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绽放》 之二 - 深渊 沉志杰把董之徊带到姐姐家里吃晚饭。 他按门铃,听到屋内传来一迭声:「来了来了。」 大门给打开,一张圆圆的笑脸出现。 「哦!」董之徊不觉掩着嘴,这也太叫人意外了,眼前人,竟是她。 对方也显然给吓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沉意朗。」 「我是董之徊。」董之徊跟她握握手。 沉志杰看看董之徊,也看看沉意朗:「你们认识的?」 「我们见过好几次了。」沉意朗的眼里都是笑意:「你们先坐坐,十五分鐘即可。」 董之徊与沉志杰坐在客厅里,那里佈置得极简约舒适,一张大大的沙发,叫人把身子埋下去后便走不出来。 「你跟我姐姐什么时候见过面?」沉志杰问。虽然他与董之徊走了近两年,但没有七、八分把握,他一直没敢把她带回家。 董之徊看着茶几上的君子兰,想起那时候…… 那是个艷阳天,公路犹如一个大热锅。董之徊的车胎破了,勉强驶到路肩。她不懂换车胎,只好打电话找车行帮忙。 这时候,一个踏单车的人经过。她一身迷彩打扮,除下头盔后扬起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说不出的神采飞扬,浅笑中为董之徊换车胎。 只见她动作嫻熟俐落,很快便把事情办妥。 「你开车试试看。」 董之徊上车,引擎在咆哮中衝前十多米;不待董之徊道谢,那人已踏上单车,向她挥挥手,笑说:「再见。」 第二天,董之徊又再遇上她。 在一个大型商场里,穿着休间服的她在人潮中仍带着一脸悠然,一些在她身前身后尖叫穿梭的小孩子撞到她身上,也未使她皱眉。 董之徊虽然觉得有点冒昧,但止不住心中衝动,扬手跟她打招呼。 但她没有反应,正当董之徊有点无趣地放下手时,却听到一声砰然大响在身后响起,然后是破空的尖叫声和哭叫声。 只见她一个箭步衝过去,高声唤:「我是医生,这位穿蓝衣的先生请替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蹲下身,为那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小孩检查伤势。 那男孩在她怀里大声哭叫,两手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只听见她温柔而镇定地说:「姨姨在这里,别害怕!」 小孩的母亲给吓呆了。她转头跟那母亲说:「轻微骨折,小孩子康復快,不会有后遗症,请放心。」 十数分鐘后,救护人员来到,小男孩给抬上担架,但小手却不肯松开,她也一同上了救护车。 董之徊再次目睹她的「行侠仗义」,心中不由诧异极,想不到这冷漠的世界还有这种热心人。 在大会堂,董之徊正等着进入表演厅。 驀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这么巧?又碰见你了。」 董之徊回头,看着那暖性的脸容,居然说不出话来。 「上次我忘记提醒你需要更换后备车胎,你换了么?」 董之徊点点头。 「大前天你在商场跟我打招呼,我一时来不及回应,真不好意思!」 「别客气。」董之徊心里不禁舒坦起来。原来,她也注意到自己----对董之徊这种孤僻自傲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不受重视更让她难受。 「那小孩……」 「我早上探望他,他打了石膏,不能乱蹦乱跳,他妈妈不知多安心。」 两人不觉相视而笑。 「一个人?」她问。 董之徊点点头,脸上带点黯然。她总是一个人看艺术表演,沉志杰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当然,他追求她的时候也曾陪她听过几场交响乐,但董之徊看见他鬱闷无聊的模样,自己也静不下心来,往后便不再勉强他了。 但听她朗朗地笑:「我也是一个人,正好作伴。」 ----刚好这场表演是不设划位的。 不待董之徊说什么,六、七个青年人从旁边鑽出来,兴高采烈地把她团团包围着:「沉教授,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们好找。」 「我们因你极力推介才来这里,完场后,你要请我们吃宵夜。」 无奈之下,两人也只好点头示意再见。 最令董之徊懊恼的是,谈了这么久,居然连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 对那精彩的舞蹈表演,她也感到有点索然无味。 ----董之徊做梦也想不到,她就是自己男朋友的姐姐。 「开饭了。」沉意朗的声音响起,打破董之徊的沉思。 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家常菜,却是色香味俱全。 董之徊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只管低头吃饭。 沉意朗也没说什么话,光靠沉志杰唱独脚戏。 沉意朗看着董之徊,这个沉静冷清的女人,跟沉志杰属于两个世界,怎么会走在一起? ----沉意朗不是说沉志杰不好,他事业有成、英俊轩昂、热诚爽朗,沉意朗也为自己的弟弟自豪。但他跟董之徊真的相衬么?沉志杰懂得她么?还是,只当她是一个颇具姿色的女人? 过了两天,沉意朗找机会跟沉志杰说话。 「你要对之徊着紧一点。」沉意朗说:「她为了你才从加拿大回来香港,你怎么总是把她留在家里?」 「是她不愿意跟我出去应酬,还说这些酒会舞会最叫她气闷,寧愿待在家里休息。」 「你可以抽多点时间陪她。」 「我对她很好。」沉志杰笑嘻嘻地说:「她从来没有投诉过。」 沉志杰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满分情人,他每星期必定跟董之徊吃顿饭,给她两个问候电话。大时大节,也绝不忘记送上花束和礼物。 「你明白她需要什么吗?」 ----不是一束花,一顿晚饭,几个吻,一堆不着边际的情话,女人需要更实在的东西。 「我知道,我明白,我打算再过两年便跟她结婚。」 沉意朗摇摇头:「你误会了。」 ----也不是结婚証书,証书的本质早被世人确认,它所能约束的,是婚姻,不是爱情。 女人需要的,是诚意,一份真正被关心爱护怜惜的感觉,而不是被追求时的曇花。 「之徊跟我的想法是一致的。」沉志杰终于收起那嘻皮笑脸:「大家都是成年人,总要学会自得其乐,怎可妄想别人把快乐带给自己?」 「每个人也是独立的个体,投契便待在一起,不高兴便挥手道别----总要拿得起,放得下。」 「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们,但你真是过虑了!」 沉意朗只好闭上嘴。 也许沉志杰说的是实话,但沉意朗却清清楚楚捕捉到董之徊眉梢里的一抹无奈。 她不能想像,一个妙龄女郎独处屋中,寂寞地渡过每一个晚上。这种苦,别人不知道,沉意朗却很清楚。 她希望可以帮助董之徊,也就是帮助沉志杰,代他向董之徊作出一点点补偿。 沉意朗开始约会董之徊。但很不顺利,董之徊一直婉拒着。 沉意朗知道,董之徊敏感、脆弱,却也骄傲,总是下意识与别人保持距离。 沉意朗直接守在她公司门口,董之徊实在是避无可避。 沉意朗把她带到一间小餐厅。 除了点菜,董之徊几乎没说上什么话。 沉意朗也没刻意多说话,但嘴角却一直掛着暖暖的笑容。 这夜,董之徊回到家,收到沉志杰的电话。 耳边听着他的嘘寒问暖,脑海却浮现着沉意朗的微笑。 第二天,沉意朗驾了车子来接董之徊上班,还约她吃午饭。 董之徊拒绝了,她的午餐一般是咖啡三文治,十五分鐘便可解决,最讨厌仪式似的午餐约会。 沉意朗笑笑,不以为悍。 到了董之徊公司,沉意朗变戏法似的捧上小餐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寿司。 董之徊呆呆地看着沉意朗,心头一片空白。 沉意朗跟她挥挥手,便发动车子离去。 快下班了,董之徊心里开始忐忑,沉意朗来、还是不来?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不想她来。 董之徊走出公司,放眼一看,不见沉意朗的车子。 她带点自觉地喘了口气,却冷不防半缕悵惘正在心底鬼鬼祟祟地冒出来。 董之徊回到家,淋了浴,打开雪柜,打算弄点意大利粉当晚餐。 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买了新鲜的虾蟹,但家中的煤气炉坏掉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厨房?」沉意朗的表情很老实,但眼里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教董之徊也忍不住笑了。 她们合力泡製了一顿丰富的海鲜大餐。董之徊吃得不多,但话多了,笑也多了。 「之徊,明天……」 「明天、后天、大后天,整整半个月我晚上也有事。」 看着沉意朗一脸失望,董之徊轻声说:「明天法国电影节开幕,我买了套票,你可有兴趣一起看?」 沉意朗飞快点头。 很快,她俩几乎每天也见面。 有时吃顿饭,听听音乐会。间中,也逛逛书店,或是到市场去买点新鲜菜蔬,然后回到其中一人家里,在厨房内煮煮切切。 她们会半躺在地毡上看书报杂志。一个看西洋神话全集,一个看镜花缘,当然,也会挤在一起看漫画。 假日,她们会驾车子四处吹吹风,或找处僻静的海边钓鱼,或到山里远足野餐。 也不忘做点运动,打打网球,玩玩风帆。 再不,便躲在家里织毛衣、刻印章,比拼着手艺。 沉意朗爱看董之徊的笑脸,每天用一种方法逗她高兴。 她的关怀和爱怜使董之徊觉得自己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 一切发展着,是这么顺理成章,是这么自然而言。两人之间,不外是一份浓浓的友情,跡近姐妹般亲厚。 沉志杰更深自庆幸女友所托得人,此后天空海阔任鸟飞。 绝对没有人怀疑过什么。 但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受人类控制的。正如地底火山般,静悄悄地酝酿着,在全无防备的时候,驀地爆发…… 沉意朗到澳洲参加学术交流会,为时两个月。 她极不情愿,只觉心里有所掛牵。 董之徊依依不捨,居然跑到机场送机。 两人在机场话别。 沉意朗要董之徊亲口答应自己,不再乱吃安眠药。董之徊也请她好好保重身体,别开夜车赶工夫。 沉志杰站在一旁,极度不耐烦。他不明白这两个女人是什么一回事,沉意朗只是出差两个月,不是两年或是二十年,更不是一去不回,有事没事送什么飞机,无缘无故惹来离愁别绪。 把沉意朗送走后,沉志杰想跟董之徊吃晚饭,但董之徊却推说头痛,沉志杰无可奈何,只好送她回家。 沉意朗走后,日子完全变了两样。 董之徊夜里睡不稳,躺在床上,看着大鐘一圈一圈地走。 她开始害怕下班,极讨厌在人潮里飘流的感觉。 躲在家里,也不能使她好过。她拿起杯子,便会想起这是沉意朗为她买的。她躺在沙发上,彷彿感觉到沉意朗的体温。她最害怕进厨房,那里每件东西也叫着沉意朗的名字。 每分每秒也提心吊胆,深怕一不留神,会听不见电话的铃声。 她想念沉意朗,严重的程度,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董之徊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她也觉察到自己的反常----没有一个妹妹会对姐姐產生这样的依恋。 董之徊害怕极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跑去找沉志杰,躺在他的床上。 他的手伸过来,她的心却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战慄。她挣开他,飞快跑掉。 就这样跪在海边,董之徊竭斯底里地痛哭----她发现了真相。 董之徊的凄惶到了极点。 她吃不下,睡不了,连呼吸也彷彿不畅顺。她很害怕,也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徬徨。她数着日子,渴望沉意朗回来,又怕她出现。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沉意朗,面对自己。 终于,沉意朗回来了。 「志杰说你病倒了。」沉意朗的行李还没有放下。「看过医生没有?他怎么说?」 董之徊的泪水簌簌落下。 「怎么哭了?」沉意朗心里一急,便伸手揩掉她眼角泪水。 董之徊执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爱你!」 沉意朗整个人给震住。 「我爱你,你爱我吗?」董之徊呜咽。 她爱她吗?沉意朗怎能告诉董之徊,这两个月,她像是失掉魂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是在担心,总是在牵掛,这小女孩有没有吃饱穿暖睡得好。 她爱她吗?她给董之徊写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电邮。什么也告诉她,琐碎得连午饭的菜咸了淡了也写下来。有时发觉实在太无聊,不好意思,便把它删掉重写。 她爱她吗?看到好的风光,美味的食物,有趣的事情,她第一个便想起董之徊,只想与她分享。遇到不好的事情,便庆幸董之徊没有遇上。 但问题是,她可以爱她吗?她怎么能爱她?那沉志杰怎么办? 董之徊紧紧抓着沉意朗的手臂,犹如溺水的人。她要知道沉意朗的心意,只要确认沉意朗对她也是有情,只要她不是一厢情愿,她愿意跟她一起面对前路,不管那会有多艰难,她也绝不退缩。 「之徊,我……」沉意朗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要拿志杰当藉口。」董之徊步步进逼,不让沉意朗敷衍过去。 「我已经不爱他了,即使不是你,我也不能跟他在一起。」从沉意朗的眼里,董之徊读到她的恐惧和忧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与他解决。」 「你是爱我的吧?」董之徊轻轻靠在沉意朗的怀里,那温暖柔软的地方,彷彿是她一辈子的归宿。 董之徊抬起头,吻上沉意朗的唇。 沉意朗感到一阵晕眩----她的唇瓣,跟小颖一般柔软。 此时此刻,沉意朗想起小颖。 没有多少人知道小颖的事,这十多年来,沉意朗一直深埋心底。 ----小颖是沉意朗的学妹,人很漂亮,也聪明,但太爱玩,成绩很差,沉意朗义务替她补习。沉意朗耗尽心血,终算让她升了班。然后,她们便走在一起。她们也有过快乐的日子。但小颖毕竟年轻,很享受被男孩子拥戴的优越。她们整天吵架,却又分不了手。直至一天,沉意朗亲眼看见那篮球健将自小颖的房间走出来,沉意朗怒极痛极,伤心羞愤的感觉教她疯狂。她没有理会小颖的呼喊,只管疯狂地向前跑。沉意朗跑得快,飞驰而来的车子没碰上她,却撞倒随后追来的小颖…… 沉意朗把自己判了刑,用各种方法惩罚自己。 直至,她决心扶董之徊一把。 沉意朗只想让董之徊的日子过得高兴一点,却料不到,自己又亲手把她推进不见底的深渊里。 沉意朗没办法原谅自己。 「对不起,之徊,对不起。」沉意朗推开她,匆匆离去。 沉意朗订了机票,在这一个下午,拋弃本市的一切人与事。在飞机上,她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董之徊。 在这英国的小镇呆了半个月,一个个坏消息便轰轰烈烈地传到沉意朗耳里。 ----沉志杰与董之徊分了手。 ----董之徊辞了职,整天在家里发呆。 ----董之徊发生交通意外。 沉意朗不得不回来。 ********************************************************** 医院里。 董之徊睡熟了,脸色很平和,嘴角还掛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合上眼睛之前,她跟沉意朗说:「你可以再次离开,但我也可以再次让你回来……」 她的话令沉意朗胆颤,她太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董之徊给推进了深渊,不能自拔,也不容他救,那么,沉意朗也一头栽进去,跟她作伴吧! 这也是天公地道的…… -全文完- 之三 - 回来了 她叫程日煦。好名字?是的,她知道,但她也知道自己担不起这名字。 程日煦是职业骗子,十五岁入行,十年来偷呃拐骗,除了好事,什么事也做。 人说「老千计,状元才」,也不容程日煦谦虚,她这个人,脑筋转得快,记性也好,又肯花功夫作资料搜集,从来都是扮什么像什么,说起谎话来俐落得连自己也信以为真。 「真是天生吃这行饭!」她的老拍档兼旧情人司徒蕙兰常说。 只是,程日煦的运气总是差这么一点点,混了这么久,总混不出一个所以然。 程日煦整天在想,什么时候,运气到了,大大捞一票,便可以洗手不干,安安份份做人。 「今次真是大茶饭。」司徒蕙兰把这次的目标交给程日煦。「你看看,是不是跟你有几分相似?」 「这人是谁?有点眼熟。」 「三十年前红透半边天的女文武生----宋星航。」 「不会吧?」程日煦把相中人细看,却也不得不承认,那轮廓眉目,竟有五、六分相似。 她的脑筋马上动起来。「你要我扮她失散多年的女儿?」 「不是女儿,是她本人,她已死了二十五年。」 「什么意思?」程日煦吓了一跳。 「你也快二十五岁吧?简直是天衣无缝。」 「你不是要我扮她投胎重生吧?」 「好傢伙,都说你聪明绝顶了。」 「哇!这是什么年代?轮回转世?你别荒谬好不好?」 「你不相信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她的情人云羽嫣相信----她的身家,最保守估计也有三亿,只要你搏得她欢心,随便拿个零头,你下半世也不用愁了。」 「等一等,云羽嫣,这人是男是女?」 「云羽嫣是当时得令的花旦。」 「但你刚说她是她的情人?」 「那有什么奇怪?在戏行里,她们的事根本不是秘密。」 「原来是前辈。」程日煦轻笑:「但你要我扮宋星航去骗云羽嫣,那她多大年纪?」 「才五十多,宋星航比她大上二十年,她死的时候,云羽嫣还不到三十岁。」 「这廿多年来,她一直没有别人?」 「没有。她们那辈子的人,不知是笨还是懒,总是从一而终的。」 从一而终?那是什么概念?程日煦完全不能想像。 程日煦十四岁开始和女孩子交往,十年来结交过近百个女友,短则一天,最长也不超过一年。 那人便是司徒蕙兰了,但到了后来,两人还是决定只做拍档。事实証明,这是正确选择,两人同样聪明自私计较,纯粹合作,不涉爱情,相处得更加融洽和投契。 程日煦想钱想疯了,也不管这是个多疯狂的念头,决定一试----目标,三千万;时间,六个月。 司徒蕙兰把市面上所有关于宋星航的影音书刊全部买回来。程日煦整天整夜埋头埋脑地鑽研,刻意模彷宋星航的一顰一笑。当然,由于时间有限,功夫太深,她实在没有办法学习宋星航的唱腔、做手和功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程日煦认为太完美的模彷倒过来是最容易给识穿的败笔。 她们还安排了一场车祸,让程日煦「昏迷」了一星期。醒来后,她脑子里便多了一份「前生」的记忆。 云羽嫣已经很少出入公开场合,程日煦只可以守株待兔。她开始每天在云羽嫣的大屋外徘徊两、三小时----自然有人向云羽嫣报告。 从前,云羽嫣是红透省港澳的大老倌,有痴心影迷守候屋外自然不稀奇,但她已息影廿多年,近年来,这种事还是少了一点。 云羽嫣儘管有点诧异,却也不去理她。 程日煦和司徒蕙兰只得另想办法,她们收买了云羽嫣身边的人。 程日煦终于站到云羽嫣跟前。 程日煦看着云羽嫣,心里都是惊诧,眼前人,是不年轻了,但那份风华,却令人不敢仰视。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急促跳动起来。 云羽嫣却震惊了。 ----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眉梢,她的眼角,她嘴边的一抹轻愁,竟是这样熟悉,就像是,刚从梦里深处走出来的。 “不可能!”云羽嫣的心禁不住噗噗噗狂跳,她暗暗让指甲掐进手心里,让刺痛去証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心传来的痛却迅速给心底的痛所掩盖,云羽嫣心里的痛像是给千百万细如牛毛的针所刺,教人痛得眼角渗出泪水。 那人竟然趋上前,很近很近,几乎让两人的鼻息也要相互传送。 云羽嫣似给吓呆,一动也不动,只管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沉溺在她的眼睛里。 程日煦低声说,彷彿在耳语:「等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云羽嫣禁不住身子一晃,后退两步,她的声音,竟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云羽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能言喻的害怕,她想逃,逃出去,逃得远远的,不能再面对她,否则,自己一定会疯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冷的,却在颤抖:「走,马上走!」 程日煦也不说半句话,只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退出去。 眼见她的身影快要消失,云羽嫣心里的害怕却又给重重的不捨压下,她不由自主地说:「站住。」 程日煦停下脚步,转过身,还是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程日煦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还以为,你会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羽嫣再也按捺不住:「别在我跟前玩把戏!」 「云小姐,她是胡律师请回来的会计师,接替卢秘书负责管理账目。」管家刘小姐在门口出现。 「你……你是会计师?」 「是。」程日煦点点头,声音仍是低低的:「我会把账管好,让你安心做事。」 这话一出口,又教云羽嫣心里一震,她怎么会忘记?那时候,宋星航曾跟她说过:「你对什么都精明,就是对数字没办法,那就让我学会管账吧!可免你心烦。」 这人的一言一语,彷彿在替宋星航重申盟言似的,她,究竟是什么人? 害怕管害怕,云羽嫣还是让程日煦留下来。 程日煦每天朝九晚六在书房整理积账。 她总是低头做事,不多说话。午饭茶点都由佣人捧进书房。若是倦了,便踱步到花园,看着那一大片花海出神。 偌大的房子,要避开不见,绝对轻而易举。 转眼间,程日煦已来了两星期,却始终没有再见到云羽嫣。 但程日煦心里明白,两人纵不相见,云羽嫣也在暗中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程日煦扮作不知,除了工作,她总是在沉思----紧紧皱眉,让眉心出现一道小小的,深深的摺痕----这神思彷彿的模样,最教云羽嫣心弦震动。 这是宋星航的招牌表情,程日煦光练这个已花了一个星期。 那天,云羽嫣吩咐佣人安排,要跟程日煦一起吃午饭。 餐桌上,程日煦用左手执起筷子,食指轻扣在中指上,挟起一片鲜百合,送到云羽嫣的碗里。 ----当年,宋星航每餐的第一箸菜,一定是给云羽嫣送上。 云羽嫣颤着手,把一块鱼肉挟到程日煦的碗里。 程日煦苦笑,小心奕奕嚥下----宋星航最害怕吃鱼,但云羽嫣不想她偏食,总迫着她吃,宋星航总是战战兢兢勉为其难地吃掉。 云羽嫣想看清楚她,又不敢看清楚。想开口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程日煦一直半垂着眼睛,一脸哀伤。 ----程日煦知道要让云羽嫣以为自己是宋星航转世,否认要比承认好,要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不能置信,也是挣扎难受。 一个月后,程日煦把工作做妥,便不再来宋宅。她太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明月夜,花海中,两人静静相对。 「……是你么?」终于,云羽嫣问。 「是我。」 「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回来?」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么?」 「我从没想过你会回来。」云羽嫣摇摇头。 ----那夜,云羽嫣握着宋星航的手:「人总要往那条路走,我一直希望上天可怜我,让我伴你一同归去,想不到事情已到了这田地。我知道,要尽天年才可到天上会你。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天上人间,永世不分……」 「对不起,让你寂寞了这些日子,我回来了,会一直伴着你,再也不分开!」 云羽嫣一眨眼,一串泪水滴在衣襟上。 程日煦趋上前,朝她的唇吻下去。 云羽嫣躲开,程日煦轻吻她的鬓边。 这柔软的怀抱是这样熟悉,云羽嫣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日所思,夜所梦,云羽嫣再也熬不下去,让人把程日煦找回来。 两人再次相见,程日煦不说话,却一步踏上去抱紧云羽嫣。 云羽嫣挣扎了一下,便乖乖地靠着程日煦。 她闭上眼睛,享受眼前人给她的温暖。 「从今天起,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梦里,程日煦也说过这句话。 云羽嫣只觉心窝一阵酸麻,泪水一下子便模糊了眼睛。 程日煦搬进宋家大宅。 这里的摆设,和二十多年前没一丝分别,时光都在宋星航离开那一瞬间凝住。 程日煦抚着她们的旧物品,脑海里翩飞着她俩的耳鬓廝磨相濡以沫,心便不由自主地迷乱起来。 程日煦最爱流连那小书房,那里收藏了宋星航和云羽嫣大量剧照和生活照----或是十指紧扣,深情对望;或是相依相偎,笑语嫣然……似酒浓情,剎那芳华,保存得很好的照片见证着一切风花雪月、繾綣缠绵----时间过去了,记忆也不免有点模糊,当中柔情却早已深入骨髓,永不磨灭。 程日煦不相信爱情,深觉那只是消间玩意----她经歷过的,全是那种合则来不合则去的浅尝即止,来得容易,去也简单,不伤神不伤心,最多也只是留下淡淡的悵惘。 但眼前这份爱,教她迷惑,更教她战慄----万千世界,她便是她的全部,死生契阔,长命无绝----这种爱,不可遇,不可求。 程日煦与云羽嫣朝夕相对,成为她最称职的情人。 「日煦----」云羽嫣总爱轻倚在程日煦身侧,低声呢喃着,指尖轻拂她的脸庞,眼里满是依恋。 程日煦会乘势轻吻她的手,温柔而虔诚。 美人迟暮,岁月早在云羽嫣的眼角颈项留下痕跡,但在程日煦眼里,她的美丽依旧动人心屝,教她迷醉。 随着日子过去,程日煦渐渐沉溺在那透骨的温柔当中,完全无法自拔。 ----这温柔,这深情,不属于她,却也属于她。宋星航、程日煦,谁是谁,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云羽嫣,每次看到云羽嫣嘴角的浅笑,程日煦的心便融化成一池春水…… 司徒蕙兰偷偷约程日煦见面。 「快半年了,你应该赶快行动。」 「用不着我动手。」程日煦垂下眼睛:「她把我的名字都加到物业股票银行户口,连遗嘱都改好。她说东西都是我以前留给她的,现在交还我,她便不再操心了。」 「她把身家都交给你?她没怀疑过什么?」司徒蕙兰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顺利。 程日煦知道云羽嫣的安排后,只觉眼前世界一下子给轰得粉碎,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也给悉数颠覆…… ----云羽嫣对程日煦,全无怀疑、全无保留、全无防备,一切也像是理所当然。这份信任和依赖,竟让程日煦心窝发痛。 「没有,反而是我自己起了疑心。」程日煦咧嘴笑了,笑里却是苦涩。「也许我上辈子真的是宋星航,否则,她怎会痴迷到这种地步?」 「那你赶快走吧!还等什么?」 「走?我要走到哪里?」 司徒蕙兰看出程日煦眼里的茫然----每个女人都渴望找到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云羽嫣都可以给她,甚至超出她的想像。 「你要留在那老女人身边?」司徒蕙兰睁大眼睛:「她可以当你的祖母了。」 「她不是老女人。」程日煦平静地说,嘴角也泛着微笑:「而且,即使她再老,我也爱她。」 「那我怎么办?」 程日煦说:「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三千万。」 「你想用三千万把我打发掉?」司徒蕙兰挑眉。 「你还想怎样?」程日煦的声音冷下来。 ----当初说好,三千万,程日煦与司徒蕙兰七、三分账,现在她可以独得三千万,怎么还不心足? 司徒蕙兰咬着唇:「你说过事成后,我俩便移民泰国过新生活,你都忘记了?」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了。」程日煦低声说:「你手里拿着钱,什么人找不到?」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是最最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进退,把事情闹开,只会对你有坏处。」 司徒蕙兰当然是聪明人,而且跟程日煦混了这些年,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程日煦已经把钱弄到手,即使把骗局拆穿,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她仍然可以全身而退,但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程日煦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的手段如何,司徒蕙兰心里也有分数。 「谢谢你的慷慨。」司徒蕙兰牵牵嘴角。 过了几天,她收到三千万。 看着银行户口里的数字,司徒蕙兰却没有预期的喜悦,反而有种火烧心的感觉。 不是钱的问题,三千万已经可以让她过些安安稳稳的日子,她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但那程日煦,她凭什么可以人财两得?那云羽嫣,几十年前万千宠爱在一身,到了今日,人老珠黄的时候,还可以让一个年轻女子倾倒?最重要的还是,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完美的爱情?超脱了年龄、性别,甚至是生死…… 终于,司徒蕙兰把一个包裹寄给云羽嫣,那是程日煦研究宋星航的笔记簿。 云羽嫣打开包裹,只看了一眼,便把它重新封起来。 ----早在程日煦搬进宋宅之前,她的底牌便给云羽嫣的侄儿找私家侦探翻出来。有关程日煦的出身、当骗子的履歷、安排车祸、收卖刘管家等等,人証物証,鉅细无遗。 云羽嫣没有生气,她只觉得程日煦做了这么多功课,实在不容易。 云羽嫣早把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要把程日煦留在身边,需要付出相当代价。 她不在乎,她付得起。 这是宋星航教给她的----捨得,捨得,要先「捨」,才会「得」。想当年,宋星航就是用这一招把她俘虏过去。 这一局,云羽嫣是狠狠赌下去了…… 「羽嫣----」程日煦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云羽嫣忙把话题转开:「你是不是卖了点股票,把钱调走?」 她接着解释:「不是我查你,因为数额较大,银行经理打电话给我核实。」 「是的,我的旧情人找上门,要我付她分手费。」程日煦低声说。 「哦?」 程日煦把云羽嫣的身躯轻轻扳过来,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可以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嗯。」 「你不问什么吗?」程日煦反觉奇怪。 「钱花在旧情人身上不打紧。」云羽嫣没有再说下去,但程日煦明白她的意思,那是说,别花在新情人身上便是。 「不会有新情人。」程日煦低声呢喃:「现在和将来,也只有你。」 云羽嫣轻笑,倚靠在她的肩膊。 程日煦忍不住亲亲她的脸…… -全文完- 之五 - 一夜之后 梁晞和瞪着这页书已快半小时,书上每个字都看在眼里,却进不了脑袋。也难怪,她脑海里全是郑以静的模样,已没有一丝空隙。 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紊乱,梁晞和咬咬牙,拿起手提电话,找到郑以静的电话号码,正要按下去,却又马上犹豫起来。 ----一开始,郑以静已说得很清楚,两人只有那一夜的情份。这是游戏规则,在进场之前,大家必须先弄清楚。 梁晞和也不想破坏规矩,只是「心不由己」----一夜之后,她忘不了她。 梁晞和回想起那夜,她跟郑以静相约在一间小小的餐厅。 梁晞和早到了十分鐘,却看见一个蓝衣女郎坐在那里。灯光有点暗,角度也不对,梁晞和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 「是她了。」梁晞和的直觉却告诉她。 梁晞和有一剎那的踌躇----这一步走过去,后果是不是她真的可以承受的? 和陌生人共渡一夜,这是以前的她绝对不能想像的事。 梁晞和自小便是一个乖巧听话循规蹈矩的模范生。她的人生路一步步走来,从来没有走错过----呵,当然,除了她不爱男人…… 那为什么要找一夜情?真是为了那种需要么?梁晞和心里清楚,她只是不想一个人过生日。 对,这一天,也是梁晞和跟前度女友分手的纪念日。 ----前度女友也不知是什么心理,特别挑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跟她说分手,看起来,就是想让梁晞和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人这件事。 梁晞和已经不再怀念这个人,却很怀念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温暖。 梁晞和深呼吸,然后走过去。 察觉到眼前光影的改变,郑以静下意识站起来,迎上梁晞和的微笑。 梁晞和打量着郑以静,她长发,脸型略方,眼睛是水灵灵的,皮肤净白,不算很漂亮,却绝不难看,穿着毛衣长裙,显得斯文大方。 郑以静也打量着梁晞和,她短发圆脸,穿着黑色西装加小背心,全身没有多馀的饰物,清清爽爽,全身散发着一种乾净的气质。 第一个印象,大家总算是合格了。 「梁晞和。」「郑以静。」 两人握握手。郑以静的手指微凉,梁晞和的掌心却是火烫,两人稍一接触,便把手松开。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听说这里羊架很不错,我们要不要试试看?」梁晞和有点紧张。 「你说过最近有点燥热,」郑以静的声音很温柔:「最好不要吃羊了。」 「嗯。」梁晞和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她居然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她们点了菜,然后从喜爱的歌手聊起。 ----远在这次会面以前,她们已用微信沟通了近两个月,两人对对方也有着慨括的了解----人们都说在网络世界里,谎言满天飞。但梁晞和告诉郑以静的,都是真话,她相信郑以静也一样。她们相似的地方是这么多,喜爱的书、电影、歌曲、食物和旅行的地方,像是双生儿。 她们这顿饭吃了近三小时,十分愜意。 「这是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郑以静捧上一份包装得很精緻的礼物。 梁晞和很惊讶:「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 「第一,我记得你是双鱼座的。第二,你定约会的日子不在星期五六日,反而定在最少人出动的星期一,这说明今天对你来说,是个颇特别的日子,所以我猜是你的生日。」郑以静微笑说:「即使猜错了也不要紧,就当是补祝或预祝你生日好了,不是也挺有意思么?」 「……谢谢你!」 「打开来看看可喜欢。」 梁晞和把礼物拆开,那是一条很漂亮的围巾。 「你说过你容易咳嗽,那是气管敏感,要好好保护喉咙,不要让它着凉。」 看着眼前这个心窍玲瓏的女郎,梁晞和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很喜欢,谢谢你!」 「小意思。」 梁晞和看看錶,觉得时间还是很早,于是提议到酒吧喝酒。 郑以静笑着点头。 梁晞和把郑以静带到尽欢吧。 老板江迦蓝是梁晞和的朋友,把她们安置在一个僻静的、不受骚扰的角落里。 「你常常喝酒么?」郑以静问。 「心情不好或是很好的时候,也会喝上两杯。」梁晞和老实回答:「但酒量不好。」 ----梁晞和喜欢喝烈酒,一小口接着一小口,火舌般的灼热猛地涌上脑际,头变得一边轻一边重,带着轻微的晕眩,那紧绷着的心弦不知不觉便给放松了。 「儘量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 「呃……好吧!」 梁晞和喝了两口酒,胆子便大起来,趁郑以静不为意,越坐越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郑以静那白晰的手搁在沙发上,在梁晞和眼里,便是美味的诱饵。梁晞和忍了又忍,不想给郑以静误会是急色儿,但最后也锁不住心猿,悄然把手覆盖在她手上。 郑以静轻轻抽手,却没能把手抽掉。梁晞和更乘势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一会儿,还交缠着她的手指。 郑以静没有再挣开,梁晞和不禁沾沾自喜起来。 梁晞和把手环过去扶着郑以静的肩膊。郑以静没有躲开,反而枕靠着她。 梁晞和的颈窝给她的髪梢轻拂着,只觉得连带心窝也是痒痒的。 梁晞和转过头,把一个吻轻轻印在郑以静的额角上。 郑以静闭上眼晴,梁晞和大着胆子吻上她的唇。 郑以静的唇瓣带着甜香,软软的,凉凉的,像果冻,叫人忍不住啃咬着不愿放开…… 郑以静微微用力推开她,低声说:「回家吧!」 梁晞和把郑以静带回家。 一进大门,梁晞和便拥向郑以静,她轻盈地往旁边一闪:「先洗澡好么?」 梁晞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为她取来全新的毛巾和浴袍。 郑以静浴罢,从浴室走出来,穿着雪白的浴袍,微湿的长发披在一旁,散发着梁晞和熟悉的清香。 梁晞和的心不觉噗噗乱跳起来。 她强装镇定,走进浴室。 身体给热烫的水冲击着,梁晞和血管里的血液更是澎湃,连额角也几乎要冒出热汗。她慌忙把水温调低,却又冻得她直打哆嗦。她手忙脚乱地调好水温,赶紧把自己洗擦乾净。 梁晞和踏出浴室,看见郑以静正坐在床边,半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这份嫻静寧謐触动着梁晞和心窝的柔软处,把所有躁动都一下子安抚下来。 梁晞和把郑以静拉到梳粧枱前,让她坐好,拿起风筒为她吹亁头发。梁晞和的手指在那柔润的发丝里穿梭,心里载着满满的温馨。 发丝渐乾,梁晞和却彷彿不愿放手。 郑以静微笑着,取过她手里的风筒,也为她吹乾头发。顺势,为她进行头部按摩。郑以静的手法很地道,梁晞和舒服得昏然欲睡。 「你看来累极了,我替你按按背可好?」郑以静柔声说。 梁晞和咪着倦眼:「嗯。」 郑以静让梁晞和俯卧在床上,缓缓地揉捏着她的耳背、后颈、肩膊和背部。渐渐地,梁晞和整个人都放松了,软得像团泥巴。 「……以静……」梁晞和轻声唤她。 「什么?」郑以静把耳朵凑近对方嘴边。 「谢谢你!」梁晞和顺势吻上她的耳垂:「今晚我真的很高兴!」 梁晞和翻身坐起来,拉着郑以静的手,把她拥在怀里。两人的唇片凑得极近极近,气息呢喃般传送着。 一个吻燃烧了两人,浴袍松开,两副同样美丽的娇躯交缠起来…… ********************************************************** 看着眼前人,郑以静不禁脸色一变:「你怎会找到这里来?」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好不好?」梁晞和哀求。 郑以静也不想在大街上与她拉拉扯扯,于是随她走进附近的咖啡店。 点了饮品,一待侍应离开,梁晞和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为什么不听我电话?也不覆我信息?」 「你为什么找我?」郑以静沉着脸。「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找对方么?」 「我想念你了!」梁晞和低声说:「你呢?可有想念我?」 「没有。」郑以静的声音有点冷:「你不要再找我!」 「为什么?」 「一夜情有一夜情的规矩,我不想纠缠不清。」 ----当日,郑以静已提醒过梁晞和,一夜之后,她们便是陌路人,再也回不去做对网络知己。 「规矩什么的,我知道,却不想遵守。」梁晞和轻轻地说。 「你是成年人,怎能像小孩子般撒赖?」郑以静瞪着她。 「正因为我是成年人,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要靠自己争取----我想认认真真跟你进一步发展。」 这时候,侍应送来咖啡,郑以静呷一大口,藉以稳定内心的慌乱:「你真是纯情,第一次玩一夜情的人都较纯情,只要你多玩几次,就不会再有这么古怪的想法了。」 梁晞和涨红了脸:「有了你,我绝对不会再找一夜情。」 「你知道什么是一夜情吗?大家所要的就是放緃放任无压力的一夕欢娱,天亮以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做回自己的角色。」 「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尝试在一夜情人中找对象----在晩上的好情人,不可能是白天的好伴侣。与其终有一朝会失望,不如从不开始。」 郑以静看着梁晞和苍白的脸容,心里也不禁泛着丝丝不忍,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这天真的人面对现实。否则,她将来受的伤一定更重----终有一天,她会感谢自己。 但她小看了梁晞和的决心。 「如果我说,我还是想跟你试着发展,你可以给我机会么?」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心里早已没有她?」 「她」是郑以静的旧情人,两人已分开了三年。 「我是不再掛念她,」郑以静咬着唇:「却不代表我要跟你走在一起。」 「我真的这么差劲?」梁晞和苦笑:「你居然想也不想便拒绝?」 「我不会考虑你,也不会考虑任何人,我不想从新适应别人的喜恶兴趣生活习惯。」郑以静缓缓地说:「我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 梁晞和明白郑以静的想法,她也害怕麻烦,她也怯于付出,但她实在不想错过这个让她心动的女人。 梁晞和继续努力:「我是很有诚意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不是怀疑你的诚意,但坦白说,你现在只是一时衝动,就像小孩子千方百计要得到新兴的玩具,很快便会生厌。」 「一年,」梁晞和看着她的眼睛:「我用一年时间証明给你看,我对你绝不是一时衝动----接下来的日子,我不会到网站结识新朋友,不会跟别人谈恋爱,更不会找一夜情----专心一意等你。」 「一年之后,你不会再对我感兴趣。」 「要不要打个赌?如果我做到,你便给我机会,和我开始。」 「如果你做不到呢?」 「我以后不再骚扰你。」 「这一年里,你也不能骚扰我。」 「只发微信给你总可以吧?你大可不回覆。」 郑以静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好。」 梁晞和孩子气地伸出手,要与她击掌作实。 郑以静抿着嘴,伸手与她轻轻一碰。 梁晞和守着诺言,每天上班下班,一有空便给郑以静发微信,向她诉说着生活的点点滴滴。 「以静,你好吗?我很好,也很想念你!」 「从明天开始,我会每朝晨跑----我要拥有健康的身体,才可以好好照顾你。」 「你不是想到南美自由行吗?我报读了西班牙文,到时候,我负责对外沟通,你负责认路,我们搭档同行。」 「我今天去报名学车,将来让我驾车接送你上下班,你便可以多点时间好好休息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甜品,我会用这一年的时间拜师学艺,立志把你养胖。」 「今天到客户公司开会,正是你工作的那幢商业大厦,我心一直噗噗乱跳,一方面很想遇见你,一方面又害怕,只担心你误会我破坏约定,判我死刑。」 「我决定戒酒了。」 「我终于学晓了第一句西班牙文----想念你。」 「教车师傅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教他胆战心惊。」 「今天刚学晓做蓝莓芝士蛋糕,味道还算不错,当然,还有很大进步的空间,我会努力改进了。」 「这个中秋,我朋友提议去黄山赏月,我婉拒了,因为我只想跟你一起去。」 「近期流感很厉害,我也感冒了,你务必要小心身体,好好保重。」 「我又胖了一公斤,不得了,我要马上开始积极减磅,我不想你嫌弃我。」 「我买了几本南美的旅游书,开始做笔记和计划行程,当然,具体细节还是由你来决定。」 「考车笔试通过了,我奖励自己,吃了一桶肯德基家乡鸡。」 「甜品老师今天教我们做焦糖燉蛋,我成功了。」 「昨晚,我梦见你。」 「我要努力储蓄。」 「一年,为什么是一年?我真笨,说一个月不是很好么?」 「下星期便是万圣节,我会陪小外甥到海洋公园哈囉喂,你呢?」 「我下星期要到上海出差,一个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 「表妹说我做的蛋糕终于可以给人类食用了,我会负责设计及製造她儿子五岁生日会的蛋糕。」 「圣诞节,我家摆放了圣诞树,是我亲手做的,相信你会喜欢它。」 「最近天气很乾燥,你多喝点蜜糖水。」 「新同事约会我,我第一时间拒绝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机会背叛你。」 「我懂得用西班牙文求医了,一般情况难不到我。」 「明天考路试,很紧张。」 「天!我有驾驶执照,终于可以买车了,但会等你陪我去选购。」 「我举办了一个甜品派对,好评如潮。」 「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你?我快发疯了!」 「下个月便过新年,你有计划到外地旅游吗?」 「天气报告说,明天气温骤降,你要穿厚一点的衣服。」 「听说京都的樱花很漂亮,等着和你同去欣赏。」 「我终于把酒戒掉。」 「我升了职,加了人工,买了一对手錶,你一隻,我一隻。」 「居然有人劝我参加速对饭局,我很自豪地告诉她,我可不是自由身。」 「我逛商场,看见小王子和玫瑰园的手版模型,买下来,等着送给你。」 「这个月,我天天加班,才没有每天发微信给你,绝对不是因为我放弃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过两天便是情人节了,时间过得真快,希望下一次的情人节,可以与你一同庆祝。」 