎圆形的胖子身上。 十招之前,两方明明还难分上下,但是从第十一招开始,周领就开始有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 十二招。 第十三招! 这一次,周领堪堪躲过胖子的一刀,而距离拉开后,周领却还在后退。 不是周领故意如此,而是刚才他凶险地躲避开来后,整个人的重心就偏了。这样一来,自然无法在最好的瞬间重新找回重心。结果就是胖子欺身而上。 周领要是没有后手,只要胖子逼近后再来一刀,周领就该凉了。 周领没有后手。 但是楚良有。 一颗铜钱出现在楚良手里,他屈指弹出这颗铜钱。 “叮!” 圆形胖子不敢再追击,立即后撤。 他连迟疑都没有,整个人往回一跳,立即下令道:“撤!” 一群人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都迅速与对手拉开距离。 商队这边的护卫们没敢追上去。 祝管事适时的醒酒了。 统计过伤亡之后,商队发现,己方这边竟然出现了三名死者。 其中只有一人的死有目击者,是防线被那群人拉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运气不好。 另外两人,则是所有人都在诧异他们怎么会死? “死者叫什么名字?”赵行来听说后走过来。 “常顺,严松。他们俩平时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手底下是有些功夫的,非常机警,所以负责防备来自后面的跟踪者或监视。”祝管事对所有人都了如指掌,赵行来这边话音未落,他便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们在哪里?”赵行来问。 祝管事想了想,道:“靠门口那一桌。” 赵行来就走到他们两人吃饭的那张桌子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问:“这一桌都有那些人?” “我。” “我也是在这一桌的。” 很快,就有六个人先后站了出来。 “从吃饭结束,到我们被围住之前,你们谁对他们俩还有印象?”赵行来问。 “我刚才就坐在常顺的身边,他吃完以后就去茅房了,再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一人说道。 “严松也是。”又一人站了出来。 “在哪里发现的他们的尸体?”赵行来问祝管事。 “刚才我们被护卫围在圈内,他们也在,而且可以确定当时都还好好的。是危机解除之后,大家散开来,才发现他们俩不动了。有人碰了他们一下,他们就直挺挺地倒下了。”祝管事解释,并且很快就把两个当事人找了过来。 这两人便是分别碰了常顺和严松的两人,此外还有一些人,可以证明这个过程里一切都是没问题的。 “死因查到了吗?”赵行来问。 “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外伤,包括身上没有任何的针眼之类的东西。”祝管事道。 “两个人一起死,还一样死得莫名其妙……”赵行来沉吟片刻。 如果这里不是大康,而是海外的话,那么这两人的死就能有很多种可能。以修士的手段,尤其是那些修旁门左道的修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两个区区练家子,办法太多了。 但是这里不一样。 这里是大康,修士的手段一样都用不上。 “茅房看过了没?”赵行来问。 祝管事立即答道:“看过了,商队里几位老江湖一起去看的,都说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们的尸体呢?”赵行来问。 “在这边。”祝管事已经将两人的尸体送到客栈后方的大棚里。 行商途中,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客栈这边只会什么都尽量准备着,不怕用不上,只怕要用的时候没那个条件。 客栈后方的大棚距离客栈约莫百丈距离,不算远。 毕竟客栈这边需要招待客人,要是能作停尸用的大棚隔得太近,犯忌讳。 商旅行商,对这方面的事情尤其看重。 来到大棚,赵行来将盖住两人尸体的白布掀开,亲自验尸。 这一幕,顿时就让祝管事等人对赵行来又高看了几分。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这本事的。 “内脏基本完好,没有淤血,死得很正常……”赵行来作出结论,但很快就换了一个说法:“或者应该说,死得太正常。” 今天就两更了。 第8章 行事迥然 回到客栈,赵行来找到客栈的老板,跟老板聊了一会儿。 从老板那里得知,客栈建立至今已有两年,口碑不错。另外,类似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老板也恳求赵行来一定要查出真相,不然若是以后还有这种事情出现,他的这家客栈……大概就没活路了。 赵行来宽慰了几句,但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老板也知道硬要赵行来查出真相有些强人所难,只是表示如果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尽管开口,他会无条件帮忙。 没多久,祝管事便找了过来。 “赵公子,咱们毕竟要赶路,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祝管事说得委婉。 赵行来也没有让祝管事为难,“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吧,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应该足够了,不然大家就算上路怕也是心中不安。” “那就静候赵公子佳音了。如果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祝管事向赵行来深鞠一躬。 队伍中两人离奇死亡,也不知是因为客栈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这自然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这种时候继续赶路,如果后续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要是路途中又有人……届时怎么办? 人心散了,这支队伍可就带不起来了。 加工钱? 倒是得有命花才行啊。 赵行来唤来商队里的十几人,让他们将现场还原了一下。 两人分别饰演常顺和严松,六个与他们两人同桌吃饭的人分饰两角,先是围坐一桌吃饭,接着则会客串被护卫们护在中心的众人。 吃饭并无异样。 饭后,常顺和严松先后去了茅房。 “有多少人在饭后就去了茅房的?”赵行来忽然问。 “这个得现在去问才能知道,不过应该有好几人。”一人答道。 忽然,这人就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几丝错愕之色。 “把所有饭后去了茅房的人给我找来。”赵行来道。 约莫半刻钟,一共来了八人。 不算多,但也不少。 “你们饭后去了茅房,有见到常顺和严松吗?”赵行来直视众人。 每个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我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老刘从茅房里出来。”一人主动道。 “我出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他了。”显然,第二个说话的是老刘。 随后所有人都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其中四人可以相互作证,老刘和一人有过照面,另外两人没有目击者,也提供不了是否真的去过茅房的证据。 “先散了吧。”赵行来沉吟了一下,挥手示意没事了。 “那个……应该不会怀疑我吧?”其中一个没有目击者也没有其他任何证明的人稍显紧张的问。 “放心吧,我只是想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下情况而已。”赵行来摇摇头。 “继续。”赵行来示意其他人继续还原现场。 “常顺”和“严松”回到客栈里,没一会儿,敌人就围拢过来了。 将客栈包围,也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护卫们将商队成员护在中心位置,严阵以待。 “后来不是打起来了吗?有一个人凶神恶煞的,把我前面的护卫给挤到了边上一点,这里就空出来一道口子。”一人叙述,正是对那个丧命于敌人手里的成员的过程说明。 后来的事情则是敌人忽然撤退了,大家重新获得了安全感之后散开,就发现常顺和严松一动不动。 等有人碰了他们一下,结果两人都死了。 接下来赵行来又问了很多细节,不仅限于在客栈这边的,还有如常顺严松二人平时的为人,做事情时的态度,以及日常的一些生活习惯等。 在大家的描述下,赵行来得知两人有爆肝的习惯。其他不说,商队昨天从皇城出发,而直到抵达客栈,两人甚至都没有合过眼。 这还不算什么,两人甚至暗中较劲,创下过一次行商全程不合眼的记录。任务结束之后,两人倒是呼呼大睡了三天。 赵行来将整件事情重新在脑海里梳理了三遍,终于有了结论。 两人是正常死亡,猝死。 平时爆肝过度,天长日久的,便积累下了不小的隐患。 这次或许是还在龙州境内就被人袭击的缘故,所以两人的精神比平时绷得更紧。 后来在客栈被围,直到对方撤退。 这当中两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无人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根弦断了。 所以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外伤,内脏也没有大的变化。因为内脏衰竭这种事情,简单的验尸根本看不出来。 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总算有个结果了,总归能让人安心了。 将结论告知祝管事。 祝管事虽然很遗憾,但是逝者已矣。 将两人的尸体暂时停在客栈后百丈外的大棚里,祝管事用独门渠道联系了商会的人,后续自然会有商会的代表赶来收尸。 至于他们,则需要继续赶路。 “总而言之,还是不能太拼命。”赵行来对这件事如此总结。 至少,非人为意外,确实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小子。”楚良与赵行来共在一辆马车里。 “唔?”赵行来看向楚良。 “我在去找你之前,了解过你在术镇的所有情况,对比现在你给我的感觉,有一种行事作风迥然不同的意思。”楚良看着赵行来。 “怎么了?”赵行来想了想,这个问题本身没问题。 “是什么原因让你表现出两种不同的行事作风?”楚良问。 “想知道?”赵行来笑了,他还以为楚良想说什么呢。 “想。”楚良点头。 “原因很简单,术镇的那场雷劫你知道吧?”赵行来笑问。 “知道,据说是一场地仙雷劫。”楚良的视线顿时变得深邃,他说道:“别跟我说是你。” “答对了,就是我。”赵行来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突破地仙之境后,你就不必再像以前那样隐忍低调了?”楚良深吸一口气。 “不对不对,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赵行来连连摆手否认。 楚良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了。 “是因为我要一直压境,所以不得不隐忍低调,不然的话会很麻烦。刚好呢,那天出了点事,我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就没忍住,结果就招来了雷劫。”赵行来道。 “一直压境?出了点事,没忍住……招来了雷劫?”楚良的心里一下子就又不好受了。 感谢高级杠精陆仁贾悟空的筋斗云投本书推荐票。 第9章 一半一半 随着常顺和严松的死因被找出,再加上赵行来语重心长的劝大家做事尽心尽力归尽心尽力,但是太拼命就难免有过犹不及的危险。 气氛总算不那么人人自危了。 因为已经比原先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了小半个时辰,所以这次上路大家稍微有点赶。 官道上虽然是有客栈存在的,但也不是哪里都有。 这不,天渐渐要暗下来了,祝管事说想要赶到客栈至少得再走一个时辰。于是大家就从官道上下了来,找了一处适合的地方扎营。 夜间赶路是一件不太明智的选择,至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如果没有必要,都不会考虑夜间赶路。 “你这是什么表情?东方,是你的故乡吧?”楚良来到赵行来身边,见赵行来用一种复杂的表情遥望着东方,刚开始不解,很快就想明白了。 “我们晚了半个时辰出发,现在距离下一家客栈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你觉得这合理吗?”赵行来低声问。 “我怎么知道合不合理?我又没有行商的经验,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祝家全。”楚良道。 “我信不过祝管事,严格来说,我现在信不过任何人。”赵行来摇头道,语气中带有几分失望。 “我呢?”楚良指着自己问。 “之前算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赵行来如此答道。 “现在就不能相信了?为什么?”楚良好奇。 “现在我连自己都信不过,信你?凭什么?”赵行来转身离开,留给望向赵行来背影的楚良一个后脑勺。 楚良嘴角抽了抽,又是后脑勺。 这家伙…… 不过他为什么忽然有这种变化? 想了一会儿后,楚良实在是想不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只能放弃了。 夜深。 几堆篝火将营地包围,营地中央还有一堆篝火。 对于多数夜行动物来说,明火都是行之有效的防范手段。 不过丑时刚到,睡眠较浅的赵行来就被一种声音吵醒。 夜晚,营地附近有很多开派对的动物发出聒噪的声音。 这片聒噪声中,耳聪目明的赵行来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像是一种脚步声。 脚步很轻,而且感觉上频率很高。 窸窸窣窣的。 这让赵行来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会发生什么呢? 每到这种时候,赵行来就会很怀念曾经有神识可以用的日子了。 而且……赵行来抬头望了望天,他与空中的云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在晚上是用不了的。 好在,他还有一个杀手锏。 这个杀手锏,才是他敢留在术镇的根本原因。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意待在龙州这种内陆地区的。 “这是什么?” 有动静了。 “是虫子。” “我见过这种虫,是毒虫,虽然本身毒性并不大,但如果被咬一口,会非常的受罪。” “怎么会有这种虫子出现在这里?”有人不解。 “老陆,你在睡觉前撒过驱虫粉吗?” “废话!” “你们看,这些虫子……好像在以驱虫粉为食吧?”有人惊讶的发现。 “什么?”守夜的众人大惊。 原本他们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但是现在就顾不上了。 以驱虫粉为食的虫子,又是毒虫,被咬的人会非常受罪? 在野外露宿,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赵行来听到这些对话,便从马车上下了来。 除了马车之外,还有数个临时的帐篷。 “怎么回事?”赵行来走过去。 “赵公子……”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驱虫粉给我。”赵行来说道。 “我去拿。”被唤作老陆的人立即动了起来。 很快,老陆就回来了。 “你们就是用这种驱虫粉?”赵行来检查过驱虫粉之后问。 “对,一直都在用这种驱虫粉,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效果确实好。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老陆点头。 “东西确实算上等了。”赵行来将驱虫粉还给老陆,自己则伸手抓了一只毒虫端详起来,顺便说道:“既然驱虫粉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只能是在这种虫子身上了。” 眼见这毒虫生有八足,大体呈椭圆状,四根触须,以及带有钳状物的嘴巴。 大小只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像是小型的蟑螂,但与蟑螂完全不是一回事。 毒虫的背部是一层甲壳,壳上有不规则分布的尖锐凸起。 “虽然是一种没见过的虫子,但是那个办法应该会有用的吧?”赵行来嘀咕了一下。 他对身边的拿着驱虫粉的老陆招了招手。 老陆立即凑近。 赵行来将手挡在嘴前,老陆便很有眼色的附耳过去。 赵行来说了几样东西,听得老陆有些犹豫。 “去吧,这一圈的驱虫粉可撑不了多久。”赵行来道。 闻言,老陆便没有犹豫了。 不多久,老陆便回了来,带回了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 黑灰掺杂其中,没有什么异味。 “试试吧。”赵行来亲手去抓了一把,撒下。 这种粉末一落地,一沾到毒虫们身上,顿时就见那些被粉末沾上的毒虫立即往回退走。 虽然没有灭杀毒虫的效用,但是在驱虫这方面来说,很有奇效。 这场毒虫的危机就此解除。 这边的动静实际上不小,行商途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大家的睡眠也都比较浅。这是习惯使然,也是职业使然。 “小子,你觉得这件事是什么情况?”楚良来到赵行来身边,问。 “不是明摆着吗?”赵行来笑道。 “所以常顺和严松的死,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楚良偏过头看着赵行来的侧脸。 “一半一半。”赵行来道。 “你有线索了吗?”楚良又问。 “自然是有了,想要驱使这般阵仗的毒虫,自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赵行来的脸上有一股特别的自信。 “我只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将那个人揭穿?”楚良移开视线,不再看赵行来。 “还不是时候,虽然我已经能确定对方了,但是还差一点让所有人信服以及让那个家伙自己也哑口无言的证据,再等等吧。”赵行来打着哈欠,自顾自地回马车去了。 他现在等同于没有修为,睡觉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恢复精神和精力的方式。 要是到时候无精打采,怎么对得起对方的精心谋划? “果然是有内奸吗?会是谁呢?”楚良眯着眼想了一下,但是只能无奈放弃。 人各有所长,他只是刚好在这方面缺少一点敏锐感而已。 感谢别等晚安了a一梦南柯投本书推荐票。 第10章 旧梦 “师父,好人真的会有好报吗?”夕阳下,人影一双,一高一矮,一老一幼。心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的稚童这样问身边的老人。 老人不假思索的说:“当然了。” “那为什么行泾师兄会死呢?”稚童早些时候不明白什么是死,等后来明白了却已经错过最能感觉到悲伤的时期。 “行泾他啊……他是被坏人欺负了。”老人的手自然垂下,想到那个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就忍不住一阵悲伤。他的手刚好可以摸到身边稚童的脑袋,就对赵行来说,也对自己说:“行来啊,你要记住,很多时候,人们所说的好人没有好报,其实并不是好人真的没有好报,而是好人最容易被坏人欺负。” 稚童想了想,问道:“坏人为什么要欺负好人呢?” “因为……” 很多年以后,赵行来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当年师父到底是怎么说的了。 从梦中醒来时,赵行来有些恍惚。 这个梦,他已经很久都没梦见了。 记得上一次梦见,应该还是他决心留在术镇的那一晚。 陈行泾,是赵行来的恩师曾经最为得意的弟子。 年仅二十岁的地仙修士,在那片海上,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最主要的是,陈行泾几乎是集世上的一切优点于一身的人。 他睿智,他博学,他才情极高;他循规,他蹈矩,他从善如流;他嫉恶,他正直,他顶天立地……似乎怎么夸他都是不够的。 但是他死了。 那年,他才二十一岁。 那年,赵行来才只有四岁而已。 也是那年,陈行泾和赵行来共同的恩师,一夜白头…… 十一年后,十五岁的赵行来独自出海,在海上飘摇了两年之久,历经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到了大康。后来,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悄然抵达了皇城之外的术镇。 那天,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方士的身份,条件是你必须待在术镇。以后的某一天,我会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作为现在我帮助你的回报。你,肯答应吗?”那个人如是说道。 “我答应你。”赵行来应道。 就连那个人都不知道,其实留在术镇的第二天开始,年仅十七岁的赵行来就已经可以冲击地仙之境了。 两年时间,赵行来都在辛苦压境。 直到那天,他一个恍惚…… 正好那个人就来了消息。 再后来,就慢慢到了现在了。 其实在赵行来的记忆里,关于陈行泾的记忆已经模糊得根本就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似乎是有那么个人的。 而唯一算得上清晰的只有,那位行泾师兄是他最崇拜的人,比崇拜恩师都还要多一些。 至于刚才的梦,那是赵行来五岁时的事情。 在那之前,恩师只是说师兄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那一年,才说师兄其实是死了。 那时赵行来确实不明白什么是死…… 从马车上下来后,商队的人基本已经收拾好了,早饭吃的是干粮,因为距离下一家客栈不远了,所以不需要太费精力弄早饭。 到时候会在客栈那边休息一下,然后提前一点吃午饭,吃过之后就又要赶路了。 就是不知道路上还会不会再遇上那伙已经找了自家商队两次麻烦的人。 而且每一次都只是一触即分,又不下狠手,又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让人不禁困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出发了一刻钟左右,那群人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那边足有上百人。 上次那个发号施令的圆形胖子这次并没有站在最前面,而是在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人身边、身侧、身后。 “该您出马了,不然……”赵行来一见这场面就知道商队这边已经输了。 “别小看昂升商会嘛。”这次,楚良神秘一笑。 “唔?是有杀手锏?”赵行来好奇起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楚良老神在在,捻须微笑。 这显然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峙。 但是,随着商队这边有人进入放货物的马车并很快出来之后,形势便瞬间扭转了。 “我……”赵行来心里其实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对方虽然有上百人,而且是绝对可以轻松碾压商队这边的阵容,但是当他们看到商队这边拿出的杀手锏之后,当场就从心了。 可惜怂是不够的。 商队拿出来的东西将赵行来都吓了一跳,因为这玩意儿按理来说是禁止在市面上存在的。 被官府查到的话,不管涉及到什么后台,都不管用。 不久之前,大康境内曾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方士地位异常的高。 其中除了有方士在为先帝和当今陛下显明帝炼制长生仙丹之外,还有就是一部分方士负责监察国运的任何异常变化,以及时揪出潜藏在大康的修士。 除了这两种方士之外,还有一种方士,他们脑子非常好用,擅长发明和创造新事物。 这次商队这边拿出来的杀手锏,就是由这种方士创造的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名为引雷金,实际上却是一种玉质物品。这种东西的特殊之处在于它能够将雷霆引下人间。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手持引雷金的人并不会被雷伤到,反而会短暂的拥有操纵雷霆的能力。 不过这玩意儿虽然好用,却也存在一定的致命缺陷。 首先,这东西是消耗品,本身品秩再高的引雷金也只能使用一次。 不过品秩的高低却能决定操纵雷霆的时间的长短。 最无解的地方在于,这玩意儿在引雷的时候可不会单单引一道雷下来,而是成片成片的成百上千道雷电落下来。 在获得操纵雷霆的能力的那有限的时间里,再被其他雷电打中,也不会有问题。 换句话来说,都未必要等对方操纵雷霆,光是第一波雷,就足以将对方的敌人解决掉很大一部分。之后还要面对被精确控制的雷霆的力量…… 这实在让人绝望。 所以,对方只能跑。 他们不可能跟商队的人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 或许应该提一句,用过引雷金得到操作雷霆的能力的人,能活下来的,按照目前的统计所得,不超过一成。 是不超过一成。 妥妥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自损九百,甚至是自损九百五。 补一章,还欠一章。 第11章 还是别说的好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坐标。 这个坐标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人打心底里最想去的地方。 虽然人生有可能无法一直顺风顺水,也可能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却不受控制的越走越远,但是那个坐标至少会一直存在。 就像是……某个会让人瞬间悸动的儿时愿望。 想到陈行泾师兄,赵行来就会想到恩师,然后心头就会浮起对于恩师的满满愧疚。 当年他才十五岁,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结果就悍然出海,一路漂泊。 现在想来,最对不起的其实就是恩师了。 但是赵行来并不后悔。 因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本就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自从陈行泾师兄死后,恩师一夜白头,他其实就已经有了那样的心思。 只不过按照赵行来后来的推算,恩师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有同归于尽一种结果。 其中,同归于尽的可能还不超过三成。 除了同归于尽之外,还有三成可能是让对方伤筋动骨,还有四成是以卵击石。 具体如何,就要看恩师具体会这么做了。 但他不一样,他赵行来不一样。 十五岁出海,他就先去了羡缘岛,并且拿下了那一份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妒忌的机缘。 修士存世多久了?那份机缘就比修士存世的时间更久。 但是最多也只是有几个人得到了一点点边角料般的机缘,只有他,顺利拿下。 虽然为了那场机缘,他只差一点就要陨落。 犹记得最后的那个关键时刻,他想到的并不是对恩师的愧疚,而是似乎记起了陈行泾师兄的面貌。 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具体的情况赵行来已经记不清楚了。 引雷金的存在,让敌人不得不退。 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做不到不惜一切代价。 “这玩意儿,是禁止在市面上存在的吧?”赵行来瞥了一眼楚良。 “对。”楚良点头。 “这么危险的东西,难怪要你亲自护送。”赵行来点点头。 “嗯。”楚良先是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对,错愕的问:“你说什么?” “难怪要亲自护送。”赵行来扶额,这位老人家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都叱咤江湖多少年的人物了,这阅历似乎增长有限啊。 “谁跟你说这是由我亲自护送的?”楚良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我自己推断出来的。首先,像您这样的人物,为了我这个小人物,竟然亲自出动,难道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其次,那位给的两个选择说穿了其实只有一个选择而已,所以这趟简州之行对我来说是势在必行的。” 赵行来顿了顿,他觉得有必要留点空档出来让楚良自己去琢磨。 看到楚良的眉头皱起又舒展时,就接着道:“这一趟的护卫,只有周领和高腾的两个团队,显然,这样的阵容对于普通的商队来说是够的,但既然这一趟实际上并不普通,那么这点阵容就远远不够了。而既然这种时候你就在商队里,你觉得你在这里的最大意义是什么?保护我?还是保护那些引雷金?” 楚良不住点头,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反应无疑有些古怪。 而这时候,商队的人为楚良和赵行来留出了一片空间,敌人则因为商队的人的行动不得不退后一些。 “第一关算你通过了。”楚良目露赞赏。 “第一关?故意的?”赵行来叹息道。 “一共有三关,只有你通过了这三关,你才真正有资格去简州。如果你无法在进入简州之前就发现这些问题,那么你会连进入简州的资格都没有。”楚良道。 “三关?”赵行来问? “没错,三关。”楚良竖起三根手指,脸上的笑容隐隐有些挑衅的意思。 “真无聊啊。”赵行来很失望。 “首先是常顺和严松,他们其实没有死对不对?”赵行来道。 不等楚良说话,赵行来就说了下去,“其实理由很简单,那位麾下的商队,先不说这支商队是不是直属于那位,至少这支商队没理由是草包。既然如此,常顺和严松的死就很蹊跷了,这样的商队里,有可能会出现那样拼命的笨蛋吗?先不说对自己的极端不负责,光是对商队的不负责,他们就没有理由留在商队里对不对?” “可是他们就在商队里,而且负责的是非常重要的岗位。这样一来,所有的情况就根本经不起推敲了。既然如此,当结果站不住脚时,推翻结果就是真正的答案,再用答案来反推这样做的动机,其实不难猜。”赵行来耸耸肩。 “又过了一关,但还有一关。”楚良屈下两根手指,只剩下食指。 “这一路上的所有阻碍也都是假的吧?”赵行来道。 “哈哈哈……”楚良爽朗大笑,“其实当你通过第二关的时候,第三关也就不难了。” 这时,商队的人也好,敌人也罢,都迅速离开了。 “引雷金是假的。”赵行来忽然说。 楚良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只有错愕一种。 “忘了告诉你,我真的是方士,在术镇的两年里,我不是光在那里待命的。”赵行来道。 “真厉害啊。”楚良总算是服了。 “我猜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赵行来的眉头一挑。 “哦?”楚良认真地看向赵行来。 “你还不打算出来?”赵行来转过身,看向后方。 朱齐昂。 朱齐昂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敢直视。 因为这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气度,简直让人自惭形秽,是那种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在冒犯他的自惭形秽。 “主上。”楚良果然脸色一变,立即躬身抱拳。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的身份的?”朱齐昂——不,那位问。 “真要我说?”赵行来看了那位一眼。 “那还是别说的好。”那位眼皮跳了一下,他大概能猜到赵行来如果真的说出来的话会用一种什么样的说辞。 “简州怎么了?”赵行来转过身,背对那位。 “简州现在是大康最重要的博弈中心,很多人都在简州做了布置。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年,简州就会发生一场足以撼动大康底蕴的变故。我无法坐视不理。”那位开诚布公道。 “为什么选我?”赵行来又问。 “我这边的人,已经没有完全没在任何人眼前出现过的了,除了你。”那位说道,眼神真诚。 第12章 陈旧而破败 与那位直接对话过之后,简州之行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快马加鞭。 两天后,赵行来和楚良就进入了简州。 束玮郡,丘东县。 羊角山。 这是一座存在着两个峰头的山,两座山峰之间相距不算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羊头两只羊角。 在羊角山下,等待赵行来和楚良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汉子。 她身材壮硕,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素面朝天,手持一把三叉戟……看上去其实更像是粪叉子。 “楚爷爷。”女汉子看到两人后就主动向两人迎了过来。 操纵着缰绳,让马匹停下疾驰。两人先后从马背上下来。 “雯彩?成大姑娘了。”楚良看到霍雯彩时其实根本不敢认,不过那把三叉戟总是不会骗人的。 这把三叉戟原本是霍雯彩的父亲的兵器,现在在一个女汉子手里,显然,女汉子的身份只可能有一个。 “老姑娘了。”霍雯彩摆着手,笑容灿烂。 “这位就是羊角山以后的三当家吧?”霍雯彩看向赵行来,对身板比她大腿都强不了多少的这位其实有些失望。 身子骨太单薄了。 羊角山的生活并不容易,没有一副好身体,可能撑不了几天就会自己哭着跑了吧。 “三当家?”赵行来看向楚良。 “只能是三当家了,这位是二当家,大当家是雯彩的父亲,虽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不过雯彩始终坚持让所有人只喊她二当家。”楚良解释道:“所以虽然名誉上只是三当家,不过本质上其实是二当家。另外,你主要负责的是动脑子的事情,在这方面,雯彩会完全放权给你。” “所以,就算说你是大当家也是可以的,雯彩不会太干涉你的决定。当然了,如果雯彩有不理解你的用意的时候,也请你多跟雯彩解释一下,不然的话,以你的声望,在羊角山恐怕很难完全立足。”楚良说道。 “这样啊。”赵行来点点头,对这样的结果,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说穿了,对于那位来说,自己的价值还没有完全得到证明,所以那位依旧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赵行来看了看两座山峰,又看了看霍雯彩的羊角辫,问:“这里叫羊角山?” “对,羊角山。”霍雯彩点头。 “羊角山一共有多少人?” “加上老弱妇孺,一共有五百多人。” “靑壮力呢?” 霍雯彩顿时迟疑了一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到一百。” “不到一百?具体多少?”赵行来又问。 “不到八十。”霍雯彩的声音低了不少。 “具体多少?”赵行来耐心的问。 “十七。”霍雯彩道。 赵行来心中一颤,虽然他料到了情况可能有些严峻,但他确实没想到会严峻成这样。 不到一百,不到八十……总人口五百多人,靑壮力却只有十七人。 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啊。 “靑壮力都离开羊角山了?”赵行来冷静了一下。 “对,活不下去了,要养的人太多,不出去不行。出去的话,虽然日子还是很难,但是至少有饭吃,勉勉强强总算还有条活路。不然的话,全家人都得饿死。”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霍雯彩便再不隐瞒什么了。 “羊角山主要靠什么作为营生?”赵行来问。 “种地,种庄稼,但是山上没有稳定的水源,必须从山下挑水上去,不然的话,怎么种都只会颗粒无收。”霍雯彩道。 这样一来,这座羊角山对于靑壮力的依赖就非常大了。可是留在羊角山的靑壮力太过有限,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靑壮力越来越少,生存条件也就越来越艰苦,而越来越艰苦的生存条件,自然无法让靑壮力甘愿留下。 赵行来扫了一眼,看到了山腰处的屋舍。 那些屋舍看上去都有些历史了,远远看着,陈旧而破败。 这让赵行来心里颇不是滋味。 “大家考虑过下山来吗?”赵行来望着并不密集的房屋问。 霍雯彩就顺着赵行来的视线望过去,沉吟了一下后道:“大家考虑过,但是做不到。” 赵行来一开始一愣,随后就了然了。 搬家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靑壮力。而且还要提前在山下找好住的地方,或者说修好新的房屋。 在羊角山这种地方,想要修好一个新家,难度是很大的。 “姑娘贵姓?”赵行来问。 霍雯彩楞了一下,然后赶紧回答:“免贵姓霍。” 赵行来点点头,问:“霍姑娘,你刚才说过山上没有稳定的水源,必须从山下挑上去对吧?” “嗯。”霍雯彩点头。 “能带我去看看你们取水的地方吗?”赵行来说道。 “好,这边请。”霍雯彩疑惑地看了一眼楚良,见楚良点头后,她便带路了。 在霍雯彩的带路下,三人两马来到了山侧的一条河沟前。 河沟约莫半丈宽,水面平静,深度的话大概也有半丈左右。 “这里的水就是种地要挑的水了,而且也是大家洗漱的主要用水。山上有两口井,不过水量都不大,大家只舍得拿来喝。然后就是在那边……”霍雯彩指向一条上山的小路,“那边也有两口井,水量大一些,如果山上的两口井没水了,我们会到这里来打水喝。” 赵行来目测了一下,从山腰住的地方到这边大概能有两三里路的样子。这还要考虑到上下山的坡度问题,所以是一件非常麻烦而且费力的事情。 “如果能把这里的水引到山上去就好了。”赵行来忽然道。 霍雯彩苦笑起来:“谁说不是呢?” 但是从低处将水引到高处,谈何容易?即便是做得到,期间需要花掉多少银子?这笔钱,谁出? “我有办法。”赵行来说道。 霍雯彩一下子便呆若木鸡,然后身体僵硬地缓缓看向赵行来,看向赵行来的眼睛。 “赵公子,你真有办法?”楚良也吓了一跳,但比起这被吓的一跳,他更担心的是赵行来只是嘴上逞强。 天知道赵行来的这一句话,能给多少人带来生的希望? 而如果这份希望最终会被无情打破的话,对于那些人来说,又将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你觉得我像是喜欢说大话的人吗?”赵行来的视线依然在半山腰处,那里有很多房屋,陈旧而破败。 感谢嗯嗯嗯行了shiny呀投本书推荐票,感谢孙琴作者傻子慕慕投本书推荐票3张。 第13章 引水上山 事不宜迟。 赵行来立即行动起来。 话说得再漂亮都不如把事情做好来得具备说服力。 按照一般的逻辑,水自然是往低处流的,这是常识。 可常识这种东西在修士这里并不管用,并不完全管用,至少也是需要打一个折扣的。 凡俗国度之中也是存在灵气的,虽然因为国运的缘故无法为修士所用,但这并不是说修士就完全没有运用灵气的手段了。 不然的话一旦让钦天监的方士锁定,潜藏在大康或其他凡俗国度里的修士要怎么脱身呢?靠自求多福吗? 阵法。 用阵法来引导灵气自行运转,从而带动出某种力量,进而造成直观也直接的影响。 比如说搅乱部分天机,给自己争取到一些跑路的时间。 又比如利用阵法来引火或者引水,都是可以的。当然了,限制也是很明显的。 “我需要竹子,这附近有……”赵行来开口,但话才说了一半就自己顿住了。 “附近有竹林,不算远。”霍雯彩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立即回答。 是用竹子吗?会怎么做呢? “其实比起竹子,有一种东西更好。”赵行来道。 “什么?”霍雯彩赶紧问。 “水渠,排水渠,从山下将水排下来的排水渠。”赵行来道。 “这个有的,有好几条呢。”霍雯彩道,然后就见她立即指了一条距离这里最近的排水渠,“那里就有一条。” 三人两马过去。 “这条排水渠现在还在用吗?”赵行来问。 “当然,这条排水渠是从三婶家下来的,三婶家倒掉的水都会从这里流到山下。”霍雯彩顺着水渠指了一户人家。 “先这样吧,我们先上去一趟,我还要考虑一下具体将水引到哪里,最好是能直接惠及到所有人,不然的话恐怕得多麻烦几次。其实多麻烦几次倒也不算什么,不过省点麻烦还是省点的好。”赵行来道。 “那是。”霍雯彩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三当家的,能跟我说一下,你到底要怎么做吗?” 赵行来看着霍雯彩那生怕惹得自己不悦的表情,再看着她其实明明比自己都要高上半个头,却微微曲着腿,微微弯着腰,微微缩着脖子,只为了让她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样子,心中很是有些感触。 “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我要让河水顺着某条沟渠直接流到山上去。”赵行来先指着河沟,然后指向山腰处的建筑群。 霍雯彩听得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我们上去吧。”赵行来的声音让霍雯彩回过神来。 出发之前,霍雯彩去了不远处的取水点打了些水。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大袋子,羊皮缝制。两块羊皮缝在一起,滴水不漏。光这一大袋水,就该有上百斤重。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但是霍雯彩依然健步如飞。 走近了山腰处之后,赵行来才发现这里的房屋其实比他之前粗略看到的还要陈旧和破败。 有些房屋的墙甚至已经破了个洞,或大或小,人们只能拿木板什么的粗略挡住。 好像只要不是太漏风就什么都够了。 山腰这边地方其实还是比较宽的。 上百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有一两位老人,两三个孩子,以及一个作为家里顶梁柱的中年妇人。 只有十余户人家才有靑壮力。 不过大家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 所有人的共同点是嘴唇干裂。 霍雯彩招呼大家出来,分发她辛辛苦苦带上来的水。 拭去额角的汗水,霍雯彩虽然控制着呼吸,但是赵行来还是能感受到霍雯彩的那份疲累。 霍雯彩示意各家当家做主的人过来小聚一下,将好消息告知众人。 “这是真的吗?” “阿彩都说了,还能有假?” “如果水真的能到山上来,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有人喜出望外,有人喜极而泣,也有人对未来多了些期待和信心。 至于楚良和赵行来的来历,霍雯彩对两人的介绍是老者是他父亲的旧友,年轻人是老者的后辈。 赵行来则抓紧时间查看这里的情况。 田地还是有的,但是并不集中,这里一片,那里一块。 赵行来便索性往更高处看过去。 不过可惜的是,最后一排建筑物的后面直接就是靠着山体了。 然后赵行来又估算了一下,最终找到了一处高于所有田地的位置。如果将水引到那里的话,那么完全可以再挖出几道沟渠从而直达需要灌溉的田地里。 虽然做起来肯定有的忙。 但是像这种几乎可以一劳永逸的事情,相信但凡有点远见,就不会有谁拒绝去做。 很快,霍雯彩便带着一众妇女以及那十七位靑壮过来了。 “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赵行来便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众人。 众人简单商讨了一下,很快有了结果。 大家愿意出力。 众人分为两队,其中一队人数较多,负责在赵行来指定的位置挖出一口两尺见方深达两尺的坑。这个坑就是从山下引上山的水的中转站。这里需要的人不多。 随后水会从另外三个面顺着三条小沟渠流出去,这部分,则由霍雯彩来安排人手。反正要求是沟渠不需要重合,用最短的距离从每一片田边上走过。 这里的工作决定了水上来后能不能顺利地进入所有田地。 另外一部分人则负责清理一下引水上山的那条沟渠。这部分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引上山的水尽可能的干净一些,以及这条沟渠更畅通和流量有机会更大一些。 一切准备工作前后只用了两刻钟而已。 所有人的热情都格外的高涨。 因为他们热切的期盼着这份付出获得的回报。 如果一切是真的……他们一边这样坚信,也不禁一边这样怀疑。 赵行来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葫芦。 拔掉塞子,赵行来从葫芦里倒出来一块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的劣质玉石。这样的玉石,甚至还不如河滩边能找到的石头好看。 但是,当赵行来在这条沟渠的入河口放下这样一块石子之后,河沟里的水就有一部分直接涌了上来。 不过涌上来的高度只到石子所在的位置而已。倒涌进沟渠里的河水也没有漫过沟渠的深度。 就这样,赵行来一路从下往上,河沟里的水竟然真的一点点地倒涌上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谁不是先茫然得不知所措,然后就发出了好像再怎样都无法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尖叫。 后来孩子们也围成了一团,又笑又闹又蹦又跳。老人们则唏嘘不已,热泪盈眶。 这些事情,发生在连半天都不到的时间里。 感谢倦鸟林归七七小宇宙,书友20200403174847657投本书推荐票,今天就一章了,明天补 第14章 粮食问题 赵行来在所有人都情难自禁的狂欢时,找到了霍雯彩,并将她带到一边。 “恩公!”绕到一座房屋的一侧,再也没有其他人看到,霍雯彩当即朝赵行来跪了下来,腰一弯就要磕头。 赵行来来不及阻拦霍雯彩下跪,但赶紧拦住了要磕头的霍雯彩。 可是赵行来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霍雯彩的果断。 他伸手扣住霍雯彩的肩膀,希望霍雯彩能自觉地停下来,结果却被霍雯彩的力道一带,当场一个倒栽葱,一头撞在了霍雯彩的头上。 立时就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虽然没有就这样晕死过去,但也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恩公!”霍雯彩心下一惊,知道自己闯祸了。 霍雯彩用她蒲扇般的手掌扶稳了赵行来。 “那个那个……我我我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紧张过的霍雯彩愧疚得眼泪直流。 “没,没事。”赵行来将重心给找了回来,不过他也知道,要不是有霍雯彩扶着自己,自己现在就能倒在地上。 “问题还没有解决。”赵行来道。 霍雯彩的眼里充满了不解。 “至少还得把饮用水的问题彻底解决掉,同时还得解决掉食物的问题才行。不然的话,跟给了大家希望之后又将绝望塞给他们没有区别。”赵行来解释。 霍雯彩这才从刚才的激动里冷静下来。 他知道赵行来说的没错。 河沟里的水能不能喝?其实对于羊角山的来说是能喝的,虽然直接喝会有一种异味,但是羊角山上也算是植被茂盛,枯枝干柴什么的,可以说是遍地都有,所以完全可以烧开之后喝。 当然了,这跟直接就能饮用的山泉水还是有差距的,所以什么时候山上有了稳定的山泉水能够饮用,那才算彻底解决了水的问题。 所以,水的问题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初步解决,只是好歹也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然而食物的问题……就算是现在有水被引上山来了,但是想要拥有足够的食物,却不是一时半会儿、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就能拥有的。 首先,种庄稼想要收成需要时间,而现在羊角山其实最缺的就是时间。 每家每户的余粮都不多了。 以往这种时候主要靠的就是在外的靑壮力带食物回来,然后饥一顿饿一顿的勉强度日。可是今年不同。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外的靑壮力每年带回来的食物都是逐年递减的。 因为羊角山度日困难,所以这几年来已经没有靑壮力离开羊角山外出挣钱了。 因为羊角山培养得了年龄合适的人,却培养不出真正意义上的靑壮力。这种时候如果硬要让那些靑壮力离开羊角山,恐怕非但不能补贴家乡,甚至反而可能让这些靑壮力客死他乡。 现在的羊角山的十七位靑壮力就都是这种情况。 骨瘦如柴,气虚体弱,一方面没有文化,另一方面也干不了力气活,脑袋甚至都有些不灵光,木讷以及呆滞。 霍雯彩很清楚,羊角山,必然要面临近百年来最艰难的时刻了。 霍雯彩低着头,跟赵行来说起了羊角山的历史。 其实最早的时候,羊角山是一处山匪的大本营。羊角山的悍匪,其凶恶、难缠、阴险都是出了名的。 那是近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会儿,一群人在羊角山落草为寇,随后也将身为山匪所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可以说,是造成了一个天怒人怨的结果的。 丘东县县令曾经派兵攻打过羊角山,败了。 束玮郡郡守也派兵来过,一样吃了败仗。 甚至是简州的布政使大人都曾亲自率兵来过羊角山。 哦,那会儿的羊角山不是现在这样。 那会儿的羊角山比现在更高大,地势更险峻,典型的易守难攻。山上有许多泉眼,山泉清冽,溪水潺潺。山上也有很多良田,种植的庄稼虽然不太够山上的寨子自给自足,但是相差已经不远。此外,山上还有丰美的牧草,成群的牛羊…… 再依托地利,常规办法还真是难以攻克。 后来之所以能够给羊角山造成几乎毁灭性的打击,让羊角山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雏形,根本原因在于方士。 他们将原本高耸巍峨的羊角山平白往地下陷下去了近百丈的高度。并且还破坏了山上的几乎所有的泉眼,就连那些良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方士很厉害,这一点任何人都不会怀疑。 他们当中有人能炼制丹药,甚至早在五六十年前就已经有这方面的高人在研究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了。 他们当中有人能观测天象,窥探天机,监察国运,这部分人也是钦天监的主要构成。 他们当中有人精通创造和发明,改进和探索,动手能力一流,各种堪称造福社稷的东西从无到有,从有到优,惠及无数凡俗国度。 事关方士,好像但凡是人所能涉及到的领域,就没有他们无法插足并且做出成绩的。 赵行来在术镇的两年里除了专心压境之外,平时就是将心思基本放在了方士一道。 怎么说呢?方士,几乎就相当于是能在凡俗国度里避免被国运镇压的修士。 无所不能。 硬要说还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战斗力不能跟海外的修士相比,也没有海外修士那样的花哨又绚烂的术法,另外没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听完了霍雯彩所说的故事,赵行来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羊角山哪怕已经沦落到这般境地,丘东县方面似乎始终都没有什么表示了。 不过有一说一,区区一个丘东县县令还没有那个能力让羊角山上的所有人全部搬迁到更好的地方去,也就是说,就算丘东县的县令有这种打算,也必然会因为阻力太大而功败垂成。 看来羊角山的前身终究是让羊角山的所有人受到了牵连。 “我不知道当年那些让羊角山变成这个样子的方士们做得到底对不对?但是现在羊角山已经没有山匪了,所有人都是大康的子民。也罢,始于方士,便终于方士吧。”赵行来这才下定决心,从腰带里摸出一块良品玉石。 他自己来到了上山之水的“中转站”边,将玉石扔进了这个坑里。 然后他在这个位置,看向羊角山上其实并不多的田地。 水通过沟渠去了田里,又从田边的豁口处往低处的田里流去。沟渠其实最终还是没有真的走过每一块田,但是大家利用豁口很轻松的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然后,终于有人发现,田里好不容易才赶上的春耕,所有的庄稼,竟然已经成熟了。 感谢一九八四的老大哥我自心安投本书推荐票,今天本打算更三章的,因为昨天欠了一章,结果今天实在抽不出时间码字,直到现在只能一章了,欠两章,会补回来的。 第15章 此方 “小子,你这副模样算怎么回事?” 夜里,楚良找到赵行来,问。 赵行来坐在路边的一块平整长条石头上,面色忧郁。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赵行来轻描淡写答道。 楚良诧异,然后笑着问,“怎么?这就对这里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我会死。”赵行来道。 楚良愕然。 …… 四年前,十五岁的赵行来悍然出海,决定要去往那个凡俗国度——大康。 后途经羡缘岛,取得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存在在这里的一桩泼天机缘。 此方。 这就是那份机缘的名字。 是一颗大珍珠。 不过为此赵行来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透了。 最终之所以能够博得那一线生机,根本原因就在于此方这颗大珍珠。 此方凝聚出一个球形的结界,硬是任由外界无数高手怎么折腾,都没能突破这个结界的保护。不仅如此,当时羡缘岛几乎都被愤怒的修士们摧毁了一半,却始终无法撼动这个球形结界分毫。 那时的赵行来因此有机会服用丹药,又可以安心恢复,闭上眼睛之后,结界之外的声音就一点都传不进来了。 要说奇怪的话,就是如果赵行来睁开眼睛,就完全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总之,那一次确实很惊险,好在最终有惊无险,还把结界外的高手们气得不轻。 等赵行来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些人仍在守株待兔,不,比守株待兔还过分,他们看赵行来的眼神,好比是一头待宰的猪。 赵行来不可能一直耗下去,所以赵行来只能试一试,他站起来,迈出一步。 让所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情况是,结界竟然是以赵行来为中心,能随着赵行来的移动而移动的。 缺点在于,赵行来发现自己根本近不了船只。 不过很快赵行来又有发现,就是那个结界,它防水。 如果说有什么是比较可惜的,那就是结界浮不起来。不过已经够了。赵行来连人带结界下了海,就此消失无踪。 大约一天一夜以后,赵行来想尽办法都没能解除掉结界,这玩意儿用来保命确实很有用,但是对于正常的生活来说,太过不便。 因为似乎除了泥土、石头、沙砾之外,这结界完全排斥一切结界之外的东西。 好在这个时候,结界主动解除了。 这一天的时间里,也足够赵行来想很多事情了,这一方结界出现得太奇怪,最后赵行来也只能将其与此方那颗大珍珠联系在一起。 再后来,任由赵行来怎么研究此方这颗大珍珠,大珍珠都再也没有过任何反应。 直到…… 羊角山上稻谷一朝成熟,几乎所有人都乐疯了的时候。 赵行来的心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阴沉,另一个……很贱。 “你算什么东西,可知本座……” “乓!”的一声。 “哇呀呀呀!” “乓!” “神可忍,魔不可忍!” “乓!” “我错了……”那听起来阴沉又狠厉的声音终于认怂。 “乓!”又响了一声。 “你怎么还打?”这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强迫症,原谅则个,我喜欢双数。”终于,一个声音响起。 严格来说,这个声音谈不上贱,但是没一会儿,又是乓的一声。 “你几个意思?待本座脱困,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被打的那位差不多已经气疯了。 “待你脱困?也就是说你现在其实只是色厉内荏吧?”打人的这位说。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被打的那位显然是怕了。 “这样吧,给你个机会,你算一下你的心理阴影面积,如果算出来了还算对了,别说什么待你脱困,我亲自助你脱困怎么样?”大人的这位诱惑道。 “什么面积?”被打的那位大概是一脸懵的样子。 “乓!” “你怎么又打?” “哦,那个,强迫症,我喜欢双数……” 听到这里,赵行来对打人的那位最深刻的印象,也就是贱了。 “做你自己的事吧,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晚上再慢慢聊。”打人的这位这样说道。 赵行来心中一凛,他知道,这句话是在跟自己说。 赵行来也在忙着收割稻谷。 面对确认过确实已经成熟的稻谷,霍雯彩作为羊角山的二当家,下了让所有人拿出仅存的粮食,吃一顿饱饭的命令。