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桃 (古風小倌文微H)》 墨醉樓 華燈初起,大紅燈籠高掛,惠城裏一條有名的花街已堵得水洩不通。四處是塗脂抹粉的流娼小倌兒,各個勾人心魂。 各家青樓歡館的流鶯小倌們都使出渾身本領,希望恩客能相中自己。 而其中的墨醉樓更是惠城裏最氣派最有名氣的男風館。樓裏的小倌各個風情萬種,就連個迎門小廝粗使雜役都很出挑。 [朱爺,好一陣子沒見你到樓裏來了。] 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青秀少年嬌嗔著,連忙上前挽著男人的臂,蹭了蹭,將人引到樓裏去。 [寧相公這幾天都苦著臉,哭著跟我說,惦記爺你呢。怕是有了新人就忘了他。] [今天爺不就來了麼?]說罷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臀瓣,順手塞了他一兩銀子。 [小騷貨,什麼時候要賣了,爺第一個給你棒場!] 少年接過銀子,低下頭,羞紅了臉,吃吃地笑著,沒有接話。 花廳裏,樂師歌妓們的靡靡之音,房間內小倌侍童的浪詞淫語此起彼落。空氣中濃重的脂粉味,彷彿要把人溺死在這其中。 [ 寧相公,朱大爺來了。]少年熟門熟路將人領到小倌接客的房裏,帶上門後,自己便悄悄的退出了房。 從懷中掏出錢袋掂了掂,少年嘴角不禁揚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收好錢袋,便急忙地走到偏院的廚房,問人討了好幾道飯菜糕點,仔細地用油紙包好,放到食盒裏,便往後院小門去。 小門處於樓外一條暗巷,平日早上是給工人們補給樓裏酒水物資使用。 少年四處張望,見到沒人在,偷偷打開小門,一如以往,熟悉的身影立在門後。 [哥哥,樓裏忙得緊,你先回去歇息,我要走了!]少年把手中食盒連著錢袋遞給了人。 那人接過了食盒,卻沒有收下錢袋。 [好,我等等就回去,倒是桃兒你可別顧著賺錢累壞了自己。] 那人十七,八歲模樣,長得精瘦結實,身上穿著件滿是補丁的粗布短打,一雙布鞋頭破得腳趾頭都露了出來。 少年見他沒收下錢袋,皺了皺眉,拉起那人的手,硬是塞在他手中。 見那人不吭聲,少年一時覺得委屈,鼻頭一酸,眼眶發熱,眼淚便湧了出來。 [哥哥,你是嫌棄我賺那不清白的錢麼……]眼見少年掉下了淚,男人慌的不知所以,執起一雙軟若無骨的手,緊緊握著,結結巴巴道:[不!不是的,桃兒,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賺來的錢該自己留著,我不能收。] [ 要是桃兒身上被發現了有錢,不得捱一頓i打罵,龜奴們能不搶去那些錢麼。好哥哥,求你了,幫桃兒收起來,以後要用了,自然是會跟你要的。] 男人蹙著眉,思索了片刻,最後還是收下了。從懷中探出個緋紅色錢袋,珍而重之地將銀兩收好。 [哥哥,錢袋有點脫線了,日後再替你繡個新的吧。] [沒事,桃兒,這個就很好了,你親手做的,我都喜歡。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我……] 男人苦著臉,他對少年的處境,確實無能為力,任由人留在這種地方受難。 [哥哥,我懂的,都別說,我懂的。]少年一頭撞進了熟悉又溫暖的懷中,一雙杏眼水意迷離,微微紅著,抿著粉嫩的脣瓣。 [兩年了,哥哥,我們相識兩年了。] [嗯。] 男人抱緊了懷中人纖細的腰肢,沒再接話。 少年掏出手帕拭了拭剛才的眼水,又輕柔地為男人擦去臉上的灰士,心中滿是道不盡的情意。 打從十歲起,春桃便正式掛牌成為樓裏的妓子,男風館-墨醉樓的迎門小廝。每日跟著其他人一樣接受調教,伺候著樓中小倌們的起居生活,入夜時要到門外賣笑迎客。日復一日,年過一年,不管寒暑風雨,疲憊生病,就算剛才被龜奴媽媽打得半死,也得爬起來,畫上妝,嬌笑著,迎接要到樓裏的各位財神爺。 回想起相識當日,春桃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 [笑什麼?]男人不解地問。 少年搖頭,在男人懷中蹭了蹭,道:[感謝老天爺讓我遇到哥哥。] 那人失笑,用力擁緊懷中人,回道:[我亦然。] 兩年前的臘月寒冬,儘管外面下著大雪,墨醉樓門外的小廝依舊是披著輕紗薄衣,站在樓前招迎客人。 正在長身體的男孩們平日裏都不敢吃飽,每日得照顧那些脾氣壞的小倌,受打捱罵,忍受客人調戲折辱,是樓中過得最苦難的一群。 昨日早上,春桃端水給寧相公時,只因水不夠熱,被人潑了一身冷水,罰禁食兩日。少年又是冷又是餓,厚厚的一層脂粉亦蓋不了慘白發青的臉容。 前面一輪馬車停下,應是有客人要來。 春桃發著抖,揉搓著雙手,還是勉強扯出個好看的笑臉來。 [爺…桃兒大雪天站在門口候著你來呢。都不會心疼一下麼。]少年上前挽著男人的手臂,太冷了,乾脆半個身子都蹭在男人的懷裏。 [嘖,看我家桃兒冷得,等會爺給你暖暖身就好……]男人摟過了人,不安份的往人身上亂摸一通,春桃嬌嗔著作勢要掙開男人。 [琦玉公子還在樓等著爺,桃兒那敢多佔了爺半刻良宵。要是爺心疼我,打賞個錢讓我等會買口熱茶吃吃就行。] 男人又拉過了人,對著前面一個人招了招手,高聲嚷道:[那個,誰來呢……李狗蛋!來!] 不遠處馬上跑來了個十五、六歲的青年,躬身問道:[未知爺有何吩咐?] 男人往地上撒下幾塊碎銀,揚起下巴道:[給我買個暖手爐來,順便帶件外衣給這位公子!]然後摟著春桃,昂然而過。 青年彎身,撿起地上的銀兩,抬眼看了春桃一眼,才轉身離開。 [爺,那是你家的下人麼?怎身上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穿得上呢?]少年將人引到花廳,不急不緩的邊走邊說。 [李狗蛋?嘿,他不過是在花街混口飯吃的叫化子,誰付點銀兩都可叫他做當跑腿做事。怎麼?小桃兒是看上了他?]男人口氣輕挑,手更是滑到人的衣服裏去。 [爺你是開我玩笑?] 帶人到其中一桌坐下,打了個眼色,馬上三數個沒被點名的小倌全圍過來,左一個右一個的伺候著男人,讓人樂得找不著北。見沒他的事,春桃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得回去門口處等候下一位客人。 跟春桃同樣年歲身份的小廝約有數十個,每晚十個輪一班。 樓裏的小倌樂伶多是鴇頭從牙買子手上買回來,亦有家生的, 由頭牌小倌及花魁配生。 模樣好,身段好的會以培養成紅牌為目標,精通琴棋書畫,能歌擅舞。一般的就是調教身子接客為主。 而門童小廝多是由十二歲左右的青秀少年,跟著紅牌學習待客,伺候他們生活,再過幾年,便由他們決定要帶著你出道還是由得樓裏管事發落。 門童年期更短,十五歲時男孩的身子長開了,嗓子會變粗,便不得作門童。要不被紅牌小倌留著教導,要不就被轉賣到更低級的窯子,接些下流粗陋的客人。 春桃回到大門口,那青年已立在街道上,見到他來了,將懷中暖著的手爐連同一件棉襖遞上。 [這銅錢你拿去吧,買東西用不上這麼多。]說完,塞了滿把銅錢在人手心中。 春桃怔了怔,打量起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來的精瘦少年。 長髮隨意用一條舊布條扎起,五官深邃,眼光銳利。十二月的寒冬,只穿著一件滿是補丁破洞的灰色短打,一雙布鞋破得很,明明冷得牙關都發抖,小身板卻挺得筆直,看起來可憐但又叫人不能看輕。 事情己經做好,青年不作多留,剛賺到點錢,便想著去給自己買幾個包子熱茶暖胃 [李狗蛋!]春桃叫住了人,也不知是何意。 青年回頭,不解地看了看人。他整天沒吃東西,吹了成天的風,做完一天的工作,現在真是又冷又餓。 [怎了?] [給。]春桃把棉襖蓋在青年肩上,從袖中拿出個緋紅色錢袋,連著剛剛手心裏的銅錢裝進去,送到人手上。 青年沒敢接,抿著嘴,往後退了一步。 [我賞你的就不想要?是瞧不起我麼?] [我不能拿你的錢,你也是辛苦賺來的。]青年沒去過倌館,但亦知道這些人賺的皮肉錢可比自己賣勞力的更辛酸。 [拿著拿著!別擋門口了,財神爺都被你擋到了,反正手爐我收下,其他的你不要,我就丟了。] 青年看著那人一臉得意的樣子,嘆了口氣,穿上了棉襖,將錢袋收好。 [我叫李揚,不叫李狗蛋。] 春桃揚出一個漂亮的笑容,輕輕道:[我叫春桃,大家都喊我桃兒。] [春桃,桃兒……]的確是人如其名,李揚想著,這人應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心中反覆唸著名字,生怕眼前這個人只是腦中的幻影,眨眼即會消逝。 他是個孤兒,在村裏吃著百家飯長大。誰都沒正眼看得起他,總是一個人孤苦著長大。三年前為了生活,跟了村裏幾個男人離開了村子到了惠陽城混著過日子。睡在別人家門簷外,破廟裏,打著短工賺點外快,總能活下來。 [以後,還能找你嗎?] 青年不自覺地問了人。 [是要去樓裏找我麼?我可未掛牌賣身接客的。] [我沒有把你當成妓子,只是,想跟你講講話……]說完,青年也有點心虛,別過了頭不敢看人。 春桃噗哧的笑了出來,連連點頭道:[行呀,那以後得空,你亥時便到墨醉樓後巷那道小門等著,我陪你說會話吧。] 青年頓時紅了臉,回了句[那我明天等你來。]便頭也不回,拔腳就跑。 [哈…哈,那小子有趣得緊的。唉喲,我就說咱家桃兒厲害,光是張臉,就能勾去了人的魂!] 其他門童小廝不禁在一旁調侃笑著。 [呿!認真點工作,等會被媽媽知道了,一頓鞭子你得吃定了,還鬧!]春桃把手爐抱在懷,嘴裏雖罵著人,心裏卻是喜滋滋的。 往後的兩年時間,二人定會偷偷約在後門相見。剛開始時,春桃本打算接濟一下那可憐的青年,讓他有餐飽飯吃,反正樓裏剩飯熱菜多得很。到後來大家心中有了相同的心思,春桃便明明白白知道,他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小伙子。而李揚亦深愛著眼前這個長得漂亮又可愛的小人兒。 [哥哥,天氣變冷了,都不會多穿件衣服麼?] [我不冷,每天都是做粗活事,汗都流一身,多穿了衣服反而礙事。桃兒,你瘦了……是樓裏過得不好嗎?]李揚撫上人的臉頰,無比的溫柔與憐惜。 春桃歡喜得很,用輕臉蹭著男人粗大的手,對上那雙滿是擔憂的眼晴,少年搖了搖頭,喃喃道:[桃兒今年十五歲了,不能多吃,怕會長身子,這樣就好。 ] 男人擰著眉,問:[十五歲又如何?] [沒事兒,長胖了還能好看麼?] [怎不好看呢,你都瘦成柳枝一樣了。桃兒,都怪我,沒本事帶你離開這個地方,讓你受苦,我李揚……]話未完,春桃便用熱唇封著了男人的聲音。唇舌交纏著,吸取著對方的氣息。男人喘起粗氣,一手摟過了人的細腰,用最熱烈的吻,回應了彼此的愛意。直到大家都快要窒息了,才不捨地放開。 [哥哥,你別責怪自己,桃兒什麼身份,能得你不嫌棄,就滿足了。]他靠在李揚的懷裏,手掌一下一下撫著那寬厚的胸腔,玉指有意無意的挑逗著男人的敏感點。 李揚紅著臉,未經人事的他怎受得了心上人的調戲。下腹那處早以昂起,把褲襠撐得鼓了一大包。 [桃兒,別……別這樣,我難受。]男人為免讓人看到他的窘態,立馬把懷中人扶正站好,道:[桃兒,我其實一直想替你贖身,你說好不好?] 春桃聽後,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想了想,回說:[哥哥,桃兒從沒賣身給樓裏,我是被媽媽撿回來養的,要離開樓,許是多少給媽媽點錢銀便可了。] 李揚聽後,樂得心裏炸開了花。牢牢捉著了人的手,笑得開懷。從幾年前離開了村,李揚一直比旁人更努力地賺錢。打雜,苦力,當跑腿,餓了隨便買幾個饅頭灌著水,或到路邊山地翻點野菜煮吃,睡的是破廟,草地,衣服多是打工時發下的工衣,磨破了便補,真的不行,李揚連死人衣服都扒來穿過。 他在村裏,有間破舊的土坯屋,是一個啞婦死後留給他的,李揚四歲前,都是這個啞婦照顧著。 啞婦六十多歲,眼睛不好,身體不好,所謂看顧也不過是給李揚一餐稀粥,一口熱水而已。李揚不曉得啞婦是他的什麼人,聽村裏人說,李揚是啞婦一房遠親養不起打算賣掉的孩子。啞婦未婚無子,想到自己老了,也能有個人給自己收骨入殮,便抱了回來養。 啞婦死後,村裏人幫著下葬的事,看到李揚年小,可憐得很,每家每人給他一餐飯吃,幫忙看顧一下,好歹算是把人扯大了手。李揚從小便像流浪狗一樣過著,什麼苦都吃過。他習慣了這一切,習慣了無依無靠,習慣了孤單無助。直到與春桃相遇後,他知道,他那空洞的心,己填滿了少年的身影。 [桃兒,我這幾年是攢了些錢銀。大約有十五兩銀,你覺得夠嗎?] 又道: [桃兒,我們回村,買畝地一起過活。好嗎?]男人高興得很,腦中描繪著兩人日後的日子。 春來臉色一黯,沒有接話,低垂著頭。 [桃兒……怎麼了?你不願意,跟我?] 換了是其他小倌兒,或許急不可待的馬上讓人贖走。可是,正正因為愛著這人,就不能害了他。他有沒有賣身,到底也是個小倌兒。 李揚見他沒回應,心裏愈想愈來氣,他知道自己一窮二白,但終究不會讓春桃過上風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難道他就甘心留在墨醉樓裏出賣色相亦不願過布衣生活?他看不起他,那這兩年是為什麼,要給他希望。 男人不願相信桃是這種人,執起少年冰冷的手,捂在自己胸懷裏。 春桃低下頭,抽出了手,緩緩道:[哥哥,我是害怕。]男人對少年這動作有點生氣,他的桃兒,從不會拒絕他的觸碰。 [怕什麼?怕我不能像那富貴大爺一樣給你穿金著銀?還是看上那個大爺你等不住要爬上他的床了?嗯?昨天你沒來,是不是就在……] [哥哥!]少年打斷了李揚的話,流著淚,眼眸中盡是悲憤。 李揚 po-18.com [ 我就是個小倌兒,喜歡錢財又有什麼不對的,你不也是幫人跑腿賺錢,我們出賣色相的又如何了!]春桃紅了眼眶,問道:[你一直都是這樣看我麼?你心裏一直都是看不起我的麼?]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春桃偏過了頭,偷偷拭去兩行熱淚。還是李揚先開口道: [桃兒,我以為,你是真心要跟我過日子的。]他啞著嗓子,聲音微微顫抖著,彷彿在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一直想著,不管以前你受過什麼苦難,我早晚是會將你贖出來帶走。現在終是明白,原來是我多想了。] 男人仰著頭,轉了身,[哈!可笑,我李揚靠著你接濟過日子,你必定是看不起這樣的人,竟是我痴妄著要跟你一生一世。] [不是的,不是的……] 春桃自小在樓裏長大,見多了那些小倌被人贖了出去,轉頭又被人賣了回來。 不管什麼原因,只要出了樓的人,都沒幾個得好下場。 一旦落入風麈,或許只有在歸入麈土那天,才算得上有個好去處吧。 男人從懷中探出緋紅色的銀錢,放到少年手中道:[這十五兩,你拿著,就算不是要跟我,你也得為自己打算。我…不想你被人糟蹋……]背過身,仰著頭,啞然失笑。 [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得緊。原來,一片真心情意,卻是最不值錢的。]男人頭也不回,抬腳就走。 他很怕再對上春桃那雙眼,怕自己仍是不死心的纏著他,愛著他。 春桃未回過神來,眼見男人要離開,心裏大駭。他知道若然今日李揚走了,怕是今生再不會相見。 [哥哥!不是的!別走了,別不理我……]春來連忙上來環抱著男人,[你難道真的不知我的心意麼?你何必講這些話來讓我難過讓我堵心呢?] 對於少年的眼淚,男人總是不忍心的,春桃嗚咽著,哭得快都喘不上氣來。李揚剛才半點怒火那還有剩,轉過身,便緊緊將人摟在懷中,輕聲細語的安撫著人。 春桃把頭埋在男人的胸懷,聽著男人沉穩的心跳聲,他一顆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這男人,心裏應該是有我的…… [好了,別哭,都怪我,說話沒分寸。桃兒,你知道我的心意便好,要是你現時不願跟我過日子,你也要保重身子。] 春桃一聽,嗔道:[剛剛才說要帶我回村,現在又不算話了麼?] 李揚抱著人的手用上點力,恨不得將人揉到心裏疼著。 [錢全給你了,那有剩下的給你贖身。] 春桃將錢袋塞回李揚懷中,羞紅了臉,道:[還你還你,要是以後隨便把我做的東西丟了,我可是惱死你。] [桃兒,隨我回村,跟了我,好不好。] [好。] 李揚嘴角揚出笑容,低頭看到懷中人紅了臉,一副乖巧的模樣,男人歡喜得恨不得將人抱走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如此嬌態。 [那我明天去樓裏贖你出來好嗎?] 春桃躊踷了一會,離開墨醉樓是遲早的事情,自己年紀大了,不能靠著出賣皮相為生。可一想到日後要面對的改變,卻竟是提不出勇氣來跨出這一步,他對外面的世界,根來一無所知。 墨醉樓雖說囚禁了他們,亦同是世上唯一保護他們的地方。一旦出了樓,自己能得能跟常人一般過日子嗎?他不知道,從來沒見過有好下場的伶人妓子,臭蟲一樣的他們,鑽出了泥土,怕是會被人嫌棄捏死吧…… [這個…哥哥,桃兒雖沒賣到樓裏,可是歡館有歡館的規矩。我是好歹要給媽媽一個說法的,明過兒實在是太趕急了,讓桃兒先緩上幾日再說,可好?] 李揚想了想,自己連屋子都未整理好,確是不好馬上把人帶回去。頓了頓,道:[是我考慮不周。桃兒,只要你心中有我,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緊記別為難自己,別跟樓裏的人急,我擔心你。] 春桃點點頭,兩人又說了些話,相依相偎了好一會,少年便勸著男人早點回去休息,自己則回去樓裏。 弦月高掛,銀白的月光洒落了滿院。花廳飄來的歌樂樂聲,細細碎碎,幾株金桂花得正盛,隨著半涼秋風捲進來,倒是多少能吹淡了身上濃重的脂粉味。 春桃拉了拉滑到肩膀的衣領,只穿著一件白色薄紗外袍的他,不禁打了個寒噤。整晚下來喝了不少酒水,剛又在後院跟李揚鬧著,酒意半退,外加心神不穩,人便開始覺得嘔心發冷。 到廚房打了盆熱水要端進屋裏梳洗。本以為房裏只有自己,卻聽到床榻上傳來幾聲痛苦的低吟。 春桃擱下手中的熱水,點上了桌上的油燈。躺在榻上的少年瞟了春桃一眼後,偏過頭,閉上眼睛不再理會。 少年半趴在床上,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緊緊咬著下脣,不讓自己發出讓人羞恥的聲音。 [要清洗身子麼?]春桃瞧見少年褲子沾染著血水髒物,走到床頭櫃格取出幾瓶藥粉連同熱水,端到床邊。 [那死老頭兒就他娘的愛用些下作手段折磨人,活該不行!操!叫他那玩兒爛掉最好……] [知道了,知道了,別罵了,省點力氣。] 春桃倒了碗水,和著藥粉遞到人嘴邊,喂他喝下。 [我給你清清傷口吧,用點藥,許是明天就能下床。來,轉過去,我看看。] 少年咧牙翻過身,脫下褲子,撅著屁股,好讓人幫他上藥。菊穴本就不用作歡好,就算是從小在樓裏調教過身子,也沒辦法完全避免在床事上不受傷。特別是男風館內的小倌兒更難免受點折磨,人客花了錢買了下來的人,更是愛怎麼玩著便怎樣玩。 而更多客人,就是喜歡讓人受傷痛苦才能盡興。玩殘了,玩死了,花點錢兩將人買下來贖出去,然後隨便丟到山林路邊等死的不計其數。 畢竟,他們的命比蟻還賤。 春桃看著那嚴重撕裂的傷口,都是乾固成塊的血跡和著腸液等髒物。他嘆了口氣,搖著頭,心痛少年都不知已被折磨了多長時間。 [賺錢是這樣賺著的嗎?都不忌著身子,命還要不要了!]拿起沾濕了熱水的粗布,輕抹著傷口,痛得少年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嘶!好桃兒,輕點,輕點……]少年倒抽了口氣,才慢慢緩過來,雙手死死拽著床上的頭枕,緊閉的眼睛滲出淚來。 春桃用手指挖出一團深綠色的膏藥,緩緩探入少年穴內。少年輕吟了一聲,剛火燒般的痛楚隨著藥效減了幾分,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好了,你先歇會兒,我去整理一下。] 少年服過藥,流了不少血,神智已開始有點不清,只含糊地回了話,便陷入了昏睡。 替少年擦過身,蓋好棉被,春桃自己已累得很,呆坐在床邊,盯著那盞只剩豆大微光的油燈,思索許久。 日後,會有人願意替我上藥嗎?他不禁失笑,小倌受傷,都是家常便飯,有什麼出奇的,只希望同屋的有天見到自己受傷,能給一口熱水喝就好了…… 一下燈芯爆裂的聲響劃破了半夜的寂靜。春桃回過神來,關上了窗。如此一來,己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春桃懶得再燒水洗身,只到後院井裏打桶涼水,洗去臉上的脂粉,散了一頭及腰長髮,脫了外袍,便爬上床要睡覺。 [桃兒。] [嗯?] [你又不像我們是被賣到樓裡的,又不是貪那幾個錢,為何還要待在這鬼地方呢?] 春桃垂著眼,輕嘆了口氣,嘴角一抹微笑,像是嘲諷般。 出樓? [我從記事就在這樓裡,你倒說說我到底能到那去呢?] 少年不語,他亦知道,誰要是離開了樓,大多沒好收場。難於這世間沒有一處能容得下他們。一個小倌就算出得了樓從良籍,復得自由。但長年在倌館被折磨的身心,能好好過得幾年的也沒幾個。樓裡的小倌能活過二十五歲算不出幾人。活得下來還沒癈掉,多被樓請來當調教師傅,年歲再大些就要退下來淪為奴僕。不能幹活時,靠著以前教過的年輕小倌給口飯吃,死後有人為自己裹屍立個墳,算是得善終。 貧病交加,孤獨終老,死後被丟到亂葬崗,屍首被野獸啃食,更是多數人的命運。 [你不是有個李揚哥哥來著?要是人不錯,跟了他總比在樓裡等死好。] [我除了賣笑,什麼都不會,他日子過得夠難了,我還跟上去扯他後腿麼?] [放狗屁!你這些年賺得少嗎?攢來的銀兩省點花,撐著過五、六年還成問題?] 春桃張了張口,那句話未說得出來,眼淚便俏然滑過臉頰,順流到枕頭上。 [冬青,男子與男子間,又有多少對能長久呢?他終究是要娶妻生子的。]拭去了眼淚,吸了吸鼻子,道:[我喜歡他,自然望他比誰都過得好。要是他搭上了我這種不清不白的人,怕是連累了他。] 天色開結泛起藍白,後院處零零碎碎的人聲,打水聲,代表著未有接客的小倌小廝們要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這屋子裡共住了四個人,除了春桃,冬青,還有另外夏槐及秋棠。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少年扯過了被子往身上蓋好,背對了人,冷冷地道:[春桃,我以前一直受你恩惠,是不會害你的。就聽我一句吧,盡早離開這鬼地方。你模樣好,早就有幾位爺想要了你,只是被媽媽推過去。保得了一時,難保一生,媽媽不年輕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春桃側過身,擦乾了眼淚,嘆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心中五味陳雜,這一夜必定徹夜難眠。 李揚提著食盒,走到一座破廟。廟裡或坐著或躺下好幾個人,都是一身襤褸的中年男人。廟中央架起了一處柴火,燒上了一鍋熱水,騰起縷縷白煙。十月的夜風從沒有糊紙的窗戶吹進來,還好沒下雨,不然又得找地方睡覺。 李揚徑自走到火堆旁,添了枯枝,隨手撿起了地上一只缺了口的碗,沖了沖,舀了熱水,捧在手中取暖。 [唉唷!李揚今日回來得真早。你那小倌兒去給人暖床了?]躺在地上一個黑瘦男人輕挑地嘲諷著。 李揚心中本就為了今晚跟春桃的事煩著,聽到有人再拿春桃來說嘴,氣得額上青筋直跳,忍不住將手中那碗熱水往那人身上砸去。 [操!你小子敢動手?那小倌早就是被玩爛了的賤貨!我明天就去操爛他屁眼!] [再說一次來著!] 李揚撲上前,狠狠地踢了幾腳,給男人一頓拳頭。廟中的人見他們打作一團,怕出事情,便合力把李揚架住拉開,好言相勸。 [小兔崽子!你媽的,我明天一定去操爛他!]男人捂著嘴巴,三顆牙被打掉,他啐了口血,扶著牆站了起來,指著李揚破口大罵。 [今天不癈了你!我不姓李!]李揚不管被人擋著,仍是激動得很。他紅著眼,狠狠地瞪著人,拳頭握得咯咯作響,一副要把人打死的模樣。 [黑皮陳你今天是找死是不是啦?什麼混話都說得出口?你那張嘴還想不想留著,快滾!]說話的男人年約三十初,身材壯實,他大聲一吼,廟中人便停了手住了口。 他伸手拉住李揚,將人帶到一角,按坐在地上。[那些狗屁話也要聽?]男人給李揚倒了碗涼水。 李揚收回了眼刀子,接過了碗,一口氣把涼水全灌到肚子裡,心中怒火才退了下來。 [受傷了,明天還怎樣幹活!你不是一直嚷著要賺更多錢將人贖出來嗎?管那些閒人說什麼不好。]男人將擱在地上的食盒打開,走了回來,打開來跟李揚分吃。裡面有二碟素菜,一碟雞肉,幾塊用油紙包好的糕點酥餅。 [今日的菜真不錯!快吃完休息去了,明天有得忙的!]男人抓起一張麻醬燒餅,沾著菜汁,大口大口啃起來。 李揚蹲坐在火堆旁,撿起一根柴枝挑撥著柴火,紅紅的火光映出李揚那張俊臉。 [朱大叔。] [嗯。]男人早煮開了一鍋小米粥,用瓦缽盛好,分了滿滿一碗給李揚。 [我要帶桃兒回村。] [咳咳李揚咳]正在喝粥的人聽完後,不小心給嗆了口,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揚,你小子,真想清楚了嗎?別犯糊塗呀!] [早就該這樣做的。] 朱大叔長嘆了一聲道:[李揚,我不是潑你冷水。你賺的銀兩連去倌館付渡夜資都或許不夠,還想贖人出來。] [朱大叔,我喜歡他,心悅他,亦只有他。] 李揚勞動了整天,又跟人打了場架,早已餓得前腹貼後背,接過了粥,咕嚕咕嚕喝乾。 [這些日子,他待我如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心中有數,他真的很好。] 朱大叔拍了拍李揚的背,用力點了點頭,便沒再多言。 李揚這小子,不傻。 兩人靜靜地分吃著飯菜,飽足後到井打了桶冷水,洗臉沖身,躺在鋪墊好的乾茅草上,倒頭入睡。 李揚懷中摟著他唯一的家當。一個褐色包袱。裡頭只有數件舊衣。最貴重的,就是春桃做的錢袋,裝著這幾年工作賺來的十五兩,加上春桃讓他幫忙保管的,加起來足足有三十四兩銀。 李揚略算了一下銀子,三十四兩銀,都抵得上普通農戶十年的收入了。一直壓在心裡的擔憂,頓然消去,[桃兒]李揚嘴裡嘟囔著,攬過他的包袱,滿心歡喜地呼呼入睡。 春桃被身旁的人吵醒過來。 看到冬青躺在床上渾身發抖,臉上沒點血色,口中絮絮叨叨的說著夢話。春桃知道,這人怕是不行了。連忙翻身下床,套上件外衣,便慌慌忙忙跑了出房。 更多连载小说请收藏:<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贖身 旁邊的小廝奴僕見到他的狼狽樣,都捂著嘴笑。 [發什麼酒瘋,春桃,天還白著呢!急候候的是想趕去找那個男人啦。] 少年根本沒搭理,只管一味跑到媽媽屋子。正要穿過大廳時,猛然撞上了個人,痛叫了一聲,人就跌倒在地上。 春桃心裡暗道糟糕,忍著痛連滾帶爬的上前將人扶起。被撞倒的人正是墨醉樓其中一名紅牌,琦玉公子。 [琦玉公子...桃兒不是有意沖撞到你的,桃兒該死,望公子饒了桃兒,放過桃兒......]少年嚇得不輕,連忙跪下,嗑頭認錯。 跟在琦玉身後得兩個小廝剛一時沒反應過來,見著他們的公子被人撞倒了,還怔了會才把人給扶起。 [好你個春桃!愈發有出息的!]說完,抬腳踹到少年胸口去。 [敢沖撞公子,我看你是活得夠了!不教訓你,以後誰都敢亂了規矩!]接著又是一腳重重的往頭上直招呼去。 春桃吃了這幾下,整個人癱倒在地方,一口氣都差點上不來,只覺得喉頭一絲腥甜味要湧出來。 [桃兒還望公子打我罵我來消氣吧。饒了桃兒,別告訴管事......] [不就是個門童,死了也就罷!]那小廝又是一腳。 所有歡樓妓院都有不成文的規定,打人不打臉。靠著姿色容貌過活,一旦臉傷了,人基本上是毀了。樓裡折磨人的手段可多著,那個小倌被管事罰,都免不得脫了層皮,相對一般打罵責罰實在是太輕了。 [好了。]琦玉只披了一襲紅紗,雪白的肌膚覆上那身薄紅,更是誘惑人心。他輕輕按了按前額,吁了口氣,問道:[大清早的就慌慌張張,桃兒,樓裡的規矩你知道的不比我少,到底有何事了。] 春桃怯怯地抬起頭,把事情始未交代。 [......怕冬青撐不下去,出了人命......] [嘖!不就是被玩壞了!上點藥睡一覺便成,大驚少怪,都不知是杖著自己是誰的人呢,真以為不能動了你?]那小廝扯著嗓門調侃著。 [閉嘴,吵得我頭痛。]琦玉聲音沙啞,臉容疲憊,看來是昨晚陪客人至始仍未休息。 [倩兒,去請大夫過來。] [公子!] 琦玉做了做禁聲的手勢後就不再言語。 那小廝狠狠瞪著跪在地上的少年,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出了大廳。 [這些小事不必驚動管事,等我會請大夫順路到你房裡走一趟,診金算在我帳上。今日倩兒不懂事,你也別放在心,回去我自然會教訓他。] 春桃一番道謝後,琦玉就離去。 胸口仍悶痛著,剛才幾腳力度雖不猛,可少年身子單薄,平日又沒吃飽睡足,也不好受。 順了順衣髮,吸了口氣,想緩一緩。春桃只覺那口氣一直堵在胸口處,喉頭發癢。低頭咳了幾下,一口鮮血就直噴了出來。 少年又是驚又是恐,擦過嘴角的血,嚇出了身虛汗,頭皮一麻,後背一涼,眼前發黑,竟是暈倒了。最後是其他人發現,將人抬回房去。 春桃這一病,便是整天整夜,李揚在後門等了一晚,到第二天下午才得知少年被人踹出病來,躺在床上仍是昏昏迷迷的樣子,腦裡都急得糊成一團,頓時白了臉,緊緊握著拳頭,牙關咬得作響。 李揚攥著懷中得錢袋,旋即跑到墨醉樓的正門要贖春桃。 日上三竿之時,正是樓中小倌們休息的時間。