「下星期大会堂的画展,你会去吗?你放心,我不是无赖,不会去那里扮偶遇。」 「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先给你保管着,很快便可以亲手送给你了。」 「很快便会再见,我很紧张,你呢?」 「你不会食言吧?」 「明晚七时,我会在第一次见面的餐厅等你,不见不散!」 ********************************************************** 这一天,梁晞和六时半便到了餐厅,并找回上次的座位。 每当有人走进餐厅,梁晞和便紧张地寻找郑以静的身影。可惜的是,每次都换来失望。 七时、七时十五分、七时半…… ----梁晞和告诉自己,一年也可以等了,倒不差这几十分鐘。 餐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全文完- 之二十九 - 军师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关瑋琪说。 「什么?」姜昔颐以为自己听错。 「你明明听得清楚。」关瑋琪白了她一眼:「我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不会吧?」姜昔颐吃了一惊:「你一向和男人交往,怎会无故转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反正,我就是爱她,而她,是一个女人。」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所以来问你意见。」 「我的意见……」姜昔颐垂下眼睛:「我能有什么意见?恭喜你啊!」 「不要这么快恭喜我。」关瑋琪扭捏起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呢!」 「她的心意?」姜昔颐牵牵嘴角:「不管那是谁,一定是求之不得。」 ----关瑋琪人长得漂亮,又聪明又能干,虽有点小姐脾气,但绝对无伤大雅----她只要随意勾勾手指头,那人便该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还用得着花什么心思? 「说什么混话呢?」关瑋琪咬着唇:「虽然她现在是单身,但也不代表她一定会接受我。不过不要紧,我会努力追求她,不惜任何代价。」 姜昔颐心想,那个幸运儿到底是哪门子的九天玄女呢?居然搏得关瑋琪的青睞,还要不惜任何代价来追求她? 「可是,从来都是别人追求我,我从没有主动追求过人,更何况对方是女人?我想你教我几招。」 姜昔颐不禁失笑:「我教你?我凭什么教你?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恋爱经验。」 「但你是网络写手,专写百合故事,鬼主意一定多得很。」关瑋琪说:「事成后,我一定好好谢媒。」 「我真的不成。」姜昔颐摆摆手:「话说回来,你把别人追求你的手段,倒过来照做一遍不就好了?」 「我还没有真正爱上过谁。」关瑋琪挑眉:「看来,这些手段都是失败例子,我干吗还要学?」 姜昔颐还要争辩,却听见她一声娇喝:「你愿意也好,不愿也好,总之你一定要帮我搞定她!」 姜昔颐只好乖乖就范:「好吧!」 「我的终身幸福交在你手上了。」 姜昔颐苦笑。 ----替自己的心上人出谋献策去追求别人?这真是上天跟自己开的大玩笑。 姜昔颐暗恋关瑋琪,已经两年。 她们是邻居,缘份由一瓶镇江浙醋开始。 第一眼,姜昔颐已经给关瑋琪深深吸引,往后相处,更是无可救药地沉沦下去。 姜昔颐把心事密密掖藏着,从不敢洩露半分。 ----关瑋琪裙下之臣眾多,质素也高得离谱,随便一个也是女士们眼中的「笋盘」。 姜昔颐相貌平凡、出身平凡,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活脱脱一个坏鬼书生,能跟她做朋友,已算是高攀了。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神,居然要紓尊降贵去搏取他人的欢心,这叫姜昔颐情何以堪啊! 但姜昔颐马上便把心态调整过来----只要她快乐便好。爱她,成全她,看她笑,总好过看她哭。 「好了,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关瑋琪问。 姜昔颐回过神来:「可以多说一些她的资料么?越详细越好。」 「她----」关瑋琪沉吟了一会:「女性,二十六岁,文职,性格内向,爱静,喜欢阅读和古曲音乐。」 「她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姜昔颐一愣:「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介意迁就她。」 姜昔颐皱着眉:「也不能迁就得太厉害,为对方变成另一个人,很痛苦,也不可能长久。」 「这个我自有分数。」 姜昔颐没办法,只好说:「你知道她过往的情史吗?」 「这个重要吗?」 姜昔颐搔搔头:「至少也要知道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吧?」 「可能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关瑋琪轻轻叹气:「她还没有谈过恋爱。」 「怎么?二十六岁还没拍过拖?不会有什么暗病吧?」 关瑋琪白了她一眼:「你说你自己吗?」 姜昔颐抿着嘴:「我们先假设她性向正常,送她两本百合小说,邀请她看同志电影,和她说说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浪漫故事----潜移默化,让她慢慢接受女人相爱的观念。」 「这个不难。」 「每天早午晚定时定候给她发短讯,不用长篇大论,简单问候几句,不时送上一些曖曖昧眛的歌词,勾起她的遐想。」 「让她习惯你在身边,开心的时候想起你,不开心的时候更加想起你。」 「待时机成熟了,便失踪两天,让她忐忑一下。」 关瑋琪问:「还有呢?」 「见机行事,看看她反应再说。」 「总之,我全指望你了。」关瑋琪大力拍着她的肩膊。 「好。」姜昔颐半垂着头。 「你知道我中文水平不好,也没心思写什么短讯----你每天把短讯内容想好,发给我,让我转发给她。」 姜昔颐暗暗握紧拳头,说:「好。」 关瑋琪「啵」的一声把响吻印在她脸上:「果然是最强后盾,至可信赖。」 姜昔颐给她吓坏,两颊成了紫酱色。 「哈哈,你真可爱!」 姜昔颐连忙借故逃回家。 当晚,姜昔颐抓光头发,一口气想了十条八条短讯----- 「今天有点冷,请穿厚一点的衣服。」 「工作辛苦了,吃些甜品让自己放松一下吧!」 「和你在一起,总令我忘记了『时间』这东西。」 「睡不着吗?可以想想我啊!」 「当你需要肩膀的时候,我会立即出现。」 「没什么特别事,就是想给你写点东西。」 「你没迟到,是这个鐘走得太快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忽远又忽近,你明明不在我身边我却觉得很亲……」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 过了两天,关瑋琪走过隔壁敲门,把一张钢琴演奏会门票交给姜昔颐。 「什么回事?」 「你不是说这场演奏会很受欢迎么?我特意托人找来给你的。」 「给我?」姜昔颐一怔:「你应该送给心上人搏好感啊!」 「我当然有这个打算。」关瑋琪理直气壮:「但我一点也不懂这些,怕自己中途睡着,那多丢人啊!而且,她要是想跟我讨论一下,我也完全搭不上嘴。」 「那我借几隻dvd给你,让你预先熟习熟习好了。」 「这个固然必要,但我的意思是想你先陪我去听一场,提醒我要注意的地方,让我真的准备好了,才去跟她约会。」 「要这么认真吗?」姜昔颐只觉满口苦涩。 关瑋琪骄傲地笑:「对她,我志在必得!」 「好吧!」 接下来的日子,关瑋琪每天也抽出两小时,跟姜昔颐学习欣赏古典音乐----海顿莫札特贝多芬萧邦舒曼,应有尽有。 姜昔颐看着关瑋琪神色专注、一脸认真,心里不禁在想:「要是她肯这样用心待我,即使折寿十年,也值了。」 这天,关瑋琪说:「下个月她生日,我想送她礼物,有什么好提议?」 「你们的关係还没确认下来,贵重的礼物她未必肯收。」姜昔颐低头想了半天:「物轻情意重,最好送她你亲手做的东西。」 「可是我一向不喜欢做手工,也不懂。」 「可以参加速成班。」姜昔颐说:「陶瓷木刻饰物颈巾毛公仔十字绣,任选一项。」 关瑋琪沉吟:「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陪我一起学。」 姜昔颐皱眉:「关我什么事?」 「买保险,要是我做出来的东西不够看,可以用你的补上。」 「可是……」 「别『可是』了!」关瑋琪一鎚定音:「就由你来决定参加什么班吧!」 姜昔颐只好点点头。 姜昔颐给两人报名参加了木刻速成班,一星期上两节课,共六节。 木刻看似简单,其实很考耐性及专注力,像关瑋琪这种坐不定的人来说,很难熬。 姜昔颐看她耐着性子刻着手上的木头,指头手背也掛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终于,姜昔颐和关瑋琪完成了作品----关瑋琪刻的是小天使,姜昔颐刻的是一隻独角兽。 论手工,论造型,姜昔颐的胜上不止一筹。 一如所料,关瑋琪把它「充公」了。 姜昔颐看着关瑋琪的小天使,大着胆子提出:「可以送给我吗?」 「送给你?」关瑋琪看了她一眼:「你要来干吗?」 姜昔颐吶吶地说:「我看着也挺好看。」 「我亲手做的东西,怎能随便落入别人手中?」 姜昔颐听她左一句「随便」,右一句「别人」,心一直往下沉。「那就算了。」 週末,关瑋琪打电话给姜昔颐:「今晚我们到一间高级意大利餐厅吃饭,你好好打扮一下。」 「这么好心请我吃饭?」姜昔颐心里也有预感:「让我去试菜吧?」 「你真聪明!」关瑋琪轻笑:「反正我请客,你也不吃亏啊!」 「好……好吧!」 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预演的替身,但姜昔颐也捨掉心爱的运动套装,换上一年也穿不上一次的小礼服和高跟鞋,还涂了点口红。 关瑋琪来接姜昔颐,第一眼看见她,便竖起大姆指:「果然是人靠衣装,想不到你打扮起来,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听到她称讚,虽然不怎么中听,姜昔颐心里也不禁暗暗高兴。 她们来到餐厅,侍应生把她们领到一个临窗的座位。 这里的景致极佳,璀璨迷人的维港夜景尽入眼帘。 餐厅装潢典雅、情调一流,完全符合理想约会地点的要求。 「该死!这餐牌居然全是意大利文。」关瑋琪低声咒骂。 「我来翻译吧!看看你想吃些什么?」 ----姜昔颐为了打发空间时间,在家里自学外语,意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什么也懂一点点。 姜昔颐给两人点了红酒、头盘、主菜和甜品。 姜昔颐细心地把餐牌留下来,偷偷用手机拍下每一页,打算回家后给关瑋琪逐一翻译。 关瑋琪含笑看着她的举动。 红酒来了,她们碰杯。 关瑋琪说:「来,预祝我蜜运成功!」 姜昔颐诚心诚意地说:「祝你心想事成!」 「这酒还可以吧?」 「我不大懂酒。」姜昔颐说:「但它容易入口,馀韵绵长,虽然有点贵,但总算物有所值。」 关瑋琪笑:「贵不打紧,最重要是好喝,让她多喝些,方便我亲近她多一些。」 姜昔颐暗自摇头,想不到关瑋琪为了那个她,居然也变得满肚子坏水。 她们谈谈笑笑吃吃喝喝,这顿饭吃得颇愉快。 关瑋琪把姜昔颐送到家门口。 「晚安。」姜昔颐正要把大门关上,却给关瑋琪拦着:「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快十时了,还喝咖啡?你想眼睁睁到天亮么?」 「左右也不过是在排戏----」关瑋琪瞪她:「你就不可以好好配合一下吗?」 姜昔颐没奈何:「请进。」 进了门,关瑋琪也不让姜昔颐去煮咖啡了,直接拉着她的手,让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 姜昔颐惴惴不安,手脚也不知应该放到什么地方去。 关瑋琪凑过来,对上姜昔颐的眼睛,情深款款地说:「我喜欢你。」 姜昔颐心弦猛震,却又马上回过神来,说出该说的对白:「……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我是很有诚意的。」关瑋琪握着她的手:「请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 「可是……」 关瑋琪吻上姜昔颐的唇。 姜昔颐的大脑「啪」的一声当机了----关瑋琪居然在亲她,这场戏,也迫真得过份了吧? 姜昔颐的脑海乱成一片,明明知道应该推开她,却又心知这是唯一可以亲近她的机会----就让自己偷一点点甜蜜,一点点快乐,就这么一点点…… 关瑋琪乘她发呆,攻破她的防线,让舌头在她的嘴里肆虐。 姜昔颐的呼吸也几乎给夺去,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软绵绵地无着力处。 ----姜昔颐写过不少女女亲热的情节,但现在亲歷其景,却觉得自己实在笔拙,从没有真正刻划出当中的心悸和迷醉。 姜昔颐还在这边胡思乱想,却驀地发现后腰透着丝丝凉意。原来,关瑋琪的手已悄悄从衣服的下摆探进去,轻抚她的肌肤。 那痒痒的感觉令姜昔颐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手却变本加厉,竟尝试解开她的胸围扣子…… 姜昔颐猛吃一惊,大力推开关瑋琪,几乎把她推倒地上。 「怎么了?」关瑋琪很不满。 「……你……你怎能这样?」姜昔颐的声音微颤。 「不就是学着怎样和女人亲热?」关瑋琪皱着眉:「你这么紧张干吗?」 「这种事……」姜昔颐心乱如麻:「情到浓时,自然会水到渠成,不用学习。」 「我是完美主义者。」关瑋琪间间地说。 「那我给你找些视频吧!」 「观摩归观摩,实践归实践。」 「……我真的不成,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答应过会全力帮助我的,怎能半途而废?」 「可是……」 姜昔颐的话给打断:「反正你也不吃亏!」 姜昔颐怎样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轻佻的话来,一时气昏了头,「轰」的站起来,把关瑋琪拉进睡房,推倒床上,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关瑋琪看着她,似笑非笑。 姜昔颐的勇气却已用完,她躺下来,把眼睛紧紧闭上。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姜昔颐禁不住脸红耳热起来。 然后,她感到一双温腻的手把自己扶起,替自己把衣服脱掉。 很快,两副光洁嫩滑的娇躯便紧贴在一起。 仅是相拥,姜昔颐已觉得有股电流在全身流窜。 可是,过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再进一步。 姜昔颐睁开眼:「……怎么了?」 关瑋琪低声问:「你真愿意给我?」 「嗯!」 「为什么?」关瑋琪再问。 「不是你说要实习吗?」 「你愿意做我的实习对象,然后让我去跟别人亲热?」 姜昔颐咬着唇,别转脸。 「你也太不在乎我了!」关瑋琪把她的脸轻轻转回来,直视她的眼睛:「还是说,你太爱我呢?」 姜昔颐全身一僵。 「坦白告诉我----」关瑋琪的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不,我没有……」 「还要否认么?」关瑋琪轻舔着她的唇瓣:「不如勇敢一点,说出来。」 姜昔颐猛然推开她,嘶声叫:「为什么要迫我?你的心里早有了别人,我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关係?你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 「我心里不错是有个人,而那个人----」关瑋琪认真地说:「就是你!」 「什么?」 「她,女人,二十六岁,文职,性格内向,爱静,喜欢阅读和古曲音乐。」她的笑容很温柔:「不是你,还会是谁?」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关瑋琪掐了她的脸蛋一下:「痛吧?这可不是做梦啊!」 「可是----」姜昔颐喃喃自语:「你怎么会喜欢我?」 「很久以前已喜欢上了。」关瑋琪柔声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一直等,等你表白,谁知道,你竟要我等上这么久!」 「再等下去,人都要老了。所以我告诉你,我有了对象,想迫你开口……」 「谁知你这笨蛋……」 「我是笨蛋!」姜昔颐又是哭又是笑:「我是笨蛋!」 「笨蛋,我爱你!」关瑋琪吻上她的唇……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一 - 表白 「……呃……你坦白告诉我,我是不是很差劲?」陆其襄张着大舌头,半歪在沙发上。 「为什么这么问?」许时欢努力扶正她的身躯,把热毛巾敷在她脸上。 「我的表白又失败了。」陆其襄一把扯开毛巾,灌下一口啤酒:「本年度第三次了。」 「即使失败也不代表你不好。」许时欢抢过她手上的啤酒:「也许是错的时间,也许是错的人,又或是爱情运不够。」 「还要怎样提升爱情运呢?」陆其襄咕噥:「新年买桃花,带粉水晶,还拜了姻缘石----什么法宝也试过了,还是不行……」 「老天自有安排,你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陆其襄嘟着嘴:「朋友出来聚会,都是一双一对,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冷冷清清,常给人取笑。」 「你管别人怎么看。」许时欢轻敲她的头壳:「爱情是很个人的事,要用心感受,不是表演给别人观赏的。」 「我知道,我知道。」陆其襄捧着头:「但我根本没机会去感受……」 「懂你爱你的人,迟早会出现。」 许时欢下一句没有说出口:「其实,早已出现了。」 ----许时欢一直暗恋陆其襄,已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但她一直不敢开口,理由很简单,她是tb,而她也是。 许时欢知道,陆其襄喜欢那些长发、瓜子脸、纤纤弱质、小鸟依人的邻家女孩。 ----即使许时欢肯为她把头发留长,但那包包脸和一米八三的身高,也是不可能跨过去的坎。 许时欢只好眼睁睁看着陆其襄在情场上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 其实,许时欢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陆其襄的情路会那么崎嶇。 在许时欢眼里,陆其襄至少值七十分。 ----她很有天份,对音乐和文学造诣很高,还是网球好手,简直是文武双全。性格也温驯大方,外表虽不十分出眾,但也绝对不会让人眼球受罪。 想来,应该是那温吞吞的脾性害惨了她。 认识了新朋友,即使再有好感,也不会主动打开话匣子,更不会直接索取对方的电话号码。 千辛万苦找来电话号码,又犹豫几天,才敢跟人家发短讯。聊来聊去,拖上两三星期,才战战竞竞地约人出来吃下午茶。 相处三、四个月,总算储够勇气开口表白----这时候,人家早已和相识了一星期的网友走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时代?这是轻轻摇摇手机就可以认识新朋友的时代。交朋友谈恋爱全以光速进行,不是一拍即合,就是不合即分,半秒鐘也不能浪费。 作为陆其襄的后援队,许时欢总是迫她早早向心仪对象表白。 但陆其襄总是摇头,说什么一定要百份百想清楚,确认自己的心意,才能展开追求行动,绝不给自己和对方后悔的机会。 许时欢觉得这种想法完全不切实际。 ----想?想有什么用?任你在心里想得天花乱坠,现实却根本是两回事。总之行动最实际,先把人骗回来再作打算。 即使最后发觉真的不合适,也总算享受过甜蜜温馨,总比「未曾酒醉已清醒」的好。 这天,许时欢的公司来了位新同事妮歌,却原来是她的中学学妹。 许时欢看着她,心里不禁一跳----她秀发如云,斯文秀气,正正是陆其襄喜欢的类型。 许时欢脑里天人交战了十分鐘,终于咬咬牙,决定当她们的红娘。 许时欢邀请妮歌吃晚饭,她欣然答应。 席间,许时欢急不及待地探问妮歌的近况嗜好感情生活。 ----妮歌十年前随家人移民澳洲,毕业后独自回港发展。许时欢心里想,少了亲朋戚友的干预,正方便陆其襄下手。 ----妮歌爱静,空间时大多是看书听音乐。许时欢心里想,她和陆其襄简直是天作之合。 ----妮歌两年前和女友分手,理由是对方劈腿。寂寞久了,也响往甜蜜的爱情生活。许时欢心里想,这还不是上天赐给陆其襄的良缘吗? 「不要光说我。」妮歌微笑:「也说说你自己吧!」 「我?大闷蛋一个,完全乏善足陈。」 「你有拍拖吗?」 「没有。」 「为什么?」 「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你的择偶条件很高吗?」 「你看我这个样子----」许时欢苦笑:「还说什么择偶条件?有人喜欢我,我巴不得飞身扑上去。」 「不要妄自菲薄。」妮歌轻声说:「以前,你可是我们班里的『白马王子』。」 「不是吧?」许时欢搔搔头:「我怎么不知道?」 「这就是你迷人的地方----从不在意自己的耀眼,总是这么平易近人。」 「别再说了,我快要飘上天花板。」许时欢很不好意思地笑。 妮歌也笑笑,把自己的甜品分一半给许时欢。 饭后,许时欢送妮歌回家。 原来她们的家很近,走路也不过十五分鐘。 许时欢回到家,洗了澡,马上整理手上有关妮歌的资料,逐项逐项详细列出,希望可以帮助陆其襄儘快了解妮歌。 忙了半天,许时欢才惊醒,自己的首要任务,是介绍她们两人认识。 现在秋高气爽,正是郊游的好季节,许时欢打算举办一次烧烤活动,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对情侣,避免令人有太刻意的感觉。 妮歌很爽快便答应下来,还说会把好朋友也带去。 许时欢把计划告诉陆其襄,让她别忘记打扮得帅气一些。 到了当天,大家准时在集合地点出现。 「让我来介绍,这是妮歌,这是陆其襄。」许时欢说。 陆其襄一看见妮歌,双眼发亮,急不及待地伸出左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妮歌与她轻轻握手,笑得很明媚。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许时欢心里也不禁苦涩起来。 「时欢,这是丹尼丝,也是你的学妹。」妮歌把身旁的女郎介绍给大家认识。 丹尼丝和妮歌同属一个类型,也很清丽动人。 「你好。」「你好。」 陆其襄和妮歌坐在烧烤炉的一边,许时欢和丹尼丝坐在她们对面。 许时欢抢着搬炭起炉,好让陆其襄能够专心和妮歌聊天。 当大家都在烧香肠、鱼蛋等快熟的东西时,许时欢却用心地烧鸡翼。 好不容易把那鸡翼烤得色香味全,许时欢按惯性递给陆其襄。「吃吧!」 陆其襄也很自然地接过去。「谢谢。」 大家都看着她们。 「这个……」许时欢訕訕地说:「刚才在街市,她死不肯让我买这些黑椒鸡翼,我就先给她尝尝,好叫她闭嘴!」 大家也不再说什么。 为了避嫌,许时欢把另一隻鸡翼递给丹尼丝:「你也来尝尝吧!」 「怎么好意思呢?」丹尼丝带点靦腆。 「不用客气。」许时欢笑:「你还想吃些什么?让我来烧吧!我最喜欢烧东西了。」 「你这嗜好真奇怪!」 「不就是厨师的心态吗?看见别人吃得高兴,自己心里更加高兴。」 「那你也来让我高兴一下吧!」妮歌把烧好的墨鱼筒递给许时欢。 「谢谢。」许时欢肚子正饿着,接过来便想一口吞下,却一眼瞥见陆其襄脸色不善。 许时欢慌忙说:「我的胃不好,医生千叮万嘱我不要吃些难消化的东西,还是让其襄吃吧!」 「那你想吃什么?」丹尼丝问。 「我吃点蕃薯好了。」 丹尼丝给许时欢烤蕃薯。 陆其襄鼓着腮帮子,把那安格司牛柳砌粒,分给大家。 填饱了肚子,那两对情侣便走到别处拍照游玩,剩下许时欢陆其襄妮歌丹尼丝四个人。 许时欢藉口去看蝴蝶,把丹尼丝拉走,製造机会给陆其襄和妮歌单独相处。 原来丹尼丝对蝴蝶素有研究,她跟许时欢说些冷知识小故事,许时欢听得津津有味。 一小时转眼便过去了。 许时欢和丹尼丝走回去,看见陆其襄和妮歌正聊得高兴。 许时欢觉得今天的任务总算是超额完成了。 活动结束,许时欢暗自思量----虽然自己和妮歌住得很近,但一定要把送妮歌回家的任务留给陆其襄。那么,便只好由自己送丹尼丝回家了。 「我送你回家好吗?」许时欢跟丹尼丝说。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古怪。 刚才间聊,大家也简单介绍了自己----丹尼丝住在新界西,许时欢住在港岛东,如果由许时欢送她回家,起码要转三程车。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 丹尼丝说:「不用客气了。」 「我听说你家附近有间很出名的甜品店,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尝尝,现在送你回去,你请我吃甜品当报答吧!」 丹尼丝微笑答应。 「其襄,拜托你送妮歌回去。」 「好,交给我吧!」 经歷了千山万水,许时欢终算回到家,累倒在沙发上。 许时欢接到陆其襄的电话。 「怎么了?」许时欢马上坐直身子:「你觉得妮歌怎么样?」 「很不错。」 「要是感觉对了,便立刻表白吧!别再拖拖拉拉了。」 「我还想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许时欢提高声音:「像妮歌这么高质素的女孩子,在市场上仅是曇花一现,你再不行动,便要错失良机。」 「可是,我们还不大了解对方……」 许时欢打断她的话:「先开始,再相处,要是最后发觉真的不适合,再分开不迟。」 「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 「大家都是这样的。」许时欢苦口婆心:「你要是真想脱离单身贵族的行列,便要乖乖听我的。」 「听你的?」陆其襄的语气有点衝:「你那急色的模样,我真的学不来。」 「什么?」许时欢大吃一惊:「你说我急色?我到底对谁急色?」 「大家都看在眼里。」陆其襄的声音也大起来:「才认识半天,你便对那丹尼丝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天!简直是六月飞霜。」许时欢大声吼叫。 「你也不用否认了。」陆其襄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你已独身了这么久,丹尼丝也是你喜欢的类型,你要快刀斩乱麻,也很应该。」 「谁告诉你我喜欢丹尼丝这类型?」许时欢没好气。 「不是吗?那你到底喜欢哪一种?」 许时欢沉默下来----总不能告诉她,就是她这种吧? 陆其襄听许时欢不出声,也不再说话。 许时欢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觉得太快,我可以安排多几次聚会,让你们加深了解。」 「这样会好一点。」 「你等着听好消息吧!」 往后,许时欢安排她们吃饭看戏听音乐会行山钓鱼踏单车。 一直是四人行。 最令人奇怪的是,一向爽朗健谈的陆其襄,在妮歌面前却成了木头人,总是踢一踢,动一动,完全没有以往的挥洒自如。 ----许时欢猜想,也许陆其襄太紧张了,她对妮歌真的很上心。 没办法,许时欢只得绞尽脑汁找话题,幸好丹尼丝也很配合她,总算活络了气氛。 可是,不管许时欢怎样努力,陆其襄和妮歌似乎还是没什么大进展。 这天,许时欢经过公司接待处,看见妮歌正在签收一大束红玫瑰。 许时欢眼皮直跳。 吃午饭的时候,许时欢找紧机会问妮歌:「今天收花了?是哪个追求者送的?」 妮歌微笑。 「怎么送红玫瑰呢?真俗气!」许时欢语气刻薄:「我觉得百合才适合你。」 妮歌温婉地说:「我也喜欢百合,但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 「这些都是虚招。」许时欢挑眉:「要是真有诚意,便应该亲自送上来。」 「她想亲自送来的,是我不想她这么高调----香港的风气始终比较保守。」 「你跟她是怎样认识的?」 「交友网。」妮歌很坦白:「私聊了两星期,还没有见过面呢!便向我表白了。」 「那么猖狂?」许时欢咬着牙:「你没有答应吧?」 妮歌瞇着眼睛:「你猜?」 「你千万不要轻易接受----网络世界里坏人很多,至少要观察一年半载才好作决定。」 妮歌笑笑不语。 许时欢怎么不知道这些话很没逻辑?但实在是焦急得要死,也不禁咒骂那突然出现的程咬金。 许时欢当晚便跑上陆其襄家里。 「两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不向妮歌表白?」许时欢开门见山。 「……」 「你再不着紧一点,万一给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别在我面前哭!」 「……」 「真不知道你的脑袋在想什么?之前还骂老天不给你一个好女友,现在理想人物出现了,你又磨磨蹭蹭。」 「有口说人,没口说自己----」陆其襄抿着嘴:「又不见你跟丹尼丝表白?」 许时欢怔住,来不及反应,却又听到对方的冷言冷语:「你不是在等丹尼丝开口吧?」 「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我全部还给你----你是b,条件再好,也要主动出击,你想坐在这里等人表白,乾脆转做g吧!」 许时欢只觉莫名其妙:「怎么无缘无故扯到我身上?」 陆其襄咬着唇不作声。 「别扯开话题了,你究竟在等什么?」 「我……你不会明白的,还是别管我好了!」 「你以为我很想管你吗?我就是怕你在我家里怨天怨地,看着叫人心烦。」 「你要是看着我心烦,那我以后便不再打扰你了,你专心和丹尼丝发展吧!」 「怎么又是丹尼丝?」许时欢有点生气:「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想和她发展?」 「别装了!你不喜欢她,怎会想尽办法逗她笑?」 许时欢一愣,更加生气:「要不是为了你这千年榆木,我需要委屈自己扮小丑么?」 「你敢说,你对她完全没有想法?」 「你这么紧张,难道----」许时欢脑里灵光一闪:「你喜欢的不是妮歌,而是丹尼丝?」 许时欢不等陆其襄回答,便喃喃自语:「原来我一直误会了,真该死!你也是的,怎么不早点说呢?幸好,现在补救还不迟……」 陆其襄低喝一声:「别胡说八道了!我才不会喜欢她。」 「你不喜欢丹尼丝?那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我不是关心她。」陆其襄垂下头:「我是关心你,我觉得她很不错,很适合你,不想你错过。」 「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想这些。」许时欢说:「等你和妮歌定下来,我再作打算。」 陆其襄不出声。 过了好一会,陆其襄低低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许时欢怔了怔:「我们是好兄弟,当然想看见你幸福。」 「我……我才不想当你的好兄弟……」 声音虽小,许时欢还是听见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才不想当你的好兄弟。」陆其襄猛然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想当你的女朋友。」 「你----」 「我喜欢你,已经两年了。」陆其襄的声音轻颤:「当我看见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里真的很难受……」「我想祝福你们,但真的办不到……」 「你----」 「我也知道这件事很荒谬,你怎会接受一个tb当女友呢?但只要你说一声,我可以为你改变的,我可以留长头发,可以穿裙子,可以做你想我做的任何事。」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么?」 「你----」 「你要拒绝我吧?我早猜到了,不要紧----但我求求你,不要疏远我好吗?」 看见陆其襄紧张得连手指也在发抖,许时欢咬着唇,偷偷在心里回覆:「陆其襄,你的表白终于成功了……」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三 - 雪湖的春天 雪湖的春天 「我们不适合对方,分手吧!」 林雪湖盯着手机足足十分鐘,最后,猛一咬牙,按下「发送」键。 林雪湖手一松,电话便跌落在床上,眼泪也在无声落下。 林雪湖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 但林雪湖要摆脱梦魘,这是唯一办法。 ----从上星期开始,林雪湖几乎每晚也发恶梦。 梦里的情景都类同----廉尚晰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声调平缓:「我完全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看上你,许是一时给鬼掩眼了,这里有笔钱,算是分手费,请你以后也不要骚扰我!」 结局通常有两个----林雪湖疯妇般抱着廉尚晰的脚呼天抢地;林雪湖双料自杀,满浴缸的血…… 每次林雪湖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枕头都是湿透的。 这段关係带给她的压力,真是大得无法估计。 林雪湖只有逃避,她完全没办法面对。 ----廉尚晰,在林雪湖心中,是天使,却也是魔鬼…… *************************************************** 「三十九岁?怎么可能?她看起来最多像三十。」这是林雪湖第一眼看见廉尚晰的想法。 心想什么,口里便是什么,这是林雪湖的老毛病。她脱口而出:「你真的已经三十九岁?」 话一说完,林雪湖便掩着嘴,惊恐地看着对方----在公共场合说出女人的年龄,简直就是死罪。 廉尚晰微微一笑:「还差两个月便四十岁了,你要看看我的身份証吗?」 「不用不用。」林雪湖急得直摆手:「我只是想不到……你看来是这么年轻。」 ----本来,林雪湖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也是挺有信心的,可是在廉尚晰面前,却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你看来,也绝对不像有个唸中三的女儿。」 林雪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怎会不像呢?上星期在街上卖旗,那小男孩跟我说:『谢谢姨姨』。」 「你让他叫你『姐姐』,然后再替他买多一枚。」 「我才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呢!」 说完这句话,林雪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表情语调,简直就像是向她撒娇----上一次向人撒娇,彷彿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想到这里,林雪湖不禁羞得垂下头。 「先看看喜欢吃什么?」廉尚晰彷彿知道她的尷尬,轻轻转开话题。「这里的法式脆鸭腿很不错,要试试吗?」 「好。」林雪湖生平最怕点菜,乾脆合上餐牌。「你替我拿主意吧!」廉尚晰微笑,带点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看着她的眼神,看着她的微笑,林雪湖觉得有点晕眩。 廉尚晰建议点凯撒沙律、脆鸭腿、煎炉鱼、焦糖燉蛋----无论她点什么,林雪湖都说好。 林雪湖心里奇怪,为什么廉尚晰只喝矿泉水,不点酒?吃法国菜不是都要喝酒的吗? 林雪湖开口问了。 廉尚晰柔声说:「我记得你说过自己酒量很浅,即使喝一小口也会醉,所以我们今晚不喝酒。」 林雪湖听了,心里感动得不得了----在第一次私聊中,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想不到她居然记在心上。 「你常常约网友出来见面吗?」林雪湖不是不知道这问题很失礼,但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你是第一个。」廉尚晰温柔地看着她。 林雪湖抵受不了她的目光,手指把餐巾绕来绕去:「……我才不相信。」 「是真的。我不错是跟很多人私聊过,但从来没有约出来见面的衝动,只有你是例外的。」 林雪湖咬着唇:「为什么只有我?」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廉尚晰一脸温柔:「善良、率真、有童心、热爱生命。」 「就因为这些?」 廉尚晰的眼神很认真:「对我来说,这些优点很难得。」 「以你的条件,绝对可以找到比我好十倍的人。」 「我相信缘份。」廉尚晰轻轻握着她的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林雪湖心里慌乱起来。「我……我不知道……」 「吓着你了?对不起!」廉尚晰放开她。「我只想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对你,我是很认真的。」 林雪湖低声说:「我只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小女人,只想找个同样平凡的人作伴,拉拉扯扯过下半辈子,绝对没有什么妄想……」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我就是那个平凡人----我快四十岁了,守着一盘没什么发展的小生意,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活像一个农夫----你不嫌弃我是一个大闷蛋就好了。」 「可是……」林雪湖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我结过婚,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 「这些我都知道。」廉尚晰轻轻打断她的话:「也全部能够接受。」 「你怎么可能会接受?」林雪湖抿着嘴:「我有过男人,有着孩子,对大部份女同志来说,根本罪无可恕。」 「这是你的一部份----过去、现在、将来,无论怎样,都是你----只要是你,我就能够接受。」 林雪湖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 廉尚晰怜惜地轻碰她的脸:「我会用行动来証明我的诚意。」 林雪湖给迷住了,下意识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直至听到她几不可闻的低笑,林雪湖才惊醒过来,慌忙松手。 林雪湖的脸蛋、耳朵连着脖子,全泛着粉红色。 她们边吃饭,边聊天。话题围绕着林雪湖的女儿雯雯----对雯雯的兴趣嗜好习惯,廉尚晰表示很想知道多一些。 林雪湖毫无保留地把女儿出卖得乾乾净净。 饭后,廉尚晰送林雪湖回家。 廉尚晰驾驶白色的马莎拉蒂,高贵、优雅、低调,正如她本人。 林雪湖看着专心驾车的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么成熟漂亮温柔大方的女人,想是瞎了眼睛,才会对自己发生兴趣。 ----难道是骗财骗色的陷阱? 林雪湖敲敲自己的头,让它不要胡思乱想----自己不年轻不貌美家无恆產一身儿女债,有什么可以让人家贪图的? ----抑或是,她身患绝症,只有三个月命,想在临死前,好好爱一次,而自己正容易勾搭上手? 林雪湖马上狠狠鄙视自己----即使时间再紧迫,要找一个女友有多难?以她的姿色,只要在酒吧随便逛一圈,便有十个八个俊男美女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林雪湖还在一旁胡思乱想,廉尚晰已把车子停下来。 「雪湖,我怕你觉得尷尬,就不送你上去了。」廉尚晰微笑:「我在这里等着,你安全回到家,便发短讯给我,十分鐘收不到你的信息,我便衝上去救你。」 林雪湖给她的细心体贴完全征服过去。「谢谢。」 「明天,可以赏面跟我吃早餐么?」 林雪湖有点迟疑----她的攻势太猛烈了,自己还没有想清楚呢! 「不方便也不要紧。」廉尚晰柔声说:「我来接你上班,八时在这里等你。」 「……好。」 「那明天见,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林雪湖回到家,从窗子望下去,看见廉尚晰正依靠着车旁。 她马上给廉尚晰发信息:「平安到家,你小心驾车,回到家也给我发短讯。」 「我回去需要三十分鐘,你先洗澡,休息一下,我等会打电话给你。」廉尚晰回覆。 林雪湖看着电话,心里不禁泛甜----「回家给你电话」,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已令孤单多年的林雪湖深受感动。 「怎么了?那女人漂亮吗?」驀地,背后有声音响起。 「给你吓死了!」林雪湖转身,拍着胸口:「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不是要测验吗?」 雯雯挑眉:「别转话题,我问你,那女人可漂亮?」 「……一般般……」 「一般般?」雯雯完全目无法纪:「只是一般般,你会这样粉脸含春?你骗鬼呢!」 「喂!说到底我也是你妈咪,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说到底我也是你女儿,对于自己的未来后母,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对?」 「乱说什么!」林雪湖有点恼羞成怒:「十划还没有一撇,我们只是吃顿饭……」 「你们已经私聊了四个月,早已情投意合,这顿饭不过是走走过场。」 「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还考虑什么?」雯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你也寂寞了这些年,听我说,狠狠去爱吧!」 「……她的条件太好,我觉得她不会认真;即使她认真,将来也会后悔……」林雪湖吶吶地说。 「不管将来如何,总算快乐过,就当给自己留个回忆好了。」 林雪湖心里一时感触,把女儿拥入怀里:「我有你已经足够!」 雯雯酷酷地推开她:「女大女世界,你的生命自己负全责,不要寄托在我身上。」 「死丫头!」林雪湖悄然揩去眼角的泪珠。 当晚,林雪湖脑里思潮起伏,反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出门。 当她看见廉尚晰眼底那淡淡的暗影,不由脱口问:「你这黑眼圈是什么回事?」 廉尚晰微微一笑:「昨夜心情太好了,睡不着。」 林雪湖心里甜滋滋的,垂下头来不说话。 和昨晚一样,廉尚晰把车子停在公司附近的横街。 「你六时半下班么?我来这里接你好吗?」廉尚晰问。 林雪湖咬咬唇:「好。」 廉尚晰凑近林雪湖,嘴唇轻轻一碰她的脸颊:「今晚见。」 这吻犹如蜻蜓点水,却教林雪湖心弦猛震。她红着脸跳下车,连再见也忘了说。 过了两天,廉尚晰提出想和雯雯一起吃晚饭。 林雪湖回去跟雯雯商量,她欣然同意。 雯雯看见廉尚晰,反应和林雪湖初见她时的反应差不多。 廉尚晰和雯雯很投缘,天南地北,聊个不停,气氛融洽愉快。 林雪湖看见她们一见如故,高悬的心总算悄悄放下。 乘着林雪湖去洗手间,雯雯收起笑脸,严肃地看着廉尚晰:「你对我妈咪是认真的吗?」 廉尚晰也把笑脸收起来,一字一字地说:「认真。」 「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为什么是她?」 「感觉,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你可以保証永远也不会让她难过吗?」 「我保証。」 「好,我相信你。」雯雯松开了眉头:「我会全力协助你把我妈咪追到手。」 「谢谢你!」 往后的日子,林雪湖彷彿活在云端上。 廉尚晰待她温柔体贴千依百顺,也不忘不时给她製造些小惊喜,简直就是完美情人。 那夜,她们在廉尚晰家里吃烛光晚餐。 在这么浪漫的气氛下,林雪湖觉得不喝点酒实在说不过去。 她喝了一口红酒,觉得味道很好,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竟然就这么醉倒了。 廉尚晰把她扶到睡房里休息。 林雪湖嘴里不断咕噥着,廉尚晰听不清楚,便把耳朵凑近她的嘴边。 「……你碰都不碰我一下……是我的魅力不够吗?」「……你是嫌弃我曾经和男人……」 廉尚晰再也听不下去,她狠狠地吻上林雪湖的唇,把混话全部吞掉……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 第二天,林雪湖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耳边响起廉尚晰温柔的声音:「雪湖,我爱你!」 林雪湖想起昨夜自己的主动和大胆,整个人羞得快要冒烟了。 廉尚晰知道她脸皮薄,也不敢再说什么,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便起床去给她煮早餐。 林雪湖一直不敢正眼看廉尚晰。 廉尚晰把林雪湖送回家,与正要出门的雯雯碰个正着,换来这鬼灵精一个曖昧的眼神。 林雪湖一整天心不在焉。 ----半年,才半年便和她上床了,她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吧? ----她……她的技巧这么好,说是单身了五、六年,鬼才信呢? ----我……我的反应这么笨拙,她会嫌弃吧…… 临近下班,林雪湖接到廉尚晰的电话。 「雪湖,公司有批货在法国出了点问题,我要飞过去看看。」廉尚晰说:「我现在机场,一小时后便上机,快则一星期,慢的话可能要十天才回来。」「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不用掛念。」 「好,你万事小心。」林雪湖放下电话,心一直往地底沉去。 ----这就是一夕之欢的结局吧?小说电影都快用烂了…… ********************************************************** 林雪湖透过防盗眼,看着门外人,下意识想逃回房,而她真的这样做了。 门铃不绝地响,她掩着耳朵不听。 但对方一直没有放弃,足足过了五分鐘,她终于忍不住,衝出去打开大门:「你还找我干吗?」 「雪湖----」廉尚晰直接从机场赶过来,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让我进去再说好么?」 林雪湖掉头就走。 廉尚晰拉着她的手:「雪湖,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在短讯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突然会『不适合对方』?」廉尚晰低声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只是想通了。」