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便开始了收割的工作。 现在有了这样一批粮食,今年就不至于难过了。而且收割完这一批粮食之后,还能赶在春耕的尾巴上再做一次耕耘播种。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现在是夜里,赵行来在这里是为了等那位联系自己。 果然,没多久那位就联系上自己了。 “我知道你姓赵,名行来。我姓方,单名一个书字。哦,是书籍的书,不是叔侄的叔。你可以直接唤我姓名,也可以喊我一声方叔叔,我都无所谓。”那个声音道。 赵行来嘴角一抽,这两种叫法较真起来有区别吗? 但对方根本不给赵行来说话的机会,他接着道:“现在的情况我向你简单介绍一下吧,暂时来说,因为你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闯下了大祸,所以早在踏入这羊角山范围内的瞬间,你就该死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我替你挡下了这一劫。当然了,也不是白挡的。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无法离开羊角山范围内哪怕一步,一旦跨出去,不好意思,神仙难救。但是,如果只是在羊角山范围之内的话,你可以随意走动。” “另外,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不过要明天你才能知道是什么。” “唔,我要说的暂时就只有这么多,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撤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此方的器灵,唔……暂时是。” 然后那个声音就消失了。 不好说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赵行来知道,自己应该是没那个机会跟这位聊下去了。 赵行来当然是有问题想问的,然而不曾想这位方书……方叔叔……反正就是这家伙吧,能说会道,说话还挺急,气都不喘一口,结果说完他自己想说的,就自个儿溜了溜了。 这边赵行来回想了一下那家伙所说的一切,心中正在计较所有或明或暗的信息。 正是这个时候,楚良来了。 第16章 一份大礼 赵行来醒得很早。 他其实一夜都没睡。 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他一直在考虑那颗名为此方的大珍珠的器灵的话,其中尤其在意的正是器灵所说的今天的那一份大礼。 会是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呢? 有可能是形成那种球形结界的神通,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相对来说,后者比前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因为那种球形结界的强大和不讲理他是领略过的,即便是当初在羡缘岛上的四位合体期修士联手都没有能够破开球形结界的防御。当时已经有元婴期圆满修为的赵行来在球形结界里哈哈大笑的样子,固然彻底惹恼了那群人,然而他们却再怎么看不惯也毕竟没那个能力破开球形结界干掉赵行来。 这道梁子,结得很深。 如果器灵给的大礼是让他修炼这种结界的神通的话……就算是赵行来的心已经很久都波澜不惊了,也会忍不住激动的。 所以现在赵行来非常的期待。 不过,直觉告诉赵行来,这种可能并不大。 那么厉害的结界,恐怕不是区区神通就能解释得了的。 当时赵行来才只有元婴期圆满的修为,球形结界却能在四位合体期修士的联手之下安然无恙。 要知道,虽然海外修士的巅峰是大乘期修士,但是合体期已经是仅次于大乘期的境界了。四位合体期愤然联手,那般威能怕是距离大乘期初期修士也相差无几了。 可是,球形结界却毫发无损。 可想而知球形结界是何等的不同凡响! 所以与其将那球形结界视为一种神通,倒不如看做是此方这颗大珍珠自身的某种力量。至少这样想的话会更加合理一些。 直到辰时许,天已经大亮,但是器灵所暗示的大礼似乎并没有来。 再想到器灵那恶劣的作风,赵行来有一种自己应该是被耍了的预感。 不过随即赵行来就哑然失笑了,要不是自己贪心,岂能被他这样戏耍?说到底,还是贪欲作祟。 赵行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很快就从之前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今天还是收割。 虽然之前播种的秧苗比之往年略少,总归不至于这么快就能结束。 今早的早饭是米饭。 赵行来注意到,很多人的脸上不只是开心和喜悦,还有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 其实稍微想深一点就能想到。 一个地方,条件艰苦,平时吃饭别说吃饱,只要能勉强紧着活得下去就已经不敢再奢求更多了,这样的地方,能吃什么样的早饭呢? 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日三餐早已简略到一日两餐了吧。 这样一来,一早就能吃到香喷喷的米饭,如何不让人开心?如何不让人喜悦?如何不让人怀疑自己是否活在梦中? 就像是惊喜降临时,首先不是狂喜,而是先怀疑一下是不是别人的恶搞,是不是自己的美梦一样。 今天赵行来没有帮忙收割稻谷。 他去了山上的两处泉眼那边看了看。 水的问题只是初步解决而已,但是距离让所有人喝上更健康更安全更美味更甘甜的饮用水,还差一步,也就是现在赵行来要做的这一步。 赵行来注意了一下,他发现这位于半山腰的两处泉眼都是时不时地才会冒出水来,水量也很小,难怪满足不了山上大家的需求。 如果只是水量小的话,倒还可以挖一个池子出来,水量再小,只要它持续不断,总归能积少成多。但是这时不时地才冒出来一些,就过于不可控了。 这个时候,赵行来就会怀念自己在海外的时候的一身修为了。 只是现在嘛……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怔住…… 一缕灵气正在他的手上旋转。 灵气? 灵气…… 灵气! 赵行来猛然想通,这便是器灵给的大礼! 他这才试着调动了一下自己的法力,结果是畅通无阻! 化神期修士! 地仙之境! 十九岁的地仙修士! “怎么样?没骗你吧?”方书的声音很是时候的响了起来,响在赵行来的心里。 “多些前辈!”赵行来诚心诚意道。 “先别忙着谢,除非你听完了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这些以后,还打算谢我。”印象里声音不算贱但是作风很贱的器灵这次显得异常严肃。 这让赵行来有点不习惯,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不习惯什么。 “你说。”赵行来接话。 “在告诉你一切之前,先跟你介绍一个人,一个魔人。”器灵道。 “是昨天那位?”赵行来立即问。 “该你说话了。”器灵示意。 “本……”一开口就有一种藏不住的桀骜感,不过可能是随即就被器灵警告了,于是立即改了口风,“我是羊魔人,你可以将我理解成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之一。” “的后代。”羊魔人顿了一下,接着道。 “不要脸。”器灵嘀咕道。 “本座跟你拼了!魔可杀不可辱!”羊魔人愤怒了,然后先是一阵类似于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就是规律而带有律动感的乓乓声。 听到乓这样的声音,赵行来就知道此时谁处在上风了。 为羊魔人默哀片刻。 赵行来似乎听到了抽泣的声音,但是等他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就完全听不到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器灵的声音响起。 赵行来却一脸茫然,就是哪样?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在这座羊角山上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离开羊角山,否则你立刻就会死。不过如果你有心想离开羊角山的话,就得去做一件事情,做到了,才能离开。”器灵道。 赵行来立刻接话:“什么事?” 器灵给他的选择看似有两个,实则只有一个,跟那位之前让楚良给自己的两个选择走的是同一种套路。 赵行来怎么可能甘心这辈子都困囿在区区一座羊角山? “我也不知道。”器灵这样说道。 赵行来握紧了拳头,好嘛,还是被耍了。 “我确实不知道,但你迟早会知道的,因为你身上的某样东西,势必会将你引导到那样的一条道路上去。只不过最终走不走那条路的决定权毕竟在你自己手里,所以你暂时什么都不需要做。”器灵一通解释。 赵行来想了想,最后发现器灵说了不少,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唯一还算有点价值的,也就只有那句他身上的某样东西了。 是什么呢? 其实并不难想,除了此方那颗大珍珠之外,就不作他想了。 第17章 不能不防 此方那颗大珍珠,现在在赵行来的身体里。 原因是在他得到此方时,此方就立即直接融进他身体里了。 只不过他可以控制着将此方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然而那已经是他进入大康境内之前的事情了。 时隔两年有余,赵行来再次将此方取出来,随后看着此方,有些始料未及。 此方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基本透明的大珠子,珠子地步是地基,地基上有一座两进院子,前院里,两个小小的人正纠缠在一起。 不考虑看到的个子大小,一个看起来就知道是个年纪不小的熊孩子,另一个则是羊首人身的怪物。 很显然,一位是方书,另一位则是羊魔人。 此时方书正在欺负羊魔人。 只见羊魔人不甘地被方书压在地上,方书则两指微屈地在羊魔人的头上敲板栗。 赵行来总算知道那乓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了。 羊魔人根本不是方书的对手,而方书却在敲板栗这件事上显得乐此不疲,特别来劲。 “方书。”赵行来喊道。 方书听到声音立即停下动作,从羊魔人身上起来,仰着头看向赵行来,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脑子还挺好用,知道查看一下此方。” 赵行来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本以为方书只是性格恶劣,本性稍贱而已,现在看来,这家伙恐怕是根本就不会说人话。 “你在欺负羊魔人?为什么欺负他?恃强凌弱?”赵行来的语气不咸不淡,但是方书的回答会直接影响到赵行来往后对待方书的态度。 “欺负他?”方书嗤笑一声,“你懂个屁。” 这难听的话让赵行来颇有些反感,心中已经偏向了羊魔人。 虽然听这名字就能想到羊魔人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存在。 “我这是在镇压他,不然的话,就你这点能力,最多一个月,这家伙就能真的脱困而出。届时,别说区区一个羊角山了,就算是整个简州,恐怕都会沦为炼狱,你知道吗?”方书反问。 赵行来记起羊魔人确实曾说过待他脱困的话。 “羊魔人有这般凶残?”涉及到整座简州,这种话题就由不得赵行来下意识的先偏向于谁了。 “这般凶残?这算什么凶残?你自问就凭你现在的修为,如果能离开羊角山,祸害整座简州很难吗?”方书循循善诱道。 赵行来沉默。 他知道不难。 因为修士和凡俗几乎是两种不同层次的存在。凡俗之中不是不存在高手,但是凡俗之中的高手,在修士的眼里确实值不了几斤几两。 真有必要的话,以赵行来如今化神期的修为,别说区区一座简州,就算是整个大康,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当然,那样需要一些时间。 再一个,就是不得不考虑到的国运对于修士的压制。 “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化神期中期修士吧?距离后期似乎只差临门一脚了。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刚突破到化神期不久的。之所以能这么快拥有化神期中期的修为,应该是在元婴期圆满的时候压境太狠的缘故。所以一朝突破,厚积薄发,便一跃至化神期中期了。”方书道。 “你猜这家伙现在是什么修为?”方书的嘴角带起一抹讥笑。 “元婴?”赵行来猜得不算低了,毕竟到了化神期就有地仙的别称,即便是在海外的世界里,那也是足以称霸一方的存在了。虽然这种称霸一方也有偏安一隅的意思。 “元婴倒是没有,不过金丹修为还是有的。”方书揭开谜底,“但是,这家伙只需要吞食血气、恐惧等存在,就能轻易的突破境界的限制,一路直达大乘期!” “直达……大乘期?”赵行来终于无法淡然,他看向羊魔人,此时略显小惨的羊魔人看上去反倒有些人畜无害的意思。 但是赵行来不能不防。 方书已经将结果说了出来,如果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导致出现了某些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他很难若无其事。 自欺欺人,欺人易,自欺难。 “这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如果你真的想管……想帮忙的话,有一件事你可以做。”方书道。 赵行来立即求教:“什么事?” “让羊角山一带的国运浓郁起来吧,这东西不仅可以压制修士,其实在压制这些家伙的方面,也是很有效的。”方书笑道。 “至于你嘛……”方书转过身去看羊魔人,“你无论凝聚多少魔气,我都会强行打散那些东西,看看是你凝聚得快一些,还是我打散得快一些吧。” 赵行来心中一动,他知道方书的这话是专门给自己解释的。 他微微点头,将此方重新融入了身体里。 这时,他才开始考虑刚才方书看似无意而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国运在镇压如羊魔人那样的存在这方面,也很有效。 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羊角山…… 如果这个小细节不是巧合的话,是不是可以把这里理解成羊魔人的镇压之地? 那么……这件事其他人知道吗? 如果知道,那么曾经高大雄壮的羊角山变矮的事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赵行来如今修为恢复,那么泉眼的水量问题其实就不算是问题了。 两处泉眼的位置也不错,只要这两处泉眼能一直有水,那么饮用水的问题就算是彻底解决了。 此外粮食的问题,其实在赵行来将玉石放进池子里时,就也算彻底解决了。 除了第一次的一朝成熟之外,以后用那种水灌溉生长起来的庄稼,都会长势极佳,瓜果喜人。 赵行来回到霍雯彩给自己腾出来的房间后,就看到房间里多了一张桌子,两条板凳。虽然不是崭新的桌凳,但是起码与这里的大多数建筑的陈旧而破败显得格格不入。 赵行来微微一笑,心里也挺暖的。 “小子。” 这个时候,楚良来了。 “听说水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楚良问。 “嗯,泉眼的出水量增多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问题了。”赵行来答道。 “好啊,好啊。”楚良很感慨,很安慰。 “前辈,有没有考虑过返老还童?”赵行来打量了一下楚良,说实话对他的相貌有点不看好。 “返老还童?”楚良呵呵一笑,摆着手,“返老还童做什么?是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少,想再经历更多?算了算了,可饶了我吧,哪还经得起这种折腾?” “我是认真的。”赵行来再次说道。 “你啊……”楚良其实没说什么,只不过意思明确。 三更了,还欠一章,尽量明天补。 第18章 真香 之所以会跟楚良说起返老还童这个话题,根本原因在于方书。 方书的声音在刚才忽然响起。 “哟,有个老人家过来了,是你的护道人吧?年纪太大了吧?老人家的身体恐怕不太好吧?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辛苦劳碌,啧啧啧,真不容易。要不让他返老还童怎么样?我这个建议不错吧?你现在已经恢复了修为,想要做到这件事应该不难吧?咱们打个商量呗,你帮老人家返老还童,就当让我看热闹了怎么样?” 方书叭叭叭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好似苍蝇蚊子一样嗡嗡嗡地作响,偏偏如果只是苍蝇蚊子倒还简单,然而是方书的话,赵行来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赵行来不动声色,这个时候楚良距离他还有七八步远。 他以心声回道:“让你看热闹?白给你看?” “这样吧,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帮老人家返老还童,做到了,我就送你个礼物。”方书是上道的。 “先说说是什么礼物吧。”幸好心声的交流很快,不然这么几句的功夫,早够楚良走过来了。 “反正会让你觉得真香的。”方书卖着关子。 “真香?”赵行来听不懂。 “就像你之前确定我给你的礼物时的心情,那就叫真香。”方书道。 虽然心声交流很快,但此时楚良已经走过来了。 简单聊了几句,赵行来就说起了返老还童这个话题。 不过楚良显然没当真。 “我是认真的。”赵行来又说了一遍。 这时楚良才正式的将赵行来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眸子并不浑浊,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 非要说的话,跟他最巅峰时自然没法比。 “你是认真的?”楚良还是不信,但已经没那么笃定了。 人嘛,哪有真正意义上的无欲无求?倘若真的无欲无求了,那么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如果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那么又要怎么去界定这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楚良这辈子算是活够了,但他不介意再多活一段时间。 而如果能在这个多活一段时间的条件里加一个前提——返老还童,他确实很心动。 “其实并不难,当然,真让您返老还童还是不怎么容易的,不过只是让您恢复到三四十岁的年纪的话,问题也确实不大。”赵行来淡淡笑道。 “喂喂喂,过分了啊,三四十岁算什么返老还童?我的礼物是那么好拿的?跟你说清楚啊,我可不是冤大头。”方书不满的声音立即传来。 “你脑子里装的是豆浆吗?”赵行来淡淡嘲讽,随即反问,“谁会大包大揽的表示自己真的能让一个人返老还童?说话留三分余地的道理你不懂吗?” 方书便没声儿了。 不一会儿后赵行来就听到了乓乓声。 显然,方书是拿羊魔人撒气去了。 至于那羊魔人,虽然确实有些可怜,不过比起羊魔人自身的危害来说,那点可怜就实在不值得同情了。 毕竟一旦酿成恶果,那种后果赵行来背负不起。 虽然赵行来并不能确定方书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不过一方面是羊魔人并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另一方面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没人能承担得起最坏的后果。 这边搞定了方书的抱怨,赵行来便对楚良说了起来:“你知道的,我是修士。修士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所以返老还童对我来说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当然,这种返老还童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些话,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赵行来就地坐下,盘起腿来。 “嗯。”楚良也坐了下来。他现在的心情比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刻都要复杂,心乱如麻。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在助你返老还童,而是你自己得到了足够的生机,于是温养甚至抵消身体里的腐朽气息,从而达到一种类似于返老还童的效果。”赵行来开始解释。 “举例说明,修士的寿命悠长,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赵行来抛出问题。 楚良随之点头:“当然。” 赵行来也点点头,有这些基本了解作为前提,他接下来的解释就能轻松很多。 “那么,你觉得修士之中存不存在年轻时天赋一般,到了晚年之后才福缘不断、得气运青睐,然后在修士的世界里崭露头角的人?” 楚良没多犹豫,“应该不多,但肯定有。” “当然是有的。那么你觉得这些人里面,是会一直保持着原本苍老的面容,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修为的提升继续逐渐苍老下去,还是有机会恢复自己年轻时的样貌以及状态,之后再一点点的老去?” “两者皆有。”楚良给了个这样的回答,然后他就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参考后者那样的方法返老还童?所以我需要成为修士?” “思路是对的,不过成为修士……”赵行来笑容含蓄。 成为修士不是不行,不过见效太慢,他现在缺少的正是时间。此外,成为修士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只要身在凡俗国度之中,就会被凡俗国度的国运镇压,只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这对于修士来说,基本不会是他们愿意的。利用国运镇压来突破境界那是另一回事。 “我需要你替我做几件事,当然,作为回报,我会在最快明天最晚后天就替你洗筋伐髓,再用灵气滋养你的身体,从而达成返老还童的效果。”赵行来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种办法有无隐患?”楚良压制着几乎已经忍不住的激动,盯着赵行来的眼睛问。 “有。”赵行来很诚实,“你得死一次。” “死一次?”楚良追问。 “倘若你返老还童了……唔,虽然实际上是返回到三四十岁,但是你觉得你还能用楚良这个身份活下去吗?所以,你得先死一次,而且得是经得起查验的死一次。不然的话,你会有麻烦,我也会有麻烦。当然,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那位的意思。”赵行来道。 “我自然会问。”楚良微微眯眼,不知在想什么。 “晚上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份清单,你按照清单上的记载将所有东西准备好。最快明天,最晚后天,就可以开始了。”赵行来说完便起身了,往自己现在的住处走去。 楚良在赵行来走后便从怀里取出了一枚海螺。 这东西是方士的杰作,一般人当然是没有的。 楚良当即联系了那位,并将一切一五一十的说明。 楚良随后便在原地等。 小半个时辰后,那位终于回了一个音节。 “可。” 感谢白幽王星藕投本书两张推荐票 第19章 五件事 回到霍雯彩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赵行来一进屋便径直去了桌子边,坐在了板凳上。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赵行来用心声问。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帮楚良返老还童?”方书的声音传来。 赵行来没有说话,因为废话实在没必要说。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真要说的话,只不过是他出现的时机实在很巧而已。”方书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你愿不愿意在桌子上刻个座右铭?”方书忽然问。 “座右铭?刻什么?” “先刻八个字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赵行来将这八个字含在嘴里一再品尝,实在是越嚼越有味道。 “可以。”赵行来同意了。 “这几个字对你来说有特殊的含义吗?”赵行来好奇。 方书先是叹了口气,好半晌才再出声:“这八个字是我的前代主人一生的信条。” “前代主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唔,怎么说呢,是个疯子,是个呆子,脑子有病,但又偏偏活得比谁都辛苦。”方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感伤。 就像是对他来说这件事并非不能提及,只是每次提及,他都会不可遏制地狠狠想念一遍那个人一样。 没有痛苦,也谈不上释然。 “不提他了。”方书很快说。 但是赵行来却捕捉到潜藏在这区区四个字里面的仅仅一丝的慌乱。 慌乱吗? 其实赵行来能够理解这种慌乱。 因为他在想到陈行泾师兄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心情。 一种明明什么都没有在失去,却就是有一种仿佛一根线从身体里被抽出去的感觉。可能是从胸口,可能是从心口,也可能是从咽喉、鼻孔、耳朵…… 那种淡淡的拉扯感并不会让人痛苦,但是会让人慌乱。 “简单来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五件事。”方书将话题扯了回来。 “第一,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虽然当下我只能依附于你,但那并不是说你就能从我这里无偿的得到一切。任何我觉得可以给你的东西,你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代价与所得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赵行来插话:“比如代价的大小和所得的优劣就没有直接关联?” “没错。” “这一点没问题,我能理解。”赵行来没有异议。 “第二,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世界存在一些秘密。而你既然得到了此方,那么无论你愿不愿意,从你得到此方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被引导到一条注定艰难的道路上了。”方书道。 “这个也没问题。”赵行来在得到此方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觉悟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宝物有缘者得之”。 但是谁能真的把这句话奉为圭臬? 说到底谁能不顾及拳头大才有话语权的事实? 至于讲理,说得难听一些,在没有话语权的时候,讲理的含义早已被曲解得不成样子了。 仅仅依赖于讲理的讲理还是讲理吗? 其他不说,当初他得到此方时,周围一圈的高手,满街走的元婴期修士、多如狗的化神期修士、以及超过十位的合体期修士,他们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讲理呢?他们那个时候将那句宝物有缘者得之置于何地去了? 说起来就让人满肚子气,但生气过后,谁又不是无可奈何呢? “第三,以你现在的实力,你必须保持住危机感,你也必须尽快的提升你的实力。因为某些变化很快就会到来,这种变化会像一阵浪潮一样,只不过是席卷整个世界的滔天巨浪!而你如果还只是像现在这样的话,在新一轮的浪潮里,你可能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点,我没有危言耸听。”方书格外的严肃。 “我知道。”赵行来点头。 “所以像你之前那样,刻意压境的事情可不能再做了,不然的话得不偿失。”方书叮嘱。 “其实压境那事,我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赵行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考虑?什么考虑?” “我是打算直接跳过化身和合体两境,一举迈入大乘期的。”赵行来解释。 方书半天没再出声。 赵行来也不催促,他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有多疯狂。 但既然是方书的话,他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古往今来……也不能说古往今来吧,总之,从我诞生开始,这样的人我只见过一个,听说过三个。”方书道。 “你见过一个?是哪位?”赵行来一下子就来兴趣了,“莫非是你的前代主人?” “不是,我说过了,我的前代主人是个疯子,他是直接从筑基期开始压境,试图一举迎来大乘雷劫,从而飞升成仙的。”方书道。 赵行来如遭雷击,被雷得外焦里嫩。 从筑基期开始?不愧是疯子! “他成功了吗?”赵行来立即问。 “他当然成功了。”方书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赵行来的眼里第二次浮现崇拜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他只在小时候看陈行泾师兄做什么时才有过一次。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呆子竟然会在飞升的时刻将我留下。”方书的声音又怅然起来,接着他补充道:“总之,我的前代主人并没有在我面前飞升,所以他只是我听说过的三人之一。” “言归正传吧,第四。”方书强行扯回话题:“关于羊魔人,有一件事你必须尽快处理,那就是被镇压在羊角山下的羊魔人的尸骸。之所以忽然要你做这件事,是因为羊魔人的尸骸在失去羊魔人的元神之后,如今已经有了诞生第二缕元神的趋势了。一旦等那一缕元神成型,再想解决这个问题,就不容易了。” “羊魔人果然是被镇压在羊角山吗?”赵行来早有此猜测,这下只是得到了证实而已。 方书倒也不觉得意外,以赵行来的脑子,想不到才值得奇怪。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说到这里,方书已经不仅仅是严肃和郑重其事了。 赵行来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重。 “你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一身的修为,但是你切记,绝对不能让人近身,尤其是武者一类的人。”方书道,“这事关你的性命,由不得你不重视。” “原因呢?”赵行来问。 “因为你的肉身与原来并没有区别,一旦被人近身,很轻松就能干掉你。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希望你明白,哪怕对待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也始终要记得留个心眼。未必有好处,但一定没坏处。”方书道。 “谁说没坏处的?我若如此设防,岂不是伤人心?”赵行来笑着反驳,用不需要方书反驳的眼神看向右上方桌角,手伸过去,轻轻一拂。 桌角已有八个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今天就两章了,实在很晚了 第20章 何方神圣 “终于见到你了。”一个温醇的嗓音唤醒赵行来。 赵行来的鼻子先于他的眼皮动了动。 “好香啊……”他喃喃道。 然后赵行来便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房间里。 他并不慌张。 其实在听到那句“终于见到你了”时,赵行来就已经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在睡前,他做了一个小测试,自然是测试自己的肉身强度,结果是他连四根筷子都折不断。 四根普通的竹筷而已。 堂堂化神期修士,却连四根筷子都折不断,这实在太好笑。 但赵行来也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总算对方书所说的他的肉身的孱弱有了具体的认知了。 好在,一身法力都没问题。 总算还有自保之力。 在被那句话唤醒的时候,赵行来便心思急转,不过他却想看看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打算做什么? 他没有用神识锁定对方,这种办法太蠢,如果对方不是易于之辈,这跟直接挑衅对方没有区别。 他选择的是暗中构建一道阵法,只需要有物体距离他不到一寸距离,这道阵法便会瞬间发挥作用。会将他直接送到至少一里之外的地方。 按照赵行来早已设定好的方向,接下来他会尽可能的远离羊角山有人居住的地带,以争取打起来不至于殃及无辜。 如果一切顺利,赵行来还会将传送而去的目的地那里的一道阵法催动,困住敌人,安安心心的打一场。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未必会按照自己的设想跟自己走。倘若发展到那种情况的话,赵行来就会启用他在睡前时就已布下的挪移阵法,直接将羊角山上的所有人送离羊角山,然后索性在羊角山打一场。 两种可能,他的准备不能说不充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已经不在羊角山了。 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过,因为他不觉得有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自己带离羊角山。 他好歹是一位化神期修士。 唯一算得上安慰的事情是,既然不在羊角山了,他正好可以放开手脚大打出手。至于这里会不会是对方的老巢?这一点赵行来并不在意。 思绪一闪而过,念头已经分出去千万缕。 赵行来看向对方。 对方是一条蛇,但又不仅仅是一条蛇。 准确来说,它是一个有着牛头、鹿角、马面、猪鼻、鹰眼、兔耳、象牙、鼠嘴、蛇身、羊尾的怪物。 它身高能有半丈,身躯盘着,倘若拉直,长度怕是会超过三丈。 初见到这种怪物的时候,赵行来心里一惊,这算个什么玩意儿?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赵行来很快镇定下来。 “阁下是何方神圣?”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弄到这个地方来,足见对方的本事。 哪怕是敌人,其实在真正对决之前,保持足够的重视和必要的尊重都是有必要的。 你若不重视对方,便有可能掉以轻心。 你若不尊重对方,则有可能养成傲慢的性格。 傲慢不是不可以拥有,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能力驾驭住这种品性。 “我姓方,单名一个书字。”对方张嘴,鼠嘴让他显得滑稽,但是这个名字却让赵行来一惊。 方书? 此方的器灵也叫方书。 其实在知道器灵叫方书以后,赵行来就在想,这个名字恐怕是器灵的主人的。 而现在,一个怪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它叫方书……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冲击感。 没那么让人惊愕,也让人难以淡定。 “陈行泾,是你的什么人?”对方问。 赵行来难掩自己的震惊,这个名字,他在来到大康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虽然不能排除在大康就有那么几个人,正好也叫陈行泾。 但是……但是……但是既然是现在的话,既然是在跟他说话的话,能提到陈行泾这个名字…… 巧合? 谁信? 反正赵行来不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行来从床上几乎是弹了起来,一方面是仰仗身体,另一方面则是用上了一丝法力。 光从床上弹起就需要用上法力……既是不得已而为之,也让赵行来有些心凉。 糟透了。 修士的强大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全方位的。 换句话来说,一旦修士的强大不再是全方面的,那么这种强大所会打的折扣,就不仅仅是有了一个短板那么简单了。 他低吼着,像一只愤怒的野兽。 “当年陈行泾本有机会将此方据为己有,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拥有了此方之后势必会迎来一系列的麻烦,但是这些麻烦与得到此方的获益来说,毕竟是微不足道的。”怪物,不,方书这样说道。 他的表情很复杂,因为面目很复杂。几种不同的特征杂糅拼凑在一起之后,对他应该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看来你跟陈行泾是认得的,不过也对,毕竟,如果你跟陈行泾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话,也根本拿不到此方。”方书笑道。 “我能得到此方,跟他有关系?”赵行来的心中仍存警惕,只以一个他字代称陈行泾。 “当年得到此方的人是陈行泾,不过陈行泾并没有取走此方,而是为此方加了一道枷锁。说起来,陈行泾确实不得了,那种奇怪的枷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或许是后世摸索出来的特殊法门吧。不过一旦有得到了相应钥匙的人出现,那道枷锁就会瞬间被打开。” “不仅仅是如此,连着此方都只能落入那个人的手里,根本没得选。”方书语带笑意。 “总而言之,你能得到此方,是你的造化,同时也是陈行泾强加给你的命运。我不在乎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然后方书便转过身,背对赵行来,“陈行泾,你这家伙……” 方书的最后一句好像有无限的惋惜。 也给了赵行来莫大的压力。 他其实并不介意所谓的陈行泾强加给他的命运,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事情是,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能将陈行泾师兄交付给他的事情做好? “那个家伙说,你已经飞升成仙了。”赵行来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位方书到底是敌是友,他能够确定的只有,相比起那个自称方书的器灵,他更愿意相信这位说得出陈行泾名字的怪物。 感谢晕倒安安天使是真的萌、你在想屁吃逆の影殇投本书推荐票。 第21章 喟叹 “怎么不说话?”赵行来见方书根本没反应,有些气恼。 方书的身形并不算特别大,也就赵行来的大腿那么粗而已。这还是方书的头颅的大小,要说身体的话,方书的身体只能跟赵行来的小臂相提并论。 看着方书的后脑勺,其实更显得奇怪。 牛头鹿角,一对兔耳,脸不见得多宽,但是蛮长。 一种奇葩的造型。 然后方书的身影就由浓转淡,由淡转浅,由浅转无了。 随着方书的身影的消失,出现在赵行来眼里的是…… 这个方向过去刚好是门,门是开着的,赵行来看到的是至少三四十丈外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陈行泾。 赵行来顿时就像疯了一样,从床上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冲向门外。 “行泾师兄?”哪怕已经到陈行泾的面前了,哪怕已经看到陈行泾在对自己笑,甚至陈行泾已经抬起手,在赵行来的头上按了按。但是赵行来仍在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行来,长高了。”陈行泾笑容欣慰。 其实现在的赵行来比起陈行泾来说还要高一点。 虽然不多。 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陈行泾已经需要微微扬着头才能打量赵行来了。 “行泾师兄……”赵行来顿时便眼眶一红,当年陈行泾最后一次出海时,对他说的便是等下次咱们再见,你可能就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 当时赵行来还小,不太明白这种话的意思。哪怕是不久后得到了陈行泾的死讯,对生死并没有多少了解的赵行来也只是歪着头的想自己是不是失去什么了?但是是什么呢?如果想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是不是就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失去呢? 那时候的赵行来,只有一脑子角度刁钻的奇思妙想。 “行泾师兄……”再次喊道,赵行来已经哽咽不止。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啊?”陈行泾微微笑着,眼神里是宠溺,是欣慰,是愧疚。 “像我这种自私的人……”陈行泾又开口。 “师兄!”赵行来知道陈行泾想说什么。 当年,陈行泾也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所以十五岁就已经出海,这一去,便是三年之久。 后来陈行泾带了一名女子回到了师门。 那个女子,姓霍,名叫梓童。 霍梓童。 当时赵行来还在牙牙学语,不过已经能勉强喊师父和师兄了。 虽然奶声奶气的,还有点听不清楚。 陈行泾这一趟回来,在师门躲了一阵子。 然后就带着霍梓童逃了。 因为霍梓童的身份是凡俗国度大康王朝的三公主。 身负国运。 修士与凡俗国度的国运之间存在着解不开的死结。 后来赵行来仔细思量过后,发现严格来说其实也不能算是死结。 国运镇压修士,但却能砥砺修士,这能让修士在付出极少的情况下,仅仅利用磨损国运就能水到渠成一般破境破境再破境。 可惜的是,代价是一国气运。 这样一来,凡俗国度那一方自然就不乐意了。 好家伙,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凡俗国度之中活下去就能破境破境再破境,而凡俗国度呢?国运损耗得稀烂,最后国破家亡。 所以,凡俗国度会追捕潜藏在凡俗国度之中的修士。 这当中其实还有另一点原因,不过这一点原因出现在追捕格杀修士之后。 凡俗国度的国主后来得知原来只要宰掉一位修士,就能稳定国运,稳固一地山河,还能有一定程度的国运的增长。 于是乎,这种争端便愈演愈烈了。 修士想要不劳而获般的破境,就躲在凡俗国度里。 凡俗国度既不乐意国运受损,又想壮大国运,自然在揪出修士这件事上不遗余力。 这当中,渐渐的就形成了一笔算不清的账。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的。 修士利用国运砥砺自身,同时又做些实事,帮助凡俗国度增长国运。渐渐的,不就两全其美了? 可惜的是,现实没那么乐观。 就像是一方人本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收获巨大,却忽然要他劳心劳力;另一方人不但能解决掉那些危险因素,还能几乎无风险的增长国运。 这笔账,可能比修士与凡俗国度之间的矛盾账目更加繁琐和无可调和。 而陈行泾竟然带了一名身负国运的女子回到海上。 如何不惹人觊觎? 白捡的国运啊。 而且不仅仅是国运而已。 对方还是凡俗国度之中的某个大王朝里的公主殿下。 这层身份,也让人垂涎欲滴。 最后,天知道陈行泾是怎么做到的?他将霍梓童送回了大康。 但是陈行泾是不可能留在大康的,因为大康那边容不下他。 一对苦命鸳鸯不得已只能多些耐心。 然而,陈行泾在回自家宗门的路上,陨落了。 年幼的赵行来不太懂死讯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陈行泾师兄对他极好,是世上最大的大好人。 反正就是好。 这才有了赵行来稍大一些后问恩师为何行泾师兄会死的事情?好人真的有好报吗? 赵行来知道陈行泾自责自己自私,陷身于儿女情长之中。 将他自己,将恩师,也将霍梓童,全部拉进了一轮漩涡里。 赵行来十五岁出海,历时两年,抵达大康,其实本来是有想找到霍梓童的想法的。 但是他很快就打听到一件残酷的事情。 霍梓童,早就死了。 听说是自杀。 遗书上写的是“君已死,妾不独活。父皇,女儿不孝。” 具体的说法五花八门,大致是这么个意思。推算时间的话,是陈行泾陨落一月有余之时。 打听到这些情况时,赵行来已经抵达了皇城。 再之后便遇到了那位,又在那位的安排下去了术镇。 正好他正打算压境,就在术镇待了两年。 意外发生于赵叔被刘从由打瘸之日。 那一日,压境两年的赵行来功亏一篑,引来了地仙雷劫,直接成为了一位化神期中期的修士。 其实那个时候他要是能稳住心境的话,只要再多忍几天,届时就有把握一举至化神期后期了。 中期,后期。一小境之差,可惜结果却几乎完全不同。 “行来,你现在在哪里?”陈行泾被赵行来拦下后问。 “大康。”赵行来如实交代。 “大……”陈行泾一下子就冷静不下来了。 他抓住赵行来的双臂,眼神里明明有着躲闪之意,却还是直视着赵行来。 不需要陈行泾问出口。 也不需要赵行来说出口。 两人对视着,陈行泾便得到了答案,于是松开手,喟叹一声。 第22章 真正的敌人 其实对于答案是什么,陈行泾心中早已有数。 霍梓童的性格便是如此,根本不存在例外。 一个平时极其理性的人却能在那般时刻甘愿放下自己公主的身份,无怨无悔的跟着认定的情郎出海…… 她的勇敢,她的坚决,她的任性,她的执着,其实都明摆着。 他根本不需要侥幸,去觉得她不会殉情。 她就是那样的人。 “行来。”陈行泾开口,“你现在所见的我,其实只是我的一缕神念而已。” 赵行来没吭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长话短说,你真正的敌人,是那此方的第二代器灵,他自称方书,你一定要防备他。我之所以给自己留下这一缕神念,就是为了将一门法诀传授给你,此法诀可以让你有半刻钟的时间,不在那个假方书的监视之中。但你也要小心,不能用得太频繁。” 说完,陈行泾的手上浮现一粒光点,随即就往赵行来额头这里飘来,并没入其中。 赵行来顿时领会了那门法诀。是一种篡改天机瞒天过海的法诀,玄妙无比,可惜的是只针对于假方书。 “另外,虽然假方书是你的敌人,但是你短时间内大可放心,他想让你强大起来的心是没问题的,因为你要是不够强大的话,他就没有机会实施他的谋划。还有,你平时要注意拘束念头,假方书是随时都可以翻检你的心念的,不过也仅限于你不设防的情况下。倘若你有心设防,他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他依托于此方寄宿在你的身体里,算是个寄人篱下的境地。” “总之,之后的一切,就需要你自己小心了。”陈行泾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 他忽然粲然一笑,望向远方,“我与梓童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但我的这一缕神念可是有些不放心啊。” 话音落下后,陈行泾便虚幻起来。 整个人很快便呈半透明状了,甚至还有一种类似于青烟的感觉。 “替我跟师父道歉。”最后,陈行泾转过身来,伸出手,用指尖点在赵行来的额头。 青烟消散。 陈行泾也消散了。 赵行来知道,他是去追自己的灵魂去了。 不止是自己的灵魂,还有那位佳人的芳魂。 其实无论是赵行来还是陈行泾自己,都很清楚当初陈行泾陨落之后肯定有故意滞留在阴司黄泉路上。 如果是别人,或许没这个本事,但既然是陈行泾的话,就不奇怪。 陈行泾当年也是十五岁出海,出海的最初两年里,他经历的事情简直多不胜数,其中就得到过一份来自幽冥地府的传承。 他当时一定等到了之后殉情的霍梓童。 两朵灵魂,相伴走远。 他们会去投胎吗?这个问题,赵行来的答案是不会。 投胎就意味着要饮下孟婆汤,这对于陈行泾和霍梓童来说无疑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拒绝投胎转世就意味着做鬼也只能做孤魂野鬼。 至于说在幽冥地府混个一官半职什么的……如果只是陈行泾的话,问题倒是不大,但是加上霍梓童,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赵行来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知道陈行泾只会比他想象的做得更好。 赵行来这才打量起周围。 他吸了吸鼻子,又闻到了醒来时就闻到的香味。 特别的香味。 淡雅,舒适,叫人心旷神怡。 “这是二甲花的香味。”方书的声音出现,为赵行来解释。 赵行来头也没回,既然能确定这位真方书其实是自己人,赵行来也就不会有防备的心思。 “二甲花?这是什么花?”赵行来问,视线则在搜索,想要找到这种花。 房间之外是一片林子,有多大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流淌而过,流速不疾不徐。 河面上偶尔能看到几片叶片。 是一种圆得很圆润的叶片。这种叶片实在少见。 “河上漂过的不就是?” “就是那些叶片?”赵行来终于回头。 “你再仔细看看,也可以走近看看。”方书示意。 赵行来走了过去。 来到河边,从河中拾起一片圆叶,这才明白其中奥秘。 这不是叶片,而是花。 在叶片的中央,有几点花蕊冒起,只可惜太不显眼,太容易被忽略。 “无奇不有,无奇不有!”虽然没见过这种花,但正是因为没见过,所以赵行来才不住赞叹。 赵行来将拾起的二甲花放回河里,目送它随波漂远,嘴上还说了句:“耽误你的行程了,多有叨扰,万勿见怪。” 方书在不远处,对赵行来的举动很是满意。 方书走近,主动提及,“二甲花不是人间之花,所以从未在人间显现过踪迹。” 赵行来转过身,疑惑道:“不是人间之花?那这里是哪里?” 其实赵行来早就在疑惑了,他之前在确定假想敌其实并无恶意之后就低调的用神念观察过四周了,结果发现他的神念在蔓延到一定距离之后就会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反应。 接着便是真方书自觉地离开,赵行来看到陈行泾。这样一来,他便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你的梦中。”方书一脸笑意。 “总之,该跟你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接下来与另一个方书如何周旋,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方书边说边往后退,身形也渐渐虚幻和透明。 再之后,赵行来本以为自己会直接梦醒,然而并没有。 赵行来左右看了看,索性无事,便顺着小河逆流而上,想去看看那些二甲花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走了约莫两刻钟。 赵行来早已进入林中。 河水是从林子里蜿蜒而出的。 这里的树木都很高大,严格来说并不枝繁叶茂,但都树干粗壮,且笔直,直指天空。 地面铺着一层落叶,厚而柔软。人踩在上面,能感觉到一些弹性。 林子里没什么风,但是风声却不绝于耳。倒不是呼啸的狂风之声,而是某种轻微的划破空气的声音。 赵行来继续逆流而上,因为上游仍有零星的二甲花被河流送过来。 忽然,赵行来神色一凛。 他的头微微朝左偏了一下,左手则用双指在右肩稍上的位置夹住了一根针。 准确来说,应该是夹住了一根刺。 不过刺长达三寸,松针粗细,硬度上不是凡物。如果被这种东西刺中,后果一定很糟糕。 赵行来望向这根刺射来的方向。 虽然以肉眼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 因为这里现在本就是夜里,只是依靠着微弱的月光进行视物。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躲远一点,再找点掩护,就算是修士,能够看见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感谢一枫之影那些年一起逛东莞、我只是个安利愿君夜雨可寄北投本书推荐票。 第23章 梦中梦中梦 “小子,做梦了?”一个声音出现。 赵行来瞬间拘束住自己的念头,然后先发制人:“你疯了?此刻乃是生死存亡之际,我要是死了,你以为你能落得个好?” 方书正觉得奇怪呢,这小子怎么忽然拘束住了自己的念头,但一听到这话,方书也就没有疑惑了。 因为与此同时,方书已经注意到敌人了。 是一只幽虎。 幽虎并不是人间的妖兽,而且严格来说也并不是妖。 这是一种来自于幽冥地域的兽类,战斗力强大,成年的幽虎,能轻松吊打化神期修士。 现在的赵行来正好就是化神期中期的修为。 虽然说赵行来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但要说面对这样的敌人,确实大意不得。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届时,再如何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说到底也只是幽虎的果腹之物罢了。 半路夭折的天骄还算天骄吗? 自然是不算的。 只有一路碾压着同辈,甚至于年纪轻轻时就已经超越了老一辈的人物,这样的天骄,才会尽可能多的被人提及。 赵行来后退一步。 他已经拘束住所有的念头,他并不知道眼前跳出来的阴气缠身的异虎是什么来历。 人间对于幽冥地府的了解并不多,最广为人知的,仅仅就是一座幽冥地府和一只手刚好数不过来的几个知名存在。 阎王,判官。 黑白无常。 牛头马面。 算是知名度最高的六位了。 “这是幽虎,来自幽冥地府,天然不惧法术,肉身强悍无比,一般情况下,只有合体期的修士才能伤到它。”方书介绍道。 “严格来说,现在的你对上它,胜算连一成都没有。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这家伙的跳跃力惊人,但是不会飞。”方书说到这里时,赵行来已经利用地形躲过了幽虎的七次扑杀。 它的头可真硬,直接撞折了七棵树了。 赵行来找到一个机会,捡起了一块木屑,在手里试了试,相当硬。如果是自己的话,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才能搞定。 结果这只幽虎就这么猛扑过来,直接撞上去,来一次就撞断一棵树。 要是自己被撞上了,就自己这小身板,一下就能被废掉。 赵行来立即御空飞了起来。 幽虎仰着头咆哮,然后后肢发力,竟然迅如闪电,瞬间就过来了。 赵行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撞。 只一下。 赵行来喷出一大口血来。 下一刻,幽虎已经落地,随后又是一下窜起,一种感觉已经萦绕在赵行来的心头。 然后…… 赵行来猛然起身。 却发现自己在房间里。 “又是这里?”赵行来当然不会忘记这里,这里并不是羊角山,而是他的梦中。 “我是在做梦吗?”赵行来喃喃自语。 “没错,你就是在梦里。”方书的声音出现。 “严格来说,你既是在梦里,也不仅仅是在梦里。”方书又道。 赵行来眉头一挑,“此方?” “宾果!”方书打了个响指。 “什么?”赵行来却蒙了,不解地看着方书。 “请别介意,这算是我的口头禅,类似于猜对了的意思。”方书只好解释,“没错,你不但是在你自己的梦里,同时也是在此方之中。” “简而言之,你现在面对的,其实是来自此方的一次考验。考验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对付那只幽虎了。期间,无论你死亡多少次,都没有关系,你都会醒来,就像是梦中梦中梦一样。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一环套一环的,梦境究竟有多少层。” “唉……要是平时就能这样多好?”方书遗憾的说着。 对方书的愿望,赵行来不予置评。 “对了,要跟你说一声,如果你打算离开这个不知有多少层的梦境的话,唯一的办法应该只有干掉那只幽虎。”方书道。 “那只幽虎吗?”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等于会不断的复活,可是亲自领教过幽虎的恐怖之后,他很清楚,自己在幽虎的手底下,不对,爪子底下基本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试试增加自己的胜率。阵法,陷阱,也包括暗算等,总有办法的。”方书道。 “我会考虑的。”赵行来真的在考虑。 他知道自己重几斤几两,正面抗衡,头一个就得排除掉。 至于阵法和陷阱…… 赵行来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决定。 他这次没有片刻迟疑,立即离开了房间,独自进入了林子里。 估摸着大致的方向,很快就来到了之前遇到幽虎的地方。 事不宜迟,赵行来立即在这里准备了四道阵法,环环相扣。 如果说有什么是值得遗憾的,那就是他手里实在没有灵石,因此虽然面前布置下了阵法,但最后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按照赵行来的预估,应该是不到四成。 不到四成更多的是一种安慰自己的说法,准确来说,只是堪堪能够达到三成的样子。 而且是究竟能不能达到三成,赵行来自己也不知道,得看运气。 “方书……”赵行来在心里喊了一声。 “唔?”方书应声。 “你有没有灵石?如果有的话,借我几颗呗。”赵行来说得很是大气,光听这口气,根本听不出来这是要借东西的人。 “你觉得我有吗?”方书反问。 虽然看不到方书的反应,但是听着声音,赵行来觉得方书应该是翻了个白眼。 至于是真的没有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说不清楚了。 