大門口站了幾個打手。他們見到男人氣急敗壞的衝了過來,自然伸手攔著人。 [小兄弟,要找小倌兒好像早了點,樓裡的人正在休息。] [我是來贖人的,勞煩幾位大哥通傳。]李揚穿著一件藍色短褂,上面幾處補丁,衣服也洗得發白。 門衛見他一副窮酸樣,心裡多少有點看輕,道:[小兄弟,我看你也是過得艱難,何必把錢花在這地方。莫說贖小倌兒,裡面一餐酒水怕是會要了你的全副家當。] 李揚沒再多話,仍舊是請他們代為通報。門衛見他如此痴態,臉上的又是神情萬分不安,像被蟻咬蛇噬般。也不再勸人,走進樓裡替他通報。 李揚在門外等了近半時辰,終於來了位模樣俊俏的小廝帶著人進去。 穿過花廳走了半段樓梯後,李揚忍不住問走在前面的小廝:[請問桃兒還好嗎?我是來替他贖身的。] 小廝回頭,笑著道:[早就好了,知道你要來贖他,還敢不好嗎?是媽媽要先見見你,儘管放心就是。]接著從袖中取來個小錢袋塞到李揚手心,吩咐他收好。 李揚愕然,這些銀兩他是絕對不能收下,連忙交還給人。 [榆木腦袋!桃兒跟著你也不知是福是禍!] 李揚被訓得莫名奇妙。 [這些銀兩是我們幾個跟桃兒同屋的人湊合出來,約略十兩銀,也不曉得夠不夠。先把人贖出來再說。] 李揚沒再推拒,此時此刻,身上多一分錢便多一絲希望。收下銀兩,李揚拱手還禮道:[多謝,日後若有機會李揚必會報答各位。] [好生待春桃就成了。] 李揚笑著回了句[一定],跟著人來到三樓處的一間廂房,大門半虛掩著,透著裡面微黃的燭光及細碎的人聲。 [媽媽,秋兒把人帶來了。] [門沒鎖,進來吧。] 李揚聞言,推門而入,繞過屏風,只見一位年約三旬休態豐腴的半老徐娘坐在床榻邊喂著人喝藥。 [哥...哥......你怎會在樓裡?]春桃見到李揚,本來半倚著的人馬上坐直了身子,想下床去。 [躺好!就這點出息麼?]媽媽大手一摁,將他壓回床上,瞟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話。 春桃縮了縮下巴,捧著藥碗慢慢的啜著。 [李揚,過來。] 男人先是沖春桃安撫一笑,那溫柔關切的眼神,溢到臉上,毫不虛假。 藥真苦,可心又甜得緊。春桃低下頭,火燒火燒的漲紅了臉,可愛非常。 媽媽自是然把這些看在眼中,她長吁了一口氣,漫不經意地道:[桃兒是的我同村一個女人交託給我的孩子。那年翻地牛,我剛好沒在村裡才躲了一劫。] 女人閉目,壓下了眼淚,緩緩接道:[回家一看,屋被埋了,人全沒了......心碎不過如此。我想著只剩下自己,倒不如隨家人一起到黃泉好團聚。] [絕望時,卻在不遠處聽到孩子的哭聲。我遁著聲音去找,結果看到一個女人手抱了個半歲大的嬰兒。那女人下半身都被壓壞了,腰以下連個形狀都看不清,是快不行的了,但她拚著最後一口氣,爬到我前面,求我把孩子帶走。]說到此處,女人神情實在是悲痛萬分。 春桃只知自己是媽媽養大的孤兒,卻從未聽聞過身細。 [媽媽......]春桃再也忍不住,翻身下床,赤腳走到女人身旁跪了下來,雙手緊握著那雙冰冷發抖著的手。 [我一個村婦家破人亡,身無長物,又帶著個嬰兒,日子是過不成的。只好把自己賣進青樓,好等我們不會窮死在路邊。] [媽媽,桃兒感激妳救命養育之恩,今生來世,桃兒願作牛當馬報答媽媽的。桃兒不出樓了,只願留下來伺候媽媽......] 李揚見春桃哭得淚流滿腮,怕他身子吃不消,連忙上前半跪著要將人扶起來。 春桃伏在媽媽的腿上低泣,女人輕撫著他一頭墨髮,順手用金線繡祥雲的銀白髮帶替人束好頭髮。 [傻孩子。我不用你做牛做馬。]女人吸了吸鼻子,剛才暗沉的眼眸中漸見光華。她執起桃兒那雙白玉般的手,又拉過李揚那粗糙的大手,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緊握著。 [李揚,我一個青樓女子能力有限,只能將人養大。你要是個男人,把春桃帶出去後,必定不能教他受委屈叫人欺負他!] 李揚聽後,雙膝跪下,給媽媽連嗑了好幾個響頭。 [媽媽,我李揚定必不負桃兒,絕不讓他再受半點苦!今生今世,只有春桃一人,如有違者,我李揚......] [呸!呸!呸!淨是胡言亂語,不許說。]春桃聽不得李揚說半句不吉利的話,用手掌封著了男人的嘴,目光幽怨地望著男人。 媽媽見兩人恩愛非常,嘴角上揚著,問起兩人出樓後的打算。 李揚有幾畝薄田,一間土坯屋,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只是好幾年沒回村裡住過,也不知村裡變成怎麼樣來。 [我想先讓桃兒在客棧裡休養幾天,自己回村打點好再接他回去。] 春桃卻是萬分不願,說要跟著李揚回村裡幫忙。 [哥哥是嫌我笨手笨腳麼?]少年努著嘴,杏目圓瞪著,不但不覺氣怒,反倒顯出幾分嬌嗔之態,看得李揚更是想疼惜這人。 [桃兒,你先乖乖的養好病,不要為這些事操心了,我先回村收拾好屋子再來接你。] 春桃擰著眉,苦著臉,拉著男人的手袖不讓人離去。 [瞎折騰個什麼勁兒!真是的!]媽媽起身,到床頭那邊拿出個小包袱,隨手塞在李揚懷中,擺擺手道:[他要跟去讓他去,不是什麼大病,氣急攻心吐了些淤血而已,多活動不妨事。天色還早,在城裡頭置點東西盡快趕回村吧。] [媽媽......]春桃的眼眶驀然紅了。 [桃兒,在外面要好生照顧自己。] [媽媽...桃兒......] [走吧。快走,別留在這裡了。] 少年豆大的眼淚滴滴答答的掉了下來。女人一直握緊的手,最終還得放開,交到李揚手中。 [這孩子,從小愛哭,也不怕哭壞眼睛。快走!李揚,帶他走......] 春桃哭得全身發軟,李揚乾脆將人攔腰抱起,大步流星的直接出了房間。 看著兩人漸遠的身影,女人目光空洞,像什被抽去了一樣,跌坐下來。 [桃兒!]忍不住喊了聲,趕忙用手捂緊嘴巴。 哭不得!喚不得!能出樓是件極好的事。女人閉上眼,生生止住湧出的淚,心中只盼著少年以後會快樂無憂。 樓裡的人聽聞有人要替春桃贖身,早就在一旁等著看熱鬧。見到李揚緊抱著人帶出了樓,各個人臉上都寫著妒忌,怨恨,更多的是羨慕。 琦玉倚在二樓欄杆,木然地看著離開的兩人。 [公子,你看,那小吃化還真是把人贖出去了。笑話,春桃真夠笨,早晚窮死!] 琦玉冷笑了聲,他賣到樓裡五年間,看著多少倌兒被贖出,最後卻沒一個能善終。 小倌可是比妓女還下賤的玩物。 [嘖...李揚確是長得副好相貌,難不得春桃那騷貨倒貼也要跟著他。] [可不是呢,每晚都得偷會著,真是下賤!] 琦玉沒心思跟他們嘴碎,欲轉身離去時,不經意對地上了李揚的視線。 [啊!] 琦玉驚叫了一聲,神色慌恐,煞白了一張臉。身後的小廝隨即上前撫問。 琦玉罷罷手,垂首低喃著:[不...不會是他......李揚,李家的...哈,哈哈!]臉上的笑容,似笑非笑,一直暗黯的眼神,閃過一道精光。 身後兩個小廝面面相觑,以為琦玉受到什麼刺激,不敢多言,扶了人回房裡去。 [李揚!這邊。] 李揚聽到有人呼喊,抱著懷中人,轉頭一看,發現是朱大叔在街上等候他們。 [朱大叔!] [你這小子不會是想這樣把人抱著走回村吧!]朱大叔從小看著李揚長大,又帶著他在城裡謀生,對李揚的事十分關心。昨晚知道李揚今早會將人贖出來,今日天還沒亮,自己就先回去村,駛著牛車來城裡載人。 李揚尷尬地笑了笑,一手抱著春桃跳上去牛車,笑道:[有勞大叔了。] 漢子望了眼春桃,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模樣,仰頭笑了聲,說:[臭小子!也不知走什麼好運撿到個天仙般的人兒。]鞭了鞭黃牛,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徐徐地往村的方向駛去。 春桃依在李揚懷中,抬眼望見男人背光的輪廓,聽著男人沉穩的心跳聲,本來惶恐不安的心,才緩過來。 都不知幾年沒見過中午的豔陽了呢...... [曬著了嗎?] 春桃眨著圓亮烏黑的杏眼,搖了搖頭。他探頭去看沿途的景色,都是些矮樹灌木,路上開著說不出名的野花,一條黃土小徑崎嶇不平,牛車走著不免顛簸。李揚怕把人摔著,更是緊緊地摟著少年。 走了近一個時辰,終於到達村口。村裡的人見到朱大叔車上載著兩人,就知是李揚從城裡接回的人。 [看,看,真是接回來了,聽說是個小倌......] [嘖,兩個男子摟摟抱抱的,成什麼樣子!] 一路上不停有村裡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臉上都是不屑的眼神。春桃見到那些村民投來不善的目光,渾身哆嗦,又從新縮回李揚懷裡躲著。 魏朝民風開放,男子與男子皆可成婚,但只能娶為正妻不能納為側室妾位。不少高門大族為維持家族興旺亦會讓庶子嫁作男妻。而平民則少有娶男妻者,男人不能生子,就算再納妾生下的孩子,只能算庶子,自然不能比嫡子金貴。另外,娶妻花費甚大,若是一般人家,聘禮都是從小攢到成年,娶一次妻快將掏盡一家人的財產,更別想再納個妾來。自古男女成雙才是正道,男子與男子結合根本有違人倫天理。而且堂堂男子竟甘於雌伏於另一男子身下,多會讓不少人看輕鄙視。 李揚深知春桃生性怯糯軟弱,怕他日後會在村裡受委屈,早已先拜訪了村長及幾個叔伯,好讓有個名望高的長輩壓壓眾人的口。 [嘎!]突然,一塊小碎石確確實實從後面砸到春桃身上,驚了人。 李揚雖知總會有挑事的人,沒想到當著他的面經已如此。他受得了閒言閒語,也不怕有村民找他麻煩,但卻是見不得少年在村裡讓人欺負! 男人一言不發,跳下車,大步跨去向人投石的男子身邊。那人看著李揚向他怒奔過來,嚇得退後了一步,想要逃跑。李揚衝上前,拎起男子的領口,生生一拳揮到人的臉上。 [往後誰要是跟我的人過不去,我李揚也不跟你們客氣!春桃是我從城裡帶回來的,隨你們看得慣看不慣,有事衝著我李揚!但別想欺負到他半分!]踹了倒地痛苦呻吟的男人一腳,李揚冷眼掃過了圍觀的村民。 [痛嗎?] 痛倒是不痛......少年搖搖頭。 春桃是被李揚剛才的一身暴戾嚇到,男人對他從沒大聲半句,總是溫柔得很。 [哥哥,我沒事,以後不要跟人動手好麼。傷著誰都不好,我怕......]少年平日遇事就躲,講話都不敢重一點,更別說要跟人爭吵了。 李揚將人圈緊在懷,在人耳邊低聲道:[我在,別怕。] 李家村 朱大叔調笑著說:[李揚這小子看著老實,可脾氣是真真又硬又臭。以後春桃你倒是要忍忍了。] 李揚[呿]了一聲,跟朱大叔你一言我一語的笑鬧著,不一會就到了一間土坯房外。 屋頂上的茅草都爛光了,院子裡的野草都快半個人高,角落放有個大缸。推門進屋,裡面鋪了厚厚一層灰塵,窗戶連紙都沒糊上,破破爛爛的透著風。 李揚失笑,把少年輕輕推了出屋,對大叔道:[朱大叔,你讓桃兒去你家裡住上幾天,這裡我得整理一下。] [得!你大嫂嚷著要見人,我這就帶他去見見。] 春桃不願意,嘟著唇,拉著李揚的衣袖,急切地道:[哥哥又要把我送到那裡了!我那邊都不要去!不就是收拾一下,我能做!]說完,便挽起手袖,徑自跑到後院井邊打起水來。 朱大叔聳聳肩道:[你的小人兒不錯呀!是真心要跟你過日子的,隨他吧。我替你到城裡走一趟,置些鍋碗瓢盆來吧。] 李揚拿了塊碎銀讓大叔再幫忙買些生活用品回來。要是不快手將屋子收拾乾淨,晚上怕是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自己倒是習慣,可春桃一身細皮嫩肉......李揚咬牙,拉起衣袖,也就開始動手整理屋子。 春桃洗洗擦擦了近一個下午,總算把屋子裡的灰塵給清好。李揚已把前院的野草給割下,後院那邊也收拾得七七八八。怕春桃太累,就進屋勸他歇一歇。 [哥哥,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是麼?] 李揚點了頭,把人攬在懷裡,聲調溫柔顫聲道:[是,以後這就是我倆的家。] 春桃紅了眼睛,一行熱淚又湧了出來。他們二人一直孤苦無依,如無根浮萍。而今後,相愛著的兩人終是有了安身之所,不管如何,日子只會愈來愈好。 [愛哭。]李揚溫熱的嘴唇輕輕啄上少年臉頰。 春桃悄悄看了男人一眼,粉紅的嘴唇微微嘟著,臉上滿是羞怯。李揚瞧著這個乖巧漂亮的可人兒,心裡對少年無一處不歡喜,摟著他的柳腰,湊到春桃耳根處,沉聲道:[桃兒,你真美。] 少年頓時羞得低下了頭,身體輕顫起來,他久經歡場,男女房中事早已見慣不怪。此時,男人身下那處昂頭揚起,熱硬之物直頂在他後處。 [哥哥......]春桃咬著下唇,轉過身來,伸了手臂,勾著男人頸脖上,頭埋在男人懷裡,柔柔順順的樣子,一副任君採擷的姿態。 男人悶哼了聲,喘著粗氣,掰過少年的臉,輕輕啜吻,時不時咬上那粉紅的唇瓣,一雙深邃的眼睛滿是慾望,緊緊捉起少年玉白的手放到自己那漲紅暗紫的分身上。 [桃兒...我想要你。]男人帶著嘶啞的聲音道。 春桃舔了舔唇,將嘴角的銀絲全捲到口中。稍稍抬眼看了看男人,便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李揚竭力忍著爆發的慾望,一把抱起人跑到房間放到床榻上,伏身湊上。 面對心愛之人的求歡,春桃早已動情不以,垂眼看到男人隆起的下身,臉上更是火燒般的熱。李揚急忙扯開自己上身的衣服,露出大半個深麥色壯實的胸膛,又伸手去解春桃的紗袍。 從墨醉樓出來時,根本沒時間更換衣服。春桃身上仍是穿著樓裡小廝的白紗薄袍。整個下午都在打掃,潔白的外袍已沾了不少灰塵。 眼見身下之人衣衫薄透,香汗淋漓,束起的長髮有些零亂,披散在床榻上。那怯怯羞羞的神情,撩撥得人渾身躁熱,男人下身更是硬得發痛。 李揚雖知道些情事,但對龍陽歡好卻不甚了解。只能順著欲望,下身隔著褻褲頂在少年雙腿間的細縫,不停蹭摩頂撞著。 [嗯......哥...哥...嗯...]春桃細細地呻吟起來。 [桃兒...我這裡難受......] 春桃閉起了雙眼,抿著唇,手繞到男人脖子後,一條雪白長腿順勢勾在男人腰上,主動邀歡。 偏過頭,羞得根本不敢睜開眼。他不是未見過別人歡好,樓裡各個小廝早被調教過身子,只因媽媽照看著自己,才免去了這些折磨,但男子承歡技巧,調情手段,少年可知得不少。 見到李揚憋得難受,春桃就放開了,徑自坐起身來,將男人推倒在床上,跪坐在男人身前,舔了舔嘴唇,低頭下去一口含住了紫紅色的硬物。 李揚小腹猛然縮緊,張著口,緊咬著牙關,舒爽得長吁了一口大氣,按住少年的頭,一插到底。少年被這突然一捅,差點喘不上氣來。濃重的男性氣息撲鼻,喉頭間那硬熱之物頂得難受。 春桃抬眼看了李揚一眼,舔上了肉棒的柱頭,小巧艷紅的舌尖在馬眼打轉圈畫著。男人的肉棒已經全然勃起,又粗又硬,熱燙得很。紅唇緊緊地含上柱頭,微微吸啜著,靈巧的舌頭順著柱身含到根部,從上到下用力挑逗著。一隻手拉開自己衣領,露出潤白的胸部,自己輕輕摩挲著兩點紅纓,另一隻手巧弄著男人飽滿的囊袋,激得李揚差點精關大開。 [好哥哥,摸摸桃兒......] 李揚被含得失魂,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極樂之事。他低下頭,眼望著自己心肝兒神態癡迷地吸含著肉棒,咽不下去的津液順著嘴角流下,每每捅到深喉時便發出微弱的嗚咽聲,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眼角凝掛著淚光。這幅景象,實在淫媚得很。 春桃眼見李揚呼吸愈來愈沈重,挺動的動作愈來愈快,眼眸深沉,心知男人差不多要到頂點。男人重重的抽插了十餘下,分身徒然一抖,深深地捅到嘴中,滾燙的液體打在喉嚨,春桃沒有抗拒,大口大口吞咽了射入嘴裡的白濁。 [哥哥,舒服麼?]春桃撫摸著男人跳如擂鼓的胸膛,高潮過後的餘韻未完全退去,李揚半瞇著眼,享受著愛人溫柔的撫摸。 他一手攬著少年,把人帶到自己懷中,擁著愛人躺在床上歇息。 [桃兒,我剛才以為自己在九重天了......] 春桃撐起身來,盯著男人看了一會,眼角裡透出幾分媚意,輕聲慢語回道:[還有更舒服的呢!哥哥可願意讓桃兒再伺候一次?]邊說著邊緩緩湊到李揚胸口處,用舌頭打濕了男人半硬的紅點。 李揚喘起粗氣,仰起脖子,挺起胸部,聲音顫著低吟起來,那根玩意又發硬起來。 春桃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埋在男人胸前,繼續舔弄,手伸到人的敏感處搓揉。 [李揚!在嗎?] 突然,門被人用力拍打著,外邊的人正是朱大叔。嚇得床上二人連忙套好衣服,稍作整理,應聲回答:[來了!來了!人在這。]李揚拍了拍春桃的背,示意他留在房間,自己去開門。 少年被嚇了嚇,一顆心仍亂跳著,卻[噗哧]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自己跟李揚的[好事]差點被人撞破,真是丟臉又好笑。 坐了好一會兒,還不見李揚回來。春桃倚靠著床頭,拆開從樓裡帶來的包袱。裡面是自己一直收藏在暗櫃的東西。幾件客人賞的金鐲銀環,偷存下來的百多兩碎銀子,另外還有一個杏黃繡金線的荷包。 這是媽媽的荷包。媽媽...... 昔日往事如流水般在心中湧現,不知是不捨還是難過,少年心下一揪,又止不住的落淚。 解開荷包,裡面是三張百兩整的銀票,及幾盒香膏。 春桃揉揉眼睛,的確是男子房事用的香膏,無奈地嘆了口氣,嘴角不禁失笑,眼裡有了幾分笑意。 媽媽,還真是急著把我交給哥哥呢。少年甩甩頭,往事多想無謂,以後與哥哥的日子還長著呢。 整理好包袱,春桃有些疲乏,只是床榻上還沒鋪墊。少年打著呵欠,攏攏單薄的衣衫,縮在床角打盹。 李揚出了房,帶上了門。見到朱大叔身後站了幾個漢子,都是村裡的人。 [李揚,村長怕你跟春桃忙不過來,叫了幾個叔侄來幫忙整修房子。]說完,便把人介紹給李揚。都是同村的人,大家農閒時互相幫忙一下平常得很,一頓帶肉的飯菜就能打發過去。 李揚看看自家確實需要幾個人來修葺,也沒跟人客氣,請他們建竹籬的,圍雞窩的,修屋頂的。 朱大叔拉了李揚出屋,指著牛車上的東西,[李揚,東西我胡亂給你買了回來,仔細的我懂不多,你先搬到屋裡去,等會我婆娘再過來幫你看看。]接著,從袖中掏出些銅錢,是用剩下的。 李揚擺擺手,讓大叔把錢收下。 [我早已把大叔當家人了,還要跟我算那幾個銅錢嗎?替我買幾塊糖給犬子吃吧。] 幾個銅錢,不收倒顯得跟人生分了。朱大叔笑著收下,心裡想著日後多點照看著他們就好。 幾個漢子在屋裡忙著幹活,李揚到後院那邊打了桶水,到廚房燒水去。想到少年一個下午沒有吃食,又到鄰舍跟大嬸買了隻雞。 [李揚你還真捨得,我除了生小孩那天喝過雞湯,都不知幾多年沒吃過雞肉了。]大嬸殺了雞,用碗接了雞血,又問李揚拿了不要的內臟,收拾乾淨才把雞給李揚。 [城裡的人都這麼金貴的麼?整隻雞只要肉?] 李揚沒接話,陪笑著付了錢,拎著雞回廚房忙著燉雞湯。燒好熱水,兑好水溫,便提著到春桃房裡。推開門,就見到少年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身上披著那件薄紗,身體蜷縮成團。 現今已過中秋,雖沒多冷,但少年身子不好,睡在冷硬的床榻上自然容易受寒。 男人又惱又急,直怪自己粗心,放下熱水,連忙喚醒熟睡的人。 春桃打著呵欠醒來,睜眼就見到李揚俊美的面容。 [哥哥......]春桃伸了伸懶腰,。 李揚看見這嬌憨的,懶洋洋的春桃,心頭一暖,把人往懷裡一攬,親了親人的臉頰。 [我打了桶熱水讓你擦身子,灶上煮了雞湯,等會喝了再睡。床鋪沒有備好你也不跟我說!我是個粗人,生活上有什麼沒想到的,你要提醒我!別委屈了自己!]聽著男人磁性的聲音像抱怨又像自責一般呢喃著,一顆心都快融化了。春桃嘟起嘴唇,在男人懷裡蹭了蹭,以示不快,李揚只好把人摟得更緊。 [哥哥,屋子裡怎有這麼多人聲?] 李揚將人抱到大腿上擁著,[沒事,就是村裡來了幾個叔侄來幫忙。桃兒,外面都是些粗糙漢子,怕吵到你。這幾天沒事不要出房了。] 春桃點點頭,自己什麼出身村裡的人都知曉。雖不是女子,在男人堆中打轉亂晃總不見得是好事。若果哥哥介意,自己以後得注意點。 而李揚想的卻是不一樣,少年身體從小沒調理好,還帶著病,日後必須安靜休養。再來桃兒長得好看,大多女子都沒他一半漂亮,要是有人對少年打什麼壞主意可不行! 李揚鋪好床,拿了鍋熱雞湯,雜糧饅頭,幾樣素菜進房。兩人相鄰而坐,半明半晦的燭光影得房中氣氛更是旖旎。 用過晚膳,李揚主動收拾好碗筷,轉身就要離開。春桃擦了擦嘴,問道:[哥哥晚上會過來睡麼?] 李揚聽後,立馬僵直了身子,沒敢回頭,結結巴巴道:[我...我晚上...晚上要整理。桃兒,你先睡,我...別等我。]說完,便拔腳而逃。 [那等會得麻煩哥哥給我添點熱水讓我洗洗身,那桶水怕是涼了,桃兒怕冷。] 洗身!怕冷! 李揚腦中頓時糊成團,臉上火熱起來。中午嗜了甜頭,晚上自然想跟少年好好溫存一番。可是自己根來不曉得龍陽房事,其他事讓著少年倒沒所謂,這件事卻不行。 春桃到底是個會看眼色的,李揚一點小心思如何能暪得過他,望見男人紅透的耳根,少年嘴角失笑。 罷了罷了,房事就順男人的意思好了。 [好,我先去燒水,桃兒你歇會兒。]李揚強自壓抑著慾望,提著食盒碗筷就奪門而出,竟還忘記關上門。 春桃[噗]一聲笑了出來,自己關好門,又滅了其中一盞油燈,準備梳洗更衣。 抬了熱水進去,許久才見到桃兒房裡的燈都暗了。李揚舒了口氣,獨自到井邊沖了好幾桶涼水才壓下身內一團邪火。 接連幾天,李揚都忙得腳不沾地,天朦朦亮起身準備好早飯,送到少年房裡。接著去田裡翻地,正午回屋跟幾著個叔伯修屋搭棚,直到黃昏便煮飯燒水,伺候好少年飲食起居。 [哥哥,我明早給你做早飯吧!]春桃在房裡悶了好幾天,睡醒便吃,吃好又睡。吃喝拉撒都由男人包辦,每日跟男人相處的時間又不長。怎麼都同住在一個屋子,兩人都沒法好好談得上話。 心裡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少年一口白飯含在腮幫子半天。李揚夾了塊雞肉給春桃,[廚房灶灰還沒清,髒得很。]說完又盛了碗小米粥端到人面前。 春桃接下,隨口順道:[正好,我閒著無事。明天到屋裡看看有什麼幫得上的。] 李揚笑著說:[好,聽你的。趕快吃飯,明天才有力氣幹活。]房子已修葺得差不多了,明早請大叔到城裡走一轉,置點東西就好了。這幾天春桃連喝了不少雞湯,又在房裡休養著,臉色比在樓裡紅潤生氣了不少,沒帶著以前的蒼白感。 李揚寵溺地摸了了少年的頭,順手又夾了半碗青菜給人。春桃有點愕然,明明前天連哭帶鬧的吵了半天,男人都沒讓他去外面走走。 春桃望向李揚,兩人視線剛好落在一起,見男人眼眸中滿是說不盡的溫柔,少年心裡美滋滋的,連飯菜也多吃了半碗。 踏入十月中旬,秋風經帶著寒意,躺在床榻上的的人扯過棉被,將自己捲成團。平日若無事,李揚從來不會叫春桃早起,家裡事情自己都打理得來,就讓少年多點休息。 [桃兒,桃兒。]李揚坐在床邊,輕聲喚人。 [嗯......]少年皺了眉頭,胡亂揮著小手要將人趕走。 春桃晚上倒是睡不著,白天卻整天沒精神,總打盹,樓裡多年不良的生活作息,絕非幾天能改正過來。李揚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把人抱坐在自己大腿上,拿了條泡了溫水的毛巾,仔細地替懷中心擦了臉。 [我早上到河裡捉幾條魚,挺肥的,看你想吃什麼樣的,我拿去讓朱大嫂煮。] 春桃擦過臉已醒過來,被男人抱著的感覺不錯,他蹭了蹭李揚的胸懷,伸手勾著男人的脖子,慵懶地道:[我不愛吃腥的。哥哥,我不要吃魚。] 李揚傻兮兮地笑著,又將人抱到桌前坐好,[多放點薑片就好,魚肉補養人。桃兒,先吃早飯。] 春桃拿了個素包子,慢慢啃著。 [桃兒,外邊冷,多穿件衣服。順便看看有什麼缺的,等等一起到城裡添上。] 春桃側頭看著男人,眨著水靈靈的杏眼,疑問道:[一起?我也能去?] [嗯。]李揚喝了碗粥,又碌了雞蛋放在碗裡推給人。他喜歡看著少年吃飯,慢條斯理的,很是好看。唯一不好的就是飯量少,喂貓似的。 春桃悶了幾天,總算可以到外面轉轉,以前一直困在墨醉樓,一年都沒出去幾天,外頭的事物,自己其實一概不知,所以總是怯怯生生的。 [哥哥,我打小在樓裡長大,小倌平日不能出樓,我怕到外頭會丟了你的臉。]少年捧著碗,垂著頭,瑟縮地偷望著男人,又道:[桃兒見識淺,身份低賤,怕......] [桃兒。]李揚伸臂,從背後摟著少年,在人耳邊道:[我李揚大字不會,泥腿子出身,你也沒嫌棄過我,還願意跟著我過窮苦日子。從今以後,別看輕自己了,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 春桃抿著唇,使勁地點頭,眉眼間含著笑意。 惠陽城雖不如其他大縣地般繁華,但這裡是進京必經之路,不少官商都喜歡在這裡買地置宅。是以不少大宅商鋪一家比一家奢華氣派。 二人搭了大叔的牛車進了城。春桃進城後便有點侷促不安,低著頭由李揚拉著走。 [桃兒,看看。] 兩人駐足在一個攤子前,賣的是胭脂水粉,繩結髮帶等小物件。 李揚拿起了根銀簪子,比拼著春桃一頭墨髮,[我不會挑,就覺得這簪子配你的頭髮好看。] 男人小心翼翼的模樣教少年心甜得很,自己又不是什麼嬌貴的姑娘,何需這般哄著捧著。 [有什麼喜歡的你告訢我,這些小物件我還買得來。我...不想委屈了你。] 春桃輕掩嘴角,向男人羞赧一笑,柔聲道:[這簪子就很好了。]瞄了眼男人,伸手指了指前方一個攤位,[哥哥,我想去看看。] 李揚望過去,是個獵戶在販賣些毛皮活物。見春桃有點害怕,便捉著他的手,走了過去。 春桃看了一會,指了指關在竹籠裡的兩團灰溜溜的傢伙。 [想要?] 少年點了點頭。 [是野兔,不好玩。我回村給你捉隻貓來。] 少年努努嘴,嘖了聲,道:[又不是養著玩的,聽說兔子肉好吃。] 李揚怔了怔,隨後笑了出聲,原以為軟軟糯糯的少年是要養著玩,結果是看中了牠們身上的肉。 [好,買回去殺了煮成紅燒的!] 然後兩人買了幾斤糕點,扯了幾匹布,又秤了些香料紅糖等,才回村。 [桃兒,等會你先隨朱大叔到他家拿點東西再回來,可以嗎?] 春桃抱著關了野兔的竹籠,抬眼望上自家男人,回了句好。 日落時份,澄黃色的餘輝撒落在田間陌上,各家炊煙縷縷升起,偶有幾個孩童嘻笑著,婦人們喊喚著孩子們回家。 少年倚在男人懷裡,聽著男人沉穩的心跳,春桃滿足愉悅的神態刻畫在臉上,歲月靜好。 初次上門拜訪,春桃包了斤剛才買的糕點紅糖送給朱大嫂,兩人寒喧問好了一會,見天色漸暗,怕夜路難行,女人提了個籃子出來,叫大叔送人回去。 春桃接過籃子,裡面是李揚早上捉的魚,已煮成好幾個樣式的小菜。 朱大嫂打笑道:[李揚這小子有了媳婦就變得懂事,都知道要捎些魚肉過來。] 春桃紅著臉道謝後,就跟著大叔走回家去。天色已暗,朱大叔走在前頭,提著大燈籠為少年照路,春桃手抱著籃子一步步跟上。村裡泥路不比城裡,少年走得艱難小心,竟走了快小半個時辰才到家。 春桃順順氣,用袖子印著額上的細汗,問道:[大叔,進屋裡坐坐,給你倒碗水喝吧!] 朱大叔擺擺手說自家婆娘孩子等著他回去吃飯。少年也不勉強,道謝後就讓人回去。 看著眼前修整好的房屋,春桃差點認不出這是前幾天那間頹敗荒涼的癈屋。門前的一塊荒地開垦了,架了好些豆棚,榻了的土牆修好,外面圍起了竹籬,前院搭了個雞窩,裡面好幾隻雞被關著,咕吱咕吱叫著。屋頂,窗門等也全都翻新過,內堂,屋裡打掃的乾乾淨淨。 娘子 [這......]春桃心裡感動著又心疼著,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屋裡頭都點了油燈蠟燭。春桃怕黑,李揚都知曉。他家裡的燈點得比別人早又比別家的亮。 [哥哥,我回來了。]少年喊了幾聲,見沒人回應。擱下籃子,便走進屋子裡找人。 春桃正叫喊著,房門[吱牙]一聲被推開,只見李揚穿了一身大紅喜服。 春桃怔了怔,[哥哥,你這是......] [桃兒,今日宜嫁娶。] [所以你這是?] [桃兒,今日是吉日。我想......] 話未說完,伸手拉了少年到房裡頭。 桌上放了成雙喜燭,成套的交杯酒,窗戶牆上貼了喜字,床榻換上了紅綢繡鴛鴦被面。上面擺了套全新的男妻喜服,旁邊木盒置著些胭脂水粉,銀鐲髮簪,旁邊是李揚那個緋色荷包。 李揚牽著春桃的手,一同點了喜燭,到床上拿起荷包,緊張兮兮的塞到人手裡。 [我李揚今年十八,無親無故,家中有四畝薄田,現銀二十三兩,尚未娶妻,春桃,你願否...願否與李某結為夫妻?] 春桃沒接話,垂下了頭,雙肩微微抖顫著。 李揚以為自己笨嘴拙舌又弄哭了人,心裡又急又惱,胡亂嚷嚷著:[桃兒別哭,是委屈了你麼?雖然聘禮不多,但我保證日後不會讓你受若。家事活計我會做,都不用你沾手!要不然,不然我嫁給你,這算是嫁妝!好不好?] 聽到男人說要嫁給自己,春桃實在忍不住了,[噗]聲笑了出來,輕捶著李揚胸膛,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吃得多,我養不起。還是桃兒嫁給你,幫你洗衣做飯,捶背擦屋好了。] 李揚見春桃這般神態,自然知道眼前人已答應了,也大膽起來,用力將人拉到懷裡,親了好幾口,歡喜得很。 [我想跟你廝首一輩子,若然有來生,我也要跟你相遇,相愛。春桃,我心悅你。] 少年流著熱淚,笑著趕了李揚出房門,換上喜服,準備拜堂。 半響,春桃推開房門,身上穿上紅衣,畫了眉眼,點了朱唇,敷了層粉,臉上帶著羞赧。李揚先是一愣,然後咧嘴笑著。他的桃兒,真真是仙子般好看。 李揚上前牽著他,一起走到堂屋,先是拜了天地,又拜了李揚養母的牌位,最後夫妻對拜。少年在男人牽上他那刻起,淚珠兒未曾斷過。李揚嗚咽著喚了聲桃兒,抿著唇,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自己微紅的眼眶,拉著人邁入了喜房。 喜燭燃起,昏黃的燭光下,二人靜坐在床邊,李揚從背後抱著人,緊了緊手臂,道:[桃兒,別哭了,今天是我們的好日子,該高高興興的。] 春桃擦了淚,輕道:[人家不就是高興了才哭。哥哥不好,總是欺負我。] [是的,是的,都我不好,乖別哭。] 