林雪湖紧攥着衣角:「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勉强没有幸福。」 「怎么会呢?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这是表面而已,在你身边,我一直小心奕奕,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你知道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吗?」 廉尚晰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地说:「我明白了,请你好好保重。」 林雪湖眼睁睁看着她离去,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雯雯回到家,看见林雪湖这模样,心里又气又痛。 她没有劝林雪湖,知道怎样劝也不管用,她直接去找廉尚晰。 「你还想和妈咪走下去吗?」雯雯劈头就是一句。 廉尚晰苦笑:「我两天前才买了求婚戒指。」 「你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吗?」 「可能是我不够好……」 雯雯打断她的话:「不是不够好,是太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留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爱她。」 「我不会让你两个无疾而终,把一切交给我!」雯雯气吞山河地说。 雯雯问廉尚晰要了脸书的地址和十数张十年前的照片,然后到好友小华的家。 小华是电脑神童,雯雯把主意告诉她,她只花了一个晚上便把事情搞定。 第二天,林雪湖下班回家,听到雯雯在房里唤她。 「什么事?」 「我一早跟你说过那廉尚晰不是好人。」雯雯指着电脑:「你快来看她的脸书----这是她和旧情人的合照,是不是跟你有七、八分相似?她根本只是想找替身。」 林雪湖看着画面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胸口彷彿给大铁锤撞了一下。 「你说她跟我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我像她的旧情人?」 「十成九。」雯雯皱着眉:「幸好你早跟她断得乾乾净净。」 林雪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整个人埋在被窝里。 ----我长得像她的旧情人,所以她追求我,待我极好…… ----她不会嫌弃我,也不会拋弃我,因为她把我当作旧情人,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她为了那女人吃了这么多苦头,我要好好补偿她,不再让她难过…… 林雪湖再也待不下去,她匆匆换件衣服,便乘车到廉尚晰家里。 林雪湖看着廉尚晰眼里的深情,心绪激盪,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尚晰----」 廉尚晰紧紧拥着她,不说话。 林雪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们不分手了,好么?」 廉尚晰含着笑,吻上她的唇,脑里却不禁泛起了雯雯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我把妈咪和你的旧照片合成了,让她以为你爱她是为了找替身,这样她便会放下心来,你千万不要穿煲……」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四 - 私家侦探 倪响半年前从加拿大回流香港。 离开香港前,她是娱乐杂志的记者。 ----捱更抵夜,食无定时,不是跟纵谁和谁幽会,便是偷拍谁和谁亲热。 这份工作完全没有尊严可言,读者一边骂低俗无聊缺德,一边期期追看。 回到香港,倪响没有打算重操故业。 但她学歷不高,也没有什么专长,除了拿相机跟踪偷拍外,可说是百无一用。 她想了又想,决定开私家侦探社。 ----同样是查通姦查外遇揭人阴私,倪响觉得私家侦探的服务对象起码是相关人士,不是普罗大眾,不会给人骂涂毒青少年,文人无行之类。 而且,侦查对象不是公眾人物,一般没有什么防备心,获取証据简直手到拿来。 几经努力,侦探社的声名渐响----效率超卓、取价公道、绝对保密。 这天,侦探社来了客人,李家仪。 「他是我的未婚夫陈国栋。」李家仪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这男人气宇轩昂,英伟挺拔,衣着入时,带着耀眼的笑容,魅力值达八十分。 「我发觉他最近很不妥当,经常心不在焉,也很抗拒亲蜜行为。」李家仪说:「直觉告诉我,他十居其九是有外遇了,我想你帮我找証据。」 「明白。」倪响说:「我们预算实地调查十天,如无结果会通知你,由你决定是终止委托还是继续调查。费用按工时计算。请问有没有问题?」 李家仪摇摇头。 倪响给她一份问卷。「请在这里填写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李家仪低头仔细地填写。 倪响接着说:「请缴付一万元作订金,调查完成后会列出详细账单,到时候多除少补。另外,任何情况下不设退款。」 「好。」李家仪掏出支票簿。「我另加奖金五千,请你一定要找出証据----我全靠你了。」 倪响收下支票,微笑说:「请耐心等候消息。」 送走李家仪,倪响拿起问卷细阅。 ----陈国栋,二十六岁,曾任健身教练,现职国际贸易公司的营业经理。 他不烟不酒不赌,唯一嗜好是健身----儼然一个绝世好男人。 陈国栋和李家仪是中学同学,前些日子在旧生聚会中重遇,旋即打得火热,并计划于两个月后结婚。 陈国栋的家人全在外地,他一人独居香港。李家仪和他每星期三、六见面。其馀时间,陈国栋会定时定候给她打电话和发微信。 倪响把陈国栋的电邮、微信和面书地址输入电脑,然后发短讯给小王,着他开工。 小王是业馀黑客,对于窃取别人网络上的私隐完全是小菜一碟。全靠他,倪响的工作简单了一半还不止。 ----一个人要是出轨,在电邮微信面书上绝对不可能没有留下蛛丝蚂跡。只要把调查范围收窄,把目标人物锁定,成功机会可算得上十拿九稳。 事实証明了,陈国栋要不是清白,便是惯匪。 ----小王完全找不出异样。 可能有人会问,不是可以监听陈国栋的手提电话吗? 倪响会白对方一眼:「你以为在拍电影么?」 ----窃听是犯法的,倪响不做犯法的事。 可能又有人会问:「难道偷看人家电邮面书不犯法?」 倪响会回答:「这是不正当使用电脑----但现代人,又有哪个会『正当』使用电脑?」 倪响只好靠最原始的跟踪术。 第二天,倪响与助手小白开始轮流跟踪陈国栋。 陈国栋每天上班、下班、做健身、回家。除了和李家仪约会那两天,陈国栋的公馀时间全在健身中心和家里消磨。 小白混进健身中心里,发现陈国栋一直专心一意操练,完全没有和任何女人接触。 因工作需要,陈国栋也不时要陪客人到娱乐场所消遣,但他虚应一下故事便算,从没有作出任何出轨行为。 倪响觉得有八成机会,陈国栋是清白的,也许只是李家仪疑心生暗鬼----这是婚前恐惧症的其中一种病徵。 这天,倪响约李家仪到侦探社,向她汇报调查结果。 「我们跟踪了他十天。」倪响说:「没有任何发现。」 「可是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倪响微笑:「李小姐,我们应该相信客观証据。」 「你再替我跟踪他一段日子。」 倪响苦苦相劝:「何必这么执着?不如你静下心来,想想以后的好日子……」 李家仪打断她的话:「你不愿意接受委托吗?那我另找别人好了。」 「愿意愿意,我怎会把生意往外推?」倪响连忙说:「但做生意也要讲良心的----我只是不想你浪费金钱时间而已!」 「我要查出真相,不惜任何代价!」 「那好吧!」倪响叹了口气。 第二天是最期六,陈国栋按照惯例,跟李家仪约会。 他们吃饭看戏,然后陈国栋送她回家。 已经晚上十时了,陈国栋竟然不回家,直接驱车往健身中心。 ----健身中心关门时间是十一时,他现在过去,连热身时间也不够。他真的一天不健身便身如蚁咬,还是另有原因? 陈国栋一进健身中心,便进入男更衣室。 倪响环顾四週,也没什么可疑人士。 等了十分鐘,陈国栋还不出来。 倪响隐隐觉得不妥,便打电话给小白,让他马上赶来帮忙。 小白嘟囔着才睡了四小时,打这份工真要短两年命。 倪响只好拍心口跟他保証,这个案一完结,便放他三天大假。 小白十五分鐘后来到,陈国栋仍是留在更衣室内。 倪响打着手势,小白回意,马上进去。 才过了十分鐘,小白便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吞了头苍蝇,却也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倪响离开健身中心,直接回办公室。 小白回来后,一言不发,把手上的相机递给倪响。 倪响马上把相机接驳到电脑----两条白花花的男性躯体在按摩浴池里翻滚交缠…… 「要是每个女人的直觉都像李小姐那么厉害----」倪响喃喃自语:「我们这一行迟早也会被淘汰。」 「他们----」小白灌下一大口冰水:「完全旁若无人,我根本不用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光站在池边来个现场录影便成。」 「我们以后要从多角度思考,不能墨守城规----要是我们没有走错方向,将会省下多少工夫?」 第二天儘管是星期天,倪响还是打电话给李家仪,让她来一趟。 李家仪来到,倪响也不多话,直接给她看电脑萤幕。 倪响一直留意李家仪的反应。很奇怪,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和男人欢好,她的脸色居然没什么大变化,甚至带点冷淡,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李小姐----」 「干得好!」李家仪掏出支票簿,写了几笔,然后递给倪响:「这是尾数跟奖金。」 倪响看看支票----五万,真是阔绰。「谢谢!」 倪响把记忆棒放进公文袋,封好,交给李家仪。「按公司规矩,所有相片录像绝不留底,这是唯一的孤本。」 「劳烦你。」 「不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 一个多月后,倪响到酒店参加亲戚的婚宴。 这里同时有数对新人设宴,倪响按照喜帖所示寻找那宴会厅。 她经过一个大型宴会厅,无意间看见门口摆放着的婚照,登时大吃一惊----陈国栋和李家仪。 倪响心里感叹:「李家仪明知道陈国栋是男同志,也坚持嫁给他,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倪响以为自己和李家仪再无交集。 才过了两个月,李家仪再次上门,同行的,还有一位漂亮女郎。 李家仪开门见山:「秀娟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打算和他结婚,但又不知道对方底蕴,想请你调查一下。」 「这是婚姻家世调查,比较简单,只需五天便有结果。」 「但我们手上的资料不多,只有他的名字、电话、电邮、脸书。」 「没有住址或公司地址吗?」 「没有。」 倪响诧异极----什么也不知道便打算结婚?新世代的爱情故事真叫人拍案惊奇。 「我们可以给你线索。」李家仪把一张名片递给她。「他常到这酒吧喝酒。」 倪响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一间很出名的同志酒吧。「他……」 「他是同志,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李家仪语出惊人:「但我们怕他其实是双性恋者----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同志?双性恋?」倪响觉得脑子不够用。「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跟他……」 李家仪挑挑眉:「你是聪明人,『画公仔不用画出肠』吧?」 倪响愣了愣:「我真的不明白……」 「形婚,形婚你不会没听过吧?」李家仪没好气:「秀娟想找个男同志办形婚,但大前提是一定要确定对方是纯同志,因为他们很多时候也会共处一室,实在太危险了。」 听她这么一说,再看清楚眼前两人那亲亲蜜蜜的神色,倪响终于反应过来。 受制于家庭压力、社会压力、姐妹们竟被迫走「形婚」这条荒谬得令人又想哭又想笑的路,箇中苦况,实不足为外人道。 「你发什么呆?」李家仪敲敲檯面。 「哦!对不起对不起!」倪响回过神来:「两位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何先生调查得彻彻底底。」 「好,有你这句话便成了。」李家仪给倪响支票:「先给你两万,多除少补。」 「谢谢。」 倪响发短讯给小王,让他查查何先生的电邮微信和脸书。 ----表面証据显示,何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同志。 但这关乎两位女郎的下半生幸福,倪响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再找些人証物証。 小白这小子外表看来这么前卫,骨子里却又保守又固执----他打死也不肯扮同志混入酒吧去接近何先生。 倪响没他办法,只好另寻门路。 她想起张世芬,自己唯一认识的男同志。 但两人已经六年没联络了,倪响也不知人家还认不认得自己。 她硬着头皮打电话给他。 「响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惊喜:「想不到你会打电话给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快把你想死了!说,你现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小芬子----」倪响心头一暖:「你也快二十五岁了吧?怎么还是毛毛燥燥的?」 「你永远是我的偶像,想见偶像又有什么不对?」张世芬理直气壮地说。 「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倪响切入正题。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倪响失笑,把何先生的事情告诉他,请他替自己打探消息。 「这事简单。」张世芬拍心口答应下来。「但事成后,可以让我见见你吗?」 「这个当然,我也打算请你吃饭报答你。」 「好,一言为定。」 过了两天,张世芬约倪响出来见面。 一看见倪响,那六呎高的英俊小生把她熊抱起来。「响姐,看见你真好!」 「小芬子,快放开我。」倪响给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呵呵……」张世芬放开倪响,但仍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六年不见,响姐还是这么瀟洒帅气!啊!不,是更瀟洒帅气了。」 「好小子!嘴巴还是这么甜!」倪响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别废话了,快把资料给我。」 「在这里。」张世芬把一个公文袋交给倪响。 倪响打开它,里面全是何先生和一些男人的亲蜜合照。 「这个小何我也认识,入这圈也有三、四年了。」张世芬说:「他是个『零仔』,挛得不能再挛。」「但听说他最近受不了家里囉囌,打算找个女人办形婚。」 倪响终于放下心来。 「响姐----」张世芬低声说:「你看我也找个女人假结婚好吗?」 「你要仔细考虑清楚,一旦结了婚,便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而且,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害很多人。」 「这个我也明白。但是----」张世芬一迭声说:「我家里的老佛爷有多专制,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 倪响打断他的话:「今天就我俩聚旧,别提其他人好吗?」 张世芬马上噤声。 倪响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是过激了,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响姐,你别怪我多口!」张世芬大着胆子说:「你当年一声不响便离开香港,六年来渺无音信,你知道姐姐为你吃了多少苦吗?」 倪响想起当年,自己从行家口中探到情人张世蕎的订婚消息,登时心如死灰,也懒得去找她问明白,便收拾行李离开伤心地。 这些年来,倪响从娱乐杂志也能知道她的近况----结婚才年许,便生下一对龙凤胎;一家人经常乘私人飞机出国旅游,手信都是上百份地送…… 「姐姐一直派人打听你的下落。」 「还找我干吗?」倪响苦笑。 「不如你亲口问她。」 倪响怔怔地转过头,看见一副熟悉又陌生的脸容。 「你们慢慢谈。」张世芬一溜烟逃掉。 「响----」张世蕎伸出手,摸向倪响的脸。 倪响反应过来,马上回避开去:「胡太太----」 张世蕎的眼泪簌簌落下。 倪响急了:「你……你哭什么?」 张世蕎低泣:「……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过去的,不要再提了。」 「好,过去的不再提。」张世蕎看着她的眼睛:「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也留在我身边,好好爱我……」 倪响低喝一声:「你胡说些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这豪门贵妇还做不做?」 「不做了,不做了!」张世蕎噙着泪:「我回去便马上跟他办离婚。」 「离什么婚?你们才庆祝了五週年结婚纪念。」倪响直抓着头发。 「我想得很清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张世蕎抓着她的手臂:「待离婚手续一办妥,我们便到德国结婚。」 倪响挣开她的手:「你快放开我!我们的事已成过去,永远也不要再提。」 「你说谎!你心里只有我。」张世蕎的泪顏里绽开了笑容:「我找私家侦探调查过你,这些年来,你身边一直没有人。」 「你找人查我?」 「我只想确认你的心。」张世蕎握着她的手:「你的心只有我,我的心也只有你----以后,我们一辈子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倪响叹气:「蕎,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和男人结过婚?生过孩子?」张世蕎声音发抖:「即使是形婚也不行吗?」 「形婚?」倪响如中雷殛。 「不就是形婚?我不是写信告诉你了?」 「什么信?我没有收到。」 「我把信藏在世芬的中史课本里,你替他补习时,一定会看到的,我还记得那天是復活节假后第一天上课。」 「復活节后?我对这一天倒有点印象----小芬子和同学打架,书包给人扔到水渠里,所有课本都泡了汤。」 张世蕎掩着嘴。 「你们要是真的是形婚----」倪响的声音轻颤:「那来的龙凤胎?」 「试管婴。」 「真的吗?」倪响几近失控地抓着她的手腕:「你没有骗我?」 「你不是私家侦探吗?」张世蕎把身子转过去:「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五 - 登对 徐晚津第一次参加这种同志交友派对。 人们都悉心打扮了,可爱的、帅气的、娇媚的、硬朗的,叫人眼花撩乱。 但当徐晚津的目光一遇上她,便再也离不开。 ----她穿着朴素的套裙,把长发扎成清爽的马尾,在会场上不绝穿梭,替宾客取饮品递食物拍照片,一刻也不消停。 朋友小露发现了徐晚津的呆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你干吗盯着人家?」 徐晚津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是成悦和。」小露回答:「常常牵头举办一些活动给姐妹们消遣,是个很能干很热心的人。」 「真的是她。」徐晚津喃喃低语。 「你认识她?」 徐晚津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应该忘记我了。」 「那重新认识一下好了。」小露说:「跟我来。」 「不,先让我弄清楚。」徐晚津问:「你可知道,她有没有女朋友?」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想知道很容易,可是----」小露皱眉:「你问这个干吗?」 徐晚津白了她一眼:「这问题真笨!」 「你……不会是对她有想法吧?」 「好不容易重遇她。」徐晚津点头承认:「我不想再错过。」 「……你对她……」小露几乎说不出话来:「不会吧?她和你一点也不登对。」 「外表一点也不重要。」 「不重要?」小露望着成悦和的背影:「你们身高相若,但她至少比你胖三份之一。」 「不要这么夸张!」徐晚津没好气地瞪她。 「我劝你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徐晚津握着拳头:「我决定追求她。」 小露没奈何,只好在心里为她祷告。 徐晚津鼓起勇气,走近成悦和,跟她打招呼:「这派对办得很成功,你真是劳苦功高。」 「谢谢,你玩得开心便好。」成悦和那红红的苹果脸掛着清甜的笑容。 「……你还记得我吗?」徐晚津笨拙地问。 成悦和敲敲额角:「你很面善,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徐晚津。」徐晚津轻声说:「一年前,你在一家疗养院里当义工,照顾过我。」 「徐晚津?」成悦和吃惊:「那个患了厌食症的病人?你整个人也变了模样,难怪我认不出来。」「你完全康復了吗?真好!恭喜你!」 「谢谢!」徐晚津很高兴成悦和对自己还有印象:「当日全靠你鼓励我,我才有今天。」 成悦和直摆手:「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稍尽棉力,全靠你自己坚持下去。」 「我想请你吃饭,向你好好道谢。」 「不用客气。」 「请你赏面。」徐晚津诚恳地说。 「好吧!」成悦和爽快地和徐晚津交换了电话号码。「我还要招呼朋友,失陪一下,你随便玩。」 「好,你忙你的吧!」 徐晚津回到自己的座位,静静看着成悦和忙前忙后,心里载满温馨,嘴角不禁泛着浅笑。 不少人走过来向徐晚津搭訕,她一律温和地婉拒了。 派对结束,徐晚津跟成悦和说:「我送你回家好吗?。」 成悦和彷彿吃了一惊:「谢谢你的好意,我会乘的士回去了。」 「乘的士也不是十分安全,我有车子,让我送你吧!」 「真的不用。」成悦和笑:「看我这一六五的身高,一百五的体重,怎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坏人……」 徐晚津很不满她的自嘲,直接打断她的话:「如果我坚持呢?」 成悦和看着她一脸认真,只好说:「那只好麻烦你了。」 来到停车场,成悦和看着徐晚津的minicopper,忍不住笑:「它怎么载得动我?」 徐晚津咬着唇:「你别小看它,它肯定必然绝对可以把你安全送回家。」 「把它坐坏了,我可不会赔给你。」成悦和笑着登车。 一路上,两人谈谈笑笑,三十分鐘的车程彷彿转眼便到。 道别时,徐晚津问成悦和:「你后天有空吗?」 「后天是星期一,我每逢星期一要到青年中心教英文。」 「那星期二?」 「我要学书法。」 「星期三?」 「到撒玛利亚防止自杀会听热线电话。」 「星期四呢?有空吗?」 「上烹飪班。」 徐晚津百折不挠:「星期五?星期六?你总有一天有空吧?」 「真对不起,星期五听音乐会,星期六约了旧同学聚餐。」 「那么……」 「你为什么不约我明天?」 「明天?」徐晚津一愕:「你明天有空?当然求之不得!」 「我明天要参加一个植树活动,大约五点半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吃晩饭。」 「植树?我可以加入吗?」 「当然可以。」 「我明天来这里接你好么?」 「明天要登山,这车子真不合适,还是乘巴士较方便。」成悦和浅笑。 「那好吧!」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白云朵朵,微风轻拂。 成悦和细心指导着孩子们翻土,种树苖,浇水,雪白的脸上掛着纯净的笑容,在和煦的阳光映照下,犹如天使般叫人心动。 ----当年,就是这笑容,阳光般照亮了徐晚津心里幽暗的角落,温暖她冰冷的内心,让她从抑鬱的泥沼里一点一点地爬上来…… 成悦和发觉徐晚津在发呆,走过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徐晚津心里一动:「我的手好像扭伤了,你可以和我合作种一棵树么?」 「好。」成悦和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们找了个偏僻一点的位置,把树苗小心种下,还放了一块石头作记号。 她们给树苗取了名字----「天使」,并约定半年后来看它。 活动结朿,她们去吃日本菜。 成悦和很健谈,也有绝佳耐心听徐晚津说话,叫徐晚津如沐春风。 徐晚津借机会问她:「你天天有这么多节目,女朋友不会投诉吗?」 「女朋友?我要是有女朋友,那还需要这么多节目?」 「是你太挑剔吧?」徐晚津打蛇随棍上:「你有什么择偶条件?」 「懂我就可以了。」成悦和微笑:「条件什么的全不重要,总之感觉对了,『叮』的一声,就是她。」「那你呢?可有拍拖?」 「我已单身了近两年。」徐晚津大着胆子说:「现在想谈恋爱想得快疯了!」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郎?」 徐晚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的理想伴侣是一个善良开朗乐观积极热爱生命的人。」 「这个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就看有没有缘份。」 「缘份到了,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有信心已经赢了一半。」成悦和拿起酒杯,跟她碰杯:「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徐晚津笑得瞇起了眼睛。 往后几天,徐晚津不绝搜索枯肠找藉口约会成悦和,想不到却收到她的电话:「晚津,这个星期五晚上,你有空吗?」 徐晚津赶紧回答:「有空有空。」 「你喜欢吃西班牙菜么?我朋友介绍了一间新餐厅,说那里的烤乳猪一级捧。」 「好好。」 「那我负责订位,时间地址我会发讯息给你。」 「到时见。」 ----成悦和居然主动约会自己?难道她对自己也有一点点意思?徐晚津一整天笑不拢嘴。 到了星期五,精心打扮的徐晚津早了十五分鐘到达约会地点。 却看见成悦和早已在座。 徐晚津心里暗叫「糟糕」,连忙两步拼作一步,走上前去。「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而已。我们可以先点些饮品,」成悦和说:「兰妮也应该快到了。」 徐晚津猛吃一惊:「谁是兰妮?」 「一个善良开朗乐观积极热爱生命的可人儿。」成悦和朝她眨眨眼。 「你……」徐晚津倒抽一口凉气:「你想替我做媒?」 「我有个绰号叫『金牌冰人』,但等间不会轻易出手。」成悦和笑:「我是看在你这么想拍拖的份上才把手上的皇牌介绍给你。」 「她不单有内在美,更有外在美----人长得漂亮,身材也标准,和你绝对登对。」 「可是……」 「看,她来了。」 兰妮明眸皓齿,笑语嫣然,的确是个极具吸引力的俏佳人。 为了顾及成悦和的顏面,徐晚津强自打起精神,努力应酬着,总算宾主尽欢。 饭后,成悦和向徐晚津打眼色,暗示她送兰妮回家。 徐晚津装作看不见。 兰妮跟她们道别,自行乘的士离去。 成悦和气得直瞪着徐晚津。 徐晚津陪着笑脸,把成悦和带到自己停泊车子的地方。 成悦和看着那辆四驱车,好奇地问:「换新车了?」 「是的,你觉得怎么样?」 「是我的梦想座驾呢!」成悦和爱不释手:「但对你来说,似乎太大了一些。」 徐晚津不加思索地回答:「最重要是你可以坐得舒舒服服。」 成悦和明显愣住。 徐晚津轻声说:「我想请你当它的女主人,你可以答应我么?」 成悦和强笑:「你……你开什么玩笑?」 徐晚津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是很认真的,请你答应当我女朋友,我保証会全心全意待你好,让你一辈子也快快乐乐。」 「为什么是我?」 「你是我的天使。」徐晚津的目光极尽温柔:「没有你,根本没有今天的我,是你让我重新活过来的。」 成悦和不禁苦笑起来:「你要报恩么?什么年代了?还以身相许?」 「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徐晚津一字一字地说:「如果是为了报恩,那陈医生李姑娘黄院长,怎么算也应该排在你前面吧?」 成悦和心里乱成一片:「……可是我和你的差距太远了,一点也不登对……」 「什么不登对?」徐晚津急得抓住她的手:「你不是说过,只要感觉对了,条件什么的完全不重要吗?」 「这……」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徐晚津软语哀求:「求你了!」 看着徐晚津眼里一片挚诚,成悦和不得不败下阵来:「……那……就让我们试试吧!」 「万岁!」徐晚津高兴得忘了形,伸手便想把成悦和拥进怀里----但她的手根本够不到,很勉强才搂住她的腰。 成悦和的身体有点发僵,徐晚津不禁尷尬地放开手。 「晚了,送我回家吧!」成悦和悄悄别转脸。 「遵命!」 徐晚津把成悦和送到她家的大门口。 「晚安。」徐晚津想亲吻成悦和的前额,但又怕重蹈覆辙,只好放弃。 成悦和看见徐晚津的脸色,心里一软,主动在她的脸颊印下晚安吻。 徐晚津吃惊地掩着脸,成悦和看见她的呆相,不觉羞红了耳朵。 徐晚津却不肯放过她了,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徐晚津和成悦和正在热烈交往中。 ----徐晚津知道成悦和没什么恋爱经验,自己一定要多作主动。可恨的是,徐晚津自己的经验也不多,也一直是被追求的一方。对于追求女生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也是似懂非懂,只好整天上网找高人指点。 幸运的是,成悦和大方爽直,不会做作,不扮高深,总是坦坦白白把心里感觉告诉徐晚津----对徐晚津来说,这女友值一百分。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她们相恋三个月的纪念日。 徐晚津早订了烛光晚餐,准备了鲜花和礼物,打算和成悦和好好庆祝一下。 徐晚津接成悦和下班,正驶往餐厅途中,手提电话响起。 徐晚津按了免提键。 小露的声音传来:「徐晚津,你老友我二十五岁大寿,你也不来跟我喝杯酒,真叫人心淡!」 「对不起对不起!」徐晚津连忙道歉:「我今天真的没有空,过几天再替你补祝生日可好?」 「过几天?过几天我到法国唸设计课程,九个月后才回来。」 「这……」徐晚津很为难。 成悦和在一旁听得明白,跟徐晚津说:「你去参加生日会吧!不用管我,我们吃饭什时候也可以。」 徐晚津摇头:「今天我一定要陪着你。」 成悦和没奈何:「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徐晚津深自庆幸自己有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女友。 当徐晚津跟成悦和手牵手出现在大伙儿面前,眾人脸上也带着丝丝古怪的神色。 「晚津,不给我介绍一下新女友么?」 徐晚津听到这声音,马上皱起眉头,转过脸来瞪着小露。 「不关我的事,是她不请自来……」小露吶吶地说。 那漂亮婀娜的女郎向成悦和伸出手:「你好,我是艾美。」 「你好。」成悦和跟她握握手。「我是成悦和。」 「成小姐真有福相,对我这种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人来说,真是又羡慕又妒忌。」 「艾美小姐真会说笑。」成悦和微笑。 「不是说笑,以前晚津总是投诉我实在太瘦了,抱着怪硌人。」徐晚津低叱:「你乱说些什么?」 「我没有乱说。」艾美挑眉:「这里每一个人也知道,我们以前有多恩爱……」 徐晚津狠狠打断她的话:「你都说是以前了,现在我和你连普通朋友都不是,请你不要在我女友面前胡说八道!」 「我知道,你还是很生气。但没有爱,何来恨?你根本没有放下我,你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想气我……」 「即使你要气我,也应该找个好一点----居然是这种货色?这简直是侮辱我!」 「还是你想试试新口味?好吧!我很大方,就让你玩玩,玩厌了便赶紧回家。」 「你这疯子!」徐晚津气红了眼睛,推开她,拉着成悦和离去。 一路上,两人也没有说话,车厢内的气温迫近零度。 「你不要理会那疯子的疯言疯语!」徐晚津把车子停在路边,决定跟成悦和说清楚。「我对你很认真,要和你走一辈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和她,真是一对璧人。」成悦和轻声说。 「你听到我的说话么?」徐晚津摇着她的肩:「她是过去式,我和她绝无可能再走在一起了!」 「即使不是她,也应该是别的漂亮女郎,为什么是我?」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爱你的笑容、我爱你的个性,在我眼中,你是独一无二的天使。」 「我们走在一起,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徐晚津低吼:「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肯相信我?」 成悦和叹了口气:「回去吧!」 不管徐晚津如何信誓旦旦再三保証,成悦和心里还是很不安。 ----别人眼里的讶异和嘲笑,不绝在她脑海里回播----这么不登对的伴侣,简直叫人们眼球受罪…… 虽说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但徐晚津自己呢?她早晚也会厌倦姿色平庸的自己…… 成悦和觉得大家冷静一下比较好。 碰巧公司正物色人选到北京主持新企划,需时两个月。 成悦和递上申请书,很快便给批准了。 成悦和告诉徐晚津,自己要出差两个月,徐晚津也没有什么大反应。 成悦和来到北京,整整六十天,徐晚津音信全无。 成悦和纵然难过,却也松了一口气----徐晚津终于放弃了…… 成悦和回到香港,收到徐晚津的讯息:「明晚七时,老地方。」 成悦和心想,与其这样不明不白无疾而终,不若开心见诚交代清楚----始终再见亦是朋友。 成悦和依约来到餐厅。 侍应把成悦和带往预订的位置,成悦和瞥见那人浑圆的背影,跟侍应说:「那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弄错了别人的桌子?」 「今天只有一位徐小姐订位。」侍应说。 成悦和只好走过去。「这位小姐----」 那人听到成悦和的声音,站起来,面对着她:「两个月,增肥二十磅。我的营养师说,只要我坚持下去,150磅的目标指日可待----到时候,我会向你求婚,你会答应我么?」 成悦和泪眼迷濛,拚命点着头……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六 - 祖母 「这件事,我不想让祖母知道。」蒲茵蕘说。 傅思源看着自己一双手:「纸包不住火。」 「事在人为。」 傅思源牵牵嘴角----正确,事在人为,灯笼还不是人做出来的? 「横竖祖母在瑞士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早已不问世事,只要我们不到处宣扬,相信可以一直瞒着她。」 傅思源看了蒲茵蕘一眼----呵!两人通力合作瞒天过海?真亏她想得出来。 「如果----」蒲茵蕘的声音带着急切:「我们索性不公开事情,那就更加稳妥。」 不公开?这样子名存实亡,也太令人难堪了吧? 「真的不能让她知道,不能让她失望。」蒲茵蕘咬着唇:「毕竟,是她一力撮合我们的。」 那微微抖颤的声音透露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我知道这是难为你……」 傅思源连忙阻止她说下去。难为?祖母怎样待自己?「难为」这两个字,非但绝不能说,连想也绝对不能想。 「你答应吗?」 傅思源点点头----答应,为什么不?她是这样爱自己的祖母,心甘情愿为她牺牲良多。不见天日的不单是自己,暗自神伤的也不单是自己,两个人所承受的压力和委屈是完全对等的。 祖母----傅思源爱她。傅思源对她的感情,绝对不逊她的亲生孙女。傅思源同样愿意做任何事,换来她快快乐乐过每一天。 有什么比一个迟暮老人的心灵更脆弱?下一代的一点点不如意不妥当也会令她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要是给她知道了这件事,她怎会不伤心失望? 现在,她那爽朗的笑声只有在傅思源和蒲茵蕘承欢膝下的时候才会出现。她们越是表现得恩恩爱爱,她便越加满足和顺心,脸上那「人生若此,夫復何求?」的神色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在有生之年,她们不能多给她带来欢欣喜乐,还要她为这两个不肖女担烦苦恼?她们真是枉为人了! 是的,傅思源答应,她举脚赞成这提议。 ----谁说的?婚姻是两个人的事?结婚不是,离婚更加不是。 蒲茵蕘的眉头舒展开来。「你有什么条件吗?」 傅思源挑眉,心中有气----条件?什么条件?赡养费若干若干? 作为一个自尊心特强的人,傅思源觉得自己应该拂袖而去。但她回心一想,蒲茵蕘这种「金钱可以解决一切」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了,相处了这些日子,傅思源早已知道,她本性不坏,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不,我没有任何条件。」傅思源顿了一顿:「辞职信早准备好了,我打算在下星期一的董事会提出,三个月后,我便可以正式离开公司。」 「辞职?你要离开蒲氏?」蒲茵蕘彷彿大吃一惊:「为什么?」 傅思源抬眼看她----眼里没有嘲弄,嘴角也没有揶揄,她是真心要问为什么的…… 傅思源叹口气:「留下来有什么意思呢?蒲氏是蒲家的家传祖业,是祖母的一生心血。她的心愿,是希望可以让蒲氏一代一代承传下去----那时候,她把蒲氏交给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太太,是她半个孙女。」 「但现在一切已变得不一样了----离了婚,我便是一个外人,我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管理蒲氏?何必留下来自讨没趣?」 「不,你不能走!」 「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蒲茵蕘打断她的话:「祖母把蒲氏交给你,是因为你本身的才干和魄力。你跟了她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她----她做事一向对事不对人,你真的以为祖母会把偌大的祖业放在一个虚无飘渺的名份上?」 「这些年,」蒲茵蕘说:「我知道你不是一跤跌在青云里的。你加入蒲氏,由最低级的见习生做起,一步步、一步步地走上来。当中经歷过什么,旁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知道?」 傅思源看着她,心里满是诧异----眼前人真的是那不识世事的蒲家大小姐么? 「没意思?自讨没趣?这只是你的借口。」蒲茵蕘盯着她的眼睛:「真正的问题是你心里把哪些看得更重要----祖母?还是自尊?」 傅思源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她竟然明白。是的,就是这两个字,「自尊」。 什么是才华?什么是能干?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能够在短短十年间爬上这位置,还不是靠着后台硬? 一口咬定傅思源是弱智白痴低能儿,但偏偏吹托哄骗手段一流,把主子服侍得熨熨贴贴,于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用功,至少要比他们用功二、三十倍,要出色得让别人黯然无光。不能输,少胜也不可以,一定要大获全胜,把对手拋离得连影子也没有----只有这样,人们的嘴巴才可以勉强堵住。 多少次,傅思源痛定思痛,想趁着雄心壮志还没有磨光,离开蒲氏,出去闯一闯----能够打出一个名堂来固然好,即使不能,也胜过留在蒲氏受尽间气。 但祖母,她对傅思源的关怀爱护体恤栽培----她是最慈爱的母亲、最严格的老师,最贴心的知己。只要一想起她灌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对自己的期望,傅思源便不得不打消念头。 「请你留下来!」蒲茵蕘诚恳地说:「为了祖母。」 傅思源只得点点头。 两星期后,她们来到比利时。 ----三年前,她们在比利时结婚,现在离婚,也必须回到当地才可以办理手续。 两人在分居协议书上大笔一挥----半年之后,正式离婚,各不相干。 傅思源离开律师楼,神差鬼使地来到当年结婚的教堂。 ----那天,阳光普照,绿草如茵,天使般的蒲茵蕘带着笑,赤着足,向自己一步步走来----那瞬间,傅思源真心相信,她俩可以白头到老…… 一阵电话铃声把傅思源拉回现实。 「你在什么地方?」那是蒲茵蕘。 「我还在本市。」傅思源问:「发生什么事?」 「祖母要给我们惊喜,幸好朱看护偷偷通知我----她明晚七时抵港。」 傅思源呻吟了一下:「这老顽童!」 「最近的班机在两小时后起飞,你马上来机场,我们立刻回港。」 「好。」 傅思源赶往机场和蒲茵蕘会合。 「即使赶得及回港,也赶不及搬回大宅。」傅思源紧皱眉头:「要是给她知道我已经搬了出去,事情一定会给拆穿。」 「我已吩咐了王管家,给你买些衣饰用品,把睡房重新佈置成以前我们同住时的模样。」 傅思源想不到她设想得这么週到。 想了一下,傅思源说:「我们应该先夹口供,免得露出破碇。」 蒲茵蕘同意。 「你最近忙些什么?」 ----这是什么鬼问题?参加速配约会么?傅思源尷尬得想咬自己的舌头。 蒲茵蕘却认真地回答:「游水,早午晚各一次。」 「你不是不懂游水么?」傅思源很意外:「为什么突然爱上?」 「医生建议我多游水,对我的病情很有帮助。」 傅思源猛吃一惊:「医生?你没什么事吧?」 蒲茵蕘低声说:「雷诺氏病。」 「什么?」傅思源如中雷殛。 「我患了雷诺氏症,已经半年。」 傅思源急得抓住她的手臂:「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蒲茵蕘挣开她的手:「这事只对我重要,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 「你是我太太,你患了这么严重的病,怎么可以隐瞒我?」 「我没有瞒你。」蒲茵蕘牵牵嘴角:「梳妆檯上一直放满药瓶,是你选择视若无睹。」 傅思源全身的力气彷彿一下子被抽乾。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蒲茵蕘的神色很平和:「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更何况,我们已签了纸办离婚,我们很快便是陌路人。」 「可是,我答应过祖母,会好好照顾你。」 蒲茵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思源的指甲都陷进手心里:「要是我知道你患病,我绝对不会同意和你离婚。」 蒲茵蕘挑眉:「你是可怜我么?请把同情心留给其他有需要人士----我一点也不需要。」 傅思源狠狠咬着唇。 「好了,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蒲茵蕘说:「让我们好好休息,回到香港,便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应付祖母,绝不能露出马脚!」 傅思源深呼吸了几次,把汹涌的心绪强自压下去…… 蒲茵蕘睡熟了,整个人给毛毡严严密密地包裹着,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地方,看起来,就像一个春卷。 傅思源看着她孩子气的睡容,心里暗暗发痛。 这女郎,分明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她出生在大富之家,她漂亮迷人聪明率真,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女,可是,上天却没有真正善待她。 才八岁,父母已交通意外离世,只剩下她和祖母相依为命。 十九岁,她失恋,在疗养院住了两年。 二十三岁,勉强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女人。 二十六岁,患上雷诺氏症…… 突然,傅思源很痛恨自己。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没意思,却要受祖母的鼓励追求她? ----为什么明明清楚她心里从来没有放下前度,却厚着脸皮向她求婚? ----既然已立誓爱她疼她一辈子,为什么不能坚持下去? 她一个小女人,身染顽疾,无依无靠,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眼泪?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支持你、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了!」傅思源喃喃低语:「请你给我机会好吗?」 这时候,蒲茵蕘翻翻身,背着傅思源。 ----连在睡梦中也不愿意听到这么虚无飘渺的话吗? 傅思源握紧自己的拳头。 下了飞机,傅思源随蒲茵蕘直接回到蒲家大宅。 佣人看见她,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想是王管家早给她们上课了。 蒲茵蕘要回房休息,傅思源厚着脸皮跟上去。 「你睡客房吧!」蒲茵蕘说:「袓母一向睡得很早,她不会发现的。」「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同睡一房比较稳妥。」傅思源低声说:「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打地铺。」 「不能这么委屈你,同床便同床吧!」蒲茵蕘想了一下:「但事先声明,我睡眠一向质素不大好,可能会打扰你安眠。」 傅思源心里猛然一痛。「不要紧。」 晚上八时半,她们刚吃过晚饭,门铃响起。 傅思源和蒲茵蕘交换了眼色。 「惊喜?」 