察觉到赵行来的念头的方书撇了撇嘴,“给你个提示,刚才从房间里出来时,不远处有一条小河。” “小河?”赵行来故意回想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有条小河。” “河里飘着一种名为二甲花的东西,非花非草非叶,无魂无魄无灵,但是刚好可以承载灵气。”方书道。 “什么?”赵行来大吃一惊,“还有这种东西?你也不早说。”埋怨了一句,赵行来立即原路返回。 回到林外,环顾一下,看到了小河,便快步过去。 “这些就是二甲花?”赵行来看着漂浮在河面上显得零星的二甲花问。 “没错,这些可是好东西。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用二甲花可以,但是切记,二甲花离水不能超过半刻钟,一旦超过半刻钟,冥冥中你就会与二甲花这种存在牵扯上一种难解的因果。按我的经验来说,你会死。”方书格外的郑重其事。 “半刻钟?这点时间不够用,绝对不够用!”赵行来有些生气。 第24章 待客之道 面对赵行来的情绪,方书一点都不慌,他缓缓解释:“虽然二甲花只能离开水半刻钟的时间,但是这是在二甲花之内没有灵气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如果二甲花之内存在着灵气的话,这个时间是可以大幅度延长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赵行来才肯罢休。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两个问题:“我有两个问题。” “你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书道。 “首先是,如果我再次死在幽虎的手里,随着我的复活,已经被我带离水里的二甲花不会有事吧?”赵行来问。 “当然,你的复活可不仅仅只是复活而已,甚至是包括时间的重置的,所以你复活之时,就等于你取走的二甲花其实已经回到了水里了。”方书答道。 “第二个问题,如果成功干掉了幽虎,那么那个时候我是还有点时间将二甲花收拾好放回河里,还是没时间收拾,会直接从梦里出去?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些二甲花又要怎么算?” “真是谨慎啊。”方书也不知是夸了一句还是有别的意思,“这一点你也可以放心,此方不会让你被这些小问题烦恼的。唔……唯一你需要注意的是,你必须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干掉幽虎,不然等到二甲花的时间到了,一切就麻烦了。” 赵行来只是将那种可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便立即警惕起来。 显然,那种与二甲花纠缠的因果会麻烦到一旦纠缠成立,就连此方也都没有办法消弭。哪怕是复活,哪怕是时间得到了重置。 心里大致有数后,赵行来便将心思放在了二甲花上。 他拾起他也不知道该称之为一朵还是一片的二甲花,往里面灌输灵气。 不一会儿,二甲花当中就有灵气沉淀。 然后赵行来直接以神念来感知二甲花中灵气散逸的速度,不一会儿便推算出来灵气散逸完需要的时间。 心中有数之后,行动便能有的放矢了。 赵行来先后拾起近五十朵二甲花,并往其中灌输灵气。 之后他才带着这些得小心呵护的宝贝再次进入了林子里。 这一次,赵行来就不能去之前遇到幽虎的地方了,一方面是幽虎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那里,另一方面,则是有可能对方根本就已经主动往自己这边过来了。 因为赵行来又想到一件事,之前之所以会与幽虎相遇,原因其实就在于他对二甲花的好奇和追踪。现在光是他的手里就有近五十朵的二甲花,如果所料无误,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幽虎自己找上门来就够了。 赵行来找了一处树木特别密集的地方。 之前遇到幽虎的时候就已经领略到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然而自己当时还是失策了,实在不应该飞到空中的。 因为在林子里,幽虎的速度固然很快,但是赵行来好歹有林立的树木保护,这种时候幽虎的速度优势反而就不那么有威胁了。 反之,自己去了空中,就等于是成了靶子。 虽然严格来说是会移动的靶子,但是在幽虎的眼里,这样的移动靶和固定靶有区别吗? 完全没有。 所以赵行来当时才会落得个只能复活的下场。 不然哪怕仍是要死在幽虎的手底下,至少自己还能有更多一点的时间去观察幽虎。 很多时候,多看一眼就能多得到很多有用的线索和推论。 一边想着这些,另一边赵行来已经布置好了四道阵法。 这次有二甲花作为辅助,四道阵法就算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至少七八成是跑不掉的了。此外再加上四道阵法的环环相扣,相互叠加之后,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不说一鼓作气干掉幽虎,至少赵行来有把握,这能给幽虎造成很大的麻烦。 在原地沉心静气,恭候了贵客约莫半刻钟。 幽虎果然来了! 这说明自己之前的推测是对的。 只要这一点没问题,那么哪怕这一次依旧会以失败告终,至少下一次,赵行来完全可以做出更具备针对性的布置。 这一次之所以不那样做,主要原因之前耽误了一些时间,赵行来很担心在自己布置完一切之前,幽虎就先出现了。 如果事情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那么这一次他的辛苦就等于是白辛苦了,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哪怕是赶紧的做好准备之后又等了半刻钟的时间,赵行来也一点都不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非要说后悔的话,难道不应该是自己为敌人准备了一份大礼,结果对方提前来到,特意为对方准备的大礼顿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赵行来退后两步。 其实还是存在着一个问题的。 那就是幽虎会不会伤到二甲花? 如果幽虎伤到了二甲花,导致二甲花出现无法挽回的损伤,这笔账是算在幽虎的头上,还是算在自己的头上? 但是眼下已经没时间了,而且赵行来也不可能跟幽虎打个商量,约好时间定好规则才来对峙。 没有这种好事。 “吼!”幽虎咆哮一声,下一刻,它的身影便不见了。 赵行来丝毫不慌,倒不是他已经信心满满,而是他已经没空心慌了。 他将注意力全神贯注的放在自己身边的几棵树上。 他只能保证一旦幽虎撞了过来,他能迅速借助密集的树木躲避,并且将幽虎引入自己为它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 砰! 赵行来的身子立时一侧,接着他便顺势倒退一步,靠在了一棵树上。 幽虎的身影一闪而逝。 但还没完! 某种危机感蓦然而至,赵行来当即就缩起了脖子,且运用上了一种千斤坠的法门,迅速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拧腰,人便顺势滚了出去。 固然狼狈。 但是赵行来刚滚出去,刚才他背靠的树就成了一堆碎木渣。 当然,上半截还是完整的,只不过顺势飞出去了挺远,挂在了几棵树的树枝上。 赵行来深知这是怎样一种命悬一线。 所以四道阵法里,有一道困阵、一道幻阵、一道迟滞速度的阵法,其中第四道阵法是限制幽虎的灵觉的。此外,赵行来还特意给自己准备了一个专门用来增加自己的灵觉的阵法。 灵觉方面的此消彼长,是赵行来能够躲过这一击的根本原因。 那边,陷身于阵法中的幽虎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这种来自幽冥地府的兽类并不像妖族那样可能拥有与人类别无二致的智慧,甚至是化形为人,但是它们的智慧其实也是不低的。 所以幽虎一击未中便要抽身而退。 但是赵行来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个机会,哪里舍得就这样让幽虎全身而退?好歹得留下点什么吧?不然岂是待客之道? 虽然之前布置四道阵法的时候为了最大效率的牵制住幽虎,赵行来并没有在其中布置杀阵,但是这不代表赵行来就没有为幽虎准备杀阵。 要说阵法这门学问,杀阵才是待客的首选! 三更,补上之前欠的账了。 晚安。 第25章 刀光剑影 赵行来抛出杀阵,还未触及到幽虎身上,刹那间,便有数十道光带出现,眨眼之间,化为刀剑,夹带着狠厉的杀机宛如莲花般盛放! 光刀光剑五颜六色,顿时便轰然散开,随即从四面八方往中心处合拢于一处。 幽虎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它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招了。 既然躲不过,受着就是! 只见幽虎忽然身躯紧绷,四肢微屈,重心压低,接着低吼一声。 它的头以极小的幅度晃动着,这是为了避过部分朝眼睛和鼻子而来的光刀光剑。 即便它再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也不会愿意用眼睛和鼻子硬接杀招。 忽然,赵行来双手掐诀,几道刀光忽的出现了迟滞的现象。 幽虎蓦然一惊,想要抽身而退。 但是迟了! 在赵行来的操控之下,其中两道刀光分别命中幽虎的左眼和鼻子。 幽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与此同时,它身上的防御也出现了问题。 众多攻击虽然多无效用,但也有那么几道是刺进了幽虎的身体里的。 赵行来很想乘胜追击,这么好的机会,再想碰上可不容易。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能出这点成绩已经该知足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只能是反受其累。 赵行来不敢耽搁。 此处树木密集,这对体型巨大的幽虎有很好的牵制作用。不过在赵行来决心撤退的时候,也给赵行来造成了一些麻烦。 其实他不是不可以用更好的方法离开这里。 他手中还有一道传送阵,虽然能传送出去的距离不远,总归会比这样在密林里逃窜好些。 但是那道传送阵赵行来另有用处,若无必要的话,他还不想动用。 刚跑出三步,距离还未超过一丈。 身后,一道气浪已经袭来。 赵行来的背后被打中,人一个趔趄,就撞在了一棵树上。 他赶忙用手扶住,稳住身形后都来不及细想,就先一个平跳,接上一个千斤坠,迅速趴在了地上。 一双腿忽然如同高速旋转的车轮,手上微微使力,人便往前冲去。看上去很想一只拼命逃窜的蜥蜴。 左手、右脚,以及右手、左脚,各成一组,小腰也扭得欢快,飞一样地在密林里穿梭。 须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颗颗树被撞断的声音和动静。 幽虎现在等于是疯了。 也对,它那样的存在,被赵行来这种仅仅勉强够格入眼的家伙伤到,这都不仅仅是什么奇耻大辱了! 幽虎终于舍得认真一点了。 赵行来没有犹豫,他立即使用了传送阵。 刹那间,他的人便被传送到了三里之外。 然而就在赵行来觉得稍微可以喘口气的时候…… 他倏然在床上醒来。 他有些茫然。 “方书,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赵行来在心里问。 方书的声音出现:“也没什么,就是幽虎已经锁定了你,你刚出现,那厮便从天而降了。” 赵行来调整了一下心态,果然,对敌堪比合体期的幽虎,对他一个小小的化神期修士来说还是太难了。 好在这次他攒下了不少很有用的经验。 下一战,他不敢说自己有胜算,但绝对可以让幽虎再狼狈一点。 只要每一次都能比上一次让幽虎更狼狈,总有一次,幽虎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赵行来先去了河边,收集了大量的二甲花。 为这些二甲花灌注灵气,然后他便又找到一处林木密集的地方。 这里的树木比之前的战场更粗壮一些。 优势是能发挥出更好的阻拦效果。 赵行来旋即布置起阵法。 依旧是四道阵法,相同的配方,但味道却不会相同,因为量更大。简单来说就是所用的二甲花更多了。 然后赵行来为自己准备了两个杀阵,只待关键时刻杀幽虎一个出其不意。 至于传送阵,赵行来放弃了。 赵行来当然也是愿意准备更多的,但是他只有两只手,一只手握一个阵法,实在是多不了了。 接下来就是养精蓄锐,静待敌来了。 约莫一刻钟左右,赵行来感知到了动静。 幽虎,来了! 与之前的计划基本没差,赵行来将幽虎请君入瓮。 四道阵法同时发动! 幽虎的动作顿时就出现了一丝迟滞。 杀阵接上! 光影涌动。 相似的情景再次出现。 刀光剑影如莲花般盛放,先是轰然散开,接着就从四面八方往中心处合拢于一处。 幽虎没有大意,用身躯硬抗。 就在这时,赵行来将第二道杀阵抛了出去! 幽虎的眼中凛然。 然而刚刚抛出第二道杀阵的赵行来已经操控起第一道杀阵中的光刀,依旧是角度刁钻地攻击幽虎的薄弱处。 幽虎刚刚受伤的瞬间! 忽然,第二道杀阵已经爆开,正是在幽虎的头颅下方。 正要暴怒的幽虎被这一下给打蒙了。 而且第二道杀阵之后紧接着,赵行来就操控起了第二道杀阵当中的刀光剑影。 爆开的第二道杀阵中稍微换了个口味。 唯有道理还是一样的。 赵行来操控部分尚且完好的光剑,那些光剑正要继续朝上而去,却极度不合理的调转了方向,瞬间朝下。 下是哪里? 正是幽虎的鼻子。 数十道光剑如雨点般落下,几乎瞬间就洞穿了幽虎的鼻子。 就是现在! 这一幕其实是意外之喜,赵行来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 于是他临时控制住了几把小剑,朝被洞穿的幽虎的鼻子处激射而去。 小剑如入无人之境,近乎直接的就到了幽虎的体内。 坚固的堡垒从内部被突破时是什么样的? 就是现在这样。 幽虎的眼里忽然失去光彩。 说来话长,架不住说时迟那时快。 赵行来彻底醒来,一睁眼,已是在羊角山。 “真不容易。”赵行来感慨。 “谁说不是呢?”方书也忍不住感慨。 只是赵行来不知道,自己在方书心里的评价,又提升了不少。 赵行来忽然感知到羊角山范围内出现了几缕不善的气息。 “方书。” “唔?” “你说恶客临门,当如何?” “恶客临门吗?自然是棍棒齐下!” “我觉得还不够。” “不够吗?” “当然不够。” “那该如何?” “该有来无回” 方书默然。 赵行来可不希望自己在这里的消息走漏。 虽然在这里自己等于是已经恢复了化神期的修为,只是一方面是仅限于羊角山范围内,另一方面则是他的肉体委实太过孱弱。 他可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 任何意外都不希望。 感谢书友20200403174858328、蓝“霉”的味道1545552556投本书推荐票。 第26章 负债而行 一般情况下,气息是存在波动的,比如说气息的主人平静时气息就会显得平静,气息的主人高兴时气息就会显得欢跃,气息的主人烦恼时气息就会显得沉闷……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气息如仙纯净而让人甘之如饴者,亦有气息如魔诡谲而让人心中不安者。 同理,气息也分善恶。 现在羊角山范围内就出现了多道颇为不善的气息。 赵行来从床上起来,将长衫披上,便出了门。 走出房间,便看到不远处有好些人围在一起。 而那些不善的气息就在那边。 这让赵行来有些担心。 虽然因为特殊的历史原因,羊角山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的被丘东县认可,而且丘东县那边对于羊角山这边的情况也不是不了解,只是纯粹的不打算帮忙而已。 因为如今在羊角山上的人,其实基本上都是当年羊角山山匪的后代。 换个说法就是,羊角山的人,都是罪民刑徒的后人。 所以羊角山的人即便是外出去找活路,也都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家乡。 因为一旦公开,被歧视还是轻的。 任何人都不会雇佣这些人,甚至于还有可能直接被扭送到县衙去。 而且即便是到了县衙,羊角山的人几乎不需要理由,就会被押入大牢。 此类种种,还不算完。 虽然县衙不会帮扶羊角山这边,但是县衙的官吏却不是完全不来这边。 只不过一旦来了,不是带来赋税加重的消息,就是要带人去服徭役。 徭役就是强征平民去无偿劳动。形式包括力役、杂役、兵役等。 都不是什么一般情况下,羊角山这里服徭役的人,要么是力役,要么是杂役,至于兵役,不可能。 这些都是赵行来旁敲侧击后了解到的。 羊角山的大家对于他这位将水引上山来的大恩人十分热情,就连他现在住的房间,也是有人特意腾出来的。 本来赵行来的意思是不用特意腾出房间,只需要给他一个能睡的地方就够了。 不过房屋的主人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老伴前两年病死了。他自己也已经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了,平时都是邻里帮衬。这次腾出房间,便是直接住进了其中一位愿意照顾他的人的家里。也算方便就近照顾。 赵行来当时虽然还没有恢复修为,但是以他的眼力来说,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位老人只剩半年的寿命了,这还是在有人照顾且照顾周到无忧无愁的前提下。 但在羊角山,这基本上就是最大的奢侈了。 赵行来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快步走去。 因为那些气息不善,所以赵行来没有用神识过多的关注。因为怕会惹恼那些家伙,以至于危及到大家。 等到赵行来过去。 却只见到大家围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看上去正在嘘寒问暖。 有人无意间回头一看就注意到了赵行来,于是立刻跟年轻人介绍。 “二牛,这位,这位是咱们羊角山的大恩人呐!就是他,把山下的水引到了山上,你看到的倒流到山上来的水就是他给引上来的。” “对对对,还有,我们刚觉得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你猜怎么着?咱们紧赶慢赶才赶上的春耕,娘的一下子就长起来了,就成熟了!哈哈哈哈,咱们赶紧就收割,这不,那边还没收完呢,大概明天才能全部收完。到时候还可以赶着春耕的尾巴,等到秋天就又可以丰收一场了!”一位牙齿掉了大半的老人高兴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 “恩公!”被唤作二牛的年轻人没有二话就要向赵行来下跪。 赵行来立即拦下。 赵行来没有灌二牛例如“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样的鸡汤,时代是有局限性的。而且二牛也并不是舍弃了尊严才下跪。而是对于他来说,实在没有比下跪更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的方法了。 “你叫什么名字?”赵行来只是扶着二牛的双手而已,硬是叫二牛再怎么发力也跪不下去。 听到大恩人的问话,二牛这才打消了非要跪谢赵行来大恩的想法,答道:“小的姓张,张二牛。”张二牛有些紧张,有些局促,也有些拘束。 赵行来见状便拍了拍张二牛的肩膀,然后找了个借口将张二牛带走。 “各位,二牛来得正好,我正需要一个有力气的年轻人帮我个忙,事情有点急,我就先把二牛带过去了。”赵行来指向自己现在的住处。 “去吧去吧,二牛这几年在外面过的还不错,其他不说,一把力气还是有的!”有人替张二牛说话。 之所以带走张二牛,是因为赵行来发现自己刚才所感知到多道气息,竟然都在张二牛的身体里。 按理来说,一个人身上当然是只可能存在一种气息、 哪怕是算上例外,再考虑到万一,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三种气息,就已经是数百年都难遇一回的事情了。 更别说像张二牛这样,身体里竟然同时存在着十多道气息。 赵行来甚至怀疑这位张二牛正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能够同时让十余道气息共存在身体里的特例。 这样的人,其实修士是很喜欢的。 因为越特殊就代表着越值得期待。 至少在多道气息共存于一体之中的情况里,平庸者很有限。 未必一定能做到什么程度,至少让人失望是非常罕见的。 将张二牛带进房里。 赵行来开门见山。 赵行来的直接无疑让张二牛诧异和错愕。 他低下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显然,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一人低着头也不知是在看脚还是看地,一人则只是看着对方,也不出声催促。 “这是我欠别人的债。”张二牛钟宇说话了,“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跟大家说?”张二牛很快央求。 “不能。”赵行来摇头。 这让张二牛的脸上闪过一丝黯淡。 “你不想让他们担心,但你不能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去做会让他们担心的事情。不然等到有一天一切都被铺陈在阳光下时,你要他们怎么办?是怪自己对你关心太少,还是怪你藏得太深?”赵行来反问。 其实在张二牛说出欠债这样的说法时,赵行来就知道他身体里的十多道气息是怎么回事了。 他并不是真的同时身具十多种气息,而是另外一种情况,虽然也比较特殊。 世上存在着这样一种人:日日负债而行,夜夜泣不成声。 第27章 还债 人活于世,或多或少有债在身。 老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见欠债本质上是一件何其恶劣的事情。 负债之人是不是都会负债而行? 其实也未必。 可能关乎人的脸皮有多厚,也可能关乎那个人的处境。 只有负债累累但心思纯正时时刻刻惦记着还债的人才有可能成为负债之人。 其实负债之人并不是一种不好的现象。 在修士的世界里,有这样的说法:人人各有缘法。 意思就是每个人的机缘所在都不同,但大体来说是都有的。 比如负债之人,虽然欠债累累,但是因为心思纯正,所以会得到冥冥中的某种眷顾。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是有大福缘的。 但是,这样的人势必会度过一段苦得基本上都不能再苦的时间。 熬过了这些苦难之后,才有可能时来运转。 而且这种事情关乎本心,并不是心里想着自己会还债就行的。 就像是冥冥中有这样一尊存在,祂能窥见你内心最深处的念头,于是安排了所有的一切。 其实这种说法在修士的世界里有很多人质疑。 因为修士修行走的是顺天而行又逆天改命的路数——这听起来很是矛盾,但其实并不矛盾,因为这里严格来说是两个不同的过程。先顺天而行,后逆天改命。 修士们相信能够掌控他们自己的命运的人只可能是他们自己,而这种说法则更倾向于命由天定。 但是对于海上那早已数都数不过来的普通人来说,相信这一套说法的不在少数。 张二牛显然就是已经熬过最苦的那段时间的负债之人。 “是因为你欠的债就是欠大家的吗?”赵行来柔声道。 张二牛猛地抬起头,眼神在问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是今天刚回来,这就说明你是在其他地方度过的一段非常苦的日子。既然现在回来了,同时也说明那段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再顺着这样一条脉络思索下去,就能知道你回来的目的,应该是还债吧?”赵行来笑道。 赵行来所感知到的那些不善的气息,其实就是张二牛欠的债。倒不是债主有如何的逼迫张二牛还债,而是张二牛的心里将这些债看得太重。 用修士修行的行话来说,就是这是一道心关。 心关是修士的桎梏、瓶颈。 既然如此,心关就可以看作是一种并不正面的存在。 所以,它才会拥有不善的气息。其实并不是真的不善,而是对于张二牛自己的人生来说,这种存在具备某种不善的含义而已。 其实严格来说,那些债本身是不会有气息的。之所以能够有气息,其实是张二牛自己附加给那些债的。至于拿什么附加?自然是冥冥中护佑他的福缘和气运。 正因为这一份福缘加气运被用在了这方面,所以张二牛或者说负债之人才必须熬过一段艰难的日子。 至于熬过之后,便能慢慢还债。 债还清了,那份气运倒也不会流失,而是真正的成为负债之人的东西。 这就是负债之人身具大福缘、大气运的原因。 其实缘由并不难懂,真正难的,还是那份难能可贵的本心。 这岂非也是一种好人有好报的具体表现? 只是……太苦。 所以真正的负债之人少之又少。 而且……其中还有一点,是非常危险的一点。 即便负债之人熬过了那段艰苦的日子,终于可以将那份气运化为己有,但在刚开始时,这位负债之人却是没什么自保之力的。 何况对于修士来说,强夺他人气运这种事,并不罕见。 张二牛能作为负债之人安然无恙到现在,跟他生在大康是有直接关系的。 也就只有能以国运完完全全压制修士的凡俗国度,才有可能让负债之人成长起来。 当然,较真的话这样仍是不够。 负债之人虽然身具大气运,但是这种气运并不是一般人以为的那种福缘临头,此后只管高枕无忧即可。 哪儿那么轻松? 天灾可避,人祸难逃。 人祸往往比天灾更可怕。 张二牛很快又低下头,他看上去不再如之前那样紧张了。 “我十五岁离开羊角山,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十年……十年有余,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把我欠这里的一切,十倍百倍的还给这里。”他看着脚下的土地,也好像眼里只有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 “你打算怎么做?”赵行来问。 张二牛再次抬起头,粲然一笑:“我现在是方士了。” 二十五岁的青年脸上,浮现出一种之前没有表现出一丝的自信。 “方士?可你要知道,仅仅只有你一个方士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赵行来提醒。 “不,够的。虽然我能够确定我无法很快让这里变得很好,但至少,只要我一直尽心尽力,终有一天,这里会如燕子衔泥那样,一点一点好起来的。”张二牛道。 “其实……”张二牛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我十八岁那年被一位老方士看中收为弟子,后来就在师父的身边学习术法,直到前年,师父他老人家寿终正寝。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想回来了。” “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我掌握的术法还不够,所以我找了很多师父的朋友,向他们请教术法。直到去年年末,我才终于有把握敢回来了。只是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直到今天才到。”张二牛解释道。 方士修行的内容被称之为术法,相当的博大精深,至少对于任何一位方士来说,光是其中的一个方向就足够一位方士用一辈子的时间去钻研了。 当然,这种术法跟修士所掌握的术法并不是一回事。 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方士的术法能在凡俗国度之中使用,而修士,则只会被压制着等同普通人,甚至还有些不如普通人。 因为修士早已习惯了一切问题都可以用一身修为解决,所以当修士失去了这一身的修为之后,他们的自理能力,往往不怎么样。 不过方士的术法虽然有其独到之处,但是也有非常显眼的短板,至少没有延年益寿的作用,甚至还有折寿的隐患。 所以凡俗国度之中的方士鲜有高寿之人。 一般能活到花甲之年就算长寿了。 这一点,比之武夫都有不如。 武夫如果年轻时没有累计太多的暗伤在身体里,其实活个七八十岁不难的。 所以术镇那位五十有六的刘姓武夫即便将近花甲之年,也照样每天大碗喝酒,照旧威压整个术镇。 感谢神有梦游症好燃gg的小粉丝吼、书友20200403175353198投本书推荐票。 然后,今天劳动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28章 十年 张二牛忽然腼腆一笑,“对了,其实师父给我起过一个名字,叫张显航。” 说完,张二牛,不对,张显航的眼里其实有些期待。 “张显航?”赵行来一下子怔住。 要说张二牛,谁知道这位是谁?但要说张显航的话……对于方士来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怕是没几个。 因为张显航是前代天下方士第一人欧素的关门弟子。 欧素何许人也?眼下整个大康半数以上的显赫方士都曾聆听过他的教导。 虽然真正的试师徒寥寥无几,但是基本所有人都是认这份师生情谊的。同样,那些方士之间,也因此有了八竿子打得着的关系。 当初赵行来抵达术镇的时候,欧素刚刚去世一个月。 却正是被提及最多的时候。 而且,术镇正是欧素的故乡。 张显航作为欧素的关门弟子,一直被欧素保护得很好,虽然在外面名声不小,但真正意义上的公开露面还没有过。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见到他。 谁能想到,张显航竟然出身于羊角山,甚至还有个张二牛的原名。 欧素去世之后,后来公认的方士第一人便是为大康陛下显明帝炼制仙丹的方试了。 只是世事难料,显明帝的忽然翻脸,让方士的处境顿时变得很尴尬。方试这位方士第一人据说是已经被公开问斩了。 说斩就斩。有人在唏嘘显明帝的凉薄,也有人在庆幸显明帝的悬崖勒马。 其中前者很是低调。 “是我。”张显航腼腆地点头。 “欧素前辈是你的师父?”赵行来问。 “赵大哥认得我师父?”张显航早已从长辈们那边得知了恩人的贵姓。 虽然恩人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但是恩人如此有本事,想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年轻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别。”赵行来听得别扭,“你比我年长,该我喊你做大哥。张大哥。” “万万不可,使不得使不得!”张显航立即如拨浪鼓般摇头。 “赵大哥对羊角山恩重如山,就是对我恩重如山,这声大哥,您担得起。”张显航恳切道。 “张大哥若是非如此不可,那么在下只好离开羊角山了。”赵行来寸步不让。 左右为难的张显航最终只能不情不愿的退让。 “你若愿意,直接喊我行来即可。”赵行来这才露出笑容。 “行,行来。”张显航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变相赶走赵行来吧? “张大哥既然回来,想必是已经有全盘计划了?恕我冒昧,能问问你打算怎么做吗?”赵行来请张显航坐下,接着自己也坐下,问道。 “其实最难的问题已经被行来解决了。现在羊角山上要粮食有粮食,要水有水,所以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接下来准备从衣这个方面入手。”张显航道。 “衣?”赵行来有些心痒。 “现在还是开春,还未转暖,虽然说大家并不是没有衣服穿,但是都太旧太破。其他不说,我知道三爷爷原先最喜欢的那件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是三年,好些开裂的口子已经没法再缝补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老人家还是找来两块碎布,中间夹一点稻草,硬是用麻线勉强缝补。”张显航红着眼睛道。 “其实在皇城的这几年,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连寄东西回来都做不到,不然的话……”张显航情不自禁抽泣。 赵行来微微点头,这些年张显航一直都在皇城那边其实不难猜。 相应的,他孤身一人待在皇城,人却只能如同死了一样音信全无,连个平安都无法托人带回羊角山……其实也很容易理解。 欧素是多大的一块招牌?他的关门弟子,那仅仅是他欧素的关门弟子吗?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彻底断绝张显航与外界的联系,看上去简单粗暴而且不近人情,但也是最好的办法。 “总之,我知道羊角山的妇人们,个个都是缝制衣物的好手,她们大多只有简陋的工具,但是凭她们的一双巧手,仍足以纺织出世上最好的衣服!”这句话,张显航说得很自豪。 “我联系了一批麻布,大概明天就能送到羊角山来了,到时候分发给大家,让大家赶制一批新衣服出来。” 这样就算吃得饱,穿得暖了。 “然后,就是住的问题了。其实羊角山上的房子基本都是老房子,很多年了,年久失修。山上有力气的人不多,所以就算想修也不轻松。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家能吃饱了,就有力气,先让一部分人简单翻修一下,等新衣服赶制完毕之后,再彻底的修一遍。” “至于这段时间里,我会用我学来的术法,让羊角山的土地变得肥沃,这样,羊角山种出来的庄稼就会更好。”张显航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羊角山那越来越好的很久以后。 “不错。”赵行来点点头,对张显航的计划没有异议。 只是与张显航提了一嘴,说自己找他来主要是因为这个房屋有几处地方有问题,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房梁。 正是因此,所以需要年富力强的人来帮忙。 张显航点头如捣蒜,心领神会。 从这里入手就正好可以扯到大家的房屋的事情。 现在大家吃喝已经不愁,力气也足了,麻布要明天才到,正是修房子的时候嘛。 赵行来其实也没有说谎,只不过房屋里有问题的地方他已经自己给修好了。 又等了两刻钟左右,赵行来才和张显航一起离开这里。 路上碰到了挑着两箩筐稻谷的霍雯彩。 “你是……”霍雯彩认了认张显航,只觉得眼熟。 就在张显航打算喊一声雯彩姐时,霍雯彩正好想起了张显航的名字。 “二牛回来了?”膀大腰圆的霍雯彩放下一挑稻谷就几步过来重重地抱住了张显航。 霍雯彩看到张显航当然高兴。 不管怎么说,张显航是少有的仍然年轻就返乡的人。 “雯彩姐。”张显航声音不大,但是神情很依恋。 因为他当年还小的时候,霍雯彩照顾他最多。 在张显航这里,霍雯彩是比亲姐姐还要亲的人。 之后又有几人挑着稻谷过来,也很快就认出了离乡十年的张显航。 “你这孩子,这十年也不知道寄封信回来?你三奶奶去世前最牵挂的就是你了。”有一名妇女道。 张显航顿时如遭雷击,站立不动,神情呆滞。 今天两章。 按理说劳动节当然是要加更的,甚至是爆更,但是今天就算了,明天应该也只有两更。不过后天会开始补,按今天欠四章,明天欠四章来补。然后后天也是六更,顺延补。我只能爆发到这种程度了。 第29章 镇压(二合一) 张显航问了老人家的墓在哪里,然后拒绝了任何人的陪同,独自过去。 他对羊角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熟悉,这让人不知道该不该担心他。 霍雯彩跟赵行来提了一嘴张显航,不对,是张二牛的故事。 张二牛小时候其实并不招人喜欢。 不是因为他调皮捣蛋,而是因为他打小就身体不好。 在羊角山这种地方,就连成人的日子都过得苦不堪言,哪有余力去照顾一个体弱多病的小生命? 曾经张二牛的父母狠下心来决定抛弃张二牛。 他们将张二牛放在一个堵住了口子但是仍然有些漏水的盆里,又将这个盆放在了山下的河沟里。 河沟偶尔才会有涟漪荡漾起来,张二牛的命运其实可想而知的。 然后,张二牛的母亲在转身走出去没几步的时候,就后悔了。 于是他们夫妇就将张二牛给带回了山上。 其实从二牛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二牛的上面有个哥哥。 不过大牛才三个月的时候就夭折了。 好像……大牛那个孩子唯一的不对就是生在了羊角山。 但是,出身怎么能有对错的区别呢? 总之,张二牛的父母后来含辛茹苦将张二牛养到六岁,就先后去世了。 在之后,是两位长辈收养了张二牛。 这两位正是张二牛嘴里的三爷爷和三奶奶。 养恩大如天! 现在忽然听说三奶奶的死讯,张二牛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不奇怪。 听完这些,赵行来往张显航过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张显航的身影早已不见。 这时,假方书忽然出声。 “小子,去一个地方吧。” 赵行来就在心里回复:“去哪里?” “羊魔人真身被镇压的地方。”方书道。 “羊魔人?”赵行来心思微动。 其实在知道羊魔人的存在之后,再加上假方书和真方书的先后出现,赵行来心里是稍微有点数的。 按照真方书的说法,假方书对自己是有想法的。假方书需要全力帮助自己强大起来,所以在自己足够强大之前,假方书是很有利用价值。 赵行来一瞬间闪过不少念头,假方书则适时道:“你现在的实力太差,而且留给你的时间也并不多。所以,你首先得巩固自己的修为。至少,先能够带着一身修为走出羊角山吧。” 赵行来愕然,又惊又喜问:“我是有可能走出羊角山的?” “废话!”假方书,没好气道。 霍雯彩自然是还有事情忙的,其他人也一样,也就是赵行来才显得无所事事一些。 赵行来道别了霍雯彩,就按照假方书的只是,走向羊角山的两个羊角的中间位置。 来到这里以后,赵行来发现这里有很多墓。 式样简单,有些能立一块石碑,大多只是木牌。甚至还有一部分,只在墓前放置了一块石头。 赵行来还在想张显航的三奶奶会不会就葬在这里?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张显航的踪迹。 张开神念感知一番,才发现张显航所在的位置距离他这里至少能有三四里地。 其实很远了,再加上地势和草木的遮挡,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假方书教了赵行来一套口诀。 赵行来只是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这套口诀的玄妙。 当然,也明白了羊角山的玄妙之处。 没错,羊角山确实是镇压羊魔人的地方,但以像羊魔人那样的存在,其实不难想象他曾经的不可一世。 所以,如果要镇压这种大凶大恶的存在,一般情况下,镇压之地该邪气逸散,魔气森然,甚至寸草不生才对。 但是羊角山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其中的关键因素就在于羊角山本身的玄妙。 在默念口诀时,赵行来清晰的感觉到了以羊角山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的地脉的力量。 这样一来,在镇压羊魔人这件事上,就并不是羊角山一山的功劳和辛苦,而是包括诸多地脉在内共同协作的成果。 相应的,这些地脉以及地脉所代表的区域,也就共同分担了镇压羊魔人的压力和后果。 于是乎,这样均摊之后,才有了羊角山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毕竟还能养得活人的结果。 不然的话,羊角山必将成为一处不毛之地,别说养活人了,那是养活一棵草都难! 平日里周围地脉的存在不明显是因为将一处地脉延伸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本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当中需要付出的辛苦和代价,远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 换言之,便可以反过来推测,羊魔人到底是一种如何可怕的存在,竟然值得如此重视! 而假方书交给赵行来的这一套口诀,其实应该说是法诀才更为妥帖。 这一套法诀,可以让人与羊角山产生一种共鸣,从而找到那玄之又玄的异样波动,再借此撕开一道口子,从而真正的进入羊角山。 至于被撕开的口子,只需片刻时间,便可自然恢复。 可以将这说成是存在于羊角山上的一道十分玄奥的阵法。 也可以说是封印。 不变的只是道理而已。 进入真正的羊角山之后,呈现在赵行来眼前的景象是,一条通往极低处的幽深地域的步梯。 深不见底。 赵行来没有迟疑,拾级而下。 走下去约莫百余步时,赵行来便能在延边听到一些呜咽。 带着一种悲伤,也像是正在等着期待着有好心人去帮助发出呜咽声的存在一样。 再往下近百步。 赵行来开始感觉到一些压力。 这种压力来自气势。 换句话来说,在幽暗的深处,存在着难以想象的存在。 赵行来心里当然是清楚的,只可能是羊魔人的真身。 此情此景,赵行来忽然有些好奇羊魔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假方书有窥见赵行来想法的本事,所以赵行来的这点恶趣味当然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假方书。 所以安排,必须安排! “这是……”羊魔人的声音出现了。 “小子,你欺人太甚!”羊魔人当然也不傻,很快就想通了,赵行来的目的。 或者说,是假方书的目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羊魔人曾经在如何了不起,那也是曾经了。现在,假方书吃定他! 羊魔人其实就像是一阵烟,假方书一动手,烟雾就散了。但是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这一团烟雾就会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气人的地方在于,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其实谁都拿羊魔人没办法。 赵行来仍在继续往下走。 下方开始出现热气,自下而上,热气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股味道。 让人郁闷不已的味道。 不是臭,也不刺鼻。 只是闻到之后就会烦躁。 这是一种能扰乱人心神的热气。 心无神明,自然大乱。 当然,世上的大多数事物,都不是只有一个方面的。 所以这东西也是锤炼心神的良品。 只不过很多人在过这一关时,往往熬不过这种锤炼。 后果嘛…… 要么当场身死,要么心智被毁。 当然了,这种热气本身也是非常罕见的。 赵行来只是听说过而已。 继续往下,脚步不停。 羊魔人一边显得癫狂,一边也开始口不择言,什么都说,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 不过羊魔人提到的一些东西,倒是让赵行来来了些兴趣。 首先是,按照羊魔人所说,想要用魔血来锻体,就是先一个“呸”,再接一个痴人说梦。 连大乘期的修为都没有,也敢想这种好事?是想把好事变成丧事吧? 然后是一种外厉内荏的警告,说的是最好别让他距离本体太近,因为一旦如此。他是有可能突破限制,直接回到自己的本体里的。 届时,休怪他大发神威,大展威风,翻脸不惹人! 假方书这时悄悄地提醒,说羊魔人说的也不算错,只不过过于避重就轻。 首先是羊魔人的本体现在已经开始孕育了第二个灵智,这个灵智的存在,会在羊魔人的灵魂距离羊魔人本体一定距离内之时,就悍然出手,强行将羊魔人的灵魂吸纳过去。 至于结果嘛,自然是作为壮大那第二个灵智的珍贵口粮。 确实很珍贵,因为除开那种天地都会嫉妒的泼天机缘之外,作为羊魔人的第二个意识,是真的基本不存在比第一个意识更为大补的口粮了。 所以,说穿了就是,其实羊魔人的灵魂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见到自己的本体。 知道这些以后,赵行来也没有让羊魔人难堪,只是任由羊魔人说得起劲。 反正也可以拿来修心嘛,修淡然和出尘。 终于,下方开始传来声音。 是一阵闷响。 听上去距离这里并不远。 赵行来稍稍加快了一点脚步。 赵行来的双眼自然是可以夜视的,对于修士来说,这是基本能力。 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底了,已经没有路下去了。 听着闷响,稍稍有些断断续续的闷响,他分辨着闷响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 面前是一堵石墙。 但是已经也确定,闷响就是从石墙的对面传过来的。 赵行来不愿意贸然行事,就先检查了一下石墙,只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异常。 再寻了一遍周围,也完全没有机关的迹象。 难不成真要强行破开? 但是一旦因此而造成了某些严重后果的话,赵行来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麻烦这么简单了。 “方书,你有办法吗?”赵行来总算又想起了方书。 既然方书让他来这里,总不会是故意坑他一把。 “有。”方书果然不让人失望。 “要怎么做?”赵行来立即问。 “你把手放在石墙上,平摊。”方书吩咐。 赵行来便照做。 “心无外物,轻轻一推即可。”方书道。 赵行来的眼里一下子就淡然起来。 不就是心外无物吗?多简单的事情? 很快,赵行来就摒弃了杂念,只是想着要过去。 然后,赵行来察觉到自得身形忽然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待他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到了石墙的另一边。 “这不就过来了?”方书依旧说得轻巧。 徐默回过身,就看到了羊魔人的本体。 羊魔人被“大”字型用玄星锁束缚。 玄星锁可是好东西。 对于修士来说,他们相信自己的一身修为并不是简单的由自己修来的,还有一部分需要看上天的脸色。 也可以说成是天赋。 天赋是世上最不讲理的存在之一。 它没有规律可行,无法取巧。 有天赋就是有,没有天赋就是没有。 有天赋之余同样也得千倍万倍的努力。 而没有天赋的人,则是即便已经千倍万倍的努力,却极有可能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没有意义。 言归正传。 玄星锁天然压制万物,包括修士、方士、武夫、魔等。 不过玄星锁的来之不易也是人尽皆知的。基本上来说,一颗天外陨石之中,往往能提取出千分之一左右的玄星铁。 其中,如果拿玄星铁打造玄星锁的话,这当中又会有一定的损耗。 这种损耗是难免的。 而且,因为玄星帖天然压制修士、方士、武夫、魔等,所以最终真正能够挥锤的师傅,是真正的大师傅! 他们是普通人,也只能是普通人。 所以原料难得,打造艰难。 据说世间唯一的一根玄星锁,是九代匠人代代传承,才一点一点从无到有完成的。 不过那根玄星锁是某个宗门的镇山之宝,那个宗门的人也倔,怎么都不肯让几乎任何人看到玄星锁。 现在看来,已经破案了。 玄星锁这样的东西,当然是不可能出现第二根的。 至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曾走漏,就已经有人悄悄弄出了第二根玄星锁。 所以,那个宗门的镇宗之宝,其实早已不在宗门之内。 至于是以什么方式离开的宗门,又是如何成为了束缚羊魔人的主要武器的?这就没人知道了。至少当下来看,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 赵行来已经来到羊魔人身前。 某种威势,正在全力要赵行来好看。 但是赵行来却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 因为此时此方正有淡淡光彩逸显,抵抗着这种威势。 否则的话,赵行来当然至少不会好过。 此方之所以会如此,则是因为方书在动手脚。 目的很简单,要赵行来有资格以区区化神期修士的身份和修为,用魔血来强化自身。 不然的话,就像羊魔人说的那样,区区化神期修士想要用魔血强化己身,呸,痴人说梦! 感谢如果回到18岁我要谈恋爱城南花已开233229460、白玉风清落泪就是哭了投本书推荐票。 第30章 阳谋 “我大概可以想象到羊魔人曾经有多可怕了。”赵行来眼神幽幽。 “哦?”方书好奇的问。 “你们别太过分啊,你们无论要干什么都好,至少先顾着点我行不行?你们要是真这么拖下去,就算我讨不了好,难道你们真的觉得就凭你们也能对付得了真正活过来的我?”羊魔人终于学会人话怎么说了。 他正竭力的抵抗着来自本体的强大吸力。 这种吸力的无理之处就在于它几乎可以无视一切限制。 按理来说,这会儿羊魔人总归是在此方之中的,哪怕是作为此方的阶下囚,但也是能享受到此方的保护的。 但是并没有。 此方也不是真的没有提供保护,只是这种保护在这种情况里作用极小。 要形容的话,就像羊魔人的灵魂此时正死死地抓住了此方,却依旧岌岌可危。如果再这样保持下去,羊魔人很清楚,他最多还可以坚持一刻钟左右。 一刻钟,很短的。 当你真正意识到你的生命只剩下区区一刻钟的时候,如果你有旺盛的求生欲,你一定会抛却自己的一切矜持。 羊魔人现在就是这样。 没到这一步之前,他能底气很足的莫名自信,威胁也好,恐吓也罢,反正不会怂,不可能怂,他自己也不允许。现在就不同了,他在请求,恳求,哀求。 “他最多还能坚持一刻钟。”方书挑明。 “想活下去?”赵行来保持着微笑。 “求你,施舍我活下去的权利,哪怕只是以这样的状态。”羊魔人能屈能伸。 “好处。”赵行来言简意赅道。 “吾乃——不对,我是上古时代就已存在在这片天地中的久远存在,我知道很多上古时代的传承所在。就算多年以来肯定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传承被人得到,但有些地方的传承,一定还在。我可以带你去。”羊魔人是聪明人,立即抛出自己最大的底牌。 “我不感兴趣。”赵行来微微摇头。 羊魔人呼吸一窒,但是他不敢口吐芬芳,他只能立刻想更好的条件。 那些上古传承确实是羊魔人手里最大的底牌,但是凡事要从不同的角度来分析,并不是底牌最大就一定最有价值。 就像是黄金万两也不一定比得上直接就能开吃的粗茶淡饭。 两者之间的价值固然天差地别,但若是做出选择的人正饿着肚子呢? 黄金万两是活生生饿死,一顿粗茶淡饭却能活下去,这种情况下那个选项价值更高? “我有办法让你直接吸收魔血,我可以让你吸干我本体身上的所有魔血!”羊魔人也是个狠人。 方书都顿时忍不住,帮着劝道:“就选这个,受益无穷!” 在赵行来的心里,他听见了方书的粗重呼吸声。 可见方书有多激动。 “还不够。”赵行来的胃口显然有点大。 “你说。”赵行来没有拒绝,而是说不够,这说明赵行来还有附加条件。这样一来,就不是羊魔人能够猜度的了。但也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羊魔人自己知道形势,他现在真心不愿意浪费任何一个瞬间。 “我要你屈尊为我做事百年。”赵行来道。 羊魔人一时间没有作声。 这件事说大不大,不过说小也不小。 百年时间只是其次,对于他这样的存在来说,区区百年光阴说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也不夸张。反正至少他随便打个盹也不止百年。 最主要的还是,做事的限度。 有些事是能做的,有些则是不能的。可能有文字游戏的嫌疑,但是如果连规避文字游戏风险的意识都不具备,那么这个人要么是太幼稚,要么就是太失败。 “我多少能猜得到一点你的打算和想法,所以我可以承诺你三点。第一,我若能够吸收你本体的全部魔血,我可以代为效劳,为你抓住你本体里的第二个意识。”赵行来缓缓抛出诱饵。 羊魔人开始意动了。 其实他是第二个意识的珍贵口粮这件事,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只不过第二个意识占据着本体,这就是一份天然压胜,所以羊魔人才会这么怕那个家伙。但是现在有赵行来的这句话,他就可以安心期待了。 赵行来其实完全能猜得到羊魔人的心思。 因为无论是羊魔人给出的帮他完全吸干他本体的魔血的条件,还是自己要将他本体里的第二个意识交给他的条件,都是阳谋,都是对方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前者对于羊魔人来说,只要本体的魔血流干,那么第二个意识所占据的天然压胜的优势就没了。而对于赵行来来说,则是若他现在能有机会如此锻体,这本来就是堪称泼天的机缘了,就别说这件事本身还有数都数不尽的好处了。 后者则是对于赵行来来说,羊魔人本体的第二个意识对他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强行炼化吸收还要担心会否与自身产生排斥。一旦如此,后面的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聪明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即便要找,那也是因为麻烦之余还有值得起这份麻烦的理由。但交给羊魔人就完全是两回事了,这是羊魔人拒绝不了的价位。 “第二。”赵行来没浪费羊魔人的时间,因为时间就是生命。 “我可以向你承诺,百年之内,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护你不死。”赵行来道。 这样一来,羊魔人就更能接受了。 “第三,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一具肉身。”赵行来最后道。 “好!”羊魔人一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不是他不想多说点,是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一刻钟而已,没多久的。 而且这一刻钟的时间还得算上帮助赵行来吸收魔血的时间,那就更是短得厉害了。 多省出哪怕一息时间,那也是省! 羊魔人用魔语教给赵行来一段魔诀。 虽然不明白字里行间的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赵行来记住。 他一边用羊魔人教导的古怪腔调吟唱着这段魔诀,也一边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变化。 虽然羊魔人断然不敢有耍心眼的想法,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赵行来的眼前,呈“大”字型被玄星锁吊着的羊魔人本体里,一滴滴的魔血从本体中涌出,然后一滴滴地飘到了赵行来的面前,接着一滴一滴的融入了赵行来的眉心。 这是个有点瘆人的过程。 但是这个过程里,赵行来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收获。 尤其是到现在为止,赵行来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感谢灵魂复苏ws从此相忘在青楼投本书推荐票 第31章 改口 楚良找到了霍雯彩。 “怎么了楚爷爷?”霍雯彩放下手里的活,来到了楚良的身边。 楚良问:“你有没有看到赵行来?” “有啊,就在一个时辰前,不过这会儿他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霍雯彩先点头后摇头。 让楚良的心情先是一喜随后失落。 “你要找他吗?”霍雯彩问。 “嗯。”楚良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要说的意思,对霍雯彩摆了摆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霍雯彩隐隐觉得古怪,不过还是回到田里去了。 对于羊角山的人来说,大概再也找不到比收获的时候更值得高兴的时间了。 楚良无奈叹息一声,这心头岂止是像被猫爪子挠着。 之前赵行来跟他说起返老还童的事情时,他其实专门解释了一番。 如今年事已高的楚良不是没有返老还童的可能,但是在年纪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能返到三四十岁的样子。具体能返到什么岁数,一方面看楚良自己,另一方面则看运气。 不过,楚良的情况有他的特殊性。 首先,楚良的返老还童,肯定不是以让他转为修士为前提的。 不然的话,即便楚良返老还童了,但是身在大康就是不如普通人的普通人,远走海外则要直面海外的诡谲多变,都不是轻松的事。 所以,必须让楚良以武夫的身份返老还童,这当然也增加了返老还童的难度。 所以,楚良首先得准备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不少珍贵的灵药和宝物。 这一部分,赵行来给楚良列了一份清单。 东西很多,其中自然也包括一些其实楚良用不上的东西。 但是都不需要用心去想,像楚良这样的人,能从什么渠道获得赵行来需要的东西?自然是从那位那里要。 反正是要,薅那位的羊毛,毛毛雨的事情。那位想来也会看破不说破的。 毕竟,赵行来的强大,也是符合那位的利益的。 这不是楚良刚刚得到了那位的回复,说他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完毕,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就这样,楚良就忍不住想跟赵行来说一声。 只是没想到,想找赵行来的时候赵行来居然不见了。 这就有点不得劲了。 赵行来依言将羊魔人本体里的第二个意识抓住交给了羊魔人。 虽然羊魔人会因此变得强大,但是方书明确的表示了,无所谓。只要羊魔人还在此方之内,就没有他蹦跶的份。 更何况,羊魔人已经与赵行来达成了共识,对于羊魔人这样的存在来说,他作出的决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羊魔人本体里的魔血已经全部被赵行来吸收,只是他现在的感觉并不深。 怎么说呢,给赵行来的感觉顶天了也就只是自己吃了顿饭,这会儿饱腹了而已。 他本以为会更不讲道理一些的。 “道理很简单,你现在虽然在羊角山范围内恢复了一身修为,但是你仍在大康境内。”方书解释道。 这样一说,赵行来就明白了。 如果是在海外经历这些,那动静就真的会不一样了。 其实这也是修士对凡俗国度又爱又恨的地方。 爱的就是这破境也好,得到类似于这样的泼天机缘也好,动静小,自己也好受。 恨的自然就是身为普通人,怎么都有种怪异感。 或者可以说,是一种不安。 在赵行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羊魔人拜托赵行来做一件事。 “烧了这具躯体吧。”羊魔人如是道。 失去了魔血的魔躯,其本身的价值已经非常之低了。 或许对于地仙之下的修士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的,但是在地仙之境化神期的修士眼里,不能说一文不值,但差不多也就只值个一文钱的样子了。 