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湿漉 私立学校坐落在城郊山间,占地广阔,除却山脚的层迭的别墅,高筑的围墙与光洁乳白的栅栏裹住整个堡垒般的校园,长青的树木高举,树冠铺张,弥合雾霭笼罩整块山形,春冬季节会持续很长,夏季也来得较迟一些。但越过铁门,视野开阔,教学楼紧连操场有最好的采光,精致昂贵的学生服随意搭在发亮的栏杆上,跑道与绿荫地间上滚落着鞋带松散的鞋只。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校队的人仍需在下课后来加训,午后两时最热,少年的长袜早已湿透,护腕抹额也浸深,晶莹的水珠从鬓间流下,滑过下颌线,滑过明显精致的锁骨,隐没在领口开得有些阔的深蓝色队服中。 成功热身后的身体肌肉饱胀,就像散发出热气的蒸笼,季佳泽有着均匀健康的肤色,但当他结束训练坐在地上拉伸的时候,又会向上露出一截相较白皙的大腿,因动作而起伏的筋随之紧绷,也让人口干舌燥。 宋婵在这种时候也会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住目光,就算她是无可避免地需要途径操场,她也需要承认被他漫天盖地的性吸引力统摄得甚至有些挪不动腿。 目光会停驻,但她的脚步并未落下,她举着遮阳伞抱着资料从跑道外侧不紧不慢地走,长西裤迭动,时不时会露出洁白的脚踝,黑色的长发被扎在脑后,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不停摆动。 足球踢偏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大,但是当季佳泽冲到她面前替她挡下那一球的时候,宋婵的心砰砰直跳,后颈竟渗出丝丝的汗来。 他就这么张开双臂拢在她面前,但突如其来的爆发让他在高强度的训练后也不禁晃动了膝盖,他伸出手撑在绿色的铁网上,呼吸灼热地喷袭在宋婵的颈侧。 “对不起。差点伤到你了。”他很快借力拉开了距离。 …… 宋婵脱掉西服外套,放在洗手台上,水龙头管流出迅疾的水柱,她捧水拍在脸上,从裤袋里掏出深蓝色的手帕擦干了残留在脸颊上的水珠。这个时候她才敢抬头正视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碎发贴在鬓间,一双眼睛包含还未消弭的水汽,让她整个人被朦胧裹住,唇瓣红透,衬衫领口散开,表情纯净又淫。 谁知道她刚刚脑海里都在想些什么。 季佳泽的喉结在她眼前迅速滚动,她几乎是狼狈逃脱,甚至连谢谢都没好好说,也不知道他听清没有,她懊恼低头,收拾东西回教室上课。 下午的课需要走班,她收拾好纸笔,放进包里,这节课班上没有一个人和她同课,宋婵很快找到教室,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厢里的书斜出一角,大概是谁遗落在这里的。她抽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本儿童绘本,英语原文,装帧简单,厚实的一本小书。 和上课铃一起到的还有她的临时同桌,她没有抬头注意旁边坐了谁,只是低着头翻阅摆放在她腿上的绘本,老师一边介绍课程内容一边自我介绍,她也没在意她同桌靠她靠得很近,直到黑色的绒发不可忽视地出现在她的视界里,她饱受冒犯地往左侧了侧身,同时抬头看她作出奇怪动作的新同桌。 季佳泽。 当季佳泽的脸浮在她面前时,她发懵着红了脸,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去表达她的责怪,只是怔忡着盯着他发呆,洗手台前的情状几乎就要暴露在他面前。 但季佳泽好像没有在意,而是低头看她手里的绘本,问: “你喜欢小狗吗?” 宋婵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目光在书名上来回逡巡,回说喜欢。 “有多喜欢?”季佳泽的视线从绘本上收回,并且顺势拉开距离,摊开桌上的笔记本,好像刚刚并没有提问一样把头偏回讲台,但视线仍停留在她的身上。 宋婵压住情绪,把绘本重新放进桌厢,回说:“很喜欢,喜欢到每时每刻都想贴贴。”她存有私心的话由自己选择坦露而出,这让她洁净衬衫下埋动的心跳也几乎快被吐露出来。 季佳泽听了后用右手手背遮住了上翘的嘴角弧度,坐在他左边的宋婵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顿然没了更多闲聊的心思,用双手托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烦闷又紧张地想: 他在笑什么呀。 又想起刚刚完全不符合自己性格的回答,她强忍住现场逃跑的想法,将视线移到窗外的梧桐树上,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形成细小的光孔,带着盎然的绿意映在她的眼底,她眯了眯眼,正回头来偷偷看季佳泽。 他应当刚去冲过凉,换了身白色的长袖,发尖带有难以忽略的湿润,身上则散发着天然的体香和旷野留香珠的味道。袖口有些长,他在纸上书写的时候只会露出第二指节,衣服宽阔,竟衬得他整个人有些缥缈的破碎和脆弱。但当他注意到她偷看不经意地上翘嘴角更认真假装听课的时候,那份让人安定的感觉又重新回到宋婵的认知里。 “好想把他变成我的小狗。” 桌厢里的绘本上用儿童体可爱地写着《ilovemypuppy》。 她舔了舔唇。 贴贴 课程的最开始都很轻松,两节连堂下了之后就是周二的社团活动时间,当宋婵以为他会很着急下课去操场训练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盖好笔盖放进口袋里,起身站在过道等着宋婵。 宋婵歪过头表示询问。 他好像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说:“社团活动顺路,一起去么?” 宋婵觉得奇怪,但又遵从本能点了点头收好东西跟着他出了教室,两个人沉默地往前走,途径很多教室,人群中学生大多都赶着去参加社团活动,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本该没有交集的人一前一后走在一起。 下楼,拐弯,给搬运活动器材的学生让路,她被季佳泽领着往艺术楼走,她心不在焉,直到停下才注意到她被带到了另外一间社团活动室前。 等她反应过来说不是这间教室的时候,就被季佳泽拉进了这间活动室里,关上门后,走廊上的喧闹被隔断,世界突然好像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紧张感迅速充斥在宋婵的神经里。 私立的装修总是让人没话说,活动室墙壁上铺满了隔音棉,还有完全隔光的窗帘,甚至有些活动室里还会配备沙发冰箱,符合学校全力发展社团活动的宗旨。 季佳泽带她来的这间教室半掩着窗帘,室内昏暗,是一间没有被社团征用的教室,门外没有贴牌,但每周都有人来保洁,几乎干净无尘,这让宋婵好受不少,她尘螨过敏得厉害。 但眼下这并不是她最该担心的问题,进门后季佳泽没有给她任何解释,而是自顾自地开灯锁门拉好窗帘,熟悉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是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社团活动的?”“你把我带来这里想做什么?”,还是就几个小时前他帮她挡下那颗足球再说一遍谢谢?她心神不宁地僵在原地,看少年沉着脚步向她走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季佳泽抵在柔软的墙壁上无所适从,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距离,旷野的味道彻底侵袭了她的全身,她突然就好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季佳泽好看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不是打量,不是探究,也不是欣赏,而是一种纯粹直白的看,也许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喜爱。宋婵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但也不想显得自己气势很弱,视线下移,她盯着他的嘴唇同他对峙起来。 “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啊。”季佳泽猝不及防地说。 她抬头想要反驳,就被季佳泽接过唇瓣,压在墙上细密地吻住了。他的亲吻是如此不由分说,但是又是那么细密绵长,当他停止密集地贴吻,侵占宋婵的唇舌,大军压境过她的城池,宋婵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被他侵占完整了。 水声啧啧作响,少年的嘴唇湿润,长舌滚烫,呼出的热气打在彼此的鼻尖,花香与雪松的味道交织在一起,他托着宋婵的脸和腰,拒绝一切可能的回避,他的下身不知觉地与她没有缝隙地贴在一起,随着亲吻的纠缠而不断起伏擦动。 两层外裤薄料隔不断持续升高的热度,宋婵感受到他的情动,蛰伏的东西贴着她脆弱的花户,极有存在感地戳弄着她。 季佳泽的手向下滑,抚摩她的脖颈,脱掉她碍事的西装外套,一边吻一解开她的衬衫纽扣,游刃有余地就着嫩粉色的蕾丝内衣一手抚了上去。如他所料,触感好得让他觉得手有些发麻,那里的皮肤也同她身上其他地方一样细腻光滑,甚至带有疑似他幻觉的微微奶味。 他掂弄着,让她在亲吻间隙得以逃逸几声呜咽与喘息,最后两指伸进胸罩,拧住宋婵硬得发慌的乳尖,她的尖叫被吞咽在他的嘴里,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颈后,用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问:“男朋友和小狗,更喜欢哪一个?” 宋婵刺激得快要发疯,一直以来埋动在心里的阴暗占了上风,她微微喘着,双手环在季佳泽的颈后,眼角溢出的泪花闪闪发亮,回他说:“喜欢小狗,要和小狗贴贴。” 季佳泽在她耳边笑,可能是误解了她的意思,起身准备帮她把衣服穿好,却被宋婵拦住了,她此时此刻正视着季佳泽,用着不可拒绝的话命令他说:“我要继续。” 季佳泽那双一直游刃有余的眼睛不由得完整睁开了,随后又敛成平时好看的形状。 都怪她,他这么想,他本来不想缺席这次社团活动的。他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西服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挂上,此时倒是不赶时间,他牵着衣衫半露的宋婵带到沙发上,她配合地抬高双腿让他剥掉那层西裤,但是固执地要留下那条半隐半露的蕾丝内裤,她不知道这在季佳泽面前可以说只是聊胜于无。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解开内衣扣,而是把内衣往上一推,露出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嫩乳,如他所料,是淡淡浅浅的粉色,和她的内衣颜色几乎一样。 宋婵被勒的不太舒服,她用手穿到后面解开叁层金属扣,自己主动解开衣物,宋婵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但很快被季佳泽所抚慰,恢复形状的乳丰裕又美丽,他一手揭开罩衣,用湿滑的嘴包裹住了她的乳尖,从容又时而贪婪地吮吸,直到吐出来肿硬敏感的莓果,酥麻的感觉就像水浪拍打着宋婵,激得她红了眼眶。 她低头向下看,季佳泽的稍鬈的发温顺地近在咫尺,他含住自己的情状刺激得她发麻,她用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旋,不断压抑自己得到满足后险些流露出的餍足的笑。 每到放学之后,走读的学生都会趁早回家休息,留在学校的只有住校生和其他有事需要处理的学生,下午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前,宋婵在这段时间内会按照惯例坐在看台上看季佳泽踢球,经常会带一本书来为自己奇怪的行为正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她是成绩优异的学生,没有人会责怪她在足球场旁看课外书打发时间。 七点一到,季佳泽回体育馆冲凉,她便合上书页准备回家。 日日如此。 那天季佳泽没有继续做些什么,他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在沙发上补了一觉。 两个人的距离隔得如此近,近到宋婵想什么时候贴就什么时候贴,两个人就睡觉姿势问题闹了一通,最后她被季佳泽蜷抱着睡着了。 她睡得很浅,时不时会睁开眼看熟睡的季佳泽发呆。 醒了之后,日落天黑,走廊里十分安静,窗外独栋的食堂起了灯,季佳泽给她穿上西服外套,带着她出门。 “谢谢。”宋婵抓住他的衣角。 “嗯。”季佳泽应了一声,没有问她谢什么,带着她去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牛奶递给她。 宋婵接过,是一瓶盒装的明治草莓牛奶,她撕开吸管包装,插进牛奶盒,递到季佳泽嘴边。 季佳泽顿住,但还是咬住吸管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在嘴里,他看着宋婵从善如流地就着那支吸管喝牛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宋婵嘴里含着牛奶,含糊地问:“什么?” 路经操场时还有很多人在体育场上训练,空气中弥漫浮动着夜晚的香气。 季佳泽怔了怔,但还是又问:“为什么喜欢小狗超过喜欢男朋友。” 宋婵抿了抿嘴,状似撒娇地说:“下次告诉你。”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 “我知道。”季佳泽说,他看了一眼宋婵,“我知道你当我是你的小狗。” 被戳破心思的宋婵并没有显露出慌张的神色,莫不如说,她知道早晚都要被戳破,此时讲开还可以避免之后其他的问题,她说:“我虽然这么想,但你却不是。” 季佳泽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又是那种目光,纯粹又干净的,但这次多了几分无奈:“那你能不能,发挥一点主动能动性,给我一个名分,我想要贴贴。” 宋婵趁着灯光昏暗炸红了脸。 落空 “像痴情的恋人那样去爱,像一个忘死的梦者那样去爱。” 宋婵在做句摘,当用笔勾画出《病隙碎笔》里的这一句时,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她穿着苦绿色的长裙在海边追逐季佳泽的画面,她奔跑着碎碎片片地消失,追逐就像风中的刀刃,将她寸寸化成泡沫,在海里缱绻出爱与美。 “好漂亮。”她怔忪地喃喃自语。 如果不是刻意制造,她和季佳泽几乎没有交集,虽然在同一个年级,但是一个国际班,一个实验班,连教学楼都不是一个,唯一的正当见面机会只有周二下午的选修,还是一节纯理论的教室课,正当她在犹豫中午要不要去操场给他送水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她出了教室,看到站在栏杆旁的季佳泽,他今天穿的是西式校服,烟灰色衬得他眉眼冷淡,见到她时却放松了眉间的神情,但当他眼神下移,看见她裸露出来绵羊似的小腿,神色又倏的紧张起来。 宋婵拉他去拐角的露台,问他是不是找她有什么事。 季佳泽看着她露出的半截大腿更不想说话了。 她趁着没人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侧脸,问:“小狗吃醋了?小狗不要吃醋,我是专门穿给你看的。你看,好不好看。”宋婵在他面前绕了一个小圈,笑着扯着他的衣角看他。 “我没有吃醋。山间天气也就午后热些,这样穿容易着凉。我待会把我外套给你送过来,大课间。”季佳泽捏了捏她的脸,像是把重要的内容安排好了,再重新打量了她精心选的奶白羊毛袜和目测并没有裁断的裙子长度,笑着说:“你穿什么都好看,但是穿裙子确实很合适,很漂亮,专门穿给我看的裙子,就更漂亮。” 宋婵倏地被闹得脸红,她又想起昨天,路灯下的少年一本正经说他想要贴贴。 好像是猜中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季佳泽俯下身子和她平视,侧过脸说:“贴贴。” 她看到他精致的耳廓形状,季佳泽真的哪里都生得很好,宋婵想,要是能给他打一个耳洞,不知道还会迷死多少小女生。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气愤地捧过他的脸轻轻地咬在了他软软的耳垂上,小时候听妈妈说,耳朵软的男孩子最听老婆话。 季佳泽被反将一军,身体僵得都有些不麻利了,他状似不在意地看了看表,说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他大课间再找她算账。 宋婵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和几乎烧红的耳后,这次扳回一局。 大课间季佳泽的衣服准时送来了,是国际班的另外一个男生送来的,宋婵还没问,他就马不停蹄解释清楚季佳泽被外教老师叫走没办法抽身来亲自送的原因。听到季佳泽没什么事,宋婵没有多问,和他道完谢便准备回教室。 男生背负众望一般,红着脸叫住了宋婵,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了然一笑,回复他说:“现在还不是男朋友哦。”这句话层生无限遐想,现在还不是,那之后可能是了?那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暧昧中?还是季佳泽单恋追求无果? 可惜宋婵说完就进教室了。 山间气温确实冷,盖上那件羊羔绒外套后确实温热了不少,而且一股若有若无的旷野味道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宋婵季佳泽的存在。 就像坐在季佳泽的怀里上物理课一样,她倏忽走了神,摇了摇脑袋继续看讲台白板上书写的公式推导,幸好不是恋爱,这样想让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宋婵吃完早上带来的可颂便朝着足球场走过去,在路上顺手买了瓶味道甜腻的宝矿力。 她在看台上用头戴耳机听cd,手里拿了一本杂志翻看,今天她没有回家午休,小狗主人上岗第一天,她得去看看踢足球的小狗。 季佳泽长得很高,手脚修长,结实的训练也让他在对抗中毫无劣势可言,深厚的控球能力与精准的走位让他被公认为校队的下任队长候选,再加上他长得好看,人也礼貌,还有一份淡淡的疏离感,他在女生中大受欢迎。 还有那份滚落草间的那份双腿在空中摆动的诱惑,宋婵无数次都在对这双腿的复盘中颅内高潮,想他是如何赤裸着撑在床上被她居高临下地审视,又是如何被赤红着眼捆绑住双脚带着锁精环被禁止高潮。 好喜欢。好想要。 欲意被掩盖在波澜不惊的眼底,她兴奋得禁不住颤抖起来,杂志中的配图开始扭曲变化,最后拼凑出一张漂亮好看的脸。 训练结束后,她在去体育馆的路上截住了季佳泽,递给他一瓶已经恢复常温的宝矿力,上面还留着她手里的温度。她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亲昵的举动显然把他的队友们吓得不轻。 “那我们下午见。”宋婵笑着和其他人也打了招呼。 季佳泽轻轻地笑着说好。 下午放学后,季佳泽就等在她的教学楼下,他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春天已经过了,树上只剩下稀疏的绿叶,趁得他的身形越发瘦削,她走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所以他也不像往常那样,反而挪动脚步走到她面前。 宋婵注意到了,她心里就像炸开的花园,引来蜂蝶随处嗡鸣,小狗从不让主人等,小狗会主动奔向他的主人,她的小狗好乖。 突然之间,今天午休时对他的欲念又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她甚至没办法很好地保持住平稳的呼吸,然后得寸进尺地和他提要求。 “小狗都需要在家里等着主人回来的。”宋婵对着他说,对着季佳泽,对着一个她渴望了很久的人,对着只属于她只忠于她的小狗说。 “你想回我家,还是想我先去你家等着。”季佳泽平淡地问,顺手接过她装着教辅资料的提包。 “你请假回我家。”宋婵很快地给出了答案。 季佳泽说好,答应得很迅速,然后补充说要在校队训练之后回。 “今天就请假。”宋婵如是得寸进尺道。 季佳泽停住脚步,凑到她跟前眯着眼说:“你想要我了。” 宋婵睁大眼不服气地反驳:“我没有。” 季佳泽更靠近了一些,在她肩颈间逡巡着嗅了好一会,然后低着头附在她耳边说:“别辩驳了,小狗闻到了,你在发情。” “那你要让我的希望落空么。”宋婵撇了撇嘴。 季佳泽起身很快,拿出手机编辑消息给班主任,宋婵凑过去看了一下短信界面,被气笑了:“家中宠物需要精神抚慰,你能不能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可不敢让我的主人希望落空。”季佳泽牵住了宋婵的袖口。 发情 我是火焰,寻觅与放纵。 我是自由条件下以诚相待的水火。——艾迪特·索德格朗 第一次带男孩子回家,还是带一个漂亮的、全身上下都在书写他勾人罪证的男孩回家,宋婵咽了咽口水,打开玄关的灯。 房子是宋婵上高中后新买的,家里人不住这里,装修基本遵从她青春叛逆的意志,无外黑白灰叁色,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小孩的玩具、堆迭的古董、任何会呼吸的生物,在这里封闭地消失。 平时除了她就是定时打扫卫生的女工,会在周一周四她上课的时候来做定期清洁。没人给她做饭意味着她拥有一整个开放式厨房,冰箱里堆满了精心挑选的进口水果、几个混合牌子的贵腐酒、还有一整个冰屉的牛奶,纯脂550ml的最普通牌子。 他们步行下山,傍晚天气已不算温和,冻得让人部分失去情欲,月亮被夜气含化,等他们进门时正好铺在面对庭院的落地窗前,带着斑驳的树影。梧桐,她记起来,院里一左一右栽了两棵叁十年的梧桐,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 她钟爱被荫蔽的感觉。 明明鞋柜里摆着没拆封的拖鞋,她不愿意,把她平时穿的那双兔子拖鞋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未想季佳泽从善如流地穿上了,一边觉得他没有反抗有些无趣,一边又觉得被他的听话拿捏的恰到好处,她撇嘴光着脚越过客厅踩着楼梯上了二楼,在拐角的地方停下,趴在驾着透明的玻璃栏杆上看季佳泽,说: “冰箱里有喝的,我想先去洗个澡,你等等我。”不等回答,随即消失在季佳泽的视野中。 虽然下午才冲过凉,顺利找到冰箱拿出一瓶依云灌了几口之后,季佳泽在宋婵洗完澡下楼找他的时候还是提出想去洗澡的请求。 宋婵头发很长,她用了一块巨大的白色浴巾披在身后,身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服,短袖长裤,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深一块浅一块。曼妙的曲线被包裹得很好,但是纽扣只系了两颗,细长的银色项链被锁骨截出弯折的弧度。 她听了之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应了声好,带他去楼上的浴室,给他一一介绍了那些撕去包装的瓶瓶罐罐都对应用在哪里之后,她塞给他一套衣服,笑嘻嘻地说女友衬衫。 季佳泽关上浴室门后摊开一看,一件白色的t恤和长裤,多多少少印了一些小兔子在上面。 季佳泽一边冲凉一边想,宋婵在家里和学校几乎是全然不同,他作为闯入这个极具私人意味空间里的一只犬兽,几乎要在她的自然掌控中沦为一只被圈养的幼狗。 他抚在被水淋湿含裹的性器上,在顶端轻轻一揽,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要洗干净,注意生理卫生,不能把她弄脏了。 他这么一想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在厅室见到宋婵,开封的酒摆在茶几上,里面的内容只足够浸润一支重瓣月季。宋婵把旁边花瓶里的鲜花扔进酒里了,人不知所踪,他在亮着夜灯的卧室里找到瘫软在床里的她。 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运筹轻松,她用酒精消化的紧张像个水球,嘭地在他脸上炸开,由他全数接管。 凑近了能听见她在哼哼唧唧,脸红懵懵的,上衣纽扣完全松了,没有穿内衣,半只乳掉在外面,应和重力像沉甸甸的果实挂在那里就像任他采撷。 他发间没来得及擦干的水珠掉落在她的鼻尖,引得她抬起手来挠,却被他半路截住压在床垫上,这下侧躺的姿势变成了更容易进攻开合的体位。 宋婵醒了,睁着水意的眼看他,然后故意地用舌尖悄悄伸出唇瓣,又倏忽不见。 季佳泽以为自己误入盘丝洞了,要不然为什么她的眼神、唇间、就连和他之间的空气都想被蚕丝粘住了,暧昧、拉丝、纠缠,他连呼吸都滞住了。 来而不往非君子。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瓣,上面残留熏浓的酒液味道,有榛果馥郁的气息,他一边描摹她唇珠的形状,一边用手轻轻捏住她的两颌,迫使她张嘴,不得不迎合他的纠斗缠绵。 t恤领口因为他的俯身对宋婵门户大敞,她在难舍的情意中看见他生得性感的锁骨、紧绷分明的腹肌,以及那两份时隐时现的红意。 她夹紧了腿,扭扭捏捏地想要通过夹逼止渴,在季佳泽舔舐她的脖侧动脉的时候,好像全身神经触梢都通感了一般,她快尖叫出来,就像是季佳泽正在舔她的逼。 “我不行了…季佳泽…哈啊…别舔了。”她眼角溢出了泪,话语几乎在呻吟中成型。 “不急。”他徐徐图之,衔住她的乳晕,然后像矗立城堡一般用舌面往上勾,最终舔出一个圆圆饱胀的宫殿出来。 他知道她的身体很敏感,就像一个到了充气阈值的气球,稍稍一舔就能瞬间剥开外皮,里面的汁水横溢,才发现这是一只羞羞答答滴着水的熟桃,罩在一层装模作样的塑料包装里,不知道散发出多少次过量的乙烯试图让自己高潮。 她催熟自己,任由他揭开礼物的包装,把最丰腴、最肥沃的美好部分呈现给他,他按在上面屠戮,吃得啧啧有声,像是迭起的掌声鼓动,告诉她他的爱不释手正是因为她的鲜甜可口。 咕滋咕滋的水声在他的手指一抚上她的阴阜上便开始作响,宋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色情,流出来的水就像自己对自己色欲本性的精神鞭笞,她此时竟有些害怕,害怕季佳泽会恶劣地说她骚水怎么会流得这么欢,到底是在哪些日日夜夜里想着被他操。 但他并没有,甚至在找能让她感到更加欢愉的一粒,在此之前宋婵自慰的时候自己从来没有找到这一点,她本想出声提醒他自己大概没有阴蒂时,一阵颤抖激灵了她一身。 她被物理意义上地拿捏住了。 并且欲仙欲死,差点因为这一下的触碰泄了身。 她差点当了秒女,这份羞愤迅速上头,宋婵涨红了脸,半天在啼啭吟哦中憋出一句:“快点进来。”没有带主语,是快点不是快一点,足见她的心急,季佳泽体会到了,脸往下移,把她的双腿分开就准备往上舔。 宋婵和他急眼,忙把腿合拢,却不想夹住了他的头,她急着说:“不准舔那里。” 季佳泽艰难地把头抬起来,不解地看着她。 宋婵觉得自己快要发烧了,脸烫得惊人,假装镇定地解释道:“我还没做好这个准备,今天不来这个。” 季佳泽还在回味刚刚看到的图景,想起王维的那句花木深,性器已然发胀,把裤子撑出一个罪恶的弧度,他撑起身来找她要避孕套。 “没有买那个,你直接进来。”宋婵在这种时候就会表现出对他十足的慷慨,不让指奸不让口,但是请君无套操逼,他怕这个宝贝之后还会说出“请君内射”这种话出来,她有这个本事,他也有理由相信。 于是干脆拿被子把她一盖,没好气地说不做了。 宋婵不干了,颇有一番赴死的厚脸皮和勇气,把被子套在季佳泽头上,就去扒他裤子,她的内裤里一堆泛滥的黏腻,怎么允许他摆手掌柜说不做就不做,她不允许。 睡裤松垮,被轻易扯掉在她认为的情理之中,但是她扒裤心切,一下把内裤也给拽了下来,一根挺翘的性器弹出一个流畅的弧度像个炸弹一样扔在她眼前,季佳泽一声闷哼又把她打进情欲的海滩。 她举着她入口的钥匙,膝行往他的凶器上凑。 季佳泽把那床蚕丝被扔下床,手抵住宋婵的肩膀不让她再往前靠,他这个时候又慢条斯理地和她讲道理了,可宋婵的话被他淡红的眼角给堵在嘴里了,他慢吞吞地大喘气,眼底一片湿淋淋的热气与欲,然后哑着声音对着宋婵说:“那你就给我生个宝宝。”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她还没来得及兴奋地回答好,季佳泽就把她推到床上,用手抵住她的膝窝,滚烫硬挺的阴茎对准湿热的洞口,狠戾地直插了进去。 人是怎么死的,要怪就怪宋婵不识好歹、不理好意。他的性器插进穴里,就像插进了灌满蜜水的花壶,花壶通满灵性,缠着他的器具不停地吸吮、收缩,就像在尝试着吞噬裹挟掉他的一切欲望。 季佳泽之前听过有关性爱的讨论,有人问为什么是【插入】而不是【吞噬】,一些涉及性交主体的争辩,他没有参与,但是他现在却确确实实觉得自己要被吞噬了,被眼前人坦诚直接的发情姿态,身下的穴紧紧吸着他,就像攀附洪流中的缘木。 要被吞噬了,被宋婵的柔软的皮肤、饱胀的胸部、还有那个引他漂浮,不断磨吮他的肉壁。 他要死了。 宋婵的双腿被大大打开,敞露出绝无人胆敢妄图窥见的隐秘,粉红的蚌肉被顶弄得剧烈收缩,用炽热的温度含住他的阴茎,越是挺腰,越是缩紧。 没有时间喊她别夹,他很快调整好了姿势,从上而下地再次前进着插入,凭借重力作用缓慢地顶开她的穴,过程就像缓慢的凌迟,他纵身一撞,整根就这样被她吃进去了。 他喟叹,她引吭,又同时粗粝地喘气,像是两条相濡以沫的涸辙之鲋交颈而栖。 这种完完全全拥有季佳泽的感觉让宋婵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的前戏做的很充分,插入也足够有耐心,她除了涨,觉得怪异,不觉得疼,甚至一股从深处油然而生的不满足催促她作出条件反射——季佳泽还忍着没动,她自己用腿勾着他的腰就往上顶,吃得更深了些。 季佳泽气喘不匀,挺着腰就开始顶弄她,细软的皮肉连带着她的精神都被操开了,水声激荡,一股股流出甜腻的浆水,他发出的痛苦又欢愉的喘叫,更像是春药溪流浸染她的意志。 一下下的挨操,让她有些着不到边了,只能抱紧他的腰身,就像海浪中的孤舟浮萍,被颠簸拍打,被肆意玩弄,稍不抱紧,就是失志的深渊。 得了香的少年就像不知餍足的兽,她的腰肢和腿根被掐出暧昧的指痕,玫瑰般的吻痕缱绻在平时校服遮盖下的皮肤。 “明天不能穿裙子了。”宋婵想,随后立刻失去短暂清明的神色,沉沦在不容抗拒的性爱中,她的口中断断续续出逃逸的爱意,引得季佳泽好几次低头问她在说什么。她拨浪鼓般摇头,咬着嘴唇晃出眼泪,她的穴汩汩流淌,她被他的东西紧密地抽插,酸胀痛快得一塌糊涂,遵从最本能的反应地喘,随激烈的动作交合处浮出淫荡的白沫。 季佳泽很疼她,会伸手去揉她的果籽一般的阴蒂,动作温柔色情,时不时戳弄得她连连求饶哭泣,泪水涟涟,和她确定不是疼痛后又面目残酷地让她不休止地获得快感。 “宝贝舒服么。”季佳泽在床上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问她舒不舒服,更多会根据她的反应来调整做爱的方式,深浅快慢,姿势角度,他把这次性爱当成一个极具挑战的实验,他要尝试得出最优解。 这样的好处就是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获得高潮,而他获得一个敏感万分的水滑嫩逼,每次抽插都是极致灭顶的享受。 被这样呵护对待让宋婵心里又软又酸,季佳泽是多好的一个人,温柔、谦逊、优秀、俊朗,可就这样被她骗到手了,来不及窃喜,她突然无端地愧疚起来,心里塌下来一块。于是趁他在她身上深耕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叫了声老公,出于一些对季佳泽反应的揣测,她觉得他会乐意听她这么叫他。 很明显,说完之后的效果对她来说她想掘地叁尺把自己埋得一干二净,她剧烈地颤着穴,让他受到了进出的小小阻碍。对季佳泽来说这就是毫无准备的一剂肾上腺素注射,起效快得恐怖,她通过敏感的内壁感受到他的性器不断涨大,并随着他的动作插得更深,不断刺激她的敏感,她摸着他肌肉分明流畅的手臂,放开了迷乱的娇喘。 她颤抖得尖叫起来,被插入到高潮,首次潮吹的感觉让她产生不着地的眩空状态,她狠狠地绞紧他以此来获取安全感,不可忽视的滚烫水柱浇在季佳泽的胀大的阴茎上,就像细密绵麻的吻轻轻击打在他的性器,无套的贴触让他一瞬间爽得瞳孔涣散。 他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宋婵的脸看,他要亲眼见证自己喜欢的女生是如何在他身下发情求欢,如何被他插入到几番高潮,如何用恋慕的表情和他交缠,如何被他侵犯、掠夺、玷污,如何被他占为己有,和他实现灵肉的合一。 他睁着眼睛完成了最后的射精,在赤裸的拥抱里像注入生命一样,一滴不漏地全射在里面,这是她所求的,也是他要见证的。当较为冰凉的精液打在宫壁上引起身下的宋婵类似于痉挛的震动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有些痛楚的幸福。 他没有马上退出,而是留在她的体内,原本的粗长足以让精液堵在里面晃荡,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睛、鼻梁、嘴唇、耳垂,最后以一个涨热的拥抱包裹住她的一切,阻隔掉危险、寒冷与空气中潮湿萦绕的寂寞。 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温存 你绝对温存,绝对可爱。——王小波 我在你身上感到一种永存的精神,超越平庸生活里的一切。——王小波 姜婵看着床头的壁灯昏昏黄黄的,意识也逐渐从混沌里拉扯回来,因为怕压到她,季佳泽侧着把她圈在怀里,右手抚住她的后腰,左手在她的脖颈后面轻轻抚摩,像哄小孩一样。 如果忽视他插在她身体里的东西的话。 一直维持某种姿势会让人产生不适,但她不想打破这份平静的事后时刻,只是不自主地挪动了一下腿。 “嘶——”季佳泽和她的额头相抵,姜婵和他对视上,就觉得好像推翻了之前所理解的男生的不应期,在这段时间内,季佳泽应该不会再硬起来才对,但他的眼睛告诉她说不是的,蛰伏的幼兽蓄势待发。 他睁着眼盯着宋婵看了好久,又接连着闭了闭,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欲念,他恍惚间看见宋婵嘴唇翕张,好像在说什么,但他就像强迫自己精神脱离肉体一般怔在原地,直到宋婵没好气地把他倒置着压在床上的时候,他才像失去意识的溺水者突然快速呼吸起来。 “你在我床上发呆啊,这么厉害。”他听出了她话里隐隐威胁的意味。 半硬的性器被吐露出来,脱离湿热的温床甚至让他产生了几分不适,他低头看她平坦柔软的腹部下方的阴阜,滴滴答答往外流着乳色的液体,混着她的花液,色情又嚣张。 季佳泽想,上次做爱是在半年前,在此期间他只在叁个月前自己纾解过一次,所以射出来的东西足够满满当当地填满她,而且质地粘稠浓重,每次流出那块地方的时候一定会有很明显的异物感,也许这种感觉就像人类女性学会像雌性鱼类排卵一样。 他生物学的很好,所以他抬头端详她的表情神态,潮红的、羞窘的、强装镇定的、带有一些恼怒的,还有……欲求不满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性欲这么强烈。 “你就不怕我惩罚你么嗯?说话。”她往后撑着坐下,全身赤裸,肩膀尖、整块乳、锁骨、喉部、腿根、膝盖都是红的,嘴里、乳尖、逼上全是湿的,往后倾的姿态更像是在邀请他品尝这份自己送上门的珍馐。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用脚背轻轻拍打了那个饱受冷落的性器,忍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是很舒服,但是太刺激,季佳泽怀疑自己也许真的有m倾向,他在她的凝视下缓慢又深刻地勃起,此时此刻作为被观赏的第二性,被眼前的人用来欣赏与把玩。 他自身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景观,但放在宋婵眼里就像是一幅缓慢播放的电影镜头,扑朔、生动、遥远又触手可及,因为她的介入而引起他的生理反应,冲破的是性别的桎梏,她兴奋地舔了舔唇,她要的就是慢慢打开季佳泽的原始欲望,让他因为欲望无法满足而变得面目扭曲,又因为得到满足而神色放纵欢愉,让他回归自然,不再是那个教规伦理下的学校学生,也不是低年级学妹崇拜的温柔学长,他只是他,而在这种时候他完完整整地属于她。 她颤着手去摸住它的顶端,湿润柔软但又有着坚韧的属性,她用指尖蹭了蹭顶端的铃口,并用指腹刮弄着那条圈隙,这个时候她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之前让她高潮叁次的家伙了,拥有健康的粉色,并且因为她的使用而变得涨红,上面残留着彼此的爱液,湿润得厉害,让她原应残忍的抚摸变得十分地磨人和令他感到快意。 “唔……”他仰起头开始喘息,露出优越的下颌和性感的喉结,随着她的动作而浮动,腰也跟着不自觉挺动,眯着眼享受她的服侍。 “乖小狗。”她听见了她握住那两颗时他试图掩盖的呜咽,她凑近去缠着和他亲吻,让他失守,一切的反应都被赤裸地坦白在她面前,她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些发热,停住手上的撸动,以女上位的姿势,把着他的滚烫涨大的性器插进自己的穴里,顶端往里面一顶,水就兜不住地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浸润它、打湿它。 季佳泽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眼前荒诞色情的一幕,他喘得很好听,当宋婵一点一点往下坐的时候,他就在她耳边敏感又急促地喘,发出欢愉的声音邀请她吃得更多,她显然收到了鼓励,湿滑的穴把整根粗长的阴茎吞吃下去,就像个贪吃的小孩,流出涎水和吃红的小嘴。这种姿势让他进入她更深了,深到她以为插进了她的宫口,但实际上近在咫尺,因为当季佳泽开始挺腰颠弄起她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又来白送人头了。 粗硕的龟头像是拖拽着她的穴肉抽插出入,不再是大开大合,而是插入再深入,找着目标硬挺挺地顶弄她,操干她,往她最脆弱的宫口上撞,就像真的要把她撞出一个口,让他卡在那里对她进行新一轮的侵犯。 宋婵扭着腰调整姿势,但是不是被刮蹭到敏感点让她泄力又被侵犯着宫口的位置,就是被不容情分地撞击得又酥又麻,她被插得拱起腰,肩膀连带着手臂颤抖,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流。 “别插那么深,不行——不要——啊啊……” “是真的不要还是真的要。”季佳泽听着她哼哼着叫,毫无采纳欲地询问她,像是到这种时候还要极尽他良好的修养,但腰上的力却没有掉半分,依然像个禽兽。 她叫得越大声,他就插得越狠。 之前明明就要被她欺负得哭了出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都怪她馋,忍不住自己流出的哗啦啦的淫水,忍不住自己去用他可口的阴茎插自己欠操的逼。 宋婵觉得那块地方越来越酸得难忍,就像被炮火攻打的城墙,已经在内部土崩瓦解,就要坍塌在他的长驱直入之下了。 “啊——哈啊……要,啊——”宋婵瞳孔涣散着回答他的问题,她现在被操得逼水直流,任她怎么拒绝,季佳泽都不可能采纳她的反对意见停止操逼,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虽然宠她是他理论的逻辑基点,但他坚持这种时候停下无疑是上讨着在事后找骂。 事件的女主人公可没有闲心思瞎想,在宫口被撞开一个小口的时候,她就顺理成章地泄了一次,瘫在季佳泽身上不愿意再配合摇动。 事实上只要发泄过一次,第二次是绝不会轻易射出来的,但是她在上面做得很累,季佳泽想了想,没有去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而是用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下送,同时就着这个姿势狠狠地继续向上顶弄她,就这样得偿所愿,狠狠地操进了宫口里去,那里柔韧不比水润的内壁,借由润滑进入,很快又死死地关合,刺激得他按照计划成功地射了出来,而且一股一股、全数地射进她的宫壁里。 “怎么办啊……”他低头去听趴在她肩上的宋婵在小声说着什么,只见她抬起头来眼里带有雾气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呜呜怎么办呀季佳泽,我要给你生宝宝了。” 季佳泽全身发麻,控制不住地又硬了。 早操 让我们在黎明即起,迅速吃顿早餐。平心静气,毫不心烦。——《瓦尔登湖》 昨天晚上季佳泽没有折腾她到深夜。抱她进浴室清理干净,把弄皱的床单换洗好,此外还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压疼她,用浴室里找到的皮筋给她把头发松松地扎好,给她盖好被子抱着她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灰色纱帘已经浅浅透映进一些光,季佳泽从不定闹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睡前都要关掉手机电源,凭借十几年如一日的强大生物钟起床。他抬起手腕看那块黑色的石英表,表盘上只有银色的指针在颤动。 才五点半,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又把手伸回去抱着宋婵一分钟没动。当她以为他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季佳泽毛茸茸的脑袋从宋婵的脖颈里冒出来,就像游泳的小狗凫出水面,迷茫的神色被水清洗得一干二净,他穿好卫裤轻手轻脚又敏捷地翻身下床,出卧室门轻轻扣上门锁后就再也没发出声响。 宋婵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就醒了。她的睡眠一向很浅,小狗的出逃让她没有继续睡的心思,套上床头柜上的蕾丝睡裙后走进浴室洗漱擦脸,用tt梳把自然卷的长发梳顺不是一件称得上愉悦的事,她涂好透明唇膏去厅室找季佳泽的时候甚至有些心烦。 但当她寻觅半天然后在一楼厨房找到裸着上身套着围裙用平底锅给她煎培根的时候,这种烦躁因子被他很好地抹除了,悄然无息的就像春雨。 她在餐桌边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支着下巴看他在开放式厨房忙碌,期间他从微波炉里端出一碗温热的牛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嘱咐她在吃完小饼干之前不能碰一口牛奶后转过身去调整火候。宋婵手边是他早就倒好的一杯清水,温度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正好适合体温偏凉的她喝下。 宋婵一边含着广口杯缘,一边觉得有些奇怪,在喝完第一口牛奶嘴边还残留着一片奶渍的时候她直接指出了她的疑问:“你住的户型也和这里一样么?”要不然为什么找调料柜的时候这么娴熟,让她都恍惚觉得是她昨晚寄宿在他家。 季佳泽低头亲掉她嘴边的痕迹,端着一盘西式早餐来献殷勤了。他煎了一个平整滑嫩的蛋、两条冰箱里找到的马德里培根,就连橱柜里安置的牛奶面包也被他翻出来放进面包机里加工好摆在白色的陶瓷盘里。她的右手被塞了一个银叉,柄却是她不怎么会用的木质材料,他把餐食端放在她面前,说让她先吃,他上楼去穿衣服洗漱。 季佳泽是不吃早餐的,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腹肌,在心里悄悄吹了声口哨,没有细想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张嘴咬下第一口酥软的面包。 等她把早餐的碗碟扔进洗碗机按了启动键之后,才发现楼上洗漱好的季佳泽抱着她的枕头安静地陷在柔软的床榻上睡着了,鬈发有些润,服帖地跟随他一起补眠。侧躺的姿势让他露出一张漂亮的侧颜,日光在他身后静静铺洒,柔和了他分明的棱角和五官弧度,温柔得就像童话绘本里的树灵,连睡颜都有纯澈、自然、震撼人心的美丽。 宋婵领着套好校服外套的他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不忍抱怨:要是今天是休息日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把她的小狗叫醒,看他怎么在梦里被她轻挠鼻尖又皱起眉来。 上车的时候他和她特地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却一前一后坐在了车厢的倒数一二排,车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大多懵眼发呆或者张嘴补觉,说是公交线路,但几乎是学校的专属校车,座位间隙比一般的公交要大。 他们穿过座位的缝隙把手交握在一起,宋婵坐在前面,很方便抓着他好看的手把玩,但有的时候挠得他心痒了会被捏酸腰间那块软肉。 在安静的车厢里,只有轮轴滑动摩擦的声音,窗外的自然噪音,还有她无言的嗔怪和他低垂着眼拼命忍住的笑意。 “待会你直接回教室吧。”季佳泽说。 “一会要跑早操呀,回去放东西再来田径场来不及,我把包挂在栏杆上就好啦。” “嗯,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跑了,我去帮你跑。” 学校一周有叁天需要出早操,缺勤扣分,会有学生会体育部的人负责清点人数,但国际班并不受这个规章制度管束,他们的成绩表上不看早操出勤,相较自由。 “我跟在你们班男生后边,没事的。”因为学生会只会清点人数而不会一个一个对上名字。 “那我在看台后面等你,看你帮我跑早操。”嘻嘻心疼我了吧。 “怕你冷。”虽然今天是穿的裤子。 “想看你。”开玩笑看你跑早操我简直心里火热了好吗,谁还回教室。 “……”季佳泽扭过脑袋说了句好。 于是宋婵避开老师的行进路线,坐在看台边缘装作国际班的学生看完了这场早操,主要的工作是在班级男生堆里找到努力跑步的小狗季佳泽。 虽然她经常看他在绿荫草地上奔跑着追逐球和对手,但看他跑早操还是第一次, 一共跑叁圈,最后加一圈男生的自由冲刺。这个时候完全避开队形自由跑,有的学生会趁乱溜之大吉,但也有的学生……宋婵看到季佳泽斜出队伍穿出人群冲刺了起来,就像一根脱弓的弦,沉着冷静地跑过终点,引得跑道旁休息的女生侧目耳语。 宋婵皱了皱眉,但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样心扑通扑通地泵动起来,心脏就像计时器一般激烈地拍打着她胸前的蝴蝶结,她甚至有些呼吸不匀。没多久,如她所料转头就能看到季佳泽轻喘着气看她。 他走进了几步,调整着呼吸缓缓地低下头来,把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将他的模样一览无余。 “累了老婆,我趴会。”眼里潋滟着运动后会泛上的水光。 旁边有人在看吗,宋婵已经放弃思考了。 征询 “我不会对她抱有任何以前的期待,我只想她能拥有真正属于她的时刻,我的女孩只需享受我笨拙的庇护,一路向前。” ——卓筱柔 第一节物理课下了之后,几乎半数的人都泄力趴在桌上补眠,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最难熬的除了34节连堂的数学,还有八点十分准时开始的第一节物理。近八成的桌子上会摆着不同品类规格的咖啡,有的桌面还会冒出热气,马克杯里盛的是滚烫的蓝山速溶。 宋婵桌上摆的是蓝瓶贝纳颂,是她的前桌兼好友筱柔课前布置好的。卓筱柔总是贴心得过分,就像她的生活课代表一样,每天都会往她西装口袋里塞一堆零食糖果,几乎不重样,盈余得经常让宋婵对着兜里因为忘记吃而化成非牛顿流体的进口巧克力感到可惜。理综早课前也会给她带不同种类的咖啡,后来发现宋婵最喜欢喝这个牌子,便精妙地保持着物理早课咖啡的一致性。 宋婵规劝过她很多次,但她屡教不改,并且乐此不疲。 卓筱柔有像瀑布一样的黑长直发,一直干净柔顺而且有一股野玫瑰香味,是她的洗发水香氛。宋婵之前问过这件事,在她一次次课上几近入眠的时刻已经闻习惯这种味道,问了牌子之后才发现并没有同款替代,只是想改善晚上睡眠质量的宋婵只能作罢。 下课之后,物理老师还在收拾讲义,卓筱柔就准时如约地转过身来和宋婵搭话,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也是校学生会的文艺副部长,温柔可亲的外表下是令人腹诽的一肚子坏水,她是这么和宋婵说的:“下个月学园祭我们布置了任务,宋老师有没有兴趣来帮我一个小忙?” 总是这样,只要你答应了这个被她话语十足低估的小忙,那就会产生一堆后续的麻烦事。上个月刚开学的时候她就答应了她报名参加期中的文艺汇演、下下周的混合篮球比赛,还有一个与外校的辩论赛。不过她答应了一半随时准备临时跑路,辩论队长在她的再叁婉拒下同意让她坐板凳替补。 宋婵苦着脸对她一言不发,卓筱柔就知道自己这回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用一些蹩脚的理由说服她参与进学园祭的活动里来了,于是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说起其他事来:“今天中午我们去艺术楼天台吃饭吧,昨天在网站看了食堂菜单发现都是我不爱吃的。我妈给我做了双人份午餐,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装了昨天从盒马超市买的莲雾。” 她点点头同意了,正好她没带去食堂饭卡,装有金属芯片的专属卡落在昨天穿的校服口袋里,早上换衣服出门的时候想着事忘了拿,这下倒是刚好解决了中午吃饭的问题。 卓筱柔满意地笑了笑,把她翘起来的自然卷给捋了捋,转过身去填学生会的表格。 宋婵对于她的这一位好友心里不免总是带有一些愧疚的成分,之前答应她参加这么多活动也有很多出于补偿的意思在,毕竟整整一年的友情突然说忘就忘,如果是她也会觉得气愤和苦恼。但卓筱柔从来没有对她发泄出负面的情绪,甚至没有一句怪罪的话,反而让她更难受了。 宋婵始终无法忘记当她说出自己失忆之前的事情都记不住的时候,卓筱柔眼底飞快掠过的惊异与怔楞,虽然她很快调整好将那些情绪掩藏起来,握着她的手和她说没关系,过去一年的事情她会慢慢讲给她听,知无不尽言无不言,就连她去卫生间偏好哪一隔间都会事无巨细地和她说。 ……这好像就有些没有必要了。 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安心,自从恢复正常上学以来她和卓筱柔亲密无间,这种从她叙事中获取的过有存在感和熟悉的亲和力让她获得不少安慰和继续上学的信心。 她在很多个瞬息的片段里无比庆幸自己高一的时候是和卓筱柔一起度过的,她能把很多细节记得很清楚,并且有着逻辑清晰的讲述能力。在很多片段的拼凑中她捕捉到自己好像确确实实毫不留余力地度过了一个充实但又存有遗憾的高一。不再是模糊不清,而是真切实在的。 卓筱柔不止一次地吐槽学校管理手机的严格程度,她想发个朋友圈庆祝和宋婵的快乐高一总结都没多少照片可以选择,唯一一张清晰的合照还是统一的班级合照,在高一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下午,夕阳快要掉落在云层之中,卓筱柔站在明显没摆好表情的宋婵身边笑得很开心,比出很傻瓜的手势——很像集体合影里的没头脑和不开心。 至于失去记忆这件事虽然对宋婵的影响显着,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同学仍然和她保持友好的距离,她也在尽量避免和别人有深入交谈的同时和班上的同学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她并不想让失忆这件事广为流传将她置于焦点。 刚开始的一周里卓筱柔经常在旁边提醒和她搭话的同学身份,实际上主动来搭话的同学也不多,在之后几周她对着名单一遍遍记清和熟悉老师长相和同学名字后,普通的人际交往也开始得心应手起来。但是当有的时候被人说感觉她和之前不一样之后还是会忍不住心下一跳,不由得心虚得把话题带过。 说到那些没办法推脱掉得活动,对于宋婵来说,活动多是目前对她来说的最大弊端,她并不在意学校升学率和学生素质程度高低,毕竟境界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她只是觉得很麻烦。 她没办法抛开几乎全部忘却的高一课程内容来把精力放在其他活动安排上,但是卓筱柔明显不认为课程成绩有多重要,像个敬事房太监把她的高二日常生活用课外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 甚至拉她去参加社团活动……对,社团活动。 “昨天忘了问你了,前天发消息问你怎么没来社团你没回我,我就给副社长请假说你生病了,昨天没遇到他吧?”卓筱柔突然转过来问她。 “没。我之后也给他发消息了,他叫我多注意休息。” “那就好,要是社长知道你是无故请假她非得把你留到十点不可。” “别说了,还有点怕。”宋婵想起第一次参加社活和卓筱柔双双迟到被拉去搬运花材这件事就觉得全身疼,幸好副社长在旁边替她们说了几句好话才得以苦力释放。 她真的有足够的证据怀疑卓筱柔是在私事公报——给她找事的同时让她进了全校堪称地狱级严格的社团。 桌厢里的手机亮了屏幕,宋婵看了一眼,是季佳泽给她发的消息,问她下下周要不要参加混篮比赛。 她不情不愿地回了一个参加,颇有些幽怨地看向卓筱柔,后者假装没有脸皮地笑笑转身当作没看见。 “今天队里训练取消了,放学后篮球馆帮你练球。”季佳泽回道。 虽然卓筱柔之前信誓旦旦说她篮球技术精湛,可以支撑起实验班的破烂阵容,她更倾向于这里面有一些夸大成分在,目前班上的混篮成员还没完整确定下来——实验班的学生总是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既然答应了,她也觉得有必要去检视一下自己的篮球水平,以免正式比赛出什么大的问题。 而且——篮球馆约会,真的会有些期待在里面的。 “篮球馆见。”她简要地回复好消息,在班主任进教室前把手机关上压在桌厢里的书下。 今天的期待有着落了。 燎原 生活的电光火石都是真真切切的,只是有的灵魂生来就敏感易燃,在别人的回忆里不过一缕青烟,在他的生命里便成了燎原之势。——《人间卧底》 放课后宋婵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去篮球馆了,季佳泽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很快就能到篮球馆等她。 她不想让他等很久,节省了放学整理书本还有和卓筱柔课后闲谈告别的时间。 到篮球馆的时候球场只剩几个在场上投球的男生还有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她季佳泽。 其他的人大多都去参加活动或者去食堂晚饭,一筐篮球立在球场边缘,没有人来回收进储物室,就这么被遗忘了一样静静地堆迭着。 季佳泽换了衣服,校服外套放在座位上。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灰色polo衫,胸前绣着暗灰色的logo,卫裤也换成了几近于白的花灰色。 灰白色的篮球鞋很好地遮住他的脚踝,只露出干净整洁的白色长袜。护额把头发别在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眼睛。 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不少——除开运动的时间,他的整个人都是散漫的,稍微弯一弯背就尽显颓丧的气质。 “我好久没有摸过篮球了。”宋婵缓过神来说。 “没关系,我慢慢陪你练。”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有些哑。 “感冒了?” “嗯,有点,嗓子有点不太舒服,其他还好。” “别出汗弄严重了。”宋婵在他摸她脑袋的时候有想要偏开的下意识动作,但被自己按捺住了。 她转而忍不住飘忽地去想,她的身高在女生里已经算是出挑,但季佳泽比她高出不少,便有些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有多高呀。” 季佳泽嗯了一声,回了个模模糊糊的答案:“去年测一米八几,今年不知道,等今年体检告诉你准确数字。” 宋婵回了声好。 虽说是足球队的正选队员,但实际上季佳泽对任何体育运动应该都有惊人的天赋。 他出色的对身体机能的掌控让他在任何体育考试中游刃有余。 宋婵在失忆期间疯狂收集学校周边信息的时候就有所耳闻:高一他就考完了整个高中阶段学校要求的体育项目。在这个过程中出于兴趣加入足球校队。 体育组老师常因为他不是体育特长生而感到可惜。 所以他的篮球技术肯定足够拿来陪练。 宋婵颇有一种体育学霸在给她补习教她挡拆、过人这些题该如何解的即视感。 突然就能想象到他戴着银丝框眼睛在图书馆低头给她讲题的画面了。 下次约会要不然就去图书馆好了,宋婵这么想。 一个跑神,季佳泽就从她身侧偏过,踩着框线投篮得分了。 “在发什么呆。”他接回球,到她左边问,等她偏头看向左的前一刻又转到她的身右侧。 “怎么在逗我玩!!”宋婵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跳,这种慌乱的感觉让她更觉得有些奇怪。 “嗯,对。”他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然后随即又轻笑起来,带着十足的笑意说:“你再不认真打的话,可是会输得很惨的。”他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对她手下留情。 嗯……这个奇奇怪怪宠溺又暧昧的口吻。 说不上哪里怪,宋婵清了清嗓,眼神却专注于去看他背手持着的球,他倾身看她,自然不会注意她伸手一触,打破球的平衡让球滚落出去,然后又侧身一闪,接稳球后在他刚刚踩线的位置轻盈地投了一个空心。 对面球场传来一声响应这一球的口哨。 宋婵没有在意,而是笑着转过身来看他,扬起的马尾弧出一尾线,她的眼底满是清爽干净的少年气,是与从前完全不同的自信姿态。 季佳泽又不由得怔住了,越是接触她就越是会被这种细微的相似与不同而被感触。 “怎么样,是谁会输得更惨?” 季佳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对面球场两个投篮的男生便不请自来地擅自涉足两人的球场了。 “学妹,拼个场打个2v2?”对方穿着水蓝色的运动校服,是应届的高叁毕业生。 这个时候还在球场,要么是对自己的成绩足够自信,要么就是体育特长生,这个时候差不多参加完校招只等着高考。 季佳泽皱了皱眉,张口就回绝了。 “没,我问的是学妹呀,她还没表达出意见呢,一起友好交流一下呀。”寸头学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球,眼神没有从宋婵脸上移开半分,他不怀好意的打量让整个气氛都变得怪异起来。 是了,季佳泽失去已久的危机感指数爆炸般在一瞬间升到了极值点。 他突然回溯到宋婵引起过一番讨论的高一,那个时候热度甚至波及到国际班的学生。 原因无外乎是讨论新生的美貌,乌黑的自然卷,近乎混血的精致五官,还有先天就鲜艳通透的唇色,衬着新年级统一的酒红色礼服,在开学典礼被校方拍摄的官图转手被同学帖上了校级论坛。 争论的焦点还有国际班的“抚子”姜冉,他记不清宋婵被冠以的名号是什么了,但仍有印象两个人的照片被拿来对照,论坛的楼被堆了一千多条。 按照和他同班的姜冉收到的情书和礼物堆数量来看,在平行部的宋婵,不出意外,礼物、爱意和男生的追捧倾羡,收到的只会多不会少。 那个时候的热点话题好像只笼罩了那一段时间的高一年级,细想起来也不算久远。 如今有人前来搭讪,甚至顾不上他这个碍眼的一对一陪练、床伴兼准男友,他眯着眼睛暗自蓄着力给自己安排了一堆职称名头,但也无法抚平自己心里的不舒适与烦躁。 在他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两个重点保护级高叁生的时候,宋婵牵住了他的手,对着学长疏冷地说:“不好意思学长,男朋友会吃醋,你们打,我们先走了。”随后拉着脸黑得不行的季佳泽扔下球就往球馆外面走。 一直走到场馆侧门的空中廊桥下,季佳泽才把恹恹的情绪调整过来了,但是还是控制不住释放出阵阵的低气压。 “不是要练球么,怎么不继续打。”他突然闹起别扭来,就连宋婵也招架不住。 “我不是说了么乖,男朋友会生气。”宋婵温声细语地安慰他,熟悉地去捏了捏他的后颈和耳朵,他最容易表露出害羞难过还有愤怒情绪的身体部位。 是一个带着满满湿意的亲吻。她极具蓄意的靠近终于引起了少年的怒意,他把她压在体育馆对面锁好的玻璃门上,唇舌长驱进来搅动她的神经与情意。 她主动又细细的啃啮引来报复性的回报,手腕被高高并拢在头顶举起,露出半截细腻脆弱的腰身。宋婵就这样被季佳泽单薄又宽容地容纳住,就像幼兽得到母体的荫蔽。 她哼哼着喘息,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在即将溺亡的时候被衔住干净修长的脖颈,听见季佳泽哑着声音念叨她:“都说好了的,你只能有我一个。” 他沿着颈线向上,半含住那只柔嫩敏感的耳垂,灼热的鼻息喷薄着进入宋婵的耳房,奔涌着让她的身体俯坠。 她下意识缩着脑袋往下跌,覆坐在少年曲起等待的膝盖上方,突如其来隐晦枯涩的接触让她清醒着挣扎起来把季佳泽推开。 一时之间,放学归寝的声流终于不再被两人忽略,廊桥下被大片的阴影覆盖,除非走近,否则难以发现他们俩的隐秘行径。但又随时有可能会有人作为闯入者从这里经过。季佳泽放下她的手往后退,借着仅存剩余的日光看清她潮红的眼和泛着春意的唇,就像熟透的玫红色石榴。 他偏过头去,暂时逃离,不去理会交织在两具躯体间的沉默。 “季佳泽……”宋婵以为他生气了,上前去扯他的衣角。“不生气好不好。”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专属于他的那份潮红便肆无忌惮地在阴暗的环境中蔓延,宋婵被那一眼给慑住了,里面满是赤裸的占有、噬身的欲望还有极少部分的不解和怒意。 他状似无意地抬起她的手问她疼不疼,宋婵懵着回他说不疼,他垂下眼看她被稍微捏红的手腕,俯下身把唇贴在那浅浅的红痕上亲了亲,借力蹲下贴在她的腿上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只有我一个。“ 她松开他的手,蹲下身来将他的脸摆正着对她,严肃又不无温柔地和他说话:“你看着我。”看着我怎么和你说,和你保证,和你倾诉我的心意。 “我的男朋友只有一个,小狗也是,只会有一个,而它们都专指一个客体,是季佳泽你。” 她亲吻上他的嘴角,温柔地抚慰着他。 她知道可能是那个暧昧的称呼让他觉得丧失安全感了,她也觉得是自己的不好,擅自把自己的一些想象强加在他的身上,没有从他的角度出发考虑。 宋婵怕他处于一片混乱里没听清内容,她又尝试着重申她的观点: “我只有你一个,之后也只会有你一个,我喜欢你,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的。” 她不应该用一些委婉的词语来掩盖她对他的情意,那份炽热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占据她全部感性认知的,对他的注目与喜欢疼爱。 滚烫的液体迸溅在她的手腕上,她没来得及低头看就被季佳泽握住脖子吻了上去。 听懂了就好。她闭着眼回应着他这个有些狼狈又十足可爱的亲吻,笨拙得让她心疼。 她喜欢他,正如他很多次在球场上回眸,正如他在每次迎面相过时停驻脚步转身,正如他不通情理的外表之下内心装满的焦灼、犹豫与苦索无途。 他们就像冒着星源的火花,稍微接触就能引燃整片相隔而望的球场、过道,以及无法触碰,断裂掉的过往。 快要烧到燎原。 末日 在末日路过的那天,我是多想你也来看。——《情书》 某个课间,两个人默契地达成了共识,需要弄一些有仪式感的初次约会。 于是地点定在了末日港,车程一个半小时的观光港口。 没有昔日商业留下的痕迹,港湾有着一个极具消极色彩的名字,观光业做得半生不熟不温不火,基础设施都很新,就像它所依附的城市,带着一些松散的自由气息,也许还沾有一些颓败。 宋婵挑民宿,季佳泽买票订房查攻略,最后学着博主做了一份手账,蓝黑字体还有少许的红笔痕迹勾勒出行程,宋婵审阅后填了几项,但发现周末两天时间不够,于是准备当日抽签决定要去安排什么行程。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季佳泽叫了车带着宋婵和一个20寸的黑色行李箱去车站。 车站人很少,车票显示发车时间是晚上八点,于是决定带她先去周边吃了一顿日料再去检票。 等到上车的时候宋婵已经困得不行了,季佳泽放好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托枕架在自己肩膀上给她睡,她从善如流,戴着口罩沉沉地找好姿势睡了过去。 等到了末日港口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完全,走出车厢的时候温度骤降,季佳泽把准备好的外套给她穿好拉上拉链,海风在作响,出车站一看,果然下起了绵绵小雨,空气里充满着水汽的味道。 “先回民宿,等我打个车。”季佳泽掏出手机熟悉地打开叫车软件。 一辆白色轿车载着他们从空旷荒凉的地下停车场裹挟到近海的民宿。 这里的房租价不贵,宋婵在很多类型中还是选择了一个斜座在山丘上的独栋民宿,地形的限制,占地小,内部空间扭扭曲曲,但是有一个非常开阔的观景台,落地窗做了防窥设计,下雨的时候雨水会灌湿整个阳台,所以除了一个竹制秋千,其他都是长势茂盛的绿植。 他们上山丘的时候淋了些雨,钥匙藏在竹栅旁的第叁个铁线莲花盆里,只有那盆花是观赏的紫色假花,季佳泽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抓着她的手肘,怕被淋湿的石板会让穿凉鞋的她打滑。 进室内的时候头发有些湿润。 宋婵还是困,找到卖家展图中的贵妃座沙发躺着睡了一会。 季佳泽在房里转了一圈,把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好。 她的护肤品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带来穿的衣物迭在抽屉,那条白色的长裙有些挤得皱了,他顺带着用卧室里的熨斗帮她弄顺了挂在衣柜里。 还有一些必要的计生用品。这里离商业街有路程上的距离,便利店不是24小时营业。自从上次做爱后,季佳泽点美团送药叮嘱她吃下之后下了“无套不做爱”的死令,虽然截止现在还没有给宋婵可趁之机。 他不得不预防。 买了叁盒,不够再买,他想。 收拾好之后,季佳泽就着毯子把宋婵整个人裹起来,准备带到卧室去继续睡觉。 她从厚实的毛毯里冒出一个懵懵的脑袋,打了个结实的哈欠。 “昨天晚上熬夜了?”季佳泽低头问她。 她被妥帖地放在床上,枕着软软的太空棉枕,回了个嗯。 昨晚她把周末布置的数学物理卷子写了,后半夜在抄语文作文。 她被捏了捏脸,闭上的眼复又睁开,她眨巴着眼睛说:“我想洗澡。” 季佳泽蹲在床边听她说话,卧室配有单独的浴室,他伸手解开她的衬衣扣子,准备脱好衣服把她抱进浴室。 她今天穿的水蓝色的文胸,有钢圈塑性的那种,很好地把她的柔软裹出好看的形状。 宋婵哼哼地说内衣买小了,蹭得胸疼,乳和胸衣的交界处粉粉嫩嫩,她红着脸就像这是置于蒸笼上的糖包,膨胀得像卷出的棉花糖,稍微一碰就会流出甜水来。 他坏心思起来,伸手托着她的胸就开始揉捏起来。 “唔……捏我干什么。”宋婵扭着腰,想逃离他双手的掌控。 “放松身体,按摩疗法,洗澡出来才能更放松。”季佳泽低头在她耳边念叨,此时他整个人就笼罩在她的正上方,盖住了天花板吊灯的大半光源。 “能不能讲点人话。”宋婵红了脸,不知道他在胡诌什么。 “嗯……想操你。”季佳泽得心应手脱掉她的内裤,就着花心最娇嫩的地方抚弄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模仿者性器对着她的穴一下一下地戳弄着,像是在迎合他一样,它也在一吸一张,吐出淫水来欢迎他的造访。 “湿得好快。”湿到季佳泽的指尖都可以戳弄进去,被吸吮着往里卷。 宋婵的胸罩被托到锁骨的地方,乳晕涨涨的,被他轮流着用手指弾拨揉捏。 她的手举在空中,一时之间无处安放。 季佳泽怎么能每次都弄得她这么舒服。她咬牙切齿。 “手挂在这里……”季佳泽托着她的手架在他的颈后。“嗯……真乖,我的骚宝贝。” “你叫我什……”她被一口含住胸前的果实,他湿润的嘴可以包裹住除了乳尖外的周围乳肉,低头看就像是幼童在吸吮母汁。 不像是在挑逗,而是出于对她身体的喜爱,他吞吃着她的敏感,感觉几乎就要被拆解吞吃入腹。 穴被戳得泥泞不堪,咕噜咕噜地吐着花液。他的手指已经伸进去两根,在里面不停翻动搅弄,在戳她的敏感点,在戳里面不平整的会引起她止不住娇喘的地方。 他趁着她在喘息的时候把裤子脱掉了,身上是和她配套的衬衫,扣子也被解得七零八落,露出健壮的腹肌和深壑的锁骨,与不停滑动的喉结。 当他的性器抵在她的穴边摩蹭的时候,她红着眼只会“啊……啊……”地叫。 她的乳被吸出暧昧的红痕,腰被他的一只手固定住不让乱扭,他浅浅地戳弄着她的穴口,直到戳出一个软软的入口,他掰开她的腿根,就着淫乱的水液,缓慢又深刻地插了进去。 “不要……”宋婵的眼睛由于快感而失去焦距,她张开嘴呻吟娇喘,被钉死在床上承受着这场性爱当中他给她的见面缓刑。 好爽。 穴里热得像一口温泉,在他甫一进来就舔舐、吸卷、裹实他硬挺粗长的性器。 宋婵的穴被操开,她的腰微弱地抽动着。 她又紧又娇,他又粗又硬,每次把她摁在身下操的时候他都需要盯住她欲仙欲死的潮红,才能确保自己不是在奸淫幼女。 但是她还没成年。 还没成年就张开双腿让他操,捧着奶求他舔,任他在体内肆意进出,不受控制地灌进浓郁的精水,还要缠着他的腰说“还要还要”。 季佳泽喘出一声叹,之后就是毫不留情地抽插深入。 撞碎了她的连连娇喘。 衬衫的边角蹭擦着敏感的皮肤,她还穿着短裙,但是被无情地翻开,露出两个人交合缠连在一起的部位。 她的穴被入得泛着潋滟的水光,抽出时带出的水溅在交合之间,更方便他的进一步深入和操干。 “呜呜呜季佳泽你为什么这么粗……啊呜……”存在感极强地就像要撑坏她的内壁一般不断涨大抽插,填得满满的,以至于在每次抽出时她都会感到瞬时收缩的空虚和每次插入的时候被贯穿被奸淫的撑涨感。 “嗯……”他挺着腰在她腰下垫了个枕头,抬高她的屁股复又直挺挺地插了进去。 他满意地听到她失声的尖叫。 窗外还下着小雨,玻璃模糊不清,山丘无人,可以随时敞开天花板在湿润的小气候里和她野合,身体交缠,屈从于原始纯粹的欲望。 她负责承受他的征伐,用带着颤音的啜泣声讨他的进犯,他插得好深,一下下,直击出暧昧脸红的响动,她快被烫出一个洞,永永远远生长在她的穴里随时待命承载他的操干。 “太深了佳泽……我要……被操死了。”宋婵受不住他的深入,他掌着她的腰让她也主动地迎合自己的进攻,很快就操开褶皱,抵在最深的地方。 “嗯宝贝,我知道。”季佳泽没有停下身下残酷的抽插,让她爽得快要失禁的性交,“不会死的宝贝,把你操死了我也会把你操活的。” 汗湿的身体,半湿透的衬衫,被操得脸红娇喘的她。 她的敏感和一切被满足的时刻都被他很好地把控在手里。 于是他能很好地控制两个人在同时达到高潮,同时射出代表着欢愉的水液。 “骚宝贝。”他顶弄着她,再一次喊出这个让她次次夹紧他的称呼。 她一夹紧,整个小腹都跟着紧绷起来,他被夹得爽到喘出声,但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射。 “不喜欢这个称呼?缠缠不是我的骚宝贝吗?”他继续插动,空气中发出噗噗的水声。 “嗯?缠缠。”他低下头去咬她的耳垂,往她的耳廓里吹入湿热的气,宋婵的脊髓一麻,率先喷出水液,突兀的喷出浇湿了他沉在她身体里的性器。 她呜呜地哭了出来。近乎失禁的快感让她呜咽起来。 高潮之后进入疲倒时间,她掉着眼泪被继续压着操,精神几乎绷在她被进犯的穴上,而他就这么一下一下戳弄,几乎要弄断那根弦。 “是不是我的骚宝贝?”他把她逼退在情欲的悬崖,逼她说出平时不可能说出的话语。 “我……啊啊……”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不是?”看来并不是想放过她的意思。 在她沙哑着嗓子喊出是的时候,他挺身,一一泄进她的体内。 他心软,还是不忍心折腾她太久。 她夹着他的腰哭泣。 被……被射满了。 月光 有人欲图谋杀我。 用今晚的月亮,用滴打在石板上的紫色桑葚,用沉浸式戏剧里红色房间里的对白,用黑寂客厅里沉睡的莫奈睡莲赝品。——宋婵日记本 宋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身上换上了蕾丝睡裙,长到脚踝的裙摆被堆到大腿,吊带垂下一边,长发覆盖住光裸的背。 外面的夜晚很浓,浓得望不见月亮和星星的光。 她揉了揉眼睛,补了一觉后精神得要命。抓起季佳泽的手腕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凌晨叁点,院子里的紫萝藤、银莲花、洋牡丹还有绣球都还在眠息。 包括床上抱着枕头睡着的季佳泽。 他睡觉总是这样,得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着,昨天晚上他怕她感冒没开空调,热得她扒拉他了一晚上,大型犬的体表温度从来不让你失望,可能比较适合冬天的时候当自发热型火炉暖床。 暖床小狗。 雨已经停了,屋子里只有季佳泽平稳的呼吸。 她用手描摹他的五官轮廓,总觉得这种事她曾经做过很多次,她的手指点到他耳后最敏感的一块皮肤,把他弄得一激灵,懵懵地睁开眼起身抱住她问怎么了。 宋婵摸了摸他的毛乎乎的脑袋,他借机蹭了蹭她的脖子和脸颊。 “睡不着。白天补眠补多了。”宋婵捏了捏他的后颈皮。 “唔……”他晃了晃脑袋,打着哈欠想了想,说:“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哇。”宋婵拍拍他被压红的脸。 他给宋婵穿好袜子裹好外套,留了一盏客厅的灯锁门下山。 宋婵显重没有带厚外套,穿的是季佳泽的皮夹克,防风异常。但他也只是预防万一带了一件外套,她怕他感冒,给他裹上了客厅沙发上的长巾,像阿拉伯城里穿行的土着。 他摇摇脑袋,眼睛生理性地耷拉着,到厨房里倒了一杯凉水才差不多清醒过来。 他们沿着海线走了一段路。 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不远的公路上也没有车在行驶,海上飞鸥估计还缩在巢里沉睡,安静的只有穿着长裙的宋婵还有一旁慵懒着的季佳泽两个人的鞋陷在砂砾里又拔出的声音。 两个人牵着手,有一些前后的距离,都没有说话。海面上的月光清晰得多了,照得她的裙摆闪着细碎的银光,拍打着她干净的脚踝。 临海的天空是洗蓝色的,和山里常见的雾紫色不太一样,带着纯净的气息。远处的山丘伸出暗黑色的枝桠,水声激荡又平缓,这个时候的风不再那么激烈,而是带着冰凉的触感像丝绸一般带有冷感地席卷萦绕在身旁。 很适合在这个地方采摘下一篮篮静谧又野生的亲吻。季佳泽想。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转过身俯下头,右手亲抚她的脸颊,捧着亲吻下去。 是冰冷得就像映照在她另一侧脸上的月光,微微苏醒的灵魂,她就像一盏未被浸染的雪盏,承接着他细数不过来而洒下的清白月亮。 月光亲吻海洋,他亲吻她。她想起雪莱的诗,觉得如果此情此景不是他,一切的亲吻都将会作废在一个不见黎明的深夜里。但现在一切都干净得发亮。 他们一起停泊在一个盛满月光和爱意的港口。 后来宋婵走不动路了,又不肯让季佳泽背她,她被抱到近海的礁石上坐着等日出。 “几点日出呀季佳泽。” “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没有带手机,只能通过他的表盘知晓现在的时间,但没办法打开天气预报看看今天的日出时间。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早知道我穿好裤子出来了,裙子灌风,呼啦啦的冷。” 季佳泽站在礁石下,用手就着身上的长巾裹住她的脚,涉水过来的水珠被他无情地用裙摆擦干了。 他们的鞋脱在海岸边,没有被打湿。 “你在下面冷不冷。”光脚浸在水里。 “还好。呆久了就习惯了。”就像游泳课一样。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呜呜,我想开空调窝在被子里睡觉。”冷死人了! “快日出了。”推算一下。 “你别骗我。”虽然我也知道大概是五点多日出。 “骗你是小狗。” “哼哼你本来就是小狗。就想着怎么骗我是吧。”差点被骗了。 季佳泽笑出了声。 “你听coldplay吗,我记得《yellow》的mv就是写在海边走,然后天黑就变成天亮了。”宋婵念叨。 季佳泽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哼唱起来: “lookatthestars,(抬头仰望漫天繁星) lookhowtheyshineforyou,(看它们为你绽放着闪烁不息) andeverythingyoudo,(而你一颦一举) yeah,theywereallyellow.(满含胆怯与羞意)” 宋婵托着腮低头看他。 “yourskin,(你的每寸肌肤) ohyeah,yourskinandbones,(你的冰肌玉骨) turnintosomethingbeautiful,(那般美好,于我心里永驻) youknow,youknowiloveyouso.”他的嗓音有些哑,平添了缱绻的音调与感觉。 “youknowiloveyouso.”她接过歌,和他一起唱完最后一句。 宋婵曾经想过许多次她的恋情会是怎样的,从初中时代开始,她就期待着一段像父母一般美好的学生恋爱。 他们会去爬山、去像诗人笔下那样跳海,会缠绵在一起,始终保持着灵魂的接近与距离。 之于她来说的文学就像许多对爱情的片段想象,全部拼凑在一起就像一张华贵的丝绒毯上存留着雪莱冰冷的春天气息、木心镶嵌的美满早晨与倾倒的博尔赫斯斟满的酒杯。 她更多会去看带有桃粉气息的言情本,看里面这种稍微描写不对就会让她感到脱戏的情节,从来没想到也许发生在她身上时是如此顺理成章,就像一个理想主义者面对从前会逃避的美满结果一般,还没开始在床头痛哭长啸,就被幸福击昏了头脑。 她想也许恋情就是如此地充满直觉的指引。 她在新入学的第一天就在下午跑去球场看到他踢球,然后在人生中最不确定的时期坠入爱河,隔着百米的距离。 “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宋婵低头去摸他的脸,那张带着矜贵气息,慵懒随意但又会对着她露出温柔神情的脸。 “嗯,我会。”季佳泽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映满他的模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天渐渐有亮的趋势。 这次的破晓是为了见证而跃升出海面。 见证在末日后无法掩饰,废墟礁石下的爱意。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婚礼 大海有孕,牝马轻柔,教堂门口飞散的白鸽,就像一把神明撒向天空的种子。——陆渴 完整地看完一场日出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他们沿着原路返回,手里挂着鞋,回到山丘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院子复苏,晨光闪耀,池塘上的莲叶停驻灰褐色小鸟。 冰箱里有为房客准备的蔬果材料,宋婵用电饭煲把燕麦粥煮上,打开空调制热,然后拉着季佳泽去浴室里洗澡。 一起洗澡的时候季佳泽帮她起了泡沫洗头发,时不时还要防备她到处作乱的手。她喜欢摸他腹部以下蔓延的青筋,时不时会用手压迫戳弄鼓起的血管,从不计后果。 直到他忍无可忍给她洗好澡裹上浴巾扔出去的时候,宋婵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 “喂!把一起洗澡的女朋友扔出去可不是一种美德!!”她敲着门抱怨。 季佳泽听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抵在浴室门口,开始用手纾解自己的欲望。 浴室的门是半透明的塑料门,他一靠上来,宋婵就被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泡沫起到很好的润滑,就着她近在耳边的声音很快纾解出来。 滴在了瓷砖,溅在了洗手台上,团团的泡沫应声砸下。 宋婵脸红着听完他喘,骂了句有病,去卧室里穿衣服去了。 她系好半裙上的丝带后,季佳泽围着一圈浴巾来卧室里换衣服,头发尖还在滴水,身上冒着热气,本人毫无美色诱惑的自觉。 “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宋婵把床上的浴巾盖在他头上搓了搓,然后绕路悄悄去湿漉漉的浴室里看了眼。 瓷砖上连水都被拖得差不多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她皱着鼻子吸了吸,只能闻到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儿。 “怎么会收拾这么干净。”真没意思。 “因为我洁癖。”季佳泽突兀地站在她身后说话,把她吓得颤了一下。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宋婵红着脸怪他。 “我有啊,是你闻得太仔细了。”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也不知道是谁像小狗。” 宋婵屏住呼吸往下看,发现他已经把裤子穿好了,心里不由得小小失望了一下。 “走吧,看看你的粥好了没。”季佳泽环住她的腰把她举着向前走。 “诶诶诶,别抱,我自己会走!”宋婵敲了敲他的手臂。 “噢是吗,我看你看到我就走不动路的样子,原来是会自己走路的呀。”他难得开这种玩笑,语调和平时完全不同,字里行间全是对她的调笑。 “季!佳!泽!”宋婵蹬脚抗议。 “抗议无效。”他轻松地把她提到了厨房。 “一会雨会停,带你去早市逛逛么。”季佳泽喝着粥,手里拿着手机在查天气预报。 “不去。”她忿忿地拿着铁匙戳着碗底。 “别气了乖。待会我把碗洗好我们就出门。”季佳泽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别以为我这么轻易就会被哄好! 港口的早市还没有摆上最常见的海鲜,这个时候还在出海,摊贩会卖一些好看的石头、贝类、珊瑚,还会有一些不常见的古玩品。货摊上和街上走的多是女人和小孩,不是很拥挤,但是足够吵闹,可能是时间还早,旅客并不随处可见。 两个人凭借出色的外貌吸引了许多吆喝与拦截,宋婵笑着接过小孩递来的鲜花,季佳泽负责跟在身后付钱和给予一些中肯的评价。 “不好看吗?”她拿着桃红色的花贴在脸旁看他,他掏出手机左滑拍了照片后才缓缓地评价:“怪土的。” “季佳泽!”她眯着眼假笑着用手捏了捏他的腰。 “姐姐,你们来这里是结婚的吗?”卖花的小男孩递回找零的钱问她。 “!”宋婵松开手,眼睛眨了半天,硬是没想出一句回答。 什么结婚呀,这才哪跟哪儿。 “怎么会这么问?”季佳泽难得去和人主动接话。 不过问了之后才知道,港口有一个很大的教堂,有很多新人会来这里拍婚纱照,也有的会来这里再办一次西式婚礼,看到他们自然而然就以为是来结婚的了。 被问了教堂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后,小男孩挥着手和他们说再见。疲于被各种八卦的中年妇女询问恋爱情况,两个人从人群中逃离出来,向西边的教堂走过去。 “之前你去做过礼拜吗?”宋婵问季佳泽。 “没有,但是去过两个,佛罗伦萨和塞维利亚。”季佳泽牵着她的手回答道。 “我还没去过,家里信佛教。我小时候身上都是佛珠宝串,从不让我进去。” “那你呢?也信佛教?” “不信,也不全然,我觉得里面有些东西还是很有哲思的。”宋婵用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继续说:“但我同样对基督教感兴趣,之前选修有节宗教渊源,好像是主要讲基督教的,人数满了我就报了其他的课。” “你信些什么内容呢?”他问。 “基督教我不了解,只看过有些圣经文本。佛教的话,我不信‘贪欲与心共生’,但我相信‘缘起性空’,但到底没怎么学过什么佛法。”宋婵比划着,而又转过头问他:“那你呢?”你又相信些什么。 “foriamsickoflove.”他用着纯正的英音念着,然后看到近在咫尺的教堂塔尖,侧过头来看她说:“我只信圣经雅歌篇。” 她想起他在的国际班之后会统一去申欧洲的大学。 白鸽环绕,雨后雾止,光铺洒在建筑的每寸构造,在日光下沐浴着发亮。 门外的喷泉塑着圣母怜子像,白如羊脂玉,在水柱交迭下慈悲地低着头。 由于不是礼拜日,教堂里没有祷告声,连忏悔室都是敞开的,在今日尚未对其他人开放。 温和的修女正在组织人修缮花窗,看到客人的来临,便过来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看宋婵摇了摇头,便笑着准备离开,复又想起了什么,说:“今天下午有一场婚礼,两位新人很欢迎游客朋友来参加,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可以来观看仪式。” 宋婵笑了笑说好,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可惜的是吃过午饭后再来教堂,听说婚礼因一些事故取消了。 修女抱歉地看着他们,决定让他们去后庭逛一逛,唱诗班在那里排练,修女们都在平和地忙着手里的事,人很少,但都会停下脚步对他们露出微笑。院里还有一座小型的喷泉,周边开着白色的花。 “还要再等等吗?”季佳泽问。 “嗯,再等等,到晚饭时间我们再走吧。”宋婵这么说,“别人的爱情可耽误不了我吃饭。” 他们在教堂里静坐,宋婵被递给一本圣经,她就倚在季佳泽旁翻看着,她看书很慢,特别是在安静的时候更集中不了注意力,没看几篇就靠着他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季佳泽低声和她说定了一家临海的餐厅。 宋婵显然有些刚睡醒的迷糊,四处看了看,就像在确认周遭的环境。 然后她看了看夕阳下绚烂的花窗和十字架,随后定定地说好。 并没有告诉季佳泽她梦到了一场婚礼。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教堂。 前夜 周末的约会无疑是成功的,周天晚上补的作业也是真实的。 宋婵在床上趴着写化学卷子,季佳泽跪在床边准备生物课前汇报,灯光调了暖洋洋的,气氛异常和谐。 她一边写着解,一边调了音响,调了电台来听。 “这学期好忙。”宋婵用笔帽点了点下巴,和正在电脑屏幕前敲字的季佳泽说。 “嗯……活动好多,我们班总是热衷这些,忙都忙不过来。”比如说这个周末组织的某某同学的生日派对他就给翘了。 宋婵放下写得差不多的化学卷子,她留了道题准备空着,然后就凑到季佳泽边上看他打字。 “唔……”宋婵盯着屏幕看了一下,实在是觉得有些痛恨再看到有关理科的东西。自从她失忆之后理综水平直线下滑,虽然请了特别的家教来补课,但是经不住实验班日新月异的成绩排名竞争。 “怎么了?”季佳泽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反射出屏幕冷白的光,语气又懒又温柔。 “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宋婵看着他将图片对准在中心线上,说道。 “嗯?什么事。”季佳泽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保存,合上了手里的电脑。 “嗯……”宋婵沉吟了一会,把季佳泽倦意都吓醒了一些。 然后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又缓慢地说:“季佳泽。你。是。猪。” 季佳泽:“?” 宋婵捧着肚子往后倒在床上笑。 季佳泽无语着把电源接上,然后跟着她一起滚上了床。 他搂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后脑勺问她笑什么。 “因为你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哈哈哈哈就是很好笑哈哈。”宋婵颤抖着身躯在笑。 “不准笑了你,打住,迅速打住。”季佳泽捏了捏她的腰。 她开始挣扎起来,不让他对她动手动脚:“我就要笑哈哈哈,你的表情呆死了哈哈。”宋婵觉得自己可能有一些精神紊乱和笑觉神经失常,可能是那个出题刁钻的化学作业让她都不正常了。 季佳泽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恶狠狠地附在耳边给她下最后的通牒:“再笑就操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 “……” “诶你别动手动脚,干嘛呢你。” “干嘛扯人家衣服啊,流氓啊——” “我错了我错了,好哥哥,原谅我,我下次还犯。” “啊——我真的错了呜——下次不犯,下次不犯,我刚说错了。” 散乱的衣衫、团状的被褥被踢下床,然后是掉落的蕾丝内衣,接续塑料包装撕开的声音,灯被留到只剩下一个壁灯晃动着床头柜面上映出的身影。 她的话越来越少,短句、短语、词、字,接着就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拟声词。 被撞出床沿的呻吟和求饶萦绕整个房间,伸出床缘的手纤弱无力,时而颤抖时而卷曲,或是急转直下去把平整的床单攥皱。 好看的小腿弧线会在空中打出一个漂亮的半弧,脚背绷直得像尽职的芭蕾舞者。 床单被浸湿,被汗液、泪水,被整个从爱河里刚打捞出来的爱侣,湿哒哒地吸着不停滴落喷溅出来的清楚与浑浊。 影子姿势变了。 狼首贴在幼兔绒毛交覆之下的纤弱脖颈,整个身影笼罩在茸茸兔的上方。 坠着的乳被利爪温柔又残酷地揉捏着,晃荡出跃动的影。 然后就是一根粗长的棍不停地隐没在幼兔股间,狰狞地抽插正如捕食中的迅捷,可以比喻成橡木桶的酒塞,每次拔出都会有迸溅出来的酒液,而每次插入的时候兔子都会应激地抖着身子,像是舒服坏了。 可怜的小家伙,在即将被吃抹干净的现状前无能地仰着圆圆的脑袋哭嚎悲鸣。 每次膝行想要逃离的时候,都会被他拽着大腿拖回来继续压在身下鞭笞。 可她不听话,从来不是个省心小兔子,几番逃脱后,冷血的狼崽会折住她的后腿缠在自己的腰上,让她不得不用前肢支撑着身体的平衡。 屁股向上翘的可恶弧度显然满足了狼的需求,他猛烈地深入,冲撞得小兔控制不住嘴边流出涎水,下身的生殖结构就这么完全被一个外来物种给摧毁破坏。 从此之后她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一个同类亦或是除他以外任何降落在她身上的性交,她的生殖腔被穿出他的形状大小,隔离的阂膜被他硬生生顶破,然后在里面成结,卡死在子宫里。 阴茎涨大再也无法拔出,和她的内壁就如亲生骨肉一般紧密接合在一起。 然后他长久地射精。猛烈、粗鲁、蛮横无理。 让她脆弱的小腹鼓出色情的弧度,就如同假孕一般。 不,这可不行,要是真的怀孕狼就再也无法对她施加如此粗暴的性爱,他不允许有任何一种激素能够阻挡他进入她的体内。 所有的东西都被薄如蝉翼的肠衣接住。 欲求不满的兔会再次向他敞开大腿,而他随时需要准备着满足与迎合娇妻的性癖。 他还不知道,原来她有被强迫的臆想和对被他制于身下的焦渴。 他的宝贝什么时候安全感这么低了。 季佳泽在她熟睡后温柔亲吻了她的眼睛。 犬收起从不在她面前外露的獠牙。 形体 卓筱柔和宋婵说了一个噩耗。 宋婵的书包应声而落,搭扣被砸开,里面的练习册和书滚了一地。 她一边捡书一边再次询问:“下周形体考试?” 卓筱柔把长发别在耳后,低着眉眼帮她把书理好放进包里:“你上课是有多走神啊你,怪不得有的时候叫你你都在发呆。”她拍了拍宋婵的脑袋。 “不是吧……考试内容是什么。”宋婵头都要大了。 “基础韧性,劈叉下腰完成了才有及格分。之后是考舞蹈和姿态。”卓筱柔坐回座位上侧着身和她说话。 “劈叉和下腰二选一还是……” “两者缺一不可哦。” “呃啊无语啊。”宋婵捂眼。 “可是高一的时候你的柔韧性还不错诶。”所以我也就没提醒你好好上课。 “噢那肯定没问题了,我相信我的实力。”宋婵又暂时复活过来了。 但是她始终还是没什么自信。 …… 于是晚上趁大家都回去晚自习形体教室没人的时候宋婵悄悄溜入。 稍微活动了下热了热身,宋婵准备先简单地劈个叉。 “……”侧着脑袋看到还有不短距离的宋婵无语了。 为什么这个肌肉记忆是一点也不存在,合着之前的柔韧灵敏技能点都给一键恢复出厂了是吧。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扎得很高的马尾,手机振动响了,低头看是季佳泽的消息。 “还没到家么?”顺带附赠了一张结束训练的自拍照。 嗯,没脸没腹肌,不保存了。 但还是下意识点保存了。 她低下头一字一句地敲:“没回呢还。”然后又补充:“我在练下周的形体考试,我怕挂了。” “在哪?”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在形体教室5,最里面那间。你不上晚自习啦?”宋婵看他这个消息就知道他要来找她,于是询问道。 “嗯,作业课上写完了,想喝什么。” “蓝莓汽水。”她回到。 “马上就到。” 她收起手机,把反锁的门打开,然后找到抬柱开始压腿。 宋婵应该是不存在舞蹈天赋的,但是形体作为必修课,她不得不抽出一些精力避免拿到不及格的分数——以免不能成功毕业,这是挺要命的。 学校慷慨地设立一整层的形体专用教室,设施配备齐全,势在让每一个私立里的女学生都能练就漂亮的身形与优雅的姿态。 宋婵摸着紧绷的小腿肌肉实在是笑不出来。 但很快季佳泽就推开门进来了,带着两瓶刚从自动贩卖机里买出的蓝莓汽水,气喘吁吁地架在她身后看她。 “诶,你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洗澡。”宋婵背对着他问。 “嗯,洗澡了要和他们一起,不太方便。”季佳泽回答着给她扭开了汽水的瓶盖。 她放下腿但没有接过饮料,而是转过身把手背在后面要求:“喂我。” 季佳泽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训练服,身上带着微微的汗味,留香珠的味道在操场上很好地散发掉了,头发还是湿的,肌肉摸起来也是一凸一跳地烫着她的手。 “嗯。”他从善如流地把瓶口递到她的嘴边,稍微抬起瓶尾喂她喝汽水。 这不能怪季佳泽,第一口的汽水总是带着一点刺激的不适在里面的,宋婵被喂的急,第一口就呛得完完整整,撞开汽水瓶身,小半的汽水全撒在她薄薄的一层白色短袖上。 “咳咳咳——你在——咳咳喂猪么咳咳咳——”宋婵咳得脸迅速红了起来。 季佳泽连忙用手帮她顺了气,然后从企图在她的包里找到纸巾。 “咳咳——呼,没带纸。”宋婵下面穿的是体操短裤,兜小得只能当装饰,书包里也没有带多余的纸巾——全部在今早拿来把书和练习册擦干净了。 “那你脱下来,我拿去卫生间给你扭干净。”季佳泽作势就要给她脱衣服。 “诶诶诶,这里有没有监控啊你就脱!”宋婵捂住胸侧身不让他动手动脚。 “没有监控,形体室按照规定不准装摄像头的。”季佳泽认真地和她解释,正经得就像非常在意她穿着湿衣服难不难受这件事。 “那我也不脱,我没开空调这里那么热,一会就干了。”宋婵还是觉得在平时上课的地方赤裸上身不是一件很自在的事情。 季佳泽顿了顿,说好吧。然后在镜子前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她继续练习。 体操裤贴身又薄,短款的甚至只能包裹住内裤的轮廓,这也是为什么形体教室在最高层而且还不能安装监控的原因。甚至宋婵穿的短袖也是修身的款式,把她姣好的曲线都展露无遗。 挺立的胸部和娇俏的臀线就隐藏在薄薄的衣物下面,更别说刚撒上了紫色的汽水,胸前有一块布料濡湿,勾勒出里面蕾丝内衣的形状。 是今早他给她亲手穿上的,还用手伸进去帮她理了理胸型,用于撑出健康的弧度,内衣的边缘是镂空的白色莉莉花。 她的胸有些大且饱胀,不穿内衣的时候会像沉甸甸的果实仍由重力下坠,但是乳尖却总是上翘,显得天真又淫邪。 当她的一只腿搭在杆上的时候,背部的曲线会和腿部呈一条直线,交错出深深的股沟,小腿也绷得紧紧的,就像和他做爱的时候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相像的地方,就是呼吸都会变得紊乱和沉重,长久屏息压腿后就会进行一次弥补的大喘气,以防大脑缺氧。 “你们要练什么内容?”季佳泽问她。 “劈叉和下腰,我真的要无语死啦。”宋婵换了另一只腿继续压。 嗯……这下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被遮住的逼对着他的方向毫无芥蒂地敞开。 季佳泽在她结束倒计时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阻止她从杆上下来,他从身后环住了她。 “嗯?怎么了。”宋婵回头问他。 然后他就用下身去蹭她裸露出来的双腿缝隙。 “嗯……”宋婵被蹭得一个激灵,裸露的手臂颤了颤。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硬的,然后用着半硬的状态抵着她的下面一下一下地蹭着,以半完全的发情姿态面对她。 “这里是形体教室……”随时会有可能会有别人进来,宋婵根本不想赌这个可能性。 “嗯……”季佳泽蹭着她的颈间,流连在她的耳后和肩,下面的动作也不含糊,戳弄的同时在不断涨大出可以插进去的硬度。然后他说:“我就蹭蹭。” 谁会相信这句话啊,宋婵伸手推开他的脸,挣扎着要从杆上下来。 季佳泽扒开她的裤底,隔着被水浸湿的内裤面料摸到她隐隐作痒的逼。已经很湿了,软得像煮烂的土豆泥,他用手指戳了戳就咕噜咕噜吐出水来,就像烧开了饭可以承出锅给客人品尝一样。 他解开裤带,训练裤很宽松,往下一扯就能让他的性器整根露出来,一长根轻轻拍打着她的屁股。 “季佳泽……没带套。”宋婵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在公共场合做爱,虽然教师门关上后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但是房间里灯光明亮,什么地方都照的清清楚楚的,这种羞耻感只能让她不停提醒季佳泽没套不做爱这个死命令,以此来逃脱被在形体教室操弄的结局。 “嗯……”季佳泽在她的穴口流连忘返,然后低下头来嗤笑她:“这个命令是我定的啊乖。”他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边吻着她边用手指做着扩张。 她呜咽着吞下一根手指、两根手指,然后是叁根,在她的体内肆意搅弄出更多的水,为之后的进入做着前戏铺垫。 他喘息着和她的嘴唇分开的时候,咬着她的耳朵说:“别把我想得太好了,翘晚自习次要目的是陪你训练,主要目的是——操你。”没洗澡也是为了抽出时间提前去更衣室拿套。 他抽出手戴好套,阴茎抵在她的穴上戳着,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臀瓣,摩挲出轮廓后,低着声音问她:“穿得这么骚,不就是给我操的么嗯?” 他又继续说:“勾引我?”性器打着圈,在浅浅的地方顶戳着,“是不是啊骚宝贝。” 宋婵眼泪水都要掉出来了,她以这个姿势站了太久,感觉下周的考试也不用怎么练了。 一边摇头着抵抗一边用手撑在栏杆上平衡身体。 “啪”,他的手掌拍打在她的屁股上,她震颤着身体刚想反击,就被他一挺身插了进来。 呼——两个人都吸了口气。 被刺激的肌肉缩紧让她的穴紧得难以进入,但又由于之前很充分的扩张而被挺着插满了,斜着插入的角度也很刁钻,刚一进去他就忍不住爽得喘气。 宋婵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着,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般瞳孔都放大了——爽的,好爽,爽得发麻了。下腹涨得酸麻,穴里被顶得像是瞬间融化的冰淇淋,她几乎是在敏感点被第一瞬间擦蹭到的时候就喷出水来了。 她哭着求他去把门锁上。 “锁门?可以啊,求我,好不好。”他挺动着腰,抽送着他的性器一次一次沉沉地击打在她的穴里。 “求……你,求你锁上门。”宋婵眼角泛红,嘟着嘴像是还有些生气,水汪汪的眼睛就像下一秒泪珠就要掉下来。 季佳泽的脊背耸着颤抖了一下,就像宋婵是他的春药和助兴剂一样,他不忍心地把她从栏杆上放下来,她刚一落地就被摆过腰托着屁股被再次插入进去,他把她抱着挂在腰间,性器相连,他抱着她一边顶弄一边向门口走过去。 期间季佳泽一颠一弄地操着她,她用腿缠住他的腰,头被操得摇摇晃晃的,呻吟一下一下,像迷情的小猫。 他把门反锁上,把她抵在木门上激烈地操弄,门被撞得作响。 这简直就是在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宋婵咬着他的肩膀让他换个地方,下面的水比眼泪掉得欢。 “好啊。”季佳泽抱着她往旁边移了几步,把她捧到镜子前操。“看得清楚么?”季佳泽背对着镜子,让宋婵越过他的肩膀看他是如何挺动着腰进入她。 她只露出裸露白皙的四肢,像菟丝花一般缠绕盘旋在他的身上。 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好仰着脑袋和他接吻,大腿缠住他的腰,把训练服都夹皱,让他进出无阻,以最深的姿势被操得舒服。 一张脸露出欲求不满又欲仙欲死的表情。 眼神迷离,哭泣出来的泪水就像是调情的作伪,就像她的性欲同海绵一般被轻易拧出滴滴答答的水来。 看得清楚什么,看得清楚她对他身体的欲望,看得清楚她是舒服的,内心里雀跃着期待着被在平时上课的教室操出水花来的。 季佳泽知道她看清楚了,他转过身来把她翻了个面,抱着她的腰和肩膀继续操弄。 她整个淫态毕露,胸被顶弄得晃动,嘴张着吐露娇喘和调情的抗拒,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他是如何抽插,抵着她的穴往里深入。 明明衣服穿得都很整齐,上衣裤子一样不少,此时此刻的她就像赤裸着被他检视,像一个犯了淫刑的罪人在等待着审判一般。 “嗯……宝贝,你夹得好紧,是看到自己被操兴奋了么。”季佳泽附在她耳边问。 “我……嗯啊,我不行了唔。”她闭上眼,拒绝看自己被操得烂熟的模样。 “宝贝害羞什么,你好紧,好好插,全身上下软得过分,奶子大的我一只手都抓不过来,我好喜欢你,好爱你,你一辈子给我操好不好。”季佳泽咬着她的耳朵絮絮叨叨地念。 “下次在教室操你好不好,在你的课桌还是讲桌,我会帮你把水擦干净的。”话多到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 “啊……”宋婵除了娇喘在也没办法吐露出半个字,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象她被压在课桌上的场景,把他夹得更紧了,水瞬时泄了出来。 “唔……”他把她和自己都送上了高潮。 她要让他一周都做不上爱,宋婵喘着气忿忿地想。 禁欲 禁欲的诗人写不出美丽的诗篇,禁欲的生徒无法在教室里潜心学习,禁欲的季佳泽……好像没什么两样。——宋婵 宋婵在那次形体教室之后再也禁止他的一切色色行为,并且在根本上断绝了他进行谋划的可能性——生理期不受控制地提前来了。 宋婵痛经很严重,生理痛会提前两叁天开始,持续几天的时间,还会伴随一些并发症,比如说低烧、呕吐、腹泻、头晕,近一周下来,虽然上体重秤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宋婵整个人就像刚从深海水里捞出来一样脱形。 季佳泽请了一周的晚训照顾她,按时接送她到教室座位上和家二楼的床上,几乎在没人的地方他都不让宋婵单独行走,也许是练体育翘训练的缘故,他拿单手公主抱她作为每天的锻炼项目。 “可是我真的能走,我之前生理期不也这么过来的吗?”宋婵蜷在他的怀里,准备放学回家,生理期已经快要结束,她已经换成护垫避免回潮。 “不行,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不准不依赖我。”季佳泽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看着她。 可能是之前的反应把季佳泽吓了一跳,她在体育课上长跑晕倒,他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复,在医务室找到嗷嗷喊疼的宋婵的时候季佳泽才知道她生理期到了,并且她痛经程度十分严重,快比她不喜欢做的数学卷子还棘手。 “我该怎么办?” 没人给季佳泽答案,他上网百度,叫他买红糖冲热水、生姜泡脚、按捏虎口穴位、热水袋暖宝宝……他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把看上去靠谱的方法都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叫了超市配送送到宋婵家里。 宋婵说他大惊小怪。 季佳泽看着她近乎纸白的唇色,低头亲了亲她。 “我搜知乎说经常吃止痛药对身体不好,但是我们现在疼,先吃上,之后我们慢慢调理。”季佳泽啰啰嗦嗦说了一堆。 宋婵疼着笑出了声,说季佳泽你怎么像个喝保温杯的老中医。 季佳泽给她盖好被子,说:“因为我有小病人要照顾。” 之后的几天,症状反增不减,疼痛难忍,连止痛药都只能起一半的作用,宋婵睡不着觉,整夜失眠,身上经常被疼出冷汗,手指抓着被套几乎痉挛,她畏冷异常,经常得缩在季佳泽怀里才能睡得着。 季佳泽一般会坐在床头,和她一起躺在被子里,全身心地搂着她哄她睡觉。 他偶尔会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因为听起来好听,短,没有情节,念着念着就会把宋婵给念得浅浅睡着,他却不敢停下,通常会念完半本诗册才肯停下轻轻抚拍她背脊与脑袋的手,确保她睡着,不会被疼醒为止。 宋婵生理期的时候情绪会很差,差到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差脾气爆的时候会掉半小时的眼泪。也许是身体上的脆弱让她的心里竖立起一道固执的防线,她之前从不会问的问题,如今常常挂在嘴边,稍回答不对就会生气掉眼泪。洗澡被烫到会大叫,被他抱着看喜剧电影也会啪嗒啪嗒掉下眼泪,事后宋婵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与作怪,常常会羞于面对天降横灾的季佳泽。 但是他只是会端好喝的热饮喂她,给她加热浴室帮她淋浴,晚上睡觉前会切好生姜给她泡脚,红糖水她不爱喝,所以他换成了热可可,暖宝宝给她买了hellokitty的,这样她才乐意贴在自己的玉桂狗内裤上。 “季佳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宋婵时不时会这么问他,季佳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哄好她的情绪后又继续去找减缓她症状的方法,甚至联系了许久不曾联系的初中同学,曾经在朋友圈吐槽想要切除子宫的痛经受害者。 “痛死了,你女朋友症状听起来比我严重多了,上次我买的日本那个药效果还不错,我推给你。” 于是季佳泽找了日本代购买了几盒药邮寄回来。 宋婵实在挑不出季佳泽的错了,她会对这件事感到郁闷,然后在季佳泽得知她郁闷原因的时候被他敲敲脑袋:“你在想什么呢小坏蛋,我二十四孝男友哪里来的错可挑。” 可是我会觉得很愧疚不安啊,耽误你训练,还让你晚上睡不好觉,还要平白无故被骂。 季佳泽捏了捏她的虎口,又让她趴着给她锤腰,宋婵闭上了嘴,把头埋在男朋友怀里边哭边笑。 人生第一次有男朋友的生理期,宋婵感觉自己像是刚生完小孩去做了个月子。 “算了吧,听说生小孩比生理痛疼多了,我不会让你生的。”季佳泽听了她的想法后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 “你这是剥夺妇女合理生育能力!”宋婵开始据理力争。 季佳泽有些无奈,把蛋盛在碗里地给她,不由分说道:“你疼的时候我巴不得是我自己疼,能不能有技术让男的生小孩再生?” 宋婵哈哈大笑,一口咬下煎蛋被烫到了嘴。 眼泪瞬间盈满了眶。 季佳泽就差喊救命了,说宝贝不哭了亲亲贴贴不烫了不疼吹一吹。 小祖宗。 生理期的宋婵是他祖宗。 捧在手心都怕手心的温度把她给烫坏了。 可是他乐意这么照顾她一辈子。 筹备 宋婵半请假半划水过了一周,错过了混篮的训练,卓筱柔听她一周卧床的事迹后只准她在冷板凳上看他们打球,她一边看一边来气,被同班女生架着才没上场把那几个浑水摸鱼的同班男生捶一顿。 新的一周在补上周的作业,这下上课也不敢打盹休息了,只有下午和季佳泽一起的选修才会抽出桌厢里的绘本拿出来翻一翻。 “实验班好难待啊真的。”宋婵撑着脑袋对卓筱柔这么说着。 对方耐心地帮她把卷子和作业理好,叮嘱她在努力学习之余把一日叁餐完成得好好的。 不愧身为一个优秀的监工。 与此同时,卓筱柔对季佳泽的经常造访好像已经见怪不怪。 “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只要别被主任抓到谈恋爱,一切都好说。”卓筱柔捏了捏宋婵的脸,后者含糊着说不会不会,还是被揪着脸不放。 “不会就好。”她递过来一瓶常温牛奶,看着宋婵从善如流地喝完又继续说:“学园祭要开始准备了,下午陪我去办公室选材料。”作为班级的文艺委员,卓筱柔会专门抽时间负责组织这些文艺活动。 “唔,主题定了?”她之前听说高一的时候班上定的是鬼屋主题,期间闹出了不少乌龙。 “定啦。在上周五班会,这次定教堂主题。”