一头银丝,一脸笑意的老太太向着她们挤眉弄眼。 「祖母----」蒲茵蕘扑进她怀里:「我想死你了!」 「我的心肝宝贝,祖母也想死你了!」祖母深深亲吻她脸颊。 「怎么突然回来?医生批准了吗?别告诉我你是偷走的。」傅思源皱着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清楚,反对无效。」 「总是说扫兴话,真不懂讨人欢喜。」祖母放开蒲茵蕘,上前拥抱傅思源:「但即使这样,祖母还是很爱很爱你!」 傅思源心里一热,也伸手紧抱她。 乘了十多小时的长途飞机,不要说祖母是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年轻人如傅思源和蒲茵蕘,精神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但祖母就是拉着她们的手话家常。 她们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才把祖母哄回房间休息。 傅思源告诉蒲茵蕘,自己今晚会睡在书房里。 蒲茵蕘看了她一眼,不说什么。 傅思源做事从来不解释,现在却不想她误会。「我打算请两星期大假陪祖母,今晚要把工作预先安排好。」 「注意健康。」蒲茵蕘回房。 简单一句话,却叫傅思源心里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傅思源蒲茵蕘整天伴在祖母身边,陪她晨运吃茶探朋友看大戏游山玩水。 三个人睡饱吃、吃饱玩、玩饱睡,嘻嘻哈哈过每天。 傅思源这辈子从没这么逍遥自在过。 与其说傅思源和蒲茵蕘陪祖母,不如说祖母陪她们。 ----说起吃喝玩乐生活情趣,祖母比她们懂得更多。 在祖母面前,傅思源和蒲茵蕘很有默契地表现着恩爱甜蜜。 ----她们嘴里不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比起拍拖时,两人现在相处得更融洽愉快。 这是快乐假期的最后一天。 晚饭后,三人围坐在地毡上,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圈,傅思源胜,祖母负。傅思源问她可有听医生的话少吃朱古力。祖母不答,选择行猫步。 第二圈,蒲茵蕘胜,祖母负。蒲茵蕘问她今年可有偷偷滑雪。祖母不答,选择扮小狗撒尿。 祖母说傅思源和蒲茵蕘合力欺负她老人家,硬要她们回答她的问题,要不,便在她面前舌吻十分鐘。 「你问吧!」傅思源没奈何。 「你们是不是在闹离婚?」 她们给震住。 「不愿意回答吗?」祖母气定神间:「那舌吻吧!」 「……是的。」傅思源咬咬牙。 「因为不再爱对方了?」 她们对视了一眼,垂下头。 「不愿意回答吗?」祖母再接再励:「那舌吻吧!」 蒲茵蕘猛然抬起头,红着眼睛:「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和我结婚,纯粹是报答你知遇之恩。」 「胡说!」傅思源低吼:「我要报恩,自会努力工作,怎么会以身相许?我是真心爱你,才向你求婚。」 「真心爱我?」蒲茵蕘嘶声叫:「结婚三年,亲热不到二十次,你是帕拉图的信徒吗?」 「你真想知道原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不爱我,当然不愿意碰我!」 「我不愿意碰你,是因为----」傅思源猛一咬牙:「你在我们亲热时,口里唸着别人的名字!」 「……」蒲茵蕘一脸苍白。 「你从来没有爱上我,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不过是听祖母的吩咐。」 「我没有!你冤枉我!」蒲茵蕘尖叫:「是你自己外面有人,却把责任推在我身上。」 「好了。」祖母摆摆手,阻止她们吵下去。「思源,你说茵蕘唸着别人的名字,她唸的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你仔细想一想。」 「……不是米妮,便是安妮……」 「会是妮妮吗?」 「我真的记不清了!」傅思源抱着头:「总之不是思源,米妮安妮妮妮,又有什么分别?」 「要真是妮妮的话----」祖母说:「你便是误会了茵蕘。」 「误会?」 「妮妮是我们的家乡土话,是『爱你』的意思。」 傅思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茵蕘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祖母一字一字地说。 蒲茵蕘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 「你们对自己,对对方,完全没有信心----」祖母说:「你们总是觉得,对方并没有真正爱上自己,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全因为顺从我的意思。」 「这想法真是荒谬得令人发笑!时光倒流七十年吗?婚姻大事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明是你们自己两情相悦,却把我当借口。」 「两人相处出现了问题,第一时间不是想办法解决,却尽往向坏方向想。」 「要是你们对对方真的没一丝感觉,怎么可能拖得了三年?只怕三个月也拖不下去吧?」 「什么事也拿老人家来当挡箭牌,真真没出色!」 「我才懒得管你们!」祖母打着呵欠,走回睡房。「晚安。」 傅思源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茵蕘,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 蒲茵蕘一边哭一边大力擂着她的胸膛:「……不原谅不原谅,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七 - 领养 这天,郑于淇收到一个私讯----「我愿意领养你们。」 郑于淇怔住,想不到自己一时衝动之下发出的帖子真的有人回应。 ----就在半小时前,她用视像会议和老板吵了一顿,女儿在哭,小狗在叫,又值郑于淇生理期,她一个头大,索性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用手机发了一个帖子:「我二十七岁、女儿三岁、小狗五岁,一家三口求领养。」 事实上,郑于淇十分明白,像自己这种离了婚、有女儿的女同志,一向备受歧视----吃了男人的亏,便找个女人来当水泡,说不定那天不顺心,又回去找男人了…… 郑于淇百口莫辩。 ----郑于淇自小已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只是个性太懦弱,没勇气去承受家庭和社会压力,只好找个不大讨厌的男人嫁掉,算是完了家人朋友的期望。 孩子,倒是她的苦心经营。 ----郑于淇深爱孩子,觉得一个女人要孕育出自己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才算是真正完整的人生。 郑于淇还在坐月子,却发现丈夫在外面有人。她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吁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婚了。 丈夫抱着郑于淇的大腿求恕,她头也不回地抱着女儿离去。 家人不能理解郑于淇,对她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家人间的关係半冷不热。 虽然得不到家人支持,幸好郑于淇有份不错的工作----她是电脑程式设计员,可以留在家里工作,辛苦是辛苦了点,却总算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郑于淇还养了一头混种小狗,一家三口,相依为命。 转眼便过了三年。 女儿楠楠精灵,小狗嘻嘻活泼,郑于淇欣慰之馀,一颗芳心却也蠢蠢欲动起来。 ----郑于淇的要求不高,她只想找一个懂她疼她的人,当然,那人也一定要疼楠楠和嘻嘻。 郑于淇终于想起,今天是愚人节,看来对方也是开玩笑居多,便回覆:「除了三餐一宿,被领养者还要求关心爱护和尊重。」 对方回覆:「当然。」 郑于淇再写:「被领养者有权随时不提理由终止领养关係。」 「可以。」 「晚上六时半,蝴蝶谷道宠物公园。」 「好。」 郑于淇放下电话,便搂着楠楠和嘻嘻睡午觉。 郑于淇一觉醒来,已近黄昏,才想起自己约了人。 她认定了对方是开玩笑,当然不着急,施施然给楠楠换衣服,给嘻嘻系狗带,散步去。 刚踏入宠物公园,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郎迎上来。 那女郎微笑:「郑于淇吗?你好,我是贺立桓,那个打算领养你一家三口的人。」 郑于淇看着眼前人----她大约三十岁,五官端正,笑容明媚。 「你真可爱,叫什么名字?」贺立桓蹲下来跟楠楠打招呼,手心上放着一颗漂亮的糖果。「吃糖吗?」 楠楠老实不客气地拿着糖果,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姨姨!我是楠楠,三岁,唸k1了。」 贺立桓又变出了狗零食逗嘻嘻,嘻嘻热情地舐着她的手:「这小狗真乖,叫什么名字?」 「牠叫嘻嘻。」楠楠附在贺立桓耳边悄声说:「牠一点也不乖,总是吵着我做功课。」 「哦!」贺立桓抚着嘻嘻的头:「嘻嘻乖,不要调皮啊!」 郑于淇见贺立桓和两个小傢伙一见如故,不由有点纳闷:「喂!你不要随便给她们吃东西好吗?」 「对不起!」贺立桓站起来:「我看见她们很可爱,一时忍不住才……」 郑于淇大方地摆摆手:「算了!不怪你,她们的魅力就是大!」 贺立桓笑:「你的魅力也不少啊!」 郑于淇看她样子挺老实的,却原来也是口花的人。「愚人节快乐!」 贺立桓看牢她:「我从不说谎。」 郑于淇打着哈哈:「这便是一句谎话了。」 贺立桓无可奈何地笑笑。 郑于淇说:「你刚才说要领养我们,是开玩笑吧?」 「我是很认真的。」贺立桓说:「为表诚意,我愿意接受你任何条件。」 郑于淇抱着臂弯:「先不说条件,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领养我们?」 「我是一个工作狂,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懂。活了半辈子,回头一看,生命竟是这样苍白----我渴望拥有一个家、有伴侣、有孩子、有宠物……」 郑于淇打断她的话:「你响往家庭生活,却不想去努力经营,只想找现成的?天下间那有这种便宜事?」 「你发了帖子求领养,我觉得自己还算适合,便来试一试,当然,决定权在你手上。」 「你别看我们一家三口挺可爱的样子,其实我们刁蛮任性腌尖腥闷要求多多,你最好『停一停,想一想』。」 贺立桓点点头:「我想得很清楚了,我会尽全力对你们好,无论是生活上、精神上,你们都可以放心交给我。」 「天下间那有这种便宜事?」这一句,郑于淇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有你的许可,我绝对不会碰你一根头发,你大可以放心。」贺立桓提出保証。 郑于淇俏脸一红----这个她倒不担心,谁吃亏谁佔便宜,还说不定呢!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贺立桓问。 「就怕楠楠不喜欢……」 贺立桓弯下身来跟楠楠说:「楠楠,你先闭上眼睛,我有礼物送你呢!」 楠楠立刻闭上眼睛。 贺立桓打开身畔的行李箱,把一个有半个楠楠大小的毛公仔取出来。 「可以张开眼睛了。」 楠楠睁眼,看见那巨型比卡超,忍不住尖叫起来:「真是送我的?」 贺立桓笑着点头。 楠楠把毛公仔抱在怀里,甜甜地笑:「谢谢姨姨,姨姨最好了!楠楠最喜欢姨姨了!」还不忘奉送香吻一个。 贺立桓回头朝郑于淇眨眨眼。 郑于淇气结,想不到这小傢伙居然给一只毛公仔收买了。 「你利诱她,手段不光彩。」郑于淇咬着唇:「但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比卡超?」 贺立桓微笑:「你把家庭照上载到网上去,在照片里,楠楠不是抱着比卡超,便是穿着有它图案的衣服。」 郑于淇抿着嘴:「要是嘻嘻不喜欢,我也不会答……」 不待郑于淇说完,贺立桓又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红色小皮球,一边拋出去,一边叫喊:「嘻嘻,去!」 嘻嘻听她口令,一枝箭似的追过去,把皮球啣回来,放到贺立桓面前,尾巴摇个不停。 「嘻嘻乖!好孩子!」贺立桓轻抚嘻嘻的头,奖牠小零食,嘻嘻把她的手掌舔个没完。 「看来,嘻嘻也不反对。」贺立桓笑着说。 郑于淇想不到这小畜生也这么快便给俘虏过去。 「你先别高兴,至于我本人……」 「当然,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贺立桓从行李箱取出一个榴槤。「你最爱的『猫山皇』,请笑纳。」 「你怎么知道?」郑于淇大感意外。 「你在留言中提过。」 「你有留意我的帖子?」 贺立桓笑得很温柔:「其实,我留意你已经快一年,你在论坛上一共发了四百六十八个留言,我每一个也看了不少于三遍。」 郑于淇呆住----想不到,她是有心人。 「我打算和你们过日子,当然要对你们瞭解多一些。」贺立桓看着她的眼睛:「不足够的地方,你慢慢告诉我好吗?」 郑于淇给她的眼睛迷住,愣愣地点点头。 「我在家里煲了杏汁白肺,应该差不多了。」贺立桓说:「不如我们现在回去喝汤好吗?」 ----杏汁白肺?这是郑于淇的最爱呢!只是做起来太麻烦了,郑于淇一年也做不了三次。真想不到贺立桓还是一个厨艺高手,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可以抱着臂膀等着给餵食么?这就是传说中「天上跌下来的馅饼」吧? 就是这样,郑于淇一家三口给贺立桓拐回家去。 贺立桓的房子很宽敞,佈置简约明净,却略嫌少了些人气。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贺立桓问。 郑于淇说:「还不错,但可以加多一些顏色,太素净不好。」 「你想怎么改便怎么改。」贺立桓把一串锁匙交给她:「从今天起,你便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郑于淇迟迟疑疑的,却也接了过来。 「我们来喝汤。」 这汤的火候很足,郑于淇一口气喝了三碗。 「今天比较匆忙,没时间给你煮海鲜大餐,你张就一下,吃意大利粉好吗?」 郑于淇看着贺立桓,觉得她简直把自己当孩子哄,心里不禁温暖起来。「好。」 贺立桓没有忘记楠楠和嘻嘻,她给楠楠做了迷你汉堡饱,给嘻嘻准备了新鲜鸡柳。 晚饭后,贺立桓送她们回家。 「你明天有空么?」贺立桓问郑于淇:「我可以来找你们玩吗?」 「你不用上班吗?」郑于淇反问:「还说自己是工作狂?」 「我在学习『放下』。」贺立桓苦笑:「我自己开的小公司,一切已上了轨道,同事们工作全部自动波,有我没我也没什么分别。」「我的时间多得没地方打发呢!你就当做做好心收留我吧!」 郑于淇听她说得怪可怜的,只好答应。 郑于淇送走贺立桓,替楠楠洗了澡,哄她入睡。 躺在浴缸里,郑于淇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居然就这样给人领养了。 ----贺立桓的人看来还不错,但知人口面不知心,谁知道她肚子里有没有藏着坏水? ----但自己除了一女一狗,便身无长物了,她还可以贪图自己什么? ----不管这么多了,独自撑了这么久,现在难得找到一个坚实的肩膀,说什么也要靠一靠,好好休息一下。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郑于淇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门铃响。 郑于淇睁开眼睛,看看鐘,才六点半----究竟是那个讨厌鬼? 郑于淇挣扎着去看防盗眼。 ----贺立桓站在门外,两手挽着那装得满满的购物袋。 郑于淇只得打开门。「这么早过来干吗?」 贺立桓微笑:「吵醒你了?真对不起!我来给你们煮早餐。」 「我从来不吃早餐。」郑于淇说:「而楠楠只吃燕麦片。」 「我知道。」贺立桓柔声说:「但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最好能够改掉。」 郑于淇心里感动,脸上却不动声色:「要是不对胃口,我一定不会吃的。」 「有你喜欢的艇仔粥。」贺立桓眼睛里满是宠溺:「我们吃过早餐,便一起送楠楠上学。」 「好吧!」 楠楠起床,看见贺立桓,兴奋得扑上去亲了她一口。 郑于淇妒忌极了。 两人把楠楠送到学校。 贺立桓看见天气很好,便提议去海滩游泳。 郑于淇瞇着眼睛同意了。 郑于淇喜欢游水,水性却不好,从来不敢游到浮台。 贺立桓鼓励她,说自己会一直在她身边,还夸张地说以生命保証,一定让她平安无事。 郑于淇心里踏实,竟拼着一口气游到浮台上。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天地间彷彿只剩下她们两人。 贺立桓体贴地替郑于淇整理着额前的湿发。 郑于淇神差鬼使地主动吻上去---- 贺立桓避开了。 「你----」郑于淇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愿意我亲你?」 贺立桓轻声说:「我对你有非份之想,你还来亲近我,我不能保証自己不做出一些禽兽的事情来。」 这傻话比甜言蜜语更具杀伤力----郑于淇咬唇一笑,闭上眼睛,偎贴在贺立桓怀里。 ----贺立桓再不明白,她便是木头做的了。 她们交缠着,热吻起来…… 郑于淇一辈子没这么疯狂过。 过了两天,郑于淇楠楠嘻嘻搬到贺立桓的家里。 贺立桓说她们太瘦了,每天亲自下厨,做些有营养又好吃的东西给她们吃,一心一意养胖她们。 贺立桓又怕她们光吃不动不健康,不惜威迫利诱,一家大小清早游水,黄昏打羽毛球,晚上散步。 贺立桓把楠楠宠到天上去,不单有求必应,还陪她做功课玩游戏说故事,甚至洗澡睡觉都黏在一起。 ----郑于淇吃醋了,却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吃贺立桓的醋,还是吃楠楠的醋。 郑于淇还会故意耍些小脾气,把贺立桓折腾得不亦乐乎。 贺立桓总是无限量地包容忍让,郑于淇称得上万事如意。 但快乐背后,郑于淇却不禁患得患失起来----这是梦吧?会有醒来的一天吗? 这天,一个漂亮娇嬈的女郎找上门。 郑于淇告诉她贺立桓出去了,不在家。 「我是来找你的。」女郎说:「我是希莉,立桓的女伴。」 「立桓跟我提过你。」郑于淇抱着两臂:「你只是她的前度,来这里有什么贵干?」 「我来告诉你,我马上便要和立桓復合了,你识相的便立刻搬走,免得大家难看。」 「马上?即是还没有吧!」郑于淇不客气:「等你们真正復合了再来赶我不迟。」 「你立定主意缠死她?」希莉挑眉:「你以为她留你在身边是爱你?别做梦了!她爱的是小孩子,是小宠物,她爱一个家的感觉。」 「以前我年轻不识想,才给你乘虚而入。我现在都想明白了,她要孩子我便给她生孩子,她要宠物,我便给她养宠物,我会给她一个完美的家。」 「你已经完成歷史任务了,赶快光荣引退吧!」 「你这些话不要跟我说,你去跟她说好了。」郑于淇输人不输阵:「我是她请进来的,要走,也要她亲自送我走。」 「你的脸皮真厚!」 「你再不走,我便报警告你擅闯民居。」 希莉悻悻离去。 郑于淇关上大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脑里乱成一片。 ----希莉年轻貌美,又肯为她生孩子养宠物,自己拿什么跟她斗? ----即使贺立桓不跟希莉復合,只要她一旦厌倦了,也会把她们弃养吧? ----不,自己怎能任人摆佈呢?挣口气,离开她吧! 想到便做,郑于淇可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马上进房收拾行李。 「发生了什么事?」贺立桓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郑于淇头也不回:「我决定终止我们之间的领养关係,我今天就走。」 「为什么?」贺立桓扶着郑于淇的肩,强把她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我做错了什么?」 「我们一早说好----被领养者有权随时不提理由终止领养关係。」郑于淇倔强地说:「你快放开我!」 贺立桓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郑于淇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拉着楠楠和嘻嘻离去。 楠楠不断在哭、嘻嘻不断在吠,现场一片混乱。 「她们不想走。」贺立桓把楠楠抱在怀里安慰:「你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 「现在不走,难道等别人来赶吗?」郑于淇红着眼睛低吼。 「谁来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希莉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郑于淇呜咽:「你们会復合,她会为你生孩子养宠物,你会有自己的家,再也不必领养我们了。」 「希莉?我和她早在两年前已断得乾乾净净,永远没有復合的可能!」贺立桓放下楠楠,拉着郑于淇的手臂:「我有你们已经心满意足……」 郑于淇挣开她:「『你们』是指楠楠和嘻嘻吧?我在你心中根本可有可无!」 「从来只有『爱屋及乌』,没听说过『爱乌及屋』的。」贺立桓大力把她拥进怀里:「我爱楠楠爱嘻嘻,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我爱你!」 「骗谁呢?」郑于淇大力挣扎:「我才不相信!」 「这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贺立桓从口袋里掏出小绒盒,打开,里面是一隻璀璨夺目的鑽石戒指。「你要终止领养关係我没意见,但必须和我展开另一种关係……」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页(),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八 - 燕歌 幽幽明月悄悄攀上柳梢头。 一名素衣少女独自佇立小湖边,凝神细想。 在月色映照下,只见少女眉目如画,气质高雅,宛似花神降世。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终霄?」 少女闻声回头,赫然发现一位蓝衣少年已悄然掩至身后,嘴角一抹浅笑如水般轻柔。 「如烟,这小剑湖风景虽好,但夜寒露重,你在这里赏月,要多穿衣服才好。」蓝衣少年把披风轻轻披在洛如烟香肩上。 洛如烟只觉两颊一阵火烫,连忙闪身避开。 「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要见外么?」蓝衣少年微微一笑。 洛如烟的俏脸更红得像柿子:「……如烟不觉冷,有劳费心了。」 「应该的。」蓝衣少年说:「我有点小玩意要送你呢----看看可喜欢?」蓝衣少年慇慇捧上了一方素巾,上面儘是十数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草蝴蝶。 「谢谢你,燕歌----」 蓝衣少年嘴角笑意剎那间凝住:「你这么快便看穿了?」 洛如烟注视着眼前人:「不管你与鹤鸣有多相像,也骗不了如烟的眼睛。」 「为什么?」蓝衣少年随手扯掉头巾,放下一把如云秀发:「连爹爹、大哥、二哥也看不穿,为什么你不消半刻便识破?」蓝衣少年赫然却是一位女红妆。 洛如烟幽幽地看她一眼,垂下头,不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骗你的,我只是……」 「如烟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洛如烟轻轻地说。 古燕歌眼见这多情红袖凄苦之意随月色流泻一地,心里也像是压满了铅:「只要你再忍耐些日子,待三哥练成昊天剑法,他便会出关了,到时候,你们便可以……」 洛如烟低声说:「学海无涯呢!」 古燕歌一时间也无言----悠然山庄身为武林泰斗已近百年,爹爹对三位哥哥管教极其严厉,自他们懂事开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只有打坐练剑习轻功。哥哥们也不负爹爹祈盼,全在弱冠之年便躋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为悠然山庄赢得无数荣耀与尊崇。 无论任何事也要付出代价,像三哥古鹤鸣,为了专心练剑,把未婚妻洛如烟冷落了一次又一次,令她伤心失望,对这两口子的感情终难免留下阴影。 幸好古燕歌是女儿家,不用为悠然山庄的名声揹重担。虽然爹爹也规定她必须习文练武做女红,但她马马虎虎便应付过去,腾出时间来四处游玩。 「三哥人虽在『刻剑居』,但他的心却无时无刻也在想念你----要知道我与他一胎孪生,自小心意相通,他的心事怎么瞒得过我?」 「小丫头……怎么总是一口油腔滑调呢?」甜言蜜语纵是出自古燕歌之口,也不禁教洛如烟心如小鹿乱跳。 「燕歌眼中也只有你这位三嫂嫂,要是鹤鸣薄倖,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洛如烟羞得满脸通红,啐了她一口:「你别胡说八道,谁是你的三……嗯……」 古燕歌心下大乐,调皮心性止也止不住:「你就是三嫂嫂,燕歌的三嫂嫂。」她一个筋斗便翻到树干上,向着洛如烟扮鬼脸。 「你……你……」洛如烟猛一蹬足,娇躯便恍如流星般往树上射去。 洛家堡的独门轻功『流星幻影』传诵武林,与悠然山庄的『踏雪无痕』齐名,古燕歌只觉眼前一花,已失去洛如烟身影。 古燕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连忙施展轻功,险险逃开。 两人在树林间穿插无定,追来避去,娇呼笑声在林间回盪着…… 最后,古燕歌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燕歌认输了,洛女侠好高明的轻功!」 「你……」洛如烟料不到这古燕歌说停便停,只得硬生生把去势止住,险险没一头栽进她怀里。「……你……你总是欺负人家。」 「我怎么捨得欺负你?」古燕歌笑着把手帕递过去。 洛如烟不接,逕自坐到树荫下。 「别生气,让我给你吹奏一曲,算是赔罪吧!」 古燕歌在洛如烟身畔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管白玉笛,放到嘴边吹奏起来。 只听那笛声悠扬清婉,和着虫鸣风声,在茫茫天地中,隐隐然像蚕丝般盘绕耳际心上,洛如烟不由醉倒了。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我从没听过?」一曲既罢,洛如烟似梦初醒。 「这是我刚想出来的新曲儿,唤作『烟云曲』,怎么了?能否入洛大小姐法耳?」 「『烟云曲』?」洛如烟明眸内全是问号:「你既然精通音律,怎么在半年前的『妍艺大会』时,却在第二轮的比试中给淘汰出来?」 古燕歌耸耸肩:「那大赛年年如是,教人气闷极了!」 「你是故意输掉的?」洛如烟吃了一惊:「你怎么不好好把握机会,提高自己在『群芳谱』上的排名?」 「燕歌的排名刚进头二十位,爹爹勉勉强强的,也没多教训----我当然乐得省气力了。」 「但当今武林,人人奋发自励,矢志争取『英杰榜』、『群芳谱』的排名,你却……」 「『人生如雾亦如电』,我只想把宝贵的光阴花在更有趣的地方而已。」 「『人生如雾亦如电』……」洛如烟唸着这句彿家语,神色不禁一黯。 古燕歌看在眼里,只得暗骂自己混账,好不容易才让洛如烟稍忘哀思,竟又在三言两语间把她再推到愁绪当中。 「如烟,不如我们回去吃夜宵吧!」古燕歌脑子转了又转:「我刚才做了桂花汤圆,你一定要嚐嚐。」 洛如烟深知古燕歌为了自己总是花尽心思,心里着实感激,也就强自奋起精神来:「好吧!」 她们吃了夜宵,古燕歌送洛如烟回房后,便独自前往山庄后山的『刻剑居』。 刻剑居其实只是一列石室,是悠然山庄弟子闭关修练的地方。 古燕歌打开石门,甫入石室,削骨寒气立刻袭人而来,眼前一花,身子已被困于重重剑网中。 她不退反进,踏着「踏雪无痕」,灵蛇似的在剑网中游走,剑影漫漫,竟未能沾上她半分衣袖。「三哥----」 一个与古燕歌相貌身段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瞬间收剑撤招,颓然跌坐石榻上。 「这第四式『天罗地网』练来练去也练不好,我真没用!」古鹤鸣满脸苦恼地说。 「这一招连二哥也未练成,你又何必操之过急?」 「单这剑式我已练了近三个月,再这样下去,我要到什么时候才练成八式昊天剑法?」 「练剑练剑,你脑子便只有练剑两个字?」古燕歌一时间气上心头:「洛如烟巴巴到来悠然山庄,表面上是为爷爷祝寿,说穿了还不是想见你一面?你却一天到晚躲在这里练剑,也不跟她说几句体己话,可知她有多难受?」 「你不是已代我去陪她了么?」 「她第一眼便看穿了。」古燕歌没好气:「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把她当傻瓜?三哥,你别托大,虽然你俩有婚约在身,但如烟艷压武林,裙下追逐之臣不知凡几,你再不当心,要是给其他人乘虚而入,抢去了好妻子可不要在我眼前哭!」 「我……」古鹤鸣一向拙于辞令,吃小妹一顿抢白,只急得俊脸通红。 「人是生的,剑是死的,剑法你可以练上一辈子,但人一去,我看你到什么地方找回一个洛如烟?」 「你暂时休息一下,跟如烟到外面玩上半天----你心里念着她,当然练来练去也练不好了。」 「但我正在闭关,怎能擅离刻剑居?要给爹爹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古鹤鸣垂下头。 「不给他知道便成----我代你在这里练剑好了。」 「你是吃了豹子胆,要是给爹爹发觉……」 「他不会知道的。不是我取笑爹爹,他那双眼睛可不及如烟厉害,何况他隔着窗儿,一定看不出来。」 第二天,古燕歌清早便到刻剑居顶包。 果然,爹爹几乎每隔两个时辰便隔窗巡察进度。 幸而这双龙凤胎真的形神俱似,加上他万料不到他俩居然这样大胆妄为,所以无惊无险,一天便翩然过去。 古鹤鸣乘夜偷回刻剑居。「可有给爹爹看穿?」 「给看穿了,我还能站在这里么?」古燕歌挤挤眼:「你今天玩得可高兴?」 古鹤鸣点点头。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古鹤鸣脸一红:「别问了,好不好?」 古燕歌知道三哥脸皮嫩,也不再追问。她伸伸懒腰:「练了整天剑,快要给闷死!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已耽误了整天的功夫,我想……」 「你这人一天不练剑,手便发痒,我才懒得管你!」 古燕歌功成身退,回房沐浴更衣。 古燕歌正要就寝,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喔喔喔----」 她开门一看,却是雪衣翩翩的洛如烟。 「燕歌,如烟可有打扰你安寝?」 「没有没有。」古燕歌把洛如烟迎入房内。「找我有事么?」 洛如烟看了她一眼,却又垂下眼睛。「整天不见你,你到什么地方了?」 「我?」古燕歌揉揉手心:「我到山上打猎,可惜运气不好,什么也猎不到。」 洛如烟轻叹:「你不用骗如烟了。」 「我……」古燕歌一时语窒。 「鹤鸣今天陪了我一整天,如烟知道,一定是你假扮鹤鸣,代他在刻剑居练剑。」 古燕歌一怔:「洛姑娘冰雪聪明,古某佩服佩服!」 「悠然山庄门规森严,要是给古伯伯发现了,定不饶你,你又何必为我冒险?」 「只要你们高兴便好。」古燕歌嘴角笑容暖如旭日。 洛如烟忽然别转面----她怎么可以告诉古燕歌,自己日盼夜盼,渴想与鹤鸣见面,但当两人相聚,那感觉却彷彿比不上思念般强烈,甚至还有几分陌生的客套?这真教人心里不安。 「如烟,」古燕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有心事么?是不是三哥这愣小子惹你生气了?」 「没……没有。」洛如烟惊醒过来。 「三哥正是板板老实头,怎么晓得女儿家心事?你心里要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好了,我一向有双好耳朵。」 听得古燕歌一番熨贴体己话,洛如烟只觉心绪更是似丝还乱:「……如烟还是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必了。」洛如烟逃也似的离开古燕歌房间。 悠然山庄老庄主古震霆七十大寿,大宴武林同道。吉日渐近,古鹤鸣也受命出关。有古鹤鸣照料洛如烟,古燕歌便放心了,全力为宴客诸事忙得不可开交。 山庄上下张灯结彩,到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当然是那身份尊贵、绝色倾城的雅芙郡主。古老庄主特别叮嘱古燕歌,要尽心照顾这位镇国王爷的掌上明珠,不可有丝毫怠慢。 于是,往后数天,古燕歌总伴在雅芙郡主身前身后。 这夜,古燕歌把雅芙郡主带到小山岗观星。 「真漂亮!」雅芙郡主细细欣赏着这满空繁星:「什么珍珠宝石都比不上。」 「世人总是营营役役,但原来最美丽的东西早在眼前了。」古燕歌轻叹。 雅芙郡主看牢身畔伊人:「怎么你年纪轻轻,对世情却有着这么深刻的感受?」 古燕歌微笑:「拾人牙慧罢了。」 忽然一阵晚风吹来,雅芙郡主春衫单薄,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边风大呢!」古燕歌把身子移过去挡在她身前,把她的一双素手握在手里揉:「有没有暖一点?」 「咳咳……」 古燕歌闻声回头,「三哥、如烟,这么巧?」 「是,趁着好月色与如烟四处逛逛,想不到会碰上你和郡主,不打扰你们吧?」鹤鸣说。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古燕歌说:「来,这边坐,我带了两罈好酒呢!快来尝尝!」 古燕歌把酒杯斟满:「『人生不作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我们可不要作呆子才好!」 才浅酌了两杯,洛如烟便拉着古鹤鸣告辞了。 古燕歌和雅芙郡主一直逗留到初更,尽兴而归。 古燕歌把郡主送回厢房,经过洛如烟的房间,看见灯影透窗,想了想,便伸手敲门。 「如烟,我是燕歌,可以进来么?」 房门是开了,但洛如烟却没有请古燕歌进房的意思:「夜已深,如无要紧事,不若留待明天再说。」 「……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瞥见古燕歌俏脸上儘是失望,洛如烟芳心不禁一软,但还是口硬:「有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也好,我们也有好几天没说上三句话,莫不是三哥出了关,燕歌就成了间人?」 「现在雅芙郡主来了,你身负照料重责呢!怎么会是间人?」 「郡主虽是贵族千金,但一点也不挑剔,待人也没架子,我伴在她身旁,也说不上什么重责不重责。」 「你就是有空,也要为她编『咏芙曲』吧?」不知怎的,酸话儿衝口而出,要止也止不住。 「你怎么猜得到的?曲儿是编过了,可是总不满意,要知道郡主非比寻常,可不能马虎了事。」古燕歌理所当然地说。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了---- 「……」洛如烟闷声不响,气氛煞是沉鬱。 「如烟,你不是吃郡主的醋吧?」古燕歌忽然说。 洛如烟猛吃一惊:「你…你胡说些什么?」 古燕歌皱着眉头:「你和郡主也是人间少见的绝色美人,正是一时瑜亮,难分高下。你担心三哥被她艷色所迷,也不是没道理。不过我早警告过三哥,他也誓神劈愿绝不移情,你大可放心。」 看着古燕歌眼内一片明澄,洛如烟只觉心头满是说不出的苦涩。 「如烟,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 「你待如烟这么好,全是看在鹤鸣脸上吧?」 古燕歌一怔:「为什么这样说?」 「如烟知道你与鹤鸣感情最深,待我好不过是爱屋及乌……」 「如烟----」古燕歌趋上前,扶着她的香肩,柔声道:「在燕歌心里,你的地位绝对无人可替!」 这话犹如盟心矢誓,直教洛如烟芳心慄动。 「不管洛家堡在武林多显赫,不管你在群芳谱排名几何,不管你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亲娘,也不管你将来变老变丑,只要你还是洛如烟,便足够了。」 洛如烟心里的最后一道围墙轰然塌下---- 「燕歌,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辈子守在一起。」 古燕歌彷被五雷轰中。 「我一早已知道,三年前救我的,根本不是鹤鸣。」 「爹爹当年许诺,说谁能把我从那恶贼手中救回来,便将我许配给他----所以,我要嫁的人,应该是你。」 古燕歌的指尖颤抖起来。 「你救了我后,把我留在山洞内,鹤鸣只是碰巧找到那山洞吧----虽然我当时一直迷迷糊糊,但那怀抱那气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我一直告诉自己,嫁给鹤鸣也罢,他是男子,是世人眼中的良人。」洛如烟轻声说:「但每当我想起,你的温柔你的笑容终会交给别人时,我的心便像是给刀割一般难受……」 「女子相恋,为世不容,受人唾弃。」洛如烟的微笑里,苦中带甜:「但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如烟至死不悔!」 古燕歌的眼泪成串落下:「这句话,我等了好久……」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三十九 - 云岫 羿若夕为杭州首屈一指的花魁,艷名四播,多少公子哥儿不惜倾家求见,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听说她不爱财,只慕才,总是摆下哑谜阵让人伤脑筋,这到底是高雅脱俗,还是巧施妙计自抬身价? 这天,正是题间阁每三月一次的「花月佳期」。 偌大的花厅内,不见倚红偎绿,不见猜拳闹酒,只见近百名寻芳客全都乖乖端在椅子上,脸上全是企盼和焦虑。 正横樑上垂下一幅十尺来长的锦缎,上面写着斗大的二字「虫二」。 「各位公子,谁人可以猜到锦缎上两字含意,若夕姑娘便会设宴款待。」侍女春音清脆俐落地说,大厅内不由一阵骚动。「限时一炷香。」 花客们为了一亲香泽,全都陷入苦思当中。他们有的低首沉吟,有的皱眉踱步,有的搔破头儿,外人不知,还以为去错了科举试场。 「这『虫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也想不出来,你是秀才还是蠢材?」一位锦衣大爷轻叱身旁师爷。「又说自己学富五车,吹牛吹得比天还大,告诉你,要是今夜让金元那匹夫拔了头筹,我定把你拋到西湖活活浸死!」 「钱爷,这哑谜恁地古怪,这二字拼在一起,一点意思也没有,莫不成是若夕姑娘故意刁难?」 「我不管!总之若夕这妮儿我志在必得,要是这谜儿给别人猜中,你便买定棺材吧!」 「是是。」那师爷脸色发青,额上全是泠汗。 ----这滑稽可怜相,只教身旁的小廝曲云岫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虫二,虫二,虫二,这是什么意思?是猜诗猜词还是猜字猜物?这样茫无边际的教人如何猜想?」 「吃花酒也要动脑筋?欢场不是以金钱掛帅么?是这些人附庸风雅?还是吃饱饭没事找事?」 「大好男儿不思进取,只顾寄情风月,风月二字,真是误尽苍生……」 「等等,什么?风月?」驀地,曲云岫脑里灵光一闪。 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曲云岫脸上不自觉泛着微笑。 「小子,你笑什么?」那钱爷的眼睛倒厉害。 「没什么。」曲云岫连忙否认。 钱爷挑眉:「你知道谜底吧?快告诉我!」 「钱爷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当然不知道。」曲云岫猛吓一跳。 「不,你肯定知道。告诉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白花花的银子,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钱爷,我真的不知道。」 「五百两。」 「钱爷……」 「一千两。」 「我实在不……」 「五千两。」钱爷沉声说:「小子,这些银子足够你花一辈子了,别不识抬举!」 ----这真是一个曲云岫连做梦也没有想过的大数目,自己每月的工钱只是四两三钱二,认真算算,要赚上一百年…… 看到曲云岫沉吟,钱爷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把一大叠银票掏出来,硬塞在曲云岫手上:「小子,这是五千两银票,丰记钱庄,全国通行。」 「但钱爷,」曲云岫很犹疑:「我只是猜想而已,也不知对不对……」 「你先说出来,猜对了赏你五千两,不对也给你五十两,我钱可通不会叫你白花脑筋的。」 曲云岫也实在佩服他的鍥而不捨。这钱可通虽是其貌不扬,但总算豪爽利落;自己虽是猜着谜题,但总不能站出来说答案吧?要是不说出来,又怎能証实是否猜中,猜谜不揭,只怕自己今夜无法安眠了…… 终于,曲云岫在钱可通耳边低语几句---- 「哈哈哈!若夕姑娘这谜儿到底叫钱某猜着了!」钱可通声如洪鐘,震动了花厅内所有人。 「钱爷,请。」春音说。 「虫二两字,并未成形,两者皆缺边,若把二字加边,便成风月,那意思即是----风月无边,无边风月。若夕姑娘,钱某可猜对了?」 花厅内一时成了死寂,大伙儿屏息静气,只待羿若夕姑娘亲揭谜底,便知道今夜花落谁家。 「钱爷高智,若夕受教了。」小楼上传来羿若夕婉约如诗的声音。 眾人轰然叹喟,这答案刁鑽古怪,真是闻所未闻。同时,大家也知道那钱可通虽然富甲一方,但胸无点墨,这谜题绝对是请枪猜破的。俗语说,钱可通神,他爹娘果真没取错名字。 就在种种不甘、妒忌、气愤、感慨的目光注视下,钱可通踌躇满志地给春音请进小楼。 曲云岫猜中谜题,还赚了巨额银两,但银票却突然变得很重很重,犹如铅铁般,重甸甸地压在她的胸怀上。 ----曲云岫曲云岫,你真是财迷心窍,居然为了银两,亲手把鲜花插在牛粪上…… 禁不住内心的忐忑不安,曲云岫不由自主地走到小楼旁边的竹林里,踟躕徘徊起来。 三更鼓响,小楼上华灯骤灭,却未见钱可通下楼,他,果然在羿若夕香闺里留宿。 ----若夕姑娘可以为一千个理由委身于钱可通,但如果只为了自己一时贪念和好胜而受到糟塌,曲云岫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和所有人一样,曲云岫把满腔抑愤发洩在毫不相关的花草树木上,把竹子上弄得「啪啪」作响。 「竹子开罪你了?为什么拿来出气?」背后驀地传来了一把熟识的声音。 曲云岫全身一僵。 半响,她回头:「姑……姑娘。」 这正是翩翩若仙的羿若夕。 「云岫打扰姑娘安寝了?对不起!」曲云岫吶吶地说。 「若夕见今夜月色还好,便出来散步了,想不到遇上你。」 「姑娘……不是款待钱爷么?怎么会……」 「钱爷喝醉了,正在休息。」羿若夕忽然加了一句:「小楼另有专人侍枕。」 像是被揭被了心底秘密,曲云岫窘得连耳根儿也红透了。 「对……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也不知为什么,曲云岫只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隐瞒下去:「云岫该死,一时贪心,为了银两作钱爷的枪手,实在对不起姑娘。」 「风月无边,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曲云岫点点头。 「普天之下,猜中这谜题的,还不出十人。」羿若夕看牢她:「你真的很聪明!」 「只是乱猜乱撞而已。」曲云岫把那一大叠银票从怀里掏出来:「这些银票是钱爷给我的,请姑娘处置吧!」 「这是你的酬金,若夕怎么可以收下?」 「云岫也不能收,否则,我一辈子也不能抬起头做人了。」曲云岫认真地说。 「既然如此,」羿若夕说:「我们把银票交给慈幼堂吧!那里专门收留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些银票可以让很多孩子受惠。」 「好极!」曲云岫很高兴:「银票就拜托姑娘转交了。」 「你不会后悔么?」 「绝不后悔!」 羿若夕看着眼前人,心里十分诧异,想不到他落泊潦倒,寄身题间阁当小廝,却视钱财如粪土。这样磊落无私的胸襟,绝对不是寻常人可拥有。 她伸手接过银票:「你既然猜中谜题,若夕应该遵守诺言,设宴款待。」 「只要姑娘不见怪,云岫便心满意足,不敢再打扰姑娘。」曲云岫很不好意思。 「这是若夕小小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辞。」羿若夕轻轻地说。 「……云岫恭敬不如从命。」 羿若夕领着曲云岫穿过竹林,来到另一座小楼。 春音俐落地安排了满桌佳餚美酒,然后退出去。 「云岫高智,已叫人讚叹,想不到还慈悲为怀,实在难得,若夕先敬云岫一杯。」羿若夕慇慇奉盏。 「姑娘过奖了,云岫愧不敢当!」曲云岫面对着醇酒美人,只觉坐立不安。 「今夜我们煮酒谈风月。」羿若夕说:「不要姑娘长姑娘短了,你唤我若夕便是。」 「不,主僕有别,其实云岫与姑娘同桌,已是僭越。」曲云岫站起来。「我还是出去了。」 「云岫----」羿若夕脸色徒然一变:「你是否不屑与若夕交往,怕被这青楼女子玷辱了名声?」 曲云岫不由一怔,烟花女子心底里的自卑根深蒂固,连名满江南的花魁也不例外,真教人唏嘘。 曲云岫心里不禁泛满怜惜。 「我不是这意思。」曲云岫低声说:「对不起,是云岫不好,云岫自罚三杯,向若夕姐姐陪罪吧!」曲云岫一口气乾了三杯酒。 羿若夕终于展露了笑靨。 琴棋诗画书酒花,羿若夕在各方面也有极高造诣。却怎样也想不到,身为小廝的曲云岫竟也能应对自如。 两人言笑晏晏,惺惺相识,竟有相逢恨晚之感。 羿若夕不断向曲云岫劝酒,自己也是乾杯连连。 终于,羿若夕醉倒了,伏在桌上。 「若夕姐姐,你怎么了?」曲云岫走过去,轻碰她的香肩,只听得她喃喃地说着梦囈儿。 「春音,春音---」曲云岫呼唤了好半天,也不见来人。 曲云岫只得扶起羿若夕,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半拥半抱地把她送到软榻上。 触手处,尽是温软和腻滑,缕缕幽香直沁入心脾,竟教曲云岫也不禁魂飞魄荡起来…… 曲云岫好不容易才把羿若夕安顿妥当,然后退出小楼。 羿若夕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曲云岫背影消失----想不到连诈醉这下三槛的手段也使出来,这俏郎君居然浑然不解风情----他究是君子还是莽夫? 曲云岫不是君子,也不是莽夫,能在美色当前而不动心,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 半年前,曲云岫拜别师门,女扮男装,下山游歷。 她途经一个小镇,正值当地旱灾,便把盘川都施捨出去。曲云岫身无分文,只好暂时在题间阁打工。 当羿若夕知晓曲云岫懂武功后,便跟老鴇说,把曲云岫调作自己的私人护卫。 曲云岫跟羿若夕不单谈风月,还会一同到贫民区,照料那些老弱孤苦。 