赵行来手指一搓,一缕三昧真火冒起,然后被赵行来轻轻一甩,就扔到了那具魔躯之上。 片刻的功夫,魔躯就被烧了个干净。 离开这里,回到羊角山。 赵行来在下去半山腰的路上遇到了眼睛哭得红肿的张显航。 然后两人并肩而行。 接着在回到山腰时遇到了楚良。 “好你个赵行来,你跑哪儿去了?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畏罪潜逃了呢!”一看到赵行来,楚良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儿都酉时了。 楚良等了赵行来三个多时辰。 他是真的差点就以为赵行来其实根本就没有助他返老还童的本事,于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找到机会偷偷溜了。 “咦?这小子是……怪眼熟啊。”然后楚良才注意到张显航。 张显航情绪低落,听到楚良显然在说自己,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却顿时愣住:“楚爷爷?” 楚良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是二牛!你是二牛对不对?” 三人一道。 往赵行来暂住的房屋走去。 路上楚良也说起了他与张二牛之间的事情。 其实在羊角山,谈得上认识楚良的人并不多,霍雯彩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而张二牛也是。 张二牛的父母当年双双去世以后,张二牛便被辛劳半生却无儿无女的一对中年夫妇收养。 两夫妻人至中年,膝下又无儿女,其实过得也不容易。 霍雯彩的父亲那时候是羊角山的大当家,自然不会不知道此事。所以也有过一些或多或少的暗中帮助。 这件事后来被楚良知道。 楚良那时只是感叹小小年纪的张二牛命运多舛,所以在那段身在羊角山的日子里常去看望张二牛。 两人之间因此缔结了一份不深不浅的关系。 对于楚良来说,这只是一份不亲不疏的关系而已,所以他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即便是这次回到羊角山,在听说张二牛十年前离乡,刚开始几年还有信寄回来,后来却再也没有消息了,大概是死在外面了这样的消息时,只是叹了口气。 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声,或许这样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吧?但真的是吗?其实楚良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对于张二牛来说,楚良是他生命里重要的一束光。 其实山上的所有人都是。 这才是张二牛之所以能成为负债之人的主要原因。 再后来,欧素偶然间遇到了张二牛,这才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听到这些,赵行来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叹息一声之外,就很难有其他的表示了。 “二牛。”见到张二牛的情绪依然低落,楚良喊了一声。 “楚爷爷。”张二牛——张显航应声。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过一阵子你就得改口了。”楚良笑道。 “改口?” “哈哈,改口叫楚大哥!”楚良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第32章 见一面 “唔?”张显航显然听不明白。 一位他一直喊爷爷的老人家与自己久别重逢,然后对自己说过一阵子自己就该改口了,不喊爷爷喊大哥。 谁遇到这种事情能觉得这一切是顺理成章的? 张显航自然反应不过来。 “哈哈哈!”楚良朗笑几声,“你身边的这位可不是一般人,他与我承诺了,要助我返老还童!虽然不知道具体能返到一个什么岁数,但是一般情况下,三四十岁是比较靠谱的结果。如果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到时候年纪就反而比你小了,到时候还得反过来喊你做大哥。”楚良开着玩笑。 听得张显航脸色煞白,“不不不,我哪里敢让楚爷爷喊我做大哥?不行的不行的,不像话不像话,您永远都是我的爷爷!” “咦?返老还童?”然后张显航有点后知后觉,惊愕地看向赵行来。 “没错,返老还童,但是说是这样说,却无法推广。先不说每个人的根骨不同,光是返老还童需要用到的灵药和宝物,就能让无数人望而却步。”赵行来淡然解释。 “这倒是实话,其实我刚开始看到那份清单的时候,我都快傻眼了,竟然需要那么多东西?得值多少钱?”楚良最近在适应一件事,那就是将自称的老夫改为我。 现在看来,也算初见成效了。 楚良随即盯着赵行来的眼睛道:“赵行来,我可把话放在这里了,我知道你肯定在这份清单里动了手脚,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是既然那位没说什么,那么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休想再用助我返老还童这件事索要恩情!” 赵行来嘴角一抽,只是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份情我认,但是你休想利用这份情做过分的事情。”楚良听出了赵行来的阴阳怪气,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些不地道,所以退让了一小步。 “过分的事情?”赵行来嘴角一翘,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前辈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楚良有心反驳,但又知道赵行来其实并没有夸大事实。 他楚良,就算到时候顺利的返老还童了,但也仍然只是在那位手底下做事的一个小卒而已。 人微言轻,说穿了也就是疑似不简单而已。 张显航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 就在这时,赵行来的声音响起:“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 “行来,如果是你的话,我有可能再见一次三奶奶吗?”张显航说出口来。 “其实是可以的。”赵行来颔首道。 “真的吗?”张显航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是真的,这不算什么难事。虽然那位三奶奶早已仙逝多年,但是人毕竟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天魂归于天,地魂入幽冥地府,但是人魂却会在人间飘荡很久,静静地陪伴着心中始终记挂的人。直到那个人也去世之后,人魂才会在人间消失。”赵行来解释道。 张显航听到这话,顿时嘴唇蠕动般,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赵行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宽慰什么。 “还有这种事?”一边的楚良脸上露出了思念的表情。 “我先说清楚,我虽然能招来人魂让人魂入梦,从而让阴阳相隔的两人在梦中见一面,但首先,这种方式我并不建议你们考虑。”赵行来立刻说道。 “因为人魂入梦是会影响到人的寿命的,至于究竟会影响多少,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定论。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梦中一见至多也就是损失一两年阳寿的事情,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梦中见过一面之后,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件事,尤其是你,我要着重强调。”赵行来道。 “那二牛他?”楚良面露担忧。 “他的情况又有不同。”赵行来摇头说明了一句,却没有仔细解释。 其实解释起来也简单,负债之人享气运眷顾,所以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是安全的。当然了,损耗还是会有,只不过基本可以确定是两种天差地别的可能中的前者。 但是楚良的话,就未必有那个命了。 只是深入解释的话又要解释欠债之人,一来二去的,会很麻烦。 赵行来不喜欢自找麻烦。尤其是意义不大甚至根本没有的麻烦。 “哦,对了,跟你说一声,二牛现在有个新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忽然,赵行来说道。 “唔?”楚良就看向张二牛。 “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是显航,张显航。”张二牛就答道。 “张显航?”楚良先是眉头一皱,随后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你你你你你……你说你叫张显航?”他抬手指着张显航,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惊喜。 可能是都有。 “嗯。”张显航就点头。 “你的师父是欧素?”楚良说出那个两年前即便是那位也不会随意直呼其名的名字。 “楚爷爷也认得我师父?”张显航眨着眼睛,一脸真诚。 楚良都不想说什么了。 欧素啊,都不仅仅是大康,试问包括大康在内,周围一圈十数个国度哪有没听说过欧素的大名的人? “好,好。”不过最后,楚良也只是站在了张显航的对面,抬手按在了张显航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回到房间,赵行来让张显航替他找来必须的工具,晚上他会召回三奶奶的人魂,进入张显航的梦里与他见一面。 然后就是嘱咐张显航,让他今天早点睡,最少要在戌时之前睡下。 只能更早,不准晚。不然的话,错过了这次机会,天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张显航点头应下,就差发誓了。 张显航为赵行来找来了幡子。 赵行来简单的用灵气处理了一下,临时用的招魂幡也就有了。 只能说好在三奶奶毕竟是普通人,不然的话这样当然是不行的。 渐渐,黄昏。 戌时。 赵行来在张显航睡的房屋的房顶上,舞动招魂幡,嘴里轻唤着张显航想见一面的那个人。 翌日,张显航一早便来感谢赵行来。 赵行来扶起张显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良也是一早就过来了,他带来了第一批东西已经来到羊角山山脚的消息。 “这么快?”即便是赵行来也有些意外。 “这不是方士彻底失势了吗?所以市面上开始有大量灵药流通了,于是就近采购了一批灵药,现在已经来了。”在张显航面前,楚良有意避开提及那位。 赵行来点点头,也对,既然赶上了现成的好时机,自然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再说了,从皇城到羊角山来说,光是运费就不低的。 第33章 更弱了 因为赵行来的可活动范围仅限于羊角山,而羊角山山脚刚好位于边缘地带,所以赵行来就决定亲自过去看一眼。 虽然知道既然是那位安排的,那么送来的东西就肯定不会差,不过还是会想要看上一眼。 “没错没错,这种感觉我熟悉啊,拆快递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方书的声音响起。 “什么?”赵行来没听明白。 “不重要。”方书避而不谈。 现在赵行来并不会过于刻意的隐瞒自己的心念,所以自己的所思所想基本都会被方书感知到。 这也是为了麻痹方书,谁叫这位方书是假的呢? 哪怕这位假方书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他无疑有着自己的谋划,所以现在对自己的掏心掏肺尽心尽力都是别有所图。其实赵行来只要想到这些就会觉得疲惫。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为什么非得这般复杂呢? 走在聚居区域,不远处一对娘儿俩迎面走来。 见到赵行来之后,母亲露出灿烂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赵行来的到来让大家有了水,而且赵行来刚来就发生了稻谷忽然直接成熟的事情。私下里好多人都在说肯定也是赵行来的缘故。 好像并不需要特别明白的理由,但是赵行来是羊角山的恩人,这一点却绝对不会变。 妇人身边的孩子应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极其瘦弱,但是现在脸上依稀可见几分血色了。是因为最近开始有饱饭吃了的原因。 没吃的可不就面黄肌瘦? 但只要能吃饱,人便能精神起来。 孩子是男孩,在母亲的示意下撒丫子飞奔过来,想要给这位整个羊角山的大恩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然后就见赵行来被小孩子撞了一下,倒飞出去两丈有余。 孩子都傻眼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嘴巴张得大大的,自己啥时候那么有劲了? 母亲快步上来,本打算先不分青红皂白责备一下孩子,但是她自己也明白,自家孩子是怎样的一个小不点,在这两天能尽情吃饱之前,分明是个连走上几步都容易双腿发软的稚童。 不管怎么说,硬要说他能将赵行来这样一个大人撞飞出去两丈有余,说不通啊。 再一个,母亲哪里舍得责备呢?即便是孩子有错都未必舍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无疑极其反常。 那边,倒飞出去落地后还滑行了一尺左右距离的赵行来已经用手撑起了自己,他笑着说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母亲这才松了口气,立即对自家孩子道:“看,大哥哥在逗你玩呢。” 小不点一听就鼓起掌来,小脸的血色浅淡得让人心疼。 一对母子还是很快离开,因为孩子固然不会想太多,但是母亲却能看出赵行来紧皱的眉头。 她歉意的看了赵行来一眼,赵行来回了个不要紧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是怎么回事?”楚良和张显航这才有机会问。 “不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一个小孩子就能把我伤到这种程度,这就是修士在凡俗国度的情况。”赵行来解释了,也没解释。 他知道这绝对不对劲。但是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只能对楚良和张显航搪塞。 至于他们信不信,那是另一回事。 聪明人未必真的需要有多聪明,但至少要知道怎样可以不让人难堪。 于是三人在此分开,楚良和张显航去往山脚,两爷孙其实也有很多话想私底下说一说。 赵行来则独自回去。 回去的路上,赵行来就在心里问起了自己的情况。 “其实是正常的。”方书回答道。 “正常?我这都弱到什么份上了?要不是身体里还有灵气流动,我的一身修为也有增无减,你觉得我现在冷静得下来?”赵行来有些生气。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都不喜欢这种什么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下的情况。 “你听我给你解释。”方书语带无奈。 和人说话时,最怕的说穿了就是对方根本不听。 先不在乎有理还是无理,有理也无理,无理胜有理。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你说。”赵行来毕竟是修士,修士嘛,修的不就是心?修心即修行,修行即修心嘛。 “你本来就是地仙之境的修士,所以国运对你的压制有多厉害,这一点你自己是有切实体会的。”方书只要有开口的余地就不怕说不清楚,他只担心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说死结也尚有解开的可能的话,那么他担心的情况就是在死结的基础上再紧紧拉扯,然后又打上几个死结,再狠狠拉紧,反正怎么糟糕怎么来。 “你现在又吸收了羊魔人本体的魔血,羊魔人虽然已经被镇压在羊角山很久,但是他原本是什么程度的存在?即便现在羊魔人比之当初远不如了,总归是比你这个区区化神期修士强出不少的。”方书分析道。 赵行来信,于是点了点头。 “所以啊,你被国运压制到这种程度,也就合情合理了。”方书作出结论。 赵行来撇撇嘴,他是听劝的,有道理当然要听。要是有道理都不听,那这世上还要道理做什么? 只是吧,自己现在弱成了这样,连个小不点都能轻轻松松地把自己撞出去这么老远,那要是一个成人过来,甚至是武夫过来,他还不得直接飞到天边去?略一思索这些,赵行来的心情当然极其复杂。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自己一身的化神期中期的修为还在,而且隐隐略有精进,虽然不足以迈入后期的门槛。 看来以后得注意与人保持距离了,不然的话一旦被近身……都不需要一套招式连下来,一击就能结束战斗。 不过赵行来也知道,之前实在半点没想过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种事情的存在,只要稍加防备,再想中招就没那么简单了。 另一边,楚良和张显航已经在半路上与送东西的队伍会合。 羊角山的路很难走,那只队伍到了半路的时候就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所以是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楚良是老江湖,说了些客气话,很快就让对方一行人开怀大笑起来。 交接了货物,对方也就回去了。 至于为何只有两人过来?区区两人又要怎样将货物全部带走?商队的人没问,虽然他们也很好奇。 第34章 祖训 张显航是方士,还是被欧素收为关门弟子的方士,不但得到过欧素的悉心教导,即便是在欧素死后,欧素的一众老友也仍是愿意为其答疑解惑。 虽说那份师徒的关系是没指望了,而且也没有人觉得谁能在欧素之后有那个资格成为方士的第二位授业恩师。 即便是欧素之后的天下方士第一人方试也没有这种想法。 这些当然都是有原因的。 张显航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一精就能举一反三。 其他不说,欧素死前曾私下在几位老友面前承认过,他已经没有能教张显航的东西了。 真是愧为人师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欧素的脸上是真的在失落。 像欧素这样的人,竟然会在有一天因为自己无法教导弟子更多的东西而感到愧疚,这已经不是一句有违常理可以概括了。 然而这又是事实。 这也是欧素的老友们愿意教导张显航的原因。 最后的结果当然也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两年里,张显航从未在谁的府邸里待过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张显航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袋子。 楚良顿时激动起来,“这是储物袋?” “嗯。”张显航一边点头,一边将货物全部放进储物袋里。 储物袋仍是那般干瘪,要不是楚良亲眼所见,他当然难以想象这个不起眼的小小储物袋竟然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但事实胜于雄辩。 两人轻装而来,轻装而回。 赵行来看到两人空手而回觉得奇怪,“这么快?东西呢?” 楚良笑得很古怪,有点使坏心眼的意思。 赵行来扫了两人一眼,就看到了别在张显航腰间的储物袋。 “储物袋里是吧?”他点点头道。 “小子,给你三次机会,你猜猜这只储物袋有多大。”楚良拱火道。 “唔?有多大?”赵行来就多看了一眼储物袋,感觉不怎么样啊。 “让你猜,不是让你问。”楚良拦住想要说话的张显航。 “唔……这个房子这么大?”赵行来就指了指自己暂住的房屋。 楚良再对张显航的储物袋有信心,也不可能打这样的包票。 开玩笑,这座房屋长有五丈有余,宽在三丈左右,高也有将近一丈,两边是房间中间是大堂,布置简单是没错,但也是最常见的农家房舍模式。 当然了,厨房等没算在内,因为厨房在旁边,独成一间。 “哪有这么大?只有一半而已。”张显航摆着手惭愧得很。 楚良扭头看了张显航一眼,发现张显航的惭愧是真惭愧。 他是真觉得自己的储物袋的空间很小? “师父总说我没有天赋,连个储物袋都做不了多大。”张显航想起了曾经恩师欧素的训诫。 楚良觉得自己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还可以这样? 但凡知道欧素的关门弟子的人,谁不知道欧素在别人面前都把关门弟子夸上天了?结果到关门弟子这边,原来是这样的吗? “才半个大啊,那看来你确实是没什么天赋。”赵行来附和道。 楚良立即瞪了赵行来一眼。 但是赵行来根本没看他。 楚良其实很想怼一下赵行来,但是张显航毕竟在,有些话当着张显航的面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良也只是对赵行来的口气之大略有不满而已,还没到值得闹僵的地步。 再说了,自己的返老还童还指望着赵行来呢,自然要顾及到赵行来的面子。 “先把东西取出来吧,我过过眼。”赵行来接着道。 “好。”张显航将东西一一取出。 “停。”张显航其实才拿出来两样而已。 全都是灵药,带着泥土的,还是活的。 其实只需要看个一两样就够了。 因为这是那位安排的,赵行来相信没有人敢糊弄那位的指令。 如果有,那就是在那位的脸上抹黑。 赵行来只是想知道这些品相相近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品相而已。 有一两样就足够他作出判断了。 从结果来说,那位确实是下本了。 “走吧,跟我去一个地方。”赵行来对两人招了招手。 在赵行来的带路之下,三人来到了羊角山的左边的羊角处。 “把东西拿出来吧,都还是活的,种在这里对灵药有好处,相应的,灵药也会稳固这里的山水灵气。”赵行来道。 这时,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唔?”赵行来投以疑惑的眼神。 “祖上有祖训流传下来,羊角山世世代代子孙,哪怕是日子艰难到所有人都将死掉,也一定不准碰两处羊角的土地。不然的话,列祖列宗死不瞑目!”张显航是本地人,他当然知道这些。 楚良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他跟上一代羊角山大当家关系极好,几乎可比父子,所以也知道。 “原来有这种事啊。”赵行来给了两人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道:“难怪。” “难怪?”两人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不解。 “我昨天上来了一趟,上来一趟之后我就发现羊角山的两根羊角的山气格外浓郁。当时我就在想,既然这里的山气如此浓郁,难道就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不凡之处吗?我觉得应该知道的,毕竟羊角山的人在这里生活了不是一两年了。” “但是,两根羊角处都保存得非常好,没有一点开发过的迹象。这种事情自然是反常的,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也就是说应该是存在着什么不能开发这里的理由吧?现在知道了这里的祖训,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赵行来点着头,一副很能理解的表情。 “这样也好。”赵行来放弃了,他本打算种下灵药,一方面是想让灵药沾染一点羊角山的山气,另一方面则是让灵药释放出一些草木精华,反哺羊角山。 但既然这边有祖训压着,而且这种事情也并不是非做不可,赵行来愿意尊重这里的情况。 入乡随俗嘛。 回去以后,赵行来便开始忙活将灵药制药。 即便是灵药,大多数活株也都是无法直接作为药物使用的,而是需要一个炮制的过程。这个过程里,有可能会让灵药损失一部分药性,但往往可以巩固和增强相当一部分的药性。 其中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理由,那就是保存的问题。 灵药生长的条件往往苛刻,炮制之后更便于保存和携带。 本来赵行来是打算一点一点慢慢来的,但既然事情有了变化,那计划自然也需要跟着作出调整。 计划不如变化嘛。 第35章 返老还童第一步 “准备好了吗?”赵行来盘坐在楚良的对面。 现在距离连续忙活了三天的炮制工作已经过去了三天。 赵行来终于找来楚良,与楚良说时机到了,可以开始第一步了。 但结果是,赵行来只是让楚良盘坐在自己的对面。 两人现在在木质的地板上。 春初,还有点冷。 但是赵行来却让楚良准备一下,说待会儿要泡进冷水里。 其实以楚良的实力,早已寒暑不侵了。 泡冷水,小意思。 “自然准备好了。”其实楚良早就准备好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赵行来要他先盘坐一会儿。 “嗯,那就开始吧。”赵行来微眯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楚良便宽衣解带,然后坐进了崭新的木桶里。 木桶是新近打造的,还是因为羊角山开始能吃饱饭了的缘故,所以什么修葺房屋啊,添置家具啊,缝制衣物啊,心灵手巧的人们一边忙得团团转,一边乐在其中。 一般人真的无法想象吃不饱饭是一种什么感觉,所以他们不会明白能吃饱饭到底是一件多么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现在羊角山最主要的事情是两件,一件是缝制衣物,这是技术活,而且不怎么快得起来,另一件则是修山路。 用方书之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 赵行来听了之后绝得非常有道理。 跟大家商量了一下,大家无一不同意。 半桶水因为楚良的进入已经有一部分溢了出来。 听到水声,赵行来才睁开眼睛,他看着楚良,问:“还舒服吗?” “嗯,舒服。”对楚良来说,其实泡热水和泡冷水的区别已经不大了,所以唯有舒服是一样的。 “很好,保持这种心情。”赵行来站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走了出去…… 这让楚良更加迷惑赵行来的目的了。 好在没一会儿赵行来就回来了,他还拿了两味在外面暴晒的灵药。 是两株草。 “这是春寒草,正所谓春寒料峭,春寒草的加入会让水变得更冷,我先说一声,你得有准备。”两味药都是春寒草,被赵行来先后放入木桶里。 “熬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自然会感受到自己的变化。”赵行来道,然后他表情有点迟疑。 “尽管说。”楚良知道赵行来是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是返老还童的第一步,如果你能熬过这一步,至少能证明你还有机会返老还童,但要是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别勉强,顶多也只是无法返老还童而已。”赵行来道。 “我心里有数。”楚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他并不怪赵行来直到现在才说这种话。 “另外,我要跟你提醒一句,待会儿你要是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了,你千万不要趁机大肆吸收春寒草的药力,对你弊大于利。”赵行来又道。 “好。” 赵行来这才真的离开。 房间外,一张长凳上,赵行来和张显航坐在一起。 “行来,楚爷爷不会有事吧?”他搓着手,是因为在这个位置都已经能感受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寒意了。 真是可怕。 这得多冷啊。 但是楚爷爷始终没有出来。 张显航甚至在想楚爷爷是不是已经被冻成冰块了?所以才不出来。 “你要是进去会让前辈功亏一篑。”赵行来拦住张显航的理由很简单。 张显航就真的只能按捺住性子了。 直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够了为止。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张显航立即问。 “可以了。”赵行来已经面露笑容。 比起张显航的需要去看一眼,赵行来已经通过神念知道了楚良的情况。 楚良基本冻得全身发紫了。 但是眼里却炯炯有神! 这第一关其实比楚良预计的要简单一些。 他在赵行来特意说了一堆之后本以为不容易的,但是结果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桶里加入两株春寒草之后,原本只是有点冷的水渐渐就变得冰冷起来了,甚至于渐渐开始结冰。 这时楚良的身体早就已经热了起来,但是楚良却控制着全身的毛孔,根本不吸收哪怕一点水里的药力。 其实这个过程里楚良就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吸收药力?是因为吸收药力的同时势必会吸入桶中水的寒气,寒气才是问题所在。 刚才赵行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几乎就差没有直接把标准答案逐字逐句地念出来了。 而且楚良还想通了赵行来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不能吸收药力这件事,问题是同样的问题,只不过如果一开始并没有刻意控制的话,药力难免会从毛孔沁入身体。到了那个时候,身体得到了药力的滋补,有多少人能抗拒这份诱惑? 就像走在一条路上,你忽然发现地上有钱,于是你开始弯腰捡钱,然后你发现你来到了一处岔路口,一边是一路仍有钱捡,另一边地上啥都没有,你会选那一条? 但是不能的话,就会在吸收药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吸收寒气。 但是你不会知道,你捡了半天加起来也就几贯铜钱而已,另一条路那边却有金元宝好几锭。 结果嘛,可谓是功亏一篑。 所以一开始就已经明示楚良根本没给药力任何一点机会。 楚良穿好衣物在张显航的搀扶下出来了。 这时候楚良的身体还有点颤抖,说他完全感觉不到冷自然是假的。 不过与此同时,楚良更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极好。 除了现在看着有点不好之外,楚良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完全不在五年前的自己之下。 甚至楚良还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处,那里有好几处皱纹,是这几年才有的。但是现在一摸,皱纹淡了,甚至是没了。 赵行来一直在观察着楚良。 其实楚良现在的状态比之他之前预料的,要稍微差一点。 在他的预测里,楚良的情况应该更好才对。 不过也不奇怪,哪怕是准确率再高的预测,也难免会存在一定的偏差。 楚良的状态至少还是在赵行来预估的偏差之内的。 “恭喜。”赵行来只说了一句话。 “同喜,同喜。”楚良咧嘴一笑,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张显航就有点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情况了。 不过张显航也没有问,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只需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楚良自己想要的就够了。 他心甘情愿想要承受这种哭过,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自由。 张显航作为晚辈,不一定要无条件的支持,但至少要做到不至于无理由仅凭个人喜恶的反对。 六更虽然有点晚,但是没有缺席。 第36章 回乡 羊角山的变化是看得见的。 像是一种焕然一新。 整齐的田垄,错落有致的细密的庄稼,平整的路面,虽然还是以旧为主但至少已经不破了的房屋…… 尤其是,那一张张笑脸。 其实没有人提议,但是已经有人给自己家去外面寻找活路的当家寄去了信,劝他们回来。 羊角山上会写字的人不多,除了霍雯彩之外就只有两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了。 对于羊角山这样的地方来说,能认得字,能写字,是一种奢侈。 今天,杨成双回来了。 他所在的地方距离羊角山最近,同在丘东县。 他在远处刚能看到羊角山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家乡的不同。 其实只有很细微的不同而已。 等到他来到山脚,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当家的?”杨成双的媳妇从边上的草丛里出了来。 “这……这……”杨成双指着路,指着半山腰,指着分布较散难以成片的田垄,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自家媳妇又哭又笑的脸上。 “嗯!”特意想给丈夫一个惊喜的李兰萍重重地点头。 两夫妇相拥在一起,一边笑着,一边泪流满面。 小两口的年纪并不大,因为是前两年才成亲的。不过羊角山嘛,为了减轻家里的压力,杨成双都没来得及与李兰萍享受爱情的甜蜜,就先决定离开羊角山出去打拼几年了。 两夫妇暂时还没有孩子,因为养不起。 家里的老人都是李兰萍在照料,可以说日子本就已经紧巴巴的了,要是再有个孩子……情况会更加不乐观。 杨成双之所以决定离开,一方面是家里毕竟有李兰萍可以帮着照料,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多少攒下点积蓄,也好要个孩子。 其实按照原来的情况一直过下去的话,小两口的计划大概还得拖个两三年,这两三年里还得家里的四位老人身体都要好,不然的话就会增加变数。 但如今嘛,羊角山的情况一下子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李兰萍就开始考虑要不要提前施行两口子的那个计划了。 羊角山有人五百多,不过这个数字里并没有包括外出求活路的靑壮力。 赵行来现在就在霍雯彩这里打听,得知就算算上那些外出的靑壮力,总人数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七百。 细算之下,好像在羊角山女人更多。 但是这里还得考虑到外出的靑壮力们也有死在外面了的,也有到了外面以后就彻底抛弃了故乡的。 没有人责怪他们。 因为很多人其实也早就想扔下所谓的故乡偷偷溜走,大不了做一个黑户,但活在外面总归比困在羊角山艰难求生和等死强。 说到这些的时候,霍雯彩的神色有些黯然。 好在,很快霍雯彩的脸上就浮现起了一抹光辉,也不知是因为正好有阳光巧妙地钻进了屋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相信,如果大家知道羊角山现在的情况以后,肯定会愿意回来的。”霍雯彩这样说着,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扬着头。 赵行来看到,有两行泪水落下。 也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怎么。 赵行来没有给霍雯彩泼冷水。 因为看到霍雯彩的泪水之后,赵行来立即就知道了,霍雯彩也是知道真正的问题在哪里的。 羊角山现在确实是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但这却又是暂时的。 以后会不会一直好下去?或者是更好下去,还不一定。 解决羊角山困局的,是粮食的一朝成熟。 这一批粮食让羊角山的人们开始能吃上饱饭,并且还赶上了春耕的尾巴,又种了一批庄稼。 这会让羊角山的人在秋天时再收获一回。 算下来,差不多是半年的时间,算久一点,是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才是决定羊角山未来的关键。 因为羊角山的人无法将希望放在明年春天的时候,第一批春耕的作物又能一朝成熟一次。 如果不能,那么情况就会顿时急转直下。 “产业转型啊。”方书神神道道了一句。 “产业转型?” 霍雯彩大概是还在感慨什么,赵行来便趁机问。 “在羊角山,单纯靠种庄稼过日子是不够的,虽然现在水已经被引上山了,但也还是不够,你也知道,羊角山的山气全部在两根羊角那边,所以羊角山的其他地方才会显得贫瘠,种庄稼就产出不高。”方书说道。 赵行来没作声,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既然种地不是长久之计,自然得另谋生路。举个例子,之前张显航那小子不是弄来了一批布料吗?羊角山的妇人们手艺还不错,如果她们肯买一批纺织机,岂不是也算一条路?另外,我观察过了,羊角山这边别的没有,树木不在少数,也不是不能打主意的。”方书继续说道。 赵行来想了想,保留了方书的建议,却不采纳。 “先说纺织机,这东西需要钱,要是羊角山有钱自然简单,但羊角山有钱吗?诚然,我多少算有点积蓄,楚良前辈也不是拿不出钱,甚至张大哥极有可能比我们加起来都要富,但是我们要考虑的是长久之计,而不是砸钱养一山的猪。” “另外,山上的树木……不能说不能考虑,但我估计没那么简单。俗话说十年树木,一棵树长起来太慢。羊角山虽然树繁林茂,但正是因为这里树繁林茂,我估计这么多年下来肯定也有人想过这种事情,为什么没做?所以也不能太指望。”赵行来还是解释了一下。 “不过另谋生路这个思路是对的,羊角山必须做出改变了,不然的话,我不可能一直照拂下去。”赵行来道。 接着,赵行来就跟霍雯彩说起了另谋生路这个话题。 霍雯彩是个颇有远见的女子,她早就有过详尽的考虑。 只是以往的考虑只是考虑而已。 羊角山的情况太糟了,连吃都吃不饱,拿什么去冒另谋生路的风险?所以只能一拖再拖。 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了小半天。 然后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声音。 霍雯彩出门去看。 才知道竟然是杨成双回来了。 “是萍儿喊他回来的,小夫妻新婚才多久啊,就分开了,但是现在日子不是好起来了吗?”有人看到霍雯彩就走过来说明。 “成双回来了……”霍雯彩的眼里开始绽放光芒。 “婶娘,你替我召集一下大家,我有事要跟大家商量,就在这里,一家来一个人。”霍雯彩对说话的妇人说道。 感谢沙雕网友友朽埃里克、恢宏旅者轶湮、枭瑶小小侯同学、琥珀色钻石樱花小可爱呐投本书推荐票。 另外说明一下,今天就两章了,发生了一点事情,欠的债会补上,另外会再多更一些,当做补偿。因为无论如何失信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之抱歉了,欠的顺延。 第37章 代价 赵行来听说就在昨天,羊角山添了一名新丁。 好多人原本都在哀叹那个年已三十有余才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的女人运气不好,赶上了羊角山多年来最艰难的一年。 现在嘛,则是替女人高兴,说小家伙有福气,赶上了好时候。 霍雯彩要召集众人商议产业转型的事宜,这事儿赵行来不方便掺和。 虽然现在羊角山的大家没人拿他当外人,但是作为客人,自己得识趣。 他现在倒是想去看望一下那个新降生的小家伙,因为听说情况有点不妙。 他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打听到地方。 “我学过医,听说孩子情况有点不妙,能让我看看孩子吗?”被问话的人起先眼神古怪,等听到这话后就立即指明了方向。 后来还有人担心他找不到,亲自送他过来。 这户人家的位置在整片聚居区的边缘位置,而且是靠里的,如果没人带路,真要找起来可能并不轻松。 赵行来并没有用神念来寻找。 因为神念是一种全覆盖的感知,届时无论是赵行来想感知到的还是不想感知到的,其实都会感知到。 “行来学过医,让行来看看孩子!”带路的大婶轻车熟路直接就进了这户人家,一只手拉着赵行来,一只手在前面扫清挡路的人。 赵行来再是羊角山的恩人,也架不住赵行来年纪小,而且赵行来自己也强烈要求,所以大家现在都是直接喊行来二字。 大家本来还不想轻易让开的,听到这话就立马都让开了。 一个简易的小木床,孩子睁着眼睛,小脸有种蜡黄的感觉。 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不该这样的。 他还非常的萎靡,精神不振。 旁边有人说着孩子自从生下来之后到现在的情况。 很糟。 说不清楚的糟。 糟透了。 赵行来本来想张嘴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赵行来的指尖上正引导着一缕极其微弱的灵气,简单滋润了一下孩子的身体。 但这样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治标不治本,而且当务之急正是治本。 不然的话,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孩子可能就要…… “都出去。”赵行来开口。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躺在床上的正是虚弱的孩子母亲。 房间里的人其实并不多,一人照顾着孩子母亲,两人盯着孩子,其中一人正是山上仅有的丈夫之一。 羊角山上一共有三位大夫,说是大夫,其实他们也就是知道一些草药,治得了几种小病而已。 这里的人生不起病,因为治不起,医不起,也耽误不起。 自己的时间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自己病了以后还会耽误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几人相视一眼,但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 “各位婶娘,出去吧,行来才是大夫嘛。”大床上的孩子母亲虚弱的道。 对于这里的人,尤其是孕妇来说,生孩子本身就是一场豁出性命的冒险。 孕期吃不到什么好的,身子虚,不少人刚生下孩子都来不及亲眼见见孩子,就已经没有那种机会了。 现在这位孩子母亲虽然还活着,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她知道自己应该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她想看看孩子。 其余人都出去了,她们也没得选。 “行来,能让我看看孩子吗?”孩子母亲费力的道,声音细若蚊吟。她不认识赵行来,也没见过,但是这些天所有人都会说起这个人。 赵行来来到床边,坐在床沿上。 他将手伸进了被窝,将孩子母亲的手带了出来。 依稀可见孩子的母亲脸上闪过一分羞涩。 但是赵行来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让我看看他。”孩子母亲说着,她其实很想说更多,但是不行,她知道自己已经说不了多少话了,每一个字都要珍惜。 她用眼神恳求,哀求着。 “看看他就够了吗?”赵行来反问。 孩子母亲一个抽泣,终于忍不住悲伤的情绪。 怎么可能够呢? “你听我说,听我说就好。”赵行来一只手抓着孩子母亲的手腕,轻微的,细细的,小心翼翼地将游离在空气中的最为细微和柔和的灵气一一捕捉,再渡送到孩子母亲的体内。 这样对他来说也不轻松,但是这样下来,孩子母亲就有机会活下来。 虽然只是有机会而已。 因为,孩子母亲这会儿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只是因为心里还吊着一口气罢了。 这口气叫执念,是母爱,更是不甘心。 所以赵行来没有抱起孩子让她看到。 因为只要看一眼,这口气就会溃散。 一旦如此,神仙难救。 但即便没有如此,其实孩子母亲能够活下来的希望也很渺茫。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昨天生孩子时的消耗巨大,其实孩子母亲能撑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已然是人间奇迹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对他好了,哪怕是他的父亲,你的丈夫。如果你不忍心他的前半生没有你的话,就努力的活下去吧。”赵行来道。 孩子母亲无声哭泣。 其实是她想哭也没那个力气。 哭也好,笑也罢,其实都是力气活。平时不觉得多费力气,然而真到了觉得连哭笑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那就是一只脚,不,大半个人已经进入了鬼门关了。可能已经只剩一只手掌还在鬼门关的外面了。 千钧一发都不足以形容眼前形势的凶险。 赵行来要做的,就是用一条极其纤细的线,死死地缠住孩子母亲的手掌,然后他在这头拉,试图将孩子母亲救回来。 孩子的母亲还是合上了眼。 赵行来瞅准时机,做最后一搏! 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然将大量灵气灌注进孩子母亲的身体,以此来刺激人体肉身的反应。 人体肉身与人的三魂七魄是有着紧密的联系的,两者不仅仅是一个唇齿相依的关系。 忽然给人体以巨大的刺激,有助于身体产生应激反应,并同时激发魂魄的应激反应。 就像是人在半梦半醒间,忽然发现自己踩空了,或者明明睡得很香,却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前者就是先灵魂后肉体的应激反应联动,后者则是先肉体后灵魂的应激反应联动。 孩子母亲的身体一颤。 已经大半个人进入鬼门关的孩子母亲一下子就成了大半个人在鬼门关外面了。 赵行来赶紧将孩子母亲的魂魄拉扯回来。 魂魄归体。 然后赵行来猛然吐出一大口血,人从床沿边跌落在地,昏死过去。 逆转生死,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38章 理由 “小子,醒醒,小子……”方书在用自己的方式尝试唤醒赵行来。 这是赵行来之前与方书说好的,如果他昏死过去了,一定要把他唤醒,因为留给那个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方书知道事关重大,便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完全想不明白赵行来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解释得直白一点,就是一个人如果不为自己考虑(谋私利),那么老天都会诛杀他。 方书不仅仅是在呼唤赵行来,他还用上了此方,为的是滋养赵行来的神魂。 不然的话,他就只能考虑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动用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怜的神魂之力来唤醒赵行来了。 效果当然是有的,虽然谈不上立竿见影。 赵行来的手指动了动。 然后他的眼皮微微一颤。 “咳。”赵行来咳嗽一声,人转醒起来。 他立即检查起自己的情况。 很快就得出结论,比自己原以为的最糟情况好一点。 赵行来从地上爬起来,他赶紧问方书,“过去了多少时间了?” “一刻钟。” “还好。”又是一个好消息,比预计的短一些。 他扶着床,坐回了床沿。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孩子的母亲唤醒,同时,在这个过程里还得做一些其他事情。 甩了甩头,让脑子稍微清醒一点,赵行来又握住孩子母亲的手,这次是要抽离和抚平孩子母亲身体里的灵气。 刚才的举动已经让孩子母亲的身体里充满了灵气,不仅仅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是对于修士来说,身体里所能存在的灵气的量也是有限制的,一旦超出,往往就是个过犹不及适得其反的结局。 解决的办法也简单,抽离大量的灵气,同时稳住灵气,以尽量不让灵气对孩子母亲的身体造成伤害。 还有,还没完,孩子母亲的身体很虚弱,所以也需要一定的灵气,而且是需要加速灵气对身体的滋养。 这要求赵行来至少得一心四用。 首先是稳住灵气,同时是抽离一部分,还要在抽离灵气的同时始终保持住灵气的稳定,还得在稳定灵气的同时帮助孩子母亲的身体吸收灵气。 这里的难点就相当于你得端着一碗水,水很满,同时你人在马车里,道路其实并不平整,还有,你得把这碗水小心翼翼地倒进一个口子不大的容器里。 整个过程里,要求是一滴水都不能洒出来。 如果说这种事情对于身为化神期修士的赵行来来说并没有那么难的话,可是别忘了,赵行来现在是受着伤的。 各方面因素综合之后,这里面的难度其实已经达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 就连方书都有些不忍看。 他怕自己会打扰到赵行来,以至于功亏一篑。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可怕。 不远处的小宝宝现在已经睡去了。 赵行来之前渡了一丝灵气给小宝宝,除了帮助小宝宝恢复之外,也让小宝宝安然睡去了。虽然宝宝的睡眠必然很轻,一旦有什么声响就会醒来。 其实赵行来根本不该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太危险。 一般来说,首先是找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还得有人在很远的外面就挡着路,不准任何人接近,也不允许有任何异响和异动存在。 可是赵行来没得选。 他也没有料到这对母子的情况竟然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 于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赵行来的运气还可以。 一刻钟左右,赵行来面无人色,但毕竟是大功告成。 孩子母亲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醒来。 刚醒来,孩子母亲就发现自己的胸部竟然有种涨涨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虽然她从未感受过。 “辛苦你了,孩子还在睡觉,喂喂孩子吧,不然的话,孩子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赵行来声音微弱。 孩子母亲这才感受了一下自己,她发现自己有力气了,虽然不大。 她看见面无人色的赵行来,鼻头一酸,她不知道赵行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她知道赵行来刚才还不是这样的。 再一看,才发现被子上满是血迹。其实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赵行来的嘴边是有血迹的,但应该是被他擦拭过了。 孩子母亲虽然很想先看看自己的孩子,但是理智告诉她,良心告诉她,她不能这样。 “你怎么了?”孩子母亲顾不上自己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衣物,她撑起自己,从床上下来,将赵行来扶着躺下。 扶着赵行来的时候,让她心颤的是,赵行来人很轻,轻得离奇。 孩子母亲甚至有种感觉,自己扶着的根本就不一个人,而是一件质地轻盈的易碎品。 赵行来的情况其实不比孩子母亲将死之前好。 只是作为修士,就算到了这种程度,他也依然没到将死的地步。 他张张嘴,“喂孩子吧,不能再耽误了。” 虽然赵行来的情况还不至于将死,却也到了没法多说话的地步。 之前强行逆转生死,赵行来受到的反噬非常严重。 生死有命,倒也不是说每个人的生死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众所周知,人之一生,无非是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其中生不由人,老是过程,病乃身体之灾祸,死则是万物生灵的共同归宿。 既然生不由人,死为归宿,那么聪明智慧的人们就索性在老和病这两点上做文章。 老去是一个谁也逃不过避不开的过程,但是苍老的速度却是能被影响的。 生病是另一种情况,是身体所遭遇的一场灾祸。在医道盛行之前,一场小病就能轻易夺取人命。但是医道昌盛之后,许多疾病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和预防,人的寿命比之以往长了不是一点两点。 故而续命之法古来有之,无论是普通人中的医家圣手,还是修士的逆天改命,至少在使人能够活得更久这一点上目标是一致的。 但无论是医家也好,修士也罢,他们的续命之法其实都是一种缓慢而持续的过程。 换句话来说,就是以有死的风险却还有得救为前提。 只不过修士比医家多一种选择,那就是能把将死之人直接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这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所以会有反噬。 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道消。 赵行来运气好,只是重伤而已。可是明明已经重伤却还勉力为孩子母亲引导和梳理体内灵气,这就是赵行来之所以会成为这个样子的原因。 “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方书一边用此方稳固赵行来的神魂,一边忍不住问。 赵行来在心里笑道:“理由吗?非要说的话……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方书心上一震,因为赵行来的这句话,那个为字,念的是修为的为。 一音之差。 感谢空空主义0乖乖、你仍是我的光叶海澄投本书推荐票。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可惜现在已经不早了,所以今天两章,不过明天我会尽量爆肝,争取八章。 第39章 命悬一线 什么是为人? 就是做人处事的态度。 那什么是为己? 大概就是以某种做人处事的态度约束和要求自己吧。 所以方书才会不由一震。 一音之差,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有了完全不同的解读方式。 而且……方书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解读,却一下子就能确信,这种解读才是这句话原本的释义。 “你这家伙啊……”方书忽然笑了,他想起了那个家伙,另一个方书,真正的方书。 “你们是同一种人。”方书的笑意散去,因为想到那个家伙后,他就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刘云芳心中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孩子的,更何况赵行来还说了听起来很可怕的话。 她看向孩子,终于看到了孩子。 孩子睡着了,安安静静的,面色有一点点的蜡黄,但没办法嘛,听长辈们说,尤其是最近十几年,羊角山已经连一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或者姑娘都没有过了。 全都是这样面色蜡黄。 因为母亲们在怀上孩子的日子里实在吃不到好的食物。 刘云芳走近,忍不住伸手去触及孩子的脸庞。 “呜哇!”孩子一下子就醒了,哭声并不是那种中气十足的声音,而是一种哭都没什么力气的声音。 “饿了吧?”刘云芳露出笑容。 孩子吃饱以后,没一会儿就又睡了,但是孩子脸上的表情已然显得满足。 “放心吧,孩子吃了,又睡了。”这时,方书跟赵行来说道。 赵行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终于能安心地休息了。 然后方书就发现,赵行来这家伙,竟然隐隐有三魂七魄将要分崩离析的态势。 “你小子可不能死啊!”方书紧张起来,全力催动此方,护住赵行来的三魂七魄。 但是即便是有此方的作用,赵行来的三魂七魄仍是还在相互分离。 如果方书能流汗的话,这会儿一定全身都是汗。 他开始更加卖力的催动此方,一边催动,一边嘀咕:“我可不欠你什么啊,你要是就这样死了,大不了我再等有人得到此方就是了。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混蛋!你怎么能死?你要是死了,这世上可就没有能够得到此方的人了!” 方书又气又怒,但同时,他也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此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赵行来得到,但是那个时候赵行来并没有直接成为此方的主人。因为陈行泾那个看似人畜无害却丧心病狂的家伙,硬是用了传承自幽冥地府的封印之法封印了此方。 一方面是为了将此方留给某个人,但同时又何尝不是对方书的防备。 赵行来就是陈行泾选定的那个人,所以赵行来很顺利的就得到了此方。 但是赵行来只拥有解开封印的第一把钥匙而已,所以其实是方书在关键时刻催动了此方从而保护了赵行来。 那一次方书消耗甚大,于是不得不花很长的时间来恢复,再加上此方还有一层封印,所以此方就只是留在了赵行来的身体里。 另外还要算上赵行来来到了大康,被大康的国运镇压了。 直到赵行来来到羊角山。 羊角山是一个好地方,因为这里存在着远古时代羊魔人的本体。 而这偏偏就是打开此方的第二层封印的钥匙。 准确来说,打开第二层封印的钥匙是上古时代的气息。 