卓筱柔拿出草稿纸一边算着预算一边和宋婵解释:“去年弄得太混乱了,排班人手什么的弄都弄不过来,场地恢复也消耗了好一段时间,今年预算削了一半,班主任说实验班要以学习为主。”万恶的一切从简。 “确实是实验班的风格。教堂准备怎么弄?”宋婵问。 “简单,我借了影音厅,布置个假彩窗,搬个教坛桌贴几张纸,几乎不用准备什么。”卓筱柔说完抬起头来看着宋婵坏笑,就像要吐露出一肚子憋不住的坏水,在宋婵生理期的时候卓筱柔温柔又贴心,并且不让她插手任何除考试学习以外的内容,但是现在结束了…… “……”宋婵觉得有些不妙,于是顺着问了一句:“今年npc怎么设置?” 卓筱柔笑得更开心了,双手合掌贴在脸上说:“今年npc只有两个喔。我的提议是神父和修女各设置一个,上午下午换班,这样大家可以自己自由安排时间去逛学园祭。” “……神父是司熏吧。”宋婵捂着额头不想看她:“我猜你下一句话是说这个修女的npc安排的是我。” “啊呀,你怎么这么聪明呀婵——真是每次都让我惊喜!” 宋婵露出几近哀怨的眼神。 每次这种需要露脸来吸引热度的活动哪次不是她和司熏被推出去当苦力,但是少了一年记忆的宋婵实在没办法做到像班上同学那样习以为常。 随后下午放学后无奈地被拉着去办公室买玻璃纸和祷告道具。 “为什么只买了神父的衣服?”宋婵指了指付好款的订单。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亲自上手帮你安排一套中世纪禁欲修女服,保证让季佳泽看到你都退避叁舍。”卓筱柔显得更激动了。 …… 虽然知道是因为经费问题。 但是真的谢谢你。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宋婵抬头一看,原来是季佳泽来了。 他背着书包站在门框后,看办公室里没其他人就直接走进来了。 “忙完了么?”他站在宋婵后边卷着她的头发玩。宋婵的自然卷垂在身后,让人忍不住怜爱地梳理。 “嗯,刚弄完呢。”宋婵顺势捏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回家?”季佳泽翻过手来握住她。 “嗯……”宋婵看了眼卓筱柔,想着一起顺路送她去食堂。 “你们快回吧,我想起来还有个东西没弄好,要留一会再去吃饭。”卓筱柔向她眨了眨眼。 “行,那我们走了。”季佳泽牵着宋婵往办公室外走。 “诶,你需不需要我帮忙啊筱柔。”宋婵边被抓着走边回头问。 “不——需——要。”卓筱柔微笑着把门顺手关上。 “怎么了,今天放学是有什么安排吗?”宋婵转过头来问季佳泽。他往常并不会像今天这样着急,平时她被社团活动绊住或者需要留下来值日的时候,季佳泽总是在公共露台转角那里看书等她,或者是给她发讯息说要去办事或者在楼下贩售机等她。 像今天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嗯,有些小事,不过得带着你去。”季佳泽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么保密啊,看来是给我的惊喜?”宋婵一边问一边想他会安排什么样的放学活动。 “暂时保密,待会你就知道了。”季佳泽淡淡地笑着回。 “今天不用训练吗?”宋婵想起之前为了照顾她季佳泽翘了一周放学后练习的事。 “嗯,请假了,不过明天就不能缺训练了,会影响队里的安排的。”季佳泽对着校门口的私家车招了招手,打开后座的门示意她坐进去。 “应该是这样的,你都为我缺好几次训练了,教练不抓你回去我都要赶你去田径场了。”宋婵这么说着,熟练地把脑袋歪到季佳泽的肩膀上靠好:“还不知道田径队那群人怎么在背后骂我呢。” 季佳泽斜下身子让她靠好,伸出手将她眼下掉落的睫毛抹去,低声说:“放心,他们不敢生明年队长女朋友的气。”毕竟训练量是队长定。 说到训练这件事,之前不怎么觉得,但是周一到周五放学后雷打不动的训练简直是给热恋中的情侣泼了一盆冷水。季佳泽已经申请走读,每天接她放学回家,但是现在有训练,继任队长的任务量也很多,所以可能偶尔还会晚点回家,更别谈接她放学。 不过宋婵并不是恋爱上头就会粘着人不放的类型,她喜欢季佳泽,喜欢他陪她的时候,也喜欢他为了热爱的事物而去训练的样子。之后她应该也会和确认关系之前那样,坐在看台上听歌看书看他踢球,等着接他回家。宋婵这么想着。 但一面又不免觉得会有些失落,毕竟学期越推进,事情也就越多,陪他练球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这样一想不免会有些提前预知到之后的孤独。 当她一个人走在月影斑驳的街道上,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理综卷子,一个人用刀叉比划盘里晚餐的时候,季佳泽不能陪在她身边,怎么想不免会感到孤独吧。 季佳泽将下巴撑在她的头顶,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十指相扣迭在腿上,一时之间除了窗外变动的景色,车内一片沉默静谧。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起伏。 “到了。”季佳泽捏了捏她的虎口,车也应声停在路边。 分开的时候季佳泽身上的温度还残留在她衣料下的皮肤上。 宋婵摇了摇头,不想去想之后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笑着由着季佳泽牵她下车。 “所以来超市也算一种惊喜咯?”宋婵手搭在购物车筐上,看着琳琅乱眼的零食柜,伸手抓了几袋粟米薯片和榛果巧克力。 “怎么不算呢,网上说情侣逛超市是一种情趣,必做清单里排名第77。”季佳泽则自然地添置着日用品,和宋婵一起填充手里推着的购物车。 “行吧……诶家里不是才买了洗衣液,为什么又买呀,我待会可不负责提东西。”宋婵去红酒柜里挑酒,撇了撇嘴。 “喜欢这个味道,放心,不让你提。”季佳泽帮她整理好购物车里乱放的零食,给洗衣液腾出位置。 “不让我出苦力……坐吃山空是吧季佳泽,好啊你,想败光我的钱是有什么企图?”宋婵想到后就转过身站到季佳泽面前抱着手看他。 “要败光也是我的钱。”季佳泽没好气地笑她,伸出手把她揽到怀里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宋婵突然怪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穿着校服在超市里买东西就很奇怪了,这样揽着更是算不上正经,她不自然地看了看周边的顾客,又低低头去看购物车里装的季佳泽放的东西。 好奇心打败了羞耻心,她拿起一个宠物食盘问:“你买这个做什么哇?” “看着好看买的。”季佳泽瞥了一眼,继续挑货架上的东西。 宋婵正要追问,一旁的售货员就凑上来推销产品了:“在挑这个呀,要不要看看这一款呢,因为尺寸原因一直滞销,最近在做活动,买二送一哦。” 宋婵低头看,发现是一盒加大尺寸的避孕套,包装简约特别,上面只有大大的两个字母:xl。此时此刻就像一个歪曲的表情符号在肆意嘲笑她的窘迫。 她脸红着说不用,一边去扯季佳泽衣服准备让他继续往前走,但回头定睛一看,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两盒做对比,听到售货员的推销后很满意地放下手里的商品,继而一本正经地接过来说:“那就简单地要个十盒吧。” 宋婵在售货员开心的回复声中脸丢得一干二净,但又面对一脸无辜的季佳泽没办法发出脾气来,她是有理由去猜测他是故意的,但是他又总是露出一脸“你为什么这么看我的”表情继续买东西。 简直太可恶了! 这种忿忿的心情在售货员一盒一盒清点避孕套数量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相观之下,不紧不慢把避孕套放进购物袋里的季佳泽眯着眼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再也不要和季佳泽来超市了!宋婵捏紧拳头下定决心。她合理怀疑他和她逛超市就是为了这一刻看她丢脸的。 真,的,很,气,人! 这种闷气宋婵算是生下了,一路上季佳泽的嘘寒问暖都显得十分虚情假意,下车的时候她从他手里抢走一个塑料袋气冲冲地冲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门开了,她闪身进去把季佳泽关在了门外,屋里亮起了光。 季佳泽提着购物袋,无奈地在庭院里的台阶上坐下了。 屋子里传出一些细微的动静。 不一会,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拍在墙壁上的时候还发出了一声震响。 季佳泽刚站起来就被宋婵扑了满怀。 两个人身形中冒出毛茸茸的一小团挣扎着想逃离。 “既然还有另一只小狗来分享我的爱的话,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这个大坏蛋好了。”宋婵埋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 “它可不是来分享我的爱的。”它是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来爱你的。 季佳泽垂下眼顺抚了她的脑袋,并且和她怀里的小狗对视上了。 小狗疑惑地看着他眼里快要溢出的温柔和爱意,摇了摇脑袋缩进宋婵的怀里。 圣洁 万幸的是季佳泽带回来的小狗是听话的小狗,奶白色的马尔济斯在宋婵温声细语的管教下学会在规定的地方上厕所,并且还会在散步完成后在门口的地毯把毛茸茸小脚上的灰尘蹭干净,然后径直跑进卫生间里绕着圈乖乖地等着洗爪爪。 “罐罐好乖。”这是宋婵最经常给季佳泽发的消息。 他们给小狗取名叫罐罐,它的到来让家里多出了许多瓶瓶罐罐的狗狗食物。 训练休息中的季佳泽有时会看着手机屏幕里笨笨的小狗照片笑出声。 “罐罐乖乖和妈妈在家里等我回来。”季佳泽回复她的讯息,望着夜色落下,越是看她的讯息越是想她。 “罐罐收到u·ェ·u。”俨然一个乖乖小狗口吻。 时间过得很快,在学园祭的筹备和期中复习中,宋婵每次回家抱着小狗都能充电满满。 “今天不训练吗?”宋婵问季佳泽,他今天一下课就来接她回家来了。 “嗯,今天休息,明天学园祭,操场要搭建场地,队里休息两天。”季佳泽加紧脚步跟上她,自从有了罐罐之后宋婵回家的积极性得到了很好地激发,连走路的速度都有可观的升快。 “诶我还没问你们呢,好像每年国际班都会很重视学园祭的,你们班策划了什么活动呀。”宋婵手里提着卓筱柔一周赶制而出的修女服,她之前很早就告诉季佳泽学园祭当天她需要花半天在班级选定的“教堂”里值班,但却好像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班的安排。 也不是没来得及,是季佳泽本人看上去一点也没兴趣掺和进去的样子。 “我们班好像是希腊神话,但我只知道主题,最近在忙队里的事,我和他们说有什么事安排好通知我就行,但要给我空出半天时间。”季佳泽本人也不像是为了这种文娱活动而费心的人,这种做法倒是更符合他散漫随和的做事风格。 “噢——那我们都把工作安排到上午好啦,另外半天一起去逛逛学园祭?”宋婵侧过来看季佳泽说道。 “嗯,中午我去接罐罐,带着一起逛。”季佳泽如是提议道。 “那我们就定在上午。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罐罐应该是可以藏在你衣服里悄悄偷渡进来的,还是罐罐爸爸聪明。”当提起罐罐的时候宋婵总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 “突然好期待学园祭呀——”宋婵笑着眯起了眼。 季佳泽看了看她手里的纸袋,也敛着眼睛笑着说:“是啊,我也很期待。” …… 宋婵换好衣服后就被卓筱柔拉去化妆了。 “哼哼,我要展示出我苦学许久的化妆技术。”在卓筱柔把她按在座位上这么说后已经过了半小时,她腰都要坐酸了。 “还没好吗?我再不去影音教室就要错过教廷宣告啦。”在活动开始前,会有一场她和神父一起演绎的论纲宣告戏。 “好啦好啦,最后一点,抿一抿嘴,对。完美!”卓筱柔满意地向后一撤观察宋婵的妆容,然后从旁边拿过一面镜子放在宋婵面前。 宋婵凑近一看,差点愣住了。 卓筱柔的化妆技术确实同本人所说一样很好,美瞳、修容和发型设计里都透露出巧妙的细节。 宋婵本来精致的五官在妆容的搭配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嫩欲滴:蓝海滩般宝石的眼眸随着睫毛的飞颤而熠熠生动,烟粉色的眼影点缀在眼角,让整双眼睛显得将哭未哭。而粉底遮去她原本浓重的唇色,精心涂抹着的蜜色唇釉亮着闪片,与柔嫩的肉桂色腮红烘托出纯欲的氛围。自然卷的头发也被仔细打理,被柔顺地梳理在身后,灰黑色的头纱笼罩包裹住她,和长袖长裙的修女服收拢住她姣好的曲线,衬得她整个人脆弱又幼态。 “……也许厚重的妆容更适合修女吧。”毕竟是中世纪老女人,宋婵如是想到,丝毫没想到卓筱柔反其道还把她化年轻了。 “你就不懂了吧,为了贴合季佳泽他们班的主题,我可是研究了一晚上的妆容。”卓筱柔得意满满,一边收拾好化妆品,一边催促她快去影音教室报道:“好啦,我在这里收拾一会,待会一定到现场给你录像噢。” “他们班?”虽然宋婵还想问,但显然时间确实容不下她闲聊,只好放下心里的疑问,拿起一旁的十字架道具,朝着教堂现场跑去。 排戏结束完之后音影教室就没什么人了,留下值班的修女宋婵一个人,整个教堂现场静谧得过分,就连卓筱柔也笑着拿着录像机说要去把视频导出来放在手机里而和她说了回见。 ……宋婵百无聊赖地坐在白色十字架下发呆。 时不时会打开手机发消息问季佳泽那边的情况,但他显然在忙着做事,不然以他秒回的性格也不会看到了却不回她消息。 宋婵打开家里安的宠物监控准备看一会罐罐,拖了拖回放才发现小狗吃完饭在家里转了一圈跑进窝里睡觉去了。 “什么呀,小懒狗。”宋婵宠溺地看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 由于整个教室有些偏离整个园区范围,至今还没人来光顾,偶尔会有几个搬运道具的人会匆匆忙忙在门口经过。 宋婵挪了挪椅子,靠着讲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什么时候才能到中午去接罐罐呢。 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她面前,宋婵吓得瞌睡醒了大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嘴角看自己有没有睡觉流口水。 还好触感是干燥的。没有丢脸。 嗯……季佳泽? 眼前的季佳泽穿着白色的无袖长袍,轻裘缓带垂在地上,手上戴着宽大华丽的手镯。和平时不同,今天的他有着一头白金色的短发,右侧的发被发胶固定背梳,从而露出的耳垂挂坠着湛蓝的宝石耳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应该也被折腾得不轻,北海蓝的瞳色映在她的眼里,端详半天发现除了美瞳之外好像没怎么被化妆。头上顶着白色的月桂花冠,手里拿着的则是牧笛和竖琴道具。 可能是气质原因,虽然身上搭的都是阿波罗的元素,但宋婵却第一眼觉得他应该像是树林里的月亮神阿尔忒弥斯,清冷又倦怠的神祇,手里的竖琴如天父宙斯亲赐的银弓,牧笛就像筒中的无形而射的箭矢。 他蹲在她的面前,恍若是在神庙中发现了信仰不同的闯入者,又像是在自己的森林中看到迷路的小鹿。 他的眼神清澈温柔,就像月光一般清冷柔和。 “醒了?”他握住她的手,发现有些凉,便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手给她取暖。 “醒啦。好帅呀太阳神,我被你的耀眼给吵醒啦。”宋婵低头去抵住他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也很漂亮我的小姐,误闯入你的教堂,希望你的主能够原谅一个愚笨的神祇被你的美貌所吸引而擅闯他的领地。”季佳泽温柔地说,抬头亲吻她的嘴唇和脸颊。“你是如此美丽,让人忍不住想亲吻你,去撷取你的美丽。修女小姐,原谅我的唐突,这是一个唐突的神明所不能掌控他的欲望而犯下的,他永远不能为之反悔的过错。” “唔——真主在上,请原谅我于神前的僭越。”宋婵配合地和他拥吻在一起。 唇舌缠绵,两双漂亮的湛蓝眼眸分别映出爱人的面容。 神殿之外,教堂之下,彩窗之前,他们虔诚却又禁忌地接吻。 呼吸乱了。 宋婵仰着头靠在讲台上,双眼有些失神涣散,但还是和季佳泽彼此对视着眼神拉丝。 沉浸在和神祇恋爱的情景里,她已经脑补出一桩禁欲修女虔诚礼拜而这些祷告都尽数被另一个清冷的神祇所聆听,两个人彼此在禁忌的边缘反复试探徘徊的剧情。 她突然觉得脸有些热,猛地侧过身不去看季佳泽。 季佳泽:? 宋婵整张脸都红了,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实话实说只能把她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倒出来给季佳泽公开处刑。 怎么会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想到这些内容啊,宋婵已经开始内心自省了,但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越是会去补充更多细节的内容,越是细致的描绘,越成为一把普罗米修斯之火来到人间把她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 她含糊地张嘴问季佳泽:“要做么。” 季佳泽本来还在想为什么她会脸红,这叁个字直接解释了她的所思所感,他了然地笑了,露出变幻莫测的神色,一双眼睛清澈干净地打量她,将她上上下下看得恍若不着丝缕。 “嗯……原来是修女小姐不满足我们现在的关系啊。”他故意的语气让宋婵更加窘迫了。 “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宋婵快要哭着跑路了。 “等一下。”季佳泽捏了捏她的脸,起身往门的方向走。 合上门的声音就像一桩警钟撞在宋婵的心上,她一面口干舌燥,一面又觉得不应该这么做,无论是现实和想象中,这样做都未免过于背德。 她还没思量好该如何临阵逃脱,季佳泽就朝着她快步走过来,一步一步就像踩在她心弦上,弹棉花似的,让她整个人飘飘忽忽,如置云端。 直到她被托坐在讲台上吻住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临阵脱逃的。因为,这正是她所求所渴望的,她渴望被眼前不可亵渎的神明的身体所进入,在最严肃神圣的场所。即使这是用装饰纸一张一张包装出来的。 “唔。”季佳泽的吻技从容又深热,勾拉缠绕之间就能轻易让她裙底下泛滥成灾。 “修女小姐,我可以不去管束你的信仰,但是。”季佳泽掀开她的长裙,露出里面欲遮欲掩的白色蕾丝内裤,中间地带已经被沾湿出深色的痕迹。 他将她半搂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去褪下她的内裤,直到滑落在她盈盈可握的脚踝上,堆迭悬挂在半空。 他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做着扩张,就着水润的穴口深深浅浅地戳弄,温柔的吻从脖颈侧面一一落下,却只能止步于领口下方的锁骨,他稍稍用力,就吻出浅浅的粉色印记,如同清晨盛开的粉色蔷薇花蕾。 “但是,”季佳泽在她耳边流连,用着暧昧的喘息让她自愿向他敞开大腿,他撩开长袍,硬挺的性器抵在她的穴口,他用手掌住她的腰肢,对准了位置缓慢地插了进去。 她被狠狠地撑开,在讲师会搁置教案的讲台上,下面含着裹着他的性器,呜咽着被迫晃动起来。 “你的身心必须为我所征用。”季佳泽眼里也染上不容忽略的情欲,他沙哑的声线吐露呈现着下流的话语:“放松点,修女小姐的穴吸得我快要背弃神戒了。” “啊……我已经……夹紧了……嗯!”宋婵被插出令人哀怜的喘叫,从话语中能看出来她已经被情欲烧坏了头脑。 可怜的修女,正敞露着大腿被异教的神明侵犯。 季佳泽隔着衣料握住她的乳揉捏,闯入的性器来势凶猛,抽送得猛烈又快速,让宋婵下腹涨麻酸疼,双腿挂在空中摇摆颤动。 他含住她的耳垂,温柔地舔舐,下身却毫不留情,直往她的腿心捣弄。 宋婵被操得舒服,双手挂在他的脖颈后支撑身体,身体绵软,越是被顶弄越是瘫成一团春水,打出涟漪,迸溅出水花,激荡心旌的瀑流。 “好乖。”季佳泽伸手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踮着脚背对他趴在讲台上,一手托着她的小腹抬高她的屁股,一手扶着性器重新插了进去。 “嗯啊……好深……哈啊。”后入的姿势往往能插得更深更长驱直入,也能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季佳泽的存在。 季佳泽找到她背后的裙子拉链,从上而下解开,倾泻出宋婵漂亮的脊背和白皙的肌肤。 与空气的接触让她紧绷住身体,下面也相应地含化绞弄着他。 贴身衣物也剥开得很顺利,乳肉坠出来及时被季佳泽的手托住捏弄着惩罚,他挑弄着顶端的乳尖,用指尖代替去舔吻玩弄她白嫩的乳肉。温热的嘴唇则沿着她的脊线湿吻而下,引起她的阵阵颤栗,抖动得厉害。 宋婵被插得晃动着身体,双手抓握着讲台边缘,如同被海浪冲走之人在风暴中获取可坚定环抱的高大树木。她被压在讲台上,氤氲着双眼,由着季佳泽挺着胯在她身后插送顶弄。 她嘴唇微张,吐露出颤抖的哭腔,身体也在他身下轻轻颤抖着,但翘起的臀却听话地随着他的攻伐而摇动着,就算被插得呜咽哭出声,就算喘出了沙哑的音调,她依旧压着腰抬高了接受这位年轻神明的操弄。 她丢弃了她的信仰,丢弃了她束缚麻木的随时可以奉献牺牲给主的人生,丢弃了她对于性的羞耻与避讳。 不止是一味地发出哀怜的娇喘,她转过头来想和她的神明接吻,他几乎是下一秒就衔住她递来的嘴唇,意会得如同他们也在同时进行着神交。 她只顾着沉醉于如葡萄酒与奶酪般甜美的快感与无法抗拒沉沦的欲望之中。除此之外,她溢出的尖叫被视为黄莺的夜曲,炙热的水液被视为溅落而出春泉之露,被灭顶的快感攀升而上的后颈呈现出优美流畅的弧度,则是麋鹿饮溪完毕而于山涧失声仰望的模样。 被教条锁链禁锢下的身体被剥开坦露出她灵魂中对眼前神明的贪恋。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信仰者。 所以原谅我吧主,我在你的面前犯下罪行,让你将我的原罪审视无余。 而后我会用余生来忏悔,以求您允许我与我所爱之人结合,而彼此依偎度过我短暂而不悔的生命。 你听见了吗,我的神明。 我是如此,想和您在一起。 请用您的圣洁去容纳我想要独占你的脏欲。 甜塔 “婵,婵,醒醒。”卓筱柔的香味从前方蔓过来。 “唔……”宋婵从臂弯里抬起头,揉了揉眼。“怎么了?” “许老师来啦。”整个高二年级最恐怖的数学教师。 “救……”宋婵哭着脸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从桌厢里拿出演算纸和课本。 一趴一起,一节课间怎么就过去了。 “都打起精神来,趴着的要么给我出去站着醒了再进来,要么就来讲台上坐我旁边睡。”许老师扬着声音用教案拍了拍讲台。 “给我撑着了噢,见一个我拎上来一个,打开63页教辅,课本拿下去,这节课不用。”许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冷冽的声音打在每一个学不好的数学笨蛋上。 由于温和的班主任徐老师和严厉的数学魔鬼许老师名字太过相似,避免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发生,班上同学都叫班主任老徐,真正的许老师则站在讲台上让人不敢给他取捉弄的外号。 “噢在这之前我要说一下,上次月考我们班上又没有数学最高分,我真的会怀疑是不是我的教学方案出了什么问题……”许老师像是打开了话口,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么点,早就讲完的数学考试此时又被拿出来说道。 “……说得好像之前我们班一直有最高分一样。”宋婵心里嘀咕着,想了想桌厢里分数并不好看的月考数学考卷又默默低头不作声。 但许老师好像又了然地叹了叹气,完全扫去在数学组里碰壁的样子,收好情绪背过身去书写板书一边说:“陆向珩马上就回来了,我希望班上至少出一次最高分吧,要不然没机会了。” ! 宋婵吓得手一滑,把子弹笔投落了出去。 陆……陆向珩? 整个上午的课宋婵都听得漫不经心。 午休的时候她和卓筱柔在天台吃着午饭。 今天是宋婵做了草莓甜塔带来学校。 当然,罐罐和季佳泽见者有份。 “婵,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卓筱柔看出好友的状态不对,适时地询问她。 “没有……我只是在惊讶,原来真的是陆向珩。”宋婵咬了咬嘴里的银叉,还在品咂奶油塔体的甜度是不是正好合适。 “啊……好像许老师说他快回来了。”卓筱柔变得有些恍惚,紧张地转身去从保温袋里掏出两瓶果汁递给宋婵。 正好对上她直视而来的目光。 上课时,卓筱柔在听到陆向珩快要回来的一瞬身体变得僵硬,宋婵坐在她后桌很容易就看到了,这也是宋婵心不在焉的真正缘由。 此时此刻,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卓筱柔看,但不全是审视,更是在期待她的回答和解释是否能让她满意。 “我……”卓筱柔收回手里的果汁,放在自己曲着的腿上,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嗯?”宋婵看她的目光更加灼热,就像要在她的衬衫上烫出一个洞来。 “陆向珩是我哥,不应该和我关系不好吧,我听班长说他是高一上期中出去交换的?在那之前的事情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连班上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都会给她仔细解释,宋婵移开目光,叉起食盒里鲜艳欲滴的草莓放在眼前端详。 宋婵是不愿意从好友嘴里套出任何会有背叛情节的解释的,但她想了很久也没能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她还认为陆向珩和她在高中之后就没有什么交集。 “婵,我不想和你说谎,在我这里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卓筱柔的声线有着轻易让人忽略的颤抖。 宋婵的心却沉了下去。 “你说清楚一些。”宋婵不明白她和陆向珩的事情有什么掩盖不能说的,甚至她对陆向珩的记忆还停留在入学前两个人填写高中志愿后去后街的火锅店吃了一顿差点进肠胃急诊的庆祝餐。 之后……她一醒来浑浑噩噩得知自己进了一所私立,和她当初想考的高中完全不一致。 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发挥失常被拒了,所以一直默认陆向珩去了那所配得上他成绩的公立重点。而她也在之后搬了家,两个人的联系越来越少,甚至没有联系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聊天记录她也去一遍一遍地翻过,但手机恢复了出厂,电脑上登陆了也没有备份,就连电话号码都是她从父母那里要来的,但由于她的状态也很混沌,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 但这一切都基于两个人不在一所学校的基础上。 陆向珩最终和她进了一所学校,那他们的联系应该很频繁才对,甚至是关系好到周围的人都知道才对。但在卓筱柔的叙述当中却没有任何陆向珩的痕迹,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她之前接收到的信息都掺着真假。 所以? “关于你和陆向珩的事情,我确实不是很知情,你们入学的时候经常一起出行,虽然不在一个实验班但关系很好……”卓筱柔攥紧了饮料,又继续补充道:“可是你们的关系到后面越来越差,最后甚至路上碰到都不会打招呼,我也问过你这件事,你说让我别再提他这个人。” 宋婵抬了抬眉,说:“关系越来越差?”这不太合理吧。 她自己可能会闹脾气,但是陆向珩完全不像是会和她闹别扭的人,宋婵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让她和陆向珩关系越来越差。 卓筱柔的话她没办法尽信,这太不合乎逻辑了。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之所以不提也是因为,你是在他出国的时候出意外失忆的。”卓筱柔眼里流露出难过的情绪,不像是在作伪。“我害怕……刺激到你,我只知道你们两个人同时没来上课,再之后你回来,突然就告诉我你失忆了,我真的很难过。” 宋婵怔了怔,之前确实没想到这个时间点是这样重合在一起的,她抬眼看到卓筱柔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对不起,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害怕吧,好朋友突然消失联系不上,回来之后还告诉你忘记了所有事。” 她也对卓筱柔有所掩瞒,并没有告诉她失忆的真正原因。毕竟告诉好朋友说自己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失忆,怎么听都像是在现场编纂一本狗血言情。 那这样就对得上了,陆向珩出国交换,而他们在那段时间因为某件事闹得不愉快,而她想去道歉或者是送别?出于某种目的,她打车前往机场,路上却出了车祸。 这是何等霉运。 “我……是真的很喜欢婵,我不会作出任何伤害你的事的。”卓筱柔着急继续地解释道。 宋婵揉了揉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接来一瓶饮料,笑着说:“我知道,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么?就算不记得之前的事,我也记得我们在这段时间的相处呀。哇,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你喜欢陆向珩但是我和他关系好所以隐瞒了他和我相处过程的情节,我真的想一上午了,焦心死我了。”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卓筱柔瞪大眼睛解释,又脸红地说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不喜欢他那种腹黑类型。” “我当然知道了,我们看男人的眼光是如此不同。但其实向珩哥人很好的,他只是会比我们考虑的东西多一些,腹黑?算不上吧。”宋婵想了想,觉得好像两个人比拼腹黑可能一时半会还分不出个胜负来,笑着开玩笑说:“要不等他回来我撮合你俩?”这俩的组合还挺有意思的。 “不不不,不了,我真的对这种类型不感冒。”卓筱柔连连拒绝,脸上满是嫌弃的神色。 “哈哈哈哈。”宋婵放松地笑了出来,很少见到这么情状的卓筱柔,在此之前她一直从容温柔优雅,这种窘迫的情况可不多见,现在误会解除,她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走吧,我们回教室里喝饮料,今天好晒,感觉再不进去就要出汗了。”宋婵收拾着东西向卓筱柔伸出手。 卓筱柔看了看伸过来的手,愣了一下又笑着握住了。 我们会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卓筱柔低头遮住了眼里的狼狈。 背叛 你只不过是小偷,窃取了我给她的时间。——陆向珩 陆向珩回来这件事,又让论坛活跃了一段时间。 毕竟也算高二的风云人物。 诱发一阵春心萌动——名草无主的交换生帅哥谁能不爱。 宋婵没放太多心思在上面,对于这位从小相伴的青梅竹马。彼此间熟识到她知道他回国一定会主动找她逃课去城许南路吃饭。 那里的斋食是陆向珩唯一在外用餐的指定,除此之外一切没门。 通常她会拒绝,她一点都不喜欢吃斋,但这次她会勉为其难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解决之前的误会与矛盾。 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陆向珩回学校快一周,两人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宋婵想起卓筱柔告诉她的话,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事? 宋婵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让两个人这么别扭,甚至到了不见面的地步。 陆向珩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或悲或喜的激烈情绪,就算她做错了事他也只会为了她收拾兜底,等事情结束了再来收拾她。 斟酌了一下,午休的时候宋婵在他们班门口蹲守了一会。 “陆哥?他好像去琴房了。”陆向珩班上的同学如是回答。 宋婵跑到艺术楼找到自由琴房,比对练习门牌上写的名字找到了陆向珩。 他可能刚结束练琴没多久,大提琴安稳地放在地上铺着的琴盒里,但琴弓还被他执在搭在腿上的手里。 乐谱散落一地,就和从前一样。 他喜欢预约有钢琴的大琴房,好把腿搭在钢琴凳上午休。初中的时候他们学校里并没有配备这样的琴房,他总是带着她翻墙去校外的琴房午休。 宋婵轻轻推开门,门后的谱架推倒在地,把陆向珩吵醒了。 他松开环起的手,眼神很快清明,抬眼看宋婵尴尬地握着门把手。 “进来。”陆向珩声音沙哑,表情没什么变化。 宋婵合上身后的门,慢吞吞打了声招呼。 “叫我什么?”陆向珩眯了眯眼,将琴架上的银框眼睛带上了。 “陆向珩啊,怎么,去一趟国外人傻了?”宋婵回道。 她很快就听见他冒出一声近乎冷笑的音调,以不算平稳的口吻一字一句说道:“这话我该问你,是我去国外交换,不是你。怎么了,回来连男朋友都不认了?” 宋婵瞪大了眼,呼吸窒住了,立马反驳骂他一句傻逼,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你以为我提前回来是为什么。”陆向珩站起身,将宋婵抵在门上,眼里全是质询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些愤怒的情绪在里面。 “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再怎么失忆,她也清楚她对陆向珩没有出于任何有关恋慕的感情。 但饶是如此,记忆的空白也让她的声线颤抖,声音间隙里填满了她试图掩藏的不确信与恐慌,但她还是坚持站在自己直觉这边——不可能在一起就是不可能。 况且她现在有了季佳泽。 “婵婵。”陆向珩叫了她的小名,就这一声,让宋婵眼里的惊慌有些掩盖不住,她抬起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手指却忍不住颤抖着想去摸校服包里的手机。 她下意识想和季佳泽联系。 “既然是男女朋友,不可能一直没和我联系……”宋婵拉开和他的距离,直到背已经抵在墙上。此时她还是没办法相信他的话,竭力寻找着他的话语盲点反驳着。 她快速在脑内梳理卓筱柔那天和她说的话,已经设想过很多她和陆向珩闹掰的情况,但从没有考虑过他们闹翻,会是因为恋爱相关的原因。 她猝不及防。 “我没和你联系,是因为当时去伦敦的时候就和你约好了,怕我忍不住回来,所以不和你联系。”陆向珩掏出手机,滑开主屏幕给她看壁纸。 是他和她的聊天记录截图。 “去伦敦要注意天气,别老是被淋湿,不联系也没关系,那边肯定很辛苦。” “是怕我太想你。” “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要把这段聊天记录当作手机壁纸。 他提前设置好了就等着她上门兴师问罪然后被他钓鱼执法? 宋婵看着这段聊天记录,心里不由得发凉。这些东西不能证明是她和他的聊天记录。 就算是真的聊天记录。 她没办法全信。 但一想到如果这是真的,她就快反胃地吐出来。 这一切是真的,陆向珩和她在一起了,在这段时间她失忆,忘记这个事实,转而和季佳泽交往。 那她在干什么,出轨?不忠?脚踏两只船? “哥……你别和我开玩笑,我们从小到大……”宋婵合上了嘴。 她看到陆向珩露出受伤的眼神。 她在此之间只看过一次的眼神。 我这是在干什么…… 宋婵捂住嘴逃出落满琴谱的琴房。 她觉得自己好恶心。 宋婵撑在洗手台上,水龙头开着,她感觉自己随时可以呕吐出来。 这种应激反应让她胃酸上涌,一时之间食道火辣疼痛,她干呕后疲惫地抬起头。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惊恐、犹疑、不知所措,还有一种本能的自我厌恶。 她掏出手机,想给季佳泽打电话。 却先看到了他中午发来的信息:“午休没和zxr在一起吗?刚刚去天台,没看见你。” 第二条是:好想见你。 宋婵熄灭了屏幕。 滚烫的水滴砸在了漆黑的手机屏幕上。 映照出一片破碎的心。 她怎么敢和他说,这种没确认是否为真 出卫生间后,她偏过头,看到靠在门口栏杆前的陆向珩。 他没有穿校服外套,只是背着巨大的琴盒在等她,没有不耐,只是侧着脸倚在栏杆上。 陆向珩的侧脸是她最熟悉的,两个人并肩走了十多年,她闭着眼都能画出他侧脸的轮廓。 他长得极为出挑,男生女相,在很小时候就被她信以佛法的家里认为是因果之人,曾接到家里住过不短的一段时日,陪伴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他长了她叁个月,所以她从小叫他哥哥。至于长大后才改了称呼,以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避嫌。 她用手帕擦掉手上的水渍,强整精神出门走到他面前。 “我……”宋婵开口,却楞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我知道。”陆向珩说,“回来那天我就想去找你了,那个男生叫季佳泽是吗,你的,男朋友。之前去你们班上找你的时候看到了。” 就算没看到,论坛上也能捕风捉影到些什么。 她猜到陆向珩会知道她恋爱的事情,但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境况。 她必须冷静下来。 宋婵回了一声是,之后就是没办法遏制的沉默蔓延。 “今天先回去吧,我们之后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吧。你不用有压力。”陆向珩从兜里拿出一盒糖递给她,是她最喜欢吃的月亮糖。 “我准备回来的时候给阿姨打了电话,才知道你出现了记忆缺失的问题,如果早一点问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陆向珩垂着眼,分辨不出他什么情绪。 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后,没有说什么,他习惯地转身低下头来帮她理了理歪掉的领结。 “我有责任,刚才是我情绪激动了。”陆向珩松开手。 宋婵抬起眼。 陆向珩的一双桃花眼微垂着,勾勒出淡淡的双眼皮线,宋婵的视线下移,看到隐在白色衬衣下的檀珠。 他还是和从前一般,身上总是散发着清和深厚的木质香气,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断章 宋婵早退了,她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就往市里的方向行去。 冷静的思忖支撑下,她决定先从家里入手,弄清陆向珩和她之前发生的事,之后再拿确实的事实向季佳泽解释,要不然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乱。 无论如何,她作为当事人,必须以负责的态度处理这些感情纠纷。 “今晚我有事要回一趟市里,可能会留宿,你回家记得给罐罐洗个澡噢。”她拨弄着手机屏幕,犹豫修改半天最终发出这么一条消息给季佳泽。 季佳泽很快回了好。 这个时候应该是课间休息,但他及时的回复却让她心下漏了一拍。 早退是因为是在过于心烦意乱,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她打开车窗,让风卷进来吹乱她的头发,发丝或重或轻地拍在皮肤上,让她间或地放空了一会。 但一想起刚才知晓的事,宋婵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的思绪逐渐翻飞,只能攥紧袖口,寄希望于事情还能有所转机。 该如何否定一段被自己遗忘的感情呢。 她只能逼迫自己回想起来。 …… 指纹解锁开厚重的房门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过来开门的母亲。 她像是刚赶回来,身上的外套还没来得及脱下,带着极少的妆容,看见宋婵回来之后略显担心地用那双包含哀愁看着她。 江之遥是典型的南方家庭出生的女儿,带着近水生养而出的愁绪和温婉,宋婵祖父信佛,连带着整个江系都沾染着浓郁的佛气,说话做事都很平和,是极少产生争执的一家。 但江之遥幼时寄在祖父友人家长大,直到快满成年才接回家里,与慈眉善目的祖父气质不同的是,宋婵的母亲总是有着哀愁的面容——她是极爱操心的性格,对宋婵住宿在外的明里暗里的关照不曾少过,但她也极为尊重女儿的隐私,至今没有擅自去过她的住所。 看到她时,宋婵心里悠然而出的宽慰却被一种别扭的情绪给置换了,她说不上来是何种情绪,只归为是自己心里有事,到家里也无法放下心中悬石。 “回来了?先进来休息一会,陈姨听你要回来,临时去加了你爱吃的几样甜品。”江之遥露出好看温柔的笑容,将宋婵引入家中。 坐在沙发上,宋婵喝着新沏出的红茶,看母亲翻看着桌上的中文杂志,心情逐渐平和了不少,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听说你上上周末没去医院复诊,医生给我打了电话问是什么情况。记忆这方面,恢复了些吗?”江之遥合上杂志,带着些许关切紧张地问她。 “上上周末有事,和同学出去玩了一趟。”宋婵摇摇头,说:“没有恢复的迹象,还是记不起来,不过现在已经不头疼了。” 她下意识隐瞒了季佳泽的事,无论家风如何,高中早恋这种事还是不让家长介入的好。 “不疼就好,恢复记忆的事情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就行了,不碍事。”江之遥温柔地理了理她的头发,宋婵下意识有些想偏开,但又暗自用手捏了捏大腿,乖顺地坐在原地。 “这次回来……我想问一些事情,关于当时……车祸的具体情况,那天,是不是向珩哥出国的那天。”宋婵犹豫着问出了话。 “啊,这么一说好像是的,向珩是那几天出的国,可是太匆忙了,我们都没来得及送他。”江之遥眼里又重现了那种淡淡的担心,“然后你又出了这种事,实在是……”她叹了叹气。 “那……那几天,我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宋婵适时打断了母亲的感叹。 “这,我不太清楚,那时我正忙着茶州的事,要问不对劲的话,估计得问向珩吧。你们俩关系比谁都要好,我们大人有时都插不上话。”既然江之遥这么说了,那果然没办法从他们这边得到证实。 宋婵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她真的和陆向珩在一起了,肯定也会瞒着家里人,以免他们扩大事态,直接让谈恋爱变成谈婚论嫁。 宋婵想了想,便放弃了从母亲这边探话的想法,决定一会等吃完饭去隔壁找陆向珩再好好谈谈。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帘发现窗正对着的卧室灯是亮着的,让宋婵愣了几秒。 陆向珩的父母终年在国外生活,所以一定是陆向珩回来了。她这么想着,对面的窗帘便适时打开了,手里还扯着窗帘的陆向珩愣了愣,随后很快和她点了点头示意。 宋婵跟着点点头。 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十几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恍惚间看到那边的陆向珩怔了怔,他低下头按了几下手机,随后放在耳边,静静地看着宋婵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宋婵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通了电话,应了句喂。 陆向珩温和的声音随着电话底噪响起:“一会……来我家谈谈吧。” 宋婵隔着两块玻璃看他,感觉时间突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陆向珩回家后换上了居家的中式常服,扎起来的头发放下了,温顺地搭在肩上。这是他的习惯,她还记得,这种熟悉感让她不禁松下许多中午他带给她的压力。 她遥遥回想起小时候因为江之遥的一些恶趣味,让他留了一段时间的长发。虽然在离开她家后便剪短了,此后再也没留长过,但那副模样仍停留在她幼时的记忆深处。 如今去了国外半年多时间,他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剪发,一直留着,今天见面时她都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又留回了幼时的长发。 但她不会认错的,任何一个见过陆向珩的人都不会忘掉他这份动人心魄的美丽。 她从小浸染其中,深谙这种渗透人心的力量。 此时看着他,对自己深信不疑“不可能”的底气,险些就要就地解散了。 她忍住上涌的心绪说了声好,随即拉上窗帘,挂断了电话。 有些人的温柔是深藏在骨肉中的,只有透过障目的烟雾才能窥见他们不经意间散落而出的爱意;而有些人的温柔是止于皮相的,陆向珩的温柔可以说是一把握不住的镜花水月,却在举手投足中散发着极强的存在感,在很长的时间内深入人心,效果极强,无人幸免。 正如下午初见她时还会透露出不少的愠怒神色,而现在却能坐在茶室内给她洗茶,始终带着温和的神色,你看不清他到底在思量些什么。 她并不擅长和这样的陆向珩打交道,这是他对待外人的往常态度,所以她才很明了地知道他在生气,而且原因估计还全在她身上。 “那件事……”宋婵刚想开口,一杯冒着热气的毛尖就递到她面前。 “问我之前,你不如说一说你失忆的情况,我刚回国不久,和之遥阿姨只联系过一次。”所以失忆这件事他只知道个大概,但在细节上却模糊得不行。 宋婵想了想,迫于他生气时端着的模样,把失忆的情况大概和他描述了一些。 陆向珩听着皱起了眉,问道:“我出国那天你来机场找我?”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宋婵反问。 “我不知道,我们前一天就说好在我回来之前不要有联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陆向珩拨弄着桌上的白鹤茶宠。 “所以你能说一说么,我们之间被我遗忘掉的事。”宋婵直入主题,想要早一些让心里的石头落下。 “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很想知道。”陆向珩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又说道:“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新男朋友了,你把我们之间的事忘得干净。我拿什么和他争。” 宋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得句句在理,就算知道他们真的在一起,她也不可能和季佳泽提分手。和他分手这种事,她从知道这件事以来就没考虑过。 “但我需要为我的作为负责,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也要有始有终。”宋婵想了想还是说:“你知道的向珩哥,我不喜欢徘徊和犹豫,我只忠于现下的我。” “那你还是不要问了,既然你已经作出裁定的话,我怕我和你说了你只会更加痛苦。”陆向珩给她斟了新茶,神情平和。 “但这对你难道不公平吗?在你的视角是我作为不忠者出轨了。”宋婵没办法接受不清不楚地将一段事情放置在永远可能会发展成事态严重的情境下,她必须亲自为此画上句号。 “公平不公平对我有什么意义呢?你自己擅自做了决定有问过我的感受吗?”陆向珩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转而说道:“两个人之间你必须作出选择,这件事你无需过问,你只需要在我和他之间作出选择,然后告诉我就可以。”陆向珩放下茶壶,收敛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茶室里的书画有两幅,一幅字“风声鹤唳”,一幅写意“鹤据图”,都是陆向珩初叁时作的,两幅书画静对着,正如酝酿着话语和情绪的他们。 “我难道不应该对这些事情拥有知情权吗?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我曾经作出的决定。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宋婵对于记忆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十分敏感,丧失安全感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了解过去自身的机会,更何况这件事牵扯很多,解决不好,可能两边的人都要受到伤害。 “我说过了,我提醒过你了,我也给你解决方法了。”陆向珩声音中带有些略微的疲惫,他看着宋婵,语气冷冽地说道:“是你自己要接触的,婵婵,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宋婵不禁为他严肃的神情颤了几下,最后还是坚持一开始的想法——将一切了解清楚,给自己,给陆向珩,给季佳泽一个交代。 “你和我来。” 宋婵出了茶室,跟着陆向珩上了二楼,那间和她卧室相对的房间。 她在房门前松了松攥紧的手,手心已是一把水。 当看到房间里的陈设时,宋婵瘫软地跪在了地上。 她捂住自己的嘴,剧烈地颤动起来。 挑明 季佳泽训练完后回家里给狗狗洗了个泡泡澡,用的是宋婵在网上新买的沐浴洗剂,罐罐很喜欢这个味道,比起平时抗拒洗澡,态度好了不少。 他躺在床上,陷在凉被里,编辑着给宋婵发的消息,看着消息框,不由得觉得有些烦闷。 窗外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他起身去将家里的窗户都关好,从狗窝里抱起罐罐横躺在宋婵的床上。 树影浅浅印在地板上,随着风雨摇晃着。 他亲昵地蹭了蹭罐罐,自言自语地说:“你妈妈今天不回来,我们父子俩凑合过一晚吧。” 远处传来断续的雷声。 宋婵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准备好的心理建设全线崩塌了。 里面到处是她的痕迹——她从医院回来后翻来覆去找不到的最喜欢的那几件卫衣,晚上抱着睡觉的小熊,床上堆着两床对比强烈的被子,一床她不认识,大抵是陆向珩的,另外一床——是她在家里躺在贵妃椅上常盖的空调薄毯。 她走进房间,径直走向床头柜,拉开第二层抽屉,想看看有没有使用过的避孕套和卫生巾。 她向来喜欢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陆向珩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她一会翻找,一会站着发呆,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陆向珩。”宋婵仍由他拉着她的手,全身却止不住地颤抖,她发出含糊又不确定的声音,再问了一遍:“哥,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她的爱怎么会如此浅薄,浅薄到可以在同时,和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坠入爱河。 非要亲眼见到才能死心吗? 从头到尾,有问题的一直都是她。 眼前的宋婵突然就与很久以前的宋婵的模样重合在一起,那个时候她也会仰头看他叫他哥哥。 陆向珩扣住她的肩膀,让她短暂地清醒过来,宋婵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浮现的也是此情此景,在这个房间,陆向珩抓住她的肩膀,竭力地质问她为什么。 她的脑侧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她闭上眼试图用手重压头部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陆向珩将她环进怀里,用手轻轻揉着她触碰的地方,他长叹了一口气,回应着她说:“婵婵,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 他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湿意,状似不在意地想着:太久不见,好像又瘦了些。 宋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冗长到就像游戏故事线如何走都看不到结束的尽头。 在宋婵的认知中,陆向珩是藏匿着所有光明与希望的困兽,一只被家庭束缚毒打以至于弃之心灵于荒瘠林的孤独灵魂,却转而用光鲜的外衣包裹住自我内里的不堪与狼狈。 他家里情况极其复杂,父亲权势重,出于暴戾的性格实行残酷的家庭独裁,没有给陆向珩以及新婚妻子任何喘气的机会。 奉子成婚的他的母亲一直忍受这种压抑的家庭环境,但却在丈夫外面圈养的情妇找上陆向珩的当晚就割腕自杀。出了这样的丑闻,陆庭泽立刻着手迁去北美发展。甚至连亡妻的葬礼也只是匆匆露面又匆匆离开,仿若只为尽丈夫职责而来。 这是宋婵所知道的一些前情隐事。 但她出席了陆向珩母亲的葬礼,亲手献上了纯净的百合,还和家里人一同斋戒叁日为逝者祈福。 宋婵连着好几日做了噩梦,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亲近的人的死亡,不仅仅是出席一场葬礼那么简单,那个会对着她笑给她封压岁红包结穗的顾阿姨再也无法见面了。 自我了结是为大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家里大人们都讳莫如深。 除了江之遥,她多愁善感的母亲,偶尔会提及一些琐碎的事,宋婵听了大多不会放在心上。但每次都被唠叨要对陆向珩好一些,少对他没大没小地发脾气,可能也有这些原因在,她和陆向珩从小到大,一次吵架的情况都没有。 母亲的死对于陆向珩来说,就像与外界的恶意与父亲的威压之间的保护障壁凿碎了般,将他抛置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地方。 她虽然会闹脾气闹别扭,但两个人关系总是会在次日和好如初。她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陆向珩也总是对她有着难以想象的忍受度,他们从小到大吵架的时刻屈指可数。 人们无法将他的身世与本人联系在一起,因为他总是温和有礼、气质卓然,大家多是称赞他的优秀,倾慕他的温柔,甚至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而从未看见他藏匿起来的疼痛,或者是说无视、将之作为社交谈资。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陆向珩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是在他们上小学,没人给他开家长会的那个下午。 座无虚席的教室中,只有他的位置上是空的,桌面上是他优异的成绩单。 那天正好是母亲节,学校特地弄了感恩活动,让每个学生将绢花送给母亲或者父亲。 她找到陆向珩的时候,他正握着绢花,发觉她来,立刻就扬起了与平时无差的和煦笑容,问她:“怎么来了。” 宋婵直言不讳,她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很疼么。” 陆向珩怔了怔,随即很快收起了笑容,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你在流泪。”宋婵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在这里流泪。” 他睁大了眼睛,再也掩饰不住落寞的神色,让宋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很喜欢这个绢花,哥哥可以给我吗,我会好好爱惜的。”宋婵拉着他的手摇了摇,作出乞要的神色,“作为交换,我把我的小狗模型给哥哥。”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宋婵无从得知。 但她明白,那个时候,她是他唯一的救赎。 因为她知道他隐匿起来的一切,被精神富养着的她总是比更多人能体会别人的苦楚,强大的共情能力和纯净无害的气质,那些情绪就像能够通感一般,飘散在空气中被她注意到。 陆向珩身上的檀木味一直都是苦的,从来没变过。 宋婵醒来时是深夜,屏幕显示四点多,她在自己的卧室醒来,房里开着空调,却睡出了一身冷汗,虚浮着脚步,她回到浴室重新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后,获得的是短暂的平静,她走到窗台,悄悄掀开一角,看到对面的卧室还亮着灯,窗帘半掩着。 她试图再去回忆从前的事,头又开始叫嚣着疼痛起来,她捂住耳朵缓解耳鸣的症状,从床头拿了止痛药就着水喝下。 现在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情况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值得乐观。 陆向珩说得对,他给了她解决办法,让她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在明知她一定会选季佳泽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她因为自责而感到痛苦。 他在这种时候又格外地温柔。她敢相信,如果任何一个不是她的人在感情上背叛他,他一定会以加倍的痛苦奉还回去,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平时佛珠缠身,经文在携,温润如山间雾竹的人,做起事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也许这是他唯一从他父亲那里继承的东西。 季佳泽在做什么呢,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睡眠质量一向值得称道。 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 宋婵披着浴巾,在露台飘窗上枯坐了一晚。 对面的灯也一夜未熄。 吐露 早上吃完饭后,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宋婵回学校上课。 路上她发信息给季佳泽,让他把她没带的生物书带上,上午第一节课生物课需要用。 季佳泽应该是刚睡醒,回了好后就没什么动静 全然没问她昨晚干嘛去了。 出门的时候江之遥让她去隔壁叫陆向珩一起去上学。 不情愿地去敲了敲门后才发现,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这样也好,不用熬那段想想就觉得窒息的一起上学时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再怎么说,一个晚上能够冲淡一些情绪,但无法给出恰当的应对与解答。 宋婵看着聊天界面,想着今天要将这件事和季佳泽说清楚。 手机里多说无益,她更相信两个人见面,相信亲口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她不能接受任何信息损耗带来任何她无法接受的结果。 但当她见到季佳泽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他好像没睡好,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平时质量好的人一旦睡不好在表象这一层就会很明显。 但见到她的时候还是打起了精神,因由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也只能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温声温气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想这么直截了当地说。 她想如果昨晚有季佳泽在的话也许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但她又很快否定了这种假设。 因为季佳泽是季佳泽,不是她情绪的收容所,既然是在遇到他之前发生的遗留问题,她必须自己直面解决。 “睡得还行,你呢。”宋婵眼睛很大,所以平时就有结构性的黑眼圈,此时与平常比起来只是脸色苍白了些,看起来并无异处。 “嗯,晚上罐罐闹我,不是很好。”主要是不习惯抱狗不抱人,季佳泽想。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稍不注意就会沉沦进去。 “那待会课间补一下觉。”宋婵说。 “嗯好。”季佳泽应了一声,给她理了理衬衫的领口:“领口折起来了,出门这么急?从哪个男人的卧室窗口翻逃来上课的?”他看出她情绪不佳,试图用一些玩笑让她的心情得以缓解。 不巧的是这个玩笑正好戳到宋婵的痛点,她移开眼,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说:“对啊,刚从一有婚之夫的家里逃出,他老婆可凶了追着我跑了七公里路,真累死我了。” 季佳泽挑了挑眉,用手捏捏她的鼻子,靠近了说:“才七公里路,是我发现你出轨,我至少追你七千公里不带喘的。” 宋婵僵住了身子,心里想是不是男人的第六感都这么准,怎么说一句她就忍不住心虚一句。 这下更不好开口了。 “得了不逗你了,快回去上课吧,我下节实验楼,得签到。”季佳泽拍了拍她的脑袋,夹着书挥挥手走了。 宋婵停在原处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直到上课铃响才转身回教室。 陆向珩在之后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她,短信交流界面还停留在她最后回复的好。 卓筱柔看她心不在焉,将新买的咖啡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待会要去化学办公室搬实验用品,和我一起去么?” 宋婵对着咖啡瓶身移动着视线,最后在卓筱柔疑惑的目光中应了声好。 合上书页,被牵着手走出教室,一路无话。 她实在提不起心情回复卓筱柔抛出的源源不断的话题,就连普通的敷衍她也不想。 她也觉察到这一点,只是静静地走在她身边。 教室走廊旁高大的乔木就像要伸了进来,盖住了一截应被阳光眷顾的地板,在短暂的树荫背后,宋婵松懈心神,垂下眼去感受这种被遮盖的时刻。 此前到现在,她一直有种身上赤裸无物的感觉。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出于对她本人的探究与好奇,才频频向她投来目光。 或者是说,那些目光不全是给她,而是给卓筱柔的。 但她还是怕里面哪怕有一份是不经意得知真相而对她投来的鄙夷与诘问的目光。 昨晚还觉得自己可以承受的事情突然就像一面落地镜,迫使她从里面看到镜中我自身,每一次被别人“观看”她都会再去审视自己一遍,然后就会觉得莫名的异物阻滞在心中。 她没办法排解舒缓,只能任凭它堵住更多的情绪,以免突然摘除后泄堤而崩溃。 卓筱柔静静地牵着她的手,她也对这些一无所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瞒她。 宋婵手心沁出汗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脑胀,腿脚虚浮,只能勉强跟上卓筱柔算不上快的脚步。 “要不,我们先不去拿器材了。”卓筱柔停驻脚步,“反正还有下个课间的时间,下节体育我们翘了去天台,你陪陪我怎么样。” 宋婵抬起头,看着面前含着笑的卓筱柔。 “今天忘记擦防晒了,和我一起翘了吧,婵婵。” 自动贩卖机里掉出两瓶矿泉水,卓筱柔扭开瓶盖递给她一瓶,宋婵接了应了句谢。 就着上课铃声,越过最后的门廊,两个人走进医务室配备的保健室里。 保健室就在医务室隔壁,里面挂着帘子隔开几张白净的床铺,专供学校身体有恙的学生憩息。 中央空调不断传来带有凉意的风,被褥轻薄,很适合插科打诨的学生下课来这里偷懒。 此时上课,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学生,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她们拉上帘子在窗边的床上肩并肩坐着。 宋婵犹豫着握着矿泉水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一时之间自己还沉浸在被打击的余震之中,她再也没办法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江之遥。再加上出于某种近似“青春期羞耻”的难以开口,现在她能够对着诉说心事的,只有卓筱柔。 虽然上周她们才在天台闹过一次信任危机事件,现在已经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她并不是记仇的性格,况且仔细思量也说服好自己卓筱柔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毕竟没有人能够真正地做到设身处地,无人可以对此加以苛责。 “你见过陆向珩了吧,误会解决了吗?”卓筱柔开口打断了她的顾虑,从最重点的地方入手,作为朋友的她心思缜密,一眼就能看出她不在状态的原因出在陆向珩身上。 宋婵犹豫着开口,问道:“筱柔,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不出于自我主观意识的出轨或者失忠,算是道德上的错误方吗?” 卓筱柔听着她的叙述,把整件事大概了解了些,她凝重着神色回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想谁是道德的错误方,如果你牵扯道德层面,那就证明你很在意周边人对你的看法,甚至这些东西都大于你对陆向珩或者季佳泽的顾虑。” 她很清楚明白地提出自己的观点:“首先,这件事势必牵扯到了季佳泽本身,他有对这件事的知情权与参与权,我觉得你要尽快和他说清楚,避免后续的误会。” 宋婵点点头表示认同,她在这件事里受到的冲击太深,以至于平时能够做得直截了当的事面前反而显得畏手畏脚,生怕行差一步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作为她的现任男友,季佳泽很需要得到这份知情权。 “其次,客观来说,陆向珩、季佳泽和你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你不需要把自己放置在施害者的位置,你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了两个人。” 卓筱柔握住她的手,表示抚慰:“你总是把很多东西扛在自己身上,但是你要转念想,你这么好的女生,他们和你在一起肯定也获得了更多的快乐与意义,不仅仅是现在你对他们造成的伤害。” “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你不要否定。” 在十几岁的年纪言论爱情,总是会本末倒置,在关系断裂解除之时忘记曾经的美好,那些值得纪念的经历与时光或是被忽略不计,或是被歪曲污名,最终只记得对彼此的伤害与痛苦,停滞在名为爱情实为不成熟的车站不前。 大家都忘了为之前收获与付出的爱与喜欢负责。 宋婵看着卓筱柔,对方眼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心里堵滞的地方开始缓缓流动,就如同阳光融化了流冰般舒煦。 “你自己心里有答案的是吗?”只是一时之间不敢去面对。 宋婵抱了抱卓筱柔,环在香氛萦绕着的安慰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随后分开,她笑着对着她说:“嗯,我只相信我现下的心情。” 单身17年的卓筱柔宽慰地松了口气。 今天也是无经验但大刀阔斧指点别人恋爱江山的忙碌的一天。 “你确定你想好了。”陆向珩病理性地咳了几声,随后平和地问道。 “嗯,想好了。”宋婵面对着他,难得露出从容的模样。 “行,他能让你这么坚定的话我也能放心多一些。”陆向珩打开琴盒,拿出谱子不紧不慢地找着。 “那没事我就不打扰你练琴了哥。”宋婵拉着把手准备离开琴房。 “再等等吧。”陆向珩翻找了一会就抽出两张琴谱,摆在谱架上放好。“有些事要告诉你。” 宋婵想着已经将事情和态度表明了,便松开把手靠在门上等他继续说话。 “你说,我听着呢哥。” “我不是你前男友,在一起那件事,是骗你的。”陆向珩手里把玩着琴弓,说完叹了一口气。“你没脚踏两只船,那房间是你有段时间借住在我那儿,我就,补充了点小细节。” 是指那些她以为确凿的证据,床头柜里暧昧的物品。 宋婵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为什么……?” 陆向珩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好像又回到最开始她认知的两个人的关系,他声音里带着一些理所当然的意味:“我还没女朋友你就给我悄悄同居了是吧,在飞机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就开始谋划了,不演演你出不了这口气。” 宋婵气得又捏紧了手里的门把手,合着她这几天搁这担心来担心去,自我责怪半天发现根本没这件事? 想把他的琴谱和他本人撕烂的心都有了。 现在庆幸的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季佳泽,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再解释一遍陆向珩这个人脑子有问题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陆。向。珩。”她的声音像冒着火,随时可以卷出火舌烧烂他本人。 “你可别怪我啊,谁知道你这么笨啊,在没在一起连点印象都没有吗。”当事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而且昨天我还没说完话就晕过去了,我也没时间解释啊。” “我祝你孤寡一辈子!狗陆向珩。”宋婵气得踢翻了他的谱架,摔门而出。 “慢走——”陆向珩拉长了最后的尾音。 隔壁琴房的同学探出脑袋,表示对刚刚的巨响感到疑惑。 最里面的琴房在之后就一直沉默无声,直到有人进去,扶起倒落的谱架。 琴谱被一一拾起,那是修长又漂亮的手,却显出有些青白的病态,就像玉石一般脆弱易折。 “第二次见你这么狼狈了,过来,姐姐给你抱会。”温柔的女声在琴房门合上后也被彻底遮住。 放学后收到宋婵“重要消息”的季佳泽一头雾水地被拉回家喂狗。 “所以是什么重要的消息啊。” “闭嘴吃饭。” “……” 他又做什么惹小祖宗生气了,季佳泽烦恼地想。 弥音 “这也是我说第二次,我不需要,周弥音。”陆向珩的声线变得冰冷,他一转刚刚幼稚的语气,冰凉得正同他腕上的冰珏彻骨。 “我都分不清,有时候,你这种对我毫无保留的恶意,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是对我的信任和亲昵。 周弥音按着琴谱上的波尔卡,心里泛上密密麻麻的疼与苦。 “算了,下午要去班上报道,不打扰你练琴。”她合上门,隔着琴房门上透明的窗户看到陆向珩捂着脸垂坐在地上。 琴室里传来异常的琴板混杂空气的哀鸣,不知道是哀叹蹩脚的伪装,还是求而不得的狼狈。 她不知道。 门在身后重重地震动着。 周弥音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陆向珩。 他们的相见是在一场大雨里,那时的他被父亲罚跪在庄园的喷泉中。 周身浸泡着刺骨的冷水,身上的衣料薄如蝉翼,少年摇摇晃晃,脆弱得就像不堪任何下一次雨水的冲刷。 她那晚发烧,父亲放心不下,将她带在身边一同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那是陆庭泽每年必行的惯例,设在苏格兰庄园堡宅的重要宴会,华裔商界人士趋之若鹜的地方。 但周家出席并没有太大的目的性,她的父亲不喜欢参与这些事务之中。但作为陆庭泽为数不多的好友,他的出席却是十分必要的。 她被安置在僻静的客房,佣人们也没想到在不久之后,那个刚归家不久的少爷会被罚在正对这间客房里的喷泉跪着。 宴会事务繁忙,被喂了甜汤后,周弥音就枕在床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按着习惯去窗边听雨,发现晃倒在水中的陆向珩。 她忙着叫自己的家庭医生去雨里将他带回房里换了干净的衣服。被带回来的他浑身无意识地震颤着,她用手去摸,很快被佣人制止。 她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摸起来又冷又烫,但她没办法去验证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后来她才知道,陆向珩在宴会上顶撞了自己的父亲而被罚,他那是第二年来苏格兰庄园度过复活节假期。 顶撞的缘由很简单,他不想离国,更不想转移国籍。 但陆庭泽不允许。 后来她才知道,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不想离开国内的宋家,或者是说,同他一起长大,被他视为救赎的宋婵身边。 为了不离开,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了雨水,那晚她的病情加重了,她以为只是自己身体不好使然。 次日移去医院诊断,才发现是普通流感恶化成肺炎,伴随着很多并发症遗留。 但每每回想起来,总觉得也许爱情就如同高烧中的并发症一般,带给她的感受是一样的,迅猛速急,疼痛又难熬。 在这种意义上她在那个雨夜里大病了一场,至今为止没有得到任何积极正面的治疗。 弥音,弥音,她总是被这么叫唤着。 那些叫着她名字捧着爱意而来的人里,始终没有陆向珩。 “我叫周弥音,弥漫的弥,大音希声的音。” 她这么介绍自己。 漂亮转学生的到来显然引起班上的讨论,周弥音温柔地笑着,用目光扫过全班,看到角落里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内容的陆向珩。 她突然感到眼睛有些疼痛,复又轻轻移开,窗外的桦木摇动着枝叶。身旁的老师絮絮叨叨地讲着什么,下面的同学也在低声地讨论着。声音从四周涌入,但是她什么都听不见,好像只能随着他微微起伏的动作听见他衣料摩擦的声音。 实验a班新转来的漂亮女生,最期待的还得是外班的人。 下课后周弥音的座位很快就被围了水泄不通,靠走廊的窗外也全是闻讯而来凑热闹的其他班的学生,个个或张扬或隐秘地探着脑袋试图找到论坛上爆料的女主。 还有大胆的掏出手机拍了照。 《实验a也有美女坐镇!!》 回帖都是拿来和实验b班的宋婵对比的言论。 “有意思啊,之前总是拿宋婵和国际班的姜冉比,这下叁足鼎立,我看十分稳定。” “怎么不转来实验b,很想看美女贴贴啊。” “提前说大家别拉踩啊,待会帖被冲了,想多看一会美女。” “刚去办公室看了,美女转学成绩第一,我去。” “别尬夸,小心被打脸。” 周弥音撑着精神应付着身边周周转转的人。 但被这么多人围着,久了她也觉得有些眩晕不适,捂着额头起身说想去医务室。 “我带你去医务室!需要我背你吗。” “我来吧我是健康委员……” 她穿过人群轻轻看着窗边的陆向珩。 被吵得不胜其烦的他抽出草稿纸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态度温和,但却强硬,让听不见上课铃声的人回座位上坐好。 不知觉地抬头,发现脾气温和的生物老师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 不免让一些同学觉得有些同情。 “我带她去医务室就好,其他人,好好上课。” 大家纷纷回到座位准备上课,陆向珩在班上的威信让他的安排在什么时候都让大家觉得合理,甚至可以影响到老师。 “嗯…那就请班长带着新同学去医务室吧,如果有什么事再告诉老师。请同学们拿出课本,今天要讲新课…”生物老师示意他们先走,调整着投影仪准备上课。 陆向珩抓着周弥音的手腕往外走。 直到到医务室门口,陆向珩才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腕,发现自己用力过重,松开手的时候已经捏出了一串红红的指印。 “怎么不喊。”陆向珩脸色更差了。 她从他一开始不得不站出来处理她的事开始就发现他心情不好。 “没事,不疼。”周弥音始终带着温柔的笑,让他看得更多了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丛生而出的烦躁。 “你进去先休息,我在门口守着。好点了和我说,我带你回教室。”他知道她身体不好是家常便饭般正常的事,之前在各种地方也有所听闻,周家小姐身体不好,经常缺席各种年轻人的社交场合。 周弥音点了点头,进去没多久又出来了。 “这么快就好了?”陆向珩皱了皱眉。 “没…医生好像不在。”周弥音轻声说道。 陆向珩闻言推开拉门,拉着她进去。 他在医药柜里翻找了一会,很快就发现只有外用药柜是可供开的,内服的处方药全被锁着。 “那先等医生来吧。”不知道医生去哪里偷懒了,陆向珩只好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示意周弥音躺在床上休息会。 她温顺地脱了鞋躺上去,拉着薄被牵至下巴,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看陆向珩。 陆向珩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混血得太不明显。 比起五官浓重的宋婵,她更像信佛世家里养大的女儿。 但他清楚,她的母亲是昂科鲁撒克逊的后裔,她是英格兰厚壤生养而出的血肉,垂眼的时候最能看出她与自己的不同。 恍惚思考之间,她的头一偏,脸就搭在他放在床缘的手上,眼睛不知觉地眯着。 陆向珩抽出手,复又伸回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发了很高的烧。 他伸手抽出桌上的水银体温计,递给脸色潮红的周弥音。 她努力睁开眼,顺从地接过来放进被子里,脸上冒着热气,只顾着看他。 过了五分钟,陆向珩看着39.8度的测量结果,背着周弥音去教师办公室签假条去学校附近最近的诊所。 诊所的医生不靠谱地打着哈欠给她做了诊断,开了几份退烧的药。 周弥音额头上顶着退烧贴缩在病床里昏睡过去。 陆向珩给班主任回着消息,在一旁守着她。 期间她醒了一次,迷迷糊糊抓住陆向珩的手喊妈妈。 他挣脱不开,听到那个称呼只任由她抓着。后知后觉怕她着凉,于是也把自己的手伸进被子里,让她反扣在手心里。 从小照顾别人的习惯好像还根深蒂固在举手投足中。 他牵着周弥音,脑里想的却是宋婵的事,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不一会,周弥音家里派人来接她回家,司机看着手扣在一起的两个人犯了难。 陆向珩默了几秒,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单手连着被子抱着周弥音把她裹好出了诊所。 周弥音转学来这里,他知道,十有八九是为了他。 所以此时发热生病,他多少也得负责。 周弥音住在近郊的一套公寓里,基础设施做得很好,环境幽静,适合养病。 照顾她的只有司机和保姆,但他们都不同她一起住。 司机略显关心地站在身后,陆向珩知道他不是周家的人,只是普通雇佣的司机,便让他开车回去了。 而保姆下午的时候打扫完卫生也回家了。 整个房子里寂静无声,他便坐在床边等她醒,等她自行松开他的手,清醒之后再用良好的教养规束自己放他离开。 她的呼吸很不稳,有时微弱到他如果感受不到她手心脉搏的跳动都以为她可能就这么脆弱地消失了。 过了很久,天已蒙蒙地罩上了层紫灰色薄雾。 陆向珩觉得自己该走了,再怎么是世交,晚上还留在女同学家里怎么都不合礼。 陪她在黑暗里静坐,其实也是出于让自己沉静下来的想法,陪守着一个安静的病患,让他能将事情与自己的情感梳理得更分明。 他是统摄全局的人,只不过当事态超出他掌控范围之外时,一种遒劲的斥力就在体内撕扯着他,并非感性与理性的界域,而是理性与冷漠的边境——他一直在避免着成为像他父亲那般冷漠的人。 “一个人来这里,谁都不认识,值得吗?”这句话不是陆向珩问的,他看着床上问出这句话的周弥音挑了挑眉。 在幽静黑暗的房间里,长年的修养让他很快平息中午琴房内过多过重的情绪,此刻内心十分平和,所有的挣扎与煎熬都被锁在那间狭窄的琴室。 他看见周弥音侧过身来看他,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所以他也很难得有耐心地回:“不值得,你只要不是为了自己而来,我就没有理由称赞你的决定。” “我是为了我自己…”周弥音低声说道。 床头只有一盏小夜灯,陆向珩正准备去开灯,就被用力支撑起上身的周弥音给阻止了。 她倾身过来,热烫的嘴唇贴触在他的嘴角,又一触而分。 “我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她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呼出的热气就像一场灾难过境,让他的耳根酥了一阵,这是正常的应激反应。 情绪的盖子被打翻在地。 “你……” “嗯…她选的不是你,你还编织出善意的谎言让她得以自洽,已经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了。”周弥音轻咬着他的耳朵,逐字逐句分析道:“你在伦敦给不出的选择,是不是就没有阻滞了,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那时的他有着国内的牵挂,对她退避叁舍。 “我才和她划分界限没有半天…而且如果她选的是我…”陆向珩看着昏暗光线里亮着眼睛的她这么说。 却被她吻了回去。 她伸进舌,和他彼此交换着津液。 换气的时候不禁发出的病态气声、略显痛苦的喘、若有若无的哽咽。 周弥音的声音在黑暗里被听得格外清楚。 “我等不及,半天的时间对我来说都算久。我要你,就现在。”她去拨弄他的衬衫纽扣,却被他翻身压在身下。 “你还在发烧,不要胡闹。” “嗯我在发骚,要大大鸡巴插进来就好。” 陆向珩吓了一跳,握住她乱动的手。 在班上装的那么温柔那么娴静,一到单独相处就本性全盘暴露而出。 “我要做你的泄欲工——唔。”陆向珩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左手则掌着她的侧腰,控制住她乱扭的身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黑暗之中,没办法分辨出陆向珩眼角已经红透。 但周弥音却像感知到一般,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眼角,惆怅又缱绻地说:“不要哭。” 陆向珩俯下身,凑近她的脖颈与鬓边摩挲着。 “周弥音,事不过叁,我劝过你别惹我了,一会你别喊疼。” 他颈间挂着的檀木从衣服里坠落而出打在她埋在胸口里的心脏上。 她张嘴在他的下巴上咬出了痕迹,身体烫得厉害。 陆向珩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紧密地覆在她软软的身躯上。 她穿着校服,衬衫短裙很容易就被褪去。 最后只剩下薄薄的内衣滞留在她姣好的躯体上。 他始终没有脱掉衣服,等着她害怕反悔。 “不脱衣服怎么做爱,你要隔着衣服操我?”周弥音坦诚地和他对望,说出的话却让他生出叁分的愠怒。 她很软,又软又热又湿,脱衣服时摸到的皮肤又嫩又滑,本能使然,他撑着身体不靠近她。怕支撑起来的东西压到她。 周弥音却伸腿到他的腰间挂着,用袜子包裹住的脚将他腰间的裤子踩下去,硬的发烫的性器弹出,打在她的大腿根。 她喘出了声,让他也忍不住闷哼出来。 “操我。”周弥音重新盘回他的腰间,隔着内裤仰身去蹭他的阴茎。 她出水了,内裤湿湿的,磨得他的性器蠢蠢欲动。 她像蹭得得到极大的满足,嘴里哼哼地喘着,腿去勾他俯下身来磨她的穴。 “好舒服向珩,磨得我好舒服。”周弥音抬头去够他的唇,她亲得克制又放荡,坦诚又直白地交代自己的情绪。 陆向珩想撑起来离开床榻,周弥音的腿还缠在他身上,膝盖在他腰间磨蹭引诱,就像是掉落进情欲网的小动物。但就着光亮看她的眉眼,就像是一尊菩萨软在他身下被他所亵渎。 他复又覆回去,把重量压在她身上,阴茎抵着穴口前后磨着,只是隔着内裤都足够情动。 “你别招惹我……你在发烧,待会把你弄进医院了。”陆向珩把头埋进枕头里克制着。 “这样啊……那你求我。”周弥音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求我我就不招你。” 陆向珩颤了颤,伸手把她的内裤给脱了下来。 抵在上面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在出水,黏液哗哗作响,咕叽咕叽的响动在两个人贴合的地方传开。 “嗯……对,插进来,不要让我教你怎么操逼好吗?”周弥音低着声音说道,就像怕他临阵脱逃般循循善诱着。 陆向珩翻过她的身体,支起她的屁股狠狠抽打了两下,试图通过打哭她唤醒自己的理智。 周弥音的脸朝下,声音被堵住了不少,流露逃逸而出不是呜咽与求饶,而是更多的淫词艳语,直打在陆向珩脸上。 “好刺激……你喜欢打屁股么,好像也挺爽的。” “插进来打好不好,边插…哈啊…边打。” 陆向珩垂着头在她耳边喘气,半天说了句:“我求你。” 周弥音余光看见他将脸埋进被子里,脊背却开始轻颤起来。 她收回心神,平视着灰灰的天花板 怎么就……这么讨厌她呢。 无论她怎么勾引,如何放荡,如何一点目的也不乞求,他也什么都不肯吝舍。 “嗯。”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肩,再用手穿过他的发解开他脑后朱砂色的头绳,柔顺的发丝垂落在揉皱的床单上。 我知道了,所以别哭啊。 别在我的床上,却又为了她哭。 她蜷缩起双腿,试图让自己不那么冷。 又热又冷的触感在此刻与记忆重合。 卑微 如此卑微而沉寂地爱你。——毛姆 陆向珩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他在街上晃荡很久,最后怎么走到家门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清醒过来的时候有一种脑后湿透的恍惚感。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冰凉干燥。 对面的窗帘拉着,灯也没开,今天她也没回来。 拉开窗帘的陆向珩这么想着,随后又立刻想到周弥音的脸,她最后盖着被子看他走出自己卧室的样子始终没办法挥之而去。 他自诩是做事处理手段干净利落的人,但在感情方面却又收收放放,犹豫不决,反噬过深。 划开手机屏幕,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宋婵肯定把他拉黑了。 如果是他的话,对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势必要闹不久的一段脾气。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用这种把戏折腾她的人。 他没有给她发消息,转而打开和周弥音的对话框。 他们的聊天记录多得一时之间看不完,大多是周弥音分享的书、歌、照片,是成段连篇的。他之前嫌烦,把她设置成了免打扰,合适的公事公办问题有时看到他会回复,比如说几月几日的宴会要不要出席。但她一般不问这些和家事有关的话题,所以他都回得很少。更不提没看到便忽略不计的消息。 看上去好几页记录都像是周弥音在自说自话。 他对待周边女性都以这种态度,一种出于忠诚的自我训诫,十年如一日不曾更改。 现在他已经被排除在宋婵的姻恋范围之外,再没有自我规训的必要,但这种成了习惯的下意识行为,一时之间也改不掉。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等着周弥音给她发消息,每天快过凌晨零点的时候,她会写一段句子拍给他。 她在学院修习文学课,各项成绩很好,一手圆体字漂亮精湛,一开始瞟过他以为是网图,直到后来每天都发他才后知后觉是她抄的诗和话。 之前一直蒙着不戳破,在英国时他们还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好好相处,dating时他只偏信文化差异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备选之一,也许他也不能否定这是用于自我麻痹的一种巧妙转移。周弥音在原校混得很开,像她这样漂亮华裔女生在约会选择中倍受青睐,更加佐证了他心底所想。 他们初遇在一个生日游艇上,初春时节总蒙着层雾的伦敦压抑着人的情绪,出于排解心情的需要,他答应室友的邀约,周末驱车去康沃尔郡休假。 上二层船板的时候周弥音正端着香槟坐在沙发上晒日光浴,相比起一旁穿泳衣叁点式的同学穿得严严实实的她备受瞩目。 他上来的时候正巧有男生和她献殷勤,两个人彼此碰了长脚的酒杯,白金色的液体晃荡,就着日光,让他将她的脸看得很真切。 他们学校的华人圈就是如此狭窄,约个局几乎在座能占上全校华人的七成。但周弥音不一样,她作为只有四分之一华裔血统的混血,本不应该在这个圈里面,但却意外地,经常被邀请一起聚会出行。 23:59,陆向珩的手机一震,是周弥音的消息。 从伦敦的时段跳跃到中国时区,凌晨前的一段,60秒内介于今日明日的交移。 他仔细分辨着,可能是生病的缘故,今天的字迹有些潦草,她可能还没开房间顶灯,昏暗的纸条上模糊地写着:summerfortheegrantimaybe. 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夏天。 陆向珩关上屏幕,窗外蝉鸣不歇,月光慈悲地铺洒在各处。 他合上门,转而走进楼下的客房。 事物周转,回归上学日常后的他们行进在川流不息的学生人群中,无法分辨出他们所正在经历的任何。 但陆向珩很快就找到了靠得不近不远的季佳泽和宋婵,两个人并肩走着,宋婵伸手在季佳泽包里掏着什么,举止亲昵。 再看周边人的反应,像是已经司空见惯,这对引人注目的情侣只差对着全校官宣公开了一般相处得习以为常。 陆向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视线偏转,恰好撞进穿着新校服的周弥音的视线里,视线相触后,她便温柔地笑笑,转回头无事发生般往前走。 一时之间那些自嘲的情绪被扫落了,他心里只留下一个念头:酒红色的礼服也挺好看的。 第二节课下了后老师让他去办公室,他从容地离开座位,经过周弥音时停下,轻轻叩了她的桌面:“老师也叫了你,一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走廊上和陆向珩打招呼的人有许多,他是学生会副主席,人缘很好,在迁任副主席前在行政部工作过一段时间,此前处理的公共事务多得数不过来。 但他们打完招呼后会偷偷打量跟在他身后的周弥音,不熟悉的面孔、好看、转校生、温柔、安静,跟在陆向珩身后,大家很快就把她和论坛里的照片对标上了。 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宋婵也在里面和老师说着话,闻声抬头不禁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又转回去看自己的班主任。 “向珩和弥音到了哇,你们过来,正好让徐老师一起把具体情况给你们说了。”陆向珩的班主任正泡着铁观音,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擦汗。 周弥音跟着陆向珩走到徐老师的办公桌旁,两个人神色自若,面上不显,就像不认识宋婵一般站定。 但怎么可能不认识,周弥音从他的右侧绕到左侧,然后一个跨步率先站在了宋婵旁边,一切水到渠成,没让人感到有任何不对。 陆向珩看周弥音偷偷看了自己一眼,默许着她的小动作,站定听徐老师说话。 许老师被叁张并陈在一起、精致漂亮的脸楞得恍惚了一会,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和气地笑着说: “你们来啦,是这样,我们呢要准备竞赛的内容了,刚刚我和宋婵只讲了一些,年级组这边准备派你们叁个用学校名额去参加竞赛,这样走得通一些。就是周末你们得多抽出时间来学校补习,这个学校会负责……” 宋婵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她之前听老徐的课太多,此时就同巴普洛夫的狗一样,条件反射困意上头,睫毛颤出迷茫的神色。 “宋婵?说你呢!不是上课打什么哈欠呢,先打起精神来听老师讲完。”徐老师絮絮叨叨地提醒她提高注意力,宋婵点了点头说好,打完了剩下的半个哈欠。 “你——!唉,算了。不过我确实说得差不多了,那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再和我沟通。”徐老师摆了摆手,和陆向珩的班主任示意地点点头,后者喝着茶回笑致意。 叁个人转身离开办公室。 都很默契地不说话,没人愿意打破这阵沉默,虽然还在生气,但想到之后要一起补习竞赛,她还是主动打破这种微妙氛围的平衡。 “你叫周弥音是吗?是哪个弥,哪个音。”宋婵转头去看一旁安静走着的周弥音,又补充道:“我是宋婵,婵娟的婵。” 陆向珩瞥了她一眼。他刚刚问为什么要派周弥音也去参加竞赛这件事,学校那边的意思是交换生拿奖项也是一件好事。他立刻就想到是周弥音主动提出的参加竞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采取了更麻烦的一种做法。 周弥音沉静的脸挂着月光一般淡淡的笑意,她微侧着脸回复说:“弥漫的弥,大音希声的音。” 这个转校生的印象给宋婵的印象很好,倒也不是出于某种慕强的心理,是因为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和季佳泽一样,无害却又饱胀着力量的实感,但与他不同的是少了一份矜持的疏离,她更多像湖中温暖的太阳,不仅可以直视,还暖暖地荡在人的心身上。 刚刚在办公室里得当的举止与谈吐也让她知道周弥音是相处起来很舒服的朋友,她当然也会为了她微侧过脸而看得更清楚的面部表情主动搭话。 “很高兴可以和你一起竞赛,我的班级到了,你先走吧,我们之后见。”宋婵挥挥手,扶着门框进了教室,正同完全忽视了陆向珩的存在。 周弥音抬起手轻轻地挥别,走到拐角的时候陆向珩侧头示意她先走。 重回到实验a班教室,陆向珩突兀地打断了宋婵和另一个人的谈话:“下午放学来我家收拾你的东西,什么时候取消拉黑?我说话很不方便。” 宋婵当着他的面推合窗户,继续和一旁的同学继续说话。 隔着一扇明净的窗户,陆向珩静静地看着她捂着嘴应着笑的模样,很快收起状态回到门廊。 真实 白色飞鸟惊掠,苦夏窗外裂果坠落在柏油路面的声音砸进了每一个教室里的学生心里。 私立花木丛多,到处弥漫着浮动的香味,冬青小树浅绿,衬衫一身轻盈,可供约会的地点还有废弃待整修的卉园。 但他们都没有钥匙。 陆向珩躺在花房深处的摇晃秋千上小憩,他受草木浸染,多数眠意都来源于此,中午没有吃午餐,他折断其他可以进卉园的钥匙,把自己舒展在野蛮生长的一片自然地里,觉得可以暂时将心里烦躁因子消弭,从窒溺的水里挣扎呼出第一口气。 他很少做梦,旧有的习惯让他能随意控制自己的睡眠,他试过最大的极限是39小时不间断工作不休息,那次他被送进诊所里吊水,醒来后身边空无一人。在之后他就保持着稳固的作息时间,极力避免一些破碎脆弱的时刻再次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涉太多情感问题的缘由,他这次做了一个很沉的梦,真实到里面的人几乎可以碰触,但也仅限于几乎。 每当他伸手过去的时候,那些具体可视之物又变成了斑驳的光点,迸溅炸裂在他的眼前,而碎片就像尘埃吹进他的眼里。但还是没有任何触感。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触摸时,是肩膀上的一下轻拍,似乎还带着不可觉察的冰凉温度,他一回头,先闻到周弥音身上的味道——不知觉的知道是她。 随后就是她的发丝被大风吹拂收刮而起,似有若无地抚弄他的面颊,痒意不明显,但是痛感却很强烈,正等他想要探究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 陆向珩睁开眼,眼前不再是裹持着花木的透明穹顶,也不是秋千上藤蔓的一枝,那截皙白的脖颈和半隐的锁骨忽闪着而过,半枯的树叶悬落,盖住管中窥豹的他的眼睛。 下午周弥音和他说话时,他最近以来难得缓和温柔的态度让她略显得寸进尺的要求得到很快答应。 周弥音听到他应好的时候睁大了眼,像是没有预料到事情发展会这么顺利。 “我还准备请你喝水呢。”周弥音藏在身后的手上握着一瓶饮料,上面还存留着随时会滴落而下的瓶壁水珠,她的指尖惊颤着滑动了一截,如同擦净冬日起雾的窗户,里面涌动着蓝色的冰凉液体,扁气泡、碳酸氢钠晃荡在里面,掺杂不少纷乱的情感。 “真的答应了?”周弥音歪着头复又问了一遍。 “嗯。”陆向珩点点头,银质镜框随着灯光泛出锐意的光,他视线下移,看见扣得安分最上一颗衬衫纽扣,复又偏开。 “那我能不能……”周弥音的声音在他耳边萦转着,陆向珩像置身在水里,听不太清她在说些什么,于是低头去靠近她。 “你说什么。”话语是没有询问的,只是出于想要靠近意图。 “我说能不能预支一些,努力考试也需要一些动力嘛。”周弥音前后摇了摇肩,胸前的衬衣也随着动作起伏不断撑俯,扣子间隙扩大又缩小,像是随时可以看到薄薄一层面料之下掩盖的形状。 “预支什么。”陆向珩感觉自己脚底生出层层的浓重黑雾,顺着他的脚踝攀沿而上,绕过他的尾椎与肋骨,让他定在原地,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能听凭自己指唤一般。 他看见周弥音忍不住滑动的喉骨,她在按捺一些只对他蔓生的本欲。 桌脚与地面摩擦滑出尖锐的声音,塑料水瓶哐当掉落地面,随即滚出几米开外的视域范围内。 她指尖沾水的双手环绕在他颈后,用力地贴近他的脉搏,脚跟离地,上半身倾离重心,无人的教室间,指针转向另一面,唇舌交缠的一瞬间。 陆向珩听见彼此心跳漏掉的一拍,他伸手想要抓回那份掌控不了时间的失落感,却回手拢住和他现下贴合的周弥音。 他睁开眼,看见她的睫毛垂尾凤蝶般微微颤动,鼻间局促地呼吸,脸色并不潮红,但耳后却暴露着红透了一片。 她轻轻吸吮着他的下唇,让他痒痒的,心底的,唇上的,时不时会微微退让着亲吻他的唇角,满是讨好的意味。 她也许是吃了糖了,嘴甜腻腻的,是带着些茶味的回甘吻,越觉得刚刚自己吻掉的是一层糖衣,底下所有的糖分正被他一个人汲取。 不够。 他收回撑在桌上的手,把她反身抵在储物柜上,钳制的力量已经让她反抗不得,周弥音也许是以为他反感了,眼里又冒出那种不加掩饰的委屈与失落。就像一只落汤小狗啪嗒啪嗒跳到他干燥漂亮的毛毯上打滚,随后又委屈巴巴地缩回爪子只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看他。 陆向珩摘掉眼镜,掐着她的下巴复又吻了上去。 他是掠夺的,前来征讨的,是将她摧毁得一干二净的,是把她弄得一样狼狈共下地狱的。 “如果我竞赛,或者哪次考试考过你的话,能不能……和我做爱。”她这么询问,像个掉进陷阱还和猎人讨价还价的漂亮猎物。 “好啊。”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在咬她,带有一些惩罚意味的,分不清主从地位的小孩都要受到教育。 他余光瞥见那颗扣子,却是从下面开始解,一颗两颗,直到他的手可以伸进她的衬衣内里,摸到她漂亮的胸型,坠着,掂量着揉捏。他用一只手掌着她的腰让她不得不钉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跃动着捏弄她的丰盈,硬挺的一点充分证明了她的情动,但那些可以自我独白的话语都被他含化在嘴中,消融在唇齿之间。 她呜咽着呛出生理泪水,却任由他继续讨夺。 他循着她腹部的线条往下滑,解开裙腰上的暗扣,拉下一半拉链,从上方把手伸进去,直接探入低腰的内裤之中,去揉她的阴阜,那里被牵连出一片湿意,他再往下,终于摸到哒哒淌水的地方,那里的触感好得就像在摸一串水分充足的幼蚌,随意摩擦几下就有烫气的水滚落在他的指间缝隙。 他吻着她,衔住她的一切控诉与反对,将细长的指尖戳入了她浅浅的穴里。 一根,指尖朝上,触感冰凉,插进去就像怎么都烫不化的冰块,刺得她的下体状似痉挛般抽动,他没有再深入了,只是在浅浅处轻轻画着圈按压抠挖。 周弥音脸彻底潮透了,她张着嘴,娇喘很小声,都被他亲掉,她圈着他的腰,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像是在努力表现的小孩在延长自己的预支。 陆向珩很快就发现了,但却用膝盖顶开她的腿,让她将腿敞得更开,穴瓣也敞开了,嫩嫩的,一呼一翕着他的指节。 他又用其他手指挑弄她的蕊心,让她忍不住收回脖子弓起身子往后退,他像是追着讨要,但却都是在努力按照她的意愿尽力给予。 直到教室门被路过的学生不小心撞着震动了一下发出极大的响声,她睁着眼目睹着陆向珩用手指把她送出了高潮。 还在被吻着,她无声地被疼爱着泄了身。 “预支,还够吗?”陆向珩低声在她耳边轻问,语调里带有他也觉察不到的愉快与得意。 周弥音喘着气,胸高高低低起伏着,她眼里浸着泪水,声音带着娇意与哭气:“还想要亲亲。” 陆向珩沉下脑袋继续吻住了她。 补习 那时候,欢愉燃烧背脊,爱你耗尽生命。——宋遥远 周弥音坐在那间中国书画相对而设的茶室里的时候还有些局促。 她此前不是没去过英国开的日式茶室品过茶,反不如说,她经常光顾一些偏僻的茶室。那里的茶具更齐备,环境也更幽静,而面前这间茶室更狭小,桌面只摆放一套简单的茶具,还有一只黑色茶宠和她相对而坐,她仔细看了看,是鹤的形状。 一切都是照样的普通,稀松的平常。 她不过只是意识到自己身处之地是谁的领域。 茶室里很凉快,中央空调发出的声音很小,几乎微不可闻。 一楼的落地窗正对着有着古井池塘的院落,院墙很高,所以采光不是很好,茶室里需要点着灯才能看得清晰东西,不过用眼视物也不成问题。 没有敲门,陆向珩轻轻推了门进来,他已经换上家居的衣物——一身长袍,亮润润的质地,月白色,垂着长穗。平时挂在上衣里的玉珏此刻正铺在袍外,映在衣服上翠青颜色她上次就见过,那挂坠在黑暗之中的冰凉触感,和他本人别无二致。 而他的长发没用绳系在脑后,而是披散开来,温顺地平铺直叙在肩背。 他并没有选择与她面对面坐下,而是低下头和她说可以上来了。 他说茶室不适合长时间学习。 周弥音揉了揉膝盖,跟着陆向珩沿着木梯上了二楼,楼层间有高柜燃着线香,闻不出是什么味道。 推开书房的门,突如其来的温热让周弥音恍惚了一阵,她提着装着纸笔的包站在门口发了会呆——她还以为自己到了阳台。 “书房的空调坏了,维修工人明天才会来。”陆向珩解释道,“如果怕热就去我的卧室写。” 周弥音摇摇头,觉得卧室可能不是一个适合学习的场所,于是决定走进那间略显潮热的房间,拘谨地在书桌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从包里拿出笔和纸,前天晚上陆向珩和她说辅导书和课本不用带,那些都不适合没有基础需要从零起开始学的外国友人周弥音。 她气极,她可不是什么外国友人。 陆向珩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双手环抱在胸前,看她慢条斯理地转开圆珠笔头,把纸折成好几个部分,然后又调整好了座椅的角度,最后停下动作看向陆向珩。他今天对她很有耐心。 “我们今天从哪里开始学呀?”周弥音握着笔问他。 前几天她去重新把竞赛名额退回。在陆向珩告诉她大陆高中竞赛内卷现况后她就主动联系教导主任退回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名额了,她当初并不知道找关系要一个名额会对需要机会的别的学生造成怎样的影响。 父亲什么都做得很周全,其中过程她全然不知,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可以和陆向珩一起参赛的结果,但无可置疑的是牺牲别人利益换来的,周弥音没有犹豫地退回了。 至于那个约定,还有在普通考试里赢过他从而实现的余地。 周弥音很自信地参加了入学第一周的小测,却受到来自28分的语文分数沉重打击。最可恶的是让她碰巧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她语文老师到处给她找分时吐槽的全过程,这对在文学成绩上从来没下过优的她简直是——“没齿难忘”。 她在语言的听说上很有天分,但在读写上确实是困难许多,以前在国外也不接触这些,如今从横竖撇捺开始学写,语系的跨越让她学习语文的困难系数直线上升。 “弥音的语文就交给你了。”语文老师的一句话让她得以在陆向珩的书房里顺理成章地坐着,所以不学好语文她都觉得有些对不住热心的中国老师们了——她显然不知也许老师的好意不是出于对她学习语文的担心,而只是出于对于班级均分的忧虑。 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热,她今天穿了两层衣服,里面是一件坎肩白色背心,外面套了层不薄的袖衣,紧实地包裹在她的皮肤上,渐渐闷出汗意让她不适。 不过她也只是拽了拽袖子,正襟危坐地等着陆向珩教她语文。 “先教你写字?”陆向珩耷着眼问她,他刚结束一小时的午休,今天睡得有些沉,头有些闷闷的疼,精神连带着心情都不大好。 “好。”周弥音乖巧地应道,双手撑在前面的椅垫上,像只听话的猫。 陆向珩把纸重新铺好放在桌面上,今天他戴的是有细链条的眼镜,稍一低头或有动作就会在她的视线里晃动。 ……低头整理纸张的他看起来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像回到最初见面的时候,但又不完全。 比那个时候更有温度。她这么想。 周弥音看着看着就看呆了,直到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喊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噢……”她听了他的话,从座位上起来绕了桌子半圈站在他旁边。 “坐上来。”话还没说完,陆向珩就揽过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她的脑袋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右肩上,他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地给她讲解握笔拿笔的姿势。 “这里握在笔杆内侧,食指向前一些,夹好别动。看到这里了吗,用第一关节托住笔杆,掌心放松,嗯,钢笔和水性笔握笔方式不太一样,倾斜角度要调整一些。”陆向珩和她贴得很近,所以说话也不会很大声,这就多少让她感受到一些慢吞吞说话导致的语调中的温柔。 她很喜欢这样的陆向珩。 “和写英文的握笔不太一样,这样写出来要好看些。”陆向珩用手调整着她的握笔姿势,就像把她圈抱在怀里一样,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灵活地摆弄她的手指和掌心。她实在是有些口干舌燥了,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松开握笔的手去捕获。 哐——是钢笔没拿住而砰然坠落在地的声音。 她也许是热得发昏了,就像喝了黄昏日落前的最后一杯酒游荡在亚热带地区,稍一抬头就能看到棕榈树与白鸽,理智也跟着酒精与海浪在热度里的挥发消失殆尽。 说好要补习语文的。 陆向珩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用手探进她的卫裤里一摸,果然湿热一片。 “没力气?所以……握不住?”陆向珩敛着眼睛看她,此时能看出他来了兴致了。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上面还存留着她之前抓握的余温。 周弥音之前觉得又昏又热,现在又觉得口渴,只想从陆向珩身上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渴……” 她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陆向珩摁在身上不让动。 “别动。”睡醒后性征唤起是最无法控制的事,他昏昏沉沉着被蹭动的性器,此时已经硬硬地抵着她的大腿蓄势待发。有的时候他也很痛恨这种控制不住的生理本能。 他起身抱着周弥音将她正对着自己放在桌上,她的腰正好没超出桌子边缘,安置在桌上很稳不晃。 陆向珩从容地褪掉她的长裤,让她露出半悬在空中的细腿,除了一双乳白色的长袜和一条几近透明的白色蕾丝内裤,她的下身未着一物。 这下是凉快了,但内里好像烧着了一把火,越燃越旺,烧得她嗓子都哑了。 “学……写、字。”她艰难地发出干涸的叁个字,眼底遮掩不住的羞赧与欲望。 “嗯,这就教你握笔。”陆向珩剥掉她的内裤和背心胸罩,只留最没有遮盖功能的袖衣与白袜缓解她感知到自己的赤裸程度。 他拿起桌面上的笔,在抽屉里抽出湿巾缓慢地擦拭干净。 “看好了,别让我教很多遍。”陆向珩右手执笔,点在她白嫩的乳上,绕着乳晕打圈;左手则覆在另一只乳上揉捏,拇指搓捻,引得她在桌上不得不侧弓着身子缓钝自己的感知。 他向前把身体嵌入她的双腿之间,逐渐打开她双腿之间贴合产生的角度,让她不得不以正面迎接他教学的姿势面对他。 “这里学会了么?”陆向珩低头轻声问她。 周弥音红着眼摇头又点头,这幅情态看得他心情大好。 “学会了就得自己握好不是么?”陆向珩伸手撇开钢笔笔帽上的笔夹,金属零件具有极强的形状恢复弹性,他将其扣在她的乳尖上,然后慢慢松开手,让它牢固地夹在其上。 回扣力使得笔夹持续紧箍着她的乳尖,很快就涨出漂亮饱胀的紫红色,硬硬的一粒,是低头一舔就让她舍弃形象高喘出声的敏感程度。 “这里……学会了么。”陆向珩问。 周弥音微张着嘴喘息着,她看着陆向珩埋在她胸口舔舐的模样用手指悄悄捏了捏手心,回归了一些清醒意识后回答说学会了。 陆向珩满意地收回手,又有些恋恋不舍的将笔夹松开,拿着钢笔从胸线开始在她流畅的腹部用笔顶勾勒,在此之后,肚脐以下的任何一寸移动都让她放松不了战栗自己的身体。坚硬的钢笔带着不可忽略的压力让周弥音的皮肤下陷又弹回,有的时候只是搔刮一般的挑逗轻触,却也让她轻颤不止。 戳弄到穴口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湿润让它很轻易就戳进穴里浅浅的位置,随即拔出时钢笔金属的笔身早已被沾染上晶莹的液体,甚至带出喷溅的水液滴落在陆向珩的手心。 他低头向下看,干净纯澈得就像她哭在他手心的一滴眼泪。 “别和我撒娇,下面越哭,我越弄你。”他指控着她子虚乌有的罪名,而她只不过是喜欢过深,至于贪欲。该被指控的是他。 周弥音被突如其来的插入给吓了一跳,她想收回张开双腿,却被强制着分开更多。 他转了方向,换了另一端更圆润的笔尾,那里包裹着墨囊,此时被他灵活的手操纵着蹂躏她的花蕊,时不时会奖励贪吃的穴口一记浅浅的戳刺,她乖乖地含裹住笔尾,抽出时还会发出与空气黏合的暧昧声响。 陆向珩突然想到了一个没品的笑话,可以说此时的周弥音是“一肚子墨水”,但她不知道这些歇后语的梗,她之前还一直纠着为什么“孔夫子搬家”问他好几遍不放。 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但还是被这个想法给弄笑了。 周弥音被他突然的笑给打断,她忍住下身被欺负的感受,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为了掩盖这个笑话,他只能更变本加厉地欺负她,直到她把这个小小的插曲忘掉。 在这张桌的界域里,你不会无所适从,但绝对无可遁逃。 考试 宋婵最近头疼,吃了几片阿莫西林不起作用,周末复诊时医生只给她开了些无关紧要的止痛药,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后说神经没有出现问题,脑电图和更进一步的检查都没必要再做。 紧接着他例行询问了宋婵关于恢复记忆的进程,她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偶尔会梦到一些陌生的事物。 自从陆向珩回来后,梦到的东西就更扑朔离奇了。 医生说梦境也有可能是过去记忆扭曲编织而成的,早上醒来后多去尝试回忆梦的内容可能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宋婵点点头表示赞同。最近的梦不像从前,就算隔了几天也记忆犹新,真的很像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昨晚的梦是梦见季佳泽跪在她面前掉眼泪求她原谅,受到这种认知冲击,她强制着自己醒来,低头一看腕表四点半,却再无睡意,只好蹑手蹑脚下楼煮了一袋蓝山坐在开放式厨房里看书。不是竞赛的内容,虽然这些东西多看看也有好处,不过凌晨起夜,还是看书架上随手抽出的书来得好。 她不想让自己的神经紧绷得厉害。 很多书应该都是她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放进去的,书柜里堆满了初中时期的她绝不会看的书,但却都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她此前有在书上记笔记的习惯,这些书只翻阅过,很少有勾画的地方,于是她也不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好好看过这些书。 可能是季佳泽看的,但她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她对这里大部分的书本内容可以说是毫无印象,此刻心里就像烧掉后荒芜的罗马图书馆一般颓圮空荡,这让她更觉得有些烦躁。 失去记忆后她便不怎么看书了,叁个月的恢复时间内几乎看不下任何长文字内容,幸而事故留下的脑部后遗症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不再那么明显。她在赶学习进度这条攻略线上还算顺利无阻,虽然也没余下多少精力,但也值得庆幸自己脑袋还和以前一样好用。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的封面很好看,她才翻了十几页,楼上就传来一阵匆匆忙忙下楼的声音。今天睡在一楼的罐罐也被吓醒,从蜂蜜小窝里冒出脑袋晃到灯下的她面前,和她一起抬起头等待着看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过一会,宋婵就看到裤子穿了一半的季佳泽扶着栏杆急着下了楼。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只光着脚踩在大理石台阶上,乱着头发扒着栏杆愣在原地看拿着书的她。 “怎么这么着急?”宋婵把书放在茶几上,语调里有些询问的不解,不过她也很快站起身向季佳泽靠近,试图缓解他周身散发出来肉眼可见的不安全感与紧张。 季佳泽显然没睡醒的样子,看到她后如梦初醒,伸手一揽,把失去重心的她席卷到一旁的沙发上手脚并用地把她抱在怀里。随即又像只受惊的考拉抬起头,睁着眼睛捧着她的脸安静地端详半天。 这幅模样成功把宋婵逗笑了。 “你干嘛呀。”沙发往下陷,她被护住脑袋摔进去,之前被噩梦侵扰的感觉瞬间被清扫干净,眼前的季佳泽将梦里的形象冲散。她捏住季佳泽的鼻子,左右拉扯着让他摇头清醒。 “唔——做噩梦了。”季佳泽闷闷地回,然后又问:“我不会还在做梦吧,现在你能不能打痛我?” 宋婵不客气地给他好看的脸一巴掌,不轻不重的一下倒是把他给打懵了:“那应该是醒了,好疼。” 宋婵被气笑了,她又捏了捏季佳泽的脸,反驳他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话:“别撒娇,我一点力都没用,该疼也是我的手疼。” 季佳泽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让她用手掌重新覆上他的左边脸颊,轻轻地蹭了会后偏过头用嘴亲了亲她的手心,潮热的呼吸就打在掌心的纹路上。他随即又在她颈边深深吸了一口,闻到熟悉的藤花香气,心满意足地勾勾唇角又要缠着她继续睡觉。 他把她侧躺着圈在怀里,宋婵适应性极强地很快找到舒服的地方把自己的脑袋放好。她一向喜欢埋在他睡衣领子附近靠着,那里可以闻到他衣服上和她同一种洗衣液的薄荷草味,也可以直接肌肤相贴,强行渡来他的体温让自己感到心安。 季佳泽在哪里都能睡着,只要能躺着,因为每天在学习和体育上都要消耗很多精力。 但在睡着前他还是先伸手去摸了摸沙发上的空调毯,眯着眼看到因为刚才的动作掉地上的灰色毯子。于是干脆只用手揽住她的腰,扯了旁边的抱枕盖在她肚子上,嘟嘟囔囔了一会,最后又黏糊糊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逐渐发出平稳的鼻息。 宋婵想起自己刚刚翻身时被扯掉的几根头发,忍住了把他踢下沙发的冲动。 而被吵醒的罐罐在一旁遛转无果,只好在宋婵的拖鞋旁找了个舒服位置像个小棉花一样继续趴着补觉。 第二天是校级考试日。宋婵上周已经去了几次竞赛课程培训,在比赛结束前已经不用再参加学校的考试了。学校的竞赛生不用参加月考和平时上课,会单独开设新教室和安排新老师来统一管理教学,平时没课会安排自习和练习小班,比较自由但课也更难。 国际部的小测也在这几天,今天没课,只有下午的自习,她也睡不着觉,索性牵着嘴里还叼着吐司的季佳泽,坐车送他去考试,路上颇有一些家长送考的风范,让她心底小得意一把。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送完季佳泽回来的路上,她刚从老徐办公室签完上次的病假条销假出来,刚推门就看见对面陆向珩夹着透明的亚克力考试垫板走进正对教师办公室的最后一个考场教室。 宋婵愣了愣,和她一个竞赛科的他今天应该也不用考试才对。她又想起上周在教室里忽视不理会他从黑名单得以解除的请求,当时为了作出一些实际性报复的幼稚行径。她下意识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让他下不来面子。 不过当时确实还在气头上,说实话到现在她也没想通他的脑回路,甚至越想越无法理解他那天反常的状态,那种随意的说话方式也让她很在意。 但竞赛前期需要弄的手续和材料太多,她确实也忘记要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再好好聊聊之前的事。 于是她不自主地后脚跟着到门口悄悄观望,想着能不能把他叫出来稍微说几句话。 这是陆向珩本次学期以来第一次参加的考试,按上次考试成绩次序他被分配到最后一个考场,在那些成绩不理想或者上次因病或者因事缺考的学生中间坐着,靠近窗边的位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监考老师还没到,但本该嘈杂的教室现在却十分安静。 可能是学生会的人在这里,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大声商讨一会怎么对答案和传纸条。 她又往后望了望,发现上次在办公室遇见同样要参加竞赛的女生正好坐在他座位后面。那个叫周弥音的漂亮女生,看起来温柔无害又善良。前几天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退出竞赛,此刻就坐在脸上就差画满黑线的陆向珩后面。 一个人像冒着黑气,一个人像闪着白光,两个人就像零和壹坐标轴上的端点,看起来十分贴近,但中间存在的无限距离又让人觉得他们俩十分遥远。宋婵这么想着,想了想还是之后再找陆向珩聊。 站在门口太久,宋婵向后退的时候没注意到忙着进门的考生,笔袋腾空,里面的东西零散地四溅,她很快反应过来蹲下身帮笔袋的主人捡起地上的笔和橡皮。 门口发出不小的声响让教室中的视线多数转移了过来,发现只是一场小事故后大家又收回了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看后面的人。”宋婵忙着和同蹲在地上的同学道歉,将手里的铅笔递给他。对方是个爱脸红的男生,看到对方是宋婵只像个复读机一样说没关系没关系,很快捡起笔走进考场。 宋婵再站起来的时候只看见陆向珩已经偏回头看向窗外,他后面的周弥音却笑着和她挥挥手打了招呼,她有些局促地点点头表示回应,随即很快转身离开了教室。 中午陪季佳泽在食堂吃完饭后宋婵想了想,权衡利弊后还是打开微信把陆向珩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顺带着发了个缓和气氛的表情包,通知被拉黑的当事人他已经刑满释放的事实结果。 那边可能正好在看手机,发了个问号后紧接着回:“有事?” 宋婵想了想,还是顺着上次他没说完的话接着回道:“我落在你家的东西,可以帮我打包好寄过来吗?” 陆向珩关掉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权限,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考虑怎么回复,过了小一会才收到他的一句:ok。 “地址?” 她很快把家附近的丰巢地址发了过去,对面再也没回消息,她关上聊天框,想了想还是把“陆向珩单身一辈子”的备注改回去。 兄弟姐妹没有隔夜仇,安慰好自己,她心里平复了许多。 脱轨(上) 私立高中的老师总是偷懒,在电脑前批阅月考卷这件事上总是能少做就不做,月考成绩要过了很久时间才出。喝着茶抖擞精神的老徐收到教师群里成绩文件的时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下载并点开那个24m的成绩大表的心情就像彩票开奖,像极一场豪赌。 表是打乱顺序的,他按照总成绩重新排序,最后看到最顶上的陆向珩眼睛都瞪大了。 隔壁桌的老师率先帮他问了:“你们班陆向珩不是走竞赛吗?还考月考?”随后向还在发呆的可怜老徐投去同情的目光。 a班班主任还在饮水机前接水,闻言也皱眉回到办公桌前打开那份成绩表。确实没出错,那漂亮断层的成绩肯定出自陆向珩无疑。 虽然他也对为什么陆向珩要参加这次考试的原因毫不知情,但这个月的第一名奖金有了,总是让人感到身心愉悦。 他还没来得及露出稍显趾高气扬的表情,就被“陆向珩”叁个字下面的名字惊得眼皮一跳——周弥音,那个上面硬塞进来的国外转校生,之前又托过关系要了他班上最看好的学生的竞赛名额,虽然后面名额退回,对那个踏实学习的学生没产生什么太大影响,但对她极差的印象已经留下了。 不过这么一看好像也并不是光吃家里饭的有钱人家小孩。 但当他目光下移,看到那栏58分的不及格语文成绩,年级第一绩效带来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他只能通过观察隔壁b班徐老师的痛苦表情来获取安慰,他稳住心绪,拿起教案走出办公室。 周弥音考了年级第二这件事很快在年级传开了,这种八卦总是不胫而走。 班主任发成绩单之后,一到手班上的同学就炸开了锅,一时之间大家也没兴致关注自己的成绩,连忙掏出计算机应用极强的数学能力算周弥音的语文提多少分就能追上陆向珩。 周弥音本人倒是没什么波动,高二分科,她在理科班,去掉了她读不懂题一头雾水的政史地,虽然化学有的时候审题会有些吃力,但其他科目她都游刃有余。考英语的时候她也采纳了陆向珩的建议不写圆体,拿比较高的成绩也并不意外。 不过她也在默默算着分,算自己语文到底多拿几分就能考过陆向珩,认真到陆向珩盯着她看了半天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她邻桌的女生戳了戳她的手臂,向教室窗外的位置指了指,她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陆向珩就站在打开的那块窗户前看着她,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今天穿着灰色的衬衫,戴着透明镜片,面上的表情很淡,看到周弥音转过身来,安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又开口无声地问道:“语文考了多少分?” 周弥音看得不是很明确,但大概知道他在问她考得如何,她左手拿着那张成绩表,右手拿着班主任硬塞给她每天必做的语文补习卷,欲哭无泪地回道:“我真的不想再学语文了。” 周弥音看到陆向珩很快勾了一下唇角,侧回了头后又作了一个比之前略显夸张的口型。 这次周弥音看清楚了,他说:过来。 陆向珩和周弥音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了。他其实早就知道她语文考了多少分,特意从另一栋楼跑过来是为了和她说几句话——好学生周弥音入乡随俗,不肯带手机来学校上课,她有的时候在这方面就会坚持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固执。 不过她认真遵守校规校训的时候也挺可爱的,她的初中是个教会学校,校风比品川严肃不少,可能也受这个影响比较大。 “下午的课翘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陆向珩看着她拽着校服前摆不说话,就知道她因为语文没考好被班主任单独训话了有些不开心。 “下午有语文课……不能翘的。”周弥音闷闷地回,不止要上不喜欢的语文课,她还有一堆语文卷子要写。 “给你请好假了,走教导那边,下午我让学委帮你和班主任说。”他们班主任执教十几年可能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班上遇见语文不及格的学生,那种古板的怪脾气中年大叔,下午连堂课上不给她脸色看才怪。 “那……好吧,你中午过来接我?”周弥音叹了叹气,觉得70多分的鸿沟就像一座桥架设在她和陆向珩之间,瞬间拉开了超远的距离,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了叹气。 陆向珩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沮丧,只回了一句:“嗯,我接你,在教室里等我。” 然后让她先回教室上课。 中午陆向珩来得稍微晚了些,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乖乖坐在教室里写加餐卷子的周弥音抬起头看他的时候,那种微妙的神色又很快调整过来了,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看她答的题。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两叁个学生趴在桌上午休,只有风翻动书页的声音。 周弥音还在学写字,她不喜欢楷体的方正,更喜欢偏斜一些的行书,这就需要她每天要多写一页字帖,整个过程练起来十分痛苦。 她写的字目前间架结构只是照猫画虎,是和她本人形象完全不一致的难看。 所以陆向珩一靠近她的试卷,她就用手捂了起来不让他看。 陆向珩没理会她,拿起一旁的试卷外壳,翠绿色的底配黄字,《语文满分30卷》,问了才知道是班主任让她每天写一张,争取在下次月考前能在语文成绩上突飞猛进。 “其他题无所谓,可以练练作文。”陆向珩的声音沉下一些声线后会带有一些温柔的颗粒感,偶尔会有鼻音,听起来像感冒,就像真的感冒了一样温柔。 “练了作文就行?”她显然也是不理解这种题海战术的,但陆向珩提出的意见她都会重视去听。 “嗯,我看题都不一样,还可以做做诗歌鉴赏,顺便,当练字了。”他帮她合上书页,让她收拾好东西出校。 “我们待会要去哪儿呀。”周弥音习惯性把中性笔装进背包里,想着一会不回校还把今天可能会布置的作业都带上了。 “可以猜猜。”陆向珩回。 窗外掠进的风正好吹过他舒朗的眉眼。 脱轨(下) 陆向珩带周弥音坐了巴士车下山,随后搭了近郊地铁五号线。 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应该不是从学校的储物柜里拿出来的,看起来很顺,没有皱褶折角,只搭在他曲起的胳膊上,像一条干净的瀑布。 地铁里有许多空座位,陆向珩并没有坐,只站在周弥音坐下的位置前握着扶手。 工作日的下午人很少,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铁轨交错磕碰的声响。泛着金属光泽的地铁座位冰冰凉凉的,一扇自动开合的门隔开了外界的一切闷热与蝉鸣的夏天。 再进一条漆黑无物的隧道,耳周突然而来的静谧总会让人心旷神怡。 在上课期间逃离学校,一切被训斥被否定的困扰都搁在脑后,她很快乐观起来。 她并不是会在成绩上斤斤计较的人,只是突如其来学制的改变让她有些条件反射地感到不适应,如果可以对校方提案,她希望大家都能意识到外国友人需要多多在语文方面得到善待。 只是,她现在存疑的只剩陆向珩到底要带她去哪里这个问题。 她不是笨蛋,下午肯定有特殊的安排。 但陆向珩总是看上去兴致缺缺的,在递给她单程票说完最后一句“往这边走”后,两个人之间就淌着一条不宽不窄的沉默,随着车厢的转向而前后拉扯着之间的界限。 有的时候,她的膝盖也会轻轻擦过他的裤腿。 周弥音其实很想张口问一问,但实在没有好的搭话理由。对于陆向珩,她总是被动听任比主动更多一些,在一段关系中失去主动权,而且还是她心甘情愿举手弃权的,本不是她的作风。 但如果是陆向珩就没关系。 除了喜欢没什么别的原因。 而且他太危险,和他在英国短暂相处的几个月里她就已经意识到,和他交往,不是被他掌控,就必须施用暴力掌控他,前者会让自己置身于被他俯视把玩的境地,也许没过多久他就会失去兴趣感到索然无味;只有后者才有可能让他心甘情愿捧出真心,两个人所处的天平才有可能向她的方向略微倾斜。 但她会丧失一切主动的勇气。 她对待他从来都没什么自信,唯一一次主动也许就是趁他回国兵荒马乱之际蓄意的不断靠近和那次午后教室里的大胆赌约——也许是他所施舍的宽恕,她次次触其逆鳞,最后又都被一种令人生畏的态度所原谅。 她大可以猜测这是因为她是有所不同的,但她还是被“自作多情”的设想所阻止了。 后来周弥音才知道,这种表现的另一种说法也可以是:在乎,但不完全在乎。 地铁的指示灯闪动,最后在市博物馆一站,在开门前一瞬间他说:“到了。” 起身,理好身后裙摆,尾随在他身后,下楼,投进那块深蓝色的塑料薄币,过闸机。 f口拐角有自动售花机,不是包装精致的玫瑰百合,里面摆的是一束束出乎意料的栀子,是隔着玻璃板都能闻见的香气。 周弥音问陆向珩这是什么花,可他不在意,瞥了一眼便回她说“茉莉”。 她看出他不感兴趣,也只“哦”了一声,只跟着他从写满汉字的地铁站坐扶梯升至地面。 她回想了今天的课表,想起今天周二,博物馆开门。 随后又觉得自己笨,陆向珩怎么会不知道周一闭馆这件事。 去年冬天她约他去看穆夏的特别巡展,手里拿着两张门票到紧闭的美术馆大门口才想起来周一闭馆的惯例。她失望又略显抱歉地回头看他,但他依旧脸色淡淡,看不出一点遗憾。 她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目见的所有。 因为冷,他那张漂亮的脸被灰色的羊绒围巾围住,那日天阴得很快,街上早亮了灯,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扎不起来,只温顺地耷拉在脑后,被路灯照着渡着暖黄的光。 低头回完手机里的消息后他便静静看着她等她给出接下来的安排。 绕了别无二致的街道一会后,最后决定去常去的地下品格酒吧要了两杯冰镇黄油啤酒和一盘店主特制烘焙的焦糖饼干。 和她说话时她看不出他开心或者不开心。 他只是一面参与进她抛出的话题,一面和她保持同频的喝酒速度。 但他酒量不好,又喜欢逞强,杯中掉了小半就有点不耐受,冷着脸硬是要去厕所清醒一会。 周弥音只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喝着酒听一个穿着棕夹克笑起来很阳光的亚裔小哥弾尤克里里,他几番对着她的方向眨眼示好,她无奈举起陆向珩的啤酒杯,对着他一饮而尽。 随后抓起钥匙和手机,绕开过道里的躁动人群,在厕所外找到背靠着墙把头埋在膝盖里的陆向珩,他那时还沉浸在刚刚喝下的醺意中,像只腹部受伤的小刺猬。 她蹲下去倾身看他,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得以抬起头。 陆向珩的眼睛在喝醉后漂亮得惊人,仿佛随便一捏就能掐出水来,白皙的皮肤透着就像和她共享的不健康潮红,她幻视看到酒液沉在他皮肤下的血管中奔涌,直到渗透全身。 酒吧背景音的西班牙舞曲快到了尽头,客人们觥筹交错,各色酒液顺着杯壁和桌角流下。暗灯下烟雾弥漫缭绕熏人,时间像被浸泡在金色的酒缸中凝滞不前。 随后人们欢呼,不知道出于原因,也许是为了躲闪,她低下头,和他在随处可以点燃的空气中接吻。躲闪连喧闹狂呼也来不及阻止的心跳。 她在很多次回想起那个只有自己记得清的吻,总会略显矫情地想: 也许在那个夜晚,就在那个短暂又掺着蜂蜜味道的亲吻里,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用不停悸动的心跳作为死因,以缠着陆向珩的羊绒围巾作为湿润泥土将她周身掩埋,石壁上的达米安·埃尔维斯的画是那块理应平整的墓碑,上面坠着灿烂的颜料鲜花变成彩色。他的吐息轻轻吹过,百年之后旋响为撩她心弦的丧歌哭悲。 那是第一次她不再自我障目,而是主动伸手去触碰死亡,在陆向珩不清醒的怀里。 怎能不动心。 记忆收束,回到当下。 一阵恍惚中周弥音撞在他的脊背上,仰首和转身低头的他对上目光,距离很近,近到她看到他眼里只装得下一个她。 要是时间可以停泊在此刻。 万物 博物馆是可以擦拭、寄存甚至收藏时间的处所,里面万物静默成谜,陈列的展品也可以是观客留下的凝视、徘徊或是有关心情的火焰,最后在一件展品前站定,一些难以言述的未知体验就掉落在我们肩头。 “由于特展展品特殊性,请佩戴好口罩与手套进场。” 周二的博物馆人很少,大多数游客会集中在游览大厅,市博物馆经常开办举行一些特展,会借来友情合作的美术馆和艺术家的知名作品展出,这次特殊展厅门前只贴了这份告示。 口罩和手套是自助取用的,周弥音戴上一次性手套,白色的口罩罩住了她的半张脸,她回头看陆向珩递给她那件衬衣,然后他说:“把这个穿上吧,馆里冷,别感冒。” 馆内空调确实开得很足,空气触碰起来都冷沁沁的,不小心接近空调口的时候总会被吹出一阵颤所——她体质太差,冷风容易入体侵寒。 周弥音眨眨眼,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他的衬衣套在身上。他身型太大,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长长的衬衫外套,抬起手时袖口堆在手腕,一垂下手就会将手背指尖全部淹没盖住。 她手里提着包,于是他低头帮她把袖子折上两折放好,以免行动不便。 “走吧。”他推开展厅的门,邀请她进去。 周弥音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一场私人展厅,因为展厅里没有任何人迹,也没有禁入的栏杆与拉起来的围线,展品全部搁置暴露在空气中,没有隔着玻璃,触手可及。 她回头,向陆向珩露出略显疑惑的神情,但很快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他像是早已意会她的疑惑,隔着一层口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隐约,但她还是听清楚了:“可以说话,没人听得见。” 于是她便问:“这是你办的私人展厅吗?” 周弥音指了指头顶的天幕,上面写满了潦草的书画汉字,古卷从缝隙中垂下,展开或是字迹,或是水墨画作,看起来笔触美丽,造诣斐然。 “这个看起来好容易弄坏啊。”她又补充道。第一次见展品如此贴近观众的展览,这是她意料之外的——确乎是她所猜测中的一种,但也有小小的冲击和触动。 “不算是,我只能算参与策展人,今天是布展最后一天,发展还没定,所以带你先来看看。”陆向珩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周弥音,忍住不在口罩底下笑出声:“放轻松,大部分都是家里的收藏,弄坏了不会让你赔的。” 置身在这个展厅,他周身的氛围都变得柔和起来,也有可能是口罩遮住了他绝大部分的表情以及背后的情绪,她只能看见他好看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每一幅展品,温柔地隔空逡巡着每一个细节处。 周弥音也不说话了,跟着顺着那条曲径石板路向前慢慢挪动着脚步和目光。 这可以算作是一场特殊的书画展,周弥音看过很多中国的书法作品和画作,但像这种体裁种类综合又多样的,只能说是前所未见,与一幅垂下来的纸扇对视上的瞬间,她提出瞬时产生的疑问:“这些都是一个人的作品吗?” “不,不是。”陆向珩很快回复,“出自很多书画家之手,没有重复的。” 周弥音点点头,继续仔细地看着每一件展品,她和他穿身而行,石径很窄,窄到两人稍一并肩就会撞到对方。他们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份拥挤带来的身体接触,只是各自看着眼中的展品,陆向珩在之前已经看过许多次,所以只是贴近她的身后,亦步亦趋,按照她的步调稳步前行。 他大多数时间在看她的背影,扎起来的头发晃动着,纤细的脖颈就坦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接近发根处有一些细小的绒毛,在顶光的照射下浮动着金色的影。 她侧过脸来时会露出那双干净的眼睛,她看得很认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耐烦。时不时还会对着一幅书画问他问题,语气平稳,声音纯澈,有时会带上一些上扬的语调。她带着难以置信的诚实与直白,不会因为他的原因而流露出对作品的假意吹捧与倾羡。 “这是我这些作品里最喜欢的。”陆向珩指着那幅长卷,对着周弥音说。 “最喜欢的……看不太懂,这是莲花吗?”国外更常见的是蔷薇。 “准确来说是荷花,你来得有些晚,培海那边的八月荷已经全部开败,不然你肯定就知道其中的分别了。”陆向珩解释着说,又像想起什么事一样愣着神看那幅长卷荷图,虽是后人仿作,但也漂亮极致。 他张合嘴唇的时候会下意识不自觉地侧过头,将他好看到无懈可击的侧脸对着她展露无遗。 “我也有最喜欢的。”周弥音对着他说。 他侧过头看她,不作声,只等她的答案。 “我最喜欢你身后那幅。”周弥音笑着说出那句话,语调轻快的。 陆向珩感到疑惑,转身看到步往第二展厅的玻璃门,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装裱任何画作和展品。 他偏头过来准备询问时周弥音已经从他身后穿过,信步走到玻璃门前,伸手轻轻触了触。 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玻璃映出的少年看到自己呆滞的神情,如同遥远纪年冰封不冻的遗骸,在剥落掉周围笼罩的坚硬外壳,一把锐利的铁锹凿出令人瞳孔惊散的孔洞与裂痕,她透着光,是不可而见的模糊黑影,带来痛苦的先知预兆。 她隔空触碰他的喉结,甚至将手向里收紧,看上去就在用那双手柔弱又无能地威胁他的生命。甚至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衣,虽然不是同一件,但此时却和他第一次因为梦遗生理反应扔进垃圾桶的白衬衣相重合。 他还没来得及定住神,就被走回原地的周弥音伸手拉向第二展厅: “发什么呆。” 她攥住他的手腕,肌肤相亲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手心的纹路。 电光火石间,陆向珩想起弗洛伊德,想起可以称之为自我欲望的精神表现,想起那个他所表述的假设,利比多从四肢百骸蔓延而生,最终在她的触碰之下汇聚到下身某处。 他的神情显得十分溃散,修长而匀称的手伸出,转而抚上周弥音的下颌。 她无措地转身,被他抵到二展厅的入口墙体上。 四目相接,周边无人。 欲望之火。 moli 周弥音在陆向珩摘掉口罩贴吻上她的同时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本能地又挣开眼上乌黑的睫毛,纤薄的眼睫颤抖着,恍然之间只能看见陆向珩轻闭的眼和高挺笔直的鼻梁。 他纤长有劲的手指隔着一层手套薄膜,摩挲着她的皮肤。 他先是吻在周弥音的嘴角,随后又研磨到有些干燥的嘴唇,但含在嘴里软软的,陆向珩用手护住周弥音的后脑,使其不受墙体的碰撞与重压。 几乎是有些霸道地舐吻。直到他下身硬得发涨生疼,抵在她的校裙上凹陷下一块痕迹,她被压制得不太舒服,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会,想要暂休战火。 他却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周弥音被掐得腰身酥麻,一时之间只能身体发软着任他亲弄。 陆向珩温柔得不像平时,也许是面对体弱易病的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像维护易碎品一样放轻了手劲,上次在她手腕上握出的红痕早就消却,但却像烙在他记忆中的恒久画面挥散不去。 是一种难得对人有这种宽容疼爱的态度。 她被亲得有些呼吸不过来,陆向珩亲吻时的一呼一吸太过急促,就像要抽走两人距离之间的所有氧分一般,而她只是沉在水底将要溺死的鱼。她别过头,用手把他的脸推向另一边,有些撒娇意味地埋怨到:“让我喘会气,我要被亲晕过去了。” 陆向珩应声撤开一步,本来只想给她一个喘息的间隙。下一刻突然所有的理智都向他袭来,就像迎头而撞的一阵寒流疾袭。他看向周弥音,又很快收回目光,神色变幻莫测,风雨飘摇。 他又向后退了一步,不受控制地,甚至在内心里从生出些愠怒,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屈从于生理的驱使,和那些纵情声色的躯体变得精神被身体所奴役。这些想法犹如一桶塞满冰块的冷水,如瀑布一般,阵阵浇透砸疼他始终存在着不可忽视的傲慢内里。 周弥音回头看他的瞬间他有些重力地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带着一些狠戾决绝的果断,而迎着她错愕的目光,他只能侧过身冷漠又疏离地说:“走吧,下一个展厅。” 随后觉得也许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生硬,为了掩埋住某种泄露而出的情绪,他又想张口解释,或者用其他的内容物填充自己的话语,让他嘴里说出的话听起来不再那么冰冷蜇人。 他还没开口,周弥音便站直身,清刷掉眼底的滤镜,表情严肃地问:“陆向珩,你是不是觉得……”他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她激发许多想要开口问清楚的欲望,但还没问出任何倾向,就被笔直地打断。 “不是。”他皱着眉回答。 …… 两个人之间突然消失某种话语延续的可能,但同时又很默契地想要快点离开原地中充斥着的僵硬空气,一前一后绕过廊门,走向第二展厅。 相比起第一展厅里完整的画卷展示,第二展厅里全是残缺的作品,反而全都装置在玻璃罩里,不再只是书画相关,多的是残碑折鼎,病琴哑笛,还有再也不能用于书写的笔和凝固的墨块。 但两人无心去看,甚至没有心思去装作在认真看展的模样,只是前后沉默着,机械般走完了整个展厅。他们甚至没有绕路到每一个展品前,而是直截了当地往下一个出口前行。 同展异想,同时处在同一场域里的两个人思考的是一件事,但侧重又有所不同。 看完整个展览,好像那个让人心生不悦的语文分数也不再那么重要,最初的目的也许达到。 但两个人却只是一直沉默着,直到出馆,路上周弥音被一个冒失的小孩撞到,她的耳边却只听得见小孩家长抱歉的话语,残缺的,听不清,她记不住,只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就像是最终还是在一场梦里被撞醒,她趔趄一跤,把自己摔懵了,抬头一看自己只是放纵沉溺在自己喜欢的世界里停留弥久。最后清醒过后才发现,也许都是自己的错觉,他对她特别的温柔都是一层幻觉,只是罩在她明亮着喜欢他的心上,让她如同置身五里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自己周身光芒颤抖着收缩,生怕锋芒太盛,吞噬纸面,最后乌有。 人流奔涌,到了地铁站,又看见那个鲜花贩售机,里面的茉莉香气依旧。 穿着讲究的老太太站在贩售机前,伫立在来去奔涌的人流之中,展露出对于科技苦手的模样。 平时不会管这些闲事的陆向珩却在快要经过的时候停下了,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扫码,打开小程序,给满面皱纹的她买上一束花,目光依旧明亮的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蹲下从出口拿出两束花。 她从他递来的手里拿走一束,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有小帅哥送我花,啧啧,真是风韵犹存。” 周弥音听不懂什么是风韵犹存,但最终听懂了前一句,看了看陆向珩,终于又笑出了声。 被叫做小帅哥的陆向珩脸黑了黑,也不清楚她的笑点在于哪种,但不管是如何都该是他感到窘迫,他另一只手将另外一束茉莉递给了周弥音,末了她接过还要解释:“手快,多买了一束。” 蹩脚的理由让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补充道:“其实我也不介意收两束的。” 陆向珩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解释多少有些掩耳盗铃。 周弥音反应了一会,刚想把手里的花递还回去,陆向珩反手拦下她,自然地拉着她就往地铁进站口跑。 “我还没给她花呢……”周弥音喃喃道,就想转身回去。 “她想要你就给啊。”陆向珩打断了她,转头看她准备再教育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老太太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突然有种该捂住周弥音耳朵的预感,但最终还是迟了些。 “他送你茉莉花,茉莉莫离,你别忘啦。”路过忙碌的行人也不禁放慢脚步纷纷侧目,只看着老太太手里摇着一束盛开的茉莉,朝向说话的方向有一个落荒而逃的少年牵着懵懵懂懂的少女朝向阶梯下的人流之中奔赴。 周弥音转头刚想问陆向珩moli是什么意思,就被他阴云密布的表情和耳后的潮红怔住了神色,她顿了顿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不,地铁站太热了,有点烦躁。”陆向珩很快回答道。 周弥音往下看,她的手腕上还停留着他冰凉的手。手心温度这么低的人,可能对热的耐受度也不是很高。 她随即笑了笑说:“是这样呀,我也觉得有些热,这里的夏天确实有些闷。”不像她之前所过的十几年一成不变的温夏。 她低头往下看的动作让陆向珩背后一僵,他很快意识到,这次很小心地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腕。 终于赶着点踩进返途的车厢,冰凉的空气重新萦卷周身,地铁里的广告屏幕播放着矿泉水广告,茉莉花的香味自他们踏入便弥漫开在整个车厢里。 陆向珩瞥见抱着那束茉莉傻乐周弥音,收回心里对刚刚那个老太婆的咒骂。 这次先欠着她,赔礼他再想想。 他偏过头看见玻璃里周弥音的倒影。 书页 时间收束,一切又重新回归竞赛与不竞赛的日常,不温不火,又不紧不慢,好像汗水浸湿衬衫后领下方的灼热温度也跟着随之消融。前些时日阵雨窸窣,断绝又连绵,浇灭部分鲜明的颜色,沉淀成为底调不饱和的晚秋,浓烈的夏季好像袖中皓腕惊鸿一现,短暂而捕捉不能。 集训阶段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天无非低头做题,抬头听讲解,上课听讲演算,下课苦读资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远门,毕竟周末也常会被占用,假期也像读条一般削减。 一个冷到足以喷嚏连连的晚上,宋婵对着季佳泽表示:她还不如去补完之前落下的课程学时,当个普通学生。 意思是她后悔走竞赛了。但也不完全后悔。 其实原本想着走竞赛可以稍微和季佳泽的时间能对得上一些,国际班和平行部的时间稍有出入,相处见面机会太少。结果最后竞赛将课外时间占用太多,她埋在书与页里做题,其他的事一概不理;而季佳泽由于突如其来的交换机会也忙得不可开交,短期内和校队那边的事宜也需要处理,交集空闲的时间少之又少。 一般情况下,两个人白天见面,晚上缩在一床被子里睡觉,第二天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忙到想不起其他。 物理竞赛题做多的人会慢慢忘记原来对于物理产生的感觉。不久前宋婵还可以说出宇宙原子湮灭的设想,粒子飘荡、碰撞、爆炸出绚烂的裂变排列,谈光锥重迭,谈星系核离。现在她只能苦哈哈地问:“这么难的题有哪个变态能做得出来?” 多是带有惊叹的提问,有时会不经意间发生在教室场合,最后都会被一起上课的其他班女生告知:这道题陆向珩做出来了。她总是会默声不动,觉得收到这样的回复确实合乎情理,但又说不出任何应和她们话语的回复,只能看着试卷一角被偶然折起来的部分,努力用尺子抚平,驱散自己才能感知到的尬意。 当她看向冷着脸坐在倒数第一排在电脑上打字不听课还能次次测试考第一的陆向珩时,她只能安慰自己物理和物理竞赛不是一个东西,人与人之间对物理的天赋和理解也能混为一谈,这样才能多少缓解她被看不懂的物理推演背刺的沮丧。 “陆向珩真的太稳定了,这次市赛应该没有问题。” “他是不是只报了物理?我不是记得他理叁科加数学都很好吗?” 课间很长,足够让竞赛生们从强度大的课程中缓过劲来,物竞的女生要比其他班少出一截,大多上课时都坐在一起,下课了就像正常的高中生一样日常八卦聊天。当然沉默寡言做题的也不在少数。 “带数学的陈老师前几天找他了,他说他只想走物理。” “这不可惜了么……” 宋婵闻言,头向后转偷偷看了眼陆向珩,他这时没有做题,也没有看书,只趴在课桌上休息。上一节课她没猜错的话也是一直这么趴着睡过的,老师对他极其宽容,甚至没让人推醒他。 他最近看起来很累,但一定不是竞赛忙的。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变幻莫测难以捉摸的事物,好像稍一推开远离,就像破裂之镜无法再恢复如初。更何况她失去记忆,无从找寻解决的方法,一筹莫展好似废物,但这都没有办法。 上个周末回家,江之遥和她说之前的主治医生被调走,之后的治疗由科室的新医生来接管。季佳泽帮着去查了资料,发现是个专攻她有关病情的专家,海归回来就职,说做慈善也不为过。 见了面后她的感觉也还好,相比起之前的医生,更多积极的疗法被新的医生做成完整的方案,而且大多都被她本人采纳了,因为这比起之前也更符合她内心亟切想要恢复记忆的期望。 但正式治疗开始要在市赛之后,她担心积极疗法对脑部带来的影响会对考试本身造成不利的情况。为了万全,新的治疗在两周后正式进行,那个时候距离省赛还有一段时间,出了什么情况应该都来得及调整。 宋婵知道恢复记忆这种事只能提早,不能往后拖延,不管是从病理上还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把这件事说给季佳泽听时,他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头,围绕治疗的副作用反复和她和医院确认。他一向支持她的决定,这次也不例外,但却坚持要医院保证整个过程不会对她造成再次伤害。 否掉很多个物理刺激的方案后,宋婵惊心胆战地看着他勉强同意了包括催眠治疗在内的方案。就只剩几个,再否真的就得重开了。 “我下下个周末需要去办资料,周六办完,周天可以陪你。”季佳泽划动着手机里的日程表,在星期天那一栏写下:陪乖宝看病。 宋婵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他打字,有些遗憾地但却笑嘻嘻和他说:“可惜了,江女士不放心,需要贴身陪同,季老师可能没有这个陪乖宝看病的机会了。” 季佳泽顿了顿,又说:“没关系,我到时候就在医院附近待命,你有事打电话给我,好吗?”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手里打着字问她,看起来漫不经意。 “那如果我不想你去呢?” “我就在附近做我的事,不烦你。” 宋婵抬头掐了掐他的鼻尖,笑着反问道:“季老师最近怎么这么粘人。” 季佳泽挑挑眉,关上手机屏幕,看着她说道:“一直都是,不是最近。” 宋婵顺势侧躺,将头靠在他的臂弯上,捏他的手松开后就搭在他的肩上,又往下扯了扯他的荡领,露出锁骨下方浅浅淡淡的痣,上方还盖印着她昨天晚上的咬痕,红红的,映衬着身上记号的浅淡。 她之前上网冲浪,听说身上的痣也是一种性癖,它的存在本身就提醒着你要去吻那个位置。 刚看完那条微博她一时兴起,把在旁边睡觉的季佳泽扒个干净,宽松的睡衣睡裤很快在她手上殆尽。 被边摸边亲,他在睡梦中轻哼出声,又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子,作出野兽防备的身形,可他睡得太沉仍是没醒,或是有了醒的迹象但实在太困不想作出反应。 她心里本着欺负他的想法原则,想让他醒却又不敢太放纵。怕他闹起床气,只伸手把他腕上的她的发带一扯,把他的双手绑在一起让他侧躺。 他转身时小声呼噜了一下,宋婵忍俊不禁,揉了揉季佳泽的脑袋。 季佳泽偶尔有去健身室的习惯,太阳太盛的时候他更喜欢待在空调房里。有次出于好奇她陪同他去了一次,在跑步机上8速跑完两千米后坐在里面拉伸看剧等他练了两小时。出来之后喷嚏连连,回家喝了感冒药才平复。 在健身房他只练手上的项目,出于怕练受伤和也没必要练的原因,校队的训练让他不用再可以去练腿和腰腹力量。她在的那天,多数时候他也只是游刃有余地举着铁看宋婵坐在休息区看剧等他,时不时会看到宋婵激动地小声拍着桌子,分享欲在那个时刻也会到达顶点,她抬头兴奋地隔空对着口型和他说:“亲上了!” 季佳泽看懂了,但周围都是人他反应也不能很大,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他也并不是很关心剧中男女主的情感进展,不过之前一直在陪她看,这种突破式的进展也让他不禁发出一种女儿儿子长大的感慨。 他继续运动着手中的器械,青筋和饱满的肌肉线条凸涨着,和平时睡熟的时候完全不同。 就同那晚,他睡熟之后全身哪里都比平时软上许多,她一面亲,一面寻找他身上天生的印记,但他皮肤太干净,除了腿上的疤痕外其他地方都无疵无瑕。只有锁骨下方有处浅淡的红痣,在左心房上,第二叁根肋骨之间,她最喜欢留下痕迹的地方。 亲吻到脊椎尾部的时候他上半身颤了颤,但却也没有醒。 她把他翻回平躺,此时的他身上已是赤裸无物,不过房间里没开空调,窗户也关好吹不进风,他身体好大概也不用的担心感冒。 平躺后他的阴茎就静静地搭在小腹下方,和平时见面的模样不甚相似,却和他本人睡觉的时候一样,纯净无害,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攻击力。 一瞬间的想法是能够左右一个半夜不清醒的人的,宋婵甚至给自己唐突的行为找了个荒唐借口正名,她从床头柜上的笔盒里拿出一把透明尺子放在一边。 一边还是怕他着凉,自己身披着毯子连同身体盖住他的腹部以下。 宋婵趴伏在季佳泽身上,上身倾覆在他大腿肌肉上,脸正对着他的性器,沐浴露混着荷尔蒙的味道就直冲她鼻内。 季佳泽很爱干净,天气冷了还坚持每天沐浴,身上哪里都香香的,她凑近了闻,一股石楠的气息若有若无。 她用手小心地把它扶起来,触感软软塌塌,和平时摸到的都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精力旺盛,白天的时候随便一抓一放都能脸红半硬,而此刻正乖巧地握在她的手里,健康的肉粉色,可可爱爱。根部若隐若现青筋,顶部滑滑的,用指尖一触能带出水来,拉着丝,牵连着冰凉的空气分子。 她用嘴含裹住顶部的时候,嘴里的东西突着跳动了几下,她以为是季佳泽醒了,忙松开嘴抬头去看——实际上本人睡得很熟,毫无清醒迹象。 宋婵心下如擂鼓作响,虽然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但第一次这么做,以为被发现时还是不免心下漏了几拍。 季佳泽舔过她很多次,她也知道大多男生都会喜欢被口的过程,但他却始终没有要求她这么做,反而一直在照顾她的感受。她之前忍住不好意思地主动提过一次,支支吾吾又扭捏,结果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压着操忘了这回事。 一直拖到现在才和他的下身首次近距离接触观察,有些忐忑,也有些羞赧,还有点多少像小摸小偷一样有些做贼心虚。 她睁大了眼睛,不自主吞咽口水。 宋婵舔了舔嘴角,尝到淡淡的咸味,觉得感觉不坏,就像在吃不算太甜的果冻一样,她又低头重新含了回去,入嘴了才发现它不知不觉涨大了一圈,手里握住的部分也因为她刚刚紧张的抓捏伸展变粗。 宋婵用指腹从侧面轻压了会,发现季佳泽的性器已经硬挺挺支棱起来,在她嘴里像有自主意识地往里伸。 ……反应速度拔群。 她知道这个硬硬的家伙其实很脆弱,稍微一磕一碰都会疼,有次季佳泽躺着被她下床时不小心用手压到了一会都疼得喘粗气,所以此时对待小心翼翼,她收着牙齿,只用舌尖去舔舐硬挺的茎身与滑润的顶部圈口。 他实在太大,她只能张大了嘴含,超过一个张开阈值后涎水就顺着嘴角流到他的性器上,控制不住的滴水举动刺激着口中事物的苏醒生长,甚至助益润滑,让她更好吞咽和包裹他。 被无意顶到的时候宋婵支起了身子,将毛毯拱出一个小包,正盖着季佳泽的腹部下方,从外面看毛毯上下耸动着晃,频率步调很慢,如同毯下的她的动作一样生涩稚嫩。 她尽力地往里吞,想看到到底能哪个位置,结果只吞了一半就感到呕意,吓得她赶快吐了出来。 就这样,季佳泽的性器沾染着口水和腺液,在空气中晃荡着摆动了几下,他已经很硬了,茎部青筋显露,呈现出血红的颜色,顶翘的弧度划在空中,不用她手扶都能站得很稳。 气势汹汹地一柱擎天。她觉得他这里色气又不要脸。 宋婵用指腹从嘴里沾出口液蹭动顶端,那里便兴奋地冒出水来,汩汩的,就同之前所有经验里的她一样,稍被他触碰就会湿透。原来男生被摸也会出水。 宋婵伸回手往自己下腹摸去,摸到一手意料之中的湿意,这下她也不禁感叹自己身体对于欲望的诚实,遇到季佳泽之前她也只是止步于用手轻触自慰,欲望很少,直到遇到他后被他激发。 她伸出灵巧的舌头舔弄顶端小孔,那里比身上的哪个地方都要敏感,舌尖灵活地顺时针磨动着,略显粗糙的舌面不停舔舐无疑带来了一种折磨的快感。 她明显能感受到季佳泽的大腿肌肉绷紧,他的腹部很快卷曲起来,隔着一层毯,她听见他压抑不住的喘息,不是匍匐在她身躯上的气喘,而是带有一些撒娇意味的叫喘,被她舔出来臣服于性欲快感的呼声。 季佳泽刚睡醒的声线沙哑粗粝,闷在喉咙又忍不住哼出声的响动性感迷人。 她刚想剥开毯子听得更清楚一些,季佳泽就着被绑住的双手撩开了遮住她的毯,让沉浸在舔舐里的她全然暴露在空气之中,被紧张闷出的汗与毯外的空气相触,她颤了颤腮,低头重新含住他,又用手上下套弄着。 在昏暗的壁灯下,却看得一清二楚。 季佳泽曲起膝盖,用核心半撑着身子享受她带给他的身下传来源源不断的快感。他并没有松开那个轻易就可以解开的发带,而是任由着自己被绑着手,眯着眼地看着她吞吐着自己的性器,放荡又纯真。 他又伸手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让她的脸露出更多,让他看得更清楚她是以什么样貌又如何为他口的。而这幅情状带给他的冲击确实叫人魂飞魄散。 她一定很害羞,脸颊蔓延到脖颈耳后全是潮红,嘴唇水润红透,竭力地吞咽他的东西,水声啧啧作响,她中途换的气也能让他产生一种她吃得津津有味的错觉。 这无疑取悦了他。 刚睡醒脑子里还来不及想起什么事的时候就被这种刺激得头皮发麻的快感所摄取,感官限度被无限放大,他一直避免她做的事被她趁虚而入,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快感刺激着他眼角发红,就着睡醒后水润的眼睛流出舒服的液体。 季佳泽往后倒,重新仰躺回床上喘息,下身的舒服爽感无法用言语来叙述,除了舒服外他脑子里还反复循环着几个大字:被口哭了被口哭了被口哭了。 他觉得丢脸,不让她看到,但也控制不住自己小声的呜咽和求饶,经年随迁,他好像又变成之前矮窄床上被她用快感和性欲鞭笞的犬类,他此刻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在做关于那半年的旧梦。 她很少会帮他口,就算善心大发帮他含一会也会在他舒服地叫出声时又恶劣地咬他,让他的尾音变调破碎,收获上一秒舒适下一秒疼痛的快感。然后又被她骑乘着坐下,不由分说地含裹他敏感的地方上下抬臀顶坐,那个时候她致力于把他欺负到哭,他们位置并不对等,她在他嘴里潮喷过无数次,他却不敢也没有这个机会射进她的嘴里。 而此时她就只是乖顺地含着,收起翘利的尖牙,用柔滑的舌讨好他的性器,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以前只会被狠捏和踩压的囊袋现在被那只白滑的手小心地托着,她轻轻地摩挲着圆滑的弧度颠弄,有时含累了会嘴唇流连着茎身向下,舔弄两个相较冰凉的鼓囊,舒服得他不忍射精。 他怕白光乍现后就是第一次醒来的梦后。 床上空荡,只剩他一个人抱着枕头缓过晨勃的折磨。 最后是她忍不住酸胀不小心咬到他的性器,那种疼痛的实感重新席卷他而来,他起身想要推开她的头,伸出的手掌已经笼住她的头,却像被胶住一般制动不了。 他在犹豫什么。 季佳泽看着她背后的长发遮住漂亮的蝴蝶骨,趴伏的姿势,乳还坠在他的大腿上紧压着,微微收缩的腮帮和微蹙的眉。 他彻底失去理智,握住她的后脑勺往他身下压,让她含得多些。 他控制不住向上顶着腰,轻又狠戾地捅她的嘴。 宋婵刚想张嘴问怎么了,便感受到含着的性器在她嘴里剧烈地抖动着,随后是季佳泽的一阵长吟和动作的停息,她感受到他在她嘴里射了,股股不息,尽数被她吃进嘴里。 季佳泽颤动着身体,闭着眼有些类似哭喘地低吟,最终放开制住她的手,让她得以吐出他的性器,把他射出的东西尽数吐出来。 但宋婵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停止射精,最后裹着嘴唇,含着他的精水,撑起了身体看他。 他最终清醒过来,看出她的意图扼住她的两颌逼她张嘴。 “乖宝,不要吞,吐出来,我待会收拾。”季佳泽颤抖的声线晃荡着,击破她的神经。 宋婵顺着去抓他托着她的手,把它放在她的喉部,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喉咙剧烈的收缩,咕咚一声,她蹙着眉全咽了下去。 季佳泽感受到手下的触感,头脑一片空白。 可能是太多,或是味道不好,她再呼吸时有一种强烈的吐意,脸皱了起来,打消季佳泽亲她的想法——他怕让她难受。 于是他从床头拿来半瓶没喝完的水递给她,下床抱着她去卫生间,让她把嘴里剩下的漱干净。 她很听话地照做,用了薄荷漱口水后嘴里再也不剩任何腥味,但嘴中辛辣,不知道是漱口水激的还是口麻的。 她想起什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面晃荡着他的精水。 季佳泽看到了,把她的手没收,放在清水下用洗手液认真地冲洗。 他站在她背后,从后面笼住她,瓷砖冰凉,他让她的脚踩在自己脚背上,又在耳边轻吻,轻声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柔得要命。 宋婵摇摇头,她已经不觉得任何恶心。反问他一句舒服吗,她从镜子里看他的反应,他先是一愣,然后沉默了好一会,随即才认真地回复。 “我很舒服缠缠,很舒服。”他贴近着黏糊在她耳边,用毛巾擦干她的指尖,目光温柔又缱绻。 “只要是你就舒服。”他又补充道。只要是她就好。 复诊 市赛结束的那天,学校的月考也正好落下尾声,成绩结果出来尚需要一段时日,并且暂时无人留意此事。 当天宋婵去医院复诊的时候是季佳泽陪同一起的。江之遥那天有牌局,宋婵用“复诊不重要”为由,成功让她安心去会所和好友见面打牌。 医生复诊和讲解方案时季佳泽就在站着一旁听,遇到听不懂的地方会掏出手机在一边安静地查,有的时候也会在医生说完话后主动询问。 “那是你哥哥吗?”医生用笔写着病历,诊室里只剩下宋婵和他,门敞开着。季佳泽刚下一楼大厅去缴费。在等待他回来的这段时间,这是这位新医生对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宋婵皱起眉,犹豫了会后还是说了句不是,避免之后她和江之遥再来时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问题。并且,她也不喜欢别人去窥探自己看病所不必要的隐私。 “你别见怪,我看他这么在意你,以为是家里人便顺口问了句。我无意过问病人隐私。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医生很年轻,但眼角已经带上了不可忽视的细纹,说话文绉绉的,笑起来带着和沐的温度,为他略显病态的脸色添了几分健康。他捂嘴咳嗽了几声,话中的歉意让宋婵最终放下芥蒂。 “聊点别的吧,你确定是自己想要恢复记忆吗?” 宋婵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医生眯起眼,重新把目光放回手中的病历上,说了声好。 来不及想,一串紧密平稳的脚步声响起,去而复返的季佳泽拿着缴费单走进门来,他仔细观察了宋婵的神色,才将单子递给医生,随后站在宋婵身边客气地问:“那医生,今天复诊就到这里吗?我们还是按照刚刚拟的过几天就来治疗?” 医生点点头,叮嘱宋婵这几天别沾一些费尽心力的活动,但也最好保持一定的思考量,每天看看书写写日记正好。 她想了想应好,考完试的这几天确实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事。 收回复诊病历后,宋婵和医生道了谢,关上办公室的门,随即两人前后离开。 待录完最后一条数据后,神色温和的医生掏出手机,拨出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和煦的声线响起,但多了几分工作时没有的戏谑和上扬的尾调:“安排好了,保守估计最快这个月底就能见效。” “时间上能不能再快一些?” “你需要多快?这边可是有人全程把关,多一点刺激都不行。”医生旋转着手中的原子笔。 “越快越好……”电话线那边的人像想起什么,又说:“不过也不急,陆庭泽知道我在那边作梗,后天从伊斯坦布尔回国。如果这边恢复了就给这个号码发消息。” “不是我说,你干脆就顺应你爸意思不就行了,真非得要来知叁当叁?”医生向后倾身背躺在座椅上,摘下了眼镜放置在办公桌上。 “陆嘉北,管好你的事就行。” “火气别这么大,我好歹是你小叔。不过这次多亏你我才能回国,她也想恢复记忆,这个忙我帮就是。”话外之意让他放心,他的临床技术确实没什么可值得置喙的。 “她本来就是我的。”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那头像是松了口气,滞默了一会后说:“挂了。” 窗外意料之外的倾盆大雨,他想起天气预报近周阵雨的播报,又想起刚刚走出诊室没多久且估计也没带伞的病患。 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女人运气都这么不好。 陆嘉北笑着扔了手机。脑海里却重迭起缥缈的另一身影。 暴雨突袭,众人纷纷涌进商铺避雨。 宋婵淋了小半截的雨,白色上衣半湿,内衣颜色欲显。暴雨倾注,街边拦不到车,季佳泽脱下身上的厚外套算是把她整个裹住,想了想后给她戴好帽子,牵着她的手冒着不留情面的大雨小跑进巷子里。 狭窄拥挤,潮湿漏水,青色的挡雨棚隔在居民楼之间,雨点重重坠落,如同下雹轰鸣作响。 季佳泽掏出手机,擦干屏幕上的水珠,划开叫车软件准备打车。 正在为您努力匹配司机中……您目前位于队列53/54,预计26分钟匹配成功。 他看着旁边穿着湿衣服瑟瑟发抖的宋婵,想起过不久就是生理期的时间,这个时候的她要是再淋近半小时的雨,估计月经来了她也差不多可以直接住进医院里了。 很快作出了决断,他取消订单,给她扭掉大部分外衣帽上的水,又用手护着她的头往巷子深处跑。 “我们去哪里呀。”雨声太大几乎遮掉了她的声音。 “开房。”季佳泽一边找路一边回复道,神色不变,她看得清的只有他微绷的下颌。 “啊??”宋婵震惊的神色被兜帽挡得干干净净。 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到了一栋被植被裹围的居民楼前,没有电梯,样式陈旧。 他们踏着漏水的步伐爬上了五楼,身体都稍微热了起来,但仍被水坠着沉重。 门牌上挂着勿扰,季佳泽敲了敲门,似有猫的声音响起,不多时门便被打开了。 前来开门的年轻人抱着龇牙咧嘴的猫,他可能还没他们年龄大,笑着问:“住房?” 季佳泽“嗯”了一声,随后又补充道:“躲雨,不留宿。” 他拉开防盗锁,请两个落汤鸡进门,一边在抽屉里找钥匙一边说:“还是第一间房可以不,浴室大一些,可以两个人一起把澡洗了。”随后又贴心补充道:“千万注意别感冒了。” 宋婵躲在大大的外套里没有说话,借着惨白的灯光,她能看得清楚这个略显凌乱的前台上摆着各式的计生用品和矿泉水,她心下一跳,抬头小声问季佳泽:“旅馆?”还是不正规该被取缔的那种。 她其实更想问为什么季佳泽会知道这里有一家可以躲雨的……情侣旅馆?想了很多种理由解释,宋婵的脸色都不由得难看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串钥匙隔空抛了过来,季佳泽抬手顺利接住。 前台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紧接着补充的一句差点让宋婵脚下一滑,几乎直接滑出门外。 “佳泽哥你这么久没来,小咪都还记得你,一个劲叫。” 被关在房间里的猫似乎知道自己被点了名,扒抓着玻璃门长长地叫了一声。 ? 季佳泽脸上表现出古怪的神色,很明显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径直推着宋婵就往里间走。 所幸的是,不像凌乱的前台,房间里干燥又温暖,两个人脱掉湿的衣服就往淋浴间挤,里面有一个台阶上的大浴缸,套着干净一次性塑料膜,一旁罐子里放着盐渍玫瑰花瓣。 季佳泽把宋婵推到调好水温的花洒下,一边伸手去放浴缸里的水。 热水浸到皮肤上的时候,宋婵舒服得缩了缩脖子,赤脚踩着的瓷砖也随着热水的流经而逐渐温热,她刚差不多冲掉身上的雨水和凉意,就被季佳泽挤到浴缸边上去:“你先进去,一会水就接满了。” 她想起刚刚在前台的那句话,闷闷地说了声哦,伸腿浸进浴缸的水里,伸手打开玻璃罐放了一把裹着盐粒的玫瑰进去,水面飘荡着花瓣,映衬着浴室的暖灯,突然就变得俗气暧昧起来。 身体完全进水里去后,屈弓着膝盖的宋婵只抱着腿侧视着看他淋浴,玫瑰的香气上升浮荡,瓷砖上的阿芙洛狄忒砖画,正在淋浴的季佳泽,所有的要素集齐在一起,甚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一种难以言说又似曾相识的错觉。 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痒了还是如何,她突然有种强烈落泪的冲动,周身浸泡在热腾的水中,淋浴间水声四溅,季佳泽用长毛巾围在腰上,靠在浴缸旁蹲下问她怎么了。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却被疼痛的鼻尖和喉咙堵滞住,泪水流下的那一刻,她听见问:“季佳泽,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声线颤抖,像是自己都在诧异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静静地等着她流泪,动作轻柔地为她不断滴落在脸颊的眼泪擦拭,目光沉静又纯粹,就像当初在社团活动教室将她压在墙上的时候,对她只是看,而不是审视,像是不意外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宋婵很少向他提起关于失忆的事情,她在这方面总有一种残缺的自卑,失去的那一年让她心如悬石永不能落地。除却这次复诊,其他时候她几乎没有主动让他接触这一方面的问题,她不想让他和她一起承担失去记忆的痛苦和后果,所以只能在他想伸出手安慰自己的时候笑着说没事。 “认识。”她听他这么说,却从心底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很快堵住了她询问的话口,安抚地说:“很快就会恢复了,等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不如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其他太多的事,还记得医生的话吗?”话里的笃定让她点了点头。 “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其他的事,你要自己去想起,任何人和你叙述的版本都不真实。”他又问了一句:“听见了么,听懂了么,我喜欢你,你只用记这一件事。” 所以我接受你对这件事的任何裁决,俯仰褒贬,哪怕你欺辱它,不给予它哪怕出于怜悯的尊重,我都会甘之如饴。 宋婵。 滂沱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心灰意冷这个词起效时间只在一瞬间。——周弥音 陆向珩是在一个四下雷鸣的夜晚重新出现在周弥音面前的,正如许多年前庭院喷泉的那个雨夜,只不过这个夜晚多了雷电交加,从高层公寓俯瞰而下,看不见喷泉,也没有花园。 浮着水滴的窗户像打湿的纸,天空没有月亮,乌云遮目,大雨滂沱,就像是在竭力清洗整座城市的脏污与疲惫。这是周弥音来到中国后下得最大的一场雨,比以往记忆中任何雨势都要汹涌盛大,也比起以往每次落雨时刻更能挑起她经年的记忆。 单薄的白色衬衫,浸湿而显露出的青白皮肤,从发尾不停滴落洇湿干燥地面的咸涩雨水,挣扎又脆弱的表情,同许多年前病中一瞥,她听见门铃响动与克制的敲门声,开门隔着防盗链,她看见陆向珩微曲着上身抵在门柱上,略显虚弱地抬头看向她,几乎与记忆重合。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话她已全然忘记,也许是潜意识进行深层逃避的结果,或许又是出于满目爱意而无法不自障双目的原因,她解开防盗锁链重新开门,让如同从水里捞出的陆向珩弄湿玄关的第一块地板。 “你去哪里了,这几天都在下雨,怎么不带上伞。”阵雨不转的天气,不带伞出门不太像是陆向珩能做出来的事,但她语气并非责怪,而只是纯粹询问他原因。 “忘了。”陆向珩只是这么回答,简短又显敷衍,但身体却仍由周弥音领着路带他去浴室里脱下湿衣洗澡。 “但这可不像你能做出来的事呀。对啦,市赛结果出了么,我听思南她说学校快公榜了。”他们在比赛阶段前后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平时她发的微信消息他也和之前一样很少回复。 她知道他很忙,有次去医务室,看到一个竞赛生因为过劳发烧正要被家里接走,那个时候她就只希望他不要生病,顺利通过考试就好。毕竟最后一次见面,在博物馆那次推开的亲吻,也让她暂时心神纷乱,约见面可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如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结束考试,别再给他制造多余的压力和麻烦。 虽然她也很想他。 连续暴雨预警让学校暂时给学生们放了个短假,住校生集中统一管理,在寝室配备的自习室里自习,走读生则在家里写老师布置的作业,直到被通知返校上课。 周弥音从干净的橱柜里拿出新的浴巾与香皂递给陆向珩,他身上还在滴水,靠得近了可能还会被从瓷砖上溅起的水丝激到,她缩了缩裸露的双脚,不在意他没有回复她的问题一般告诉他热水该往哪一边放。 “还行。”陆向珩在她弯下腰在洗漱台竖柜中找沐浴露时,突兀地回了这一句。他低头盯着她因俯身而露出的半截腰,喉咙有些发痒。 可能真的要感冒了,他想。 周弥音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他神情的时候愣了愣,随即把从柜子里拿出的沐浴露递到他手中,然后说:“那你先洗澡,别感冒了。” 说完她便关上浴室的门,随后转身背贴在门旁的墙壁上重新喘回了气,随后又发了会呆,见面固然高兴,但出于某种直觉,她总觉得今晚会有种避不可及的危险,但她却在给他开门的一瞬间丧失一切逃脱的勇气。 至少她在面对陆向珩时没有办法。 陆向珩洗澡花的时间很久,但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用。花洒喷泻而溅落地面的水声不停传到客厅沙发上的周弥音耳里,她打开客厅里不经常打开的电视,随机跳转出的频道正在播烂俗的爱情电视剧,但这种烂俗正好能转移一些注意力——是事后不会怪罪自己内心太过脆弱的一种自我排解。 正当她觉得时间有些久,想去问问浴室里的人是否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陆向珩就裹着浴巾和浴袍推开了浴室的门。她的衣服尺码太小,没办法套在他身上,不过有一件当初管家在浴室日用品里配的浴袍,她不喜欢穿,一直放在最上面的柜子里,此时穿在陆向珩身上,合身得就像当初管家就是为了他而准备的。 但其实陆向珩并不喜欢浴袍这种粗粝的质感,只不过现下没有干燥的衣服可穿,只能将就着拢在身上,腰带也并没有系紧,从而避免和皮肤之间产生过多的贴触与不适。 阳台上的洗衣机正在运作着滚动,隐没在窗外的雨声中,客厅里电视的声音被调得很小,陆向珩扫了一眼电视屏幕,低头问周弥音衣架在哪里。 周弥音“噢”了一声,指了指阳台说:“都在阳台的晾衣架上。” 陆向珩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用于擦干头发的浴巾搭在沙发边缘,伸手推开阳台的落地门,外面天很黑,没有开灯——她本来是要提醒他灯需要在客厅开的,但话却含在嘴里,只能看着他就着窗外灰白的光和洗衣机显示屏上微弱的光成功在晾衣架上找到了衣架。 周弥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能重新把目光汇聚到眼前的电视屏幕上,她侧坐在沙发上,不远处就是陆向珩刚擦过头发的白色浴巾,上面沾湿不均,灰白斑驳,她离得很近,只要一抬手就可以碰触到的距离。但她抑制住了这种听上去略显变态的行为,重新聚焦眼神,回归到电视剧里女主角的一颦一蹙,在她看来实在不符合中国人含蓄审美的浮夸演技。 “周弥音。”陆向珩手拿着衣架站在落地门框旁叫她。 她脊背不受控制地一抖,脚背一缩,转过头来略显惊吓地问:“怎么了。” 尴尬的神情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但陆向珩并不知道缘由是什么,他也无心追问,只是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是不是忘了放洗衣液?”透过洗衣机透明筒身看到没有泡沫而距离洗衣结束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他就有些感到奇怪了。 “啊……”周弥音突然泄了力,倒在一旁的沙发上,闷闷地说出了声“对不起”。 她实在太紧张,记得洗衣服已经很不容易了,此时此刻埋在沙发抱枕里,颇有怨怼地小声说:“别揭穿我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没没什么,要不待会再洗一遍,晚上烘干也很快的。”周弥音撤开抱枕,发现陆向珩已经没有站在阳台旁,此时此刻站在沙发后正对着她的脸俯首向下看,他的身影挡住了她半脸的灯光。逆光时候的眼神更加深邃难懂,而他的长发因垂首悬空,感觉随时可以搔弄到她的脸颊。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就这么睁眼看他缓缓更俯低下身子,直到近到她已经感受到一种近似羽毛的触感拂在脸上时,她再也忍不住地闭上眼。 “浴巾。”陆向珩的声音很近,可能是因为着凉的缘故有种沙哑的粗粝感。 周弥音睁眼,阴影撤销,目之所及是有些炫目刺眼的客厅顶灯,她撑起身看,发现陆向珩拿着那块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浴巾和衣架往浴室里走。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愣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陆向珩洗好贴身衣物晾好,看到拖得半干不净的地又打扫了一会后实在没什么事做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周弥音感觉自己才慢慢找回呼吸的节奏。 “这个这么好看吗?”陆向珩问。 “啊……还好,可以学一些日常用语,有些之前没听过。”周弥音为自己编了一个看起来很好学的借口,但却让陆向珩想起了另一件事。 “哦对,这次月考成绩是不是已经下来了。”陆向珩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侧着脸看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看电视看得真的很认真的周弥音,好似满不经意地问。 这就是周弥音不想提起的话题了,月考成绩确实已经出了,老师这次没有发纸质的成绩单,而是把年级排名大表直接甩在班群里,比今天雷电还要喧嚣地,直击全班的心灵。 “没考好?”陆向珩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猜测着问。 确实如此,打开表看,她这次竟连前十也没挤进——语文分数提高了一些,至少过了及格线,但理综因为没看懂题丢了很多分,这次题普遍简单,所以她的排名往后排确实也合乎情理。同时这也是她这几天没主动去找他的主要原因,但…… “你这次没参加考试。”周弥音不答反却陈述了一件事实。 “我参加市赛去了。”竞赛和月考时间重合,这次他也没办法跟着一起考月考。 “所以你成绩都是零分,我比你高,是我赢了。” 周弥音看着陆向珩有些怔楞,自己也有些被自己的厚脸皮给弄不自在了,只是低头重复说:“不管怎么说我分比你高,是我赢了。”这天杀的语文真的太难学了,她不得不承认,可能一年半载她才能适应这种考核方式。 “行你赢了,所以?”陆向珩却意料之外地松动了,很快就认可了她的说法。 “我……你得履行你的约定。”周弥音嗫嚅着嘴唇说,说到后面越没底气,甚至都不敢直视陆向珩的目光,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 因为一直没听到陆向珩回答再一抬头时,周弥音被他眼里燃烧的东西吓了一跳,说不清是什么,但一定是缺少理智与深思的产物,浓重地郁结在眼底,他不言语,是一种让她感受到危险的沉默。 “你想好。”她最终听见他说。 周弥音身体先行,抓着抱枕艰难地滚下沙发,拖鞋也不要地跑进卧室里把房门反锁上。 一种小动物的求生本能让她逃避。 她后知后觉发现他从来都不是她可以怜悯收容的客体。 疼痛 回到房间后的周弥音一直缩在被子里睡觉,她最喜欢这床被子,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她从桐乡运来的天蚕丝被,说是亲手弾的,手感软得难以置信,好到她还想多买几床运回伦敦家里。 阿姨的微信朋友圈里会发很多商品广告,微信通讯录只有寥寥几人的周弥音完全是为了和陆向珩联系才用微信,此外无事的时间偶尔会看阿姨发的小广告,她会逐字逐句地读那些很长的介绍词,觉得写得很有意思。 其实并非不可以在whatsapp上联系,但在离开伦敦前一晚她借住在有中国男友的奎茵家里,她在周弥音的手机里下载了微信,说这才是中国最流行的社交软件。周弥音说看起来和whatsapp好像,只不过换成了两个有小眼睛的白色团子。 那天晚上她问了奎茵很多事,关于中国,关于即将去的城市,关于恋爱,关于她和她中国男友相处中感受到的差异。她有好多好多想问的,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这些事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很自然的,不需要很多精力。”奎茵躺在俯瞰街道的窗边贵妃椅上,手里旋着啤酒,并不在意坐姿坦露,伸展着四肢运动时也不怕酒水洒出,自由得坦荡。 “非得要说的话,中国男生确实很可爱,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不会和你上床的。”她灌进嘴里一口快意的樱桃黑啤酒,伸出另一只手将矮桌上的香薰点燃了。 “所以如果他和我上床的话,就证明他喜欢我?”周弥音坐在餐桌椅上,面前是没有度数的轻饮,她皱着眉,有些不解。 “对,你之前不是见过李么,他很害羞,好像中国人都有些含蓄,说是要结婚了才能同居。每天乘地铁来这里见我,路程这么远。”她起身从冰箱里轻巧地提出一块蛋糕,搁置在餐桌上打开,一块蔓越莓芝士,可能来时路途颠簸形有些散碎。“嗯?蛋糕送完我就让他回去了,我说今晚要见你,姐妹畅所欲言夜,他连门都没进就回去了。” 周弥音心下不免有些震撼,她有远东的血脉,但从小生活在欧洲,幼时还在法国定居过一段时间,家里除了父亲还会喜欢一些东方器具外,几乎没受任何东方文化的陶染。她也不常和华人圈子里的人有很深的交集,平时参加聚会出游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表面社交。 周弥音听完之后越觉得来找奎茵是正确的选择,本来今晚也会紧张得睡不着,不如听些之前没听过的内容,振奋一下自己。 “还有呢?如果我想和他在一起的话,有什么好办法吗?”周弥音看着她用勺挖了一口蛋糕递到自己嘴边,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现出陆向珩的面容,问道。 “你这配置需要追么,你直接把他睡了不就行了?”奎茵吃完蛋糕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说道:“忘了你是个处了,嗯……确实有点难度。” 周弥音用手遮住她想继续舀蛋糕的动作,脸上露出威胁的神色:“快说点实用的,不然今晚不让你睡觉。” “本来也没想去睡觉。”奎茵神色故意古怪起来,但又转瞬即逝恢复正常:“这样吧,没想到这位处女小姐这么上心。那我们来用反思路来获取成功,李最讨厌我不回消息这一点,你要不多发点消息给他?每天一条?但我说真的,李整天和我谈结婚什么的,我真的会烦。作为好友,我的建议是中国男人玩玩就行,他们观念有些固执,我不喜欢,我说真的。” 奎茵的劝告犹在耳边,周弥音看着手里的消息框,时间23:59,输入的内容停留在未发送的框内。深呼一口气,她把所有预发的内容全部删除,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仰躺在床上,只盯着天花板发呆。 门外很安静,陆向珩在问她能不能用客厅电脑查资料的时候来过一次,晚上餐点的时候又来了一次,她闷在被子里说“可以”“不吃”。对方更简洁,其他多余的话都不多说,每次就回一个好。 就像是贴心得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一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别扭些什么。 就这么一发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翻开手机一看0:01,心下一种滞后肿胀浮现,这是她连续不更断的消息发送的首次中止点,想着想着她竟然不敢用终止这个词。 课后补习的时候陆向珩给她讲解过这个词,中止和终止虽然念起来没有区别,但是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避开使用带有结束意义的词语,好像她也逐渐相信汉字语境中一些话语诱导的不吉利。这算不算一种进步……她很快拍了拍自己的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指针很快就要跳动到0:02,她神经一痛,头脑发热般地打开反锁的门,摸着外面的黑跌跌撞撞地向客厅走去。 外面的灯全关着,但她之前也没有开卧室的灯,正好可以凭借适应力与模糊但熟悉的轮廓走到客厅,卧室、浴室、书房……最后她伸手去摸沙发,却发现冰凉空荡一片。 外面的雨好像永不停歇,仍有雨声,沙发之上没有人迹。她像是不信,以为是短暂且会折返的出行,又赤着脚跑到阳台上去看那架安静的洗衣机,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衣服全被拿走了。 一种委屈又沮丧的情感闷闷地击中了她,她想起奎茵那句“要是为了男人哭就真的完蛋了”的至理名言,一坐在沙发边缘就开始落泪,最后掩盖不住喉咙里堵住的呜咽轻轻地哭了起来。 哭完就买机票回伦敦,这恋爱谁爱谈谁谈吧。她破罐子破摔地这么想着。 她还没哭多久,客厅里便响起一道很近的声音:“哭什么。” 周弥音吓得止住了哭声,以为是某种灵异或者自己的幻觉,她有些害怕地慢慢回头,撑在沙发上的手腕却在下一刻被抓住了,遏制不住的尖叫与挣扎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捂住,顺势把她从沙发上拉到柔软的地毯上。 “问你呢,哭什么。”陆向珩的声音轻淡又重地在她耳边响起,认出是他的声音后,她随即放弃挣扎,后知后觉想起之前自己状若无人哭得像失恋的模样不禁脸红起来。她从沙发上滚落进他的怀里,现在被他侧身抱着,胸口正好贴近他的胸膛,周弥音用手捂在胸前,企图去遏制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但这在自己看来无疑如同掩耳盗铃,客厅之下四处无声,静得只能听见陆向珩微微的呼吸声和他轻轻震动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就像急湃的脉搏涌动,都不用通过空气传导,只凭借骨肉就能震动鼓膜的程度,根本无处掩盖。 周弥音在那一声声的震动中横生出一股赧意,还带有一丝气恼,她刚想开口解释,想起之前作出的决断鼻间一酸忍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陆向珩已经换回那件洗净烘干的衬衫,她边哭之余还怕给他哭脏,脸往另一侧别,又挣扎着想跑。 陆向珩掌着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有些无奈地说:“别逃了,想哭就哭。” 听他这么一说周弥音反而哭不出来了,她伸手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巾擦干净眼泪,又轻轻擤了擤鼻子,安静地吸着气躺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 陆向珩的手就掌在她的脑袋后面,怕她动作太大撞到茶几腿会撞疼。她吸着鼻子在他怀里控制不住身体微微抽动的时候,他就会腾出手去轻抚她的后背,也许是手法不对,越摸她越抽得厉害,周弥音最终忍无可忍地对他说道:“你快别摸了。” 之后他就只是很安静地抱着她。 “你的衣服呢?”她问他。 “烘干迭起来了,放沙发上的,你没摸到。”他回复道。 哦,原来那个时候就醒着的。 “我今天没有给你发消息。”周弥音说的时候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却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像撒娇一般翘起了上唇。 陆向珩意识到她的动作,慢慢地睁开眼看她说:“嗯。” 这一声是出声的,清楚表示明白的嗯。 “你答应我考过你就和我上床的。” “嗯。”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弄得她有些痒。 这一声是闷在喉咙里的,带有十足耐心的嗯。 “你下午刚说我考过你了。” “嗯。”他用手指给她抹掉下颌上残留的泪水。 这一声是短暂停留过后还是给予肯定的嗯。 “我做好准备……” 这次没有再来一声“嗯”的回复,因为他已经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好像是在教训她之前的喋喋不休,他惩罚性地在她下唇重重咬了一口。 她因疼痛张嘴,而他趁虚而入,并非交缠,而是单方面的攻伐征讨。 出于一些考虑,他不敢在她身上重重地留下痕迹,在明显的位置咬出的这么重一口可以完全归为感性的产物。 他把她放躺在地毯上,自己倾身覆在她身上趁乱摸索,去摸她的耳廓,颤抖的肩,曲躬而出的蝴蝶骨,摸得她连着哼哼唧唧喘不过气。 但也只是他不敢而已,她趁着他起身不备,在他手腕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不知轻重地留下了一个不浅不淡的咬痕,正在他常年缠绕在腕的玉珏上方,勾染出一种色气的反差错觉。 周弥音抬头看了眼陆向珩,看见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好心好意地问她:“想在这里还是床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他一脚,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不注意正好踢到了他的小腹上。陆向珩闷哼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脚不让她乱动,紧接着缓过劲连腰带腿从地上把她捞起来。 周弥音的长发倾泻而下,在黑暗中发出窸窣响动的声音。 未曾料想到他的臂力,她连忙用手扯住他的衬衣领口,排解半身倒置失去平衡的不安全感。 陆向珩见状,用手托着她的臀,重新给了她一个重心。 推开她卧室门后他的动作并不轻柔,但把她扔到床上的时候还是尽量放低了高度,把她往近处软软堆成一迭的被子上扔。 周弥音滚落,顺势在床上像裹寿司一样抓住被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层,最后还险些没停住滚下床沿。 陆向珩看着瞬间裹厚的她感到沉默,看着她只露出一双腿和眼睛的遮掩方式,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样捂有什么用?” 周弥音在被子里闷得脸更红,她气急败坏地隔着一层被子说:“要你管!”索性转过脑袋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窸窸窣窣的一阵,他好像在脱身上衣服,等她没忍住睁眼看的时候眼睛便被他用手心重新蒙住,她紧张得窒住了呼吸,很快就听见陆向珩在她耳边喘气,并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声线对着她的耳朵说:“你再逃,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强奸你,乖乖躺好被我操。嗯?” 既然他在她的眼泪里想清楚他是不愿意看她为自己流泪的,他便可以放任自己的欲望去配合满足她的需求,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她渴求的都是他在身体上对她的征伐,而他连连后退,只在浸入雷池的边缘试探,从不真正满足她的所求。 既然她目的一直这么单纯不变,他也不讨厌她,那么和她做爱还是他所能抗拒的事吗? 他自己在心里很快回答自己:不是。在这个时候他也隐约感受到自己的任何对她的不寻常表现与认知都是出于自身对于她的渴求。一直否定彼此的欲望也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病态。 也许很快他们可能就再也没有交集,至少在分离之前,他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存留任何一丝对她的渴念与求索,反之对于她来说也是。 如果能够欲望两全,那么灵魂不再是虚妄的清高,而是俯瞰肉体而出的神圣悲悯。 他有什么理由不和她做爱。 直到那盏壁灯感应般地闪动了一下。这让陆向珩很快想起那天她发烧的夜晚,她是这么乖的人,那晚嘴里吐露而出的淫词艳语像是一顿事后看来一纸荒唐的胡话。 但他又很快联想到伦敦室友和他说过的当地性交群趴,说那些参与其中的男性很喜欢拿年轻的华裔女孩的逼紧作为酒水谈资。当然那时他对这种事并无兴趣,听过便忘,甚至不及蚊虫一叮的影响,而如今再想起,联系起她熟稔的中文下流话。 “做爱”就算了,“操逼”这些东西又是在哪里学的?他不免郁结。 他不想归结为她曾经有个钟爱dirtytalk的中国男友,那就在群交聚会中学的吧,他狠戾地想,这样她就只是为了获得更多性快感而学会的这些。她目的单纯,接近他只是为了熄灭心中对他身体的欲望,或者说难听点,性瘾犯了而已。 陆向珩很快除掉她裹得严实的被子,她身上其实只穿着轻薄的睡裙,在几番折腾下变得松松垮垮很快失去原型。 周弥音从被子里被剥开的时候,脸出现并非平时病态的潮红,她被折腾得背上有些汗湿,如今喘气都有种获氧而得救的劫后感。赤裸的双腿由于蜷曲并拢的膝盖呈现出抗拒弯折的弧度,她不忘羞怯地用手臂抱住胸,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异常殷红的嘴唇上带着他刚刚咬下的印记,沁出血丝。 这种欲拒的姿态看上去就像是在挑战他底线般亲迎着他的撷取,不经意流露而出的凌虐美感让他忍不住把她摁在床上进行彼此之间眼神的对峙。 毫无悬念的最终是她败下阵来,他最后将她眼里软化又害怕的情绪一览无遗。 于是扯下她的睡裙,毫无章法地脱掉她的衣服,最后露出成套漂亮的蕾丝胸罩与内裤,静谧深蓝,纯真的浅色花边带,衬得她的皮肤过分雪白,令人眩晕。 周弥音又轻轻挣扎着想遮掩胸前的呼之欲出,但她的两只手正被他压在耳边动弹不得,正当她以为陆向珩至少会松开一只手去脱掉她内衣的时候,他已经俯首而下,用嘴咬住她的肩带向下滑,最后用嘴扯开了她的胸衣,湿润地舔了上去。 被触及乳尖的时候她不禁身颤,想躬身向后缩,却引来他的不满,他张开嘴,强硬地追逐着咬上去含入口中。 酥麻的震颤感让周弥音脑中一白,从未经历的感受让她如悬置空中不上不下,情潮如浪陌生地涌动,就像要烧干殆尽她最后的躯体——她害怕的是这个。 陆向珩感知到了她的不对劲,他松开她的一只手让她得以颤抖着环抱住自己的上身,他重新吻回她的嘴唇以慰藉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与畏惧。 基于之前的谬断,此时他已无法归咎于她是初次体验性事而产生的恐慌,那些话语的下流,敏感美好的身体,无法抑制的对欲望的渴求与纵瘾,怎么看都像是被数次调教疼爱过的体现。 他想来想去,最终只能归咎为自己活太烂了,这不免让他感到沮丧。 他没看过片,这是实话,甚至从小到大唯一的性经验只有出于对身体的好奇与控制欲自渎过几次,除此之外没有。他幼时被养在佛下,又在之后立即拖进地狱,天上地下,无性欲可谈。直到。 直到遇见周弥音,那晚他在她肩上落泪,不仅是因为被似曾相识控制不住的背叛感侵袭,不由想起经年前的母亲,更是因为他曾经自以为傲的坚固防线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轻轻斩断。他那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落泪,现在重新看她好像又不再感到不解了,她好像总带着一种特殊的礼遇,始终悦纳他的不安与阴暗的情绪。 感觉的产生出自于对感官的刺激,如果性交是为了摄取快感的话,那对性器官的刺激便可以让人获得性快感,这是简单可证的道理。而周弥音作出如此抗拒的反应,一定是他实践过程中出错了,他脑内飞快地思考着,但却被唇下的柔软给吸走了所有注意力。 她实在太软,就像怀里抱着一团棉花随时可以蹂躏成任何形状一般,却始终给不了他一种握在手里的实感,这种浅尝辄止再也无法鸩救他的欲病,他迫切地想要通过某种手段完整地感知到自己掌握到她的一切。 周弥音一开始被他的强势给唬住了,她心里正难过地想陆向珩已经和别的女生做过了这件事,很快却发现他好像一张纸老虎,亲来亲去半天她已经湿透了,他也快化掉了。 她蹭着腿,感受到腿间的春潮,直到夹到了敏感的地方,不再抑制自己轻喘出声,尾音连绵听起来好像舒服得要命,像是在诱导他去关注该关注的地方。 他心领神会般扯下她的内裤,用指腹摩蹭着淌出水来的缝隙,他浅浅往里伸了些,越是去摸手里越湿,她偏头闷在被子里的叫喘声就越抑制不住。他能感受到她逐渐弛动的穴口,突然明白之后该插入的地方是这里,但却窄得让他觉得不可能做到。 浅浅地插进了一个指节后周弥音就委屈地喊疼,他很快停住手下的动作,任由着她的身体吸吮着他的手指,下面的嘴跟着上面的嘴一呼一吸。 奇怪的是明明吸的是手指,但他的下身却愈加硬得厉害,他用手去触,比他冰凉体温高出许多的烫度让他心下一跳。 他见她不哼唧,便用指节往里探,她又哼哼起来说疼,用手去压他的手腕。 陆向珩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周弥音,有些艰难地问:“你不会没做过吧。” 周弥音气得瞪大眼睛,说:“你不也没做过吗,我们谁走谁啊。”她应该是想说谁跟谁,一时情急说错自己也没意识到,此时这种笨拙的可爱只有陆向珩一个人才能明白理解。 两个人之间突然沉默起来,最后还是陆向珩打破了僵局,他说了句:“要不我去查一下看看怎么做,你等我一会。” “不行,你要是敢查我和你没完。” “我待会会插的,你不要着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你怎么还跟我考起拼音了呢!”想起讨厌的语文题,她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愠怒,就专门欺负她中文不好是吧。 “可是你疼啊。”确实也怪他。 “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你不准去查。”她又重新咬上他手腕刚被她咬伤的位置上方,陆向珩无奈地说好。 “好,你教我,我尽量一次学会。” 周弥音听了之后很快松口,犹豫一会之后,握住他还停留在她体内的手开始挪动,他静静地看着她闭着眼抽出他的手转而抚弄她的穴口,水液稠密淋漓浇在床单和他的手心。她皱着眉咬着唇,看上去十分痛苦的样子,下面却越湿越热,断断续续的呻吟也从唇齿逃逸,萦绕满屋。 实际上她握着他的手指揉捏自己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指交还是在自慰,因为知道那只手是他的,那双骨节明朗、纹理干净的手,所以她被慰藉的时候格外敏感情动。 出于一种来自内里的空虚,她裹着自己流出的水将他的手指缓缓戳入自己的穴里,异物肿胀侵入的感觉格外清晰,她却竭力放松身体呻吟着将它往里放,最终嗫嚅翕动着成功吃下整根手指,从外面看就像他被整个吞没一般,他能清楚感受到穴里的紧致和吸动。 再教下去他就显得太木讷了,等她缓过神来后他便模仿着性交抽插着她体内的手指,不过只是轻轻浅浅地,却也能让她身体震颤起来,话语颠簸起来。 等她很快从中摄满快感后,他便低头在她耳边说:“可以了吗?” 周弥音摇着头喘气却没有答话,只是手抓着身下早已被揉皱的床单,像是竭力控制住自己将要失控的表情已经耗费完她所有的力气。 意识逐渐流失的时候还是能听见隐约有塑料包装被拆开的声音,随后她的腿被轻轻分开,腰身挤进,他压住她的膝弯向肩部弯折她的大腿,被疼爱的穴口敞露而出,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她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他的小臂,他却故意拿着被抓住的那只手去握住自己发烫的性器对准那个暴露的翕动穴口,这样做就又像她拿着他的手去用性器对准自己一般,难为情的情绪攀登到极点便开始反噬本身。 他看着她闭着眼不再挣扎,一时之间口干舌燥至极,他挺身插进去后她又控制不住地扭动自己的腰,将没入的部分又吐露出来,惹得两人一齐闷哼。 但他很快调整好重新插了进去,一只手钉住她的腿根不让她挪动,这次是缓缓的没入,就着润滑破开她狭窄的甬道,直到她被惊痛到睁开双眼,他才满意地将剩下的狠厉地全挺进去。 她睁着眼看着他操进自己的身体里,下面肿胀得发酸发疼,只是含着他的全部都艰涩困难,一种贯穿的感觉让她绷紧了全身,连带着自身的呼吸都紊乱困难起来。 找到了,完全掌控的方法。 他轻轻挺动着腰,用空出来的手重新按回她的另一只悬空的大腿,膝盖压在肩前,深入浅出着研磨她,周弥音咬着被子呜呜地叫,沁出的泪早已染红迷乱了眼角。 “是舒服,还是不舒服。”陆向珩低声问,好像他在这个时候依然从容自得一般。 周弥音趁他抽出的时候狠狠绞紧,让他停下温柔又残酷的抽插,忍不住闷哼出声。 “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她不服气地把这句话原封送还回去。 悬情 如同苦热水仙交缠下坠,碰撞是澄澈的,肢体是滚烫的,而雨早已停了,或是他们已经互相听不见雨声,视域所框定拍板的最后一幅景象是彼此裸动的身体,像白色跃动的植株,夜光稀薄,汗液里渗出微弱的蓝。 他的发丝软得如同春街酥雨,迭季而来倾泻在她光裸的冬雪肌肤之上,这种隐秘又朦胧的骚动浮躁着,像是引燃器前端被紧密摩擦而埋下的祸端。 要怪夏夜枯长,他们赤裸相拥被雨流所逐动着环得更紧,从相贴罅隙中而出的水液溅湿整个雨夜,精神连心沿着身体俯坠,迅速衰亡消解的是人生而相具的隔阂。 水雾弥漫身上人的眼眸,周弥音看向那双震慑心魄的眉眼,他们靠得好近,她的穴被压在他身下重重抽插着,是不容情分的焦灼鞭笞。 此时他们已经来不及分辨首次性交体验中的痛与舒服,只觉得对方与自己都带着一份亟切的渴欲,不顾身下是绵软的床榻还是粗硬的稻草,粗暴又剧烈地只想从对方处索取自己此刻最需要的事物。 他不知轻重怜惜地戳刺着她脆弱的身体,但不堪一击的是皮肉,埋在之下的根骨坚韧,防守之间却是两人满身淋湿,气息紊乱到消复不平。 周弥音看到床头柜上的瓷瓶,里面的花业已枯萎尚且来不及更换,随着床的震动与磕碰,连带着干枯的茎叶花瓣也震落在木质桌台上。掉落时发出的脆响连带着身下的感受拨扰着她的神经,她深呼一口气,闻不见平时新鲜的植物香气,只一味地被陆向珩身上的檀木香气萦卷着沦进他的界域之中。 她想伸手去触碰他皱起的眉间,却被他发现半路截在手中握着。腿根已经习惯了他的侵犯按照原来被摆压出来的姿势敞开着,他松开制住她的手,转而去触摸她的全身,如同晋代名士手中握有麈尾正坐清谈时候漫不经心的挥动与拂过。 而雨毫不歇止,花蕊被抽进插出,屡屡碾痛进犯着,她越发觉得自己发出的叫声单薄起来,越是迎难而上,呼吸越是感到困难。她的身体被拘役在不及十几尺的床上,已经承载他几番的审问而沉没陷于其中。 乌有温柔乡,只是酷烈地占有,这是陆向珩第一次对一个人甚至是一个事物完整进行不该但却控制不住不得不去做的这种自私占有行为。 在实际实施的过程中,更多忽略的是从躯体间获取的快感与痛楚,他的思考空间好像被她压榨得越来越稀薄,直到整个视界与听觉都被她所占据,那些铺垫与步步为营都被置之身外,身下她痛苦的表情好像才更让他能感到满足与欢愉。 他突然很想打一通电话,但又不知道给谁打,总之如果能够取消掉后续一系列他自己设置的麻烦事,不再拘束在自己偏执幼稚的占有欲中就好。 但总之是一种冲动而又感性的想法,甚至不值得他与自己进行商榷。 周弥音却在他这种荒诞想法产生强烈的时候抬头问:“你喜欢我吗?” 陆向珩被这几个字烫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抿上嘴,没有任何话到喉咙憋着未说出,他只是深切地不想去思考关于“喜欢”与“爱”的命题,但如果将周弥音和其他的东西作类比,如果只是简单的好恶,他也许足以得出喜欢的结论,但这好像并不是如此简单的问题。 他喜欢低于体温的洗澡水,讨厌湿热空气,喜欢枝叶茎根,但并不喜欢花,但喜欢与不喜欢其实并不重要,他对于其他的事物并不具有原则性的要求。但对人不太一样。 他基本厌恶所有将缺点半掩露的人,讨厌他们身上虚伪的品质,但这好像是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问题,包括他自己,他也时刻厌恶着自己。当然也包括宋婵,但她却享受类似他给予自身的豁免,这也无疑导致了他对她背刺自己而必然产生的怒不可遏,他无法忍受别人去支配归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周弥音。 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并不需要这个。 陆向珩回过神来,正好看清身下的她露出清醒又认真的神色,这样的她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和他对峙,以一种不难看出严厉的态度,和他发生一种巧妙的身份置换。 如同他曾经给她出过各式各样的语文考题,如今她也在用一个基本简单的问题考他,问题很简单,答案只有喜欢和不喜欢,选出答案的时间也不需要多少,而他明确知道正确答案。 而他此时却像高烧应考,在唯一一道题上铅笔芯掠过那个选项,而在另一个方框里涂下灰色的痕迹。 陆向珩听见自己不算大声却又快速地说:“不喜欢。” 他不知道自己 这一声被压没在她克制不住的叫声里,她瞳孔一震,随即颤抖起身体,半悬的腿夹紧在他的腰侧,闷哼后声音停歇,她也泄力,松开四肢的劲。 他并没有因此泄身,但却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于是缓慢地抽身而出,并无不耐地离开那块湿热之处。 周弥音的高潮在他挪动出自己身体的时候被不经意延长了一会,她侧过身抱紧酸胀的腰身与腿,试图用喘息平复自己。 “好疼。”陆向珩听见周弥音边喘边喊疼,他俯下身去问她哪里疼,手从腰部探到腿根,每到一个地方他就问一次。“是这里疼吗?”他知道她痛,但并不知道她痛在哪里,所以只能反复询问,但她却总是闭口不答,连摇头也吝惜给出一般。 “到底是哪里疼呢?”也许是出于补偿,他无意识地以一种对他来说近乎不可能的温柔语气问她。 她从胸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背,顺势拉回方才原处靠左的位置。 覆上去的他的手心之下是极为高频的跳动,手背却被她不由分说地按紧,像是要他感受她所感受到的痛苦。 也许是之前哭够了,周弥音的声音疲倦又喑哑:“你这里不会跳吗?我是真的好疼啊。” 陆向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能静静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你不会疼吗?”她又问。 “我不会觉得疼。”这句话是真的,早在很久之前他翻来覆去疼过很多遍之后就无法对这种感觉敏感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件事上能够对她如此坦白。 她应该没有相信,而是说:“那你亲亲我吧,亲亲我就不疼了。” 他倾身把吻印在她的太阳穴。 而眼泪顺着重力从另一边坠落而下。 下沉 陆向珩将纸巾和取下的避孕套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拿来扭干的热毛巾给她,用以擦拭那些事后留下的黏腻。 自从刚刚那句“不要”后她便再也没说过话,只顾着侧着身卷住大半的被子蜷在床榻上,露出的只有半截修长白净的小腿和一个赌气的脑袋,其他的全数盖在被子里,时不时会伏动,如同一只卷腹刺猬晃动着身形。 她不伸手接,他便准备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结果引她应激,张牙舞腿地对他又抓又踹,但又憋着不说话一言不发,像是气狠了。 他知道她气,但还是提着她的小腿往空中捞,让她臀部离地失去重心,他得以用毛巾给她清理。 粗粝的毛巾面擦拭着腿根的时候她的身形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于是随即伸出另一只腿去踹他,像是有些恼了,力道控制得有些收不住,没有收力地就这么狠狠地撞在他光裸的胸膛上。 他闷哼出声,让周弥音讷讷地收回了原来的动作,只好乖顺地让他用湿热的毛巾擦着她的下身,但仍会时不时扭动着腰避让他隔着毛巾的碰触,却比之前要忍耐许多。 她知道他是故意哼出声的,正如他所说一个不知道疼的人怎么又会被她踢疼出声呢?他只不过仗着她在情感上地位不均等的劣势却还继续装可怜卖惨欺负她而已。 这个坏人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着笑。 想到这里,周弥音不由得从被子的缝隙中悄悄看了眼他。 他目光沉着,此时低眉顺眼正勤勤恳恳地给她擦腿根体液打湿的部位,原先的发带早已散开,长发就散落在肩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上学时候戴的眼镜,架在高挺地鼻梁上铎出银亮的光,像他本人一般冰冰凉凉的。 原以为会表现得无所谓的他此时却抿着嘴,像是被很多不该的情绪所侵扰,就着昏暗的夜光她看不清他是否皱了眉,但能肯定没有笑意。 壁灯早在之前被她抬手关掉,室内一片漆黑阴凉,窸窸窣窣只有他认真擦拭她发出的声音,还有能清晰听见的彼此呼吸声。 “值得吗?”她听见他这么问。 周弥音很快反应过来是那天他送她回家时她的自问自答。 那句坚定不后悔的话语犹在耳畔,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抛下家人朋友来追逐一个眼里没有她的人,如今身心俱损,触目皆痛,实在没有力气去想值得不值得这件事本身有没有答案。 “不值得。”她听到他这么自问自答时就知道他将那天晚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而此时此刻重新设问,很难不说是在为了斩断她仍苟延残喘着想要继续坚持下去而生出的想法。 一问一答好像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但是。 “凭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看向他:“值不值得我说了算,继不继续也是我说了算,虽然你喜不喜欢是你说了算,我不能决定还不能干涉吗?” 陆向珩顿了顿,收起为她擦拭的手,将她的腿慢慢放在床上搭好。 “你可以干涉……”他随手放下已经消散温度的毛巾,却注意到柜头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朵,有些焦黄干瘪的花瓣掉落在台面,但仔细一嗅还是能隐约闻出茉莉的香味,陆向珩转而一问:“就一直放在这里不处理?”他心里好像出现了一点轻微的塌陷,此时却转目过去看她。 15块一束的花。 周弥音眼角是红的,映衬她白净的肤色又更明显,睫毛湿透,垂眼的时候楚楚可怜,此时不说话倒是不知道是出于害羞还是委屈。 “总之你不允许不管我。”她最后说出这么一句后嘴角撇得低低的,再一微微垂首,肩膀内扣,就像要长出毛茸茸的尾巴耳朵任他揉搓了。 这一副情状让陆向珩横生出一种不忍心的心思来,他于床沿坐下,把她从床中间连带着被子捞着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抱着。 他又以温柔的语气问:“还有没有哪里疼,一会下楼给你买药。”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她的发丝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竭力安抚她的不安与难过情绪。 “你别真情假意,不喜欢我你这么温柔做什么。”周弥音缩在被子里捂着光裸的肩膀,然后又抬头看着他问出那个困扰她的问题:“你不喜欢我和我上床做什么?” 陆向珩将她眼下掉落的睫毛轻轻摘掉,一字一句耐心地回道:“首先,成语用错了,是虚情假意。其次,温柔是因为我把你弄疼了,怕你继续哭。最后,我不知道你以为上床这件事只能发生在彼此喜欢的人身上。”真情这种词来形容他确实不合适。 周弥音眨了眨眼,像是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又皱着眉自己想了一会,然后问:“那我们算什么关系,开放式性关系?”遇到认知问题的时候她不由得将原来已知的两性关系常识放于现在面对的难题上试图解决,在意识到陆向珩可能并不像奎茵男友那般传统后,她很快想到这一层关系上。 陆向珩刚想开口反驳,但话又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直到她很快开口又提问才很好掩饰了他的尴尬:“那我们之后还,还做吗?”她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再看他。 “不做。”陆向珩这下就能很快回复她的问题了。 “为什么?” “……” “……”周弥音看着他郁结的神色终于住了嘴,但想了想,还是说:“要不我们还是做吧,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性伴侣总比告白失败的普通朋友好吧。 “不行。”陆向珩被她的突然一动惊了一下,但嘴却比钢铁城墙都要结实,怎么都不同意。 “可是和你做得一点也不舒服啊,能不能让我有点体验感让我满意一回。”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轻轻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像是在用轻浮的举动戏谑地和他互动。 “……”陆向珩第一次因为自己能力不够而回击不了对方的话。 “能不能呀能不能呀?”她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丝毫不饶地反复问他。 “不能,我性无能。”陆向珩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任由周弥音在他怀里调整了好几次姿势。 周弥音却身体后倾继而笑出了声,温柔清朗的笑声萦转在雨夜里,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眉眼圆弯,看起来很漂亮,是能感染人情绪的那种笑。 “以后能不能少哭。”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在迎上她有些错愕的眼神时又很快反应过来别开脸,忙着解释自己这句毫无厘头的话:“意思是,你哭太难看了。”其实就说真话夸她好看也未尝不可,他这么想。 第二次了,他又在心里默数,这种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解释在周弥音面前已经是第二遍。 她看着他,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虎口,然后握裹住他的食指,像平时一般温和地说:“你知道吗陆向珩,就是这一点。” 他闻言低头倾听。 不管多少次总会向她坦露出的真实的这一面,无论他平时有多么表面温柔,做什么课业还是人际关系都滴水不漏,但总会在她面前变得错漏百出。