两人年纪相彷,志趣相投,感情也在就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了…… 曲云岫暗自苦恼,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羿若夕,自己是女儿身这事实。 ----曲云岫害怕坦白后,羿若夕会生气,不再理会自己;隐瞒下去吧,良心又受到责备。 而且,曲云岫发觉自己对羿若夕,多了一些心思----刚一分别,心里已想着她。 曲云岫纵不识人事,也知道这是极不寻常。她不知所措,开始躲避着羿若夕。 羿若夕很快便察觉到曲云岫的异常,还以为她是生病了,或是遇到什么心烦事,很着紧地探问。 看着羿若夕一脸关切,曲云岫终于忍不住:「若夕姐姐,我……我其实是……其实是……女子。」 羿若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若夕姐姐----」曲云岫情急,一步踏上前去。 羿若夕连连后退了几步。 曲云岫红着眼睛:「若夕姐姐,我绝对不是存心瞒骗你,请你原谅我吧!」 「……我……没有怪你,只是一时之间……」 曲云岫轻声说:「……云岫虽是女子,但爱慕痛惜你之心,绝不输世间任何一位男儿。」 羿若夕心绪似絮还乱,却也硬生生压抑下去:「……若是云岫不嫌,我俩可以结为金兰姐妹,彼此扶持。」 曲云岫脸色惨白。「谨遵若夕姐姐意思。」 这夜之后,两人虽仍是朝夕相对,但一道壁垒明显轰立在两者之间。 曲云岫很难过,也知道羿若夕心存芥蒂,左右思量,终于忍痛向羿若夕请辞。 羿若夕淡然跟曲云岫道别。 目送着曲云岫背影渐渐远去,羿若夕眼角的泪珠终于徐徐滑落。 ----羿若夕对曲云岫岂会毫无情意?但女女相恋,离经叛道,像曲云岫这么优秀的女子,即使不找一个好男儿负托终身,也应在江湖扬名立万,自己又怎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任由明珠蒙尘? 自此,曲云岫在江湖闯荡,持剑卫道。不出三年,已是誉满江湖的少年英豪,人称「清风剑客」。 羿若夕一直有留意曲云岫的消息,知道她的发展如日方中,心里十分欣慰。 羿若夕早在曲云岫离开的时候,已为自己赎了身,却依然留在题间阁里。她挑选客人更为严苛,但花魁之名,始终不坠。 同样地,曲云岫也一直关注羿若夕的近况,每三、两个月,便寄来书信问候。 两人也以为,这样子君子之交,会一辈子维持下去…… ********************************************************** 杭州最近出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採花狂徒。他不单玷辱妇女,还会在受害人前额刻上「卍」形记号,受害人不堪折辱,每每轻生。 曲云岫得知,披星带月地赶赴当地,矢志为民除害。 来到杭州,曲云岫实在难再自持,她乘夜前往题间阁,心里想着,只要偷看羿若夕一眼便好。 竟然遇上那採花贼。 看见床榻上的女子一脸血污,昏迷不醒,曲云岫目呲欲裂,把那採花大盗一剑穿心。 曲云岫在那尸体上再狠狠剌上数十剑,教人再也看不出原形。 曲云岫跌跪在床前,抖着手,探向羿若夕鼻际---- 幸好尚有气息。 曲云岫抱起羿若夕,把她安置在一间清静的厢房里,仔细替她清理脸上血污。 一滴、两滴,火烫的眼泪落在羿若夕脸上,羿若夕悠悠转醒---- 「……别哭……」羿若夕伸手揩拭曲云岫的泪痕。 「若夕姐姐----」 「可以把镜子给我吗?」羿若夕平静地说。 「不,若夕姐姐,不……」 「给我镜子!」 曲云岫忍着泪,把铜镜递过去。 羿若夕看着镜子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发一言。 曲云岫声音嘶哑:「云岫定然访遍天下名医,为若夕姐姐回復娇容。」 羿若夕缓缓地说:「若夕想淋浴更衣,你可以先出去么?」 「好。」 曲云岫很快便安排好浴桶热水诸物,然后退出房间。 羿若夕躺在浴桶里,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万幸曲云岫来得及时,这身子还是清白的…… ----往日的自己,尚且未敢站在曲云岫身旁,现在容顏已毁,两人更是永无可能了…… ----今生有缘无份,唯有寄望来世…… 羿若夕浴罢,换上喜爱的白衣,再坐到镜奩前,把额前刘海放下,遮盖着伤口,还化了一个雅緻的淡妆。 一位身姿绰约,清雅绝俗的仙子出现在曲云岫眼前。 曲云岫怔怔地看着羿若夕,忍不住红了眼睛。 羿若夕吩咐侍女摆酒。 此情此景,竟与当年一模一样。 两人心里也生出无限感慨,默默相看无语。 过了好一会,羿若夕向曲云岫举杯:「短短三年,你已是名震江湖的清风剑客,姐姐真为你感到高兴。」 「这些只是虚名!」曲云岫深深看着羿若夕:「云岫只愿从来没有离开过若夕姐姐。」 「怎么净说些孩子话呢?」羿若夕垂下眼睛:「你身怀绝技,心存侠义,当然要纵横天下,为百姓警恶惩奸。」 「在云岫心里----」曲云岫握着羿若夕的玉芊:「整个天下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及若夕姐姐重要。」 羿若夕想挣开她,却给握得更紧了。 「若夕----」曲云岫似把一切豁了出去:「我不要做你的好姐妹,我要娶你为妻,一辈子和你守在一起,永不分离!」 却见羿若夕凄然一笑:「来生,若夕许你来生!」 「来生太远,只怕云岫等不及了。」曲云岫一手把额前刘海拨开。「云岫容顏已损,除了若夕之外,恐怕再无人会怜惜云岫了。」 羿若夕看着那「卍」形记号,全身僵住。 「若夕----」曲云岫满脸坚定:「即使你心里不愿,云岫也要做那强娶民女的恶人,死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羿若夕噙着泪,轻轻投进曲云岫怀里……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 - 性冷感 「你和邹欣彤绝对不合适,你还是死心吧!」小霖苦口婆心地劝说谭守量。 「我知道她条件很好,追求者很多,我的机会不大,但我还是想试一试。」谭守量咬着唇:「她是我大学时代的梦中情人,为了多看她几眼,我连续三个学期也选了最讨厌的统计学。」 「她的确很不错。」小霖叹了口气:「却没什么追求者,最近一年也是单身,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怎么可能?」谭守量满脸不可置信。 小霖压低声音:「她是性冷感。」 谭守量怔住:「……别胡说!」 「是邹欣彤自己公告天下的,随便一个圈中人都知道了。」 「可是……」 「你别不相信!」小霖说:「我的表妹是她的前度,她们交往了半年,连一个吻也给拒绝。」 「也有人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妄图改变她,给她一巴掌摑在脸上。」 小霖见谭守量不出声,再加把劲:「要是你真的选她,以后便要活活守生寡了,你今年才二十五,怎么守得到老?」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谭守量很认真:「但我已经决定了。」 「不听老人言!」小霖愤愤地说:「将来吃了苦头,别在我眼前哭!」 小霖口里说得兇狠,心却很软,主动替谭守量向表妹探听邹欣彤的嗜好爱恶生活习惯。 谭守量感激得几乎跪下来叩谢她。 邹欣彤是业馀网球教练,谭守量想接近她,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当她的学生。 「我们以前见过吧?」邹欣彤第一眼看见谭守量便说。 梦中情人对自己有印象,谭守量激动得连声音也在抖:「你曾经是我唸大学时的助教,我叫谭守量。」 「对对!」邹欣彤敲敲额角:「就是那个明明主修英国文学,却跑来选修统计学的怪人。」 「……我对统计学有兴趣。」 「是吗?他们说你最初几乎连计数机也不会用。」 谭守量吶吶地说:「就是这样才有挑战性嘛!」 邹欣彤呵呵笑:「我最喜欢像你这种勇于挑战自己的人了。」 谭守量胀红了脸。 「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呢?不会是中暑吧?」邹欣彤伸手探她的前额。 谭守量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谭守量跟邹欣彤学网球,一星期一次,每次两小时。 邹欣彤嘱咐谭守量平时跑步游水做器械操来锻练体能,谭守量总是超额完成。 谭守量的运动细胞很一般,这么大的运动量对她来说,实在是非常吃力。但她咬着牙关硬挺着,为的就是邹欣彤一个嘉许的微笑。 过了三个月,邹欣彤称讚谭守量,说她进步得很快,出乎自己意料。 谭守量大着胆子,以谢师为名,邀请邹欣彤回家吃饭。 邹欣彤好几年没吃过住家饭了,欣然答应。 谭守量把邹欣彤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打听清楚,用心准备了四菜一汤,全是邹欣彤的心头好。 邹欣彤看着餐桌上的菜餚,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东西?」 谭守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猜的。」 「这么巧?」 谭守量连忙说:「真的是巧合,既然这些菜合你口味,你便赏面多吃一些吧!」 于是邹欣彤放怀大吃。 谭守量对邹欣彤感兴趣的话题研究了很久,在她的刻意迎合下,两人谈笑甚欢,渡过了一个很愉快的晚上。 饭后,谭守量到厨房把邹欣彤最爱的桑寄生莲子茶捧出来。 邹欣彤看着她不说话,但脸上就是一副「请给一个合理解释」的表情。 谭守量知道这一次再也不能蒙混过关了,只好老实交代:「我向别人打听过你的爱好……」 「打听我?」邹欣彤挑眉:「为什么?」 「因为……因为……」谭守量猛一咬牙:「我想追求你,当然要投其所好。」 「追求我?」邹欣彤微微一怔:「怎么突然就……」 「不是突然。」谭守量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暗恋了你五年,当年,就是因为想多见你,才选修统计学。」 邹欣彤很错愕:「你既然喜欢我,怎么会等到现在?」 「你身边一直围满了人……」谭守量低声说:「我这么平凡,怎么敢贸然开口?」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美国发展。回港后,偶尔在朋友的生日派对上重遇你,我真的不想再错过。」「我是很有诚意的,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谢谢你的诚意。」邹欣彤说:「但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适合。」 谭守量的声音吵哑:「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请你告诉我,我会马上改过。」 「不,你很好。」邹欣彤看见她脸色苍白,心窝莫名其妙地揪了一下:「问题不在你身上,在我自己身上。」 「你既然向别人打听过我,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女伴----我尽不了作为一个女友的本份。」 「这个吗?」谭守量轻轻吁了口气:「完全不是问题,我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邹欣彤牵牵嘴角:「所谓『食色性也』,面对着人类最原始的慾望,任何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即使你忍得了一时,也忍不到一辈子,与其你终有一天因为这原因跟我分手,不如从不开始。」 「我真的可以。」谭守量一字一字地说:「我会做运动,也可以自我解决----能够和你在一起,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至于其他,我绝不强求!」 「只求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証明给你看!」 邹欣彤不是木头人,面对着谭守量的满腔挚诚,一颗心也不禁给轻轻打动了。 「好吧!就让我们试试看!」 谭守量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却又听到邹欣彤淡淡地说:「事先声明,要是你越过了我的底线,我一定会提出分手,你绝对不可以纠缠!」 谭守量忙不迭点头:「以后,你的话就是圣旨,我什么也听你的。」两人正式开始交往。 谭守量待邹欣彤犹如公主,事事以她为先,只要邹欣彤稍皱眉头,谭守量便恨不得跪下来请罪。 谭守量很克制,不会死缠着邹欣彤,给她绝对的空间和自由----邹欣彤找谭守量,她什么时候也奉陪;邹欣彤不理她,她便乖乖守在家里等。 对于这个知情识趣的女友,邹欣彤还算满意。 转眼间,一年过去。 她们的感情发展得很不错,从来没有吵过嘴,黑过脸。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谭守量百份百包容忍让不计较。 这时候,谭守量的房子租约期满,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邹欣彤不忍她流落街头,于是主动提出让她搬来和自己同住。 谭守量差一点便哭出来。 ----其实,邹欣彤住在爸妈留下来的老房子,三房两厅两厕前后门口,要是运气不好,两人很有可能一、两天也碰不上一面。 但谭守量已经万分心满意足了。 和邹欣彤同居后,谭守量那廿四孝女友的精神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只差没有把邹欣彤的内衣熨直。 虽说是同居了,她们最亲蜜的举动只是牵牵手,吻吻脸颊。 面对着嫵媚动人的邹欣彤,要说谭守量完全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谭守量天天做运动泡冷水澡,不单身体健壮了不少,伤风感冒等小毛病更是再也没有患过…… 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很温馨很愉快。 这天,邹欣彤和死党聚旧,不要谭守量跟着,她便趁机约小霖喝酒。 「好傢伙,想不到千年冰山都给你融掉!」小霖向谭守量挤眉弄眼。「一世人两姐妹,快来透露一下内幕,让我偷偷师!」 谭守量一愣:「什么?」 「还装傻?」小霖没好气:「都住在一起了,当然是已经抱得美人归。」 谭守量的脸一红:「别胡说!」 小霖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交往一年,同居半年,却一直没有……」 谭守量咬着唇不说话。 「天!我早就提醒过你……」 谭守量打断她的话:「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满意?」小霖挑着眉:「你区区血肉之躯,怎么忍受得了……」 谭守量差点便要发誓了。「能够每天伴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笑脸,我已觉得很幸福。」 「算你熬得一年两年,但长久下去,始终也不是了局。」小霖认真地说:「你和梦中情人谈过恋爱了,也总算是完了心愿吧!不如实际一点,正正经经找个正常女人过日子。」 「不,我绝对不会离开她!」谭守量紧握着拳头:「要我们分开,除非她不要我。」 「你一定是中了蛊!」小霖捧着头呻吟了一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痴情种?你小心别给人捉去解剖。」 谭守量一下子便给她逗笑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你放心吧!我真的很好。」 「你自己要活受罪,谁管得着?」小霖摆摆手。 小霖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几杯下来,已经醉倒,谭守量只好把她送回家。 谭守量踏入家门,已经快十二时。 ----幸好,邹欣彤还没有回来。 谭守量吁口气,回房梳洗。 快一时了,邹欣彤还不回来。 谭守量很担心,又不敢打电话给她----这是邹欣彤定下的规矩,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能致电她,她最讨厌就是别人打扰。 谭守量只好每隔十五分鐘发信息给她,她却一直不回覆。 谭守量索性坐在大厦门口的花圃前等她。 到了两时许,终于看见满脸酡红的邹欣彤从的士里踏出来。 谭守量连忙走上前。 邹欣彤看清楚是谭守量,放松下来,整个人倒在她怀里。 谭守量半扶半抱,把她送回家,让她躺在沙发上。 谭守量笨手笨脚地替她脱掉高跟鞋,松开衬衣上的钮扣,让她可以舒服一点。 谭守量到浴室弄来温热的毛巾,敷在她的前额。 邹欣彤嘴里不知在咕嚕着什么。 谭守量凑近去听她说话,冷不防她大力一拉,谭守量便歪倒在她身上。 谭守量慌忙爬起来,却给她一手搂住,火烫的嘴唇印在谭守量的颈项。 谭守量失了神,待反应过来,已给烙上一个暗红的印记。 谭守量慌慌张张地推开她。 这一推让邹欣彤的酒醒了一半,只听见她低嚷:「我要洗澡。」 谭守量小心奕奕把她扶到浴室,替她调好水温,并找来替换的衣物。 怕她出意外,谭守量就守在门外。 隔着薄薄的门,水声哗啦哗啦传来,谭守量拚命阻止脑海里的联想翩翩。 过了十五分鐘,门给打开,一双白花花的大腿闪痛了谭守量的眼睛。 邹欣彤全身只披了一条大浴巾,玲瓏的曲线尽入眼帘,谭守量很不争气地吞了一下口水。 邹欣彤没看谭守量一眼,逕自往谭守量的睡房走去,然后老实不客气地鑽进被窝里。 谭守量猜想,邹欣彤定是喝糊涂了,竟把两人的睡房也调乱。 她决定把床让给邹欣彤,自己睡沙发。 邹欣彤躺在床上,等了又等,始终不见谭守量进来,心里不由一冷----这谭守量,难道真的是性冷感? 还是说,她外面有人? 刚才,邹欣彤和死党小谷聊天,说起谭守量的好,小谷表示羡慕之馀,却也酸溜溜地说:「这么老实?说不定根本就是个性冷感!」「又或是另外有人给她解决。」 邹欣彤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想起来,两人交往了快两年,谭守量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自己。即使是自己偶尔受了感动,亲亲她的脸,抱抱她的腰,她也只是红着脸呆愣着,从来不懂什么叫顺水推舟,乘胜追击。 她对自己,居然完全没有遐想? 邹欣彤绝不怀疑自己的魅力,问题一定是出在谭守量身上。 ----真是当局者迷,邹欣彤居然完全忘记了,是她自己一开始便警告过谭守量的。 邹欣彤当然忘记了,人们对自己说过的谎话,总是下意识遗忘。 是的,邹欣彤说谎了----她根本不是性冷感。 她只是厌倦了。 年青时,邹欣彤对性看得很随便,相当于一项双人运动,和吃顿饭,看场戏不差多少,只要看对方顺眼便可以。 然后,她遇到积祺莲,一个极端享受性爱的绝世色女。 积祺莲为邹欣彤打开了一道神秘大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兴之所至,便成其好事。 什么性玩具、性道具,她们长期为性商店义务撰写用家心得。 邹欣彤唯一的底线是绝不容许三人行。 积祺莲却偏要挑战它。 终于,邹欣彤和积祺莲正式决裂。 邹欣彤身心皆疲。 过了许久,邹欣彤才总算回復谈恋爱的心情。 许是邹欣彤的吸引力真是凡人没法挡,接下来的数个恋人,往往刚说完三句情话,便急不及待要和她行亲蜜事。 邹欣彤很反感,认为对方口中的所谓「爱」,不过是为了哄自己上床的技俩,所以也很快和对方分手。 追求者如革命烈士,前仆后继,重蹈覆辙。 邹欣彤不胜其烦,索性对外宣佈:「我是性冷感。」 再狠狠拒绝了几个人,耳根总算清静了。 邹欣彤过了一段单身日子,开始觉得寂寞了,谭守量适时在她眼前出现。 受到谭守量的诚意感动,邹欣彤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和她开始。 想不到一不留神,心便沦陷了…… 邹欣彤是有心跟谭守量过日子的,但她一定要先弄清楚,谭守量从不主动亲近自己的原因。 ----要是她外面有人,邹欣彤绝对会一只扫把赶走她。 但看她几乎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侍奉,甚至连薪水袋也上缴了,有外遇的机会实在比殞石坠落地球还要低。 那么,就是性冷感了吧? 想到这里,邹欣彤实在呆不下去。她离开睡房,走到客厅,看见谭守量正在沙发上熟睡。 在柔和的月光映照下,谭守量就像一个纯净的婴儿。 邹欣彤凑上前,在谭守量额上印下一个吻。 看谭守量没什么反应,乾脆把唇贴在她的唇瓣上辗磨。 终于,谭守量醒过来---- 谭守量发觉邹欣彤居然在吻她,大脑登时当机了。 邹欣彤见她完全不回应自己,狠心往她唇片上一咬。谭守量吃痛,自然张开了嘴,邹欣彤的香舌便趁势攻佔领地。 好不容易,谭守量回过神,竟发现身上的睡衣早已失去了蔽体功能。 火烫的手更不断在身上游走。 谭守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邹欣彤感觉到谭守量的反应,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这么随便挑逗几下,她已是难以自持,怎么可能是性冷感? 邹欣彤自己也给挑起了情火,动作更加肆无忌惮…… 低低的饮泣声传到邹欣彤耳里,她猛吃一惊,连忙抬头一看,竟发现谭守量一脸泪痕。 「你----」邹欣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哭了?」 谭守量急急擦掉眼泪:「……没有……」 「你哭什么?」邹欣彤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谭守量狠狠地咬着唇。 「你真的是性冷感?」 「性……性冷感?」谭守量错愕地看着她:「性冷感的人,不是你吗?」 「你先别管我!」邹欣彤拚命按捺住自己:「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性冷感?」 谭守量的声音只有蚂蚁才听得到:「……不是。」 「不是?」邹欣彤只觉全身也快要烧起来:「那你为什么哭?你……你不想我碰你?」 「……」谭守量呜咽:「你曾经说过,要是我越过了底线,你便会跟我分手----你这样主动引诱我,不就是想找个藉口赶我走吗?」 邹欣彤脑里的最后一根弦线「噗」的一声,断了……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一 - 房东房客 蒋思涵从机场闸口走出来,一眼便看见谈言彰站在当眼处向她挥手,心里像是给灌了蜜。 但女人都爱口是心非,只见她淡淡地跟谈言彰说:「不是告诉过你别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需要劳动你晨早六时便来接机?」 「可是,我想早些看到你。」 听见这句话,蒋思涵心里猛跳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却又听到对方说:「你这次到英国出差,应该大开眼界了吧?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新体会,对我们公司的发展有没有帮助?」 蒋思涵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蒋思涵,你在妄想什么呢?」 「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太累了?」谈言彰接过她的行李箱:「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吃饭时再详谈好了。」 蒋思涵只得点点头。 谈言彰把蒋思涵送回家,再去上班。 下了班,谈言彰先到街市买菜,然后来到蒋思涵家里。 谈言彰知道蒋思涵吃了两个月牛扒汉堡饱,特别为她泡製了三菜一汤,全是她喜欢的菜餚。 蒋思涵感动极了,一整天的鬱闷都烟消云散。 她们边吃边谈,话题却只是围绕着公事。 ----其实,蒋思涵只要看着谈言彰便开心了,谈言彰喜欢谈什么便谈什么,对她来说,什么话题也是津津有味的。 终于,公事谈完了。 谈言彰沉默了一会。「莉莉回来找我。」 蒋思涵全身一僵。「她……要求復合?」 谈言彰苦笑:「她被业主疯狂加租,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想搬到我家暂住。」 「天下间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蒋思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答应了?」 「我告诉她,我想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蒋思涵不自觉提高声音:「当然是拒绝。难道你忘记了,她当初把你害得有多惨么?」 「缘来缘去,怪得了谁?」谈言彰轻声说:「这次,她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我……」 「怎会没办法?她根本是一心缠着你。」蒋思涵打断她的话:「说走在一起的是她,说分手的也是她,现在又来纠缠不清,这世界不是她田莉莉一个人的!」 「你想多了!」谈言彰皱眉:「即使她搬进来,我们的关係也只会是房东与房客。」 「房东与房客?」蒋思涵愤愤不平:「不要让我猜中----她搬进你家,不单不用交租金,还有专人洗衣烧饭,天下间的便宜都给她佔尽了。」 「她有提过要交租,但我没打算收。」谈言彰说:「她是月光族,到了月底钱不够,往往拿个苹果当午餐,这样对身体不好。」 「缺钱是她自己的事,再不,也该是由她那些男友女友来操心,怎么算也轮不到你头上吧?」蒋思涵死死咬着唇:「除非,你对她根本就是馀情未了!」 「什么馀情未了?」谈言彰扶着额:「说到底也是相识一场,她有困难需要我帮忙,又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我怎么能够拒绝?」 「万一她真想回头----」蒋思涵暗暗攥紧衣角:「你会答应么?」 「怎么可能?」谈言彰摇摇头:「她随便勾勾手指,便有一条街的俊男美女跟着跑了,她怎么有空回头看我一眼?」 「都说是万一了……」 蒋思涵看着谈言彰垂下眼睛不说话,一颗心直往下沉去。「……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要听她花言巧语。」 「你放心好了!」谈言彰低声说:「我这么大的人,自有分数。」 蒋思涵满心苦涩,再也不想强装笑脸,便藉口头痛,把谈言彰赶回去。 蒋思涵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大叫。 ----「谈言彰,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的心意?」 蒋思涵和谈言彰做了三年大学同学,五年生意拍档。 但直到最近两年,蒋思涵才认清楚自己的心,刚想开口表白,谈言彰却跑来告诉自己,要和田莉莉交往了。 ----田莉莉是蒋思涵的表妹,还是蒋思涵介绍她们认识的。 蒋思涵眼睁睁看着她们卿卿我我,甚至还要为谈言彰出谋献策,去讨佳人欢心。 蒋思涵只得安慰自己----爱她,不一定要拥有她,只要她幸福便好。 谁知道,田莉莉根本就不珍惜她。 田莉莉甚至不屑欺骗谈言彰,反而光明正大地告诉她,自己还没有选定对象,打算在眾多追求者中慢慢挑。 谈言彰这人死心眼得很,居然由她。 幸好,田莉莉也没有折腾谈言彰很久,不到一年,便跟她说再见。 这是谈言彰的初恋,难得她没有呼天抢地,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蒋思涵自忖光明磊落,绝对不肯乘人之危----她打算等谈言彰把事情丢淡了,才向她表白。 谁知,半年不到,那田莉莉又来搞局。 最令蒋思涵苦恼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谈言彰对田莉莉是不是馀情未了。 如果谈言彰心里还有她,自己贸贸然走过去表白,这好拍档还要不要做下去?但要她再次把谈言彰拱手相让,她又不甘心。 左右思量,蒋思涵决定约田莉莉出来见面,刺探敌情。 看着眼前人,蒋思涵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几个月不见,这妖孽的魅力更上层楼了,难怪谈言彰会给迷得七荤八素…… 「我的好表姐。」田莉莉呷了口冰咖啡:「你不是因为言彰的事生气,不肯再跟我来往了么?」 「怎么可能呢?」蒋思涵装作间间地说:「是你一向桃花缠身,才没空理睬我这间人罢了!」 「还是别绕圈子了,你约我出来,是为了言彰吧?」田莉莉一语道破。 蒋思涵也索性把话挑明:「说你没地方住,这种鬼话只有言彰这种板板老实头才会相信----你究竟打着什么鬼主意?」 田莉莉抿嘴笑:「这问题真笨!」 蒋思涵暗暗咬牙:「你这次是认真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想玩玩?」 「这个么?」田莉莉托着下巴:「我还没有想清楚。」 「莉莉----」蒋思涵努力压下自己满腔怒意:「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也要先想清楚后果。」 「我和言彰之间……」田莉莉叹了口气:「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明白的。」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会有多复杂?」 「经过这些日子,遇过这么多人,我才发现,只有言彰一个人不是光看我这副皮囊,是真心实意待我好的。」 「那么----」蒋思涵只觉心里又酸又涩:「你是想和她重新开始了?」 「但她这么四平八稳的一个人,我又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对上一辈子。」田莉莉说:「我搬进她家,就是想看清楚自己的心。」 「你不能确认自己的心意,却来招惹她,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表姐----」田莉莉朝她眨眨眼:「你这么紧张,难道……」 「言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见她受伤害。」蒋思涵握着拳头:「你要是胆敢叫她伤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好了!」田莉莉笑:「我这么大的人,自有分数。」 田莉莉择了吉日乔迁,还请蒋思涵喝入伙酒。 田莉莉力邀蒋思涵参观自己的房间。 看着满眼淡淡的粉紫色,还有那一应俱全的日用品,蒋思涵知道,谈言彰为了田莉莉确实花足了心思----说什么房东与房客?想骗谁呢? 餐桌上摆放着佳餚美酒,蒋思涵完全食不下咽。 ----田莉莉说自己刚到美容院做了美甲,不想把指甲弄花,娇声娇气地要谈言彰给她剥虾壳拆蟹肉。 谈言彰乖乖为她服务。 蒋思涵赌气猛喝酒。 「你怎么了?」谈言彰一把夺过她手上杯子:「喝这么多,你酒量又不好,喝醉了还不是自己找难受?」 「看来表姐的心情有点坏。」田莉莉说:「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和言彰替你分忧。」 蒋思涵不作声。 「不是愁事业便是愁爱情。」田莉莉神秘一笑:「听言彰说,你们的公司发展正顺,那应该不是愁事业了,馀下来……」 「表姐,你也是快廿七的人了,怎么可能一直心如止水?想来,应该是早有对象了吧?你密密掖着不公开,总不是办法,好歹也带出来让我们帮帮眼。」 「思涵,你拍拖了?怎么从不听你提起?」谈言彰问。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蒋思涵的指甲都给陷进手心里。「我早跟你说过----一天不把公司做到行内十大,我一天不谈儿女私情。」 「这做人也太没趣了!」田莉莉摇头笑:「幸好言彰没有你这么死心眼!」 「这是我和思涵的共同理想。」谈言彰说:「我一定会尽全力达到目标。」 听见她这么说,蒋思涵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晚饭后,田莉莉又嚷着要吃芒果。 谈言彰早有准备,她从厨房取出三隻又大又香的吕宋芒。 不待田莉莉开口,谈言彰已体贴地把芒果去皮切粒,只差没有餵到她的嘴里去。 蒋思涵的心早已酸得发麻。 她又不是自虐狂,当然不想再待在这里看人家秀恩爱,才抹好嘴,便起身告辞。 蒋思涵回到家,不去洗澡休息,却换上泳衣,到屋苑会所的泳池游水。 泳池里只有她一个人----当然,谁会在十六度的气温下跳进水里去? 蒋思涵拼着一口气,来来回回游了二十个塘。 直到再也提不起手肘了,蒋思涵才停下来。 把身体狠狠折腾了一番,蒋思涵的脑袋便冷静下来。 ----爱她,守护她,她的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 蒋思涵暗自起誓:「田莉莉,要是你敢让言彰难过,我一定会把你从三十楼推下去……」 自那天开始,蒋思涵寄情工作,差不多睡在公司。 刚刚相反,谈言彰天天迟到早退。 ----谈言彰早上要先送田莉莉上班,下班又要赶到街市买菜。 谈言彰说田莉莉表面看来很健康,实则内里又虚又燥,所以隔两天便给她煲靚汤炖补品,替她好好调理身子。 蒋思涵想问谈言彰,她们是不是復合了,又觉得这问题蠢得叫人发笑。 ----君不见谈言彰书桌上堆满了旅行社宣传单张及旅游介绍书? 忍了半天,蒋思涵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想去旅行?」 谈言彰搔搔头:「我也有两年没放过大假了,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蒋思涵垂下眼睛:「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你最了解我了----其实什么地方也没所谓。」谈言彰说:「但莉莉说马尔代夫是渡假天堂,一生人总要去一次。」 蒋思涵心底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你的脸色看来很糟,想是疲劳过度。」谈言彰轻声说:「其实公司发展得这么顺利,你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吧?所谓『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不如你也……」 「我有些头痛而已!」蒋思涵打断她的话:「你还是快去街市吧!去迟了可买不到新鲜的虾蟹。」 「莉莉今晚要回家吃饭,我一个人随随便便弄些意粉就好。」 不听谈言彰提起,蒋思涵几乎忘记了----不是回家吃顿饭这么简单,今夜是外公的七十大寿,在酒店订了酒宴,全家族的子子孙孙都要准时出席。 田莉莉没有告诉谈言彰,根本不打算让她参与家族事。 ----家族里风气开明,男男相恋女女通婚,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田莉莉本身也在十多岁时出了柜。问题是,田莉莉的艷史太多,长辈们不胜其烦,只好严重警告她,若不是认认真真的结婚对象,便不用带出来在大家面前乱晃。 田莉莉和谈言彰的日子尚浅,她不把谈言彰公开,倒是情有可原。 但当蒋思涵看见田莉莉时,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的纤纤玉手,竟和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紧紧相扣。 田莉莉牵着那穿飞机师制服的洋汉,盈盈走向外祖父:「外公,他是威廉,我的男朋友,刚下飞机便赶过来为你祝寿了。」 威廉用那字正腔圆的国语说:「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蒋思涵当着数十人的面,衝上前去拉着田莉莉:「你跟我来。」 田莉莉也不反抗,任由蒋思涵把自己拖到花园去。 来到僻静处,田莉莉挣开蒋思涵的手:「表姐,你弄痛我了。」 蒋思涵死命按住心里的愤怒:「你跟那威廉什么关係?」 「什么关係?」田莉莉笑:「男朋友啊!我刚才说得这么清楚了。」 「他是你的男朋友,那言彰是你的谁?」 「这是我的私事,应该不用向你交代吧?」 「你还记得我当日的话吗?我说过,你要是只想玩玩,便千万别招惹她,你胆敢再伤她的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田莉莉抱着两臂:「我愿打,言彰愿捱,连她妈妈也管不了。你不过是她公事上的拍档,凭什么来指手划脚?」「失陪了!」 蒋思涵眼睁睁看着田莉莉离去,只觉浑身冰冷。 ----是自己害了言彰,田莉莉这人花心薄情,口里没一句真话,自己根本不应介绍她们认识,更不应由着她们復合…… 「言彰----」蒋思涵喃喃自语:「田莉莉不珍惜你,不要紧,你还有我……」「我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我要把你好好护在手心里……」 「什么手心里?」 一把声音在身后响起,蒋思涵全身僵住。 「思涵----」谈言彰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你……」蒋思涵的手指也在抖:「你怎么来了?」 「莉莉把手机留在公司,让我给她送来。」谈言彰说:「你外公很好客,他留我吃饭。」 「你赶快走!」蒋思涵推她肩膀。 「为什么?」 蒋思涵猛一咬牙:「莉莉把男朋友带来了,我怕你……」 「男朋友?那个叫威廉的飞机师?」 「你知道他?」蒋思涵给震住。 「他跟莉莉回家,与我碰过几面。」 蒋思涵想不到田莉莉这么厚顏无耻,居然让新欢旧爱共处一室。「你不生气么?」 「生气?」谈言彰搔搔头:「我是房东而已,房客带朋友回家,我生什么气?」 「房东房客?」蒋思涵气极:「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自欺欺人?」 「等等,你以为我和莉莉……」谈言彰直摆手:「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对她好,纯粹是『爱屋及乌』。」 蒋思涵一怔:「什么『爱屋及乌』?」 「莉莉跟我说,你和她自少感情深厚,如果要讨你欢心,一定要好好招呼她。」 「讨我欢心?你干么要讨我欢心?」 谈言彰深呼吸了一下:「我喜欢你,想请你当我的女朋友。」 蒋思涵觉得谈言彰一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说什么浑话呢?你刚刚还在计划和莉莉去马尔代夫预支蜜月。」 「不,不是跟她去----」谈言彰连忙说:「莉莉说我们总是工作工作再工作,怎么可以培养出感情来?她叫我请你去旅行,说不定你一高兴,便答应和我交往了。」 「……你对我……」蒋思涵按着胸口:「什么时候开始?」 「其实和莉莉在一起的时候,我已发觉不对劲。」谈言彰轻声说:「和她相处,远远不及和你在一起时那么轻松愉快。」 「你怎么一直不说?」 「你说过一天不把公司做到行内十大,一天不谈儿女私情,我怎么敢开口?」谈言彰看着她的眼睛:「但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求你答应当我的女朋友,我会爱你敬你护你,让你一辈子也幸福快乐。」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如有半句虚言,保佑我生意失败,一辈子翻不了身。」 蒋思涵跺跺脚:「吐口水再说,我才不要伴着个笨蛋捱世界……」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二 - 陪月 五年前,薑早泽大学毕业,找不到理想工作,便把心一横,跑去唸陪月课程。 抱着「艺多不压身」的念头,她还兼修营养学、物理治疗及中医药膳,矢志成为一个不一样的高级陪月。 薑早泽成功了。 她的收费比一般陪月高两倍,但顾客仍是趋之若鶩,工作已给排到九个月后。 这天,她接到中介人华姨的电话。「早泽,我有大生意介绍给你。」 「哦!预產期在什么时候?」 「十二月,圣诞节前后。」 「真对不起,我下半年的期都给预约了,或者你可以看看玲姐那边……」 「客人指定要行内最好的陪月。」华姨打断她的话:「这客人很豪爽,可以给你三倍工资,你把那些预约都推掉吧!」 「华姨----」薑早泽有点气恼:「你是老行尊,当然知道规矩,我答应了客人,也收了人家定金,怎能随便反悔?」 「客人说了,愿意替你双倍赔定。」 「不可以……」 「算华姨求求你了!」华姨放软了声音:「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应该念着我带你入行,还传了你几手秘技……」 「好了好了。」薑早泽叹口气:「我答应便是。」 「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华姨大喜:「地址我稍后发给你,你明天开工吧!」 薑早泽一怔:「產期是四个月后的事,明天开什么工?」 「客人不单要你当陪月,还要你陪着待產,由明天开始,你这半年的期她都全包了。」 「待產?」薑早泽诧异极:「她为什么不直接请私家看护呢?事先声明,我是擅长陪月,对待產可没什么研究。」 「她已辞退了八个私家看护。」华姨说:「你也别管什么待產什么陪月了,总之把客人侍候好,她不会亏待你。」 第二天早上九时正,薑早泽拖着行李箱来到这高级住宅区。 薑早泽按门铃,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出来应门。 「你好,我是薑早泽,是华姨介绍我来的。」薑早泽微笑。 「你就是那个陪月?」男人打量着薑早泽:「蕊婷还在睡觉,不要吵醒她,我先带你看看环境。」 房子很宽敞,佈置十分简约,却像酒店般,没什么人气。 「房间随你挑,一天换一个也可以。」男人说:「反正都是由你打扫。」 「我?」薑早泽愕住。 「这里没有佣人。」男人淡淡地说:「所有家头细务全由你负责。」 「家佣一个月才五千,你给我二十多倍的薪金,让我做家佣的工作?」 「蕊婷不喜欢家里有间杂人等。」男人冷着脸:「你卖的是时间,叫你干什么便干什么,不要囉囉唆唆!」 薑早泽还来不及出声反驳,有声音自身后传来:「金俊荣,你吵些什么?」 薑早泽回头,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郎,带点慍怒地看着她俩人。 「吵醒你了?对不起!对不起!」金俊荣马上换上一张奴才脸。「这是新来的陪月,以后就由她照顾你。」 薑早泽向女郎点点头:「你好,我是薑早泽。」 「我是石蕊婷,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金俊荣瞪着薑早泽:「我把蕊婷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有什么差错,你看着办吧!」 薑早泽勉强笑笑。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金俊荣跟石蕊婷说:「我从美国出差回来,要看见一个健健康康的妈妈和精灵可爱的宝宝。」 「快走吧!」石蕊婷随意摆摆手。 薑早泽看见金俊荣虽然兇巴巴,但对太太这么呵护备至,对他的印象总算好了两分。「你放心,我答应了你,便会尽力而为。」 「你记着这句话。」金俊荣转身就走。 薑早泽打量着石蕊婷,只见她身子单薄,肚子却又圆又大,脸色白里泛青,便知道这胎儿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蕊婷,你刚起来,还没有吃早餐吧?」薑早泽问:「想吃什么?我来煮。」 「我一向不吃早餐。」 「不吃早餐不行。」薑早泽劝她:「胎儿需要足够营养,为了孩子,即使吃不下也要儘量吃一些。」 石蕊婷有点不耐烦:「那你快去煮吧!」 薑早泽来到厨房,看见满厨柜满冰箱的山珍海味补品药材。 薑早泽给石蕊婷煮燕窝粥。 石蕊婷赏脸地吃了满满一碗。「味道还不错。」 「谢谢。」薑早泽微笑:「你喜欢吃什么,请告诉我,我给你煮多一些。」 「我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石蕊婷说:「唯一是不吃鱼,不吃菜。」 「偏食很不好,为了健康着想,你要改一改。」 石蕊婷皱眉:「我偏食了二十五年,也不见出了什么大毛病。」 「但你现在怀了孩子,胎儿需要均衡营养,为了他,你一定要改善饮食习惯。」 「好好好,你是专业,我都听你的。」 「谢谢。」 「我昨夜追看韩剧,近天亮才睡。」石蕊婷打着呵欠:「我要回房补眠,你不要吵我。」 薑早泽大吃一惊:「你怎么可以捱夜?你不顾自己,也要顾着孩子啊!」 「我睡来睡去也睡不着,只好看剧集,谁知一看便停不了。」石蕊婷嘟着嘴:「为了这孩子,我什么娱乐都丢开了,总不成连看看剧集也不行吧?」 薑早泽板着脸:「充份的休息对孩子来说非常重要,你不乖乖吃好睡好,找十个陪月也没用。」 石蕊婷愣了一下:「你居然兇我?」 薑早泽也自觉过了火,连忙放柔声音:「刚吃饱不要马上躺下,我陪你到花园晒晒太阳,三十分鐘就好。」 石蕊婷仰起头,站起来便迈步往前走。 阳光正好,清凉的微风送来花香草香,薑早泽贪婪地呼吸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石蕊婷却皱着眉。 薑早泽问:「不舒服?」 「有点冷。」 现在是夏末,气温三十多度----怀孕初期畏寒是寻常事,但到了二十五週还是畏寒,便很不理想,薑早泽心想一定要替她好好进补。 薑早泽把石蕊婷送回房。「你好好休息。」 薑早泽选了石蕊婷的邻房,略作收拾,便去街市买菜。 薑早泽来到相熟的鸡档,跟老闆要了一隻老母鸡,并请他以后也给她留些好货色。 薑早泽还买了鲜鱼和菜蔬。 回到家,薑早泽便着手煲人参鸡汤。还趁着空档,把地方打扫了一遍。 下午三时多,薑早泽见石蕊婷还不起床,便去敲门。 薑早泽敲了好久,房门才给打开,石蕊婷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你好大胆!竟敢吵醒我?」 「你不能一下子不睡,一下子又睡太多。」薑早泽解释:「你的肚子应该早就饿了----作息定时,进餐定时,这样才可以诞下健健康康的孩子。」 「你别总是拿宝宝来威胁我。」石蕊婷咬着牙:「你叫我不高兴,我可以随时把你炒掉。」 薑早泽微微一笑:「你要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便另请高明吧!」 石蕊婷狠狠地瞪着她。 薑早泽平和地回视她。 终于,石蕊婷摔下一句。「算你厉害!」 石蕊婷脾气不大好,却没什么架子,她着薑早泽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 石蕊婷把筷子在碟子上挑来挑去,总是下不了箸。 薑早泽用公筷把鱼肉挟到小碗里,细心把鱼骨头逐一挑走,再送到她的碗里。 石蕊婷不情不愿地把一小片鱼肉放进口里---- 「挺鲜甜!」石蕊婷把馀下的也吃掉。「给我多挟几块。」 「好。」薑早泽眨眨眼:「但你要先把这碗汤喝掉。」 「不要,人参的味道很难闻,我才不要喝。」 薑早泽轻皱着眉:「这汤我燉了五小时,很滋补,对你和孩子很有益处,你最好喝下。」 石蕊婷最后还是屈服了。 饭后,薑早泽迫着石蕊婷散步,没忘记给她加了一件外衣。 然后,石蕊婷还是嚷着要睡。 