李揚親了親少年臉頰,起身端來了兩杯酒,二人手臂繞過手臂,喝過了交杯酒。 [桃兒,娘...娘子。]李揚執著少年的手,親吻著。 春桃頭埋得低低的,想到接下來的事情,羞得厲害,抬眼望上去,怯生生回了句:[相公。] 李揚一聽激動得很,直接讓人坐在自己腿上,把人摟在壞中。盯著乖順倚在他懷中的人。李揚下身立時一熱,直頂在少年臀瓣。 [我們先歇會兒,等等再...再用晚飯。] 春桃點了頭,按捺不住的扭了腰,道:[哥哥等會可溫柔些,桃兒可是初次承歡。] 少年打開擱在床頭的匣子,取出盒香膏,趴在床榻上,臀部高高翹起來,自己挖了團香膏,伸進了兩指,潤滑著穴肉。 [嗯...嗯......] 春桃雙眼水霧迷灕,眼角眉梢染上微紅。仰著頭低喘了一會,道:[哥哥,可...可以進來了。] 李揚熱得昏了頭,下身硬得發痛。聽到少年的話,便欺身而上,將人重重壓在床上。 一個挺身,把熱物狠狠埋進了少年身體裡。 [啊!]春桃痛得叫了一聲,身體彷彿要被撕裂了的痛,不想敗了男人的興致,少年只能咬著下唇強忍著。 李揚未有過情事,自然不懂如何取悅身下人,被勾起了情慾,只覺全身不受控制,腦中按著本能去佔有身下的人。男人就著從身後插入的姿勢,大開大合的抽插起來。 [嗚...哥哥...親...親我......] 春桃被破開身子時痛極而泣,李揚下身被溫軟濕熱的肉壁夾得舒爽,重重喘了口氣,俯下身與身下人深深交吻。 細細碎碎的呻吟不絕於耳,少年由原先的痛楚竟變成了說不清的異樣快感。被男人死死地釘在床上,每一下都捅得又深又重,擦過肉穴某一點時帶楚的酸麻,讓春桃忍不住射了出來。 [啊...不行...哥哥,不...這裡,深點,這裡......] 少年被插得失神,只能無力地承受著李揚的擺弄,張大了口,喘著氣,聲音顫抖著哭喊起來。 幾個回合下來,少年已洩了好幾次,李揚亦覺腰眼處發酸,下身飛快地挺進了十數下後,滾燙的液體一波波打在肉壁上。 [不要了,不要了......]少年腰都快被搖斷了,也實在受不了,禁不住向男人求饒著。 春桃精疲力歇,像隻小貓般縮在男人懷裡,輕嗚了兩聲,就昏睡過去。 李揚雖仍未盡興,但見少年臉上滿是疲態,心裡憐惜得很,抱著人親了幾下,便到廚房燒了熱水替人清理。用布溫柔地一寸一寸擦去春桃身上的汗水精斑。看到少年全身佈滿的吻痕指印,李揚蹙眉,心裡暗怪自己手勁太大,沒個分寸。清洗過後,就抱著人入睡了。 秋天早晨的天色仍是昏暗,春桃正睡得迷糊,卻被養在屋外的幾隻公雞吵醒了。他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呵欠,看著房中火紅的喜房半天,嘴角掛著心滿意足的笑意,拎起被子嗅了嗅,又蹭了蹭,忍不住呵呵的笑出聲來。 吹滅了喜燭,春桃推開門,就見到李揚正在院子打水。 李揚見到少年身上穿得不多,怕晨露冷著他,放下手中的水桶,急急跑了過去。 [吵到你了?出來也不多披件衣服,餓了不?]李揚把人牽進房,幫少年加了件棉衣,讓他坐在榻上,遞上早備好的臉巾、水盆讓人梳洗。 春桃接過臉巾,[起來沒見到哥哥,就出來找找。]抬頭俏俏望了眼男人,剛才打水時李揚把衣袖捲起,見到男人手臂上的筋肉,少年想到昨夜兩人交歡的景象,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李揚笑道:[早點起來把事情忙完,下午帶你到村裡走走,認識一下。] 新婚第一天,二人都甜蜜非常,在房裡纏綿一會,才到屋裡用早飯。 李揚翻熱了昨晚的剩菜,又蒸了碗蛋羹給桃兒。 少年正吃得高興,牆角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順著看去,那兩只灰兔仍被關在籠中。 [昨天事情太多,都忘了做桃兒最愛的紅燒肉。]李揚走過去,捉了其中一只,送到少年跟前。 春桃伸手接過,抱在懷裡摸著,嘆了口氣道:[也不是非得要吃,看牠嚇得......哥哥,養著吧,這東西好養不?] 小倌又被叫兔兒爺,瞧著兩只毛球可憐兮兮的,只能任人魚肉,心裡卻突如其來難受起來。自己以前不也如同兔兒般...... 李揚見他神色有變,擔憂問道:[怎麼了?] 春來搖搖頭,支支吾吾的打過茬去。 李揚摟住了人,在耳邊道:[叫聲相公,就讓你養著玩。] 春桃聽後臉上通紅,連忙掙開男人的臂膀。李揚湊上前,[我們都成親了,叫相公也是理所當然的,娘子你說對不對。] 少年臉埋得更低,嘟囔了半天,才幾不可聞地應了聲[相公]。 李揚放開人,笑著走到院裡,拔了些野菜,帶回屋裡,放兩只兔子在地上,讓牠們吃草玩耍。 [平日就喂點野菜,水莫給太多,喝多了涼水拉肚子易死。] 春桃眨眨眼,點點頭,托著腮幫子,蹲在地上逗兔子。 吃過飯後,春桃在屋裡轉了一圈,又到院中澆了瓜棚菜圃。李揚在劈柴,看著少年笨手拙腳的忙東忙西,對每樣事物都好奇得很,心裡不禁發笑,到底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就該活潑的。 春桃禍害了那塊菜地後,便轉到雞窩處探頭去看。 [啊!真的有蛋!還熱乎著呢,哥哥雞生蛋了!]摸到一顆蛋來,少年趕緊跑到男人跟前炫耀著。 李揚好笑的看著他,摸了摸少年的頭,笑道:[好好呀,以後得勞煩娘子去撿雞蛋了。] 春桃乖乖點頭,嗯了一聲,高高興興的捧著雞蛋收進廚房。 二人笑笑鬧鬧的過了一個上午。 [哥哥,要出門了麼?] [嗯,我倆成親,就算沒宴客,也該到村裡頭走走。]李揚拎了十斤豬肉,幾斤喜糖喜餅,包了二十多顆雞蛋,便帶著少年到村裡幾家輩份高的叔伯家打招呼。 [會熱嗎?累不累?] 入秋後的正午雖不會灼著人,李揚仍怕少年吃不消。春桃用袖子印了印額上的汗,道:[還好,沒事。] 男人從背簍裡取出傘,一手撐著傘,一手牽著人。兩人手拖著手,踏著泥路,緩緩地慢慢地走著。 [大嫂!]李揚帶著春桃走進朱大叔屋院裡。 [終於來了!]女人放下一籃野菜,趕忙走上前招呼二人進屋。 [犬子!去喊你爹!]本來蹲在地上挖螞窩的七八歲大的小子擰過頭應了一聲,便屁顛屁顛的跑到廚房去叫人。 堂屋裡只有幾件傢俱,角落放著幾個未編好的籃子,竹筐。屋裡看著有些破舊,卻是乾淨整齊的。 朱大嫂拉著春桃到桌前坐下。 [你大叔在廚房忙了整個早上,該差不多了。]又倒了二碗茶水給他們。 春桃實在渴了,雙手接過來,咕嚕的一口喝光。李揚默不作聲的又給人再倒了一碗。朱大叔在廚房叫人幫忙上菜。不一會,幾樣鄉村野菜,一碗滷豬蹄,一整只雞,一窩鮮魚湯及紅燒牛肉便熱騰騰的擺滿桌。鄉下人一年或許只有過年才吃得上肉,牛肉更是得來不易,殺牛是要通報官府的。 [大叔怎能讓你破費了......]春桃看著一桌菜肉,心裡有些侷促不安。朱大叔一家生活應也不富裕,這頓飯實在浪費。 李揚拍拍少年肩頭,笑著示意少年放寬心。 朱大叔嘿嘿笑著道:[李揚倒是娶了個體貼的賢淑的!我婆娘還嫌這桌飯菜入不你的眼,怕讓你見笑!] 女人瞪了大叔一眼,哼了聲,夾了塊魚肉到孩子嘴裡。 春桃聞言手卻是一抖,自己跟李揚成親的事怎成村都知道了。抬眼看見李揚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 [大叔也知道我們成親了?]春桃嘀咕著。 [李揚那小子本是打算過了年修好屋子才接你回來,沒料到前幾天出了意外,也就只能先帶你回來。] 李揚緊緊捉著少年的手,道:[早就該贖你出來,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委屈。] [委屈不了!桃兒,聽大嫂一句話,李揚是個靠得住的人,前年才買了三畝地!這麼年輕又是個願吃苦的,以後日子會愈發好過!] 大嫂喝了碗茶潤了喉,說得眉飛色舞。 [打從決定要接你回來那天,李揚就讓我幫忙備著你們成親的事。你那身喜服紅被子也是我跟村裡幾個婦人趕了幾天才做得出來!] 女人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對著春桃道:[別嫌大嫂嘮叨,我看著李揚長大的,這孩子跟你一樣,也是受過苦。你們二人能走在一起,我跟你大叔確實高興得很。] 春桃喚了聲[大嫂],本在眼眶子打轉的淚就湧了出來。幾個人勸了一會,少年才止住了淚。在屋裡閒話家常幾句,一個下午就晃了過去。 秋季日頭不長,李揚怕天黑路不好走,趕在天還亮時帶人回去。 [大嫂,日後桃兒得閒就來,到時教我做飯補衣。] [行,桃兒長得漂亮又乖巧,見著就歡喜,以後多來陪犬子。] 春桃點點頭,道別過後,跟在李揚身後走。 少年未曾在墨醉樓外的地方生活過,對鄉野地方的事物都覺得新奇,在地上撿了根細樹枝,拿在手裡揮動著。一時收集地上的野花,一時摘樹上的果子樹葉把玩著,活像個小孩童般天真爛漫。 李揚知道少年對這些事物好奇,怕人跌倒,捉緊了他的手,叮嚀他要小心腳下。 [都是些野花雜草,以後見慣了就不覺得特別,]李揚轉身,扶起了蹲在地上的人。 少年東摸西找,拔了好些不知名的野草,握在手中。[犬子教我曬這種草給兔子吃,他見過兔子專挑這草吃,吃了不易生病。] [怕冬天沒青草喂養兔子,現在多備些。哥哥,我是不是很聰明?]少年嘿嘿笑了聲,又彎身去拔草。 李揚搖頭失笑著道:[娘子自然是聰明的,這些重要的事就要交給娘子了。] 春桃忽地站了起來,半羞半怒道:[不要叫娘子,日後不許在外邊亂叫!] [什麼亂叫?成親了不叫娘子要叫什麼?]李揚故作生氣地道。 少年嘟著嘴,把手中的野草投到李揚背簍裡,雙手握著男人一只手,軟聲道:[生氣了?相公...別氣嘛。] 李揚哼了聲,偏過頭,不理人,徑自走著。 春桃追上前,挨身到男人胸膛。俏聲道:[也不是不許叫,就是,不要在外邊叫,娘子什麼的。] 李揚低低一笑,湊到少年耳邊道:[在那裡才可以叫娘子?屋裡?] 少年點點頭。 李揚伸手把人圈在懷裡,[在房間裡呢?]低頭貼住人的臉,親了口。 春桃眸中三分怒,七分羞的瞪著男人,滿臉通紅,扭扭捏捏的回:[關了房門,別人還管得著麼!] 李揚哈哈笑著,手仍是緊緊摟著他。 大白天的,春桃怕被村裡的人閒話。 [還不快放開,等被人看見了又出事情。] 春桃低下頭,輕輕捶著男人胸口,像撒嬌般。 李揚心神一蕩,腹部有股熱流向下身湧去,頂起了一個弧度。 [桃兒,你真可愛!]男人一手托在少年臀上,把人攔腰抱起。 少年驚叫了一聲,手忙腳亂的圈著男人的脖子,急問:[作什麼?] 李揚沒接話,更是加快了腳步。 [哥哥?] [我...忍不住了。] [嗯?吃壞肚子了麼?] [桃兒,等等我們再做昨晚的事。] 少年愣了一會,然後吃吃地笑了出來,把頭埋在男人懷裡,由得他抱著跑。 回到屋裡,李揚急不可待地直往房間走去。[呯]的一腳踹開了門,擁著人倒在床榻上。 [哥哥,桃兒走了半天路,身上有股怪味兒,不先洗洗麼?]少年支起半身,靠在榻上,瞇著杏眼,嘟起嘴唇,伸手揉弄著男人下身。 [再等下去怕餓壞了我家娘子。嘶...嗯......] 李揚舒服得輕嘆了一聲,細細摩挲著少年的嘴唇,忍不住吻下去。二人都吻得難分難離,李揚伸手,從春桃下擺中探入,輕撫著少年的腰肢,手指緩緩下滑,停在少年粉嫩秀氣的柱身,上下聳動起來 [啊...嗯...]春桃嬌媚地輕吟著。 李揚喘著粗氣,脫下少年的衣服,一邊親吻著少年的額頭,眉眼,含著少年紅透的耳垂,低聲道:[我得聞聞看,到底有沒有臭味兒。]說完,便伏下身,含住了少年的分身。 [别...啊...不要...哥哥,不......] 春桃扭著腰,雙手插入李揚髮間,用力抱著男人的頭,彷彿這般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被快感吞沒。 不一會,少年顫抖著發泄了在男人口中。 李揚吐出白液,[沒事,香得很,桃兒你嚐嚐看。]男人捏著少年下巴,把舌頭伸進人的口中,肆無忌憚地攪動著。 [嗚...嗚...嗯...]仍在高潮餘韻中的人還未回過神來,雙腳被抬了起來,掛在男人肩上。隨之一根熱燙的巨物捅進敏感處,激得少年渾身戰慄。 男人大力揉著少年的臀,一邊把肉捧頂得更深。 [娘子,舒服嗎?]說完,直起腰,又一記又深又重的頂撞。 [嗯...嗯...好燙,相...公...] 咕唧咕唧的水聲,肉體的交合聲,在房間裡顯得格外淫靡。李揚大力抽插了百餘下,已覺到頂點,不想忍耐,就全射進少年肉穴中。 從早上忙到現在,又泄了兩次身,春桃已累得很,閉上眼睛,喘著氣,癱在床上休息。 李揚替沉睡了的人蓋好被,翻身下床,隨意披上件衣服,關上門後,便到廚房煮點稀粥飯菜,燒上熱水,等少年醒來時就能用。 春桃醒來時已是大半夜。李揚側卧在床上,一隻手臂緊緊摟在他腰間,從身後將自己抱住。 房中燈光昏暗,搖曳著的燭光映出身旁睡著了的人。少年怕黑,房中燈火總亮到天明。少年怕冷,火盆子備了不少。少年每日要洗澡,灶上時常燒著水。 聽著李揚均長的呼吸聲,春桃轉過身,仔細打量起眼前十八歲的男人。 初次相遇,自己十三歲,不懂情愛,更沒想到二年後竟會跟這個人結成夫妻。回想起昔日時光,春桃心頭一暖,咯咯笑了出來。 細白如玉的手指輕輕撫著男人深邃的五官,透過指尖傳來的溫度,牢牢記下男人的一切。湊上前輕柔吻了男人的額角。 李揚突地睜開眼睛,[娘子大半夜不睡,偷吻我作什麼?餓了嗎?嗯?]展開笑容,把人抱得更緊。 春桃偷吻不遂,被李揚調戲,又羞又惱,別過頭道:[身上都是汗臭味,自然睡不著。] 李揚起身,撫著少年的臉龐,輕語:[我見你睡得沉,不忍吵醒你。水一直熱著,你先洗洗身子,我熱些粥來。] 春桃拉住了人道:[都快天亮了,別拆騰。明早起來再洗就是。] 男人笑著回了句好,緊抱少年又滾到床上去。 [是有股味兒。]李揚皺了皺眉頭,在少年身上嗅了嗅。 [什麼味兒,是我身上的麼?]春桃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緊張地伸手到身後探摸後穴,怕出了髒物被李揚嫌棄。 [嗯...是你的味兒。] 李揚頓了頓,又道:[騷味兒。] 見少年一隻手探著後穴,男人淫笑了聲,一手環著少年的腰,在人耳邊道:[哎,娘子太貪嘴了,怎自己的手指也在吃呢?] 春桃知道自己又被人調戲了,紅著臉追打男人,二人鬧著鬧著,擁作一團,也不知是誰點的火,滿室盡是一片呻吟。 窗外照進了日頭,剛好曬醒了人。春桃揉了揉眼睛,看到高照的太陽,連忙起身。 [哥哥。] 李揚正在院中劈柴,聽到少年的叫喚,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示意人先去沐浴。 春桃身上的精液早已乾透,連著布料一直粘結著皮肉上,確實不適。剛要走動,那東西又有要流出來的感覺。他紅著臉,以不太自然的腳步走路。 哥哥也真是不會節制點!腰好酸...... 哼了一聲,心裡暗罵著男人,關好門,脫下衣服,便跳入浴桶中,泡了熱水,全身舒服的忍不住哼起曲來。 春桃洗好身後,穿了件藍色長衫,外罩了件白棉襖,微濕的及腰長髮隨便散落著。原本精緻的臉容因情事上的滋潤,帶上了幾分媚態。 [過來吃點東西,先喝點粥暖了胃。] 李揚了早飯,見春桃過來了,盛了碗肉碎小米粥給人。 春桃應了聲,見到是肉粥,嘟起了唇,小口小口啜著吃下。李揚知道少年基乎不吃腥膩肉食,只能盡量將肉混著其他食材煮,讓人多少碰些。 兩隻小灰兔見到春桃,都團到他腳邊。少年順手抱起了一隻,放在大腿上。又伸出了腳,逗弄著地上的兔子。 [吃飯也不正經吃。]李揚交給少年一個竹籃子道:[這是朱大嫂前年曬的桃花,還有果脯。早上讓犬子送來,說桃花作脂粉不錯。] 少年放下粥,接過來打開。 [哥哥,我們怎可一直讓大嫂家破費。] [這東西不值錢,村裡家家戶戶都放了一堆。] 李揚拿了果脯,打開,塞了一塊到少年口中。 酸酸甜甜的,帶著桃子獨有的香氣,外面還裹了層糖蜜。少年好甜,這果脯可真合胃口。 見少年吃得歡快,李揚自己也拈起一塊,嚐了口,果然甜得發膩,趕忙喝了碗水。 [村外不遠處有個山頭,裡面長了一大片桃子林,到春天桃花開滿山,婦人會去撿花曬做乾花磨粉,拿到城裡賣。夏天到,桃子結成了,孩童就到林中摘果子吃,吃不完便做成果乾,這東西值不了錢。桃兒你放心,朱大叔家不缺那點衣食。] [是這樣麼......]說完,又取了塊果脯入口。 [待春天時,我帶你到那邊遊玩。] 春桃甜聲回了句[好]。 李揚凝目看他,忽然叫了一聲:[不行!不行!] 少年不知所以,擰眉問道:[哥哥怎了?] [我看還是不能帶你去桃林。] [為什麼?] [娘子你想想,你長得這般好看,若然到桃林去被人誤以為是桃花化成的精怪,怎麼辦?不行不行!] [淨愛胡說,不理你!]少年裝作生氣,捶打著男人的胸膛。 春桃見到男人故作憂心的模樣,最後還是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男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早飯後春桃獨自坐在廊下,逗玩著兔子。李揚見他發呆悶坐,拿了盤瓜子讓他嗑。李揚也搬了張凳來,二人背靠著背坐著。 春桃剝了幾顆瓜子,長吁了口氣。 [哎......] [怎了?]正在揀菜的李揚問道。 春桃幽怨地哎了聲,半響,道:[我每天吃飽睡,沒做什麼正經活兒,這樣不好。] 男人聽後放下了心,還以為是什麼大事,笑著回:[怎樣不好了?嗯?] [我不想吃閒飯!] [怎會是吃閒飯呢?娘子每日澆菜圃,撿雞蛋又要喂雞養兔子,屋子打掃得如此潔淨,這些事都讓你一個人做完了。] 李揚轉過身,把人摟住,[我娶你,就是要愛你護你。只怕委屈了你,跟我過這種清苦日子。] 男人的氣息噴在臉上,春桃紅了臉,輕道:[那來這麼多委屈了,若然心疼我,夜裡少折騰些就好了。每晚都這般,就...就......]說著說著,自己就紅了臉低下頭,都羞得講不下去。 李揚用力把人抱緊了幾分,笑了起來。 [好!這次依你!]說完,一把托起了人,走到房裡,將人放在床上。 [哥哥!這大白天的,不要。]春桃瞪著一雙水溜溜的杏眼,嘟著嘴,輕輕推了男人。 李揚伏身,親吻著少年臉頰,一邊脫著自己上衣說:[娘子說夜裡不要折騰,白天總該可以了吧。]另一隻手往少年下身探去。 [又不是白天晚上的問題......] 春桃被揉得舒服,將臉深埋在男人胸膛,吐出靈巧濕滑的舌尖,舔起男人敏感的乳頭。 李揚低呻了聲,死死地把人按在胸前。 少年見狀,張口把乳粒含住,時而吸啜時而淺咬輕磨。男人難耐地呻吟著,伸出三指插入少年高熱的穴洞。 [啊...哥哥,嗯,深點,深點......]春桃吐出口中突起,仰起頭,扭著腰,渴望著更多。 李揚掰開春桃雪白纖長的雙腿,架到自己肩上,一個用力,便整根沒入。 [嗯...嗯...輕點,輕...嗯...哥哥......] 少年被捅到最深,一時又爽又痛的,後穴跟著絞了一絞。李揚低吼了一聲,托著少年渾圓的臂,狠狠的幹著身下人那濕熱緊緻的小穴。春桃被插極爽,覺得自己快要泄了,禁不住想合攏起雙腳,卻被男人用力拉開。 [哥哥,慢點...不,不行了......]少年勾上男人的脖子,呻吟著,聲音又嬌又媚,臉上眼角染上情色的緋紅,魅惑得很。 李揚一身慾火立時燒得更旺,就著這個姿勢一次一次的衝進那滑溜的甬道,沒頂的快感讓人失控,心裡又歡喜著這個人,男人也不知猛插了幾下,直到身下人一聲比一聲高漲的哭喊求饒。 [嗚,嗚...哥哥......]春桃湧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下身洩無可洩,仍被李揚套弄著。 男人頻密地振動著腰,深深插入數十下後,緊緊摟著人,低吼了聲,終於發泄了出來。少年縮起輕顫著的身體,李揚把人抱到懷中,拭去少年臉上的眼淚汗水,二人相擁入眠。 白幽 轉眼已踏入正臘月,村裡各家各戶已準備著過年的事項。 李揚本想著家裡著只有兩人,不打算特別佈置,隨便辦點年貨,到幾戶熟人家走動便成。然而春桃卻不願,早早問過朱大嫂,自己一手一腳包辦著年前的準備,親手做幾件衣裳,醃了不少鹹豬肉又是掃屋又是祭灶的。男人不怕他折騰,就是怕他自己累壞了。 窗外飄著鵝毛白雪,李揚推門入屋,嗅到一股撲鼻而來的甜味,混合了炭爐燒出的熱氣,直滲到人的心裡。 [哥哥,你回來了。]春桃放下手中搗弄著的瓦缽,捧著一碗冒著白煙的老薑茶迎上前。 [先喝下暖暖身子,剛煮好的。] 李揚一手接了碗,摟著人,親了人的臉龐。 [在弄些什麼,香得很。]拉著人走到桌前坐下,[都是些什麼?]男人拈起了其中一罐墨色細粉。 春桃拍了拍男人的手,道:[別亂摸,是描眉用的!這些都是些藥粉,花粉兒,調香餅脂粉用的。]少年略略擦了擦手,又繼續調弄他滿桌的玩意。 李揚自覺無趣,抱起窩在牆角竹籃裡的兔子,盤著腳坐在榻上喝薑茶。 [做來幹嘛?]灌了碗熱薑茶,剛一路上披著薄雪的身子泛起暖意。男人舒服得瞇著眼,仰卧在坑上,胸膛上睡了隻圓滾滾的兔兒。 [前些日子朱大嫂送來的桃花粉我作了幾盒胭脂香粉送去。村裡的婦人聞著歡喜得很,問我能否多作幾個賣她們。] 李揚側過頭問:[哦?桃兒你會做這些東西?]順手將那團熱烘烘的毛傢伙放回地上。 春桃笑道:[樓裡每個人都得要會。] [若然累人就不要做了,不缺那幾個錢。]男人翻身下來,握著少年的手,捂在懷中。 [昨晚我聽到你在半夜咳了幾聲,是凍著嗎?] 春桃抽出了手,瞪著男人,哼了句:[我是叫得嗓子發啞了!]說完,又覺這話太曖昧,一下子羞紅了臉,垂下頭,調著手中的脂膏:[又不是為了錢,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找點事而已。] 李揚得意地笑了笑:[你想作就作。乖娘子別惱,剛才我去了張獵戶家買了幾斤蛇肉,聽村裡人說這養人。今天冷得緊,晚上我們吃火鍋,喝點酒,再洗澡睡覺。相公今晚管把你喂得又飽又暖。] [誰說要跟你吃酒泡澡!] [咳!咳!]李揚誇張地咳了兩聲,皺著眉頭道:[剛才一直下雪,我又沒撐傘,冷了一路怕是受寒了,頭痛得很。]長臂一舒,便把人拉到懷裡,壓著人倒在熱坑上。 [桃兒,我難受。]捉著少年的手,強硬地往自己蓄勢以待的分身探去。 春桃邊揉著邊說:[這麼燙,我看是不用驅寒了。] 李揚撐起身子,啜著少年唇瓣,喘著熱氣,低聲耳語:[那就幫我退退火吧......] 春桃從來不捨得拒絕男人的要求,垂了眼簾沒再接話,微微笑著,順應男人的需求...... [等天氣回暖,我到城裡買些葡萄苗種在院裡,順便帶你去處逛逛,好嗎?] [嗯......]春桃頭靠在男人肩上,嘟囔著。 [待開春時,我便要下田幹活,白天就不能像現在一樣陪著你。] [我也下田......]少年似睡半醒的喃喃說著。 李揚撫摸著少年的頭髮,讓他睡在自己懷裡,捉起那隻嫩白的玉手,湊到唇邊,親吻著,輕柔道:[才捨不得呢。] 春桃稍稍睜開眼,回了個淺笑,打著呵欠往男人懷裡蹭了蹭,就打起盹來。 每日裡,李揚早上備好早飯,做好日常粗活雜事,才到房裡嘟喚人起床。 天氣漸寒,春桃本就怕冷,大多時候都手抱兔子,懷裡塞個湯婆子。屋裡火盆都燒著炭,李揚實在捨不得人受冷,生活上照顧得更是精細。 兩人卿卿我我的過著恩愛的日子。 閒時就到村裡頭走動,或是到山裡玩雪看景,多數時間都窩在屋裡的熱坑上吃點心,逗兔子。 轉眼便到了孟冬,各家各戶亦開始準備過新年,而今日早上,一輛極奇華麗的馬車出現在村頭,車後跟著許多從僕,約有三十多人,其中更有官府中人。山野窮鄉那有過如此陣仗,馬車才剛入村口,不少村民便擾擾攘攘的急著找村長,更有不少嚇得跑回屋裡閉門躲起來。 六十旬的村長領了幾個稍為見過世面的村民恭迎,戰戰兢兢地問:[各位官爺,不知到來李家村有何貴干?] [此地是否有一人名叫李揚?]問話的是位騎著馬作侍衛裝的青年。 [有的!有的!李揚就在前面不遠處,各位大人不知找李揚有何事?] 那青年蹙眉,不耐煩的大聲喝道:[那來這麼多話!讓你帶路就行!] 村長連連點頭,抖著佝僂的身體叫幾個年青村民帶路。不少人圍到車隊後跟著,密密麻麻一堆人便塞在李揚家門前。 此時,李揚與春桃正在院裡幹活,遠遠的已聽到外面嘈吵非常,又見黑壓壓一堆人往自家方向走來。春桃膽怯,嚇得全身發軟,死死拽著李揚衣袖,要往屋裡躲。 李揚嚥了嚥口水,強自按捺了心神,緊握拳頭,下意識將少年護到身後。 [哥哥......]春桃緊捉著李揚,驚得全身連著牙關也在顫抖。 [別怕。]李揚牢牢捉著少年冰冷的手。 騎馬青年來到人前,打量著李揚,後問:[你就是李揚?] 李揚迎上前:[正是。] 二人對視了一會,那青年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跪下,道:[范公子,人已找到!] [辛苦了。]溫煦如春風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然後車簾被掀起,一身玄色儒衫的男子徐徐下來。 男子身材高挑瘦長,黑髮隨意束在腦後,五官俊逸,一雙眼眸深如古井,冷若冰雪,嘴角含笑,卻未到眼底。 不久,一只修長白晢的也跟著手遞了出來,男子失笑,搖了搖頭,伸出手把馬車上另外一人扶下來。 [什麼鬼偏僻地方!屁股都快坐爛!哎呀,腰!痛!痛!痛!] 年青人獨有的爽朗清脆之聲引起了春桃的好奇,膽怯著偷偷探頭望去,頓時抽了口大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說話的少年十六、七歲身量,生得俊俏無比。五官明艷,擁有傾城絕色,美得咄咄逼人。 白雪飄飄,寒風瑟瑟。少年一身白衣,披一鶴氅,彷若謫仙一樣超塵,卻又帶著妖精般的美豔。 此人真真該天上有地上無的顏色。 那少年應早已習慣旁人驚嘆的目光,由身旁一個十來歲的婢女扶著走到李揚院子裡。 [冷死爺了,嘩!這裡竟有個小美人!]少年衝春桃勾勾手指,調笑著道:[小美人!別怕,過來,過來。] 春桃聽後一愣,沉下臉,把李揚抓得更緊。 李揚面帶慍色,雙手將人摟在懷中,道:[這位爺意為如何!春桃可是李某髮妻!未知各位官爺到來是有何要事?] 白衣少年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絕對誤會一場,別緊張,先到裡面坐坐,好冷呀!]少年拍了拍掌,隨即湧出十來個小廝婢女,各個端著用紅綢蓋上的托盤,有條不紊地挨著次序遞進李揚屋裡。 李揚不明所意,目瞪口呆立在自家院子,看著那白衣少年大搖大擺地走進自己屋裡。 [嘩!兔子!有兔子!好可愛,來,給爺抱一個。] 兩只小傢伙見到生人,嚇得四處亂竄,就見那人追在後頭,邊跑邊叫嚷著,玩的高興。 [公子少年心性,讓兩位見笑了。]玄衣男子拱手躬身向李揚二人行禮,接道:[李公子,不如請尊夫人一同進屋內再談?] 李揚見來者無不善之意,剛提到喉嚨的一顆心也平穩下來。點了點頭,牽著春桃走進屋裡。 一進屋,四角都燃著火旺的炭盆,盆中燒的銀霜炭,是貢品。屋裡茶香飄溢,和著一股奇異暖香,閒著教人通身暖和舒暢。桌上佈滿果品、杯盞,樣樣皆精緻無比。 春桃暗猜,這兩位公子絕對身份尊貴,光是這屋裡燒著的貢炭,就足夠一戶普通人家的幾過月開銷。 那白衣少年笑嘻嘻的手各抱上一隻兔子,得意萬分道:[這屋裡什麼都沒有,還好我聰明絕頂,料事如神!早就作了準備。] 玄衣男人充耳未聞,請二人先上坐,撣去身上的霜雪,悠然坐下。 [未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李揚依然緊捉著春桃的手,問道。 [我姓白,京城白家的長子,名白幽。哦,你旁邊那個姓范,名文川,是個教書的!李揚!這麼狗血的事情都能發生在你身上,我跟你講......] 玄衣男無奈嘆了口氣:[白公子別忘了跟范某的約定,不然回京後。]平靜地為李揚二人倒了杯熱茶,接著道:[范某必定只會落井下石。] 少年當場驚得噴出一口茶,嗆得直咳,旁邊的婢女上前替人拍著胸口順氣。 [得!得!得!我閉嘴,你慢慢說,我不插話。]轉身就抱著兔子爬上暖坑側臥著,打了個呵欠。 不消一會,就沉靜下來,應該是睡著了。 玄衣男子抬抬下巴,幾名小廝連忙上前蓋毯子的,放暖爐的。男子確定少年真是睡穩了,回過頭,接著剛才的話。 [十五年前,開國公府嫡次子在省鄉途中被劫。隊中一百多人全部被殺,唯獨不見國公夫人陳氏的貼身丫鬟疊翠及幼子的屍首。]男人端起茶盞,抬眼望向李揚,片刻收回目光,飲了口熱茶。 李揚手微微抖著,雖不確定,但心中已有猜想。春桃垂著頭,眼睛盯著杯中茶水,一顆心直跳著。 [十五年後,墨醉樓裡的琦玉公子認出了你就是當年開國公府失蹤的次子,李揚。] 李揚重重擱下手中茶杯,喘了口大氣,露出了個不可置信的表情,道:[范公子,怕是你們搞錯了!天下之大,姓李名揚的不下數千,而且時隔長久,那位琦玉公子如何確定我就會是當年失蹤的孩子?你們幾位官爺是在找樂子吧,戲弄百姓有趣嗎?] [因為你跟你哥就長得八七分像呀!]原本睡下的少年撐起身子,眨著美目,巴巴地望著李揚。 玄衣男人蹙眉,瞥了坑上人一眼。少年吐吐舌頭,一頭倒下去繼續裝睡。 [琦玉原名玉璃,本是陸太醫第三子,後因獲罪被充為官妓。他與你兄長有數面之緣,自然認得出你。] 玄衣男子擱下茶盞,幽幽地道:[李揚,你哥哥怕是活不過這冬天的。] 李揚心裡雖滿是疑問,但關係人命,還是問了原因。 [中毒,唯一救命之法,是要至親之血為藥引,連服個月便可痊癒。] 李揚眉頭緊鎖,半信半疑地問:[開國公府就沒其他親人能供血為引?] 玄衣男人嘆了口氣,回道:[只有你們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他旁支親族亦不多了。府現住著開國公老夫人及你兄長李濯。令尊二人早在十多年前已仙遊。] [所以要我回京給我哥治病?] [不全然是。]男子頓了頓,神色凝重地說:[李揚,回京後開國公府便會立馬向皇上請旨,封你為世子。待你及冠之時,便能承襲開國公爵位。至於春桃公子,到時不能與我們一同回京,恐怕只能另作打算。] 李揚站了起身,質問道:[放屁!桃兒為何不能跟我到京城去?他不去我不走!] [四品以上官位皆不能娶伶人妓子為妻,違者剝奪爵位。] 堂屋內沈寂了許久,只剩下炭火燃燒的聲響。 [哥哥。] 李揚低下頭,伸手撫上愛人的臉,輕道:[沒事,我帶你回房休息一會,好嗎?] 春桃抬眼望上李揚,蒼白著臉,目光空洞,渾身顫抖,似笑非笑的道:[哥哥,這是天大的好事呢。]說著,臉上的笑容慢慢生澀起來,豆大的眼淚隨即滑落。 [哎呀,真是的,看我高興得,哈哈......] 看到春桃脆弱又單薄的身影,李揚心下一揪,抿著唇,閉上眼沉思了會,隨即了然。 [范公子!]李揚緊捉著春桃的手,將人拉了起來。[我只是個鄉野漢子,絕不是你們要找的什麼世子。我妻子身體不適,不便作陪了,你們自便吧。]起身,便扶著身子發軟的人回房休息。 [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早就說了,要說服李揚,就要先搞掂那春桃!]白衣少年翻身下地,抓了大把果脯,屁顛屁顛的溜到別人家後院去。 房內,二人坐在床邊,李揚讓人靠在自己懷內,一下一下輕撫著春桃的長髮,在人耳邊呢喃細語著。 [桃兒,放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哥哥只要你,我不會去京城當什麼國公的。] [桃兒,別怕,我在。] [桃兒......] 男人一直一直低語著,彷彿安慰著人,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春桃垂著頭,眼中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半響回道:[哥哥。] 闔上眼睛,壓下眼淚,咽聲說著:[你,該回去的。] [不去!我不要離開你!] 春桃聽後,嘆息道:[哥哥,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不管為了你自己還是家族親人,你亦該回去,這是責任。] 李揚摟著人,心中有著千百句拒絕的理由,但口中卻說不出一個來。 [哥哥,出去吧。沒有把客人留在屋裡的理由。我累了,讓我歇會。] [我不去!] 春桃掙開摟著自己的人,幫他整理了衣衫,溫柔笑道:[去跟范公子聊聊天也好,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李揚被趕了起身,推了出房門。 冬天天黑得快,房內沒點上燈火,早己昏暗得很。春桃呆坐在床上,心裡清楚,今日之後,不管李揚還是自己,都已無法回到從前。 兩行清淚止不住的湧了出來,春桃咬著唇,仰著頭,只希望外面沒人聽得到他的哭聲。 [小美人...小美人,是我,快出來出來聊聊。] 門外是那位白公子叫喚著,春桃擦乾了淚,起身應門。 [白公子。]春桃躬了身,回了個禮。 白幽罷罷手笑著說:[ 李揚跟范文川在屋裏,我一個人無聊,找你來講講話。] 然後替春桃披了件灰白色的雪狐裘。 春桃受驚,將那件金貴的狐裘脫下要還給人。 [ 披著!披著!國公夫人受寒了我可大罪過。] 白幽身旁的兩個小廝提著燈籠照著路, 兩個婢女左右撐著傘, 怕雪打落在少年身上。 春桃以往只伺候人,何曾被人伺候過, 臉上表情有些生硬, 回笑道:[白公子你何來見到國公夫人了。] [ 你是李揚妻子呀!] [ 我是惠陽城李村李揚的妻子沒錯。京城開國公府裡李揚的夫人是誰,我一個賤民如何敢認。] 春桃垂下眼眸,平淡無奇地說著。 白幽歎了口氣道:[ 你捨得嗎?李揚回京後,你們二人恐怕再難相見。就算他念舊情,接你到府中,你也只能是個男寵色侍。] 春桃失笑:[ 男子與男子又能有多長久呢? 我本小倌出身,若然哥哥日後想到了我,管是男妓男寵,我還是會到他身邊去。] 笑到半截,面容就漸漸轉入淒楚。 [白公子,你跟我說說,開國公是個怎樣的官好麼?] 少年見到眼前的人明明悲痛萬分,卻仍強撐著。 原本輕看他是個小倌出生,現在竟有點憐惜之意。 [ 公候伯爵皆為武將,當年太祖打江山,封了功臣爵位。開國公爵是世襲罔替的,只能是嫡子承襲。李家嫡系子孫,只剩李濯跟李揚二人。李濯因某些原因不能承襲,只剩李揚。不然,四代的開國公爵到這代就沒了。] 春桃邊聽邊微不可察地點頭,又問:[ 何時起行?] 白幽沒想到少件是如此爽快的人,看著就是個柔弱扭捏作態的人,以為這人必定會鬧得兇狠,心中早想好了幾個法子整治他,瞪眼反問:[ 最快明早,他哥真的撐不了,你真捨得?] [ 捨不得。但如果這樣對哥哥好,那我必定要被捨去, 哥哥才能有所得。我不要成為哥哥的包袱!白公子,桃兒求你。] 春桃二話不說,突然跪了下來。 [唉唷! 幹什麼! 有話好好說!起來!] 白幽上前要將人拉起來時,春桃從懷中探出一個杏黃荷包,低著頭,雙手奉上。 [我知公子尊貴無比, 斷然是看不起我等賤民。我...我不知道京城是個怎樣的地方,不曉得日後哥哥會怎樣,但......] 淚珠滴滴答答打落在雪地上,白幽看著也心酸起來,不自覺地接過荷包。 春桃吸了吸鼻子,接著道:[ 裏面是我所有積蓄三百多兩銀,只求公子日後若然李揚在京城待不住了, 這三百兩當成盤川,讓他平安回來就好。春桃待在這村等著。] 白幽抿著唇,擦了眼角 一點淚痕,拉了人起來。 [ 好!衝你這情分,李揚我是保定了!] 說完,從頸上摘下了串瓔珞,塞到春桃手裏。 [ 日後有人欺你負你,拿著這東西到京城蘅梓褸找白幽,不是殺頭大罪,我都能幫你扛下來,知道嗎?] 春桃露出個不可致信的表情, 又覺得十分失禮, 趕緊福了福身,道了聲:[多謝爺!] 這聲叫得軟軟糯糯,酥到骨子裏, 白幽賊笑著,湊到人耳邊道:[ 要不到爺府裡住,京城裏我可橫著走的。] 那只祿山之爪經已準備向人摸去。 春桃掩著嘴, 打笑著道:[ 白公子,你就不怕你家夫君知道麼?] 白幽伸到半路的手, 僵住了慌張起來,[你...你 怎知我為妻呢?爺我......] 春桃猶豫了會,歪著頭道:[ 我是什麼出身,誰上,誰下......] 說到一半,目光便在白幽腰身處停下,道:[ 春桃自然知曉的。] 然後轉身,逕自回到房裏,只留下百幽自己在院中,無語問蒼天。 大半個時辰後,春桃出房門,迎面便站了兩個婢女,向人福了福身道:[ 春桃主子,請隨婢子到堂屋。 幾位公子已在屋裏等候了。] 春桃點了點頭,當是回禮,跟著二人到屋裏去。 屋內桌上已佈好飯菜,白幽一人盤著腿,捧著碗瓜子,坐在熱坑上嗑著。 兩只兔子窩在他旁邊啃乾草。 范公子跟李揚一人一邊對坐在桌前。 李揚臉色鐵青,周身氣氛凝重非常。范文川見春桃進來,站了起身, 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讓人坐下。 春桃輕喚了聲:[哥哥......] 李揚回望著人,捉住春桃的手,問道 :[ 身體好了點嗎? 先吃飯。] 屋內燒得熱烘烘的,少年又披著狐裘, 臉上冒出薄汗,提起袖子印了印。 身旁兩位婢女見狀, 連忙幫人解下衣服, 另一個遞上手帕,又端來一盤暖水讓少年洗手。 這陣仗嚇得春桃有點慌亂。 白幽揚著下巴, 朝少年點了點頭,道:[ 這兩個婢女從我府中帶出來的, 規矩好又聰明, 留下來伺候你吧。] 春桃駭得差點大叫出來:[ 使不得!使不得! 我什麼身份, 受不起兩位姑娘伺候。] 直搖著頭。 李揚 輕握著春桃的手,道:[ 留著用, 你是開國公府李揚的妻子, 這身份還不夠嗎?] [哥哥......] 情理之中, 但又是意料之外,李揚的決定仍是讓少年覺得難過。 [桃兒,我明早便要起行。] [ 明早嗎?] 春桃故作鎮定地笑問。 [是,范公子说了,待我承爵之日, 皇上會另外赐府, 到時我便會把你接到府中, 你我二人就不會再分離了。] [好......] 少年咽了咽口水,身體血液像被抽去一樣,渾身無力。 [桃兒,你等着。] [ 自然是會等的。] 胸口痛得連呼吸都成問題, 只能張著嘴巴用力喘著氣。 [ 明天我們出發後,會有人接你到李家在城裡的別院住下。 一切吃喝用度皆有人管理。 在那邊你就是個主子了, 會有人替我照顧著你。] 春桃連指尖也抖顫著,心悸得緊,全身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李揚知道春桃傷心,握著他僵硬的手,捂在自己手裏。 [ 每旬別院都有人送信到京城滙報事項, 我亦會託人帶書信給你。桃兒,搬到那邊住下,好讓我安心。] 少年腦袋已亂成一團, 只覺全身如掉入冰潭, 寒意直竄上來, 眼前一陣陣發黑。 再也無法強忍著分離的悲痛,春桃覺得內臟都痛得不行, 冷汗直冒, 一下子竟乾吐不止。 [桃兒!桃兒你怎樣了?桃兒!] [沒事...哥...嘔!我...想...想回房去。] 李揚緊張得很,一把抱起了人跑到房裏躺著。 堂屋裏幾個小廝丫鬟垂眼靜立。 沉靜許久, 還是白幽先開口:[ 我覺得自己在作孽, 看到春桃這樣, 心裏挺難受的。] 范文川嗤笑出聲,道:[ 你這人沒心沒肺的也會替人難過?] [去你的!] 白幽執起一把瓜子,往人身上撒去。 [我沒心沒肺總比你冷血好。 聽著!春桃這人你給我好生照顧著,別讓我知道你有什麼鬼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范文川沉聲道:[ 要是乖乖聽話的,我保他一生平安富貴,要是有什麼岔子,我容得下他,李濯就說不一定了......] 白幽翹起嘴唇, 冷笑了一聲:[他敢?] 鹿園 范文川斜眼掃過少年,淡淡道:[ 春桃只是個小倌, 不配王妃你如此上心。那兩個婢女...看著不錯。] [ 他比你們這些人好多了! 有情有義!反正春桃動不得!] 范文川向人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 敢問王爺知道王妃你慣在外面拈花惹草嗎?連那串瓔珞也送了給人。] [爺!我!高!興!] 吼出這句,白幽從婢女手上奪去了鶴氅,氣沖沖地往屋外走。 [唉, 任性之極,也不知誰慣的......] 手指往桌上輕叩一聲,暗處當地竄出幾個黑影,單膝跪下。 [跟好他,少了根汗毛,你們可擔當不起。] [喏!] 幾個黑衣人旋即而去。 房裏沒有點燈,冬天的夜半沒有風語蟲鳴,更顯得寂靜。 [桃兒, 你怨我嗎?] 李揚抱著少年躺在床榻上,從背後緊緊地摟著人。 [哥哥...我......] 少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怨?憑什麼。 [桃兒,我必須回去。一為李府上下幾百人性命,之後便是為了你。我想讓你過得更好。] 少年在男人懷裏哭了半夜,知道事實已定。逐漸止住了心中的悲痛, 茫然地聽著男人的話。 至此, 夜已剩半, 少年起身,點了盞油燈,從櫃中取出一把剪子,春桃執起自己一束頭髮, 剪了下來,又來到李揚跟前。 [哥哥, 失禮了......]接著剪下了一束李揚的長髮。 他手指靈巧, 不一會, 兩個一模一樣以髮織成的同心結就好了。 [給。]少年雙手遞了一個給李揚。 李揚珍而重之地將髮結放到春桃繡的緋紅色錢袋裏。 [哥哥,可別忘了桃兒。 有了這個髮結, 要是以後你不認我這個結髮妻子,桃兒就拿著這個去官府告狀!] 李揚擁著人,啞聲道:[好,要是我不認你,你就讓我削爵下獄。] 下半夜, 二人都沒有言語, 只緊緊相擁著, 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桌上的油燈只剩下豆大般的光芒,天邊開始泛白,院內亦開始有輕輕碎碎的人聲。 不一會,房門外就傳出婢女的叫喚聲。 [ 兩位公子, 該起了, 請容奴婢進來伺候。] 李揚咬著唇, 把人抱得更緊。 [哥哥, 別誤了時辰。] 沒等李揚回應,春桃拉開男人的手臂,披了件外衣,隨手束起長髮, 整宿沒睡,少年臉上毫無一絲血色,慘白得很,哭腫了的杏眼凝著未來得及乾透的淚,搖搖晃晃的起身應門。 [ 有勞姑娘了。] 進來的四個婢女, 熟練地伺候著二人。 其中一個婢女正要為李揚穿衣時, 春桃叫住了人。 [ 還是由我為夫君穿衣吧。] 少年從木托盤裏拿起了件月白色廣袖長衫, 束了條黑色繡銀線的腰帶, 外面披了件銀白披風。 [ 哥哥真俊呀!] 春桃嘴角微笑著,聲音顫抖,眼中的水霧又湧了出來。 [ 真是怕到了京城被人拐去了。] 抬手撫了撫李揚皺著的眉頭,替男人順理好衣襟。 [ 哥哥,桃兒會聽話的, 你別擔心。 儘管去吧......] 李揚一直緊抿著下唇, 執起了少年的手, 溫柔地吻著輕啃著。 [ 李公子,該起行了。] 為首的婢女垂頭低聲道。其他婢女則退到了一邊。 [ 桃兒,我不想去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滿是不捨,像個孩童般,兩手用力死死握緊春桃。 少年抽出了手, 眉眼含著笑,道:[ 莫亂說話, 我會惱的。] 少年牽上李揚,不緊不慢的走出房。 當真要離別時, 反而顯得平靜。 少年逐一向各人道別, 又特別叮嚀了李揚幾句話。 [哥哥,會再見的,我等你。]春桃眼中泛著淚光,臉上的微笑僵硬而牽強。 李揚轉身, 深吸了口氣, 隨即登上馬車,他實在不敢去多看一眼正在強顏歡笑的少年。 此刻男人的心口像被刀剖開般痛。 隨即馬車緩緩駛去, 少年一步步跟在車隊後面。 天仍未全亮, 清晨的寒氣襲人, 每吸一口氣都叫人冷得牙關發抖。 少年一路緊緊跟著, 雪地濕滑, 人跌倒了, 就爬起身再追,如此跌了好幾次,一雙腳都凍得麻痛。 少年咬著唇,拭去臉上結凝著的淚水,拍了拍發軟的膝蓋,艱難地追趕上去。 [ 春桃!回去吧! 別這樣!] 白幽一直看著那人又跑又跌的追上來, 實在於心不忍, 掀開馬車布簾,探頭出來, 勸人回去。 而那身形單薄的少年, 依然努力地追趕著,口中好像在叫嚷著些話。 [哥哥!哥...哥......別!我求你...回來......] 車輪滾動聲不絕, 經已蓋過少年微弱的叫喊聲。 春桃 跌跌撞撞的又追跑了一段路,喘著大氣,胸口痛如針刺。少年提步,腳一軟便踉蹌絆倒了一節樹根, 跌坐在雪地上, 終是再也站不起來。 只能眼巴巴地望著車隊消失在眼前。 [哥哥,等等我,好麼。] 少年蒼白著臉, 承受著撕心裂肺的劇痛, 卻始終流不出一滴眼淚。 [稍等一會,桃兒會追得上來的!等我!] 漫天雪花紛飛, 彷彿將要淹沒跌倒在樹旁的人。 [別走......] 他的哥哥走了, 他的李揚再也不會回來。 一切塵埃落定...... 馬車已離開村裏, 李揚一直閉著眼, 抿著唇, 手中死死地攥著那個同心髮結。 指甲陷入掌肉中, 微微滲出血紅, 似是不覺痛般。 [李揚,從今天起 你便是我的學生。 一切所學, 將會關係到你日後能否承爵。] 李揚抬手擦了眼淚,[ 是不是學會了, 就可以接春桃到京城?] 范文川放下手中的狼毛筆, 望著李揚。片刻,道:[ 世族子弟自少熟讀四書五經, 精六藝, 官學禮儀, 待人接物, 一舉一動皆有標準。李揚, 你認為你能追趕得上來嗎?] 李揚身體微微抖震著, 悲痛情緒未能平復,顫聲道:[一年! 待我及冠之日, 承爵位建府之時, 必定派人風光接春桃到京!] 車廂裏極其寬敞華麗, 白幽仰面八叉地躺著上面。 [嗚......渣男!負心漢!] 也不知在罵誰, 白幽自顧自沉醉在自己的內心戲中。 車廂裡鋪了層熊毛皮,點了熏香, 白幽剛才一直嚎了整路, 眼睛哭腫了不說, 人也累得有點脫力, 就由得身旁兩個美婢伺候。 范文川取來一本三字經,命李揚端坐好,從簡單顯淺的知識開始教授。 見李揚學得有模有樣,先生點了點頭。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了[李揚]二字。 [李揚,這是你的名字。] 少年握緊雙拳,平放在腿上,努力認著這兩個字。 活了十九年,他一直認為自己大字不曉一個,也無關係。直到今日,他才得知,外頭的有多廣,自己到底是這麼 無知愚昧。 [范公子。] [李揚,以後要叫我先生。] 范文川 一手執書, 一邊在紙上寫著簡單的單字。 [先生。] [嗯?]范文川 挑了挑眉,望著李揚。 [我哥... 兄長為何不承襲爵位?] 李濯身為嫡長子,絕對比李揚這位次子更有資格 承襲開國公爵。 聽白幽說,李濯學識淵博,心思慎密,為人端正溫文,是個不出世的人才。 白幽突然坐直了身子, 虛咳了兩聲, 搖了搖頭感嘆道:[ 話說十五年前先國公夫人在次子李揚三歲生辰當日,命家中百名隨從護衛,送次子回鄉省親途中被 山匪搶劫。 隊中百人被殺, 次子失蹤生死未明。] 白幽喝了口茶,接著道:[ 眾人追尋未果, 就當李揚已死。 當時夫人已有孕五個月, 得知消息後, 悲痛萬分, 不幸滑胎, 身體亦因而受損, 日後無法成孕。三年後,李國公出征討伐北夷, 雖我軍大穫全勝,但李國公卻戰死沙場。] 李揚深呼吸了一口氣, 眉頭深鎖, 雙拳握得發白。 白幽嘆了氣, 又喝了口茶,再道[李國公死後, 國公夫人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打點府中大小事務,丈夫死後半年, 國公夫人也隨人而去。唉,才二十多歲便香消玉殞。 先帝感念開國公忠良 ,又憐惜李濯年幼, 便下旨封他為太子伴讀。 ] [當年太子十四歲,李濯十一, 兩人同寢同食, 不久便暗生情愫。 鴻源四十三年, 太子十八歲時, 向先帝請旨, 迎娶李濯為太子妃。 可惜在太子大婚當晚, 太子中毒暴斃, 太子妃卻不知所蹤。] 范文川 冷笑了一聲, 放下了手中書卷, 擱下毛筆, 掀開了車簾,眺望著前方, 像是沉思, 眼眸中似有半絲悲涼。 [ 兩日後太子妃被捉拿, 身上藏有殺害太子的毒藥,又查到李濯與秦南王有勾結。 先帝大怒, 下命三皇子領兵攻伐秦南王, 而李家近千人被流放或嚴刑逼問至死。 老國公亦不幸死於牢獄中, 李家可說是幾乎死絕。] [李濯 被關在牢中五年之久, 直到四年前三皇子登基後, 翻案再審, 證實了李家無辜。 皇上仁善, 從新賜爵於李家, 厚待李家宗族子弟。李濯 在牢中飲食一直被人滲毒, 現中毒已深 , 等你回京以血為引救治。] 李揚 聽得額上青筋直跳, 激動的渾身發抖, 咬牙問道:[是誰下毒害兄長?] 白幽說話太多,嗓子有點發乾, 拈起一顆冰葡萄, 塞到嘴裏,含糊道:[你知道墨醉樓的琦玉公子吧,他爸是太醫陸爾, 就是他爸下的毒!所以他才因而被發賣到樓裡當官妓!] [為何?]李揚重捶了一下木茶几,讓范文川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 其中因故,李濯 以後自會跟你細說。]范文川 正了正衣襟, 厲色道:[ 世家子弟,喜怒皆不形於色, 亦不可隨便表露愛惡, 以防有心人設計。] 李揚垂下頭,低聲道:[ 學生謹記。] 眼光卻不自覺飄向白幽。 白幽單腳弓膝,懶洋洋的靠坐在旁邊, 手抓了把瓜子,嗑得正香。 感受到李揚那道疑惑的目光, 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自覺地端坐好。 [ 李揚,我這種叫不拘小節。] 李揚虛咳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敢問先生及白公子是否有官職在身?] 范文川 笑著搖頭回道:[范某只是個閒人,未有官位。] 白幽仍咬著瓜子,哼聲道:[ 一看就知我是個靠臉吃飯的人。 長著傾國傾城的臉,不找個人包養真是愧對天地父母。他?] 白幽投去一個不屑的目光,輕飄飄道:[以前是個教書的。 不過嘛,教的是皇子皇帝。] 李揚心裏一震,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位三十餘歲的 俊美男子竟是帝師! [ 都是以前的事,范某現在只不過是個閒散遊士。 不必緊張。]范文川雲淡風輕地說著。 李揚仍舊震驚得目瞪口呆,本來以為二位只是李府那邊派來護送的人。得知兩人尊貴的身位後,更是拘謹不安,手腳都不曉得該放那邊。怕稍有開罪,會累及李家與春桃。 白幽挪到人旁邊,笑的猥瑣。 [喂!不如這樣,我把春桃接來我府裡住下,你說這樣好不好,有我在......] [咳!咳!]范文川刻意咳了幾聲,引來二人的視線。 男人徑自端起熱茶,飲了一口,又推了一杯到白幽跟前,道:[白公子話說多了,不渴嗎?還是覺得范某泡的茶不及王爺府裡的......] [行!我閉嘴,我等等就換車,你們繼續!] 白幽瞥了男人一眼,努努嘴,又縮回那個角落,探頭看外面的風景。 到京路程約有月餘,李揚在范文川 日復日的指導下, 氣質修養已漸漸有像高門大族子弟。 李揚為追趕學習,每日只睡兩個時辰。 其餘時間不只要學習經書詩文,還要學習騎射,琴棋。 李揚獨自睡在自己的車廂內, 身旁的一個婢女為李揚蓋上氈子, 在暖爐中加了炭。 李揚每夜睡前都握著那個緋色荷包, 沉默許久。 [桃兒,等我......] 婢女低嘆了道:[ 真是個癡情的人, 若我也能得如此真心情郎, 必定生死相隨。] 從卯時到午時,近三個時辰的風吹雪打。 少年雙腳已凍得麻木。 頭一暈眼前發黑, 人就頹然跌坐在雪地上, 半身無力地依靠在樹旁, 目光死死地直盯著前方, 彷彿在等候著什麼, 但又好像什麼都放不進眼內。 朱大叔朱大嫂身後跟著幾個僕婦, 見到春桃後頓時鬆了口氣。 [桃兒!] 朱大叔拉著大嫂跑了過去。 [桃兒......] 朱大嫂一見到人, 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春桃茫然轉頭望著他們, 回了個笑容。 [ 大嫂,我等了很久, 腳麻了,站不起來......] 少年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笑容,道:[ 我這個人真是要不得, 這時候仍痴妄著哥哥會回頭。 我竟希望哥哥不要到京城去。大嫂, 我真可悲得很。] 朱大叔長歎了聲, 將人背了起來。 大嫂拍去春桃身上的積雪,在旁邊跟著走。 [李揚 昨天有過來交託我兩,在他離開後必定要好生照顧你。 你放寬心等著吧, 這小子我從小看著長大, 是個有情重義的, 你又何必這般糟蹋自己呢?] 隨後的幾個僕婦也跟著好言相勸, 讓少年止住眼淚。 朱大叔背著人回到李揚屋裏, 就叫那些僕人看顧好春桃。 白幽給的婢女名菱湘,琴湘,都是個伶俐聰明的人。而李府亦留了三個粗使的僕婦給少年。 [公子, 晚膳要到堂屋還是在房裏用?]其中一個小丫鬟問道。 春桃靠坐在床榻上 ,搖了搖頭。他從上午回來一直呆坐到天黑,像失了魂魄一樣。 菱湘推門進房, 拿著個竹籃進來,[ 主子要是累了, 歇會也是好的。] 閣下籃子, 將裏面兩隻吃飽喝足的灰毛團抱到春桃腳邊。 兩隻小傢伙見到主人,一下子全撲到春桃懷裏 要討摸爭抱, 逗得少年直笑起來。 [ 哥哥不在家, 以後沒人管住你們了!] 菱湘上前福身,道:[ 公子,王大娘讓我告訴你, 明日午時李家會派人前來接主子到鹿園。] 少年點了點頭, 淡然地回說:[好的。] 琴湘年紀較少,約十二、三歲左右,做事勤快,為人率真, 是個天真活潑的人。 琴湘菱湘年紀較大,約十五、六歲,心思細膩慎密, 對人處事圓滑,懂分寸。 正如白幽所說,二人都是極有規矩的人。 [菱湘姑娘, 我敢問一句, 白幽白公子到底是何人。以兩位姑娘的相貌和修養, 都比得上城裏的千金大小姐了, 就白公子捨得。] 少年接了琴湘剛煮好的熱茶, 啜飲了一口。 琴湘聽了頓時紅了臉,菱湘掩嘴笑道:[ 公子這是在開玩笑吧。白王... 白主子是京城安樂候嫡長子, 前年嫁入靜王府, 為正一品親王妃。] 春桃一口茶水當場噴了出來,拍拍猛跳的胸口。 靜王妃! 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 皇上親筆封的親王爺兼鎮國大將軍,孝親靜王爺的正王妃!老天爺呀!這是多麼顯赫尊貴的人物! [咳!咳!] [公子當心。] 二人一個遞上手拍,一個拍背安撫著。 少年一副瞭然的模樣,如此身份,確實能在京城橫著走。 哥哥在京城有這座靠山,相信定能安然渡過。 心中最大的憂慮終能放下, 只要人能平安, 旁的事,根本不再重要。 春桃見夜已深,便叫二人退下,打點明天的事情。 房中一切皆依舊, 四盞油燈三個炭盆全用上。 房內亮如白晝,暖如初春。 少年躺在床上,被遺留下來的孤單與不安, 讓人止不住的渾身發抖。 [哥哥......] 春桃咬著下唇,縮在被窩裏,抱著李揚早上換下來的衣服,哭了一整宿。 翌日早上,朱大叔帶著妻兒到來看望春桃。 見人雖然神容憔悴,但亦不至於昨日般失魂落魄, 算是放下了心頭大石。 少年留了人用午膳,又說了好一會兒話, 將近未時,琴湘進屋道:[公子,李府的馬車已到門外候著了, 怕再遲些會落雪,路不好走呢。] 春桃低歎了一聲道:[ 有勞兩位替我將毛球抱上車,我隨後來。] [ 好的!好的!奴婢順便帶上兔草, 毛球愛吃!]琴湘說完就笑嘻嘻的跑了出屋。 [春桃,你放心吧。 屋子跟田地我會給你看好的。]朱大叔拍著心口保證。 [桃兒, 李揚是個人物,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別多想了。] 朱大嫂執著少年那雙冰冷的手,忍不住哭了起來, 又怕惹人難過,連忙擦去眼淚。 春桃含笑,點著頭道:[一切承大嫂貴言,以後得空, 去鹿園看望春桃可好?] [最好不過了, 也給你帶點兔兒們的野草,城裡沒這個。] 大嫂拍著春桃的手背道。 跟眾人道別後,春桃帶上菱湘,琴湘一同前往李府在惠陽城的別院-鹿園。 馬車駛了近大半時辰才到鹿園, 門口早已有幾個小廝等著。中間站了個年紀稍大的男子, 看穿著應是李府管家。 [洛公子, 你終於到了!小人姓李名貴, 是李府管事。] 媽媽姓洛,春桃戶籍記在媽媽名下, 認作他的弟弟名洛桃。 只因身在墨醉樓不能用實名, 春桃是媽媽幫起的,一直叫了十多年, 連少年也快忘了自己原名叫洛桃。 春桃有些膽怯,畢竟李府是高門大戶,以自己的身份見識,確實配不起住在鹿園。 少年低聲地回了句:[有勞管事安排了。] 那管事眼睛瞄向了春桃,眼底露出的一絲不屑及輕視,全都被菱湘看在眼內。 [ 路上辛苦,勞煩李管事先讓主子休息, 稍後再送些吃食來。 主子口味清淡,好甜,管事可得要好好記著。] 說完,便從袖口取出一片金葉子, 遞給男人,又道:[ 天氣寒冷,主子體弱,還望管事多上心,莫要怠慢了人。] 男人接過金葉子,笑得臉上的肉都快要擠成團, 垂眉順眼著,道:[ 一定一定! 李濯大少爺早就跟奴才吩咐,要好生照顧洛公子。 若是有奴才不懂事,公子儘管打罵便成。阿富!大貴! 快帶公子到東苑休息!] 春桃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金葉子! 想想自己私房錢只剩下十數兩, 心就慌了起來。別說要負責兩位姑娘的用度,自己可能連打賞下人的錢都拿不出來, 怎不叫人發愁。 還好哥哥說過李府每月會有一百兩的例銀, 這才讓他安心下來。 [菱湘姑娘,這個...我或許要等李府發下例銀才能還你的金葉子。] 少年紅了臉,有點尷尬, 低聲在人耳邊說道。 兩位姑娘一左一右傍在春桃身邊,琴湘抱著個鋪墊著真絲絹布的竹籃子,裏面的兩只兔兒睡得香甜。 菱湘低頭湊到少年耳邊回道:[ 公子請放寬心, 等會兒全交給奴婢應付即可。] 春桃點了點頭, 王妃帶出來的婢女,自然比自己熟悉後院府裡的規矩彎道,當然相信菱湘的安排。 [ 那只好勞煩兩位了。] 鹿園雖只是李府其中的一座別院,但裏面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 亭池樓閣皆富麗奢華。 春桃跟著小廝穿過遊廊曲洞, 一路行來也轉了不下十個彎, 走得腳都發痠了。 [洛公子, 前面就是東苑了。] 春桃眼前的一所院落跟前幾處不同。 這裏清幽恬靜,牆身倒掛著薜蘿, 院中種了白梅,開得極盛,梅香撲鼻,映著雪天雪地,說不出的風雅。 [洛公子, 東苑是四苑裏最為寬廣清淨了。管事聽聞公仔喜靜厭吵,早早讓人理好此處。公子先看看有什麼欠缺不妥的地方,告知小人就好。 ]那小廝躬身笑道。 菱湘上前, 又賞了他們各人一兩,讓二人將行囊包袱放好。 屋裏早已備上熱茶火盆,幾人進屋後,菱湘扶了春桃坐在屋中主座, 轉身跟琴湘吩咐了幾句,便讓她下去。 [公子,琴湘去房整理,等會先到房間歇會吧。] 春桃攜著菱湘的手,也讓她坐在自己旁邊。 然後掏出錢袋,放到人手裏。 [菱湘姑娘,我只是個卑賤出生的小倌。 莫要太客氣了。 府裡的人情世故我全不曉得。這十數兩便是我的家當, 等下先用來替我打點著吧。] 菱湘吃了一大驚,趕忙拒絕道:[ 公子你這是什麼話呢!是奴婢兩人決定要跟隨你的! 當日白主子要挑兩人出府, 奴婢和琴湘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春桃嘆了口氣,[ 如果是兩位的決定,那自然是好,就怕委屈妳們罷了。] 菱湘笑了笑,道:[若然公子心裏不舒坦,以後便把我們當成一家人就好了。]將春桃給的荷包收好,笑著福身道:[ 公子放寬心便是了!] 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響,二人馬上收起笑容,端出該有的儀態來。 就見管事領了七、八個丫頭小廝進來。 [洛公子是東苑主子, 一般配上兩個丫鬟,四個粗使僕人。 我領了幾個孩子來, 先讓公子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再編到東苑來。] 話畢,那七、八個僕人便躬身喊了聲:[小人同洛主子請安。] 他們一字排開,男的四個,女的四個,都十五六歲的身量。 少年本來打算與菱湘三人住在東苑就好。一想到東苑地方大,雜事活項多,怕辛苦了她們。只好咬牙收下其中幾個。 [怎!]一語未畢, 春桃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 熟人 剛仔細打量了那些僕人, 裏面竟有兩個面熟的。 