这种气息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在某些镇压着上古时代的存在的封印之地,却多少有些。 这样的地方在凡俗国度里其实并不少,一般来说,有名的高山险峰都是。 以前羊角山也是一座大山,是后来硬生生被一群方士给拉低了高度的。 再后来赵行来在此方构筑出来的领域里得以恢复身为修士的修为,虽然有范围限制。 紧接着的就是赵行来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根本匹配不上自己的修为。 这种情况在赵行来吸收了羊魔人本体的所有魔血之后更是进入了一种极端。 其实仔细的回顾一遍以后,方书就发现好像赵行来出海后走的每一步,都跟陈行泾有着很直接的关系。 虽然赵行来有很多想法是方书触及不到的,方书也能理解,谁都难免有点不能说的秘密。但是方书完全可以从其他赵行来愿意让他知道的东西里推测出赵行来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东西。 因为准确率的缘故多少会导致一些偏差,但不说八九不离十,猜到个十之五六总归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他是知道陈行泾的,那个年轻人,说他是妖孽都是在侮辱他。 他能以人间之人的身份得到一份来自幽冥地府的传承,光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他有多可怕。 但这一点,仅仅只是可见一斑而已。 管中窥豹,要知道那毕竟是豹啊! 可以以小见大。 只见冰山一角…… 方书知道赵行来之所以渡海来到大康,主要原因就是陈行泾的枉死。 正是因为赵行来离开了他的宗门所在的地方,才去了羡缘岛,得到了此方。 后来抵达大康,越过临海的罗州进入皇城所在的龙州,并且在距离皇城仅有十里地的术镇遇到了某个人。 赵行来当然是见过那个人的,而且方书可以确定,赵行来是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的。但是,那个人的身份是什么,方书却不得而知。 这是秘密。 只要赵行来刻意拘束念头,方书也是没办法感知的。 谁叫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处境而已呢? 因为那个人,赵行来甘愿留在术镇。 一待就是两年。 然后是那个人传信来告诉赵行来方士即将失势,于是以方士的身份作为掩护的赵行来才离开了术镇。 去哪里?当时的赵行来其实也不知道。 接下来是楚良的出现。 楚良带来了那个人的安排,将赵行来带到了简州束玮郡丘东县羊角山。 羊角山是远古存在羊魔人的真身被镇压的地方。 而且其中有一点,其实不应该想得太深。 没错,凡俗国度之中很多名山大川都是镇压远古存在的地点。 但是,时光的洗礼下,如今真身还保存得好的却并不多。 羊魔人正是其中之一。 “如果这一切都是陈行泾早就安排好了的,甚至,赵行来这小子遇到的那位也是陈行泾安排的人……原来是这样吗?”方书将这种猜想带入现有的脉络之中,心头随即升起一缕寒意。 “既然如此,那就我看看你到底算计到了什么程度吧!”方书的将羊魔人的神魂拘来,直接抽取了羊魔人的神魂来催动此方。 直到现在,命悬一线的赵行来那即将分崩离析的神魂才安静下来。 羊魔人全程没有任何表示,即便是被方书这样对待,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就像是,既然是方书的话,就怎样都可以。 方书还是有些损耗的,于是索性放弃了对此方的控制权,将此方完完全全的交给了赵行来。 至于赵行来能不能掌控此方,就得看赵行来的运道了。 第40章 预算 刘云芳小心地放下了孩子,孩子睡了,看上去格外的香甜。 但是那边赵行来可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刘云芳就抓紧时间出了房间,去外面找人。 她现在只希望几位婶娘并没有走远。 几人确实没有走远。 虽然留赵行来和刘云芳独处一室有营造孤男寡女的氛围之嫌,但是出于对赵行来的信任,她们并没有藏在门边偷听房内的动静。 忽见刘云芳出了来,就有人立即迎了上去,“你现在怎么敢出来吹凉风?行来呢?” 刘云芳立即将情况简单说明。 几人赶紧回到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赵行来果然面无人色,看着脸色,简直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有人心中一紧,赵行来要是死在这里,可想而知会变成一桩怎样的麻烦。她赶紧上去探了探赵行来的鼻息,还好,还有气,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刘云芳为了节省时间只是说了赵行来的情况,没有说原因。 其实是刘云芳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婶娘,我也不知道。”刘云芳叹息着,眉间聚起一抹忧愁,然后将她所知道的一切仔仔细细的说了个遍。 “要不然,还是找雯彩和那位姓楚的老人过来吧?”有人提议。 几人相视一眼,颔首同意。 霍雯彩正与各家的代表说着她对于羊角山的规划。 羊角山必须要另谋出路。 这已是迫不及待的事情。 得益于赵行来来的那天发生的庄稼一朝成熟的怪事也是好事,再加上大家赶在了春耕的末尾又栽种了一批庄稼,今年总归是不愁吃了。 那明年呢?难不成指望明年还有刚种好的庄稼又一朝成熟的好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羊角山的未来如何,霍雯彩顾不上,但她觉得今年好不容易够吃了,大家能吃得饱有力气,要是这样都不早做准备的话,明年的羊角山与往年将会没有区别。 其实还是有的,种庄稼的水已经被赵行来引上山了嘛。 但是那又怎样? 羊角山的土地不够肥沃,所以种的庄稼产出不高,这才是问题所在。 水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是,有水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好,但没有水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霍雯彩用商量的语气说了她原本就想过的一些办法和与赵行来商量过后的一些计划。 霍雯彩的原计划很疯狂,她打算重建羊角山寨。 羊角山寨就是曾经羊角山的山匪所建立的。 羊角山的所有人,其实都可以算作是山匪的后人。 不过霍雯彩的想法并不是重操旧业,现在的羊角山不比以往了,以往的羊角山占据地理优势,易守难攻,现在嘛…… 霍雯彩的想法用听到霍雯彩的话的方书的说法来说就是发展旅游业。 当时赵行来还问方书何为旅游业? 方书的解释简单粗暴,就是吸引游客让游客在当地花钱从而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赵行来有点不太明白,但其实还是能理解的。 霍雯彩的灵感来自于她曾离开过羊角山在外面待了几年,见识过一个地方凭借当地的某个风景名胜吸引来大量游客,从而让当地人赚得盆满钵满的真实案例。 那时霍雯彩就已经在想了,羊角山本身就有造型怪异的山峰,再加上羊角山曾经的特殊历史,会不会能吸引到一些好奇的人来玩呢? 不过这个想法并不成熟,因为霍雯彩曾经特意了解过,原来除了要有能吸引游客的特点之外,还得有能留住游客的东西。 比如说美味的食物,比如说当地的风土人情,比如说当地的特产等。 这让霍雯彩有些受打击,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羊角山其实一个都没有。 美味的食物?一个连吃都不容易吃饱的地方能有什么美味的食物?风土人情?挣扎着求生的地方真的有机会发展风土人情吗?风土人情的存在必然是以不愁吃不愁喝为前提,这才有空间得以发展起来的。当地特产?天天饿肚子算特产吗? 不过霍雯彩的这个想法始终都在霍雯彩的心里,她从未真正的放弃过这种想法。 这次赵行来提到另谋生路的话题,霍雯彩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让霍雯彩没有想到的是,赵行来竟然非常的赞赏。 他说美味的食物更主要的是厨艺问题,他亲口尝过乡亲们的饭菜,很香。 风土人情的话,现在的羊角山确实没什么特色的风土人情,但是羊角山也有独属于羊角山的优势,那就是羊角山的历史。如果把这段历史摘出来加以修饰,然后融合羊角山人的热情好客,不就是一段引人入胜的山匪从良记? 当地特产,这个其实是有的,但是好像羊角山人本身并没有发现。 当时霍雯彩忙问是什么? 赵行来就说,我之前在两根羊角那边不是打算种灵药吗?但你们有祖训嘛,所以就告吹了。其实在那边还有很多的野菜,再加上羊角山的山气基本都集中在两根羊角那边,所以那里的野菜必定鲜美异常! 野菜?但山气是什么? 霍雯彩没去深思自己不明白的,于是如梦初醒。 祖训是不准后人动两处羊角的土地,但可没说不准采摘两根羊角那边的野菜啊。 其实在羊角山这边,野菜本就是大家生活里的主要食材。 霍雯彩被一通点拨,茅塞顿开。 所以第一步就是重建羊角山寨。 同样,第一步还有一个前提,把在外面的男人们喊回来。 这就是霍雯彩在看到杨成双回来时眼前一亮的原因。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男人们作为靑壮力有更多的力气,还有就是,羊角山男人外出女人留守家中的情况实在是太普遍了。 谁又不想一家人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霍雯彩一点一点的说,大家自觉地维持着秩序,听到有疑惑的地方就提问,霍雯彩都会一一解答。 其实很多问题霍雯彩自己是没有答案的,但是跟赵行来聊过以后,赵行来给了答案。 霍雯彩当然也想不到,好多问题的答案,其实是方书给的。 “雯彩,我有个问题。”有人示意。 “青嫂嫂,你说。”霍雯彩道。 “你说了这么多,我们现在也算基本明白了,可是,钱呢?”顾青道。 “预算对吧?这个还不简单?你也好,楚良也好,张显航也好,都是有钱的主,你们可以投资入股嘛。当然了,你们不能直接以自己的名义投资入股。” 相同的问题,霍雯彩也问过赵行来。当时方书是这样跟赵行来说的,然后解释了一下入股的意思。赵行来就用霍雯彩能够理解的说法说给了霍雯彩听。 现在霍雯彩就这样回答顾青:“我们现在没有钱,但是我们可以去找有钱的人借钱,等我们赚到钱了,就连本带利的还给那个人。” 感谢彩灵苑夕geraidshu投本书推荐票 第41章 润色 霍雯彩这边的演讲还没有结束,虽然主要的问题已经说清楚了,大家也都同意了。 但是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才是最耗费时间的。 就在这边七嘴八舌的商量时,有人来了。 来者在霍雯彩的耳边一顿细语。 “什么?”霍雯彩脸色突变,但旋即控制住表情,跟大家交代了一句,让大家慢慢商量,反正不急着要结果。 然后大家就散了。 霍雯彩火急火燎赶到刘云芳家。 “云芳。”霍雯彩先跟刘云芳打招呼,只不过打招呼的时候,霍雯彩看向的人分明是赵行来。 霍雯彩前脚刚到,楚良后脚就来了。 “楚爷爷,您快看看。”霍雯彩立即让开。 楚良给赵行来做了一番检查,给出结论:“奇怪。”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霍雯彩就问:“楚爷爷,行来到底是怎么了?” “有谁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楚良的目光扫过众人。 刘云芳上前一步,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总之,你们不必担心,他只是看起来不怎么好而已,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最多两天,自然会转醒的。”楚良道。 听到楚良这样说,大家悬着的心就终于放了下来。 “我已经醒了。”赵行来忽然说话。 一群人顿时围上去。 一阵嘘寒问暖。 “雯彩。”赵行来喊。 “我在。”霍雯彩就在床沿边。 “你把羊角山的历史资料整理一下,让楚老前辈帮你。”赵行来道。 霍雯彩差点眼眶一红,赵行来都这副样子了,竟然还在记挂着这事儿。 楚良忍住了想问一下的念头,待会儿再慢慢问也不迟。 “除了羊角山的历史之外,还需要一些历史人物的事迹,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不许遗漏。”赵行来又交代。 “好,你放心吧。”霍雯彩一口应下。 赵行来脑袋一歪,又昏过去了。 楚良又给检查了一遍,随后啧啧称奇。 “到底怎么了?”霍雯彩见楚良只顾着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也不知是好是坏,忍不住语气有点重的问。 “一会儿一个样。”楚良道,接着不等霍雯彩再问就说道:“刚才我断定他两天之内就能转醒,但是现在他已经只是睡着了,全好了。不可思议。” “全好了?”霍雯彩抓住了重点。 然后霍雯彩拜托各位婶娘照顾赵行来,接着就与楚良离开了这里。 路上,霍雯彩与楚良说了事情经过。 “这事儿可行!”楚良阅历丰富,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至于借钱给羊角山,这事儿反倒是小事。 不过霍雯彩还是没有明白赵行来让他收集羊角山的历史和人物事迹的用意,就问了楚良。 “哈哈哈。”楚良先笑了三声,这才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打算摘取部分羊角山的历史和人物事迹做文章,比如说编成故事,找些说书先生广为传播。这样一来,羊角山的事情自然就会被人听到,听到的人当中一部分人会只是听过就算,但也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听过了之后会想亲自来羊角山看看的。” “只要有人来了,我们的第一步就算是迈出去了,接下来就看我们能不能留住客人了。”霍雯彩一点即通。 “说实话,你们这里的饭菜……还行,但还是差了一点,所以这方面得下功夫。还有就是,你们要有你们的地方特色,尤其是吃的。要让有兴趣来这里的人尝了一口以后就念念不忘。毕竟衣食住行四点,暂时来说唯一还算有操作空间的,也就是吃食这方面了。”楚良想了想有点不太乐观。 特色服侍,这里没有。 特色住宿,这里没有。 特色出行工具,这里更没有。 至于特色食物嘛……楚良还不知道。 “楚爷爷,你等我一下。”霍雯彩一下子就想到了赵行来提到的羊角山的两根羊角那边的野菜。 她立即去摘野菜。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就洗了野菜炒制。 楚良尝了一下。 “好!”楚良没有用花哨的说法话里的措辞,简单直接。 赵行来直到第二天才完全恢复过来。 楚良看到赵行来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好小子,这恢复的速度真是匪夷所思。” 但是赵行来已经倒飞出去,吐出一口血。 楚良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自己刚才做什么了吗? 赵行来终于打定主意,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在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之前,他说什么都不让人碰到自己了。 其实以楚良化神期的修为,哪怕是楚良全力出手也休想碰到自己。 但是很多习惯是一时之间改不了了。 一个熟人没有恶意的向你伸出手,你自然不会防备。 赵行来爬起来,眼神幽怨。 “咳咳。”楚良干咳两声,有点尴尬。 ‘“呃……雯彩那边已经把你需要的东西整理好了,就等你过去了。”楚良转移了话题。 “嗯,我这就过去。”赵行来点点头。 赵行来去找霍雯彩,在霍雯彩那边看到了霍雯彩的战果。 羊角山上的人识字的人如今不多了,但是以前还是不少的,所以不少内容都有文字记载。 赵行来快速将一切都看完,并且整理出一些他觉得不错的内容,再向霍雯彩问了纸笔,进行润色。 昨天霍雯彩从楚良那边得到了提示,所以已经备好了纸笔,正好用上。 因为楚良说得很清楚了,赵行来拿这些东西应该是用作宣传的,既然是要宣传,就必定会有一个润色的过程。 不然干巴巴的东西拿出去宣传,势必收效甚微。 赵行来光忙这一件事,就花掉了他三天时间。 然后赵行来又找到霍雯彩,让她帮忙将山上所有能说会道的人找来。 他要亲自听听在这些人的嘴里故事会被说成什么样。 相同的故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也会有细微的不同。 羊角山的故事其实对于羊角山的众人来说都是耳熟能详,所以赵行来只是起了个头,就从大家那里听到了更多的东西。 有些是赵行来在润色的过程里舍去了的,有些则是霍雯彩给的内容里所没有的。 不能说优劣,但是给了赵行来很大的惊喜。 因为赵行来发现,已经合适了。 虽然有些是赵行来特意舍去了的,但是并不是说那些内容不好,而是赵行来觉得拿来宣传的话不合适,可是这样的内容如果能在羊角山听到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感谢世界之血色王座两岁就可萌了投本书推荐票。 第42章 羊角山 “话说那羊角山,足有一千三百余丈高,高耸入云,直达天际!羊角山山如其名,一座大山,如同羊首,两座山峰,状似羊角……” 客栈里,说书先生说起了新故事。 “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虽然羊角山寨之中全是山匪,但也不乏义薄云天之人……” “后来惊动天听,由陛下亲自率军来到羊角山前,一队方士陈列在军阵的最前面,使出那颠山倒海之术,硬生生叫一千三百余丈高的羊角山从中间被截断,变得只剩下百余丈的高度。就连那两根羊角也受到了影响,一只巨羊,就这样变成了小羊。” “陛下仁慈,那羊角山寨的寨主也不愿意手下的兄弟们平白牺牲,最后便放下兵器,被朝廷招安了。” 在说书先生的嘴里,那群穷凶极恶的山匪变成了一伙重义气轻生死的好汉,而且还说出了一些小故事,都是能展现出他们具备重义气轻生死这样的品质的故事。 而且在说书先生的介绍里,这群山匪虽然屡次劫掠路过的商队,但是抢来的财物大多都用来分发给羊角山附近一些生活困苦的百姓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听书的客人们里就会有几个人附和。 或是说自己就曾遇到过这样的好汉,或是说自己身边的某某某谁谁谁亲眼所见。 这些人嘛,自然是托。 说书先生说到最后是这样结尾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羊角山曾经毕竟是山匪群聚之地,身为山匪劫掠钱财,终归是有违天道的。所以自从当年羊角山一伙人被朝廷招安以后,羊角山上的人日子就过得很艰难了。” “不过这些人在舍弃了山贼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重新当山贼的心思了,虽然日子是不容易,但也过得去。这不,听说呐,上天已经被羊角山人现在的善良感动,所以特意让一条河沟里的水逆流上山,也算是给了些方便。” 如果说只是故事,听客们当然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居然还有河沟里的水逆流上山这种事? 这一下子就让一些人感兴趣了。 听得过瘾的听客们只有小半给了打赏,但是铜板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毕竟悦耳。 至于那河沟里的水是否真的逆流上山了,关说书先生什么事? 霍雯彩等了三天,每一天都很煎熬。 但是羊角山并没有客人来造访。 她去找赵行来,赵行来就跟她说别急,要有耐心。 她去找楚良,楚良也是相似的答复。 但怎么能不急嘛? 准确来说是四天前,终于做好了准备的赵行来委托她将整理成册的羊角山杂记送下山去,不但要送羊角山杂记,还要送钱,大把大把的送钱。 两张宝真钱庄的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啊! 霍雯彩拿着轻飘飘的银票差点哭出来。 找了一伙说书先生,先把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想赚钱吗?”霍雯彩强撑着问。 “想!”一伙说书先生眼睛都冒绿光。 “这个,你们拿去看看,把里面的故事说出去,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了。”霍雯彩道。 “这个……该不会是什么说不得的东西吧?”有人开始觉得银票烫手了。 “你们可以先看一眼。”霍雯彩用眼神示意那本羊角山杂记。 有人拿起那本书,翻开之后很快就松了口气,虽然是说山匪的,但好在都是些能说的,只要不是太张扬,怎么都不至于出事。最坏的情况大不了也就是被衙门那边警告一下,以后不说了就行。 “将书上的故事流传出去,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了。另外,过段时间我会再来,如果你们没有说这些故事的话,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把钱还回来。”霍雯彩虽然是女子,但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被她瞥上一眼,很有压力。 “还有。”霍雯彩又拿出一张银票,“如果你们尽心尽力了,到时候我再来,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了。” 一群说书先生顿时嗷嗷叫。 对霍雯彩来说,已经砸出去一千两银子,这样的成本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赵行来却十分的淡然,就像是砸出去的并不是一千两银子,而是区区十文钱一样。 赵行来也好,楚良也好,其实都对羊角山即将要走的路充满了信心。 因为赵行来知道两根羊角那边的野菜到底有多厉害,而楚良则是亲口尝过。 整座羊角山,还要外加数条地脉,所有的地气、山气都被集中在两根羊角那边,在那种条件下长起来的野菜,可以说已经初具灵药的潜质了。只不过因为毕竟只是野菜,所以才无法真的成长为灵药而已。 但是,无论是味道也好,口感也罢,甚至是对身体的益处,羊角山两根羊角处的野菜,基本已经达到了灵药之下的极致了。 有这么强大的优势,赵行来和楚良想没有信心都难。 唯一谈得上是难点的,可能也就只有到现在为止始终都没有游客过来了。 不过赵行来不觉得自己之前的投入会打水漂。 只不过需要点时间而已。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又过了一天,这天中午,有人来了。 “公子,你这样老爷会生气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个年岁应该只有十五六的小跟班苦口婆心的劝。 身边的公子只是温和的笑着,“我只是好奇水怎么会逆流上山而已。” “公子,这话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假的嘛,肯定是那些说书先生胡编乱造的。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小跟班望向羊角山,脸上露出几分惧意。 “你若是怕……咳咳。”封神丰神如玉的公子哥掩嘴咳嗽起来。 “公子!”跟班大急。 “无妨。”公子哥微微摆了摆手。 “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跟班带着哭腔哀求道。 “反正要死,死在外面也好。你看,这里其实还不错的,也算山清水秀对不对?”公子哥勉强笑着。 “公子……别说这种话,别说这种话,我们,我们不回去就是了。”小跟班低着头妥协了。 “你看。”公子哥扫视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挂在山上的一条白色的线,指给跟班看。 “那就是倒流上山的水?”跟班的脸上一下子满是好奇。 “去看看就知道了。”公子哥笑道。 主仆二人一如来时那样,缓缓而去。区别在于,小跟班再也没有提回去的话。 第43章 逆流上山 来到河沟边,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自然是河沟里的水竟然真的在逆流而上。 看样子这应该只是一条排水的沟渠而已,但是河沟里的水却偏偏顺着这条沟渠往上涌去。 “有意思,有意思!”吴辰忽然很孩子气地踮了踮脚尖,然后走到沟渠边,开始探究水为什么会倒流? 他先是伸出手,置于水上,但并不接触到水。 可以感觉到,有一股风力,虽然不大,所以暂时还不确定是这股风将水带去山上还是因为水去了山上才带起了风。 河沟里的水还算清澈,沟渠自然不深,所以沟渠里的情况基本也能看得出来。 吴辰发现沟渠很干净,当然干净,有干净的水没日没夜的冲刷,自然干净。 不过吴辰很快就发现了一粒只有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点的疑似石子的东西。 吴辰便伸手触及水。 冲刷的力道其实并不小。 但凡石子大一点吴辰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这么一点大的石子,到底是怎么一动不动的呢?为了证明自己的某个想法,他将自己的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石取了下来。 小跟班吴石疑惑地看着公子,“公子,这块玉是夫人送你的呢,你要干什么?” “验证一个猜想而已。”吴辰笑道。 “哦。”吴石心想着公子本来就是极重视那块玉的,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就只顾自己玩水了。 逆流而上的水啊,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的吧? 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单纯少年。 然后吴石就发现自家公子竟然将玉石放进水里了。 幸好玉石是用一条红线吊着的,不然还不马上被水冲到山上去? 其实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时,吴石还觉得很有趣。谁见过能把一样东西冲到山上去的水? 这里就有。 吴辰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水流的冲力不小,即便是自己的这块玉也会被推动,但是沟渠里的小石子却一动不动。 肯定有名堂。 “小石子。”吴辰喊。 “公子。”吴石立即应声,他看到公子将玉重新挂到了脖子上,心里就再也不担心了。 “我们上山吧。”吴辰看向半山腰处,那里有一片房屋,虽不破败,但是陈旧。 “好。”吴石站起来,将手甩了甩。 沿途吴辰走得并不快,他注意到沟渠里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粒小石子,这更是加深了吴辰心中的判断。 吴辰的身体并不好,所以上山会比一般人更辛苦,这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累得够呛。 他只能弯下腰喘息,只是并没有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吴石就心疼地为吴辰顺气。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忽然出现。 “啊!”将吴石吓了一跳。 然后吴石就好奇的问:“刚才没看见有人,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是突然出现的吗?你是神仙吗?” 越问,吴石脸上的期待感就越深。 “在下姓吴,束玮吴家子弟,单名一个辰字。”吴辰舒一口气,自我介绍道。 “我姓赵,名行来。看阁下的情况,似乎是身体有恙。”赵行来道。 吴辰苦笑一声,“自幼体弱多病,叫赵兄见笑了。” “你这可不是体弱多病。”赵行来微微一笑。 “唔?”吴辰不解。 “用海外的说法就是,你是天生的修行胚子,可惜的是你生在凡俗国度之中,不然的话你甚至可以无师自通吐纳之法,从而直接踏上修行大道。”赵行来解释道。 “海外的说法?”吴辰微笑,“是海外的说法还是兄台的说法?” 赵行来哈哈一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吴辰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他摇头。 一旁的吴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海外啊凡俗国度啊的,好奇怪的说法。 “公子,海外是哪里?我知道罗州往东就是大海,那海外是大海的外面吗?大海的外面是什么样的啊?”吴石虽然是吴辰的小跟班,但他却是在吴辰的身边长大的,小的时候都是吴辰照顾他,等他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了,他就开始反过来照顾吴辰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既是主仆,又是兄弟。 吴辰解释道:“海外指的其实就是大海,一个外字只不过是相对于陆地国家而言的。” 吴石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不懂诶。” “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亲自去一趟,亲眼看过以后就懂了。”吴辰道。 “嗯!”吴石重重点头,面露期待。 “无妨,强扭的瓜不甜,你是要上山吗?”赵行来问。 “听说羊角山是个好地方,但名声不显,近来刚好听说,就过来看看。”吴辰应答从容。 “我送你一程?”赵行来提议。 吴辰看了吴石一眼,欣然点头,“有劳。” 呼的一下。 吴石大呼小叫起来,“公子公子,我们上来了?我们上来了!”然后他看向赵行来,眼中充满了激动之色,“你一定是神仙,你肯定是神仙!” “神仙神仙,你会腾云驾雾吗?虽然一下子就从那下面来到这里很厉害,可是光厉害不顶用,一点都不潇洒呢。”吴石道。 “腾云驾雾,略通一二。”赵行来谦虚道。 “那点石成金呢?”吴石又问。 “雕虫小技。”赵行来笑。 “那有你不会的吗?”吴石想了想后问。 ‘“还是有的。”赵行来答。 “是什么?”吴石瞪大眼睛。 “天机不可泄露。”赵行来故作神秘。 吴石心里痒痒的,一方面确实很想知道,但是另一方面神仙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再追根究底就有些不妥了,所以只能按捺住心里的好奇。 赵行来带着两人到了自己暂住的房屋那边,随手一划,就有野菜出现在手里。 吴石用比看戏法还要惊喜的眼神看着赵行来手里的野菜,神仙就是神仙! “稍等片刻。”赵行来道,然后带着野菜走向厨房。 生火做饭。 待饭菜做好,赵行来亲自端上桌。 “尝尝我的手艺。”赵行来将碗筷取来,分发。 “对了,这道菜你可以多吃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赵行来特意强调。他说的正是野菜。 吴辰的情况在于,他是天生的修行胚子,但是身在凡俗国度,从出生之时就被国运压制,于是无法吸收灵气,这才造成了所谓自幼体弱多病的情况。 解决的办法倒也简单,吸收灵气就行了。 可是,只要他还身在凡俗国度之中,吸收灵气就不是一件简单事。 整个大康,能让他顺利吸收灵气的地方并不多。 羊角山算一个。 感谢余余子妍杰佣瓶邪催婚大队队长投本书推荐票。 第44章 每一步都是坑 从来到羊角山开始,吴辰就知道自己不是在踩坑,就是在踩坑的路上。 刚进入羊角山范围,吴辰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活了过来一样。 自幼就体弱多病的自己,其实每一刻都在承受着来自身体的重负。 但是进入羊角山以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如释重负。 这让吴辰有些沉迷这种感觉。 他甚至会想,要不就一直留在这里好了。 接着是河沟水逆流上山的地方,他发现的是当自己的手感受到水上的风时,就像是大夏天触到了冰水,大冬天触及了温水一样。 舒服。 这种舒服的感觉在他将手放进水里时达到一个顶点。 舒服得让他差点想跳进沟渠里去。 但是不行,沟渠不够宽,也不够深。 到了这种时候,他要是还没有已经入坑的觉悟,那他就太迟钝了。 不过他仔细考虑过后初步确定,虽然这一路走来都是坑,但是这些坑应该不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都还没有那个面子。 不过设下这些坑的人,应该会欢迎自己的到来才对。 然后他便决定上山。 果然,赵行来出现了。 而且赵行来的话里话外,果然一直在透露着他那来自海外的修士的身份。 以束玮吴家的地位,对修士还是有了解的,甚至吴家曾经就协助郡守抓捕过一些修士。 可以说,那几次的行动让吴家得到了很多珍贵的一手资料。 其中就包括吴辰的情况,也许修士有办法。 吴家请过很多医家圣手,也请过方士,但是对于吴辰的情况都束手无策。 修士几乎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但是偏偏唯独修士不行。 修士只要存在在凡俗国度之中就会损耗这个国度的国运,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所以任何凡俗国度都容不下修士的存在。 更何况只要斩杀修士就能增强国度的国运。 类似于一人扯着一头的一条打了结的线,两边不想着解开,只顾着扯紧。 尚有转圜的余地也变得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赵行来出现后,直接道破了吴辰的情况,并且发出让他成为修士的邀请。又是一个坑。 找修士尚且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成为修士? 那只能是死上加死,死透都无法为止。 所以吴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然而赵行来又安排了一个坑。 吴辰明知是坑,却只能往里面跳。 他其实很清楚,这个坑,大概进去了以后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但是他也没得选。 吃过野菜后,吴辰对野菜的效果确实找不出能够挑剔的地方。 然而吴辰仍旧没有屈从。 虽然身体无恙的感觉确实好得不能再好了。 通体舒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让人爱不释手。 欲罢不能。 然而吴辰仍旧没有屈从。 因为成为修士意味着整个吴家都会被他连累。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很好吃。”吴辰以莫大的毅力放下碗筷,感谢赵行来的盛情款待。 “你是不是在担心成为修士这件事?”赵行来索性把话说破。 吴辰大方承认:“是。” “其实大可不必。”赵行来道,顺便收拾好碗筷。 “因为我并没有打算让你成为修士,毕竟,在大康你也成不了修士。”赵行来笑道。 “确实,国运镇压之下,想要成为修士的人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吴辰深以为然。 “我想让你成为方士,你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成为方士就足够了。”赵行来道。 “这条路走不通。”吴辰遗憾地摇头,“我没有成为方士的天赋。” “谁说的?” “谭大师。” “谭大师是哪位?” “简州方士第一人,是我爹花了大人情才请来的。他下了定论。” “误人子弟。”赵行来嗤之以鼻。 吴辰不为所动,他只是看着赵行来。他虽然也还年轻,但是性格决定他成不了会被别人一两句话就动摇的人。 “虽然方士如今不再像曾经那样受宠,但是从咱们那位显明帝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得出来,他对方士本身还是没什么意见的,主要只是针对那一批号称能够炼制仙丹的方士。比如那位方试,比如方试的徒子徒孙,以及打着仙丹这面大旗招摇撞骗的人。你看,那些老老实实炼制丹药的方士,就都没有被殃及嘛。”赵行来笑道。 “确实如此。” “怎么样?成为方士,考虑一下?”赵行来又问。 吴辰又拒绝,“但我怎么知道你打着方士的名头,实际教我的却是什么呢?”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赵行来耸耸肩,只能作罢。 “既然如此,那么承惠纹银十两。”赵行来摊出手来。 “物超所值。”吴辰点着头,“小石子,给他银子。” “公子,十两银子啊,这是抢钱!”吴石不忿道。 “给他。”吴辰不解释。 吴石这才不情不愿地掏出银子来。 同时嘴里碎碎念,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怨气确实大。 “你叫小石子?”赵行来对吴石微笑。 “小石子也是你叫的?”吴石生气。 “想不想学腾云驾雾和点石成金?”赵行来还是微笑。 “不想!”吴石恼怒拒绝。 “不想就算了。”赵行来不再自讨没趣。 只是最后仍是看向吴辰一眼。 吴辰不为所动。 这时,霍雯彩又来了。 “行来,你的办法不行啊,还是没人来啊。”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霍雯彩的大嗓门。 一进门,霍雯彩就看到了两位没见过的人,然后收敛起来,声音也立即放低,“这两位是?” “客人。”赵行来解释。 “客人?来玩的客人?那我怎么没看到他们上山?”霍雯彩傻眼。 “是我直接带上山的。”赵行来道。 “哦。”霍雯彩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霍雯彩越看吴辰越觉得眼熟,于是就问:“我们见过吗?” “应该没有。”吴辰摇头。 “不对,我肯定见过你!”但霍雯彩却肯定起来。 吴辰便看向赵行来。 结果看到的是赵行来颇为玩味的表情。 这让吴辰有些不舒服,心里的不舒服。因为现在的情况超出了他的掌握。 “你听说过红鸾星动吗?”赵行来开口。 吴辰浑身一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次竟然是这么大的坑? 第45章 红鸾星动 修士什么都会,未必都精。 一方面是修士的记忆力在灵气的滋润下本就远超常人,另一方面则是能成为修士,其实已经说明其悟性不低。 仅仅是悟性和记忆力的配合,就足够修士学什么都快。 当然,有些东西确实需要一些额外的天赋,但严格来说,那就涉及到精的问题了。 所以还是两回事。 赵行来真的看见了,霍雯彩和吴辰之间是有缘分的。 但硬要说两人之间存在着所谓的天赐良缘,这话有点昧良心,但也不算说谎。 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实还是愿意听好话的居多。 红鸾星动说的是姻缘。 姻缘。 姻缘…… 和这位?吴辰瞥了一眼霍雯彩,面无表情,极其克制。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霍雯彩这样的女子并不符合一般人追求的美。 “红鸾星动?”霍雯彩瞬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了,她是离开过羊角山的,是见过世面的,她知道红鸾星动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笨。 所以她用她那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手指指着吴辰,“他?” 虽然最后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她斜瞥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像是在说他也配一样。 吴辰何曾受过这种气? 他吴辰要家世有家世,有长相有长相,要才华有才华,今天却被鄙视了。 奇耻大辱! 他豁然起身,倒是没看霍雯彩,而是严肃的看着赵行来,“兄台莫要胡说八道!” 从语气就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看,就这身板,还没三婶家养的鸡壮吧?”霍雯彩上下打量了吴辰一眼,一扫而过后极其嫌弃。 三婶家前几天开始养鸡了,鸡是从丘东县那边带来的,是杨成双去了一趟县里的时候受三婶所托专门带回来的。 是小鸡,毛茸茸的那种。不过吧,那次三婶从山上两根羊角那边摘来野菜,一时间给忘了,结果就让小鸡给吃了。 然后仅仅两天,小鸡倒还是小鸡的模样,就是站直了以后比霍雯彩还要高一点。好在胆子还是很小,而且很乖。现在山上的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跟那几只小鸡玩。 吴辰不知道三婶家的鸡有多壮,但是鸡能有多壮?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话的侮辱性无疑极强。 霍雯彩其实并没有侮辱吴辰的意思,只是吴辰这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的身板,完全不符合霍雯彩的审美而已。至于拿三婶家的小鸡做比较,纯粹也只是因为她昨天跟其中一只小鸡打了一架,被打得抱头鼠窜。 小鸡凶猛。 然后当天晚上,三婶心疼地为她擦药,闲聊间就说到了霍雯彩的终身大事。要知道霍雯彩的年纪比刘云芳还大一点,三十多的女人了。不过三婶也就只是提到了这个话题而已,没有多说什么。 羊角山的大家都很清楚,霍雯彩一直单着的原因不就是她坚持不肯离开羊角山吗? 霍雯彩的思路吧,跟一般人稍微不太一样,她觉得三婶家的小鸡很厉害,所以他的如意郎君至少不能比三婶家的小鸡次吧? 所以说起来其实都是误会。 但是吴辰不知道其中内幕,赵行来也不知道。 所以吴辰觉得受到了侮辱,赵行来则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同情着吴辰。 当然是为了火上浇油。 最终目的则是浑水摸鱼。 吴辰的天赋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惊艳,但是,他是在大康境内出生并成长起来的。 也就是吴辰的家族底蕴不凡,所以从小体弱多病的吴辰才能顺利长大成人。要是换在一些普通的家庭,真未必养得起。 所以,赵行来看重吴辰的地方在于,他已经度过了厚积的过程,只待薄发了。 很值得期待。 所以赵行来真的很想把吴辰收下。 至于说让吴辰修方士,也不算骗吴辰,因为只要还在大康境内,让吴辰成为修士其实就是在害他。让吴辰成为修士,按照赵行来的打算是以后出海以后的事情了。 吴辰终于和霍雯彩对视,两人确实是谁都看不起对方,目光如电,战况激烈。 但在赵行来的眼里嘛,就多少看出来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两人虽然都看不起对方,却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审美,所以并不存在真正的敌意。 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了。 “叽叽。”小鸡的声音。 吴辰一下子就想到了霍雯彩刚说的话,他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一只比霍雯彩还高的巨型小鸡走来。 小鸡歪着脑袋看吴辰,却不怕生,叽叽叫着就过来了。 然后卡在了门前,太大个了,进不来。 吴石早已目瞪口呆,已经不会反应了。 “你有小鸡壮吗?还不服气。”霍雯彩轻哼一声,然后笑着去抚摸小鸡,将小鸡往外面推。 霍雯彩的声音渐远,伴随着霍雯彩那豪迈大笑的嗓门。 吴辰有点尴尬,因为他刚才的生气在这会儿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你们这儿的小鸡都那个样?”吴辰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不,就三婶家的小鸡是这样,因为吃了野菜,就变成了这样。”赵行来接话。 “这样啊。”吴辰点点头。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然后吴辰再开口:“你刚才说红鸾星动,不是胡说?” “你问问你的心不就知道了?”赵行来笑吟吟道。 吴辰沉默。 他现在想到的是霍雯彩在看见小鸡过来的时候表现出的那份……难以形容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在心头浮现,久久不散。 可能是……真实吧。 吴辰想着。 三婶家的小鸡可是现在羊角山的团宠,一方面是这么大只又乖巧的小鸡确实很讨人喜欢,另一方面则是大家敏锐地注意到,这不就是羊角山的特色? “有好多人过来了!”忽然,有人过来通报消息。 得到消息后人们便望向山下,果然,出现了许多人,像蚂蚁一样。 有人眼见,看到这一群人的最前面一人,穿着官服,坐在马上,威风凛凛。 县令。 县令亲至。 发现这个情况之后,众人狂喜。 感谢牧云烧狒狒帕克ヽ里投本书推荐票。继续码字,应该还能写一章,不过会很晚。 第46章 开了好头 有人目测山下的人至少也有近百人。 很多了。 尤其是县令竟然亲自带头。 然后大家就看到由县令带头,绕路去了河沟那边。 果然第一站是先去看逆流上山的水。 一群人在亲眼见到逆流而上的水时,纷纷啧啧称奇,感慨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也有人提到说书先生说这是天降异象,是因为羊角山上的人们一心替先祖犯下的罪孽赎罪,赤诚之心感动了上天。 县令则是笑呵呵的说丘东县境内有如此之地,有如此之人,是丘东县的福气! 县令一点都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 但是对由说书先生们广为传播的故事表示了赞扬。 一通客套话,能叫脸皮薄的人面红耳赤。 然后一行人决定登山。 有人直接顺着沟渠旁的小路拾级而上,也有人宁愿往回走一段,走另一条能去往上山的主路的较为平坦的小路。 这时山上已经有人下来了,热情的询问大家要不要去他们家吃点东西? 有人确实走了一路,肚子也饿了,问都有哪些吃的? 大家纷纷说有当地的野菜饭,味道如何如何,保证叫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有些人听惯了类似的说辞,所以并不期待,但也有第一次听到这种俏皮话的。 然后一部分人就三三两两地跟随一两个人走了。 其实这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纰漏,太分散了。 不过赵行来考虑过,但思忖之后没管。 让大家短时间内接受了很多新观念已经很辛苦大家了,有些地方确实可以暂时不那么讲究。 说不定就刚好让人觉得这才是宾至如归。 一部分人去吃饭了,但是超过一半的人对这里的食物信心不大。 他们更愿意多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愿意去一些少有人去的地方,得到第一手的情报,然后作为谈资传播出去。一旦他们的介绍确实吸引人,并且被吸引的人去过那个地方之后也确实心满意足,口口相传之下,名气就有了。 名气有了之后,这些人就能利用这种名气开始挣钱。 第一批来这里的人里,一小半都是这样的人,还有一小半则是嗅觉灵敏擅长闻风而动的人。他们跟那一批人不同,他们不盯着地方,而是盯着某些人的去向。道理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前者主攻亲身体验,后者则侧重于先一步传出消息进行截胡。 不过这一批人的名声就比较差,但反正也有挣钱的门路。 天下熙熙攘攘,多是利益的来往。 至于那些去吃饭的,则是以真游客为主。 饭香很快飘了出来。 羊角山的特色野菜饭,用的是赵行来的想法,效果很不错。 一顿大快朵颐,人人心满意足,觉得值了。 最让他们惊喜的还是他们不是没有问过,但是羊角山的当地人意思很明确,今天免费招待,粗茶淡饭别嫌弃就好。 同时,也希望大家回去的时候给朋友介绍一下这里。 众人会意。回去之后说不说是另一回事,至少今天确实是吃了顿不错的。 饭香飘荡,引得没有去吃饭的众人食指大动。 他们纷纷问身边负责引路的当地人,当地人就邀请大家去自家吃饭。 也是免费。 对于这免费的做法,最开始大家不理解,但是赵行来的解释很直白,今天的免费是为了口碑,明天的收费则是为了成本。 概括来说就是这样,至于实际情况,是赵行来说得一套一套的,说服了所有人。 后来有人看到了三婶家的几只巨型小鸡,纷纷一惊。有人出钱希望能够买下一只,三婶硬是没松口。 后来还是赵行来出来打圆场,说暂时这样的小鸡不多,得过段时间数量上去了以后才能开始考虑售卖的问题。 对方有些遗憾,但也表示理解。 赵行来关注着很多地方,反正哪里有问题他就会出现在哪里。 忙碌的一天。 但是开了个好头。 近百位客人中有一小半选择了夜宿羊角山。 其余人则与县令一道离开了。 县令对霍雯彩大加赞赏,夸得霍雯彩都快找不着北了。 另外,县令还说了,多年以来丘东县不是不管羊角山,只是羊角山确实存在很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问题。但那都是过去了。 以后羊角山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希望霍雯彩作为羊角山的主事人,继续努力。 县令走后,霍雯彩才松了口气。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才叫辛苦。 她知道县令打的是什么算盘。 虽然县令无法直接摘桃子,但是县令承认了羊角山是丘东县的一部分,也肯定了羊角山的发展之路,还说会大力支持。 一堆空话,却等于能名正言顺的往羊角山这边伸手分利润了。 不过这也是霍雯彩需要的,因为霍雯彩明白,想要让羊角山能够名正言顺的走发展之路,首先就是得到丘东县的支持。 合则两利。 第二天,县衙那边就有人过来了,这个那个的,一堆说辞,总之一句话,定下赋税的标准。 霍雯彩面带笑容的送走这些人,这才彻底的放下心。 彻底得到丘东县的支持了,也就是说羊角山的人不再是顶着罪籍的山匪后人了。 以后羊角山的人哪怕是离开羊角山走在外面。也可以挺起胸膛告诉别人,自己来自羊角山。 届时,周围只会有一片艳羡的目光。 这与如今的羊角山人的境况,可谓是天差地别。 第二天除了昨天留宿的客人之外,又来了近百的游人。 有了昨天的经验,大家今天招待起客人,也就熟练许多了。 而且,今天开始,住宿也好,吃饭也好,都开始收钱了。 大家用的是早已商量好的价位,并不高,但对于羊角山的众人来说,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一批人离开,一批人留宿。 晚上,总有人在悄悄数钱。 赵行来则开始烦恼,因为吴辰终于妥协了,他愿意跟着赵行来修方士的术法,哪怕赵行来其实是让他成为修士也没关系。 他想改变自己在霍雯彩心里的印象。 此处之外,吴辰还提了一个很小的要求。 他希望赵行来能出手让霍雯彩有点变化,至少,多少往他能接受的方向变化一些。不然的话,别说什么红鸾星动,就算是红鸾星崩塌了他也不管。 赵行来答应了。 所以烦恼。 白天写不出,晚上赶不出,冲八更难度确实大,今天就七章了。 第47章 暗中打听 梦里,赵行来见到了方书。 真方书。 一见到他他便向赵行来道喜。 “恭喜你,真正获得了此方。” 赵行来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解。 “此方这件宝物,实际的控制权其实一直在假方书的手里,所以你才无法控制此方。但我确实没想到,陈行泾竟然已经将事情安排到了这种程度。”方书服气的道。 “师兄?”赵行来更不解了。 “简而言之,当年陈行泾得到此方以后非但没有收入囊中,反而封印了此方。这种封印一共有两层,其中第一层唯有此方落到你手里才能被解开,那个假方书也才算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至于这第二层,则需要另一把钥匙才能打开。而羊角山这个地方,刚好就存在着第二把钥匙。” “但是,还不够。一方面是此方已经落在了你手里,所以假方书不得不将他的期望全部放在你身上,这就是假方书在你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前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你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虽然羊角山存在着打开第二层封印的钥匙,但真正想要用这把钥匙打开第二层封印,也需要你成长到一定程度以后。” “换句话来说,在你成长到一定程度之前,假方书是绝对舍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的。所以,你之前为了救人而使得自己陷入几乎必死的局面里,假方书为了逆转局面,就不得不牺牲掉羊魔人的灵魂,再付出不小的代价,才算是保住了你的命。” “同时,假方书也放弃了对此方的控制,现在开始,此方就是你的了。”方书解释道。 “前辈,我问一句,假方书到底是何方神圣?”赵行来问。 “方书是我的名字,至于那个家伙,你其实可以叫他蛟魔人,是远古时代九尊高位魔人之一,也是如今仅存的高位魔人了。所以蛟魔人让羊魔人死,羊魔人才半点都没有犹豫。至于蛟魔人是如何成为的假方书嘛……” “其实我当年活在世上时,是此方的拥有者,但是那时的此方器灵已死,所以我就找到了蛟魔人,让他成为了此方的器灵。他也还算老实,曾经确实帮过我很多。只不过他也有他的谋划,我们之间说穿了也就是在相互利用而已。”方书道。 “后来嘛,我死了,蛟魔人的算计也就彻底落了空,他恼羞成怒,却苦于本体早已被毁,就只能一直寄居在此方之中,静待机会以求复活。”方书道。 赵行来点点头,难怪假方书需要他成长起来,显然是因为不到一定程度复活之事纯熟无稽之谈。 而既然是为了复活,那么在目的达成之前,也就难怪他愿意不计成本的付出了。 “这次来见你,主要是为了两件事,跟你道喜算是一件。”方书继续道。 “哦?还有一件呢?”赵行来问。 “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已经可以离开羊角山范围了,不至于担心一旦出了羊角山就会身死道消。之前之所以无法离开羊角山范围,其实都是因为蛟魔人在从中作梗。现在蛟魔人重伤,也放弃了对此方的操控权,你大可放心。而且,我相信有些事情是非得你自己亲自去做不可的,应该也算一个好消息吧?”方书笑呵呵道。 “确实是好消息。”赵行来点点头。 “哦,对了,虽然你能够离开羊角山范围了,但是你要记住,你的一身修为依旧会被国运镇压。只有在羊角山范围内,你才能拥有化神期的修为。”方书叮嘱道。 “也是因为此方?我能问问此方到底是什么吗?”赵行来很久以前就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暂时来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方书摇起了头,眼神讳莫如深。 “前辈既然对修士并不陌生,我倒是想问一句,在您所在的时代,人间也是这样吗?” “不是。”方书摇摇头,“我所在的时代,国运没有能够镇压修士的能力,甚至于很多国度的背后,直接就是有强大的修士撑腰的。至于后来是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赵行来其实还想问些问题,只是他再看向方书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 “是巧合吗?”赵行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莫名醒来跟刚才问出的问题有关,不过他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想。 既然醒了,现在赵行来头疼的是怎么说服霍雯彩。 其实他是有点思路的,女人嘛,不存在不爱美的,霍雯彩的身型、脾气,都太不女人。 而她之所以如此,原因倒也简单,因为她要守护羊角山。 现在羊角山开始步入正轨,一方面是正式拥有了大康承认的户籍,另一方面则是羊角山已经能够自己创收了。 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霍雯彩会开始考虑自己的问题。 问题在于,霍雯彩有没有开始考虑? 赵行来毕竟不是霍雯彩肚子里的蛔虫,根本无从猜测霍雯彩的想法。 所以他现在烦恼的就是要不要跟霍雯彩说一声? 简单提几句。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种话由自己开口,肯定是不妥当的。 思考了一会儿,赵行来觉得还是得多走点弯路。 起床,去找吴辰。 吴辰正在自学方士的术法。 能否成为方士,很大程度上来说就表现在这方面。 虽然赵行来还没有正式教导吴辰,但是如果能够通过自学就触摸到门槛的话,就足以证明当初谭大师的定论确实是错的。 “老师。”虽然赵行来年轻,但正所谓达者为师,更何况现在吴辰确实是赵行来的学生。 “小石子跟我说,昨天好像有人在打听羊角山的事情。”吴辰说道。 “哦?打听的什么?”赵行来不由警惕。 现在的羊角山确实经不起折腾。 “主要是羊角山到底是以什么为契机,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变化?”吴辰答道。 “也对,总会有人注意到这方面的,只不过是比我预期的早了一点而已。”赵行来眼神幽幽。 “不过老师可以放心,从小石子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对方还只是在暗中打听,而且应该还没有什么收获。因为山上的所有人都将功劳安在了霍姑娘的头上。”吴辰眯起眼睛看赵行来,他知道赵行来才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霍雯彩被推到风口浪尖? 感谢方仕仟乆兒、书友20200403175618342投本书推荐票。 第48章 一往而深 吴辰是一个擅于自省的人。 他在意识到自己竟然对霍雯彩印象深刻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吴辰想通了。 是因为霍雯彩之前在某个瞬间,很女人。 霍雯彩的名字很好听,很女人。但是她的身型、性格,却很不女人。 这跟束玮郡的所有大家闺秀都不一样。 