实际上最缺少基本的耐性,藏在外表下不愿他人接近自己的冷漠性格,敏感的感知,有些阴暗异常的掌控欲,如果不喜欢她也能算上一条缺点的话,她也一定将它排在所有缺点中的第一。 她抬眼看见他那张好看又备受青睐的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每次看见他又会心动不已,那种自然的雀跃是无法忘却的。 因为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雨夜喷泉里罚跪的他,地下酒吧醉酒后蹲在墙边脆弱无比的他,不甘自己遭遇背叛但最终又收手的他,会为了让她从糟糕的语文成绩中逃脱带她去博物馆的他,会以帮助老年人作为借口送她自助茉莉花的他,在外淋了雨会想到找她的他,想夸她却欲言又止用崴脚借口掩饰的他……甚至还有,不喜欢她的他。 此时此刻在黑暗里她被他抱在怀里,抛开此前所遭遇的打击,是不说话都感到的极度安心,不用担心暴雨来袭,也不用担心独自在黑暗里满背湿透着醒来,不用担心病重接不通移动电话,也不用担心想他。 他就在这里,而她喜欢他。 “哪一点?”陆向珩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了,他理了理周弥音鬓角的碎发,看到她靠在自己胸前静静地闭着眼,侧脸恬静,就像要睡着了一般不动。 “性无能这一点。”正当他以为她要睡着的时候听见她冷不防地说了这么一句。 “……” 牛奶 暴雨来得太急,温度骤降,品川私立的学生都已经将夏装放进衣柜上层,穿上得体正式的秋装。外聘的设计,秋季校服做成漂亮典约的驼色,女生长袜深蓝,不再是春夏轻薄的面料,而是厚棉质感,在膝盖下方一些的位置截断,时刻妥帖地安置在软软的精致皮鞋里。 比夏天要更稳重成熟,花边上的枫叶刺绣预示秋季浓重,倾覆而来。 宋婵背着新买的制服包,上一个包因为刮伤拿去皮具店修护,新包吊牌刚拆,边缘有些硬硬的硌人,季佳泽看她皱眉,伸手想要接过来提在手里,被宋婵摇摇头拒绝了。 他抬起腕表看了会时间,侧身低头问宋婵了些什么事情,后者正用手整理着自己有些松散的发型,听到什么之后红着脸回复几句话,随后又嗔怪地回过头去嘟囔着什么。 充满十足的恋爱甜味氛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让人感觉到他们身上的融洽与随性,但如果长期仔细观察,等他们转过下个转角,经过向左平行部向右国际部的白色路标,清冷疏离在彼此分离的下一秒又重新回归到两人身上,即是一瞬间的事,连对方也轻易察觉不到。 到达实验b之前会路过实验a的教室,上次月考在门口看到的场景不由得在脑海唤醒,原本走路目不斜视的宋婵还是在经过一扇扇干净明亮的窗户时略微偏过头,脚步未停,就像企图用这可能不到五秒的路过时间确认陆向珩在不在教室里。 学校的物竞连带着数竞老师全部去市里开会学习,今天群里发布公告,让相应竞赛的学生回班里正常上几天课。大群里是一连串的回复收到,小群里却炸开了锅,有不满安排的,但大多都在为能回归之前正常的高中时间安排而感到雀跃激动。 陆向珩也在通知群里,但违反常理地,他这次甚至连个确认收到通知的接龙都好像屑于一点,在群里一直没有发消息。没人知道他会不会来上学,不像之前,现在的宋婵只觉得这种异常令人心底不安,但总归只是一种不可靠的感觉,并不能具体指向什么,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多想了。 于是当她看到陆向珩安静温和地坐在座位上同前来攀谈的同学聊天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又很轻易地挥散了她的顾虑。 他还是和既往一样,礼貌儒雅,温柔从容。在物竞总能见到的疲惫就像是近日来的暴雨,云雾散去,就连痕迹也在他脸上不知所踪。 如果要说什么的话,一定是这个时候最合适。想法一触而生。 他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正好侧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让宋婵一时之间忘了怎么走路,不由趔趄,反应过来连忙扶住一旁的柜门。 她余光看见他从座位上起身,表情含着歉意和说话的同学点头,走过来脚步稳重从容,很快到了她面前,balmain的鞋头映入眼帘的时候,宋婵还是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抬头正视迎上他的目光。 不是恍惚而出的熟悉,是隔着一层模糊的记忆河带仍能感知到的安定感,她很快意识到面前的陆向珩就是从前的陆向珩,只有那张漂亮的脸带着温和表情时才能让人产生那种无法言说的稳靠感觉。 不是带有质询的恼意,那些让她会不由衷感到害怕的情绪,她不应该怕他才对。 “找我有什么事么?”他可能有些感冒,又或许是因为走廊人来人往,说话时候声音特意压低,但最后的尾音却上挑,像是心情不错的表现。 “没有……但也不算是没有,我们之后……要不找个时间吃个饭?”到时候再好好聊聊之前的事情,包括之前的吵架也要好好和解……把这个请求说完,宋婵总算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因为她有直觉他会同意。 正如她所预想,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就像从前每次都能很快答应她的请求一样,说完之后像想起什么事一般,他略显关怀地问:“需要带上季佳泽吗?” “如果你同意的话?”得到肯定答案的宋婵点了点头,听见后面的问题紧接着问他。 “你需要的话。”他微微一笑,随后又望回教室里的挂钟,提醒她道:“再不回去的话,预备铃该打了。” 如梦初醒一般,宋婵点点头,终于挪开脚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婵婵。”陆向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引得不少人回头注目,她也回头看他。 “领结。”他指了指自己脖颈的位置,提醒道。 宋婵低头看到有些戴歪的领结,却没有立刻用手去理正,而是转回身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教室走去。转过拐角时,她才慢下脚步收紧手——手心紧张而出一片湿意。 回到座位上时,预备铃刚巧结束,卓筱柔趁老师在准备投影仪的空隙给她递过来纸条,她放下包打开纸面看了看,才恍然从刚刚的插曲影响中走出来。 伸手拽了拽她前桌的马尾,两个人一前一后无声地笑,心中的疑虑暂时消解。 老师似有察觉地抬头逡巡了一圈,又低头打开讲义,念叨着:“同学们打开教材相应的位置。上次布置的课后习题我来检查,点几个人起来回答吧。” 宋婵从桌厢里好不容易拿出课本后,被点到的几个人已经站上讲台做题,她翻过许多页没有字迹的课本,感叹学校的进度总是在自己缺席的时候依然保持惊人的效率,让她每次都补得吃力。 上一大章竟然全部上完,此时已经在教新的篇章内容,不过她不用为此担忧,只一面看课本不禁一面抬眼看讲台上被点的人。 司熏挺拔的背影在一众人里格外显眼,他也许更适合春季深色的校服,和他本人一样清冷严肃。此时穿着驼色西服虽平添了几分温度,可当他回头去讲桌上换笔的时候,眉间常年不化的积雪好像在秋季更加凝重,就像卓筱柔锐评所说:“和他说话真的觉得自己会感冒。”冷到生人勿近的程度,宋婵对他尊敬然远之。 司熏的字迹漂亮,和他本人一样,就连数字也写得规整好看,再加上课业成绩好,所以经常被老师叫上讲台讲解题目问题。 关于气场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他故意为之,相处久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只是表情比较少,再加上不太喜欢说话,所以就比别人冷了些。 但这种没有表情就像在生气的脸,如果不是长得好看的话,宋婵想,司熏肯定很适合去当坐在校园白墙上披着校服指挥人打架的类型。 每个人要写叁道题的答案和解题过程,宋婵在这段时间不由得也发起呆,看着司熏的背影出神。 “别看了啊,还看还看,都别发呆,好好看我怎么批改这些低级错误。”物理老师腹有乾坤,知道班上女生眼神紧跟着司熏从讲台回到他的座位上,却又好像半纵容地允许了这种爱美之心,只笑着应景地调侃几句,提醒大家集中早上听课的注意力。 宋婵被提醒得回过神来,聚焦在讲台的眼神收回,偏头去看坐在位置上也备受瞩目的司熏。 他正握着笔,神情严肃地看老师讲题,认真程度之高就像有一层他们都看不见的透明阻碍,把他和刚刚的调侃以及周围的所有人都隔绝开来。 他身边的人好像都被影响得坐直身子认真听讲,认知到这一点,宋婵也不禁一抖,坐直了上身,觉得好像真的有点冷得发慌。 终于熬到下课铃,被拖了两分钟的堂,随着老师说下课,教室里如同泄洪找到出口,一时鼎沸,上课时整洁安静的教室突然凌乱起来。 卓筱柔拉着宋婵出教室,到二楼阳台角放风,司熏从她们身后经过,上楼梯往学生会办公室的方向走。 “主席好忙,每天都往办公室跑。”他的身影一消失在转角,卓筱柔就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你不是也挺忙?”文艺部部长也不像是个闲职。 “活动办的差不多也就不忙。不过最近陆向珩回来,司熏也会轻松一些。”卓筱柔手搭在栏杆上,看楼下往来跑班的人流如是说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是个副主席……他去交换这么久老师居然没换人来当吗?”宋婵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那个时候不是都已经选举完了么,聘书也下了,他交换的事其实也挺突然的。”卓筱柔补充道:“只能说司熏比较行,执行这块管得连老师也不好意思提再违例选个副主席帮忙分担他工作,这次回来几乎没参加什么组织,不得不说陆向珩这个副主席真是过得比主席还舒坦。” 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有些迟疑地问:“你们的事情解决好了吗?”虽然很多事情已经在手机上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最近宋婵一直没提陆向珩的事,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问多。如今话题到这,她还是出于关心多问了一句。 指的是陆向珩的事,宋婵摇摇头,但又点点头:“没解决,但快了吧,今天见面感觉他好像和之前见面变了不少,像回到初中的时候……也许之后吃顿饭就好了,我其实也不是清楚。” “噢,说到这,有件事我没和你说。”卓筱柔突然正经起来,问她:“你知道周弥音这个人吗?” 宋婵下意识地想摇头,但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又突然想起之前在走廊叁个人一起走路的情形。 “周弥音,弥漫的弥,大音希声的音。”她那个时候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我认识。”宋婵回道,没有人会对那种女生没有印象。 卓筱柔点点头,继续说:“学校里传他俩有情况,我想了想,还是帮你去查了查。最后发现周弥音是从英国交换过来。入学走的程序因为是我妈妈这边办的,我才知道她是跟着陆向珩转来的,当初的入学要求是进陆向珩的班。” 宋婵一愣,想起那天考场里前后坐着的两人,下意识感觉两个人并不般配。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陆向珩把不耐烦和坏脾气放在表面对待的女生,而她看起来并不无理取闹,估计是两人之间之前有过什么过节。 “那她?” 上课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话题中断得有些突兀,但宋婵还是收起疑问,和卓筱柔一起走回教室。 “她现在就在我部门里,午休的时候再和你具体说。”卓筱柔说道。 秦思南走进文艺部教室的时候周弥音已经坐在里面了,她坐在桌前在写本周文艺部的新报表,只做数字部分,其他部分多数情况会由秦思南来负责补全。 听到她开门声的时候,周弥音刚把最后一个数字填完,很快笑着抬头看她,温温柔柔地叫她的名字:“思南。” 秦思南嗯了一声,像是已经习惯她这么亲密的称呼。 周弥音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就这么喊了,她说:思南你的名字好好听。 像是特别喜欢她这个高一在部门里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几乎每次部门有事需要集合她都会从实验班楼层下来在她班级等她,然后再挽着她的手,一起推开文艺部的部门活动室。 她放下包,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工作可以推后,她只是想在午休的时候得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负责管理办公室的她,有钥匙可以随意进出,自然想到了这里。 周弥音今天提前找她拿了钥匙,没吃午饭就到办公室里做表,等她到的时候表已经做得差不多,甚至连之后需要做的部分也用铅笔浅浅地写在上面——幼稚的字体,好像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写的汉字不好看,所以只打了草稿等着她来写。 秦思南从容不迫地接过层层迭迭的表,推开移动椅坐在她对面的办公桌上抽出中性笔开始誊写:“包里给你买了吃的,去拿。” 本来趴着看她写字的周弥音闻言,眼里一亮,伸手从她包里找出了一盒甜牛奶和面包。 她不知道周弥音喜欢吃什么,但总归面包牛奶不会出错。 秦思南空隙中抬头悄悄看她,周弥音咬着面包一脸满足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她来之前部员所讨论的那样生人勿近,或者猜测中的那般行事高调嚣张,她一点心机和防范都没有,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不谙女生之间的妒意与恶语。 但还是有所察觉吧,所以才会选择平平无奇但情绪收敛的她。 “部里因为她是空降,其实对她很有意见,特别是……在知道她和陆向珩关系不太对劲的时候。”卓筱柔有些沉重地说道。 宋婵眉心一跳。 所以秦思南是不会问她关于任何有关陆向珩的事的,也不会为了任何原因和她走近,买面包这种事只是出于平时人设的维护——温柔体贴但无闻的高二部员,但实际上不过只是表面功夫。 而且。 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陆向珩,他手里拿着文件,上一秒还面无表情,下一秒看到办公室里多余的她就立刻变得春风和煦起来:“中午工作辛苦了,我有些事情需要对接一下,你们哪位方便?” 变化很快其实很难看得出来,但她不一样,秦思南看了看手里的表,又看了看对面正在喝牛奶但实际上被暗暗点名的周弥音,低头继续写手中的内容。 他一定不是来找她的。 她的余光看见周弥音拿着吃了一半的面包起身,随后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只留清净,她抬头,桌面上只放着那瓶牛奶。 秦思南盯着看了许久,随后低头继续誊写。 已经是第二次。她在心里暗自数。 周弥音想伸手去拿陆向珩手里的文件,他不经意地移开一些,看了看她手里的半截面包,说:“先吃完。” “哦……”周弥音埋下脑袋又咬了一口,跟着他进了主席办公室。 副主席和主席的座位专门设置在一间教室里,副主席的座位在侧边,而主席的座位正对着门,一打开就能看见上面摆放整齐的书写工具和文件。 但是来过很多次的周弥音知道,侧边的位置才是那位冰冰冷冷不爱说话的主席的,因为他不太喜欢收拾桌面,位置总是显得凌乱,所以和陆向珩换了桌子。 那张干净整洁的桌子才是陆向珩坐的。 她熟悉地端坐在招待的沙发上,皮质松软冰凉,是她最喜欢的座位。 一关上门陆向珩就收起和煦的笑容,看着她把最后一口面包吃下去,然后才开口像命令般地说出两个字:“退部。” “不行。”周弥音很快反驳这个他已经向她提出很多次的要求,虽然一开始她入部的目的不纯,但是认识了思南这样会给她带午餐的朋友,她不想失去和她唯一有交集的理由。 “其他人对你意见很大,你以为部长把这件事压着我就能不知道吗?”陆向珩坐回自己的桌前,翻阅起手里本应交给她“处理”的文件,实际上已经处理好了,但他又再翻开看了一遍。 周弥音有些着急,她回复说:“可是我也通过了测试,不过只是进来的时间不对啊。我也不想要部长的位置,就进来帮帮忙打打杂不行么?” “你高二了也当不了什么决策人员。之后主要工作会是高一部员第二学期升上来后负责,你那个测试我也不想再说了,你想要来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 “你又凶我。”周弥音顿了顿又说:“我和你说了你会同意才怪。” “对,我不会同意,一定把你拒之学生会门外,谁来敲都敲不开。”陆向珩很快回复了她。 “你看你……”她的话却被打断。 “周弥音,品川学生会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特别里面的人。”他突然从纸面上移开目光,定定地看向她:“他们手段多的是你没看过的,你不在国内,不清楚这些。”他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停住了话,认为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说再多就有些没必要了。 “我不会出事的。”周弥音笃定地说道:“我又不是没有情商,那些目光和中伤的话我也感受过的,只要不造成实际伤害,当看不见就好了。” 陆向珩侧脸过去,像是在思忖她话里的可信度,最终又说道:“我提醒过你了,你出事自己担着。” “行。”周弥音很快回复,就像晚一秒回复就不能表达出她的同意一般,她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走啦,回去喝牛奶了。” “你真是……”陆向珩语气里的无奈几乎要溢出。 周弥音忽然转身跑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亲了亲,让他剩下的话也噎在嘴里。 “行啦,我有分寸,主席就别担心我啦。”周弥音笑着说。 原来吃的是牛奶面包。陆向珩垂下眼这么想。 痕迹 司熏推门进办公室的时候,陆向珩正在打电话,两人互相示意着点了点头后,他便进屋拿了需要拿的文件,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已经结束电话站在窗前的陆向珩叫住了。 司熏没有表情地看向他,没有主动开口,反而静默地以等待表示询问。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陆向珩的嘴唇开合,好像只是在说一件需要帮忙打印文件一般不轻不重的小忙。 司熏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听完他说完话后便很快径直转身离开,拉开把手前他语气仍然没有波澜地说:“看在你最近很忙的份上,下不为例。” 随着门的开合,最终沉寂,陆向珩嘴角的笑容慢慢消逝。 距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宋婵刚和卓筱柔从天台下来。今天中午她们并没有回寝室午休,许久没有见面的两个人不由得说了很多话,此时此刻刚刚结束正下楼准备买饮料解渴。 于是就这样和司熏迎面相撞——但仍有一段距离,近到足以让她们闻到一股冷杉的香气,和今天的秋天氛围十足相配。 互说了抱歉后很快分开,直到拉开一定距离后,宋婵和卓筱柔才不由自主对视了一下,随后又因为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掩盖不住地笑了起来。 司熏听见了动静,但无暇分散注意去关心这些,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径直离开转角,消失在一楼花园目所能及的视野里。 “他们真的好讲究啊。”她们不禁感叹道。 好像这种广受欢迎的男生身上总是有一股引人着迷的香气,季佳泽是有后调雪松的旷野味,宋婵知道这是出于经常换洗衣服想遮盖掉洗衣液味的目的,而陆向珩则受身上檀木浸染,一股木质苦香若有若无,在学校还不算太明显。 可能是走动震荡空气或是相隔距离过近的原因,她们很默契地都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气,但都一时之间不记得到底是哪款香水有这种味道,和司熏本人还挺相配,闻起来并不觉得违和。 宋婵打开两瓶易拉罐瓶口,一瓶递给卓筱柔,自己就着手里剩下的那罐喝了起来。 “所以……”卓筱柔没立刻喝,她习惯等瓶里的气体逸散掉,失去那份刺激舌底的可能。 宋婵把饮料递离嘴边,很快意识到她想问些什么,到底不过是她对周弥音的看法,于是很坦诚地回答道:“没有什么,喜欢一个人又没什么错,就算她是喜欢季佳泽我也不会讨厌她。”随即又补充:“你和她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人要是很坏的话肯定早就提醒我注意她了,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新部员的部内生存现状吧,不用考虑我心里的感受。” “是这样没错,但……真的不介意?”卓筱柔为了确保又重复问了一遍,她在这种事情上格外的敏感和谨慎注意。 “我介意什么呀,我能对一个性格好还长得好看女生有敌意?那种因为她好就讨厌她的人才该被我有敌意吧。”宋婵摊摊手,又说道:“不过她选择的做法也太急躁了,下学期入部也不是来不及,何必承受这份风险呢?” “因为是交换生。”卓筱柔回复道,“其实她下学期在不在都不一定了,但这件事我也不好和部员们说,只能多让她们放宽心。”但其实部内情况更为复杂,她作为部长能管束到的程度依然是不足够的。 “那我还有什么好质疑她的?在某些方面,我俩同病相怜吧。”宋婵如是补充,很快喝完手里的牛奶,走到垃圾桶前将空荡的瓶身扔了进去。 “……”卓筱柔愣了愣,看着宋婵那张好看的脸,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最后也同意地说:“说得确实好像没什么问题。” “更正一下,是完全没问题。”宋婵挥挥手,嘴角牵出一个笑容。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由于实验b班体育老师不在,原本在两个不同地方上课的班级硬生生凑到了一块。回教室才听到消息的宋婵紧赶慢赶,终于在上课铃前到了体育馆而不是距离更近的操场。 “怎么体委都不提前通知一声?”宋婵喘着气,和卓筱柔还有几个迟到的女生默默混到实验b的列队里。 “黎老师急性胃疼,刚打车去医院。”前面有好心人低声解释道。 “噢……” 体育馆除了容纳两个班的学生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实验a的体育老师站在看台上,让两个班的体育委员核点人数。 b班体委齐樊英把险些迟到的人数一齐算上,回头和老师报告说人齐了。 实验a的体育委员早已报好人数立在一边等候,此时此刻两个班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混乱,一边整齐,刚回完短信的老师抬头一看就皱起了眉。 体育老师咳嗽一声,双手示意队伍从两边汇到中间:“两个班往中间靠,凑近一点好听我说话。”他突然朝队伍后面的男生喊道:“都给我别说话了,站好队!再说的出去跑10圈回来上来继续和我说。” 两个实验班,井水不犯河水,平时见面都尽量绕着道走,上体育课一个班在操场,就不会有另一个班踏足绿茵地的可能。作为学校安排的“实验组对照组”,此时此刻却肩并肩挨在一起,怪异的感觉几乎弥漫整个馆内。 “b班迟到的我就不管了,这次特殊情况我理解,a班迟到的一会去围着篮球场蛙跳叁圈,迟到的那几个样子我都记着呢,别想着给我偷懒。”体育老师开始课前念叨。 他所不知道的是,两个班的女生显然都在压抑着激动,偷偷往身旁的队列里瞟。实验b的女生在看陆向珩,实验a的在看司熏,他们俩都站在最后一排,向后看的目光集聚,队伍中这种氛围感染力极强,连带着宋婵也不由得跟着大家的目光一起去瞟后排的陆向珩。 他平时不喜欢穿校服,上体育课时身上只套白色的t恤,站在队列里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几张纸,正在和一旁的男生说话,偶尔也会不免触碰到那些探究的目光,也只是温和地点头随即很快移开视线。 他身旁的男生却饱受鼓舞,像是为了不辜负难得投放过来的目光,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些想要吸引注意的刻意感,这种反差对比很快让陆向珩再次击中了实验b女生的心。 大家都喜欢帅而不自知的帅哥。 比起班上看一眼就能感冒的司熏,谁能拒绝一个长得帅还很温柔的陆向珩呢。 宋婵尬笑着,站在队伍里,仿佛看到许多泡泡腾空发出许多春心泛滥的声音。 司熏这边,她悄悄看了眼,依旧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老师废话而显出的不耐,也不见有开心之类的积极情绪,别人和他搭话他也只点头摇头,如同以往。 如果非要说和平时比起来的话,他比平时多束了蓝色发带和腕带,光是美貌就能让人魂牵梦萦的力量感又被狠狠加固了一层。 宋婵反应过来上次的来看学园祭论纲戏的不乏实验a的这些可爱女孩。 果然家花不如野花香…… 空气中浮躁着散乱的因子,队伍终于在体育老师说“叁十分钟后集合,解散”后一哄而散。 刚刚迟到所以站在最右边的宋婵在人群解散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周弥音,她今天穿了天蓝色的运动内搭,外面穿着学校的运动外套,长发盘在脑后,正和班上的女生有说有笑地往看台那边走。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收回心神和卓筱柔去器材室搬东西。 从器材室方向铩羽而归的同学向她们摆摆手,说:“器材室老师不在,他带着黎老师一起看病去了。” …… 整个馆内能点出来的体育设备:实验a的一个篮球,一个私人减肥用跳绳,一个被征用去看台当坐垫的缓冲垫。 一节课40分钟,没带书没带作业,还不能出体育馆。 “诶,你们班有没有要来混篮的。”篮球场上实验a的人问,“差一男一女,来俩哥们儿,多来也行,我们轮t混着打。” “卧槽,司熏要打篮球。”看到司熏起身走向篮球场后,看台上的女生很快激动起来,不过更惊讶的还是实验b的学生。 宋婵其实大概也能明白其中原委,上次她没去参赛,司熏也没去,最后他们班可以说是输得一塌糊涂。 平时他很忙,如今可以在体育课上稍微打一会球,他肯定也是乐意的。 其实平时他在体育课上不打球只看书也只是因为自己班上的男生水平太差……不过大家都看破不点破,只默默在腹诽着。 看到司熏来到场上和陆向珩击肘的时候,她后知后觉明白为什么今天他要戴发带和护腕了。 ……原来不是为了维护门面特意耍帅,这俩早就约好了。 “牛的,但还差一个啊,实验b来个美女来个美女!”话音未落,宋婵感到身后一重,没来得及稳住身形,便失去重心往篮球场的方向扑着走了好几步。 她在“卧槽人齐了”的叫声中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捂着嘴笑的卓筱柔,心里也不禁“卧槽”了一声。 始作俑者却笑意盈盈,说:“我上楼去借个相机。” 宋婵正准备用想去球场对面厕所托辞溜走,抬头却看到周弥音正在看她,然后一步、两步、叁步,她看见她步伐越来越紧,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几乎能闻见她身上的香味,却挪动不了脚步,宋婵窒住了呼吸。 想要去找身后卓筱柔的手被对方捉住,周弥音笑着说:“找到你了,最后一名队员。” 卧槽。 宋婵大脑一片空白。 围成圈,转球,球孔对准的人一个个退出,直到陆向珩的声音响起:“到你了。” 宋婵回过神来,看见周弥音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顺应地跟着走进与之相对的队伍。 另外几个实验a的人她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周弥音在对面那个队伍,最后陆向珩在司熏和他之间转到自己,b班唯一的独苗归到对面的队伍。 她有些头疼,不过对这种转球结果无法表示异议,只站在线外看陆向珩和司熏争球。 “哐——”球砸上篮板顺利落进篮筐,利落的弧线让这场争球很快结束。 陆向珩发球。 比起只有男生的篮球赛来说,混篮更具有娱乐性,因为在场上要照顾女生与自己的力量悬殊,很多动作要收敛许多。也有人戏称“恋爱篮球”,加之这个球赛发生在两个彼此之间表面平和实际水火不容的实验班之间,还有两对特别有话题的八卦加成人物,甚至还没结束转球,就有人自告奋勇来吹哨当裁判。 因为极具观赏性与八卦性。 球高速飞来的前一秒宋婵还在发呆,手心触到球的那一刻便抛开所有顾虑——她知道陆向珩的第一颗球会传给她,这是他多年和她一起打球遗存下来的习惯。 预知到这种可能后,很快找到进攻球路的宋婵顺利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轻松上篮进球。 “好球——!”虽然球赛刚开始大家还没能很快进入状态,但那几步运球和精准的球路很快调动起场上的球员。 哨声响起,篮板下呆滞住神色的周弥音也很快反应过来,对她笑着跟着一起为这个首进球鼓掌。 宋婵见状,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娱乐赛她初中时也不经常打,更多是混在一堆男生里比谁撞得更凶。 想着想着,她很快在旧有的习惯下迅速回头防守继续准备面对下一轮的进球。 球被移交到周弥音手里,她很快从之前的惊讶中恢复神色,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小心地运着球往前走着。 司熏在身侧亦步亦趋,时刻保持着传球距离,但却被对方球员盯守得很好,让她没办法顺利传球过去。 “这边。”熟悉的声音响起,周弥音正放心地准备将球投出去,却迎上陆向珩满含笑意的脸,她愣了愣,一种莫名的违和让她停下了脚步和手里的动作,最终还是没将这一球传出去。 这人耍赖。 但无法再运球了。 在这个插曲发生的时候,司熏已经冲破对面因此松散卸力的二防一,来到周弥音面前,他低声说:松手。 她应声卸力,递出双手让他得以轻轻地从她手中接过这个球,顺便在他接球进攻时成功拦住了前来拦截的队员。 混篮就是这样,虽然有体型和力量的差距,但很多时候能打出一防二的效果。对方手足无措,只能赶紧追上,留下的都让后面赶到的女队员过来处理。 已经来不及截球防守,宋婵提前判断站在篮下等候已久,由于身高劣势她原本准备滞后起跳拦住这一球,但却没想到司熏站在叁分线外就开始跳投。 哨声响起,球网晃动,是清脆的空心球。 而他好像很有自信,投过之后没看结果便直接转身回防,在哨声中他的背影显得十分飒沓。 看台上在看的女生开始小声尖叫起来,就连球场边的男生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太装了……不过也未免太帅。 宋婵接过未落地的球,从容不迫地运球,伸手指挥着队友去对场篮下接应。 打全场需要把节奏掌握在自己这方,她看见队友的位置都几乎到位后开始加速运球。 像是已经料到她的路线,周弥音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防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意识到也来不及改换球路,只能行进中途传球给跟来的陆向珩。 没有丝毫犹豫,球力狠劲地将球传出。 “这样挡拆很危险。”宋婵在她面前站定,像是不在意后续己方的进攻,继续和她说着一些注意事项:“不过今天混篮,你还是来防我吧,我能刹住车,不会让你受伤。” 随后她便抬首去看对场的球框,球利落地投进,陆向珩像是效仿似的立刻转身回防,经过她们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了一句:“回了。” “嗯。”宋婵也即刻转身。 两个人的背影一前一后各自奔跑着,之间并没有沟通或眼神对视,但却足以让人不得不感叹从小长大幼驯染的那种默契和并肩感。 看台上又是一阵唏嘘,本来不想吃瓜看戏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坐到前排来,卓筱柔也已经借到相机,正在看台第一排寻找最佳拍摄位置准备就位。 “弥音。”司熏经过她的时候意料之外地低头轻声喊她,“快追上,别落下了。” 周弥音被他这么叫愣了,原来好几次遇到的主席已经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还有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意味深长,但她很快理解到话里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意思,微微点头示意后连忙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主席,真是个好人。周弥音又有些尴尬地想: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打完球赛后才被问叫什么名字的司熏:…… 抛开刚开始两边炫技之作的叁分空心,接下来的每一球都不再是个人球技的展示,而是多数时候中和女生的步调,打出更讲究配合的节奏,偶尔会投出令人失声尖叫的好球。 女生也不再局限于彼此防守,而是积极地去挡在运球的男生面前,使之不得不停步传球,同时也有在投篮时候积极抬手防守的。 直到到了下半场,体力的悬殊让女生们连连挥手说要下场休息,场上最后只剩下周弥音和宋婵。 前者玩得投入不觉得累,但脸色已经潮红明显气喘不匀;后者是确实不累还没玩尽兴,鬓角只出了些薄汗好像刚刚也只才是热身运动。 陆向珩看周弥音实在不像是能继续打的样子,刚想走近劝她下场休息,但还没到能面对面交谈的地步,途中就被宋婵截断了,她运着球正准备长驱直入,他也只好配合回头往回走,等着这球结束。 她的动作很快,路线灵活,但中途的一个失误让球被等候已久的司熏截走了,只是几秒之内发生的事情,他从容地运着球,跑到周弥音所在的篮下,他甚至没有空传,而是直接把球轻轻放在她手中。 无人防守,此时明明可以直接进球得分,但他没有。 周弥音本来想在篮下休息一会,此刻也只是懵懵地接过球,很快反应过来他想她来得这个分后,不假思索地向球框直接投球。 运动太久手软,这一抬手投球竟然叁不摸,周弥音尴尬地摸摸头,司熏很轻松地用手捞过,把球重新递回给她。 “主席……要不还是你来投吧,我投不进的。”之前她也没投过几次球,几乎就是在场上跟着一起跑步,多数时间都在传球。 “你投,我给你接着。”他出乎意料地说了这么多的话,还补充道:“投进下场去喝水。” 其他球员好像也明白了司熏的意图,并没有凑上前给她投球的压力。 周弥音受到鼓舞,很快敛下心神,努力瞄准调整角度向上投篮。 球在篮筐边缘滑动了半圈还是念念不舍地掉出了框外,但很快又被司熏接住再扔回给她。 “往右站一些。”司熏指导着。 全场都很安静,好像都在屏息看着她一个人投球,她按照指示向右挪动了脚步,努力地向上一掷。 哗啦——清脆的空心球。 那一声好像也投掷进了自己心里。 “好球!”场外场内高呼。 “我……不行了,我下场休息。”这句话却是对着陆向珩说的,她投进后第一时间看向的也是他。 陆向珩只是点头,脸上笑意淡淡的,只上前接过她投进的那颗球,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转身往回运球。 司熏也跟着回防,经过她的时候没有停留,只带起一阵风卷起了她额前的发丝。 接下来就是充满竞技与想赢球欲望的时间了。 周弥音买水回来的时候场上局面正焦灼,计分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器材室里推出,课程到一半的时候器材教室已经用备用钥匙打开,但受这场临时的混篮影响,大家都无意去进行其他的体育活动。 周弥音喝着冰镇的乳酸菌,接过同学递来的湿巾擦了一遍脸,馨香散去后仍觉得脸烫烫的,温度始终高热不退。 直到下课铃响起,体育老师吹哨叫集合,宣布最后一球的开始。 执球的是陆向珩,优势也在他那边——记分比对面高出五分,实际上输赢已定,但他却严谨地躲过所有迎面而来触球,稳稳当当地来到守在篮下的司熏面前。 可能是错觉,周弥音总觉得她下场之后陆向珩认真了不少。 他们之间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但小声得全场几乎没有第叁个人听到。 随即陆向珩背过身单手投球——是一个看上去满不经意的背投叁分。 司熏不知道是没来得及反应到这一球还是主动放弃防守,只待在篮下原地不动看球的运动轨迹。 球砸框,回弹,震出闷响,在众人眼里晃荡在边缘,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滑了进去。 !!!! 一节本应十分乏味的体育课却在这一球里迎来鼎沸的高潮。 卓筱柔从相机视镜中收回视线,不禁在心里跟着一起大声欢呼,随后在人群中找到宋婵向她挥手。 体育馆内明灯光亮,但嬉闹人群之中第一个看到的绝对是那个人。 那是如同青涩裂果掉落心尖的纯粹快乐,独属于少年的放荡与肆意。 体育老师:这群小孩傻乐些什么?? 小剧场:(打篮球时两女孩心理活动) 宋婵(拿着球):卧槽她好小一只,乖乖香香还有点笨笨的我要是撞到不得碎了。tvt 周弥音:她怎么这么厉害qaq下次还想一起玩儿。 暧昧 学校论坛有的时候会是很有用的信息流工具,失物招领、结伴交友、社团招新……各种事情都可以在功能帖中做到,但更多的时候是大家吃瓜的第一选择——不是为了八卦的话学校论坛其实也不会发展壮大起来,吃瓜催生出去年设计制作的独立论坛软件,学号注册制,系统有特定的管理员运行。 高级会费15一个月,续订更便宜,比普通会员多了群聊和私聊模式,发帖数量不限,还可以换头像改签名。但一样的是需要学号实名,校外运营不会泄露隐私,但必须做到如果什么问题都可以落实责任到个人,这是校方的要求,也是论坛没被取缔的基本前提。 最近有件事让论坛原本沉寂的八卦氛围又重新飘荡起来——在那节大家心照不宣的体育课,有人偷拍了混篮的视频发到论坛上单独开了帖,也就不到一分钟的竖屏视频,因为遮掩拍摄的原因还有些对焦不清,这么一个视频,却在一个普通上课的上午获取了很多热度和跟帖。 也许是为了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视频是在体育课之后几天后才拍的,发出来的时候整个高二楼层课间全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周弥音在这之前没有下载论坛,直到这个视频流出,有同学提醒她,她才回家拿手机下载了这个内存不大的软件,简约的页面设计,pcf(pinchuanforumn)的黑色图标,输入学号信息的时候她还去书包里翻出了学生证,最后终于在洗完澡头发干之前成功打开论坛。 视频其实有好几个,都拍的篮球场,周弥音选了点赞最多的打开看,才惊觉视频上全是弹幕,在讶异论坛运营的技术之余,她才睁大眼睛看清楚那段视频是拍的谁。 那是后半场那段体力不支,她最终在司熏帮助下投球进去的背面角度拍摄视频。 因为和自己的第一视角并不一样,第一眼看到的瞬间周弥音还愣了愣,看见自己背影时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但看到司熏站在一旁看她投球的时候她很快就定位到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弹幕过得太快,她一时来不及看这么多快速移动的汉字,于是继续往下翻评论区,可是越看嘴张得越大,越叹服大家的想象力。 如果他们知道她在体育课下了之后才问了司熏名字,就不会作出这种猜测。周弥音苦笑道。 她自身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无奈中还有一些尴尬,她觉得司熏可能应该也不会在意这种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向珩看到这个视频之后会怎么想。 她打开和他的对话框,上次的聊天依然是她作结尾的,一句没有得到回复的“晚安”。 想起陆向珩也在现场,应该知道事情原貌……而且他应该也不会在意她和谁相处这件事,主动去解释可能还会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周弥音还是关掉对话框,拿出一张新的语文卷子开始写。 她还是很能自得其乐的,就算是做无聊的语文试卷,也能自己找到继续做下去的乐趣——在卷子里尽可能地找到陆向珩名字里的汉字,然后轻轻用铅笔圈起来。 老师检查的时候只会看她有没有写完,这些圈出来的小痕迹根本不会被注意到,而且也容易瞒混过去。 她每次找完整张卷子,看到那些被标出的胖胖的小圆圈,总有一种觉得自己没有浪费时间的满足感。对应的,有的时候找遍卷子也没有这叁个字的时候她就会显得郁闷,继续做下一张开始新的一轮,提高了自己做卷子的积极性。 还没做完前五道选择题,一旁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微信消息。 周弥音写下答案,很快拿起手机解锁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 ……微信运动。 她也说不好自己想不想陆向珩问她论坛的那件事,她心里大概也清楚陆向珩是不会问这件事的,他不喜欢涉足别人的事。而且她和司熏的关系他也清楚,那天他也在场,再拿个语焉不详的视频来质问,周弥音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被盗号了或者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 ……但是。 但是还是想他来问,就算奇怪,也想有一种被关注的感觉。 周弥音觉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遇到他之后好像所有矜持的涵养都被胃酸消化了一般,实际上她从小到大也没有这种类似“恒星”一般的存在,越想接近越被其温度烫伤。 每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登陆,但实际上还没穿过风层,斥力引力共同发作,置在其中总是会被自己的体量给弄得迷茫——也许她都不能算上行星,只是微小的粒子,或者是一块焦黑熄灭的陨石,甚至来不及完成星轨,就坠落在风焰之中席卷殆尽。 周弥音甚至对视频是有期许的,拿起手机后她往下翻了好几个相关视频,直到翻完都没有翻到她和陆向珩单独同框的视频,她有些失望地叹气。 好歹是自己投进篮的直拍,她长按下载了视频,截了时长把投篮的那一幕发到了家庭群里。存在时差,但时间刚好能让在群里的爸爸妈妈看到——两个人被她强制安排下载了微信,复刻了中国家庭人手一个的家庭群——还是保洁阿姨教的她如何建群,并修改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转发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返回论坛里给帖子点了赞,为了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周弥音还在评论下面回了几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关上手机写完卷子后周弥音就睡了,完全没预想到她这一尊重行为在一个星期四的晚上将事件又推向一轮高潮——注册的时候她没换昵称名,在一众乱七八糟的id名称中,“周弥音”叁个字摆在那里,格外引人瞩目。 周五早上起来的时候,周弥音打开手机静音和免打扰,一堆消息跳出来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或者睡过头了,定睛一看起床时间还比平时的闹钟早了一些,她这才放心地点开点开那一堆通知。 都是点赞和关注的消息,很少有回复评论她的,有也是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评论,没在意的必要,她扫了一眼就关掉屏幕继续认真刷牙。 一切都发生得稀松平常,从洗漱好吃吐司牛奶,七点下楼被司机送去学校,中途的时候她还眯了小一会,到学校也没发现少带什么,她收好包从东门停车场穿进学校,门卫例行公事检查了她的走读卡,一路上稀稀疏疏,没遇见几个人。 直到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她位置后面的谢馨予轻轻扯了扯她的校服外套,问她昨晚睡得还好吗。 当然睡得好,周弥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一边从包里拿出昨天布置的化学作业交给组长,一边回复说:“还好。” 后桌欲言又止,因为她没说“还好,怎么了?”而是“还好”,她以为周弥音不想继续她想问的这个话题,于是只能憋回自己想问的话,笑了笑说:“那就好。” “谁英语卷子借我抄一下,快快快,姑奶奶。”前桌的齐樊英还在分秒必争地埋头补卷子,正被大篇大篇的阅读理解弄得心烦,看到周弥音来了就像看到亲人一般,实际也这么喊了地从她手里接过写好的英语卷子,动作毫不客气,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话音未落就开始奋笔疾书。 周弥音觉得好笑,把作业交完后去教室外的直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准备一会上课的时候喝。 教室里的那几个位置空荡荡的,竞赛班的人又重新回实验楼上课了,听说一会下午有布榜,为了激励学生的学习热情,下午第四节课整个年级要去小礼堂开颁奖仪式,于是今天教室里的大家都按照要求穿着整齐的礼服,看起来比平时整齐不少。 回来时刚刚还在忘我学习的前桌已经补好了卷子,和她比出一个ok的手势:“卷子我已经帮你交啦。” 周弥音也笑着回了一个ok的手势,把水杯挂在桌子旁,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平时上课的教室是单人单桌,只有走班的教室可能需要容纳体量更大的学生才设置的同桌,所以她平时讲话最多的就是前后桌,特别是齐樊英,人开朗得不行经常主动转身回来和周弥音搭话,一开始她还会偶尔回避,后来知道他对女生不感兴趣后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周弥音看着眼前的齐樊英,开朗、黑皮、一看起来就很暖和健康的类型,实际上才是她之前认定的取向狙击点,可能是因为自己缺少什么就格外期待和欣羡什么,她对这种男生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但十几年以来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因也是因为——一般这种男生不会觉得周弥音会喜欢自己,他们也不太感冒这种体弱肤白温声细语的类型,尤其是在国外,她能收到的情书大都会用精致的火漆和信纸,像齐樊英这种大大咧咧用考完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折飞机送给她的……绝无仅有。 他写完卷子后终于有机会来和她说话了,他伸出拇指,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问周弥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周弥音歪歪头,一边拆开牛奶包装一边回答好像在大家看来都有点弱智的问题:“不就是好的意思吗,认可,good。”她随即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竖起来的是大拇指而不是中指,又点了点表示确定。 “还有其他意思没?比如说反讽,不屑啥的。”齐樊英继续追问,往前凑近,好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有没有问题。 一只大黑狗咕溜着眼睛看你,周弥音反射性地向后挪了挪位置,不太自在地说:“嘲讽不是往下竖吗,你这人好奇怪。” 听完她的前半句话,又确认她的表情没有端倪,齐樊英才满足地坐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为父很感动,虽然嫁出去的女儿就像割出去的肉,但是你找了个比较牛逼的归宿,我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从姑奶奶到姐姐到女儿,每说一句话她就降了一个辈分,周弥音都听糊涂了,问:“什么牛逼?” “别理他,他又犯病。”谢馨予在身后说,周弥音前后转了转脑袋,打量她的前桌和后桌,总觉得这两个人都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问题在哪里。 “你才犯病,我女儿终身大事我能不管一下的?那天我还以为你们也就普通朋友关系。”齐樊英又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到底把不把我这个爸爸放在心里。” 周弥音不知道暗度陈仓又是什么意思,但她还记得爸爸女儿这个梗还是几个星期前,因为周弥音家里没人签字,要交一份确定书的时候齐樊英主动请缨代笔这件事衍生出来的。 “喏签好啦。” “哇你好厉害,签得好像,真的很像我爸爸签的。”周弥音看着那份五分钟速成的签名感叹道,心里想之后要拍给远在爱尔兰的爸爸看一眼。 “那必须,给亲女儿签字本色出演,当然得像。”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回到当下,周弥音只认同谢馨予的qfy犯病推论,连理都不想理齐樊英一句。 “哼,你不说是吧,等中午开会我亲自去问主席。” 周弥音心里咯噔一下:“哪个主席?” “哪个主席?”齐樊英质疑的声音有些大了,引得身边的人都侧目过来,他随即才放低了音量,问:“卧槽,你这么问不是白给吗?你坦白交代,陆向珩和司熏,哪个是备胎?” 周弥音吓得赶紧摇头,连谢馨予都听不下去,无语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齐樊英像是被骂醒了,自己端着下巴想了一会,终于才缓缓说出一句:“也对……这俩谁知道自己是备胎都得把你弄死,咱女儿好像没有这个胆量。” 周弥音心神刚缓,就听到他毫不惭愧地紧接着说:“不过没关系,我们中国支持一夫一妻制,你把陆向珩当老婆,司熏当老公,谁都不是备胎,和和满满,多好!” ……槽点过多,不知道如何说起,周弥音和谢馨予对视一眼,两个人无奈地低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人——当初体委和体育部长竞选不需要脑子的是吗。 她俩汗颜。 今年新年许愿的时候,一定要让他能少说就少说点。 论坛那个帖的热度是从昨天傍晚开始的,在那个时候只是视频有很多浏览量,还有少数一些喜欢拉郎配的凑cp磕,有点半开玩笑的自娱自乐性质。而且视频其实并不隐私,当时在场六十多个学生,大家都知道除了那一段有点暧昧外,两个人全场也没啥甜蜜互动,一时之间翻不起什么水花。 直到昨天周弥音在帖下实名评论了叁个大拇指,整件事的舆论风向就逐渐奇怪了起来,结果是她的那条评论比视频点赞量还多,甚至最后被帖主置顶,明晃晃的挂在视频正下方,谁进来都能看到她厅里厅气的表情应用。 但周弥音本人并不知情,平时上学不用手机,自然不知道现在论坛里讨论的话题带有她名字的tag。但今天在教室外发呆的时候看她的目光比平时多了许多,她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些不太自在,但却不知道原因,无从解决。 于是中午饭也没去食堂吃,那里人流太多,目光更复杂。而是又向思南借了钥匙跑去文艺部办公室准备在沙发上睡午觉休息。 就在她靠着枕头快睡着的时候文艺部的几个女生拿着备用钥匙进来整理办公室,动作讲话吵闹喧哗,让她再也无法入睡,她挠挠脑袋,看了看几个“浑然不知”的部员,收好东西后想了想还是去主席办公室碰碰运气。 司熏一般中午不会在办公室里,没有意外情况,他都会回寝午休。平时中午会来这里办公的只有陆向珩,他在工作的时候很安静很认真,不会吵,而且也不介意她借那张更大更宽的皮质沙发睡半小时……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会没事来主席办公室收拾卫生。 她撇了撇嘴角。 正这么想着,她压开门把手,轻轻推开门,发现正对着的主席位置上没有人,于是便放心地推开门钻进去,刚关上门转过身,就看见一个光裸的背部僵硬在她面前。 司熏衣服脱了一半,突然有人门都不敲就推门进来,以为是陆向珩并不在意,转过头后震惊的神色还是难得浮现出了千年不破的冰面。他看见周弥音连忙捂上眼睛,手里原有的东西噼里啪啦摔在木质地面上,发出钝钝的响声,于是很快脱掉弄脏的衣服,利落地换上干净的白色衬衣,只来得及扣了上面叁颗纽扣,就转身低头帮她把东西捡起来。 周弥音知道自己东西掉了,但不敢睁眼去捡,虽然这种恪守“道德”的事不像是她的作风,她之前甚至可以对着陆向珩的腹肌面不改色地做完叁套语文诗歌鉴赏不带抬头,但对于司熏本人,哪怕多看一眼都会有种自己是女土匪强抢民男的错觉。 可能是出于对高岭之花的敬意,周弥音现在只想给他跪下来磕个头,这种冲动徘徊在脑海里,明明只是一个说出来都觉得离谱的想法,但却在她心理生理双重作用下成功做到了。 发觉司熏在帮她捡东西后,她也很快蹲下身,蹲得太急地面又滑,重心略显不稳膝盖一弯,“咚”一声跪在地面。她的上半身失去平衡,只能伸出双手撑在地面上避免摔得更惨,再一抬头正好看见自己的脸映照在司熏的眼睛里,两个人靠得很近,她看见自己仓皇的神色,心里一片哀戚——我不要当女土匪啊。 司熏本来是没什么反应的,但看到她眼底有些略显异常的恐惧,下意识地说:“文艺部这周平时操行扣五分。”语气冷冰冰的,吓得周弥音一抖,想起部里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和善的部员,她颤巍巍地说:“能少扣点吗?主席。”说着往后悄悄挪动开距离。 心里想起那天打完球她和他说的话,司熏点点头:“那就扣四分吧,一会去行政那边报备。”随即把散落在地上他很快捡起来的东西递给她,等她拿稳后起身回到桌前把剩下的扣子扣好。 周弥音吸了一口气,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得罪了主席什么,随即很快脑内闪过之前一个场景——打完球赛后,她叫住司熏,甚至没有铺垫很直白地问他:“主席,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也许是他那一瞬间表情的微裂提醒了她,周弥音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虽然他很快恢复原状,甚至还和她说了他名字对应的汉字怎么写:“司掌的司,熏染的熏。”周弥音一个词组都没听懂,只能愣着点头。 “来这里做什么?”司熏问道。 周弥音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学校超市买的面包牛奶,还有一个小小绵软的u型枕,上面画着白色的睡觉猫咪,她拍干净枕头表面的灰尘,对着司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实在没办法说出来自己是过来偷偷睡午觉的实情。 再加上刚刚被扣的四分操行分,她苦笑着说:“想过来为主席分摊工作压力。” 司熏本来今天中午应该吃完饭按照常例去午休的,但突然接到老师通知要提前看审批的活动文件。那个时候他还在食堂,一不小心被端盘子不看路的学生撞上了后背,油渍从外套中渗进内里,里面的衬衣也不免遭殃,回宿舍太耽误时间,于是就来同样放着衬衫备用的办公室把衣服换了。 如果没工作的话,他肯定会去洗个澡,此时此刻的司熏对于工作有些排斥的情绪。 于是正准备弄手里的资料的他听到她说这句话后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说道:“那帮我把审批表弄一弄吧。”说完又补充道:“弄好了抵操行分。”实际上他也并不是真的想扣她的分,只是想起上次的事不免郁结,她虽然看起来似乎很怕自己的样子,但好像又和别人的害怕不太一样,才顺口说出那句处罚。 听完后面那句话后,周弥音眼里一亮,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摆好,绕到他的办公桌旁等待指令。 “这份帮我重新核对一下经费金额,这份按照页码顺序理好用订书机钉在一起。”他双手递来两份文件,分别吩咐道。 周弥音接过,说了声好,转身在沙发和陆向珩的位置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回沙发上,一是没有什么书写量在沙发也好完成,二是她也不敢顶着真正主席的目光坐上主席的位置,这多僭越。 她开始理文件,司熏也低头在写着什么,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直尺时会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其余时候除了纸张和窗外的风声,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都很安静和谐。 周弥音很快就做完了手里的工作,其实量也都不多,所以她看见捏着鼻梁提笔斟酌的司熏看上去十分疲倦的时候,还主动地去问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工作。 “嗯……”可能是因为没有午休的原因,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倦怠:“帮我把u盘里标着数字的文件都打印出来吧,隔壁行政应该开了门……算了,等我一会,避免万一我给你找一把钥匙。” 周弥音接过u盘后不忍去看司熏转身去拿钥匙的侧脸,很难有这种仔细注视他的时刻,相比起正脸,司熏的侧颜因为弧度更温和,少了“生气脸”加持,终究是美貌大于疏离感了。 她也终于能理解班上女生喜欢司熏的人数更多的原因了。他多数时候都不会生气,比起某个脾气超差的人来说,稍微了解深入一些司熏都会让人觉得很温柔舒服,就像是春日茶团外裹了一层霜,凑进来才发现里面软糯糯的,而不是满怀期待地扑上去,穿过云雾棉花撞在一堵铜墙铁壁上。 她又下意识撇了撇嘴。 “我脸上有东西吗?”司熏的疑问让周弥音回过神,摇摇头说没事后便接过那串钥匙就往办公室外跑。 打印文件回来的路上周弥音觉得有些撑不住的困,她有午休的习惯,抬手看了一眼表,发现如果现在睡午觉还可以睡半小时。 困意来袭,她交完文件给司熏的时候终于举手投降,侧身抱住u型枕窝在沙发上小眯了一会。 司熏和她道谢后就看到她顺势瘫倒在沙发上,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才是她过来的真正目的。 原来不是找陆向珩,司熏想。 周弥音醒来的时候是午间休息结束音乐从办公室音响里放出的一瞬间,她本来只是想闭目养神,但困意胶稠,竟然一闭眼就很快入睡,睡得很深质量很高,醒来的时候脑内一片清醒。 她顺着习惯看向主座的方向——陆向珩不在,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应该看侧面的位置才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一堆文件和文具在桌上,仍存留下来的凌乱痕迹告诉她刚刚确实是司熏坐在这里办公,不是她在臆想或是做梦。 她低头看,理了理外套上的褶皱,收起桌面上散落的她的物品,多余出来的钥匙和压在下面的纸条吸引了她的注意: “办公室钥匙。”只告诉她钥匙的用途。 周弥音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心里不免感叹:“齐樊英说得也太外行了,司熏这种才适合当老婆放在家里宠,陆向珩……还是扔外面打工自生自灭吧。” 正在写物竞题的陆向珩:…… 典礼 下午的课很轻松,是她最能轻松应对的英语连堂和物理,最后一节英语课老师让她念书里的课文——她总是不得不应召起身按照老师要求的念得大声些,所幸都是b篇小短文,念得快些甚至能让今天背着小香来上班的精致英语老师crystal早些下课——她合理怀疑。 “okayclassover,宝贝们明天早读再见。”她穿着精致的套装和与之相比有些违和的平跟鞋走出教室,但是没关系,等一回办公室她就可以把袋子里的高跟踩上等着老公接她下班回家烛光晚餐。 周弥音喝完杯里的水,趁着最后五分钟把上一节课布置的英语周报的最后一点写完。 “你还没借到礼服外套?”齐樊英坐在前面对着另一个女生说:“这要扣分啊,待会被那更年期看到你不没了?快去看看行政后勤办公室有没有新的现买一件。” “我中午就去了,后勤老师说校服全送回厂里改新了。”穿着校服常服外套和他说话的女生显得十分焦灼。 “那怎么办啊……你这次语文还没考好。”齐樊英挠挠头,这么一说让她更难受了,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周弥音难得插进了别人的对话:“要不你穿我的?我寝室储物柜里还有一套春季礼服,要是待会贺老师问我的话我就说我分不清礼服颜色穿错了。” 齐樊英回头看她:“你别吧,你全班最被他看不顺眼第一名,你要再整这一出……反正你千万别。” 像是得到了她的启发,那个女生犹豫地问道:“要不我穿你的春季礼服?我说我出门搞糊涂了。” “你都读两年高中了…这个借口能蒙混过关?不过暂时也没办法,就这样吧。”齐樊英皱皱眉,又说:“一会班级列队先走,女儿你带着许泽卉去寝室拿礼服,在正式开始之前到就行,我一会给体育部打招呼,你们从后门走不扣校服分。” 这次临时的颁奖仪式居然是学生会负责,周弥音稍微思忖后随即向齐樊英点点头,和许泽卉两个人脚步紧凑地,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齐樊英:“!女儿你慢点,别摔咯!” 一来一回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所幸她们住的宿舍楼是离教学区域最近的一栋楼,最终还是在开始前一会到了礼堂门口。 戴着工作牌的体育部部员一看到两件迥色的校服就立刻明白了,让她们在桌上补签到完之后从后面溜进去。 “你是哪个班的。”可就在快要进去的时候被叫住了,那扇门就离她们只有伸手一拉的距离,周弥音回头一看,发现是戴着方框眼镜的副教导主任,此时一脸凶相看着周弥音身旁的那个女生,面色不善,总之不像是来慰问她俩下午饭吃没吃的。 毫不意外地,她下一句就是:“读到高二春秋季校服还搞不明白吗……你这裙子卷过?” 闻言后许泽卉冷汗都要下来了,本来以为可以顺顺利利混进礼堂,此时此刻却被最严厉的教导主任抓个现行,一时之间甚至想不出原因解释。 周弥音见状,连忙脱下身上的外套说道:“老师,是她把校服外套借给我了,我才刚转过来没多久,不好意思老师,下次我就一定记住不会穿错了。”她把脱下的外套递给许泽卉,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诚恳地看向面色不佳的教导主任。 看她这么做教导主任一时半会也管不上许泽卉悄悄把校裙卷短这件事了,转而眯着眼看主动说话周弥音。 站在一旁的体育部部员大气也不敢出,毕竟这位全校知名的灭绝师太真的做到了随时让人闻风丧胆,在一所私立做到比在公立还要严格的标准执行。 实际上品川学生多的是家世显赫背景不浅的,但她对什么事都是雷霆手段,是品川管理层至于行政组的唯一特例,直管校内管理实权最大的学生会。但也正因为这一点,慈眉善目的校长对她青睐有加,不仅以礼相待,还有她今年将升任副校长的传闻传出已久。 “你知道,不管是不是出于善意,说谎都会受到处罚的吗?”她语气冷漠,让周弥音不得不僵住笑容说:“老师,我没有说谎,那确实是我的春季校服。”一些概念偷换,故意隐去秋季校服没说,加上两人身形相似,校服尺码上大抵不会出错,她在赌她看不出来这件校服到底是谁的。 “哦?原来是我判断错了。”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那行吧,进去吧。” 周弥音松了一口气,和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许泽卉准备拉门进去。 “我说两个人都能走了吗?穿春季校服的留下。”身后的声音很快又打断了她们的脚步。 此时,由于耽误的一段时间,礼堂里的垫乐停止,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正在用祝词准备拉开典礼的序幕:“春华秋实,春天的鲜花会点缀在秋天的硕果上祝以丰盛的庆宴……” 齐樊英坐在座位上急躁地往后门方向看,这次典礼部里决定锻炼新高一部员,他们高二的全程只监管让他们来办这次小活动,他难得清闲坐在写有实验a的班级座位里,还不时和一旁的朋友插科打诨,现在看到典礼开始两个人都没回来,再也没心思去听台上主持人在说什么。 不是打好招呼了吗?高一的怎么做事的。他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把那群不靠谱的小崽子骂了一遍,准备起身从座位离开去后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樊英。”更年期班主任适时走过来叫住了他:“干什么呢?” “老师,我……去趟后面看看部里情况。”齐樊英被这么一打岔,随即编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应付老师,但他很快就后悔了。 “不用去,又不是没有老师看着,能出什么事?典礼都开始了别乱走动,回去好好坐着。”班主任站在那儿,语气强硬。 齐樊英一边发憷一边在心里捶胸投足,在痛恨为什么自己没编一个比如要上厕所这种特着急更年期老男人比较理解还不好反驳的理由出礼堂。 但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再重复用这个理由,不然会让他的班主任察觉到异常,发现他是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本末倒置了。 齐樊英只好僵硬地坐回原位,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祈祷无用,意外已经在与此同时发生了,周弥音心里石头就像掉落在峭壁上的缓冲地带,以为平安无事,现在却又面临掉落深渊的威胁边缘。 许泽卉嘴张了张,就被周弥音截断了,她轻轻地向她摇了摇头,回首和教导主任说:“好的老师,那我在门口等。” 教导主任没有任何表情,和她一起目送许泽卉神色犹豫又欲言又止地推门进去了。 而冷面的教导主任也最终也踩着“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的主持词,踏进木质的双开门,随即这座后门在阵阵掌声中响亮地关上,让周弥音也不禁跟着颤了颤。 临走前在她耳边低语的那句话犹在耳边,严词谨行的教导主任语调低沉:“当好人做好事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好好感受,想明白到底为别人牺牲自己甚至还说谎到底值不值得。” 周弥音愣在原地好一会,最终在拒绝几个体育部的高一后辈邀请她去工位上坐着休息的好意后,趁机绕到礼堂背面的窗口蹲下。 阶梯式的礼堂向下凹陷,她从窗口可以俯瞰到黑压压的人群和明亮的舞台。舞台侧面站着一排礼仪队的学生,肩膀挂着绶带,手里端着奖杯和证书,一会将协助校领导和老师给在期中考和市竞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颁奖。 “真好啊……”周弥音闷闷地说,可以给陆向珩颁奖。 她在下午课间的时候就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凑热闹挤到人群最前,看到物竞获奖名单最上面陆向珩的名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陆向珩获奖的消息。 本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兴趣来参加这个典礼,结果…… 周弥音气闷,但毕竟是自己的决定,一时半会也不感到后悔,付出代价就付出代价吧,来中国被影响着脱离原有的行事方式也在情理之中,何必听那个坏女人训导。 但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实际上她那些话说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说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放在以前她可能还会从容地点头表示认同接受,但现在……去他的,当几回圣母又不会缺斤少两。 但当周弥音看到一个个领奖的学生站上高台捧着证书合照留念的时候,她又一边在心里流泪:气死我了早知道就去站那一个星期的站姿进礼仪队了。 当初对着礼仪队长来挖人十分感动但婉拒的情形浮现眼前。 能众目睽睽下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亲自把荣耀双手奉上,就算自己没有拿奖,也应该会觉得自己背后披满荣光吧。 尤其是这次陆向珩轻轻松松拿了市一,那个词是叫“与有荣焉”来着?想想就觉得好有面子。周弥音觉得自己心里怨念更重了。 但是自己此时此刻只能在礼堂外,一层水泥墙和隔音处理把一切故事和幻想罩在里面,而她就像个局外人一般只能从旁观看,甚至自己的入场券还攥在别人手中。 周弥音的一口气还没叹到底,就被脚步走近的声音打住了。 她以为是刚刚教导主任折返而来,吓得赶快直起了身,站在墙边保持全副武装状态看向来人。 啊。 “在这里做什么。”陆向珩穿着驼色的西服,逆着光看她,神色间好像终于有些放松的迹象。 本来都做好心理建设的,本来觉得肯定还有下一次颁奖典礼不用着急的,本来觉得自己没做错没关系不用听那个坏女人话的……但一看到陆向珩,周弥音抑制不住一种突如其来的委屈,忍不住要撅起嘴去试图控制自己失控的泪腺。 上一秒还在想的人下一秒就这么出现到她面前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她还没来得及处理自己的情绪,闸门就濒临阈值边缘了。 “这次期中考总分年级第一是——”宣告声音隔着一层玻璃窗户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但她已经听不清到底是谁总分第一,视线就已经模糊得她没办法收回去了。 “我校服……没穿对。”周弥音都不敢胡乱动作,生怕下一秒眼泪就控制不住要掉出来了,于是不敢转头也不转身地,只敢捏着自己的手心,就这么继续说:“教导主任不让……不让我进去。”本来是想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礼堂而是在这里的,话却越说越委屈,连平时的自己都觉得不过一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里甚至露在表象,如今心里腾生出一种违和。 她总是在他面前控制不好情绪搁放。 头脑昏胀的她甚至听不见他走近的脚步声,就在她迟疑的下一秒,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擦掉眼眶里承载不住快要掉落的眼泪,就被他伸手拢进怀里。 熟悉的檀香味从他怀里传来,第一次闻见得如此清晰,就像被一棵蜷曲的温润檀木所萦绕包围一般令人安定。 他用手心护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背扣在她的肩膀,右肩的西装面料被她的眼泪渐渐濡湿,但他还是等她悄悄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才轻声问:“今天早上看见你穿秋季礼服了,衣服借给别人了?”他刚刚出来时在礼堂的过道上和许泽卉擦身而过,神色慌张,他没由得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周弥音只是幅度很小地点头,每下都会轻轻砸在他身上,像个笨拙的小摆钟。 陆向珩看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感受到她滴落的情绪,打消心里劝让她下次别这么做的想法,只低头问:“好了一点没有。” 周弥音皱皱眉,慢吞吞地说道:“你今天怎么都不说我,不太习惯。” “那我说你几句?” “不行。”她很快打断他的话,随后想起礼堂里还在颁奖,只好不情不愿地从他怀里挣开:“你快回去吧,一会就到你了。”说着还用行动支撑言语,伸手把他往外推。 “不急,市赛而已,又不是没有下次。”陆向珩抓住她的手:“是她颁物竞的奖,不去正好。” 周弥音歪歪头:“你怎么知道是她不让我进礼堂的?”她想了想,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陆向珩面对她的问题别无他法,只能束手就擒一一交代:“看齐樊英就知道你出什么事了,我借口绕到后门问体育部的人,他们说你往这边走了,还支支吾吾说了教导的名字,大概就能猜出来是什么情况。” “噢……”周弥音闷闷道:“你还是回去吧,我好多了,一会在这里看你领完奖我就回教室。” “确定没事了?”陆向珩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像是怀疑周弥音的眼泪还没到掉完的时间,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水平。 “……你别看我。”她用手遮了遮脸,露出的眼角泛着红意。 “下次别用袖子擦眼泪,西装面料太粗糙。”陆向珩不知不觉念叨了不少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弥音已经用一种近乎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她以为他在取笑她。 他也无意解释——“咳咳…没事了就和我回去一起继续看典礼。”陆向珩转身示意她跟上。 “可是我没校服……”周弥音只好跟着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绕过树林,重新来到原来的礼堂门口。 几个战战兢兢的体育部员看见她回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拦,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前后走来,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主席……”陆向珩正要去拉门,“冯主任让我们守着这里,不让,这位学姐进去。”一个胖胖的部员及时出来阻止了他。 陆向珩春风和煦地侧过脸和他打了招呼说:“工作辛苦了。”随后解开外套纽扣将礼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整齐的白色校服衬衣,他把外套套在周弥音身上,继续说道:“学姐我带进去了,有什么事直接让冯主任找我。” 部员得了一个放心的答案,连连点头。 礼堂里关着全场灯,只有舞台上亮着局部的舞台灯光,后门打开一个缝隙,声音掩盖在话筒声里,周弥音身上披着陆向珩的校服,她抓着领口,蹑手蹑脚地跟着他摸黑从最后一排绕去班上的位置。 路刚走到一半,就被截胡,学委就从另一边绕过来着急地对他说:“班长,后台叫你好几遍了,马上就颁到你了,礼仪组那边都快气冒烟了!” 陆向珩点了点头,准备顺着学委指的方向走过去。 “!你校服没拿。”周弥音低着声音叫他名字。 “你穿好就行。”他好像并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下层层阶梯向舞台方向走去。 周弥音看他没有回头的意思,才跟着终于放下心的学委走回班上,不幸的是她发现空出的座位旁边坐着她的更年期语文老师——凭借一己之力让边上的叁个位置都没人敢去涉足的可怕男人。 …… “回来了?”他抬眼看了他们,但却好像只在问学委。 学委点点头回复说陆向珩已经过去了,在老师“嗯”了一声后便很快回到前排自己的位置。 周弥音刚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前面有没有空位,就被贺老师的一句“你别往前走了,就坐这。”给喊了回去。 周弥音只好缩着脑袋在他旁边坐下。 贺班主任依然像平时一般脸黑得不行,坐在他旁边都有一种自带的低气压氛围把人往里面裹,这还是第一次和这个老头并肩坐在一起,之前都是他坐在办公椅上而她站着等着被训,根本没有这种“平起平坐”的机会。 这么一想还真是难得,她安慰自己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周弥音悄悄扣好外套口,把长出来的袖口往里挽了挽,悄悄做好这些动作后之后才敢去瞥他的神色。 她怕他看出来这件校服并不合身,甚至大出好几个码数。 幸好的是他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端正地坐着看向前方的舞台,周弥音突然后怕地想起来:他这次居然没骂她。 如果是平时,肯定会阴阳怪气她开个会都能迟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加一句“你还有什么事能做好”。想到这里周弥音不禁捏了一把汗,就怕他下一秒就想起今天还没教育他认定的问题学生。 “本次高二年级在物竞比赛中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下面我们宣布本次比赛中获奖的同学。”主持人照着词板念,婉转的声音却进不了她耳里,直到“陆向珩”叁个字被念到,屏幕上他的名字后显示“一等奖”字样,她才意识到奖已经颁到物竞班了。 身旁班主任的神色终于松动了,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沾了陆向珩的光——连这个“穷凶极恶”的班主任也会因为他得了物竞一等奖而感到心情愉悦,没工夫搭理学习不够用功刻苦的她迟到没有,更不会在意她穿的校服是不是不合身。 后排的老师闻言,随即向这位平时喜欢冷脸的老师道贺:“贺老师,提前恭喜了,一等奖。” 她看见被祝贺的对象贺春邡暗暗哼了一声,才缓缓说道:“这才市赛,不算什么,学校搞这些虚的东西还不如让学生自习多看会书。” 周弥音缩了缩脑袋,想把自己藏起来。 不出她所料,很快她就感受到他的目光偏移过来:“特别是学习不好的,就不能利用点时间好好背背古诗?” 周弥音:…… 她干巴巴地回复道:“下次一定的,贺老师。” 贺老师又哼了一声,这次倒是哼出了声,不像上次还需要顾全其他老师颜面,哼完之后继续看他的爱徒领奖。 ……周弥音莫名觉得可能自己的情敌兼强力竞争对象有且只有这位性格超怪的老头? 赴宴 宋婵上台领奖的时候和陆向珩正好打了一个照面,两个人微微点头彼此打了招呼,下台回到过道的时候,陆向珩不着痕迹地走在她身旁,祝贺她拿了一等奖:“恭喜,拿到了自己喜欢学科的竞赛名次。” 宋婵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归是需要回应他的祝贺的:“嗯,也恭喜你。” 之后两个人无话,直到在下一个过道口相离。 配套的证书,相同的名次,她在追求她喜欢的,而他也在追逐她喜欢的。 他沉默地想。 这一切的轨迹方向都是正确的,只是中途出了一些不必在意的差错,之后修正就好。 直到回到班上,看见坐在班主任旁边畏畏缩缩答话的周弥音,陆向珩才从险些沉浸进的情绪中拔出,身体自然地顺势坐在周弥音旁。 贺老师见他回来,不免多和他聊了几句,多是关于学习方面的关心和建议,对于陆向珩他一向寄予厚望。看完陆向珩领完奖,他吩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席而去,甚至没听完化学生物的颁奖和剩下的流程。 夹在中间战战兢兢听完他们对话的周弥音终于松了一口气,搓了搓僵硬的手,脱下身上一直披挂着的校服递回给陆向珩。 “不用了?” “对…贺老师已经走了,之后应该没人再抓我吧。”她还环着脑袋看了看四周。 陆向珩这才从她手中接过衣服,礼堂里开着恒温的空调,也只有周弥音这种身体虚弱的穿两层厚实礼服也不觉得热。他接过迭好搭在腿上,证书随意地摆放在他们中间的座位上。 “想看?”陆向珩注意到周弥音的目光,就好像那本证书自带一层光环,吸引人不得不去注意一般。 “嗯!可以看看吗?”她很快抬头,露出一双求知的眼睛,可能是被舞台光映照的缘故,他感觉今天她的眼睛格外的亮,就像里面渗了数不清的辰光。 “嗯。”他状似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把证书递给她,周弥音接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上下端详了一会。 “啊!”她以语气词小声地抗议道。 “怎么了?”陆向珩不解。 “这里。”她突然皱起眉,指了指内页里他的名字:“他们给你少写了一撇。”证书是打印的,但学校又弄了一个手写的版本,竞赛的证书还没发到手上,发这个其实只是暂作代替。 陆向珩倾身去看,果然在珩中间少了一撇,但他并不是很在意:“可能是着急写错了,没关系。” “不行的。”周弥音却在这件事上非常固执:“我一会帮你去找写名字的人给你补上。” 陆向珩抽身回去,有点不明白她的坚持:“不用这么麻烦,这个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你在意,一会帮我添上就行了。” “可是我字写得不好看呀。”周弥音仔细思考之后终于得出结论:“那要不等我练好了字之后再给你添上。” “好。”虽然不明白写一撇需要什么好看,但陆向珩还是点点头回道。 随后在周弥音满意的表情中他好像后知后觉明白了些什么:“证书放你这儿?” 周弥音一声“嗯”的同时还上下点了点头。 陆向珩轻轻挑了眉,说:“那就这么办吧,交给你了。” 但看到她抱着证书一脸满足的样子,陆向珩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名字写错很重要吗?” 周弥音像是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话,收回了笑严肃地对他说:“可是陆向珩就是陆向珩,少一撇也不可以。” 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却让陆向珩怔住了神色。 光影在他静谧的侧颜涌动,心情一时之间难以揣测。 闭幕辞结束,轰然的鼓掌声中,一种怪异的东西被压抑着隔着一层笼罩躁动不已,他摇摇头,不似平常,反倒反常地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好像能在那一下下敲击中重新收回理性。 再不开始的话…… 这几个字才蹦出脑海,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的想法立刻如弦板弾落,戛然而止。 他看着周弥音拿着证书低头认真思考怎么添笔的样子,好像也被她所影响一般,耳边的外界声音停落向后远去,而他在一瞬间忘记该怎么呼吸。 在周弥音疑惑地抬头看他的前一秒,他及时偏过了头。 心跳血液重新轮动。 周末的饭局是在城许南路的那家素斋,直到约定的时间前一会,陆向珩才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缓缓走进名叫“抱石”的包房,他和宋婵打了招呼,迎面碰上季佳泽的目光,但也只微微点了点头,隐去一些异常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在他们对面的座位坐下。 “哥,这是季佳泽,我男朋友。” “这是我哥,陆向珩。” 亲疏在介绍的时候就已经划分得很开,其实并没有必要,他们已经彼此“了解”过对方。 陆向珩端起眼前的茶汤喝了一口,不经意地问:“点好菜了?” “嗯,你看看要不要再加。”宋婵说,递过去点单的小笺。 “没事,你点好就行。”他接过来随意扫了一眼,确认上面是她喜欢的菜后重新放回桌角。 这家素斋上菜速度很慢,他们只能喝茶先等着。 “听婵婵说你是国际部的,之后申哪里的学校?”终于还是陆向珩开了口打破僵局,抬头问了季佳泽未来的打算。 “……大概是申英国的学校,不过具体还没定。”季佳泽没有抬头,而是继续看那碟装着碎花生蘸料的黑石盘,陆向珩那种“家里人”的口吻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嗯,可以早点选。”陆向珩并不在意地笑笑:“毕竟一年后就异国,去哪里不一样。” 季佳泽终于抬起头看他。 宋婵尴尬地打着圆场:“都还没决定呢,说不定我也会出国,异地不异地都再说。”她悄悄贴近季佳泽身边,顺便摸了摸季佳泽后脑勺的头发,以示安慰。 “之遥阿姨同意?”陆向珩问。 “我还没提,反正高叁还早,还有时间和她商量,及时享受高中生活嘛。”宋婵回复,心里希望今天上菜能快一些好早点结束这个尴尬的组局。 “之前我听缠缠说她哥哥对她很照顾,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很感谢哥哥之前的照顾,不过,之后有我就行了。”一句话说得顿挫异常,季佳泽端起茶朝着陆向珩敬了一杯,没等他回复就全部喝下了。 陆向珩也勾起微笑,和他对视,但没动手边的茶盏。 宋婵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硝烟味会这么严重,本来以交好为目的的一顿饭,敌意应该都揣在心里不表露出来,现在菜还没上就拆得七七八八了……她刚想转移点什么话题,就被陆向珩打断了:“嗯,照顾婵婵是应该的,毕竟我们认识陪伴了十几年,这些不用你来谢,之后也不会麻烦你照顾她。” 还没等他说完话季佳泽就有一种拍桌就走的冲动了,但他还是按捺住声色,只牵起宋婵放在桌下的手,随后将头轻轻靠在上面,欲盖弥彰地说道:“是嘛,确实是我更需要照顾。你看这包厢不就太闷,我靠姐姐的手一会休息一下。” 宋婵:……怎么突然茶里茶气的。 但还是任由着他黏糊糊地把她的手背贴在脸上,虽然对面的视线总让她坐如针毡,但她还是放纵了他这种行为,不然回去又是一顿好哄。 不多时,耐心告罄,对面终于起身拿着衣服准备离开:“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得回学校取个文件。” “向珩哥,怎么饭都不吃就走啊……我俩……”季佳泽的茶言茶语被宋婵一把捏住鼻子全部打住。 “行,那哥你先回去吧,之后有事再电话联系。” “嗯,账单划记我那里就行。”陆向珩是这家素斋的常客,专门办了大额度充值当长期饭卡。 “不用了哥,我一会结账,你先去忙吧。”宋婵坚持道。 “行,你们慢慢吃。”依然保持温和的笑,甚至出门的时候都没让人觉得他是因为控制不住情绪维持不了良好的修养才离席,而是感觉他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一般。 陆向珩合上门,才走出几步,隔着一层木板就听见季佳泽有些大声地说:“我要吃姐姐的软饭——” 行,你嚣张。 通话 月末的时候季佳泽因为一个项目要和小组成员去新加坡。 回家收拾行李的前一晚,他抱着宋婵在沙发上陪着看完她最近热衷追更的古装剧,等她略带遗憾地看着进度条结束,他才起身去冰箱里给她倒了杯牛奶,加热递给她喝完。 宋婵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问:“你怎么还不走呀?” 季佳泽抬头好像满腹怨言:“你就这么希望我走么?” 罐罐从沙发上跳下,围在季佳泽脚边转悠着,引得他俯下身抱起刚洗完澡香香的马尔济斯,哀怨地说道:“在我不在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爱情就靠你来守护了。” 罐罐难得“汪呜”了一声,听见“爸爸妈妈”的称呼很快就摇起了尾巴。 宋婵笑道:“没出息。”放下马克杯用手上的皮筋扎起了头发,一边又下着逐客令:“明早飞机,你快点回去收拾整理好了早点睡觉,姐姐还要学物理,就不送你了。” 季佳泽放下罐罐,走到她身后等她扎好头发,才低头用手从背后环抱住她。 宋婵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打在颈侧,不禁打趣道:“抱了一个半小时了,还没抱够?” 他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环着她,直到宋婵都觉得身体有些僵硬想换动作了,季佳泽才深吸一口气抽身松开她:“行,充好了。” 宋婵缓了缓动作,回道:“这就好了?” “那你和我去新加坡?”季佳泽反问道,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好,顺手抓上宋婵收拾好的小行李包很快到了玄关。 宋婵揽着他的手臂一直跟到了门口,看他坐在换鞋椅上系好鞋带的时候还是嘱咐道:“那不行的,目前来说还是物理更需要我一些。”随后又补充道:“转换插头快递下午到了,我拆了放在里面的侧包里。便携的洗漱用品也装好了,面霜防晒你先用我的,剩下要是有需要的落地再去fairprice买?” “好,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季佳泽起身,耐心地看着突然絮叨起来的宋婵。 “唔,暂时没有了,还有就是每天回酒店记得和我视频,我需要确认一下人身安全。”宋婵上前理了理他翘起来的头发。 “早上不需要叫你起床了?”他提道。 “……别说的像是我天天赖床好吗?”宋婵收回手前又捏了捏他的脸。 “大人还忘记了一件事。” 突然代入刚刚的古装剧情,还让宋婵反应了一会:“何事?” 季佳泽弯唇一笑,凑到她面前,像是在等待什么。 “咳……”宋婵轻咳一声,还是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完了罐罐,你爸妈估摸着年底要闹离婚了——!”季佳泽不满意地往客厅大声喊道。 雪白的小脑袋从墙角冒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还以为是要出门散步的罐罐支棱着四个爪子激动地跑了出来。 “你……!”宋婵用手轻轻地锤了季佳泽一下:“什么离婚,结婚证你拿出来我看看?” “你亲我一口我就拿出来给你看。”季佳泽对她献殷勤地眨了眨眼,又重新向她凑近。 ……犹豫了一会,宋婵还是踮了脚将吻亲在他的唇角,一触即分后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去:“快走吧你,一会罐罐该缠着你不放了。” 低头一看,那只小狗甚至还去篮子里翻找自己的牵引绳,对散步蓄势待发的模样。 “嗯……亲了这么多下还这么害羞啊。”季佳泽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忍不住打趣。 “你说谁害……”她刚抬头反驳,就被季佳泽压在一旁的柜门上距离很近地两相对视起来:“……你。” “缠缠,闭眼。”他低着声音说道。 宋婵紧张得闭起了眼,随即感受到他的吻铺天盖地般地落下。 在颈侧动脉,脆弱的咽喉,被迫抬高的下巴,以及赧意烫热的耳垂,鼻尖轻缠,最终流连到柔软的唇舌。 他的吻温柔干净,她闭着眼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愈发沉重的呼吸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他环着她的腰,唇间津液交换,力道刻不容减,她就这样被托在怀里被亲得忘记时间。 小狗在他们的脚边窜动,柔软绒毛擦过她赤裸的脚踝,但她已经无心去思考任何其他眼下无关紧要的事。 许久后,她终于喘着气推开了不知节制的他:“……” “姐姐……”季佳泽念叨着,自从他和陆向珩吃完饭之后就喜欢时不时这么叫她:“不要和其他坏男人单独约会。” …… 自从航班落地已经叁天,两个人白天各忙各的事,晚上就挂着视频连着睡觉。这几天两个人都很忙,直到周末,才有时间稍微睡晚一些打一个很久的电话。 “嗯,那就晚上我回家里一趟吃个饭,外公也会来吗?”宋婵正和江之遥通电话,ipad在一旁还挂着和季佳泽视频通话,但没有动静,画面里还是安静的酒店客房,稍微注意听也许能注意到微弱的浴室水声。 不久前季佳泽说要去洗澡,宋婵说懒得再打一次,电话就这么放在一边挂着不管。 “嗯好,”宋婵余光看到季佳泽从浴室里出来,腰间围着白色浴巾,手里拿着毛巾在努力擦干头发,她不动声色地调低了微信电话的音量说:“我知道了,那天白天我得复诊,可能晚一点到。” 季佳泽已经凑近屏幕前,看到她在通电话,并没有出声,只是小声地趴在床上看着她。 “好,晚安。”宋婵挂断了电话,把微信的音量调高了才对着他说:“洗好了?这么快?” 季佳泽这才用手撑起脑袋,闷闷不乐道:“晚点出来是不是你就可以多打一会电话了?” 宋婵气笑了:“我和我妈打电话也要管是吗?” “噢……我昨天洗过了,今天只冲凉很快的。”季佳泽拖长了音,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 “嗯,我下午也洗过了,那会刚做完题脑袋晕,就去浴室泡了个澡。”宋婵俯身在床头柜上放下手机,也效仿着趴上了床和他说话。 她看着窗口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个恋爱脑的。 “每天都在弄物理…罐罐喂了吗?”怕弄湿床单,季佳泽起身继续擦着头发,一时屏幕里就只剩下上下晃动岌岌可危的白色浴巾和季佳泽展露无遗的腹肌,浴巾系得有些低,人鱼线纵深而下隐入其中。 宋婵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嗯?” 直到季佳泽疑惑的声音发出,宋婵才很快回复:“喂了,还喂的新罐头,它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草莓羊奶肉。”她下午的时候还好奇地看了看包装,还想象了一下如果是自己吃的话可能会呕吐出来。 季佳泽随即回道:“听起来不是很好吃。” “听起来就没肉棒好吃。”宋婵本意是想表达喂给罐罐的肉棒条,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话里的歧义,直到季佳泽的毛巾掉下来遮住半截摄像头,对方还咳嗽半天掩饰了一会自己的震惊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感到羞耻的话。 “啊啊啊肉条,肉干,肉脯,我说什么来着,下一个话题……” 季佳泽挪开毛巾,又俯下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嗯,你说没有肉棒好吃。” 看着那张带有些许调笑表情的脸出现在屏幕前的时候,她用枕头糊弄着盖住了摄像头,含糊地说:“喂喂?我这里信号好像不好,你听得见吗,听不见?那我们明天再说啊……好好好拜拜晚安明天见好梦。”胡乱说了一通话后,她立刻按下红色挂断键,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通话结束提示音响起,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宋婵捂着泛红的脸瘫倒在床上。 想起刚刚说的话,又想起屏幕里清晰可见的季佳泽赤裸的身体,宋婵脑内黄色废料混淆在一起,静止一会不管后,她伸手探进内裤,摸到一片相对冰凉的湿意。 对面的电话没再回拨过来,宋婵便大胆地流连了一会,发现平时做的时候季佳泽说她水多可能真的是实话实说,并不是想让她害羞难堪。 摸索着,她就着感觉戳弄了几下穴口,很快被这种快慰吸引着去做更多抚弄的动作,因为知道自己的真实感受,所以很容易摄取快感,再加上之前的经验,不一会她就找到自己的敏感点抚慰起来。 她轻哼着,进行到一半季佳泽的语音通话申请就发了过来,宋婵听见铃声一个激灵,泄了。 她喘着气用另一只手去接通了电话,因为屏幕只照得到自己的侧脸,她也就没把手松开。 “缠缠,你自己弄了?”没想到季佳泽一下就看出来并且拆穿了她。 “我没有……”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道。 “舒服么?”他的声线沉了下来,引得她翻过身去看屏幕里的他。 看见他并没有不虞的神色,她才慢吞吞地回:“还好。” “想我了?”季佳泽有些无奈地笑道。 “嗯。”宋婵轻轻“嗯”了一声,好几天没见面,她确实想他了,就连罐罐也经常在玄关那里等着他回来。 “还想要吗?”他好像一直在询问她的感受和想法,语气温柔,像是在宠溺一个贪吃的小孩。 明明她更大一些。 “不知道…”宋婵看着屏幕里的他,那双漂亮的锁骨裸露在外面。他刚刚应该是去戴项链了,她想,那条熟悉的银色细链受重力俯坠而下,是她上周看中的情侣项链,送给他之后就一直戴着,除了洗澡其他时候都不摘下。 “那你打开床头第二个柜子,把里面的东西拆开。”季佳泽托着腮看她。 第二个柜子? 宋婵起身先用床头的纸巾擦干净手,才慢慢拉开第二个柜子找到季佳泽口中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烫金英语写着cachito,偷欢。 直到拆开一看,宋婵才发现是白色的炮机,已经拆开了塑料薄膜,此时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不觉有些烫手。 季佳泽的声音缓缓响起:“拿到了?我已经用清洁液洗过一遍了,可以直接拿来用。” 宋婵咽了咽口水,用手把东西从盒里取出,握着有些沉甸甸的重量,冰冰凉凉的,大小比季佳泽的小了一圈,但…… “我放不进去的……”宋婵回头向季佳泽说道。 “本来是之前想帮你用的,但一直没什么机会。”他耐心地教导着:“不用怕,我在旁边教你,会很舒服的。” 宋婵点了点头,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把平板推远一些,嗯,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 “然后腿对着我这边张开,把裤子脱掉。” 宋婵脱掉睡裤,光裸着双腿跪坐在床上,用上衣尾掩盖住隐私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 “乖,不要害羞,张开腿给我看看,好不好?”季佳泽循循善诱道。 宋婵深吸一口气,才把自己的腿慢慢朝着屏幕张开。 “嗯,再张开一些,我看清楚了才能更好地教你弄进去。”季佳泽很有耐心地说:“对的乖,你做得很好,刚刚没用湿巾擦干净么。”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禁赧然道:“还不是因为你打电话过来。” “是我的错,不过湿了也更容易放进去,之前放手指进去了吗?”他安抚她害羞的情绪,继续问道。 “放了…” “放了几根呢?” 她悄悄用手比了个耶,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那边的季佳泽被逗笑了。 但他很快收起了情绪:“咳……挺好的,那扩张已经做得很好了,刚刚的盒子里有两管润滑,你选一支。” 宋婵在盒子里找到两管凝胶,选了浅绿色的那管。 “嗯……很有眼光,接下来打开它,涂在那个东西上面。”他特地强调了“那个东西”,宋婵闻言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也只好忍着脸红照做。 薄荷味的清香弥漫而出。 “记得打开开关,侧面的那个按钮。” 宋婵伸手按下按钮,手里的柱体震动了一下,让她也不禁也跟着颤了一下。 “好,接下把它放在穴口,轻轻戳进去一点。” 宋婵的拿着白色的柱体轻轻地往穴上凑,她不敢用眼睛去看,只能一下一下地用手感受是否戳对了位置,随着毫无章法的戳弄,她感受到下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凉热感,穴也在一下下的戳击中变得饱胀起来。 “对,适应了之后试着往里面吞一些。” 宋婵用了些力气将它往里推,一股酸胀感从腰间升腾,粗硬的柱体被吞进大半,她往后倾倒,呜咽着吞下更多。 “乖宝,做得很棒,告诉我,舒服么?” 宋婵仰躺着,穴被撑满,有一种异物侵入但又被填满的满足感,她如实回答道:“涨涨的,不是特别舒服。” “嗯,把另一端放在上面一点的位置,对,就是这里,稍微下去一些。” 宋婵握着吸吮端,有些紧张。 “放松。” “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一会开始了你就可以放开手,可以夹腿,有什么不舒服和我说,好么?” 宋婵“嗯”了一声,有些不安地摆动着膝盖。 “滴——”季佳泽那边传来操控的声响。 随即,身下的吸吮端开始运作,端口轻轻咬住她的阴蒂开始震动起来。 “呜……”宋婵松开手捂住自己的嘴。 “舒服么乖。”季佳泽在询问她,但她已经无力回答。 刺激的快感让她睁大双眼,被天花板的顶灯弄得炫目。 “看来是舒服了。”她听见他说道。 不一会,插在穴里的柱体也开始震动起来,她终于忍不住侧身,叫喘出声。 “啊……我不行……哈啊。” 不要……刺激得让她头皮发麻不止。 “我要换模式了哦,新手期这么久已经够了。” 话音未落,柱体开始运动着抽插起来,尾端被不停顶入抽出,和吮吸口保持同频,毫不疼惜地让她下体泛洪不止。 “季…佳泽,救我…呜,太快了……” 他看见她的股间随着律动喷溅出大量的水液,喉结上下滑动,继续诱导着她:“乖,趴到这里来,脸对着屏幕,我就给你把速度放缓。” “呜……好。”宋婵忍住被抽插的感觉,撑起身体膝行着走到平板屏幕前停下趴好。 “乖,这就帮你放慢。”季佳泽如愿以偿地看到她的脸,泪水挂在眼角早有红意,表情糜乱,嘴微张着呼吸,露出里面的舌头。 他伸手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个选项上。 宋婵感到穴里的柱体速度慢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缓过神,里面的柱体便开始旋转着研磨起她的内壁来。 “不要……呜呜我会死的,你停下……” “不会死的,听我的做会很舒服的,腰放低,屁股抬高,嗯对。” 先后被吸吮端和入体端弄出水,宋婵开始小声哭了起来。 “舒服么乖宝。” “舒……服,啊——”她面对着摄像头被玩具操到高潮,抬头看见季佳泽的脸,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好想你,想要你……想吃你的……不想吃这个呜呜。” 她没有看见他眸色一沉,已经被弄得神智不清起来,最终在他调换了几个模式后,塌下了腰,泄力地躺在床上。 “乖宝。”她闭着眼听见他喊她。 “嗯?”她声音沙哑地回问。 “好想现在就飞回来接着操你。” 躁动 “多梦,情绪紧张,有时候会头晕呕吐,易怒冲动存在。”年轻的陆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皱着眉说:“在本院就医前是否有在其他医院长期诊疗的经历?” 宋婵摇摇头,刚做完新一轮诊疗的她现在十分疲乏,身体轻轻靠在座椅上暂缓精神。 “没有,还是不知道?”陆嘉北又抬头重新确认了一下,直到对方说出“没有”的答案,他才忖度着推论道:“那可能是方案里没有料想到的诊疗副作用,按照理论来说不会有这些症状出现,但是现在看来……下周的治疗你可以视情况而定,觉得需要暂缓我们就先停一周,但下周你还是要预约复诊检查。” “没关系,可能是最近学业上压力有些大,你可以当成是期末焦虑。”宋婵开口说道,婉拒了他暂缓治疗的建议:“可以帮我开一些助眠的药物吗,最近确实睡眠质量太差,我怕之后影响竞赛,下周我还是照常来。” “助眠的药物可以,但是你服用的剂量必须按照医嘱,只能少不能多,当然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有的人可能会食欲不振,我尽可能给你开一些药效适中的,不会给身体带来很大负担的。”陆嘉北很快打出药物开具药单递给她。 “好的谢谢医生,下周再见?”宋婵接过药单,向陆嘉北点了点头。 陆嘉北很快扬起惯常的和煦微笑,轻轻回道:“不谢,之后有什么不适的可以联系医院,我平时不坐诊,接通前台让他们联系我就好。”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结束了这周的诊疗,宋婵去大厅缴费开了药,整齐地装进托特包里后,才出门拦了出租车回家。 今天是她的生日,家里设了家庭小宴,连带着沾点边的亲戚都会来家里吃晚饭。 她是不怎么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但江之遥喜欢热闹,难得有这种机会让她闹腾一番,宋婵也就没阻止。 预先想好了也许会弄得很夸张,但宋婵进门的时候,隔着那层熟悉的雕花木架,还是被满客厅亲戚小孩的阵势给恍惚了一阵。 她刚取下钥匙换上鞋就有小孩结群追过来祝她生日快乐。 “姨姨,生日快乐。”最后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扯着她的裤腿说道。 “小贝乖。”宋婵俯身托起小孩里最矮小的她,抱在怀里越过门廊走进客厅。 剩下的小孩也都跟在她身后,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和他们玩,但他们却都很黏着她。 客厅里的大人忙着唠家常,看她来了,好像突然有了新的话题目标,几个人欲言又止正准备抓着她进入“家庭审问”环节,江之遥趁着当口从沙发上起身接过她怀里的小贝,说:“从医院检查回来累了吧,先上楼休息,一会吃饭了妈妈再叫你。” 小贝被接过,转过身来看宋婵,又回头看了看江之遥,最后小声嚷嚷着要吃果冻。 宋婵给他们打了招呼,上楼溜之大吉。 关上房门插上充电器后她用微信给江之遥发了消息:“谢了妈。” 备注为“人美心善美妈妈”的对话框发来一个小熊猫表情:ok。 宋婵放下手机,从包里拿出开的新药,仔细读了一会说明,重新搁置在床头柜上。 睡了一个午觉补足精神后,宋婵又用平板看了几个解题视频,最后在江之遥的消息提醒下换好新的衣服下楼。 煮饭的陈阿姨做了几个小时的菜,端上长桌摆得满满当当的,宋婵扫了一眼,几乎没有她不爱吃的。 宋婵的父亲宋穆深今天也难得从外地赶过来,此时已经脱了外套,正坐在餐桌旁抱着小贝喂她吃果冻。 他看她下楼,神色温和,像是心情不错:“休息得怎么样?” “睡了一觉好多了,之后就会好很多。”宋婵拉开椅子坐在父亲旁边,许久未见面,两人之间感觉有些生疏,不过她从小也不是爱撒娇的小孩,她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其他温情的话。 她不禁看着饭点还低头吸着果冻的小贝,默默感叹。 “那就好。”宋穆深点点头,随即抬起手边的长相思,对着餐桌上的人说道:“谢谢大家来祝贺我女儿的生日,都是兄弟姊妹间千万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他单手拿着酒杯斯文地敬了客人们一杯白葡,示意开席,一时之间,欢笑声又重新盈满了整个一楼,碗筷杯碟碰撞,热闹不停。 宋婵扫过那张给小孩专门布置吃饭的圆桌,问了因为开酒随后入座的江之遥:“小南今天没来吗?” 江之遥疑惑地回:“来了呀,刚还躲在电视机角落那里玩窗帘呢。”随即看向那张小孩的圆桌,猜道:“可能跑去哪玩或者去厕所了吧……佳瑜。” 被喊到名字的女人抬头,听完江之遥的话后不在意地笑道:“不用管他,估计又躲哪里去玩去了,一会他饿了会自己回来吃饭的。再说一时半会我也找不着他,之前不都多亏小婵帮忙找到人吗,不过今天可是你生日,别操他的心先吃饭啊。” 宋婵夹起碗里布好的饭菜放入口中,一边留意着目所能及之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个性格有些偏僻的小孩。 “嗡——”过了不久,桌面上宋婵倒扣的手机震动了几声,她揭开一看是个陌生电话,便借口离席去了二楼接通电话。 接通之后发现是初中同学的生日祝福电话,聊了几句挂了之后宋婵发觉自己没什么胃口,便顺着以前的寻找轨迹把二楼找了一圈。 无果,于是她踩着楼梯上了顶层的阁楼,最上面的房间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室内一片昏暗,最适合难过小孩的情绪收容所。 她终于摸黑找到了荀南安,那个患有轻微自闭症的小孩正躲在阁楼的沙发背后不声不响地抱着膝盖坐着。 “南安,这次找了你好久噢,饿不饿?”宋婵蹲下身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南安轻颤,没有答话。 “怎么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你和姐姐说,谁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宋婵看出他的异常,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他的母亲再嫁,幼年时遭受的冷暴力足以给一个几岁的小孩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之所以愿意和宋婵说话也许是因为不管是在哪里的家庭聚会,她都是唯一一个找到他还不逼他重新回富丽灯光照耀的厅堂的人。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肯说话。 宋婵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从包里掏出一颗糖,拆开包装喂进他嘴里。 “椰糖。”她解释道,刚刚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她觉得可能会用到,顺手去抽屉里抓了一把糖。 “嗯。”