同樣是墨醉樓裡的小倌兒,秋棠及冬青。 三人面面相覷,怔了一會, 還是菱湘輕輕推了少年一下,人才回過神來。 春桃伸指,向管事點了秋棠及冬青。 另外還點了一個小廝給一個丫鬟。 [ 以後好生伺候洛公子,知道嗎?] [是。] 管事訓斥過那些留下來的四個僕人後,帶著剩下的人離開了東苑。 [你們怎會......] 春桃驚訝得連伸著的手指都抖個不停。 菱湘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就打發其餘的兩個僕人到別處, 然後讓三人上座,自己去捧了熱茶,果點來。 [ 十天前,有人贖走了我和冬青。這些時日就在府裏學些規矩。 我還在納悶,誰會在歡館買人當奴僕的。 沒想到竟然見到你! 到底怎一回事 ?李揚呢?]秋棠本是一戶官宦家的書僮, 只是那位少爺娶了夫人後,主母總看秋棠十分不喜, 便把人賣到樓裡。 春桃臉上的笑容霎時冷了下來。 秋棠 見了,頓時火惱起來,道:[ 該不會是把你賣到李府裏吧!] [李府...李府...莫不!李府是李揚的?] 一旁正在吃茶的冬青喃喃地說著,又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李揚哪來的錢呀!這鹿園不是什麼...公的。] [開國公吧。] 春桃捧起了茶盞,慢慢地將事情原原本本解釋給二人。 [唉,也好。] 冬青嘆了口氣,又連忙急著道:[ 我的好是指李揚安排你到鹿園好,不是說你們分開好!] 春桃跟冬青多年相識, 這十四、五歲的小子心直口快,性子又急躁。 以前在樓裏就不知得罪多少同伴, 勝在模樣好,又會哄人撒嬌,客人喜歡 。其他人才不敢對他出手,頂多口角爭吵罷了。 秋棠 也跟著歎了口氣,道了句[天意弄人]。 [ 琦玉公子在我們被贖出時也被人贖走了。 還猜想是誰這麼大的本事, 連犯罪被賣的官妓都能贖走, 要是靜王府那就說得通了。] 冬青說著。 春桃有些驚訝,但想著李揚是因琦玉公子才能尋回, 或許能抵消罪過吧。 剛好琴湘回到屋裏, 春桃介紹了幾個認識後,道:[ 以後咱們幾個都住在一個屋簷下了,不用多禮。菱湘比我們都年長些,又是有見識的,叫聲菱湘姐姐也實在擔得起。] 菱湘紅了臉,回了句:[不過是虛長了些年歲,公子太客氣了。]又道:[ 你們說會話吧,我跟兩個孩子到苑裏走走。公子要是累了,先到房間歇會吧。] 春桃點了頭,由得他們去了。 幾人數月不見,自然有說不盡的話。 這兩日把春桃折騰得夠慘,不管身心都快要撐不住。秋棠見人臉色蒼白如紙,聊一會就勸了人回房裏睡下。 冬青瞧見床榻上圑了兩隻灰兔, 喜歡得很,問春桃要了,抱在懷裏逗玩著。 身邊有兩個熟人, 累極了的少年在半睡半醒時, 有種仍是身在墨醉樓裡的錯覺。 睡醒過來,哥哥是否依舊在後門等著, 是否可以每天相見, 哪怕每日只是見上一面也好...... 少年縮在床上一角,手裏握著髮結,哭著哭著,便累極入眠。 這一覺快睡了近三個時辰,是被秋棠喚醒的。 [菱湘說你這兩日近乎沒沾過吃食,怕你受不住。 先起來用過膳再睡吧。] 春桃不想幾人為自己擔心,只好起身,隨人到屋裏去。 [ 公子,請用膳。]琴湘躬身請人上座。 紅木八仙桌上早備好了飯菜。 燒排骨,砂鍋雞,烤鴨, 兩樣粥品,幾個素菜, 還有些點心,瓜果,甜羹。 少年心裏咯噔了一下,囁囁嚅嚅地道:[ 這頓飯菜怕是花了不少銀子吧。 我吃不多,以後隨便弄些小菜清粥就好了......] 菱湘和琴湘一左一右站在春桃旁邊,幫著少年佈菜。 菱湘笑道:[ 公子在李府是個正經主子,一切有按著分例分配。免銀子的!] 少年鬆了口氣,拍了拍心口,見兩個奴僕仍躬著身, 就讓二人介紹自己。 [小人李旺,十四歲, 是李府家生奴才。前年父親去了,就派了小人到廚房當雜活。] [ 奴婢李紅今年十三歲,在六歲時被李府買進來的。主子!奴婢以後必定會盡心伺候主子!] 話畢二人便跪在地上,給春桃叩頭。 [都不要跪了,我受不起。以後都聽菱湘姐姐吩咐。苑裡就我們幾人,親近些也是好的。都來吃飯吧!] 菱湘打住了春桃,道:[公子,沒有下人能與主子共桌的!] 春桃擺擺手,叫秋棠,冬青搬來了幾張椅子,命大家坐下一起吃飯。 [主子,奴才不敢!]二人被春桃硬拉了過來,壓下來坐著。 [在其他人前叫主子可以,在屋裡叫我桃兒就好了。别一直奴才奴才的,聽著不舒服。以後吃飯大伙兒一起吃,不浪費。來!吃飯吃飯!] [主子,奴才......]李紅一下子便紅了眼眶,在府裡這麼久,那有人把他們當人看過的。 春桃也坐了下來,徑自夾菜吃。 秋棠,冬青認識少年許久,得知他的脾性,自然不會拘束,也幫著大家夾菜倒茶。 [以前我沒少看人臉色少受别人的氣。]放下筷子,輕道:[不都過去了嗎?以後在東苑就快快樂樂過咱們的日子吧。冬青,去!把我那把琵琶拿出來!秋棠,你來唱!] 秋棠搖頭失笑,清咳了聲,道:[今日高興,該唱的!] 琴湘一個叫好,[我去領些酒來!公子慢著!] 李旺怕人不熟路,也跟了過去。 屋外飄著大雪,李府內眾人忙碌過後,都恨不得鑽到被窩裡。府內一片寂靜,唯獨東苑的歌聲嬉笑聲直到夜半時份,才落幕。 經過月餘, 李揚一行人終於到達了京城的開國公府。 一隊二十餘人的兵馬守在府門外,其中一個身穿玄衣,騎著駿馬的中年男子下馬, 急切地往王妃身處的馬車跑過來, 踢開車門, 把人帶走。 [嘩! 光天白日,強搶民男呀! 王爺了不起嗎?王爺就可以目中無法嗎?] 白幽死死地拽著馬車的簾子,整個呼天搶地的吼得悲慘。 王爺翻了個白眼,也不說話,一手拉了王妃到自己懷裡。用大氅把人捲起來,抱上馬,策鞭,絕塵而去。 范文川輕笑:[ 王妃本是個妙人,多見了就不覺奇怪。] 李揚點頭不語,這些時日早已見慣白幽不合常理的舉動言行。又是這般傾城絕色,說是神仙精怪化身成人, 李揚亦會相信。 一班人在李府門前鬧了這麼久,僕人們早已通報府內。 李家二少爺回府,李府管事李祥帶著一眾僕人為李揚引路,來到大廳。 大廳內立了個人,此人二十餘歲,身型纖瘦修長 ,臉容與李揚有四五分相似。 [兄長。] 李揚走到男子跟前行拜禮。 男子虛扶了人,溫聲道:[ 弟弟無須多禮,一路上辛苦了。] 此時李揚才敢抬頭,仔細端視自己一母同胞,從未見過面的親哥哥。 李濯長相清俊,長眉鳳目,面如白玉,風姿優雅謙和。 溫潤,靜恬,清絕。 在這人身上實在找不出半絲凡俗氣質。 若然白幽的美驚豔如牡丹,那李濯就是清雅如蘭,讓人見之可親卻不敢侵犯。 [ 兄長一直為李家操心, 愚弟卻未曾分擔過半分。現今回到府中,日後必定盡心,為保李家開國公府一門榮譽為己任, 望兄長多加輔助。]說完,便跪在地上,給兄長叩頭。 李濯扶起了人,[能尋回弟弟,李濯總算對得起李家祖宗了。 多年來,讓你受苦了。 承爵一事,兄長及范先生自會為你打點,無需擔憂。] 李揚恭敬地向人行了禮,道:[有勞兄長及先生了。] 頓了頓,又問道:[兄長身體安好? 聽先生有提及兄長中毒一事。 ] [ 弟弟回來了,自然會好,不必再為此事傷神。 在府中只有我兩兄弟及祖母,不必拘禮,平日喚我哥哥便可。] 李揚抬頭對上那雙帶笑的鳳眼, 看得出來人是真的歡喜,不是客套話,心中放下了憂慮,叫了聲哥哥。 李濯臉上漾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點了點頭,也回了聲弟弟 見李揚依然垂著頭,抿著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便問人是否仍有事。 李揚道:[ 哥哥,我想給妻子帶封書信。] [ 是為兄疏忽了,李管事。] 退到一旁的李祥迎上前,回道:[小人在。] [ 開庫房領白銀五百兩,再挑幾件體面的禮物送到洛公仔那邊。] 頓了頓,又道:[ 前年皇上賜的貢綢也拿出來,惠陽城夏天炎熱,那衣料適合, 過幾天就出發吧。] [李揚替桃兒多謝兄長厚愛。] 說完,李揚又想行跪禮,被李濯打住。 [ 洛公子是弟弟妻子,為兄不會怠慢。 這時只好委屈弟媳,待承爵之日你們便可團聚。 弟弟連日趕路,應是累了,先下去沐浴更衣。傍晚再同你一同拜見祖母。] 不知何時李祥已帶來了四個十五、六歲的婢女,六個小廝來到大廳。 他們躬著身,垂著頭, 靜站著。 [ 二少爺,這些人都是伺候你的奴僕。先用著, 不喜歡再換掉。] 李揚雖然不習慣讓人服侍, 但凡高門大戶自然有一些規矩, 只要按著規矩行事,才能避免落人口實, 被人看輕。 [ 一切聽從兄長安排,愚弟先行退下。] 李濯點了頭,吩咐了管事要照顧好李揚後,一眾奴婢們擁護著人到他的住院去。 這時李祥走上前,扶著李濯坐了下來。 [ 大少爺,鹿園李貴那邊的信到了。] 然後從懷中取出封信, 遞到人眼前。 賜婚 李濯臉上的笑容早已褪去,捧起放在旁邊的暖手爐,捂著,不緊不慢地問:[那人安分不?] 李祥道:[ 是個聽話的,不吵不鬧。] 李濯冷笑道:[ 算他識相。] 放下手爐,接過信,拆開,裏面帶了幅春桃的畫像。 李濯仔細地望了畫像,又再冷哼了一聲道:[事情準備得如何?] [回大少爺,都好了,只等你吩咐。] [找個乾淨,聰明的。]說完,把手中的畫像,交還給李祥。 李祥接下,收回懷中,躬了身,正想要退下時,卻被李濯叫住。 [李祥, 遞拜帖,明日我到宮中走一趟。] 李祥變了臉色,顫聲道:[大少爺,這...二少爺回來了...你不必......] 李濯失笑道:[正是揚兒回來了,我更要到宮中謝恩。祥叔不用擔心,這幾天家中事情全交由你決定。] 李祥嘆了口氣,沒再多言,只好退下。 三月初春,京城天氣仍未回暖。開國府大廳內燃著皇上御賜的龍涎香,裊裊煙霧升騰。 獨坐在廳內的李濯托著頭,茫然地睜著雙眼,像是沉思更像是回憶往事。 次日早上,李濯身穿月白華服上面繡著銀線水浪暗紋,頭戴白玉冠,坐上了去宮中的轎。 到了午門,換上了宮中的輦車,直接送到皇上所在的御書房。 景德帝坐在案前看奏摺,見人進來了,也沒動作依舊張奏摺翻來覆去 ,畫圈打叉。 李濯順眼低眉的在屋裏一旁站著,動也不敢動。 聽坐著的人咳了一聲,李濯上前敬了一杯普洱茶。 皇帝的淡淡的掃過了人,視線又重新回到奏摺上。 李濯身子虛弱,站了整整一個時辰,臉色變得更為蒼白。冷汗從額上、臉頰滑下。 他嚥了嚥口水,強自壓下不適感。 這時,景德帝開口道:[給李公子看座。] 在房裏待著的宮女才抬了張椅子,讓人坐下。 [近些日子兄嫂身體還好嗎?] 男人的目光依然在奏摺上,不冷不熱問道。 李濯立馬站了起來,回說:[回皇上,臣弟已被接回府中,加有范先生的醫治, 微臣身子已無大礙。] [無大礙?臉色如此,還敢說無礙?嫂子,欺君罪當如何?] 景德帝從坐位中慢踱到人跟前,環著人的肩膀,輕撫著人那張雪白的臉龐,打笑道:[還以為你會拖過十天八天才來見我,怎了?想我了嗎?]說完一把將人拉到軟榻上,急不及待地扯開那人的衣裳,羊脂玉般潤白的胸膛袒露了大半。 李濯一張俊臉霎時沒了血色,渾身冷汗直流,慘兮兮的發著抖,别過臉,等著承受接下來的屈辱。 [濯兒,九年了,你仍無法接受我嗎?我那裡比不上皇兄?我到底要怎樣做,你才會......] 沒有預期的結果,李濯抬眼,只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盯著自己,神色黯然。 李濯微微露出笑容,[已經...九年了嗎?重山已經離開了這麼的久。可我仍然...每日每夜盼著他會回來。] 男人低下頭,輕吻了一下,柔聲道:[皇兄已經不在了,他已經死了。濯兒,濯兒,看著我......] 男人又強自扯落了身下人的髮冠,墨髮鋪滿枕上。 [濯兒,今夜便留宿鳳儀宮吧。我想你......] 李濯聞言,全身僵了一僵,悲涼回道:[皇上!我可是重山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的兄嫂!] 男人笑著,湊到人耳邊說:[可皇兄已去世了。濯兒,能保全李家的,只有我,趙重光。] 男人伸出舌頭,舔弄著李濯潔白的頸脖,道:[濯兒,我仍是那個重光,你的重光,别總是疏遠著我。] [皇兄曾說,要以江山為聘,但他沒有做到,而我卻做到了。] 望著比自己還年輕兩歲的景德帝,兒時玩伴,愛人的親弟弟。 李濯從沒想過這人會對自己存有齷齪的想法。直到太子離世,失了庇蔭的他,竟會淪為這人的禁臠。 男人將榻上虛弱無力的人抱起來。 [來人!李公子身體不適,今夜留宿宮中,讓人準備。] 進屋的是個親切圓潤的太監,跪下行禮後,應了聲,便退下去。 [皇上!]李濯掙扎起來,男人手臂緊了緊,笑道:[濯兒,李揚的事,都依你。今夜留宿在宮中陪我。] 李濯聽得此言,腦中百轉千迴,有些話將要從嘴裡衝出來,最終卻是嚥下去。 [李濯明白了......謝皇上。]說到最後,聲音止不住的輕顫。 男人橫抱起人來,溫柔地道:[濯兒,只有我倆時,喚我重光。]低頭親了親人發白的嘴唇,抬腳抱著人離開了書房。 屏風後候著的十數個宮女,太監隨即擁護著二人,黑壓壓的一眾人穿過御花園,走到鳳棲宮。 鹿園管事聽從李濯吩咐,對春桃生活上的各種安排更為細心。 少年有幾人伺候,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平日裡除了逗弄兩隻小兔,閒時替李府裡的婢女們調些脂粉打發時間外,也沒有别的事情可做,實在閒得發慌。 [主子,李管事剛派了個小廝來,說朱大嫂跟犬子來拜訪,問你是否接見。] 琴湘推門進屋,見少年倚在榻上發呆。 春桃聽後,眼神為之一亮,下了榻拉著人就跑出去。 琴湘將人往後拉回來,道:[菱湘姐姐已讓小廝把人帶進來了。公子你别急,叫李旺到廚房拿些點心給犬子嚐嚐吧。] 春桃應了話,在櫃子裡拿了幾件舊衣,一套文房四寶及幾兩碎銀才到大廳裡等候。 菱湘在李村見過朱大嫂一家,知道春桃是真心喜歡他們一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親自跟著小廝到後門接母子二人到東苑,生怕有人狗眼看人低,讓他們受委屈。 朱大嫂牽著犬子的手,邁進大廳,見到春桃後,臉上忐忑不安的神色,便消了幾分。 [桃兒!]大嫂快步走上前。 春桃立即起來,請他們一同坐下。 二人已有個月不見,自是掛念。大嫂怕春桃這身份在鹿園被輕視,但今日一見,看到各人對少年都是有禮客氣的。又見他衣著用度,看來,李揚確實是有叫人好好照顧少年。 [大嫂,我很是記掛你們,可是平日裡我是不能出門的。]春桃身穿鵝黃長衫,經過月餘調養,氣色愈發紅潤,姿容更勝從前。 [沒事沒事!富貴人家都是有些規矩的。今日來是你大叔帶了山產來城裡賣,我就順路來看看你。]又把帶來的竹籃子送給少年。 [是兔子草,犬子曬的。] 春桃接了下來,摸上犬子的頭,笑說:[就犬子記得灰毛球。來!這是謝禮!] 一邊的琴湘把春桃剛挑的禮物遞給了人。 朱大嫂連連擺手,說什麼都不能收。 春桃從琴湘手上拿過來,親自塞到大嫂手中,道:[都是幾件舊衣衫,不叫大嫂你嫌棄就好了。算什麼禮。我之前聽哥哥說,開春後會給犬子找夫子讀書識字,這些就當成我一番心意。] 朱大嫂拗不過人,的確幾件衣服,幾兩碎銀,推卻了反而顯得分生,只好收下。 [公子!公子!]李旺從外頭一直叫嚷著,跑進了屋,才知道客人仍在。 [沒見到有客人嗎?大呼小叫的,失禮客人!]李紅忍不住訓斥了人。 李旺上氣不接下氣,喘著說:[公子...快去!管事派人...傳話來,說京城李二少爺來信!讓你去正屋候著。] 春桃手中茶盞[噹]的一聲落在地上。眼淚就跟著流了下來。 [這...這...] 春桃有點錯愕,愣了愣後,朱大嫂示意他快去,少年提袖擦去了滿臉淚水,立刻奔出大廳。 菱湘叫李旺及秋棠跟著。 春桃顧不上自己沒帶披風,日日夜夜的思念,堵在心口。說不出的掛想,只能化作淚水。在半夜之時,獨自飲泣到天明。 [洛公子你來了!剛才就想派人通知你來。這都是大少爺及二少爺從京城送來的。公子先點算一下,如沒錯漏,小人便讓人將東西送到東苑。] 春桃沒分半點眼光在那一車車的東西上。 他擦去了眼淚,到管家面前,道:[哥哥...李揚二少爺有信件給我麼?] 管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 [有的,有的。只是怕洛公子不識字,小人本想讓人給公子讀信。] 春桃神色一黯,他的確不識字。 旁邊的秋棠上前道:[ 管事不必多慮 ,白王妃身邊的兩位姑娘也是識字的,不勞管事費心。]說完,便恭敬地請管事把信交給自己。 [ 是李祥多事了。洛公子若然無事,請準小人先行下去。] 李管事也派了幾個小廝幫忙把一箱箱禮物搬好,春桃回了個禮,便帶著人回去東苑。 [秋棠,還好有你。] 春桃張信緊緊地攥著。 [ 我以前好歹也是個書僮,大道理是學不會,但幾個大字倒是難不倒我的。] 秋棠嘆了口氣,跟春桃道:[桃兒,要不然你也請個先生來教你習字。] 春桃停下了腳步,轉頭道:[可以麼?我年紀大,怕學不會,還是你教我學學?] [桃兒,你還是請個正經先生教你。你以後只會是洛桃而不是春桃了......你懂嗎?] 春桃咬著下唇,眼珠轉了轉,露出了個笑臉回道:[ 好啦好啦!聽你的!這次先幫我讀信嘛。] 這些事情必先要跟菱湘商量一下。找個夫子教春桃學字,自己跟菱湘正好教少年一些門府內宅的規矩。 春桃再也不能只是春桃。 回到東苑,春桃急忙拉了人進房內。 拆開信件,厚厚的一疊,整整二十四頁信紙。 春桃望著紙上密密麻麻的黑點,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又怕眼淚糊化了字,趕忙擦掉。 仰著頭,用手扇著哭得發熱的臉,[ 不能哭...不能哭......] 平復了情緒,春桃喝了口茶水,懷中緊抱著兩隻兔兒。 [ 哥哥來信了,我們一起聽,要乖乖。] 兩隻毛球像是聽懂一樣,乖順地縮在少年懷內。 秋棠每頁大約的快速翻看一下。開始的十頁很多錯字文句也不通順。 講的是自己開始跟范先生學字及到京城途中遇到的趣事。 後面的就是一些家常閑話,大多叫人保重自己,等他回來。 最後一頁是滿滿的[春桃]二字。 春桃靜靜地聽著秋棠一句一句將信讀完。期間不時點頭,不時微笑更多的是無聲落淚。 秋棠雖未跟李揚有過接觸, 但見信中一字一筆都是真的用情深切,心中也為著這對愛侶難過。 良久,春桃吁了口氣,拿著信中的信,放在床頭匣子裏,連同那個髮結一同鎖了起來。 秋棠說要去幫忙清點那些賞賜,便出去了。 少年哭得有點累,就躺在榻上,抱著兩圑毛球休息。 直到掌燈時分,門外傳出聲音。 [公子,奴婢要進來了。]李紅推門進去,朝少年福了福身,便在房裡點了燈,熏了香。 [都說過不許再叫奴婢了。] 李紅低下頭,怯怯道:[ 奴婢改不過來,公子莫生氣。] 春桃笑了笑道:[沒有生氣,在苑中我們都是一家人。 我何曾將你們當奴才去了。] 站了起來,又道:[晚膳是差不多了,今日我是真的沒胃口, 你替我熱碗粥來房裏就好,我想獨個兒靜靜。] 李紅知道春桃心事,也不多說,收拾好房間便退出去。 不久,秋棠叩門進來,端了碗小米粥,幾樣小菜,都時春桃愛吃的。 [李管事說,後日隊伍便會回京。你有些什麼要送過去的,我託管事幫你。] 春桃聞言,翻下身,眨著一雙美目說:[ 有的!有的!秋棠,幫我寫封信好麼?] 秋棠曲起一指彈了人的額頭。少年吃痛[哎呀]了聲,可憐兮兮的望著人。 [ 當然了!不然我過來做什麼?] 放下晚膳,讓春桃先吃。 [快吃!我去拿文房四寶,等會再替你寫信。] 春桃使勁地點著頭,笑得開懷。 [我還是盡早找個先生教你學字。] [ 都聽你的!在我未學識前,你可要幫我讀信寫信!] [ 專心吃飯吧。對了,剛點了那些禮物,李府給了五百兩白銀,三串南海珠,二匹貢綢,還有幾件珊瑚飾品。 菱湘知道都是些好東西,問你要怎樣處理,不然就收到庫房去。] [ 你們比我更懂得這些事情,交由你們便好。] 秋棠[嘖]了聲,暗怪這人就沒把自己當成主子,事事由著下人們。 這種性子以後怎可能管得著內宅。 [ 以後讓菱湘慢慢教你處理這些事情。日後真的要到國公府去,就怕你被人欺負死。] 春桃咬著筷子,想到李揚真的有日會接自己到京城團聚,心裏樂得很,笑著道:[當然是將你們都帶去!] 這夜,秋棠被留了足足兩個時辰,寫了近二十頁的信,少年才放人回去休息。 [你有必要連毛球兒每日的吃食都寫下去嗎?]秋棠 寫得手指酸痛,坐到連腰都直不起來。 [以後我學會了字就不麻煩你了。]春桃扶著人走出房。 [行了,睡吧。]秋棠揮揮手,讓人進房。 [ 明天你就不要一大早就過來。我讓冬青送早飯給你。] [哪來這麼嬌貴。樓裡的日子都捱過了。這點算什麼,快去睡吧。] 春桃點點頭,轉身回房去。 躺在床上,春桃把信拿了出來,一頁頁的翻翻看, 潤白的指尖,細細地摩挲著,一張又一張的信紙。 少年手中執著信封,躺在床上歡快地打滾著,儘管他一字都讀不懂。 [ 哥哥...桃兒想你,很想的想。]擁著李揚那件舊衫, 今夜終於能有一覺樂眠。 京城開國公府,最近可忙得翻了天。 皇上下旨封李揚為護軍參領,賜婚平南大將軍之嫡長女王氏為妻,及冠之日成婚。 另賜新開國公府,京外田宅百畝,黃金白銀各萬兩,其他貢品珍寶已一箱箱的運到李府中。 李揚接旨當日,如雷灌頂, 只清楚記得[皇上賜婚]幾字。 [ 兄長!我已娶春桃為妻!絕不能再娶其他女主進門!他還在鹿園等我!] 李揚雙拳掄緊,額上急得冒出了汗。 李濯側躺在床上,支起身體,一旁的婢女扶起了人。 另外一個婢女趕忙替人蓋了件外衣。 [咳...咳... 弟弟,為兄知道。但皇上下了旨,若然抗旨,可是殺頭大罪。 為兄這條命不足為惜, 只是府中族室仍需國公爵支持著。] 李濯蒼白著臉,由婢女扶著緩緩走到李揚跟前,忽然跪下。 [大哥!] 李揚又急又驚,半跪下來,把人拉起。 李濯搖著頭,道:[ 兄長無用,未能護李家宗族,拖著一身病痛苟且殘存著,更連累了你。] 李揚看著李濯單薄的身軀。彷彿,脆弱得大風一吹,便會從眼前消失...... 李揚仰頭,嘆了口氣,抿著唇,將人抱回床上躺著。 [弟弟......] [哥哥,多年來,辛苦的是你。我李揚需不才,但仍希望能保護家人。哥哥,我聽從你的吩咐。] 李濯俊美的臉上漾出了一抹笑,點了點頭,握著人雙手,道:[ 弟弟是個有情人。就算是娶了王氏為妻,相信得你寵護,洛公子在府中也不會被欺壓的。 權當娶了個女子回來,幫忙著管束下人,處理家裏事便成。] 李揚根本千萬般不願意。 自己心中有人,確實不想像其他人一樣三妻四妾。 更是不想禍害別人閨女,讓一個女人孤獨地守在內宅。 可是皇上聖旨豈能不從。 李揚一直緊握的拳頭終是放鬆了...... [ 哥哥,用了藥身體可有起色?] 每日定時會有人要取李揚數滴鮮血作為藥引。 一個月期限已到,而李濯身體卻越來越虛弱。 平日裏只能堅持一個時辰教導自己,其餘時間多是躺在床上休養,更甚至數天不出房門也是常見。 李濯閉著眼,像是睡著般,喃喃道:[以人血入藥,藥性較烈,需要些時間讓身體適應。 弟弟要相信范先生的醫術。] 李揚 見人累了,上前掖好被子,兩個婢女放下床幔,點上安神的熏香。 [仔細照顧著人,有事讓人到范先生那邊通報。] 兩個婢女,福了身,應了話,送人出屋。 李揚前腳一走,李管事後腳便跟來。 叩門,行了禮。 [大少爺。] 李濯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羽睫微微抖動,睜開了眼睛,支起身子。 [嗯?] [ 惠陽城那邊的田鋪租金共收得三萬兩,已送到帳房。另外鹿園洛公子送來信件及一些土產玩意。] 管事將信件及一個竹簍子遞給了人。 李濯掀開床幔, 伸出纖白的手接下了信。 艷桃 [過些時日再將東西送去。若然二少爺問起,找個理由推搪過去。] [是的。] 李濯拿著信的手握得發白,冷笑了一聲。 [ 主子,奴婢替你把信燒了吧。] 李濯懨懨地擺了擺手,兩個婢女馬上住了口,垂頭退到屏風後。 卯時起,亥時歇。 李揚除了睡覺吃飯那幾個時辰外,幾乎全部排滿了課堂。 拖著極其疲累的身體,一進屋,便命僕人準備熱水沐浴。 李揚邁進大浴桶裏,今日練習騎射,渾身肌肉酸痛。 泡在加了藥粉的熱水中,忍不住舒服得嘆了一口氣。 [小賤婢!是誰讓你進屋的?] 然後是東西摔落在地上的聲音。 [ 姑姑饒命!姑姑!奴婢不是有心的!姑姑!] 半夜本就寂靜無比,屋裏發出的聲音顯得兀突。 李揚出了浴桶,屏風後的婢女替人擦身,穿衣。隨聲音走到書房,入眼的是個年紀稍大的僕婦拿著鞭子抽打一個婢女。 [ 到底怎樣了?大半夜在吵吵嚷嚷些什麼。] [二少爺......]婦人瞬即停手,低下頭,退到一旁。 李揚見到地上一方破碎的硯台,又望到那個抽得滿身紅痕的婢女,大約知道事情因由。 [ 姑姑要管教下人也要注意點,莫要打擾主子休息。] 伺候李揚的貼身婢女責問著人。 [ 姑娘說的是,但這賤婢犯了大錯,不給點教訓怕會壞了規矩。] 李揚喝了口熱茶,瞥了一眼跪著的婢女,只覺有股熟悉感。 [ 奴婢知罪!奴婢只是在找尋跑失的兔子!] [ 妳一個三等丫鬟根本不能進主子屋裡!還砸了主子的硯台。找兔子?我看妳是找死?]說完,又一鞭子落下去。 那婢女被打也不敢躲避,只嚶嚶地泣著。 [夠了!]李揚重重擱下了手中的茶盞,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婢女。 那婢女十四、五歲模樣,身姿纖弱,杏目柳眉,怯怯弱弱的神情竟與春桃有七分相似。 [二少爺...奴婢該死,打擾了少爺休息。只是...奴婢養的兔子...不見了...嗚...]那婢女斷斷續續的說著。 [别哭,沒事了...妳叫什麼名字。]李揚心裡莫名鼓躁起來,握著婢女的手也緊了緊。 [奴婢...艷桃] [桃兒...]男人伸手輕輕拭去了女子臉上的淚水。 婢女受驚,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不敢望人。 李揚收回了手,轉身。 [雲仲。] 為首的大丫鬟應了話。 [替艷桃找到那只兔子,叫大夫來看看她的傷。夜了,其他人都退下。] 李揚回到睡房,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心裡想著春桃,下身那股燥熱燒到全身,用手洩了次仍不得解決。 今夜,房裡的熏香怎會如此濃重? 男人疑惑著,不久,門外有人叩門。 [誰?] [少爺,是艷桃。] 李揚翻身下床,隨手披上外衣。 值夜的丫鬟開門,將人帶了進來。 [奴婢向少爺謝恩。剛姐姐已替艷桃尋回兔子。]說完,便跪下來給男人叩頭。 [大夫看了嗎?]李揚半瞇著眼,打量眼前的女子。 [回少爺,已看過了無大礙......]婢女抬起頭,一張臉上畫上精美的妝容,昏暗的燭光下,眼前的艷桃跟春桃竟如此相像。 李揚下身頓時漲熱,紅了眼睛,喘著粗氣,一把拽過了人,帶到自己懷裡。 旁邊的婢女自然識趣,放下床幔,帶上門退了出去。 早上,李揚依然由四個貼身婢女伺候梳洗穿衣。 艷桃是李揚第一個的通房丫鬟,其他婢女自然點吃味,對她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雲仲,今日起讓艷桃搬到屋裡跟妳們同住。安排一些輕活給她。] [奴婢知道。] 艷桃聽後,向李揚行了跪禮,垂著頭,聲音軟軟柔柔,連番道謝。 不論動作神態,像極了春桃。 李揚摸著她的髮,道:[昨晚妳受累了。今日不作活,到房裡休息,晚上我再來看你。] 婢女紅了臉,含情脈脈的上前為男人正了正衣襟。 [奴婢知道,謝少爺關心。] [下去吧。] 艷桃福了福身,俏聲退下。 轉身就往别的院子走去。 [事成了嗎?]李濯倚在榻上,手中執起一本書畫,下巴揚起,一眼也沒抬過,等著跪地的人回話。 [回主子,二少爺昨晚要了婢子。] 李濯舒了口氣,眼睛掃過了地上的人,的確跟春桃有像。 [以後李管事一樣會讓人教妳模仿那人的神態動作。妳可要上點心,那日李揚厭了妳,就是妳回去的日子。] 艷桃渾身一顫,她本是青樓女子,前個月被李府贖了出來,讓她日日學著春桃的言行。直到昨晚,第一次伺候男人,見李揚儀表不凡,在床上對自己又是百般溫柔,心裡的確喜歡這男人,為奴為婢,都是甘願的。 [奴婢知道,奴婢會伺候好二少爺的。] [不僅是伺候好,是要得了他的歡心。] [奴婢知道,奴婢定必盡力討少爺歡心。]說完,又重重給人叩了頭。 [這是賞妳的,下去吧。] 一旁的婢女聽了話,從袖掏出一錠金,交到艷桃手中。 艷桃行了禮,道謝了後,就由另一個婢女送了出屋。 李揚已離開惠陽城三個月。每每問到管事鹿園的事,都被搪塞過去。 李揚好幾次直接跑到李濯那處要個說法。 [揚兒,李家產業眾多,隊伍不旦要到惠陽地那處收取田鋪地租,亦要途經其他地方查看產業,自然有所延误。不然,哥哥派一隊伍只幫你跟鹿園聯繫,可好?] 雖然記掛春桃,可不想再生枝節,只好謝絕了李濯的意思。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喲!洛公子好文采呢!都會唸詩了!] 冬青幾人見天氣不錯,在院裡擺了茶几,備了糕點果子,辦了個小宴。 春桃瞟了人一眼後,執起詩集,柔聲道:[前幾天大嫂不是拿了許多桃子來著。我想下次給哥哥捎帶上。] [未到京城都爛透了,拿到國公府人家治你個不敬罪!] 冬青盤起腳,幫兔子理毛,不一會就梳出了大圑毛球。 [拿去!]遞了給春桃。 菱湘接了毛圑,收到一個布袋裡,道:[可做成果脯送去,或釀成桃子酒帶上京。] 春桃點頭:[菱湘姐姐說的法子好,曬成桃乾,裹上蜜汁,哥哥會喜歡的。]放下手中書冊,一口氣吃了大半碗杏仁豆腐。 [是你喜歡還是李揚喜歡。菱湘别讓他貪吃涼的,正餐都要吃不吃。]秋棠把少年吃剩的豆腐收了起來,換成一碗熱的仙渣麥芽茶。 [是哥哥愛吃!還我杏仁豆腐!] [就只愛吃甜食寒食,不好好吃飯,當心會長胖!] 少年鼓起腮幫子,目光幽怨,嘟囔著秋棠總是限制自己的平日的吃食。 不知不覺間,在鹿園待了近半年。每日錦衣玉食,生活恬靜,與幾人相處愉快,多多少少沖淡了離别的愁緒。 前些日子知道李揚在京城生活不錯,被皇上封了護軍參領。 春桃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與李揚,或許,真是緣盡了吧...... 