「不要睡了,免得你晚上又睡不着。」薑早泽温声说:「不如我陪你下棋吧!」 「我一动脑筋便会头痛。」 薑早泽想了一下:「你想亲手为孩子编织些衣物吗?比买回来的珍贵得多。」 「我怎么懂?」 「我可以教你。」薑早泽板着手指头:「还有四个月,有足够时间为宝宝编帽子、背心、外套、手套、袜子……」 「听起来还不错。」 「那我们现在便出去买毛冷和织针吧!」 「好。」 石蕊婷到了毛冷店,看见那趣緻可爱的样板,直嚷着要织这件这件和那件,几乎把人家店里十份一的货品搬回家。 薑早泽让石蕊婷从最简单的帽子开始,手把手教她。 石蕊婷很聪明,举一反三。 看着她脸带微笑地默默用功,薑早泽才发觉,这横蛮娇纵的女郎也有温婉嫻静的一面。 晚餐顺利完成。 石蕊婷自动自觉去花园散步。 散步回来,石蕊婷继续努力,薑早泽则打理家务。 十一时正,薑早泽便哄石蕊婷上床睡觉。 半夜,薑早泽被一声尖叫声吵醒。 薑早泽马上走去邻房,房门没上锁,她推门进去。 只见石蕊婷在床上抱着左腿,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抽筋了?」薑早泽上前去半扶半抱着她,让她把脚踏在地上,一边要她用力伸直腿部,一边温声安慰她:「放松放松。」 半响,石蕊婷总算好了些,薑早泽让她躺下来,到浴室弄来热毛巾,敷在她的腿肚子上,再替她轻轻按摩起来。 「刚才真要痛死我了!」石蕊婷直喘气。 「你夜里常常抽筋吗?」薑早泽问她。 石蕊婷丧气地点点头:「一星期四、五次吧!」 「这情况可以改善的。」薑早泽拍拍她的手:「多补钙,保持适量运动,临睡前用温水浸脚。」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石蕊婷的眼睛微红。 「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第二天,薑早泽把石蕊婷带到专门为孕妇而设的健身中心。 这里有水温调节的游泳池,保持着恆温29至31度,适合孕妇使用。 石蕊婷蠢蠢欲试,却又嫌自己举止笨拙,怕丢人。 薑早泽鼓励她,甚至不惜陪她下水。 石蕊婷很紧张,紧紧抱着她的腰肢不放。 薑早泽觉得有点尷尬,她从少到大没有和人这么亲近过。 薑早泽在石蕊婷耳边不断叫她放轻松,石蕊婷渐渐适应下来,在水中慢慢地舒展着四肢。 石蕊婷就像小孩子,一旦玩得开心,便不知节制,死也不肯上水。 薑早泽只好答应她,每天也陪她来玩三十分鐘。 下午,薑早泽陪石蕊婷去覆诊。 世界真细小,主诊医生居然是薑早泽的旧相识。 「胎儿还算健康。」刘医生说:「但石小姐本身太虚弱,再不改善的话,生產时会很辛苦,也会有危险。」 「早泽照顾孕妇的经验很丰富,我建议石小姐最好儘量听她指导,这对你对孩子也有很大益处。」 薑早泽看着石蕊婷。 石蕊婷低声说:「知道了。」 这天以后,石蕊婷果然听话多了。 薑早泽为她准备的补品和营养饍食,她都乖乖吃下去。 每天早睡早起,散步游水做健身操。 甚至陪薑早泽到街市买菜,帮忙做些简单家务。 空间时,两人织织毛衣,看看笑片,下下飞行棋。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蕊婷夜里抽筋的情况显着改善,身体长了肉,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 石蕊婷很黏薑早泽,除了晚上睡觉,她不会让薑早泽离开自己视线范围超过四十分鐘。 薑早泽觉得石蕊婷是一个挺怕寂寞的人,但不知为什么,竟然完全没有亲朋戚友来探望她,也不见她和谁通电话发信息。 薑早泽看见石蕊婷那光秃秃的无名指,便心里有数了。 ----她和那金俊荣,想来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彷彿有重铅压在薑早泽心上----石蕊婷是那被藏于金屋的阿娇,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她还这么年轻,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薑早泽对石蕊婷多了几分怜惜,更加用心照顾她。 石蕊婷对薑早泽也更依赖。 她提出了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她要薑早泽进產房陪她生孩子。 薑早泽很为难。 但看她咬着唇,泫然若泣的模样,薑早泽便投降了。 转眼间,预產期迫近。 薑早泽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以便随时陪石蕊婷入院。 宝宝真是个好孩子,十分守时,准预產期当日中午作动。 薑早泽换了消毒服,握着石蕊婷的手,进入產房。 薑早泽替石蕊婷抹汗,陪她呼吸陪她叫喊,让她死死的掐着手腕,痛得全身冒汗也咬牙硬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哇哇」数声,一个小生命降临世上。 ----生命脱蒂于苦痛,而这苦痛是薑早泽陪着石蕊婷一起捱过的。 薑早泽把浑身血污的小婴儿用布包好,捧到石蕊婷眼前。石蕊婷看了一眼,说:「真丑!」 「才不丑!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宝宝。」 孩子重七磅半,但有黄疸,要照灯。 薑早泽陪着石蕊婷和宝宝在医院休养,寸步不离。 过了四天,刘医生让她们出院。 为了给石蕊婷和孩子最妥善的照料,薑早泽徵得石蕊婷同意,请了两个佣人来帮忙。 服侍母亲和婴儿吃喝拉睡,功夫繁琐得常人根本难以想像。 本来,这是薑早泽的专业,应该应付自如了。但不知为什么,薑早泽对这对母女总是特别上心----石蕊婷稍一皱眉,宝宝略一扁嘴,薑早泽便恨不得扑上前去为她们赴汤蹈火。 太不寻常了!薑早泽也是敏感纤细的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对她们起了别样的心思? ----女人是别人的女人,孩子是别人的孩子,自己只是一个陪月,合约期満,大家便无再见之日吧? 辛苦加上愁苦,才三个星期,薑早泽便瘦了整整一圈。 这天晚上,薑早泽正替石蕊婷作脚底按摩。 石蕊婷皱着眉:「你最近好像瘦了,是不是太辛苦呢?你要好好注意身体,要是病倒,谁来照顾我和尧尧?」 薑早泽苦笑:「你放心,再辛苦也只剩十八天,我一定可以撑下去的。」 「什么十八天?」石蕊婷大吃一惊。 「再过十八天我的合约便……」 石蕊婷打断她的话:「那就再续约,一年,不,三年,不,乾脆不设期限,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 薑早泽一愣:「我是陪月,不是保姆更不是家佣。」 「我不管,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你丢下我俩母女。」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内里那藏不住的情思,薑早泽终于确定----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 「我不会留下来。」薑早泽的声音嘶唖:「但你和尧尧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 薑早泽握着石蕊婷的手:「我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让你和尧尧过上富裕的生活,但我会拼命工作,绝对不会让你们吃苦。」 「我才不要你拼命工作。」石蕊婷把手抽出来:「那你还有什么时间陪我们?」 薑早泽身子一僵。 「你好好伴着我和尧尧,钱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找金俊荣要。」 薑早泽斩钉截铁地说:「你若选我,便不能再见金俊荣,更不能花他的銭。」 「我花他的钱天公地道。」石蕊婷挑眉:「谁叫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 「什么?」薑早泽的大脑已停止运作。「金俊荣是你哥哥,那尧尧是谁的孩子?」 「不知道。」 「什么?」 「刘医生说,捐精者的资料绝对保密。」 「什么?」 「我自少便渴望拥有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孩子,我绝食了两天,爸妈才总算答应……」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三 - TB 午夜三时,祝尔锦还在酒吧和朋友喝酒。 灌了半天酒,祝尔锦只觉肚子胀得难受,便去洗手间。 她推开大门,看见两个男人在墙角里纠缠。 「真过份!这可是女厕啊!」祝尔锦走过去,想把他们赶走。 当她走近了,才看得清楚,那个矮小的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一个俊秀的tb。 她一脸醉态,却拼命挣扎:「别碰我!别碰我!」 祝尔锦大怒,想不到男人这么禽兽,连tb也不放过。 她朝着男人的裤襠一脚踹过去---- 男人大叫着掩住痛处,倒在地上。 祝尔锦把tb扶出去,问酒保比利认不认识这个人。 比利说她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很生脸孔,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玩。 祝尔锦扶额----这女生也太大胆了吧?单人匹马在陌生的地方喝醉,给人「熔掉」也不出奇。 朋友们看见祝尔锦搂抱着个陌生人,登时起哄:「祝尔锦,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人玩bb恋?」「上个厕所便得手了,不封你做偶像也不行!」「你看清楚人家的身份証才好,不要惹个未成年的,弄得一身蚁……」 祝尔锦不理她们,逕自去翻女生的小背包。 祝尔锦的运气不错,不,应该是女生的运气不错,包里居然有张电费单。 祝尔锦是出了名的「正义超人」,她决定送女生回家。 朋友们都猥琐地向她挤眉弄眼。 祝尔锦生气了,决定不掏钱包结账,由她们自行折腾去。 祝尔锦把女生扶出酒吧。 女生给大风一吹,便弯下身子大吐特吐起来。 祝尔锦无可奈何,只好打电话给相熟的的士司机,请他来接她们。 三十分鐘后,到达目的地。 祝尔锦看着面前的建筑物,想死的心都有了----居然是没有电梯的旧唐楼,而女生还要住在六楼。 累得只剩下半条命,祝尔锦总算把女生送抵家门。 祝尔锦从小背包翻出锁匙,开门开灯,然后把女生扶到沙发上躺下。 祝尔锦打量着四週,发觉房子外表虽然看似快要塌下来,但内里却佈置得很有格调,看得出主人品味还不错。 祝尔锦正要离开,却听见女生「咕嚕」了两声,然后衝进浴室抱着座厕再吐一遍。 吐完后,女生居然开始脱衣服。 祝尔锦当然马上退出去,并替她把门关上。 但过了足足十分鐘,还没有水声传出。祝尔锦有点不放心,便把门轻轻推开一点。 从门缝中,祝尔锦看见女生脱光了衣服,躺在没有水的浴缸里打盹。 这画面几乎令祝尔锦的心脏从胸口里跳出来。 气温只有十二度,女生裸着身子在浴缸睡一晚,明天应该上港闻版了。 祝尔锦只好用大毛巾把女生包住,把她拖回睡房。 她让女生躺在床上,冷不防给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自己竟先倒下来,给女生压在身上,还给她紧抱着不放。 祝尔锦慌慌忙忙推开她,却不小心触碰到软软绵绵的地方。 祝尔锦整个人都零乱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祝尔锦才终算翻了身,抓起被子,把女生由颈至脚严严密密地裹成一个春卷。 祝尔锦浑身都是冷汗。 她不敢逗留,给鬼追也似的逃离现场。 回到家,已快天亮。 幸好今天是週末,祝尔锦洗澡后,便上床睡觉。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祝尔锦脑海里飘来飘去的,却是那酡红的俏脸…… 往后两星期,祝尔锦忙着写计划书,完全抽不出时间泡酒吧。 今天,终于大功告成,祝尔锦的酒虫也饿怀了,便一个人来到上次的酒吧消遣。 还没喝上两口酒,一个小男生走过来站在祝尔锦面前。 祝尔锦抬头,看仔细,发现原来是上次那醉酒女生,不由有点惊喜:「噯!这么巧?」 「巧?」女生牵牵嘴角:「要不是我家门口安装了闭路电视,让我可以拿着你的照片问酒保,再在这里守了两个星期,还真找不到你。」 祝尔锦听着便觉得不对劲----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来道谢,反像是寻仇。 「你找我有事?」 「跟我走。」 祝尔锦一愕:「什么?」 「你不跟我走,是不是要我当着大家面前说出你的所作所为?」 「我祝尔锦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你要说什么即管说。」 「好。」女生提高了声音:「两个星期前,你乘我喝醉酒,把我脱……」 祝尔锦连忙掩着她的嘴:「你疯了,这些话也可以随便乱说?」 「又是你叫我说的。」 「怕了你!」祝尔锦把她拉进无人的vip房。「你究竟想干吗?」 「我问你想干吗才对。」女生咬着牙:「你乘人之危佔我便宜,想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吗?」 祝尔锦怔住:「什么佔你便宜?」 「还装傻?」女生握紧拳头:「我那天起来,全身都是光光的。」 「你误会了。」祝尔锦赶紧解释:「那夜你喝得很醉,自己脱掉衣服躺浴缸,我怕你着凉,才扶你到床上……」 女生打断她的话:「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张开手掌,上面是一隻闪亮的鑽石耳环。 ----祝尔锦当然知道它,那是自己戴了两年,最近却无故失踪的重要纪念品。 「原来跌在你那里了,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祝尔锦很高兴:「小姐,这是我的,请你还给我,谢谢你了。」 「还给你?」女生「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把罪証还给你?」 「什么罪証?」祝尔锦猛吃一惊。 「这东西是在我被窝里发现的。」女生目露兇光:「你没有在床上乱动,它怎会掉在那里?」 祝尔锦一时口快。「我的确是上过你的床……」 「你自己也承认了。」 「不,那真是意外。」祝尔锦举起三隻手指:「我祝尔锦对着灯火发誓----我扶你上床,但不小心跌倒了,给你压着,不得不和你纠缠了两下----如有半句谎话,保佑我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这么简单?索性保佑你十隻手指全部瘫痪吧!」 祝尔锦吃惊,这么狠毒的誓也想得出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无论如何,你看也看了,动也动了。」女生冷冷地说:「虽然没有做到最后,我的便宜也算是给你佔尽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祝尔锦吶吶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莫说没做过什么,即使有,也是很普……」 祝尔锦话未说完,只听见女生一声娇喝:「让我打死你这个死色狼!」 她闪电般拉起祝尔锦的左臂,转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把祝尔锦整个人摔在地上。 「女侠饶命!」祝尔锦痛得失去了所有骨气:「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饶你?那有这么容易?」 「女侠----」祝尔锦快要哭出来:「你打也打过了,我歉也道过了,毒誓也发过了,你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放过我吧!」 「不可能!」女生斩钉截铁地说:「你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你要我怎样负责?」祝尔锦放弃挣扎。「即管说吧!」 「我要你……」女生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我要你当我的女……」 「你说什么?可以大声一点吗?」祝尔锦揉揉自己双耳:「最近太忙,没时间清洁耳朵。」 女生大声一吼:「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 祝尔锦五雷轰顶了。 「我答应了妈妈,会好好珍惜自己,绝对不会乱来。」女生咬着唇:「现在既然已和你行了亲密事,只好和你交往。」 「不是吧?你是从宋朝穿越过来的吗?」祝尔锦在心里咕噥。 「你别摆这副表情,我也不想的。」女生抱着两臂:「给大家三个月时间,行就最好,不成也罢----好歹给妈妈一个交代。」 ----只要三个月吗?听到这句话,祝尔锦终于放下心来。 「等等!」祝尔锦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看清楚了吗?我和你都是tb,怎么可以在一起?」 「我只知道自己爱女人,而你也是。」女生说:「其他的,我一慨不管。」 ----这……倒也是道理。 终于,祝尔锦把心一横:「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祝尔锦吞吞吐吐:「……我从来没有和tb交往过,怕给朋友取笑,这三个月,我想低调一点……」 「没问题。」女生爽快地答应。 祝尔锦咬咬牙:「好,由这一刻开始,我们便是对方的女朋友了。」 「算你识相!」女生笑:「只要你听听话话,我不会待薄你。」 祝尔锦看着她的笑脸,不得不呆住----女生真的很漂亮,五官精緻得过份,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一个洋葱头。 ----这是桃花运吗?还是桃花劫?祝尔锦不敢再细想下去…… 今天是祝尔锦和女生,啊,不,和严家乐第一次正式约会。 她们去了海洋公园。 这是祝尔锦最喜欢的地方,梦幻水都冰极天地海洋奇观,让她留连忘返。 但这里也有祝尔锦害怕的东西。 看着那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跳楼机」,听着高处隐约传来的凄厉尖叫声,祝尔锦已觉得两脚酸软。 ----网上不是说它正在维修么?为什么这么快便修好? 祝尔锦在心里祈祷:「观音庇佑,家乐千万要对这鬼东西没兴趣。」 耳边却传来严家乐的声音:「我最喜欢玩跳楼机,来,我们快去排队。」 身为一个tb,怎可以在女友面前失威呢?祝尔锦拼着必死的决心上去了。 轮到她们,被安排坐在跳楼机上。 祝尔锦向严家乐望去,只见她朝自己眨眨眼,脸上满是兴奋。 祝尔锦只好闭上眼睛…… 不用问祝尔锦有什么感觉-----她一踏出跳楼机,便跪在地上,吐了。 严家乐埋怨她:「你畏高怎么不早说呢?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祝尔锦已经出气多入气少。「……我真没用,连跳楼机也玩不了,tb的面都给我丢尽了。」 严家乐直皱眉:「什么tb不tb?不都是女生,不都是人类吗?畏高又有什么问题?」 她轻轻握着祝尔锦的手:「不用在我面前装大胆装大力装这装那,做回你自己就可以了。」 祝尔锦深受感动,差点便哭出来。 晚上,她们去吃韩国烧烤。 「你别动,让我来!」祝尔锦把桌上的挟子抢在手里。「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烤给你吃。」 严家乐白了她一眼。「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服侍?你去问侍应生多拿一个挟子,我们各烤各的。」 祝尔锦当然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暗叹:「怎会有这样没情趣的人呢?」 严家乐外表看来这么冷淡,却原来是个健谈的人,而且兴趣也很广泛。 她们天南地北,谈谈吃吃,快活不知时日过。 「人家快要关门了,结账吧!」严家乐说。 祝尔锦点点头,向远处的侍应生打手势。 她看见严家乐从小背包里掏出银包,脸色登时一变。「你干吗?」 「付钱啊!难道要吃霸王餐?」 「你快把钱包放回去,我来付账就可以了。」 「今天在海洋公园的花费都是你的,现在应该轮到我了吧?」 「给人看见我和女友出来玩,居然要女友付账,我这tb还要不要做下去?」 「说什么浑话呢?」严家乐皱眉头:「你打一份工我打一份工,你赚一份薪水我赚一份薪水,凭什么要你把开销都扛下来?」 「这是我的原则。」 「这也是我的原则。」严家乐敲敲她的头壳:「以后我们两人轮流付账,反对无效。」 祝尔锦没奈何,只好同意。 饭后,严家乐断然拒绝祝尔锦送她回家的要求,坚持各行各路。 祝尔锦还可以怎办?也只好叹叹气罢了。 往后的日子,她们几乎每天见面。 严家乐爽直乐观聪明上进,人生观价值观和祝尔锦也很接近,两人走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基本上,祝尔锦对这个女朋友没什么投诉,当然,可以温柔一些就更好了。 至于她俩走在街上,惹来人们好奇的目光,祝尔锦忍着忍着,也很快便习惯下来…… 三个月转眼过去。 ----之前严家乐说是试用三个月,现在期满了,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究竟是继续下去还是一刀两断?祝尔锦心里没底。 她心想:「三个月三个月又三个月,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祝尔锦刚在插花学校完成了一盆杰作,急不及待想给严家乐欣赏,也忘了先给她电话,便走上门去。 祝尔锦从门口的地毡下找出后备锁匙,把门打开,一幕经典的电影场面便出现眼前。 ----两条白花花的肉虫在沙发上蠕动。 祝尔锦也做足了撞破奸情者的戏份,她失手把花盆摔掉,「砰」的一声惊动了那对慾海情鸳。 那人抬起头----是严家乐,祝尔锦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祝尔锦转身就跑,连爬带滚地跑下六层楼梯,几乎失足跌死。 她回到家,把数瓶珍藏捧到茶几上,打算化悲愤为酒量…… ----严家乐,你倒是好本事,日日见面也能抽出时间找小三? ----也许自己才是小三呢?那天,说不准就是严家乐和女友吵架,才到酒吧买醉。后来又一直和女友冷战,便找自己来当「牙签」…… ----不管小三也好,正印也好,祝尔锦也决定退出----tb有tb的尊严,两个情敌在街上大战三百个回合的场面,大家还是到电影院去看吧…… 半醉半醒中,祝尔锦彷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怎么喝得这么醉呢?真是傻瓜!」 祝尔锦强自睁开眼睛,一看见眼前人,便把她大力推开:「你怎么进来的?」 「后备锁匙不是放在地毡下面么?」 「你还来干吗?」 「当然是来向你解释误会啊!」 「你要说是我看错了吧?」祝尔锦「噗嗤」一声笑出来:「难怪人家说只要当事人不承认的都是谣言----脱光了衣服给人捉奸在场也可以说是误会?」 严家乐不答话,却转头向后大喊一句:「你们还站着干吗?还不快点过来向她解释?」 祝尔锦这才看见她身后居然还站着两个人,登时便炸毛了:「严家乐,你把人带到我家是什么意思?来看我表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没门!」 「祝尔锦是谁?一个顶天立地的tb,就是死也不会给人家当笑话看!」 这时候,一个人走过来站在严家乐旁边,说:「好妹夫,果然有绝世tb的风范!」 祝尔锦揉揉眼睛,看看左边,也看看右边,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怎么会有两个严家乐呢?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左边那人说:「我是严家乐,你的女友。她是我刚从法国回来的孪生姐姐严家欢,刚才就是她和太太小冰在我家里亲热。」 祝尔锦看着眼前这两个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心里便有点相信了。但当她回心一想,便马上提出疑问:「这样也不能証明刚才那个是她----也许,是你找她来合作骗我呢?」 「这个容易,我家门口有闭路电视,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 祝尔锦还是将信将疑:「你不会在录像上做手脚吧?」 「我可以发誓。」严家乐马上竖起三隻手指:「我严家乐心里只有祝尔锦一人,绝对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她的事,如有半句假话,保佑我十隻手指全部……」 祝尔锦连忙阻止她:「五雷轰顶就好,五雷轰顶就好……」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四 - 前度的前度 狂欢派对后,左泊裕把相识了三个月的女友露莎送回家。 露莎早已半醉,整个人软輭輭地靠在左泊裕身上。 左泊裕对这婀娜娇媚的露莎垂涎已久,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把她扶到床上后,便毫不客气地压上去。 露莎嘴里说「不」,双手却围上她的脖子。 这是典型的欲拒还迎,左泊裕怎会理会?逕自埋首在她那柔软的胸怀里乱亲乱哄。 当左泊裕正要解开她的裙子,却遭到露莎的反抗。「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左泊裕配合她:「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露莎的手在胡乱挥舞,也不知怎的,竟把床头柜上的闹鐘扫到地上---- 「铃铃铃……」火警警报似的声音震天大响起来,划破四週的寧静。 左泊裕只好放开露莎,下床去。 房里漆黑一片,左泊裕好不容易才找到那该死的闹鐘,却怎样也按不停它。 突然,身后伸来了一隻手,把闹鐘拿过去,鐘声便戛然止住。 左泊裕给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一把低沉的女音响起。 房间的灯亮了,左泊裕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短发圆脸,剑眉星目的女郎。 「你是谁?」左泊裕终于镇定下来。 女郎还未回答,露莎便从床上跳下来,扑向她懐里:「程樱----」 程樱皱着眉头退开两步:「三更半夜,你们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程樱,她欺负我!」 程樱转过头来看着左泊裕。 左泊裕急辩:「我们是情侣,刚才不过在亲热,怎么算得上欺负?」 「不管怎样,也不应扰人清梦。」程樱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保证没下次。」左泊裕立刻说。 程樱走出房间,任由露莎如何唤她,她还是头也不回。 左泊裕问露莎:「你和她是什么关係?」 「她是我的----」露莎咬着唇:「前度。」 露莎告诉左泊裕,自己一年前和程樱分了手,但因找不到什么好地方,所以依然住在她家里。 她再三强调,两人只是同屋共住的关係,让左泊裕千万不要想歪。 左泊裕无语了----这世上竟有这么大方的人,让分手一年的前度留在自己家里? 还是那句老话----不是从没真正爱过,就是从没真正放下。 反正左泊裕自己是绝对办不到。 想到隔壁就是女友的前度,左泊裕什么兴致都消失了。 露莎在左泊裕的耳边轻声说:「……下次去你那里……」 左泊裕故意笑得猥琐:「下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谁知道,她们根本没有下次。 露莎年轻貌美,裙边蜂蜂蝶蝶不计其数。 左泊裕知道她还没有把心真正定下来,除了自己之外,还同时应付着其他追求者。 左泊裕没有太多反感,觉得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一天没结婚,大家也还有选择的权利。 但她也有底线。 ----露莎和男人在舞池里法式热吻,给左泊裕碰见。 双性恋?左泊裕真心接受不了,她第二天便跟露莎说分手。 露莎也乾脆,随手把那双鑽石耳环脱下来还她。 左泊裕让她留着当纪念品。 分手的气氛融洽愉快,左泊裕还很有风度地说:「将来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说左泊裕完全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别看她外表这么花俏,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挺传统的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的梦想。 左泊裕希望,最终不会成为妄想。 也许左泊裕以前的艷史太多,让月老的工作量太大,祂似乎是……罢工了。 左泊裕身边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合适的人选。 转眼间,她的单身生活已迈向第十週。 左泊裕也不着急,就当是给身心一个悠长假期好了。 那天,露莎约左泊裕出来喝下午茶。 她把左泊裕带到一间面积不大,但颇有情调的楼上咖啡店。 「你觉得这里怎样?」刚点好咖啡和蛋糕,露莎便急不及待地问左泊裕。 「挺不错。」左泊裕打量着四週。「这里给人一种在家里懒洋洋的感觉。」 「既然你也喜欢,可以请你入股吗?」 「什么?」 「这店是我的好姐妹小芝的,她打算回荷兰定居,想把这里顶让出去。」露莎兴奋地说:「她说如果我有兴趣,可以给我打八折。」 「怎么突然想做生意呢?」左泊裕提醒她:「做这种小生意很困身,远不及打工准时上班下班那么轻松自在。」 「就是打工久了,想试试当老板。」露莎娇笑:「你想想,一边和朋友们在这里喝喝咖啡谈谈笑笑,一边还可以赚钱,这算盘打得不错吧?」 左泊裕一听便知道这温室小花根本没有把这店当作一盘生意来考虑,她纯粹是替自己找蒲点。 但自己也不好一下子便打击她,便装作颇有兴趣地问:「你有什么经营方案吗?」 「要什么方案呢?」露莎抿抿嘴:「小芝说只要付她六十万便可以了。我打算找两个合伙人,每人出三十万……」 左泊裕轻轻打断她的话:「付顶手费是简单,但以后的运作呢?你打算由谁来管理?由谁来理账?预算每月的营业额多少?成本多少?流动资金多少?赚钱当然好,但亏了怎么办?应该先准备一笔备用资金,还是需要时再凑钱?还有市场调查,推广计划……」 「怎么这样麻烦呢?」露莎发嗔:「小芝说得很简单----她说只要每天抽点时间来坐坐,月底把账结一结,剩下来的有多少便是赚多少了。」 左泊裕不出声,心里说:「她想你去接她烂摊子,当然这么说,难道给你说实话----又困身又繁琐又亏本,你会有兴趣才怪!」 露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但我真的很想试试,你当是帮帮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的。」 对左泊裕来说,三十万真的不算多,她随时可以拿得出来。但拿得出并不代表不介意扔到海里去----她的钱,咬开来也是有血有汗的。 而且,和别人合伙做生意,谁也知道麻烦多多,亏本固然烦,赚钱也烦,有好结局的万中无一。 但要她拒绝露莎,又不知可以找什么好藉口。 想了一会,左泊裕开口说:「没有一个好方案,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回去把我提出的问题都想清楚,把答案写下来。」「要是我觉得满意了,我便同意入股。」 左泊裕一心以为露莎会发脾气拒绝,谁知她甜甜一笑:「好,一言为定,三天后给你计划书。」 「一言为定。」 三天三天又三天,露莎音讯全无。 左泊裕吁了口气,不再把事情放在心上。 过了两星期,左泊裕收到速递,把它拆开,是一本咖啡店的计划书。 在好奇心驱使下,左泊裕细阅起来----这计划书图文并茂,资料详尽,很多左泊裕想不到的细节都顾及了,而预算也合理全面,甚至还提出了几项新建议,改善服务质素、增加餐饮选择等等。 看着这么翔实的计划书,左泊裕心里也不禁蠢蠢欲动起来----这投资机会似乎很不错。 想不到露莎看起来这么不靠谱,但认真起来,还真是有板有眼。 左泊裕是重承诺的人,既然这计划书令她满意了,她便答应投资三十万,持股百份之三十。 露莎告诉左泊裕,另一个股东也一样。而她自己,则当那百份之四十的大股东。 ----钱露莎是没有的,但她会把工作辞掉,全职当咖啡店的总店长。 她们稍微翻新了一下店子,便开张了。 露莎交游广阔,祝贺的花牌和花篮摆到街上去。 店里更是人山人海,左泊裕来到,隔得老远地跟露莎说句「哈佬」,便给挤进厨房里。 厨房倒是安静,只有一个店员低着头擦杯子。 左泊裕走过去打招呼:「辛苦了,累了便歇一会吧!」 店员抬起头---- 「是你?」左泊裕吓了一跳。 程樱点点头:「你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洗杯?」左泊裕忽然想起:「你不会就是另一位股东吧?」 程樱点点头:「猜对了。」 「那计划书----」左泊裕心里灵光一闪:「其实是你写的吧?」 她还是点点头。 「你对露莎真是好得没话说!」左泊裕给她一句中肯的评语。 「不,事实上,我自己对咖啡店也有兴趣。」 「想不到会和你做了合伙人,我们还没有正式介绍呢!」左泊裕伸出手:「你好,我是左泊裕。」 程樱把手擦乾净,再跟她握手:「我是程樱。」 「我对开店完全没有经验,但看到这么详尽的计划书,便知道拍档是个干实事的人,才有信心入股。」左泊裕诚恳地说:「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也是第一次开店。」程樱说:「而且我另有正职,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放在这里,只能尽力而为。」 「我也一样,但我会尽量抽时间过来帮忙。」 她们相视苦笑了一下,心里也明白----这露莎,实在是不怎么可靠。 往后,左泊裕有事没事便往店里跑。 通常,程樱也会在。 ----调咖啡、做蛋糕、当侍应、洗碗碟,她们捲起衣袖就来。 相处下去,左泊裕发觉程樱虽然不大爱说话,但一开口便切中要点。 程樱做事认真俐落不计较,是个值八十分的好伙伴。 露莎总爱在她面前发些小姐脾气,提出些无理要求,她都笑着答应。 ----当然,左泊裕不排除程樱对露莎根本馀情未了。这咖啡店,会不会成为她们復合的良媒? 三个月转眼过去,店子的成绩居然很不错,不用亏本之馀,还有些许盈利。 不久之后,左泊裕要到上海出差,需时两个月。 她跟程樱和露莎交代了一下,想不到程樱也告诉她,自己早一年前已计划了回澳洲探亲,将要离港三星期。 也没什么办法了,只好把店交给露莎和上帝。 其实,左泊裕对店子十分上心,她在亲朋戚友圈里做足宣传,让人们到店里光顾,能够提出有用意见的,会获发vip卡。 有两、三位朋友发微信给她----环境优美、咖啡香浓、甜品精緻,唯一不足是----怎么营业时间这么飘忽?甚至过份得即使订了位,也可以让客人扑空门的。 左泊裕的头火辣辣地痛,心里祈祷:「但愿程樱可以在店子倒闭之前赶回去吧!」 又过了两星期。 晚上八时许,左泊裕收到程樱的电话。 「左泊裕,你马上回来香港。」 「马上?」左泊裕问:「什么事这么紧急?」 「露莎在家中服安眠药自杀。」程樱的声音沙哑:「手里握着和你的合照。」 左泊裕条件反射般说:「这个绝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你这衣冠禽兽!」程樱怒骂她:「不要给我再看见你,否则,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嘟嘟……」 左泊裕匆匆抓起外衣和银包便出发去机场。 一下飞机,便飞车到医院。 看见左泊裕,程樱的态度倒也没有在电话里这么恶劣。「医生给露莎洗了胃,没有生命危险,但可能有其他后遗症,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那我就放心了。」左泊裕拍拍胸口。 「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人的私事,我不应该多口。可是,」程樱脸色灰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露莎受伤害。」 「你对露莎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左泊裕认真地说:「所以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和露莎真的没什么,她自杀绝对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程樱提高了声音:「你的情人自杀,你却说与你无关?」 「我和露莎早在八个月前已经分开了。」 程樱满脸不相信:「你们要是真的分了手,怎么还会跟她合作做生意?」 「这世界只有你不应该问这问题。」左泊裕牵牵嘴角:「你自己也早和她分开了,还不是同样跟她合伙?还让她住在家里?」 「我们的情况特殊----我们自少是邻居,十二岁便认识对方。」程樱抿着嘴:「我们的家人全留在澳洲,只有我和她回港发展。我答应了露莎的父母,她一天不结婚,我一天也会好好照顾她。」 「真的吗?还是你连自己也骗了呢?」左泊裕挑着眉:「照我看来,你对她根本就是馀情未了。」 「我们虽是青梅竹马,但只谈了半年恋爱。」程樱低声说:「我早就说过我们不适合当情人,是她坚持要试一试。」 「哦!」左泊裕心里莫名其妙地猛跳了一下。 「怎么会说起我和她呢?」程樱忽然醒悟过来:「要说馀情未了,不是你对她,就是她对你。」 「我们只交往了三个月,分手后,我只把露莎当朋友,当合伙人。而她----」左泊裕皱眉:「我绝不认为她对我仍有想法。一个月前,她在店里拿了一个拿破崙蛋糕,说要和男友哈利庆祝生日。」 「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她在自杀时,把你的相片紧紧握在手里?」 「不知道,只好等她醒来了再问她。」左泊裕叹了口气。「很晚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我想在这里等她醒来。」 「你还是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再想想给她弄些什么补品才是正经。」左泊裕劝她。 「那好吧!」 第二天,左泊裕早上十一时许才施施然来到医院。 程樱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露莎醒来了,情况良好,你应该放心了吧?」左泊裕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知道?」程樱一怔:「她一醒过来,便把我的手机拿去了,我想打电话通知你也没办法。」 「她更新了脸书,把自杀的原因过程和感受一一细緻描绘出来。」 程樱很错愕:「那她究竟为了什么自杀?」 「她和男友哈利吵架,哈利让她去死,她便死给他看。」 「天!」 「她打算吓吓他而已!」左泊裕苦笑:「她要是一心求死,怎么会在晚上八时,你又在家的时候自杀?」 程樱捧着头。 「不如你猜猜为什么她手里拿着和我的合照?」 「不猜。」程樱没好气地说:「你快说!」 「她说这张相拍得她很漂亮,是她最喜欢的照片----万一她真的不小心自杀成功了,便把它加工当遗照。」 「露莎真是……」程樱再也想不到适合的形容词了。 「所有谜底已经解开,你现在相信我是清白的吧?」 「对不起!是我一时衝动……」 「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想。」左泊裕轻声说:「最重要是能把误会解释清楚。」 两人的眼神碰上了,却也飞快回避开去。 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外面匆匆走来,找到露莎的房间,便推门进去。 程樱正要阻止他,左泊裕说:「这就是哈利,让他们谈谈吧!」 接着,房里传出了尖叫声、喝骂声、巴掌声、哭声、笑声…… 左泊裕和程樱对视了一眼。 房门打开,哈利出来,说:「露莎让你们进去。」 露莎俏脸上泪痕犹在,嘴角却掛着灿烂的甜笑:「我和哈利决定结婚了。」 「恭喜。」左泊裕和程樱同时开口。 「结婚后我们会移民加拿大。」露莎说:「咖啡店的股份我就不要了,送给你们当礼物。」 「谢谢。」她们又齐声说。 「看你们多合拍!」露莎朝她们眨眨眼:「我一直觉得你们很登对,不如你们赶快加把劲,争取和我们一起行婚礼……」 左泊裕和程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走出去……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五 - 小三 丁莹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竟成为自己这辈子最痛恨的----小三。 丁莹不想给自己藉口,没有欺骗、没有强迫,樊澄旻一开始便开宗明义----她是有伴侣的人,她和伴侣不会分手,丁莹硬要凑上来,死伤自负。 ----对,丁莹就是这么犯贱。 就像扑火灯蛾,明知是死路一条,却又身不由己地往前衝…… 樊澄旻,丁莹命中的劫。 不,樊澄旻并不是什么天香国色,正相反,她长得颇平凡,勉强可称得上「清秀」两字,而且长得比丁莹还要矮小瘦弱,完全不符合丁莹的审美标准。 ----丁莹本身长得漂亮嫵媚,过往的恋人也全是俊男美女,以樊澄旻的姿色,真是倒数第一名。 唯是她的一双眼睛,深邃灵动,当她看着自己时,丁莹一颗心便不由自主沉溺下去。 事实上,丁莹爱的,是樊澄旻那一身才华。 樊澄旻是业馀百合小说作家,颇受读者欢迎。 丁莹经朋友介绍,看了她几篇小说,便马上给俘虏过去。 ----有读者评价樊澄旻的作品:「……总是给人一种冬日里一缕斜阳的温暖,还让人相信有真爱的存在……」 樊澄旻笔下没有坏人,没有悲剧,她常自嘲老套、脱离现实,丁莹却觉得她对女孩子总有着说不出的怜惜,总是不忍心叫她们难过。 「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有怜香惜玉意。」这根本就是贾宝玉情意结。 捱了两个通宵,把樊澄旻的作品统统拜读后,丁莹忍不住发私讯给她,表达小读者的仰慕之情。 樊澄旻很快便回覆了。她很谦虚,完全没有架子,和丁莹愉快地讨论着诗词歌赋。 ----毕竟也是唸中国文学出身的人,丁莹勉强也能跟得上她的话题。 不经不觉,两人竟谈了两个多小时。 丁莹的脑海里不断泛起一个个「温文儒雅」、「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形容词。 她突然很想见樊澄旻一面,竟不怕冒昧提出邀请。 「你有伴侣吗?」樊澄旻问:「我是有伴侣的人,不方便和单身人士单独见面。」 丁莹愕住,心里冒起一丝怒气----我像是那么饥渴吗? 但当她回心一想,又觉得樊澄旻真不愧是一个胸怀坦荡的磊落君子。 为免引起她的不安,丁莹说谎了:「我也是。」 「那太好了。」樊澄旻马上回覆:「我很高兴可以和你见面,以文会友。」 她们约了週末喝下午茶。 不讳言,第一眼看见樊澄旻,丁莹有点失望。 她的个子不高,短发素顏,穿着没一点个人特色的t恤牛仔裤,像个邻家小妹,不像一个文艺青年,更没有一丝作家应有的风采。 「你好,我是樊澄旻,请问是丁莹小姐吗?」声音倒是清润动听。 丁莹站起来跟她握握手,说:「我是丁莹,你好。」 她们招来侍应生,点了饮品,然后,相顾无言。 终于,樊澄旻轻咳了一声:「对不起,我本身不怎么懂得说话,又是第一次约见网友,有点紧张,你别见怪!」 「第一次见网友?」丁莹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答应跟我见面?」 「我最近思源乾枯。」樊澄旻吶吶地说:「想多结交新朋友,多听听她们的故事,好找点灵感。」 丁莹给她的老实弄得有点啼笑皆非。「竟是为了找灵感?那你是没什么诚意和我交朋友了?」 「不是,不是,我觉得和你谈得很投契,很想进一步认识你。」樊澄旻急忙说。「对不起,我总是这样笨嘴笨舌的得罪人。」 丁莹看她涨红了脸,觉得她有趣极了,也不好再逗她。「我说笑而已。」 樊澄旻口里说是为了找灵感,却忙着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 ----樊澄旻,三十四岁,正职是中学教师,家里有个快要庆祝七週年的伴侣伊娃,还有一猫一狗。 ----她内向爱静,空间时间除了写作便是看书,不爱逛街不擅运动。 ----她这辈子只谈过两次恋爱,第一个女友和男人结了婚,她伤心了三年,然后和伊娃相遇相恋----她笔下的故事全属虚构,所有恩怨爱恨都是想像出来,本身全部没有经歷过…… 丁莹受她感染,也一古脑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丁莹,三十岁,从事室内设计,独居。 ----她兴趣广泛,动静皆宜,根本没什么空间时间。 ----她恋爱经验无数,年轻时和男人拍拖,后来认清楚自己的性向,便专心和女人发展。 为了圆谎,丁莹更虚构了一个女伴露易丝出来。 ----丁莹混合了几个前度的特点,把相恋经过加工处理,便成了一个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找一天,我们四个人约出来聚聚。」樊澄旻高兴地说。 「好。」 接下来,她们谈人生谈理想谈天说地,转眼便过了下午茶时间。两人也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便转移阵地吃晚饭。 饭后,丁莹提出要送樊澄旻回家。 其实话一出口,丁莹自己也给吓了一跳----自己是tbg,总是由对方送回家。但不知怎的,面对着樊澄旻,便不由自主地想好好照顾她。 ----是她那犹如文弱书生的气质,不自觉勾起了自己的母性保护慾吗? 樊澄旻失笑:「要说送,也应该由我送你回家。但现在才九时半,就容许我偷点懒吧!」 「好。」 「再见。」 「等等----」丁莹神差鬼使地问:「你还愿意和我出来见面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下次一同约你我的另一伴出来聚餐吗?」 「好,再见。」 往后,她们每天也有私讯来往,渐渐地,成为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丁莹把樊澄旻的作品翻看再翻看,忍不住联想翩翩。 ----樊澄旻笔下的主角都跡近完美,对父母孝顺,对弟妹友爱,对朋友仗义,对爱侣忠诚,勤奋上进正直善良。 永远的包容体谅,永远的温柔呵护,永远的愿意为爱奉献所有…… ----叫人恨不得化身为她笔下女主的爱侣,受她宠溺受她爱怜…… 所谓「言语发自心声,辞令寄于学问」,丁莹深信樊澄旻本人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浊世清泉。 丁莹不禁羡慕,甚至是妒忌着伊娃。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半年过去。 