那些大家闺秀弱柳扶风,明明不是病秧子,却偏偏显得比病秧子还要病秧子。 虽然确实很惹人怜惜,但是吴辰自己就是一路的体弱多病走来的,虽然不是看不起她们,但是他也曾想象过一个病秧子和一个比病秧子还病秧子的两人,相处起来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霍雯彩这个人,这个女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给了吴辰极大的冲击感。 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冲击力! 膀大腰圆的霍雯彩并不是胖,而是健壮! 这就很……找不到合适的辞藻形容。 但是,这并不妨碍霍雯彩入不了吴辰的眼。 就像是吴辰入不了霍雯彩的眼一样。 真正让吴辰感到眼前一亮的瞬间,是那巨型小鸡出现后被卡在门口,霍雯彩露出微笑迈着不那么细碎的步子过去的时候。 吴辰所认识的所有大家闺秀,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她们举止端庄,落落大方,甚至于什么时候需要作出什么反应,什么反应时需要作出怎样的动作都有讲究。 掩嘴而笑时必须恪守掩嘴而笑的规矩,不能笑得太大声,不能笑太久,尤其是眉眼必须低垂,眼含柔波…… 有时吴辰甚至分不清那些女子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但是霍雯彩是不同的。 得出答案之后,吴辰也就庆幸起自己的选择了。 如果是霍雯彩的话……不是不行,但是现在的霍雯彩确实不行。 至少,他吴辰不仅仅是吴辰,还是吴家的公子,要顾及到吴家的脸面。 “老师,霍姑娘那边?”吴辰的手在赵行来的眼前挥了挥。 “啊?霍姑娘是吧?”赵行来回过神来。 “霍姑娘那边,我想了好几个法子,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妥。”赵行来道。 “法子?不妥?”吴辰愣是听不明白。 “我原本的计划是直接跟霍姑娘说一声,说如今羊角山的人已经有了大康官府承认的户籍,她便不必再这般辛苦的为羊角山撑着了。爱美乃是女子天性,她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赵行来说着,就看到吴辰竟是面红耳赤起来。 “看我做什么?老师你说,你说你的。”吴辰心虚道。 赵行来发现这家伙竟然是真的沦陷了。 默默祝福先。 赵行来继续道:“但是这样的话由我去说总归有些不妥。” 吴辰默默点头,确实不妥。 虽然整个羊角山的人都对赵行来心怀感激,但这不是他插手一名女子的这种事情的理由。 “所以我打算隐晦地跟一些老人提一提,让那些老人找机会跟霍姑娘说道说道。” “是要好一点。” “但我担心的是,老人们会误会我对霍姑娘有那个心思。”赵行来的手画着圈儿,悬在心口位置。 吴辰顿时紧张起来,他当然明白赵行来在羊角山所有人心里的地位。 倘若老人们确实如此误会了,那么结果…… 届时赵行来恐怕会百口莫辩。 其实赵行来百口莫辩倒是其次,吴辰担心的是霍雯彩会因此受到伤害。 “然后我又想了一个办法,是目前为止我觉得最靠谱的一个办法。”赵行来道。 “是什么办法?”赵行来这边话音刚落,吴辰就接话了。 “你去跟霍姑娘说,你喜欢她。”赵行来道。 吴辰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通透了! 他瞪大眼睛,无措地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想避开这个话题。但他几次张合的嘴巴却表明他其实还是想讨论一下这个话题的。 “太……太……太那个了吧?”吴辰总算说话了。 “有一件事你未必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很你说说。”赵行来柔声道。 “什么?” “霍姑娘如今毕竟三十多了,比你大不少。” “没关系。”吴辰没有言之凿凿,没有斩钉截铁,没有掷地有声,他反而很平静,微微摇了摇头。 “有句话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接着道。 他看着赵行来,眼里很冷静,很克制。 这些无一不说明着,他是认真的。 “那就好。”赵行来言尽于此,至于教导术法,推迟一下也没关系嘛。 目送赵行来离开,吴辰甚至忘了应当起身相送。 他站起来的时候还很紧张,站起来之后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独自去找霍雯彩。 羊角山今天还是有很多客人,几乎都要逼近两百了。当然,得算上昨晚留宿的那批人。 虽然羊角山的景致其实并不多,从一些游人的总结就能看出来。 羊角山有三宝,逆流上山的水,巨型小鸡,以及特色野菜饭。 至于其他的,不能说没有,但是相较于这三宝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可惜的是巨型小鸡当地人不卖。 不然要是带着一两只巨型小鸡回去,怕是一整年的谈资都有了。 不过有一说一,即便是在羊角山,确实也没几只巨型小鸡。好在从羊角山这边得到过准话,说等以后巨型小鸡的数量上去了,还是会进行售卖的。 要不怎么说有些人有头脑呢,直接先拍下银子,预定一只。 有预定一只的,自然就有预定两只三只的。 等这阵热闹过去,大家看着手里的银子纷纷发呆。 一只巨型小鸡的预订价在一两银子。 对于这些人来说,一两银子真心算不上什么。只要往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能够将巨型小鸡作为自己独有的谈资,这里面构成的价值,是远超区区一两银子的。 同时,还有人给出主意,说巨型小鸡必须限量,还说只要肯限量,另外有重谢。 虽然在巨型小鸡这件事上面大家并没有得到过赵行来的意见,不过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种说辞。 “巨型小鸡培养不易,想要数量也实在是上不去。”大致上是这么个意思。 某些人满心赞许。 至于那另有的重谢,当然还是有的。 不过这一次,大家没有放进自己的腰包里。 而是将这笔钱集中起来,等着赵行来或霍雯彩来处理。 第49章 那位 皇城,某座府邸。 两年前主动找到赵行来并让赵行来留在术镇待命两年的人正坐在书桌前。 书桌的对面也坐着一人,如果有认识这位的人,就会知道他正是不久前忽然被显明帝问斩的方试的三弟子。 除了方试被问斩之外,方试门下弟子十余人,都被执剑司的执剑者秘密处理了。 除了这位。 现在他正翻着一册资料。 资料的内容全部都与一个人有关,赵行来。 “您要我去辅佐他?”他抬起头来,问对面之人。 “对。”那位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为什么?”武言问。 “这些资料你看过几次了?”对面的那位笑问。 “十三次了。” “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来?” “有。” “说说。”那位抬手,一瞬间就让武言受宠若惊。 他正襟危坐,开始斟酌用词:“两年前出现在罗州,是跟随一艘入海捕鱼的渔船回来的。身上有明确的身份证明,罗州丰海郡克县人士,家世清白。按照当时的线报,那位真正的赵行来确实在前几天出海了,一切都对得上。严格来说,除了容貌。” “虽然没有进过容貌的对比,但是因为赵行来此人言谈举止等等均没有可疑的地方,所以他顺利地进入了罗州。不过很快,画像的对比结果出来了,对不上,于是赵行来开始被通缉。” “然而罗州那边的人前后折腾了半个月,却不知道赵行来已经穿过了罗州,进入了龙州地界。”午宴轻哼一声,对罗州那边的人的能力有点失望。 “赵行来进入龙州之后,就进入了您的视野,待赵行来一路直达术镇,距离皇城仅有十里之遥时,您亲自去见了他。之后赵行来在术镇定居,并且获得了一个方士的身份。同时,他也真的会很多方士的术法。” 说到这里,武言忍不住看了对面的那位一眼。 那位微微一笑:“怎么?想不通我为何亲自去见他?” “是。”武言承认。 “因为他实在很有趣不是吗?明明是修士,明明被我大康国运压制,他若是偷偷摸摸地在罗州沿海一带过那躲躲藏藏的日子也就罢了,但他却偏偏直奔皇城而来。你说,老鼠会直接去猫窝里吗?” 武言摇摇头,“如果只是在这样,他仍然不值得您亲自去见他。” “哈哈。”那位轻笑,“你接着说下去,待会儿就能知道答案了。” 武言只好先将这个话题按下不表。 “两年前,赵行来学习了方士术法,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方士。”说到这里,武言停了下来,他问:“修士被国运镇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仍是可以成为方士的话,为何长久以来只听说过赵行来这一例?” “继续说下去。”那位不答。 “两年过后,陛下从沉迷长生的状态里忽然醒悟,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方试极其党羽。”说到方试二字时,武言面色如常,就像是提及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名字一样。 “赵行来却在当天就离开了术镇,并且在您的安排下去往简州束玮郡丘东县的羊角山。在这趟行程里,他先后通过了数道考验,并且在这个过程里传授了分别为周领和高腾量身打造的剑法。对此,楚老先生至今不解赵行来的用意。” “抵达羊角山后,引水上山,催熟作物,桩桩件件,也显得目的不明。后来更是为了救一名初为人母的女子,差点把命搭上。”说到这里,武言的不解达到顶峰。 “再后来,花大价钱请一群说书先生大肆散播羊角山杂记里的故事,以此吸引游人前往羊角山……”到这里武言又没那么不解了,因为相对来说,这件事的目的反倒简单明确易懂。 之后武言没有直视对面的那位,道:“武言愚钝,不解深意,请您解惑。” “赵行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非常的直接。”那位笑道:“他进入罗州的方式很聪明,因为罗州那边对生面孔的防备非常严厉,所以他索性就用一个确实存在的身份作为掩护,以达到进入罗州的目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赵行来是怎么拿到一个刚好也叫赵行来的人的身份的?而且他显然对这个赵行来非常的了解,不然在被士卒问话的时候就应该露出马脚了。”那位抛出问题。 “有人接应他?”武言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下一刻他就把这种猜测给否定掉了。 海外虽然有强大的修士存在,但是海外的世界比之凡俗国度来说,其实异常混乱不堪。 很简单的道理,凡俗国度有皇权,皇权之下有群臣,这样一大批人都有着不俗的声望、地位和权力,所以能够将一个国度治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海外却不同。 海外几乎不存在国度,所以海外的修士就不会被任何国度的国运镇压,他们无法无天,他们恣意妄为,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的规矩只有一个,拳头大的人有理。 如果自己的拳头不够大,那么只要背后的人拳头够大也一样可以有理。 如果形容的话,海外就像是一片混乱之地,几乎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基本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但凡成长起来的,良善之辈往往屈指可数。 既然如此,进入凡俗国度能有人接应,也就说不通了。 除非……武言的眉头一皱。 “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在武言面前,那位也就懒得提平时的自称了。 “有可能是那个赵行来出海之后确实遇了难,但被赵行来救下,作为报答,就把自己的情况全都说出去了。”武言又给出一种可能。 虽然还是缺乏一些让人信服的关键证据。 但比起之前的猜测总归是靠谱了太多。 “也不对,但是稍微沾点边了。”那位摇头。 “那是如何?”武言实在猜不到。 “那个赵行来确实遇了难,而且直接就死了。只不过赵行来死得不甘心,以至于形成了一缕怨魂。现在的赵行来碰到了这一缕怨魂,于是就主动问他是否有什么遗愿?如果有的话,他或许可以效劳。” “就这样,赵行来便带着那个死了的赵行来回了故乡。赵行来心中的怨气散去,便投胎去了。这个过程里,赵行来只是暂借了一下那个赵行来的身份而已。”那位给出答案。 第50章 雯彩姑娘 “原来是这样。”武言点点头,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那位忽然板起脸来,带着些许不悦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种隐秘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属下不敢。”武言立即伏身,先不管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认错就对了。 “给你的资料里有这方面的内容,虽然没有明确的指明这种可能。但是你显然一点都不知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有意的忽视掉了你觉得无关紧要的内容。但你可曾想过,任何内容,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 “为什么管理情报的人从来不会自作聪明的删掉他认为不重要的内容?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你知道我现在生气的是什么吗?”那位的声音开始严厉。 “武言愚钝,自作聪明,却正应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武言有负您的期许。”武言几乎都快趴在地上了,要不是屁股还是撅着的话。 “你说你看了十三次,足足十三次,却错过了这么重要的讯息,也基本放弃了自己思考,完全是对着资料上的内容照本宣科……”那位越说越失望,越说越来气。 “属下愧对您的栽培之恩。”武言知道那位是真的动气了,但是错已铸成。 “你们这一批人,你是我最看重的。”那位控制了一下情绪。 “属下惶恐。” “像你这样的人,视线所过之处,实在不该有疏漏之处。念在你毕竟是触犯,好好涨涨记性!”那位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武言知道那位的意思,只是可惜,那位还没有把他对赵行来另眼相看的原因说出来。 武言也知道,错过这一次,自己再想获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基本就没有希望了。 武言更知道,现在再不识趣地离开,大概那位就要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同时,这也说明接下来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去一趟羊角山,去辅佐赵行来了。 听到武言离开的声响,那位才睁开眼睛,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羊角山,吴辰找到了霍雯彩。 他鼓起勇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霍雯彩自然不会操心接待客人的事情,现在她正在考虑刚才大家交上来的一笔钱。 据说这笔钱是预定巨型小鸡的钱,说是以后有巨型小鸡了,一定要优先提供给这部分人。 这部分人都是谁,都已经记在花名册上了。 霍雯彩烦恼的地方在于,这笔钱已经不是小数字,涉及到的预定的巨型小鸡的数量也已经突破了三十了。 大多数人倒是只预定一只,也有预定两只的,就连预定三只的也有两人。 除了这部分钱之外,还有一笔是额外的重谢,目的是限制巨型小鸡的数量。 巨型小鸡本身的价值并不高,但是胜在罕见。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罕见只是罕见而已,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罕见那就是商机了。 比如说将这种罕见的巨型小鸡送给某些人,建立关系,钱自然就来了。至于买巨型小鸡的钱和限制数量的重谢,说到底也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事情。 更何况,对于有些人来说,比钱更值钱的东西多得是,其中就包括面子。 有些面子不就是我有的你没有? 只要能以此在某些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钱这玩意儿,自然就物超所值了。 霍雯彩自然听到了吴辰走来的脚步声。 她一回头,就对吴辰招了招手。 吴辰蓦然一喜,忍不住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现在再看霍雯彩,吴辰只觉得比起昨天实在是顺眼多了。当然了,要是能瘦一点就更好了。 实在是,现在的霍雯彩的体型,大概能顶三个自己…… “雯彩姑娘。”既然已经被赵行来说服,吴辰也是个干脆的人,先从称呼上迈出第一步。 霍雯彩顿时一个激灵,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 竟有种肉麻的感觉。 她甚至是第一次觉得有人拿自己当女孩子看。 这种感觉……很新奇。 新鲜而奇怪。 主要是奇怪。 “你是在跟我说话?”霍雯彩难得的脸颊浮起两抹红霞。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雯彩姑娘?”吴辰故意左右环顾。 这里其实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明明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不管怎么说,霍雯彩至少觉得心情极好,就很女人味的笑骂了一句:“贫嘴。” 这话一说出口,霍雯彩自己都愣住了,她竟然会说这种话?她竟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很不可思议。 “呐,你看,这里……”心里稍微有点慌乱的霍雯彩就强行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这笔钱定金和重谢的事情。 吴辰好歹是吴家出身,自幼体弱多病是事实,但光是耳濡目染学来的一切就足以应对这种小问题了。 吴辰的应对之法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两点,定金和重谢就放心的收下,巨型小鸡的培养速度以半年内付清这批订单为最快的标准。 有最快的,自然就有最合理的速度。 前者是一年六十只左右,而且后续还会减少。 后者直接砍半。 “减少?物以稀为贵?”霍雯彩问。 “不仅仅是物以稀为贵,我们还要想办法主动联系已经付过定金的人,跟他们说速成型的半年之内就能有,如果是正常的,那就得一年时间。”吴辰补充道。 霍雯彩目瞪口呆。 “另外,我们还得明确,以我们这边现有的条件,最多只能选择一种方式来培养巨型小鸡,不可能同时培养两种。”吴辰继续道。 “还有……”吴辰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明明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偏偏就给培养巨型小鸡设计了一个成套的流程,这种过程非常的复杂。复杂之余,还有一点,就是成活率很低。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吴辰从无到有确定了所有的大方向和小细节。 这甚至让霍雯彩怀疑他说的好像才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知道巨型小鸡的出现仅仅是因为三婶家的小鸡吃了从两根羊角山峰那边摘来的野菜的话。 话分两头,赵行来这边。 他现在把玩此方。 成功的让此方随自己意念而动之后,此方就变成了一个只有他半个拳头大小的半透明小圆球。 但是赵行来还没有下定决心让此方认自己为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更知道,假方书所期待发生的事情里,就有解开此方的封印这件事。 今天只有四章了,还欠一天的六章,明天吧。 第51章 炼丹手札 一人笑吟吟找到赵行来。 “你是来羊角山游玩的客人吧?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带您过去。”赵行来主动道。 “赵行来,术镇人士,是一名方士。但是在为陛下炼制仙丹的那位倒霉的当天,就悄悄逃出了术镇。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你为什么要逃离术镇,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我才发现原来你跟方试多少有点关系。如今方试的门下弟子,几乎都已经被暗中处理了,这样看来,你确实很有先见之明。”来者说道。 赵行来面不改色,神情从容,“客人应该是认错人了。” 赵行来可不记得自己跟方试有什么关系。 他就只是从那位那里得到了一个方士的身份,并且在术镇待了两年而已。 “你大可不必这般防备我,我对你没有恶意。而且恰恰相反,我是带着极大的诚意过来的。”对方张卡双臂,原地转了一圈。 赵行来神色古怪,“看得出来。” “我有一件事想请赵先生帮忙。”对方随后道。 “说来看看。” “方试死后,陛下曾派人抄了方试的府邸,几乎将方府掘地三尺,唯独没有找到方试最为珍视的炼丹手札。除了方府之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方试的众多弟子手里也都没有那本炼丹手札。”对方道。 赵行来算是听明白了,“所以就怀疑那本炼丹手札在我手里?再加上我离开术镇的时间实在太过巧合。”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把这种烫手的东西留在手里。”对方笑着接话,抬起手,指了指脑袋,“我会把它留在这里。” “确实是个好办法。”赵行来点头附和。 “既然有如此重宝在手,赵先生自然可以待价而沽。在下倒也不奢求一枚仙丹,但是在下确实非常需要一枚珍贵的药丸。这种药丸,只有方试炼制成功过。我也不愿与赵先生交恶,只希望赵先生能够开一次炉,为我炼制这种药丸。”对方弯下了腰,深深一拜。 “什么药丸?”赵行来直接问。 “三形莲竹丹。”对方道。 “天水青莲,天水紫竹,天水,真想请我炼制三形莲竹丹的话,至少得先备好这三种主药。”赵行来脱口而出,张口就来。 在术镇的两年时间里,他精心学习方士一道的术法,其中自然包括炼药之法。 三形莲竹丹本身只能算是中高档次的丹药,其丹以丹丸浑圆,有莲花纹路,紫竹竹节纹路以及水纹为主要标志。 这东西的主要作用是稳固心神开明心智。主要针对的是走火入魔后灵智崩溃而狂躁不安的人。 但是三形莲竹丹的品秩虽然不高,却没那么容易炼制。 至少近二十年来,除了方试曾经炼制过这种丹药治疗一位皇家供奉之外,就没有谁炼制成功过了。 可是如今方试已死,那么当世唯一的希望,也就只剩下没有被任何人找到的方试的炼丹手札了。 但是赵行来并没有这本炼丹手札。 他从未见过方试,甚至就连方试门下的弟子也不曾接触过。 “除了那三样主药之外,其他的东西你也都得一概准备好。到时候我还需要一个丹室,一尊高品丹炉,至少三名助手。等这些全部准备妥当之后,你可以再来。”赵行来答复道。 “赵先生之恩,解某没齿难忘。”这位再次深深一拜。 “大多数东西都已准备完毕,眼下只剩下天水紫竹还没有到手。不过赵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已经得到了天水紫竹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有两天,天水紫竹便能备妥。”解昂道。 “倘若无事,请恕在下不送。”赵行来拱手道。 解昂压了压手,“赵先生莫急着送客嘛,解某还有一笔生意想与赵先生谈一谈。” “不谈生意,不送。”赵行来直接转过身,背对解昂。 他现在还有直接摆在眼前的问题得解决,实在没空应付这位。 何况……只是个端端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而已。 “好吧,待天水紫竹到位,解某会再来拜访。”解昂遗憾的道,这次是真的走了。 赵行来则开始考虑,如果要让自己与方试有关系,唯一能够入手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位替他弄来方士身份的时候了。 但是那位在这件事上有点不地道,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但随着思考的深入,赵行来就想通了。 自己是留在术镇的,术镇是什么地方?术镇距离皇城仅仅只有区区十里地而已。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就算是那位,想安排一位方士驻守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么怎样能让事情变得简单呢?让自己与方试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就可以。 那位的面子,再加上当时作为显明帝身旁最红的大红人的方试,除了皇城这种地方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好使的。 哪怕是距离皇城仅有十里距离的术镇。 而且那时候正是欧素死后不久,方试顺利成为第一方士的特殊时期。 这样一来,敢不给方试面子的人就又少了一大半。 至于那些真的能不给方试面子的人,他们才没有心思管区区术镇被方试安排了一个“自己人”。 想明白这些以后,赵行来出门。 抬头看了看空中的云,云朵们作花痴状,告知了楚良的位置。 找到楚良。 楚良自从之前经历过返老还童的第一步之后,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 这不,现在的楚良发现自己再长出来的头发竟然转黑了。 头发是不可能一朝变白或变黑的,除非染发。 而现在的情况正是说明,楚良又要长黑发了。 赵行来直接就问了自己的问题。 楚良还真知道这事儿,就解释了一遍。 大体跟赵行来原先想的差不多,只不过那位是真的去找了方试,付出了应该不小的代价才让方试在这件事上不做正面回应。 不做正面回应已经是方试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收赵行来做弟子。 最多也就是任凭其他人去猜而已。 既然说到了这件事,赵行来自然不可能隐瞒那位只知道姓氏——不,严格来说是还不知道姓氏的人的造访。 “姓解?我知道是谁了。”楚良倒是有底了,但是楚良不跟赵行来说。 也是送客。 不过在将赵行来送出去的时候楚良还说了一个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等我顺利返老还童之后,我就会被调回皇城。不过相应的,那位给你安排了一个人过来,会顶替我的位置。” 第52章 一言堂 “羊角山想要稳定的发展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羊角山的吸引力。”赵行来手指微屈,轻轻敲着桌面。 桌面的一角刻着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说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霍雯彩作为羊角山的二当家,面露愁容。 “老师应该是已经有想法了。”吴辰看着面带微笑的赵行来,自然看得出来赵行来是胸有成竹的。 “其实羊角山还有不少地方是可以开发的。”赵行来果然道。 其实到了这种时候,赵行来还是会想念那位假方书的。虽然假方书的嘴里常常会冒出来一些他只能听个一知半解的词语,可是总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甚至是豁然开朗的感觉。 “羊角山有什么地方可以开发?”霍雯彩看向吴辰。 吴辰一摊手,意思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专门走遍过羊角山的每一个角落,发现在羊角山的南侧位置,有一片石花地,虽然占地不大,但也算一处美景。此外,石花本身就有一定的观赏价值,又可以入药,如果专门找人管理和种植的话,可以作为一个小礼物赠送给来到羊角山的客人,也算是来过羊角山的证明。”赵行来道。 其实走遍羊角山是假方书的提议,包括找到某种具有代表性意义的东西作为赠品,赠送给游客,这些都是假方书的建议。 假方书说,人嘛,肯定都是喜欢被以诚相待的。虽然每个人所喜好的程度不同,但是说穿了也无非是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的事情。 说起来,羊角山这个地方,目前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就是还没有发展起来,但是以后一定会发展起来。虽然未必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去,但是单凭一个逆流上山的水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来亲眼看上一眼。 羊角山是什么地方?正经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然来了羊角山能没有其他需求?就只是看看逆流上山的水?哪怕是本来确实没有其他的需求,但只要羊角山这边能够提供一些需求,那么没需求也就变成有需求了。 用假方书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来了羊角山,那么就是羊角山的潜在消费群体。只要羊角山这边什么都能提供,自然会有人乐意在羊角山花钱。 现在的羊角山能够提供的东西确实不多,主要就三样,逆流上山的水,巨型小鸡,以及特色野菜饭。但是随着羊角山所有人慢慢的挣到钱了,以后能够提供的东西自然也会多起来。 哪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而在这个缓慢发展的过程里,羊角山拿什么留住来过羊角山的游客的心? 特色野菜饭能算一个,但是两根羊角处的野菜能有多少?每天上百人要吃,再加上羊角山的当地人也多少会吃一些,所以必须要早做准备,不能把所有的指望全放在自然生长而成的野菜之上。 开发石花就是一种方法。 而且石花有一点比野菜饭强。 野菜饭必须亲口吃过,之后就全靠来过羊角山吃过野菜饭的人的口口相传了。 可是石花却可以直接做成盆栽,这是看得见的。 当然,单纯只是石花还不够,仅仅只是石花的话,算什么特色?赵行来的打算是引一部分山气到石化地那边,用纯正的山气来滋润石花。 如此一来,石花的观赏价值也好,药用价值也罢,都会有一个大幅度地提升。 甚至都不需要特意安排什么,只要游客将石花带回去,自然会发现有了石花以后的变化。 什么晚上睡得更香了,觉得自己更有精神了。类似的效果自然是有的,毕竟是浸润过山气的,跟一般的石花完全是两回事。 也不需要暗中推动什么,相信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会有人知道羊角山石花的价值所在。 还有一点好处就是,石花和巨型小鸡不同,可以放心的栽种、赠送以及售卖。 赵行来仔仔细细的将这些一切说给了几人听。 包括霍雯彩,吴辰,以及一位羊角山德高望重的老人和楚良。 楚良原本是不想出来的,他的变化太大,要是让人知道他正在返老还童,难免会造成一些麻烦。 他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会乐意见到麻烦缠身。 返老还童啊,多少人光是梦里梦到一回就能直接从梦里笑醒。 生老病死,应该说最让人无奈的其实就是老了。 人总是会衰老的,无论年轻时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哪怕是年老后不减当年完完全全当得起一句老当益壮,但是人的精气神必然会因为衰老一事出现折损。这是没办法的,这是自然规律,这是不能也不可能避免得了的。 可是现在有人返老还童了。 像是一场晴天霹雳,足以惊得所有人瞠目结舌。 大概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件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的梦。 只是梦,而不是梦想。 哪怕返老还童这种事情已经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返老还童也仍然只会是梦、只能是梦,而非梦想。 但是赵行来再三邀请,楚良便只好同意。 不过稍微准备了一下,包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行为举止间也显得老态龙钟。 要不是返老还童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而赵行来又基本已经确定不会离开羊角山——至少短期内不会,楚良早就带着赵行来去一处足够安全的地方了。 虽然羊角山暂时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已经返老还童的事情没有传开来而已。 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忽然少了许多皱纹,忽然开始长黑发,忽然肉眼可见的年轻了很多,一旦这种事情传开,他能安生才怪。 而只要他不能安生,想来都要不了多久,赵行来拥有让人返老还童的本事就会被有心人顺着一些脉络发现。 其实最早的时候楚良是真不觉得返老还童这种事情实际才甘愿由着赵行来安排的。 当然,期待也是真的期待。 只能说,赵行来给出的效果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老夫觉得可行。”楚良比坐在霍雯彩左手边的那位羊角山的老人还要年长一些。 他第一个说话,没毛病。 “好,好。”羊角山的那位老人则是纯粹出于对赵行来的信任,其实他听了半天,还没有把赵行来的计划完全搞明白。 但支持就对了。 霍雯彩和吴辰就更不会有异议了。 这里明明不是赵行来的一言堂,却俨然就是赵行来的一言堂。 今天只有两章,对自己的更新不稳当深表惭愧。只能说,会尽量至少两章,至少字数会在四千以上。 第53章 三生缘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肯定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吴辰走在霍雯彩的身侧。 两人的脚步一致,你迈左脚我也迈左脚,你迈右脚我也迈右脚,宛如同步一样。 在吴辰面前,霍雯彩是有点自卑的。 自己长得又不好看,五大三粗,有时候只是想轻轻拍一下吴辰的肩膀而已,却能叫吴辰不禁一个趔趄,看脸色的话甚至会担心他是不是要吐血了? 但是霍雯彩有种感觉,自己是一个女人了。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情不自禁甘愿沉沦其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打小她所知道的就只是自己一定要长成一个大块头,一定要保护好这座羊角山。 但是现在,她却在厌恶自己的大块头。 听说吴辰是束玮吴家的公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总归也是出身名门大户。 这样的人,应该不可能娶自己为妻的吧? 霍雯彩想的事情越来越多,脸也就越来越红,同时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霍雯彩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吴辰,她迟疑再三,决定去找赵行来。 她知道,吴辰之所以鼓起勇气去找自己,是赵行来给的鼓励。 所以她就很想知道,赵行来到底是怎么看他们两人的。 一个在天,一个却不是在地上,而是在泥土里,这样的两个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我等你很久了。”霍雯彩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一见到赵行来,赵行来就如此说。 “你在等我?”霍雯彩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行来则只是微笑,示意霍雯彩请坐。 两人对坐。 桌子的一角刻着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明明刚才就坐在一起的。 “你与吴辰之间,存在着一种特别的缘分。”赵行来如此开头。 “特别?” “对,特别。”赵行来点头,收敛了一分笑意,多了一分认真。 “这世上的所有人,相互之间都存在着一种冥冥中的牵引力,有人将其理解成宿命,有人则将其解释成缘分。理论上来说,所有人相互之间都是存在着一种最基本的缘分的,这种缘分基本上可能只是一面之缘,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对方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 “说得简单一点,生而为人就已经是所有人共有的缘分了。”赵行来说道。 “但是这当中有些人是特殊的。”赵行来接着道。 “比如我和吴辰?”霍雯彩趁机插话。 “没错,按照我所看到的,你们之间的缘分可谓是伏线千里,最早或许可以牵扯到上一世,上上世。至于更早有没有更隐晦的伏线,我道行微末,看不出来。”赵行来微微摇头。 “上上世,上一世,这一世……三生?”霍雯彩怔怔念叨。 “没错,三生,至少目前看来,霍姑娘与吴辰至少已经延续了三生的缘分。其实霍姑娘大可想一想,以吴辰的情况,他到底是怎么从束玮郡郡城一意孤行的来到羊角山的?只是因为听到了那本羊角山杂记的故事?” 赵行来语气温和:“是因为你。” 霍雯彩如饮醇酒,脸颊酡红。 “可是……”但很快,这股高兴劲儿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溢于言表的担心。 “其实你所担心的问题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赵行来不等霍雯彩诉说忧愁就直接开解:“束玮吴家确实是在整个束玮郡也排得上号的家族,就算是在整个简州境内,也是有些地位的。所以你与吴辰之间,势必存在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阻碍。” “不过,你可别忘了,你毕竟是羊角山的二当家,只要发展好羊角山,让羊角山成为你的底气,届时不说赶超吴家,至少也能让吴家主动与羊角山交好。到时候吴家再知道你与吴辰其实两情相悦,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赵行来道。 “可是……”霍雯彩再对羊角山的发展有信心也不觉得想让吴家愿意交好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必担心,羊角山的潜力比你能够想象的大得多。”赵行来笑着解释了一句。 霍雯彩忍不住追问,但是赵行来却没有详细说明,只是提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目送霍雯彩离开,房里只能下赵行来一人,他便开始对羊角山的复盘。 最早意识到羊角山这个地方不一般是在楚良出现后表示那位要他去羊角山的时候。 至于什么简州束玮郡丘东县有个位置有空缺……确实,他来了之后羊角山多了一位名义上的三当家,但是至今为止别说别人了,就连赵行来自己都没有把这个三当家的身份当回事。 但是那位偏偏让他来了羊角山。 为什么是羊角山? 像那位那种层次的人,他可不会做不曾深谋远虑的事情。 最多也就是时下确实不曾深谋远虑,但至少也会有一个相对长期的打算。 再联想到自己在术镇待了两年这件事,不是赵行来想太多,而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在术镇的两年时间,其实就是为了来到羊角山而做的准备。 后来到了羊角山以后,沉寂在自己身体里已经两年有余的此方忽然有了动静,自己更是因此而结识了真假方书两人,顺带还见了陈行泾的一缕神念一面。 有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来羊角山这件事就更像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随后发生的大事就是假方书利用此方恢复了自己的修为,但也几乎彻底的将自己限制在了羊角山范围内。并且,羊角山居然是镇压着远古时代强大存在之一的羊魔人真身的地方。 后来又吸收了羊魔人真身的魔血……然而直接导致自己的身体情况更加反常了。 连被轻轻地碰一下都不行。 随着自己阴差阳错的为了救刘云芳差点殒命,结果导致假方书重伤并且放弃了对此方的控制权,自己不但没事,还直接获得了此方。 并且在真方书那边得知自己以后大可放心地走出羊角山。虽然会被大康的国运镇压。 羊角山的山气都被集中在两根羊角处,另外镇压羊魔人真身的主要力量也是来自于从附近延伸过来的数条地脉。 假方书的身份是蛟魔人。 忽然出现的希望自己炼制三形莲竹丹的人。 楚良在成功返老还童以后就会离开,那位会安排一个人过来。 以及难得一见的拥有三生缘分的一对璧人…… 羊角山如今已经走上的旅游业之路。 线头纷乱,赵行来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条极其隐蔽的线,将一切串联起来。 第54章 解家 可惜的是,想了半天,赵行来终究还是没能找出那条隐蔽的线。 实在是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太少,拥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更是少得可怜。 赵行来只好暂且放弃。 今天对于羊角山来说又是热闹的一天。 将近两百位游客来到了羊角山,有为逆流上山的水而来的,也有为这几天才传开来的巨型小鸡而来的,除了这些人之外,则是以听闻了羊角山的特色野菜饭的老饕为主。 赵行来走在路上,随意地走着。 路上能看到有些人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或坐或站的在房屋前,听着一些羊角山的故事。 这些故事也能吸引到一部分人,虽然相较于其他三者少很多。 有羊角山的当地人看到赵行来,就会停下手头的工作,向正好看过来的赵行来打声招呼。 看到当地人表现出一种特别的热情,就有人问那是谁啊? 说到赵行来,当地人的兴致一下子就高了很多。 “什么?逆流上山的水就是他弄的?” 虽然赵行来已经跟大家打过招呼,这件事最好别提,但难免有些人会想不通,行来做了天大的好事怎么就不能提了? 为此而抱不平的人不说大有人在,总归为数不少。 以赵行来的耳力,自然是听得到的。 他并不怪他们,虽然麻烦会因此上门。 但是如果真要调查的话,其实很容易就能找到逆流上山的水跟他关系很大的证据。 河沟里的水逆流上山一事正好发生在他与楚良上山的当天,此外当天还发生了庄稼一朝成熟的怪事。 只需要笃定这些事情都是人为,不去考虑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排除掉楚良而锁定赵行来。 此外,赵行来身为方士的真相也会被查出来。 到这里就够了。 方士也是掌握着神奇的术法的人,虽然不能跟修士相提并论,但仅仅是将水逆流上山这种事情的话,只需要找到几个方士就能得到答案。 轻而易举。 只不过方士的身份多少也算一道护身符。 虽然方试被显明帝问斩了,但是整件事所波及到的主要只是方试这一脉的人而已。只能说方士的地位与以往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若是因此而轻视方士的话,会吃亏的。 心思玲珑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大多数人都想到了赵行来可能是方士,所以没有贸然过去。 但也有没想那么多的。 这就有人走上前去,喊道:“小兄弟请留步!” 赵行来果然停步,转过身来。 “这位小兄弟,听说那逆流上山的水是出自小兄弟的手笔?” “正是。”赵行来颔首。 “朱某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小兄弟去一趟府上。我那府上有一座小园林,假山莲池锦鲤皆有,却一直觉得差了点什么。待见过这羊角山的逆流上山之水方才明悟,正是缺了如此景致。”这位言语间倒是客气。 “所以想要劳烦小兄弟,为我增设一道风景。”这位微微躬身,给足了面子做足了礼数。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手段,若是朱兄请得到方士,凡能独当一面者,都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赵行来婉拒。 “小兄弟不再考虑考虑?其实朱某还是很希望能由小兄弟亲自出手的,毕竟就算只是雕虫小技,也得看这雕虫小技是谁使出来的。”姓朱的这位笑道。 赵行来闻言一笑,“朱兄抬爱了。” 这话还是婉拒。 对方颇为遗憾的叹息一声,倒也没有过多纠缠。 就在此时,迎面有人快步而来。 赵行来认得对方,正是要他炼制三形莲竹丹的人。 “赵先生。”对方走近之后施礼道。 “已经准备好了?” “正是。”解铭南的神色比起之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稍等片刻,我去交代一声。”赵行来道。 “好。”解铭南虽然心里着急,但也不至于计较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赵行来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云,随即得知距离他最近的人正是正在闲逛的吴辰。 他找到吴辰,说了一下自己现在有事需要离开羊角山一趟,让大家不必担心。 “老师,要我一起去吗?”吴辰问。 “你想去吗?”赵行来反问。 “想!”吴辰很肯定的答道。 “那霍姑娘呢?”赵行来又问。 吴辰脸一红,讪笑一下,“我想带雯彩一起去。” “一起去啊。”赵行来似笑非笑。 “嗯!”吴辰重重点头。 “可以。”赵行来同意了。 再次出现在解铭南面前,已是一行三人。 “请。”解铭南问也不问,也是实在没必要问。 来时一人,去时四人。 山下,有马车在等候。 马车有两架,而且都很大。 “解先生,不如我俩一道,你也与我说说具体情况。”赵行来主动提议。 “如此甚好。”解铭南自然看得出来那边的两人时不时的眉目传情,虽然不清楚一位也算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是如何偏爱那位女子的,但有些事情心里好奇一下就已经够了。 马车上,解铭南说起了他的女儿。 半个月前,解铭南的女儿忽然昏迷不醒,寻遍医家圣手,均是药石无医。 于是解铭南就将希望放在了方士的身上。 只是等他疏通好关系,即将要接触到能够直接与方试说上话的人的时候,就传来了方试锒铛入狱的消息。 这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随后就是显明帝的一份声明:朕自显明十年起,所以狂悖,使天下愁苦…… 再接着就是锒铛入狱的方试被问斩。 到此,这场并没有直接涉及到太多人但却让太多人不禁心惊胆战的大变才算告一段落。 对大康来说,显明帝的幡然醒悟是好事,而且那之后显明帝重新亲政,的确也让大康持续了数年的颓势得到了有效控制。 虽然还不能说已经一反颓势,至少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能看到那样的未来即将到来了。 可是对于解铭南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才终于仅差一步就能接触到方试。 后来还是他最后拜托到的那个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方试是被问斩了,但若是能得到方试的炼丹手札,说不定就能弄明白为何无数走炼丹一道的方士都炼制不出三形莲竹丹了。 对解铭南来说,重要的毕竟只是三形莲竹丹而已。 至于是谁炼制的,反倒没那么重要。 不问来处,只看疗效。 赵行来了解清楚解家千金的情况后旋即就心里有数了。 今天又只有两章 第55章 药到病除 离开羊角山,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进入了一个镇子。 “这里是云彦镇,是距离羊角山第二近的镇子,我曾经来过。”霍雯彩就跟吴辰叽叽喳喳的说着。 吴辰与霍雯彩独处,看着堪称粗犷的霍雯彩,竟是越来越觉得顺眼。还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其实她就这样就很好。 一刻钟左右,两架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镇里街上人来人往,时常有人来到客栈,但是不久后就会摇着头遗憾地走出来。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入客栈。 客栈里没有任何一位客人,就这么空荡荡的。 小二和看上去应该是掌柜的两人都恭敬地待在一边。 “请。”解铭南大手一挥,亲自带路。 却是直接穿过客栈,来到客栈的后院。 后院里有两队人正在巡逻。 虽然后院根本就没有多大。 “出于谨慎,不得不如此。”解铭南瞥见赵行来眼里的波澜不惊,主动解释道。 “无妨。”赵行来淡淡回应。 “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丹房在哪儿?”赵行来问。 “这边请。”解铭南本就希望可以尽快炼丹,赵行来的直接正好替他省却了客套的功夫。 丹房是临时布置的,不过条件并不比一般的丹房差。不能说多好,但是已经够用了。 丹房里已经有八个人在此等候。 其中三人身着方士的服侍,其余人应该是主要负责杂活的帮手。 “吴辰,你对炼丹有兴趣吗?” 下了马车之后,吴辰就老老实实地跟在赵行来身后了,甚至都不再与霍雯彩有眼神上的交流。 “有。”吴辰答道。 “那你就留下吧,少添乱,多看多学多想,等回去以后我再为你一一讲解。”赵行来道。 “是,老师。” 刚才还对吴辰带有几分轻视的三位方士,现在已经端正了态度。 “无关人等出去吧,你们也都出去,有吴辰就够了。”赵行来看了原本就在房间里的其余五人一眼。 “是。”这五人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应道,话一说出口,就整整齐齐地出了丹房。 “那就拜托赵先生了。”解铭南道,再次施礼,这才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霍雯彩。 她有自知之明。 赵行来让三名方士将所有的材料取来,他要先验过一遍材料。 材料没问题。其中天水特别多。 赵行来先是点火加热丹炉,用凡火加热。 待温度合适以后就让人退去凡火,开始用玄阳真火加热。 所谓玄阳真火,其实只是一种听起来很厉害但技术含量并不高的火焰。 是方士最常用的炼丹火焰之一。 到目前为止,三名方士都在全神贯注的看着。 他们当然想将三形莲竹丹的炼制诀窍搞清楚。 能亲眼看到有人炼制,哪怕是一时间看不明白,但只要先牢牢记住这个过程,之后自然会有充足的时间研究和摸索。 “注意看。”忽然,赵行来开口提醒。 三人均是一怔。 “炼制三形莲竹丹时需要平衡天水青莲和天水紫竹的药力,用天水提炼天水青莲,玄阳真火提炼天水紫竹……” “当天水青莲彻底化成青莲水的时候,天水紫竹也必须彻底化为紫竹炭,这当中尤其需要注意的其实只是一个同步而已……”用到天水时赵行来只取用了其中三分之一而已。 “我们取紫竹炭的炭粉,用青莲水沾湿,使其成泥……” “就是现在!”赵行来忽然高声提醒。 三人之前所见一切与他们所知道的炼制三形莲竹丹的步骤和要点完全一致。但是三人并没有因此而懈怠。 因为谁都知道,炼制三形莲竹丹的人很多,但是近二十年来成功的人却只有方试一人。 现在一个拥有方试的炼丹手札的人亲自在他们面前炼制三形莲竹丹,这是他们的运气。 而步骤的完全相同能说明的只有一点,即便是方试,用的也是一样的路数。 所以,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某个极其微小的地方,才是造成除了方试之外所有人都在这方面折戟沉沙的原因。 三形莲竹丹是一种用来稳固心神开明心智的丹药,对因走火入魔而导致的灵智崩溃及狂躁不安的人极有针对性。 三形莲竹丹仅仅只是中高档次的丹药,这是由三形莲竹丹的成本决定的。 高档丹药在治疗某些情况时一定更好吗?不一定。决定高档丹药之所以高档的根本原因在于成本。 炼制丹药所需的材料越稀有,就越能让丹药的档次显得高。 比如说用寻常材料和寻常手法就能炼制成功的解毒丹足以解开大多数常见毒药和毒性,但这种解毒丹的档次一定高不上去。 但是当解毒丹所用到的材料极其珍稀时,解毒丹的效果一定更好吗?或许会更好,但不见得更实用。 三名方士都已聚精会神! 就在这一刹那,赵行来所催动的玄阳真火火苗猛地窜起,一股可怕的热量扑面而来。 却还没完,下一刻赵行来就直接收了玄阳真火,并且又用上了之前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天水。 所谓天水,并不是天上之水,而是从云海之中提取到的水。 此外,天水青莲和天水紫竹也只不过是常年被云雾笼罩的地方的普通青莲和紫竹而已。 严格来说,它们本身药力一般。 只不过数量上确实不那么多。 赵行来用天水将火热的丹炉瞬间降温。 这当中用到的当然不仅仅是天水,还需要方士的术法配合。 “看明白了吗?”赵行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丹炉,直接取出丹炉的三形莲竹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比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三名方士一下子就悟到了关键点。 降温,以及降温的同时,将蒸腾成气的天水的精华收拢,灌进丹炉之中,包裹住三形莲竹丹。 严格来说并不难。 只是如今所有关于三形莲竹丹的炼制方法里,都不曾提到过这个细节。 一边的吴辰看得目瞪口呆。 他也就是在赵行来处理天水青莲和天水紫竹的时候将其他的材料依次放入丹炉里而已。 这一步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赵行来也好,另外三位方士也好,都没有异议。 赵行来忽然显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漠然之态。 他自然不是以手直接触及丹药,而是用方士术法牵引,让其到了一个瓷瓶里,再用瓶塞塞住。 傲然走出门去。 将瓷瓶交给解铭南,淡淡一句:“幸不辱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解铭南亲自为女儿送药过去。 没多久,就见解铭南带着一名蒙着面纱的婀娜女子走来。 显然,药到病除。 “小女子解莹莹,谢过赵先生救命之恩。”女子越过解铭南,款款施礼,轻声道谢。 第56章 多管闲事 在解铭南的盛情邀请下,赵行来答应多留几天。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要数现在已经自顾自地认赵行来为师的三名方士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既然赵行来传授了他们三形莲竹丹的炼制之法,自然就有了师徒之实。 赵行来拗不过他们,实在这三位年纪最大的已经须发皆白,哪怕是年纪最小的也已经年过半百。 这样三个人围在他一个小年轻身边,张口闭口的就是老师这样的敬称,赵行来哪里招架得住? 不过这三人是纯粹的,所以赵行来也不反感他们。 作为可能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身为修士却能成功修行方士一道的人,在赵行来的理解里,所谓方士一道其实跟修士一道很相近。 但两者之间的区别却很大。 修士一道,入门艰难,上限极高,找遍整座人间,同时代中的大乘期修士不会超过双手之数。即便算上一些从上个时代借用秘法而苟延残喘活到这个时代的大乘期修士,数量也超不过十五人。 而方士一道,就像是修士一道的简易版,入门也难,上限则应该只能相当于修士一道的筑基期圆满。 至少按照赵行来现在在方士一道所取得的成绩来看,大致是在筑基期中期的样子。 可惜的是,他跟一般的方士还是不同。或许是身为修士随时都被国运镇压的缘故,赵行来虽然有方士的修为和手段傍身,却只能发挥出不到三成的功力。这还罢了,关键是还无法持久。 也就是炼丹一道对于方士来说损耗其实极小,再加上赵行来本就对炼丹一道不陌生,所以损耗还能再低一些。不然他都未必敢来炼制三形莲竹丹。 赵行来手里确实没有方试的炼丹手札,但是赵行来脑海里关于炼丹的心得绝对不会次于方试的那本炼丹手札。这点信心赵行来还是有的。 所以无论那三人问出什么问题,赵行来都是张口就来,并且让三人茅塞顿开。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三人不是不想问更多的问题了,实在是他们已经得到了太多的答案,此时最为迫不及待的当数亲自去验证一番。 唯一可惜的是,已经被解家包下的这家客栈,只有一间丹房。光是谁来使用丹房这件事,就足够让三人吵得不可开交。 这些小问题,赵行来就没管了。 之后是解铭南和解莹莹两父女的一番盛情款待,确实客气。 任何人都会愿意与一位深不可测的方士交好的。 夜里,赵行来独自一间客房,吴辰和霍雯彩也是如此。 吴辰貌似生了点贼心,奈何或许是霍雯彩脸皮薄,一脚将吴辰给踹了出来。 就这样,吴辰还傻呵呵的直乐。 没有人来打扰赵行来,虽然谁都不知道赵行来吃过晚饭进了房间之后就再没有出来是在忙活什么。 夜深时分。 一支袖箭破窗而入,钉在赵行来的床头,距离他的脑袋,只有四寸距离。 外面很快响起衣袂的猎猎作响声,由近及远。 很快,解铭南就来到了赵行来的门外,一边敲着门,一边紧张的问:“赵先生!赵先生!” “请进。”赵行来的回应很是淡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漆黑的房间里他也一直都没有睡下一样。 