他终于有了反应,含糊地“嗯”了一声。 “今天是姐姐生日,不祝我生日快乐吗?”宋婵在他旁边席地坐下,所幸的是因为她的缘故,家里没有任何会落灰的地方,此时阁楼干净整洁,只是稍微有些闷。 “……”闻言他却突然停止轻咬糖果的动作,静默了一会后宋婵想凑近和他说话,发现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正往下落。 “怎么哭了。”她把他抱进怀里:“是不是哪里疼?”随即又上下检查他身上有没有看不见的伤口和淤青。 “南安,姐姐之前和你说过,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和姐姐说,姐姐会认真听你说的话,不会以为你乱说话的。”宋婵用包里仅剩的纸巾给他擦干了眼泪。 “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说,好吗?” 南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叮——”消息提醒音,宋婵拿起手机一看,是江之遥发的消息:“一会要去ktv唱歌,婵婵要去吗?” “不去。”她抱着南安回着消息,一边揉他后脑勺上戴着的小帽子——这是她前年冬天送他的圣诞礼物,他一直爱不释手。 “姐姐。” “嗯?”她温柔地应答:“怎么了?” “不要……不理安安。”他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话语中充斥的不安全感却让宋婵百感交集。 她有些苦涩地回答他:“当然不会不理你,姐姐不是一直陪着你吗,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好吗?”姑姑嫁去的荀家也有几个几乎同龄的优秀小孩,先是失去父亲,再是受到新环境的压力,一个小孩孤立无援,虽然从小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她无法完全共情,但却是真的很心疼他。 “去年,姐姐就不见我。” “是因为我有事才不见你吗?” “姐姐生病了……” “我想看你。” “佳瑜说,姐姐不想见我。” 是她失去的那段记忆中的事,宋婵想,她不反驳却又笃定地说:“当时姐姐生病很严重,应该不是不想见你,是没好起来暂时见不了你。不过这次确实是姐姐的错,下次生病一定让南安来探病,到时候你想的话给之遥舅妈打电话,让她接你过来,好么?” 他好像之前已经说了很多话,此时听完她说话就不再回复了,也没有点头。 直到宋婵想继续再安慰他一会的时候,他伸过来小小的拳头,小拇指放松着曲起。 宋婵这才释然地笑着回答:“嗯,拉勾,骗人的是小狗。” 捆绑 和季佳泽通完电话后宋婵才发现自己之前漏看了卓筱柔的消息:文艺部接了个临时的活,速来帮忙,详细明天说。 她点开附送在下方的文件,接收的过程中卓筱柔正好发来一句:终于肯回我了? 宋婵打着字:恋爱,勿扰。 【聊天记录】 大块钢铁:把我送你生日礼物吐出来。 。:不要。 宋婵看了看书柜架子上摆好的永生花束,无声地笑了笑。 大块钢铁: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明天几点。 大块钢铁:中午下课! 宋婵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看完那几份策划案汇总,回复了一句好之后,下床洗漱准备入睡。 从洗漱间出来时门旁边堆了一堆新的礼物盒子,大概是江之遥叫人拿上来的,宋婵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再看了一遍季佳泽发来的生日邮件很快睡了。 中午她的课结束得比较晚,到文艺部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闹成一片,不过主要是因为在讨论这次活动到底以什么形式展开。 宋婵握着一瓶酸奶在卓筱柔身旁的小椅子轻车熟路地坐下,文艺部部员已经和她混得很熟,笑着和她打招呼说要不要一会一起去吃午饭。 “打住,没讨论完谁都不准去吃午饭。”卓筱柔将文件卷成纸筒,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重申:“我们刚刚讨论怎么阐释华灯初上这个主题,一部分的人建议还是按照之前一样采用晚会形式,不过这次放在规模小的演播厅弄实时转播;另一部分的人觉得可以把活动做得精简些,可以结合放孔明灯的形式,让校内的大家都有实在的参与感。”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向周弥音,后者连忙点了头。 宋婵这才抬头看了坐在桌对面的部员们,每个人神情各异,多数听到后一种想法的时候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不认可甚至鄙夷。 “先不说这个形式太过于单一,后期的清扫整理又由谁来负责呢?近百盏孔明灯放出去,要花多少时间回收回来?” “对的,我也不支持这个方案。”另外一个部员接过话来:“这次合作方搞环保理念,我们这么一弄,倒是本末倒置违背初衷了。” 卓筱柔皱着眉听了一圈想法,状似神色犹豫地沉思起来。 宋婵在这场讨论中不好插话,她翻着手里的画册,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尴尬僵硬的氛围,最终还是抬头问:“我看好像都听到的是反对的想法,不如听听这个方案的提出者或者支持者怎么想?” 卓筱柔点点头。 周弥音找到阐述自己观点的机会后,很快逻辑严谨地就方案的可行性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首先,提出这个方案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考量的,围绕成本两个字。” “一是经费成本,转播班组时薪、舞美搭建等各种开销在前一种我们部门比较常采用的方案中是比占相当一部分数值的。而上周的财务上报表显示,文艺部这学期在前几次活动承办中已经消耗不少部门经费,加上这次与合作方拉到的赞助款到期末的时候很可能达不到收支平衡的要求,甚至还有可能出现赤字情况。”周弥音从怀里文件中抽出一张a4纸轻轻放在桌上:“这是我做的第一种方案支出预估,参考的是去年与之同等规模的“青衣纸鸢”的戏曲活动,请大家过目。” “二是时间成本,临近期末月,各位部员以及演员、观众的时间也极有可能无法达到方案目标预期,不仅可能在舞台质量上不如人意,晚会占座率也有可能不满足与合作方签订合同中的要求——尽可能宣传到学生个人,宣传面要广。”周弥音冷静却又快速地分析利弊。 部员们传阅了那份预算表,有的人很快提出自己的疑虑:“那刚刚说到的回收问题怎么解决?” “关于这个问题,既然合作方讲究环保理念,我们可以换种思路,在活动中采用环保阻燃纸料制作灯身,并且采用控制中极少量的固体酒精,将燃放地点选在操场,用提前的实验计算保证它们在飞出校园之前降落,这样也能姣好规避山火的发生。” “太理想了。”有人回复道。 没人能保证所有的孔明灯都掉落在校园。 “或者用另一种方案呢,用灯芯替代火焰,这样也可以做出同样的效果。”周弥音又补充道。 卓筱柔听了后想了想,最终说道:“其实你自己也提到了这个方案的不稳定性,我不得不说在创意和成本上这个方案确实更胜一筹,但风险与不可预知性也是相对上升的。” 周弥音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两份方案都先放我这里,我都拿去学校审核,哪个方案通过了用哪个。”卓筱柔冷静地安排道:“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方案大家都做得很好,快回去吃饭午休吧。” 部员们纷纷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部长,你们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用了,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那部长再见。” “部长再见——” 最后活动室里只剩下宋婵和卓筱柔两个人坐在桌前继续看着桌上放着的方案。 “啧。”难得认真工作的卓筱柔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宋婵从方案里抬起眼,看向她。 “这个活动本来就是部员弄来的烂摊子,我也打算随她糊弄过去可以了,期末也没多少人看,对部门影响并不大。”卓筱柔扶额,继续说道:“这个小孩怎么这么板正,我说每个人交一份方案给我,结果一晚上给我做出一个比人家预先准备还要完整的出来,这让那些写50个字草草了事的情何以堪?” “不是挺好么?”宋婵笑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想法很好。不过那些人说的有一点很对,她整个人都太理想化了。” “交到学校那边过的肯定是第一种方案,关系内定了的东西我还真不能插手去管。”卓筱柔摊了摊手:“怎么说,有点愧疚,但好在后来司熏那边插手了她的事,我倒是不用这么操心她在部门里受到欺负的问题了。” “司熏?”宋婵挑眉,像是并不理解为什么那个冷若冰霜的学生会主席会插手一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你忘了之前的论坛了吗?”卓筱柔趴在桌上休息了会,半睁着眼睛看她。 “那不是一看就是有心人在造谣?这些暧昧的帖子我之前不也让人删了不少么?能证明得了什么。”宋婵好像并不在意论坛的事:“司熏帮她肯定是有其他原因的,你真的不知道内情?” 卓筱柔摇摇头:“真不知道,我平时也和主席讲不上几句话啊……我倒是觉得你挺怪的,怎么,谈个恋爱变这么八卦了?之前也没见过你这么关心过我的部员。” “倒也不是。”宋婵轻描淡写地略过,看向桌上那份写得认真精细的策划方案,又补充道:“可能是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挺舒服的。” 从活动室出来后,周弥音避开结对下楼的喧闹人群,绕了一圈最终溜去了主席办公室。 正如她所料,现在陆向珩正在办公室里处理资料。 她往另一侧一瞟,司熏的位置上并没有人——应该是去午休了。 整个办公室只有陆向珩一个人。 “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陆向珩低着头还在打着字,却已经注意到她了。 周弥音这才侧身进来关好门,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座椅旁看他处理工作。 她的手顺势搭在他座椅的扶手上,和他的距离近而暧昧,但眼神却很干净,看起来并不是像故意这么做的。 陆向珩忙中又不禁无奈地想:她真的对他永远不知道保持安全距离。 但看在她的实际行为很安分的份上,他并没有管她。 周弥音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工作,有的时候还会请教一些写正式文件的问题,让陆向珩以为她转性,准备努力攻克事业难关。 很快,就在周弥音伸手去拿纸巾准备擦掉桌上水渍的时候,桌缘的笔被她不小心碰掉了。 陆向珩瞥了一眼,那是他刚给绿植浇水时不小心洒出的一些纯净水。 他正要伸手去捡的时候,周弥音已经俯下身去,在他那块区域很小铺着地毯的桌底开始摸索起来。 这种姿势像什么话,陆向珩刚想让她站起来时,她已经钻进桌洞里,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她露出的一截细腰还有被灰色校裙包裹很好的曲线。 “你……”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弥音就吓得在桌底撞到了头。 “嘶——”她吸了一口凉气。 他刚想去检查撞得怎么样时,被破门而入的声音给止住了动作。 来人像是很着急,见里面没有回答就直接开门进来了。 体育部副部长,平行班的女生,平时不怎么有交集,陆向珩脑内很快过了一遍信息。 看见陆向珩在,她松了一口气说:“幸好有陆主席在,要不然我还得去男寝找司熏主席起来给我开电脑……” 她看着陆向珩有些不解的表情又补充道:“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需要整理出下周的部内文件。我们部门电脑内存好像坏了,部长说可以找陆主席你借用电脑,其他电脑上文件没备份。” 说着她就要往前走,想要过来“借一借”电脑。 “嗯,你用旁边那台就好。”陆向珩很快回复道。 “陆主席你现在要用电脑吗?” “嗯,那台电脑没有密码,你需要什么文件我传你邮箱。” “好吧。”副部长有些迟疑地收回脚步,转身走向司熏的位置上启动了电脑。 陆向珩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周弥音已经悄悄转过身来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他,手里还拿着那只被她碰落在地白色钢笔。 …… 肯定不能被发现这里还藏了个人,陆向珩看了一眼正在捣鼓开机的副部长,默默推了推眼镜,不动声色地伸出另一只手到桌下去接笔。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陆向珩低头一看,周弥音乖乖地把手搭在了上面,而她的表情就好像在问他:我这样做得不对吗? 陆向珩一口气梗在喉咙,无从发作,轻轻地晃了晃手,想让她把笔递过来。 “陆主席,我开好机了,您把文件发给我吧,这周体育部的纪要与活动记录就好。”副部长侧头过来看他。 “嗯,发你们部门邮箱可以吗。”陆向珩温和地问,余光看见周弥音开始玩起他的手来,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或者陆主席你加我一个微信,微信上发我也可以。”副部长补充道。 “嗯……已经发到你们部门邮箱了,你看看收到没有。” 副部长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小的失望:“哦好,稍等我看看……收到了,谢谢主席,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处理完文件再回去吗?” 陆向珩伸手摸到周弥音脸上,掐了掐她的侧颊,随后回道:“嗯,可以。” “谢谢主席——”副部长听起来心情又好了许多。 隔着一层宽屏的电脑屏幕,副部长看不见他的大部分动作,陆向珩低头看到周弥音对他做着口型:“谢、谢、主、席——” 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再作嘴型说话。 周弥音不让,仰头也要继续再说一句“谢谢主席”。 俯视的视角特别清晰,能看见她张开嘴,露出里面粉色的舌头,一张一合,时隐时现,而这种朦胧最是要命。 她的嘴唇很湿润,是难得一见的水粉色。 也就是一瞬间的心念一动,陆向珩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嘴角,对方得了乖还不依不饶,捕捉着他的手指用嘴含了进去。 湿湿热热的。 还要用舌头去舔,弄得他手连着心里都跟着痒痒的。 那边桌上传来键盘与鼠标碰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远没有她含着他手指时这么缠绵绻长。 地面上虽然铺了较为厚实的地毯,但长时间的跪姿并不好受,周弥音用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借力将头趴在他的大腿之间。 “主席,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副部长适时打断了他对她的制止。 周弥音钻了空挡,脸就轻轻靠在他的大腿内侧,呼出的气感觉能弄湿他的裤料。 “没有。”陆向珩抽手出来,不动声响地用湿巾擦干手指后重新开始处理电脑上的文件。 那边也好像也放下心来,继续敲击着键盘。 认真工作的人在认真工作,想捣乱的人在盘算坏心思。 陆向珩无奈地停下操纵键盘的手,低头用口型说:“不要闹。” 周弥音伸手去解他的裤子,怕弄出声响,拉了半天才将拉链拉下一半,看清楚陆向珩说了什么,但还是执意继续伸手解他裤子。 陆向珩伸出一只手把她的双手圈在手里,不再分心,继续看电脑上的文件。 腿间又产生异动,他低头一瞥——她在用嘴去扯他的裤链。 因为已经拉下来一半,所以扯得比较轻松。 校服西裤的纽扣被扯开,拉链对着她的脸而大敞,露出里面雾灰色的内裤。 周弥音还想乱动,下一秒就被陆向珩一手捏住了后颈。 “不要乱动。”他一字一句地对着她用口型说道。 她抬着头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他,像极一只破坏了昂贵家居后被抓个现行的小猫,有那么一瞬间,陆向珩几乎就要松开制住她的手了。 因为那个眼神太容易让人忘记她刚刚亲自动手动脚做的一切,无辜单纯得就像她真的只是跪着去找掉下去的笔,而他才是逼着她用嘴含着他裤链的罪魁祸首。 陆向珩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忘了这个不算宽阔的房间里还有一个无关人士的存在。 副部长狐疑地抬起头,透过那副黑框眼镜,透过那层银色的电脑背部妄图看清她所暗自仰慕的副主席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呼吸紊乱。 可那双矜贵好看的手又隐约在电脑主屏下有规律地敲击着键盘,俨然认真工作的姿态。 她只好放弃攀谈的想法,一边继续悄悄观察隔着不远在桌前工作的陆向珩,一边做着手中其实不必今天中午完成的工作。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倾慕的副主席身下跪伏着一个好看的少女。 他的上半身整洁得一丝不苟,下半身却风流敞露,隐藏在桌面之下与周弥音眼前。 那声异常的呼吸在安静的空间里太容易暴露,陆向珩不得不将手重新放回键盘上,按照之前的打字频率敲击。 匍伏在他膝旁的周弥音很快凑了上去,隔着一层内裤舔他。 陆向珩不由得后脊一抽,但依旧没办法停下手里的动作,异常的反应与动作幅度变化不应该同时发生,如若要让那个对他留有观察心思的邻座女生减少疑虑,此时他的手应该有条不紊地输入文字数据,然后再用鼠标精确点击。 清晰的思路指引他继续手上的工作,但更多的是被身下的触感而引诱蛊惑。 这是他已经连续ctrl+c四五次,用键盘输入自己的名字拼音第六次了,他放慢频率点击了几下鼠标,努力伪装出浏览文件的假象。 她很过分,用灵活的舌头裹住他暂且柔软的柱身,很快就让它硬挺起来,就像朋友之间彼此熟悉。 更过分的是,因为想扯他内裤他不让,她便支起身子想从内裤上缘往里舔,差点从桌面露出半个脑袋。 他不动声色地把她压下去,和她对视,两个人都没有做口型,但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神就是在说:不让我脱的话,我就站起来出去和她打招呼。 陆向珩的手停滞的时间有些长了,他反应过来后,从一旁的书夹中拿出根本没写过的物理练习册,掏出另一只钢笔开始演算起来。 周弥音兴高采烈地轻轻扯下他的内裤,让被束缚已久的性器跳脱出来,两只手握着,湿润的嘴唇将它含了进去。 陆向珩手中的笔在练习册上划出重重的一道字痕,纸面戳破的声音微乎其微,就像脑中理智的弦一般一崩就掉。 他的指节用力着握住笔端,继续写着那道简单的光学题,但字母和数字渐渐融合成一块,他的演算也越来越潦草,甚至套用错公式推导语句颠乱,最后已经完全按照脑子里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陆向珩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她,以免她又变本加厉做出一些在危机边缘试探的行为。 果不其然,她甚至因为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平静,轻轻吮了一口他的顶端。 陆向珩的笔坠落在练习册上,笔尖溅出的墨水呈现放射的形状,晕出小团墨迹。 他有些用力地收起那本物理练习册,带有一些被玩弄的愠怒,将电脑关机。 一同看向他的不止一直悄悄观察他的副部长,还有嘴里含着他的周弥音。 他很快用着平静的声音问道:“体育部的工作做完了吗?” 副部长很快反应过来是在逐客了,她也识趣地不再耽搁,很懂事地回道:“刚好完成,谢谢主席借我电脑和备份文件,时候不早,那我先告辞了。” 私立的学生比同龄人更懂得审时度势,她看出陆向珩的异常,心中却不知是该忧该喜,毕竟有她在竟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但他好像又对她并没有很好的忍耐度。 也许这位春风和煦的副主席是会和女孩子单独相处时害羞的类型。副部长回想起他紧张又拼命遏制忍耐的那双手上的细微动作,在关上门后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门合上后,周弥音看着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俯瞰审视她的陆向珩,油然而生一种心虚和紧张。 “好吃么?”他问,不再掩盖嗓音的沙哑。 她终于舍得吐出来,慢吞吞地回他一句:“有点苦。” “你有没有带。” “没……”周弥音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收拾了,讷讷地回。 他们两个可能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但陆向珩暂时不想去管。 “嗯……先去把门反锁了。”他向后仰躺在皮质的靠椅上,眼睛微闭。 周弥音从地毯上爬起来的时候觉得膝盖有些疼,低头一看果然被磨红了,但没敢出声,只按照吩咐乖乖把门反锁上,重新回到陆向珩身旁的时候还有些抑制不住的忐忑。 别人艺高胆大,而她色胆包天。 陆向珩已经穿好内裤拉好拉链,像是在迁就那鼓鼓囊囊的一团,西裤纽扣还敞开着。 他起身把她笼罩在柜门前,低声在她耳边说:“去椅子上坐好。” 像是不容迟缓的命令。 周弥音小心翼翼地在扶椅上坐下后,看见陆向珩从她刚刚身后的柜门里找出几块奖牌。 他稍微对比了一下长度,选了两块过来。 他把丝滑的挂绳缠在她的手腕上,随即绑在椅子的扶手固定好,金色的奖牌垂落悬空,时不时与座椅金属的部分撞击,发出碰撞的清脆响声。 她好像后知后觉陆向珩不是不想和她计较,而是完完全全的睚眦必报,他也要让她感受一下不久之前他在这张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经历。 他单膝跪在椅子前,脱掉她的皮鞋,露出白色的棉袜,又顺着腿线向上,抬起她的屁股,连带着安全裤扯下里面的内裤。 周弥音喉咙滚动着,细薄的汗珠在额前溢出,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陆向珩用手抬起她的双腿,让她对他敞开脆弱的腿心和有些湿润的穴。 他把脑袋凑近的时候,周弥音挣扎着身体,扶椅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像是被囚禁的罪犯手上的锁链。 湿漉漉的吻印在她的腿心,她的后颈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膝窝被他握在手里,被迫打开羞耻的角度。 他伸出舌头舔上了花心,周弥音忍不住闷哼出声,随即开始求他:“我错了陆向珩,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不舔了不舔了我上午还没去过厕所……” 他把她的话置若罔闻,用舌头挑开花瓣,戳刺着花心。 略显粗粝但又湿滑的触感让她颤抖着腿根,周弥音呜呜哭叫,一遍又一遍重复地说再也不敢了。 但刚刚险些在别人面前被生理羞辱的是谁呢?他绝无原谅她的理由。 舌面刺激着她的敏感处,最后在她哀求地说着“求求你”的时候将嘴整个含了上去,包裹住最柔软脆弱的花蕊,像她之前做的那样吮吸着。 “啊……不要,求你,呜呜陆向珩我求求你,别吸……我受不了,我会尿出来的我求你……”周弥音已经小声啜泣起来,再也不见之前桌底调戏他的姿态,她的手背向上抬起,却被绸带绑在扶手上,甚至挣扎出几道淡淡的痕迹,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却依然禁锢的枷锁。 她低头蜷起身,以此缓解下身带来的快慰与刺激,但他却好像知道如何怎么折磨她最事半功倍,总在她逐渐熟悉某种攻势后又换另一种侵略模式,或顶弄或轻抿,吸吮则在她声音低落几近断续时集中使用,全然不顾她可怜巴巴的威胁:“再这样我真的要尿进你嘴里了。” 但自尊心强的她又怎么会任由这种事发生。 她嘴上这么说,却只能一面忍耐被刺激的尿意,一面承受舔穴的灭顶快感。 身子一半地狱一半天堂般浸泡着拉扯。 “我真的错了……”她的眼泪坠落在她的裙面。 “错在哪里。”陆向珩终于从她的裙底抬头,像是给她重新赎过的机会。 “我该随身带套的。”周弥音的声音因为抑制的哭喊而变得沙哑起来,但这也没办法掩饰她话语的劣性。 陆向珩定着看了她好一会,最终松开她的手腕,给她穿上内裤,扣好皮鞋带,将她收拾得一切如初后,才允许道:“去厕所吧。”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此刻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怕我走着走着尿出来,呜……我真的憋不住了。” …… 剧本 推开剧本杀店门的时候,干冷的空调气迎面扑来,店里刚开门,灯还没开全,四处昏暗。 dm从前台伸出脑袋,看到来人,很快点开主控的灯,礼貌地问:“是学生会的同学吗?” 周弥音点点头,问:“我提前来一会,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准备的。” 走近一看,dm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生,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但说话却依然礼貌温柔:“昨晚我们开了个神仙车测本,六点多才结束,其他人都先回家休息了,不过一会就会来……你先坐着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倒水。” 周弥音连忙摆手说不用了,dm也不强求,随即打开客厅的灯简单打扫了一下店里的卫生。 电器重新运作起来,空气净化器和扫地机器人在宽敞的前厅各自运转。 她打量了一会周围,发现这里确实很现代化。 周弥音想起之前卓筱柔说的话:“这次主要拉的不是赞助,重要的是下学期戏剧演出的剧本,他们工作室平时弄剧本杀运营,但其实主要工作还是写本测本。” “一会我们要测的是什么本呀?”周弥音看着给盆栽浇水的dm问。 “《万骨枯》,是个阵营本,写出来很久了,删改过几个版本。前些天衣服才到全,这是个实景剧本,一会等你们人到齐了就带你们上楼去换装。”dm又问:“你之前玩过剧本杀吗?” 周弥音摇摇头,但很快得到对方的安慰:“没关系,第一次就玩这么有质量的本,你一定会爱上剧本杀的。” 周弥音失笑,掏出手机看,因为剧本杀临时组建的小群里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齐樊英的一阵刷屏。 “我们明天玩什么本??” “我听说还要拍定妆照?真的假的,需要化个妆吗?” “我能玩c吗,什么类型的本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 “喂——有人在吗——!”也许大家都看到了他的消息,但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回他。 不一会,一个拼单的小程序弹出窗口,是卓筱柔发的:“大家点一下自己想喝的,这家店水不好喝,不喜欢喝瓶装蒸馏水的速点!” 周弥音点进去,斟酌了一会后点了一杯茉莉白桃。 没多久,卓筱柔就背着托特包走进了店里,她摘下头顶的渔夫帽,看见沙发上坐着休息的周弥音,问:“怎么来这么早,吃了饭没有呀?” 周弥音点点头,看着她在身边坐下。 两个人安静地跟着被放出的布偶猫小可玩了一会后,陆陆续续地,人很快就到齐了。 陆向珩踩着点到店,司熏和宋婵在楼下电梯里碰见一起上楼,迟到了一会的齐樊英提着笔记本喘着气,工作人员给他们都存上了包。 dm拿来剧本盒犹豫了一会,说:“因为我们测本需要一些比较基础的数据,这次剧本不接受角色反串,男女分别随机抽选。一会大家抽到自己的角色卡后去相应的更衣室换好衣服,之后再去讨论室看剧本。” 相应抽完角色卡后,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去换衣服,古代服设不太好穿需要一点时间,我先去隔壁布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工作人员说就是。”dm微笑着向他们暂时告别。 一行人被接进了各自独立的更衣室,里面准备好了成套的服装和相应的穿着讲解。 周弥音抽到的角色是米娅,人物介绍是性格活泼的王女,相应的衣服是一件明亮的孔雀翎大袖和月白色的鼎毳貂,她对着图解挽了发,簪上头饰。 还有些考究地去百度百科查了一下外套的读音。 卓筱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弥音,需要我们帮忙吗?” 她确认无误后开门一看,卓筱柔穿着水色衣裙站在门外,额间绑着天青色纹带正看着她。 而宋婵只侧立在门口,一身红色劲衣,腕上绑着护甲,头发束在后面,腰间垂下的玉符轻轻地晃动着,并没有说话。 叁个人穿的都是很能看出人物身份性格的着装。 宋婵也许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周弥音心里默默想着。 “原来你已经弄好了,我们还担心你不太会穿这类衣服,那我们去隔壁吧。”卓筱柔笑着说。 “那大家手里都拿好剧本了,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刚刚工作人员已经帮大家锁在储物柜里,请放心。” “在这里需要提前告知大家的是,身为剧中人,那就不必再纠结于局外势,君为君,臣为臣,你的所作所为都需对得起面前的这个名字。那么,我们今日的旅程从这里正式开始。”dm也已换上一身黛色衣装,此时手中捧着一幅卷轴,眯着眼躬身笑道:“臣岑青参见少君上、县主。” 周弥音侧首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司熏,他垂着眼顺势接过岑青递来的卷轴,却并未打开,而是和他的名牌摆在一旁,上面写着谢汜两个字。 “亦见过陈右丞、齐统领、江执事、冯小姐。”他微微揖礼,顺着念了下去,“今日齐、冯两位功臣佩勋而归,实属械都今晚最大的喜事。陛下亲设盛宴以待,命在下疏管廷宴事宜,如有不妥之处请尽管吩咐佩之,还望各位相谈酣欢。” “传册现可打开,佩之先行告退。” dm关上门后,室内很快响起宴会喧闹的背景音,大家低头看剧本里的第一幕内容,才看到是演绎的部分。 宴会丝竹喧哗,觥筹迭影,太子汜很快厌烦这种场合,迎了几盏酒后便托辞离席,一旁的县主也终于收敛起一脸的面色不虞,拖着漂亮的孔雀翎随同兄长离席。 东宫后苑,本应在席间应酬的齐霜泉正坐在假山上对酒饮月,他外臂的伤口还没好全。 几个月军旅颠簸,如今回到繁华的械都,那份行军时的沉稳便被尽数抛开,他对着姗姗来迟的太子谢汜和米娅举着空杯,怨怼道:“来得这样迟。” 清冷的太子并未答话,而是沿池走进凉亭,对着几人坐下,反倒是米娅回了一句:“皇兄连着喝了两盅,你倒是嫌弃起我们慢来了。” “米娅,分别一年多,你嘴巴能少毒些吗?”齐霜泉从假山上纵身跃下,环抱着手走到米娅身旁,只稍微打量一会:“喏,还胖了,真不怕嫁不出去?” “是了,不像有些人,二十好几还未婚娶。”米娅勾起一抹笑。 “你……”齐霜泉方想回话,却被同行的谢汜给拦住了两人的对白:“好了,不要胡闹,进亭里说话。” 两人方才打住话头,紧随其后进入亭中。 亭内两人握棋对弈,一人煮茶从旁相看,观者抬头,是医掌执事江棹夏,她笑着问他们;“可来杯剑南春消消暑气?” 谢汜点了点头,几人不拘礼节地找位置坐下,并没发出什么声响。 对弈的人也并没有抬头,而是专注于眼前棋局,并不用心神停留于其他事物之上。 只是过了几回后,两人迟疑落子的时间愈发长了起来。 直到执白子一方的手在空中滞了许久,最后才苦笑地说出:“技不如人,我认输。”那张沉思许久的脸抬起,是方才被岑青相称为“冯小姐”的女子,一身红衣赤如秋枫,五官浓重美丽却未施粉黛。此时见谢汜落下茶盏,她便起身拱手行礼:“见过少君、县主。” 谢汜抬手:“不必虚礼,在这里不必事事君臣。很久没有对弈,恍惚觉得斯砚在与你对弈时显得比我时更认真些。” 被提及的陈斯砚刚记下方才的棋局收捡起盘上黑白子,此时只是闻声温柔地笑道:“若是和少君对弈双陆,我也一定会比这更认真些。” “希望是如此。”两人对视。 米娅喝完茶后便一直静静地沉默着,直到看见一袭绛青袍衫的陈斯砚抬头看过来,才又端起面前的茶盏囫囵喝了起来。 谢汜迟疑地提醒道:“你拿的是我的茶盏。” 米娅身上的孔雀翎一震,闪烁的金粉扑朔着浮动,她连忙放下杯盏咳嗽起来:“咳咳……” 众人被逗笑了,就连陈斯砚也含着笑在看她,她用半张袖捂住脸,说:“我和兄长情谊深厚,咳咳…共饮一杯也无可厚非!” 齐霜泉:“也就谢汜能容得下你的愚笨。” “你说谁愚笨?”米娅瞪了回去。 “好了,今日相聚,主要是有些事想和大家商讨。” “齐冯塞使的这段时间,右丞劳死,斯砚子承父业代管政事已是许久。前些时日边羌传来异闻,王父让我来决议此事,是派兵遣使支援南偄,还是优先处理疮河泛洪。”谢汜的话顿了顿,看向正抚平身上羽毛的米娅,随后又继续说道:“右丞和我讨论已久,认为疮河事关重要,夏季泛洪,堤溃泄流,沿途已受侵袭,待到芒种之时恐怕危害更大……但南偄此次政变突然,内忧外患,西南边陲动乱,但暂且仍不足以威胁国境边防,但不得不未雨绸缪,为之后的西南事务做好打算。” 齐霜泉:“就不能两处着手?” 陈斯砚:“不可,此两事皆苦手,西北巡军而归,行列皆需修整,而可调度兵力有限,我与少君已明灯几夜,仍未决出两全法。” “那你们的意思是?”江棹夏问道。 “支援南偄。”谢汜敛起眉目。 “先理疮河。”陈斯砚落下杯盏。 谢汜与陈斯砚的话几乎同时说出。 亭内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后,冯有荷了然地说:“无怪乎会着急召我们深夜借宴之名前来商讨。你俩政见相左,实属罕事,一时之间定然无法轻易劝动对方。” 两人默然点头。 “但今夜必决,不可再拖。”不管是南偄还是疮河边的民众,迟缓一分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少君!”暗卫从屋檐下跃身而下:“贼人入围,君上被刺……” 亭中的人面色一变。 米娅愕然地起身问:“王父?王父怎么了?你说清楚!” 谢汜握住她的手腕,安抚道:“随我来。” “少君!” “你们也一起来,我怕不知情者会对你们无礼。”谢汜对着亭中的人说道。国君被刺,宫中任何外来涉足之人都有嫌疑与排查的需要。 阅读提醒-角色演绎: 司熏——谢汜(少君) 陆向珩——陈斯砚(右丞) 齐樊英——齐霜泉(统领) 周弥音——米娅(县主) 宋婵——冯有荷(未知) 卓筱柔——江棹夏(宫医掌事) 这几篇可以当架空古代篇来看,《万骨枯》剧情和现实剧情无关,是独立的章节,因为算是衍生就不去太过考究以免主次不分啦。 这一个小节结束就开始虐啦,已经提前备好后面的字数,觉得没有问题之后应该会尽量不卡剧情地上传完,刀子一次到位,辛苦各位的支持~ 演绎 “所幸君上闪躲及时,暂未伤及肺腑,但刃上淬毒,此时无可医无可解,只能由医者先用药物疗愈,巫师已召在门外,不时将开始布施法事。”扼要地从岑青处了解情况后,谢汜随即点点头。 “君上被刺伤的同时在下便封闭了整座重华殿,初步排查已有结果,少君——”岑青向谢汜递来一份名册:“这是所有嫌疑人员名单,请少君从中决断出凶手。另外,守护君上、审讯逼供、重华殿内的线索搜寻、消息封锁等事物都需少君来处理,希望少君能派遣可信任之士助力我等找到凶手。” 谢汜翻开手中名册,略扫几行便很快递给陈斯砚说:“审讯的事交给你和霜泉。” 他转过身看向她们:“棹夏陪着米娅照料君上,冯小姐先带人去重华殿搜索遗留痕迹,我去结束前厅宴会招待使者,一会过来。” 冯有荷点点头,接过谢汜手中的半符,出了殿门。 岑青默立在旁,此时却提醒着说:“少君,此次行刺失败,凶手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如此布防,恐有不妥,不如让齐统领留在殿内……” 谢汜看着卷册想了许久,说:“不必,就这样安排下去。” dm挑了挑眉,看了看剧本里的布阵建议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阻止,只在离开前说:“在接下来的搜查中,每位阁下都有自己的任务需要完成,任务完成后会获得在最终谈判中极为重要的筹码,希望各位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门关上后,司熏放下手中的剧本:“那我们各自去搜证吧。” 卓筱柔点点头,问:“少君,为什么不安排小齐去守着君上啊,我看dm的意思是得留一个武力值强的。” 司熏愣了一下,随后才说:“我看剧本上写了人物的战斗系数,觉得这样安排也合理,他也之士建议不是吗?” 齐樊英放下手里的奶茶,奶茶外卖由dm趁着大家看剧本时端进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玩这么复杂的本,那我们快去搜证吧,不耽误时间了。” “嗯。”大家分别起身去往对应的房间。 周弥音跟着卓筱柔走进重华殿房间内,里面中央有一张床帐幔围绕,床脚有个箱子系着一把锁,锁是英文锁,一共九位,上面用书法写着“黄绢幼妇”四个字作为提醒。 看来她们这个房间的主要以解谜来获取线索。 卓筱柔看着那四个字感到发愁,刚想问周弥音有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找一个留学生问中文题确实是有些…… 一时间一筹莫展。 周弥音专注地看着那四个字,很快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急呼:“不好了,刺客回来了!” 她们两个人没反应过来,门就突然被打开,一个人戴着凶神煞面的巫师面具走进来,手里拿着砍刀突进,灯光也配合开始晃动闪黑。 周弥音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卓筱柔一声尖叫往床后退去,巫师径直走进,意图去抢夺她们手里的箱子。 “不能给你。”周弥音挡在卓筱柔面前,说:“这是知道凶手身份的证据,对吗?” 面具背后沉默不语,巫师只向她气势汹汹走来,周弥音护着卓筱柔往后退了几步,问:“你就是刺杀皇帝的凶手?” 他仍然不语,伸手就要抢夺箱子。 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 “兄长!!”周弥音朝着门外大声地喊。 巫者依旧不顾,继续企图抢她们手里的箱子,直到右肩被搭上一只力道不大的手才猛然回头,看到谢汜一袭华贵的黑衣立在身后,才猛然推开他们从床旁边的暗门逃走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凶手,司熏才问:“你们没事吧。” 周弥音点点头,扶着刚晃过神来的卓筱柔,拿出箱子问他:“主席,你看看这个谜底你有没有想法。” 两相对比之下,司熏却难得地笑了:“你好像不怕这些中式恐怖。”说完便接过箱子,定睛看了一会。 周弥音挥挥手:“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文化底蕴,所以只觉得长得实在难看。” “黄绢幼妇是个典故,我在《世说新语》里看过,谜底是绝妙二字,黄绢是色丝,幼妇是少女,这个锁九位,大概是这样。”他的指节在锁上拨弄几下,很快就拆开了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 一封信,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你那边没问题吗?”周弥音接过信,却没有拆,而是转而问司熏。 “嗯,已经弄好了,我那边是背下十位客人的名字和职衔,一次性通过就可以拿到几份舆论情报,刚刚听到你们这边有动静我就直接过来了。”他又补充道:“我现在得去殿外那间房间,去帮宋婵搜证,那边的任务也很麻烦。” “不用了。”陆向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我们审讯完就直接去了殿外,现在大概证物都齐全了。” 往外一看,齐樊英和宋婵也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染红的木剑。 “那我们回去吧。”司熏说道。 岑青一一接过他们各自搜查找到的物证,顺次拆开公布。 殿外找到了一把染红的木剑和零碎的脚印痕迹,经过对比,只有几个人的脚底大小匹配得上。 审讯存在疑点的人一共十位,从中筛掉脚印不符的,一共剩下六位。 信拆开后发现上面空无一物,是一张白纸,暂时无法解开谜底。 舆论情报里抛开那些无用的消息,最终在两条对话中去掉两个结伴私会的人的嫌疑。 最终只剩下四个人,拥有刺杀国君罪名的嫌疑。 一个是新晋探花,审讯疑点在于他说他喝醉了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哪里,但几位证人提供证词说他宴席当晚几乎滴酒未沾。 “读书人醉不打诳语,并不同俗子醉态可比,醒也君子,醉也君子。” 一个是冒失的宫女,并不在重华殿当值,但却被人指认国君被行刺之时在重华殿外徘徊,行踪诡异。 “我只是听闻传说想来看看重华殿新开的崇花,看着实在太美,只是想偷偷摘下作为收藏……奴该死。” 一个是纨绔公子,家从二品官,被人发现时躺在后门的台阶上烂醉如泥,有很大的作案动机——他几年前的挚友一家被流放迫害,他也从此一蹶不振,整天饮酒作乐。 “刺杀?他这样也能活下来……嗝——不愧是‘天子’。” 最后一位,岑青带上一位年迈的老朽,他身上还穿着巫蛊衣服,面具被取下,此时拄着法杖,神神叨叨念着卜辞:“霍贞,今日不其……(霍占卜得出,今日不会……)” 岑青:“少君及各位,可向任何嫌疑人进行审问,但嫌疑人只能回答是与不是,所以问题也需要以是与不是作为答案而提出,最后还原出四个人的故事,找出真凶。”他随后又补充一句:“关于直接可以问出是不是真凶一事,他们都会选择不回答,那么,请大家找出凶手……” 齐樊英乐了:“这不就是海龟汤嘛!” 宋婵环顾一圈,朝着探花问:“今日你见过国君吗?” 探花:“是。” “其他人呢,都见过国君是吗?”陆向珩发话提问了另外叁人。 “是。”他们统一回答。 “这木剑,是你的东西吗?”宋婵继续问。 “是……”巫者老人点头。 “你用这把木剑刺伤了国君?” “不是。” “你们谁用木剑刺伤了国君?” “不是……” “不对。”齐樊英突然说道:“木剑应该不是凶器,如果这么堂而皇之抛弃在殿外,这应该是混淆视听的东西。” 他随即向巫师问:“这把木剑有别的作用。” “是……” “上面的血是你自己的。” “是……” “你想用某种巫术或者手段,达到某种目的。” “是……” “那个目的对国君并不利。” “是……” 一连问下来全都是正确的思路,连周弥音在旁边都不禁鼓掌称好。 齐樊英得意地笑了笑。 陆向珩点点头说:“那基本可以确定他不是行刺的人了,但有行刺的想法。” 老人点点头,这才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故事简短扼要,但寥寥几字却说出了他的一生身不由衷的悲苦,几人听了后都不由得沉默。 有了顺利的开端,一轮分别提问下来,最终在审问完第二个人后找到了最终的凶手——借口看花的冒失宫女,但最后吞毒身亡,找不到幕后牵连主使与刺杀目的。 还有那封空白的信件,至今无法解释是何用途,那个带着巫师面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也要取回这个箱子里的信。 很快,在确认宫女的死亡后,岑青缓缓从门后进来恭喜道:“各位已经成功找到真正的行刺凶手是谁,接下来是自由私聊时间,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聊天的对象进行单独谈话。隔壁的空房间都可以使用,请各位尽兴的同时不要忘了完成自己的任务,温馨提示,任务不可以泄露给他人知道。” 宋婵叫了陆向珩出去,卓筱柔也和齐樊英到另一间屋子里说话,原来的房间里只剩下司熏和她,周弥音看了看自己的剧本,这一小节的最后写道:“获取右丞的信任,让他在下一环节里帮助你出兵偄南,保护你的家人。除此之外,尽可能获得其他人的帮助,以便在之后获取优势。” 悄悄从剧本上方去看司熏,他也低头看着剧本,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才抬头起来,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周弥音“噢”了一声,随即说道:“下一环节是不是就是需要商讨援军偄南还是治理疮河呀。” “应该是。”他的话很简短。 “那主席你一定会帮我保护家人的,对吧。”周弥音试探地问道。 “嗯。” 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妹,米娅是偄南十几年前战败送来的质子,遇上仁慈善良的惠帝并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反而将她养在太子身边,视为掌珠对待。 虽然从小到大都收获满满宠爱呵护的她对在偄南和她流淌同种血的亲缘并不亲近,不知民生艰苦,只是个乐天公主的她认为两国交战事宜比民生问题更为重要。 谢汜在这方面的考量大多都是为妹妹着想,这次之所以与右丞政见相左,是因为他怀揣了对妹妹的私情。 周弥音想,用成语来说,这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哥哥。 “你去支持治理疮河吧。”她说:“现在国君死了,决策权在你,如果去支援偄南,疮河沿途的百姓都要遭殃。” “你的剧本里没有写你在成年后就会回到偄南吗?”司熏问。 周弥音缓缓地说:“说了,而且我就在月底成年,在偄南发生政变战乱之时,我得回去面对这一切。但我觉得可能对于米娅来说,既然享受了身份带来的殊遇,就应该为此承担责任,所以我希望在下一环节你不用帮我,因为我这一轮的任务是获得右丞的支持。她喜欢他。”最后一句话点明了主旨。 米娅的故事除了波澜起伏的进宫入质之外,大部分都是围绕着陈斯砚展开的,写她是如何在少时琼林倾心,暗恋十余年韶华,而他们之间的身份悬殊注定无法相知相爱。 “我想这个游戏应该是为了取胜,如果作出不一样的选择,最后的结局也会不同的。” “我知道,游戏本身是因为取胜。但我阅读了她的故事后总觉得在这种时候,她也许不需要一个安乐未来的胜利结局。只要自己喜欢的人选择她,给她勇气回到偄南面对一切,这就是她最大的胜利。”周弥音安静地说,桌上的奶茶已经喝尽。 “而且,”她重新放下茶杯,垂着眼说道:“里面写道,米娅并不喜欢战乱,因为她生于战乱,并在战争中被抛弃异国,对于她来说,也许这里才是她的家,偄南才是她的战场,她不希望她的家人卷进去。” 司熏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看着手里剧本最后一句话,最终还是默认同意。 门被轻轻扣响,宋婵和陆向珩已经结束私聊,回到房间里。 陆向珩回到座位上坐好,司熏看着对他招手的宋婵,起身关门,进行另一轮的私聊。 空气中变得异常沉闷,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陈斯砚还是会坚持原来的看法,治理疮河。”陆向珩放下手里的剧本,对着周弥音说。 “好吧,我知道你是这个想法,但还是要为了我的角色再争取一下,我让皇兄去支持治理疮河,你来支持援军偄南,最后我投票的时候也选疮河,你看怎么样。”周弥音双手托着脸看他。 灯光下他的眼神捉摸不定,像是在看她在打什么算盘,他问道:“怎么保证你话的真实性,毕竟我们都不知道投票结果。” “这还不简单,我用‘我’对陈斯砚的感情来保证。” 陆向珩挑了挑眉,问:“你就和司熏已经商量好了?” “嗯。” “他也同意了?” 周弥音继续点头。 “你俩关系挺好的。”陆向珩才移开视线,淡淡地回了一句。 周弥音有些疑惑,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毕竟是‘兄妹’关系,总得讲些情分吧。” “也不是亲生的……”陆向珩很快又问:“既然不在乎出兵偄南,为什么还要来劝我。” “因为这是任务完成……的前提哇。” 发觉自己可能泄露任务了,周弥音忙抬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却猝不及防跌进陆向珩的目光里,他看着她,却面无表情地问:“你找我结盟就是因为任务吗?” 一句“那不然呢”卡在喉咙里,周弥音突然反应过来说道:“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嘛!” 无论是剧本里,还是剧本外,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她都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她知道在陈斯砚的剧情里米娅只是一厢情愿的单恋。 对于陈斯砚这样的人来说,也许家国大事比儿女情长更为重要。 正当陆向珩沉默不语的时候,门外就传来谈笑和脚步声,周弥音趁机拉近距离凑过去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对峙几秒后,她在门打开的前一秒重新坐回自己位置上假装在研读剧本。 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房间,dm也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了。 “相信大家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地探讨,究竟是治理疮河,还是援军偄南?那么,请各位一个一个地来到隔壁房间进行意向投票,稍后我会公布结果,给每位玩家发放个人结局。” 轮到周弥音去投票时,dm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把票投进疮河的盒子里,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好了,是以她的身份投出的这一票?” 周弥音点点头,最后迎着dm的笑意关上了房门。 …… 最后的结局在情理之中,大家听完dm的复盘,拿到手上的个人结局有四份he、一份be和一份oe。 直到回家路上,周弥音都还在想那张薄薄的纸上写下的内容,郁闷但又最终释怀。 最终的决议是治理疮河,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齐霜泉免于在偄南中毒身亡的悲剧,江棹夏提前遏制住疮河流域的疫病,没有让病情进一步扩散,涉及流域的百姓很快得到了安定。 右丞和太子的决议让众人信服,最终国君因身体原因提前让位太子,拨开旧政的冗杂,在中枢重新决议下,政事新生运转,人间国泰民安。 而身份最有疑点的冯有荷最终恢复隰华本名,回到宫中封回公主,追赐城池,最后还有了一桩和右丞的婚事。 这里有些突兀,dm说之后还会有调整。 大家都有好的结局。 而如果选择参与支援战争,整个朝政都会卷进其他国家的军事阴谋之中。到那个时候西南边境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所有的一切都最终印证那句“一朝垂成万骨枯”。 而成年后奔赴回国死在偄南城外的米娅。 周弥音实在开心不起来,dm小哥在离开前安慰她道:“其实这是米娅最好的结局了,幸好他最后选的是你,要不然,最后她的结局会是画地为牢自缢宫中,这也是她最悲的结局。这次她死在了自己所信任去奔赴的路上,不算太坏。” “所信任去奔赴的路。” 换回常服的时候周弥音还有些意犹未尽,一直到结束聚餐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还是因为那句话受到了不少安慰。 对。好在陆向珩选的是她。 心里虽然因为角色be感到难过,但也有一部分的开心。 直到晚上回家,周弥音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店里的道具揣回家了。 她打开那封信,依旧是空白的,联系了店里之后,dm说不用归还,这封信是一个分支剧情,他们并没有触发,他也忘了回收。之后他们会重新做一份,她找个时间销毁就行。 本来是想用碎纸机销毁的,但周弥音想了想还是夹在书页里,和那张她分到的拍立得合照一起,作为这次剧本体验的纪念品妥善保管。 她乐观地想,也许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一夜无眠。 俯瞰 对宋婵来说,这一次她将所有细节都印在脑里,因车祸造成的伤势应该是不严重的,只是在躲避失控车辆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摔到了头,有了比较严重的震荡反应。 她却清醒得厉害,没办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用运动到极限眩晕后的短暂几秒清明来形容可能会比较贴切,或是神智被压缩进晃荡水汽的塑料瓶,挤在一个狭窄的反射曲面,闷声眩闪,但却清晰地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但她是生理性昏迷的,中途曾醒过几次,还没来得及睁眼又昏睡过去,也许是身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在运作,它感受到脑内的晃动,甚至于预感到记忆的畸变。 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时总是会选择逃避的,她也不例外。 面对庞杂的信息量,她的第一反应是疑惑不解、愤怒难堪,到最后不的不去正式拒绝接受。 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 病房里并没有任何人,喉咙感到干渴,起身时带有不易察觉的眩晕和呕吐感,最重要的是,有一种背后失落的感觉。 想张嘴说话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被云层遮盖,投下一片阴翳,遮掉她能看到的所有光亮。 她突然丧失一切说话的欲望,不想去叫医生或护士,只坐在病床上一夜,听着病房外窸窣的声响会稍微觉得好些,难受到极点后她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床头柜上拿药。 没有。那里干净得令人惶恐。 为什么没有药呢? 宋婵赤脚下床,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打开病房门,摸着微涨的腹部,站在病房门口很久。 在护士来之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她抬眸和他对视。 季佳泽。 本来走得很缓慢的他脚步肉眼可见地急促慌乱起来,最终站定在她面前,搂过她的肩,将她扣在怀里,他的手依旧宽厚有力。 宋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久到感觉季佳泽好像又比她高出一些,但却又很熟悉。 带有一股奇妙的,淡淡的薄荷香气。 温暖的,熟悉的,急切的,拥抱。 她曾长久地眷恋于此。 没过多久,宋婵就很快推开他,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佳泽以为她问他什么时候从新加坡回来的,便回答说:“前几天就回来了,虽然想提前回来,但没能买到前一天的机票。我应该早点回来陪你的。”这样你就不会出事。 “嗯……我门不是说好,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谢谢你来看我。”宋婵回道,有些疲倦地转身,又说:“但你要记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身后沉默了许久,久到宋婵以为他已经转身离开,回头一看,发现他还颓丧地站在原地。 “你……记起来了?”季佳泽的声音中有些不可察觉的低哑,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家,而是在医院附近的网吧坐着,住院部不让陪床,他怕有意外,宋婵出事昏迷的那几个晚上都不敢入睡。 但此时此刻的他好像不知不觉陷入一场可怖梦境,他想用漫长的沉默打破它。 因为梦过太多次,所以下意识质疑自己身处梦中,但他浑身血液凉透,甚至失去触觉,来不及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宋婵蹙眉,问:“我需要记起来什么吗?” 她看着季佳泽惨白的脸色,心里暗暗发痛,宋婵侧过脸去痛苦地说:“你是不是生病了?先回去休息吧,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再讲通的地方……”她疑顿了一会,像是在斟酌自己语句,又说:“等你状态好一点我们再说,好吗?”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纤长的睫毛颤抖着,在眼下覆盖出浓重阴翳乌青。 地面的影子映出他的身形不稳,宋婵回头伸手去扶他,一滴液体砸在她的病服袖口,濡湿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她以为是天花板漏水,抬头看,却是他蓄满泪水的眼睛。 她听见他说:“宋婵,你别不要我。” 宋婵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片明亮,宋婵看见床边的江之遥,很快抗拒地偏过头去,只听检查的医生说话。她望着床头的吊瓶还在滴液,听完医嘱后只点点头,问:“我多久能出院?” 医生愣了愣,又把刚刚的话说了一遍:“你的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其他外伤已经好全,不久就可以出院了,不用着急。” 江之遥握住她平放在病床上的手,安慰道:“我们可以再住几天,省赛还早,不用这么用功,身体最重要。” 宋婵用力抽出手,终于看向她,表情不虞:“你不是去茶州了吗?回来做什么,继续扮演假惺惺的母女情吗?” 江之遥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眼角很快红了,半天才说:“你想起来了……” 为什么都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宋婵一时只觉得头疼,不想再看她的模样,于是把头转向一边后闭眼休息。 “小婵……” “别这么叫我。”她冷漠地打断她的话:“我说过,我觉得恶心。” “你可以回去了。” 医生缄默地关上房门,像是见惯这种私立医院里常有的事,很快他便看见那个漂亮憔悴的女人从病房里捂脸而出,背对着墙壁滑坐在地上默声哭了起来。 拿着记录板的医生摇了摇头,继续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陆向珩收到江之遥信息的时候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宋婵也去前台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她让他去接她回家。 直到站在病房前时,陆向珩在敲门的前一秒犹豫了,站在门口许久没能进去。 最后是宋婵发现门口有人,问是不是他后,他才推开病房的门,得以看见病床上憔悴的她。 脆弱的,和许久前的记忆相重迭,她带着病容,眼里并没有光,看着他推开房门,嘴边扯出一抹笑,说:“哥,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陆向珩没有说话,伸手合上了身后的病房门。 “是这样的,既然她之前出现过撞击丧失记忆的情况,那这次的撞击也很有可能导致记忆的错位。我们还需要多观察几天,建议是静养,尽量别触动病人情绪。” 陆向珩站在江之遥身后问道:“记忆有恢复的可能吗?” 医生看了看检查单,犹豫地说道:“我们不能保证,但目前看来情况并不是很不乐观,至少她之前失去的记忆恢复了不是吗?” “不……不该是的,这样……”江之遥坐在椅子上突然激动起来,却被陆向珩安抚地按住肩膀。 他及时打断了她:“之遥阿姨。” 江之遥猛然晃过神来看见他令人心安的笑容。 回到病房时,宋婵睡着了,他走之前让她吃了医生开的新药,很快在药物的镇定作用下沉沉地睡过去。 期间季佳泽来过一次,陆向珩示意他嘘声,小声地从看护椅上起身和他去了医院天台。 季佳泽看上去感冒有些严重,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眶几乎红透,和他平时比起来简直有些狼狈,平时懒散的声线此刻有些沙哑不清,再也不见当初见面时的任何从容,上来就质问道:“你在之前的治疗里动了手脚。” “不用说得这么难听,我是联系了医生不错,但没有不好的想法,我只是在满足她恢复记忆的愿望而已,你不也看了那些治疗方案吗?”陆向珩站在栏杆旁,语气平和,嘴角甚至没收起一路上对着医生护士的礼节性微笑。 “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季佳泽声音里带着极力遏制地愤怒,长时间的睡眠匮乏让他完整地问出一句长话都很困难:“让她想起那些不快的记忆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不用说这么难听,也不用把我想得这么不堪,我和宋婵从小开始待的时间比你长得多,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陆向珩收起嘴边礼貌的笑,敛着眼说。 “你以为她恢复记忆就会回到你身边了?你这么笃定她对你的喜欢?”季佳泽声音里带着情绪牵扯而出的嘶哑。 “不,是笃定她对你的喜欢。”陆向珩淡淡的一句话震慑住了眼前失去理智的季佳泽,他却不给他反应时间,像是想把事情说得更清晰明白又继续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她这样恢复记忆并不是我的本意,在陆嘉北的疗法下她会慢慢把事情都记起来,加以心理治疗,在大学前应该就可以好得差不多。这样做可以避免像这样突然的情绪爆发,这样的现状谁都不愿意看到……不过你应该也在最开始就明白,事实最后都会如此,不管我们接受的方式如何,我们都必须去接受。” “你到底在说什么,又到底在假装什么好人?”看到陆向珩那张平静的脸立在身后的青山中,季佳泽终于疼痛出一股快意:“计划着恢复她记忆的同时,还和另一个女生暧昧?” “你在胡说什么?”他也皱着眉看着对方,像是很不愿意牵扯到这个话题。 “用来让我放松警惕的工具?”季佳泽很快回复,他的嘴唇抬动,说出了那句在感性驱使下才能轻易脱口而出的话,说出去的一瞬间,甚至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陌生。 “不是吧,你还以为你遮遮掩掩别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知道个大概,如今拿出来说也是因为自己底气不足,像是亟待竭力搜寻更有杀伤力的语句,把自己身上的痛一一报复回去。 “我一直提防着你,但是完全没想到陆嘉北会为了你这么违背医德。陆向珩,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叁地插手我们的事?” “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这件事,我和你一样,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意外发生,事实如此,她的记忆正好停留在当初和你分手后现在不愿见你。” “医生也说过不要再给她多余的刺激。”一句话封锁了他见她的可能。 “你就安分点等她一点一点接受,不行吗?”陆向珩严肃冷静地说,声音里却带有一丝遮掩不住的愠怒。 “接受什么?接受我们分开?你让我用什么相信你,用当初我们分手的时候你到底参与了多少的挑拨离间和精神诱导?”季佳泽反问他:“当初以哥哥身份限制我们见面,每见一次面后你都在引导些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陆向珩在季佳泽剧烈的咳嗽中沉默了一会,等待他停息下来才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我说好听点是你们分手了,说直白些就是彻底结束那种不健康的炮友关系,你在她失忆后趁虚而入当了一段时间正牌男友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那些都是你偷来的时间,根本不算数。”他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几个字。 一时无话,空气浮动,两个人并没有扭打在一起,而是一触即分,拳拳抓着痛处捶,好像就连短暂触碰也不愿意一般,不阻止下去必然鲜血直流。 “我先提醒你,现在她最信任的人是我不是你,一会我还要回去给她送吃的,想让她恨你就尽管打。”被抓着领口的陆向珩说道。 “……”季佳泽松开握紧的拳头和他的领口,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情绪。 陆向珩回到病房时宋婵已经醒了,精神看上去十分萎靡,像秋天开败的白色花朵,沾染上委顿的枯黄。 但最终好在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跌宕起伏,听见他进来也没有主动打招呼,头也轻轻偏过,只是看向白色的窗外。 “一会想吃些什么?”陆向珩关门后拉过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穿着病服衬得愈发瘦削的侧影——她本来就是瘦高的身形,住院几天后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层纸一般轻薄易破。 “不想。”她回:“我听医生说我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对吗?” “嗯。”陆向珩以为她想询问失去记忆的事情,但她只是微微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一时之间室内显得寂静无比。 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你班上的同学来看望你,我刚刚在门口和她撞见了,要见吗?”陆向珩低头帮她把腿边的被子褶皱抚平,低声问道。 “有人来看我?”宋婵的声音带着疑惑,她转过头来,看着门把手轻轻转开。 穿着品川秋季校服的女生怀里捧着一束花,有些担忧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不过一会我就得回学校,可以先来送一束花吗?” 宋婵没有询问,反而微笑着说:“好,谢谢你,花放在柜上就可以。” 陆向珩的眼里映出她微笑的神情,没有说话。 向日葵花束很大,带着浓烈的生命气息,尤加利叶缀在其中,仔细看还有鲜嫩欲滴的雪山玫瑰,和浅色的柠檬草一起裹在淡金色的雪梨纸里,很是漂亮。 陆向珩侧身让她放下花束,很识趣地离开房间,给她们单独的谈话空间。 “你吓死我啦婵,怎么突然出车祸……”卓筱柔坐在病床上,以便更加靠近宋婵,却没预料到对方反应很明显地躲开了她的亲近,一时有些分不清怎么回事。 “你?”她歪着脑袋继续问,动作中却是掩藏不住的疏离,宋婵以为是班上为了表示友好选出的看望代表,本来只想敷衍几句就让她回去。 “什么呀,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 卓筱柔看着她淡漠的眼神,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倒流,突然说不出最后两个字。 …… 病房外。 “她失忆了。”卓筱柔对着陆向珩说,后者刚和医生沟通完回到病房门口。 “二次撞击带来的创后损伤。”陆向珩在她想进一步提问时打断了她:“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不认识你。” 卓筱柔一时沉默。 如果停留的时间点是在上一次车祸,那么不认识卓筱柔或者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的反应,只能证明她们并没有在高一那段时间有过交集。那宋婵之前和他说过的关于卓筱柔的话就无法得到解释。 “她是我高一以来最好的朋友啊。”宋婵在那次斋饭桌上不经意地提起,就像是要向所有人确认这一“常识”性问题的合法性。 他那时并不在意其中的奇怪之处,高一的时候他确实对她知之甚少。 现在发现却不过都是只会趁虚而入的小偷。 陆向珩看向她,转而说:“以后别来了。” 像是被他的眼神戳到了痛处,她此时却不反驳他的贬斥,心下一片乱麻,只能忧心地继续问:“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不再是温柔儒雅的模样,此时的陆向珩站在她面前,穿着黑色的高领羊毛衫,苍白的容颜矗立,像是一头冷漠的刻耳柏洛斯犬,散发着方才在病房里感受到几乎同源的冷漠气息,和她脑海里的记忆再次重迭起来。 近乎一年前,她也看过他们两个人用同样冰冷的眼神相互交谈,直到转角时身旁经过的一个冒失女生撞上了他们,陆向珩很快就恢复人前那副干净温柔的面目,贴心地扶好误入的闯入者女生,还附上一问:“对不起,有没有撞疼你。” 卓筱柔一点也不喜欢陆向珩。和季佳泽不一样,他看向宋婵的时候,只让人感觉到单纯占有控制式的关心与伴随相生永远刻在他骨子里的冷漠,甚至没有一丝带有温度的爱意,只能感受到冻伤般的威胁袭来。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轻易地对着别人温柔寒暄,甚至是用一双淬着寒气的眼睛看着宋婵,对着失魂落魄的她说出“我爱你”的谎言。 卓筱柔张口嘴想说些什么,但始终在他前后的剧烈转变中哑口无言。 明明上周还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蹲下帮穿着短裙不方便的她系上鞋带,随即又仰头温柔地看向她,她几乎都以为他与之前再也不同,那个人是真切地影响到他了。 眼前才是真实的他吗? 卓筱柔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只听见自己用着微弱的声音问出一个甚至让自己有些吃惊问题。 可能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清。 “你可以说清楚一些吗?”他冷冷地问,像是对她的耐心告罄。 “我说……那周弥音……怎么办呢?”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她怎么办呢?“你上次还……” “我有的时候会很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的想法。现在出事的人躺在病房里,却问另一个无关的人怎么办?”陆向珩已经被接连提及周弥音,他并不想对此做出任何回复,说完话后没等到她的回答径便直打开房门,复又毫不留情面地关合上。 私立医院的隔音很好,门关上的一瞬间,宋婵的一句“向珩哥”戛然而止。 “趁她想起来所有事之前,离她越远越好。”这是他给她最后的忠告。 卓筱柔闭了闭眼。 夜袭 “我已经调来之前的诊疗资料,结合您联系的那位医生发来的近几周电图报告,目前推断是偏向乐观的,等待这块淤积消散后,配合治疗就可以将记忆恢复得差不多……”陆向珩削着苹果,心不在焉地想着医生的话,直到宋婵在他面前挥手,他才放下手中的小刀,抬头看她问:“怎么了?” 那双乌黑的眼瞳散发出有些疲倦的气息。 宋婵先是摇头,又有些犹豫地最终扯出一份微笑,继续说:“看你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没在想什么事。”他将手里削好的苹果切好放进保鲜盒里递给她:“最近你在学校方面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周后的省赛。如果你愿意的话,在记忆恢复的这段时间我会帮你把重要的地方补起来。” 宋婵用木签戳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咀嚼着,含糊地说:“可是我不想学物理……我之后回学校就不弄竞赛了,大不了就降级或者转班。” 陆向珩只是沉默,并没有回复。 没等他回答,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哥,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陆向珩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里面闪烁着小心拘谨,和过去一样,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当初离开前的时候,同样问着和那个时候几乎一致的话。 而这些都在清晰地告诉他自己,宋婵回到了必须依赖他才能继续存活的状态。 她那个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来着,陆向珩低头看着她手里捏紧的木签顶端,尖锐得好像随时可以刺破她白净的手腕,突然忘了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 “嗯。”并不是上一次否定的回答,而是不假思索的肯定:“这一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而她骤然放松的手却也没能让他的心悬置下来。 是夜,季佳泽拄着拐杖轻轻走进宋婵病房的时候,她正安然地熟睡着。 床头桌上摆着一束鲜花,旁边一杯凉透未喝完的水,药片取下后留存的塑料薄片还在桌上散落着,想必是霸道的药物作用让她睡着了。 他下午睡了一觉,并不长,最终被可怖的噩梦惊醒,脊背上布满密汗,醒来时感觉脑后眩晕,身形像快分成重影的叁份拆裂。 腿上绑了石膏,没办法冲澡,他用湿毛巾擦拭身上紧实的肌肉,换了一身干净的病服,才悄然无声地推开她的房门。 私人病房本应是房卡上锁的,但他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关系,虽然走关系这种行为他一向表示不齿,但为了见她一面,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庆幸家里有这样的关系。 不过也花了些时间。 宋婵侧卧着睡,把身体蜷成一团,怀里抱着一团被子。 季佳泽不敢坐在看护椅上,避免底座滑动发出声响,他拖着腿悄然无声地蹲在她侧对那面的床边,石膏有些勒得他的腿疼,但他却连深呼吸也不敢,怕打扰到她暂时安宁的梦境,只静静地看着她睡觉。 他没时间吐槽朋友提供的装病手法。 如果是平时的宋婵的话,因为睡眠很浅,估计已经因他笨重的动作惊扰醒来,半眯着眼看他,然后伸手出来揉乱他的头发,抓住他的胳膊邀请他上床来一起睡觉。 或是伸手想要抱他,却不慎失去重心摔倒,和他一起滚到地上打作一团。 他们常常在那间客厅的地毯上这么做。 季佳泽想起上次她住院的时候,他也是费尽周折避开她家里人,在他们注意不到的时候悄悄溜进来看她。 那次车祸因为送往治疗就近,住的是一家公立医院,没有设置单独的病房,而之后她也没有转院,就一直呆在那间双人病房里。 第一天的时候没人来看望她,江之遥收到消息后第二天才赶到,而宋婵的父亲则一直没露面,直到她醒来,医生发现她失去记忆后,她父亲才来了一趟。 一次江之遥去买午餐,中途折返回来拿包时,他不得不躲进一旁的床帘后,和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女人面对面沉默对视。 直到江之遥找到她的包,轻轻关上房门后,他才恢复正常呼吸。 但女人只是伸出手给了他一个二维码,意外地什么都没说,在他扫完之后就放他走了。 他那天离开后,微信跳出了几个消息: “芙蓉王。” 紧接着是一条微信转账。 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对他们的事毫不过问,却在那段时间和他分享了病房的一角,让他得以在最初的几天照料到宋婵且不被发现。 “下次带束花,白玫瑰吧,小孩看了我的花眼睛都要掉下来了。”她配图一束模糊浓烈的大红玫瑰,像是不经意在炫耀,又像是给他模板教他怎么选花。 小孩说的是宋婵,失忆后的她干净得像张白纸,对病房里的新奇事物都很有兴趣,记忆停留在中考结束,好像用小孩来称呼初中生也没有问题。 后来他去花店选了一束花送过去。 “很喜欢,我说是我买的,替你被她亲了一口,你不介意吧?”依旧是高调的语气,手里捏着烟,但是没点燃。 “……”季佳泽默默收回手里的两包烟。 “哈哈哈我开玩笑呢。” 季佳泽也被宋婵当场截获过几次,一次是在床头给她放故事书时,她正好转醒,迷迷糊糊问他是谁。他回答说是卖火柴的商贩,胸腔里的心脏却无处安放般疯狂跳动,听到这个有些奇怪的答案后她又眯上眼继续睡觉,好像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午后梦境。 而他劫后余生。 第二次是把水仙装进花瓶里的时候,她清醒地趴在床沿看他,猝不及防地吓了他一跳。 所幸的是失忆后遗症让她将新近发生的事情忘得很快,他突兀的造访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但也有一点淡淡的不必提及的失望。 还有几次不算是被抓到,她只是疑惑地问她邻床带有浅浅烟草味的姐姐“你朋友又来了吗?”。 季佳泽躲在帘后,屏气凝神听着她翻着书发出小声自言自语的声音。 “真好哇,我也想我的好多好多朋友来看我,要是向珩哥能来陪我就好了。” 帘子后的季佳泽沉默着想伸手去兜里拿那一包他多买的烟,被女人拦下:“小孩不喜欢别人抽烟。” 回到现在。 此时此刻并没有嘈杂的声音,也没有日光掉落在她的身上。 依旧是偷偷摸摸地看她,想触而不能及。 她调整了睡姿,在床边的手略微伸了回去,留下一块尚有温度的不平整地,供他栖息。 他趴在那里看她,病后的面容憔悴但漂亮,就像她的名字。 他听见她梦中呓语,想靠近些仔细听时,反应过来她在叫他的名字。 “季佳泽……” 嗯,我在。 她没有再发出声响,但却像是听见他的回答一般,仿佛间眉目柔和起来,又沉沉睡着了。 算了 “有什么事吗?”宋婵的声音在他右耳侧边响起。 “没有。”季佳泽正看着摆满书的窗内有对年老的夫妻正在挑书,彼时他们面目柔和,让他一时怔神,回过神来低头稍微往旁边看,宋婵的手还是背在身后,她已从隔壁的屈臣氏买完东西出来,裙角半露白色塑料袋一边。 指尖不经意蜷伸,又很快被她的话打断:“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走吧。” 是一部恐怖片,室友推荐的场次,这个时段来看电影的情侣很多,大多数走读生课后直接会逃来影院,整个影厅都是还没来得及脱下校服的学生。 听了他让帮忙应查房后,爱开黄腔的室友在他下课匆忙逃走时戳他的胳膊说:“你穿的这个西裤可难脱多了。” 后面的话他听过就忘,大概也许是说“但是我们学校女生穿的是短裙”之类的话。 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尴尬,电影院选在很远的位置,两个人分别打车去,在商场侧门碰面,这里远离学校学生很少,在文化园附近,大多是无业人员或者成分不明的上班族会来这种偏僻的影院打发消磨时间。 检票进展厅的时候才发现今天意外的人很少,宋婵才摘下口罩,轻呼一口气,又检查了一遍那张印错位的票根,不时百无聊赖地看屏幕上的广告。 不一会,四周暗下,而荧幕明亮,音乐倾泻开场。 为了符合主题,看的是爱情文艺片,但剧情无聊,重要剧情还阉割删减。 季佳泽不动声色地看宋婵托着下巴的手,纤细漂亮,时不时会转换着姿势,翻迭手指,跟随主人不耐烦的程度增加变动频率。 随后他看见那双手径直伸过来,轻轻掐住他脖颈前的空气,又虚空地用力握了握。 直到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指纹镌印在他的皮肤上,她才收回了手,轻轻地在他耳侧问:“要不我们先走。” 电影的主人公在念对白,隔了几排的观众发出窸窣睡着的声响,空气中浮动尘埃与气流,他和她对视,看着她漂亮的眼,听她说出那句:“我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 浪费宝贵的时间。 去酒店的路上,季佳泽一直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觉得怪异,又觉得这句话概括得很有道理,从他们认识以来所有的沟通都保持着惊人的效率,这种顺理成章咬在齿间又倍感苦涩,无法吞咽消化。 所以在床沿脱掉外套坐着等宋婵洗澡的时候,他又重新翻了一遍他和她的聊天记录,听着隔着一层毛玻璃门持续不断的水声。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油然而生一种荒诞无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也许知道他已心猿意马准备拿着脱下的校服外套离开,热气适时地把宋婵推出磨砂浴室门,她就裹着浴巾出来了。 犹豫之间,遁走失效,季佳泽原本准备择路而逃进浴室里暂时冷静一会,就又被宋婵几步逼回床上坐着。 雪白的被套往下陷,她穿着雪白的一次性拖鞋把他往后推,以便居高临下地看他,那一时的沉默好像洞察了他的想法,她犹豫着说:“对于这次,我有点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对上她那双眸色浅淡的漂亮眼睛,季佳泽的嗓子有些发干。 “我事先吃过药了,你可以射在里面……我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希望你能耐心一点……我是说,前戏做得长一些。最后就是可能我本人性癖有点怪,今天希望你事后再去洗澡。” 当然现在来谈这些要求只有接受这一种选择,要不然就下场换人,和球赛一样,选择权看似在他手里,但其实都由她负责举出红牌罚人下场。 看到季佳泽有些沉重地点头后,她才将膝盖搭上床沿,将腿跪在他的大腿两侧,低下头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我去洗个澡。” “不用。”他被她重新压回去,只好任她摆布。 他的身材好得过分,皮肤颜色很健康,毛发并不旺盛,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宋婵对体育生不熟悉,所有了解都带有别人主观的偏见,此时只觉得他干净得不像个体育生,可能早上才沐浴完,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氛的味道,主要还有浸在衣服里浅淡的香水味,经过了白天的学习和路途辗转甚至闻不出汗味。 除开那锻炼出来的匀称身材和腹肌,宋婵完全无法单凭外表确认他的身份。 直到她伸手往下摸到校服西裤下鼓鼓囊囊的一团,才不禁惊呼了一声,有些窘迫。 他则从容地伸手搂过她的后颈,迫使她低头下来和他接吻,盖过她意犹未尽的惊讶。 头发和嘴唇是冰凉湿润的,但呼吸却如此炽热烫人,让人脸红不已心跳加速。 他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温柔克制地向上吻着她的嘴唇。 看来多余的担心是不必要的,她想起他见她刚从浴室出来时的神色,终于放下心中悬置的不安,闭着眼感受他的引导。 约炮。 当她在厕所隔间用折纸刀背不断划破手腕的时候,两个女生的谈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超级疼,我真的要晕过去了,体育生力气也太大了。” “我看不止是力气大吧……” “嘘——痛,但是痛完之后就舒服了,之后一天都觉得什么都不用去想,光想着什么时候下一次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觉得。” “那你就不懂了吧,找个下面大的体育生,没有一个不是经验丰富的,真的爽到离谱。” “你小点声……” “真的,你去也约一个试试,我看足球队新高一的就不错,那次我去练长跑,仔细观察过了,高一那个长得最帅的那里最大。” “叫什么名字?” “我哪知道。” 走神之间宋婵不小心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听见面前的人闷哼一声,她才很快轻轻松开。 唇随之而分,她喘着气,以为让他心情不好了。 季佳泽俯首敛着眼,看她缠在身上的那条半湿浴巾把她姣好的曲线包裹得无比凸显,垂首时刚好能对准那条绵延消失的胸前缝隙,积在锁骨里的水珠颠簸滚落于皮肤之上,淌进深深的壑里。 “一直挖一直挖,就这么挖出来了。” 他掌着她的腰背,空气中却没有半分暧昧的氛围,反而因为发现空调开得太低因此她的肩头在轻颤时,季佳泽才有动作,伸手拿起一旁的遥控器调高温度。 “腿。”季佳泽对她说:“可以盘在我腰上吗。” 宋婵本能地有些抵触,但终于还是隔着一层浴巾坐在他的腿上,最后交汇在他身后攀缠。 他的一只手向下托住她的臀部,从床脚边沿起身,游刃有余地用另一只手去触门边的控制器。 “咔哒”一声,灰色的灯键摁下,室内灭得只剩下一层墙底的氛围灯,在关上窗帘的室内,终于有了些缠绵悱恻的意味。 宋婵洗完澡没有穿回原来的内裤,此时被托着挂在季佳泽腰上,大腿根被他的皮带磨红,直到放到床上后被季佳泽发现,他用手掌去确认皮肤有没有被他的腰带磨破,被他裹在被子里的宋婵才瑟缩着腿根有些赧然地咳嗽一声,说:没关系。 她握住他那双不沾欲念的手,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颤了一下,说: “我好冷。能抱抱我吗?” “嗯。”明明一路上防备那么严密,丝毫不愿和他靠得太近。季佳泽想。 但还是言行一致地脱掉不能上床的西裤鞋袜,掀开白被的一角,钻进她用以裹住自己的狭窄空间里。 靠得太近了。宋婵想着。正是因为怕自己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和别人如此的亲密,才提出“在那之前先去一趟电影院”的建议,然而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有过几次对话,由于她刻意的躲避,除了在漆黑影院里她为自己的矜持感到羞愧从而伸出去试图捏住他的那只手外,这个安排好的“适应前戏”没有任何可谈价值。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眉间,眼神冰凉又干净,季佳泽把她压回身下和她接吻的时候,空调徐徐吹来暖风,她甚至有种躺在天国春泉旁被天使亲吻疗愈伤口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太过遍体鳞伤,所以才需要派这么一个人来看护她,从耳垂到脖颈,锁骨尾端、肩末,最后在被子里轻轻剥掉她被弄皱的浴巾,还要和她毫无暧昧地解释说“睡着湿的床单睡会生病”。 沾水的宽大浴巾从床上轰然坠落在地,他宽大的手掌抚弄上她的乳房,握成高高凸起的沙丘形状,一边捏玩一边舔弄。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升腾,她用手挡在脸前,挡住一些忍耐的气息与音调。 果然是,技术很好。 注意被移走的时候,他的手就经由敏感的腹部一直向下抚摸,直到伸进她特地穿着的情趣内裤里,季佳泽才愣了一下。 原来是不想这个被提前发现。 腰间繁复色情的花边被大手撑开,他的手背被柔软的布料遮住,前后有规律地伏动着。 季佳泽抬头看宋婵,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脖颈皮肤透出漂亮的粉色,被碎发遮掩的耳朵也全然熟透,那双漂亮的眼睛眯缝着,像一只软腹被轻挠的绒猫。 将手指挤入进湿润的穴时,季佳泽略微起身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开她捂住嘴的手,他看见她的瞳孔震动着映出他身形的阴影,雨后一阵涟漪,嘴角宛如芰荷泛红,浮出一种仿佛享受凌辱的表情。 啊。季佳泽在心里默默腹诽。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 虽然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看上去不是随便和男生睡觉的类型,但和多少带点受虐倾向的人相处绝对不是一件很简单容易的事情,至少两个人的思考方式并不会是一致的。 虽然从小被教导要平等对待每个个体,但这种真实在他手里握着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兴奋,只下意识感到麻烦。 “手表,不取吗?”他指了指宋婵手腕上带着的银表。 她摇摇头,说不用。 他已经记不清那天下午逃了练习后在水台边被她拦下的情形,和其他女生一样千篇一律地索要联系方式,一样的,出于礼貌加了之后她就被他放进免打扰的列表里,没再理会。 追求他的女生总是热情高涨,消息和情绪都太多,而他等级并不高的社交软件好像也默认了他可以已读不回或者不去读,至于抱怨的情绪,也和那些倾慕讨好的声音一起被缩在“免打扰”叁个字里消失殆尽。 好在她们的热情在现实得以置回的时候都能得到冷却,不至于妨碍他平淡安静的校园生活。 而宋婵是怎么引起他注意的呢。 好像是因为现实与虚拟的置回作用对她来说并不管用,实践大于话语地追他追到器材室问他能不能和她上床。结尾还颇为严谨地补充“我对你没兴趣,主要是想做爱,之后绝不纠缠”之类的话。 对他没兴趣的话,为什么找他。她所有的话好像都在告诉他:其实那天经过水台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而她只是需要一个质量好会自主发热的按摩棒慰藉她那无从满足的性好奇。 “可以。”他对她这种荒诞的行径先行妥协。 打开空调后盖在被子之下,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闷热起来。 季佳泽从抽屉里伸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从里面拆出一枚塑料包,仔细看了会使用说明,被她按住手腕才想起,好像是被要求内射的。 在进入她之前,他特意问了:“想让我怎么叫你。” 在来之前的晚上他特意留心了一会室友的低级黄色话题讨论,那个年级上出了名的炮王坐在摇椅上就像在传道受业解惑:“在做的时候好多喜欢脏话的,你越说她越兴奋,也有喜欢喊宝宝的,我遇见过最变态的,是让我叫她女儿……” 坐在上铺的季佳泽只好重新戴回降噪的耳机,觉得没办法从中受益任何,于是不再继续听下去。 “小狗。”她薄脆空灵的话语洒落空中。 “嗯。”季佳泽并没有问她会怎么叫他,只是垂下眼,低头看昏暗灯光下她潮红的身体,就像是要将眼前的夕阳之景全数灌进记忆之牢。 就让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无端的性爱给她留下一些好的体验。 “小狗。”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呼唤她,身体俯下,从湿润的入口,对准着缓缓进入她的身体,慢慢地一寸一寸撑开她的身体。 她并没有出声,嘴唇被咬得发白,躯干却紧张得轻轻颤抖起来。 他亲吻她有些湿润的鬓发,最后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低头衔走她的忍耐与疼痛,交颈相吻时,微弱的呜咽从他们嘴唇之间的缝隙逃逸。 大多是她的。 “疼吗。”他额间的汗水浸湿眉眼,对视之时能看见他湿润的眉毛和清澈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水,但却也逐渐变得不再清明,像是随着时间的搅拌而变得翻动浑浊起来,里面有灰色的凶兽在翻腾跃动。 宋婵摇头,得来的回应是温柔克制的抽插进出,和无休止的皮肤抚慰,从前只被自己触摸清晰的禁忌之地被另一个人在侵占,这些一切都让她无暇再去思考任何蔓延在床榻之外的内容,她只能看见他近乎琥珀般透光的眼里仿佛映出自己状似欢愉的灵魂姿态。 “爱欲如执炬,有逆风烧手之患。” 被触碰到的肌肤如火油滚烫,呼吸喷薄炽热,汗水淋漓泻下,隽永湿意。 而一次次温柔的进入由于这种缓慢而给人留下深刻的感受。 他捏着她的右乳,腰身抵着她腿根的软肉拍打,疼痛缓解后的抽插如同注入润滑般造出水声,拍荡的声音让她脸红昏醉,下体震麻,不知觉流出的淫液打湿床单一大片痕迹,溅到他的身上。 扑通。扑通。 他的左侧掌心触摸到她的心跳,快得紊乱,就像不断撞击的燧石点燃他的欲火。 逐渐地,他的动作不再温柔克制,而是用天生粗长的凶器狠戾地捅进她的深处,去用可怕的硬度刮蹭她的内壁,让她带着哭腔在他耳边娇喘惊号,在这无边的床榻上攀附求缘。 噼啪的水声快速震荡在房间,身上的薄被因为动作早已被踢到床脚边际,被时不时踢动着。 从天花板俯视,白色的床单上,肩背阔实的少年压在少女的身躯上进攻讨伐,被压的她身体的稚嫩程度与其所正承载着的激烈性事所形成的反差,共同构成一场暴烈干净的奸淫。 “小狗。”他侧翻过她,宽阔的肩架着她温热的膝窝,猛烈地操进去,他滚烫的性器抵着内壁一插到底,抽出时翻出粉嫩的穴肉,蹭出汩汩的液体迸溅,润滑出噼啪的水声,回荡在房间里环绕四周。 “小狗。”他捧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和她接吻,在她第二次得到高潮喷出热液时挺身将蓄满的精液射满进去,往花壶里不断注入粘稠的精水。 第一次射精的持续时间很长,直到她松开不停颤抖的腿根,无力地向后瘫倒在床单上,开始不受控地喘气,他才伸手揽过她湿润的脑袋继续和她接吻。 “小狗。”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迅速痉挛,四肢充满失坠感地无意识拍打,体液不受控地溢出横流,抬仰的下巴与脖颈被他捏着,像海水淹没一般声音一般,亲吻她,吃掉她的哭叫。 高潮瞬间如同置身在静谧无声的海洋,没有空气传导,声音话语如同被吞噬般消失。 而第一次承受射精,让她来不及空虚就被填满欲壑。 完满的性爱体验让彼此失神,季佳泽侧过身抱着她躺在床上,性器仍插在她的体内不动。 她像是累狠了,耷拉着眼趴在枕头上,散乱的长发粘在脸颊,纤细睫毛仍在颤抖,像是坠零的羽翼,漂泊虚渺在他面前。 “为什么是小狗?” 她向他的方向靠近了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喘着气断续地说:“我要收回之前的话。” “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极为少数地,他把别人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深刻清晰。 早餐 远处潮鸣,欧泊宝石般的天空与黄沙的交际是近乎透明的蓝,近些全是灰色的砂砾,白石错落,粉色的事物飘过,带来湿漉的水声,看不清是火烈鸟的翅膀,还是翩飞的玫瑰色蝴蝶。 耳边突然是滚落的水声,从湿漉的睡眠里,干燥地醒来。 宋婵睁开眼,看见干净平整的墙壁。昨晚她辗转反侧,最后将床位调整为近乎背靠的角度,坐着数窗外的树叶,那时鸟正归巢而栖,她也许是在幼鸟最后一声不知觉的哀鸣中熟睡的。 床边没有站立或俯栖着任何人,病房隔音太好,一时好像只能听见阳光落在地上的声音,无处可闻。 她拿过床头开着飞行模式的手机,关掉之后消息一如预料并没有纷涌而来,因为旧的手机已经在上次撞击中摔出窗外,在十几米的草丛外一身粉碎。 陆向珩很快给她换了新的,手机卡暂时用着他的备用号。 他说他暂时没空帮她挂失,她半信半疑,但确实没有联系别人的需要,于是没有追问。 空荡的通讯录列表里只有他的联系电话,通知消息一栏显示的是:“醒了和我说一声,还有想吃什么。”发件人:陆向珩。 脑后右侧处还在隐隐作痛,宋婵想起昨晚的梦境,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重新回笼。 那个时候她身上还穿着高一时分发的新运动服,从山底坐专线巴士到学校晨练,刚走进大门,看见季佳泽正在右拐即能看见的路牌下站着等她。 那天她离开酒店的时候没检查随身物品,洗澡时摘下的项链被季佳泽在洗手池边捡到,他给她发了信息和图片,说要她的地址给她寄过去。 在她的拒绝和推脱下,季佳泽妥协说隔了一个周末后去学校给她。 走近后他先是向她伸出手,干净的掌心里放着一条带着闪的细链,宋婵拿走捏在手里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他刚刚攥在手里存留在上面的手里温度。 “下次别忘了。” “是怎么知道我会晨跑的。” 两句话同时说出,季佳泽才睁全了眼看她,困意被弯在眼角,他说:“足球队单数早上,在跑操前有晨练。”顿了一下,是因为他打了个哈欠。 不应该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的,消解他回答“下次”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可能,季佳泽在那次之后显露出抗拒态度让宋婵不敢随意揣测。 所以周六天刚亮她就先回家了,不容季佳泽当面和她再说些什么。 “一会一起吃早餐吗?”于是她问季佳泽。 “不了,不习惯去食堂吃。”季佳泽和她并肩走着。 “还疼么?”季佳泽突如其来地又问。 宋婵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指那天的事,小声地说:“还好。” 他没什么反应,又只说了个嗯。 “你一会吃些什么?”宋婵问他。 “牛奶饼干。” “好巧噢,我也是。”其实宋婵很早就知道了。 无动于衷的他终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 宋婵的手指在n键停留许久,最后给陆向珩发去消息:“咖啡和面包。” 结果最后整个早上,陆向珩都没有来。 宋婵手边没有新书,医院里和她的胃一样空荡,天气也并不晴好,没有去院落里昂贵人工草坪上坐在吊椅上晒太阳的欲望。 信息并没有被回复,宋婵又从药盒里拿出药粒吞下。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服用,这种药的致眠效果一如既往地好,她浑浑噩噩地睡着,无意识间醒来几次,看了手机,消息弹窗或是提示都没有,之后索性关机,她讨厌反反复复关心某个未知信息的自己。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颅周有种肿胀的疼和强烈作呕的欲望,医院提供的早午餐在之前都被她拒之门外,护士在听到她“闻到就想呕吐”的发言后很快联想到一个混乱肮脏的床榻留待收拾,于是忙不迭将餐盘抬出病房,转而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这让宋婵感到安慰。 午后的气温稍微回升一些,是个干燥温暖时段,宋婵在病号服外套好外衣并穿好鞋袜,准备去医院配备的户外设施里放空一会。 深秋并不如春季,不太是个发病的季节,再加上近郊的私立,病人们大多都不爱外出,空荡荡的室外设施并没怎么被使用过,在入秋的氛围里依旧能感受到它们的崭新和不近人情。 宋婵在有些冰冷的金属秋千上坐下,垂着眼睛想起她丢失掠过的整个夏季,她并不明白,但好像潜意识还留存着对这个被遗忘季节的感觉。 “炽热”。她很快想到这个词,这是越是接近季佳泽后,她越能感受到的季佳泽的氛围和气息。宋婵摸着冰冷的锁链,陷入旧有的回忆中去。 校队的更衣室里静谧无声,标有季佳泽名字的柜门敞开,宋婵在他堆迭得整齐的衣物里终于找到一件外套,正将手里的东西塞进那件白色外套内兜后,她被人从身后抱住腿窝举了起来。 闻到熟悉的旷野香味,她才稳住惊魂未定的心神,怀里还抱着没来得及放回的柜子主人的外套。 “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季佳泽问。 “嗯……没干什么。” “嗯?”季佳泽刚训练完没多久,身上滚烫,就连呼吸都烫得灼人,宋婵捂着自己的脖子,挣扎着几下落地。 她感受到他的视线在她身后凝视了一会,于是便有些不自然地僵在原地,不久就听见他带有无奈的一句叹息。 刚一转身,就被压在旁边的柜门上亲吻了起来,他吻得很色气,故意又咬又吸,让她只能发出“唔唔”和暧昧的水声。 宋婵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他隔着那层棉质布料无限贴近她,身躯倾轧,好像一切浸淫的行为都被隔绝得合理起来。 她仰着头被索取,很快和他一样只能呼出与体温不匹配的热气,被吞噬殆尽导致眼里氤氲一片,和更衣室昏暗的环境黏合,她只好握住他紧实的小臂,不断加重力气声讨他的作为。 “是你来招惹我的。”说这话的人伸手从纽扣缝隙间探进她的衬衣里,很快拂开柔软的乳罩,捏住脆弱敏感的乳尖,拉扯向限度内的各种方向,随后又在她捏着外套捶打他锁骨边缘的时候裹住整个软绵的部分,像在制作时让面团变得更细腻的工作上过分娴熟,以致让她心里、面上都感到难以为情。 “嗯……”她抬头看他,像是带有一种哀怜的乞求,终于那种“不想被别人看到”的想法成功传达给他。 他收回作乱的手,余下她衬衫依旧凌乱且留下一个褶皱的洞。季佳泽看着,一时之间便也不再管他这些天听到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只抬手托着她的屁股抱她走进独立的浴室隔间。 锁上门后,才放心地剥开她身上所有的纽扣拉链,所有能被打开的地方都不放过,短裙和衬衫被他挂在一旁的银色挂钩,她手里却还拿着那件他的外套不松手,不知道想悄悄往里面装些什么,也许是以图来遮掩只剩内衣裤的光裸身体。 “……” 季佳泽把她翻过身,后背贴靠着他的胸膛,又推着让她俯下身,从而不得不去抓住门上唯一固定的把手。 他扭了扭花洒的水龙头开关,安静地洗了会手,水花少许从瓷砖飚溅在宋婵的鞋袜上,大多都淋湿在他的长袜和球鞋。 剥开蕾丝内裤被打湿的部分,他伸出手指就着湿润的穴口戳了进去,后入的感觉异常清晰,加之季佳泽的手指很长,过了冷水后的手指又冰又硬,将其几乎完全吞没的时候宋婵打了个冷颤,身体一抖,忍住了异常的尿意。 “季佳泽。”她小声地呵斥。 他忽冷忽热的手指在她温热的体内戳刺进出着,带来浅尝辄止的快感。 很久没做了,虽然上次撞得到处都是水,黏黏糊糊黏合在一起的下身,此时此刻探进去还是紧得有些干涩,有一种无法再容纳更多的错觉。 这时,门外传来队员们陆续走进更衣室的声音,季佳泽抬起腕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解散的时间,这时候队员们一般会先来冲一个凉,再回各自班上去上晚自习。 他今天提前回来抓到躲了他很久的宋婵则是意料之外。 双手紧扣在把手上的宋婵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只还是以为四下无人,浅浅地哼吟着,因为他手指动作因出神的缓慢而不满地摆动着腰肢,她很快出了水。 柜门开合发出尖锐的声音,运动后无所发泄的力气积累,都在一瞬间乱作一团,哄闹在之前静谧幽暗的更衣室里,灯不知道被谁摁开,透过门上层的缝隙进来,正好在她光滑白净的下截腰处割了一条细细的线。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抽出沾湿的手指,将早已饱胀硬挺的性器缓慢地插进她的身体里。 从后面,缓慢如同凌迟,深刻而又炙热地在她体内烙了一个印。 宋婵无声地咬住他的指腹,离地的脚跟颤抖,身体被充分地撑开,后入的体位让他可以直至深处,让她将传教体位不能吞没的性器吃得完满。 被贯穿填满的快感让她的眼泪突坠,和不知距离多远的浴室隔间花洒里的水流一齐由地心引力作用而俯坠地面。 水流声震撼,像是置身于瀑布内部的洞穴,热气升腾至上方。 季佳泽拉着宋婵的手从门把手上放下,让她捂好自己的嘴,随后又用手搂住她的腰和下巴,并不去向前猛烈撞击,而是在往前戳刺的时候收回她的腰使之贴近自己的腰腹。 他很快寻求到在逼仄的空间里不闹出巨大声响的方法。 抽离之后很快又被填满,灭顶的快感如同沐浴水流从头浇下,宋婵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向后伸去纠扯季佳泽的上衣,衣料处在碰撞间逐渐拉扯变形。 也许是因为迅速运动发汗的原因,旷野的香气成倍地萦绕在她的鼻腔四周,被他触摸过的皮肤也逐渐条件反射地滚烫起来,像是要她永久拥有专属于他的发热症候群。 宋婵觉得自己开始发烧起来。 嘴巴被紧紧捂住,所有的反应都在哗哗流水的下身里吐露而出。 她低头看去,性器在她腿间出没,一下又一下,色情又嚣张。 迷迷蒙蒙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更衣室里又关上了灯,了无人声,唯独留下漏水花洒与流动水管的声音。 她被他翻了个身,用力吮咬她被捂得更加发红的唇瓣,随即双手捧住她的膝盖,抵着门板重新顶开湿滑的穴,腰身再一挺进,整根沾着水炽红的性器顺利地插了进去。 门板在身后被撞得作响。 宋婵头皮发麻,刚伏着身被前后摇晃时已经有些头晕,手抗拒地推他的肩和胸口,想要缓缓再说,但无法将话说得清晰,呜咽半天就说了句“慢点”。 …… 宋婵被抱在怀里,衣服完好甚至领结也没有戴歪,只多了一层身上盖着的季佳泽的外套,整个人被他圈在腿上裹好。 她迷迷糊糊地问他:“我睡很久了吗……” 季佳泽捏了捏她的鼻尖,像是在惩罚什么一般回道:“没有。” 正当宋婵安心地准备继续趴着睡会时,季佳泽又说:“不过你已经睡了半个小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再不回去,就要被教导通报找人了。” “!怎么不早叫我。” “因为……” “怎么出来不带手机。”陆向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啊……因为……是下楼的时候才发现没带的。反正,也没有人会找我。”宋婵侧过头来回复他,看见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脸色看上去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能比她好到哪里去。 举止得当一如平时,但神色憔悴,内在力量感的缺失一眼就能看出来,陆向珩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宋婵不知道如何追究。 “对不起,上午没能及时来看你。”很快明白了她的责怪,陆向珩走到她面前说。 宋婵却摇摇头:“没关系,我只要知道你会来就好了。” 他的眉宇间凝着一块愁绪,听到她的回答,又看了她许久,两个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 但陆向珩最终再没说什么。 “我们回去吧。” “嗯。” “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在等电梯抵达楼层的空隙,宋婵问道。 他这才转头过来看她:“不算是,只是有些问题需要去处理。”他的回答像是不想让她参与到他正在处理的事物中去,能在他的态度和情绪中感知到他在来之前已经调整过了状态,但依旧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快。 她也不想再纠缠着过问。 很快到了病房门口,门外的座椅上垫着一层干净的纸,上面放着一盒牛奶和饼干。 “你的?”陆向珩回头问。 宋婵有些恍惚,下意识回了句“是”,又害怕自己表现得过于不自然,又补充解释道:“不喜欢今天的餐食,让护士给我另外送的。” “嗯。”他好像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径直给她打开了病房门让她先进去。 宋婵只好用纸卷住上面的牛奶饼干,裹在手里拿进病房。 隔着塑料包装,心脏惨淡地跳动着。 印象 教辅纸张大声翻飞在桌面和上空时,相比安静许多的是紧闭的嘴唇,往常鼎沸的学生噤声,集体静音的感觉尤为奇妙,原子笔划过尺面上方,试卷被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宋婵面无表情地接过,在侧面填上姓名,她从不填写准考号与学号,如果是机改学校会发条形码会更好,她会连名字也略去,只剩下一张贴纸撕下后有些油腻的薄纸片揣在校服口袋里。 避免除此之外的任何麻烦。 班主任不是个多事的人,当他意识到宋婵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缺缺以至于做什么都不认真时,只不过装作积极地找她谈了一次话。 面对她淡漠的神情和平静的语气,他却声噎不止,他能感受到面前学生身上一股浓稠的阴郁气质并不是天生使然,但程度深到还没剥开外皮,就能透露出碎裂的皮肤缝隙看见流出的黑气。 他自此多有留心,但无从获知到底是什么致使她的冷漠阴郁,直到一次推脱不掉的教师交流,几杯橙黄的啤酒杯相撞,碰见过去的同事。 “你们学校……有哪些人我不知道,但你教高一,新生里是不是有个叫宋婵的?”桌对面的老师用纸巾擦掉额间流下的水,无意间问到的事让他心下一跳。 “是……我们班的学生。”他规矩地回答道,并没有对此进行多余的调侃分说。 “那她肯定是你的班长了,或者,学委?这姑娘特出色,怎么样,到了高中是不是也是年级前几?” 周围的喧闹裹杂着饮料倒进玻璃杯里的声音奏鸣,他摇摇头,眉间清醒了几分:“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人。”宋婵的成绩总是在及格线低空飞过,实在算不上好。 “大宋的宋,貂蝉的蝉,我也记不太清了,不是这俩字?” “字不一样的,人也不是同一个。” “这样,那就不是一个,我说的那个是因为没升去一高,年级上的老师都觉得可惜,后来风声透露,说是家里出了事……你说这整的。” “你说的宋婵是怎么样的宋婵。”下意识地,他问。 “我操,这该怎么形容……”满腹啤酒的生物老师涨红着脸,憋了半天:“漂亮。聪明。” “挺适合她的。”他趁着酒劲嘀咕着好像说了句不入流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觉得吗,家道中落的剧本多合适她,这种女生书读多了都挺装的……上次我那个相亲对象……” 徐煦之看着眼前丑态毕露的同学,好像才经别数年,两个人之间就已经逾越了不可理解的鸿沟,他放下手里的啤酒,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转了转手上的腕表,倍感恶心。 今天是班主任监考语文,他抱着保温杯坐在讲台上,一脸来做慈善的样子。 前十五分钟巡视完考场后就坐回讲台上带好眼镜继续看书,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男老师,教师的威严并不在平时的疾言厉色里体现出来,但月考时,班上学生并从不敢在他监考的场次悄悄递传纸条。 原因是有次他从书里抬头,正巧看到一对学生在传小抄,却一句话也没说,继续翻开另一本书笑眯眯地看。最后是和他最早眼神相接的学生脸色惨白着去他办公室主动认错道歉,自己申请取消了那次考试成绩。 宋婵很欣赏这样的老师,倒不是他有多优秀能干,也不是因为他身上总带有一种被书本浸染经年的学生们所期待的精英特质,而是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从不去做干扰任何学生的命运轨迹的事。 了解之后大概也能直到他实际上被安排做班主任也是无奈之举,从他每次班级活动的无所谓态度中感受得出来。 除此之外,徐煦之长得好看,举手投足都确有优雅的气质,宋婵评价是适合坐在讲台上当菩萨的类型。和别的男老师不一样的是,虽然都一样拿着私立学校高昂的工资,别人拿来投入进房车贷款家庭事业,而他总是在自己生活质量上表现出极其强烈的优渥感。 刚见面时他就一身正装,像是旧有时期留洋归国的先生,但却不掩奢侈,那时的他戴着江诗丹顿的蓝盘表,宋婵没太在意具体型号,大约够他在这所费用不菲的私立教书一年的工资。 他最喜欢的应该是那只逆跳,佩戴次数超越所有大小不一的蓝盘,有时会戴略显高调的陀飞轮,金色的羽翅轮转在象牙白的盘上,讲课时写板书时会一闪一闪,和佩戴在他领带上的哑光夹相称。 今天他戴的是逆跳。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事出反常地在最后五分钟捏起她放置在桌面上快四十分钟的试卷,上面早已没有书写的温度,一直看向窗外的宋婵,目光被他纤细好看的手腕吸引,她抬头看了看他的脸。 平和的面容之下,他的眼神像是在问她:为什么每次都故意计算,作文永远只写到标注字数800的那一行。 他们对视了一会,周围的学生还在为写不完作文结尾的最后五分钟而感到焦灼,笔尖磨损卷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没人注意到他们,学生的眼神都默契地聚焦到自己的语文试卷上。 几秒的瞬间像是被倍速放慢般不断拉长,最后他的手背抵住表盘边缘,在桌面上摆正了她的试卷,就像是要极力矫正什么回轨一般。 宋婵抬头看他,再次低头的时候已经是她被轻轻敲了桌面,被要求到他的单独休息室里说话。 这可不是一般教师的特权,矜贵的子弟是这样的。她感叹。 那些她曾经认为理所应当的事物,在现在看来,再也无法用原有的视角去看。 他脱下外套,用擦得锃亮的咖啡机煮熟碾透的日晒瑰夏豆,宋婵毫不关心地站在一旁,没有兴趣地冷眼旁观,不想看他在做什么,最后不得不四处打量他的休息室——一间干净无尘的房间。 桌子,沙发,桌子,柜子。点缀物只有一幅帕尔默的初雪复制品。 他回头正好注意到她对那幅画感兴趣,开口解释道:“朋友画的。” “嗯。”她其实也不感兴趣,只不过视线无处安放,但她并不有意解释自己的局促。 “你坐,我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就坐着听我说就行。”徐煦之转动机器上的旋钮,背对着她手上不停忙碌着。 “老师您说。” “你有没有兴趣搞物竞?” 体征 “你还参加物竞比赛吗?”负责物竞的老师专门跑了一趟医院,表达出极度期待她参加省赛以至于进一步拿国奖的心情,她说这些的时候陆向珩正在门外接电话,作为被劝说者,她实在不好打断对方的话。 宋婵只好尴尬地回复,用最官方委婉的应答,但也绝不多说任何一字,表达她留下继续的可能。幸好老师也不再纠缠,遗憾地放下鲜花和对她的期待,又和接完电话的陆向珩在门口聊了一些比赛的事才欣然离开。 “确定放弃物竞了?”陆向珩坐在她身边的看护椅上,捏着手机的手指看起来冰凉苍白,但与之前几次相比表情已经缓和不少。原本剪短的头发长得略微长了,他却没有去修剪,好像就像企图把它们积蓄在那里,想搁置一段时间。 宋婵伸手去撩他额前的头发时被他猝不及防地闪躲给惊到,反应过来后的她也讶异于自己的这种行为,只好从酸涩的喉管里吐出干巴巴的几个字试图缓解尴尬:“嗯,不学了。” 日积月累很微小的变化,在时间的跳跃中放大得令人生畏。 她突然想起周弥音,然后记忆再与那个女生交相重合。 窗外白鸟惊掠,划出一条弯曲的银弦弧线。 宋婵和季佳泽要多低调有多低调,再加上两个学部作息的偏差,并没有人会通过两个人的同时消失能产生何等联想。 忧郁且生人勿近的气质让宋婵得以从刚开学时热烈不一的追求中逃离,而季佳泽不同,在更为开阔的环境中,监管不再那么戒严,女生愿意抹杀掉那段刻意保持的社交距离,伸出永远向上的骄傲脖颈,只为得到近距离接触时那种令人眩晕的体验,并在一次次试探中成瘾,但又不得不在规训中压抑自身的欲望而生成一种对其指定对象的无端怨恨。 季佳泽很好,他好就好在可以懒散地站在国际班教室门口,并不在意身后悄悄打量他的人,也不用担心她们会突兀地表达。 她们恨他目空一物,听人说话时从不带有诚意的俯首,而是略微抬着些下巴,甚至给不出一段打量的侧视。 “嗯。”季佳泽略微点了头,却是对着实验a班方向上一层阳台垂下来的那棵常青藤。 和他打招呼的女生略微尴尬地转身,像是要快速逃离他周身围绕着的沉默。 这种不完全的拒绝,令人感到眩晕与兴奋。 她们事出反常地爱慕于这样的他,却不敢流露表面,因为姜冉的存在。 姜冉过来时,横斜进栏杆的太阳隐去,纤细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到季佳泽面前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沉默着,好像生怕一些嘈杂的声响遮掩住他们的对话。 但实际上对话的内容稀松平常,无非都是一些掺杂日常的话题内容。 “不踢球了?”姜冉怀里抱着一本书,浓重笔墨写着威廉巴勒斯,她笑得很标准,不会让人感到反感,也不会招人发自内心的喜爱,像用妆粉砌出的漂亮艺术品。 “嗯。”季佳泽的回答依旧敷衍,但他会投过眼神来,观察面前的姜冉。 姜冉漆珠一般的眼瞳一转,随即作出回应:“是最近找到更有意思的事物了吗?”她又或许觉得措辞不当,重复了一遍:“更感兴趣的。” 季佳泽重新收回目光,无所谓地回答道:“没有。不过兴致缺缺。” “啊……”她结束的语调很微妙,但最终还是不去打扰,微微颔首示意便走进教室。 季佳泽依旧望向那棵常青藤。 下午课后,季佳泽准备收拾几张作业纸带回寝室小憩一会,那本苍绿色字体的植物学书却落出一张比起正常尺寸大上许多的明信片——上节课是生物,但他并没有打开他的课本,因为那是节播放国外植物研究影片的休息课。 弄巧成拙。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上生物课时,教室的投影很清晰,拉上不透光的窗帘,只剩下荧幕的光打在面容惨淡的学生脸上,看见女科学家用手掌比量绿蔓粗茎时,他的脑海里就像被“啪”地关闭了世界顶灯。 沉浸的体验是,幻视到宋婵伸出那双手亲自比量他的下身,然后一呼一吸间,她用着稚嫩的音调说:“thiscirrusissothick.”然后伸出微粉的舌头舔他柱身的边缘。 他托着下巴的手抖了抖。 多残酷啊。 季佳泽捡起那张明信片,背面的画朝上,是碧绿澄明的森林,他转了转手腕将纸片翻了个面,上面的字书写得十分沉重又轻盈,留下触摸上去会感到明显凹陷的痕迹。 准备将明信片重新夹回书里的手顿了顿。 “以后别再来往。”太生硬了。 或者, “这种事之后不要在做了。”这样会更好吗?会不会像是在对她做评判。 季佳泽捏着两张作业纸出现在植物园后庭前一直在思索这些话怎么说出,没注意到玻璃屏幕罩着的背后发出响动的人声。 如果他仔细分辨,能听出是宋婵和别的男生的对话声,对她的认知不足也许会引诱他躲在被牵牛藤缠绕的毛玻璃后窥听一会,然后根据内容再离开。 这样意味着他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是未知的——从一开始就应该怎么想,以拒绝邀约作为对她接下来所有企求的拒绝,残酷生硬但却抱有体面。 是什么样的思量都好,但他不巧闯入了这场对话,而主人公站在花园里,两双阴郁的眼睛齐齐对过来时,季佳泽还是不由得颤了颤,那种毫不保留的冰冷像刺骨寒风枯萎了整个植物园和他的话语。 宋婵先反应过来,转而露出平日正常的神色,这份突然的收敛让她旁边男生的神色更冷了几分,甚至直接问出口:“你?” “没有。”宋婵如他心中所想地很快回答了:“我有事先走了。” 她在地上捡起散落的纸稿,到玻璃旁拉住他的手腕,没有回头地往走廊深处走着。 一路无话,好像他们彼此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一说话都给人一种非必要不沟通的感觉。 直到季佳泽被拽着有点恼了,才把宋婵拉进一个没有亮灯的空教室。 窗外绿荫覆盖,午后幽暗,令人昏昏欲睡。 他也不看她,在她身后关上门后就开始对着讲台上滴着水的器皿发呆,门板叩击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直响。 结束,再也不见。这些词好像都化成空气里浮动的尘埃,涌入他的鼻腔,让他呼吸不能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宋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从声音的远近判断,她在进门后继续逗留在原地,没有进退,不知是踟蹰,还是没有意愿靠近他一步。 所以约他出来是要说什么事。换了对象所以要说清楚? 他想到这里有些恼怒,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像胃酸淋湿了整个腹腔,他几近感到冤屈的表情藏在昏暗的实验室,手指夹住那几张被弄皱的作业以不至于露出颓唐的形状。 宋婵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把手里的乐谱放在一旁的桌上,再绕到他面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才发现有些烫手。 她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呼,被他用手腕骨托着侧脸吞进了嘴里。 再也没人像他那样亲得凶狠了,冰冷的眼角起着情绪,嘴唇湿润冰凉,却像是雪山相撞一般抵死研磨着。 宋婵不停往后退,再往后退,直到腰抵到讲台边缘,撞响了上面零碎的玻璃制品,叮叮当当的响声在沉闷的教室里清脆可闻。 “会碎。”宋婵别开脸的短暂瞬间吐出这两个音节,又被重新掌回去捏着亲吻吞掉尾音,甚至被托上讲台,向后倾轧,直到整个后背靠在冰冷的桌案上,玻璃搅拌棒横出视界一端像破开天空的树枝,右脸几乎能碰到烧杯杯壁,近可触及。 “别乱动。” 她听出他声音里有几分发怒的成分,这才收起胡乱踢动的脚,小腿安静地空悬在讲台边缘,温顺容纳他挤进她膝盖的腰身。 “别乱动。”他这次放低了声音,俯首理顺了她被亲乱的头发。 可宋婵的注意只在他慢慢攀进内裤的那只手上,指腹粗糙地在她小腹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指纹,尤其眷顾被内裤边缘勒出红痕的肌肤。 她颤抖着上身,手捏着他的衬衣,毫不示弱却不敢作声。 被抚摸后湿润得很快,所以他用中指捅进穴口的时候,宋婵只是曲起膝盖缓解被贯穿的饱胀感,被咬住的下唇泛白,拼命忍住的泪意让季佳泽看得心情大好。 他的手指在她体内旋着研磨,就着水意抽插,带出更多的淫液。 他入得太深,感觉里面的每一块软肉都被那根手指所触摸疼爱过,却不是短暂地入侵,而是缱绻的流连,指节弯曲的弧度如何让她哭泣,戳刺哪个位置能给她带来灭顶的快感,他冷静地研习。 那些令人厌弃的阴暗情绪逐渐就像被塞进她的穴里,或者是被他抚平的褶皱,留下的产物只有浸透他手指的清液和烫人的温度。 后面他就不再有好心去兼顾到会引起她震颤身体的位置,而仅仅只是模仿性交的频率,在她温暖柔软的身体里规律地抽插着。 此前他给她带来的愉悦不再是唾手可得之物,此时需要她自己扭动着腰肢,去吸,去含,去引诱他的手指去操那些敏感的点。 规律的抽插会让人忘却自己的动作无意地迎合,等他停下手不动的时候,宋婵已经抓着他的手腕,自己挺动着腰主动索求很久了。 瘦削的手腕骨被捏出一层薄汗。 他以为她闭眼了,抬头去寻她的脸时,正巧和她红透的眼睛相撞在一起,碰撞之间,里面的水光盈满,随着她自己的动作晃动不止。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我说过。”宋婵拉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往前一送,在含混发抖的喉咙里吐出最后的话:“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听到这句话,季佳泽猛地抽出手指,水液迸发,暧昧的声响终于停止。话语终结,她喘着气,下体光裸地躺在宽敞的实验室讲台,小腿在空中间歇荡颤。 他往后退,给她留足起身的余地,却没有想拉她一把的意思。 宋婵盖回裙摆,在掀起一段风的时候猝然起身。 “烧杯。”季佳泽话音未落,就迎了一个耳光。 伴随而生的还有玻璃撞碎在瓷砖上的声音。 宋婵的手还停在空中,不去看他被扇红的侧脸,她对那个声音恍若未闻,只继续用责怪的语气说道:“帮我穿好衣服。” 她踢踢小腿,示意挂在她脚踝一直没掉下去的内裤。 季佳泽只好蹲下给她把那片轻薄布料重新穿回该待的位置。 “屁股,抬起来一点。”他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愠怒的情绪,反而带着一些轻松。 宋婵默声,听着他的话挪了一下腰。 “我没有在骂你。”他给她穿好之后又解释道。 地上的玻璃碎片四溅,烧杯从讲台边缘碰落,搅拌棒碎成两截夹杂其中。 “你先别说话。”中途颠簸的时候宋婵的鞋掉了一只,她用那只穿着白袜的脚跟踢了踢他的肩膀。 室内静止无风,闷得人发慌。 一阵沉默过后,她伸出手捧着他的脸仔细地检查了一会,深思半天才又轻轻摸了摸泛红的地方吹了吹。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疼不疼。” 那眼神里的纯澈让季佳泽当即想再扇自己一记耳光,好歹将事实认清,根据自己的判断,别再继续沦陷下去,今天不是想好要结束这段不健康的关系不是吗。 明明知道是表象,知道是假的,而这种不详的预感前兆一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喉间是紧促的吞咽动作,随后又将脸往她手心里靠了靠,又极度反常地说道:“不疼。” 一晚 宋婵好不容易出院了,她不是很愿意继续待在病房里,地方很清静,但终归让人感到冷清。和陆向珩提想出院的时候,她特地没有像往常一般把目光移开,只盯着他的眼睛看,宋婵不知道那迟疑的几秒是由于什么,但依旧深深感到沉闷无力。 “……你需要回我那里吗?” “不用了,我回自己家。” “好。” 不知道是不是宋婵的错觉,也许是因为他之前反常的表现,虽然当他听见自己说不用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感倾向,但她总觉得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宋婵拿出陆向珩从家里给她带来几件深色的厚衣服,换下临时买来在医院穿的家居衣,系好大衣的腰带,她跟在提着箱子的陆向珩后面。 从病房到医院门口不到十分钟,他早已叫好了车,司机接过他手里不算沉重的箱子。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的位置,中间隔板上放了水和纸巾,正好将两个人隔开。 自从她住院以来他虽常来看她,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多,他身心不一,时常想事情想到忘记回复她的问题。这种状态并不常有,但却在短短的这些天发生过太多次,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他自己也像意识到了,有次惩罚性地在她病房里坐了一整天,从早到晚都围着她转,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许多次他都没去管。 宋婵那天给他甩了冷脸,不知道他是惩罚她还是惩罚自己,总之两个人并不愉快又装作融洽地待了一天,她没有对他发脾气——也许是因为觉得除他之外不会有人再来探望她,这种心不在焉的陪伴对现在的她来说也近乎是一种奢侈,而她何必花费心思去照顾他因别人扰乱的心情。 下车进家,在玄关放完行李后,宋婵叫住准备继续乘车回去的陆向珩,他回头时雪松气被寒风吹进屋内,而冬日里他的脖颈上未着一物,笔直、干净又漂亮。 “你今晚有事吗?”宋婵问。 “学生会有庆祝会。”他侧首时,脑后的发垂在颈后,用黑色的绳束成一小截,陆向珩正脸温润,侧脸却不难看出那些斧刻的弧度下藏着的硬朗。 “翘了吧,今晚想让你带我再去一遍风台街。” “为什么要去。”他神色不变,只是询问。 “想和她说一些话,之前错过了她的祭日。” 往常的聚会一般在郊外独栋的轰趴别墅里办,这是学生会一贯的传统,负责联络别墅的外联部说这周末已经很早被预约出去了,于是聚餐临时换了地方,文艺部提议的一家ktv被一致采纳。 这次聚会是整体性的,每年会有一次的活动,用来放松疲惫的身心以及培养高一新入会成员的关系,作为主席团的代表,他和司熏都要参加这次聚会,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次寻找合适的接班人的时机。 陆向珩回家处理了一些学生会的文件,由于之后还要去风台街,他没有换回平时常穿的浅色衣服,而是继续找了一身黑,身上除了袖口的那串念珠,没有别的装饰。 到ktv顶层的时候,他站在推拉门前站定一会,很快就推门进去了。 一如他所料,当他不得不温和地笑着和已到的成员们问好的时候,周弥音还是不自觉地出现在他眼里。 她今天穿了半腰的浅棕色麂皮裙,上身是带毛边的紧身长袖毛衣,室内开了暖气,搭在一旁的鹿纹绒上衣应该也是她的。 也许是感冒,又也许是被他弄哭的,她的眼角和鼻尖都残留着短时间无法消去的红,走近了可以听见坐在她旁边的朋友夸她今天的妆容好看,她勉勉强强地将错就错,对小鹿这一绰号接受得顺理成章。 陆向珩和几位相熟的部长说了话,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室内闷热,但他没有脱掉风衣的意思,宴会厅的音响设备终于好不容易被打开,可以点歌了,一时之间室内氛围活跃了起来。 陆向珩倒饮料时不经意瞥了一眼文艺部那桌,周弥音从他进来到现在没有看他任何一眼,好像从不认识他一般只顾着和旁边的朋友嬉闹,她今天似乎情绪十分高涨,对同桌递来的香槟毫不推辞,考虑到她在英国的酒量,陆向珩没有多担心。 他拒绝了递过来的高脚杯——之后他还要去风台街一趟,所以不会沾任何酒水。 他笑着说今天胃不舒服,坐在一旁的司熏皱了皱眉,有意无意地帮他挡酒。 陆向珩受宠若惊,但一时无暇去问究竟为何,歌声还才开始,就有几个喝醉的部长跑到他这里来哭诉,他听得头疼,但应付只是习以为常的简单事。 说完这个就离开。 陆向珩在心里暗自想道,说完这个就离开,带宋婵去风台街,不要再去想周弥音。 但是话怎么都说不完,来的人总是用一些有的没的来搭话,司熏不喜欢说话大家都知道,所以什么苦病哀乐都往他这边倒。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一一接了。 周弥音的位置隔了他两桌,中间人来人往,很多时候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她依旧像表露出来的那般开心,从对面的女生手里抽走鬼牌后微变的脸色都不像作假。 好像这些天一直在经历无休止吵架和冷战的人不是她,那些话语疼痛针砭人心,让陆向珩每每想起都感到头痛欲裂。 她穿的毛衣很好覆盖了她的喉骨皮肤,那里被他掐得发紫,像是永远去除不了的瘢痕,不知道这几天消去没有,周弥音在他不在的时候总是忘记搽药,就像故意要留着给他看一般。 那天中午她来主席办公室找他理论,他被她的话激得一时生气,压着她在门上摁着做了一次,她埋头隔着衬衣咬破他肩膀处的皮肤,被他用手扼住脖子抵在门上,手指撑开她的嘴让她不能合上。 和不受控的唾液一同流下的还有滚烫的眼泪,她第一次骂他,用的是“youfuckingidiot.”。 结束后她躺在地上不愿意让他碰,给她擦眼泪的时候虎口上又被咬了几串印记,现在那个地方绑着绷带,已经不会渗血,但却在愈合时不停发痒,挠心抓肺。 周弥音知道陆向珩在看她,从他不时侧身取纸巾或者其他什么琐碎物品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从来不是拖沓的,有什么事都尽量一次完成,这样才符合他自己的心理预期。 偏是这样,她就越不会去给这种小气的偷窥任何变成对视的可能,她接过一杯又一杯递来的饮料,意识到自己比平时表现得要活跃许多却让她心情大好。 起泡酒灌进喉咙的时候总会牵动两侧的皮肤,带来一些牵扯的疼痛。 虽然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但此刻还没化瘀,伤处一天比一天看着骇人,近乎洗不干净的淤痕,所幸冬天准许她将脖子藏在衣服下面,这样才躲过了同学和老师的审看。 想到此处,周弥音不免又灌了几口饮料,把一肚子闷气重新塞回胃里。 对唱歌感兴趣的人已经去前面点歌了,剩下桌上的都是不打算唱歌的,有人提议玩小姐牌,兴致勃勃地听完规则之后想起在伦敦玩酒桌游戏的经历。 那是她第一次参与这种游戏,predrinking的时候玩“ihaveneverbeen”,侧对面就坐着当时被硬拉出来的陆向珩,那次酒局游戏的初体验意外地令人挫败,因为那天晚上陆向珩没有动桌上任何一杯酒。 后来她也才发现,是因为他不愿意喝酒所以才在很多轮次上说了谎。 比如说问到恋爱对象问到性伴侣的时候他都没有伸回手指,但是实际上和她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做爱,他也没谈过恋爱。 牌发到手里时,周弥音还在沉浸在上次酒桌游戏的记忆里,直到有人提醒她说有人抽到照相机牌要注意听别人的话,她才摇了摇头,有些无聊地把手里的那张方块7反扣在桌面。 “照相机。” 小姐牌的规则是:抽到5号数字牌的人说出“照相机”三个字后全桌的人都必须静止,先动的人罚酒一杯。 周弥音刚好伸手去拿外套里的手机,脸刚侧向右边,就被一声“照相机”给被迫叫停,这个方向对准了陆向珩的位置。 他们这桌的叫停吸引了其他桌的目光。 很快,陆向珩也在同桌的提醒下,抬眼扫了过来,正巧碰上她的视线。 可以闭眼,可以先动接受惩罚,但当陆向珩和她对视上的时候她就完全忘记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也许还有一些暗自较量的心思在里面,她不躲也不逃,就这么和他对视了十几秒。 这种隔空对视的胆大行为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容易被发现,并且在不久之后,同桌维持着举杯子喝水动作的女生就绷不住颤抖着手放下水杯说道:“我认输……” “ok了大家,可以动了。” “我喝我喝我喝。” 周弥音这才移开视线,后知后觉的恍惚让她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低度数的酒精饮料。 刚刚对视的一眼让她将一切气恼与怨怼都忘得烟消云散,她按照原来的想法掏出手机,给陆向珩发了一条短讯。 余光中看见他带有歉意地起身往门外走,周弥音也对着自己的脸扇了扇风,借故上厕所脱离了席间。 “离桌的要自罚一杯啊。” 周弥音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满满一方杯黄酒,夹杂汽水的味道让她神经发疼,但很快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门走去。 出了隔音的大门,外面是跃层的设计,阶梯旋转而下,陆向珩站在楼梯中间,手靠在栏杆上,听到关门的声音抬头看过来时,天花板垂落的华丽吊灯光影打在他的侧脸。 周弥音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他转过侧着的身,相较席间的温润多了几分疲惫。 在抱紧他之前,她闻到熟悉的木质香气,缓解刚刚饮下的大量酒精的烧胃感。 “我错了,不该这么和你闹脾气。”周弥音埋在他肩上,生平第一次向人服软低头认错,但她并不觉得羞耻,只是一时之间被他大衣微绒的材质刺得有些脸疼。 “就和我说这个?”陆向珩说,她比他踩高了两个台阶,重量都倾轧在他上身,他一面回忆起刚刚离席前听到的话: “是在看你吧,主席。” 陆向珩一时间,刚想否认这话,抬头看时却发现问话的人看向的是司熏。 司熏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否认对方的话,而是拿了一杯新倒的酒饮下。 随之而起的是接连的起哄与八卦声——他甚至无法责怪,因为当初为了避嫌,是他亲自拜托司熏照顾周弥音的,如此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俩倒是并无交集,反而司熏的处处关照倒显得暧昧不清。 周弥音的短信提示让他暂逃席间。 她果然感到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对着他问:“那不然还说些什么。” 他伸手想去揭开她的领子看看伤处,周弥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先声夺人:“疼。” 陆向珩这才收回手,吩咐道:“你没穿外套,外面没暖气,先回去。” “你呢?”周弥音扯着他的大衣纽扣,像是不让人走的小孩。 “我一会有些事要办。” “我和你一起去。” “我会忙到很晚,别忘了明天早上还有补课。” “我听物竞的老师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 “这个你不用管。” “那你要去办什么事……” 突兀的震动声响起,陆向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又皱了皱眉。 周弥音离得近,自然看得到是宋婵的电话,这个名字横亘在两人之间有些显得尴尬。 她于是说道:“我不说话,你先接吧。” 刻意不接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陆向珩看了她一眼,点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距离很近,近到可以依稀听见听筒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陆向珩很快皱眉,另一只手抓着周弥音拽着他的手腕让她松手,像是想不结束这通电话地往外离开。 不准走。她伸手捏着他的衣襟,无言地表示她的态度。 陆向珩只好站在原地回应着电话:“你先别乱走,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来。” 电话那边传来哭声,崩溃的声音让周弥音都心里一颤,但仍然没有松开手。 陆向珩意识到她不愿意松手,于是抬头和她无言对视,一时之间只有电话里发出嘈乱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眨眼。 明明她已经站得比他高了一些,但仍然不觉得两人之间是平等的对望。 周弥音看出他的决断,有些无力地垂下手。 陆向珩在她松开手后很快转身,踩着阶梯下楼离开。 红色烫金的地毯蜿蜒而下,直至尽头。 后来周弥音总是反反复复想起那天,那天不是她的生日,也并没有什么准备给他的惊喜,是最平平淡淡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他的临时告别并没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只不过她那天刚好穿了好看的裙子来和他和好道歉,希望能在活动结束之后能够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到他那间被她故意弄得到处有她痕迹的公寓。 她也并非性欲泛滥非有所求,那些不过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那天晚上她真的只想抱着陆向珩安安静静地睡一个好觉,于是早早离开酒会回到他的公寓里抱着他睡的枕头等了他一晚。 那是一晚冬天,天亮得很迟,对于她来说,又很早。 侮辱(陆周)(慎入) 陆向珩找到宋婵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准确来说是她主动联络他,他们在陆家门口见了面。 她也许是落荒而逃的,脸上的泪痕还没洗净,或是洗净了又沾上了新的泪痕。 冬天穿着光着脚踩在薄底拖鞋里,陆向珩脱下大衣围在她身上后,才用手机给停在一旁的出租司机付了钱。 她一直没说话,也不愿正面见他,进了门后直接跑去浴室洗澡。 陆向珩看着她没有问就走进一楼的浴室,她终于不加掩饰,他也大抵知道她的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陆向珩绷着的弦在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发的短信时就松懈下来了,此时此刻久违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便不免有了些倦意,他确认收件箱里没有别的消息后才微微闭上双眼,不一会就倚着沙发睡着了。 才没多久就已经陌生的墙纸连同沙发包裹着面色发白的少年沉眠。 梦里,他梦见不久前……但也许是很久以前了和周弥音在一起的一个晚上。 那晚市里大降温,同样也是不名不分地默认同居的第一周,这种不名不分始于周弥音说公寓的供暖坏了晚上睡觉冷,从她那边搬了很少的行李就正大光明入住了,也同样是宋婵醒来后失去记忆第二天,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回公寓就很晚。 就算有其他事需要处理可以提前从医院回家,他也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到时间再回家。 而奇怪的是周弥音那天回得比他还晚,以为她终于不会再来于是开了冰箱里的啤酒喝了几罐,正在陆向珩想早点借着醉意入睡的时候周弥音回来了,手里提着好几个购物袋,勒红了冬日空气里没戴手套的她的手。 他眯着眼从沙发中起身看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一路上摘掉围巾把袋子全摆在他的面前。 陆向珩撑着胳膊还没来得及问她在干什么,周弥音就兴致冲冲地给他介绍她今天的战利品。 “这是到时候圣诞节可以用的装饰品,圣诞树我在店里定了一棵,太重了我搬不动,我让店员给我同城寄送了棵新的,新人办理店铺还送小雪人,但一张只送一个,我就办了两张……这些呢是丝带和玻璃球,这是两个人的圣诞帽。对,我还买了这个喷雾,可以喷出像雪一样的东西。”她好像想试一试,冻僵的手指取开软壳,指腹刚在喷口上方停留又不知道对准哪边才好,于是就随手放在了原本只放着几本杂志的黑色茶几上。 就沉默了几秒,她随即又拆开另一个袋子,拿出几件陆向珩看得眼熟的衣服继续说:“这个呢,我是想着冷了要多买一些衣服穿,你不是说你今天没空嘛,我又怕买不到你喜欢穿的,就按照你最经常穿的那几件买了一样的。这件我还特意买小了一码,之前看你放洗衣机洗了之后就大了一个尺寸,这次应该就正好合适。” 白色的纸袋里还装着其他花里胡哨的衣服,不知道是她买给自己的,还是。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你已经买了一堆盆栽还有其他东西回来。”陆向珩看着她,感到眼前眩晕,指着墙角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购物袋说。 他刚刚还准备去一并扔了,但提起来看到里面蔫吧的小盆栽,陆向珩看了好一会,觉得喝完酒蹲着会头晕,才放下那个提得变形的绿色塑料袋。 “不着急,那个我都已经收一半啦,明天我不出门,定做的架子明早配送,一定能收好!你快看这个。” 周弥音拆出两个棕色纸盒,从里面拿出两个配对的马克杯,一左一右贴在脸边说:“可爱不可爱,我挑了好久的。” 乳白色的马克杯一左一右画着两只小狗,它们向一个方向奔跑着,一只正追着给另一只打伞。 陆向珩定睛看了她一会,她被冻得发白的唇色此刻已经恢复了不少,鬼使神差地回道:“可爱。” 听了他的话,她看上去好像开心极了,转身小心翼翼地把马克杯在茶几上的木盘里放好,扭着的腰让毛衣下摆皱出一个弧度,跪着的侧影像温柔的人妻,毛衣领口露出的肩颈的漂亮弧线。让陆向珩想起很多年前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母亲坐在茶桌前点茶画画的背影。 周弥音看到桌上的啤酒瓶,才疑惑想问他为什么喝酒,转身就被陆向珩隔着那层紧身的毛衣揉了胸,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从后面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挺翘的性器隔着厚实的衣料无意抵住她的屁股,但他没有蹭抚的动作,只是把她紧箍在怀里。 不像平时的炽热手心在摸她的时候就像在盘温润的玉,燥涩的器物常年戴在腕上会变得滋柔,无论木石核珠。他在周弥音身上反嗅到自己的味道。 浓烈的酒气从耳后传来,醺红她的脸,第一次被陆向珩这样从背后绕出一双手玩弄。 他手掌并不大,但手指却很长,长到可以托着她全部乳肉任意揉捏成各种刁钻的形状,但有时还是抓不住握不全,有时不小心从手里溢出,他就会倚在她的肩上,从鼻间唇中吐出不太满意的热气。 周弥音不知道是该吐槽为什么一个人酒量差到喝啤酒也可以喝醉,还是该先嫌弃他闷乎乎的呼吸打湿在她的颈侧。 客厅的窗帘还没关,她刚想提醒,但却被陆向珩舔住了耳垂,他的舌头很烫,很快往下滑到那条刚刚裸露在他面前的青线。 他张嘴咬在她颈侧的瞬间周弥音就麻掉半边身,长袜里包裹好的脚趾曲起,在柔软的地毯上打滑。 “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陆向珩微凉的手伸进她白色的毛衣里,不解乳罩,直接蛮横地穿进去摸,顶端已经挺立饱满,其他地方却依旧软得像水球,手感好得让人飘忽。 “不是……” “不是是什么。”陆向珩手往下伸,抵在她牛仔裤中间:“我可以……你信不信。” 周弥音疑惑地发出一个促音,没听清他到底含含糊糊说了什么。 他并不管周弥音的回答,而是独自将手找到熟悉的位置用力顶刺,意外的袭击让她的手用力迭在膝盖上想要合拢,他却张开腿从中间硬生生分开她的膝盖,让她对着黑屏的液晶电视张开大腿,隔着外裤被他玩弄下体。 她的韧性很好,原本是可以完全打开的,但穿的紧身牛仔裤太紧,只能分开到布料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和往常一样,不一会,他抽出手送到她面前,让她看清他指腹上沾染的水液。 “宝宝,你水好多啊。”一句话足以让周弥音心跳紊乱,来不及去思考他的反常,他故意用比之前小声但更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念,带着低哑的难有宠溺。 “宝宝。”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被喊,不管是陆向珩还是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不知不觉被他扒干净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被穿着居家服的他压在沙发上来回乱蹭。 毛衣掉在地毯上时发出噼啪的电裂声。 “宝宝。”他的性器抵着她柔软的小腹,是衣料也隔不了的烫和硬,他俯下身,去咬她的耳朵,又去亲吻她的嘴唇,这样缠绵的温柔让周弥音心神恍惚。 她已经湿得浸透沙发套,见陆向珩磨在外面都蹭湿了还迟迟不肯进来,以为是醉酒之后还基本保留戴套的意识,便去一旁的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新的避孕套递给他。 陆向珩的眼神在看到包装盒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他当着周弥音的面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像是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随便瞥了一眼就又重新扔回茶几上,然后拽掉那条松垮的家居裤,就着情动的水液在她的穴口蹭动。 “不要戴那个,我要射在里面。” 周弥音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 “让我插进去,宝宝。”他看着她,手掌着她的屁股。 她也许可能只是轻微地前后晃动了下脑袋。 陆向珩就对准湿淋淋的穴口插了进去,里面又湿又热,而他又烫又硬,没有避孕套的隔绝后更直接的触感让周弥音不禁喘出声。 这次因为前戏很长,相比起第一次疼痛胀涩的体验来说,进入得很顺畅,他把她填得满满的,涨溢出她眼角的泪水。 “陆向珩。” “嗯?”他抬起眼角,看她红透的脸颊随着呼吸起伏,身下也紧咬着他,她的唇线上下颤抖,像是要竭力忍住说什么。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用生殖器插入她的体内,除去最开始的那次,其他时候就算她脱光衣服满被馨香地扑他满怀,他都是用手或是用嘴帮她弄出来。 他有次拒绝了她的投怀送抱转身送了自慰棒给她,她第二天就在学校原包装地砸他头上。 “没什么……”她蹙着眉像想着什么事,至于被握着腰往上顶时,周弥音才“啊”了一声,发出暧昧动听的声响。 他好像终于满意了,这才愿意挺动起他生得优越的腰身,一下下戳弄她湿泞的穴。 周弥音也眯着眼躺好了,室内的暖气让人暖烘烘的,陆向珩只套着睡衣外套,胸膛大露,他之前在英国时就偶尔会去健身房,不过不算经常。 就连交合这种没有美感的事情都因为他基础硬件过好而显得有了乐趣起来。 周弥音不喜欢体毛和体味,当陆向珩第一次穿着五分裤在学校的篮球场运球的时候,她对着那双干净白皙的腿喷出了鼻血,把她同课的朋友吓了一跳。 周弥音盯着他因动作而显得更加清楚的腹肌轮廓,那次热流涌动的感觉好像又冲到面上,她脸发烫得厉害,伸手去摸了他紧实的腰。 “游刃有余?”陆向珩捏着她的手腕,去舔她的手指,不再温柔地撞击,他抓着她的腰,往他那边拉,直到她的臀尖压到了他的胯骨,沙发足够宽,让她的膝窝得以支在两侧,白玉藕滑的小腿交在他身后。 他退出后又对准了穴重新凿入,硬烫的纹路在穴里上壁刮出一道灼烮的弧度,周弥音夹紧了身心,快慰的喘叫在齿关徘徊着终于吐露叹出。 不再是浅尝辄止光是技巧的抚慰,也不是没有经验的胡乱戳刺,她身上因为情动溢出的汗水沾在他干净漂亮的肌肤上,喷出的汩汩淫液打湿他隐着青筋的腰腹。 陆向珩学东西一向很快,或是也许这本来就是不需要学就能无师自通的东西,光凭年轻躯体躁动、热烫以及最初的冲动就能够驱动完成。 周弥音惊于他醉酒后的主动,但也乐意享受这份难得的热情,不久也被他呼出的酒气给弄得也醺然。 性器在迅速的开合中隐没,他匍在她身上,埋在她身体里往深处钻研,她被压得有些失气,刚转向左呼了气,就被他单手捏着脸颊抬回来掬着嘴唇亲。 “唔……!” 性器越来越深,像沉入水中的深海作业,触到硬质的平面却还要往下继续,顶开那层堆积的褶皱,找到泉眼般的小孔,破坏性地往里戳。 周弥音睁大了眼,双腿在她的呜咽下试图挣动,她企图用眼里的惊恐告诉陆向珩别再继续下去。 然而他闭着眼,一寸寸地戳开那个狭窄的口,直到感受到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如果能够说话,她也许会早就说不要,因为一直企图说话的她嘴角开合,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出口水。 直到他的顶端整个戳进的时候,周弥音的唇齿才泄了力,酸涩的疼痛竟也带来几分快感。 她感受到陆向珩的性器一抖,颤颤地往她宫口里注入精水,又烫又多,灌得她的小腹像个暖壶,他这时候肯放过她被咬得发红的嘴了,眯着眼看她控制不住地像被禽兽玷污的美丽绵羊在沙发上仰颈呻吟,娇得令人心底发颤。 陆向珩眼底的清明云散,他俯下,在她耳边安静又平稳地叫了声宋婵。 他感受到身下原本柔软的身躯在一瞬时间从内到外变得僵硬无比,最终是皮也变得冰凉,他听着她的心跳从高潮韵后的澎湃最终惨淡地恢复了常态的跳动。 杯碎 “砰砰——砰砰——” 陆向珩睁眼的时候身上盖了一层灰色的毯子,桌前摆着一杯茶,视线偏移过去,看到宋婵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已经梳洗得规整,手里拿着电视机遥控器,但电视屏幕是黑的。 她见他醒了,准备过来换茶:“这杯冷了。之前没想到你睡这么久,以为你一会就醒。” 他扶着额头坐直身子,伸手拦住了宋婵过来拿杯子的手,喝了一口因为冷了之后涩口的茶,清畅许多。 陆向珩才发现这茶叶已经是陈茶了,回国后他除了刚和宋婵接触的几天住在这,后来都住在离学校更近的公寓里。宋婵不喝茶,她不知道这些。 低头看时发现透明的茶几上积了层淡淡的灰,回国前安排人来打扫过了,还没多久就这样,房子越大就越不容易打扫。不像一室一厅的公寓,厕所浴室都只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通道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紧贴着通过…… 宋婵打了个喷嚏,打断了陆向珩的思维发散,他处变不惊地放下杯子,等她说话。 “一会我就回家,等头发干了,没找到吹风机。” 陆向珩起身去把地暖温度调高,回来的时候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她扯出几分真诚的微笑接过,默默喝了会,最后才说道:“昨天本来是想着去风台街看阿姨的,想和她说一些事。” 陆向珩静静听着,也不看她,只是随手翻开桌上过期的杂志,看里面宽幅的广告照片。 “记忆既然已经恢复了,我就不可能再去把你当做依靠,而与此相对的,你也不能了。所以我要和她说清楚,不是我不遵守当初的诺言。”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我知道江阿姨走后你就把我当最重要的人对待,所以你从不对我生气,也纵容我的任性和劣习。当初我知道那件事的时候你并没有劝我继续当原来那个宋婵,而是甘愿陪着我一起共赴地狱。” 宋婵知道陆向珩一直把她当作最重要的妹妹和未来的结婚对象来对待。 他很早就说过,他不可能和别人结婚。 至于他爱不爱,大家都明白。 最开始是可以的,她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和陆向珩在一起时,能够感受到他的优秀和强大,自己也在最初的成长中按着他的轨迹生长,努力跟上他的脚步,那个时候没有荡漾的早恋春心,她只知道要足够强大才能拥抱他的脆弱。 像她这样脆弱到需要别人救赎的人,就算在一开始就被他裹在保护的羽翼之下,被当作他的新娘陪伴成长,也只能在冗长的少年时期给予他微薄可怜、并不存在归属感的温暖。 她承担背叛与虚伪,而他承担的是死亡与仇恨,承担的东西不同,他从来都比她坚强太多。 她没能给他戴上花冠,让他心甘情愿脱掉身上精致不出容错的外袍和衬衫,将所有的不堪都彻底裸露出来给她看,在她面前他总是可靠、妥帖、安全,与此相对的,难懂、疏离、不近人情。 宋婵稳住声音,突然觉得疲倦袭身:“你也知道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救赎与被救赎关系,我们只是在续命,以命续命。” 她被保护在十几年的象牙塔中,血液里流淌着的除了天真、纯粹,被父辈传承下来的理性与冷酷蛰伏越久越容易在一夕之间爆发以致于她自身都无法承受。 而陆向珩只能看着这一切走向无可避免的发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挑选好对象,不该在打开她前来拜贺的礼物,不该在那个夜晚跑来试图解救她于所处的痛苦。 实际上并没有解救,而只是暂缓了刑期。 知道父母双向出轨事实后的宋婵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改变,这不仅是一个通知,更是对她此前对自己人生认知的全盘否定。 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在自己从小信以为真的爱里成长出的思想,却反过来狠狠割伤了她自己。 没有人来询问她,她只有一遍遍地问着自己:“既然父母都彼此知道并理解这件事,作为子女的自己有什么立场来指责他们不渝爱情的虚伪呢?这么颓丧下去太玻璃心不是吗?” 她想了很久。 新的假期过后就是新的学期,为了报复他们,一时冲动的选择让她到了一个之前完全没考虑过的陌生高中。 在开学第一天亲自后将胸前的香石竹绢花扯下丢进垃圾桶里——从此之后,她将从前的过往、成就、思量全盘抛弃。 连同悉心浇灌培养出来救赎别人的所有能力,就像恢复出厂设置一般全部清零了。 她变得阴郁,不爱说话,讨厌别人对她示好。 相比起手足无措的江之遥,父亲给了她冷静期,一间按照她心愿来装修整理的新房作为中考礼物,从此她的世界再也无人打扰入侵,他想让她好好接受这一切转变的过程,也许是感到尴尬,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和陆向珩之间在学校里有太多次争吵,从她得知他也跟着一起修改学校志愿开始。 但是常年来依偎相生的习惯是无法轻易变更的,他们彼此仍然是学校里说话最多的人,尽量避免一切麻烦的活动。 两个人都走读,不想有室友关系,有的时候必须上晚自习的时候陆向珩会送她回家。 后来,后来他们彻底闹掰了,陆向珩发现她开始自残滥用药物,逼她去看医生,她每次都大叫得歇斯底里,她知道自己生病了。 但她不想看医生。江之遥的出轨对象是那个常来家里给她开药的家庭医生。 “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不伤害自己。” 宋婵把交换申请表推到陆向珩面前:“填了这个,我就答应你。”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却依旧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也是骗子。” “我不要你管我。” 现在回忆起来,更多的是面对亲近之刃所被揭露的耻感,在这个她暗自倾慕的青梅竹马身上,每个夜晚都在放大让她翻来覆去的疼痛。 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正如十几年他们都在一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分别。 直到出国前一天陆向珩把喝得烂醉的宋婵从薄毯里扯出来的时候,他说他要走了。 她抬起眼说了声知道了,又继续拿起一旁的酒瓶继续喝。 “宋婵。” “你是个独立的人了,如果你不想清醒,没有人能叫醒你,也没有人能把你从即将身处溺毙的水里打捞出来。” 宋婵看着陆向珩,两个人静默着没有说话。 “你是需要我留下,还是离开。” 良久,她埋在毯子里,带着酒醒后的痛感想:不会的,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全心全意地爱我。 她脑海里却突兀地冒出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宋婵终于轻轻松开攥着毯子绒面的手,站起身来将他向前缓缓一推,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路小心。” 他最终没有回头,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出房门。 陆向珩坐在车上关好车窗,摸着后背浸湿的衬衣面料,掏出打火机点上了烟,但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捏在手指之间。 烟雾缭绕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眉眼漂亮又冷洌,浸着寒潭玄瀑的冷意,脸的轮廓温润,便硬生生用紧促不耐的表情衬出一副薄情的样态。 他总是如此。 嘴唇咬住烟的时候,软软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宋婵放进他嘴里的棒棒糖棍,本来硬硬的塑料,含久了却会越来越软,甚至可以咬出甜味来。 如果要戒断掉一种东西的话,最快地方式是去重新上瘾另一种东西。 而嘴里的烟蒂,越尝,只能从海绵的触感中试出苦涩咸腻的味道,怎么都让人感到生厌。 他凝视了那根烟很久,等它燃尽后,如同完成任务一般在手中摁灭余下的火心。 “谢谢你。”宋婵终于从往事的牢笼中挣脱,她的眼里饱含愧疚:“我知道你因为我的事情一直自陷囹圄……” 陆向珩终于喝完了手里那杯又苦又涩的凉茶。 “我的人生不用任何一个人来负责,我也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救赎。” “你明明喜欢的,我清楚你就更清楚。” “……” “你就不怕失去吗?” 他的指节弯了一弯,随即放下那盏茶杯。 “你觉得我对她的喜欢是你对季佳泽那样的喜欢吗?”陆向珩终于在她的注视下说了话,谈到别人触及是禁忌的问题时他却在嘴角扬起一抹平常时温润的笑。 “你想远离季佳泽,以此避免对他的伤害。”他用手指将茶杯在茶几上移出一些距离。 “但我一直想的都是,摔多远,杯子才会碎。” 天青色的瓷杯脱离他的指尖,滑过桌案边缘,坠落下去。 杯子碎了吗? 撒谎(陆周)(慎入) 杯子没碎。瓷杯薄薄一层釉,捏在手里都嫌要抓碎,从茶几上掉下时正好掉在客厅那张柔软的地毯上,轱辘地转了一圈。 惯性旋出地毯边缘的时候和木质地板发出沉重又清脆的磕碰声。最终停下。 陆向珩快要没耐心了,对所有人,对他,对这个杯子。 宋婵走的时候经过了那个茶杯,她也许又说了什么话,但他听过就忘了,心里装着事的时候他是什么也听不进的。 直到房门被关上,聚散的尘埃在空气运动中流转,整个一层俱寂空闻,陆向珩起身去接了杯凉水,回来时看到那个地上茶杯,不一会就默然地蹲下。 那盏无辜的茶杯被捡起来举到与目平直,他漆黑的眼睛很快看见那块凸釉面上微小的刮痕,他没忍住伸手用拇指轻轻刮了一下。 没刮掉。 陆向珩胸口微微痛了起来。 “陆向珩!” 主席办公室被人生气地推开,砸在门后的衣挂上,发出轰轰的响声。 陆向珩正在审核手里的申请表,听到巨大的响动也没有抬头,距离上次他假装醉酒故意在她耳边叫了宋婵名字,周弥音不再见他好一段时间。 他在等她自己想清楚。 她推开他时那种怨恨的神情犹在眼前:柔软的嘴角紧咬着向下撇,纤细的脖颈永远颤抖着抽动,就像是呼吸也十分痛苦一般,推开他时也显得疼痛万分。 她去拿衣服穿上的时候很狼狈,牛仔裤因为腿和手都在颤抖一时穿不上,跪在地毯上向前重心倒了好几次,撞在她买回来的东西上。 他就在沙发上假装醉酒睡着,看她一遍一遍地手里抓起那件被脱下弄得正反不分的毛衣努力翻回,静电发作的声音很响,她恍惚中被电吓到扔开毛衣,又颤抖着继续拿回来翻。 陆向珩心里“啧”了一声,终于起身去拿她手里的毛衣。 “别碰我!”她身体向前瑟缩,怀里抱着那迭乳白的衣料。“……我说了,别碰我。” 她没有看他。 陆向珩伸回手,准备起身去卧室里拿外套给她披着,直到他在没开灯的卧室里听到防盗门砰然关上的声音。 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一地拆了一半的礼品盒和购物袋,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气味,沙发仍然是凌乱的,两个拆摆好的马克杯挨在一起,杯壁紧紧贴着。 他默然看了一眼,眼睛不眨地伸手用外套将沙发上的水渍盖住。 一会,他又拿起一旁的厚外套下了楼。 陆向珩终于看她,在此之前因为他的不理会,周弥音伸出手臂将他桌上的工具全部扫到了木质的地板上,噼里啪啦东西掉了一地。 陆向珩瞥了一眼,那个主席铭牌也被她扫丢在地上,上面写着司熏的名字。 她也不质问他,只是将手撑在电脑背后的桌面和他对视。 陆向珩本来不好的心情在看到她生气的脸时突然变了味道。 “你说。”陆向珩看着她。 周弥音蹙着眉说:“是你给我家里打的电话。” “对。日常问候一下。”陆向珩微微笑了,身体往后倾倚在活动椅上,像是在等候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你……”没意料到他直接承认,周弥音噎了声,随即反应过来又问:“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中国冬天太冷,你身体不好,回去过冬也是为你着想。” “?”周弥音鼻间发出一声促音,像是对他冠冕堂皇理由的最有力驳斥。 陆向珩看了她一眼。 周弥音直起身,退后坐到一边的待客沙发上,换了一副说话态度:“那我劝主席别多管闲事,我约会名单还没划完,至少能排到明年春天。” 她一反先前生气的态度,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目前约过的几个感觉都差了些,可能是主席抛砖引玉,我一时半会挑不下一个能稳定交往的。” 陆向珩知道她想用什么成语,但也不想去纠正。 “不过大家效率都很高,睡完不合适就两散了,我之前不信学校里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各有所需取完就行了。” 周弥音满意地看到陆向珩收起了笑,但下一秒她就看着他笑更开心了:“那不是挺好的,周同学本来就是为爱远赴异国,现在回去前能收获真爱,不是美事一桩?” “……确实啊,谢谢主席帮我这么一催,那我干脆就定下昨天那个男生好了,时间还来得及,可以给他也定一张邻座的机票和我回爱尔兰。” “需要我帮忙订机票的话可以随时联系。”陆向珩点了点头,又继续翻看他的文件,末了又补充一句:“没事不送。” “是吗,我昨天和他上床了,他技术比你好,力气比你大,最重要的是记性好眼睛不瞎,不会认错人,更不会叫错名字。”周弥音冷着脸地说。 “对,酒量挺不错的,我都不知道居然会有能喝得过我的人,我没喝几杯就晕了,不然他也睡不到我。” “噢我忘记了,他有没有射在里面呢,早上走得太匆忙了,一会我还是去检查一下好了。” “天哪要是不吃避孕药还不知道是谁的小孩呢。” “主席,你说是你能让我怀上还是他……” 陆向珩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不用,我帮你亲自检查,避免之后出现小孩流落在外的情况发生。” 他扒下她的校裙,开始去解她胸前的衬衣扣子。 周弥音捂着胸口不让他继续:“你知不知道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你这种行为完完全全是在猥亵。” “不是,我只是在行使一个父亲的知情权,确定一下我有没有这层身份而已。” “我警告你别乱动你。”周弥音挣扎着用脚去踢他,被他用外套罩住了头。 陆向珩撩起她的衬衣衣摆,看到她腰上的青紫淤痕,又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力气大”,才愣住了停下手:“你真的和他睡了。” 周弥音从外套下伸出脑袋,一时头发凌乱,看不清他的表情:“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么装是吧。” “他叫什么名字。”陆向珩问。 “关你什么事……”周弥音终于和他对视上了,也正因为如此,后面想说的话因为他的表情没能说完。 周弥音是第一次看到陆向珩这个表情,他毫不掩饰地,五官各处都在生气。原本浸溪的眉眼蹙成一团,就连向上勾成习惯的嘴角也牵扯出许多怒意。 “我不知道……”周弥音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她捏碎了。 “所以不知道名字你就和别人睡了,内射?戴没戴你不知道还要自己用手去确认是吧。” “不是……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你自己干的不也是这种事吗?”周弥音听了他的话也生了气,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为什么现在反而怪起她来了。 “我能对你负责他可以吗?他算什么东西……” 算了。 陆向珩不愿再和她理喻,伸回手解开腰间的校服皮带,把穿着的西裤褪了。 “不是……你先等我……” 如果不愿意听到喋喋不休的话,可以从根源上断绝声音的可能。 他低头去堵住她的嘴的时候,终于得以忍下了无处宣泄的破坏欲。 伸手去脱了她的底裤,摸到湿润一片时再也不是没有情绪,反而着急着要捅进去,帮她检查到底有没有那些脏东西。 操。 陆向珩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周弥音摇了摇头想要说话,被他用手掐回来不让逃走。 他力气大到无法挣脱,与之前任何时候的相处都截然不同,感受到生理上的压制,周弥音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只是用脚背一下一下踢他的脚踝。 她在这边急中生智敲着摩斯电码呢,敲到一半,陆向珩身子一沉就插进来了。 “唔!!!……”周弥音感觉自己被烫穿了。 这人平时也不是这个速度啊。 进去的时候陆向珩就知道她之前的话都是在说谎了,扒开她的衬衣一看,皮肤干净得没有一点痕迹,再撩开头发,只有她颈侧被他之前咬的痕迹还在。 “我都说了让我先把话说完……”周弥音刚松了一口气,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嘴被他用手堵住了:“唔!!!” 狭窄的甬道包裹住他,紧紧地箍着吮吸,他抵着她的屁股,摁着她的腿往下送腰。 向下送的角度插得更深,力度也更大,皮肤相撞的声音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暧昧的水声开始响起,陆向珩也开始说话。 “不是很想上床么,我和周同学关系这么好,帮忙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毕竟要是周同学睡了其他人惹上了麻烦的事,是有损学校颜面的。”他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作为学生会主席,维护学校声誉,这都是分内职责。” “而且不知道周同学有没有在英国的学校课程中学会不要说谎,在中国教育里,说谎的小孩都是受到最重的惩罚的。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陆向珩语气突然变得开怀起来。 “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嫌放羊,太无聊。于是呢,他就每次大喊:‘狼来啦’。”念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狠狠往里撞了一下,让周弥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村民们拿起武器过来准备赶走狼,结果,发现是小孩说谎了。”他突然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脖子,力度毫不温柔。 “对,就这样连续好几次。”陆向珩眼底的笑尽数落在她眼里:“最后一次的时候,那个小孩就一直在山上喊‘狼来啦’、‘狼来啦’、‘狼来啦’。”他念一句就又深又重地插一下,一下又比上一下重。 “周同学,给你一个当好孩子的机会,我松开手的时候你就可以数了,数错一下就多操一次,午休操不完下午就不让你去上课了。”陆向珩抵在她耳边念:“就只能留下陪我一起当坏孩子了。” 数什么。什么是数不对。 周弥音眼前有些模糊,她感觉他捂着她嘴的手心已经很湿润了,罩着她很不舒服,松开时果然唇边一股凉意,呼吸终于顺畅了。 “第一下没数到。”他向前顶了顶胯,又抽出狠狠插了进去:“一次,第二下了。” 周弥音才反应过来是数什么,连忙接了个颤颤巍巍的“3”。 “4……啊。” “唔…5……” …… 她被翻了个面,被捋着脖子从背后插入,软胸像水袋般垂下,被握在他的另一只手里。 “17、18……我不行了……19呜呜20。” “继续数。” “3536373……8……啊啊啊啊啊啊。” “啊可不是数数呀,一下少了六次,加上刚刚那次,一共7次。”魔鬼的低语从她耳后传来,吹出来的都是冷气。 周弥音吸了一口冷气。 “那要不我们换一种玩法?我每分钟插你60下,你说一句狼来了就少一下好不好。” “掉什么眼泪呢,语文老师给你补课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三十六计的第十五计啊。” “嗯?”他拽了拽她赤裸的乳尖,满意地看着她的脊背颤耸起来。 “你玩激将法这么纯熟,干脆以后专业学军事吧,无师自通还这么聪明的女孩多难能可贵。” 皮质的沙发被她用力的手指抓出挠痕,周弥音脸正对的那块沙发已经蓄了一块水,她呼着热气,感觉腰已经快从中折断了。 “哪里来的小猫。”陆向珩笑道:“想挨操下次不要说谎,懂了吗?” 他用手拍了拍她的屁股,直到拍出明显的红色指痕,才停下继续说道:“是你自己选的。” 她的下巴被他掌着往回扭,直到他看到周弥音那张潮红又布满泪痕的脸,纤长的睫毛上蓄满了泪,和她下面的穴一样,已经在几次高潮里已经如同泄洪泞湿。 陆向珩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那天下午直到日落,上课铃下课铃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人再走出主席办公室。 伤痕 像芦苇的人类本身就脆弱不堪,稍微的刮蹭碰撞都会在皮肤表面留下大小不一的伤痕,日积月累人们不复初生时的模样。 宋婵小时候不爱出去玩,自然少了跌倒打架的事情,身上唯一留下的伤是四年级磕在脑后的疤,因为缝了针所以一直留着一道痕迹。 此时此刻她正看着腿上压着的人手,鲜血从他身下蔓延缓缓淌出,就像涨潮的水,凝在沥青路上。 道路交通灯在她身后闪烁,周围是人车喧哗不止的声音,她一直低头看着那摊血迹,脑海里全是小学的时候去医院缝合时看到一边银色托盘里染红的纱布。 她被这个突然遭遇交通事故被车撞飞的行人给撞倒,她那时正在过马路,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向后坐在人行道上,一时之间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街边的人有的驻足围观,有的继续低头前进。 周围的景色开始转换成五颜六色的霓虹缩影,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报警叫救护车,宋婵颤抖着手去拨通电话——她已下身麻痹,无法从地面上站起。 听到熟悉的电话铃声时,她才发现自己下意识拨了季佳泽的电话,刚想把电话从耳边拿开时,电话接通了。 她换了手机卡,拨过去应该是未知来电显示。 “喂?” 宋婵听到他的声音,眼眶就自动泛酸掉下眼泪了。 “缠缠?”季佳泽的声音刚响起,一旁也终于有路过的年轻女生过来询问她的状态。 两相干扰下,她在忙中按了挂断键,切断了通话。 “没关系吗?” “有没有受伤?” “快叫救护车!” 她颤抖着手挂断季佳泽不断打来的来电,终于断断续续地划开屏幕找到陆向珩的手机拨了出去。 “喂?” “哥……”快来接我。 在季佳泽来之前,在她还能忍住不去依靠他之前,在她自私自利的感情不会拖累他之前。 她是这样一面希望他快来接近她拥抱她带走她,又希望他尽早脱离她的身边。 宋婵那时不相信季佳泽会喜欢她,就算是有,那也只是主人带有对宠物意味的怜爱,偶尔用手指轻挠带有软毛下巴的暧昧与居高临下感。 那样的感情又如何平等呢。 所以她也从不敢认真付出些什么。 最初的时候,她只不过好奇,好奇简单的行为关系如何能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也许还有对好看事物的见色起意,邮票、钱币、宝石……从小养成的收藏习惯让她养成欣赏美好事物的惯习。 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安静,这种时候宋婵喜欢专注看季佳泽,他有时会读杂志,有时会低头玩音游,更多时候会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更多时候两个人会待在那间弃置的社团活动室,上了锁的柜子里存着避孕套和润滑油,只有他们两个持有钥匙,宋婵的那把是原配的,季佳泽的是备用的。 柜门的钥匙小而薄,银色的金属片,宋婵将它穿在绳里挂在左手手腕上。 季佳泽时常以训练为由逃了国际班水得不行的晚自习,在他们缔结这种隐秘的关系前,他只去图书室和琴房睡觉。 后来他拆了楼上影像教室的投影仪用来放电影。 宋婵站在教室后门放风时不经意回头看了他一眼,身量很高的少年站上高桌后向上伸出手就能很轻易地碰到投影仪。 他不喜欢穿学校的衬衣制服,经常在里面套白色的长袖,衬衣扣解开,多数时候不会穿配套制服的西装外套,只敷衍地披着学校的蓝色运动衫,避免校服风纪检查带来的麻烦。 品川校训“饮水思源,笃行律己”他好像从没放在眼里,他也很少有在学校里显现出很有兴致的时候,违纪也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 仔细观察能感受到静静坐在休息椅上的他听队员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倦意。 那天下午在拆投影仪的时候他很认真专注。 拆下最后一个部件连带着线拆下时,宋婵才和他一起呼了一口气,他朝着她招招手,把线拔下递给她。 “你拿这个。”他用手指把线表面的胶皮抹了一圈,把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了。 宋婵怔了一下。 宋婵之前从没看过这么喜欢发呆的人,在她晚到教室十分钟后就在沙发上盯着墙壁屏幕看了好几分钟,不是考虑也不是思考,他好像总是在想象很多东西。 她都看不见。但这些时刻会让她从他身上感到自由。 她喜欢他发呆的样子。因为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看到。 如果你站定在他眼前,他的失神又会重新聚焦在你脸上,不过因为宋婵会动,这次发呆他至少会稍微动动眼睛,去分点心力捕捉她每个奇怪的动作背后具有什么寓意。 她一般会去吻吻他冰凉的嘴唇,他会后知后觉抬着头让她亲。 然后稍微清醒些了,他往常会拿起遥控器选一部冗长的电影开始播,但今天她迟到了一会,不能按照计算的时间在宵禁之前出校门。 所以他这次也一直没拿起遥控器。 他不太在做之外的时间去触碰她的身体,最亲密的接触是她会主动去亲他的唇棱嘴角,且是干燥不带其他意味的贴吻。 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和反感,宋婵觉得她在距离这方面还是足够克制。 宋婵理所当然判定季佳泽对待她就像对待其他任何一个女生一样,因为她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碰巧中了别人推荐的彩券,运气好可以龟缩在他的背后牵着他的衣角,合情合理地躲在他的阴影里乘凉。 季佳泽盯着她的衬衣看了一会,她才褪去扭捏,解开纽扣和内衣,作为迟到的半主动补偿。 他轻轻嗅着她的胸前,含混着乳肉咬住她胸前最为敏感的地方。 微热的呼吸打在她细腻白滑的皮肤上,他的呼吸很缓慢,吞咽的动作带有含化的意图,温柔并不急躁。 满月激起浮动的山脉,宋婵含胸弯了脊背,她不太习惯被舔胸,更何况季佳泽这种近似哺乳的力度,让她腰间升腾出的难堪大于情欲,但又是舒服的,如果可以自由扭动着躁动的腰肢会更好。 但可惜的是被他掌在手里,握得很实,逼得她带有湿意的叫声萦绕房间,她的腰也无法挪动逃脱半分。 他吃完后她的胸脯前一片水意,宋婵已经被折磨得眼前发白,直到被掰开腿扯开内裤舔湿到穴口时她才恢复了一些清醒思考的能力。 宋婵感觉自己的眼角要瞪裂了,她很快反应过来用手去推季佳泽埋在她腿间的头。 “你干嘛。”她听见自己声音里带有许多不可置信带来的赧意。 “……”季佳泽抬起头一脸茫然,嘴角还带着水渍,甚至想了想才说:“帮你口交。” “不用帮我……”宋婵的预设里,口交是互相的事情,她此刻被他帮了,那一会不就…… 她咽了咽口水,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张着嘴被塞满的丑状,但更多的是觉得季佳泽的会塞不进自己的嘴里。 会被撑坏的。 她仍然记得初次时被磨红的穴和撞疼了一周的耻骨,源于他惊人的长度和硬。 但……试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行。 宋婵妥协了。她等了一会才认命地往后倒去,仰着头感受到他的头发蹭在她腿根的软肉上,磨得她腿心痒痒的,然后感受到舌面舔上整个穴口,刮走上面流出的淫液。 温温凉凉的,软软的,刺激,舒服的…… 比起插入式的做爱,用嘴又软又湿,舔得她的穴好像从内往外冒热气。 有时他会吸吮她脆弱的阴蒂,她会感知到尖叫从脑后升腾,周转一阵在蜷缩的指尖和嘴里吐出。 他在裙底用嘴包住她湿滑的穴口,往里伸进灵活的舌头,甬道又热又窄,喷出的水溅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淫靡色情。 她的裙底带有很好闻的花香,大抵是护理液里的香氛,自从他每周会找她固定要两次后她在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会用,尝起来是植物入口的涩感,出水了之后会变得腥甜。 宋婵的穴太湿了,是他和她说一说话伸手摸就是一包水的程度,他时常怀疑她吃了什么助兴的药或者有点不可告人的性瘾,而他一开始以为的受虐倾向也没有在之后表现出来,也许是有意隐瞒或者是他预判失误,他不清楚,也不太想探究。 而她的穴实在太窄,舌头缺少骨骼硬度,钻了一会就被抗拒地推出来,她又应激地夹紧穴,他只能去疼爱高高挺立的阴蒂,又红又肿,带着痒意的,生物上这是女性生理意义的性兴奋和勃起,一舔一吸足以就让她往外冒水。 最后他轻轻咬上那一粒顶端的时候,宋婵哭了。 上面下面哭得一个比一个糊涂。 他去给她擦眼泪,高潮过后她的脸变得更加可爱好看,嘴唇和脸颊都很潮红,眼睛亮得惊人,他说你看这是生理意义上女性的射精。 宋婵呼了一口浊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季佳泽弯了嘴角,去扯了纸巾给她擦拭下面流出的“泪水”。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她太累还是一开始就没这么想,季佳泽并没有对她提出给他口交的要求。 宋婵闭了闭眼,心里想着下次一定。 xiao狗 季佳泽在车祸的下一条街口找到了宋婵。 虽然她很快挂了电话,但手机收音到交通管制的警报声。 查了最近的车祸地点在交北巷后季佳泽就立刻从家宴饭桌上离开。 在围起来的管制线外没看到宋婵,又和管理秩序的交警确认伤者是一名被送往医院的男性后,正准备赶往下一个邻近车祸现场的季佳泽在一个黯淡的水泥角找到了宋婵。 她裹在黑色的大衣里,毫无生气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严冬季节路面冰得厉害硬得硌人。 季佳泽很快联想起她的前两次车祸,那些缺失的记忆空白就这么被眼前的画面填补——她往常鲜艳的唇色此时褪尽惨白,浓密的睫毛紧阖住双眼,随着他颤抖的身形无端晃动着。 季佳泽脑内一片空白,甚至毫不礼让地隔开围着她的几个人,从地上抱起身上带着血迹的宋婵。 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 季佳泽想,总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变成这样。 “你好……你认识这个姑娘吗,你要是不认识我跟着一起去医院行吗?”旁边的女生拦下了想要离开的他,说已经打了救护车电话,正等着车来。 “谢谢你,我是她……哥哥,我直接带她去医院。”面对着女生仔细打量的神情,季佳泽才改口解释道。 交通管制刚结束,附近的救护车肯定已经在使用途中了,他并不想等。 “我刚看了她的学生卡,你说是哥哥还是给点证明吧,说对名字再带她走。”她也许是看出他不寻常的停顿,神色戒备地更上前一步更坚定地拦住了他。 “她叫宋婵。还有,我们学校没有学生卡。”品川只用人脸识别与数字id。 “……嗯,你去吧,我一直担心看着她跟到这里,应该是没有受伤的,但以防万一,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女生才露出轻松的神情,微微鞠躬说:“对不起。” 知道她在为什么道歉,季佳泽才回过神来,回道:“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不放心。”但他无意解释更多,径直走向车流。 带宋婵去医院检查一圈,确认没什么事后季佳泽才缓缓划开手机屏幕。 …… 他眉心跳动地看着新的来电提示盖过18个未接来电,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宋婵的领口,才小声地接起:“喂。” “你还知道接电话??季佳泽你是不是以为快成年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啊?”专属于他那偶尔神经衰弱时常让他精神失常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还记得是你爷爷生日?筷子还没动人就走了,你知道你妈要怎么给你编吗!” “你编的什么。”季佳泽及时打住她的话。 “我说你去和同学参与的一个program出了问题,学校打电话叫你去一趟,但你晚上得早点回来,你爷爷找你有话说,现在吃完饭正看佳林练琴,明早他就回去了。” 季佳泽听出她为自己谎言编得有理有据而渐渐显露出得意的语气,才说道:“美悦子女士,外面打不到车,太晚了,请您屈尊来市医院接我一趟……不要开两座的,你开我爸的车来吧。” 对面果不其然又重回生气的状态:“我还没问你滚去干嘛了你还使唤上你妈了是吧!还开你爸的车,我给他刮坏了这周打不了麻将了!你小子……” “我接个人回家。” “你接什么人回家??” 季佳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宋婵,声音中能听出带着一些不常见的心情愉悦:“嗯……接媳妇回家。” 路上怕吵醒宋婵,高美悦子一直缄默着调高暖空调没和她的儿子说话,只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进行眼神沟通未果,她一边感叹这毫无默契的母子情一边看着车仪表盘上的温度显示,觉得明天一过,也许就要落雪了。 直到季佳泽当着电视机前沙发里窝着的一群弟弟妹妹把宋婵抱回房间里休息的时候,高美悦子才表露出她的不乐意:“你能不能别对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动手动脚。” 季佳泽乜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拿来的干净睡衣,才慢悠悠说道:“都和你说了这不是女朋友这是媳妇,你可以走了。” “你小子!把你妈当啥了,工具妈?”他被她用手指抵着脊梁骨却毫不在意。 “嘘——”季佳泽竖起手指,皱着眉说:“小声点。” 高美悦子嫌弃地也回皱了眉,无声地骂了他几句,最后才说:“瞧你那不值钱的样。” 不一会是她下楼梯的响动,再过一会二楼琴室隐约的练琴声也停了,季佳林此时不知道得多开心天降这一笔无缘无故不用练琴的饭后时间。 季佳泽无心想他,他伸手捏了捏宋婵的手,觉得有些凉便裹在掌心里捂着,也不怕她会醒——宋婵不太喜欢被人包裹住,捏着她的手太久就会醒,她嫌他手心不够干燥,握久了生水。 他又举起遥控器调高了他房间的空调温度,觉得热得快起薄汗才起身脱掉外套换上家居服,正系着衬衣扣子,回头一看正对上歪着头看他换衣背影的宋婵。 季佳泽赤脚踩上床边的灰色地毯,低头去看她。 她眯着眼,脸色缓和许多,漆黑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才借着壁灯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虽然阔别许久,但她是来过季佳泽房间的,过了一年,房间还是和她独栋一样的灰调,只是身上盖的被套换了白色的,她扭着脖子侧过去看,一只丑得突兀的熊就在枕头边盯着她看。 宋婵有些意外,问题竟在无意中脱口而出了:“你怎么找回来的。” 纽扣熊,源于她和季佳泽关系结束前的赌约产物,也是她送给季佳泽的第一个礼物。 “橄榄球,你赢了,我就给你做。”宋婵彼时翻过他故意翻到那一页的织物杂志,桌上是配套的线团和棉花针线,其中意味显而易见。 季佳泽这才不装模作样研究手里的switch了,他放下手柄,凑近了宋婵脸边,又重复问了一遍:“真的?” 距离有些近,温热的呼吸拍在宋婵脸上,她难免有些心猿意马,只侧过头指了指杂志上的教程,默默拉开了些距离,有些慌乱地说:“嗯,学不会我给你买一个就是了。” “不要。”季佳泽皱了皱眉,又补充道:“要你做的。” 宋婵眨了眨眼看他,感觉他说的话好暧昧。 季佳泽从桌上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翻了学校里所有的垃圾桶。” 宋婵正喝着他递过来的水,险些噎到,想要去摸摸那只纽扣熊的想法瞬间被打消,她讷讷地握着马克杯,季佳泽翻垃圾带来的冲击让她忘记这是他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想不起举动的亲昵,只把杯里的水一股脑咽进胃里,试图缓解一下脑内的懵涨。 “我当时……”宋婵咽下水,又想解释什么。 “嗯我知道,是保洁阿姨看太丑了,以为是垃圾,扔处理池了。”季佳泽当时忙着去追宋婵,一时之间没来得及管她扔进花池里的熊。 “……” “你之前说的让我冷静考虑这件事,我想清楚了。”季佳泽托着那张白色的人体工学椅坐到床边,他看着宋婵说。 相比起他冷静的神色,宋婵却内里生出一种烧心感,她“嗯”了一声,没继续搭话。 季佳泽看她不太想多说的模样,顿了几秒才继续说:“我遇到你之前,一直觉得文明是人类社会最终极的产物,是最凝练的智慧,现代人不用同原初时一般茹毛饮血,是男女而非雌雄,是性交而非交配。” “在我十几年以来受到的教育与规训中,我一直崇尚理性而非感性,认为屈从欲望是进化不完全的产物,亦或是自己粗鄙低劣原始血统的证明。” 他突然起身,越过身后台阶,从房间角落的书架上抽出一册绘本。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讨论bdsm,为了让你说真心话我还提出以玩游戏的方式进行。” 宋婵在他折返的过程中很快回想起那个夜晚,他坐在她一楼的吧台前,手里握着淡色的起跑,在问了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后,锐利地把问题抛在她的身上。 “小狗到底对你来说,是简单的称谓,还是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那时没有回答,选择把面前故意倒满的酒喝下。 季佳泽把绘本重新塞进她的手里,并顺势翻开了扉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她的名字。 他继续说:“启蒙绘本,1983年版,你书架上最旧的书。” “世人解读狗,通常是带有贬抑色彩的,它们与人类在生物基础上并无区别,是文明区别划分了它们。而文明的进程越是推进,好像平等的爱也更加趋于理性,人们对爱的解读也更刻板严苛。” “理性意味着衡量,意味着最优解,所以婚姻在其框架下的合理化产物,两方个体共同平等地组成家庭单位,持有物共有,他们的结合是达成一致的协定,共同通过缔结社会联系来完成这种情感……算了,劳动生产。”季佳泽顿了顿,又说:“而这又是文明带给我们最大的创伤。” “受伤的本能企图生存,努力渴求一种基于力比多的爱欲维系,于是向下求取,看到狗象征背后的无所渴求的纯粹的爱。” “但是小狗不会埋怨么,真的只是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爱么。”他把绘本翻到最后一页:“也许这是一种假想呢,因为地位不平等而爱得被动,恐爱而不得的人才会患得患失如犬兽,如若爱在开始便不够平等而患彼此不均,高位的人是否是在利用俯身之人的恐惧与不安来维持内心的稳固呢。” 宋婵看着最后一页,乖巧的牧羊犬守在农庄,等待主人的归来。 她想起之前和季佳泽吵过的话,彼时她有些情绪失控,说他根本不明白她心里的考量和痛苦。 一向冷静的季佳泽却突然闷出一句话来:“你心里下雨,而我却给你撑不到任何的伞,宋婵你自己不明白么,你都没有允许我进去,我怎么给你撑伞。” 她血气上涌,忘了他紧接着说的话:“我一直在外面淋雨等你。”这句话对那时的他来说,多么难得的姿态——他从不渴求任何爱来维系自己的生存,他从来自由而独立。 她痛苦于那段时间季佳泽略显频繁不经意提起未来和关系的确立,她每次都只能痛苦地压制自己的本能,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亲睹的前车之鉴。 不可能,不可能会在平等的基础上,会有人无所求,用丰厚的爱来馈赠她贫瘠的内心荒漠。 除非。 “那我们就结束吧。” 偷来的时间终归还回生命的沙漏。 一场车祸惩罚她忘记这一切,也给她的痛苦画上一道中场休止符。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你还是会来绿茵场,一次次掉进我旁边的漩涡里,你还是会喜欢上我,遵从于你内心的爱欲。” ——反复排练相爱才是必然的主线结局,他们之间的偶然只有那次水池边的偶遇。 “你会下意识想让我处于仰看你的地位,而你却说不清这是遵从自己的哪一条意志。” ——我想让他当我的小狗。 “我们之间绝不是理性衡量下正常的关系,我们的爱也从来不纯粹,以占有彼此为目标,攀生纠连,无法分离。” ——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你逃不掉了,宋婵。” 她的眼听着这句话颤了颤。 玩尬 高美悦子踌躇地看着和季佳林一起下楼的父亲,此时此刻他正端坐在茶几前喝着方才沏好的茶水,沙发上的小孩贪玩早已一个个挨着下楼,到地下室的播动画片儿看。 手里卷着毛线团的她终于在精神矍铄的老人喝下第四杯热茶后再也坐不住,踩着那双半织的拖鞋“蹬蹬蹬”上了楼。 脚步声愈显不耐与一些当不懂事小孩家长的气愤,但终究在房间前不久的地方就放轻了脚步,她犹豫了一会才轻轻叩了叩门。 正想着做家长的是不是应该体谅一下儿女的感受,不一会她那不争气的儿子终于从打开的门缝中伸出脑袋,面色间是类似好事被打断的不虞。 季佳泽难得说这么多话,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内心剖白就差宋婵松口了,心情算不上有多好。 看着他这幅表情,高美悦子几乎快被气死,她压着气声说:“快滚下去,你媳妇我来帮你看,行了吧。” 饶是再压低声音,坐在床上的宋婵还是听到那个亲昵的称呼,不顾他看不看得见,她下一秒就朝着季佳泽的背影白了他一眼。 “不行。”季佳泽很快否决她的提议,但想起她有多害怕一楼客厅端坐的公公,这才退了一步说道:“我们一会就下去,你先回你屋里休息吧。” 高美悦子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终于又重新高兴起来,又故作贴心地絮叨着问了几个问题,在季佳泽渐黑的面色中及时打住,上了楼溜之大吉。 比起倍受人疼爱的季佳林,季裕对季佳泽的偏爱和期待更多些,和情商高的弟弟相比,他的不近人情让他更看到当年自己倾慕的样子。 爱屋及乌,他每年从西北遥遥远远地过来一趟,说是过生日,但都是想找点正当理由回来和季佳泽说几句话。 于是当他看着宋婵窝在季佳泽身后不情不愿下来的时候,遒劲的眉心重重地跳了跳,嘴里季佳泽说“很好喝”的金骏眉也顿时索然无味,他放下茶盏,看着季佳泽牵着宋婵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学业好些了,明年就着手申请院校了,身体健康着,运动比赛中没有受伤,和朋友相处都忠诚和善,老师对我评价都很高,父亲的话都听着。”正要张嘴问话的季裕看着自己的孙子还没被提问就自顾自答了一堆话,他旁边的宋婵脸色有些异样地抬头看他,季佳泽对他俩的神色置若罔闻,又继续说道:“爷爷对我来说是最亲近的家人,明年这时我大概已经申学,怕来不及告知,这次要和您说件事。” 季裕捏了捏手里的手杖,还没来得及组织,就看着他正襟危坐说道:“我喜欢我旁边的姑娘。” 然后呢? 忍住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耐心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话。 不是还应该有个“我希望娶她为妻”或者“希望您能同意成全”再或者……? 然后他再好说一番教育言论,这将是他首次对孙辈的感情生活作出具体的指导。 宋婵尴尬地坐在原地,眼睛对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鲨鱼拖鞋尖,看着它小幅度地重合又分离,鲨鱼的嘴已经亲过来亲过去,愣是来回十几下,都没能逃出这场沉默的海洋。 季裕咳嗽了一声,这才缓住喉咙里一口气,接过话茬说道:“年少的喜欢是美好的事,我并不反对,你们这……” 看着宋婵不自在的模样,季佳泽才抿着笑意一脸纯净无害地打断道:“我只是来告诉您我喜欢她,我没有别的请求。” “噢……”老人面色僵硬,像是眼前的景象和经年岁月中的一幕相重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季佳泽就颔首表示告别,牵着宋婵又上去了。 “您早些休息。” 季裕几十年岁月铮铮,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直到他看着季佳泽的拖鞋穿在宋婵脚上,而他脚上只剩一双白袜踩在瓷砖上的时候,想起高美悦子总是小声的嘀咕,他在心里也不由得暗骂: “真是没出息。” 宋婵巴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她走过楼梯转角就挣开季佳泽牵着她的手,连忙按照原路跑回他的房间,路上又突然想起她好像忘记和季佳泽爷爷打招呼了,窘迫顿时更加上脸。 一面暗骂自己总是不知道拒绝,一面进门反锁上季佳泽卧室,谁知他在后面这么悠闲自得地慢慢走是因为棋高一着不怕她的小动作。 不一会他就用备用钥匙转开了卧室房门,从床上拔起萝卜样的宋婵,看着她的脸红得惊人,眼角沾着水,样子像是要哭了。 受欺负的漂亮姑娘总是惹人心颤,他低头去吻她的唇角,被她推开,他又亲,再推开,直到被推开了好几下,他才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她:“罐罐在地下一,想看看它吗?” 怕她误会,又补充了几句:“地下一有宠物室,比外面庭院暖和,冬天它怕冷喜欢待在那儿,我没课的时候都会带它出去散叁次步。”季佳泽像是在邀功一般,用手指在她面前比了叁。 “……”宋婵听见是罐罐,这才将刚刚的尴尬抛之脑后,抓着他的手腕说:“要看!” 她住院时问了陆向珩罐罐的事,他说没在她的住所找到小狗,那时她就知道应该是季佳泽将它带回了家。 急着想见罐罐之余,宋婵又想起了什么。一会下楼一定会路过客厅,宋婵实在是不想再见那个无辜的季爷爷,他的表情越是僵硬尴尬,她的歉意和窘迫就越是多。 季佳泽在搞人心态这方面颇有建树。 屋里温度高,季佳泽从衣柜里给她换了一件略薄的外套,看出她在顾虑什么,便说:“爷爷习惯早睡,客厅不会有人的,你要是担心,我们就坐电梯下去。就是地下小孩多怕吵到你,要不我还是把罐罐抱上来。” 宋婵想了想,随后“嗯”了一声,看着季佳泽听了她的同意后很快起身去拉门,又说:“你的拖鞋。” 她把脚从那双灰蓝色的鲨鱼拖鞋里伸出,向他的方向踢了踢。 季佳泽回头看了看她,终于展露出这些天以来的真诚笑意,回道:“你穿着,我去去就回。” 许久没见到宋婵,小狗开心地蹦来蹦去,可能是因为季佳泽给它罐头不知节制,比起之前,现在更像一个棉花团子在地毯上转来转去。 怕她饿了不和他说,季佳泽用手机点了几份她爱吃的外卖,她接过碗只吃了几口草草结束,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剩下的都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等季佳泽下楼去扔垃圾回来的时候,发现宋婵抱着罐罐在地毯上枕着靠枕睡着了。 他反手把顶灯关了,连人带狗抱着宋婵上床给她盖好被子,俯身低头时闻到她颈间的香味,略顿了顿,从房间里拿了浴巾和换洗衣服,去了叁层的浴室里洗澡。 沐浴过后心思干净了些,他吹干头发进卧室,看着宋婵靠着床里面背对着他睡着,后背有一块空着没盖着被子,正好露出后颈小小的一块裸在空气里。 季佳泽反锁上了门,掀开一角被子,赤着脚上床。 床因为他的体重向下凹陷一块,不过由于床垫弹性好,没有波及宋婵那部分,季佳泽斜视过去,看到她胸前一块蜷着的白色马尔济斯还在熟睡,于是伸手扣着她的腰,隔着两层睡衣紧贴着她的背躺下,盖住了她容易着凉的皮肤。 宋婵醒了有一会了,此时被季佳泽抱在怀里,又想起他说的听起来很不像回事的那些话。 诚然,她是讶异又有些高兴的,季佳泽虽然在一开始就不喜欢表露情绪,但在他们第二度坠入情网的时候时常表达出脆弱又略显可怜被动的状态,努力配合她的需求,这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心意了。 在她恢复全记忆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现实顾虑是这么多,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考虑到未来的事情,她并不后悔在医院推开那个熬夜过度而难得显得虚弱的少年。 她在很久之前就认识到自己喜欢季佳泽了,很久之前。 于是才会在眷恋的同时想着逃离,越是喜欢就越是自卑,最终忍受不了自己的犹豫与怯懦,在看着他一步一步陷入进去的时候,割肉止毒一般提出结束的话语。 宋婵不得不一次次回想起走廊上他望向她的神情,他那时没有流露出悲伤难过,连最基本的质疑都没有,季佳泽只是有些无措地问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一切都在那里结束就好了。 绕来绕去,其实最卑劣的人,是她啊。 如果她真的为了他好,就不会屡屡表现得那么徘徊不前,就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企图获取他的拯救。 季佳泽的呼吸声在她身后平稳地响着,他轻轻伸手,挠了挠被她发丝弄痒的鼻梁,放回的手轻轻扣在她的小腹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裤,宋婵心里好像也被发丝,挠得痒了。 虐狗 “季佳泽……”宋婵小声地喊他的名字,他身上海盐沐浴露的味道裹着她,还有他枕头上留久的旷野香水味与之两相交杂,洗过澡热气腾腾的身体贴着她的,像是要把她逼出一层薄汗。 “嗯?”他声音很低,叁楼这一层只有他和季佳林的房间住着人,中间做了隔断隔音很好,但耐不住他愿意对她温声细语讲话。 “怎么了。” “我在想,那个车祸……”宋婵的话还没说完,季佳泽就用手盖了盖她的眼睛,打断她道:“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帮你打电话问了,他没有事,刚刚就从手术室出来了。” “噢……”宋婵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他心间又是一动,却最终又把手收回,温柔地说:“睡吧。” 见她醒了,他便用手穿过她的颈侧,调整了新的姿势,完全将宋婵裹在他两只有力的臂弯里。随后胸腔贴着她的蝴蝶骨物理传导出一声满足性的喟叹,震得她脊背麻痒,好不自在。 正想着事的宋婵一会抖了抖肩上的被子,一会移动被子下盖着的脚,不打算睡觉的时候她小动作多得不行,本人却对此毫无所知。 季佳泽这才睁开故意耷拉合上的眼皮,在她耳边问她:“不想睡觉?” 可能是因为刚刚他没怎么喝水,此时他的嗓子就如同轻微感冒了不得不哑着说话,让人觉得喉咙里蕴着某种欲念似发而不发。 “噢……没有呀,睡睡睡。”宋婵其实是有些不习惯,自从上次季佳泽去新加坡研学,她就没这么和人紧贴着一起睡觉了,独自睡了好一段时间空房。她甚至又仔细算了算,发现也有不久了。 “噢……”他学着她的语气,坏水便从他接下来的话语里冒出来了:“那你给我插一插,好不好。” 宋婵没想到他说那么直白,一时在黑暗中红了脸,她背对着点亮的台灯,声音中有些赧意:“你怎么这么……” “不要脸”叁个字被他捂在手掌心,他另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攀寻着她的腰褪下了她薄薄的睡裤直到腿窝,再抵上去的时候前端的黏液正蹭在她的内裤和后背边缘,于是翘立起来的性器自然而然地顶开柔软的腿肉,横插在它们之间,往前一顶就隔着蝉翼般的内裤蹭在她软软的穴口上。 “宝宝,两周零一天没插过这里了,我帮你看看,还紧不紧。”他的右手从她小腹前往下滑很轻松就伸进裤子里,中指和无名指并拢,撑开肥厚的阴唇,很快摸到滑出水的珠子,往下几寸的位置找到软塌下去的一块,戳进去时虽仍是感到艰难,不过有水的润滑却不显得晦涩。 他用修长的手指帮她做扩张时,身下的性器仍不忘对准她的臀缝前移后挪,舌头舔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一片舔来舔去。 季佳泽之前说过这是在做性爱皮试,通过看她被他唾液舔过的地方红不红肿,判断她的体质对他的精液过不过敏,而她每次都被他舔的红透像过敏,他就会装作可惜地说:不能内射了好可惜。 然后一面科普戴套的必要性一面用各种不同牌子不同功效的套轮流着插她的穴。 以免过敏。 宋婵抖着身子感受到他的手指给予给她的规律抽插带出水液了,她睁开眼看,马尔济斯犬的黑色小鼻子正对着她的脸翕动着呼吸,而她身后更有一个呼吸像舌头收不拢的大型犬在她背上舔着留下一个个吻痕,伺机着什么。 他多余的手穿进胸罩里摸她的胸,大拇指和无名指拽着两颗顶端,一齐握在手里宠着,绵软的手感让他感到久违的快乐,他说:“小狗宝宝,住院这么久,奶变这么大了么。” 他知道宋婵恢复了记忆,就不再显露出丝毫弱势的痕迹,色情的话说得比呼吸还要自然,倒是让宋婵感到不适应了。 她的胸和穴都被他用手玩着,嘴上还要被他臊到,宋婵忍不住往后踹了踹他,却被压着翻了个身,被他全然压在她与之相比显得格外纤细的身躯之上,性器勃然而发,抵在她半垮着睡裤的小腹上。 一旁的马尔济斯终于被这大幅的动作弄醒,它睁开眼,在原地绕了一圈观察它的主人,看着她似痛苦又不太痛苦的神色,便站在枕头边开始舔起了宋婵的脸颊。 “这种事,小孩子可不能参与……”季佳泽揪着它的后颈,将它轻轻扔下床边的柔软毛毯,丝毫不理会小狗在床沿“汪呜”的急切叫声。 他将性器抵在宋婵穴口,看上去热切又急躁。 宋婵也被他撩拨得口干舌燥,这还是他第一次伸进手指抚慰她却不让她达到高潮,此时里面仍痒得厉害留着水液,翕动着渴望得到他的抽插以此纾解。 季佳泽看着她主动前迎的动作,却黑着脸退了退身,后退的动作显得有些狼狈,他被气得带出一丝尴尬的笑:“宋婵,几天不见,不知道避孕套叁个字怎么写了是吧。” 避孕套? 宋婵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季佳泽家里,这种不太有隐私的房间确实不会有避孕套,她皱着眉斟酌了一下,说:“明早吃药就好了,你快插进来,求你。” 季佳泽正从床头的黑色外卖袋子里掏出一盒新的冈本,听到这句话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却还是忍耐着伸出手指撕开纸盒的包装,直到拿出一连串的正方形塑料片。 “求哥哥内射我……” 季佳泽的手一抖一滑,刚拿出的沾着润滑油的套子就这么应声掉在被套上,弄湿布料一块痕迹,他身下的性器因为等待和忍耐肿得发烫,立在空中带有呼吸间可确认的上翘弧度。 宋婵又眨了眨眼,握着他的手腕示意他把那个不能用的套给扔了,季佳泽任由着她操纵他的手捡起那黏腻的一团丢进床头的废物篓里,她甚至还嫌浪费一般牵着他的手将他手指上剩下的油都抹在他挺翘发涨的性器上。 满意地看着他爬着青筋的阴茎上沾上油湿的水光,宋婵才又满意地躺回床上,看到他一脸复杂的表情。 “不是说性爱分离么。”他突然提起之前她提分开时的话,此时此刻倒是不着急,就等着宋婵回复他。 宋婵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当初自己说过的话,彼时她说:“我们又不是正当恋爱关系,做不到性爱分离还是早点结束及时止损。” 她看着他好像突然失去做爱兴致的模样,急了:“我说的是气话能算数吗?” 季佳泽挑了挑眉,俯下身去对准位置,抵在入口又问:“那我们之后建立的恋爱关系算数?” 宋婵咬了咬后槽牙,不免有些憋屈地说:“这个算数。”复又忍不住扭了扭腰,说:“季佳泽你去的是新加坡不是清迈,你要是不行我们现在就分……啊。” 他在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去伸手开了一个新的橡胶套,手指握住向上一撸,透明的橡胶裹露出他的形状,在宋婵险些说出那句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之前冒昧又生硬地插了进去。 备受冷落的内壁被碾着撑了开来,本应熟悉的东西此时多了几分别开生面的涩感,宋婵的穴裹着季佳泽的阴茎,一口一口像排斥般往里吸。 在进去的时候季佳泽额前积的汗便落进宋婵解了几颗纽扣的上衣缝里,看不见掉在哪儿,他索性扯开剩下的扣子,左右掀开睡衣那层薄薄的布料。 她的内衣早在侧躺着揉胸的时候就被他娴熟地解开脱下,此时裸露而出的雪白胸脯正对准他好看的脸,在幽暗的灯下发出莹白的光。 他低头去吸她,一面不停身下的操干,直到穴被捣出乳白的沫,乳尖被疼惜得翘立红肿,季佳泽才心有余力地问她怎么光是长奶却不干奶事。 “你别惹我……生气,奶水是要生了小孩才有的……嗯……”宋婵闷出一声哭腔,全然不像生气。 正好说到季佳泽可以借题发挥的点上,他想起她醉酒时说的一堆“宝宝言论”,感觉下身更硬:“让你怀孕是我的义务,等你成年了我就绑着宝宝在房间里天天操,操到宝宝有宝宝,你就能干奶事了,嗯?” 季佳泽将她翻了个面,又从背后重重地插进去,这种完全纳入的快感让他匍匐在她柔弱的脊背上喘气:“呼,到时候你怀孕五六个月肚子大了,又能继续操了,就这么,我托着缠缠的肚子,一下一下往里插。” “让你爽好不好。”他咬着宋婵的耳朵,继续输出令人感到羞耻的淫词浪语,身下的人也越来越敏感,像是真的联想到了他所描述的画面,甬道夹得更紧,身体也愈发绷直。 后入的时候他用的力气会更大,这个姿势狠狠地撞过去时会插到令人意想不到的深度,也能让身下的人哭泣求饶得更厉害,只要再稍稍挪出手去抚慰她的阴蒂,水就像开了闸一般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唔……嗯嗯嗯嗯——”她埋在枕头里爆发出高潮时控制不住的娇喘与浪叫,一旁床下的小狗却以为主人受了委屈正着急地哼叫着。 “佳林?你怎么还没睡觉?”走廊突然传来高美悦子的声音,隔壁的房门好像在此之前就被打开,但宋婵没有注意到这个动静,她捂着嘴往身后看,季佳泽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握着她的后腰顶撞着她,甚至还配合她高潮后的余韵慢慢给她新一轮的快乐。 “你哥哥都睡觉了,大晚上的不准玩ipad,要不我就没收了。” 高美悦子的脚步声缓慢地挪到了季佳泽的卧室门口,宋婵睁大了眼,生怕季佳泽的妈妈硬生生推开门撞见她儿子和她正在她儿子床上做爱的场面。 她伸手想去推季佳泽,结果却在空中被一把接住,他摁着她的手在床头,更猛烈地抽送着埋在她身体里的他的性器。 她欲哭无泪,只能用剩下的那只手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不受控地发出无法掩饰无法解释的声音。 他又让她侧身,举起她的一侧大腿搭在肩上,斜斜地又操了进去。 …… 宋婵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全然忘记门外的脚步声和人,季佳泽才抵着她的小腹,缓慢又热烈地在她身体里射出来。 相比起之前的性爱,这次宋婵清醒得甚至可以解道新的物理竞题,倒是季佳泽,结束后就迷蒙着眼,半天都沉默着不说话。 宋婵看出他的不对劲,想去探他的脸,却被他躲开了。 忍着酸疼的感受,宋婵撑着爬到他面前的被子里,从被窝里冒出一个头,又伸出手去捏季佳泽的鼻子。 他这才不装睡,睁开水雾雾的眼睛,握着宋婵捣乱的手,问:“宋婵,我到底是你的什么呢?” 被捏着鼻子发出的鼻音瓮声瓮气,听起来十分委屈。 宋婵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不作声地回应她的拥抱,在他轻颤的鼻尖落下一吻。 这一刻她再也不想因为不可预知的未来而主动放弃面前的人了。 于是她说道: “季佳泽呀,是我的小狗。” (全文完) 番外:爱无周寰(一) 自从上次论坛贴的周弥音和司熏的互动视频被热顶成hot后,直属于司熏管的几个部长就旁敲侧击探他的口风,和上次大聚一样,司熏既不摇头也不否认,只是不咸不淡把话题转移,掩饰之意明显得不行。 当然不行,说托人照顾会不得不解释出陆向珩的名字,有心人稍微调查就能找出一堆两个人行为不端的证据,司熏一开始就决定不如就这么避而不谈,从他身上找不到对她不利的痕迹。 大家都默认他是因为身份问题需要以身作则不能坦然公开,隶属于他管的体育部和外联部性子忍不住爱看热闹的一边怕扰得司熏烦不胜烦,一边看着他避而不谈又云淡风轻的反应通通表示心里了然。 而宣传部几个不爱说话的部员也在专心赶画稿ddl,在心惊胆战地在附件奉上情头png套餐后发现反响居然还不错,虽然主席没用但也没对此发表意见,也乐得为爱发电悄咪咪往论坛传一些梦向小短漫。 内容都没打tag,但一群人在下面评论心知肚明得像是在通地下暗码。 “我知道我不说。” “咳咳,这不就是……” “妈呀菩萨产粮,这俩藏得太好我真没地方找糖了tvt” 司熏很忙不怎么看论坛,周弥音对除了不常更新的校园奇闻板块外一律略过,唯一知道是什么情况的陆向珩偶尔会听到别人议论这件事,但总归知道是自己安排的“特殊照顾”,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叁个最可以出面掰扯清楚的当事人全部处理态度消极,就算被提及也会疑惑地反问回去。 比如此刻,周弥音无语地看着齐樊英又咧着大嘴转过身来看她写作业,这次他倒是没问什么问题了,就是自顾自地看着她。 周弥音还是受不了他一幅老父亲般慈爱的神情,手里的自动铅笔芯断在练习卷面上后,她没好气地说:“齐樊英,你要是很有空的话,帮我把语文卷子写了。” 他仍然一幅怡然自得快意人间的神态,一根食指伸到周弥音面前轻轻一晃,说:“弥音宝宝,为父很是宽慰——!” 周弥音用语文卷子拍了拍他的头,今天穿的白色高领毛衣让她眉目间明明更柔和了,她却皱着眉对他说:“帮我做两张。” “这可不行,你不知道主席他成绩很好吗!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抓住语文成绩的弱点,让人挤兑。你想想,到时候你俩名字并在一起,发成绩单布榜的时候难道不会特别有面子吗?” 周弥音“唔”了一声,她是有想过这件事。 国外学校的成绩不会发一目了然的表,都是直接发到个人邮箱里,并不公布他人的排名。 但在这里,不仅人手一份,还会在公告栏每月更新前五十名,依次往下写名字,陆向珩总是排在前几。 不过想起陆向珩上次月考缺席,她就算考得不错有机会挨得近些也没有可能。剩下的考试就是期末了,神情恹恹地,她这才收回卷子和嘴里含糊的话,手攥着笔,相较之前已经算是熟练地握着钢笔写字。 再说…… 她一想起上次他做的事就胃里一阵翻腾。 周弥音多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陆向珩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态度——好像她的感情就是热烈又浅薄的短暂泡影,她一开始善意地以为他是在轻轻触摸她的泡膜,实际上他随时随刻都是在想试试到底到什么限度才能戳破,而她灰溜溜滚回不列颠。 他做些其他恶劣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么一件,她得不到他的道歉和退步承诺就不会主动去低头妥协,周弥音看着陌生的汉字,间架结构越看越怪异,就连“抱歉”的歉她也快认不清,觉得左边一片乱麻,只认识右边的一个“欠”字。 周弥音想,陆向珩“欠”她什么吗?好像不欠。 她从不觉得自己卑微,实际上还会觉得两个人的相处里,能感受到的大多是他的被动和犹豫,这样的陆向珩并不比她高明到哪里去,他一直给她主动权,就连连刀立斩的重话也不怎么说,只是通过一些细小的行为和话语来蚕食她的感情和精力。 他一步步告诉她这种投注注定血本无归,两个人谁也没握住彩券,伸开手都是满门皆输。 在她的顺序排列里,喜欢大于擅长大于适合,她的家庭也有资本让她拥有随时自由选择的权力。 但她也时常被影响,被陆向珩那种奇怪的情感论调给带歪,尤其是最近,周弥音想,中国人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原来他对她的回应只是出于客套和骨子里对客人的礼遇。 原本“他应该是对我有一些些喜欢”的推论出现感知失误后,她也自己怀疑自身起来。 其实她来学校短短的时间里接的情书和表白也络绎不绝,她也在过程中发现,原来其他那些不同于陆向珩的中国男生,也会公开对她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不再是她想的那么含蓄自制,她也知道陆向珩不是这样的人。 他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获取。 上了一早的课后,午休时周弥音打着哈欠裹着围巾先去了喷泉东面的小树林,这里人迹罕至,冬天喷泉水已经半结冰,萎靡着流出的水声盖不住说话的声音。 这里不会被保安巡查打扰,算是告白的最佳地点。 隔壁班的男生早上往她储物柜里投了信,出于礼貌她还是先过来了,靠近后才看见他戴着灰色手套的手不知是冷得颤抖还是如何地递出一袋红绿色的东西。 周弥音上学的时候没戴手套,手揣在口袋里已经开始冰凉,此时此刻确实是不想伸出手去接了,于是她先问:“这是?” “圣诞礼物,我听说你是从英国交流过来的,国外应该很重视这个节日,明天圣诞节今天是平安夜,两份礼物都装在里面了……希望你可以收下。” 周弥音看了看他,想起面前这位长得干净温柔的男生好像是隔壁社联的,想起之前在选修课曾经当过同桌和小组成员,这才含着笑说了声谢,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余世年看她伸出那双白皙的手接过礼物,心下漏了一拍,他现在清楚地直到自己是如此地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也许最开始对她选修课小组作业里略显积极的参与感到有些不适,但都在她在窗边握着玻璃模型的时候烟消云散。 他深知自己的喜欢并非浅薄的一见钟情,而是剥开迷雾,从而不可受控地钟情于她身上灵动的气质。 冬日午后,教室里是器材响动的声音,身边围着组员,她嘘声着拿起那份作品,小心翼翼地抬到与目齐平,窗外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柱体,细碎的光驳在她恬静的脸上。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余世年看着她从袋子里拿出那只被包裹好的平安果,又笑着把袋子塞进他的手里。 “余同学,祝你平安呀。”她的眼角弯了弯。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他正欲说话,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头,就看着周弥音向后退着走了几步挥手准备离开,却不巧在回头时正好撞进另一个人怀里。 他穿着赤黑的校服,外面没有穿着外套,胸前别着的天青色名扎晃在人眼前,周弥音撞过去时嘴巴正好抵在硬质的亚克力上,她呼出的热气在上面罩了一层雾,盖住姓,只留下一个“熏”字。 司熏为了接住快从周弥音手里掉落的苹果,连着苹果握住了她半只手,他支着她的肩膀让她稳住重心,才抬头看向另一个人漠声问道:“你们?” 余世年的反应很快,便主动避开尴尬,托称有事提着袋子离开,他想起之前自己不愿相信的传言,此时此刻联系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心里竟苦到嘴里泛酸起来。 