那天,丁莹约樊澄旻出来吃晚饭。 才两星期不见,丁莹发现樊澄旻有点瘦了,神色也有些憔悴。 丁莹忍不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樊澄旻半垂下头:「……伊娃外面有人。」 「怎么可能?」丁莹猛吃一惊:「你们刚庆祝了七週年纪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亲口承认了。」樊澄旻咬着唇:「其实,我应该一早便猜到----她已有两个月没有回家吃晚饭,星期六、日出去,总不肯说明去干什么。」 「她竟敢这样对你?」丁莹看着她两眼通红,心窝竟刺痛起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我应该赶快离开,可是……」樊澄旻的声音轻颤:「伊娃说她还没有想清楚,求我给她时间。」 丁莹握着拳头:「别听她的!你怎能委屈自己任人挑?」 「七年。」樊澄旻的眼泪终于落下:「我们经歷了这么多,我真的不捨得……」 「当她起了异心那一刻,便不再值得你留恋!」 「她说她只是一时贪玩。」樊澄旻低泣:「只怪我是一个大闷蛋,没情趣,不懂逗她开心……」 「这不是理由。」丁莹说:「两人相处最重要是沟通,她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可以直接和你说,我相信你一定会作出改善。无论如何,有外遇便是她不对。」 「谁对谁错,我不想追究。」樊澄旻揩掉眼泪:「我只想她赶快立定主意,是去是留也好,不要拖拖拉拉,现在每分鐘对我来说,也是煎熬。」 「你根本不需要等她下决定。」丁莹说:「你自己便可以决定这段情的未来。」 ----丁莹顺手拈来,便是樊澄旻其中一本小说女主的对白。 「很可笑吧?任我笔下的主角如何坚强勇敢爱恨分明,我自己却这么懦弱可欺。」 「你很好,值得一个好女人好好爱你。」丁莹又说了一句对白:「说不定,她已经出发去找你了。」 樊澄旻强顏一笑:「谢谢。」 回去以后,丁莹脑海里不时浮现着樊澄旻那双带泪的眼睛。 为了不让樊澄旻独自在家胡思乱想,丁莹总是找藉口约她出来。 樊澄旻知道丁莹一片好心开解自己,倒也逢请必到。 两人几乎隔天便见面。 樊澄旻也有问过丁莹,她们来往这么繁密,露易丝会不会不高兴。 「露易丝?」丁莹几乎要给自己一把掌:「啊!不会不会,她本身也很忙,不管我的事。」 樊澄旻认真地看着她:「不管多忙也要好好沟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丁莹只好点点头。 这天,是樊澄旻的生日。 伊娃早一天便出差了。 丁莹拉着樊澄旻出去吃饭看戏唱卡拉ok。 丁莹一心要樊澄旻尽兴忘忧,硬是要跟她猜拳斗酒。 才喝了半打啤酒,樊澄旻已是醉态可掬。 丁莹把她带回家,扶进睡房,让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樊澄旻不吵不闹,只安静地闭上眼睛睡觉。 丁莹端详着她的睡顏,那微皱的眉头,那湿润的眼角,丁莹只觉心里一阵酸麻。 丁莹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早已沦陷。 ----爱她的才华学养,爱她的雅淡纯净,甚至乎,爱她的怯懦固执。 丁莹还知道,这次一定要靠自己主动争取。 ----过往的恋爱,丁莹都是抱着双臂,冷眼看着追求者使出浑身解数大献慇勤。 但今次,面对着这么一方呆木头,丁莹只能拋掉那自尊那矜持,甚至,不惜乘人之危---- 丁莹把樱唇印上樊澄旻的唇瓣上,纤手也伸向她的钮扣…… 丁莹刚解开第三颗扣子,樊澄旻便清醒过来。「……你……你在干什么?」 丁莹在她耳边低哦:「在爱你……」 樊澄旻慌忙推开丁莹,翻身坐起来。「我们都喝醉了……」 丁莹打断她的话:「我很清醒。」 「我们是朋友,你怎么……」 「我喜欢你。」丁莹轻声说:「想跟你在一起。」 「这怎么可以?你我各自有伴侣……」 她的话再次给丁莹打断:「你的伴侣出轨,不值得你留恋!」「而我,根本没有女友,露易丝什么的都是我虚构出来的。」 「虚构?」樊澄旻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这样说,你根本不会放下戒心和我交朋友。」 「不可能,不可能……」樊澄旻喃喃地说。 「开始时,仅是仰慕你的才华,渴望见你一面,但相处下去,」丁莹低声说:「我便发现你是我一直寻找的人。」 「不可以。」樊澄旻大力摇头:「伊娃一天不告诉我她的决定,我一天也不是自由身----不是自由身,怎么有资格和你交往?」 「你回去跟她分手,你便是自由身了。」 「不,我曾经发过誓----」樊澄旻缓缓地说:「只有她可以离开我,我绝对不会离开她!」 丁莹惊愕之馀,对她却更是渴慕。 她猛一咬牙:「我不介意当小三。」 「你说什么?」樊澄旻呆住。 「我说我不介意当小三,只求你让我待在你身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好好一个女人,怎能委屈自己当小三?」 「谁叫我爱你呢?」丁莹紧握着她的手:「为了你,我什么也可以忍受。」 「我不值得……」 「这不是由你我来决定。」丁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它自己会决定。」 「不要再说小说对白了。」樊澄旻挣开她的手:「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你理智一点!」 「我知道现实就是现实。」丁莹倔强地说:「现实就是我爱上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真心回答----你喜欢我么?」 樊澄旻别转脸。 「你也喜欢我。」丁莹把她的脸转回来,看着她的眼睛:「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自己。」 樊澄旻的声音沙哑:「丁莹,你是一个好女人,真正的缘份也许已在街角。」 「除了你,我不要其他缘份。」丁莹固执地说:「我愿意等你,不管等多久也愿意。」 「丁莹----」 丁莹把自己埋在樊澄旻的怀里,声音小小的:「别推开我,求你了。」 樊澄旻的身躯禁不住轻颤起来。 这夜,樊澄旻没有回家。 第二天,丁莹在樊澄旻怀里醒来,看见她正凝视着自己,眼里尽是怜惜。 丁莹只觉满心甜蜜。 她轻吻樊澄旻的嘴角。「早安。」 「早安。」樊澄旻把吻印在她的额前。 「昨晚,我梦见我们行婚礼。」丁莹忍不住告诉她。 丁莹看见她脸色微变,心里登时一酸:「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应该招惹你。」 「你后悔了?」丁莹急得抓紧她的手臂。 「我只怕最终也会伤害你。」 「你现在拒绝我,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丁莹抚着她的眉:「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贪心,只求你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 「你别这样……」 「我爱你----」丁莹在她耳边呢喃:「很爱很爱……」 过了几天,伊娃出差回来,告诉樊澄旻,决定和她重修旧好。 樊澄旻呆呆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伊娃拥抱她:「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樊澄旻任由她抱着,不说话。 第二天,樊澄旻向丁莹提出分手。 丁莹拋掉所有自尊和骄傲,哭着求她。 樊澄旻的防线在眼泪前轰然倒下。 自此,樊澄旻生活在重重愧疚里。 丁莹知道这份爱对樊澄旻造成很大的负担,但她真是身不由己。 ----不能放手,不捨放手,丁莹寧愿躲在暗角不见天日,寧愿受千夫所指,也绝不离开樊澄旻。 那天,伊娃找上门。 丁莹早预到这一天,她已做足心理准备,受她咒骂,受她掌摑,甚至是更难堪的侮辱。 谁知,伊娃一开口便说:「给我一百万,我把樊澄旻让给你。」 丁莹一时间呆住,当她反应过来,马上说:「好。」 丁莹把股票卖掉,再问财务公司借钱,凑足了一百万,交给伊娃。 过了两天,樊澄旻来到丁莹家里。 丁莹见她脸色苍白,心里暗喜之馀,又有点心痛。 「这个还给你。」樊澄旻把支票递给丁莹。「我代伊娃向你道歉。」丁莹心里一凉:「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女友跑到我跟前示威。」樊澄旻咬紧唇:「你怎可以这么傻?」 「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樊澄旻看着丁莹:「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丁莹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为什么说对不起?」 樊澄旻按着胸口:「它真的累了。」 「不----」 「我一直想四处流浪,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樊澄旻紧紧抱了她一下:「珍重!」 丁莹的泪水无声落下…… ********************************************************** 丁莹打开信箱,拿出里面的明信片。 ----这两年来,樊澄旻踏遍欧洲各地,每到一个地方,也会寄明信片给丁莹。 丁莹细看这明信片,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心里却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把它反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这明信片是没有邮戳的。 这时候,声音在背后响起:「最后一张明信片,我想亲手交给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六 - 高手 凌与都坐在沙发,许心柔跪坐在地毡,抱着她的膝盖,把脸埋在她的大腿上。 这姿势已维持了十分鐘,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终于,凌与都开口:「心柔----」 「求你什么也别说。」许心柔的声音哑哑:「就让我多抱一会。」 「别这样。」凌与都低声说:「今天我们一定要把事情解决。」 许心柔抬起头,眼角泛着泪光:「为什么?我们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什么很好?这样拖拖拉拉,什么时候是个了局?长痛不如短痛……」 「不,不!」许心柔双手掩着耳朵:「我不要听!不要听!」 「心柔----」 「我这么爱你。」许心柔看着她的眼睛:「你也爱我,那个晚上,你这么疯狂……」 凌与都咬着唇,心里埋怨老天不公平----不就是一时酒后糊涂逢场作兴吗?怎么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呢? 「我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许心柔的脸颊蹭着她的手心,像只乞求怜爱的小猫咪:「当时,你问我可愿意成为你的女人,我说『愿意』,你便……」 凌与都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知道这是许心柔的初次?谁能想到在网上结交的网友会纯如白雪?她怎么就这样倒霉呢? 不怕不怕,凌与都还有杀手鐧。「即使我们相爱,也是有缘无份----我是有女伴的,一开始我已告诉过你了。」 「但你说过你们已没有感情。」许心柔轻声说:「她总是自顾自出去玩,把你留在家,你是太寂寞了,才上网结识朋友。」 凌与都脑子急转:「我和茱莉已有五年,她陪我捱过很多苦日子,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她。」 「我知道,我不会要求你们分手。」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只需要你一点点空间时间,我会接受你所有安排。」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什么也不计较。」 凌与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委屈自己?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凌与都在心里警告自己。 她清清喉咙:「茱莉很兇,要是给她发现了我们的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一旦给她发现了,你便推说是我主动勾引你的,要打要杀,也儘管往我身上来。」 「你----」 「与都,」许心柔把娇躯偎贴在她怀里:「不要推开我,我不能够没有你……」 凌与都想挣开她,却发觉自己怎样也下不了手。 后来,竟还把她抱进睡房,让她在自己的臂弯里安睡。 看着许心柔柔美的睡顏,凌与都又开始恼恨自己的混账。 ----不能就这样给她缠上了,正所谓「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拋。」凌与都瀟瀟洒洒活了廿多年,岂可以给个女人困在温柔乡里? 「一定要想办法甩掉她!」凌与都在心里暗暗起誓。 说老实话,许心柔秀丽可人,温婉贤淑,在一般人眼里,至少值七十分。 凌与都却嫌她太乖太纯,完全挑不起自己的征服慾。 ----凌与都一向喜欢小野猫般的女郎,很享受高难度挑战。 凌与都追求许心柔,只是贪新鲜换换口味。 凌与都向来在情场纵横驰骋,从没出过什么乱子。 ----是的,凌与都口中的女伴根本不存在,全是她自己虚构出来当挡箭牌的。 这些年来,凌与都一直对外声称是有主名花,成功拦截了数不清的蜂蜂蝶蝶。 ----凌与都很怕寂寞,却更怕麻烦,更怕付出,寧死也不肯和人建立稳固的情侣关係。 凌与都和女人交往,第一句便是:「我不是单身,我有女伴。」 对方的反应通常有两个,一是笑着道别,一是笑着吻上来……大家都是抱着玩玩便算数的心思,雾水情缘、过眼云烟,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全当作笑话听听便算。 谁想到,老天偏要给她遇上许心柔,一个如此死心眼的女郎。 凌与都是花心,但本性不坏,要她伤害一个像许心柔这么纯净的女郎,她也不是可以轻易办到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知难而退呢?」 办法还没想到,凌与都便迷迷糊糊睡熟。 正值好梦方酣,凌与都给摇醒。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 「快些回去,再迟便不好解释了。」许心柔轻拨着她额前碎发。「我替你预约了的士,正在楼下等着。」 凌与都看看手錶----天!天寒地冻,三更半夜,居然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回家去?这「齐人」也太难当了吧? 但凌与都很明白,不乖乖回去,谎话便完不了,只好咬着牙关起床。 「这是你上次提过的限量版耳环。」许心柔把一个小绒盒交在她手里:「我找朋友帮忙,给你买回来了。」 凌与都一愣,呆呆看着手中小盒子。 「你说过茱莉最爱这牌子,你可以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凌与都看着一脸温婉的许心柔,极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许心柔环着她的腰替她扣好皮带。「她还有什么喜欢的、想买的,你都告诉我吧!我会替你办妥。」 凌与都又是一呆:「你不必这样做。」 「我要为你分忧。」许心柔贤慧地说:「我是你的枕边人,这是我的份内事。」 「可是……」 「再不走便来不及了。」许心柔在她颊上亲吻:「回到家发信息给我,让我安心。」 凌与都匆匆离开,她怕自己再留下去,真要给弄疯。 ----谁见过给情敌买生日礼物的第三者?她怎么完全不按章出牌?这叫凌与都怎么应付? 最终也给凌与都想了个笨法子。 ----她故意不跟许心柔联络,连续一星期音讯全无。 许心柔发了数也数不清的信息和电邮给凌与都,她也硬起心肠不回应。 ----最理想是许心柔不堪凌与都的冷淡,知难而退。 ----再不,就是她责备凌与都。那么,凌与都便可以乘机发难,向她提出分手。 又过了一星期。 这天,凌与都不停查看手机。 ----怎么连续十二小时没有许心柔的信息呢? ----她会这么容易便放弃吗? ----她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凌与都坐立不安,终于按下许心柔的电话号码。 「我是心柔。」电话另一头传来许心柔的声音,听起来还算不错,凌与都高悬的心总算放下来。 「是我。」凌与都压低声音。 「与都----」许心柔惊喜地说:「我总于等到你的电话了,一切安好吗?」 「我很好,你呢?」 「就是担心你了。你不回覆我的信息和电邮,我又不敢打电话给你,心里很不踏实。」 「……对不起。」 「不要紧,我知道你很忙,才没空和我联络。」许心柔轻声说:「但请你儘可能回覆信息好么?简单两个字『安好』便成,好叫我安心。」 「……好。」 「你今晚过来吃晚饭吗?」 「这……」 「如果今天不行,那你决定那天好了。」许心柔说:「我不会约会别人,可以迁就你任何时间。」 「……就今天好了。」 「真的吗?」许心柔很高兴:「那我等会向老板请半天假,到西贡码头买些你爱吃的海鲜。」 「今晚见。」 凌与都掛了线,看着手中的电话发獃。 许心柔,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 ----给人冷待了这么久,没半句抱怨,没半句责骂,只有温柔的叮嚀? ----还说要和别人断绝来往,为的就是要迁就自己的时间? ----还要专诚请假去给自己买海鲜弄晚餐? 凌与都让自己赶快冷静下来,她不断跟自己说:「这不过是女人的技俩!她是情场高手,摆下温柔陷阱……」 凌与都告诫自己,绝不能轻易上当。 但当她看见许心柔,那一副柔情似水的温柔婉约,百练钢也就轻轻化作了绕指柔…… 激情过后,许心柔埋首在凌与都怀里。 「与都----」 「什么?」 「我想念你了----你还没有离开我,我已经想念你了。」 「……傻瓜……」 「别离开我好吗?我别无所求,只愿你一辈子怜我爱我。」 「……其实,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茱莉知道我们的事了。」凌与都搬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她很生气,迫我和你一刀两断。」 许心柔抓紧凌与都手臂:「你怎么回答她?」 「我不肯。」凌与都轻轻扳开她的手指:「她便提出分手。」 「她肯跟你分手?」许心柔喜极:「那我们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没这么简单。」凌与都说:「她要我付分手费,二百万,一分钱也不能少。」 「二百万?」 「她跟了我五年,无功也有劳,二百万说多也不算多,只可以让她过几年安乐日子。」 「你有足够的钱么?」 「我只是打工仔,怎么可能有这笔钱?但不要紧,她会给我时间。」 「什么意思?」 「她给我三年时间,我储够钱,便可以和她分手。」凌与都锁着眉心:「但她有条件----这三年内,我不能和你见面。」 「你答应了?」许心柔的声音颤抖起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可能!」许心柔两眼通红:「要我三年不见你,我会疯掉的!」 「你先冷静一下。」凌与都轻拍她的后背。「虽说不能见面,我们还是可以发信息通电邮的。」 「就当我到外地工作好了,人家远距离恋爱都是这样,忍忍便过去了。」 「你想想,只要捱过这三年,我们以后便可以长相廝守,一辈子不用再分开,这不是你我的梦想吗?」 许心柔吸吸鼻子:「嗯!明白了,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 凌与都还以为要多费唇舌,谁想到她这么爽快便答应下来,心里竟不自觉地闪过一丝失望。 这夜,许心柔没有催凌与都回去,反而缠着她,主动求欢。 凌与都也为了这最后一夜,拼了老命。 天亮了,许心柔忍着眼泪送她。 凌与都狠下心,拉开大门离去。 过了一个月,相安无事。 凌与都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亮----现代恋爱故事,都是用眼睛、用嘴巴、用肢体来谈的。所谓「人一走,茶就凉」,既然不能朝朝暮暮,又何来天长地久? 凌与都预计三个月,最多半年,两人便会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又过了一星期。 这个晚上,凌与都收到许心柔的信息,说要跟她见面。 凌与都断然拒绝了。 「我已凑足二百万,让你交给茱莉当分手费。」 凌与都手一抖,几乎把手机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笔钱?」 「我把爸妈留下来的房子办了按揭。」 「天!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给旧情人的分手费,关你什么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许心柔写:「她要钱,我们给她,以后便可以安安心心在一起了。」 「这是对我的侮辱,我不能接受。」 「当我求你,我真的不能忍受和你分开这么久。」 凌与都做梦也想不到许心柔居然走到这一步----她,真的爱得义无反顾,还是好一招「斧底抽薪」? 不管怎么说,这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 ----凌与都是浪子,不是骗子,骗财骗色这些没天良的事,她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 连这么完美的计划也不能凑效,凌与都索性豁了出去,直接拒绝和许心柔见面。 也没说什么理由,就是推说忙忙忙。 许心柔天天发信息,叮嘱她强饭加衣,小心身体。 凌与都深受良心责备,夜夜失眠。 过了两星期,凌与都自己先按捺不住,决定跟许心柔正式了断。 凌与都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见面。 许心柔委婉地要求凌与都到家里来相聚。 凌与都下班后,便来到许心柔家里。 才按下门铃,大门已给打开,人也给一手拉进去。 一副暖暖的香香的娇躯灵蛇也似的把她缠住,连嘴巴也给堵上。 凌与都微微用力想挣开,反给抱得更紧了。 「心柔----」 「我很想念你!」 「先放开我好吗?衣服都给弄皱了。」 「对不起,对不起!」许心柔松开手,后退了两步。「我煲了你最爱的花生眉豆木瓜汤,你快来尝尝。」 许心柔拉着凌与都的手来到餐桌旁,上面摆放着凌与都爱吃的小菜。 许心柔让她坐好,然后把汤捧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凌与都硬是把碗子抢过去。 许心柔只消沉了半秒鐘,马上便像没事儿一样,慇懃地为她佈菜。 凌与都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吃?」 许心柔笑得很温柔:「这些是为你而煮的,你喜欢便多吃一点。」 「其实你不用每次都给我煮东西,又麻烦又浪费时间,出去吃不就成了?」 许心柔甜笑:「我知道你爱惜我,但你整天不是上馆子便是买外卖,对身体不好……」 凌与都打断她的话:「别像个老妈子般管头管脚好吗?」 许心柔一怔,却也马上回答:「我以后不会了。」 凌与都随便吃几口,便放下筷子。 「吃好了?多喝一碗汤好么?」 「吃饱了。」 「那你等一下,我到厨房准备生果盘。」 「都说已经饱了。」 「那你去看看电视,歇一歇,然后再去泡香薰浴,好好放松一下。」 「你怎么总把我当小孩子?」凌与都乘机发难:「我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要照顾自己?你整天囉囉嗦嗦,叫人怎么受得了?」 「是我不好。」许心柔温驯地说:「你工作忙,心里烦,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以后少些说话,你别生气了好么?」 「你……」凌与都按着胸口,几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干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没有委屈自己----两个人在一起,当然要互相迁就。」 「这怎么算是互相迁就?根本就是你一直让着我,忍着我,我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爱你。」许心柔凝视着凌与都:「只要你快乐,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爱我?」凌与都终于失控了:「你的爱根本莫名其妙----我们私聊了两星期,交往了三个月,上了几次床,我连你的咖啡要放多少糖也还未弄明白,你居然说爱我?」 「不管两人相识的时间多长多短,不管认识对方多深多浅。」许心柔柔声说:「我只听见我心里的话----我爱你,其馀一切全不重要。」 凌与都见她冥顽不灵,索性揭破自己的真面目:「我是玩家,只求一夕之欢,根本没想过要认真和你发展感情。」 「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茱莉什么的都是借口,我千方百计跟你分手,是你自己死缠不放。」 「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吧?请你以后也不要再缠着我。」 听见凌与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许心柔居然没有把斧头拿出来砍死她,只见她牢牢地看着凌与都的眼睛:「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没有」这两个字已来到唇边,但凌与都费尽力气也吐不出来。 「没有也不要紧。」许心柔轻声说:「只要我全心全意爱你,你终有一天也会爱上我。」 凌与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爱是没有退路的。」许心柔搂抱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我早已认定了你,愿意以生命来爱你,甘愿为你付出所有……」 「我会一直等,等你回心转意……」 凌与都是人,心也是用肉的,硬生生受了这「高手」的「终极一击」,终于---- 「对不起,心柔,我爱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七 - 过去 乐雅琳半夜醒来去洗手间,途经祁暟誉的睡房,听见里面隐约传出细碎的声音。 乐雅琳一时好奇,把耳朵贴上门边---- 「……啊……嗯……唷……」 作为过来人,乐雅琳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她悄自回房,躲进被窝里,把头也蒙上。 乐雅琳心里很难过,浓浓的内疚几乎要把她压死。 ----乐雅琳知道自己很对不起祁暟誉,身为她的女伴,却没有尽好本份,竟让她半夜偷看色情电影来自行解决。 乐雅琳和祁暟誉相恋一年,同居一年,最亲密的举动是亲亲嘴抱抱腰。 她俩从来没有做过爱。 ----乐雅琳有心里障碍,完全没办法接受情人间的亲密接触。由始至终,祁暟誉没有勉强过她,甚至没有一句怨言。 祁暟誉是正常的女人,还值狼虎之年,有需要是很正常的事,她都暗地里自我解决了。 乐雅琳很心痛她,觉得她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女伴。 乐雅琳想过和她分手,放她生路,但实在是捨不得。 乐雅琳甚至动过念头----让她到外面找一夜情或是性伴侣----只要她懂得回家便成了。 这句话每每来到嘴边,却又给乐雅琳吞回肚子----不,乐雅琳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大方。 她完全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睛,闭上耳朵,听从上天的安排…… ********************************************************** 乐雅琳正在厨房忙着,听到门铃响,便抹净双手出来应门。 在书房的祁暟誉也出来了,她跟乐雅琳打手势,便去开门。 「惊喜?」 一把娇滴滴的声音,伴随着一个香软软的娇躯扑进祁暟誉怀里。 祁暟誉猝不及防,还给对方一个香吻印在左颊上,吓得祁暟誉手忙脚乱地推开她。「我不是……」 「爱丽斯?」乐雅琳看清楚来人,不就是自己的小堂妹?她一直在法国生活,怎么突然回来了? 爱丽斯知道自己抱错人了,也不觉尷尬,甚至还向祁暟誉拋了一记媚眼。「你就是祁暟誉?姐的眼光真不错,什么时候也替我找一位差不多的呢?」 「你的男女朋友加起来,足足排满一条香舍丽榭大道,怎么还要别人介绍?」乐雅琳上前把爱丽斯拉过一旁。「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早通知我?」 「前两天才到香港。」爱丽斯嘟着嘴:「客气话就不说了,我想请你收留我。」 「什么?」 「你知道我妈妈有多古板吗?竟然给我定门禁,这叫人怎么受得了?」爱丽斯抱着乐雅琳的手臂直摇:「姐,让我在你这里暂住,一找到适合的地方我便搬走。」 「这……」乐雅琳看了祁暟誉一眼。 ----祁暟誉是电脑程式设计师,一向在家里工作,乐雅琳担心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居住,她会很不习惯。 爱丽斯最拿手看人眉头眼额,她马上转移目标。「暟誉----」 祁暟誉眼见爱丽斯又想往自己身上缠,急忙疾退了两步。「我没意见,乐雅琳拿主意吧!」 「即是没问题了。」爱丽斯拉着乐雅琳的手。「姐,快带我去看房间。」 谁叫乐雅琳这辈子最痛爱的就是这个小堂妹呢?她向祁暟誉耸耸肩,便带爱丽斯到客房去。 祁暟誉到厨房替乐雅琳完成馀下的工作。 晚饭时,祁暟誉按习惯替乐雅琳拔去鱼肉里的鱼刺,再送到她碗里。 冷不防爱丽斯把饭碗向祁暟誉面前一伸。「我也要。」 祁暟誉一愣,望向乐雅琳。 乐雅琳苦笑,把碗里的鱼肉挟到爱丽斯的碗里。「给你。」 「谢谢暟誉。」爱丽斯向祁暟誉甜甜一笑。 祁暟誉低下头吃饭。 爱丽斯离去后,乐雅琳满脸歉意地对祁暟誉说:「真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爱丽斯是个十三点,从不知什么叫分寸,要是你实在受不了她,我便马上让她搬走。」 「你堂妹即是我堂妹了,我会好好跟她相处的,你放心吧!」 乐雅琳心里感动,凑过来在祁暟誉唇上轻轻一吻。 祁暟誉乘势抱着她的腰,加深这个吻。 乐雅琳身子一僵。 祁暟誉感觉到她的不自然,慌忙放开她。「对不起!」 乐雅琳只觉得心窝像是有把小刀在慢慢割着,更觉无顏面对祁暟誉,转身便回到自己房里。 这情况已经发生过千百次了,祁暟誉知道只有等乐雅琳自己慢慢把心情平復过来,轻叹了一声,也自行回房。 第二天中午,爱丽斯便搬过来。 祁暟誉爱屋及乌,早把客房打扫乾净,换好了床单被铺。 还陪爱丽斯出去添置日常用品,出钱出力。 乐雅琳下班回家,看见爱丽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脸悠然自得,简直就像已在这屋里住了半辈子似的。 乐雅琳进入厨房,看见祁暟誉正和几只活生生的螃蟹搏斗。 「怎么煮蟹了?你不是不喜欢吃吗?」乐雅琳一转念:「一定是爱丽斯这麻烦鬼的主意了!暟誉,你不用什么都迁就她的。」 「爱丽斯说她快一年没吃过螃蟹了。」祁暟誉擦擦汗:「就怕我手势不好,叫她失望。」 「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就靠两只螃蟹?」 「她这人最爱得寸进尺了,早晚会叫你吃不消!」 「看在你脸上,我儘量忍让便是。」 「太过份的要求,你一定要大声说『不』,并告诉你信任的人知道。」 「好好好。」祁暟誉把乐雅琳推出厨房。「你先去洗澡吧!半小时后开饭。」 到了睡觉的时候,大家道了晚安,爱丽斯不回自己的房间,却跟着乐雅琳回房。「姐,我怕黑,今晚跟你睡。」 「你还是小孩子么?」乐雅琳拒绝:「我明早要开会,需要好好休息,你别缠我!」 「那我去跟暟誉睡。」 祁暟誉猛吃一惊:「万万不可!」 「死丫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乐雅琳皱眉:「快点进来!」爱丽斯向祁暟誉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乐雅琳刚在床上躺下,爱丽斯便缠上来:「姐,我想死你了!」 「你的手放规矩点,不然便下去打地铺。」 「那时候,你总是拥着我睡。」爱丽斯假装抹泪:「只闻新人笑,那管旧人哭!你这负心人……」 乐雅琳打断她的话:「天!那时候你只有八岁好吗?」 「不管八岁、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你始终是我姐,宠我痛我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乐雅琳没好气:「那为什么总不听我劝呢?」「你年纪也不少了,应该安定下来,正正经经找个人……」 「姐----」爱丽斯掩着耳:「你怎么囉囉囌囌像我妈呢?」「她说我,我也认了,但你却是最不应该说我的人----你在我这个年纪,男朋友还不是多得要排上巴黎铁塔?」 乐雅琳的脸色登时一沉。 「别的不说,就看你身上的纹身----」爱丽斯伸手去掀开她的睡衣。「见証着以前的辉煌战……」 「啪」的一声,乐雅琳把她的手大力拍掉。 爱丽斯错愣地看着她。 乐雅琳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只好低声道歉。「对不起!」 「姐----」爱丽斯看牢她:「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放开吧?」 乐雅琳咬着唇不说话。 「我见你和暟誉这么恩爱,还以为你早就把事情丢淡了。」 「丢淡?那纹身天天提醒着我,我以往是多么混账。」 「那索性除了它,但听说这比纹上去还要痛得多。」 「我不是怕痛,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乐雅琳垂下眼睛:「身上的纹身可除,但心上的呢?」 爱丽斯皱眉:「暟誉这伴侣真不合格,怎么不想办法把你的心结解开?」 「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爱丽斯一愕。 「……以前的事,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 「但你们……」 乐雅琳知道爱丽斯想问什么,轻轻摇头。 「你们在一起两年,居然……」爱丽斯很惊讶。 「刚开始时,我已告诉她,我是性冷感。」乐雅琳低声说。 「她依然和你开始?」爱丽斯怔住。「难道她也是……」 乐雅琳摇摇头:「她是正常的女人。」 「她外面有人?」 「绝对不会。」 爱丽斯糊涂了。「那她有需要时怎么办?」 心窝痛处被触及,乐雅琳把脸转开,不让爱丽斯看见自己眼角的湿润。 爱丽斯不笨,马上猜到答案。「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觉得你应该把事情坦白告诉她,从根本解决问题。」 「不,绝不能给她知道。」 「为什么?」 「她好好一个正常人,怎么可以接受我这么复杂的过去?」乐雅琳的声音跡近悲鸣:「把事情告诉她,她一定会马上跟我分手。」 「但她是血肉之躯,总不能一辈子守生寡吧?」 「其实,我一直在等。」乐雅琳轻声说:「等她忍受不了说分手。」 「既然说也分手,不说也分手,那长痛不如短痛!」爱丽斯说:「这样拖下去,对你对她也不公平。」 乐雅琳掩着脸。 ----爱丽斯说的是金石良言,可是,乐雅琳实在下不了决心。 「姐,你真要好好想清楚。」 这夜,乐雅琳辗转反侧,近天亮才朦胧入睡。 往后的日子,也不知怎的,爱丽斯对祁暟誉的态度越来越亲暱。像是攀藤植物,爱丽斯总是有意无意往她身上缠,勾肩搭背搂腰无所不为。 对于这些行为,祁暟誉初时十分抗拒,像是避细菌那样避开。到了后来,也渐渐习以为常。 这样的纵容无疑养肥了爱丽斯的胆子,她变本加厉,居然当着乐雅琳的面前,捧起祁暟誉的脸蛋,就亲下去…… 乐雅琳看在眼里,一颗心直往地底沉…… 这夜,乐雅琳参加公司的週年酒会,回到家已是半夜两时。 她经过爱丽斯的睡房,听见了一些声音。 「……不要……不要停……」 乐雅琳的心窝像是给冰锥狠狠凿了一下。 她愴惶逃回房。 乐雅琳用被子把自己的头死死蒙着,但那娇喘呻吟却犹在耳边回荡。 乐雅琳的眼泪徐徐滑落。 ----这就是名符其实的「引狼入室」吗? ----不能怪爱丽斯。「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自己和祁暟誉之间,早已岌岌可危。 ----也不能怪祁暟誉。「食色性也」,她已为自己禁慾了这些日子,一旦遇上主动投怀的千娇百媚,还能把持得住的,不可能是人类吧? ----她们是逢场作戏,还是打算认真发展? ----自己应该装聋扮哑,静观其变,还是撇撇脱脱,主动摊牌? 一想到要和祁暟誉分手,乐雅琳的眼泪流得更兇了。 乐雅琳爱祁暟誉,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但过去的事,却一直令乐雅琳对这份感情有所保留。 ----二十五岁是乐雅琳生命的分水岭。 二十五岁前的她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滥药酗酒乱搞男女关係。 二十五岁那年,乐雅琳遇上艾莉莎,她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 为了艾莉莎,乐雅琳铅华尽洗。 乐雅琳很诚实也很天真,把过去向艾莉莎和盘托出。 艾莉莎说过去已经过去了,自己绝不介意。 乐雅琳放下心来,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但在一次吵架中,艾莉莎脱口而出:「你男人也爱,女人也爱,真叫人噁心!」 乐雅琳的心像玻璃般给摔得粉碎,却因为深爱艾莉莎,咬紧牙关不作一声。 艾莉莎却把它当成了拿手武器,总在两人闹矛盾时,拿出来向乐雅琳冷嘲热讽一番。 乐雅琳终于忍受不住,跟她提分手。 艾莉莎把乐雅琳的过往事蹟放在面书里任人阅览,在同志讨论区上大肆鞭韃。 乐雅琳搬家转工换电话面书微信电邮,心力交瘁。 艾莉莎对乐雅琳最后说的一句话更成了她的梦魘----「你这种脏女人,不配得到幸福!」 整整一个月,乐雅琳晚晚从恶梦中惊醒。 乐雅琳沉淀了两年,然后遇上祁暟誉。 两人如磁吸铁,相逢恨晚。 祁暟誉热烈追求乐雅琳。 乐雅琳心动了,但只要一想起过去的事,便像给冰水淋头。 她忍痛拒绝祁暟誉。 祁暟誉追问原因,不肯相信乐雅琳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 乐雅琳索性告诉她,自己是性冷感。 谁知道,祁暟誉说愿意接受无性恋爱。 乐雅琳敌不过她的诚意,答应跟她试试看。 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一想到祁暟誉的温柔将会属于他人,乐雅琳的心窝已痛得几乎无法跳动。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乐雅琳跑到爱丽斯的房间,打力拍门。「开门,开门----」 里面的呻吟娇喘戛然而止,然后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 乐雅琳握紧着拳头。 房门打开,爱丽斯一头乱发满脸潮红地出现。「姐,这么晚干吗?」 乐雅琳看见床上被子高高拱起,分明藏了个人。 她一把推开爱丽斯,走近床边。 爱丽斯扑过来挡在乐雅琳面前,尖叫着:「你究竟想干什么?」 「让开!」乐雅琳大力掀开被子---- 一名陌生裸女綣缩着身体,惊恐地看着乐雅琳。 乐雅琳僵住。 「对不起,她喝醉了,走错房间。」祁暟誉适时出现,把乐雅琳扶离现场。 「祁暟誉,管好你的女人!」爱丽斯在背后大叫。 祁暟誉送乐雅琳回房,让她在床上躺好。「我给你拿些温水。」 「我没喝醉。」乐雅琳抱着头。 「我知道。」祁暟誉在床边坐下。「你以为我在爱丽斯房间,打算捉奸在床。」 「你和爱丽斯不是已经搭上了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祁暟誉理理她额前的乱发。「我爱你,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你爱我。」乐雅琳咬着唇:「但我不能满足你,你要从别人身上找慰藉,也无可厚非。」 祁暟誉脸色一沉,看来有点生气了。「我有洁癖,绝不碰没有感情的人!」 「洁癖吗?」乐雅琳悽然一笑:「那就对了,你怎会接受这样的我?」 乐雅琳把身上的衬衣大力扯开----一双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雪峰上翩翩起舞。 「很漂亮的纹身。」祁暟誉点头称讚。 「漂亮?这纹身代表着我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 「任何人也有过去,只有刚出生的婴儿除外。」 「我的过去完全是一盘烂账!」乐雅琳的指甲都陷进手心里:「滥药、酗酒,男女朋友数之不尽。」 乐雅琳看着祁暟誉一脸云淡风轻,还以为她没听清楚,于是提高声调:「我说我曾经滥……」 祁暟誉轻轻打断她的话:「这又怎样?」 「这又怎样?」乐雅琳两眼变得通红:「我是个骯脏的女人,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 「我骗你说自己是性冷感,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在你面前脱衣服……」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乐雅琳呜咽:「但我不是存心瞒你----开始时,你没问过我的过去,到了后来,我们感情越来越深,我更加开不了口……」 「……我们……还是分手吧!」 「你看看这个再决定好吗?」祁暟誉随手翻开睡袍的下摆----大腿上一只白狼在崖边对月嚎叫。 乐雅琳的嘴巴大得可以放下一隻鸡蛋。 「这里还有----」祁暟誉转过身,把睡袍直接脱下来,给乐雅琳看清楚背后两隻展翅雄鹰。 「你……」 祁暟誉转回身,正视着乐雅琳的眼睛。「没有过去,便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 「人应该活在当下,不后悔过去、不担忧未来,欣赏眼前事物,尽力做好手上的事。」祁暟誉把乐雅琳紧紧拥进怀里:「现在,就让我们好好相爱……」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八 - 女儿 「心儿,把衣服穿好了没有?敏姨姨还差十分鐘便来接我们了。」田雪英把自己打扮妥当后,便进房催促。 「妈咪,我……」 田雪英打断心儿的话:「什么妈咪?不是提醒过你千百次了,要唤我『姨姨』!」 心儿红了眼睛:「……姨姨……」 看着心儿委屈的模样,田雪英心里像是有针剌着,却也不得不板着脸:「你要好好记着,我是姨姨,要是再叫错,我便把你还给外婆。」 心儿呜咽着:「……姨姨,心儿以后一定不会叫错了,千万不要送走心儿……」 「别哭!快把眼泪擦乾净,别给敏姨姨看见!」 「……知道了,姨姨……」 田雪英叮嚀再三,才牵着心儿的小手离房。 门铃准时响了。 心儿换了一个天真笑脸来迎接元皓敏。「敏姨姨----」 「小公主,你今天真漂亮!」元皓敏蹲下来,把心儿一把抱在怀里,在她前额亲了亲:「今天是小公主的生日,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我们先去看『冰雪奇缘』,再去玩具反斗城买玩具,然后吃自助餐。」 「你会宠坏她的。」站在一旁的田雪英抿着嘴。 「不会不会,心儿长得这么像你,性子也像你这么温驯可爱。」心儿把小脸埋在元皓敏颈窝里。 元皓敏揉揉心儿柔软的发丝:「小公主,你的精神好像有些不好呢!」 「也许是昨晚兴奋得睡不着。」田雪英说:「你把心儿放下来吧!她还挺沉的。」 元皓敏微笑:「既然小公主睡得不好,我便抱着她,让她多休息一会。」 田雪英皱眉:「你别惯坏她!」 元皓敏只得轻轻把心儿放在地上。 心儿懂事地牵着元皓敏的左手,把她的右手留给田雪英。 元皓敏牵着两个大小美人,意得志满地出门了。 看电影时,元皓敏让心儿坐在两个大人中间。但心儿不愿,硬是要元皓敏坐在中间的位置。 元皓敏当然乐得左拥右抱。 买玩具时,元皓敏让心儿自己挑选礼物。心儿花了几分鐘便选定了一个小小的洋娃娃。元皓敏却把整个系列的配件都买下来,连嫁妆都给洋娃娃办了。 吃自助餐时,侍应送上一个心型的迷你生日蛋糕。 元皓敏让心儿许生日愿望。 心儿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希望和姨姨、敏姨姨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元皓敏笑得瞇起了眼睛,搂着心儿亲了几下。 田雪英暗自攥紧衣角。 晚饭后,元皓敏送她们回家。 心儿睡熟后,元皓敏和田雪英在露台上相偎着看月光。 「雪英,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有心事么?」元皓敏温柔地说:「说出来,让我替你分忧。」 田雪英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不出声。 「好了,你现在不想说,到了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元皓敏轻抚她的秀发。「你的发质真好,跟小公主一样柔软。」 「小公主,小公主----」田雪英突然大力推开她:「你眼里只有小公主!」 「怎么了?你居然吃小公主的醋?」元皓敏吃惊:「我这么痛爱她,还不是因为她像极了迷你版的你?我这是爱屋及……」 田雪英打断她的话:「像什么?才不像!她不过是我姐姐的女儿……」 「人家说『外甥多似舅』,她长得像姨姨,也很合情理啊!」 田雪英脸色稍霽。「总之,你别对她太好!」 「为什么?」元皓敏摸不着头脑。 「……她只是暂住在这里,很快便回新加坡了。」田雪英咬着唇:「你对她太好,只会让她将来难过。」 「这是什么逻辑?」元皓敏失笑。 「而且,你以前明明说过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却……」田雪英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来讨好我。」 「我没有勉强自己。」