听到赵行来的声音,无论如何,解铭南心里的紧张总归是缓解了些。 他推门匆匆而入。 身后还有几人,大概是护卫或麾下高手。 “赵先生没事吧?”解铭南刚进来,赵行来就点亮了一盏石灯。 灯为圆石,三寸直径,光亮柔和。 这是方士的作品,不值一提。 莫说达官显贵,就算是土豪乡绅都用得起,价钱不算便宜,但无论是充面子还是实用性,都物有所值。 解铭南一看到赵行来立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确实没问题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在房间里扫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床头上枕头边,一支短箭。 是典型的袖箭。 这让解铭南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安排了很多人在客栈周围布防,结果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虽然赵行来看起来并未受伤,也没有惊魂未定的意思,但他解铭南的脸却是被人狠狠摘下,扔在地上,践踏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袖箭上刻着四个字。”赵行来道。 “哦?”解铭南神色微动,快步走到床头位置,将钉在枕边的袖箭拔出来,然后端详,果然看见了刻在箭上的四个字。 多管闲事。 这让解铭南的脸色更难看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赵行来瞥了解铭南一眼。 “赵先生放心,绝不会有下一次,倘若有……” “倘若有,莹莹愿以性命给赵先生一个交代!”这时,匆匆赶来的解莹莹拦住了解铭南的话头,承诺道。 “解某人愿以死谢罪。”解铭南没有因为解莹莹的横插一杠而顺势翻过篇去。 解莹莹也没有因为解铭南的承诺大惊失色。 她了解父亲的脾气。 和父亲了解她的脾气是一样的。 所以,事情只能有一种结果。 很快又有人来了。 站在门口,等解铭南看过去,便微微点头。 意思是抓住了,活的。 “赵先生要不要去见见那人?”解铭南邀请。 “不去。”赵行来摇头。 “也好,如此,解某就告辞了。”解铭南拱手道。 很快,解铭南走了,解莹莹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自然有后面走的人为赵行来关上门。 赵行来在所有人都走后才重新拿起被置放在桌上的袖箭。 这支袖箭解铭南本来是打算带走的,但是赵行来给了一个眼神,解铭南就给留在桌上了。 现在拿起这支袖箭,赵行来的手在袖箭所刻的四个字上轻轻一抹,这四个字便变成了另外四个字。 西南十里。 西南方向,十里之外么? 赵行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赴约。 去了,有危险怎么办?他是方士,但却是一个自保能力其实极其有限的方士。他没有强大的耐力,也没有浑厚的修为。 其他不说,光是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就能让他不得不掏出压箱底的本事,还会损耗巨大。届时别说还要赶路近十里,就算是不用赶路他也未必还能保持住自己的状态。 所以一旦有危险,他会连束手就擒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他又很想去一趟,因为很好奇。 对方是谁?想干什么? 第57章 赴约 赵行来还是去了。 先用遮掩气机的法门屏蔽自己的气息,然后用探气之法探查客栈方圆百丈范围内的所有气机。 待将解家人手的布防情况了然于胸之后又施展潜行之法,避过所有耳目,从一个又一个的微小空隙中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后往西南方向而去。 十里路不近,再加上赵行来仅有的一身修为已经损耗得所剩无几,赵行来不得已只能先原地恢复了一下,从某家客栈的马厩里“借”了一匹马,骑马而去。 马是好马,方士一道有擅长御兽的分支,赵行来在术镇待了两年,也就是囫囵吞枣的都学了点而已。 跟他当初踏上修行大道成为修士时是差不多的情况。 其实比当初还要好,好比秀才重新温习启蒙的知识点,无论是理解力还是其他的什么,断然是比稚童强的。 不然想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一个不小心就会闹出动静。 十里路,没花太多时间。 虽然马背上颠簸,总归也有点休息和恢复的余地。 来到目的地之后,黑灯瞎火的,莫说人影了,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 就连马匹都忍不住绕着赵行来转圈,以缓解自己的不安。 这里是一片无人之地,草木凋零,毫无生机。空中总体偏向于黑暗,无月无星,仅有一点点模糊不清的轮廓能让人视物,以此辨别方向和观察周遭。 有微风,没有风声。 只有偶尔才能听到草丛里传出来的窸窸窣窣声响。 这让人不安。 也让人不禁怀疑在黑暗中的某处,会不会正有着什么在审视着自己? 让人压力倍增。 赵行来是无所谓的,他张开神念,周围的一切情况旋即了如指掌。 什么情况都没有。 他一边安抚着马匹,一边牵马而行。 疑似是被人耍了。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在附近有几棵树,某棵树下,有人待过的痕迹。 鞋印和刻在树干上的细小划痕。 鞋印看上去很新,应该是刚走不久。 也就是说,自己来之前确实曾有人在这里过。 只不过对方又在自己来之前就走了。 赵行来注意了一下划痕。 划痕自然也很新,看上去应该是用指甲一下又一下地划出来的。 用指甲划,一般能够说明的是这个人在等的过程里很无聊,或者是特意准备了这么一出,算是留给自己的线索。 如果是前者,但自己收到袖箭后并没有耽搁太久,也就是解铭南匆匆赶来,自己简单应付了一下,再加上后来的片刻犹豫和潜行离开客栈,还得算上骑马而来所耗费的时间,一共也不到三刻钟。 十里的距离,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不算久了。 所以大致可以排除前者。 那么就应该是后者的原因。 线索吗? 赵行来又端详起划痕。 划痕很新,还有树皮的汁液在,还没干。划痕一共有三道,三道划痕呈平行状,相距很近,最远的两道划痕之间也就一寸不到的样子。 从划痕的深浅来看的话,大致是从左往右这样划出来的,三道划痕都是。 所以是方向吗? 赵行来往划痕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又看了看天色。 夜里三更吗? 现在其实仍在三更之内,即将越过三更。 赵行来没有犹豫,直接往那边过去。 为了赶时间,赵行来便骑马而行。 只是跑出去约三里路了,仍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赵行来只能放弃。 因为现在已经出了三更天了。 那就是说明天吗?赵行来冒起这种念头,又很快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 虽然答应了解铭南多留几天…… 赵行来的心里蓦然一凛。 自己前脚才刚答应多留几天,子夜时分就被袖箭问候,然后赶来这边赴约,找到线索,又奔出三里地,这会儿正好出了三更天。 冲着自己来的吗? 这样看来,明晚还不能不来了。 赵行来策马而归,回到“借”马之地,将马匹还了回去。 然后故技重施,悄无声息地回了客栈,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亮之时,赵行来迟迟未醒。 准确的说法是,赵行来迟迟没有从房间里走出来。 解铭南昨晚审问夜袭之人,结果是问了个寂寞,因为对方当着他的面化作了飞灰。 让解铭南和解莹莹以及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既是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没法给赵行来一个交代。 不管怎么说,袖箭是钉在了赵行来的床头枕边。 要是偏一些,就难说赵行来会如何了。 众所周知,方士的手段确实层出不穷鬼神莫测,能炼丹能炼器能移山能填海能上天也能入地,好像就没有什么是方士做不到的。 真真是万能的人才! 然而,方士的自保之力相对有限。如果是在一定距离下,以方士的手段保命倒是不难,但若是近身……方士基本会被吊打。 哪怕是普通人近了方士的身,都能叫方士一顿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袖箭这种东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解铭南是硬着头皮过来的,因为听说赵行来直到辰时了也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这就让解铭南不禁胡思乱想,只是不知道赵行来是否正在气头上。 只是不管是不是正在气头上,解铭南都无法不来。 只不过不在气头上的话多少会好一点。 “叩叩。”解铭南屈指叩门。 “请进。”赵行来的声音随即传出门外。 解铭南索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地推门而入。 只见赵行来正在桌前坐着,身前是茶壶和茶杯,茶杯里有半杯茶水。赵行来正时不时用手指蘸一点茶水,在桌上记录着什么。 解铭南进来的时候,赵行来看都没看过来一眼,而是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见此,解铭南也不好走过去。如果是自己在写着什么,也定然不会乐意有人走近的。 “赵先生,昨晚抓住的那人……”说话间,解铭南只觉得嘴里发苦,因为他发现这种时候说那人化作了飞灰,实在是太不高明的说法。 “那人怎么了?说了什么?谁指使的?”赵行来一边写一边问。 看得出来,赵行来写字的速度加快了,应该是正在很关键的时刻。 但无论解铭南如何觉得难以启齿,说总是要说的:“他化作飞灰了。” 赵行来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 这一刹那,解铭南竟然觉得自己正前所未有的紧张。 赵行来这边,很快露出笑容,继续奋笔疾书。 “很好,早饭准备好了吗?”他问。 “已经准备妥当,正是要请赵先生去……” “我们走吧。”没等解铭南说完,赵行来便抬起了手,露出一个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笑容。 第58章 第四种可能 吃过早饭,解铭南问赵行来今天是否有空? 赵行来遗憾地摇头说没有。 解铭南想到刚才看到的赵行来用茶水在房间里的桌子上奋笔疾书的情景,也不疑有他。 赵行来回到房间里时,桌上遗留的字迹已基本看不真切,他再度以手指蘸茶水,继续在桌子上书写。 除了午饭和晚饭之外,今天一整天,赵行来都在房间里。 解铭南只知道赵行来在忙,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其他人则只知道赵行来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渐渐,夜深。 赵行来在二更天的时候就已经溜出了客栈。 依旧是昨天的那家客栈,依旧是昨晚的那匹马。 赵行来的运气还不错。 随后在即将三更天的时候已经到了树边,又顺着树上的划痕所指向的方向而去。 一样是三里路的距离,一样是鬼都没有一个。 这让赵行来有些失落,有点沮丧。 不过很快,当他踏上返程时,路上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看来是你。”赵行来就来精神了。 “是我。”对方直接承认。 “有何贵干?” “明知故问。”夜色之下,对方的容貌自然是看不清楚的。 但是对于能够夜视的赵行来来说,黑暗并不构成妨碍。 “你是方试?”赵行来道。 “正是。”对方露出笑容。 “我不信。”赵行来笑道。 “爱信不信。”自称方试的这位颇为淡然。 “有何贵干?”同样的问题第二次出现。 “明知故问。”方试用了相同的回答。 赵行来索性眉头一挑,“你是想来拜我为师?” 方试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轻哼一声,透出浓浓的不满之意。 赵行来从一早开始就一直在想,冲自己而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行来只能先将范围控制在几个范围内,首先是大康皇室。 随着他在术镇突破地仙之境,术镇一带势必会经历一次彻底的筛查,只要负责此事的人脑子没问题,很容易就能把主要怀疑对象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那时他早已在那位的安排之下踏上了去简州的旅程。 这一点,知道情况的人极少,所以路上不会出问题。 不过随着自己到了羊角山以后,再加上自己并没有改名换姓,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相当的高调,自然很快就会传到有大康的情报网里面。 赵行来这个名字总归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名字,类似于随便在街上喊那么一声就会有好几个人回过头来的事情,在这个名字上很难出现。 皇室手里掌握着整个大康最为完备的情报网,赵行来不会侥幸的认为那些人连这种消息都会忽视。 所以,大康皇室算一方。 此外,那位的敌人也能算作一方。 依旧是因为自己不低调的缘故,在来简州的路上,教了周领和高腾两人一招半式。这一点,那位的敌人想要查出来并不难,再顺藤摸瓜,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与其说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倒不如说他们是冲着那位去的。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让那位不舒服,他们就很舒服了。 自己值得那位花费大心思安排楚良同行,可见自己在那位心里的地位。 除了这两拨人之外,在赵行来的心里,还有第三拨势力的人。 这拨人是解家的对头。所以他故意将袖箭上的西南十里四字改成了多管闲事。果不其然,解铭南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解莹莹之所以会需要三形莲竹丹这样的丹药,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是被人暗算的。 解家这边的戒备已经宛如铁通一般,想要再下手自然不容易,但是赵行来这边,未必不能试一试。 虽然解家的敌人是三者之中嫌疑最小的,但也是唯一被直接泼了脏水的。 让赵行来发现还可能存在着第四种可能的,是解铭南。 早上,辰时初,解铭南说被抓住的那人在他眼前化为飞灰了。 这能说明的只有那个人其实只是个技艺高明的傀儡。 有用的时候他就是背后之人的眼睛、耳朵,没用的时候则会变成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的用完即弃的工具。 这种套路,玩得最溜的是方士。 方士曾在显明帝和先帝两任大康陛下的信任下,手握巨大权力,所以最惜命。 傀儡就是惜命此道的集大成者,涉险、抵命、探查、传回信息,再好用不过了。 缺点是太需要指令,如果只是自行活动的,谁也不知道那些傀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反正据赵行来所知,下场都不好,给许多人平添了大量的麻烦。 既然能确定是送袖箭来的其实是傀儡,那么就能顺势推测出傀儡的背后是一位方士。 要说方士,那么如今来说最为绕不过去的,就是在不久前被显明帝忽然问斩的方试了。 不过赵行来又偏偏能确定方试确实死了。 不然的话,那位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不将消息透漏给自己。 既然那位没有这么做,就足以证明方试确实是被问斩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试的死,确实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但事情从来都有两面性。 好的一面,自然是大康因此而有了盼头。 不然的话,整个大康里大部分人力物力被用在搜寻各地的珍稀灵药一事上,别说大康近年来已显颓势,就算是不这样,大康经得起多久折腾? 每年都有大量的银钱仿佛在填无底洞一样的消失。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所以显明帝的及时醒悟、悬崖勒马,确实振奋了那些真正想做点实事的官员们。 代价只是方试这一脉的销声匿迹而已。 这笔账,简直不能更好算了。 但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竟然敢顺着他的话说自己就是方试…… “啧啧啧……”赵行来忍不住咋舌,随即叹道:“你说我要是现在就逮住你,交给官府,只怕显明帝都会吓一跳吧?” 方试的脸色顿时一变。 小样儿,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还不出来吗?”方试忽然语气不善。 凌厉的目光,竟然让赵行来都不禁感觉心悸。 开什么玩笑? 然后他就开始怀疑,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方试吧? 因为……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让他只是被对方一个不善的眼神就吓到心悸。 第59章 吴 解 钱 孙 但是赵行来仍然不相信眼前的这人是方试。 那位不可能骗自己,而且如果方试并没有被问斩的话那位不可能不知道,他只要知道,就一定会通过各种渠道给自己传递消息。 这一点,赵行来笃信! 赵行来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露齿一笑,“知道吴、解、钱、孙四家吗?”他反问。 “听说过。” “说说看。” “以羊角山为中心,往东南西北四方分别延伸出去,各有一家。对羊角山隐隐成合围之势。但是我看过地图,也问过羊角山近几十年来的所有情况,我发现与其说羊角山是被这四家包围着的,倒不如说是四家在保护着羊角山。虽然现在除了钱家之外,其他三家都已只剩下一座祖宅还在原来的位置。” “对了,有一点很有意思。”赵行来忽然不说了,像故意卖关子一样。 “羊角山的山气全部都集中在了形似两根羊角的山峰处,而镇压羊角山地底下的那个家伙的主要力量,来自于数条从其他地方拉扯到羊角山来的地脉对不对?”对方仿佛精通读心之术,一下子就看穿了赵行来的意图,笑问。 “看来你果然知道点东西。”赵行来虽然不曾小看过对方,但是对方既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可见对方的深不可测,也可见对方所图不小。 “当然。” “还未请教高姓大名。”赵行来正色道。 “姓钱,名之初。”钱之初道。 “四家中的钱家?”赵行来顿时另眼相看。 吴、解、钱、孙四家之中,数钱家最为特别。因为最早的时候四家之间其实差距极小,大致算得上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但是后来,钱家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机会,使得钱家一举成为了足以力压其他三家的大势力。 财富、权力,动人心魄。 其余三家唯有紧紧抱团方能勉强与之抗衡。 可惜的是,这样的强盛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当时钱家那位老太爷的离世,钱家顿时陷入了闹分家的境地,家族实力几乎是一落千丈。甚至隐隐有要从四家之中除名的迹象。 不过钱家还是熬过了那段岁月,后来又成为了能够和其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扳手腕的大家族。 虽然从综合实力来说,其实钱家已经是四家之中最弱的了。 在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赵行来对钱家最感兴趣。 钱家风光过,落魄过,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四家之中,现在只有钱家还在原来的地方发展。其余三家,除了留下一座祖宅之外,都已经把家族的重心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比如吴家,比如解家。 吴家的重心更多的是在束玮郡郡城那边,至于解家,则是兵分两路,一路在束玮郡辖下与丘东县相邻的县城发展,一路则直接去了龙州的皇城,而且发展态势不错。故此,解家有一定的皇城那边的关系。 至于四家之中的孙家,目前倒是在丘东县境内,不过现在却是四家之中最弱的一家了。 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被归结为运气不好。 还有一件事,是那位托楚良转交给赵行来的情报,这个情报有点吓到赵行来。 钱家有一个人,叫钱淳,是方士,与方试同出一脉,是方试的师弟。虽然跟方试比起来有些相形见绌,但是在整个简州稳稳的数一数二,是威名赫赫、大名鼎鼎的人物! 不过钱淳貌似和钱家有点不对付,所以对家族的帮扶并不多。不然的话,单凭一个钱淳,足以让钱家再次凌驾在其余三家的头上。 随着方试以及方试一脉的谢幕,可以说原来刚好被方试压一头的许多人不知道多解气。 方士的分支极多,方试主攻的是炼丹一道。 在炼丹这件事上,确实方试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但仅仅这一个方面的话,其实并不足以被称之为方士第一人。 只是方试毕竟是显明帝身边的大红人,有这一层关系在,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 钱淳与方试师出同门,不过钱淳主攻的方向却不是炼丹。而且他一直觉得炼制丹药本身确实是一桩造福百姓的好路子,但是炼制仙丹这种事情……就很不切实际了。 如果人就能炼制出仙丹,那仙丹凭什么是仙丹? 即便是修士,炼制的灵丹妙药无数,但真正有资格称之为仙丹的,数遍历史能有几枚?其炼制之人又是何等的一代天骄、一方巨擎? “见过钱家主。”在楚良代为转交的情报里,就有四家各家家主的消息。 正好钱家的家主就叫钱之初。 “四叔想见你。”钱之初说道。 “我可不太想见他。”赵行来知道钱之初嘴里的四叔是谁,正是钱淳。 其实钱淳的年纪已过花甲,比方试的年纪还要大十来岁。 但是钱淳拜方试的老师为师时,方试已经在自家老师的门下近十年了。 所以论资历,钱淳得喊方试师兄。 “陈行泾。” 钱之初用三个字击破赵行来的淡然。 “走。” 在钱之初的带领下,赵行来来到了他借马的这家客栈。 大概是看出了赵行来眼里的诧异,“这匹马跟了四叔七年。”他看了看赵行来牵着的马。 夜色之下,赵行来的表情被黑暗遮掩。 客栈二楼,赵行来见到了钱淳。 钱之初只是说明了钱淳所在的房间,根本没有过来。 看来钱淳与钱家之间的不对付并非空穴来风。 “晚辈赵行来,见过前辈。”赵行来施礼道。 “陈行泾当年总说,他有个师弟,叫赵行来,以后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钱淳头发花白,笑容和蔼,眉目慈祥,作回忆状。 “惭愧,是师兄谬赞了。”赵行来摇头否认。 “我知道你来大康的目的,也知道所有的一切,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钱淳缓缓道,但是一字一句之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存在。 “你想不想直接从我这里知道答案?”他问。 赵行来仿佛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力一样,他抬起头,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师兄给我留下的难题,我会自己一点一点地去破解,然后得出我自己的答案。” “很好。”钱淳赞许道,满意二字溢于言表。 今天只有一章了,而且这几天可能都只有一章,少的算作欠债吧,以后还。 第60章 四家联盟 钱淳没有跟赵行来透露太多,但是他为赵行来指明了一个方向。 吴、解、钱、孙四家,组了一个四家联盟。他们之所以分别位于羊角山的四个方向,原因很简单,因为镇压羊角山地底的那个存在的其中四条主要地脉,就是这四家负责镇守的! 仿佛拨开了迷雾一样,赵行来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众所周知,地脉是有迹可循的,一条地埋途经何处,往何处而去,从哪里而起?都是有其规律的。 严格来说,毁灭一条地脉很容易,但是若想将一条地脉改道、延长、拉伸,如果是强大的修士的话,未必做不到。但是强大的修士反而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原因也很简单,地脉是一种顺应天地自然而存在的存在,擅自更改插手这种存在,意味着会牵涉到一种可怕的因果。 相对来说,其实直接破坏远比更改和插手简单。 就像是有些人你能轻易地杀死他,却很难让他卑躬屈膝。 赵行来之所以没想过这种可能,主要原因还是他自己本身就是方士,自然知道就算是方士有移山的本事,但是移山又是何等的不容易? 移山尚且如此,更遑论改动地脉? 但是反过来,如果以这个情况作为前提,先不去追究是谁以什么样的手段做到的这种事情的话,一切反倒就简单多了。 至少有一点,当初钱家昌盛到足以打压其他三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 以及后来的钱老太爷去世以后,钱家的盛况一去不复返,但是三家竟然也没有趁此机会穷追猛打。 不是做不到这种事情,只是不能做而已。 因为钱家也镇守着一条地脉。 四家联盟镇守着四条主要的地脉,平时闹点小矛盾小冲突的,总归不至于影响到大局,但要是过于得理不饶人的话,届时地脉的镇守出了差错…… 其他不说,作为镇守主要的四条地脉的四家,首当其冲的就得面临脱困而出的羊魔人的愤怒。 以羊魔人的本事,一旦脱困,实在太容易就能祸及一县、祸及一郡、祸及一州,乃至于祸及一国直至整座人间。 远古时代的存在,又是在凡俗国度之中…… 到时候就算是强大的修士有意屠魔,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羊魔人是如何肆虐所有凡俗国度的。 谁能要求他们进入凡俗国度之中,然后被尚未彻底崩坏的国运镇压,去找羊魔人送死呢? 如此一来,谁会是得益者?谁能是得益者? 赵行来辞别了钱淳。 主要还是钱淳下逐客令了。 钱淳对赵行来的兴趣并不大,因为当年钱家不管怎么说,毕竟在陈行泾的手里吃了大苦头。 哪怕钱淳跟钱家是有间隙的,但是钱淳毕竟还是姓钱。 所以他虽然欣赏陈行泾,却不妨碍他对陈行泾是存有恨意的。 这种时候没有为难赵行来,已经是给了陈行泾天大的面子了。 只不过有一件事也只有钱淳知道。 他很明白陈行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对陈行泾了解越深,就会越觉得陈行泾这个家伙,都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妖孽之词能够形容的了。 钱淳在防着某一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手,陈行泾的后手,为赵行来准备的后手。 只要一日无法确定那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后手是否真的不存在,它就会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一样,会给人沉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行来回到客栈。 躺下睡觉。 天又亮了。 这一次赵行来醒得很早,主动地打开了门,出了去。 先去丹房。 丹房里,赵行来的三名其实根本不知道名字的方士弟子扭打作一团。 “你刚刚已经够一个时辰了!” “你放屁!明明还差一刻钟!” “你才放屁!明明是超时一刻钟,我都没打算揭穿你的。” 然后是一阵疑似“呸呸呸”的声音。 赵行来推开丹房的门。 “谁让你们在丹房吵架的?”赵行来气场全开!明明是丹房之中最为年轻的人,但此时此刻,好像就算是天要塌了,三人也不会将赵行来的话当做耳旁风。 “老师,都怪他!”年纪最大的那位,指着三名方士中最年轻的那位,“我们本来说好了的,每人用一个时辰的丹房,但他倒好,时间到了之后非但没有自觉地让出丹房,甚至还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这都拖了一刻钟了!。”说着这事儿,老人家就气得直吹胡子。 “老师,就是这样,我能作证!”岁数中等的那人附和道。 “老师,您别听他们一派胡言!”相对年轻一点的这位立即反驳,毕竟再不反驳的话,他大概就百口莫辩了。 沉默有时能让事情变好,有时却能让事情朝着一个不受人控制的方向发展。 年轻一点的这位自然不愿意出现那种情况。 说是年轻一点,其实这位的年纪也不小了。 看着这三位,赵行来的头其实是有点疼的。 最难管的反而是这样的一批人。 他们早已不是白纸,他们有自己的一整套成熟的想法和习惯,他们根本不需要太过在乎他人的目光。 也就是看中了赵行来确实在方士一道之上的造诣远胜于他们,要不然的话赵行来凭什么压得服这三位? 凭他年轻吗? 如果只是凭年轻的话,那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我要用丹房。”赵行来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你们给我打一下下手吧。”赵行来接着提议。 三人的眼睛仿佛是绿了一样,自然愿意。 赵行来来丹房是为了炼制几种丹药,主要是恢复一类的。 至于增强体质什么的,其实赵行来不需要。 在术镇的两年时间里,他也不是在虚度光阴的。 那位期间隐蔽的提供了大量的原料,自然是随便让赵行来挥霍。 所以通过服用丹药等手段,赵行来的身体情况,几乎已经达到了在凡俗国度之中能够达到的极限。 不是不能再强,只是再强也没有意义。 而且有句话确实说得好,过犹不及。 所以,最合适的永远强过所谓的最好的。 先更后改。 第61章 孙家有个小胖子 赏心悦目。 三人自觉在炼丹一道,自己的能耐也算拿得出手了。 但是与赵行来相比……那就是献丑他娘给献丑开门,献丑到家了。 以往的仙风道骨,高人风范,超脱与傲然,简直比笑话还像笑话。 文人有一句话说得实在妙,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妙。 绝了! “虽然是第二次见老师炼丹了,但是这次的感觉跟第一次完全不同!”最为年长的那位说道。 “正是!”最年轻的那位附和:“老师第一次炼丹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最值得称道的并不是那份轻松写意,而是炼制三形莲竹丹的诀窍。也可能跟我们当时更多的只是在关注这个方面有关。”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最后一人捶足顿胸。 听到这位的说法,先前两位也顿时后悔起来。 虽然赵行来这个小年轻能炼制三形莲竹丹很厉害,很让他们惊讶,甚至是大吃一惊!但是他们本就是谢家的客卿,解铭南是跟他们提过的,那位方试的炼丹手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赵行来的手里。 先入为主,他们也就对赵行来会炼制三形莲竹丹不觉得多难接受了。虽然还是会吃惊,但是更多的却是因为赵行来的年轻。 另外赵行来在炼制三形莲竹丹的时候,主动对他们公开炼制三形莲竹丹的诀窍,这点很让他们受感动。 严格来说,三人之所以愿意拜赵行来为师,更主要的是他们并不否认赵行来对他们的教导。 文人圣贤曾言一字之师,那么他们也就愿意承认这一种丹药的炼制方法的师恩。 此外的理由就是赵行来毕竟拥有方试的炼丹手札。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赵行来在炼丹一道是真的已经臻至化境了! 出神入化! 三人齐齐躬身,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若非能够确定老师的骨龄确实不到二十,弟子都要怀疑老师的真身是否仅仅只是看起来显得年轻而已了。”又是最年长的那位,他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其余两人难得也是这个想法,‘’ “这般天赋,老夫……”最为年长的那位下意识做出抚须的动作,瞬间觉得不妥,就趁机小幅度地转了转身,本要抚须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胸前,倒也不显得突兀和生硬。 “弟子所知的,除了老师之外,就只有孙家的那个小胖子了。”老人说道。 “孙家的小胖子?”赵行来心中微微一动。 从钱淳那边得到的提示和线索几乎直接告诉了自己,如果自己真想追逐那个答案的话,就必须和四家联盟扯上关系。 吴家那边,吴辰虽然不是吴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但在那位吴家主的眼里,还是很受重视的。 谢家这边,就无需赘述了,解莹莹都是自己救回来的。倘若自己有意开口的话,说不定解铭南就会顺水推舟收了自己做他的女婿。 至于钱家那边,暂时接触还不多,但是毕竟算是接触过了。钱淳也好,钱之初也罢,一位是钱家的脊梁骨般的存在,另一位则是钱家的家主! 这样算下来,其实四家联盟里面,也就剩一个孙家了。 不过谁成想有这种好事?孙家出现了。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肚子饿了自有一顿好菜好饭奉上。 “对,孙家的小胖子,那小子,是个天生的方士,炼丹方士!”说到这个,三人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介绍。 简而言之,孙家有个小胖子,今年才十二岁而已,但已经利用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丹方炼制出数量可观的丹药了。 反正孙家不差钱,而且孙小胖子炼制出来的丹药本身也很有价值,卖出去又是一笔收入。 那孙小胖子只有一件事比较执拗,谁都劝不动,所有他炼制出来的丹药,他会在极留下一颗或一枚,这一枚,天王老子都不准动! 他孙小胖说的! 孙小胖子就叫孙小胖。 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调侃。 此外,孙小胖也并不胖。 相反,孙小胖其实很瘦,几乎瘦骨嶙峋,皮包骨头。 整个人常常处在一种像是精气神都被某种妖邪抽走了大半的状态里。 赵行来说他想去见一见那个孙小胖。 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事儿其实也不难,最年长的那位弟子就亲自安排了。 来到孙家。 解家的三位客卿带着一个小年轻上门来了。 孙知勇亲自接待。 谁都知道解家在皇城那边非常的有面子,自然不敢怠慢。 虽说皇城距离简州颇远,但是皇城毕竟是皇城。其他不说,京畿之地是最容易出外放一州的权臣的好地方。 一旦解家的关系真到了那种份上,与某位有机会外放的重臣建立了关系,在好死不死的空降到了简州…… 虽然越想会越觉得没这种可能。 但是人都是怕万一的。 再说了,即便没那么衰,但只要解家在皇城那边确实有一部分“深厚”的友谊,未来这些人就会形成一张可怕的关系网。 所以现在四家之间,最风光的是吴家,最低调的是孙家,最隐忍待发的是钱家,而解家,则是最有未来的! 如果解家的布局能够成功的话,就意味着解家立即就会拔高一筹!还是那种就算将其余三家捆在一切也无法抗衡的拔高一筹。 即便是最鼎盛时期的钱家,也只不过达到了三家需要紧紧团结才能抗衡的程度。 但是解家却能直接将三家一起踩在脚下。 孙知勇并不是孙家的家主。 虽然解家的三位客卿名头不小,很有名气,但也没到需要让孙家家主亲自出门迎接的程度。 然后孙知勇就被吓了一跳。 因为那三位老者,竟然齐喊年轻人作老师。 是世道变了吗? 还是太阳今天一不小心从西边升起来了? 接着,孙知勇就了解到了四人前来的目的。 说到自家侄儿,孙知勇当然是自豪的,引以为傲! 虽然不知道那三位炼丹方士是发了什么疯竟然去认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为师,但是对方一直都在遵守着规矩,并没有逾越的举动。 所以孙知勇没有办法拒绝四人的合理拜访。 但是四人能不能见到孙小胖?最终确实要孙小胖自己才说了算。 拥有特别的才能的人,拥有一些合情合理的特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第62章 黄雀在后 “就是你们要见我?”孙小胖是一个瘦得几乎让人心疼的孩子,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出生在孙家这样的家族之中的孩子,竟然会瘦成这个样子。 严格来说,这甚至都已不能说是瘦了。他就像是根本就没有肉一样。 但同时,他还是一位天才方士! 不过赵行来只在看到孙小胖的第一眼时惊讶了一下。赵行来完全可以确定,孙小胖本身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之所以这般瘦骨嶙峋,其实是因为他的骨骼与众不同。 孙小胖的骨骼会直接吸收掉皮肉里的几乎一切,只留下勉强足够存活下来的余量。这种余量远比正常人能够想象的要少。 所以孙小胖才会这么瘦。 像孙小胖这样的情况,他的骨骼在修士当中被称之为吸血骨,虽然严格来说这种骨骼并不是只吸收自身的血液。 不过这样的骨骼却是炼体武夫梦寐以求的体质。 上一位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是在七百年前纵横海外的一代传奇!一双铁拳曾同时硬撼两位大乘期修士,且不落下风! 不过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想要成长起来却并不容易。 因为吸血骨本身是贪婪的,是不知何为收敛的,它只会肆意地吸收人的气血,吃饱喝足以后才肯消停一下,之后周而复始。 换句话来说,若是无法在第一时间里察觉到异样并且及时为拥有这种体质的孩子输送气血的话,只需要片刻的功夫,孩子就会夭折。 像孙小胖这样能顺利长到十二岁的孩子,百里挑一! 像七百年前那位一代传奇那样的,万中无一! “正是。”三名弟子里,最年长的那位主动开口。 “你是谁?”孙小胖却根本没理会这位老者,直接看向了赵行来。 这让老者面露几分尴尬。 “我姓赵,赵行来。”赵行来微笑道。 “你们当中,也就你还有点意思。”孙小胖也回之以微笑。 “有意思在哪里?”赵行来顺着问。 “哪里都有意思。”孙小胖毫不迟疑的答道。 “哪里都有意思的人,岂非也就哪里都没意思?”赵行来反问。 孙小胖像是眼里亮了一下以后,“另外三位,不送。”说这句话时,孙小胖根本没看三位老方士。 三人自然有意见。 但是不管用。 这里是孙家。 他们只是三位方士而已,还是解家的客卿。 尤其是在孙小胖的身旁正站着一个人,孙知勇。 孙知勇是孙家家主的堂弟,虽然距离孙家的第二把交椅还差点距离,但同时又比第三把交椅强些。 没有人知道孙知勇为何会处在这样一个看似有点尴尬的位置上,但是孙知勇是四品武夫这一点总归是做不得假的。 四品武夫,若是有门路能投身执剑司的话,几乎可以直接坐上银面的宝座。待功劳攒够之后,便能名正言顺晋升金面。 在执剑司,金、银、铜、铁四者本身与实力的关系不大,但是想要一路晋升上去,需要接至少一个超过自己的层次的任务,并顺利完成。在这一点上,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办起事来会很麻烦。 “你们先回去吧。”赵行来对三人示意。 三人好歹算是有个台阶下,于是先后拂袖而去。 三人离开之后,这里便只剩下赵行来、孙小胖以及孙知勇三人了。 “二叔,您也暂避一下吧?”孙小胖像是在商量,只是商量,并非要求或命令。 “好。”孙知勇异常的干脆,说走就走。 这里便只剩下赵行来和孙小胖两人。 “你就不怕我趁机袭击你?该说你心大还是你太天真呢?”赵行来忽然问。 “你要袭击我吗?”孙小胖直接看过来。 “当然不会。”赵行来哑然失笑。 “那不就得了。”孙小胖道。 “你仔细回想一下。”孙小胖说道:“你为什么会来孙家?” 孙小胖忽然一副我没有在开玩笑的表情:“你与孙家本没有任何关联,虽然你已经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到了吴家、解家、钱家,但是你到现在为止,其实还没有需要跟我们孙家接触的必要。” “是因为那三个人无意间提起了孙家的某个小胖子对不对?”孙小胖自嘲一笑。 “我之所以叫孙小胖,其实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真的是个大胖小子,我爹娘当时都很高兴的,就给我起了小胖的小名。后来嘛,我忽然就开始变得这么瘦了,真是的……”此时的孙小胖,有一种特别的哀愁。 “吸血骨,你的体质被称之为异骨体,是一种不算太罕见,但实际上却很难成长起来的体质。”赵行来道。 孙小胖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动容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赵行来,像是要一口吃掉他一样。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孙小胖的嗓音一下子就沙哑了起来。 “知道,严格来说是好事,但是很多人没有那个福分,承受不了这么好的命。”赵行来摇摇头道。 “好命?”孙小胖目露恨意,他忽然癫狂起来吼道:“去他娘的好命!如果这是好命,谁稀罕谁自己承受!” “我不稀罕……”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 “他们三个人是解家的客卿,你知道吧?”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恢复正常。 “知道。” “这会儿你还觉得他们故意提到孙家是偶然?”孙小胖问。 “有什么关系?正好我也需要找孙家。”赵行来道。 “哦?找孙家做什么?”孙小胖像是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刚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钱淳知道吗?”赵行来问。 “自然知道,钱家的老王八蛋嘛。”孙小胖说道。 听到这句话,赵行来的惊讶比看到孙小胖的第一眼时多。 “他跟我说,我想找的答案,要从四家联盟入手。” “你想找的答案?你想找什么事情的答案?” “一桩旧事的答案。”赵行来道。 另一边,被孙小胖请出孙府的三人彼此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两人眼里的无奈。 确实无奈。 但他们作为霍家的客卿,有些事情,难免必须站在霍家的角度上考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63章 安宏之争 “陈行泾?”年纪极小,小身板瘦得不能再瘦的孙小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觉得非常的熟悉,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我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孙小胖摇头道。 若非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小孩子,就凭这句话,就能让人感到满满的违和。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也许知道的人。”孙小胖接着说道。 “也许知道的人?”赵行来看了孙小胖一眼。 “我爷爷,他老人家是整个孙家知道事情最多的人,如果我真的听过陈行泾这个名字的话,那么我爷爷一定知道!”孙小胖道。 在孙小胖的引路下,两人来到了孙府的后院。 孙府自然极大,而孙小胖的爷爷这些年基本都在孙府之中的一个独立小院里生活。 每天,孙家的所有直系都会准时准点来这边向老人家请安,之后才算是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爷爷。”孙小胖距离小院还有十几丈远就喊了起来。 赵行来忽然感觉到一股让人压力陡增的气息扫过他。 对方并没有敌意。 也幸亏是如此。 孙小胖这时候才像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小跑着过去。 一位老人从篱笆后面探出头来,瞧见了孙小胖,便呵呵笑起来。 老人对孙小胖招着手,也顺便看了赵行来一眼,稍稍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晚辈赵行来,见过前辈。”赵行来此时距离那边的小院还有十几丈远,但还是停下了脚步,先问候了一声。 他能确定对方其实听得到。 因为对方虽然苍老,但身体里却有着十分浓厚的气息。 只不过,在浓厚的气息之下,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缺憾,那就是老人肉身的腐朽。 赵行来已经可以断言,若非老人自身足够强大的话,他其实早就应该魂归于天了。 在凡俗国度之中,不但对修士极不友好,就连在凡俗国度之中的人们,无论是武夫还是方士,寿命虽然会比人们的平均寿命长一些,但也不会长出太多。 如果说普通人七十岁便是高寿,那么武夫也好,方士也罢,就算是一品强者,九十岁也是当之无愧的高寿了。 至于说长命百岁……不是不可能,但是很难。 比起实力的强弱,这种事情上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似乎是运气。 普通人比武夫和方士更长寿的例子其实并不在少数。 老人果然微微点了点头,讲礼貌的人总归会讨喜一些。 赵行来走在后面,现在孙小胖已经跑出去四丈有余远。 不过孙小胖没有真的把赵行来抛诸脑后,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无奈地催促:“你倒是快一点啊。” “异骨体虽然让你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在让你吃苦头的同时,对你的身体也是有淬炼的。虽然你并没有遇到明师,所以在这方面做得很不足,但比起我这种方士来说,你的身体条件确实要强一些。”赵行来道。 “异骨体?”老人闻言后直视赵行来。 下一刻,老人竟然就出现在了赵行来的面前。 “原来是三品尊者,失敬了。”赵行来一语道破老人境界。 “有点意思。”老人脸上并无笑意,他接着问:“你刚才说异骨体,异骨体是什么?小胖的体质吗?” 老人并未刻意施加压力,但是老人的存在本身就已是压力。 赵行来的额头上仅仅片刻后便已满是汗水,很快汇聚成汗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或是离开额头直接坠地,或是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但是赵行来没有退后。 虽然如果退哪怕一步,也会好受很多。 赵行来也没有吭声。 比死鸭子的嘴还硬一样。 “异骨体是数种体质的合称,小胖的体质严格来说应该是吸血骨体,当然,这种体质这种骨骼并不是只吸血,而是会连血带肉的全部吸进骨骼里去,相当于是吸血骨的养料。”赵行来顶着压力答道。 老人听到这些有用的话,便收敛了几分。 “不过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成长起来的福分,因为成长过程中,想要促成吸血骨的蜕变就必须有强大的后盾作为支撑,以免有后顾之忧。” “然而就算如此,仍然还有一件事必须重视,那就是当吸血骨足够强大之后,就该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强大起来了。如果这个人做不到及时地强大自己的肉身,继而承载不了这种吸血骨的话,最终还是会功亏一篑的。”赵行来说道。 “这样啊……”老人点点头,“那就有劳费心了。” “好说。”赵行来还价。 “但说无妨。”老人微笑。 “我想了解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陈行泾。”赵行来道。 “陈……”老人也颇为不确定的回忆起一桩很久很久以前的旧事。 “年轻人,听说过安宏之争吗?”老人问道。 “安宏之争?知道一些。”赵行来点点头。 潜伏在术镇两年,赵行来也不是完全只顾着修炼方士的术法和等待着那位的命令的。 他通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方式获取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包括但不限于史书和地方志。 这自然也是为了往后游历而做的准备。 “知道就好。”老人点点头,继续说道:“距今三百余年前,当时的太子与三皇子展开了一场席卷几乎整个大康的冲突,史称安宏之争。” “双方的支持者无数,其中三皇子有四个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老人看了赵行来一眼。 赵行来顿时会意,但心里还是觉得惊讶:“吴、解、钱、孙四家?” “正是。”老人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当年的安宏之争,最终结果是以太子顺利继承大统为结局的。” “所以事后,三皇子一脉的支持者就有一个算一个,被逐一清算了。”赵行来都不需要花心思去猜。 “你知不知道羊角山?”老人问。 “知道,算起来的话,我现在是羊角山的三当家。”赵行来道。 “哦?”老人显然吃了一惊。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老人随即哈哈一笑,心情愉悦。 第64章 羊角山一脉 “从三百年前开始说好了。”老人似是回忆了一下,然后对赵行来歉意一笑:“其实关于这些事情,我也是在很久以前知道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有些地方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要体谅一下。” 孙小胖在一旁目瞪口呆,他从小算是备受自家爷爷的宠爱了,但是此时此刻,孙小胖却有一种赵行来才是爷爷的亲孙子的感觉。 孙小胖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大胖小子,那时候孙逸一看到这宝贝孙子就给起了个小胖的小名。 然而谁能料到?仅仅三天而已,孙小胖便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是直接瘦成了怪物。 再后来,小胖二字变成了小家伙的名。 十二年来,孙家动用了很多的资源,才堪堪保住了孙小胖的性命。 如果将这些砸在孙小胖身上的资源拿出来给予别人的话,如果是武夫,只要对方天赋足够,用资源堆也至少能堆出一位四品武夫来。 至于三品……虽然也需要丰富的资源,但是资源再多也已经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了。 更主要的还是看个人的造化。 但是谁都无法否认,足以将一个天赋足够的人堆到四品武夫的境界去,这般资源,放在孙小胖身上,却仅仅只够保住他的性命而已。 说得不客气一点,这就是暴殄天物! 孙逸忽然想起来现在他们都还在自己的院子之外,又立即将赵行来请进自己的院子里,顺便招呼了一声孙小胖。 孙小胖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但不意外归不意外,心还是有种拔凉拔凉的寒意。 进入院子,院子不大,一小片田,一间屋子,空地这边有石桌和石凳。 三人现在就坐在这里。 孙小胖并没有露出委屈的表情。 他确实才十二岁,但谁若将他真的只视为十二岁的话,那么这个人的眼光,都已经不是走眼走得厉害这种话足够形容的了。 孙小胖也对爷爷嘴里的三百余年前的事情很有兴趣。 “三百年余前,陛下忽然病重,一时之间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虽然那个时候太子已立,但是太子本身……有点性格上的缺陷,为人优柔寡断,过于天真。那个时候,其实朝野上下呼声最高的继承大统的人选是——三皇子霍连宏。” “不过皇子毕竟只是皇子,相对来说,三皇子虽然备受拥戴,但是对于大康的一众大臣来说,太子继承大统方才名正言顺。” “三皇子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在那个时候,首先选择的是按兵不动,另谋良机。” 孙逸的双眼不由自主地闭上,但是刚刚闭合的双眼,下一瞬就忽然睁开,睁得很大。 “树欲静而风不止。三皇子这边暂时并不占优,决定另谋良机,可是太子殿下那边却异常的忌惮三皇子,所以,太子殿下首先出手了。” “太子用一封亲笔书将三皇子邀请到了盛歌楼,并在盛歌楼安排了大量人手,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赵行来知道,那位太子的算盘落空了。 不然后来哪来的安宏之争? 其实孙逸现在说的这些,虽然并未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如果手底下有些手段和门路的话,想要获知大康的这一段历史并不难。 赵行来只是在等,等孙逸说出一些更加鲜为人知的内幕而已。 否则这一趟来这边,跟空手而归有什么区别? 只听说过空手而来满载而归的,没有乘兴而来黯然而返的道理。 至少在赵行来这里没有。 “只是太子殿下虽然准备充分,但是他唯独小看了三皇子的实力,他以为三皇子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自己的实力,就等于是没有实力。结果嘛……所有的埋伏都反过来被三皇子一人打得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嘿嘿,不出意外的话,那时的太子殿下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反正四下也没有外人,孙逸所以就露出了自己的其实小肚鸡肠的本性。 孙逸如此,倒也没有超出赵行来的预料。 羊角山的四个方向,分别是吴、解、钱、孙四家,而这四家之所以必须待在羊角山的四个方向,根本原因就在于自己支持的人失败了,而随着三皇子霍连宏的倒台,原来的三皇子的一众效忠者,就被一一清算了。 他们原本既然愿意追随三皇子,那么对于三皇子的不幸倒台,他们其实也谈不上有多么怨恨! 只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输了便是如此,若是胜了,这时候加官进爵的仪式怕是都已经结束了好几天了! 而且非要说恨的话,其实是怨恨太子殿下多一点。 尤其是当听到有人在歌颂太子殿下的丰功伟绩的时候。 用太子那边的说法,是三皇子欲夺取整个大康!已经疯得不能再疯了。 不然他们兄弟何必要自相残杀? 好在苍天有眼!三皇子之所作所为,终究是为苍天所唾弃。 最后三皇子知自己大势已去,故而自尽谢罪…… 说穿了就是太子霍连安很清楚三皇子霍连宏在民间的声望究竟有多高? 所以他必须瓦解这种几乎不讲理的拥护。 多管齐下。 首先是抹黑霍连宏。 其次是用兄弟相残的悲剧博取同情。 三则是太子后来虽然清算了三皇子一派的几乎所有人,但是唯独没有对三皇子府上的人动手。 原因有二:一是为了巩固自己所营造的好兄长的影响,二则是不希望因为过于逼迫三皇子府上的家眷,从而导致三皇子一派的人舍弃大局观,做最后的挣扎。 破船也有三分钉。 三皇子的声望极高,手底下能人异士辈出,倘若这股力量失去控制,其后果太子不愿承受。 虽然承受得了,但是代价太大。 既然如此,还不如善待三皇子府上的家眷,以此来牵制那群能人异士。 这些,即便是赵行来有些门路和手段,也不曾得到过确切的文献。现在则是从孙逸这边听到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些情况,赵行来都是想过的。 “你来猜一猜。”孙逸忽然对于赵行来说道:“三皇子的家眷去哪里了?” 赵行来听到这里,幡然醒悟。 “羊角山……” “对。”孙逸轻轻点头。 一边的孙小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羊角山……羊角山山匪?当年的三皇子的家眷? 第65章 有一个年轻人 说起羊角山,人们几乎唯一能够联想到的,也就是当初的羊角山山匪了。 当年的羊角山与现在并不一样。 当年的羊角山拥有高耸入云的高度,上下山只有一条险路,稍有不慎人便要从山上跌落下来。 这便是当年三皇子的家眷所面对的困难。 羊角山虽然不是什么阴暗潮湿的监牢,但是就凭一众普通的女眷,在被人送上山后,自然就没了下来的本事。 而且,太子霍连安还做了一件非常恶心人的事情。 太子只送了三皇子府上所有的女眷上山,至于男丁,则全部被发配到荒山野岭开荒去了。 造成的结果就是,当时的羊角山上,上上下下近百人,全是女子。 三年五载还好,十年八载也不算大问题,但是这批女子尽数老去之后呢? 不过太子做的事情虽然有恶心人的嫌疑在里面,却又无人能够指责什么,因为类似于三皇子这样的情况,其实太子在处理上已经很温柔了。 若是太子冷酷一些,人头滚滚的结局才是三皇子一方所有人的宿命。 但是山上的女人们并未绝望。 可能是觉得倘若绝望了便会如了太子的意,也可能是只要还活着,就起码还能有一些最基本的指望。 时光匆匆,十三年过去了。 这一年,太子放松了对羊角山的监察,终于有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上了山去。 然后这个人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群女人,脸上没有一丝对未来的迷惘,她们各司其职,活得很好。 山上没有粮食,她们便自己种;山上没有布匹,她们便自己养蚕织布;山上没有的一切,都在这群女人的手里渐渐有了。当然,这些,只够她们维持住最为基本的生活而已。 但是,没有人能从她们的脸上看到沮丧。 十多年来,她们到底是怎样在这座山上活下来的? 