人說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不入相思門,怎知相思苦。 京城現是三伏酷熱,院裡夏蟬長鳴,李揚下午過後都會在靜室練字。四個貼身丫鬟低眉垂首,伺候著人。 為首的雲仲,自李揚從村裡出來時已跟在男人身邊。李揚對她十分重用,屋裡的下人都由她管著。 雲仲自己都有份心思。李揚承爵出府那日,必定帶同她們前去。若然男人有心提攜她,當個妾也是好的。 [主子,奴婢今早煮了杭菊茶,用冰鎮了,要用些嗎?]雲仲親自替人搖著扇,溫婉說道。 李揚平淡地[嗯]了聲,手中寫著一頁頁的信。 [主子這般情深,洛公子真是有福氣。]雲仲向身旁的婢女打了個眼色,讓她將菊花茶拿來。 李揚擱下毛筆,望著雲仲,道:[妳從李村便跟著侍候我,這半年多虧有妳幫我,才讓我省心。但雲仲,我心裡有人。] 雲仲搖扇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僵著。 [這是奴婢的本份,少爺言重了。] 李揚低下了頭,繼續寫信。 [雲仲,莫教我失望了。] 雲仲福了福身,回了[是],說要取冰塊來,便出了屋。 剛轉身,就見到艷桃身穿粉綠色衣裙,手抱著只大白兔子,身後跟了個十二、三歲的丫鬟。 [雲仲姐姐好。]艷桃開了臉,算是李揚的人,對雲仲仍是十分有禮。 [噯呀,還以為是誰呢。以前不就是個連屋到進不去的賤婢,現在都敢這般招搖了。] 雲仲對她本就不喜,今日被李揚滅了那份想頭,心裡的火就往艷桃身上燒去。 [姐姐說的什麼話呢,我那敢......] 艷桃平日沒少聽酸言酸語,院裡由雲仲管著,大家都是人精,自然會幫雲仲耍點手段折騰她。 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雲仲更是來氣,拎起她手中的兔子,丟在地上,瞪著人,咬牙道:[妳是以為自己很厲害了?很會討少爺歡心?我告訴妳,要不是妳長得跟那人有幾分相似,妳還是個賤妓!婊子!] 雲仲身後的小丫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發著抖。 待雲仲離開後,艷桃才舒了口氣,從草地上抱起兔子,交到小丫環手裡,讓她帶回屋裡照顧著。 印去了額上的冷汗,盈盈地走到李揚處。 百般無奈,也只得忍下。雲仲是李濯派來監視李揚的人,要是自己栽在她手裡,李濯是不會讓自己好過的。 屋外小廝見到艷桃前來,掀開堂簾子,讓人進去。 [少爺,艷桃過來伺候你。]福了福身,見男人應了話,便走到人身旁靜靜地站著。 李揚讓人搬來椅子,艷桃便坐在人旁邊替他磨墨。 見桌上放了果子,艷桃用銀籤子將甜瓜果核剔去,放到玉碗裡,送到男人跟前。 到了未時,李揚有些睏,正想撒退旁人,到羅漢榻上歇會兒。 這時,李濯的小廝急忙忙地跑來通報,說鹿園的隊伍剛回來。 李揚自從二個多月前收到春桃送來的土產外,就再也打聽不到鹿園的消息,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聽到消息,李揚就扯著那小廝,要去李濯處。 [爺!爺!慢點,慢點,小人手臂快要被人擰下來了。] 李揚哼了聲,放開了手,徑自大步跨到屋裡。 [兄長。]李揚躬著身道。 李濯坐在椅上,見李揚來了,才放下手中帳本。 [弟弟不必多禮,洛公子那邊有送來東西,快領回屋中。] 李揚皺了眉,問道:[可有書信一類?] 李濯轉頭,向身後的李管事問話。 [回二少爺,並沒有。洛公子說,少爺你看到東西,便會知道他的心意。]說完,上前雙手捧上一個梨花木盒。 李揚接過後,不再多言,抱著木盒跑回自己院裡去。 仔細地撫摸著木盒,深深吸了口氣,打開,一股甜香撲鼻而來。 裡面一包油紙層層包好的瓷罐,另外一個墨綠荷包。 李揚解開了油紙,一整罐黃金色的桃脯。那荷包裡塞得漲鼓鼓,打開一看,是滿滿一包灰色兔毛。 李揚不禁失笑。 拈了塊桃脯,外面那層蜜,以前嫌它太膩人,不愛吃,只有春桃好甜,吃了就停不住嘴。 李揚塞進口裡,慢慢嚐著,一如以往,甜得要命。 男人抿著唇,閉上眼,淚仍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桃兒,哥哥...想你...很想很想。] 嘴裡是甜的,心卻直發苦,連那層厚厚的蜜汁也壓不下衝上舌根的苦澀。 [前年不是還留了些葡萄乾,都拿出來。] [公子!屋裡還有盤醉棗呢,要不要拿來?] [好,去拿!] 今晚是七夕,春桃從昨天晚上已經叫屋裡各人準備。鹿園有一池荷花塘,晚涼天氣,陣陣清風拂過,帶了滿園蓮香。 春桃跪在池邊,旁邊茶几上放了供品,腳邊燃著一爐驅蚊蟲的香。 冬青幫春桃添了件衣裳,道:[女兒家就說要向織女乞巧,你湊什麼熱鬧呢?] 春桃雙手合十,閉目垂頭,聞言,睜開杏目,緩緩道:[我是希望王母娘娘大發慈悲,讓牛郎織女不再受相思離别苦。兩個恩恩愛愛的夫妻就這樣分開了,我心裡難過呢。] 眾人聽後,都一片沉默。直到少年起身,坐到椅上。 [菱湘姐姐,妳領著她們去拜織女,讓琴湘,李紅跟妳一樣心靈手巧,日後好嫁人。] 幾個女孩啐了聲,羞紅了臉,笑嘻嘻的去了。 [李旺,去把昨天買來的煙火拿出來,讓大家樂樂。] [好!]又拉了冬青一同去拿。 [李揚那邊還未有消息?]秋棠將抱著的灰毛球送到少年懷裡。 [要來的總會來。現在我們在鹿園過得舒心,就夠證明哥哥在京城是過得好的。] 春來仰著頭,望著缺角的弦月,眼中似有萬般愁緒。 半年前,京中來信。李揚二十及冠,由皇上親自為其加冠及賜字[顯之],承開國公爵,另建新國公府,娶黃氏為妻。 當日李管事命人抬了一箱白銀來,說是李濯少爺賞的。 這消息砸得春桃一陣暈眩,憋在心裡多時的鬱結,一時難以平復,被激得生了場病,整整躺了近半月才能下地。 春桃默默沉思著,眼中含淚,嘆了口氣,道:[秋棠,我還敢要求什麼?我能求麼?我也是怕會遭天繾的!] 秋棠沒有接話,確如少年所說。一個低賤小倌能得今日的結果,已經是極好了。 眾人笑笑鬧鬧歡快地玩了整宿,到天邊喜鵲鳴叫,泛起白來,才收拾東西,回去東苑歇息。 [公子!京城那邊的人來了!] 李旺興奮得邊叫邊跑到春桃房裡。 這時,少年剛起床,坐在梳妝前,由菱湘二人伺候梳頭。 [等會叫李紅跟秋棠將東西領回來就好,看你急得,先喝碗水吧。]春桃不急不躁,慢聲細語道。 在鹿園裡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少年退去一身清澀。十七歲的春桃長得愈發動人,微微上揚的杏眼總不自覺的勾人,玉面朱唇,俊秀得很。 少年突地一笑,都說光陰最無情。才多少時間來著,哥哥連封書信也不帶來了。 罷了罷了,難道讓人給自己寫著跟妻子琴瑟和好,花前月下? 春桃甩甩頭,不作多想。李揚叫他留下來,他就留下來。若然那日李揚想起他,就會來找自己。 李濯 昨夜玩得太累,菱湘她們跟著晚了起來。只好到小灶隨意弄了幾道菜,湊合著一餐。 春桃正在喝著碗冰鎮過的藕粥,看到秋棠臉色死灰,拉著哭得喘不上氣的李紅回來。 少年心裡頓然涼了半截,怕是有人欺負了他們,放下粥,到二人跟前,仔細問清事情。 秋棠低著頭,抿著唇,抬眼望了望春桃,就不敢再看,顫聲道:[春桃,李揚出事了......] 彷如蚊吶般的聲音,卻像五雷轟頂一樣。 少年全身失了力氣,止不住的發抖。 [怎...怎...說清楚,給我說清楚!] 秋棠咬牙道:[剛我帶李紅到庫房領月例,幾個小廝調戲李紅,我一時急了上前跟他們吵了。他們說,李揚早已忘了你,讓你在鹿園等死。我以為他們胡說,又去京城隊伍那邊套了話,結果...是真是,半年前李揚生了場病...就...失...失憶了。] 少年聽到李揚失憶了,呼吸不順,差點一口氣堵著,差點暈過去。 扶著桌子,勉強撐直了人。春桃渾身發抖著,踱回房間。 [公子!] [春桃......] 眾人見到少年這般,心裡又急又難過,全都手足無措起來。 春桃慘白著臉,轉頭道:[沒事,我就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的。] 纖柔單薄的身驅,披著青衣長衫,搖搖欲墜的步出堂屋,背影脆弱得不經一折。 [公子,奴婢求你,别拆磨自己了。你打好罵好哭也好!就是别堵在心裡!] 過了戌時,見人沒出房,東苑眾人由菱湘帶著,進了春桃的房裡。 只見少年目光空洞,瑟縮在床角,不發一語。聽到他們的哭聲,才别過頭來,望向他們。 春桃赤腳下床,散落的青絲,顯得少年更為憔悴蒼涼。 從櫃中取了個黃木匣子,裡面是幾人的賣身契,是之前問管事要的。還有幾張銀票,一包銀子,都交到菱湘手裡。 [公子!你這是何意?]菱湘嚇得手腳發軟,她心裡知道少年有了去意。 春桃揚出個比哭更教人心碎的笑容,道:[我心痛得很,快痛死了。菱湘,我死前是要見上哥哥一面的,那怕死在路上,我的魂魄也要去京城見他的。] [什麼死不死的!呸!盡是混話!公子,求你,别胡思亂想。]李紅上前,跪下抱著少年的腿哭喊著。 春桃撫摸著她的頭,對菱湘說:[菱湘姐姐,替我照顧好他們。有了這些銀子還有我私庫裡的財寶,足夠你們出了鹿園能好好過活的。妳有副玲瓏心腸,我只能交托妳。] 菱湘知道春桃痴心,又是個對自己能狠心的主。見少年有了決定,便不作拒絕,收下匣子,勸住眾人。 [公子決定非得上京?] 春桃笑著點頭,目光堅決。 [公子你一人獨身上路,不說上京路途危險艱難,就算到了國公府,你是連大門都進不去的。] 春桃臉上的笑終是掛不住,豆大的淚掉下,嗚咽道:[我死在國公府外,化成鬼魂總能進去的!] 菱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斗膽出個主意,公子你先聽著,看成不成。] 原來菱湘叫春桃混到回京隊伍中,裝作其中一個小廝,不但能躲開鹿園這邊的線眼,又能有人護送到國公府裡。 隊伍多近百人,有來自鏢局的,李家的。大多都不認識,不怕臉生被人知道,難於有專人清點人數,這是不好蒙混的。 [混進去,點好人數便成?這還不簡單,留個人下來,你混進去!]冬青盤坐在榻上,一雙眼珠兒轉得飛快,看來是想到法子。 琴湘呿了聲,瞪了人一眼,道:[怎留?綁起來不成?] [綁就綁!]冬青骨碌的站了起來,勾著春桃的手臂,拍了拍心口說:[我要跟桃兒上京!] 春桃問道:[怎個綁法?] 冬青眉毛上揚,露出個壞笑,蹭著少年的胸口,陰聲怪氣道:[我去勾搭兩個人來,讓他們嚐嚐醉墨樓裡的雲雨露,保證沒睡上一天半日,是醒不來的。冤家,你說好不好?] 眾人在房裡商議了半宿,冬青負責勾引兩個人來東苑,秋棠陪著春桃上京。 一早,冬青就跑了趟醉墨樓,問媽媽要了雲雨露後,便回東苑讓春桃秋棠二人幫忙梳妝,準備入夜的計劃。 鹿園的西苑,正是接待這些人的地方。上百個年輕健壯的男子,分成十數個一房。白日裡能有幾個時辰出門逛逛,到鹿園鎖門前便得回來。 休息幾日後,就要起程。途經李府其他别院收租查帳,再一併護送回京城。 冬青隨意用白色髮帶束起長髮,桃花眼中含著春意,嘴唇抹了朱紅,柳腰長腿,就算只是著了件小廝的舊衣,亦不掩風情。邁著小碎步,扭著腰走到西苑,都不知多少男子瞪直了眼。 月朗星稀,夏夜晚風吹動著他的髮絲,他按了按吹起的散髮,一舉一動,美得動容。 [小哥兒!這麼晚一個人來西苑作什?] [莫不是相好不在,發騷了找男人不成?] [找操是吧!過來大爺這邊!] 苑裡的男人出言調戲,卻不敢真的出手,眼睛盯著人,喘上粗氣,個個急色的樣子。 冬青本就沒臉沒皮,跟那些男人有一句沒一句調笑著,哄得眾人恨不得生吞了這妖精。 [倒也沒什麼事...主子讓我替他抬那新造的浴桶去東苑。就我這身板,怎抬呢!]說著,抽了抽鼻子,眼角泛淚,凝在眼中。 [主子說我今日搬不進苑,叫我以後别回去了。我...就搬不動嘛。聽說西苑來了幾位大哥,想請人幫忙著。]冬青低下了頭,囁囁嚅嚅道。 苑裡好多男人連忙起身,爭著要幫忙。冬青點了兩個人,幫著搬了東西去東苑後,就將人引到了他的房間。 男人跟著人進了房,見桌上有酒有菜,床上鋪好了被子,兩個男人相望而笑,覺得幫了少年實在值得。 [好哥哥,冬青不知要怎樣感謝兩位了,備了些酒菜。哥哥吃過後就不要回去了,留在這裡陪冬青說說話可好?] 冬青坐了下來,替人倒了酒,嬌嗔道:[這些天熱得很!晚上都睡不好,聽說喝酒好入夢,哥哥,你們說,是不是這樣?]緩緩拉下了外衣,露出小半個熱紅了的雪白胸膛。 兩個男人頓時口乾舌燥得緊,下身早已鼓了起來,見到那杯酒水,就一口氣喝光,然後,就沒了之後的事。 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呿!]冬青踹開了倒在他腳邊的人,開了門,讓幾人進來把兩人綁緊,嘴中塞了圑布,抬到床上。 天仍未亮,春桃及秋棠換上連夜趕做的奴僕衣衫,偷了兩人的身份通碟,收拾好行囊,趕在眾人集合前溜到西苑。 [公子放心,待你們起程後,我帶著他們離開鹿園,尋個地方落腳。公子有日回來了,一定要來找我們。] 菱湘昨晚就哭腫了眼睛。她能做的,是讓少年不必再作牽掛。 春桃答應了人,菱湘轉頭,又叮咐了秋棠幾句。 [秋棠,好生照顧公子。若然有事,記得找白王妃。以後回來了,去李村找一戶姓朱的,自然找到我們,記得嗎?] 秋棠鄭重地點頭,拉著春桃離開東苑。 [秋棠,你想清楚了嗎?這可是一條絕路,李揚認不認出我不說,李家那邊恐怕不會對我留情。你不後悔?] 秋棠打笑道:[能死在一起也好,反正我不怕死,只怕悔。春桃,别多想了。] 良久,春桃回話:[的確呢,我還怕什麼。我的天我的地都是李揚,他記不得我了,就算做鬼,也得跟著他,做他的鬼!] 二人臉上塗了灰粉,畫了黑斑,隨意束著頭髮,散落幾縷鬢髮,掩著半張臉,混到隊伍中。點好人數,二人背著行囊跟著護送隊伍出了鹿園,離開了惠陽城。 從八月走了近三個月,終於到了京城門關,春桃二人全憑著意志力去撐過這些日子。 每日風餐露宿不說,中午頂著太陽曬得頭暈欲嘔。平日好幾天不能梳洗更衣,一件衣服穿在身上乾了又濕,渾身長滿疹子,腳底磨出了血泡。 春桃實在痛得很,只好咬著牙關,流著淚追趕上大伙兒。 [還好趕得上年關前回到京。兄弟們!過了門關再走三個時辰就到了!趕著天黑前回去!快!]領頭的指揮眾人排好隊,讓門關的士兵檢查通關文件。 [秋棠,到了嗎?真是到了嗎?]春桃原本纖瘦的身子經過些日子的折磨,更顯單薄,快要入關,心裡又酸又熱,豆大的眼淚斷了弦般滑下。 秋棠緊握了他的手,回道:[是!] 激動,不安,二人同是百味陳雜。 [洛公子。] 春桃聞聲,心跳慢了半拍,頭皮發麻,僵直了身子,慢慢地轉過身去。 見到一個中年男人身後跟著十多個士兵,微笑著道:[小人李祥,李府管事。鹿園那邊早前派人通知李濯少爺,洛公子應是到京城來。少爺怕公子不熟路,讓小人前來迎接。公子,請。] 春桃咬了咬唇,和秋棠兩人對望了一會,最後還是被人[請]上了馬車。 走了近半個時辰,馬車停在李府小門處。李祥讓人下車,領到府裡去。 秋棠卻被另外幾個僕人帶到别處。春桃見狀,死死地拽著人的衣袖。 [洛公子,别讓少爺久等了。這位公子小人會好好照顧的。洛公子,這邊請。] 秋棠點了點頭,示意春桃放心。 少年張了張口,無奈地放開了 ,跟著李祥來到大廳。時值仲冬,屋外飄著雪未子兒,春桃又是冷又是怕,牙關直發抖,全身止不住的顫悸,一股寒意繞在心底。 他拉緊了衣服,強自壓抑著恐懼,垂著頭,跟了進去。 [小人洛桃,見過李濯少爺。] 少年一踏進大廳,磕頭就拜了起來。 李濯本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聽到聲音,緩緩張開眼睛。 眼稍微垂,淡淡掃過跪地的人。 [洛公子客氣了,日後行福禮便成,畢竟小倌賤妓出身。]冷冽的目光射向少年,嘴角含笑,聲音溫和,卻教春桃打了個寒噤。 [洛桃向公子請安。]春桃蹲身半躬著,等李濯發話。 除了女子,小倌太監多行福身禮。小倌伺候男人,比女伶還不如,不管任何規禮,對小倌出身的人都帶上種種折辱。 李濯見人行了禮,沒接話,用眼神摒退了身邊的幾個奴僕。 屋內燃好了炭盆,熏了百合香,四周寂靜,暖香襲人。 少年卻就著這動作等了半個時辰,快撐不住時,便用力咬下舌尖。痛,總是能讓人醒著。 [起來吧。]聲音一如的溫和。 春桃這時才敢站直,垂首,神情恭敬。 李濯從小炕桌抄起茶盞,重重地向人摔去。 少年不閃不躲,滾熱的茶水潑了一身。 [是李家有待薄了你的地方嗎?非得來京城找麻煩?] [我要見李揚!]字字清晰有力。 [憑什麼?]李濯瞬間回復了平日的謙謙公子的模樣,攏了攏狐裘,坐下來,淡然地執起書卷,閱讀。 春桃跪了下來,頭磕著地。 [我只想見見李揚,沒别的想法。他生病了,我未能照顧他。他現在失憶了,記不起我。我不是要求什麼,就是想見見他,看他過得好不好。李公子,讓我見見他,求你...求你...] 李濯聽著那人一下一下的叩頭,面上依然是波瀾不驚地翻看他的書卷。 春桃額上流著血,滴落在地磚上,仍不覺痛的磕頭。 [要不是因為你,李揚至於遭受這般罪?洛桃,這年來,他為了這爵位有多拼命你知道嗎?當你在鹿園過著舒心的日子時,他念著的是你,記著的是你,為了你?你也配?] 少年磕了數十個響頭後,人便軟倒在冷硬的地上,喘著氣,眼神散渙,喃道:[我這些日子心裡總是空空蕩蕩的,好像個木偶一樣,失了心,不踏實。李公子,你可曾有過心上人?你嚐過那相思苦麼?我每晚夢中是他,每日想著是他!李公子,我只剩這條賤命,求你讓我見他!到時後你想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悔!] 李濯手中的動作僵了僵,閉上眼,將要湧出的清眼壓了回去。 相思苦?冷哼一聲,失笑搖頭。他何嘗不想去見那人,只是,他連死都求不得...... [李揚身體無大礙,半年前娶了平南將軍之女王氏為妻,兩個月前迎娶了吏部侍郎之女楊氏為側室。王氏現已有孕五個月。朝堂上又得皇上賞識,自然甚好。] 這一切,皆如李濯所望,止不住展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的犧牲,付出,終換來事事如他所意。 春桃聽後舒了一口氣,見李濯臉上是真實無虛的笑意,他知道,李揚是真的過得很好。 春桃支起身子,重新跪正,道:[我希望見李揚一面,只遠遠見上一面就好,其後,聽從公子安排。] 李濯冷笑了聲。 [見一面後又如何?然後讓你死也成?] [我見了人,記住他現在的模樣,望來世能找到他,做奴為婢也好,報了他今生憐我愛我之情。] 提起李揚以前的溫柔及愛惜,少年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李濯沒回話,執著書卷,斂目思索,猶豫片刻,抬眼望著少年。 [李揚是真的記不得你了。而且,你身份尷尬,若然被有心人探查出來,是會連累他的。] 春桃微微一怔,隨即了然。 [小人這次隨隊伍去鹿園,得知墨醉樓的洛桃公子三個月前因急病去了,世上再無此人。] 李濯稍一思索,回道:[讓你去到國公府亦無用,我早已安派了幾個女人在李揚身邊照看著。] 春桃本就是個懂眼色的,飛快地看過了人。又垂頭低聲說道:[明棋要放,暗棋要擺。一旦有了孩子,那些女子就不好管了。] 又道:[我真心真意愛著李揚,一無其他心思。二無人脈背景,一條命就在李公子手上擱著。若然那天小人做出不妥的事,那公子來取就是了。] 春桃一字一語,慢慢說著,像是請求,其實更是引著人中他的意。 李濯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瞟了少年一眼,探入衣袖中,將一個杏黃色荷包擲在地上。 春桃杏目圓睜,這荷包...... [是白王妃親自交給我的。] 少年攥著荷包,眼睛驀然紅了。這些時日的分離,往事幕幕翻起,裡面是滿腔悲傷與酸澀。 [若然你敢有半分不安份的舉動,我定必要你比死更難受!]李濯拍了拍手,喚了李祥進來。 [帶他下去,讓他學學規矩,再送到李揚那邊。還有另外一個,也帶進去,别髒了我的眼。]說完,站了起身,背著手,頭也不回的退到屏風後,離開了大廳。 少年一直虛弱地用手勉強支身跪著,看到李濯走遠後,像失了所有力氣一樣,暈倒了在地上。 王氏 開國公府內早已聽聞消息,今日一眾後苑女眷向主母王氏晨昏定省。 [李濯到底是病糊塗了嗎?有人往親弟嘴裡塞辣椒?]國公夫人王鳳嬌得知李濯送了兩個俊俏貌美的少年到李揚屋裡時,氣得把茶杯都摔爛了幾個,屋裡幾個丫鬟,還有姨娘嚇得趕緊跪了一地。 [姐姐現今身子金貴,何必為兩個賤奴動胎氣呢。]在女人一旁坐落的是吏部侍郎長女,楊素青,兩個月前被李揚納為側室,身份就低了王氏那半點。女子掏出手帕,擦了王氏濺濕了的手。 除了丫鬟,地上還跪著三個女人,都是男人的妾。艷桃在半年前隨李揚出府時抬了妾位。一個是雲仲,李揚大病時每日貼身照顧,終是上了李揚的床,抬了姨娘,另一個是王氏的大丫鬟霜菲,在女人懷孕後便塞到李揚屋裡作通房,男人要給女人面子,也抬了人作姨娘。二妻三妾,國公府內的女人都是人精,一句話三個彎。 艷桃和雲仲對視一眼,還是雲仲先開口:[夫人現在有身孕。李少爺派兩個少年來自有他的心思。] 王氏對眼下這些女人本就恨得牙癢,平日還有心情整治她們,可如今懷孕了,就分不了心機出來。 王氏怕的,就是那些女人往空隙裡鑽,懷上了男人的孩子,以後就不好治了。 王氏冷冷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緩慢道:[起來吧。]抬著下巴,又問艷桃:[都說桃兒是最得爺歡心,聽說還是第一個被收到屋裡的人。那兩個少年從前就跟著爺的嗎?] 艷桃剛才起身,聽了話又驚趕緊跪了下去,怯怯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不敢...爺是最看重夫人的,那兩個少年奴婢未曾見過,也沒聽過爺好男色,許是李濯公子單純想送兩個小廝來而已。] 王氏勾了勾唇角,男子只能是男寵,爭不到名分,生不出孩子,現今她懷孕,李濯這次送來男色,倒不是件壞事。 目光冷冷掃過了那些女人,見有點疲乏,就讓她們行了禮,退下去。 出了屋,艷桃印去額上的冷汗。 王氏性格潑辣心狠,眼中容不下他人。這半年間死在她手裡的奴僕,少則五、六個。 上月一個婢女被李揚讚了句眼若秋水,那女孩明日就被挖了眼睛,賣到妓院去。對下人們打打罵罵更算常事。 不是顧慮到她們兩人都是李府出來的人,又是個不受寵的姨娘,怕是在她進府時,就將她們收拾得乾乾淨淨了。 雲仲滿臉不解,湊到艷桃耳邊問道:[妳說主子送人來有何用意? [主子的心思豈是我等能猜透。反正聽主子的吩咐就行。那兩個人,我們遲早是要見一見的,到時再作打算。] 雲仲在李府時對艷桃甚是不喜,處處針對著。自半年前李揚娶了王氏,失了憶後,雲仲便跟艷桃交好起來。 都是主子的人,同是李府出來的,又伺候著一樣的男人。兩人要是不同心合力,遲早會敗下來,讓眾人踐踏,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王氏從不是個心善手軟的主母。 見雲仲一臉憂心,艷桃柔聲安慰著:[主子難不成會害爺麼?儘管聽話,見機行事便成!] 雲仲上前,挽著人的手,打笑道:[行!行!行!就你最乖巧聽話,難怪爺庝你。] 艷桃[嘖]了聲,環顧四周,見無旁人,嘆道:[唉,也不曉得那個人現在過得如何,我是沾了他的福才入得爺的眼。那人沒了爺的看顧,也不曉得主子會怎樣對他。] [長得挺標緻的,以前是個小倌,或許...重操故業了吧。] 艷桃總覺得對那人有虧欠,心裡莫明的難受。若不是他,恐怕自己還得在青樓做一名賤妓。那人要是個女子,也輪不著自己來當替身。 春桃在李府養了近半個月,李濯才派人送兩人到開國公府裡去。本以為不日就能見到李揚,春桃激動得連話都說不清,要秋棠在身旁再三安撫才平復心神。 新國公府管事李玉成當日即領二人到李揚屋裡,卻可惜連房門都未跨進,就被人趕了出來。 [國公爺,李大少爺那邊送來的人到了。] 李揚正在書房處理公文,聽聞兄長送來的少年到來,心裡略感不快。 頭也沒抬,只皺著眉,隨意回了聲。 一來李揚不好男色,二來他看不起男寵。堂堂男子漢竟甘為人下,像女子般伺候男人,實在愧對天地父母。 [那兩位公子,該......] 李揚放下書籍,掃了李管事一眼,道:[兄長送來了兩個小廝!那個院子缺人就派到那邊去!下人調動還需要我去操心嗎?] 管事連連稱是,正想退下時,男人又叫住了他。 [記得將人帶到僻靜偏遠的院舍,日後別叫我看到。] [小人知道了。]管事見男人剛才的態度,就知道李揚對兩位公子是不喜的。 [來福!常旺!帶他們去靜心苑,順便教導一下他們院裡的活項!好好教!] 連男人的聲音都未聽到,春桃已被人派到靜心園去,每日打掃佛堂,整理經書,擦拭屋裡院子。如此生活過了十數天。春桃好幾次想偷偷溜到李揚住處猗心苑去,都被李揚屋裡的小廝攔了下來。 少年急得口裡都冒出幾個水泡,夜裡睡不好,日頭又勞累,真怕把自己活活憋死。 秋棠剛打好了水,回到房裡見春桃蟻咬般坐立不安。 [你急也沒用,先不說李揚不待見你,那王氏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主。你看李揚屋裡守得嚴緊,就是防有人爬到他床上去。] [不然要我怎樣?我千辛萬苦的趕過來,連他一眼都見不上!我...我,嗚......]少年愈想愈委屈,一下子就淚流滿腮。 秋棠不屑的搖了搖頭,用手指點著人的額,道:[桃兒,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個不得寵的男色!樓裡教你的事都忘光了?還是因在鹿園過了幾天好日子,倒是不願再以色侍人了?你得記住,他是開國公李揚,你是送來的男色!看你現在?]說著,一把拉起了人,拽到銅鏡枱前,按坐下來。 [臉容憔悴,死氣沉沉,一副倒楣相!連李揚身邊那些丫鬟都比不過!] 春桃聽後,更是哭得厲害。 [秋棠...我想見哥哥!我想他!嗚嗚......] 秋棠輕嘆了口氣,擦去少年滿臉的淚水。 [年歲是大了些,幸好長了副好皮相。打扮一番,還能拚一拚。當日你怎樣勾上了人,今日你就不能了嗎?]打開擱在枱上的脂粉,印了一點砂紅抹在少年唇上。 [春桃,想要人,你得拿出本事來!別總是哭哭啼啼的!]說完,轉頭便走出了房間,用力合上門,獨留少年一人在昏暗的房裡。 夜深人靜,開國公府裡的燈火熄了大半,外面飄著絨雪。 靜心園是佛堂,屋裡擺設簡陋,李揚又特別示意管事好好[照顧]兩人。 這些日來,吃的,用的,連炭火衣服都不足夠。白日餓著,夜裡冷得兩人瑟縮床角擁著發抖,日子過得甚是艱難。 春桃坐在鏡前良久,望著鏡中落魄憔悴的容顏,不禁失笑,都到了現在這地步了,還痴想著哥哥會憐惜? 自己不過是個男色,李揚經已是國公爺了! 笑著笑著,眼淚又湧了出來,順著臉龐一滴滴打落在衣領。 [洛桃!醒醒!都到了這地步,你還在痴心妄想些什麼!] 獨自伏在台桌上傷心嚎哭,哭夠了,便抹去眼淚,扯出個笑臉來,對著銅鏡畫上妝容。 [哥哥喜歡漂亮的桃兒,桃兒要乖,乖...別...別哭......]少年心裡惦記著李揚,又是難過又是歡喜,邊畫妝卻邊抽泣著。 良久,秋棠才再次推門進屋。煮了壺熱水,烘好了饅頭,這便是兩人在國公府內分發到的晚膳。 秋棠抬眼,就見到少年在鏡前嬌嗔作笑。 昔日在墨醉樓裡,幾人常在房裡演練。一蹙一笑,一言一態都得勾人心,媚入骨,這是每個小倌都必需的技能。 秋棠不作聲,半倚在床上,吃著饅頭。他是風月老手,摸清男人心思,討人愛惜自是易如反掌。 [春桃,眼淚能讓人憐沒錯,但得控制好,糊了妝能看嗎?] 春桃知道秋棠有意指教,愈是用心去演練。而秋棠更是傾囊相授,先不論春桃能否再得男人寵愛,在這國公府內,他們要是被男人討厭了,怕是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靜心園的燈火,罕有地亮了一夜。 [主子。]伺候李揚的小廝在門口敲了門。 [何事?] 李揚才剛起床,身邊兩個貌美的大丫鬟正為其整衣梳髮。 [李府管事派人來,說老國公夫人今早身子不適,想請爺過去一趟。] 李揚神色凝重,轉過身,從丫鬟手中取了件披風,帶著幾個僕人,急忙忙的走出屋院。 繞過小花園快到一座假山時,李揚見到幾個粗使雜役對另一個小廝推推搡搡,說話下流露骨,還伸手去扯小廝的衣服。 李揚神色更加凝重,雙眉緊皺,向人喝道:[管事!] 站在男人身邊的管事快步上前,躬身,低頭怯道:[爺...那幾個是夫人帶過來的下人,另一個是...是...前些日子李濯公子送來的...小廝。] 李揚氣得握緊拳頭,他的國公府內,竟發生這種仗勢欺人之事。他不待見那兩個少年,也不容得旁的人來踐踏。 [住手!] 那幾個本來嬉笑著的男人,見到李揚後,嚇得腳都發軟,全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都不敢出聲。 那少年身上衣服被扯得凌散,一頭烏髮紛亂,玉白的肌膚印著青青紫紫的指痕,下唇因害怕而咬出了血,眼中含淚,眼眶發紅,一臉惶恐。 [玉成!把這幾個人仗打二十板,趕出國公府!再補五個懂規矩的僕人去夫人院裡!] 那幾個男人早已嚇得不成色,紛紛嗑頭求饒。 李揚從鼻口冷哼了聲,抬了抬下巴,眾人立即拖走了那些人。 來到還在跪著的少年跟前,伸出了手,輕輕拉起了仍跌地上的人。 [可好?] 少年抬頭,看著男人,不可置信地握著男人遞來的大手。 半響,兩行清淚滑出,悲傷,委屈及驚訝。 李揚如同被雷擊中一樣,心裡滋生出一種莫明的情愫。總覺得眼前這人,不該讓人如此對待。 少年的淚,刺痛了他淡薄無情的心。 男人解下披風,裹著少年纖弱的身軀,禁不住攬在懷裡,輕撫著水綢般的墨髮。 [玉成!] [是。] [將人護送回去,日後再有發生這種事情,不必回報!給我卸了二隻手再趕出國公府!] 男人的手臂緊了緊,用力嗅著少年身上的體香。只覺得誘人非常。 [馬車準備好了嗎?] [備好了。] 