元皓敏柔声说:「小公主这么聪明漂亮,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你喜欢她?」 「嗯!很喜欢。」元皓敏把下巴搁在田雪英发顶:「想想看,一个像小公主这样美丽可爱的小女孩,要是我们的亲骨肉,我一定把她宠到天上去。」 「……亲骨肉……」田雪英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累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元皓敏在田雪英额前轻吻:「你好好休息,明天下班后我来煮辣蟹给你吃。」 「好。」 送走了元皓敏,田雪英走进睡房。 睡梦中的心儿,纯净的脸蛋上,不是甜美的笑容,却是那微皱的眉头。 田雪英心里又酸又麻。 ----心儿才七岁,却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全因为她有着一个失败的妈妈。 田雪英是新加坡华侨,十八岁隻身来香港唸大学。 书没唸上几天,却未婚怀孕了,只得和小男友匆匆成婚。 孩子生下没一年,两人又宣佈分手。 田雪英的妈妈苏冰劝她,说她一直拖着这小油瓶,不单学业事业受阻,更难找到好对象,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田雪英哭了两天,终于听从妈妈的建议,把心儿交给她抚养。 田雪英很爱心儿,每逢假期便飞到新加坡陪伴她。 往后,田雪英也谈了几场恋爱,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直至两年前,遇上了元皓敏。 元皓敏正直善良、学识渊博、笑容明媚,和田雪英以往相识的人都不一样。 田雪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女人,但就是不由自主爱上了和元皓敏一起时的感觉。 田雪英甚至拋掉矜持,主动追求她。 元皓敏答应了,却告诉田雪英,这是自己的初恋,希望田雪英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恋人。 面对着纯如白纸的元皓敏,田雪英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自己比元皓敏少三岁,恋爱经验却是她的好几倍,最离谱的是,自己结过婚离过婚,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 田雪英想过向元皓敏坦白,但马上又否决了----要是元皓敏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复杂的过去,跟自己提分手,那自己可以往哪里哭去? 田雪英知道自己已经深深陷进去,这个险,绝不能冒。 第一天不说,第十天不说,便成了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 田雪英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但唯有见步行步。 这时候,苏冰胃病復发,需入院治疗,田雪英只好把心儿接来香港照顾。 ----田雪英让她改口叫自己「姨姨」,然后告诉元皓敏,心儿是自己的外甥女,在她家寄住两星期。 元皓敏对心儿一见钟情。 心儿是个小大人,她很快便弄明白,元皓敏是自己妈妈心里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对元皓敏也是十分亲近。 小小的心儿单纯地想:「只要敏姨姨喜欢心儿,妈咪便会更喜欢心儿,也许,妈咪会让心儿永远留在身边了。」「只要可以留在妈咪身边,让心儿叫她什么也可以!」 如果,田雪英可以听到心儿的心声,她会有什么感想? 星期天,她们去迪士尼乐园游玩。 心儿看见这么多卡通人物,笑不拢嘴。 元皓敏极有耐心,陪着心儿,和他们一一拍照留念。 三人尽兴而归。 心儿真是累透了,在回程路上便睡熟。 把心儿安顿妥当后,元皓敏让田雪英跟她走。 田雪英看她神神秘秘的模样,心里想,就看看这板板老实头,可以弄出什么把戏来? 元皓敏把车子开往新界,二十分鐘后,停在一个小型住宅区内。 田雪英狐疑地看着她。 元皓敏回她一个阳光笑容,牵起她的手,踏进电梯里,按「12」字。 元皓敏把田雪英带到一个单位前,掏出锁匙,开门进去。 元皓敏开了灯,一个充满泰国风情的客厅出现眼前。 田雪英掩着嘴。 元皓敏带着她逐一参观主人房书房客房杂物房厨房浴室。 元皓敏从背后拥着田雪英,在她耳边说:「这里的装潢摆设,都是按着你那画册『梦、家』来安排的,你可喜欢?」 田雪英怔怔地点点头。 元皓敏走到田雪英面前,跪下来,捧上锁匙:「请你答应当这屋子的女主人。」 ----太突然了!田雪英只管看着她,完全不懂反应。 元皓敏给田雪英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她向田雪英再凑近一点,拉着她的左手,把锁匙直接往无名指套。「你不说话,就当是默许了!」 「你-----」田雪英如梦初醒:「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元皓敏呵呵笑:「你后悔已经太迟了!」 田雪英心里又甜又软,口里却不饶她:「我才不会这么轻易便答应你!」还作势要把锁匙扔还她。 元皓敏连忙阻止她:「好好好,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答应?」 「还要我告诉你么?」 元皓敏心里灵光一闪,马上指天立誓:「皇天在上,我元皓敏对田雪英一心一意,永远爱她宠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也一辈子不离不弃!」 「就凭这两句空话?」 「我绝不会空口讲白话,我会以行动来証明。」元皓敏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终身幸福,我统统承包了。如违此誓,教我生无好生,死无好死!」 田雪英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笨蛋,这么认真干吗?」 「娶老婆这么大件事,怎么可以不认真?我还打算到新加坡,一来探望伯母,二来,亲自向她提亲。」 田雪英嘴角笑意一凝:「这完全没必要!」 「怎会没必要?」元皓敏说:「难得伯母这么开明,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们一定要尊重她老人家,一切按规矩来做。」 「可是……」 「雪英,」元皓敏看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我自小父母离异,一辈子最渴望的,就是和亲人相聚,你当是成全我这心愿吧!」 田雪英一时心软,答应下来。 过了三天,元皓敏便抱着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地跟着田雪英和心儿,拜见未来外母。 当元皓敏看见未来丈母娘,不禁吓了一跳----田雪英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们三代人坐在一起,就是田雪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同时出现,元皓敏不由惊叹着造物主的匠心独运。 苏冰对元皓敏还算热情友善。 大家过了几天开开心心的日子。 这天,田雪英约了旧同学吃下午茶。 心儿在午睡,元皓敏陪苏冰下象棋。 三局下来,元皓敏两负一胜。 「看你外表这么老实,想不到内里也有点城府。」苏冰说:「有几步棋你明明可以断我后路的,你却白白放过。」 元皓敏搔头傻笑。 「元皓敏----」苏冰忽然板着脸:「你真的打算和雪英过日子吗?」 元皓敏收起笑脸,认真地说:「是的。」 「对于她的过去,你知道多少?」 「雪英不爱提起以前的事,她不说,我也不问。」 「她的过去很复杂,也许不是你可以接受到的。」 元皓敏马上说:「过去是过去,我只在意她的现在与未来。」 「没有过去的她,也就没有现在的她,未来的她。」苏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要跟她过一辈子,对她的过去不能一无所知。」 「如果真要知道的话,我希望是由雪英亲口告诉我。」 「她根本没勇气向你坦白,但任由她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会令她一生痛苦。」苏冰握紧拳头:「所以,这丑人就由我来当好了。」 元皓敏还想再说什么,却给苏冰摆手止住。 「心儿不是雪英的外甥,是她的亲生女儿。」 元皓敏想不到苏冰会这么直接了当,一时之间,呆个正着。 「这件事不能怪雪英,这全是我的主意……」苏冰看见她的脸色,心里疑团顿生:「元皓敏,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早已知道?」 元皓敏也不再掩饰:「是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 「其实第一眼看见心儿,我已经开始怀疑,说到底,这么相似的五官,真的很难令人不往母女关係联想。」元皓敏缓缓地说:「再相处下去,心儿对雪英这么依恋,也绝不是一年见两、三次的姨姨和外甥的表现。」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雪英不想说,一定有她的想法,我尊重她的意愿。」 苏冰突然往檯面大力一拍:「元皓敏,你这卑鄙小人!」 元皓敏一愕:「伯母----」 「既然你早已猜中,却装聋扮哑,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你故意不说穿,好听的说是尊重雪英,实际上却是任由她苦苦挣扎,受尽良心责备。」 「要是雪英一直隐瞒下去,即是迫使她俩母女一辈子不相认。」 「要是她坦白告诉你,你就以一个救世主的嘴脸去饶恕她?」 「元皓敏,你简直在污蔑『爱』这个字!」 元皓敏给苏冰骂得狗血淋头,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那天,心儿在午睡,元皓敏进房给她盖被子,却听到她的梦囈:「……妈咪,不,姨姨……别赶我走,心儿一定不会再叫错了……」 多日的怀疑终于得到証实,元皓敏的心一点点冷下来。 元皓敏失眠了整整一星期,天使魔鬼激战连场。 「我不介意雪英离过婚、有个女儿,但我很介意她说谎骗我,要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谎言。」 「雪英不是存心骗你,她只是想把往事埋藏,重新展开新生活。」 「两人相处,最重要就是坦诚互信,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以后的话,我还能相信么?」 「过去是过去,将来是将来,每个人都应该有改过的机会,你怎能妄判她死刑?」 「她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拋弃,她对我的爱更加经不起任何考验。」 「为了爱你,她连骨肉亲情也能够捨弃,正好証明你在她心里的位置。」 「田雪英认为我知道真相后会离开她,根本是怀疑我的人格,不相信我的爱可以包容一切。」 「最不能试练的就是爱情,她不敢冒险,还不是怕失去你?你这混蛋还鑽什么牛角尖?」 终于,元皓敏想明白了,把心态完全调整过来。 ----她打算顺其自然,让田雪英慢慢想清楚,任由她决定告不告诉自己真相。 元皓敏以为这样是尊重田雪英,体贴她的心,现在给苏冰这么一说,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简直就是把她放在锅子里煎。 自己口口声声说爱她,这种爱,根本肤浅幼稚得人神共愤。 元皓敏掩着脸,跑出去…… ********************************************************** 整整十二小时,元皓敏音讯全无。 整整十二小时,田雪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田雪英没有哭,事实上,她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过,反而有种放下重担的轻松。 ----她没有怪妈妈,她清楚知道妈妈这样做,全是为了自己着想,不想自己一辈子活在谎言里。她很感谢妈妈。 ----她没有怪元皓敏,她很明白,元皓敏真的爱她,只是,这份爱,自己无福消受。 ----她唯一要怪的是自己,因为她的自私怯懦,令心儿受了这么多委屈,自己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咯咯咯----」房门被敲响。「姨姨,心儿可以进来么?」 田雪英一边打开门,一边说:「心儿,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姨姨了,要叫我妈咪……」 田雪英的话被打断。「心儿,你不要叫她『妈咪』----」元皓敏从走廊转角处走出来,抱起心儿:「要叫她『小妈咪』,叫我『大妈咪』。」 田雪英呆住,眼睛在瞬间模糊一片。「……你……凭什么佔我女儿便宜?」 「你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了。」元皓敏把她也一併拥在怀里:「你俩母女的终身幸福,我打算通通承包下来……」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四十九 - 放不下 「……噢……」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呼声后,戴诗嘉整个人瘫痪下来。 庞灝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热毛巾,温柔地替她拭掉娇躯上的汗水。 戴诗嘉怔怔地看着她。 「怎么这样看我?」 「……你的唇型很像她……」 庞灝生手上动作一顿,却又马上装作若无其事:「是吗?」 戴诗嘉点点头:「不过你的唇好像厚一点点。」 「那你喜欢亲哪个多些?」庞灝生半开玩笑地问。 戴诗嘉闭上眼睛:「……论口感呢?是你好一些,但她的技巧比较纯熟。」 庞灝生也不生气:「那你来陪我多多练习吧!」 然后便吻下去…… 像是故意惩罚对方,庞灝生的动作变得狂野起来,完全不理会她的求饶,把她反来覆去狠狠折腾了好几遍…… 熟睡了的戴诗嘉嘴角带着甜笑,庞灝生的心窝不禁轻轻抽搐着。 ----她的梦中人,肯定不是自己。 「又有什么关係呢?」庞灝生决心不让自己在悲情中沉溺下去:「她的枕边人,现在是自己……」 「给她时间,这是最好的疗伤药……」 「对她再温柔一点,再体贴一点,终有一天她会感动……」 庞灝生伸手拥抱她。 戴诗嘉咕囔着,在庞灝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寻好梦。 庞灝生轻吻她的额角,然后闭眼睡觉。 第二天准六时半,生理时鐘让庞灝生自动清醒过来。 她躡手躡足地起床,并把床边的大揽枕塞在戴诗嘉怀里,取代自己的位置。 庞灝生洗漱后,便到厨房煮早餐。 庞灝生不是厨艺高手。事实上,她是九个月前认识了戴诗嘉后,才开始学习煮食。 ----戴诗嘉厨艺零分,却嗜吃,想是给前度养刁了胃口,光是早餐已要求每天新款不重覆。 庞灝生为了不给她的前度比下去,只好发奋图强,上烹飪班比上班还要勤力。 庞灝生一番苦心,却从来不敢让戴诗嘉知道。 戴诗嘉告诉庞灝生,即使自己和前度露露分了手足足一年,但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和庞灝生交往,不过是耐不住寂寞,找个伴罢了。 ----两个寂寞的人碰上了,互相慰藉一下,各取所需,简单公道。她还千叮万嘱庞灝生,千万不要付出真感情,否则两人的关係立刻终止,永不相见。 她们把条款细则一项项谈好,大原则是「你情我愿」,「要来不拒,要走不留。」 只要能够留在戴诗嘉身边,庞灝生什么也答应。 庞灝生甚至不惜虚构一个前度芝芝出来。她告诉戴诗嘉,自己还是旧情难忘,以减低戴诗嘉的「戒心」。 ----没有,没有前度,戴诗嘉是庞灝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为了令戴诗嘉信服,庞灝生疯狂地上网搜集拍拖心得,学习调情技巧,假装成一个情场老手。 戴诗嘉不疑有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温柔。 也毫不忌惮在庞灝生面前提起露露----她的好,她的坏,她们过往的点点滴滴。 每到这些时候,庞灝生都要装作若无其事,调笑几句,有时甚至还要编些自己和芝芝的甜蜜片段来比拼一下。 骗人,还要骗自己,庞灝生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她却甘之若飴…… 「今天吃什么?」戴诗嘉从后边拥着庞灝生。 「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睡一点?」庞灝生转过身来反手抱着她。「你应该很累了。」 「你还说!」戴诗嘉在她腰间拧了一记:「叫你停,你怎么还一直……」 庞灝生忍着不呼痛,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下次、下次一定听你的!」 「看你外表这么斯文,想不到比露露还要禽兽!」 「这是要看对手的。」庞灝生装作轻佻地笑了笑。 「到了最后三个月,她碰也不碰我。」戴诗嘉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 「芝芝也一样,分手前半年,连一个吻也不愿给。」 戴诗嘉白了她一眼:「你总是说前度不好,真不明白为什么还对她这样念念不忘?」 庞灝生低下头来,话到嘴边不敢说----丈八灯塔,照着别人,照不着自己。 「我饿了。」戴诗嘉说。 庞灝生马上说:「我们今天吃洞庭冷乌冬,再等十五分鐘就好了。」 「来,亲一个!」戴诗嘉在她脸上「啵」的一声亲了一口,然后风姿绰约地转身回房。 庞灝生傻笑着,回头继续努力。 两人吃过早餐,庞灝生提出送戴诗嘉上班。 「也不是不可以……」戴诗嘉有点犹疑:「但你在街口便要放下我,免得被同事碰见。」 「我见不得人么?」庞灝生暗暗攥紧衣角。 「我的同事,露露全认识,我不想她们把是非传来传去。」 「就是要传到她耳边,给她知道自己走了宝,让她后悔一下也好。」 「哦?」戴诗嘉似笑非笑:「你就不怕她发狠把我追回去么?」 庞灝生的笑容一凝:「……这就恭喜你了!」 「那我也祝你的芝芝早日回心转意吧!」 「谢谢。」 最终,庞灝生也把戴诗嘉送到公司大厦的正门口。 「晚上一起吃饭么?」庞灝生叫住了正要下车的她。 戴诗嘉板着俏脸:「不要老缠着我,难道你没有别的朋友么?」 「顺口问问而已!」庞灝生强装笑脸:「我也几乎忘记了,早约了老友泡酒吧看美女。」 戴诗嘉说:「祝你猎艷成功!」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 庞灝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依依不捨地驾车离开。 下班后,庞灝生百无聊赖,便独自跑到酒吧喝酒。 庞灝生的心情不大好,一口一口地喝威士忌,冷眼旁观着别人或是猜拳斗酒,或是细语喁喁。 突然,吧檯那边传来了玻璃杯坠地的声音。 庞灝生转头望去,看见一个长发美女抱着臂膀,睨视着面前一个裤子上全是红酒渍的tb。 庞灝生隐约听见美女说:「……你贴得太近了,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 「不要紧,不要紧,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tb陪着笑:「我到洗手间整理一下,失陪一会。」 美女对着tb的背影扮鬼脸。 庞灝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居然给美女发现了,她瞟了瞟庞灝生,然后向这边走过来。 庞灝生怔怔地看着美女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在自己旁边坐下。 「小姐,我们认识吗?」她忍不住问。 美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不认得我了?」 庞灝生端详着眼前人,在脑里搜索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只好摇摇头。 「你这没良心的!」美女一个指尖直戮在她前额:「陈小灵,在中学里和你同桌三年的陈小灵。」 「你是……陈小灵?」庞灝生用看补药党的眼神看她:「怎么可能?我认识的陈小灵八百度近视,满脸雀斑,还是个西瓜刨……」 「别说了!别说了!」美女掩着庞灝生的嘴:「再说便杀你灭口!」 庞灝生挣开她的手:「你真的是陈小灵?」 「你再看清楚。」 庞灝生揉揉眼睛,再看仔细,还是摇头:「就算你做了激光矫视、去斑及箍牙,但那鼻子那下巴根本就……」 「大惊小怪,不就是到韩国走了一圈么?」 庞灝生恍然大悟了。 「倒是你,怎么十年过去,还是一脸呆相?叫人忍不住总想好好欺负一下!」 庞灝生咧嘴傻笑:「陈小灵,想不到能够再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只想不到会在同志吧重遇。」陈小灵朝庞灝生眨眨眼:「什么时候成为姐妹的?」 庞灝生苦笑。「就是遇上『她』的时候。」 陈小灵一听这话,兴趣便来了。「我最爱听苦恋故事。」 庞灝生还未开口,那tb走到她们跟前,一脸不善地瞪着庞灝生。「喂!你别骚扰我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陈小灵冷笑。「你别一厢情愿!」 「我从美国追到法国,从法国追到香港,这些年来,没功劳,也有苦劳……」 「爱情是讲感觉的。」陈小灵打断她的话:「感觉不对,你付出多少也没有用!」 「感觉不对?」tb还是瞪着庞灝生:「难道你对这种呆木头的感觉就对了?」 「正确。」陈小灵搂着庞灝生的脖子,把大半边身子偎贴在她怀里。「我千里迢迢从美国回香港,就是为了找她再续前缘。」 「你----」tb的眼睛快要射出毒箭。「就凭你?」 庞灝生给她看得毛骨耸然,却也强自挺起胸膛:「失礼。」 「别跟她多费唇舌!」陈小灵的声音甜得腻人:「我们回家吧!」 「好。」庞灝生招来侍应结账。 两人互相手挽腰,连体婴似的离去。 「好了,你住在哪里?」在的士上,庞灝生跟陈小灵说。 陈小灵拋给她一记媚眼:「回你家吧!」 庞灝生没好气:「没心情跟你玩呢!」 「你看看后面。」 庞灝生转头一看,一架黄色的法拉利正跟在车后,驾车的人赫然就是那tb。 「怎么这样死心不息?」 「你把我带回家留宿一夜,她便心息了。」陈小灵间间地说。 「我家不大方便。」 「别诸多藉口!」陈小灵打个呵欠:「让司机开快一点,我快要累死了!」 庞灝生没奈何,只好把地址告诉司机。 回到家,陈小灵老实不客气地直闯庞灝生的睡房,翻她的衣柜,搜出乾净的睡衣,到浴室洗澡。 还隔着门儿吩咐庞灝生:「庞灝生,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你替我充充。」 庞灝生叹叹气,谨遵女王口諭。 ----顾此失彼,十五分鐘后,庞灝生自己的手机也因为没电,而自行关机了。 陈小灵洗完澡,看见庞灝生正站在床前,一脸纠结。 「你放心,别的女人睡过的床,我才没兴趣!」 庞灝生如释重负:「那只好委屈你睡沙发了。」 「我睡不好,你也别妄想有觉好睡!」陈小灵吩咐她:「把枕头被铺全搬到客厅,我们像以前那样打地铺谈通宵。」 庞灝生想起了少时候的欢乐时光,也就欣然同意了。 她们把棉被铺在地上,再把被子枕头堆在一起,弄成一个暖暖的被窝。 两人鑽进被窝里。 陈小灵的话匣子打开了便合不上,她口若悬河地交代着过往十年,庞灝生笑眯眯地听着,津津有味。 突然,陈小灵话锋一转:「庞灝生,看你浴室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两个人的毛巾牙刷和浴袍,应该已抱得美人归,怎么还要到酒吧借酒消愁?」 庞灝生咬唇不答。 陈小灵却不放过她:「受欺负了,快告诉小灵姐姐,我代你出头。」 庞灝生不敌她的苦缠,便把自己和戴诗嘉的恩怨情仇缓缓道出。 「想不到你的思想这么前卫?」陈小灵挑眉:「居然学人当性伴侣?」 庞灝生想否认,但想深一层,自己和戴诗嘉这种相处方式,不是性伴侣,又算是什么? 她的情绪骤然跌近冰点。「你会不会觉得我犯贱?」 「恋爱中的人,谁不犯贱?」陈小灵语重心长:「不过在我来说,不快乐的爱情,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你是说,我应该离开她?」 「我说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它说什么!」陈小灵指指庞灝生的心脏位置。 庞灝生轻叹了口气。 到底不年轻了,谈了大半夜,两人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睡了过去。 突然,门铃震天价响。 「天!」庞灝生看看手錶----零晨三时十五分。她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 「谁这么神经病?」陈小灵狠狠咒骂着,用被子把头也蒙上。 庞灝生看着门外人,一时怔住。 戴诗嘉看见庞灝生整个人完好无缺,心里的担忧登时变成怒火:「你为什么不听电话,也不回信息?」 「你找过我么?」庞灝生心里着慌:「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这么大的人,做事没一点分寸!」 「对不起,对不起!」庞灝生连声认错。「你找我这么急,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要我站在大门口跟你说?」 庞灝生有点为难。「一定要现在说么?」 「既然你不方便,那以后再算吧!」戴诗嘉转身便走。 庞灝生急忙拉着她:「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就是有位老同学留宿了。」 「旧情人才对!」不知什么时候,陈小灵已站在庞灝生旁边,还一手搭在她肩上。「我们復合了这么高兴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你的『好朋友』?」 庞灝生不笨,马上知道陈小灵的用意,刚想否认,却看见戴诗嘉满脸笑容。「这真是好消息!」 庞灝生登时心灰意冷起来。 ----在戴诗嘉眼里,自己一直是可有可无吧? ----这些日子以来,全仗着自己厚着脸皮苦缠不休,这和陈小灵那追求者有什么分别? ----与其等她生厌赶自己离开,倒不如自己自动消失,将来还可以当对普通朋友…… 庞灝生低下头来不说话。 陈小灵还说:「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到时请你赏脸来喝一杯。」 「好,我一定到!」戴诗嘉说:「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再见。」 庞灝生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陈小灵大力拍她的肩膊:「还傻站着干吗?还不快追?」 「什么?」庞灝生一愣。 「真服了你们!明明已是郎情妾意了,还这么折腾!」 「什么郎情妾意?」庞灝生苦笑:「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心里没你,怎会半夜三更找上门?」 「她要是心里有我,怎么听到我和前度復合,还一副中了大奖的开心模样?」 「她脸上笑得灿烂,指尖却在发抖。」 「真的吗?你看错了吧?」 陈小灵懒得回答,打个呵欠,回被窝睡觉。 庞灝生也不管身上只穿着睡衣拖鞋,一手拿过钱包便跑出去…… ********************************************************** 戴诗嘉驾着车子连衝了几个红灯,十五分鐘便从港岛西回到九龙东。 回到家,她连灯也不开,便直扑到床上,把自己綣缩成一个胚胎。 到了这时候,眼泪才缓缓落下。 ----九个月的恩爱缠绵,最终也敌不过前度勾勾手指尾…… ----不能怪她,庞灝生一直摆明车马,心里根本从没放下前度,和自己交往,不过是排遣寂寞…… ----只能怪自己,明知前面是悬崖,也闭着眼睛往下跳…… 其实,戴诗嘉早已放下露露。 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放不下她,但庞灝生的温柔体贴包容呵护,逐分逐寸地修补了露露留下来的伤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露露不再入梦。 但戴诗嘉不敢坦白告诉庞灝生,怕她嫌自己破坏游戏规则,怕两人永不相见。 戴诗嘉小心奕奕,不惜把露露天天掛在唇边,竭尽全力避免庞灝生识破偽装。 戴诗嘉知道这样做毫无理智可言,但她实在太在意庞灝生,不想冒万份之一的险。 她鸵鸟般把头埋在细沙里,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就这样廝守一辈子了…… 这个晚上,整整五小时,庞灝生不回电话,不覆信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戴诗嘉行不安坐不稳,完全阻止不了自己儘往坏处想。 就在这剎那,戴诗嘉终于明白,人生无常,自己绝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 谁知道,当她鼓起勇气,决意表白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 戴诗嘉绝望地想,一个露露,已令自己沉沦了这些日子,现在为了庞灝生,又要多少时间才能復元? 也许,这一辈子也不敢再爱了…… 还在自怨自艾,门铃响。 三更半夜,会是谁呢?戴诗嘉心里猛然一跳。 她一跌一碰地去开门。 透过防盗眼,戴诗嘉看见穿着睡衣的庞灝生站在门外,不断打喷嚏。 戴诗嘉的理智犹如沙粒遇上巨浪,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一打开,两把声音同时响起:「其实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只有你……」 -全文完- (*****大家好,刚成立了个人网站(),有空时请去逛逛吧!*****) 之五十 - 骗子 (完) 「名章,你这两天总是皱着眉。」莫芷纯的指尖轻扫洛名章那好看的眉头。「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么?」 「没什么。」洛名章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你不适合说谎呢!」莫芷纯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答应过什么事也不瞒我。」 洛名章轻抚她的秀发:「我不想你为我操心。」 「我是你的谁?」莫芷纯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关心我。」洛名章把前额抵着她的前额:「但这件事你帮不了我,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帮不了忙?」 洛名章叹了口气:「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一笔钱週转。」 「需要多少?」 「二十万。」洛名章说:「本来只是小事情,但碰巧我上个月才把现金投放在一隻基金上,如果现在套现,至少损失百份之六十。」 「二十万……」莫芷纯沉吟了片刻:「我有些积蓄,再卖点股票,应该可以凑得出来。」 「你凑得出来?」洛名章一喜,却又摇摇头:「即使你凑得出,我也不会要。」 「为什么?」 「我洛名章再不济,也绝不花女人钱。」 「什么女人钱?」莫芷纯提高声音:「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女伴,你有困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是原则问题……」 莫芷纯打断她的话:「什么原则?钱又不是白送给你的——当我借给你,年息三厘。」 洛名章轻吻她的鬓边:「年息五厘,否则我寧愿问银行借。」 「傻瓜!」莫芷纯含笑送上香唇。 过了两天,莫芷纯把一张二十万的现金支票交给洛名章,洛名章给她写了借据。 两个月后,洛名章连本带利把钱还给莫芷纯,另外再送她一个名牌手袋。 三个星期后,洛名章告诉莫芷纯,有个很难得的投资机会,只需要一百万,最多半年,便可以把钱翻上几倍。 洛名章说,事成后,她们便到外国註册结婚。 于是,莫芷纯把手上的股票全部卖掉,再问父母和朋友借钱,总算凑足一百万,交给洛名章。 洛名章出差。 莫芷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 一转眼,两年过去。 这夜,莫芷纯加班,肚子饿了,便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吃东西。许是厨师下了重手,那碟星洲炒米辣得莫芷纯几乎要冒烟。 虽然莫芷纯不想浪费食物,但她硬嚥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只好放弃。 莫芷纯刚走到街角,便发现自己忘了拿雨伞,只得折回快餐店。 莫芷纯看见有人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埋头吃着那碟星洲炒米。 —— 这些事,莫芷纯听过不少,却从来没有遇过,她觉得很尷尬。 莫芷纯还在犹豫着应不应该走过去,那人已经吃完了。 那人抬起头-—— 莫芷纯全身僵住。 那人也发现了莫芷纯,面色一变,仓皇逃离现场。 莫芷纯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 那人的左脚一拐一拐,根本走不快,莫芷纯轻易抓住对方的肩膀。「名章-——」 洛名章转过脸,声音嘶哑:「我没有钱还你,你想报警便报吧!」 莫芷纯看着洛名章,只见她消瘦了许多,脸色腊黄,两眼黯淡无光,整个人像老了十年。 「你的腿……」莫芷纯轻声问。 「报应。」洛名章牵牵嘴角:「你要报警便赶快打电话,不要囉囉囌囌好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报警。」莫芷纯摇摇头:「你这样做,一定有苦衷。」 「没有苦衷。」洛名章低吼:「我就是一个骗子,专门骗财骗色,根本就是死有馀辜!」 「即使这是事实,」莫芷纯低声说:「我也不会怪你。」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莫芷纯缓缓地说:「你曾经带给我这么多快乐,那些钱,就当是付账吧!」 「难得你这么看得开。」洛名章挑眉:「那好,我俩算是两清了,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 洛名章一把推开莫芷纯,往前走。 莫芷纯拦着她的路。 「你还有什么事?」洛名章很不耐烦。 「你的日子过得不大好,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帮助我?」洛名章「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报警拉我坐牢,还打算帮助我?你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么?」 「我不是圣母玛利亚。」莫芷纯轻声说:「我只是……看不得你吃苦。」 「你同情我?也对。」洛名章自嘲般笑笑:「我的腿废了,还要偷吃人家的『二手饭』,这和乞丐有什么分别?既然你心地这么善良,不如施捨我一百几十吧!就当作日行一善好了。」 「不要说这些话好吗?」莫芷纯哀求:「只要你不放弃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 洛名章两眼变红,咬着唇,不再说话。 莫芷纯送洛名章回家。 「好了,我平安到家了。」洛名章说:「你早点回去吧!」 「这地方怎么住人?」莫芷纯打量着这个不到六十呎的劏房。 「这里租金便宜,想租的人还要排队。」 「名章-——」莫芷纯的声音如水般温柔:「不要住在这里,搬来和我同住吧!」 「谢谢你的好意。」洛名章一口拒绝:「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这里连独立厕所也没有,你怎么可能住得惯?」莫芷纯诚恳地说:「搬到我家,起码可以把房租省下来。」 洛名章捧着头:「……你……为什么会这样傻?」 莫芷纯没有回答,却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终于,洛名章跟莫芷纯回家。 莫芷纯让洛名章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进入浴室调洗澡水,并准备好新毛巾和更换的衣服。 洛名章半躺在浴缸里,全身都给暖烘烘的热水包围着,鼻腔縈绕着薰衣草的清香,紧绷的心弦一下子便放松了。 莫芷纯看见洛名章进了浴室快一小时,不由担心起来。她敲敲门,没回应。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心一急,便推门进去。 原来洛名章盹着了。 莫芷纯怕她着凉,连忙唤醒她。「名章,醒醒,回房再睡吧!」 洛名章睁开惺松睡眼,看见莫芷纯,猛吃一惊,连忙把整个人藏进水里。 莫芷纯也尷尬不已,慌忙退出去。 当洛名章回到客厅,看见沙发上摆放着被铺。 「明天我会把书房收拾好,今晚你睡睡房,」莫芷纯说:「我睡客厅。」 「这怎么可以?」 「你的腿不好,怎么睡沙……」莫芷纯看见洛名章脸色微变,马上闭嘴。 「让我睡客厅,不然我寧可回去睡劏房。」 莫芷纯拗不过,只好由她。 洛名章睡在沙发上,感觉却比睡在六星级酒店的睡床还要舒服,一下子便睡熟了。 第二天,莫芷纯早早起床,为洛名章做她喜爱的火腿炒蛋三文治,爱尔兰咖啡。 「……你还记得……」洛名章垂下眼睛。 莫芷纯温柔地说:「你的一切,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洛名章低下头,默默吃早餐。 莫芷纯请了假,陪洛名章去看物理治疗。 治疗师替洛名章做了几项测试。「情况比想像中好,只要你不怕吃苦,积极做物理治疗,加强锻炼小腿筋骨,终有康復的一天。」 「真的吗?」洛名章激动得双手也颤抖起来。 莫芷纯把手伸过去握着她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们离开治疗中心,来到发型屋。 发型师替洛名章剪了一个清爽俐落的短发,她登时回復了三分往昔的神采。 她们接着去百货公司。莫芷纯为洛名章添置了好一些衣服鞋袜,算得上满载而归。 回到家,莫芷纯让洛名章去休息,自己则到厨房准备晚饭。 洛名章看着餐桌上的菜餚——八宝鸭、虾子海参、蟹肉扒豆苗,西洋菜鸭肾煲猪踭汤,全部也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你怎么会做这些?」洛名章的声音微颤:「以前你只懂煎蛋和炒蛋。」 莫芷纯缓缓地说:「那时候,我特意去上烹飪班,想等你回来时给你惊喜……」 洛名章狠狠咬着唇。 「儘量多吃一些。」莫芷纯为她挟菜:「你太瘦了,还是胖一点比较好看。」 「……你……不要待我这么好。」 莫芷纯轻声说:「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一辈子待你好。」 「我根本不值得!」 「也许吧!但我真的管不住我的心……」 「……傻瓜,你这傻瓜……」洛名章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桌面上。 莫芷纯走过来,轻柔地替她抹泪…… 往后的日子,洛名章每天花上两小时做物理治疗,还早晚各游泳一次。 她找了一份兼职,在律师行当资料输入员,晚上还进修英文。 莫芷纯待洛名章温柔体贴呵护备至。 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平静愉快。 半年后-—— 莫芷纯下班回家,只见一屋子黑漆漆。她摸索着电灯开关,按下,却没有一丝反应。 「惊喜?」驀地,洋烛亮了,洛名章捧着一大束紫玫瑰向她盈盈走来。 「你的腿……」莫芷纯睁大了眼睛。 「物理治疗师说已经大致康復了。」洛名章在她面前踏了几下快步:「全是你的功劳。」 莫芷纯笑得极开怀:「全靠你自己努力才是。」 「让我们好好庆祝!」 她们喝着红酒,吃着心型牛扒,相拥着跳慢舞。 她们的脸相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吻在一起。 —— 这半年以来,她们极守礼,最亲蜜的动作不过是拉拉手。洛名章很自卑,自觉是个半残废的人,不想拖累莫芷纯,所以从不敢向她走近,即使莫芷纯主动亲近她,她也回避开去。 今天,洛名章的心结终于解开。 洛名章紧紧拥着莫芷纯,走往睡房。 洛名章扶着莫芷纯在床上躺下,自己也躺在她身旁,捧起她的脸,珍而重之地吻下去。 洛名章的唇火烫,温柔而虔诚,在莫芷纯的娇躯上一分一寸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莫芷纯那娇媚的低吟犹如号角,激发着洛名章的无穷斗志,她使出浑身解数,誓要令莫芷纯得到最极致的快乐…… 莫芷纯瘫痪在洛名章的怀里。 「芷纯,我爱你!」洛名章在她耳畔喃喃低语。 「真的吗?」莫芷纯转脸,正视她的眼睛。「你真的爱我?」 「我爱你!」洛名章眼眸亮如晚星:「我永远也不会骗你!」 「你只给我口头承诺?」莫芷纯抚着她的薄唇:「你要我相信你,应该拿出証明来。」 「我现在没办法証明什么,只有时间才可以証明这一切。」 「不,你还有办法叫我相信你。」莫芷纯轻咬她的耳垂:「……给我……」 洛名章身躯一僵:「……你想要我?」 「想得快要发疯了!」莫芷纯的声音充满魅惑:「我也想你快乐……」 「可是……」 「不愿意吗?不要紧。」莫芷纯轻轻一叹:「你对我有所保留,我是明白的。」 「不是。」洛名章发急:「我只是……只是……」 「别说了,我不介意等,我会一直等,等你说愿意。」 「……我是真的真的爱你……」洛名章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天亮了。 莫芷纯一夜未眠。 她一直看着自己那暗红的手指。 —— 没有,莫芷纯根本没有原谅洛名章,她恨不得把洛名章碎尸万断。 —— 这半年来,莫芷纯对洛名章刻意奉迎,就是要搏取她的真心。 —— 莫芷纯要她也尝尝那痛彻心扉的滋味…… 往后,两小口子的日子过得如胶似漆。 —— 她们编织着将来,制定储蓄计划,打算一年后到荷兰结婚,连教堂也选好了。 这天,洛名章从夜校放学回家,正要掏出锁匙,却听到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男女嬉笑声。 洛名章不以为然,直觉认为这不过是电视机的声音。 打开大门——两副身体在沙发上纠缠。 洛名章的手提包跌在地上,发出声响,惊醒了那两个人。 莫芷纯从那男人的怀里坐起来,淡淡开口:「这么早便回来?」 洛名章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好。」那男人匆匆整理一下衣服,站起来向洛名章伸出右手:「你就是名章吧?我是黄伟良,芷纯的未婚夫。」 「未婚夫……」 「这大半年来我一直在澳洲工作。」黄伟良说:「幸好芷纯有你这好姐妹陪伴她照顾她,我真的很感激你。」 「好姐妹……」 「下个月我们结婚,再跟你好好喝上两杯。」 洛名章看着莫芷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莫芷纯牵牵嘴角:「说起来,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日离开,我也没有机会遇上这么好的男人。」 「这些日子以来,你说的一切,做的一切,全是骗我的?」 「不是有句说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好……很好……」洛名章夺门而去。 看着洛名章的背影消失,莫芷纯的心不错是涌起了一阵痛快,但痛快过后,却是一层莫名的酸涩…… 莫芷纯整理屋子,把洛名章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封存在纸箱里,扔到垃圾站去。 不到半小时,却又疯子般从清洁工人手上把东西抢回来…… 过了一星期。 这天是週末,莫芷纯獃在家里呆坐。 有人按门铃。 莫芷纯看防盗眼,是个陌生的女人。她掛上门鍊,打开一道狭窄的缝隙。「请问找谁?」 「是莫芷纯小姐吗?这是我的名片。」女人从门缝中把名片递给她。「我想跟你谈谈,只要花你十分鐘时间。」 莫芷纯一看,赵碧,律师。 莫芷纯开门让她进来。 「莫小姐,我受洛名章委托,把这个交给你。」赵碧把一张支票放在茶几上。 「两百万?」莫芷纯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名章让我跟你说:『本利清还,不拖不欠。』」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莫芷纯抿着嘴:「又找到哪个冤大头了?这些骯脏钱,我是不会要的。」 「莫小姐,」赵碧摇摇头:「看来,你一点也不瞭解名章。」 「我很瞭解她,她就是一个该死的骗子。」 「我是名章的律师,也是她的表姐。」赵碧说:「名章出生在小富之家,家庭资產值超过三亿。」 「你说谎也不打草稿,如果她是富家小姐,怎会沦落到做骗子?」 「名章十五岁为了出柜而离家自立。」赵碧解释:「但我可以人格担保,她绝对不是骗子。」 「她骗了我一百万,两年来音讯全无,不是骗子是什么?」 「她一时大意,被人骗光了钱,没面目回去找你。」 「那她的腿呢?不就是给人拆穿了骗局,被人打断的吗?」 「她救了一个乱过马路的小孩。」 莫芷纯大力按着胸口:「你这故事编得无比狗血!」 「我没有必要骗你。」赵碧叹了口气:「名章个性很偏激,什么东西都往心里收,寧愿给人误会也不解释。」 她站起来:「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告辞。」 「等等-——」莫芷纯急得拉着赵碧的衣袖:「名章她……她在哪里?」 「你还找她干吗?」赵碧的语气很平静:「她的确伤害了你,但你也报復了她,算是两清了,就让大家以后清清静静过日子吧!」 「不,我要见她!」 「她不会再见你。」 「你不是她,你不能替她作主。」 「她已经离开香港。」 「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莫芷纯竟然「噗」的一声跪下来:「求求你,告诉我!」 「你快起来!」赵碧几乎给她吓死:「我只听她提过,想去看看一间教堂……」 她的话还没说完,莫芷纯已经进房找出护照和银包,打开大门跑出去……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