陌生人在失神间,无意中触发了一个很蠢的陷阱,能触发这么蠢的陷阱的人岂不是更蠢? 陷阱本身并无杀伤力,更多的是起警示作用。 女人们拿起“武器”,将陌生人围住。 她们的战斗力很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幸亏上山的这位曾经常出入三皇子的府邸,所以有人认得他。 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以后,女人们便将客人带到了她们花了三年时间才修建起来的寨子里。 客人见到了三皇子的正妻,并且见到了那位身边的一个男孩子。 男人? 男人? 但确实是男人。虽然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三皇子的妻子也是认得这位客人的,便主动向客人解释了起来。因为她现在实在是太高兴了,她当然想对人说点什么,任何人都可以,任何话也都没关系。 当初三皇子很早的时候就做了一个准备,那时还只是心理准备而已。 后来妻子为三皇子生下孩子,是个男孩,但却被公开为千金。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三皇子夫妇之外,就只有当年的产婆而已。但是产婆是三皇子的奶娘,两人之间的情谊,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再加上三皇子在刚刚有了这个设想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果不其然,得了个有备无患的结果。 三皇子的独子,作为三皇子的独女上了山。 有这个孩子在,上了山的女人们便开始无所不能,虽然日子过得极苦,但是咬咬牙总归过得下去。 直到客人上山。 后来客人下山,并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偷偷地带了一部分至今仍然对三皇子忠心耿耿的人上山。 这样一来,山上的男人数量虽然还是比较少,但也开始有了一桩桩的喜事。 就这样,羊角山开始默默发展。 约莫近两百年后,羊角山上的人们已经拥有了不俗的实力,这些人的祖上本就是大康民间的能人异士,手段自然层出不穷。此外也正是那一年,羊角山赶上了一件怪事,羊角山上的水不知为何忽然减半了。 这使得羊角山上的众人不得不开始考虑下山的事宜。 羊角山的人并没有大康的户籍,这样的人下山之后自然寸步难行。 一来二去的,再加上各种情况接踵而至,羊角山一脉的人也就变成了羊角山山匪。 依托于羊角山,倒是异常的难缠。 普通人上山都费劲,故而大举进攻不实际。 派高手不是不行,只是羊角山上也不乏高手,再占据着有利地势地形,基本上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愁坏了县令愁郡守,愁坏了郡守愁更上面的人,直到陛下也开始发愁。 最后只能决定,动用杀器中的杀器——方士。 从大多数人的角度来看,出动方士是有点大材小用的。结果也确实是这样,至少是差不多的。羊角山一下子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变得那么快,那么突兀,那么猝不及防。 随后一晃八十几年过去了。 距今十五年前,羊角山地界,来了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 “年轻人?是谁?我师兄?”赵行来打断孙逸的叙述。 “对。”孙逸点点头。 “他带了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姓霍。”说到这里,孙逸看了赵行来一眼。 一边的孙小胖心里痒痒的,好奇赵行来的师兄是谁来着?那姓霍的女子又是什么人来着? “嗯。” 然而孙小胖怎么也想不到,赵行来的回答竟然这般言简意赅。 只是他虽有心想问,却实在没那个胆子在孙逸面前任性。 孙逸确实非常的宠爱他,但是整个孙家,其实就数孙逸对他的要求最高。 倘若达不到要求……有的是苦头吃。 众多要求之中,有一点就是别人在谈话时,若无必要,不应插嘴。 至于这会儿的些许无关紧要的问题……自然算不得必要。 所以若是问了……可想而知后果。 孙小胖只能按捺住好奇心,乖巧地做个旁听者。 “其实在十五年前,发生过一件事,有一个年轻人的出现,他做成的一件事直接导致了如今四家无需再死守各自祖宅的身体舒服。”孙逸道。 赵行来正襟危坐。 孙小胖来了精神。 第66章 孤注一掷 “其实很难想象,早在十五年前,四家联盟就已经失去了平衡。只差一点,差一点就要从四家联盟之中除名的那个家族,就要犯下弥天大错!”孙逸的语速放慢,语气微微加重。 孙小胖将自己的眉头微微皱起,十五年前,这个时间段有点意思。虽然当时他的父母都还没有走到一切,但是孙小胖知道十五年前的那件事。 不是他多么消息灵通,只是身边实在有太多人提起这件事了。 十五年前,其实真要算起来的话,还得算到更早的时间里去。但是那件事发生在十五年前。 对于四家联盟来说,他们是知道自家存在的意义的。 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是直系之中,知道的并不在少数。 四个家族,分别位于羊角山的四方,四个家族的祖宅,则刚好位于一条地脉之上。 地脉并不是以四家为起点,而是从更远的地方被拉扯延伸过来的,但是地脉这种存在,若是延伸得越长,自然所具备的力量就会越弱。 四家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各自在一个关键的位置上,对地脉的力量做一个提升。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当然很难,但是如果有精通阵法的方士协助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难。更何况,凡俗国度之中还有国运这种大杀器。 简而言之,四家的祖宅就相当于是一个能够将国运收拢并转化为地脉的力量的东西,只要祖宅之内香火不断,这种功能和作用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代价嘛……部分国运的损耗还是其次,主要是会消耗四家各自的福荫。 想要将国运转化为地脉的力量,这是不可或缺的代价! 也是当年的太子霍连安对四家的惩罚。 霍连安是会让四家老老实实的待在一个地方,只要安分守己就可以活得逍遥自在的人吗?哪有这种好事? 三皇子霍连宏府中女眷几乎全部被送上了羊角山,没有赶尽杀绝,胜似赶尽杀绝! 男丁则基本都被分别发配到荒山野岭或大康边陲作为苦力,尚有一条生路,其实哪来的生路? 至于其他直接或间接三皇子的支持者,哪个没有被清算? 吴、解、钱、孙四家能有例外? 只不过是钝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罢了。 另外还有一点不能不提,那就是当年的四家,所拥有的力量远超过现在的四家,可以这样说,四家就是三皇子手中最重要的王牌! 如果将四家逼得太急,还是那句话,黄连安承受得了清除四家的代价,但是那之后的连锁反应将会是,大康会极度的风雨飘摇。 这当然不符合霍连安的利益。 所以他将四家安置在羊角山四方,既可以让他们就近守护三皇子的女眷,也能安安心心地成为镇压羊角山里的某个存在的主要力量。 若是老老实实帮忙镇压羊角山里的存在,羊角山能安全,大康能安全,关键是羊角山的那些女子也能安全。反之嘛……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山上的人了。 另外,像四家这样的主要力量都老实了,连带着三皇子背后的复杂牵扯,就算想要不老实,也由不得他们。 一举多得。 何乐而不为?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家自然是一直都在走下坡路,虽然他们努力的经营,拼了命的攒福报,做好事。 然而大势所趋,他们注定要在时间的磨盘之下被碾成粉末。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早晚而已。 早先,四家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如何,至少让山上的女人们能够活下去。 为了确保这一点,四家专门跟霍连安谈了个条件,霍连安也同意了。 每年两次上山,前提是不能接触那些女人,但是可以远远的看上一眼。 反正霍连安自己也是很想知道山上的女人活得好不好的。 顺水推舟而已。 正是有这一点,所以四家才甘愿消磨自家的福荫。 有些事真的很难说得清楚,不是简单的对错,不是收获和付出,不是心里有个算盘噼里啪啦作响,可能只是为了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后来大康出现了一些情况,霍连安渐渐的也就对羊角山这边不怎么上心了,反正只是一群女人而已,便是任由她们活下去她们又能如何? 结局其实早已将注定了。 又过了几年,霍连安就完全不管羊角山这边了,就连象征性的派人共同上山都免了。 同年,有人上了山。 然后送下来山上的人都活得很好的消息,尤其是……尤其是三皇子的独子…… 何等的振奋人心! 好像这一刹那,以往的所有妥协和忍耐都值得了。 没过多久,四家分别派人上山,向世子效忠! 这也是四家联盟的孤注一掷! 孙小胖回忆这些的时候,孙逸也将这些往事说了出来。 只不过孙逸说的和孙小胖想起来的,多少有点区别,不过只是大同小异而已。主要是孙逸说得更为详实一些。 这一听就是小半天,整个过程里,赵行来都没有打断过孙逸的叙述。虽然这一整段下来根本就跟陈行泾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赵行来还是听得十分认真,甚至是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赵行来明白,说了那么多,其实都只是铺垫而已。 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跟陈行泾有关的事情,才是重点! “很快,就到了十五年前。”孙逸说道。 孙小胖打起精神,他知道十五年前四家的情况,但是关于那个叫做陈行泾的人,就真的不曾听说过了。 赵行来的身躯微微一震,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那时的四家联盟,钱家正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一方面是钱家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培养出来的钱淳与钱家存在间隙,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另一方面则是近三百年的发展里,钱家是最早得到过一次飞速发展的机会的。鼎盛时期的钱家,哪怕是将其余三家加在一起,也根本就不是钱家的对手。”孙逸道。 孙小胖吓了一跳,身为孙家的子弟,他很清楚四家其实有多强。 虽然现在的四家并不能与当初的四家相提并论,但是数百年的发展,还是让四家积累了不弱的底蕴。 并不是简单的丘东县四大家族这么简单。 至少……如果四家愿意高调一点的话,成为束玮郡的四大家族并不难。 哪怕是在整个简州,也绝对是有数的大家族之一。 第67章 不甘人下 钱家曾辉煌过,而且是足以力压其余三家的辉煌。 当然,钱家倒是没有直接将三家赶尽杀绝。 原因嘛,自然是就算搞得定三家,钱家一家也势必承受不了一家独自抗下四份祖上福荫的消磨。 哪怕是钱家可以撂挑子不干了,跑路,但是只要钱家仍然还在大康,就自然是无法跟大康唱反调的。 对于大康来说,钱家仅仅只比秋后的蚂蚱强一点而已。 以往四家最为强盛之时,也不敢直接跟大康对着干,就别说如今的钱家了。 钱家虽然确实已经拥有了力压三家的能耐,但是就算把当时的四家加在一起,也是无法与三百年前的四家相提并论的。 而如今的大康也不能与三百年前那特殊时期里的大康相比。 此消彼长。 就更加是天壤之别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钱家辉煌过,关于那些辉煌,便会深深地刻在每一名钱家子弟的骨髓里! 但是,钱家无法消灭掉其余三家。 并且,随着那一代的钱家主心骨钱老太爷的去世,钱家内部发生了非常戏剧化的一幕。 钱家差点分解,因为找不出一个能够服众的人。好像无论谁站出来,总有人不满。 毕竟,强盛到那种程度以后,钱家几乎是可以与当初的钱家相提并论的,虽有不及,却也相差不多。 只不过另外三家即便加在一起,也顶不过一个钱家,也就意味着当初风光无限的四家,其实如今已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力量了。 更何况钱家得势之后,对三家是相当的不客气。 如此一来,钱家遭逢剧变,三家自然不会不痛打落水狗! 虎落平阳虎还算是虎吗? 如果算的话,又怎么会被犬欺呢? 钱家不再是虎,但其余三家更不是犬。 这一箭之仇,简直找不到理由不报。 不过与钱家之前面临的困局相似,三家也一样离不开钱家。 钱家在,那么钱家祖宅地底下的那条地脉就不会有问题,可要是钱家彻底没了……那钱家祖宅之下的地脉怎么办?哪家肯主动一点接下这种苦差事? 没有人愿意。 不过钱家还是吃了些苦头的。 准确来说,是直到钱家的那位钱淳,身为方试的师弟的身份流传开来之后,三家才不再针对钱家。 羡慕肯定是羡慕的,就因为一个钱淳,就让钱家的境况迎来了绝处逢生的转机! 不过好在钱淳不知道为什么,跟钱家有些不对付。 原因嘛,说法五花八门,有说钱淳是爱上了一名女子,但是遭到了家族的反对,以至于钱淳悍然与家族决裂! 也有说钱淳之所以特意与钱家闹矛盾主要是为了方试考虑。一位深得陛下信任的方士,几乎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不愿陛下因为自己而特殊对待钱淳,也不希望钱淳因为钱家而通过他求到陛下那边去,索性就私下里警告了钱淳,要钱淳与钱家保持好距离。 其中说的最离谱的还是什么钱淳之所以与钱家关系僵硬,仅仅是因为钱淳天生反骨,谁敢真心待他,他便会让对方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 关键是还真有人信,于是言之凿凿的一传十十传百。 到后来,便越传越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了。 钱家虽存,但整体实力几乎已经只剩下其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的六七成了。 别小看这三四成的差距,貌似不太大,但这种差距一旦形成,再想追赶回来,几乎就没什么指望了。 钱家当然想追回来,而且是无时不刻的在这样想。 到了十五年前,当时的钱家做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决定! 他们决定减少对于自家福荫的磨损,反之再利用地脉的力量,获得或许只有那么一丝的天道的偏袒。 对于天道来说,虽然只是极其微小的一份偏袒,但是对于人间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宗门来说,乃至于是任何一个国度来说,那都是不可想象的恩泽! 钱家当然不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宣扬,而是在暗中偷偷摸摸的如此。 一时之间,其余三家虽然发现钱家最近有点老实得反常,但是想到毕竟是三家一起打压的钱家,钱家除了老实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于是乎便错过了对三家来说的阻止钱家的几乎唯一的机会。 效果如立竿见影一样。 三家一直都有暗中监视钱家的探子布置在暗处,钱家的异常情况很快被发现。 而就在三家终于意识到钱家做了什么的时候,陈行泾出现了。 陈行泾的身边站着一名女子,只是乖巧地站着,举止有度,像是陈行泾的随行侍女。 待女子挑明自己的身份,三家的家主俱是目瞪口呆。 大康的公主来了! 并且一来之后就雷厉风行的了解了基本情况,并且早已将所有的一切作好记录。 女子自报姓名,霍梓童。 显明帝的皇姐,先帝的掌上明珠! 显明帝继承帝位之后,依旧将霍梓童奉为公主。 钱家家主钱炎得知公主殿下驾临,整个人瞬间就没了半分血色。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前来认罪。 霍梓童当时态度强硬,定要严惩! 钱炎不敢说不,只能认命。 是陈行泾,陈行泾亲自扶起了钱炎,便对四位家主说道:“四家的一切悲剧,皆因家族福荫的磨损而起。” 其实是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然后,陈行泾亲自出手,斩断了四家祖宅与地脉的联系,并且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布下了一道大阵。从此以后,四家就算是从中被摘出来了。 孙逸前面还说得比较详细,但是越说到后面,就越是语焉不详。 有些地方直接一两句话便带了过去,有些地方则干脆只字不提。 这显然有问题。 孙小胖都看得出来。 只是孙小胖的身份摆在这儿,有些话,他问不合适。 赵行来也没指望让孙小胖开口。 他问:“前辈,就这样?” 孙逸却是面露难色,对着赵行来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 有难言之隐? 赵行来皱皱眉头,看来是因为还有更深的牵扯。 第68章 追根究底 赵行来首先看了看孙小胖。 “你这是什么眼神?”孙小胖可不是普通的十二岁小孩,特殊的经历使得他心智早熟,也比一般人更敏感一些。 “应该跟你没关系。”赵行来随即排除了孙逸是因为孙小胖在场才没有说得太清楚的可能。 这反倒让孙小胖气恼起来,他冷笑道:“真是不巧,我刚好知道你心里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觉得我会信?”赵行来不去看他,开始思考。 “小胖!”偏偏这时,孙逸目露责备,似是在责怪孙小胖不该多嘴。 这让赵行来无法不再看向孙小胖。 记仇的孙小胖哼了一声,傲娇地偏过头去。 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三形莲竹丹你有没有兴趣?”赵行来笑道。 “没……没有……”孙小胖嘴硬的否认。 三形莲竹丹的品秩并不高,但是三形莲竹丹却是各种针对神智、心智、灵智的丹药中最具市场价值的丹药。 换句话来说,只要掌握了三形莲竹丹的炼制方法,仅此一招,就能让无数人踏破自家的门槛,比自家有女初长成更招人喜欢。 没办法,除了三形莲竹丹之外,其余相同作用的丹药或许本身更有针对性,效果也更好,然而架不住那种丹药的价格实在下不来啊。 价格下不来,能买得起的人就少。 世上终究还是不那么有钱的人更多。 所以像三形莲竹丹这样的丹药,具备的市场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不过孙小胖虽然意动,但赵行来若是仅仅想这样就打发掉他,也是不可能的。 孙小胖可知道,与赵行来同来的三名解家的方士,都已经得到了赵行来在三形莲竹丹这方面的真传。 换句话来说,即便孙小胖掌握了炼制三形莲竹丹的关键,但是此时的三形莲竹丹的市场价值,已经不如原来那样高昂了。 即便以孙家的能力绝对能轻易的占据住一部分市场,然而独家生意和有竞争者,毕竟是两回事。 当唯一性无法保持的时候,就算是画大饼,也顶多只可能画半张。 意动归意动,但这只是身为炼丹一道的方士对丹药的情难自禁而已。 赵行来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孙小胖的意思,便加大筹码:“再加一份品秩与三形莲竹丹相近,但是效果更好的安神丹怎么样?” 孙小胖立即斜眼看赵行来。 安神丹与三形莲竹丹品秩相近?差远了好吗? 前者是上品品秩,后者只不过属于中上品秩而已。 丹药品秩,是真正存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差距的! “简易版的。”赵行来补充道。 孙小胖开始觉得心动不如行动了。 “成交!”孙小胖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年仅十二岁,心智早熟,若不是身形实在瘦弱得过分,孙逸其实早就有将孙小胖推到明面上来的想法了。 虽然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将天赋异禀的孙小胖暴露在阳光下,孙小胖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孙家能够保护好孙小胖,这是孙家的底气! 另外,四家虽然有着联盟的说法,但其实四家之间在相互拥有合作关系的同时,也是彼此不敢大意的竞争对手! “前辈,可以先为我准备一些东西吗?我想借贵府的丹房一用,一方面可以直接教导小胖,另一方面嘛……”另一方面什么,赵行来没说。 看得出来孙逸其实是有些好奇的。 不过孙逸并没有追问。 有些事情可以追根究底,但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追问下去。 至于具体到什么事情可以追根究底什么事情又不适合追问下去,一方面要看问题的答案对自己的重要程度,另一方面则要看别人的脸色。 要学会察言观色,做一个二愣子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孙府的丹房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哪怕是现在的孙家无法与往日最辉煌时相比,但在有些东西上,的确很快就能看出来孙家的与众不同。 进入丹房的人只有两个,赵行来只要了所有的原料,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仅仅是喊了孙小胖进去而已。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外面的人不知道。 外面的人心情如何?里面的人不知道。 或许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平吧。 只知道,当两人走出丹房时,赵行来倒是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但是孙小胖却…… 说得直接一点,就像是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但孙小胖也的确已经离死不远了。而不远就是毕竟还有点距离,还有救回来的余地。具体怎么做,赵行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跟孙逸解释一遍。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结果是孙小胖成了真孙小胖。 长肉了。 孙逸看到孙小胖的时候,差点忍不住老泪纵横。 孙逸握住赵行来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像过分的激动就是如此,说不出话来,宛如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老前辈也不必担心,小胖一切都有数,并没有说不该说的话。”赵行来温和的安慰。 “嗯,嗯。”孙逸拍了拍赵行来的手,只有鼻音,果然还是说不出话来。 但是老人的眼里,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赵行来都能理解。 在丹房里,孙小胖可以说是重获新生,彻底的重获新生了。 再加上赵行来承诺的也都一一做到了。 这样一来,孙小胖自然就没有继续隐瞒的理由了。 孙小胖说,身不由己的人,身不由己的理由向来都很直接。 赵行来会意。 孙小胖的提示其实很明显了。 如果说四家的问题要从四家自身去找。 那么相应的,十五年前的事情,自然要从十五年前找起。 赵行来自然是没那个能耐穿梭光阴去往十五年前,但是赵行来至少可以先去了解一下十五年前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了解这些的路子可就太多了。 问问长者啊,调查地方志啊,查阅已经存封起来的诸多文件啊……有些很简单,很容易就能做到,有些则稍微有点难度,有些则已经不是难度的问题了。 哪怕是赵行来也会庆幸,幸亏自己很快就已经跟四家联盟中的解、孙两家建立了不错的友谊。 有这两家帮忙,赵行来就算是想遇到点难题也是很难了。 第69章 客气 吴辰这两天自然是与霍雯彩形影不离,两人之间的甜蜜常常引来一些异样的目光,但是两人并不在意。 其实也没有完全不在意,人怎么可能将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是两人深知彼此想要在一起其实并不容易而已。 吴辰出身于吴家,是束玮郡数得上的大家族的后人,虽非嫡子,但也不可能置吴家的脸面于不顾。 霍雯彩就更不用说了,山匪出身,人也不漂亮,五大三粗,大家闺秀四个字与她何曾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关系? 不过两人之间也并不只有对现状的无奈,还有对未来的期许。 按照赵行来给他们的建议,吴辰思量过后,觉得可行。 吴辰虽然是吴家子弟,但毕竟不嫡子,只是庶出,故而真正的枝上凤凰与他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怎么也排不到他身上来。 就算是嫡子一系的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庶出一脉也有不少英杰,是断断不可能找上他这个病秧子的。 对,吴辰是病秧子,但是自从跟随赵行来修行术法以来,吴辰每天都有非常深刻而明显的感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 尤其是与霍雯彩腻歪起来以后,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而更加精神了。 身体倍儿棒! 若是现在回去羊角山,让吴石看到自己,他肯定会吓一跳的。 此时吴辰正牵着霍雯彩的手,两人走在街上,对偶尔发生的指指点点无动于衷。 直到,吴辰忽然僵住。 霍雯彩立马发现了吴辰的异样,便看向吴辰,然后顺着吴辰的目光看向前方。 一名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人手持银枪,面色冷峻。 霍雯彩眉头皱起来,不由分说往前一步,将吴辰护在身后。 山匪出身的霍雯彩无缘琴棋书画,学不来诗词歌赋,但有强健的体魄,出色的反应,矫健的身手。 毕竟她从小就是怀抱着父亲希望她能保护好羊角山的愿望长大成人的。 约莫五丈外的中年人眼见这样一幕,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但也带有一丝气恼。 “是我爹。”吴辰握住霍雯彩的手,轻声解释。 刹那间,霍雯彩的脸上便火烧云一般,手足无措的往地上瞄了几眼,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虽然老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但霍雯彩实在是还没准备好面见吴辰的双亲。 其实她准备了一份礼物,自然就是赵行来跟她说的,她是可以摆脱现在这样的体型和外貌的。 不是她不喜欢自己的体型和外貌,也不是她甘愿委屈自己想要讨好吴辰,她只是知道自己想要这样做而已。 就像是既然爱了,就难免会愿意为对方做出一些改变。 只是有些人的改变可能看起来不大,但其实不小,有些人则正好相反,又或者还有其他情况而已。 街上的人对手持银枪的中年人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会刻意拉开一些距离,似乎这样多少能安全些一样。 这里是解家的势力范围之内,除了解家之外,因为四家有着同气连枝的关系,所以这里也等于是同时处在四家的保护之下的。 平时街上人来人往的,难免会有些江湖人士,带刀的提剑的拎棍儿的,不算太多,但也不会少。 不过至少有一点,那些人从来没有在这里耀武扬威过。 所以这里的人对于江湖人士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至于多讨厌。 不过有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江湖人士行走江湖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出手还是比较大方的。 有赚头。 是好人来着。 赵行来是乘坐着马车回来的,一回来就问吴辰和霍雯彩。 解家这边立马就有人说出了二人的去向。 赵行来点点头,独自寻了过去。 上街之后不久,就发现稍远处似乎有点不对劲。 定睛一看,有人打了起来。 另一位赵行来没印象,但是那位的对手,那极具标识性的身躯和体格,不是霍雯彩是谁? 我滴个乖乖。 他赶紧过去。 稍稍走近之后,就看到一旁满脸无奈的吴辰。 赵行来在人群里穿梭,没多久就到了吴辰的身边,问:“怎么回事?” 吴辰回头一看是赵行来,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有了主心骨一样,然后解释道:“我爹不知怎么过来了,雯彩不认识我爹,本以为是来找事儿的,就下意识地护在了我身前。” “然后我就跟雯彩说这是我爹,不曾想雯彩一下子就害羞起来了。我本打算跟我爹介绍一下雯彩,结果我爹就拦下了我,反而开始问雯彩有无习武?师承何人?一来二去的,结果就打起来了。”吴辰挠着头,苦恼不已,不知道这算个什么情况。 赵行来闻言再看那边打作一团的两人,有来有往。 中年人擅使银枪,枪法有些门道,连绵如雨,有滴水不漏的意象。 霍雯彩则是空手,看似颇为吃亏,至少在围困的众人眼里是如此。不断有人替霍雯彩抱不平,说中年人忒不讲究,竟然欺负姑娘家手无寸铁。 不过姑娘家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个行动敏捷的主,却动如脱兔,腾挪间进退有据,有时欺身而上,逼得中年人不得不倒退几步。 一个其实并未占优的局面,却能引得围观者们哄然叫好,愣是赢了个满堂彩。 搞得实际上只是切磋的两人颇为别扭。 有这么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耍猴的。 双方本就是点到为止的交手,此时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已经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 如果只是外行看热闹也就罢了,怕就怕一群外行看的并不是热闹,而是女侠讨伐“公敌”。 这就很没意思了。 “前辈。”赵行来这才对中年人示礼。 “这位是?”吴默江自然是不认得赵行来的,便看向自己并不成器的独子。 “这位是我的恩师,眼下正在教导我学习术法,成为方士。”吴辰说道。 听到吴辰这样说,吴默江才多打量了赵行来几眼。 “失敬。”他拱手客气道。 “这是我爹。”当着吴默江的面,吴辰形式了一下。 “久仰。”客气嘛,赵行来又不是不会。 第70章 幸运 吴默江虽然并未带着吴家的人一同前来,但是这一趟出门,其实路上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一路的食宿问题都已预定完毕。 钱自然是早就付了的。 吴默江是一位武夫,五品武夫。 乍一看并不如何,但是五品武夫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能有一席之地的。 事实上,四品武夫就足以在一座城里撑起一座小型宗门。 三品武夫可以轻松称霸一州之地,二品武夫堪称国之重宝! 至于一品……目前在大康,一品武夫只有一位,还是一位年逾百岁的老人。 无论是武夫还是方士,都无法像修士那样拥有悠长的寿命,其中武夫又比方士强出一线,至少对于武夫来说,四品之后又无病无灾,活到百岁并不多难。 但是方士就不同了,哪怕是一品方士,据历史记载最多也只有九十高龄。 目前的大康,二品方士有近十人,加上一些名声不显的高人的话,大概是刚好突破双手之数的样子。一品方士,原来有,现在没了。 方试就是大康仅有的一位一品方士!不然他凭什么被公认为当之无愧的第一方士?仅仅凭还没有炼制出来的仙丹?非也,是因为境界! 方试的年纪相对于境界来说不算大,刚过花甲。作为一品修士,他本还有至少近三十年的寿命。 然而造化弄人,显明帝忽然一反常态,不再为那所谓的长生仙丹执迷不悟,甚至还在清醒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公开问斩了方试。 其实以赵行来的眼力,早已看出来吴默江正处在五品武夫的瓶颈前。 不是感悟不够,不是累积不够,也不是福缘不够,而是心中还有一团浊气,沉在心头。 这一口浊气不散,吴默江此生都无望四品。 在跟着吴默江去往他暂居的客栈时,路上赵行来与吴辰说了吴默江心中有一口浊气的事情。 “心念不通,久而久之,郁积成疾。现在还只是让令尊无望四品而已,时日再长,反受其害,不可小觑。”赵行来说得很严肃。 “心念不通吗?”吴辰想了想,随后苦笑起来,只是苦笑之余,又有些庆幸。 “我娘亲生下我以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吴辰轻声解释。 “抱歉。”赵行来顿时道歉。 “没什么的。”吴辰看上去有点意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是病秧子,习武是无论如何都不成了。” “令尊是武夫,如果你能习武的话,他就能直接将一身的本事传授给你了。”赵行来看了看走在前面一点的吴默江的背影。 吴辰向他拜师的事情,大概对方知道,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应该是留守羊角山的吴石给吴默江说的。 所以吴默江才会来这里,然后碰巧“遇到”了正在热恋的吴辰和霍雯彩。 霍雯彩也是武夫出身,虽然这一点并不足以让吴默江认可这位儿媳妇,但至少能让霍雯彩在吴默江这里有个好印象。 事实上,这一刻里赵行来想到的东西还要更多一点。 按照吴辰所说,他娘是在生下他之后不久病逝的,这说明吴辰的母亲、吴默江的妻子身体不好,可能是一直就身体不好,也可能是怀上吴辰之后身体才不好的,至于具体的原因,就有很多种可能了。 赵行来其实觉得很有可能是前一种情况,而且极有可能是天生如此的。所以吴默江在看到霍雯彩以后才会并不排斥。 因为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发妻。 只不过这一次,身体不好的人是吴辰。不过这样其实反而好,至少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他们之间就不至于太早太快经历生离死别。 这样一算下来,赵行来发现好像其他的都没问题了,最后的问题在自己身上。 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资格教导吴辰? 对赵行来自己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无需置疑的。 不过对吴默江来说,就不一样了。 忽然出现的人,成为了自己独子的所谓恩师,天知道是不是给那傻小子灌了迷魂汤? 吴辰虽然并非吴家嫡子一系,也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被家族委以重任,但这并不是说吴辰在吴家就一点价值都没有。 相反,吴辰在吴家的地位是特殊的。 因为前代家主很喜欢吴辰,是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的喜欢。若要解释,大概是吴家小一辈当中,只有吴辰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在疼爱自己的曾孙。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实家族大了之后又何尝是不是? 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明争暗斗……明里暗里的,老家主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最厌烦的也正是这些。 可是,大家族注定有大家族的悲哀,那些让人由衷觉得反胃的东西,对于大家族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至少,如果是在家族之内的话,有上头的人盯着,多少会留些余地,哪怕是实在拼出了怒火,也至少有人可以及时出手制止。 但是等到这批年轻人成长起来以后,外面的人只会真的想要他们的命。 家族之内便可见他们的能耐和能力,纵然有不怎么看得过眼的地方,但偏偏只有经历了这些以后,才不会对日后他人的险恶束手无策。 很矛盾。 家族做大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远离那些恶心人的东西,让自己和家人拥有更多的选择权?但随着家族愈发壮大,反而越来越离不开那种东西。 赵行来忽然想到了师兄陈行泾。 陈行泾是赵行来见过的最向往自由的人。 但越向往的人竟然反而越无法自由。 真是奇怪。 却又偏偏好像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走神,但是赵行来的脚步并没有慢下来。 吴辰本来还想跟赵行来多说些话,但发现赵行来有些走神之后就打消了原本的打算。 因为在吴辰的眼里,赵行来实在是太不可以常理度量。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习武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了。所以后来他自己也好,其他人也好都将目光放在了方士一道。 虽然严格来说方士并不那么招人喜欢。 但至少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是很可惜。 他没有太过惋惜,只是成不了方士而已。 事实上,就他这身子骨,只要能好好地多活几年就已经是赚到了。 但他终究还是幸运的。 遇到了赵行来。 起步虽晚,但成为方士已经板上钉钉,没跑了。 特别是,能遇到霍雯彩。 第71章 一口浊气 临来客栈。 地字三号房。 严格来说属于不好不坏的房间。 比天字号房差一点,又比普通房强上一筹。 不说吴默江身为吴家人,哪怕是单单一个五品武夫的身份,住地字号房有点屈尊了。 不出赵行来所料,到了这里之后吴默江就找了个借口将他请到了一边。 其实两人仍在吴辰的视线范围内。 霍雯彩轻轻拍了拍吴辰的手,缓释着他的紧张。 “对行来多点信心。” “嗯。”吴辰一边应着,另一边还是很担心。 可惜的是虽然两人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他根本听不到那边的声音。 有可能是两人交谈的声音本就很低的缘故,也可能是赵行来故意为之。 对方士来说,隔音这种事情并不难。 吴辰现在只是遗憾,自己要是会唇语就好了。 “我要是会唇语就好了。”吴辰不止在心里遗憾,还直接说了出来。 “唇语?我会啊。”霍雯彩说道。 吴辰惊讶地扭头看着霍雯彩。 “你替我看看,我爹和老师在说什么?”吴辰道。 “这个角度,只能看得出来一部分。”霍雯彩看过去说。 从吴辰和霍雯彩这里,只能看到吴默江和赵行来的侧脸。 “好像是……”霍雯彩才刚开始辨认,顿时就止住了。 “是什么?”吴辰急问。 霍雯彩尴尬地示意了一下那边。 吴辰看过去,原来是赵行来看了过来,就像是将两人抓了个现行一样。 赵行来走过来。 吴默江却没有动。 而且闭上了眼睛,似是在感悟着什么一样。 “无须担心,令尊心结已去,眼下只不过是在尝试冲击四品而已。”赵行来眼神温柔,好像只要迎着这种目光,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安宁下来一样。 不过无论是吴辰还是霍雯彩,心里除了安宁之外,还有就是无言以对。 尝试冲击四品……而已。 武夫五品,是武夫这个体系的分水岭,五品之下包括五品,五品之上四品起步,期间差距之大,堪称天壤之别! 单从一个数据便能看出来,在大康境内,五品武夫的数量很多,至少在任何一个县里,十余人已经算是很低很低了,再低的话,大概也就只有某些虽然有县制,却没有人坐落聚居的地方了。 这样的地方当然不多。 四品武夫则差不多是每一个郡里都会有至少一两人。 三品武夫一州之地一般情况下至多两人。平摊下来的话大概每个州能有一个半的样子。 二品武夫被称之为国之重宝! 一品……百年难遇。 按照某种不曾考证的说法,同一时代里,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度最多只能孕育出一位一品武夫。 但是吴辰和霍雯彩都已无法再将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面了,他们看向吴默江。 吴辰的感触并不深,因为他还感受不到武夫的浑厚气机的蓬勃气场。 一方面是吴辰不是武夫,另一方面则是两人之间毕竟有些距离。 但是在霍雯彩的眼里,看到的景象就大不相同了。 仿佛是有一条游龙正在某处水域兴风作浪。 施云布雨。 随后气象蓦然变化,天都仿佛一下子低了几分一样。 正是这刹那间! 吴默江睁开了眼睛。 看上去其实动作并不快,就像是一个人将脑袋扎进水里半晌后抬起头,是不可能一时间就恢复过来的。 然而哪怕是缓缓睁眼,整个过程也格外的让人无法直视。 就像是一旦直视了过去的话,就一定会被某种让人自惭形秽的光芒刺中双眼。 大概率会瞎的。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眼睛过不去。 但也并不是说就真的无法直视了。 如果懂得保护双眼的技巧的话,也是可以看的。 霍雯彩算一个。 赵行来也算一个。 其实就只有吴辰无法见证这个时刻这个过程而已。 吴辰忽然发现有人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有一股特别的气息,从那只手上进入了自己的肩膀,下一刻级顺着经脉的线路来到了自己的双眼边。 “看看吧。”赵行来笑道。 吴辰依言睁开眼睛,虽然那明明很刺眼的光仍然在,但是现在已经不那么让人难以直视了。 吴辰刚好看到父亲张开了嘴,微张。 接着没一会儿,竟然就有一缕气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这缕气,或许说是烟更为恰当合适。 烟雾呈淡淡的墨绿色。 随着这种诡异的烟雾从吴默江的嘴里渐渐出来越来越多,吴默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显得红润了很多。 就像是另一种返老还童。 不过与楚良的返老还童相比又有不同。 楚良的返老还童总体是一个缓慢但持续的过程,这种情况的返老还童在对身体的影响方面是最小的。 所以早已须发皆白的楚良才能有机会回到三四十岁的最巅峰时期! 吴默江的情况则不一样,他的返老还童并不是一个会持续的过程,而是随着心中郁结的一口浊气终于没了,所以那口浊气对他的造成的几乎所有负面影响也就随之消失无踪。是这样的过程里,让吴默江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了不少一样。 此外,还有一点不可忽视,那就是吴默江正在冲击四品。 到了如此境界之后,虽然距离在人间各地都横着走仍然有些难度,却也是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上都能把这辈子过得极好。 可惜的是吴辰终究还是没看出吴默江是怎么冲击的四品境界?其中难度有多大?只知道,他爹已经是四品武夫了。 吴默江放声大笑。 吴默江顺利突破成为四品武夫之后,第一个感谢的就是赵行来。 赵行来刚才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很确定的告诉他,吴辰是能成为方士的。 不但能成为方士,只要吴辰跟在他身边,他绝对会倾囊相授! 多了不敢说,毕竟说大话不是什么好习惯。四品方士,绝对没问题! 四品方士。 按照方士在大康的地位,四品方士只会比四品武夫地位更高! 简单比较的话,大概四品方士能与三品武夫平起平坐。 之所以如此,还是那句话,陛下信任。 虽然显明帝已然醒悟过来,也问斩了方试,但是方士这个群体,显明帝离不开。 其他不说,倘若有修士出现在大康境内,没有方士揪出那些家伙,显明帝也好,其他人也罢,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康的国运被修士消磨殆尽。 这可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 第72章 望子成龙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这是世间父母对子女最淳朴的祝愿。 不是要求子女必须要鲤鱼跃龙门或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希望儿女过得好,过得很好。 吴辰的母亲天生便体弱多病,但是当年吴默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便直接认定了她。 其实说起来是有些让人不好受的。 吴辰的母亲出身在一个还算殷实的家庭里,温饱有余,小有积蓄,但跟吴家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所以对于自家女儿竟然能被一位吴家的公子相中,吴默江的老丈人确实很喜出望外。 虽然吴默江并不是吴家的嫡子一脉,但对那位老丈人来说,区别并不大。 吴默江与妻子之间也不是吴默江对妻子一见钟情之后便借用家族的名头行那霸王硬上弓之事,而是吴默江守在了第一次见到妻子的地方,足足半个月之后才终于再见到妻子,然后跟旁人旁敲侧击,打听到妻子的身份。 之后吴默江找了几个虽然蹩脚但好歹算得上由头的由头,开始与妻子说上了话。 不过这样当然还是不够的。 真正让两人一下子拉近距离的事情,还是有一次妻子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侍女,身边则是一位闺中密友。恰巧,一匹受惊的马狂奔而来,吴默江拦下了马,终于被妻子正眼多瞧了几眼。 是直到两人成亲之后,妻子已有身孕将近八月,吴默江才从妻子那里听说,当年间接促成他们两人的红娘其实就是与妻子几乎一同长大的侍女。 侍女比妻子更早发现吴默江似乎有意接近自家小姐,不过侍女瞧着吴默江的眼神,只觉得这位吴公子绝对不是心里脏污纳垢的货色,跟所有眼睛里仿佛有着绿光一样的所谓公子哥都不同。 尤其是那次在受惊的马匹前救下自家小姐之后,自家小姐上前跟他由衷道谢,这位吴公子竟然会脸红,狼狈鼠窜,落荒而逃。 妻子的身边开始有人不断地念道那位吴公子的事情,这甚至让妻子曾经怀疑过,侍女是不是收了吴公子的好处? “小姐!”侍女嗔道,却眼冒金星一般,“若他真的私底下出钱收买我,我倒要看不起他了,但他就是没有,所以我才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 妻子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后来,两人交往愈发频繁,吴默江也找了个机会向妻子坦白自己是吴家人的事实。妻子初一听闻确实有些愕然,但是愕然之后其实更多的还是庆幸。 好歹渐渐到了该开始考虑成亲事宜的时候了,倘若情郎的出身不好,倒是难免一番麻烦,哪怕是父亲并不在乎,但两人成亲以后,情郎难免要住进自家。 虽然名义上并非入赘,但是实际上嘛…… 事实总是容易压胜雄辩。 不过既然情郎是吴家之人,那么一切就只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再后来,妻子怀上身孕。 不过因为妻子身体不好,常常要有大夫在旁看护。 大夫找了个机会跟吴默江说,尊夫人身体实在太弱,这次怀胎,恐有性命之忧。 吴默江当然跟妻子说了,言明其中利害。 妻子微微摇头,只说了一句话:“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彼时,妻子的脸上仿佛闪耀着某种光辉。 最后,妻子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又过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吴辰的体格继承了母亲的体弱多病。 吴默江将所有的爱全部灌注在了独子的身上。 习武无望,成为方士无望。 习文倒是可以,但是受累于身体的孱弱,他虽然表现出不俗的悟性,却架不住身体的反复无常,所以读起书来反而比一般人吃力。 再者,没有一个好身体,好像就会什么都做不到。 这几乎让吴默江愁白了头。 现在的吴默江当然是一头浓密的乌发,但实际上,这是染的。 吴默江的头发,已经有小半转白了。 好在转机出现了,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赵行来出现了,吴辰生命里的贵人。 因为遇到赵行来,吴辰有望成为至少四品方士。 而吴辰之所以能遇到赵行来,很大程度上其实更应该感谢霍雯彩。 适才赵行来与他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吴辰在方士一道的至少成绩,另一件就是吴辰与霍雯彩之间存在着一份上天庇佑的三生缘,还希望吴默江不要棒打鸳鸯。并且简单的说明了吴辰之所以付出行动去往羊角山的理由,就是霍雯彩,冥冥中的牵引。 人这一辈子想去的地方难免有很多,但是真正会去的地方其实很少。 吴辰为什么其他地方不去偏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羊角山去?这里面是有讲究的。 不过赵行来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一方面是往详细了说,那可就有得说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说不清楚的,要是再算上吴默江可能会有的插嘴等反应,这段时间还会更长。 另一方面则是说得太详细了就缺少了想象的余地,人的想象力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能力,不仅仅是因为想象力拥有天马行空的特性。 留一点空间任由别人想象,反而可以促使对方对得出的结论更加坚信不疑。 反之,对方说不定哪怕到了已经确定一切的地步,仍是会忍不住的去想注意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他不曾注意到过的?对方是不是在算计自己?自己又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价值值得利用呢? 到了这种时候,重要的已经不是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了。 而是对方会不会这么想? 无关逻辑,不需要证据,就能轻松的毁掉之前的一切努力。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所以,让别人自己得出结论,而不是将结论塞给对方。 人嘛,最容易想得太多。 好在赵行来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 不然他也不会辛苦费力去做一些一般人会觉得是白费功夫的事情。 其实赵行来的意图很简单,并不复杂。 以收获为前提的付出是没有灵魂的。 但是付出不求回报也有一点自命清高。 其实赵行来只是想用这些小事来积攒福报,抵消自己对于大康国运的消磨而已。就这么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第73章 请假 简而言之吧,请假两到三天,最后抢救一下本书。敬请原谅。 第74章 当晚,赵行来就让雷给劈了。 赵行来的头发都被劈得没剩下几根,差点成为光头,但其实还不如光头。 对这般变故,赵行来真的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止是赵行来,其实其他人也一样。 霍雯彩目瞪口呆,吴默江与吴辰半晌没回神。 但被雷劈过之后,眼下头顶冒烟的赵行来却异常的平静。 虽然被雷劈完全在意料之外,但是赵行来的心里确实很平静。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奇怪,怎么会感觉平静呢? 没道理啊。 因为被雷劈之后,产生了一个严重的后果。 赵行来跌境了。 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境界,结果却让一道雷给劈跌境了。 奇也怪哉。 换在任何时候,赵行来都能确定自己即便没有暴跳如雷,总归也会有极大的心绪起伏。 但就是这么怪异,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竟然很平静。 就像是跌境对他来说,其实反而是一件好事一样。 事实也是如此。 赵行来从一开始就担心自己会过度损耗大康的国运。 而就在刚才,一道雷劈到了头上,他跌境了,但同时,他也能明确的感应到,有一种玄妙的力量,散逸在了周围。 而且是散逸出去极远极远。 但又与这片土地,这座国度,很快有了纠缠。 是一种好的情形。 虽然不是立竿见影的让这座国度的国运有了被反哺的迹象,但从赵行来所察觉到的结果来看,是一种更好的长远的滋养。 如果将大康比作一片土地,那么他刚才跌境时所散逸出去的玄妙力量,就像是肥料一样,虽然无法立竿见影的就让土地肥沃起来并使作物产量增加,但土地确实会更加肥沃,作物产量自然也会有所增加。 只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看到的改变而已。 不过可惜,事实上,他的跌境,因为他的跌境而散逸出去的玄妙力量,相对于整个大康来说,还是渺小了些。 海外修士潜藏于陆地国度,消磨国度的国运来使自己的境界得以增长,长久以来所造成的损耗,岂会是区区一个赵行来轻巧的跌一境就能够弥补的? 只不过是让赵行来有幸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罢了。 之所以说是全新的可能,是因为虽然跌境,但跌境之后的赵行来,一来并未觉得自己有正常跌境后的虚弱和损耗,反倒使他对这个境界的感悟,瞬间多了不少;二来是赵行来于刹那间就足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因为跌境而留下隐患,反倒是当下境界的瓶颈此时就已有隐约的征兆。 如果再度摸索到突破瓶颈的道路,或许再度破境之际,他的实力会在原本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不单单是对于赵行来来说,而是对于所有潜藏在陆地国度的海外修士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当然了,跌境再破境这件事本身,能接受的人恐怕并不多。 其他不说,并不是曾经破境过如今跌境了,再度破境就会如同水到渠成一般。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 不但不会那么简单,甚至再度破境的瓶颈,还会理所当然的比之前更难突破。 对某些人来说,不,是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甚至无法有再破境的信心。 或许还会在真的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滋生心魔,以至于最终或与心魔同归于尽,或被心魔吞噬,演绎一场真正的“反客为主”的好戏。 一旦有那种情况出现,对于海外修士,尤其是对于陆地国度来说,很容易就会演变成一场可怕的灾祸。 但对于如赵行来这样的心志坚定之辈来说,则是一场切切实实的偌大造化了。 这一瞬间,赵行来就已经想到了很多事情。 或好或坏。 总之是好事比坏事多。 赵行来瞬间就有了一些计划。 他打算出海一趟。 对于为数众多的海外修士来说,陆地国度历来是一片福地,除了有一定的危险之外,大多数人,只要足够谨慎,多少是能占到一定便宜的。 自然,贪心不足者,会更容易在陆地国度之中暴露。 陆地国度中的方士的手段,确实有独到之处。 而赵行来则是准备纠集一批年轻的海外修士,来试试在陆地国度之中跌境的机缘。 如果将修行比喻为修建高楼,那么地基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那么,在陆地国度之中被雷劈跌境,再借此巩固境界,从而再度破境,对于修士来说,光是听说了这么一回事,就绝对能在梦里笑出声来。 事有轻重缓急,赵行来将身边之事一一做了安排,为此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左右,才终于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于是,辞别了友人,一路向东,独自出海。 赵行来毕竟是修士,虽然他的想法相较于大多数潜藏于陆地国度的海外修士大不一样,但对于陆地国度的人来说,其实是一回事。 所以赵行来一路上都比较低调。 直到他抵达海岸边,望向远方,迎着海风,这才御剑而起。 这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但等到大批人马聚集于此的时候,赵行来早就不见踪影了。 时间一晃而过,三年后,夏末时节。 赵行来带着一支小队回来了。 小队共有七人,除了赵行来之外,无一不是名噪一时的少年天才修士。 一行七人部署周密,有引蛇出洞的,有调虎离山的,有声东击西的,还有正面硬闯的。 一番折腾,将海岸线大闹了一通,然后就全身而退了。 当然了,其实是先后都顺利进入了大康。 还是大康。 三年前,赵行来在有了某个计划之后,之所以还要逗留一个月之久,除了处理各种事情之外,更主要的还是为了找到被什么雷劈才能跌境,以及如何引出那种雷? 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后折腾了二十天,周凡兴又跌了一境。 只不过才过了两天就破境了。 境界太低的话,周凡兴多少有点不安。 再之后才是准备出海的事宜,一直到出海,结交好友,拉人组队,又在海上迷路了一段时间,搞了点不大不小的事情,这才到今天,回到大康的海岸线。 最后,就是潜入大康了。 就是这七个人,在大康境内,先后找到了大量潜藏在大康的海外修士,随后将大康的国运反复摩擦,但却彻底的走出了一条,让修士与陆地国度的国运双赢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