李揚嘆了口氣,不捨的放開了人,轉身離去。 片刻後,卻停下腳步,駐足回首,略作沉思。 那少年...... 心裡翻出不一樣的躁動,真想現在就抱緊人!壓倒地上!然後狠狠的操弄著再鎖在自己身邊! 男人不禁為這荒謬的想法失笑,或許自己今晚該找個女人來發泄了。 秋棠望到兩個護院送了人回到門口。見春桃身上披上了男人的衣裳,頓時舒了口氣。 [桃兒,怎麼了?有見到李揚嗎?] 見到少年眼眶紅了,身上衣衫被扯壞了,露出青紅指印,心裡實在不捨。 [沒出事情吧?傷著了?] 春桃眸中滿是迷惘、悲涼。凝在眼珠的淚,終是流了下來,捉起秋棠的手,笑著道:[見著了!見著了!哥哥他可俊了,比以前更高,更壯!若不是我認識他,根本不敢想像眼前的人會是我的哥哥。] 少年緊握著秋棠的手,顫聲道:[他是真的...真的,忘了我。他剛剛認不出我來。秋棠,他是真的...忘了我。] 此刻,少年的笑容竟比哭更教人難過。 春桃失去力氣,滑落跌坐在地上。秋棠用力,將人拽了起來。 [起來!別讓其他人見到,有的是閒話。] 少年被人拉了起來,半扶半拖的走進屋裡。 坐在床榻上,春桃的淚仍是止不住的掉下。 秋棠揣了盆熱水,伺候了少年梳流,替人解下了披風,掛在屏風上。 [別哭了,要是李揚對你有半點心思,這幾天定然會有動作。快擦些藥膏,你那身指痕,看著教人難受,李揚是不會喜歡的。] 少年吸了吸鼻子,點著頭,由著秋棠脫下衣服擦了藥膏。 天氣寒冷,屋裡沒有火盆,冷得春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得記住,這府裡要是不得寵,過得比主子養的貓狗還不如。你看看我們餓了這些天,要不是身上帶了銀兩,怕早就在這餓死了。] 少年不語,目光空洞的望著一方,失了神般。 [秋棠,哥哥現在是開國公了,而我還是那個以色侍人的男寵。我來找他,是不是錯了?] 秋棠失笑,[男寵?你得了他的寵了嗎?爬了他的床再來說吧。如果後悔,何必當初?] [我想見哥哥!我想他。] [見著之後呢?] [想他像以前一樣,疼我,愛我......] [不可能的,春桃,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只是,不死心。] 少年側躺下來,背對著人。 秋棠幫人蓋上了薄被,還加上了男人的披風。見到少年還抖著身子,也不知是哭的還是冷的。 [你這是...何苦呢?] 秋棠解下床幔,咬牙,還是狠心將最後一盆炭給燒了。 開國公府內的碧祥閣是王氏的居所。 入了夜,外間都帶著寒意,今日是初一,按照規定,李揚今夜必需留宿在正妻處。 王氏精心打扮了一番,即便懷有身孕,亦無損女人的年輕美貌。 [這羊肉爐前些日子妾身吃著不錯。今日特意讓人做的,夫君嚐嚐。] 王氏親自為男人佈菜,瞧著男人的俊臉,心裡卻冒出酸澀。 她的丈夫,俊美不凡,出身名門,對自己更是敬重有加,就算妻子懷有身孕,亦沒有四處風流,收納男寵女色。旁人眼中,能嫁給李揚,實是女子大幸。 王氏臉上笑意盈盈,心中苦得緊。她的男人跟自己成婚才半年,正該是夫妻甜蜜的時候。 可男人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按著規定在碧祥閣留宿整夜外,平日只有晚膳會見到人,其他時間,李揚亦不多與她共處。 王氏暗嘆,這肚裡的孩子,實在是得來不易呀。 [夫人有心了。]李揚嘴角笑著,也順便替人盛了碗蔘湯。 [夫君許久沒去西苑那邊了,是否妹妹們有伺候不好的地方?]王氏將碗擱下,臉上一派的溫婉柔和。 李揚沉默了一會,道:[夫人有孕在身,實在辛苦。為夫只想多關心夫人及肚裡的孩兒。府中其他妾侍更應盡其本份,伺奉在側。若然有人給夫人講了什麼閒話,就由得夫人發落。] 王氏聞言,眸裡露出了滿意之色,羞赧的回了個笑,安靜地與男人享用晚膳。 女人知道,她的丈夫還是看重她的,開國公府仍是她管著一半,這就足夠了...... 屋裡的炭已燃盡,微弱的燭光在寒風中晃動著, 秋棠及春桃實在是凍得不能入睡,二人捲著薄被,瑟縮在床角,抱膝相依而坐。 [記得以前在樓裡不聽話也被罰過潑冰水關柴房。] [可不是呢,三九天泡著冰水關了整夜,真要了我半條命。還不是冬青害的!誰叫他得罪客人害我們都一起被罰了。] [哈,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窮。] [還記得當日他爹綁著他賣到樓裡,轉身竟將賣身的六十兩拿去隔壁的賭坊輪過清光!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父親,難怪他怕窮,人窮了什麼都做得出來。唉,也不曉得他們現在過得如何?] [總比我們好。] 春桃深深吁了口氣,嘲道:[連溫飽都難求。] [叩叩!] 敲門聲打破了夜半的寂靜。 猗心苑 敲門聲打破了夜半的寂靜。 秋棠將薄被往少年身上裹得緊實,自已下床去應門。 [誰?] [奴才添福,奉李管事的話,接春桃公子到猗心苑。] 秋棠開門的手一頓,床上的人聽見了,一顆心快要蹦出來,坐直身子,示意秋棠應下。 [知道了,麻煩大哥門外等著,春桃公子更衣後就出來。] [那公子,趕快準備一下,莫要太晚。] 春桃興奮得不知所措,咬著手背,在屋裡來回踱步。 [是哥哥!秋棠,他要見我了!]少年緊捉著人的手,壓抑聲量,紅著眼眶道。 秋棠反了個白眼,[沒出息。記得别出什麼岔子。]隨意幫人束起了一頭墨髮,只在唇上點了朱紅,作普通小廝打扮。 春桃便隨添福到了李揚房間。 [爺,人來了。] 李揚放下手中書卷,坐正身子道:[讓人進來。] 推開了門,吹進來的冷風拂起了少年散落在鬢邊的幾縷髮絲。 男人見少年臉色發白,身上連件保暖的衣物都沒有,冷得發抖,又更加突顯出唇上那抹紅,竟是如此誘人去品嚐。 一路過來,應該是把人冷壞了吧。 可憐得...真想將人緊抱在懷中。 李揚不熱衷於情事。平日夜裡召人伺候,多為安撫內宅女眷。畢竟,迎娶收納她們,都有不同用意,唯一沒有感情。 [奴才春桃,拜見國公爺。]少年一進門,便直接跪在地上叩頭。 聲音輕輕軟軟,嬌嬌糯糯的。 李揚只聞其聲,下腹頓時一熱。 他有點驚訝。自己是不好男色的,這個他很清楚,但眼前這人卻從早上見過後,像妖魅般迷惑了他,腦中生出了想要人伺候的想法。 一旦念頭萌生,便無法抑制。 李揚跟王氏用完晚膳後,便召來艷桃,發洩過。女人跟春桃有幾分神似,可惜,不是。 就算身下人再落力配合,亦無法緩解心裡的渴望。 要了女人一次,便覺索然無味。李揚讓人回去,自行沐浴更衣時,想著少年的模樣,身內一團慾火燒得難過,馬上叫管事派人去接少年前來。 管是他男子女人,在國公府內的所有,必然都是他的。 [過來。]男人坐在榻上,身上就披了件絲袍。 少年抬頭,望了男人一眼,隨即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怯頭怯腦的移動膝蓋,一點一點,慢慢地膝行到男人跟前。 男人蹙眉,道:[起來吧。] [謝...謝...國公爺。] 春桃緩緩地站了起來,抬眼望了一下人,又瞬即低下了頭。 這一瞥,帶幾分羞赧又有幾分怯意。杏目朱唇,媚而不艷,三分嬌憨七分清麗。比女子少了幾分嫵媚,又比男人多了些柔婉。 [伺候過人沒有?]男人心中激動得很,這少年不管長相還是性子,剛好合他心意。 男人渾身燥熱起來,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唇。 春桃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李揚沒有破雛的嗜好,比起清澀的人,更是喜歡能讓他盡興的床伴。 然而見到少年那微乎其微的點頭,李揚的心卻莫明的刺痛了一下。 [過來,讓我抱抱你。]男人聲音帶上情欲的沙啞。 少年垂著頭,輕搖,嚅嚅道:[春桃不要......] 剛才臉上的羞赧卻轉成了一臉驚惶。 [不要?我今夜叫你來就是要你伺候!]男人坐正了身子,冷下了臉,挑眉問人。 [爺!桃兒...桃兒...嗚......]少年被李揚嚇得哭了起來,哽咽著道:[爺...你要春桃來只是想讓奴才伺候麼?難道...難道......] 春桃又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嗚咽哭著,好不可憐。 見少年作一身小廝打扮,亦不曾梳洗化妝,又是一副不甘不願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想伺候自己。 李揚本來的好心情被破壞,他在情事上從不強人所難。合則來不合則去,等著伺服男人的人多得很。 男人瞪了少年一眼,冷哼了一聲,[不知所謂!]就揮袖而去。 房內剩下少年一人獨跪在地板上。 屋裡燃了炭,倒也不覺冷,就是跪在地上腳會麻。 春桃勾了勾嘴角,太易到手的,就不會珍惜。可剛才敗了男人的興致,看來是得跪上整夜了。 李揚最後是去楊氏那邊。 這女人安份,會眼色,懂進退,男人心裡對她還是有幾分看重。 今夜,女人一如以往,靜候著李揚前來,小心翼翼地伺候男人。 [夫君今夜突然前來,妾身若有不足的地方,望夫君見諒。] 楊氏替李揚脫了外衣,讓男人喝過熱蔘茶,才上了床榻,跪坐著為男人按摩小腿。 李揚拉過了人,[過來,今晚我們說會話。] 值夜的婢女放下床幔,暗了兩盞燈,俏然退下。 [夫君......] 房裡點了燃情暖香,床上鋪了絲綢錦被,身旁躺著的是個知情識趣的美人。 李揚支起身子,盯著女人。 現下他家財萬貫,在朝中是炙手可熱的權貴。背有李府,平南將軍府及吏部作後盾。正妻懷有身孕,若是生下男兒,開國公府定可盛傳三代不衰,此生應已死而無憾。 可是,還覺得不夠。 男人不禁失笑,都說人心不足呀! 李揚重躺回床上,一直來不管怎樣的美人,發洩了慾望後,內心卻依然空洞得緊。不論周圍的事有多麼讓人高興,可是他卻沒半點感觸。 彷若無心。 [睡吧,我累了。]男人轉過身,背對了女人。 楊氏總是靜恬的,她知道男人娶她是為了利益,有著目的,所以她不爭不鬧,安份守己,過著內宅生活,只望日後能生下一男一女,好護著娘家。 女人望著男人寬厚的背影,不由失落了一會,才柔婉的回了句[好]。 春桃在夜裡半醒半睡的跪了近四個時辰。猗心苑房內最後一點炭火早已燒盡,屋外開始有了人聲。 首先推門進來的是李揚其中一個貼身小廝。 [哎!你怎麼還在跪著呢?] 春桃抬頭,蒼白著臉,苦笑道:[昨夜讓爺不高興,就罰了我跪。] 小廝上前,扶起了人:[那有,爺離開時叫人讓你自己回靜心苑的,沒人通知你?] 春桃搖了搖頭,站到一半,雙膝發軟,用不上力,[哎喲]一聲,又跪了回去。 [這腿是跪壞了!你等等,我叫人來扶你。]那名小廝在外面嚷著,馬上外面又進來了個健壯的男人,將春桃背了回去苑裡。 靜心苑的例炭早就用完。秋棠知道少年膝蓋傷了,只能到廚房燒了熱水,用木桶裝水泡著人發痛無力的膝蓋。 房間又冷又濕,那盞油燈也只能再燒上幾個時辰。 [有見好點嗎?]秋棠替少年按摩雙腳。 春桃咬著唇,擰著眉,點了點頭。 [害你受罰了,都怪我出的餿主意!] [胡說。是我要做的!] 秋棠扲來個食盒,裡面一小碗米粥,一碟咸菜,二個饅頭。 [早上到廚房領飯,那些下人都在傳了。說你得罪了李揚。這兩個饅頭還是我硬要來的,淨是些勢利的奴才!] 春桃只喝了粥水,其他的便推了給秋棠。 [一人捱餓總比二人饑著好,你留著吃。] [成天只喝那碗稀粥,你是要作死嗎?]秋棠又掰了半個饅頭遞給人。自已灌了碗熱水,啃了半個饅頭。 剩餘的,就是兩人整天的吃食。 [我...我吃不下。秋棠,我總是要你跟我受委屈。] 秋棠又在饅頭裡夾了些咸菜,送到人跟前,道:[我甘之如飴。别哭了,吃了才會有力氣。] 少年拭了淚,點著頭,嗚咽著把饅頭吞下。 另一邊,李揚下朝回來,與王氏用過早膳,便回猗心苑。 那小廝見到李揚回來,就把春桃跪了整夜的事全部告知。 [我昨晚不是讓人回去嗎?怎麼還跪了一晚?] [許是幾位姐姐未有及時通知。爺,我見那公子腿是傷了,要不要叫個大夫看看?到底是李濯少爺送來的人。] [哼!我屋裡還有人敢做陽奉陰違的事。昨晚那幾個婢子,全趕出去!再派個大夫看看。] [小人明白,馬上就去。] 待那小廝退出去後,李揚胸口中一道火氣往上竄,摔了桌上的一個筆洗。 昨晚下著雪,地板又冷又硬,跪了整夜。 男人在房中煩躁不而,最後還是帶了幾個僕人去了靜心苑。 [奴才秋棠,見過國公爺。]秋棠見人來了,上前行禮。 李揚應了聲,便叫人帶他去見春桃。 推門進房,就覺得空氣又濕又冷,沒有炭盆,只靠著一盞微弱的油燈在燒。雖然是正午,一旦關上了門窗,房內也實在是昏暗非常。 [咳...咳...] 男人聽到少年在咳,順著走到床前,掀起床幔。 春桃見到李揚,先是愕然。 [奴才春桃,見過國公爺。]連忙攏了攏半敞著的衣衫。 [奴...奴才不知爺到來,奴...才,咳咳!]少年邊咳著,一邊下床給人行禮。 李揚眉峰輕蹙,還未等人下來,就把人揣進懷中。 [呀!]驚的,更多是喜悅。 少年抬眼望向男人,亦見男人同是看著自己,霎時羞紅了臉,垂下頭,輕語道:[爺,奴才昨夜至今仍未更衣,怕會髒了爺的衣服。] 李揚伸手,摸著少年下巴,順著向上撫上他的紅唇。 [無妨。] 少年放軟了身子,直接倚靠著男人胸膛。 [昨晚不是我要罰你,是丫鬟沒向你通傳。] 春桃搖了搖頭,拽緊李揚的衣袖,抽泣道:[爺,昨晚是春桃失禮。爺要罰我,應該的。但...但爺你真的忘了桃兒...桃兒很難過。] 男人見他哭得厲害,抱著人的臂緊了緊,嘆道:[乖孩兒,别哭了,到底什麼回事了?你以前見過我?] 少年用力點著頭,豆大的淚止不住的掉下。 [告訴我,你怎認識我的?]男人替人抹了淚,摸上少年的髮絲。 [奴才以前是跟著爺的小廝,爺要娶夫人,就讓奴才在李府等著。沒想到...等來的是爺失憶的消息。奴才求了李濯少爺很久,才偷偷放奴才來國公府,來看看爺的!沒想到,爺真的...嗚......] 男人嘆了口氣,沉聲道:[我是忘了好多事,你别怪我了,以前的就算了,今後一樣跟著我吧,好嗎?] 春桃點了點頭,破啼為笑。 [以後別奴才奴才的。]男人輕輕捏了一下春桃那泛紅的臉龐。 少年又點了點頭,睜著一雙杏目,淚眼汪汪望著男人,吞吞吐吐道:[爺...桃兒...桃兒就只伺候過你一人。] 春桃眼中一直凝著的淚珠兒,又湧了出來,像受傷了的小獸般在男人懷中蹭著,咬著下唇,偷偷落淚。 男人失笑,心裡對人更是憐惜,這些日子,許是真的將人嚇慌了。 李揚低嘆了口氣,湊到春桃耳邊道:[愛哭。] 抱著人耳鬢廝磨了片刻,哄了少年入睡後,才走出房間。 [這苑子也實在是簡陋了些。讓管事來看看有什麼欠缺吧。] 男人的幾個貼身小廝都是伶俐聰明的人,一聰這話,就知李揚的意思,連忙去通報了管事。 當日,李管事親自領了二個粗使僕人,以及一箱箱物品帶到靜心苑。 [前些日子府裡事多,怠慢了兩位公子。今日特意來看看兩位有什麼欠缺,順便編了兩個人來,幫忙打理這苑子。]招招手,兩個僕人便把東西,傢俱搬進屋裡。 春桃看過大夫,吃了藥又睡了一覺,身體有見好些,便跟秋棠二人與管事客套了一番,道謝後,才送人出屋。 接連幾日,李揚中午必會去靜心苑探望少年。讓少年陪他說會話,伺候他用膳,男人才會回去處理公事。 晚膳陪著正室,睡前召個女人前來伺候,早上上朝。李揚的去向,基本全掌握在王氏手裡,就連半夜男人翻身幾次,都有人向她回報。 國公府內,上到正室,下到奴僕,無一不以李揚為首。若然沒眼色跟錯了隊,明日被罰被打也是活該。 現今,國公府上下幾百雙眼睛,全部緊盯著這個讓男人呵護著的少年。 房內燒得正旺的炭盆,熏著李揚命人送來的安神香,床鋪換成一套加厚的錦被,每日餐點都是由專人送來。 春桃嘴角微翹,這一跪,實在太值得了。 今日已過第五天,李揚一如以往,讓少年陪自己用過膳後,便回書房處理公務或到皇宮去訓練禁軍。 春桃用完膳,秋棠就遞來剛煎好的藥。 少年一口飲完,皺著眉,嘴角卻含笑意。 [李揚還真是忍得住不動你。]秋棠又遞了一碟蜜餞。 少年吃了一口,擦了手,道:[你就不知哥哥那玩意每日硬得不像話。大夫說我身子未完全好,得多養幾日。] 少年臉上揚出得意的笑,又道:[哥哥是心痛我的。] 妖魅(H) 這時,門外有人通報,說西苑的張姨娘及李姨娘會前來借經文。 春桃斂了笑容,對門外的人回了句[好]。 [唉,要來的還是會來。]少年起身,換好衣服,準備見人。 雲仲和艷桃二人約了正午前來。靜心苑裡的兩個僕人見到她們,都上前招呼,迎了進屋。 春桃早在屋裡等著,她們都是李濯的人,自然要見。 [啊!]艷桃一望,驚得手上的帕子都掉落地上。 雲仲渾身一顫,這人,不就是...... [小人春桃見過兩位姨娘。]少年向人行了禮,臉上是溫和的微笑。 還是雲仲回過神來,拉了艷桃上前坐下,道:[今日過來是要借幾本經文抄寫,為老國公夫人祝禱。] 春桃叫那些僕人下去幫忙找,屋內就剩下他們三人。 少年緩緩坐下,笑道:[我說直話了,大家都是李濯少爺派來的人。我只想守在李揚身邊,不挑事。兩位姐姐心思如何,我管不著。但是呢,我們都是串在一起的,希望兩位日後能多照應著。] 春桃為兩人倒了茶水,自己先飲了口。 雲仲哼了聲,執起茶盞,喝了口,道:[主子敢放你來,自是有他的用意,做下人的,别忘了緊守本份才好。] 艷桃怯怯望過去,剛好對上人的眼睛,手一抖,那茶盞摔在桌上,嚇得她手足無措。 [這是李姨娘吧。難得小人長得跟姨娘有幾分相似,我無親無故的人,若然日後能親切地叫姨娘一聲姐姐,就好了。] 說完,又親手幫人再倒了茶,遞過去。 艷桃連忙接下來,一口喝盡,印了印嘴唇,道:[我也是個孤兒,有個義弟自然是好的。] 僕人找來了幾本經文,二人收下,便離開了靜心苑。 [姐姐,你說那人到底想怎樣?] 雲仲從艷桃手中拿走了幾本書冊,交給她身後的小婢女。 [這是開國公府,他能怎樣?王氏是個糊塗的嗎?别管他,走!到我屋裡吃點心。昨天爺賞的,是宮裡新出來的。] [看來昨晚爺在姐姐那邊是盡興了呢。]艷桃捂著嘴笑道。 雲仲[呿]了聲,作勢要打人,二人便笑笑鬧鬧的挽手回去。 今日李揚沒有來陪少年用膳,一直到了午時,就有位小廝前來。 [公子,爺叫你今夜到猗心苑去。] [春桃知道了,有煩這位小哥前來通報。] 少年半倚在榻上,放下手中佛經,抬眼,懶洋洋的應了話。 快十天了,李揚前日還問了大夫自己的病況。春桃知道男人慾望強烈,竟還能忍了這麼多天。難道是承了爵,人也變沉穩了嗎? 入夜,李揚陪著王氏用膳,女人一早知道今晚男人叫了人伺候。她明白自己不應多事,但心裡的妒忌燒得她理智全失。 女人晚膳前故意喝了碗冰鎮過的薏仁水。果然如她所願,用餐到一半,女人胎動不適,請了太醫來看診。 [夫君......]王氏一臉驚恐,虛弱地叫喚著男人。 李揚坐在床榻邊,握著妻子冷汗津津的手,看得出來,王氏是真的很難受。 [我在,我在,沒事的。太醫說妳寒氣入體,還好沒傷到孩子。]男人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親自為妻子拭了額上的汗。 [夫君,妾身實在害怕。今夜留下來,好嗎?妾身最近總是睡不踏實。] 李揚俯下身,輕吻了人,柔聲道:[妳就是愛亂想,才會睡不好。我留下來,乖,先歇會。] 轉頭,向屏風後的僕人道:[去通報人,讓他回去。這陣子我都會留宿在夫人這邊。] 王氏聽聞後,闔上眼睛,終是吁了口氣,安心睡下。 她相信,孩子和時間,能捂熱男人的一顆心。 春桃在猗心苑等了大半日,仍未見男人回來,心裡早已涼透。被人請回去靜心苑時,眾人皆對他露出個不屑的目光。 [天還白就穿得妖裡怪氣的,不三不四。] [自己要丟臉,怪誰呢。] [這才好!不然我們那有笑話看,哈哈!] 少年只是冷笑了聲,便徑自回去。一路上被人指指點點,冷嘲熱諷,好不容易才回到靜心苑。 [秋棠,我算是什麼......]春桃回房後,扯散了精心束好的髮髻,掃落了桌上的脂粉,跌坐在地上,目光悲切。 [哥哥以前只有我,只關心我一人。他對我很好,從來捨不得我難過。現在,我算是什麼玩意了!] 秋棠撿起地上物品,重新整理好,卻沒扶起人,冷冷地道:[以前?以前?李揚現在是開國公,他妻子是王氏。而你,就是個男色!你到底清醒了沒有!] 秋棠搖頭,瞟了少年一眼。 [以他現今的身份地位,斷不會只守著你。春桃,他不再是那個李揚了,你比我更清楚,只是你仍不願醒來。]轉身,便出了房。 少年抹去了臉上脂粉,呆坐在地上,雙眼茫然睜著。 李揚陪王氏睡了一會,心裡總是想記掛著那個小人兒。輾轉反側了半宿,直到三更時,翻身起來。 見到女人已經熟睡,他輕輕地替人蓋緊棉子,披上大氅,抬腳出去。 王氏怎會不知男人心思,李揚關門那刻,她一直噙著淚終是落下。 [長相思兮長相思,短相思兮無盡極,早知這般掛人心,悔不當初莫相識。] 李揚身上覆了薄雪,在靜心苑外已聽到陣陣淒楚的歌聲,琵琶聲。 月滿高掛,銀白的光落在少年單薄纖細的身上。 春桃身穿一襲紅衣,外面罩上輕紗,一頭雲髮披散,盤坐在紅梅樹下,撫琴獨唱,宛若眷戀凡間的妖魅。 [哥哥......] 少年對上了李揚深情的目光,放下手上的琵琶,情不自禁的直撲到李揚懷裡。 男人溫柔地拂去少年身上的幾朵紅梅,用力摟緊了人。 [乖,哥哥來了。]李揚也不知為何,聽到少年這聲失了尊卑的叫喚也沒半點不悅。就覺得,少年該是要這般叫喚自己一樣。 春桃吸吸鼻子,眨著明亮的大眼,壓下將要湧出來的清淚。 李揚掰過少年的臉,見到那雙水霧迷灕的杏眼紅著,懷中人凍得全身沒點半點溫暖,連忙脫下大氅裹著少年,橫抱起人,往房間去。 [大半夜不好好睡覺!穿成這樣又彈又唱的,是要勾引誰呢!剛才養好的身體自己毫不愛惜!下著雪還敢跑出來?] 男人臉帶怒氣,抱著人的手用力收緊,箍得少年發痛。 少年在男人懷中扭著腰,[誰來了不就勾誰了著......] 李揚失笑,停下腳步,低頭望著春桃,不自覺舔了舔乾燥得嘴唇。 [妖精。]男人聲音帶著濃濃的情欲,低磁沙啞。 李揚將少年輕放在床榻上,徑自脫下外衣,靠坐在床頭,敞開上衣,坦露出男人鮮明的胸肌及精壯的腰腹。 [小妖精,冷不冷?哥哥替你暖暖身子好嗎?] 李揚曲起膝蓋,下身勃發的分身直豎著,分泌出來的粘液染濕了褲子。 [沒想到你竟還會彈琵琶。]男人伸手,在少年下巴輕摸,再順勢向上,描繪著人嫩紅的唇瓣。 春桃跪正了身,膝行到男人身前,看了男人一眼,吐出舌頭舔了男人的手指,道:[哥哥,桃兒不只會琵琶,還會簫呢......] [哦,是嗎?] 男人勾起壞笑,二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塞入少口口中,逗弄著他的巧舌,時而抽插著,攪出陣陣水聲。 春桃來不及嚥下的銀絲順著大張的嘴角流出,滴落在床鋪上。少年整張臉都染成情慾的顏色。潤白的身子因興奮而輕顫著。 少年俯下身,用牙齒咬著男人的褲帶,解開,一根粗熱之物直直拍了在春桃臉頰上。 男人獨有的腥臊雄性氣味成了最好的媚藥。春桃維持著膝跪的姿勢,抬眼望上男人。 伸出舌頭,舔去男人的體液,又咸又濃,充斥在唇舌間。張口,便把整根含了進去。 李揚順勢將分身送到少年喉嚨深處,看著少年的頭埋在自己胯間,小嘴塞滿了自己深紫猙獰的肉具,努力取悅自己。男人的快意直升到腦門,腹中一熱,下身又漲了幾分,堵得少年嗚咽了聲。 李揚熟練地脫了少年的衣衫,伸出一隻手,揉捏著那渾圓雪白的臀瓣。 [啊...哥哥...舒服......] 春桃早就動情不已,自己扭著腰,抬起屁股,讓男人更方便搓揉著。 李揚咬著少年紅透的耳垂,[簫都未吹完怎又變成唱了?嗯?]聲音低沉嘶啞,激得少年一個顫抖,便軟軟的倒在男人懷中。 李揚見少年痴態盡現,也不再拖延,探入兩指在後穴中擴張。 [嗯...哥哥,那桃兒...啊!輕點...嗯...唱得好...好麼?]春桃忍不住呻吟出聲,雙手緊緊勾住男人的脖子。 [對...嗯...哥哥...好哥哥,進來......] [進來?這裡嗎......] 李揚又加入了兩指,緩緩抽插起來。 [啊!哥哥!太深了,好深......] 不一會,少年的肉穴已變得濕滑起來,咕唧咕唧的水聲和著少年放浪的媚叫,室內是一片的淫靡。 [哥哥...喜歡麼?] [喜歡不喜歡...再唱幾句聽聽才知曉!] 李揚下身硬得發痛,用力插了數下,抽出手指,把少年推倒在床榻上,打開人的雙腿,狠狠的挺了進去。 [啊...嗯...]內裡的緊熱,箍得男人低吟出來,用力一頂,把整根沒入。 [太...太大了......要壞了,要被哥哥弄壞了,嗚嗚.....]眼看著自己的後穴難耐地吞吐著那巨物,一下子的填滿,讓少年受不住的求饒。 李揚不等少年反應過來,又抽出了半截,再用力地捅了進去。 [啊!嗯...哥哥,都進來了。桃兒都吃...吃下去了...是麼...] 男人彎下身,托起少年潮紅的臉,與人接吻,下身仍然狠狠地聳動。 [哥哥,裡面好癢,深點,再深點......] 春桃一雙杏眼含著淚水,臉頰眼角染上緋紅,盡是淫態。伸手摸著兩人交合之處,呻吟道:[好爽!國公爺好厲害,還要...要...啊!爺!] 李揚挽起少年兩條腿,重重插了百下,又將人翻身過去,抽出分身。伸手啪啪的打了兩下肉臀,說道:[要什麼?這張嘴倒是會唱的。來,說看看,要什麼!] 春桃搖著屁股,[要大雞巴...大雞巴進來弄一弄......] [誰的?] [哥哥的...要哥哥的!] 李揚又打了幾巴掌臀肉,壓著了人,挺身進去,在後穴又是戳又是轉的弄了好一會。 [乖孩兒,哥哥這就給你,可接好了!] 李揚輕咬著春桃後頸,一手緊箍著少年的腰肢,另一隻手捏起少年發硬的紅纓揉搓著。 健壯的腰身動得飛快,將後穴插的啪啪直響,帶出來的淫水糊了兩人下身,更多是滴落在床被上。 男人插得飛快,少年張口就是呻吟浪叫,一個猛攻,一個扭腰。看到少年一副失神的模樣,李揚不由得心裡憐惜著,死死按著人,抽插了數十下後,便全數射進了少年穴中。 大股大股燙熱的液體打在腸壁上,春桃嗚咽了聲,也泄了出來。 男人抱起了人,讓癱軟的少年靠在他懷裡。 [乖桃兒。]李揚才泄了一次,自然未夠盡興。可見到少年已全身脫力,腿上,腰間都是指印,身上沾滿汗水精斑。 男人心裡一暖,低下頭,親吻了人。 見少年像只小獸般在懷中嗚咽抽泣著,男人下身又抬起了頭。 李揚不禁失笑,原以為自己生性冷淡,不熱衷房事,沒想到被這隻小妖精誘得失了方寸。 命僕人送進熱水,親自替人擦淨身體,用大氅緊實的將人包好。 望望這房間簡陋得很,只好抱著人回自己的猗心苑。 李揚短短歇息了一個時辰後,五更天,便換上朝服上朝。 房中只留了兩個婢女守著在床上熟睡的人。 [今日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公子。先備些流食,軟食,等公子醒後再叫大夫來看看。] [奴婢知道。] 男人踱步到床邊,放下了重重床幔,再三叮囑了院中的僕人,才騎馬出府。 兔兒 下朝回府,去到房裡,見少年趴在床上,身上隨便披著件裡衣。玉白的手臂撐著頭,胸口衣領大敞,佈滿昨晚的瘋狂。 李揚走過去,捏了少年氣鼓鼓的臉頰。 少年醒來,見不到男人,房裡的婢女不讓他出去,要他躺好,睡下休息。 春桃在房裡待了整整三個時辰,自然憋了一肚子悶氣。 [誰惹你不痛快了?嗯?還是見到我回來你不高興?] [爺...奴才......] [嗯?忘了我說過的話了?] 春桃吐了吐舌頭,柔柔地道:[桃兒想你呢......] 男人笑著讓兩個婢女為其寬衣,又揮退了房內的旁人。 [兩位姐姐不讓我出去,又不讓我下床......] 李揚輕輕笑了幾聲,捉著少年的手,放在唇邊吻著。 [是我的意思。你以後就住下來吧。我叫人把旁邊的房間清理好了。] 少年嘟起唇,抽出了手,依偎在男人懷中,撩撥著男人垂落的髮絲。 [不要,我要回靜心苑。] [嗯?] 男人又捉著少年的手,放到自己下身。 少年面上浮出兩圑紅暈,抬眼望著男人。 [我喜歡偏靜的地方,猗心苑太多人了,我不慣。] 李揚垂眸,稍一思索,道:[隨你,但今日是不能讓你回去的。] [為何?]少年一手揉弄著男人的分身,一手解著男人的上衣。 [小妖精,點了火就别想走。今日我定了除了你一身妖氣!] 李揚把人推倒在床上,自己覆身上去,頭脖上掛著的一個錢袋剛好落在少年眼前。 春桃伸出手,去摸了那個緋色錢袋。 [哥哥...哥哥,這是......]少年抖著手,兩行熱淚順著眼角落下。 李揚坐正了身,抱起了少年,坐在自己腿上。 [這個嗎?兄長說是父母留下的遺物,裡面是個同心髮結。我記不起了,但總覺得很重要,非得要掛在身上才安心。怎麼哭了?你以前見過?] 少年止不住眼淚,抽泣著道:[我能看看麼?] 李揚神差鬼使的,隨手一扯,將錢袋交到少年手中。 春桃珍重地接了過來,見到已脫線泛白的錢袋,心酸澀得像被揉碎了一樣。 哥哥必定是每日帶著這錢袋,他想我時,一定是跟我一樣,摩挲著髮結才能入睡。 [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就愛哭......]李揚從新將錢袋掛回脖上。溫柔地摸著少年頭髮,吻去少年的淚。 春桃使勁地搖頭,乖順地縮在男人臂懷中,飲泣著。 [哥哥,桃兒是...真的...喜歡你,很想你......] 少年雙手圍上李揚的頸脖,沒頭沒腦的胡亂親吻一通,他必需將身把心全部敞開,交與男人,才能抒發自己對男人的愛意。 李揚對少年主動不出奇,這小妖精本就會誘人。但少年的淚,總會莫明的刺痛了他。 [好了,乖孩兒,别哭了。] 春桃想起這些日子對男人的思念,淚水根本止不住,斷了弦般滴滴滴答答流下。 [哥哥...嗚...嗚......] 李揚見少年哭過不停,哄也哄不住,一雙大手用力托著少年臀部,抱起了人。 [乖桃兒別哭,讓你見見一個人,好嗎?] 春桃吃驚,連忙用腳環住了男人的腰身。 [哥哥?]嚇了一嚇,總算停了淚。 [想不想見見我整天掛在心尖上的人?嗯?] 春桃把頭埋在男人脖頸間,他不知男人的話是何意。但想到李揚心裡原來有了别人,少年又流出了淚。 [不想!哥哥,桃兒不想見!]少年輕輕地搖著頭。 李揚擰眉,托起少年下巴,與人唇舌交纏著,邊將人抱到一座置地的大銅鏡前。 男人掰過少年的頭。 [好孩兒,看看。] 