原来不是信任他愿意单独赴约,而是因为有人等着所以对自己的安全毫无戒心。 他握紧了手中红色的系带。 周弥音抬起头看到是司熏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握紧了那只苹果后便从他手里收回自己的手揣进宽大的呢子大衣口袋里,略微拉开一段距离才问:“主席怎么在这儿。” 之前出去团建一起玩过几次,周弥音对被低年级学生传得生人莫近的冰山主席的印象此时此刻也变得“十分”平易近人起来。 零下的气温,并不晴好的天气,他明显衣服穿得不够多,鼻尖因为低温泛红,而刚刚握住她的手心凉凉的,连围巾都没围,平添几分脆弱感,让人腾升一种冲动的保护欲。 奇怪的是,明明比她高出那么多,却让周弥音反反复复产生出“妻子”的印象,联想起很久之前齐樊英那番“选陆向珩还是司熏的”言论,她又忍不住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很快心底暗骂自己的异想天开,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让周弥音笑肌绷紧,一个劲对着司熏笑,又边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缓解自己的心虚。 她先是自顾自地嘘寒问暖了一番,却没想他竟然好好地全部回答了,他说他是碰巧来储物室拿去年活动的参考器,一问一答间不知不觉跟着司熏一起走到食堂,她想起司熏之前的照顾,便厚着脸皮掏出那个苹果借花献佛:“主席,今天是平安夜,祝你每年都平安。” “wishyouhaveagoodsilentnight.”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他明知是别人送她的苹果,和她在食堂门口颔首分别,径直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周弥音望着司熏的背影,和记忆中故去的兄长身影重合,竟心里钝钝地跳了一下。 下次再挑一个更合适的礼物送他。周弥音想。 番外:爱无周寰(二)(司熏h章慎入,含用药 一直到期末考试,周弥音都没再见过陆向珩,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为了他才来这里上学,平时关心课业也只是另有目的,她时不时在和别人交谈甚欢的偶尔瞬间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完成就快宣告破产的赌约。 前几日庄园里打来长途,管家说冬夜宴会时务必回国,父亲安排人给她订好了机票,大抵是在为她明年的成人宴会提前做铺垫。 所以无论陆向珩有没有从中作梗非要让她回去,她都会遵从父亲的指示回去,毕竟当初她来这里已经是遭到家族里的反对与质疑,作为家主的父亲却破天荒的大手一挥准她去了。 自从她年幼早夭的双生哥哥意外去世后,父亲就不舍得将她放离身边,四百四十六公里是他那时的底线,更别提让她远赴这么远的陌生大陆。 周弥音不敢去问原因,因为怕他在她上飞机前反悔,但一直到送她到登机口,他也只是提醒她包里有一次性纸袋和晕机药。 回过神来,周弥音看着刚刚发送过来的机票日期,觉得日子屈指可数,她好像再没时间浪费下去,她一定要确定一些事情后才能回去。 考完期末考试的那天下午,大家都收拾好了假期要用的书本装在大小箱包里,私家车沿着山路而上,排满往日静谧的山道。 “好吗?弥音。” 周弥音又不自主发呆,她沿着声音抬头去看,看见秦思南握住她的手腕,正看着她说:“晚上的聚餐拜托你一定要来,我们几个熟悉的朋友想一起吃个饭。” 周弥音想起今晚原本的安排,张了张嘴想拒绝,下一秒却被打断道:“大家都会到,你也一定不会缺席的,对吧?” 她这下确实无法拒绝了,本来想给陆向珩打电话约个时间出来好好谈谈,也只好往后拖延,于是只好答应道:“好吧,一会你们发我地址。” “好!你一定要来哦。”秦思南眼底是难得的满满笑意,周弥音以为她是因为期末结束假期开始而不受控溢于言表的雀跃,于是也被感染,难得轻松地,也对着她笑了出来。 很久之后,秦思南都会在深夜里因为这个纯粹干净的笑容而感到窒息痛苦。 周弥音意识到自己喝的饮料有问题了,她从来不会醉酒,此时此刻却晕眩得想呕吐,她浑身瘫软没有力气,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被送进酒店房间的后,她才放松下来——秦思南应该是不知道她家里地址,送她来酒店里休息了。 这样也好,她的自尊让她不能在公共场合失去管控身体的能力。 周弥音躺在松软的酒店大床上,刚被秦思南喂了点水,意识稍微恢复了些,她刚想说秦思南先回去休息不用一直陪着她,身侧就凹陷下一大块的重量。 周弥音侧头睁眼去看,发现一张模糊又熟悉的脸。 为什么…… “拍照吗?”她听见有人小声问。 秦思南很快否定:“不要留下任何影响证据,照不用拍,你们如果已经拍了的话马上删掉。”她随即又补充道:“把她衣服脱了,男生不用管,把他鞋和外套脱好扔床上。” “你们可以走了,报酬一会微信付。”她的声音此时此刻清晰可闻,但是周弥音却觉得是自己醉了酒语言系统紊乱了。 为什么秦思南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周弥音脑内一片空白,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几个女生剥掉她的衣服,心里腾升前所未有的耻辱一遍冲刷她的头脑,她挣扎着努力张口吐字:“思……南。” “别那么恶心叫我名字。”原本坐在一旁观看的秦思南突然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每次想起你这么叫我,我真的很想吐你知道吗?” 像是被她的声嘶力竭给吓到,周弥音紧咬着唇,不再试图说话。 “这次,本来想用另一个男生的,没想到司熏发现了,只能将计就计让他也卷进来。”她笑出一些裂痕:“怎么样,那天在办公室门上被操得爽吗?一会我再来采访和另一个主席做爱的事后感想?” “只有你知道那天下午我要去主席室交资料,周弥音,你既然知道我喜欢陆向珩,就不要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来恶心我。”秦思南掐着她的双颊,迫使她仰头张嘴,将一剂药水往她嘴里灌:“来,剩下一半也喝完了吧,别浪费了。” 周弥音瞳孔一震,没有想到那天她和陆向珩在办公室争执的时候被秦思南听到了。 不过确实,她到后面已经几近脱水,神智已经不清,最后都是陆向珩抱着送回家的,根本没余力去关心门外到底有没有人。 那场让她感到屈辱的性爱,却成为别人极端行事的催化剂。 “真的……要脱光吗?”两个女生有些犹豫地问。 周弥音已经被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柔软的肌肤袒露出来,白皙柔滑,而目光上移,清澈的泪痕早已布满脸庞,被朋友背叛的震惊反应让谁都不忍再继续脱下去。 “……”秦思南和周弥音隔空对视了一会,直到看到她咬破的嘴唇裂口里渗出血丝,才制止了没得到她答复准备继续的女生:“行了,脱到这里吧,我们走。” 房门关上之前,秦思南驻足背着她说了一句话:“一会药效过了,rush的效果就不再被抵消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她手里拿着从酒店抽屉里拿出的避孕套,又补充道:“手机和客房电话我会帮你放到前台去的,请勿打扰也挂上了,还请你们多多享受。” 随着客房门一关,周弥音闭上双眼,纤细的长睫颤动着,药效折磨她痛苦到没办法思考,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秦思南买的都是劣质药品没办法起效。 但她浑身皮肤滚烫,喉咙干哑,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 她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在药效的作用下撑了一会就睡着了,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发现自己趴到司熏身上开始用下体胡乱蹭动时。 身下的少年未经情事,此时此刻不受控地喘着粗气,像是在忍耐着莫大的欲望。 她好像听见他喊:“周弥音,不要动……”痛苦又备受煎熬。 她知道是药效起作用了,脑内一片混淆,眼前只能看见司熏潮红的脸和自己无可救药的欲望。 在rush的刺激作用下,所有理智的人都会冲破牢笼被欲望裹挟,凡夫圣人都无可从中豁免。 因为做过,所以很有经验,周弥音微张着嘴用手去拆司熏的裤带,口水从嘴角流下,他周末出门穿的卫裤很容易被急不可耐的她给剥下,挺翘的性器在内裤被撩开时弹出,在周弥音手臂上打出一道红痕。 她听见他闷哼一声,像是极为痛苦,但她的焦渴是目前最为激化的矛盾,伸手拽下那件蕾丝内裤,周弥音用早已水湿的穴上下蹭动着他的性器,炙热粗硬的棍棒重重地磨过她的穴口,就像是利用这种边缘行为止痒,她爽得叫出声来,在欲望得到缓解的这一瞬间失去任何理智。 司熏已经从少量的乙醚中清醒过来,但被后来灌的整管rush带来的情欲烈火燎到神智混乱,平时清冷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薄汗浸透碎发,呻吟在他喉咙里回环。 好像面前是偶尔夜晚里常见的画面,他却有些无法用疼痛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周弥音俯趴在他的身上,只是不停前后蹭动着,嘴巴微张,双目失神,甚至说不出成句的话,只能说出一些拟声词和断断续续的英语。 “你先起来,打电话给前台……”司熏伸手过去这才发现床头的电话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根孤寂的白色电话线,他脸色一僵,极力遏制住他被药物冲刷独留下翻腾的欲望。 怎么看这都不是你情我愿的状况。 他用手掐住她的侧颈,在她动脉下方狠狠咬了一口。 牙齿陷进皮肉,把白嫩的皮肤咬出重重的痕迹。 “嘶——”周弥音疼得喘出声。 司熏以为她终于暂时得以回复了理智,但当她再抬头看向他时,却带着一种欲望被稍微满足后的愉悦,完全不见清醒的状况——他不知道被下了rush后,一切快感甚至包括痛感都是被下药者所追逐寻求的东西。 司熏推开她下床准备把自己反锁在独立浴室里,周弥音没反应过来,还楞在床上发呆。 他打开花洒,用冰水冲洗自己肿胀的性器,痛苦得皱起了眉。 刚恢复了一些清醒,就听见周弥音在门外敲门:“救救我呜呜呜,你快开门我要上厕所。” 司熏看着又伸手把门锁了一道。 “我真的要出来了,地毯,脏。”她拍了几下门后,像是将整个身体倚在门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她一会哼一会哭,一会抓着把手一直往下按,没过一会就没声了。 司熏口干舌燥得不行,去用玻璃杯接了自来水后,刚想喝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松开了手,盛满水的杯子碎在水池里。 意识到自己真的快失去理智了,那边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疯了…… 司熏赶紧伸手转开锁,开开门正好看到周弥音半披着他的外套跪在地上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外面走廊传来男性住客说话的声音,她像是找到猎物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把门拉开。 他急着过去把门摁回去关上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不准乱动,我去楼下找……嘶。” 转过身时他的性器正对着她抬起的脸,他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用毛巾遮住,周弥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张开嘴把面前还沾着水的性器吞了进去。 猝不及防得让他睁大了眼,她的口中滚烫,让他降温不久的欲望又被重新点燃。 像是终于尝到味道,她此时乖顺地舔舐吞吃他的下身,再也不哼着要出去了,光亮湿润的眼睛抬头盯着他看。 理智告诉他怎么样都好,一定要让她清醒过来。 但司熏刚抬手就被她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被震慑住了。 周弥音歪着脑袋吐出他的东西,此时此刻看他悬在半空的手,又重新看回他的脸,问:“主席,你要打弥音吗?” 司熏愣住了,周弥音却抓住这个机会,支起上身,站起来把他重新推回床上,坐在他因此露出的紧实腹肌上抬高屁股,手里握着他的性器捅进自己穴里。 司熏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犹如灵魂和身体被撕裂一般,身下疼痛涨热的地方被嫩滑紧致的地方包裹住,他听见周弥音哭嚎着喘息,眼泪落在他的锁骨上,又烫又重,像是要把他穿一个孔。 敏感得过分,他的前端埋在她身体里,能感受到她穴口在适应着翕动,大量花液顺着他的长度流下,像小孩贪吃的嘴,下一秒就把他的全部含进去,水声作响,他的阴茎劈开她的穴肉,狠戾地插到深处。 周弥音尖叫出声,脊背颤抖着,随即嚎啕着上面跟着下面哭了出来,司熏一个不设防被她全数包裹吸吞,尾骨一震,精水全泄了进去,全数冲击她刚刚放松的内壁,让她颤抖着后仰,性器因此和穴抽离,司熏撑起身去看她。 泪水和餍足的涎水流出,受到催情药物影响,她舌头不受控制地半吐在外,喘出热气,身下泥泞不堪,精液从穴口顺势慢慢流出,很快弄脏了床单。 司熏再柳下惠也是一个生理健全的男生,此时看到这番景象,又很快硬了起来,他喉咙滚动,俯下身去问:“还想要吗?” 周弥音听懂了,忙不迭地点头,连着声音都变了调,开口就娇声娇气地喊:“要的——” 司熏俯身,压着她的腿根,狠狠捅进粗长滚烫的性器。 周弥音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这种刺激的抽插,她用发抖的双腿夹在司熏的腰上,手指捏着他的手臂,隔着一层衣料抓不稳,却又总是滑下去又往上抓,像家里的猫一样挠得他手臂痒得不行。 司熏只好脱掉那层长袖,裸出漂亮的身体曲线,他的腰线很窄,可以轻易环住,但他好像没明白她想缓一缓的动作暗示,而是借由她盘好的腿,轻松又狠戾地抽插起来。 水声肆虐,噼啪作响,他的性器又粗又大,就像要把她穴里的褶皱全部操平整一般,用力地捅到深处,又毫不留情地抽身再次插入。 她的指甲在他背后划出明显的红痕,哭声越来越大,引得门口经过的酒店服务员脸红心跳地走过。 酒店的床榻剧烈晃动,衣物随着幅度增大而坠落在地,周弥音被狠狠地压着顶入,水越流越多,不知是催情的产物还是被操弄后无法控制流出的淫液。 她今晚格外敏感,像个失去理智被成天成夜放在塌上亵玩的雌兽,稍微一击都能要她半条命,他总能天赋异禀精准戳弄到她不得不哭喘出声的点。 最后在压住她膝弯顶弄的时候被找到高潮点,她一时卸防,清透的水液喷射而出,正好溅在司熏的腹肌上,顺着干净的线条,如同水灌进田渠,一点一点往下滚落。 他好像也因为她的反应而愣住好一会,停下动作来看她。 周弥音仰躺在床上,水润的眼睛通红,穴还在剧烈收缩。 司熏又低着头去看。 意识到他在看她后,还来不及去回味那种既痛苦又舒服的感受,扑面而来的羞耻感终于稍微将她拉回这个世界——她居然失禁了,而且还是被司熏弄的。 是药物,是药物,是药物。是偶然,是偶然,是偶然。她在心里反复重申。 他看出她缓过神后开始心不在焉,已经快不受情欲掌控了,却还是挺胯继续顶她。 没想到的是换成侧躺位后又被插喷了一次,周弥音捂着嘴,把所有的声音都喷在自己的手心里,那种近乎失禁的快感让她丢了心神,她开始求饶:“不要了,我不要了。” 口是心非的是,司熏深埋在里面的性器被她夹住抽不出来,最终忍不住她几番的夹腿,竟抵在里面射了出来。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撑涨着填满,多余的体液全部顺着两人交合的地方流出,而他们的欲望攀升,如同隔着窗帘的月光,遮掩却又膨胀。 所以他温柔地哄着抬着她翻了个身时,她甚至还塌下了腰抬高了屁股,手往前伸出乖乖趴伏好。 “好乖。” 周弥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这句夸赞,下一秒就被他扶着她的腰插了进来。 她的呜咽被身下的棉被遮掩了大半,就是这样,也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娇喘讨饶。 周弥音软软地叫主席,一声声叫得又娇又乖,司熏觉得她就像个棉花小兔糖,软软的,香香的,支棱着耳朵喊他名字,然后匍在他身下挨操。 司熏俯下身去她耳边说话,呼出的气息让她耳后酥麻,他说音音放松点,宝宝腿抬高点,到后面叫她妹妹,他问:“舒服吗妹妹。”这种背德感让已经潮吹两次不再那么容易高潮的周弥音睁大眼睛失神地叫,最后竟然还是失去控制地喷出水液,滴滴溅在床单上。 她要死了,快感就像被他所指令,开关永远把握在他的手上,舒服痛苦都只由他所支配。 司熏眼角虽然红了,但精力却像源源不断一般旺盛,他在环着她的小腹往里面射精完没过几秒,又将失力瘫软的她翻了面,就着还没流干净的粘稠精液,复又重重地插了回去。 而她也像犯了性瘾,甘愿和他沉沦在这份狂乱的性爱之中。 番外:爱无周寰(三) 周弥音觉得脑袋像灌了铅,又重又疼,那种痛觉来自内部,等她汗湿着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她眯了眯眼,不知道为什么灯会这么灼目,就像是有温度一般要把她烤化了。 难受得挪动头,重新闭上眼勉强换了一个侧躺的姿势,再睁开酸涩的眼睛,面前是一张陌生好看的睡颜,鼻尖正对着她的鼻尖,呼吸也有些紊乱。 周弥音皱了皱眉,无力再想究竟是怎么会梦到这样的梦境。 面前的景象荒诞无比,她抓紧身上的被子,裹着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翻了一个身继续沉沉地睡去,发丝黏在她的脸颊,痒痒的,但疼痛感更强,晕眩不适盖过一切思考,她终于不再挣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渴醒的,喉咙像被烧了一般,头痛有所缓解,但仍然晕晕乎乎的,她环顾了一会房间,终于找到床头的一瓶矿泉水。 她扭开瓶盖时握住瓶身的手用力过猛挤出了一些水洒在雪白的被套上,但她无暇顾虑这些,直到像荒漠里缺水的人一般穷凶极恶地喝完手里这瓶水。 喝到最后周弥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剩余的水晃荡在塑料瓶里砸在地面全部倾倒出来,洒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一半浸湿,一半聚成一滩漫不下去的水。 终于卸了力,她往后倒在被子上,再听见身旁人微弱的呼吸声,脑内终于清明开始运转——她想起来了,对于自己酒量的自信,她没有犹豫地喝下秦思南给的饮料,很快失去部分正常的运动能力。 中途意识不够清醒,大概是她们在把她送往酒店的路上遇上了司熏。 他应该是看情况不对将她们拦下问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怎么失去意识被一起送进了房间。 大概是秦思南怕她不喝那份饮料,事先准备了令人昏睡的乙醚,却没料想用在了意料之外的人身上。 她们料定自己没有力气逃脱,也相信男人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劣根性,或者相信那种药效,因为她还听见她们讨论:“用的量能让她……”后面的话她没听太懂。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已经在那个时候流干了眼泪,此时眼眶酸涩肿胀,再也无法哭出来。 实际上她在陆向珩面前都没有哭过几次。 原来背叛是一件让人不得不用一些无意义的行为才能缓解痛苦的事情。 她想起秦思南对她的所作所为,脑海中闪过一瞬自杀的念头,而后她又惶然地想到,那些用钱买通她不怎么熟悉的学生她也未知其貌,无从取证的可能。 如果不是失身药对篡改她的记忆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迷奸,第二天起来还会茫然于自己的处境。 但她又想,要是真的记不住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如今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太过自信自寻苦果,周弥音苦笑着,看见身上的红痕,停顿了许久。 她回头过去,看着司熏皱起的眉,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探他的额温,很烫。 那个药对他身体起的副作用甚至可能大于药效本身,她作为一个常年光顾医院的人很快想到药物过敏的可能。 应该在那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的,她在心里责怪自己,那个时候的她潜意识还在抗拒接受事实本身,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 周弥音很快穿好衣服和鞋,找楼层的服务生拿来前台的手机,让她们帮忙叫了附近的出租车,随后给司熏套上衣服,准备带他去医院。 现下的情况她无法去请求任何人的帮忙,只能拜托服务生来帮她一起把司熏扶下楼去。 司熏可能在之后一直处于一种微薄的意识状态里,被她架着胳膊坐起来套衣服的时候才勉强睁开了眼,但一直没说话。 直到她给他费尽力气穿上了裤子和衬衫,听到她那句抱怨“扣子怎么这么多的嘀咕”,他才微弱地说出那声“对不起”。 周弥音突然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明明是她连累了他,被强迫着灌下情色药剂,身体不受控制任由别人摆布,这一切都不应该是他应该遇到的事,但如今却一一发生在他身上。 她拽着他的衣服领口,将头抵在上面,感受到他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心跳声,委屈和难过从中而来。 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她想。 不久,房铃响了,像是从梦中惊醒,她打开房门看见服务生疲惫的脸。 好不容易才在路边等来出租车,冬天夜长,忙碌间天仍然黑着,在车里,周弥音给司熏裹着她的围巾,用手揽住他的肩膀以防他因为车的偏向而栽倒下去,他的状态太差,几乎陷入无意识的休克状态。 所幸凌晨道路通畅,过了转角的信号灯后就是最近的医院,下车的时候她尝试叫醒司熏,他唇色发白,额间沁出冷汗,却在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很快睁开眼,随即用尽最后的力气跟着周弥音下车,往急诊的方向走去。 凌晨的医院也很忙碌,但要安静许多,来往的车辆人群都带着垂头丧气和浮躁不安的情绪,急诊大厅的光亮矗在周围的黑暗之中。 周弥音很难想象那个凌晨她是怎么在市医院的急诊大厅忙得晕头转向的,一边是挂号,之后又要去诊室门口等着排队,看诊完之后她去买药缴费,还排错了几次窗口,回来后司熏才得以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挂上了水。 她想,还是私人医生更方便些。 一晚上的忙碌让周弥音喘不过气来,但没在关键的事上出错已是难得,直到暂时尘埃落定,她只用等着司熏输完三瓶药水,再观察后续的情况。 周弥音突然卸下力来,脸色苍白得让护士递来一杯温热的水。 她的眼里映出点滴不停连续坠落的输液袋,想了想还是调慢了输液的速度,帮司熏把扎针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用被子窝出来的一块区域里。 因为是急诊室,条件不太好,窗户缝隙还漏着风,病房里实在冷得让人忍受不了,比街道上好不了太多,她伸手触碰到司熏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她手指的温度低到一时间感受不到司熏的温度,这才没扭捏,将手缩在被子下暖和了一会。 “妹妹,你好心疼你男朋友。”实习坐班的护士很年轻,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禁开口说道。 周弥音脸色一僵,背对着护士没有言语,只能在心里苦笑着。 护士以为她在害羞,笑了笑后又抱着看诊表出门了:“没水了到隔壁叫我啊,我来换。” 不能空闲下来的,之前的忙碌和担忧让她感受不到身心的痛,如今放松缓和下来,密密麻麻的痛楚像一张网朝她盖过来,她伸手摸了摸眼下,感受到眼睛的酸涩,越是流泪欲望凶狠越是睁大双眼。 幸好没哭。她安慰着自己。 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她怔楞了一会,随即很快掏出来,是家政阿姨给她发的消息,和她说合约在这个月中就结束了,行李大部分已经帮她收好。 在期待什么呢? 她活动着僵硬的手指,给阿姨回了个好。 一阵忙下来已经六点四十几,如果这个急诊室病房有窗户的话,可能已经能看见天微微有亮的迹象了。 周弥音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去教务处处理学籍的事情,她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没有接通。 贺老师可能还在去学校的路上,过了一会才给她回拨过来,问:“我现在把车停在路边,你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老师……我生病了,今天可以请一个假吗?”她的声音沙哑,是不用证明就能听出的身体抱恙,而且听上去情绪也不太好,但她还是补充说:“下午一点我就过来。” “我知道了,学籍我一会帮你办好给你寄回家里吧,注意休息。”他语气并没有往常那么冰冷,而是多了几分关切,这让周弥音不禁哽咽了一下,又很快收好自己的情绪,和他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回到床边坐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司熏醒过来了,他一双清明的眼睛半睁着看她,但却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竭力确认她的状态。 周弥音问他:“想喝水吗?” 司熏迟疑着,微微地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周弥音在病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没用过的一次性纸杯,只能将就用刚刚自己喝水的纸杯从饮水机里兑了些温水。 她不敢接多,怕司熏半撑着身子喝的时候洒在衣服上,周弥音用手捏着杯子,小心倾斜着喂他喝了一点水。 他很快摇了摇头,又躺了回去,侧着看她把水放回一旁的桌上,一直紧皱的眉间终于舒展了些,此时静静地看她。 周弥音坐回位置上,并没有睡意。 “对不起。” “累不累?”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各自想说的话,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愣住了,最后反应过来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累,可能就是有些困。”周弥音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她大概还是更不愿意面对那份沉默。 当她看见司熏想伸手把被子撩开的时候,周弥音急道:“你别动这只手。” 司熏眨了眨眼睛,应了声好,把手放好才说:“你上来躺一会吧。” 周弥音眨了眨眼,不合时宜地说:“这里是医院。” 司熏又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他脖子上还挂着她的围巾,被子倾落,他把身体往旁挪了一点,腾出一块位置,输液的手小心地向枕头边移动,最后抬头和她说:“坐上来盖着一些,我怕你感冒。” 周弥音摇摇头,说床太小了,挤不下她。 话音未落,司熏就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把她弄得吓了一跳,赶紧按着他的手臂,说:“你是病人,不要胡闹。”她连忙坐上床边,盖上了半边被子。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虞,再配上那张清冷的脸,让周弥音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 话才说一半,就被他打断了:“别和我说对不起。”听起来更像是生气了。 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他因她牵连被人下药,最后还过敏折腾到医院里来,任谁看来都是无妄之灾。 周弥音想,她应该承担他的一切责怪和坏情绪。 “对不起。”周弥音低着头想事,却听司熏说出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没能从他们手上帮到你……最后还连累了你。” 你别这么想啊……周弥音在心里喃喃道。 她想起昨天的具体情况,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记起昨晚自己的主动,就尴尬得想马上飞回爱尔兰。 司熏继续说:“昨天晚上后面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你还记得吗。” 周弥音:?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觉得有些烫,可能是药物的后遗症,他现在可能在发烧,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司熏心里默念一百句没关系,她听不出自己想要缓解她尴尬的意思在情理之中,他本来记忆力就很好不存在忘记这一说法,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她来选什么样的处理方式,而他全力配合。 无论是就这么确认关系,还是当作无事发生,她愿意怎么处理都好。 结果还没等他转移话题,周弥音就字正腔圆地说:“我们昨晚上床了,你是被我强迫的。” “……” 说出来之后终于不那么不自在了,周弥音抬头看他的耳朵在她说完话后变红了,但很快把原因归结到是因为两个人挤在一起变得热了一些。 司熏紧闭着眼睛,身上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身上发烫,他好不容易恢复点状态又被周弥音弄得一团浆糊。 不知觉地,他伸出空余的手抓住她冷得僵硬的手指裹着不放,很快她就感觉到手指温热起来,血液又开始循环流动。 “司熏,你冷吗。”她缩着不敢乱动。 “有点。” “那你别捂我的手了,我手好冰。” 他却没松手,仍然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像是想搓掉她手上的冷。 忍耐了一会后,周弥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别捏啦我紧张的时候容易出汗黏糊糊的好讨厌。” 闻言后司熏才松开手,让周弥音悄悄把手缩回胸前。 “那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他了。”司熏蜷着脑袋闷闷地说。 ?周弥音看向他。 “……陈斯砚又不喜欢你。” 她终于第一次被司熏逗笑,发现他不太清醒后,周弥音笑着也跟着他对戏:“不去见他,我听皇兄的。” “嗯,皇兄的钱都归你。”周弥音感受到头发一重。 司熏用尽力气控制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似若微无,但却让她又下意识地眼眶一热,几欲落泪。 番外:爱无周寰(四) 陆向珩难得会收到匿名的信件,一开始他以为是陆家那边寄来的,但一看手法拙劣,甚至有迹可循,他把事情交给别人去查,在国际航班楼里候机室接到了是谁寄来的通知。 对话框里写着:秦思南。 想起她是经常和周弥音一起玩的学生会成员,推断大概是周弥音托她帮忙寄的信,陆向珩刚打开想看看她还能对他说些什么话,又一时忍住,把信封夹在笔记本里,准备之后在参加她的生日宴会时当着她的面再拆开。 上周陆庭泽就给他打了电话,说今晚的晚宴必须到场,按照礼节,两家世交的关系他应该提前一天住在庄园里的,但他故意拖到当天才订机票,算算时间勉强能卡着点到。 没想到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延迟了两个小时,等他到那个熟悉的庄园门口时,晚宴已经开始许久,舞池里华服摇摆,西装革履,大厅角落有规模不小的乐团在演奏着悠扬的华尔兹曲目。 陆庭泽无疑又在人后骂他不知礼数教养,就连西服也穿不规整,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不满,当他提到江雪两个字的时候,陆向珩才收回往常浅薄的笑,冷着脸去客房换上了那套略显夸张的黑色燕尾服。 出来的时候对面房间的门正好打开,周弥音一身曜黑色的礼裙穿在身上,特地化了比平时更显得成熟的妆容,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手里掐着一只longtogo,出来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长裙底下应该还穿了高跟鞋,比起平时高出了一截,看到他后明显愣了愣,好像已经不在意之前他做的事,还笑着问他:“你来参加我生日呀?” 想起陆庭泽一半威胁一般逼迫的通话,虽然他有一百个理由不用来,但还是接通了他父亲的电话,“被逼无奈”地来到这里。 陆向珩心里自嘲,嘴上半开玩笑道:“陆庭泽把我绑过来的。” 没想到周弥音却变了脸色,她早年对他在喷池边的遭遇印象深刻,此时此刻将陆向珩说的话全数当了真:“他这么能这么做?” 陆向珩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周弥音看他的神色,以为他觉得这样的出席很没有面子,才转移话题道:“没事的,我一会和父亲说,说你学校里很忙,你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住几天明天走也是可以的,他不会怪你。” 陆向珩看着她带着耳夹,金色的宝石坠在发间,随着她说话一下一下地晃动,没注意听她说了什么,只答了声嗯。 她今天漂亮得陆向珩晃了神。 周弥音点了点头,掩饰起眼里稍显的失望,本来因为他的出席还感到高兴,此时也只能收拾好情绪又笑着对他说:“那走吧,一会我还要跳开场舞呢。” 陆向珩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从烛火幽暗的走廊走向富丽堂皇的宴客厅,他一直看着她的后背。 也许是因为穿礼裙的原因,她一直向上挺着脊背,盘起的头发不再遮住她纤长的脖颈。 她长裙上的细闪在黑暗中波光粼粼,像幽暗海域里出没的人鱼。 回到宴客厅,大家为她的重新归来欢呼鼓掌,在昂贵的灯链与穹顶下,人们为她庆生,她不再是品川追在他后面跑的普通女高中生,而是用玫瑰珍珠雕砌出来的公主,在她生活的世界里,不存在不及格的分数、冰冷的待遇、无果的恋情,她有广袤的选择和无尽的富饶。 回到宴会角落,陆向珩端走侍者送来的香槟,看着她去接过乐团首席递来的琴盒,从里面拿出一把漂亮的黑色小提琴,她走上高台,执弓搭弦,在灯光下呼了一口气,缓缓拉出一首《万福玛利亚》。 曲子和缓,没有底奏,琴音很柔和,他虽然不拉小提琴,但也知道她的小提琴技术很精妙。 “为什么不继续学钢琴?”他留学那时曾在露天台上问她。 她摸着那台年旧的斯坦威想了很久才说:“小时候我就知道,钢琴对我的青睐远不及我的姑姑,没有人规定它这么做,钢琴也许也没有这么想,但我感受到了,我就放弃。” “毕竟,明知道最后是一场无疾而终,还去奔赴的话,是不是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那你呢,又是为什么放弃了钢琴?”她彼时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一曲毕,快得他来不及反应过来,陆向珩看着台上取下琴身的周弥音,她笑得开怀又灿烂,周围的人的鼓掌如潮水,遮盖住他低声的回答:“因为喜欢。” 陆向珩小时候对家庭的记忆中,只有从来缺席的父亲和精神失常的艺术家母亲。 母亲不会和他解释父亲的去处,也不解释他为什么从来不回家看他们,她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弄书画,专注于艺术工作时她很专注,也很冷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吵闹,也讨厌任何一丝噪音。 时常会工作上一天,不眠不休的,忘了给陆向珩做饭,也把每天送他去幼儿园的事情抛之脑后,每天的24小时内,他被想起来的时刻屈指可数。 防盗门是反锁的,她怕在她工作的时候陆向珩会自己出去跑丢,连和邻居小孩出去玩的可能也彻底没有,他也从不开电视放动画片,因为会吵到母亲工作。 在学龄前那段时间,他都只敢在自己房间里躲着看书。 母亲精神紊乱,常年独居和育儿困难,再加上怀孕与工作断联的那一年,工作上的遇挫让她患上严重的躁郁症。 每个病人会有处理自己病情的途径,而江雪缓解自己痛苦的方法是,不断地虐待自己一切不幸的来源——那个不被期待生下的小孩,毁掉她艺术生涯的苦因。 病情恶化后,她开始不断测试,比如说开车把五岁的他扔在郊区草场,在家里等上一天看看他会不会像狗一样自己回家。 那晚陆向珩浑身脏兮兮地站在门口敲门时,难得看见母亲对他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将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收了回去,他以为母亲终于肯接受他了。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愈加变本加厉的测试。 早上她只准他趴在地上吃饭,晚上又会抱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说:“小珩,你会原谅妈妈的对吗,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是太爱你了。” “你也爱妈妈的对吗?” 最开始发现他不对劲的是住在隔壁的宋婵,那天她奉命来送过年的拜年礼,听见门内东西撞落摔碎的声音,以为他家遭了贼,连忙跑回家里说。 几个大人合力敲碎了窗户玻璃,看到被压在地上捶打的陆向珩没有挣扎,双目空洞地看着虚空的地方。 而往常那个优雅美丽的艺术家正骑在她亲生的孩子身上,用砚台砸他的头。 宋婵还小,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第二天,家里因为神佛的理由,把邻居家的哥哥接过来和她一起住,他之后就和她一起上学了。 没过多久,一年后他被接回苏格兰的父亲家,陌生的男人坐在皮椅上,用挑选商品的眼光打量他,最后说到:“差强人意。” 他并不眷念苏格兰的生活,所以他接到医院里母亲的电话后,就立刻和父亲说了回国的想法。 “回去?等着你也变成小神经病?”陆庭泽冰凉的话语刺伤了他。 陆向珩用手拍落他握在手里的烟斗:“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妈。” “根据我知道的,你之前一直在被你母亲虐待,这么不爱自己孩子的女人,你关心她干什么。” “你凭什么说她不爱我。”他颤抖着声音。 陆庭泽看了他一眼,转身打了个电话:“伊森,带他下去,喷泉那边跪着,什么时候愿意留下什么时候回去。” 不久便落下了雨。 他后来昏迷了,什么事都记不情,第二天便在床头收到一张回中国的机票。 他要回去,回到家里,问他的母亲,到底爱不爱他。 他踉踉跄跄走到市精神病院,却被通知母亲昨天退院回家了。 母亲是爱我的,她在家里等我,她会抱着我说欢迎回家。 大楼,车辆,街角断了一半的电线杆,隔壁庭院爬出墙的花,警车,陌生人,哭闹的小孩,红蓝色的灯光。 “妈妈,我的妈妈在哪里呢?” “妈妈……” 他穿过警备线,走进那扇锁住他多少年的防盗门,看见血迹沿着木地板蜿蜒进他的房间。 在他即将走到卧室门前时,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小珩,妈妈在这里。” “你爱我吗,妈妈。” “嗯,我最爱小珩了。” 爱无周寰(五) 等周弥音演奏完后,乐团的成员回到座位上翻起了新谱,准备开始演奏新的曲目。 正在万众瞩目期待着周弥音会邀请谁来当她第一支舞的舞伴时,她提着裙摆转身走向了她的父亲。 按道理来说,满宴厅熟悉世家的子弟,周弥音选谁来跳舞都行,但开场舞却又微妙地带着一些重要的意味。 尤其是在这种成年宴会上,一般不是选定好婚约的未婚夫,就是趁着机会选邀请之列里最喜欢的人。 被邀请的人不会拒绝。 大概是这里约定俗成的倾向表达。 周弥音结束后是朝陆向珩的方向看去的,但发现他大概是在发呆,可能连刚刚她的演奏都听得心不在焉后,一时之间脚步粘住在了台上,想起之前的事,她有些不乐意再去主动邀请他了。 于是她向她最牢靠的救命稻草求助—— 她回头看他的父亲,后者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对她温柔一笑,用口型对她说道:“notme.”他手里拄着兽首权杖,原地伫立着,并不想松手的模样,耐心地等待她花上一些时间去挑选她心仪的人选。而他只是见证观看。 好吧。 周弥音只好缓缓走向窗户旁的陆向珩,虽然大家都开始随意地交谈起来,宴会厅的目光还是悄无声息地聚焦在这个角落里静静站立的少年身上。 不仅是因为周弥音走向他,他们之前就或是在疑惑他的身份,或是在探究他孤单得略显忧郁的侧影。 陆向珩抬头看她。眼睛并不像平时一般带有温存的暖意,而是渐渐收不住眼里的寒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与其随便挑一个,不如还是选自己喜欢的。 虽然,百般别扭。周弥音想 周弥音看着他神色莫测的脸,脚步顿住又行,裙摆在酒红的地毯上划出一道黑色流轨。 她站定后向他伸出手,莹白的指背上没有装饰戒指,也没有手链,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伸出干净的皓腕,像是找他要一份水中的月亮。 陆向珩这才收起情绪,但并不是因为在意周围投来的目光,他只是看向周弥音,思考什么未知。 方才暗廊的慌乱一瞥隔着一段距离和回忆,此时此刻她站在他面前,璀璨的吊灯闪光染浅了她的发丝,亮黑的礼服衬得她往常的惨白肤色更像皓玉。 她今天像是情绪不好,漆色的瞳珠淡淡地泛着灰色,萦着雾气。 比起邀请她跳舞,更像是伸出手赐予他这个宾客一个吻手礼的机会,仰视之下,一定带有睥睨意味。他想。 陆向珩手心朝上牵过她的手,轻轻握在指尖,又上前几步,面色无常地领着她走向宴厅中央。 周围的人也纷纷找到自己的舞伴加入进来,指挥轻点,弦音流动。 陆庭泽站在二层楼台,手里攥着一只烟壶,他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仿的脸,食指细细敲打在壶柄,发现在那里观察不到半分不豫后,才低低哂了一声,转身向深不可见的走廊走去。 “我之前和你说过。”陆庭泽转着食指上的指环,像是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和mia的婚事可以在她成年宴会上就定下来,她本来就喜欢你,我们提前帮你们做主,不好吗?” 他的话逐字拆分,慢慢说出口,并不像长辈的劝解,更像是一种不容违抗的命令。 “订婚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一会开场舞你不能拒绝。”没听到回复,他的声音又沉了下去:“陆向珩,你知道你以后是要干什么的,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我们毕竟有亲缘。我孤独一人也可以走下去是因为我对权势和财富有欲望,而等你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 “我会去。”他打断了他,语气间是毫不屈骨的服从。 陆庭泽的话像污泥中棹不出的藤蔓,紧紧缠在他的脚底,就像穹顶繁复的花纹一般,抬头低头,让人头晕目眩。 “陆向珩。” 他回过神,看见周弥音看着他,神色不藏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像一颗走神的行星,始终游离在运轨之外,脚底触及的不是坚固的真实,而是下一秒就会失衡的磁极点。 “有点。”他实话实说,此时此刻的他确实感到十分疲惫,精神甚至分不出一些去操纵管理自己的身体,全靠幼时一段时间的严苛训练培养出的机械感,他才得以掌稳周弥音的腰,跟着曼妙的音乐行动脚下的舞步。 她的礼服胸前缀着鸦色的羽毛。 彼此间沉默了有一会,乐曲很长,他们继续跳着,直到她反握住他的手,在舞池边缘像脱轨一般推着他钻进走廊。 就像是公主和锡兵踮脚消失在衣香鬓影之中。 他们一直向前走,经过很多紧闭的房间,壁灯幽微地亮着,踩在比宴厅硬一些的地毯上,她的高跟鞋止不住“嗒嗒”地闷响,一下一下像是冷风灌进旧世纪的油灯,把他心里的火吹得晃晃荡荡。 走得太快,连带着她身上一股清冷的花香跟着空气,残存着扑在他的脸上。 他闻出是什么味道了。 下一秒他被她牵进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墙上铺着绿色玉兰的玛堡墙纸,一张床和一张长长的贵妃椅相对而设,房间窗帘没拉,窗户外面正对庭院花园里流动的喷泉,床头柜上摆着味道浅淡的大马士革玫瑰水。 周弥音向后一踢,蹬掉了脚上闪满黑色碎钻的的渐变高跟,赤着脚踩在烟灰地板上铺着的黑色羊毛毯里,柔软的布料陷下去一块。 “客房。”正当陆向珩要问她的时候——也许是种默契,她便回道,随后身子往后一倒埋在贵妃椅上堆满的软枕里,又眯着眼说道:“我有时也会来住,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枕席都是新的。” 她对着那张床示意道:“您请。” 陆向珩看着她,没有说话,脱掉身上管家拿来的那件碍手碍脚的西装外套,复又解开白色长袖衬衫的袖扣,席地坐在方才她踩过的位置,头歪靠在床尾,真的如她所说,闭眼休息了会。 他原本应该更晚才能到的,飞机延误,来机场接他的司机没看消息直接开车回去了,庄园偏僻,城内计程车只开到五公里开外,又正巧没赶上接客人的车,他跑了一半才遇到陆家的车。 陆向珩不太喜欢运动,抛开那次非要和季佳泽较劲打上一场篮球,还有平时周弥音粘他的时候,他都尽量避免让自己出汗发臭的活动。 因为不喜欢口鼻间充斥着被手心汗味捂住窒息的味道。 “陆向珩……” 他恍惚间听见周弥音叫了他一声,挪了挪被床脚硌到的肩膀,才睁开眼看着她垂首去矮几上用手指勾一串葡萄吃。 “没,我就叫叫你……”她念叨道,像是没意料到他会回应。 他只是睁着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再也没有休息的意思。 “……” “靠着不舒服?”周弥音吞咽下透明的果肉,又眨了眨眼:“你要不,去床上躺会。” 两个人僵持地对望着。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周弥音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 因为是国内的手机,没有随身带着,就一直放在房间里,此时此刻响起的是短讯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知怎么,周弥音还是自然地,习惯性地绕了一圈去拿了电话。 她站在床头,划开锁屏,看见十多条短信气泡弹了出来。 大多都是同班同学和学生会成员发来的祝福,周弥音想起之前入部申请表上写的生日,再联系齐樊英通传的能力和积极性,看着不同人发来的祝福,一一回了谢谢。 直到回复到一个头像是黑白动漫的对话框,她看着两个消息框。 第一个:生日快乐。 [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第二个:你在忙吗? 两条消息间隔了许久,之后就再也没新的信息。 周弥音突然多了一种无言的压力,类似于对领导报备不及时的窒息感,于是急着打字回:“没有没有我不忙刚刚家里在庆祝” 才针对第一条生日祝福,回复了一个:“嗯嗯主席(*^▽^*)”怕语气太生硬还加了个颜文字。 结果第一条消息发过去的时候对面就正在输入了,司熏的消息比她还先发出来:“那方便接一下电话吗?” …… 周弥音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出现了来电提醒。 来电铃声在没有静音的模式下显得喧闹无比,瞬间盈满整个房间。 周弥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三权衡之下,她把电话摁掉了。 她偏过头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陆向珩,发现他正背对着她安静坐着,就好像没听到这些动静。 周弥音这才划开打字键盘,输入道:“啊啊啊我身边有人!!一会给你回过去!有急事吗!!” 对面安静了一会,一条消息才发过来:“没有要紧的事,只是觉得生日祝福还是亲口说比较好。” 周弥音心下漏了一拍,随后又心虚地看了看陆向珩。 司熏和她的事情因为她走得太匆忙,只能临时搁置,想着忙完这一阵再处理的,彼此之间也默契地没怎么联系,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找她,理由也正当,实在是无法置若罔闻。 但是在陆向珩眼底下,总觉得有种心虚做错事的感觉,房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周弥音后背都沁出汗了,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不会心虚才对。 但联系上次在办公室故意惹怒陆向珩被惩处的情景,周弥音还是忍不住颤了颤肩。 虽然她觉得陆向珩可能对她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但要是把这件事给他说了总归是会越弄越乱的,她想自己处理好。 而且他们并没有任何确立的关系。 “你先忙,有空了和我说,我给你打过来。”心慌意乱之下,周弥音看到对面又发来这条消息,终于松了口气。 “嗯嗯!”她很快回复道,随后摁灭了手机。 “在回复同学的祝福吗?”陆向珩看着她蹑手蹑脚回到贵妃椅上,神色间有种若有若无的不自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噢噢,对的……嘉瑜和思……”她的眼底黯了黯,想起前不久才发生的事,但又很快调整过来说:“嘉瑜问我还会不会回去,他们还想着借着给我办生日派对好好玩一趟。” “哦。”他轻轻应了一句,也没有祝她生日快乐的意思,只是继续看着她,思考她刚刚略显僵硬的反常。 “一会……要不要去喝一杯。”周弥音看着窗外,说道:“考文特那家店的老板开到这里了,之前在ins上发了动态,我说了要去喝点的……呃不过可能无酒精饮料就只有苹果汁。” “可以不喝果汁。” 周弥音把拘束的礼裙脱下,换了平底的鞋,此时踩着刹车,等着换回常服的陆向珩隔开来往的人群,绕到后苑的小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带好钱包了吗?”他问她,怕她在中国待久忘记了这边扫码付款并不是都普遍适用。 “当然,系好安全带。”她将抽屉里的灰色钱包抽出,拍到他的胸前:“记得付车费。” 语气里全是挪愉的意思。 陆向珩只好系好安全带,将她的钱包打开,将自己的手机扔了进去后一起放到车窗玻璃前。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怎么轮到我给你当司机了。”她转动着方向盘,小声喃喃着。 车灯在寂黑的路上打出黄色的光柱,爱尔兰冬季晚上天暗得很早,他们都不饿,准备开车直接去亨利的酒吧。 “中国合法驾龄是18岁。”他回道,又瞥了眼她露肩的上衣,把车窗关上,以免晚风裹挟残存的温度离开。 “考个这边的呗,以后方便,你这样我一会只能找代驾了。” “我没说不喝酒吧。”他向右侧过脸,靠在护枕上看着她的侧颜,她开车很专注认真,双手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真的假的……你那个酒量……我,我不太敢恭维。” “……那次是个意外。”说到意外,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不欢而散的那个夜晚。 两个人突然沉默起来。 周弥音开车很快,在街边停好车到酒吧的时候,店里正在放欢快的墨西哥曲目,地上全是庆祝用的丝带和装饰物残余,几乎没有什么空桌,座无虚席,看起来搬店后适应得不错。 往里看去,崭新的木桌上摆着鲜黄的啤酒,餐盘里是塔可、牛肉和装饰用的香料。 “亨利!在厨房里烤苏格兰蛋!他等你好久了——噢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朵莉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又用手搓了搓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奎茵在考文特闭店的时候来过,谢谢你的酒。” 周弥音笑着和她在门口说了会话。 “陆!好久不见!”亨利放下手里的盘子:“来喝点什么,这次可以来点威士忌吗?”他举起一方瓶,比在肩上晃了晃。 陆向珩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连忙摇了头,惹得身边熟悉的面孔都在笑。 两个人好不容易在吧台前找了干净的座位坐下,调酒师是新的亚裔面孔,穿着棕色格纹的马甲和西裤,脸上长出干净可爱的雀斑。 周弥音一见面就觉得他很熟悉,认了半天才惊讶地说:“你是上次那个……!” 对方腼腆地笑了,亨利隔着吧台用手搂过他的肩,介绍道:“我们的常客科瑞斯,这次是来帮我忙的。” 记忆中弾尤克里里的男生。 她友好地朝他一笑。 他也因为她还记得他表情默默变换着。 品格酒吧仍然没有改名,达米安·埃尔维斯的画换了位置,原来墙上的布置大多搬了过来,放在精心设计的菜单旁。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烦恼一般,自在地活动着。 喝酒、唱歌、分享生活与游戏。 周弥音回头看了看陆向珩,他手里捏着朵莉塞的糖果纸片,嘴唇时不时抿动着——他把接到的糖全吃下去了。 “你真的要喝酒?”周弥音侧过脸来,用中文问他。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伸手在吧台上拿来菜单,向科瑞斯要了酒。 雪克壶里冰块的声音晃动着,酒呈上来的时候薄荷叶还在清透的水液中浮动。 周弥音看着熟悉的阿佩罗橙光旁边的浅绿莫吉托,对着调酒师眨了眨眼,像是在询问:“我好像没有点这个酒。” 他又开怀地笑了笑,说:“算是特别附赠。” 她说了谢谢,想接过泛着那份蓝光的长饮杯,却发现陆向珩已经就着杯子喝起了那杯酒。 他听完科瑞斯的话后手里的动作不自然地僵了僵,不动声色地解释道:“我以为是我的酒。” 周弥音:……好像确实挺合理的。 她看了看表情有些失落和迅速了然的调酒师,想起那次正好陆向珩不在,他大抵不知道他们之前见过面,应该不存在故意抢酒喝的可能,她也就没有解释,只是为这份好意又道了谢。 科瑞斯摇了摇手,露出开心的笑来,继续低头去切新鲜的柠檬片和胡椒叶。 周弥音确实不喜欢薄荷香味,不过她也没办法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陆向珩正好帮她解决了一杯“燃眉”之酒,她默默地带有感激心情地看了看他。 后者正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那杯莫吉托。 酸酸的酒精穿过喉咙,空调就显得热了起来,陆向珩脱掉外套,发现周弥音确实有很多的先见之明,不一会,他端着酒杯和外套,跟着周弥音去角落收出来的干净方桌坐着。 那里空调吹不着,还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是一条静谧的河道。 她靠在木墙上,装饰的挂画尾端打着穗结,正好垂在她耳边。 平时周弥音喝了酒后心情会超然地好,但这次却像有什么顾忌一般,喝了那杯调酒后就一直看着他喝,时不时会和店员说上几句话,但兴致缺缺,像有什么心事。 陆向珩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了几下,终于在她和他安静了一会后问:“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弥音伸手接过他的酒杯喝了一口,薄荷气味如记忆般刺激,她吸了吸鼻子,说:“没有,我能遇到什么事。” 他看着她把酒杯放回来又旋转180度的动作,又再问道:“之前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发了。” 周弥音脑袋转了转,突然意识到是什么消息,回道:“感觉你不太喜欢看,我就没发了。”其实主要原因是齐樊英有次和她说,每天都发这种消息多少会有点招人烦。 “可是这不能体现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精神吗?” “……那你追人的方式有点过于老土了。” “呃好吧,我以为发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会很浪漫。” “这就类似你在语文课上给贺老师献上英文诗一首。” “……那我还是不发了。” 陆向珩定睛看了她好一会,她好像又在发呆想事情,于是才忍不住打断到:“信我收到了,我还没拆。” 这下换她看他了,周弥音一脸雾水,什么信? 他没等到她表达自己的疑惑,就说:“我想了很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感情是需要试探和测试的,如果经不住推敲,那就是一时上头的冲动,是原生的情绪,而不是感情。” “但我觉得我也许错了。”他并没有说下去,他决定把话都放在之后,于是只是低头把那封信从外套里拿出来,绿色的信封放在桌上:“我还没有看这封信,这里面写了什么,我都愿意帮你实现,如果你是埋怨我,我会情愿等你原谅我为止,如果你是想要我道歉,我会郑重地和你说对不起。”陆向珩说着,心下有种空然的感觉,当把一些话全数吐露之后,会有一种窘迫又轻松的感受。 他看着周弥音动作迟缓地拆开信,拿出里面的东西,以为今晚两个人终于可以达成和解,可心里却残存着不可忽略的紧张。 周弥音的脸色在烛火下晃动着,她看着信里的照片,敛起残存的笑意,倦意第一次从她眼角溢出,她神情略显悲伤又无法不感到恼怒地说:“陆向珩,我真的以为你是来和我和好的。” 她把里面的照片放进信封,嘴唇颤抖着,在眼泪流下前把信封砸在他的脸上,在喧哗的鼓点中踩着最疼痛的步伐,离开甲板,变成支离破碎的泡沫。 爱无周寰(六) 那里面不是信是照片,陆向珩早该预料到的,但凡他舍得用手指去捏脆薄的信封,不怕在上面留下痕迹,就能知道里面不是他所预想的诉衷长信,而是寄来鞭笞她的照片。 他透着小窗的光亮,屋内灯光暖黄令人目眩,直到他看清里面两个人相拥在酒店门口的模糊照片,手指划到照片背面,后面附着纸条,上面写了酒店的具体地址和电话。 陆向珩不知道秦思南亲自寄这些内容给他是什么用意,但至少在他看来,她和周弥音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是她在品川认识最好的朋友。 那个沉默内敛的文艺部部员,不会和附从别人孤立她,和周弥音应该经常在一块工作,但他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给他寄这种诱导性极强的内容,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真正目的,陆向珩只好先给卓筱柔打了电话。 那边时间还早,卓筱柔起得早也才从浴室里洗漱出来,疲倦的声音里带有一些惊讶:“秦思南?我有她的联系方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找她对接。”陆向珩不想和她解释过多,道了谢准备就这么挂掉电话。 “你等等,司熏上周也找我要过她的联系方式,她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听到那个名字,陆向珩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装作平静地说:“没有,不清楚他们的事,我是为了其他的工作,谢谢你,先挂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刚刚被略显锋利的信封角划出的红痕仍留在鼻梁上,带有丝丝的痛意。 半晌后,像是终于把这一刻镌入脑海又抛却脑后,他将照片撕成稀薄的碎片,最后径直走出酒吧,把那些雪花般的碎片扔进垃圾箱里。 剩下的那张带有字迹纸条和信封都留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翌日,去庄园拜访问起周弥音的时候,管家正好在门口亲自迎接他。 “小姐昨晚并没有归家,我也不清楚她的行踪。” “谢谢你的告知。” 信息没回,电话也没接,既然在周弥音这边了解不了事情经过,只能回国去亲自查清楚。 “如果她回来的话,能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来过了吗?”陆向珩抬头问道。 “乐意至极。” 已经在回国航班上的乘客席中,陆向珩甚至还是无法思考事情原貌到底是怎样的,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是无法而是不敢的时候,这种逃避又迫切想要知道的矛盾感缠绕着他,仿佛将他拘束在高空中无法动弹。 秦思南的电话显示关机,无法从这方面取得联系,他本来可以不疾不徐地去慢慢调查,但还是在下飞机后的下一刻就将行李托管好,直接打车往秦思南的住址去。 他提前调查了一些资料,秦思南在学校填的住址是并没有居民实际入住的烂尾楼盘,实际的住址调查之后才发现是在市中心的一座老式居民楼里,目前拆迁得七七八八。 行走在其中,留下的楼就像在废墟里的孤楼,寂寞得如同它不久也将面临连根拔起的命运。 陆向珩走在狭窄的楼梯间时,实在无法想象在这种扶手像要随时垮掉的危楼,怎么还会有人住在这里。 一路上去,防盗门都被拆得干净,大多早已人去楼空。 直到陆向珩走到电子地址显示的502号房,一道生锈的铁门围在陈旧的黄色木门外,没有门铃,他甚至无从下手去敲,斟酌了一会,他叩了叩沉重的门锁。 直到有个穿着围裙的妇人将门打开,看到他后下意识保持警惕地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铁门割开她的皱纹和苍老,整个人瘦弱矮小,陆向珩抬头又重新确认了一遍门牌,才毕恭毕敬地说:“我是品川的学生会副主席,秦思南同学是住在这里对吗?” “你是来处理小南的事情的吗?” “嗯。” 妇人这才渐渐放松了警惕,盯着看了半天他温润的脸,发现没有一点恶意,才伸手将铁锁打开,让他进去说话。 老式的居民房,对于陆向珩来说层高有些不太友好,不大的平方,逼仄的感受扑面而来,客厅里十分拥挤,过道只容一个半的身位,唯一能坐的沙发只有两个侧对的座位。餐桌上摆满着未动的饭菜,一旁放着两只碗。 “同学你先坐,我给你倒点水。” “嗯,拜托阿姨了。” “什么动静,那些人又来了吗?”贴着奖状的卧室门打开一道缝隙,秦思南疑神疑鬼地伸出头朝向客厅一看。 当她看到陆向珩时人明显愣住了,又将门迅速合上,她想起自己散乱的头发,甚至来不及和他对视一眼。 陆向珩忍住了把门重新打开让她出来把话说清楚的冲动,笑着接过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耐心地看着刚刚警惕的妇人解下身上的围裙,犹豫了一会,选择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酝酿半晌后问道:“同学啊,这次来,是不是学校那边又认可小南的学籍了。” 陆向珩不动声色地放下那杯没动过的热水,慢声说道:“是的阿姨,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们沟通这件事,代表校方。” “太好了……我是说,小南被开除学籍的事情一定是个误会,她那么懂事优秀,怎么会被学校处分呢……”她放下心来继续喋喋不休道:“她还和我说,现在任何一所高中都不接受她的转学……这怎么可能呢,我就说这孩子书念多了人就会傻,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让一个成绩好的小孩没有书读哩!”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误会,还请您放心。”陆向珩的语气温柔克制,让担惊受怕的妇人得到了许多抚慰,让她逐渐打开了常年憋闷的话匣。 “对……你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定不知道我们的难……” “妈!”秦思南着急着换好衣服,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后很快打开房门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主席单独说会话,你不是要出门买油吗,你先去吧。” “噢……好好好,那你们说,我下去买油!你们慢慢说,我去远一些的超市买,他们今天有折扣……”妇人看着秦思南脸上不虞的神情,这才止住了话,默不作声地回头换上衣服,对着陆向珩讪笑着出门去了。 门关上后,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不远厨房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主席……”秦思南站在一边,看着陆向珩面色如常地端坐着,心中有些忐忑。 “是司熏做的吧,我大概知道事情经过了。”陆向珩朝她笑了一下,眼中带着一些怜悯的情绪:“你不要紧张,先坐下,慢慢和我说。”他指了指侧面的沙发,语气温柔,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主席……”秦思南久违地听到梦里常梦见的温柔音调,眼泪却忍不住要掉下来了,她连忙低下头,去桌上拿起自己的水杯遮住自己的脸。 “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寄信时我正在飞机上,现在忙完回来,受了什么委屈和我说就好。”他伸手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不紧不慢,像是很有耐心等她开口说话。 “我怕主席不信我说的话……他们……真的太可怕了,我家里没什么权势,我真的是不小心拍到了他们的照片,我不是故意的……” 她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停顿了一会,像是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我只是想问弥音那个人是谁,让她注意不要这么不注意小心,被别人知道了,她在学校里风评会不好的……她可能是因为从国外来,不把这些当事,但我知道,在这里名誉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是那么重要……” “可是……”她突然口中一哽,忍住哭腔,不再继续说了。 “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陆向珩安慰道,看她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才继续问:“照片上的人是司熏,他知道这件事后,用了家里的关系开除了你的学籍,是不是?” “呜……我只是关心,我从来没有威胁过他们,我想好好读书,我去找校长好多次都没有用,这也就算了……舅舅之后帮我联系转学,才发现所有能联系上的私立都拒绝我参加转学考试。” “我们同窗这么些年,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陆向珩掩不住气愤地又补充道:“我早就知道他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喜欢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我去求……去求弥音,但她把我拉黑了,最后一次见面她和我说我乱传他们的事,我们不再是朋友。可是这些照片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我也根本没有外传……”秦思南中途哽咽了一会,喝了一口杯里温水缓了一会,途中她悄悄地见陆向珩眉间心疼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主席……他们两个人一口咬定我诬陷,我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帮我证明……我现在还上不了学了……简直没脸见人了,我真的很想去死……我……” “不要冲动,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吗,学籍的事情我帮你恢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真的很感谢,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他神情中带有不假的叹息与怜悯:“你这么善良为朋友着想,最后却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感到非常心痛……” 陆向珩掏出电话,说道:“我现在给品川打电话,让他们恢复你的学籍。” “主席……”秦思南看着他焦急打电话的样子,觉得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撞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她还是默默在一旁听完陆向珩打完电话,以为他就要离开还想劝留他以便盘算下一步计划时,他又看向了她,用温柔的神情和她说:“我也知道你们家因为被人骗买了无法交房的楼盘,现在没地方去,只能委屈在这里。我名下在市中心有一套空置的房产,里面家居齐全可以随时入住,你和阿姨在这里真的太危险了。”他看了看身侧的窗,这里风沙无阻,就连窗户玻璃都蒙上尘灰,这样的眼神让秦思南感到窘迫。 他继续说道:“这种施工环境不仅影响你的健康,还可能耽误你的学习成绩,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就搬过去,在高中毕业前都可以用最优惠的租金一直住下去。” “那怎么行,主席,我已经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了,我实在是……”秦思南拉住他的衣袖,像是想要拒绝他的好意,她心里知道,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主席终于为她停留住目光了。 陆向珩低头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的手一眼,俯身又拿了一张纸巾递进她手里:“我知道你是个很自尊自强的女孩,擦干净眼泪,生活会变更好的。我不是施舍,而是在帮助一个很善良很优秀的女孩,她给我寄信以免我受到蒙蔽,她的未来不应该在破旧的楼房、逼仄的空间,她应该拥有和别人一样优渥的条件。” “主席……”这一番话属实说道她心里去了,秦思南忍不住掉下今日唯一一次真实的泪水,但又连忙擦掉脸颊上的水渍,破涕为笑道:“那我这下可不能辜负了主席。” “我会让做错事的人获得他该有的惩罚。”他的语气坚定,像是不可置疑。 “他们也没有那么坏,现在我又可以上学了……我也不想再过分追究他们的责任。” “你就甘心看着他们做错事了却不受到任何惩罚吗?” “我……” “我不甘心,伤害了这么好的女孩还不受到惩罚,辜负了真心却依旧获得美满,思南,答应我,不要就这么善良地放过,我们把你受的委屈尽数讨回来,好吗?” “好……我相信你,主席。” 在做那件事后,秦思南心中有愧的同时也一直在后悔。 但自从她第二天就得知司熏家里的教育背景后,她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继续沿用之前的计划,就让街坊里的地痞流氓按照原计划做事,事情不会败露,不会反咬她一口,她也相信周弥音不会正大光明对她不利。 秦思南一直胆战心惊地等待周弥音的报复,在得知她回了爱尔兰,还没来得及放下悬在心里的石头,司熏那边就给她打了电话,冷言冷语像审讯犯人一般用语言摧折她。 她原想假装无辜,但毕竟当日的事情司熏多少有印象,很多地方根本无法蒙混过关,加上他对周弥音百分百的信任,秦思南索性将原来的手机关机,新换了一张手机卡。 她庆幸着现在是假期,可以缩在家里不去见任何人。 直到学校给她妈妈打了电话,通知她被开除学籍的事情,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学校说原本是要对她进行处分的,但由于她一直不配合处理,品川校方直接单方面开除了她,而她几次上门求情无果,被拒之门外。 秦思南关在自己房间里两天两夜,一面诅咒周弥音,一面乞求司熏不要真的断绝她的生路。 第三天,表舅秦秋到家里告诉她,不知道她在品川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任何一所私立都不愿意给她转学考试的机会。 “怎么可能……我学习成绩这么好,他们怎么连考试机会都不给我……”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样只手遮天,司熏资料上写的父母双亡,不应该家里没什么背景的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样犯法!这样犯法你知道吗?” “我不要,我不要转学,我要留在品川,凭什么是我走不是她走……噢对,她走了,她都走了凭什么还要赶我走……” “求求你了舅舅,你不是主任吗,你让我读书好不好,我不能高中不毕业……” “我没做错事,我没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是她,是周弥音她自己做错事了,她和司熏狼狈为奸,他们故意把我往死里整……你们信我啊,我有照片,我有照片,我可以提供给校方,证明是他们威胁我……” “他们怎么连我的解释都不听……怎么可能,谁来救救我……” “陆向珩……主席,救救我……”她潦草癫狂的字迹写在信纸上,心里全然是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希冀。 “我相信你。”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秦思南从噩梦里醒来,闻到令人安心的香氛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住进陆向珩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她可怜的母亲不敢接受这种恩惠,依旧龟缩在那遗落的废墟里。 她嗤笑一声,心里想:早晚都会过来的,没有人不愿意过优渥的生活。 秦思南下床去,脚边的夜灯便亮了,她踱步到客厅里接水喝,喝完后又感到心慌,解锁手机看到同学给她发的消息,这才又安心下来。 “真的双删了,周弥音没给陆向珩的朋友圈点赞,你想,要是还有好友,这怎么可能呢?” [截图] [截图] [截图] 秦思南手捂着额头,看着自己所处的高层外能俯瞰全收的夜景,为自己的疑心摇了摇头。 陆向珩说到做到,真的恢复了她的学籍,不仅让之前高高在上的品川校方和她低头道歉,还让她从那个破烂的拆迁楼里搬了出来,并且。 她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卡,上面签着陆字,密码是一到六,是陆向珩给她的卡,说如果有想买的东西可以直接用。 秦思南还没用过这张卡,因为她知道这些消费流水都会以短信的方式通知给陆向珩,那些零零碎碎的开支如果被他看到一定会留下贪财的廉价形象。 她怎么是拘于眼前营营小利之人,她会一直保留着这张卡不用,直到他来问她怎么不用他的卡,知道原因后又追着让她用为止。 此时此刻秦思南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自从她搬过来后,陆向珩时不时会买些东西来见她,每次都很关心,又很克制,那种暗示和寓意就快写在脸上了。 想起之前听到的在主席室里他对周弥音的粗暴声音,秦思南又满足地暗自笑了。 都是这样的,只有当一个男人将你捧在手心里不忍心碰你的时候,他才会被自己的行为骗到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此生挚爱。 像周弥音那种只会过不久便食之无味,倒贴的便宜货,愚蠢又天真…… 她好看的脸浮现在眼前。 怎么又想起她,秦思南冷了脸,转身走进浴室。 秦思南第二天醒得很早,她特地化了淡妆,穿上自己斥巨资买的衣服,是f家的情侣款长袖,她一向是预感很准确的,所以才会选择在今天穿上。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又应验了。 当她打开门看到陆向珩穿着黑色的同款后,秦思南很快反应了过来,先是低头假装羞涩,才又小声地说:“好巧,没想到你今天也穿了这件衣服。” 陆向珩也是一愣,而后不自然地挡住脸说,耳后带有微微的红:“咳咳,确实好巧,那我们走吧。” 昨晚睡前他给她发了信息,约她今天出去看电影,这是之前答应好她的,她在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的生日,陆向珩果然就追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直到打车到一家私影门口时,秦思南才觉得有些太顺利过头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陆向珩才说:“之前你想看的电影下映了,正好体育部有人给我推荐了这家私影,如果你觉得太冒犯你的话……” “不会,我相信主席不是那种人。”她露出轻松的笑容,陆向珩看着她的脸,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到了前台,陆向珩正在扫码付款时,秦思南和前台的服务生对视了一下,又很快彼此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那我们进去吧。”她摇了摇刚从店里冰箱拿出两瓶饮料,向陆向珩挥手。 “嗯,注意台阶。” 进了封闭黑暗的房间后,陆向珩发现银幕没有亮,才说道:“我出去问一下店员。” “没事,一会就好了吧,主席你先坐着等一会。” “你不怕黑吧。” “嗯。” “那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诶……好吧。” 秦思南只好看着绿茶里微微显出的漂浮物,又伸手晃匀了些。 不一会,他回来了。 店员应该告诉一会有技术人员来开设备,而这些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房间里很黑,逆着门的光,她看见他长袖上的卡通形象,朝他递出那杯绿茶:“我就说吧,店员一会就来了,喝点水吧主席,你渴不渴。” 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接过绿茶,在黑暗中扭开喝了下去。 秦思南看着他连着喝了几口下去才扭上瓶盖,又说:“主席,关一下门吧,房间里开了空调,一会又不热了。” 他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亮。 “主席,不要开灯,一会放电影该不适应了。你过来一些吧,太黑了这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脚步声后,她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手臂,她抬首悄悄嗅了嗅,闻到檀香的味道,又假装脚下一滑,拉着他向后面的沙发倒去。 “呀——主席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她根据他呼吸判断出他嘴唇的位置,故意在他身下抬头去触碰他的唇瓣。 “咦这是什么……唔。” 他的气息瞬间盈满了彼此的间隙,秦思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偶尔还会轻轻推他,避免他粗暴的动作伤到她。 没有人打扰,催情的缱绻,生日当天给喜欢的人的初次疼痛,这一切都让秦思南如饮蜜糖,她在黑暗中,无所顾忌地露出贪婪的表情。 下次,下次,下次再见面,周弥音有的东西,她也有了。 …… 秦思南口干舌燥,感觉自己有些脱水,她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人累得还在沉睡,甚至微微打着鼾,她摇了摇头,心里想原来主席这样的人也会这么粗鲁,又挨着枕假装睡去。 直到不一会后,她发现灯被打开了,被轻轻推了几下后,她才假装如梦初醒,睁开眼迎接他的呼唤。 “你是谁?!”秦思南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尖叫起来。 “我能是谁,你这贱人睡了一觉全忘了是吧,上次你和我说能睡一个女高,结果等了你一晚上被放了一整天的鸽子。前几天又联系我说这次一定保证我满意,结果还不让老子说话,还要我穿着丑的要死的衣服喷什么破味道香水,你是不是有病,早知道是你我还和你搞这种情趣呢?” 秦思南颤抖着嘴唇,面色发白,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痕迹,又看到他锁骨上她故意留下的抓痕,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下药干什么,哥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还拦着我不让我戴套,你是不是想怀老子的种啊。” “你闭嘴!”她越听他的话越感到恶心,一面去捡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一面喃喃道:“陆向珩呢,陆向珩在哪儿……” “什么陆?什么玩意儿?”他丑陋的面庞突然凑近,又想继续摸她:“再来一次,我感觉药效还没过。” “滚!”她反手扇了他,摇着头不断地重复说:“一定是什么搞错了,一定是的,搞错了,我在做梦,你们都在和我开玩笑。” “妈的脾气大呢你,你自己找的我都有记录的,这不是你电话号码?”陈虎拿起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短信清清楚楚地列在屏幕上,电话号码真的是她的。 “我的电话……”秦思南想起之前陆向珩说需要帮她弄回学籍档案,电话号码先放他那里,他好进行两边的沟通。 “是了吧,别装疯卖傻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装失忆的,别穿衣服啊,再让哥爽一爽……” “滚……”秦思南抬手又扇了他,手心振得发麻,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恨不得把他杀了。 “臭娘儿们别给脸不要脸,下面全是我的东西,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妇呢?”陈虎本来就是在街上混的,身上全是打架留下的疤,经年混迹,力气大得她根本无法挣开。 秦思南被他摁在身下,尖叫都被他的手给捂住,她张嘴去咬他的手心,这种行为反而激怒了陈虎,他抽出手扇了她两巴掌,力气大得让她耳边嗡鸣,后脑勺砸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不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抽出身,看着她半死不活的表情,又恶劣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直到温热的液体从她小腹顺着流下,秦思南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对着陈虎说:“我他妈杀了你……” 他哂笑一声,提好裤子,拿起手机出了包厢门。 秦思南耳边的电话响了,她本来想先报警,看到未知来电的提示,犹豫了一会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陆向珩的声音依旧那么好辨认。 “主席,向珩,你救救我……” “你怎么了,救什么?” 她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冰冷,继续说道:“我被人……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晕过去了。”她语无伦次,一面不知道是该实话实说还是该掩饰刚刚发生的事情。 “哭什么,周弥音被你这么算计的时候她哭了吗?”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心下一片乱麻,闻到空气中的臭味精神愈发崩溃。 “你是不是以为你把酒店监控记录删了我就找不到了。” “主席我……” “你把手机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记录是可以还原的呢。包括你联系的谁,说的什么话,都有谁参与。” “原来你都知道了……”秦思南眼里全是恨意,转而泄愤道:“都是周弥音的错,要不是她……” “司熏让你在私立读不了书,我就可以让你去不了公立。” “陆向珩……你不能做事出尔反尔!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是让你恢复了学籍,没说让你继续读书啊。” “你……” “给你个忠告,早点找份工作,一年期市中心平层的租金还等着你,大概吧,大概还有二十天给你去筹钱。” “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被周弥音蛊惑了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秦思南,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陪你玩这么久的游戏,只是因为觉得司熏的处理太便宜你了,不先把你捧到天上,怎么让你摔得粉碎?” “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动了不该动的人。”陆向珩挂断了电话。 他按下回车键,将整理好的资料,群发到秦思南的所有联系人邮箱里。 “请好好享受地狱。” 【小彩蛋】 小陆被抓袖子内心os:(^-^)想把她手砍了怎么办。 “你这么善良为朋友着想,最后却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感到非常心痛……” 小陆:(^-^)我都说的实话,有问题吗? 【秦思南假装可怜】 小陆:(^-^)怎么会有人这么让人烦呢? 【看到那套情侣装】 小陆:和狗穿情侣装(^-^)气得我耳朵红,我为一比一报复回去付出太多,希望媳妇能多哄我。 小周:(^-^)哪凉快呆着去。 小陆:好的,开心烧衣服去了。 爱无周寰(七) 那里面不是信是照片,陆向珩早该预料到的,但凡他舍得用手指去捏脆薄的信封,不怕在上面留下痕迹,就能知道里面不是他所预想的诉衷长信,而是寄来鞭笞她的照片。 他透着小窗的光亮,屋内灯光暖黄令人目眩,直到他看清里面两个人相拥在酒店门口的模糊照片,手指划到照片背面,后面附着纸条,上面写了酒店的具体地址和电话。 陆向珩不知道秦思南亲自寄这些内容给他是什么用意,但至少在他看来,她和周弥音的关系应该算得上是她在品川认识最好的朋友。 那个沉默内敛的文艺部部员,不会和附从别人孤立她,和周弥音应该经常在一块工作,但他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想不起来。 给他寄这种诱导性极强的内容,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真正目的,陆向珩只好先给卓筱柔打了电话。 那边时间还早,卓筱柔起得早也才从浴室里洗漱出来,疲倦的声音里带有一些惊讶:“秦思南?我有她的联系方式,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找她对接。”陆向珩不想和她解释过多,道了谢准备就这么挂掉电话。 “你等等,司熏上周也找我要过她的联系方式,她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听到那个名字,陆向珩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装作平静地说:“没有,不清楚他们的事,我是为了其他的工作,谢谢你,先挂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刚刚被略显锋利的信封角划出的红痕仍留在鼻梁上,带有丝丝的痛意。 半晌后,像是终于把这一刻镌入脑海又抛却脑后,他将照片撕成稀薄的碎片,最后径直走出酒吧,把那些雪花般的碎片扔进垃圾箱里。 剩下的那张带有字迹纸条和信封都留在自己的大衣口袋中。 翌日,去庄园拜访问起周弥音的时候,管家正好在门口亲自迎接他。 “小姐昨晚并没有归家,我也不清楚她的行踪。” “谢谢你的告知。” 信息没回,电话也没接,既然在周弥音这边了解不了事情经过,只能回国去亲自查清楚。 “如果她回来的话,能麻烦你和她说一声我来过了吗?”陆向珩抬头问道。 “乐意至极。” 已经在回国航班上的乘客席中,陆向珩甚至还是无法思考事情原貌到底是怎样的,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是无法而是不敢的时候,这种逃避又迫切想要知道的矛盾感缠绕着他,仿佛将他拘束在高空中无法动弹。 秦思南的电话显示关机,无法从这方面取得联系,他本来可以不疾不徐地去慢慢调查,但还是在下飞机后的下一刻就将行李托管好,直接打车往秦思南的住址去。 他提前调查了一些资料,秦思南在学校填的住址是并没有居民实际入住的烂尾楼盘,实际的住址调查之后才发现是在市中心的一座老式居民楼里,目前拆迁得七七八八。 行走在其中,留下的楼就像在废墟里的孤楼,寂寞得如同它不久也将面临连根拔起的命运。 陆向珩走在狭窄的楼梯间时,实在无法想象在这种扶手像要随时垮掉的危楼,怎么还会有人住在这里。 一路上去,防盗门都被拆得干净,大多早已人去楼空。 直到陆向珩走到电子地址显示的502号房,一道生锈的铁门围在陈旧的黄色木门外,没有门铃,他甚至无从下手去敲,斟酌了一会,他叩了叩沉重的门锁。 直到有个穿着围裙的妇人将门打开,看到他后下意识保持警惕地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铁门割开她的皱纹和苍老,整个人瘦弱矮小,陆向珩抬头又重新确认了一遍门牌,才毕恭毕敬地说:“我是品川的学生会副主席,秦思南同学是住在这里对吗?” “你是来处理小南的事情的吗?” “嗯。” 妇人这才渐渐放松了警惕,盯着看了半天他温润的脸,发现没有一点恶意,才伸手将铁锁打开,让他进去说话。 老式的居民房,对于陆向珩来说层高有些不太友好,不大的平方,逼仄的感受扑面而来,客厅里十分拥挤,过道只容一个半的身位,唯一能坐的沙发只有两个侧对的座位。餐桌上摆满着未动的饭菜,一旁放着两只碗。 “同学你先坐,我给你倒点水。” “嗯,拜托阿姨了。” “什么动静,那些人又来了吗?”贴着奖状的卧室门打开一道缝隙,秦思南疑神疑鬼地伸出头朝向客厅一看。 当她看到陆向珩时人明显愣住了,又将门迅速合上,她想起自己散乱的头发,甚至来不及和他对视一眼。 陆向珩忍住了把门重新打开让她出来把话说清楚的冲动,笑着接过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耐心地看着刚刚警惕的妇人解下身上的围裙,犹豫了一会,选择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酝酿半晌后问道:“同学啊,这次来,是不是学校那边又认可小南的学籍了。” 陆向珩不动声色地放下那杯没动过的热水,慢声说道:“是的阿姨,我这次来就是来和你们沟通这件事,代表校方。” “太好了……我是说,小南被开除学籍的事情一定是个误会,她那么懂事优秀,怎么会被学校处分呢……”她放下心来继续喋喋不休道:“她还和我说,现在任何一所高中都不接受她的转学……这怎么可能呢,我就说这孩子书念多了人就会傻,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让一个成绩好的小孩没有书读哩!”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误会,还请您放心。”陆向珩的语气温柔克制,让担惊受怕的妇人得到了许多抚慰,让她逐渐打开了常年憋闷的话匣。 “对……你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定不知道我们的难……” “妈!”秦思南着急着换好衣服,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后很快打开房门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主席单独说会话,你不是要出门买油吗,你先去吧。” “噢……好好好,那你们说,我下去买油!你们慢慢说,我去远一些的超市买,他们今天有折扣……”妇人看着秦思南脸上不虞的神情,这才止住了话,默不作声地回头换上衣服,对着陆向珩讪笑着出门去了。 门关上后,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不远厨房里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主席……”秦思南站在一边,看着陆向珩面色如常地端坐着,心中有些忐忑。 “是司熏做的吧,我大概知道事情经过了。”陆向珩朝她笑了一下,眼中带着一些怜悯的情绪:“你不要紧张,先坐下,慢慢和我说。”他指了指侧面的沙发,语气温柔,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主席……”秦思南久违地听到梦里常梦见的温柔音调,眼泪却忍不住要掉下来了,她连忙低下头,去桌上拿起自己的水杯遮住自己的脸。 “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寄信时我正在飞机上,现在忙完回来,受了什么委屈和我说就好。”他伸手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不紧不慢,像是很有耐心等她开口说话。 “我怕主席不信我说的话……他们……真的太可怕了,我家里没什么权势,我真的是不小心拍到了他们的照片,我不是故意的……” 她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停顿了一会,像是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我只是想问弥音那个人是谁,让她注意不要这么不注意小心,被别人知道了,她在学校里风评会不好的……她可能是因为从国外来,不把这些当事,但我知道,在这里名誉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是那么重要……” “可是……”她突然口中一哽,忍住哭腔,不再继续说了。 “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陆向珩安慰道,看她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才继续问:“照片上的人是司熏,他知道这件事后,用了家里的关系开除了你的学籍,是不是?” “呜……我只是关心,我从来没有威胁过他们,我想好好读书,我去找校长好多次都没有用,这也就算了……舅舅之后帮我联系转学,才发现所有能联系上的私立都拒绝我参加转学考试。” “我们同窗这么些年,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陆向珩掩不住气愤地又补充道:“我早就知道他只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喜欢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我去求……去求弥音,但她把我拉黑了,最后一次见面她和我说我乱传他们的事,我们不再是朋友。可是这些照片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我也根本没有外传……”秦思南中途哽咽了一会,喝了一口杯里温水缓了一会,途中她悄悄地见陆向珩眉间心疼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主席……他们两个人一口咬定我诬陷,我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帮我证明……我现在还上不了学了……简直没脸见人了,我真的很想去死……我……” “不要冲动,我这不是过来帮你了吗,学籍的事情我帮你恢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真的很感谢,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他神情中带有不假的叹息与怜悯:“你这么善良为朋友着想,最后却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感到非常心痛……” 陆向珩掏出电话,说道:“我现在给品川打电话,让他们恢复你的学籍。” “主席……”秦思南看着他焦急打电话的样子,觉得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撞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她还是默默在一旁听完陆向珩打完电话,以为他就要离开还想劝留他以便盘算下一步计划时,他又看向了她,用温柔的神情和她说:“我也知道你们家因为被人骗买了无法交房的楼盘,现在没地方去,只能委屈在这里。我名下在市中心有一套空置的房产,里面家居齐全可以随时入住,你和阿姨在这里真的太危险了。”他看了看身侧的窗,这里风沙无阻,就连窗户玻璃都蒙上尘灰,这样的眼神让秦思南感到窘迫。 他继续说道:“这种施工环境不仅影响你的健康,还可能耽误你的学习成绩,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就搬过去,在高中毕业前都可以用最优惠的租金一直住下去。” “那怎么行,主席,我已经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了,我实在是……”秦思南拉住他的衣袖,像是想要拒绝他的好意,她心里知道,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主席终于为她停留住目光了。 陆向珩低头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的手一眼,俯身又拿了一张纸巾递进她手里:“我知道你是个很自尊自强的女孩,擦干净眼泪,生活会变更好的。我不是施舍,而是在帮助一个很善良很优秀的女孩,她给我寄信以免我受到蒙蔽,她的未来不应该在破旧的楼房、逼仄的空间,她应该拥有和别人一样优渥的条件。” “主席……”这一番话属实说道她心里去了,秦思南忍不住掉下今日唯一一次真实的泪水,但又连忙擦掉脸颊上的水渍,破涕为笑道:“那我这下可不能辜负了主席。” “我会让做错事的人获得他该有的惩罚。”他的语气坚定,像是不可置疑。 “他们也没有那么坏,现在我又可以上学了……我也不想再过分追究他们的责任。” “你就甘心看着他们做错事了却不受到任何惩罚吗?” “我……” “我不甘心,伤害了这么好的女孩还不受到惩罚,辜负了真心却依旧获得美满,思南,答应我,不要就这么善良地放过,我们把你受的委屈尽数讨回来,好吗?” “好……我相信你,主席。” 在做那件事后,秦思南心中有愧的同时也一直在后悔。 但自从她第二天就得知司熏家里的教育背景后,她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继续沿用之前的计划,就让街坊里的地痞流氓按照原计划做事,事情不会败露,不会反咬她一口,她也相信周弥音不会正大光明对她不利。 秦思南一直胆战心惊地等待周弥音的报复,在得知她回了爱尔兰,还没来得及放下悬在心里的石头,司熏那边就给她打了电话,冷言冷语像审讯犯人一般用语言摧折她。 她原想假装无辜,但毕竟当日的事情司熏多少有印象,很多地方根本无法蒙混过关,加上他对周弥音百分百的信任,秦思南索性将原来的手机关机,新换了一张手机卡。 她庆幸着现在是假期,可以缩在家里不去见任何人。 直到学校给她妈妈打了电话,通知她被开除学籍的事情,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学校说原本是要对她进行处分的,但由于她一直不配合处理,品川校方直接单方面开除了她,而她几次上门求情无果,被拒之门外。 秦思南关在自己房间里两天两夜,一面诅咒周弥音,一面乞求司熏不要真的断绝她的生路。 第三天,表舅秦秋到家里告诉她,不知道她在品川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任何一所私立都不愿意给她转学考试的机会。 “怎么可能……我学习成绩这么好,他们怎么连考试机会都不给我……”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样只手遮天,司熏资料上写的父母双亡,不应该家里没什么背景的吗……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样犯法!这样犯法你知道吗?” “我不要,我不要转学,我要留在品川,凭什么是我走不是她走……噢对,她走了,她都走了凭什么还要赶我走……” “求求你了舅舅,你不是主任吗,你让我读书好不好,我不能高中不毕业……” “我没做错事,我没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是她,是周弥音她自己做错事了,她和司熏狼狈为奸,他们故意把我往死里整……你们信我啊,我有照片,我有照片,我可以提供给校方,证明是他们威胁我……” “他们怎么连我的解释都不听……怎么可能,谁来救救我……” “陆向珩……主席,救救我……”她潦草癫狂的字迹写在信纸上,心里全然是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希冀。 “我相信你。”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秦思南从噩梦里醒来,闻到令人安心的香氛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住进陆向珩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她可怜的母亲不敢接受这种恩惠,依旧龟缩在那遗落的废墟里。 她嗤笑一声,心里想:早晚都会过来的,没有人不愿意过优渥的生活。 秦思南下床去,脚边的夜灯便亮了,她踱步到客厅里接水喝,喝完后又感到心慌,解锁手机看到同学给她发的消息,这才又安心下来。 “真的双删了,周弥音没给陆向珩的朋友圈点赞,你想,要是还有好友,这怎么可能呢?” [截图] [截图] [截图] 秦思南手捂着额头,看着自己所处的高层外能俯瞰全收的夜景,为自己的疑心摇了摇头。 陆向珩说到做到,真的恢复了她的学籍,不仅让之前高高在上的品川校方和她低头道歉,还让她从那个破烂的拆迁楼里搬了出来,并且。 她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卡,上面签着陆字,密码是一到六,是陆向珩给她的卡,说如果有想买的东西可以直接用。 秦思南还没用过这张卡,因为她知道这些消费流水都会以短信的方式通知给陆向珩,那些零零碎碎的开支如果被他看到一定会留下贪财的廉价形象。 她怎么是拘于眼前营营小利之人,她会一直保留着这张卡不用,直到他来问她怎么不用他的卡,知道原因后又追着让她用为止。 此时此刻秦思南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自从她搬过来后,陆向珩时不时会买些东西来见她,每次都很关心,又很克制,那种暗示和寓意就快写在脸上了。 想起之前听到的在主席室里他对周弥音的粗暴声音,秦思南又满足地暗自笑了。 都是这样的,只有当一个男人将你捧在手心里不忍心碰你的时候,他才会被自己的行为骗到以为自己真的遇上了此生挚爱。 像周弥音那种只会过不久便食之无味,倒贴的便宜货,愚蠢又天真…… 她好看的脸浮现在眼前。 怎么又想起她,秦思南冷了脸,转身走进浴室。 秦思南第二天醒得很早,她特地化了淡妆,穿上自己斥巨资买的衣服,是f家的情侣款长袖,她一向是预感很准确的,所以才会选择在今天穿上。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又应验了。 当她打开门看到陆向珩穿着黑色的同款后,秦思南很快反应了过来,先是低头假装羞涩,才又小声地说:“好巧,没想到你今天也穿了这件衣服。” 陆向珩也是一愣,而后不自然地挡住脸说,耳后带有微微的红:“咳咳,确实好巧,那我们走吧。” 昨晚睡前他给她发了信息,约她今天出去看电影,这是之前答应好她的,她在不经意间透露自己的生日,陆向珩果然就追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直到打车到一家私影门口时,秦思南才觉得有些太顺利过头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陆向珩才说:“之前你想看的电影下映了,正好体育部有人给我推荐了这家私影,如果你觉得太冒犯你的话……” “不会,我相信主席不是那种人。”她露出轻松的笑容,陆向珩看着她的脸,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到了前台,陆向珩正在扫码付款时,秦思南和前台的服务生对视了一下,又很快彼此低头,装作无事发生。 “那我们进去吧。”她摇了摇刚从店里冰箱拿出两瓶饮料,向陆向珩挥手。 “嗯,注意台阶。” 进了封闭黑暗的房间后,陆向珩发现银幕没有亮,才说道:“我出去问一下店员。” “没事,一会就好了吧,主席你先坐着等一会。” “你不怕黑吧。” “嗯。” “那我很快回来,你等我。” “诶……好吧。” 秦思南只好看着绿茶里微微显出的漂浮物,又伸手晃匀了些。 不一会,他回来了。 店员应该告诉一会有技术人员来开设备,而这些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 房间里很黑,逆着门的光,她看见他长袖上的卡通形象,朝他递出那杯绿茶:“我就说吧,店员一会就来了,喝点水吧主席,你渴不渴。” 他“嗯”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接过绿茶,在黑暗中扭开喝了下去。 秦思南看着他连着喝了几口下去才扭上瓶盖,又说:“主席,关一下门吧,房间里开了空调,一会又不热了。” 他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亮。 “主席,不要开灯,一会放电影该不适应了。你过来一些吧,太黑了这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脚步声后,她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手臂,她抬首悄悄嗅了嗅,闻到檀香的味道,又假装脚下一滑,拉着他向后面的沙发倒去。 “呀——主席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她根据他呼吸判断出他嘴唇的位置,故意在他身下抬头去触碰他的唇瓣。 “咦这是什么……唔。” 他的气息瞬间盈满了彼此的间隙,秦思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偶尔还会轻轻推他,避免他粗暴的动作伤到她。 没有人打扰,催情的缱绻,生日当天给喜欢的人的初次疼痛,这一切都让秦思南如饮蜜糖,她在黑暗中,无所顾忌地露出贪婪的表情。 下次,下次,下次再见面,周弥音有的东西,她也有了。 …… 秦思南口干舌燥,感觉自己有些脱水,她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人累得还在沉睡,甚至微微打着鼾,她摇了摇头,心里想原来主席这样的人也会这么粗鲁,又挨着枕假装睡去。 直到不一会后,她发现灯被打开了,被轻轻推了几下后,她才假装如梦初醒,睁开眼迎接他的呼唤。 “你是谁?!”秦思南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尖叫起来。 “我能是谁,你这贱人睡了一觉全忘了是吧,上次你和我说能睡一个女高,结果等了你一晚上被放了一整天的鸽子。前几天又联系我说这次一定保证我满意,结果还不让老子说话,还要我穿着丑的要死的衣服喷什么破味道香水,你是不是有病,早知道是你我还和你搞这种情趣呢?” 秦思南颤抖着嘴唇,面色发白,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痕迹,又看到他锁骨上她故意留下的抓痕,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下药干什么,哥还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还拦着我不让我戴套,你是不是想怀老子的种啊。” “你闭嘴!”她越听他的话越感到恶心,一面去捡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一面喃喃道:“陆向珩呢,陆向珩在哪儿……” “什么陆?什么玩意儿?”他丑陋的面庞突然凑近,又想继续摸她:“再来一次,我感觉药效还没过。” “滚!”她反手扇了他,摇着头不断地重复说:“一定是什么搞错了,一定是的,搞错了,我在做梦,你们都在和我开玩笑。” “妈的脾气大呢你,你自己找的我都有记录的,这不是你电话号码?”陈虎拿起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短信清清楚楚地列在屏幕上,电话号码真的是她的。 “我的电话……”秦思南想起之前陆向珩说需要帮她弄回学籍档案,电话号码先放他那里,他好进行两边的沟通。 “是了吧,别装疯卖傻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装失忆的,别穿衣服啊,再让哥爽一爽……” “滚……”秦思南抬手又扇了他,手心振得发麻,想起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此时此刻恨不得把他杀了。 “臭娘儿们别给脸不要脸,下面全是我的东西,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妇呢?”陈虎本来就是在街上混的,身上全是打架留下的疤,经年混迹,力气大得她根本无法挣开。 秦思南被他摁在身下,尖叫都被他的手给捂住,她张嘴去咬他的手心,这种行为反而激怒了陈虎,他抽出手扇了她两巴掌,力气大得让她耳边嗡鸣,后脑勺砸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不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抽出身,看着她半死不活的表情,又恶劣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直到温热的液体从她小腹顺着流下,秦思南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对着陈虎说:“我他妈杀了你……” 他哂笑一声,提好裤子,拿起手机出了包厢门。 秦思南耳边的电话响了,她本来想先报警,看到未知来电的提示,犹豫了一会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陆向珩的声音依旧那么好辨认。 “主席,向珩,你救救我……” “你怎么了,救什么?” 她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冰冷,继续说道:“我被人……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晕过去了。”她语无伦次,一面不知道是该实话实说还是该掩饰刚刚发生的事情。 “哭什么,周弥音被你这么算计的时候她哭了吗?”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心下一片乱麻,闻到空气中的臭味精神愈发崩溃。 “你是不是以为你把酒店监控记录删了我就找不到了。” “主席我……” “你把手机给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些记录是可以还原的呢。包括你联系的谁,说的什么话,都有谁参与。” “原来你都知道了……”秦思南眼里全是恨意,转而泄愤道:“都是周弥音的错,要不是她……” “司熏让你在私立读不了书,我就可以让你去不了公立。” “陆向珩……你不能做事出尔反尔!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是让你恢复了学籍,没说让你继续读书啊。” “你……” “给你个忠告,早点找份工作,一年期市中心平层的租金还等着你,大概吧,大概还有二十天给你去筹钱。” “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被周弥音蛊惑了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秦思南,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陪你玩这么久的游戏,只是因为觉得司熏的处理太便宜你了,不先把你捧到天上,怎么让你摔得粉碎?” “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动了不该动的人。”陆向珩挂断了电话。 他按下回车键,将整理好的资料,群发到秦思南的所有联系人邮箱里。 “请好好享受地狱。” 【小彩蛋】 小陆被抓袖子内心os:(^-^)想把她手砍了怎么办。 “你这么善良为朋友着想,最后却落到这个地步,我真的感到非常心痛……” 小陆:(^-^)我都说的实话,有问题吗? 【秦思南假装可怜】 小陆:(^-^)怎么会有人这么让人烦呢? 【看到那套情侣装】 小陆:和狗穿情侣装(^-^)气得我耳朵红,我为一比一报复回去付出太多,希望媳妇能多哄我。 小周:(^-^)哪凉快呆着去。 小陆:好的,开心烧衣服去了。 爱无周寰(终章) 人人都杀心爱之人。 有人是用难看的脸色,有人是用密语和甜言。——王尔德 周弥音下楼去街角的烘焙店买了磅面包和蜂蜜浆后,想起家里朋友喜欢喝的饮料所剩无几,今晚她的朋友会应邀来她住的公寓里聚会,一起庆祝她24岁的生日。 换上舒适的平底鞋去地下车库开车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连带着空气雾蒙蒙的,她压下雨刮关上车窗,转一下按钮,播放器里的贝多芬乐曲换成了甲壳虫乐队的《heyjude》。 车内开了空调,暖暖地带出些风孔里的灰尘,周弥音小声咳嗽了几下,想着也该把车送去清洗一下内室了。 在让行人先过时,她看着牵着狗的小女孩打着伞,但是半边衣服都湿了如同伞是虚设。 周弥音隔着防风玻璃颇为羡慕地看了她一眼,一时心中惆怅,感觉时间竟过得这样快,手机屏幕在此刻亮起,一条信息传来: “你开车出去买东西吗?” 因为是在开车途中,她便没有回复,而是直到把车开进超市旁的露天停车场,停下车挂好挡才划开屏幕打字回复:“对呀,来waitrose买今晚喝的饮料。” 不一会,她接起了对方的来电,先发制人地问道:“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怎么能打电话。” 对方愣了一会,才回道:“现在没有病人,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着看资料。” “要好好工作知道吗?别一会又要加班,晚上迟到。”她坐在车里,车旁的玻璃上起了雾,用手指能划出痕迹。 “倒是被你这个家里蹲给教训了。”他浅笑了一下,又想起要紧事来:“东西怎么不让我去买,外面下雨,怕你着凉,带伞没有?” “车里有你上次买来放在后备箱的。”周弥音看了看窗外的雨,准备等雨小一些再出去拿,她揉了揉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座位上。 对方还想说些什么。 “好啦好啦,医院离这里这么远,我买完就马上回去别这么担心我。”周弥音又补充道。 自从去年她淋雨生了一场大病后,这个人就对她下雨天出门有十万分的警惕和不安。 想想他们也同居了快一年了,这好像确实是她有机会第一次一个人出门买东西,他在车上设置了记录仪,每次她开车他都知道。 真奇怪啊,她这个生活在这里这么久的人有的时候却反而很依赖他,刚刚甚至还要开导航才能找到来超市的路——她已经坐习惯他的副驾。 她想起上次和奎茵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还被调侃道:“真好啊,我也想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改口了,中国男人真靠谱。” “谁说的,说不定他都要我来养。”她挑挑眉。 在超市买了些半成熟食,又选了些家里缺的调料,饮料她挑了两箱不同口味的,让理货员帮忙送到了车上,剩下的买的轻的货品装在一手能拿的袋子里。 回到家里时,那只蓝金渐层还在猫架上睡觉,听见她开门慵懒地抬了抬尾巴。 周弥音觉得衣服有些潮,于是换上家居服后就打开阳台,添加洗衣液、留香珠,最后按下启动按键,把打湿的衣服又洗了一遍,避免一会被下班回家的人抓住证据少不了说一顿。 外面下着雨,空气中带有湿意,不知怎么,周弥音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她也是在这样的雨夜洗衣服,但忘了加洗衣液。 最近情绪容易不好,可能受天气影响,很轻易就想起很久前的事情。 她在猫用饮水机里添了些水,披上沙发上的毛毯,拆开一袋果冻,将毯子裹在身上看电影。 不一会,门铃按响了,管理员送来一个包裹。 周弥音拆开看,发现是国际邮件,里面装着水晶球,种着白色的永生花,还有一串好看的百合花瓣项链。 没有署名,应该是送她的匿名礼物,她挑选了一会位置,终于在书架上收拾出一个空位,把它好好地放在那里。 这样的礼物她每年都会收到,无一例外地会在生日当天送达,期间她换过两次住址,但无一例外地都没缺席过。 周弥音并不是不好奇到底是谁送的礼物,而是心里大概知道人选,但没有想要阻止或者道谢的意思,只是默认着这种好意的存在和延续,并等待着这份默认内容的结束。 回来后她又处理了一些邀请邮件,因为之前有段时间的工作低谷期,辞职停工了快一年,工作带来的压力减缓了许多,假期的时候她也会花时间经常去海边走动。 本来是休息得差不多的,但由于有了特殊的优先照顾对象,她还是拒绝了大部分的工作,只接了一些比较不耗费精力的事务。 奎茵爱玩的性子终于也安定下来,预订在今年春天订婚,上个月她陪她去婚纱店试纱,选了一套海蓝色的订婚礼服,奎茵说对方的眼睛就是这样漂亮的颜色。 她问为什么突然想起要结婚,这让她们身边的好友都大跌眼镜,奎茵说:“要非得说什么理由,那就是因为想一直看着这双眼睛一辈子。” 今晚她会带她的未婚夫来一起聚餐。 她突然联想到自己身上——两个人的感情不温不火,甚至一年之中只会因为她光脚踩在地板上或者淋雨这种事发生争执,其他时间两个人都像待在彼此最舒适的位置上,这么想来,其实感觉就像是婚后的生活一般。 她不提这件事,对方好像也就尊重她的意愿,一直等着。 周弥音打了个哈欠,关上电脑后,窝在沙发里打起了盹。 本来只是想闭眼休息一会,她最近确实很容易感到疲倦,却没想到一下就睡着了。 她睡着时做了很多个梦。 梦到如同重压的工作,梦到小时候对巨物的恐惧阴影,梦到那个模糊雨夜的喷泉,少年跪在庭院。 又梦到一个下雪夜,被冻僵的感觉,那次她因申校的事在外游荡了一整晚,心事重重撞上一个路人,她抬头一看,发现是举着伞的司熏。 “你怎么在这里?” 后来他们申了同一所学校,阴差阳错成了隔壁院的校友。 又梦到她最后一次回中国,一点中国法律不通的人找了律师帮秦思南搜集证据把那个强奸犯告上了法庭,最终判了几年有期徒刑。她不知道司熏和陆向珩做的事,虽然觉得她做的事情也确实可恶至极,但想到被那样对待自己也无所适从,事实就是这样,在秦思南和她的事情里她也许做错了,但后来她受到的惩罚本身就是以暴制暴的错误行为。秦思南后来移居澳大利亚,每年的圣诞节都会给她寄好看的贺卡。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和陆向珩吵架,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做到这种地步,甚至怀疑她真的喜欢上司熏所以才毫无芥蒂。 她说她不喜欢这种完全摧毁别人的报复手段,并对他的无端揣测更加心灰意冷。 还有去年因为工作不顺陷入情绪最低谷的时刻,她站在伦敦的十字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的喧哗通道,停驻在下着细雨的邮箱旁。 天如同她的心情一般灰蒙蒙的。 找到她的是司熏,他穿着灰色的大衣戴着烟灰色的围巾,和当年伦敦黄昏街头的某个身影重合,她知道他不是他,因为他身上没有沁着冰冷的气息。 他用厚重的衣服把她裹在隔着一层衬衫的胸口前,周边的光亮被遮去大半,视线只能看清他衣服上的纽扣,而他身上的余温逐渐传染给了她。 他说周弥音,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去她的公寓,用热水和手洗净她被寒气浸透的双脚,坐在床边守着她睡了一个好觉。 人的感知总是敏锐的,她一直以为自己自从上次失败的感情经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在那个晚上对他放下的戒备也许是自己急需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和拥抱,她在最开始就这么想着,自然而然他也会感受到很多。 周弥音一直在等待他表达心里的不满,但一直没能等到,他就这样如她一开始所想的努力称职地做好一个依靠的角色,支持、引导,满足她每次更进一步的需求与欲望。 而她也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对于他的感情。 …… “mia……”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卧室里,旁边开着一盏小灯,奎茵上身俯下去捏她的鼻子。 “唔……”她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 “你的小老公已经做好饭啦,我来叫你起床。”知道司熏的这群好友都默认用这个称呼来代指他,因为他平时看起来管得就很严,每次出去一起玩都会开车接她回家,他们总是说她被这个中国男人套牢了。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周弥音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抱着奎茵赖了一会床。 “肯定嘛,我看他的反应,你还没和他说那件事吗?” “唔,没有。”这么一问周弥音反而清醒了,她是准备一会在吃饭的时候公布这件事的。 “哈哈太期待了,一会我一定要全程录像!”奎茵低下声音笑了好一会。 司熏和奎茵的未婚夫雷昂坐在沙发上正聊着什么,其他的朋友正在拍照或者聊天,看见周弥音出来后很快结束手上的事,围到餐桌旁和她碰杯,祝她生日快乐。 “mia,这么快乐的日子怎么能不喝酒!” “不……我最近是‘山姆叔叔’派。” 大家又重新大笑起来。 司熏坐在她旁边,一面和雷昂说专业上的事,一面给她剥虾,时不时才会凑过来听她和好朋友说话。 之前出去玩的时候她们会一直打趣司熏粘人,他听懂了之后自然就学会了如何保持适当距离当个漂亮摆设,给她们留出说话的空间。 雷昂是德国南郡人,在当摄影师前在做护理医师的工作,两个人从工作说到其他内容上,司熏问有没有推荐旅游的城市,他开心地介绍了自己的家乡。 “我们还会在家乡那边再举行一遍小型的订婚仪式,只邀请家人和朋友,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顺便来旅游。” 司熏点点头,回道:“看她的意愿,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去的。” 雷昂高兴地和他碰了杯。 席间大家一直很愉快地说话,吃完饭帮着收拾了一会,休息时切了生日蛋糕。 最后时间不早,司熏下楼去送朋友们去开车回家,回来时发现周弥音坐在他的书房里玩电脑。 他脱下外套,捂了捂自己的手,从身后圈住她,问:“在玩什么游戏。” “猜密码游戏。” 她玩的是那台他带着去上班的笔记本,此时此刻正在解锁页面,显示还有一次密码试错机会。 “怎么会想着用这个,台式不是没有密码吗?”司熏伸出手输入密码。 周弥音看着他按下的键,他故意输得很慢,就像是要她看清楚并记住一般:“01061228,记住了吗?” 他工作的电脑上没有游戏,干净得只有文档和表格记录,桌面是他们几个月前去巴塞罗那的合照,周弥音潦草地浏览了几遍后就关了。 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司熏眨了眨眼,反问道:“什么事?” “我要知道还问你吗!!”周弥音扯了扯他的衣角,继续说:“快快如实交代,先是收到了个跨国包裹不让我看,又是每天晚上悄悄回消息……你。” “晚上回消息是怕吵到你,所以才来书房回,最近学校那边数据出了问题,下班回家之后我不用手机,所以要在睡前回复。”司熏解释道。 “跨国包裹……” 周弥音看着他略显犹豫地停顿,乘胜追击道:“不会是高中喜欢你的女生给你寄的东西吧。” “不是中国的邮件。”他立刻回复道。 “那是上次马德里和你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不是——” “那你怎么解释最近……”周弥音想了想,还是没继续问下去。 司熏把椅子转了个面,让她正对着他,他蹲下身去捏她的小腿,又问道:“怎么最近腿这么容易肿。” 她用脚背轻轻踢了下他的下巴,说痒。 司熏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从座位上抱起她,路过房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关一下灯。” 周弥音伸手把灯拍灭了。 她被抱着回了卧室,路过客厅时猫正在沙发上舔自己的毛。 他把她抱到床边。 司熏继续蹲在床边握着她的小腿看,可能职业病发作非要按过检查一遍才肯松手。 周弥音坐在床边看着他,黑色的家居服穿在身上,整个人像蜷成一团的大猫,淡淡的光晕照出他鼻梁的侧影,他的眼神很专注,完全没注意她此时的踌躇。 他终于检查完了,才抬头看她:“想喝点什么吗?” “不想。”她摇了摇头。 司熏起身坐在她身边,伸手掌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身上坐着,顺便用手理好她后颈的睡衣领子,才问:“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他语气温柔又耐心,就像刚刚被质问的人不是他一般,好像只看得见她现在情绪的异常。 她埋在他颈间摇了摇头,发丝牵扯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痒。 “不是之前有几家工作室给你发了邮件?没谈妥么?” 她闷声应了声,又说:“全都被我拒掉了,不想去工作,只想在家里当个懒虫。” “那就继续待着,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沉淀也很好,再下周我休假,可以带你去墨尔本晒太阳,别把自己勒得太紧。” “可是我都待很久了。” “那要不今年申一下进修,去上上学?”他摸着她脑后的头发。 “我要和你说件事。”周弥音握着他的肩膀,推开一些距离,神情严肃地说道。 “嗯。” “我上周去医院检查……怀孕一个月半了。”她看着司熏平静的脸,才解释道:“然后我之前接到了很多工作邀请,都很合适我也想尝试,但是这样我就不能分出很多心思去照顾生活和兼顾工作了。” “我有想过要不要,暂时不要这个小孩……”周弥音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当然我不会自己悄悄去堕胎,我只是想自己想想。” “嗯。” “我想好了,所以才把邀请都拒绝了,对不起一直瞒着你这么久。” “我才该说对不起。”司熏捏了捏她的脸,继续说:“那次在酒店应该做好措施的,这样你就不会被这种问题困扰。” “你是决定要生下来对么?”他又和她确认了一遍:“不会后悔,不是因为……” “不是。”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想。” 司熏看着她,却有些沉默。 她先忍不住站起身,去关了卧室灯,再钻进靠墙的被子里躺好。 司熏先去了书房,回来时带着浴室的湿气。 有段时间了,平常这个时候周弥音都差不多会睡着,但此时此刻她攥着手,闭着眼面对着墙假装睡着,紧张得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上床,探过上身来确认她是否睡着,润热的鼻息吹在她耳畔,停留了一会,周弥音屏住呼吸,直到他回去伸手关掉小灯。 司熏躺下,向她的方向挪了挪,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周弥音才下意识伸手护住肚子。 “再说一遍。”他凑在她颈间,轻轻说。 “嗯?” “再说一遍。”他又重复道。 “……喜欢你。” “谁喜欢我?” “我……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他重复很多遍这个祈使句。 “我喜欢你。” “只喜欢我吗?” “嗯……” “那你再说一遍。” “我只喜欢你。” 他轻轻地笑了几声,才说道:“怎么办,听不够。” “你……”周弥音想起之前两个人的误会,才略显愧疚地解释:“我不是因为,因为之前的事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是我想错了,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一定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嗯。”他闭着眼听她继续说。 “所以之前一直没和你说的很多话,以后会补给你的,我会说很多很多遍的。” “好。” “那你不要委屈了,我会好好对你的。” 司熏没忍住又笑了:“嗯,怎么补偿。” “帮你做两天家务……再送你上下班,一天,不能再多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被司熏握住了。 他接过她的手,舒展开她的手指,将圆环的东西套进她的指间。 “不用你做家务,这个就够了。” “这是什么。”周弥音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但还是想开灯亲眼看。 “不让看,明天起来再看,怕你不喜欢反悔了。”他拦着她不让开灯。 “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 “不行。” “所以你收到的包裹是这个?” “嗯,知道你怀孕就让那边加快了进度。” “你什么时候知道……” 司熏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你喜欢我,知道你在为了我而犹豫,知道你的担心。 我一直在等你。 (番外完) 附赠番外 陆嘉北低头盯着黑色皮鞋的尖,淅沥的雨水从伞沿坠落,溅在绿茵地旁的白石,冷风吹得人禁不住缩了脖子,但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块平整的石板前。沉寂的黑白照片正下方放着一杯清水,新鲜百合的乳白撒了一地,其他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他手冻僵了,往年不变的献花倒像是故意泄愤般砸在她的墓碑前,束好的丝带溅了泥点,蟹色的花粉晕在污水里。 陆嘉北抬头一看,泪水又晃湿了眼眶,她的面容又模糊不定起来。 陆庭泽给她选的墓址在国外,遗体无法搬运,那里面的木棺塞满的是早已腐朽的鲜花,江雪和她的所有物被他一点点从那间浴室和房屋里捡回来,他当时年少,一样东西不敢为自己留下,落棺时铁钉把过往一厢情愿的悲情打碎在那年那天的声声锤音里。 一下,一下。 他才恍然间抬头侧目,以为是陆向珩走近了——每年祭日他们总会前后脚离开墓园,也许会彼此多看几眼,但绝不在这里交流。 他们来到墓碑前,对地下安睡的人有疼惜敬畏之情,虽夹杂着很多恨与遗憾不甘,但最终都甘沉为孤寂,怕人世的浮事惊扰到生前就敏感易伤的人。他们说话的地方在别处。 但没有,那是一个身形很相似的少年,摇晃拎着一袋零售的水果经过,接近时陆嘉北发现他的骨架比陆向珩要生得大些,身形虽瘦但却饱胀着力量感,而他神情落寞,淋着细雨,雨水顺着高挺的鼻梁淌下,恍若哭泣,举止间带有他熟悉又陌生的深痛呼吸感。 往下看,他两双手缠满了医用的绷带。 陆嘉北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整理鲜花的右手,知道时间不多,只好步伐匆忙地向墓园门口走去。 两年前他就彻底摆脱了陆家的束缚,如愿以偿迁到洛杉矶工作,他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借着休假时间来按时扫墓,也许大洋彼岸也有人在一座空墓前为其献上鲜花与超度诗歌,但他只扫葬着她的墓。 门卫给他开门时和他问好,他们已是十几年的老熟人,每年一见也能有许多回,陆嘉北有时清明也会来。 “小徐怎么不在?”陆嘉北朝着老门卫挥了挥手,又轻轻指了指值班休息室,前几年还在床边趴着看书的小孩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上学年纪咯,被他爸妈接走,这里离学校太远,走读不方便。” 离开墓园前他总要和别人说上几句话,怕在外面露多了平时没有的悲意寒气,和老徐说话,听他和江雪一般掩饰不佳的口音,才得以恢复往常的笑意,血液才流转活动起来,人也才片刻觉得风有些冷了。 陆嘉北点点头,又和老徐说了几句话,想起要赶航班的事还是提前告了别。 离开前他忍不住向园内一觑,想再遥遥看一眼江雪,却看到方才擦身而过的那个少年正对着一块新建的墓碑,左右手轮替着,在吞食刚才袋里装去的水果。 “都是可怜的人呐。”老徐低头叹道。 陆嘉北在细雨冷风中撑开了伞。 他此时此刻本应坐上飞往美国的航班,等待用一段旅程安放他的情绪,没成想车上一通电话接了,陆嘉北只能让司机掉头去风台街。 他没有这里的备用钥匙,在街边找了个电线杆输了开锁广告的电话才上楼。 不一会,两个工人卸掉了那道有些因年岁而生弛的门锁,陆嘉北给他们扫了五十微信。 房门里昏沉一片,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的光,空气里全是过期的酒水味。 他进去时便听到了卫生间的动静,推开门看,陆向珩正在洗手台前漱口,陆嘉北优于常人的嗅觉闻到一股酸气,知道陆向珩刚才听到人来却不去开门大概是因为在抱着马桶呕吐,一时因为外力误机的怒火也撒不到他头上。 一拳打在棉里,陆嘉北嘴皮牵扯半天,还是冷笑着说:“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爸还以为你死了。” “我死了不是更好,遂了所有人的愿。”喉咙被异物冲刷过后声音变得异常沙哑,陆向珩生病了,他不用量都知道自己发着高烧,现在看人都重影,能够站着和陆嘉北说话已经不错了。 他定了定神,转身从墙上扯了毛巾,侧着越过陆嘉北,蜷回客厅的沙发毛毯里。 陆嘉北跟过去时被地上的酒瓶绊了一下,气得把房间里的灯全开了,又不太满足,把窗帘拉开,小小的窗户投进惨淡的光,怒气跟着他本人才消停下来。 外面还在下雨,陆嘉北想起江雪旧时也是这样立在这里看着这扇窗落雨的,爱屋及乌的情绪上来了,他怜惜江雪,不得不跟着怜惜江雪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 陆嘉北从一堆工作文件里收拾出沙发一角,好不容易坐下后才对着那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昏过去的人劝道:“你爸让你回英国,你就回,你非要和他过不去在国内干。几年前你被他试着制裁时反将他一军,这事大家都只当你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和家族里证明自己的实力。现在大家都承认你了,你迟早是要回去继承陆家的所有,现在在国内弄得再好,之后你也顾及不暇。” 没有动静。 “他那次病后伤了根本早就换了脾性,做事不再不顾忌别人感受,现在等于是捧着求着你回去继承家业。我说实话,让陆庭泽把家业给旁系那几个草包还不如劝他捐给教堂搞慈善积德。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回英国呢?” 陆庭泽几年前摘除器官,身体大不如从前,也许是肉体上的消损让那股精神和脾气也打了折,他终于良心发现还了扣在手里的陆嘉北的护照和身份证。 陆嘉北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想不明白如今换了主被动局面,为何陆向珩还是一条路走黑不肯回头。 陆嘉北很快想起那年他被叫来帮的忙和见的人,试探地问道:“你还是放不下宋家那个姑娘?”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他浅浅收回了呼吸,想着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向珩身边没什么从小到大的朋友可以说这些话,除开宋婵,和他待过最久的还是他陆嘉北,这么一想,他便将开解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直接道:“她都要结婚了,你总不能去抢吧。” 宋婵去年就订了婚,订婚宴请柬甚至还给他发了一份,他因为当年的事情觉得对不住她,高低是见过几次面,也算得上是长辈,订婚时虽无颜出席,却斥巨资送了从京都运回的贵礼。 这次婚礼他们仍然邀请了他,婚期定在明年叁月底,正值春风和煦的季节。 两人的婚纱照也提前拍好了,印在请柬上当背景,两个新人郎才女貌,怎么拍都能看出那洋溢着的对彼此的宠眷爱意。 陆嘉北正想着陆向珩会不会是因为也收到了请柬,才至于成了这幅落魄样,连他亲爹的电话也几天不接。 茶几上那份眼熟的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不好的预感大作,他抽出来一看,抛开被邀请人姓名写着“陆向珩”,其他地方一模一样的婚柬。 杀人诛心。陆嘉北把这四个字在心里来回念了个遍。 “唉……”他叹到一半止住了,组织着语句安慰道:“宋婵也没那么好,她最近发的朋友圈都发福了……”陆嘉北睁着眼睛说瞎话,一通胡乱输出,想着怎么说才能让陆向珩好受些。 “我寻思陆庭泽先前给你物色的那个未婚妻不是也很好么,艾伯特上次和我说时还可惜了好久,我看你就得回英国一趟,看看我们约克郡的美人。英雄不论情场事,不过从头再来嘛!” 陆向珩这才动了,但却也不答他的话,只伸出手臂在沙发上摸索了一会。 陆嘉北刚以为话术疗程终于起效,那边就腾空飞来一本杂志,正好砸在他脸上。 “滚。”陆向珩连半个字都说不完整,又倒了回去。 从头再来。 陆向珩昏过去时做了梦,他不经常做梦,因为梦无非有两种,一种是噩梦,一种是美梦。 噩梦类似抽筋拔骨,痛得他无孔不入;美梦如砒霜掺糖,毒进五脏六腑。 失去的官方释义是消失、丢失,是原有的东西不再具有,是没有取得,是没有把握住。 陆向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拥有过,他想了很久这个问题,自觉可能他还没来得及真正拥有就立刻丢失,那就不算得而复失。那是他不曾具有,何谈消失。 他这么想的时候,痛苦会减轻很多,心里垒起的重石也不再压得他喘不过气。 总之他一直在做不停失去什么的梦,而他不承认自己失去,梦就不会反映现实,那就不是真的,那都是虚假的疼痛。 还有一种梦是美梦,是炉上粱,是南向柯,是愿意睡着再也不醒也要耽溺在其中的美事,那是他心里有所企,有所求,是照出他心中最渴求什么的一面镜子。他也一概不承认。 总之噩梦美梦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臆想,但他这次承认自己做梦了。 陆向珩梦到在品川,周弥音坐在他对面拉琴,他们的头顶是卉园绿穹,她仰着长颈在拉奏简单易记的波尔卡,一遍又一遍,丝毫不停歇,有时会拉同一个章节很多次,而旋律印进他脑中,再也忘却不了。 恍若在经历一场短暂的时停,他们一直坐在那里,耗费了一整个阳光盎然的下午,而日光不落,玻璃仍然晴朗。 没有昼夜的更替,只有不停地循环。 陆向珩醒了过来。除了看见天花板,之外就是医院不锈钢架上悬着的点滴液。 医生正好在病房内,听见动静便过来询问他的状态,他一句话都没听,扯掉手上正在输液的针,就要下床回家。 陆嘉北念及要报答当年陆庭泽的“恩惠”,把他弄回英国花了不少心思。 陆向珩一边想着,穿着病服来到大堂,看见墙壁上的钟表上的日期与时间,心里刚有数,一旁金发的护士便急得从服务台站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他走得这样急,医院里的人没来得及反应,直到门口的安保双开门般站在他面前,而陆嘉北正好抱着装着碱水包的牛皮纸袋进来,拦住他们还未开始的对话:“嗳,没好能不能先好好休息。” 那一番话是对陆向珩说的,陆嘉北紧接着侧过头,用纯熟的英音和前来的工作人员解释了几句,才遣散了一堆过来看热闹的员工,领着脸色苍白的陆向珩回到病房。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都要输液了,能不能先老实等病好了再折腾回去。”陆嘉北从纸袋里拿出面包和酸奶:“常规检查没有一项不出问题,这些年你都在折腾些什么,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样,真当自己是机器人?” 陆向珩大概在生他的气,一句话也不应,放在案台上的食物也一概不动。 也是自己没理,陆嘉北只好讪笑,嘴上赔罪道:“我只答应了陆庭泽带你来英国,没有更多后续,如果你有什么想让哥做的,尽管开口——我过几天可就要回洛杉矶了。”他们两人年岁相仿,彼此用姓名称呼,叔侄的关系也只有在大宅里才会被旁人提起,他们更像被陆庭泽差点折磨死的难兄难弟。 “他要幽禁我多久。” “一家人说什么幽禁不幽禁的,他……唉。”陆嘉北心虚地看着私人医院的室内装潢,陆家有什么产业陆向珩比他更清楚,一句解释的话说一半说得干巴巴,他索性闭嘴,看着陆向珩逐渐阴沉的神色,才又接话道:“明天我和他说,让他给你转院。” 陆嘉北觉得,自从学业完成后,陆向珩便越像最初陆庭泽的脾气,比起之前偶尔还会穿上春风和沐的一身温柔皮,现在对谁都一副刻薄冷漠的姿态。而他不像他父亲,眼中没有任何露骨的欲望,一股带着凶狠的阴沉垂在漂亮双目里,反而让他感到更加忌惮。 他那种目空无物的气质让人生畏,不是陆庭泽的部分,而是像江雪阴郁的那部分更让他畏,畏他沉默底下藏着对付自己的歇斯底里,就同江雪当年一般,而她尚且有稚子可以怪罪宣泄,陆向珩又能怪谁呢? 陆嘉北不明白陆向珩到底执着什么,他硕士第二年辅修心理学,最怕的病例就是这种不知其何所求、何所畏的患者——患者,对的,他肯定陆向珩心里已经有东西开始变质,却无法确定腐烂到了哪个程度。 那些消损皮肉的小病用抗生素就能积极解决,沉在皮肉下的沉疴烂疾才棘手无比。 他怕他步江雪的后尘,每次见面都力争抓到病源所在,试探着惹怒他牵动他的情绪。 护士叩门,打断两人之间难以维系的沉默,门开了,她露进一个脑袋,笑着和陆嘉北打招呼:“前台签收了陆先生的包裹,我给你们送来。” 陆嘉北用瑞士小刀帮他拆开,里面是一本新的设计师月刊和几页广告纸。 陆向珩看了,低着头没吭声。 陆嘉北僵了僵,解释道:“陆庭泽说你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艾伯特查了你订阅的东西,都转运寄来这边了。” “我要回国。”陆向珩语气轻飘飘的,毫无精神气,但话却比什么都要坚定,谁也没办法轻易改变他的主意。 “回国做什么呢?公司已派了人给你打理,你在那边再没有心系的东西。”陆嘉北像是想起了什么,拆开杂志的塑封给他递过去:“回国,是去找谁,还是在等谁?” “陆嘉北,别再试探我。”他防备的姿态刺伤了小时候两人共处而生可怜微薄的感情。 陆嘉北却在心痛之余感到难以自抑的兴奋。 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着急回国之后,一切都好办了起来,陆嘉北说服陆庭泽同意转去不在陆家名下的医院,又给了他笔记本电脑,让他自由地远程管理国内公司的事。 就算这么做了,陆向珩的急躁和焦虑也几乎跃然于病征观察表上,但总算让他松口妥协延缓回国的日期。 陆向珩知道陆嘉北和陆庭泽两个人留他下来的心思各不相同,但前者倒是比后者更加令人心烦,他每天找到机会就来假装情商低下故意说错话,以此激怒他,手段低劣,连心理医生的正常问诊步骤也不遵循了,后面甚至装都不装: “你到底在等什么?等谁?” “我没有等谁。”他问了太多问题,陆向珩烦不胜烦再次否认道,却又在陆嘉北满意的笑里意识到自己中了套。 他这才警惕起来,谈话来回滴水不漏,有时干脆不答话,让陆嘉北只能干着急,根本无缝可钻。 这种僵局持续到陆嘉北有一天发现陆向珩失魂落魄地伫立在医院门口,意识到他不对劲后摇了摇他的手臂,陆向珩回过神,颤了颤后脊,弯下腰吐了出来。 陆嘉北被未曾见过的他的惨状吸引了注意,事后才想起自己新买的两千磅风衣外套毁于一昔。 这样的应激反应,他连续吃了两天的流食,甚至办公都停了好几天,背坐在病房的窗前,像秋日被残雨打败的衰荷。 陆嘉北自然去查了医院的监控,发现那日陆向珩从二楼科室一路追到大厅,成倍放大了细看后才后背一凉,那华裔的面孔异常熟悉,他很快认出这就是当初陆庭泽从中斡旋的婚事对象,周家的掌珠周弥音。 陆向珩见到周弥音时,以为是自己病中恍惚,走出几步后没过几秒又笃定地回头去追,追着追着自己的脚步却慢了下来,那天中午医院看病的人很多,逐渐地,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让他再也找不到。 怎么可能认错呢。只不过是第一面时不愿意承认,恍惚去追又意识到自己没有见面的理由,等她回头他又该说些什么呢,就像那天她在梧桐树下站着等他回答,他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会等你回来。”再抬起头时街道已经空无一人,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心里只不住地责怪自己笨,想好的话到她面前却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就像冻在围墙上的树,他沉默地看着她的面容浅淡,嘴角逐渐向下着拉扯。 他想上前拥抱住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他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表情似稚儿懵懂,就连正视她也做不到了。 没有多久,她就这么安静地转身离开,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而他只是低头,因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我会等你回来的。”他只好又重复说了一遍这句话,不知道对着谁。 脏器被情绪牵动着几乎静止下来,犹如车马轮链被斥力慢慢撕扯,四海脱缰,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得那么难看失态,就像喉咙里藏着情绪开关被人生生扭断了闸,久久停不下来。 陆嘉北说他病了,陆向珩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这叁个字。也许主谓宾本身无误,只不过放错了位置,他下意识想反驳,被开口喉间的呕意吓了一跳。 晚上睡觉时房里落下灯和月光,陆向珩的指尖深陷在喉咙左右皮肤里,青绿经脉蜿蜒在他苍白的手背,他像是想要止住奔啸在嗓眼的汤汤之水,使着劲往回摁。 疼痛让他清醒,但越是清醒越是无法松手,他忘却自己怎么失去意识,当第二天陆嘉北指着他鼻尖控制不住情绪似是欲泣,他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昨晚被自己亲手压坏。 疼痛让他暂时无法发声,但也暂停了控制不住的呕意翻腾。 他不愿意换医院,陆嘉北不知是气得手指发抖,还是被他对自己的狠心惊惧得难以回神。 “我知道你又想等她来。” 陆向珩垂下的眼睫颤了颤,没有答话,但却朝着窗外的方向点了点头。 “何苦呢……何苦呢……”陆嘉北面色比他还要难看,眉间是为着他而生的急迫,他甚至不敢多加指责和假设——如果早些,那该多好。 那些轻飘飘的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向珩死守着江城不放,一守就是二十一年,他的前十六年被江雪的死钉在那间狭窄的浴室,好不容易遇到也许是第一个愿意来敲响这扇流出血水门的周弥音,她踩进一地的脏污,为他擦净眼睛上蒙上的灰尘,反倒被他鲜血淋漓地在小臂上狠咬一口。 他来不及给她舔舐伤口,只站在浴室原地眼看着她捂着伤口,推门而出。 从此,他的之后五年被锁在无人看管的囚链中,他在原地给自己画了一座牢,他自己监禁自己。 周弥音轻轻说:我走了哦,我真的要走了。 他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陆向珩知道自己在逃避,他好像只配站在永远擦不干净地面的狭窄浴室,呆愣地看着她意外的降临而又如他期望地离开。 他被这么教化,不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有多么令人伤心与不近人情,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之后已经太晚,那门大大地敞开,不管他怎么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不再冻脚的雪白的毯,他都知道她不会再来了。 往后只剩他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陆向珩终于出院了。 出院的那晚他又做了与那天一模一样的梦,卉园绿穹顶下,周弥音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拉琴,木质琴身落在她纤长的颈上,线条美得让人哑声。 醒来后已是深夜,他虽面色疲惫又有些许惶恐,于是拉开桌案下的抽屉,从里拿出在医院用的药和笔记本来。 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陆向珩,让姐姐来疼爱一下你~” …… 他紧接着往下翻下去,就像是每次书写时都要将前面的内容再刻入眼里一遍,看得仔细万分。 “陆向珩。她不喜欢你,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 “陆向珩,茉莉是什么意思?”“那孔夫子搬家为什么是这个意思!?” “陆向珩,我宣布今天起本人成为这里的正式住客,不要收我租金哦。” “陆向珩,那么贵的衣服你就这么洗缩水了?” “陆向珩……呃,我就是叫一叫你,别瞪着我啊,你你继续睡。” “陆向珩,你能不能不要去,我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 “陆——向珩我又又又又又又忘记倒洗衣液啦!” “死陆向珩我生大气了,除非……你给我点那家限量的甜点外卖。” …… 他收回笔,写下今天想起来的事,又重看检查了一遍,才满意地合上,就着温水吞下药,将一旁的黑胶唱针放下,唱片上的针痕累累,不知道这是听的第几遍留下的痕迹。 他闭上眼,仿佛在欢快的波尔卡里睡得安稳。 眉眼间是疲惫、沉眷的温和。 “妈妈,今天我们学的曲子好令人开心。” “是的——波尔卡可以表达快乐,给予祝颂,赞歌人民……更可以代表美好的…爱情。” 周弥音说完,自己也愣了半晌,再抬头时看见窗外人正隔着窗对来的温柔眉眼,一扫忽来的怔忪,也跟着一齐笑了。 一切都好。 (作话:波尔卡在陆周初出场时有提到,那时是偶然夹在散乱的琴谱里面的,陆向珩对乐曲情感并不明白,但周弥音从小练琴,能轻易认出来,从那时开始她就误会他是喜欢宋婵的。所以她对他的喜欢并不是自我满足式地想要了却经年喷泉夜的一个梦,而是因为尝试接近了他后爱上他,爱他的同时知道他缺失很多爱,不吝于给他更多,哪怕会伤害到自己。所以她不会恨小陆,只会把那一切都当做尽力而为过后的遗憾。她对他的感情永远真实,而且不会随年岁消逝而淡忘。因为家庭教育环境很好,弥音从小被爱得很好,责任感和认知能力都要更成熟,她会珍视这段感情,但却永远不会因此扰乱另一份,她注重眼前人,司熏和她会过得很幸福。当然平行世界中小周如果选择再给小陆一个朝她向前一步的机会,他也一定会抱住属于自己的幸福。说是追妻火葬场,但是不会安排他们见面的,最近在看叁岛由纪夫,不知道这样譬喻是否恰当,在我看来,这就像《春雪》里清显无法再见聪子,不是因为彼此爱已消磨,而是她决定的事情无法变更,如同消融的春日之雪,爱再无转圜的余地,而深陷追悔的爱之人如同大病一场,如何痊愈我们无从得知。就此,不会再增加新的番外,新追加的一篇一定不会让大家都满意,只是想了却大家的心愿,练笔篇多有不善,请多包涵。最后,往事不可谏,只需记得“我所把握住的,都成了光”,珍惜即可。) 司熏番外:图之 (看到留言,心血来潮续了一下番外,明明说好不写,但是写就写吧无人在乎,写给意犹未尽的读者看,也是写给我自己看,好久不碰写作了,希望不要带来太差的观感,以上是我的碎碎念,那就请支持我的朋友看下去吧。) 司熏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周弥音”这叁个字就已经成为一个甜蜜的诅咒,缠绕于他身侧,徘徊在他颅内,将他与生俱来的理性与冷漠全部蚕食吞并,像他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会对人温柔的人一般。 他本该不在意的。 “转瞬即逝”的交换生,行之相悖的性格处事,状若无意的插足者参与预设,甚至被亲手托付叮嘱照顾(心知肚明是另一层领地高高围起若隐若无的警告与威胁),平行故事中的血亲忌断,还有她漂亮清澈——却全然朝向另一个黑色身影的残酷眼睛。 那天医院源源坠下的点滴就像她落他心里的透明泪液——他本该不在意的。 他后来询问过,她在品川遇见的第一个人,说的第一句话。但这些事轻得就像尘埃羽毛,一过经年,就连周弥音都记不清了。但是他还清晰地记得,只是只有他记得。 【一见】 “你好,请问……哪里是b类音乐练习室?” 彼时她穿着精致的黑色私服纱裙,说起中文来还没有那么通顺,乌黑的发用珍珠卡在耳后,耳洞裸露在外,手里捏着的透明文件夹里则是成篇的提琴乐谱。 迟到的阳光透过玻璃廊桥,和她的声音一样洒在他的肩头。 司熏扯了扯略显厚重的医用口罩,也许是昨夜江城更深露重,他早起发热。再加上略上年纪的司机修理固件耽误了些时间,他古井无波的学校生活终于不再是从按步就序地上课、工作、日复一日地摆出严谨的官方态度。 ——但被当作学生的行事指标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拘束的事,相反,比起在家中独子的境况来说,可能更是一种放松。 母亲出于担忧,上班前给他请了半天病假,临近十点,几乎是承受不住她向家里打了好几番电话,那过于关爱的态度。 课程倒是无需担心落下,只是下午的代表会他需要出席——副主席终于交换回来,这个时候的缺席却有些不成体统了。 他平时不太关心别人所思所想,内心世界是独立隐私的,他不太习惯别人挤占他用于呼吸喘气的空间,但是家人却是不能回避的客观对象,他只好逃避。 司熏几乎是落荒而逃——出门叫了出租车去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是第叁节课中,品川附楼旁的台阶上下只有他们两人驻足对望着。 也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答:“学长?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周弥音露出担忧的神色,向台阶上走了几步。 要若平常,他会向后退去,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或许说,因为他行事太过于不近人情像个机器,再加上在学生群体中话语很强的学生会主席身份,平时没有人会来自讨没趣地跨过这段距离。 尤其在学期前,和经常并肩的陆向珩那春风和煦的态度对比之下,他更是寒酷得像块不懂变通的冰。 她走近,他没有避开,反是在她的步步逼近中情不自禁地向下迈了一步,于是她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清晰,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眼下微弱的黑眼圈,就想起自己昨晚因为咳嗽几乎整夜没睡。 两人维持着最近的社交距离。 他的喉间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了一个音节——但很快自我纠正,一阵真实的咳嗽隔在口罩里,很快掩盖了那个不明意义的笑,他将手挡在嘴前。 在她即将表达出进一步的关心前,他用不似平常的沙哑声音说道:“如果是新生第一次来,艺术楼的构筑太复杂,我引你去吧。”他拎着手提包,错过她的身下楼。 品川的艺术楼新建,校方采取新锐的建筑设计师,只是口头指路,依旧无法降低迷路的几率——旧的路标已经不起效,按照校方文件来说,新的指引路牌在下周才会装好。 “谢谢!”她没有选择跟在他的身后,而是几步并作一步,稳稳地站在了他的身侧。 “你真好——!” 他没有回复。 两个人在阳光的回廊下,稳稳地并步齐驱,司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周弥音正在四处打量她即将就学的环境如何。 他轻轻偏过头,看清那不是耳洞,她左耳上挂着一颗淡淡的红痣。 他本不该在意的,那只是主席之于转校生、先来者对后来者、客套拘谨的与跳脱的,两条相交的线的唯一的点。 但是他还是微微侧转身,在整理口罩后,将胸前的主席徽章不着痕迹地取下,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当时的他无法解释、甚至无法理解这一多余的做法。 但后来他在为回忆作注脚时,他才又恍然过来。 “我叫周弥音,弥漫的弥,大音希声的音。” 周弥音太干净了,干净得令许多人讶然。她的善意总让人觉得是街边免费赠送的礼品,拿到手上后觉得肯定需要回馈出去什么,但实在无法抵挡住被她劝走的诱惑。当你觉得她的真诚态度足以打动你去下载一个陌生的app或者程序投票后,她说谢谢你相信我呀我要再送你一份礼物——等到你好处收尽应得尽有后,你问在哪投票? 她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她的礼物是不需要回馈的。 古怪的人。 篮球课后的电解质水,在学生会任务交到手上绝不敷衍的态度,相遇时总是眯着眼和你打招呼,一时兴起午休夺命赶时间从千米外的商圈上山下山带回的常温奶茶……他起初以为这是一种融入群体的示好手段,结果她就这么孜孜不倦地一次次“故技重施”。 司熏预设这种好意会在未来以某种形式反馈回去,一直以来只是淡淡地接受,直到她向他提出诉求。 凡事都有度,这样也会带来消极的影响,在他阻止了第一个试图推托自己任务给她的成员后,他才下定决心拒绝了当天她的好意,而又义正言辞地说不准再违规带校外食品进校,学生会是整个学校学生的典范。 她带来的草莓布蕾端正地摆在办公桌上,难过得像要融化。 他的言辞冰冷简洁,就像判官捏着笔下一道地狱诏令,主席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将视线移回手里的文件,未去仔细深究她的表情和反应——是不安无措?还是排斥厌恶? 也许是不敢去深究,因为其结果最终指向的必然一定也是和往常一般的结局,他又变成了一个受人敬畏的角色,稳定地充当一种标榜、一份威慑与一个象征。 一如既往,翌日司熏依然是第一个抵达教室,随后是稀稀落落的同学入座,他的座位在走廊窗边。 那天的周弥音几乎是踩着点走进对面的教室,她的背包不像平时,塞得鼓鼓囊囊的,还提了一个黑色便携行李袋,不似平时捏着个文件夹就来上课了。 a班午休后的第一节课是化学课,空气中除了老师带来的实验试剂味,还弥散着一些午后不可察觉的闷热,司熏去桌肚里取化学练习册,摸到陌生的冰冷物体和明信片。 他面无觉察地放了回去,直到化学老师打开ppt背过身去操作电脑。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枚富士山的金属挂扣,明信片上写着:“零食已安然派送至主席室——请主席笑纳。”后面画着一个作揖的笑脸小人。 那个周末假期她去东京旅游,去浅草寺拍照,发了朋友圈。 他本不该在意的,因为她对谁都这么好,她记得他不喝冰的东西,就会记得别人的敏感与难处。她对谁都温和、亲切,包括本可循规蹈矩就能够悄然忽略的他,但她会对一个人有要求假装闹脾气撒娇;她遵守一切别人都遵守的校规校纪,但却为了某个人屡次破例;她在外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坚持,之后却会对着那个人委屈流泪。 “你们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写公式元素,觉得我的英语还不错?其实老师我还真会一些,abandonabandonabandon,完了后面是什么来着?……我们接着看下一道题……” 忽然想起午休在主席室看到陆向珩腰间新系的御守。 他本该不在意的。 司熏番外:图之(二) 【二度】 司熏从噩梦中醒来,他梦到太多高中时期光怪陆离的片段,其中掺杂着大部分的现实记忆与虚假妄想,给人一种眩晕的不适感。、 那种感觉很糟糕,作为旁观者蛰伏不住的妒意,他清醒时不会被笼罩控制的、最轻蔑的心理行径。 他下意识地起身,打开床头灯,睡衣颜色变深,身后已沁出层薄汗,他晃了晃头,试图将遗存在身体里的感觉离心抛出,最后决定去洗个澡,洗净不安,用冷意浸透躁动的感觉。 房间门打开,周弥音正从浴室出来,她像是没意料到作息正常的他会在凌晨两叁点的时间开门——他们虽然是室友,但是由于两个人的作息相差甚远,司熏课业繁忙,在搬离上一家天花板坠落的公寓住进司熏隔壁后,这还是两个人在家里客厅以一个接下来无所事事的状态会面。 司熏很快注意到她受伤了,因为她只用了浴巾轻薄地围住了自己的躯体,裸露出的左手手臂和腿部不一地缠上了纱布和医用外贴。 一张干燥温暖的宽大浴巾裹上了她,随即脚下腾空,她被司熏环抱起来——他191的身高这么做是轻而易举,她闻到了那块灰色浴巾上他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怎么受伤了?”司熏不带情绪地低着头问她。 “噢……路上遇到了抢手机的人,我一时之间没站稳,摔了。”太近的距离,周弥音不敢抬头和他对视,露出的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扯住了司熏胸前的衣服,以不至于完全靠贴在他身上。他的手掌结实有力,隔着一层纤维传过来源源不断的热量。 “我没事,是我朋友非不放心,要我去医院包扎,这下好了,等了五个小时医生,五分钟就包扎好了,所以回来得有些晚。” 司熏把她抱到床边,回自己的房间取了医用箱折返,他半跪在床边给她重新上药:“家里不就有一个免费的现成医生,不用等时,也不用缴费,随时复诊,为什么不找我?” 解开因为淋浴微微弄湿的绷带,看到里面的擦伤不是很严重,司熏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擦伤的地方还是注意还是不要碰水了,我给你重新上层药。” “对噢。”周弥音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司熏熟练地给她上药。 “嗯?”他抬头等她的下文。 周弥音露出懊丧的神色。 “我都忘记你是医生了,我很心疼我的钱包。” 司熏对于这个回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我以后可以找你看哪些病呀?”她问。 “我主要研究心肺方面,这学期辅修了营养学,但其实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他用手握住了她的脚踝,被他摸过的地方就像发烫一般,让她不由得条件后缩了一下,他又贴近检查了一番:“还有一点轻微的扭伤,这几天也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司熏。”周弥音叫他。 他将处理用具放回医用箱里,没有打算继续久待,正准备提着离开,听到她喊他,回头等候她的话。 “谢谢你,你真好。”她笑着坐在床边,身上披着他的浴巾,又问:“浴巾需要拿走吗?” “不客气。”他突然想起他原本起床是为了洗澡的,但此时此刻,心境已恢复从前:“不用,我有备用的。” “那晚安!” “晚安。” 司熏和周弥音不温不火地当了半年的合租室友。 和他住在一起实在是太令人放心了,她只用每个月按时给他转当月的房租,房东、维修……诸如此类的事一律都不用管,让租房初期就踩了许多雷的周弥音安全感满满。 两个人平时要忙的事情都很多,司熏忙考试、论文、临床实习,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和诊所;周弥音需要交设计作业、跑策展,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采风学习,经常跑到隔壁国家美名其曰研习实则旅行。 不过他们住的公寓离学校很近,所以经常会回去午休或者一起吃个饭。 周弥音的厨艺一般,通常是司熏掌勺。 这间公寓有叁个卧室,司熏住在主卧,周弥音住在采光好的次卧,还剩一间房一直空缺无人。 “这间房一直没人住进来啊。”周弥音咀嚼着嘴里的红虾,又喝了手边的冰柠檬苏打,想到这间空房,还是忍不住问了,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所以迟迟不招新的室友,她应该主动提出承担这部分租金。 “合租太复杂,遇到品行不好的室友就不好了。你和我平时又太忙,没时间处理这些事。”司熏递过去一盏布丁,猜出这是中央街区新开的那家烘焙店的手笔,上次路过还排着长队,她欣然接回桌前开始品鉴。 周弥音点点头,也觉得他说得对,想着下次转租金的时候多转一些过去。 “好吃。”周弥音满足地收回勺:“今天我来洗碗吧。” “一会下午不是要出门见朋友吗,你去化妆吧,多点时间去准备。”司熏从她手中接过碗:“下午在亚马逊上订购的洗碗机就到了,回头我教你用。” “好——那我去咯。” “嗯。” 今天算是半个小组庆功聚会,他们结组做的项目差不多快要成功结项了,组里的成员整理出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晚上,约着去新开业的酒吧小酌。 周弥音不是很喜欢太有烟酒味的喧哗场所,但看在她算整个项目带头主理的份上,还是尊重辛苦工作几个月的“staff”们的意愿,同意了这场邀约。 学美术的有学的学造型、有的学设计,学造型的不知道,但学设计的她们明显都有些精神状态欠佳,上个月月底,一行五个人每天晚上回去都像被吸干了精气,走在路上都得被多光顾几眼,每天在工作室里不是赶进度就是躺尸。 今天也会被光顾多几眼:整组除了周弥音和另外一个金发女生,每个人的头发都异彩纷呈的,被极光绿和烈焰红夹着,最不显眼的人变成了她俩。再加上独具一格缺斤少两又拖泥带水的穿搭,她在其中就更是显得格格不入了——虽然她已努力穿得不似平常,但出门时司熏还是像平常一般无动于衷地递给她一把伞说今晚要下雨……从这种平平淡淡的反应上来看,可能确实没有她想象当中的效果好。 她在路上又悄悄抹了更深颜色的口红。 新开业的酒吧酒水50%off,还没到点就落座满了人,他们订的座位在离舞池音响远的角落,酒还没上,几个人觉得无聊,买了一副纸牌,说要先热热场。说是新游戏,但其实也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周弥音玩牌运气好,几局下来光是看她的朋友们去隔壁卡座或者舞池惊险冒险了,又连了几局,大家关系好玩起游戏来都不太顾及面子,一轮真心话又让在座几人底裤都不剩了。 他们最后选了转酒瓶这种更随机又可操控的事件,所以,当黑漆漆的科罗娜洞口对准她时,周弥音听见周围人满意地鼓掌欢呼——看来幸运女神也会有被强ban的时候。 “你喜欢的人是谁?”转瓶子的朋友看向她。 “一边去……问这种没有水准的问题……mia最激烈、最难以忘怀的一次是什么时候?”有人打断了问话的人。 已经习惯了之前他们问题的尺度,此时此刻大家都面色各异地等着她的回复,她低头喝完手里的威士忌酸,盐味在舌尖泛起,她回味着:“高中。” “具体点么,高潮了几次,和谁,你好不容易才输给我们一次,多说一些,求求你。” “……”周弥音想了想,还是回:“我可能会选择喝酒。” “你详细说说,我明天就让kevin去录《****》。”一段特别擦边的舞蹈,话音刚落大家又开始起哄,说着就要掏出手机说已经准备好了。 周弥音不想破坏了气氛,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酒:“高中是指在中国那段时间,你们不认识是谁……我的同班同学,那次是……有点一言难尽,但那是(高潮)次数最多的一次。”把这种事摆在台面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即使摄入了酒精她也尽量含糊了一些地方的说辞:“应该我把人家睡了,有点耍无赖的,总之起因和结果不是我想的,但是过程……我算是很享受吧,因为用药了。” “我以为这种药在中国是违法的,等等……你给对方下药了?” “我天,今晚最劲爆的消息。” “不是……我俩都,不是我,这解释起来很麻烦……” “所以用药了之后真的很爽吗?我从我男朋友房间里偷了瓶催情饮料,上次说带给你们看来着……找不着了,我放桌上,谁给偷喝了??” 又是鸡飞狗跳一阵乱找,直到周弥音看了看自己刚刚为了掩饰尴尬随手拿起来的那半瓶没喝完的怪味饮料:“……” “卧槽。”她久违地蹦出一句国粹。 “这就是事情的起因经过了。” 司熏从周弥音朋友手里接过她,听完一切起因后,表情依旧是淡淡地:“我知道了,没关系,你们继续聚会吧,账单我付好了。之后我会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家,一会她如果清醒的话,我会让她给你们回复个消息。” “喂,把mia交给一个男生不太适合吧……”司熏离开后,一旁的几个朋友有些担心。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sirus是我们gay圈的有名人了,开学一个月拒绝所有女性的date邀约,所有人都以为他性取向不正常了。结果又一个月下来整院的0和1又全败绩,他干净得和我月末的银行账户一样,你有啥好担心的。” “还真有1敢去招惹他啊。” “噢……那他到底喜欢什么。” “好问题,不是跟他一起上过游泳课,我真以为他有肢体残缺。” “有些东西天生就是展览的艺术品,而不是用具啊……”——于是科恩酒后名言名句。 周弥音喝得有些多,后半程她就没喝酒了,一直在喝水试图稀释药剂的作用,但是仍然觉得自己的小腹肿胀,身体起了过敏反应。但也许因为药物的效果不是特别立竿见影,喝了大概有小半个小时,她只是觉得自己晕晕的。 司熏扶着她进了家门,空调开着,她就觉得舒服了很多,脱掉碍事的外套,感觉如释重负。 “没事吧,身体感觉如何。”司熏给她脱下凉鞋,将她放在沙发上。 “我感觉还好,可能喝得没有那么多,或许那个药就不起作用。”周弥音摇了摇头:“我想在沙发上休息一会,你不用照顾我了,你忙你的事吧。” 司熏点了点头,他今天正好还有一篇论文还没结尾,他给她接了一杯冰水在桌上,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随后回他的房间里继续写文章。 “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叫我。”他叮嘱道,只是将房门掩上。 “好——请放心。”周弥音伸出懒懒的长音,就像只是有些略略醉了一样。 周弥音靠在沙发边缘,俯瞰着窗外,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外是一片人造湖,天幕低垂,天空和高楼的灯光映出紫色的水面。 她想起品川的天空,很多时候在傍晚时分是比这个还要清澈的紫色。 过了一段时间,司熏精炼地收束,将文章上传邮箱,合上笔记本出房门,便看见她什么都没穿立在冰箱前。 她刚洗完澡,腰窝上的水珠没有擦净,蓄在那里,而背后的蝴蝶骨形状很漂亮,停滞在空中。这样的场面太熟悉,只不过这次浴巾落在她的脚边,司熏默默移开了目光。 冰箱门没合上,她几近石化地站在冰箱的冷气前,像是某种红温着火前崩到极致的易燃物。 虽然早已赤裸以对,但那至少是意识不清的产物,虽然两个人之间已是切肤之亲,身体上的距离已无法再靠近…… “下次至少擦干再开冰箱,这样很容易感冒受凉。”他还是在她面前关上冰箱,目不斜视地,像是开医嘱,又像是传达某种指令。 “噢……”周弥音看着他,一时间接不上什么话,又低头看到自己裸露的脚——她记起自己有点热,空调已经调到最低,就想来冰箱前吹吹冷气。 “忘了让你晚些再洗澡了,洗澡会促进血液循环,可能会使药效更进一步发挥。”司熏拿起一旁的沙发毯围在她身上,低头看她的瞳孔状态:“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能听懂我说话么?” “……我想去睡觉了。”周弥音嘟囔了一声。 “我带你过去。”司熏用毯子将她裹紧,尽量地不去触碰她的肢体,于是手里牵着毯子的尾端,就要引她进门。 “……”司熏看着原地不动的周弥音,问道:“怎么了?” “不抱抱吗?”上次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之后的周弥音都有些木木地,任由司熏抱着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在床边给她吹干头发,直到放上小床,盖好空调被,她都安安静静的。 司熏也不说话,把一切都做妥了之后,说要给她关灯,让她好好休息睡觉。 自从上次他那次心绪紊乱的包扎隐掩不住自己真实内心的企求后,他一直在避免和她进行肢体上的接触,以及超乎朋友同学之外应有的关心。 “裤子还没换。”裹在浴巾里的周弥音闷闷地说。 “衣服可以自己穿么,我给你拿过来。”司熏想了想,还是去衣柜浅层找了件轻薄的睡裙递给她。 “……”周弥音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司熏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蹲回床边她的身侧,看着她不太清醒的样子,半哄半夸地问道:“宝宝可以自己给自己穿好衣服吗?” “可以……我想要穿裤子。”周弥音脸红红的,刚吹干的头发翘在一旁,看上去就像要哭了的小孩。 “为什么想要穿裤子,我怕穿太多,晚上你睡觉太热会踢被子。”虽然这么说,但司熏还是去衣柜里重新拿了一条棉质睡裤过来。 “因为,怪怪的,我憋不住。”她哼哼唧唧地带着哭腔,眼睛里噙着水意,身上散发出躁动的因子,话已经失去意识般只存含最简单的意蕴。 司熏听了,愣了一会,最后放下那条睡裤,紧了一口气,有些半试探地问:“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她的穴口已经泥泞不堪,司熏的脸伏在她的两腿之间,闻到淡淡的激素味道。 原来说的憋不住的是这个。 她说他的呼吸让她很痒,他用消毒湿巾擦干了手指,轻轻用指腹抚弄着她,那些脆弱敏感的地方几乎是追着他的手指,吸附着他指间粗糙的摩擦,她的腰在他手指的又轻又重的戳刺中向上腾空又俯落,灼人的热度几乎是想要融肌消骨,就像是掉进滚滚岩浆里的冰棱。 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她肿胀的乳尖,掌心覆在柔软之上,慰藉她的焦躁。 他学东西总是很快,手指勾进熟悉的甬道,向腹部一勾抬,很快找到了她的症结,开始对症下药。 周弥音潮喷之后就会紧紧收缩,蜷成一团,她在他手下发出催人的娇声,一边哭,手指蜷成极限的形状,丧失语言功能一般啜泣着不说话。 “没事的,没事的,宝宝,弄出来了是好事,这样裤子就不会被弄脏了,不哭好吗?” 他低声在她耳边安慰着,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越来越深的呼吸和涣散的眼神就像是行走在他心弦上的震颤仪,他将脸向下凑近,嘴对着那份湿意,伸出舌舔吻了上去。 “不要……”周弥音感受到后脊在颤动,一种惊异的爽感舔到了她的神经末梢,她感受到他包裹着她的所有感觉,用他冰凉的嘴唇,惊人的痒与刺激让她在空中哭出了声,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发根,和汗水混在一处,她的大腿被他用手掌抵住,手指掐出深印,向外掰开出盛开的形状。 他眼眸低垂,仔细研习她的身体,像这样贪婪地伸出自己的舌部去汲取吸食某种东西,对于司熏来说是第一次,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进食需要优雅得体,不能呈现得像食欲的奴隶。 但他现在舔食着她,吸吮的声音在空气里是如此明显,吞咽的动作又何其露骨,身下的她哭喊着说出回避的辞令,脚踩在他的肩上,无力地抵抗着他侵入她的身体,仿佛在拒绝他给她带来的高潮和欢愉。 但她身下的水依旧泛滥,半数兜进他的唇舌,半数染湿绸质的床单,原本缠在身上的浴巾早被腰肢扭在一边,她像是缺氧,胸乳随着大幅度的呼吸不可察地颤抖着,膝盖早已因为陌生又令人惊惧的刺激迭在一起。 他伏在她的腿间,像是餮兽享用一盏珍馐,食欲难填,他无法停下进食的过程。 她哭得真实又崩溃,让人分不清她此时此刻到底神智如何,但她大抵是不愿意他停下的,于是,他就不会迟疑停下。她的顶端喷出断断续续清亮水柱,大腿被溅出高光像是被抹了水油,也泼洒在他的脸上,清冷容颜看上去依旧无动于衷,但挂不住泛滥的水渍,顺着他的嘴角和下巴尖,滑进他的衬衫里。 周弥音的声音在进程结束之时哑断,司熏环起她的腰,让她不停震颤的腿盘在他的腰间,两支有力的双臂扣在她的身后,紧紧地把她锁在自己怀中:“好了,没事了。不哭,我给你穿好裤子,一会就睡着了。” 周弥音像是被锁在他的身上和体内,感受到隔着一层衣料传来的体温,一样的浴室香氛味,耳边依偎般的安慰,她像只被桉树荫蔽围护幼熊,一种被接住的安心。 在这个怀抱中,陌生的变成可接受的,灭顶的变成畅快的,疏离的变成无限接近的,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带有部件的玩偶,司熏将她拆开检查审视了一番,又仔细温柔地拼装回去了。 她止不住断续地生理哽咽着,被他抱在怀里,渐渐安分地睡着了。 司熏番外:图之(mbti) (mbti短打——时间线独立:确认关系前夕) 周弥音在客厅低着头埋头苦思,对着手机沉默不语已经过去了叁十分钟。 今天周末,司熏做了下午茶,港式奶茶配楼下的开心果司康,还有昨天吃剩下放冰箱里的蛋挞。 他看了看周弥音,欲言又止,直到对方闻到香味,摸索来到餐桌:“司熏,你测过荣格的那个测试没有?” 司熏摇头,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看到上面条条框框的测试题目,一手喝着茶,一手捏着手机选择着按钮答题。 “你猜我是什么?噢你还没测那你应该不知道,我是——enfp欸!我看了好久的分析,他们说这种人格特别受欢迎,是人群中的快乐小狗,但我感觉我也没有那么外向吧……而且我明明更像猫吧,嗯嗯……我可是坚定的、从一而终的猫派啊!”周弥音吃着手里的挞,喝了一口茶杯里的奶茶,眯出满足的笑,悬空轻踢的脚就像猫时不时晃动的尾巴,不经意也许会缠上你的小腿。 “我也是猫派。”司熏淡淡地回答,答题间又用余光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周弥音。 “好好奇你是什么mbti,感觉跟我肯定是很不像的——不会是完全和我反着来的吧,我想想,istj?”周弥音起身,捧着奶茶站在他身旁观望着。 话音刚落,司熏在“喜欢和别人社交”这一选项中摁下“最不符合”的回答。 他做题很快,一会就出结果了。 “intj?和我猜的就差一个字母欸!我俩除了n都是反的,这样都能合得来的话是不是机率也太小了。” “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这只是刻板印象的一种,仅供消遣,不要太在意就好。”司熏看着冒出来的那个沉思的小老头,心里有些不太满意——感觉看上去太呆了。 “好吧,但是我感觉这个小人真的还挺像你的,看起来学习成绩就很好。”周弥音接过手机又仔细看了看:“建筑师欸,真是很像!” “……医生和建筑师像在?” “就是很像。” “好吧,我还是觉得这种测试只是一种深化框定个性的东西……” “噢噢~这上面说enfp的官配是intj啊。” “但是有的时候也是可以作为一种参考,能让个体的认知变得更加丰富立体。”那话又说回来了。 司熏装作没看到周弥音挪揄又得逞的笑。 真是像个小猫一样,他想。 司熏番外:三番 “他肯定是喜欢你啊!”她的声音激动得让整个咖啡厅的人都侧目看去。 说话的女生应该刚下网球课,绑着束带,头发就像刚刚的嗓音一样高高束起,一旁坐着一位漂亮的黑发华裔,此时正红着脸捂她的嘴,又向周围投去歉意的目光。 奎茵憋不住,全然不理会没用完的咖啡吃食,背着网球包就拉着周弥音往店外跑:“他都这样了,还能是不喜欢你吗?你到底得有多木头,看你平时上课也都正常啊,怎么脑子去了一趟中国像是泡在我外婆家里的蜜饯罐子里一样不管用了。” “你不理解,他知道我之前喜欢另一个人啊。”周弥音急得嘴巴差点打结了:“高中时他们关系还很好,就是……之前还给我们打过掩护。” “啊?所以这个跟他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奎茵不解。 这句话说得十分有理有据,周弥音微微哽住了。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周弥音像是把握确凿证据般反驳道:“他也没和我说啊,看见我的时候也没有看上去很开心啊,怎么怎么就……” “你别急,你听我和你分析,听你之前的描述,他平时对别人也都这样,天生就是那张脸,态度对谁都很冰冷对吧。”奎茵按住她的手。 “对啊……” “一个对谁都漠不关心的人,邀请你和他一起合租,他虽然很忙但大部分时候还要给你做好吃的,下雨会去给你送伞,画具缺了掉了第二天就有新的,你喝醉了去酒吧接你回家,你生病了就待在家里照顾你,你项目书不会写他连夜指导……”奎茵也莫名哽了一下:“我不说了,说得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虽然主观上你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这算不算是把人家当备胎了,你除了享受不到他的身体,是不是什么好处都占尽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没享受到……又想起那天晚上,倒好像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周弥音此时有些说不出话了,无力地回道:“可是他也没和我说喜欢我啊。” “他有说过不喜欢你吗?”奎茵反问道。 周弥音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喜欢吗?反证法!”断案立决:“哪个男的这么没有品味会不喜欢你?” 周弥音有些哭笑不得,两个人走在繁华的街上,好一段时间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最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声。 “你刚回英国的时候我真的着急死了。明明说好异国他乡为爱光荣奔赴,从爱尔兰回来感觉人的魂都丢没了,之后再也没提过恋爱这回事。我以为你这下真要断情绝爱了,好几次遇到新的爱情都不好意思和你分享。” “那倒是,每次分手都来我家楼下哭的是谁,在我这里报忧不报喜是吧,害得我一直以为是同一任,我都以为你和吉米都要结婚了……结果你还没哭一半詹姆斯就给你打了电话。”周弥音想起那天深夜在中央公园陪她的叁个小时,现在都觉得心凉。 “停,打住。我们今天不是讨论你的感情问题吗?”奎茵转回正题:“所以你呢,我并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样,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周弥音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没回答上这个问题。 虽然切实有过肌肤之亲,但时隔几年,再加上不想留下的记忆并不深刻,再和司熏见面已经是一年半后了——两个人在一个学校,但一直没有过联系。直到那天他打着伞站在她身侧收留了淋着雨“无家可归”的她,她才知道司熏那年申请了和她一样的学校。 仔细回想起来,司熏真的对她很好,虽然他冷漠的表情将很多贴心的举动都覆上了一层霜,但如果愿意仔细品味,就会发现那其实是烘焙用的糖霜。 他也不是从来不笑,只是笑的时候很少,而且很克制,不过短短一弯嘴角,等你想仔细看清的时候又恢复往常。她也只有在她在家里的厨房尝试给两个人做饭苦恼不堪的时候偶然看到过几次,不过总带着些对她无巧妇之能却要炊食的无奈意思。 再有就是一次机缘巧合路过,发现他在学校庭院边喂流浪的小猫,层迭的藤蔓墙下,他向小猫试探地伸出猫条,狸花猫却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眯着眼睛谄媚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低着头好像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弯着唇笑了。 司熏好像很喜欢猫。 鬼使神差地,周弥音在脑海里将那天看到的猫代入成了自己,她好像也总是这样意识不清地粘着他,就像吸了猫薄荷一样。 司熏的反应呢……他也会像对着撒娇的小猫那样,对着她笑吗? 奎茵看着周弥音陷入沉思,复地又莫名耳根红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表情在空中变幻了好几次,疑惑、纠结、窘迫,最终陷入逃避的境地,干巴巴地说出一句:“不知道!” 奎茵幽幽地看着她,周弥音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同奎茵分别后,周弥音心里总是乱乱的,也有可能是午后厚重云层低压的天气原因。 将顺路在超市买的牛奶冷藏在冰箱,她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里闷头睡一觉。但刚一躺上床,那天晚上旖旎的感觉又升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了,那晚的床单明明已经换洗过了,却好像还有他的气味残留一般,萦卷在她的鼻尖。 他从高中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淡淡的雪松味道。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最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周弥音僵直地从床上坐起,踩上矮凳伸手去将衣柜上的摄像头给拿了下来——住在这里很安全,摄像头是在上家公寓独居的时候买的,价格不菲,搬家一起带过来了,因为是电池款不用插线,当时她便顺手放在了衣柜上方。 她拿下来一看,果然镜头的红灯还亮着——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之前,这个摄像头都在正常工作着。 周弥音的呼吸一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之前下载在手机里的app已经卸载了,她重新下载回来联机上后,便将自己盖在被子里,随后像是鼓足毕生的勇气,点开了那个日期的监控记录。 幸运的是,由于随意的摆放摄像头的方位并没有特意设置过,只是大致朝向房间,只能拍到正常躺姿的小腿以下的部分。不幸的是就算视线受限,但是这个机器的收音效果实在是超群,她能清晰地听见司熏低声问她能不能自己穿好衣服。 太缺乏勇气,为了能够继续看下去,她调了静音。 但残缺静默的画面就更是令人遐想连篇了,她红着脸看着自己的小腿时而悬在空中颤抖,时而环在司熏颈后不想让他抬首。直到看到司熏觉得伏在床上并不方便,伸手托着她的腰往床尾带了一下。 既而,他的侧脸就这么清晰可见地埋在她的腿间。 她下意识地按了锁屏键,黑屏里清晰映出她的脸。 像是回味起那天晚上他唇舌鼻尖的触感,周弥音感觉自己正冒着滚烫的热气。 这也太色情了。 周弥音打开手机,找到储存位置,想把这段录像删除,但指尖顿了顿,却又移开了。 “啊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她抱紧了枕头,只露出一双将哭未哭的眼睛,就像是一潭灼热的温泉眼。 她决定等司熏回来问个清楚。 前夜失眠,窗外阴沉,周弥音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会。起来的时候心情已经自我调节得不错了,至少足够以正常的状态面对司熏。 不知觉伦敦又下起了大雨,她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司熏需不需要送伞,玄关的门就兀地开了,又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头发没有乱,她才放心去拿了干净的毛巾去迎他。 外面的雨势看来很大,雨珠从司熏的伞上滚落,洇湿门口灰色的地垫,直到看到穿着灰色大衣的司熏身后还站着一个女生时,周弥音的心才又微微颤了一下。 “mia,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她温柔地笑着,举止间没有不自然的地方,回到这里就像回自己的家:“我没带伞,公寓离学校太远,求了半天sirus收留一下我,我在这里躲一会雨,你不介意吧?” 虽然认识,但她们也算不上很熟的关系,周弥音只能礼貌地点点头,在鞋柜里摩挲着,给她找了一双新的拖鞋。 司熏对她俩之间的互动没有太大的反应,一如往常,他看到周弥音手里的毛巾,还没完整地脱下鞋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回来时没来得及买食材,醉蟹可能要明天再做了,晚上做你喜欢吃的虾肉炒饭如何?” 周弥音看着他几乎淋湿的头发和衣服,抽手收回了手里想要递出的毛巾,回道:“淋成这样也不容易擦干,直接去洗个澡吧,今晚我来做饭吧。” 司熏的手愣在半空,想了想回了一句好,并没有安排谢丝邡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相比起司熏,谢丝邡就像没淋那场雨一般,只有裙角被雨水略微沾湿些,周弥音给她倒了果汁:“家里没装电视,怕你无聊,我给你连一下家里的wifi。” 谢丝邡看着她点了点头,将手机递给她又答谢道:“谢谢mia,可以不用准备我的晚饭,我回一下群组消息,一会雨停了我就走。” 周弥音递回手机给她,回道:“都来家里了,就顺便吃一顿饭再走吧,今晚我做我唯一会的拿手好菜,还有从中国寄来的辣酱,真的不品鉴一下吗?” 谢丝邡像是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回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厨房,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周弥音没有拒绝。 谢丝邡是比他们都大两届的学姐,明年无疑就要作为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离校了,她的满绩就像她的人一样漂亮,一个在哪个外人看来都是带有精英气质的英籍华裔。周弥音后知后觉她好像确实和司熏是一个院的,两个优秀的人彼此认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么一看,她对司熏的了解还是知之甚少,之前还担心过他眼里只有学业,几乎不怎么社交会不会因为这种令人忧郁的气候而受到影响,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他对于社交不感兴趣,但不代表在这方面有障碍。 “我都不知道原来sirus会有室友,他一直独来独往的,我以为他一定会嫌麻烦选择独居。”谢丝邡洗着手里的红椒:“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了。” 见她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误会,虽然她不太想作过多的解释,但出于对彼此的尊重,还是回道:“我和司熏不是那个关系,只是纯粹的室友而已,不会打扰我们的。” “纯粹的室友——”她像是故意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嚼了一遍:“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对他没有兴趣……我还有机会吗?” 上天发誓,周弥音真不是故意将虾弄掉在瓷砖上的,洗好的虾太滑了,掉在地上倒像是她受了什么刺激。 她有些窘迫地弯腰去捡,虽然有些显得刻意,但也成功顺势避开了这个话题。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司熏敲了敲厨房的推门,隔着模糊的玻璃纸问道。 “厨房这么小,你进来就太挤了。”谢丝邡推开门笑着回完他,又把门关上了。 司熏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周弥音和谢丝邡的上次见面还是在上个月她帮一个朋友的朋友策展,开幕的第一天她也来参与了剪彩,作为特别邀请嘉宾,就站在主理人的旁边。 当时她认出了周弥音,还和她在展厅里聊了几句,但由于她上大学后还是和社会接触很少,只当自己是个大学苦力搬砖人,饶是谢丝邡再温柔亲切,没说一会她就在她散发着的那种“优秀成年人”气场之下落荒而逃了。 从小到大,她的气质一点没变,周弥音记起小时候的生日宴会,那个时候就觉得她沉稳得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疏离。和同龄的朋友不一样,那个时候的周弥音根本无法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倒显得她在朋友关系里的她笨拙不通,所以她不愿意和她多亲近也实属正常。 按照从前来说,她应该叫她谢姐姐的。 可能是因为她的回避,也有可能是因为门外的客厅总是时不时发出一些声音,一直到饭盛上桌,谢丝邡也没有缠着她继续提问,叁个人各自在桌子的一角坐下,他们才开始有了新的对话。 “做得好好吃!要是能天天吃上这样的中餐,我就特别幸福了。”谢丝邡熟悉地用着木筷吃得优雅,却真的像是吃出了很美味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做的饭不过刚刚达到正常人的水平,周弥音看到她弯起嘴角上生的红痣,觉得小小的一点,却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嗯。”司熏在一旁回:“很好吃,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收到两人夸奖,周弥音暂时把复杂的心绪收了起来,准备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处理,埋头吃饭,谢丝邡不追问,她就当傻瓜。 雨早就下得没有那么大,但仍是淅淅沥沥地,墙壁上的时钟虽然才指在下午六点半,但窗外却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几乎看不见对面远处的楼。 吃完饭,司熏提出要去洗碗,谢丝邡说想小酌一杯消食再走,司熏从橱柜里拿来新添置的香槟杯,于是两个女生衔着细长的杯口,在懒人沙发上一个侧躺一个靠坐,喝起了日本的桃子酒。 “才大二呀,时间真是过得好快,记得我们上上上一次见面,还是你十岁生日呢。”谢丝邡眼尾上挑,是标准的狐狸眼型,经常半睁着,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她的眼妆很精致,一垂眼就能看见细挑的一捋金线。 “姐姐呢,毕业了要去哪里?还是在伦敦工作吗?”周弥音也随着她回忆起幼时,感染之下,忽觉时间确然过得好快。 又经不起回想,品川的那年就像是风中碎屑,琉璃一般镶嵌在了原地。过去的人和事都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怎么擦都擦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只有时不时的玻璃碴硌手,有时会刺痛她,但并不像之前一样经常。 “我想暂时不工作,先去美国那边继续深造phd。”谢丝邡这么说,应该是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学校:“之前总是想着留在原地,等着别人追上来,但是越长大越觉得那样的行为太过于幼稚,虽然在孩童的眼中那很珍贵伟大,但如果作为成人还信以为真的话,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不成体统了。”她敛下漂亮的眼睛,又饮了一口酒。 等着别人追上来? 谢丝邡从小都这么优秀,她在等谁追上去。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周弥音来不及思考,便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你和司熏……?”她话尾的上扬,隐藏着几分探究,又和她碰了杯。 周弥音想了想,还是坦白地说:“我还有些事情没有理清,但我现在可能暂时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谢丝邡定定地看着她,就像是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一般,目光如炬。 “姐姐可以再等等。” 谢丝邡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又饮完了酒杯里的酒,再一抬眼,又恢复了刚才微醺的醉意。 这时司熏推开厨房门走了出来:“还需要我调一些什么来喝吗?上周才新买的调酒工具。” “不用了。”谢丝邡放回酒杯,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包和大衣:“我要趁着雨停早点赶回家里,就不多留了。” 周弥音起身去玄关送她,看着她扶着门框提脚穿上短靴,回首摆手道:“再见了mia,替向我和sirus说声谢谢。” “不带上一把伞吗,一会怕路上又重新下雨了,我们家里的伞还很多。” “不用了。”她轻快地转过身去:“有时淋淋雨会让人脑子更清醒些,一会还有份文书要修改,可不能误事。” 周弥音关上门回到客厅的时候,司熏正在收拾地上的酒杯:“送走她了?” “嗯,希望一会不要下雨呢,她没带伞。” “为什么?来的路上她说和我打一把伞会淋湿半边衣服,说我穿了大衣,淋雨就淋雨了,她要自己一把伞。”这会倒是不怕淋湿了。 “啊?所以你今天湿成这样是因为……”周弥音顿了顿。 “我没给她打伞。”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说出,却让两个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周弥音移开视线,却有些赧意,不好意思地做了垫脚的小动作:原来他看得出来她有点略显稍微一些在意这件事。 “我没准备给她打伞,就算她要和我打一把,我也会让她自己打伞的。”司熏的目光依旧古井无波,进厨房前,他说道:“而且,我以为你知道,学姐喜欢女生。” “啊???”周弥音虽然没有吹风淋雨,此刻也凌乱了。 所以学姐说的她还有机会吗,其实问的是她不是司熏吗? 在水池洗完酒杯的司熏回到客厅,又定定地看了沉思的她一会:“我回房写报告了,有事叫我。” “啊???”放下这么重磅的消息去学习,司熏还有什么事可以阻止你科研成功吗? 司熏番外:(四) 到了深夜的时候,想着司熏怎么也都算是学了叁四个小时了,这期间也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周弥音决定去找司熏好好聊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走近他的房门,她还有几分踌躇,刚鼓好气准备敲门,便听到原本寂静的房门里传来几声不可觉察的闷哼。 只是一瞬间,周弥音的脚底就像黏满了强力胶,此时此刻就连一步也走不动了,她站在房门外,听司熏隐忍又克制的声音。 他平时的话不是很多,声线虽然很好听,但总是冷冰冰的,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情绪的时候,还没听多久,就已经让她面红耳赤,总觉得这是一道不能打开的房门,里面不知还有如何限制级的场景等待她去解锁。 她下意识转身,准备当作无事发生。 “弥音……” 像有电流噼里啪啦流通周身,打开某种奇妙的通路一般,周弥音背靠着门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这种感官上带来的刺激让她条件反射性地想起那个狂乱的夜晚,原始的欲望搅乱着残存的理智——两条困在床域的涸辙之鲋。 就像是被他湿漉漉地舔过耳廓的皮肤,她整个后脑勺有种震麻的感觉。 “进来。” 周弥音颤抖着心脏闭上双眼,司熏知道她在门外,也就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太熟悉她的脾性所以在这个时候设下圈套,笃定她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被引诱进去,此时此刻大概正数着倒计时等着她迷转在他的漩涡之中。 她手搭上房门,感受到门把向上的作用力,打开一片黑暗的房间,就像是潘多拉魔盒先打开时是浓重的漆黑,而唯一灰亮的窗外又下起了雨,她模糊地看见他躺在床上,没有喘息和其他动作,只是很安静,一反刚刚的旖旎。 “过来吧,到床边来。”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在哄一只小猫乖乖去睡觉。 任是哪一只小猫,也会被这种温柔蛊惑了。她 没有听见窗外暴雨清洗街道的声音,而是听着自己的心跳,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模糊的身形走去。 周弥音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司熏身上还穿着睡衣,她的膝盖向前伸,却抵到又硬又烫的地方,枕旁身侧的人闷哼了一声,又像是发出一次快慰的反馈,仿佛在渴望她的触碰。 于是司熏低头,环着她的腰,顺着脖颈一路吻到锁骨,亲得她痒痒的也不肯停下,像是抚平内心的躁动。 脑袋已经是一片浆糊了,不管是她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结论,现实的对策,未来的走向和方法,虽然也没有多深刻透彻,但此刻就同雾消云散一般,眼前眩晕就像漂浮着异色的虹光。 “你喜欢我碰你的,对不对。”来不及回答,司熏的手握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外套和打底衫,支出青筋与骨形,用着力去抚弄她柔软的地方。 明明隔着叁层布料,他却能无师自通般用两指之间夹住她凸起的一点反复研磨,布料与肌肤之间的摩擦带来刺激,最主要的是他的触碰就像埋下爆炸的引线,空气就像她的喉咙一般干燥。 周弥音低头,看见薄被之下,他的裤裆撑起一块诡异突兀的形状,将要抵在她的小腹上,但他曲起了腰,没有让它碰到她的身体。 昔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想起几年前她是如何哄诱他打开门,又是如何骑乘在他的身上,强硬地用身体吞下他的这一部分,他的精水又是何时灌漏出来,星星点点落在他坚实的小腹,然后又蹭在她的腿根,在两个人之间拉出丝来。 周弥音晃了晃神,那晚的记忆本以为早已忘却,但时至今日却悉数归于脑海之中。直到他发现她发呆,不甚满意地将她转了个身,将她的家居外套脱下,里面轻薄修身的烟灰色里衣修饰着她的身体曲线,领口开得很低,又因为她胸前的沉甸往下扯开几分,隐隐看得出浑圆的形状。 之前周弥音因为身体不好显得消瘦,人掂量起来就像只剩骨架似的,如今她的身形出落得愈发诱人,是他用一顿一顿膳食均衡的餐亲手喂出来的。 他的初衷只是希望她能更健康一些,之前太容易生病了。 司熏埋在她肩膀边吸了一口气,手从她身下穿过,重新捏住她的乳,就像在验收他努力的成果。另一只手则徘徊在她的大腿边,来回逡巡着。 周弥音穿着的家居裤很薄,几乎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他就像狩猎犬环顾猎区的领地,反复寻嗅着,就在她几乎忍不住的时候,穿过她腰间的松紧,隔着一层内裤揉她。 面皮薄的姑娘,从脸颊红到耳根,雪白的皮肤染着潮红,她看上去实在是……秀色可餐。 “唔……”司熏复又在她的肩侧咬了一下,不疼,但是痒得厉害,惹得周弥音在发颤。 周弥音知道自己已经湿了,因为内裤已经失去布料的特性,他都没有来得及多加抚慰,此时就像他手指的蝉衣,折磨她裸露的敏感。 她哼哼了几声,臀若无有意地向后去拱,正好卡锲在他支起来的性器上。 司熏没有反应的余裕,伸回手来将周弥音的裤子扒了下去,连同那件可怜的内裤,再一抵近的时候,坚硬如铁的阴茎抵着她的湿穴,举止间无意戳刺着她,弄得周弥音连喘了好几声。 上衣早被撩起了一般,胸衣也被解开了,她已几近裸露地被他占在怀里,只要他想,随时可以侵入进去,但他只是饮鸩止渴般在她的双腿之间的缝隙中进入了两下,改而换之,将骨节分明的手指取代着侵入了进了她的穴里。 那天夜晚的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做的,但今天的她很清醒,酒喝得很少,难以说上助兴或是亢奋,司熏的手指在体内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地强,她也紧紧吸裹着他,生怕他那捏着听诊器和手术刀的灵活手指再往里探,将她整个捅着翻过面来。 “放松。”他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但又像一次简明的命令。 周弥音喘着气闭上眼睛,听命般感受他在她体内的戳刺进出,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指拖带出很多水液,咕叽的水声盖在被子下。 周弥音觉得有些热了,她贪心想要更多的东西进来疼爱她。 她敏感得过分,那只手像是非要将她拆解一般,总是循着她的难处挖弄抠挠,拼命地攻伐着,带来一场接着一场意犹未尽的淋漓快意。 司熏的另一只手也从她早已被蹂躏变红的胸前移开,也如对待下面一般,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唇瓣,喂进她的嘴里。 周弥音意识到这是什么后,先是想吐出嘴里的异物,但他又重新伸了回去,玩弄着她温热的舌。在司熏上下同步的攻略之下,先不论对方攻势如何来势汹汹,她率先投诚缴了白旗。 司熏最初也只是试探性地用手伸进她的嘴里,但她的适应性实在是太好了,就像带着某种隐藏属性一般,含着他的手指就开始无意识舔弄吸吮起来。 她不明白这是如何的一场邀请。 他也被这样的她激得口干舌燥,身下的手更加猛烈用力地玩着她的穴,直至她呜咽着轻轻咬了他,他的手指被咬出一圈红痕,而她的身体也摆弄抽动着泄出水来,他抽出手,掰过她的脸。 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她色气地含弄着他的手指,眼角湿漉漉地,正艰难地吞咽着嘴里的口水,表情如此天真,但又过分淫荡。 司熏没有言语,只是垂着眼看着她,黑暗之中背对着他,周弥音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刚刚的快感足以让她丢盔卸甲,她翻身过来,面对着他,可以一握的细腰还在惯性地颤抖,嘴里却依旧含着他的手指,含糊不清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用拇指摩挲她小巧的下巴弧线,呼吸仿佛依旧平稳,甚至比较之前更缓慢深重了:“有味道吗?” 她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吮吸起来没有味道,但是就这么含着的感觉并不讨厌。 “我刚刚,就是用的这只手在想着你自慰。”司熏又伸入手指往她的嘴里模拟着进出了两下,一下轻轻地,一下又略用了些力,模拟着深入浅出的性交模式。 司熏从没有对她说过这种直白的话,就连之前不清醒的时候也没有。她闻言脸红了,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沾满她津液的手指吐了出来,他没有阻拦。 “困不困,要不先睡觉吧。”他用床头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又摸了摸她的头顶:“今天辛苦你做饭了。” “噢……”周弥音想起刚刚他的话,什么都没太听进去。 我刚刚,就是用的这只手在想着你自慰。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周弥音悄悄往下瞥,看见司熏的睡裤早已挂回腰间,他的睡衣扣子倒是都解开了,露出里面薄薄的腹肌,顺着人鱼线往下,那里依旧支出一块不可忽视的隆起,他曲起另一只腿,试图掩盖过去。 周弥音移开眼,重新盖好被子,此时此刻的她躺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有些眷恋这样的感觉。窗外的雨声依旧,司熏伸手点了床头的香薰,亮起微弱的暖光,一旁的电子时钟不紊不乱地报时,就像它的所有人一样从来不会受到环境的感染。 “你文章写好了吗?一会还有事吗?”她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嘴捂在被子里。 “嗯,只是修改一些。”司熏从窗外移回视线,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我……今晚都有空,怎么了?恢复好了吗?” 周弥音脸上像要烧起来一样,她想起下午看到的录像,拦住话和行动同时落地的司熏,他已经掀开被子准备掰开她的双腿了。 “我我我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要不要……”话说一半周弥音却卡住了,她一面拦着司熏向下俯身的动作,又说不出嘴里欲言又止的话。 他抬起头沉静地等待她说话。 周弥音本来是想和他认真聊聊感情问题的,想起中午奎茵说的话,聊一聊的提议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圈,最后变成了:“需要我帮你舔舔吗?” 司熏眨了眨眼,盯着周弥音看了很久,目光就像是在质询她:确定要这样吗。 正当周弥音都要坚持不住准备开个玩笑揭过去的时候,司熏移开了目光,往身后坐了一坐。 “嗯。”她听见他说:“要。” 她此时是骑虎难下了。 “裤子……那你先把裤子脱了,我把衣服穿一下。”周弥音起身,伸手去取落在床边的衣服。 “不用。”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就这样帮我。” 周弥音伸手去解他的睡裤,香薰的烛火照亮,粗长的影子斜打在他的腹肌上,前后晃荡了两下,他看她迟疑不决,便伸手引她握住了自己。 她的手圈不住他,司熏握着她的手,上下套弄着,她几乎能感受到上面布满的青筋,以及抚摸到顶端时渗出来,彼时曾划在她臀沟的液体。 几年的时间,有些东西蛰伏滋养,欲望和年岁都变得肿胀。 他看着她塌下腰,胸向下垂落,就像装满水的气球,随着动作一摇一摆的,引他去亵摸,去揉。 但他没有余裕了。 司熏一只手引导她,另一只手像吸猫一般兜着她的下巴,让她不要像个好奇宝宝那样低头盯着观察,而是乖顺地睁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他,她很多时候都让他觉得家里养了一只浅瞳的布偶猫。 猫这种生物不像小狗,对于好奇的东西先会居高临下地用前爪去摆弄,玩过了还是觉得好奇的,就会俯下柔软的身体用鼻子去嗅、嘴巴去咬。 当周弥音低下头,俯首去闻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手上一紧,湿热的鼻息打在他的顶端,滚烫的精液不受控地溅了她一脸,像没煮熟的薏米粥,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烫。”周弥音用手去擦了擦脸上的痕迹。 其实是没有那么烫的,只是带有温热的粘稠液体,但是溅在她的脸上就像要灼伤她一般,每一处都在隐隐发热。 她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即将过速的引擎。 司熏拿来湿巾,没有管身下的狼藉,只是将她嘴角、鼻尖、下巴上的液体都擦干净了。 “抱歉,我没控制住。”他的眼里却十分坦然,没能看出有半分歉疚。 “没事。”周弥音想起自己之前对着他的脸喷了不知道多少次,只觉得这样就不会留她一个人想起会感到尴尬了,真好。 她看着司熏背过身去擦拭着自己,又问道:“不用我用嘴吗?” 司熏的身影像是滞了滞,沉声地说道:“嗯,不用,已经帮到我了。” “真的不用吗?”她的手搭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下巴越过轻轻靠在他的锁骨旁,果然看到他握在手里的东西,仍在蠢蠢欲动,于是又添了一把火道:“还是说,主席你……已经不行了。” 久违的称呼落在司熏的耳边,就像是喷洒挥发催情的香氛,引诱他回顾几年前意乱情迷的夜晚。明明称呼还只是生疏的职位,不久前她还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身体就与他交尾,享受了最亲密的碰触,抛弃世俗一般沉沦在床笫。 “主席,我求你……求你抱抱我。” 兴致高昂的性器向上一抬,拍弾在了他的小腹。 周弥音低头,将他的顶端含进了嘴里,温暖湿润的销魂处,她的舌头有意无意地舔舐着他脆弱的铃口,刺激得他有些难以忍受,他捏紧了放在枕头两侧的手。 “还需要……多进去些么?”她抬头看向他,此时的他用一只手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她吞吐着他。 “这样……唔,可以么?”她不满意他遮掩自己的表情,将嘴张开了些,又吃进了一段,嘴里的东西瞬间肿胀了几分,像是无尽地吃不完一般。 周弥音嫌这样嘴张太大吃相肯定不好看,反用手握住他,像吃冰淇淋那样环绕着舔。 这当然没有吃冰淇淋有意思,除了时不时能抬头看见司熏薄红的耳朵,和他用手没捂住的半边脸,还有她进门前就听见的无法抑制的喘息,除此这些像是小打小闹的好处之外,她不会想来第二次。 她想看着他禁欲的脸是如何变得扭曲可怜。 当然会见色起意,她的手滑过去摸他的小腹,温热的皮肤下是坚实的肌肉和性感的沟壑。 控制自己想要反射性地去顶腰,司熏的手摸上她的发顶,没有控制她向前吃得更深,只是顺着她的长发揉弄起了她的后脑勺,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 “再吃进去些。”他鼓励的话语从指缝溢出,她只好乖乖地主动含进去。 很快,他便放下手来,伸回后仰的脖颈,露出迷离过后魂销蚀骨的眼神,盯着她因吞咽动作而晃荡的胸乳,伸出手称取重量似的掂玩着。 “累了。”周弥音揉了揉一直跪趴僵直的膝盖,埋怨道。 司熏的性器看上去没有半点要缴械的样子,但她已经不想继续了。 “那就睡觉。”司熏将她捞抱起来,替她揉了揉膝盖,又略显亲昵地捏了她的脸颊:“我送你回房吗?” “在你这里睡一晚,可以吗?”周弥音懒懒地趴在他的怀里,虽然心里还想着其他事,但也实在是不愿离开这个寒凉雨夜中温暖的被窝。 “好。”他回道。 小剧场: 周弥音兴致勃勃地带着司熏去银饰店打情侣戒指。 内圈刻字的时候想用两人的英文名,两个人找字母印章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 最后还是刻了zamp;s。 (要不然就是samp;m了) 司熏腹诽:也不是不行。 弥音:?? 好久没写h……生疏了……我争取再锻炼复健一下 下章写得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