少年睜眼,望到的是鏡中衣衫半褪,青絲散亂,臉上盡露媚態的自己。 男人低聲輕笑,道:[要哭可以,等會讓你哭著求饒。] 地上鋪了厚厚的貂絨,柔軟溫暖。李揚抱起少年,放在自己腿上,捉著他的腳踝,擺弄成兩腿曲起大張的姿勢。 [乖孩子,好好看看,哥哥如何操你。] 春桃眼神痴迷,臉色緋紅,唇間不時逸出期盼的低吟。 男人捉實了少年的腰,略為抬高,讓少年那緊緻軟熱的後穴對好了自己勃起的紫黑肉莖。 [自己慢慢吃下去,好嗎?] [嗯...好...好......] 春桃用手支撐著自己因承重而微微抖著的身體,一手握著男人的巨大,對準了肉洞,便緩緩下沉著身驅。 [嗯...啊!好大......] 少年透過銅鏡,見到自己如何一分一分把男人巨物吞下,興奮得不能自已。 男人放開了手,去逗弄著少年胸口上的紅點,大力揉壓,拉捏著。 少年舒爽得仰著頭,喘著粗氣。支著身體的手發著抖,少年虛軟著背靠在男人懷中。 [哥哥,好舒服!插我...插!啊!] 李揚順勢,腰上用力,向上一頂,整根沒入。 [不行!好燙!太深了...抽出去,嗚!] 李揚沒因少年求饒而放過他,一邊聽著少年的浪叫,一邊更深的挺進。 托著少年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一記一記的深頂。 [好孩兒,看看,你的淫水都濺到銅鏡上了。] 春桃張著口,杏目茫然半睜著,眼角泛紅含著淚,聽從男人的話,盯著鏡中的自己。 [哥哥...肚子都快被捅穿了...好爽......] 李揚只覺那濕熱的肉穴越絞越緊,忍著精意,用力挺腰,腹部打在少年臀肉上,啪啪聲快連成一片。 [嗚...嗚...]少年徒然一抖,下身噴出薄液,落在人的身上,一些還濺上他的下巴。 男人依然狠狠抽插著。 [不要了,哥哥...好哥哥,求你了...啊!] 少年癱軟的倒在男人身上,神情恍惚,承受著更為激烈的捅進。 許久,少年連呻吟都破破碎碎,疲憊脫力的昏倒在他懷中,男人才射出了白濁。 李揚在少年汗濕的臉頰輕吻,抱著人躺回床榻上。 [小妖精。] 男人在春桃額上又落下一吻,無比憐愛。 接連幾日,李揚也沒讓人回去,各種新造傢俱,賞賜如流水般送到靜心苑。 開國公府頓時炸開了鍋,這個少年竟就成了男人的獨寵。 一如平日,李揚在書房中閱讀公文,少年立在一旁,幫人磨墨,時而添香,時而替人按背。 李揚好幾次想讓人回去,但這小妖精如此熟悉他的愛好,伺候人不溫不躁,恰到好處。 門簾被掀開,進來的是外邊的小廝。 [爺,是張姨娘同李姨娘前來,說抄了些經文為老國公夫人祈福的。] [讓她們進來吧。] 李揚對於二人說不上喜歡,只是在李府裡有了情分,又是貼心的女人,才收進府裡,給她們一個安頓。 [奴婢見過爵爺。]二人進來,先向男人盈盈一拜。 李揚稍作抬眼,掃過了她們,道:[妳們有心了,還記著祖母。] [老夫人當年收養恩情,奴婢無以為報,只望老夫人身體安康,多福多壽。]雲仲望了春桃一眼,她早已聽聞少年得寵,今日借故過來看看。 春桃回了個淺笑,心細地注意到艷桃紅腫的眼眶。 [李姨娘是否有傷心事,何以雙眼哭紅了?] [哦?艷桃,有人讓你委屈了?]男人這時才認真看了女人。 艷桃吸吸鼻子,手執帕子捂嘴,咽泣著道:[回國公爺,奴婢養著的小白兔得病了,好幾天沒吃食,奴婢...嗚...] 一旁的雲仲輕撫著艷桃的手,用帕子拭了她的淚。 李揚想了一會,好像的確有只白兔,平日艷桃很是寶貝。 [有找人看過了嗎?] [看了,也看不出所以來。] 春桃為李揚倒了熱茶,眉眼溫和,道:[爺,小人以前養過兔子,可叫李姨娘抱來給小人看看?] 李揚準了人的要求。不一會,艷桃屋裡的小婢女抱來一隻圓滾滾的白兔子。 那兔子雙耳下垂,眼中含著水氣,鼻子乾燥,肛門邊的毛沾著濕便。 春桃擰眉,抱了過來,摸了摸兔子的肚皮,又翻看了耳朵檢查。 [沒事,李姨娘太寵愛這小傢伙了。兔子不能喝涼水,飲食萬不能只餵水果蔬菜。山裡頭有種草,都叫作兔草,曬乾了喂食,兔子不會病。平日莫要常抱,讓牠多跑動,才健康。] 艷桃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謝公子賜教!] 上前,抱過了兔子,向李揚跪安後,二位姨娘便退下。 [沒想到你連兔子都會治了。]李揚嘖噴兩聲,調侃著人。 [我以前有養過,就知道些。] [想養嗎?]男人瞇起眼,拉著人坐到腿上。 春桃垂眸,輕道:[不了,怕養不好,死了傷心。世上所有生靈都是脆弱的。] 男人將人揣進懷中,親了人一口,道:[以後讓艷桃多抱來讓你玩玩,這樣可好?] 少年笑著回了句[好],聲音軟軟酥酥,聽得李揚心癢得很。 [怎答謝我?]李揚調笑著,手又游到了人的腿間。 春桃羞赧一笑,一手勾上男人脖子,一手執起了茶盞,將溫熱的茶水倒入嘴裡,低頭以唇哺茶。 二人交吻了好一會,茶水濡濕了少年的衣領。 [聽說奶茶養人。爺要不要嚐嚐?] 春桃拉開了上衣,將紅纓送到男人唇邊。 [那來的奶水呢?]男人伸手,捏弄著少年的乳首。 [吸吸就會有,嗯...對...啊!討厭,别咬啦!] 書房內的僕人見狀,稍然退下,留下二人在屋中盡情歡好作樂。 春桃沒有被男人的寵愛沖昏了頭腦。若是鋒芒太露,必定是折損自己。求了李揚幾天,終是讓男人答應放自己回去靜心苑。 靜心苑裡的幾個人,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管事除了派人重新修葺屋院外,更是加了分例。另外,李揚還多派了兩個小廝來專門伺候少年起居。 雖然春桃在國公府內沒有名份,可男人的動作,正是告訴眾人,春桃在府內地位不低。按照例分,可是按照妾室的位份來發。另外男人私下賞賜的,是直迫側室的數量。 一個男色能讓李揚看重寵愛如此,國公府對少年實在是要另眼相看,不敢怠慢了半分。 楊氏(補) 秋棠站在少年身後,倒了髮油替少年梳理著一頭絲綢般的墨髮。 [你現下倒是守得雲開了。] 春桃盯著銅鏡中的自己,似笑非笑,臉上帶了幾分涼薄道:[哥哥喜歡我,喜歡我的身子,喜歡我的姿色,也僅是現在,府裡最不缺貌美年輕的人呀。] [淨胡說!]秋棠手上用力,把纏著的髮絲梳開,扯痛了少年。 [嘶!輕一點,輕一點!] [反正你本來就想守在李揚身邊,現在得願了,還想求什麼?勸你守好自己的本份!王氏不是個善良的主母。] [我省得。我早晚是個會被正室收拾的男寵,就襯著哥哥還寵我,多快活幾天而已。] 秋棠沒有接話。他知道,有天李揚厭了少年,等著人的,絕對是個悲慘下場。 李揚今日難得不用上早朝,陪著王氏吃了早點,練過字,心裡又想起了那個軟糯好甜的小妖精,便叫人帶了幾道宮中賜下的點心鮮果,去找人。 靜心苑經李管事安排,已無以前的簡陋,可少年樸素喜靜,也就順他的心意,不太過裝飾。 [哈哈,我就說!] [害我以為牠是不是要死了,哭了整宿。] [是誰害妳哭了整宿?] 李揚負手,踱步到廳堂中,見到春桃及兩個姨娘坐在高背椅上,旁邊有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在吃著點心。地上還伏著一隻胖白兔,啃著干草,知道有人進來,趕忙撲到艷桃腳邊要人抱著。 [哈,哈!這白毛球膽子太小了!]春桃看到這幕,笑彎了腰。 屋裡的人見到男人進來,連忙行了禮。 [沒事,你們繼續玩樂。] 少年上前,將男人迎上座。艷桃抱著兔子不方便,雲仲便替男人斟了茶。 [這小童是誰?不像是小廝。] 李揚坐上了榻,命下人將帶來的東西置放在小茶几上。 春桃拉了小童到李揚面前,低下頭,輕道:[是管事媳婦的孩子。今日他家裡有事,孩子放在下人屋裡。我怕孩子沒個人照顧,就將他帶了過來。小人不知合不合規矩,希望爺别為難孩子,都是小人不對。] [府裡我說的就是規矩。]男人拈了塊牡丹酥,遞了給小孩。 春桃叫孩童接下來,讓他到旁邊去吃去玩。 [過來。] 李揚招招手,少年馬上走到榻前,等候吩咐。 男人也不避忌眾人目光,將少年拉了過來,抱在懷裡。揚了揚下巴,兩個婢女領著孩童出了屋,男人又摒退了幾個年輕小廝。 廳裡就剩下了少年,兩個姨娘及幾個稍大的婢女。 李揚握著少年的手,探入自己衣衫下擺。 屋裡的人自然知道二人動作,只好垂眼,静坐,等著男人的命令。 [爺...這樣...不好...姐姐還在......] 春桃雖放得開,不代表他願意眾目睽暌下表演活春宮。 男人半瞇著眼,摸著少年的頭髮,道:[她們都是我的人,就算兩人一同伺候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你若是不願,我今日可換她們來。] 春桃不發一言,驀然紅了眼眶,無聲落淚,心酸得很。 李揚本打算戲弄這小妖精來著,沒想到真把人激得哭起來。 男人坐正了身子,伸出了手,將人抱著,輕語切切。 [好了,哥哥跟你鬧著玩。桃兒别哭了,我特意帶了些甜食給你嚐嚐的。] 提袖拭去了少年的眼淚,又取了果脯,喂到人嘴裡。 [妳們兩個先回去吧。] [是,奴婢先行退下。]兩位姨娘行過禮,一溜煙兒的走不見影。 男人刮了刮春桃的鼻樑,[真不理我了?]笑得輕挑。 少年嘟起唇,故意别過了頭,眼中仍含著淚。 [我特意帶了幾道點心來給你的,别跟我置氣了。]拍了掌,命婢女把小童帶進來,一同坐在榻上。 [叫什麼?] [大寶!]小童缺了顆門牙,說話含糊不清,嘴邊又沾著酥餅碎,長著大圓臉,眼睛大大,討人喜歡。 [要吃糕點嗎?若然你叫春桃哥哥不要氣我,這盤桂花糕都給你。]李揚向小童打了個眼色。 大寶爬上榻,往少年懷裡鑽,奶聲奶氣向人撒嬌。 [哥哥别氣,大寶想吃桂花糕。] 春桃捏了捏小童的肥臉,冷聲道:[我去廚房拿飯菜來,别亂吃糕點,正餐都不吃。]又瞪了李揚一下,掙開男人手臂。 李揚反而摟得更緊,命下人去廚房取飯菜來。 [讓他們去就好。] 男人見大寶目光停留在那些點心上,拿了一塊又遞了給人:[聽春桃哥哥的話,先用過飯,點心都留給你,好嗎?] 大寶眨著眼,點著頭。 片刻,下人們已佈好一桌飯菜,少年抱著大寶,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喂著吃飯。 李揚見到少年如此,心中一暖,竟有種一家子的感覺。 [桃兒,喜歡小孩嗎?] 李揚已用過膳,就陪著他們隨意吃上幾口。 [自然是喜歡的,小孩心性單純,跟他們相處最是簡單。]少年夾了魚肉,送到大寶嘴裡。 [那我們生一個。] 春桃緩緩轉過頭,疑惑地望著男人,道:[我是男子,如何生。] 李揚搖頭失笑,[我就是逗逗你的。每晚吃著我的肉棒,若然能生,早就成孕了。] 少年臉上一紅,蹙眉,輕道:[大寶還在,爺就不會注意點嗎?]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大寶下來!讓你哥哥好好吃飯,我來喂你!] 幾人吃過飯後,李揚教大寶學字,去馬房騎馬,又去放紙鳶,仨人高高興興的過了一整天,直到李管事接走了大寶,李揚才回去陪王氏用晚膳。 這些小事情,不用打聽,自然被人加鹽添醋的傳到王氏跟楊氏屋裡。 一念起,心即動。 當日晚上,李揚宣了李姨娘前來伺寢。 艷桃已有快兩個月沒被人叫去,心裡有點高興,又帶著忐忑不安。 春桃不正是受寵嗎?怎今日叫了自己去伺候。 雲仲知道了,也幫忙著妝扮,塞了一瓶油膏給人。 [等先用上了再去,怕爺性急了,傷到妳。] 艷桃俏臉羞紅,道:[說什麼話呢!能伺候爺是多少人盼不來的。] 雲仲瞟了人一眼,[呿]了聲。 [平日擦破了點皮都嚷上幾日,就妳最怕痛。] [得了!得了!我用就成了,雲仲姐姐是最好的!] 雲仲幫她别上了一枝金步搖,梳順了人的一頭青絲,目送著少女滿心歡喜的出了房。 猗心苑房內,男人依靠著床頭,瞇著眼等著人。 [爺......]艷桃媚眼如絲,慢慢靠在李揚身旁,伸手去解男人的衣衫。 美人薄衣,溫香滿懷。男人捉著了女人的手,說道:[去把房裡的燈火都滅了。] 艷桃不解,仍是照做了。 頓時,房裡漆黑一片。女人爬上床榻,輕道:[爺...奴婢來伺候你了。] 男人應了一聲,也不作前戲,掏出了分身,就直直捅了進去。 女人叫了聲,一半是嚇的一半是痛的。驚覺失態,趕緊咬著唇,迎合著男人的抽插。 [爺...嗯...好厲害!嗯...] 李揚自然聽得出身下人的虛假叫喊,狠狠地送了幾下。 [閉嘴,别出聲。] 艷桃緊了嘴巴,除了偶爾逸出的低呻。 沒半點情意,半絲溫柔,艷桃覺得男人單純想發洩。 [桃兒...桃兒...給我生個孩子,懷上...我的...我的種......] 男人下身聳動飛快,數十次深頂後,燙熱的液體全灌到女人體內。 艷桃被燙得起了一身雞皮,李揚可從不把東西留在她們身子裡的。 這是男人準許她,懷上他的孩子? 女子激動得哭了起來。 李揚喘著粗氣,緩了一會後便起身下床,點上了油燈,見到床上女子紅著眼眶,流著淚,心裡有點歉意。 [是我太心急了,有傷了妳嗎?] 男人走過去,讓人躺睡下來,順便替人蓋上被子。 艷桃搖頭,顫聲道:[爺......] [别哭,這幾日留在這裡,多休息躺著。明天讓大夫來看看妳。] 男人伸手,拭去了女人的淚,俯下身,吻了人的臉,柔聲道:[替我生個胖胖白白的娃兒,知道嗎?] 艷桃才剛止住了淚,竟一下子又哭了起來。李揚安慰了人,柔言溫語勸說了幾句,便上床榻陪女人歇息。 王氏如今已懷胎六月,腹中孩兒金貴,實在是騰不出心思去整治後院的人,可事情一日一件的傳到她耳邊,任她不去想,也無法忍受得住。 [國公爺這幾日倒是沒去見那男妓,反而要了艷桃那賤婢。]王氏的嬤嬤拿著玉捶,仔細地幫人按摩小腿,每日講些八掛趣聞讓人解悶。 王氏在喝安胎藥,聽後,氣得把藥碗砸在地上,濃重的中藥苦味染滿房間,苦得王氏舌根發酸。 [賤人!一個個都在我懷孕時往李揚床上爬!一個艷桃不夠,還來個春桃!] 丫鬟趕緊去撿碎片,加重了房裡的熏香,摒氣斂息,攝手攝腳地打掃房間。 王氏眼珠瞪直,咬牙切齒道:[賤人.....]卻是愈想愈來氣,重重地拍了下茶几,怒極反笑,冷聲道:[好呀!真好!一個賤婦,一個妖僮,我今日非得去收了你們。] 女人捧著大肚子,由婢女扶著,身後跟了十來個小廝婢女,一行人浩浩盪盪的去了靜心苑。 [夫人,王氏帶了不少人去了靜心苑。] [嗯,知道了。] [夫人,那洛公子很得爺歡心。夫人不如去做個順水人情......] 楊氏在屋裡修剪著一盆月季,臉上毫無表情,垂眼聽著,一會回道:[是要我為了個男色去開罪國公夫人的意思?] 那婢子連忙住口,低下頭自責著:[是奴婢多嘴,奴婢亂說話,夫人莫要生氣。] 楊氏掃了小婢女一眼後,才收回目光,專心一致理著那盆雙色月季花。 [榮兒,作為主子心腹,切記著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講。王氏在屋裡閒著,就是聽了不該聽的話,才會做著不該做的事。倒也好......] 女人嘆了一聲,嘴角卻是微微上揚,顯出人此刻心情愉快。 [姐姐現今身子金貴,內府事情多又雜,這偌大的國公府,恐怕姐姐是騰不出空來管的......]起手,剪下了其中一朵開得正盛的花。 [開敗了,就該下來,讓讓旁邊的花兒才是。] 楊氏長得不算絕色,身上氣質溫和,臉上總是帶笑,說話不躁不急,行事處處饒人。不論府外府內,她的名聲比正室高了不止半分,可惜,她只能是個側室。 [靜心苑是個清靜地,姐姐一行人去了,怕擾了神佛。妹妹人微言輕,是勸不住姐姐的。爺回來了,派個人去通報吧。] 楊氏皺著眉,一副憂心的表情,眼中卻盡是得意的神色。 到了靜心苑,王氏抬眼看去,見春桃及艷桃在堂屋裡逗玩兔子。 瞬間怒火上湧,氣得額上青筋直跳,攥緊了手中帕子。 王氏氣極失笑,目光狠辣,一步一步走到屋裡。 [我以為這佛門清靜地,是不會帶髒東西的。結果倒好,出了只狐媚妖,兔兒精!] 屋裡的人見到臉色陰沉的王氏,馬上跪下向人請安。 罰(補) [奴婢向夫人請安。] [小人向夫人請安。] 兩人叩頭。 王氏由婢女扶著坐了上座,惡狠狠地望著兩人。 [賤東西!]掃落了茶几上的杯盞。 本來抱在艷桃懷裡的小白兔,嚇得蹦了出來。 少女伸手去抓,被王氏瞪了一眼,只得停住了手。 王氏的婢女捉起兔子,送到女人跟前。 [唉唷,真是一件奇聞怪事。狐狸也跟兔子好得起來?]一把拎著兔子的頸脖,手指握得發白。 白毛球受痛,雙腳直踹著,王氏手上一直發力握緊,沒幾下,兔子垂下了耳,失了力氣,不作掙扎,慢慢的沒了動靜。 [這兔子我喜歡得很,妹妹就送我吧。晚上姐姐回份厚禮給妳。] 王氏將死去的兔子交給身旁的婢女,擦過沾了血的手,嘆了聲,道:[這靜心苑本該清清靜靜的,怎突然變成這般?是該清理一下了。來人!] 五個僕人上前,將屋裡李管事送來的東西全部搬出。屋裡清理得比原先更為簡陋。又把李揚派過來僕人小廝,都調走了。 王氏嘴角勾了一抹冷笑,道:[你們是李府送來的人,不懂規矩,也是要罰的。今日去佛堂前跪著,好好反省錯在那裡,自然饒了你們。] [是。]春桃和秋棠兩人齊聲應下。 王氏轉頭,拉起了艷桃。 [起身吧。妹妹正得寵,别跪壞了身子,姐姐我可罪大了。] 艷桃白著一張臉,眼淚直流,望著死去的白兔,卻不敢哼聲半句。 [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王氏斜眼掃過了所有人,打了個呵欠,懨懨道:[回屋去吧,乏了。] 身旁的嬷嬤迎上去,扶著人,悠悠道:[來過了靜心苑,夫人今後必定能有覺好眠的。] 王氏隨即勾起了個舒心滿意的笑容。 春桃,秋棠二人被王氏帶來的僕人強迫脫下了身上的外衣,換了件破舊的僕人裝,押著到了靜心苑的佛堂跪在地上。 佛堂裡燈火昏暗,又濕又冷,門被鎖上,還守了二個人在外頭。 [放心吧,李揚回來了,必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春桃輕笑了聲。 [什麼公道不公道的。換成是我,那容得下有人三番四次的拐去了自己的夫君?] [你不會的,春桃,你心腸軟。]秋棠捉著少年冷得發青的手,二人就安靜跪著。 艷桃哭腫了眼睛,回到自己屋苑。雲仲見到人回來卻不見抱著兔子,問了好幾次,都問不出所以。還是跑去問了剛才在靜心苑的人。 [艷桃......]雲仲推門進房,幫人點上了油燈。 [雲仲姐姐,我沒事。妳別...傷心,我...嗚...嗚...] 雲仲一把摟住了人,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陪著她流淚痛哭。 沒多久,進門的是王氏身邊的大丫鬟,提了個食盒。 [這是夫人的回禮。夫人說了,要奴婢親自看著李姨娘把東西吃下才可以。] 丫鬟一臉得意,扭著腰走過來,將食盒的東西擱在桌上。 白玉盤中平鋪了十數片血淋淋的生肉片。 艷桃一下子就乾吐起來。 雲仲駭得臉色發白,[這...這叫人怎麼能吃...吃得下去...] [夫人說,這東西補養人的。李姨娘近日伺候國公爺是辛苦了,別不懂珍惜夫人一番苦心呀。] 說完,夾起了一肉片,遞到人嘴邊。 艷桃全身抖著,眼淚一直滑下,滴在桌上。 望著那盤肉片,又止不住的嘔吐大作。 [李姨娘快吃吧!這次是兔肉,下次說不定就是妳身上的肉了!] 艷桃震了一震,只得咬牙,用手將肉片執起團成一球,閉眼,一口氣全塞到嘴裡。 [嘔......] 女子未能把肉吞得下去,連著胃裡酸通通吐得清光。 雲仲跪地,拉著丫鬟的衣袖,哀求道:[好姑娘!求妳了!肉都吃過了,好交差了吧!]又從懷中取了個荷包,塞了給人。 丫鬟掂了掂分量十足的荷包,不屑地哼了聲,提著食盒轉身出了房間。 [沒事...沒事了...待爺回來就好。爺是疼妳的,不會讓人欺負妳的,沒事......] [姐姐!]艷桃終是崩潰了,癱坐在地上擁著雲仲嚎哭出來。 一月的大雪天,佛堂裡沒半個炭盆。兩人又被剝了衣衫,身上剩了件寬鬆破舊的衣服。 門窗雖然上了鎖,緊關著,那股寒氣仍是滲入骨子裡。 [李揚很快會回來,忍忍!] 秋棠凍得皮膚發麻,用指甲摳著大腿上的肉,止住昏睡的意欲。 [春桃,萬要忍著,不能睡!捱凍時睡了會發熱!] 回想起昔日跟少年兩人在樓裡或在國公府內,不是災就是難的,多得都能從受罰中領悟出心得。自己想了想,也不禁失笑。 [秋棠,我總是害你受罪。] [說的是什麼話,我講過,只怕悔。] [悔什麼?] 秋棠執起少年跟他一樣凍得僵硬的手,緊握在手心,靜了片刻,才道:[春桃,我能出樓是托了你的福。我秋棠是個有恩必報的人,今後我只想報答你,就這樣,僅僅是這樣。] 以自己的身份,同甘怕是配不上。而共苦,他自然是願意的,若然可以,連著少年的苦,他亦願意一同承下。 只望有天,春日夭桃,得以盛放,結出甜果。 [傻瓜,我是盼不得大家都過得好,報什麼恩,亂說一通。] [你管不著我有什麼想法,反正以後有福你别忘了我就成。] 春桃呼出縷縷白煙,全身禁不住的發抖,牙關喏喏作響,望著秋棠回了個淺笑。 [那是必然。秋棠,謝謝你。] 二人就這樣牽著,春桃也好,秋棠也好,誰也沒再接話。神明面前,有人若是再說出違心話,只是徒生罪孽。 當晚,李揚沒有回去。北夷侵擾邊境,皇上召了平南將軍及幾位武官相議戰事。 二人在缺水沒食的情況下,跪了十四個時辰。直到屋裡的人喊了句[救命]才開門進去,讓虛弱不堪的兩人回房。 待男人回府後,已是兩日之後的事。 一大清早,李管事已待在門外等著男人回來,匯報府中事情。特別是王氏這次鬧的事。 男人先是去了西苑,看望了艷桃。見到這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嚇得沒了以前的生機活潑,實在是心痛的。 他的人,就算是個妾,亦不該被人欺負如此。 [爺,是奴婢不好,冒犯了夫人,還拖累了春桃公子也被罰了。爺還是先去看看人吧!] 李揚自然是心急,安慰了幾句,便趕到靜心苑。 春桃出了佛堂那日,便發起高熱。去問管事請了幾次大夫,都被王氏攔了下來。 少年只能靠著秋棠衣不解帶的伺候,努力撐著,才沒昏死過去。 [國公爺!救命!桃兒已燒了整宿,人燒得迷迷糊糊的!] 秋棠遠遠見到李揚,跑了過去,跪地求人。 [去!去叫大夫!]男人命了身後的小廝,自己毫不遲疑地急步去了房裡。 [哥...哥哥...]春桃見到男人,微微露了個笑容,臉頰因發熱泛起紅,眼中掛著因激動而凝著的淚光,顯得更是可憐,活像只受了重傷的小獸。 [桃兒以為你...不理我了。] [胡說。]男人坐在床邊,執起少年冷冰冰的手,又擦去了人額上的虛汗。 春桃用力喘上口大氣,他的腿很麻,全身骨頭發酸,頭痛欲裂,眼皮很沉,跪在佛堂時很冷,想著男人時心很痛,以為男人再也不來時,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提不出來。 少年以為,李揚真真是不管他了,但現今看著男人滿臉擔憂,待自己是一樣的溫柔,身上的病倒是好了六、七分似的。 春桃心裡酸澀得緊,心中有著萬語千言想跟男人訴說,張了張口,卻是未能道出一言半句。 若是能說得出來,那算是委屈呢...... 李揚見少年咬了咬下唇,眼眶一紅,淚又串珠般滴落,無聲飲泣,心下一揪,知道這小人兒一定是嚇到了。 [小妖精,哥哥回來了,不會再叫人欺負你去。安心休養,等看了大夫,喝了藥,乖乖睡下,別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男人落下一吻,撫過人蒼白的唇,便起身。 [哥哥要去那!]春桃見李揚要走,以為男人是厭煩了見到他哭泣,立時反手,緊攥著男人的衣角。 李揚俯身,輕撫上少年的青絲,柔聲道:[好孩兒,哥哥現在就去替你討個說法。]說完,又在少年額上輕吻。 聲音平靜,臉上是一派的溫和,可男人眸中帶著的慍怒,少年是看得出來。 聽到男人的話後,春桃淺笑著,闔上眼睛,緩緩鬆開了手。 [派人好好看著!別沒了分寸!猗心苑的用度全算在我帳內!不准克扣!] [小人知道......]李管事在男人後面邊哈著腰,連連稱是。 李揚斂了神情,一如往日來到王氏屋裡陪人用膳。 飯後,王氏說要下棋,就讓婢女準備,由男人扶著移步到了茶廳。 李揚垂眼,臉上依然看不出情緒,緊皺的眉頭卻顯露了男人的不快。 [夫君,為何今日神色如此沉重?是朝中有事嗎?]王氏靠坐在榻上,手執上白棋凝在半空。 國公府內每個女人首要懂得察言觀色,男人心中不快,女人憑著人現在略重的呼吸,就能知曉。 [沒事,夫人不是說要對奕嗎?還是專心棋局吧。] 李揚臉上仍然平靜,一手執起黑棋,重重擱在棋盤上。 [啲]的一聲,驚了坐在男人對面的女人。 屋裡熏香騰燃,安神的鵝梨沉香盈繞滿室,備著的銀霜灰盆燒的火旺。女人身披白狐裘,腹中抱了個暖爐,也止不住直湧上來的寒意。 這一子落下,竟斷了白棋的去路。 王氏盯著棋盤半盞茶後,將手中棋子放回去。 [妾身棋藝不精,這已是死局。] [死局嗎......]李揚端起茶盞,慢悠悠地飲著,目中無多餘的情緒,對女人道:[國公府內雜事多,夫人現今有身孕,為夫不忍要妳每日操持家務煩事。鳳嬌,今夜將府裡帳本,庫房鎖鑰交出來,我讓素青先幫忙著。] 王氏錯愕地抬起頭,搖著頭,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夫君......] [鳳嬌,妳累了。] 女人咬了咬唇,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在手中反覆揉擰,拉扯著。 [這是身為妻子應當的事,何來辛苦之說!再者!快到年關,妾身怕妹妹年輕!會有疏漏的地方,我看還是......] [妳也知道什麼是應當的事?]男人雲淡風輕說著,終於是抬眼望了女人。 王氏迎上了男人的視線,一樣的冷峻,一樣的黑沉,可眼底下卻帶了半絲怒色,王氏知道,這次李揚是真的惱了。 [妾身不知犯了何錯冒犯了夫君。是因為靜心苑的事?]女人連忙避開男人的目光,垂下頭,低下聲氣,向男人表示自己的退讓。 李揚從鼻中哼了一聲,也不回話。 半響,王氏才敢抬頭,望向男人的雙眸,見人神色更加深沉。本來準備向人哭鬧服軟的心思頓然消失。 果真是為了那兩隻妖孽! [旁人以為我妒忌倒也算了,莫不是連夫君也認為如此?妾身是府內主母,管制後苑下人是應當的!夫君寵愛的人,若然犯了錯,妾身還不能教訓一下?那妾身以後如何服眾?] [他們何錯之有?]李揚放下茶盞,目光凌厲,盯著女人。 [他...他們......]王氏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也說不出來。 [妳眼中就容不下其他的人嗎?他們都只不過是我養在府中的玩物,妳必定要去折騰嗎?] 李揚倒抽了口氣,緩緩道:[妳是國公夫人,是我的妻子,在府內妳是唯一能與我並肩齊行的人。我必定會敬妳重妳,妳要管制後苑的人,我不會反對。日後這國公府,還是要妳操持的。] 李揚撿起一顆白子,落下,棋局看來又多了一分生機。 [妾身明白了,這次是妾身做得不好。] [我剛回府,有些疲累了,先回去休息。] 王氏起身,親自送了男人出屋。 男人立在房門前,轉頭對人道:[夫人,記得整理好帳冊,明日送到素青那處。] 王氏一顆心又冷了幾分,靜望著漸漸離開的男人,一臉不甘。 [夫人,廊下風大,先回房裡吧。] 王氏甩開走過來的婢女,瞪著眼睛,氣得發抖。 [哼!我倒看看李揚能寵你們多久!早晚剝了你們的皮!鞭你們的屍!賤人!賤人!] 今日的委屈,她必定要兩人奉還! 接連幾日,李揚得空就會到靜心苑待一會兒,晚上便召艷桃到猗心苑伺寢。這兩個帶桃字的色待,成了國公府內備受矚目的人物。 秋棠一如往常般到廚房替少年取餐膳。那裡正好圍了幾個婆子僕婦在嚼舌根,盡是些酸言酸語。 [喲!秋棠公子來了!還不快把洛公子的雞湯拿出來!]在廚房領頭的一個婆子叫喊起來。 幾個婆子瞥了人一眼,臉上滿是不屑的神色。另一個僕婦走到灶台的蒸籠裡取出了個食盒,扭著粗腰,走到人跟前,翹起嘴唇,向秋棠嘲道:[秋棠公子可要小心拿穩,這是你主子...唉唷!不,是同你一樣被送進來的洛公子,這該叫什麼去了?] [不都是叫公子,不過呢,一個像主子,一個...你們說嘛,都是賣後庭花的,怎就差了不只那一點了。莫不成帶桃字的都特別狐媚?] [秋棠公子呀,要我是你,必定會向洛公子好好請教一下,怎樣討國公爺歡心,畢竟你們都是靠皮相的,再過幾年就不值錢了!] 幾個婆子對人冷嘲熱諷,一句接一句。秋棠也不答理,接了食盒,提腳出門時,回頭道:[我要是妳們,積點口德,望下輩子也能生得副好皮相,也許能賣多幾個錢。] [你!呸!]婆子討了個沒趣,激得差點沒背過氣來,都想追上去跟人動手了。 秋棠冷笑了聲,提著食盒回去靜心苑。 少年身子骨弱,冷了一日,又受了驚,整整昏睡了兩天才退了高熱。今日下午,李揚端了碗燕窩粥,坐在床榻邊,親自喂人喝。 [哥哥,別太靠近桃兒,怕過了病氣給你。] [傻瓜,哥哥才不像你這般嬌氣,過來點,我想抱抱你。] 男人手一伸,將人拉到了自己懷中。 春桃緋紅的臉上掛著笑,扭扭捏捏的低下了頭,喃喃道:[我那嬌氣了......] 李揚親了親人的臉頰,伸手點了點少年胸前,又順勢滑到少年的下身,繞到後面,一下一下柔柔按壓著後穴口。 [這裡到這裡...都是嫩嫩軟軟的。] [哥哥......]春桃敏感的身體止不住在男人懷中掙扎,病弱中的人手腳發軟,提不上力氣,倒像是撒嬌般。 [你還說不嬌氣,每次操沒幾次就求饒。] 李揚鼻息噴落在少年脖頸上,少年嚥了嚥口水,眼中水氣氤氳,含著春意。 李揚收回了那隻撩撥的手,搖了搖頭,失笑,道:[哥哥今日不會要你。小妖精快快好起來,知道嗎?] 門外是叩門的聲音。 [國公爺,洛公子的湯藥剛從廚房送來了。] 李揚整了整衣衫,起身後放下了床幔,對人回說:[進來。] 秋棠垂首,恭敬的進了房,擱下了食盒,取出了蔘湯。 男人看了眼桌上的湯水,還冒著白煙,就知道廚房那班人也是知道分寸的,便放了心。 [好好看著人,有什麼欠缺的,通報給管事便成。若然有人為難,你自己看著辦吧。] [小人知道。] 男人點了點頭,轉身,對床上的人說:[小妖精,哥哥有事要忙,過幾天再來跟你要。好好養著身子,知道嗎?] 少年偷偷掀起床幔一角,眨著水亮的杏眼,望著男人輕聲回了句好。 李揚笑了笑,便出了房間。 近日戰況有變,皇上下旨,年後派李揚隨平南將軍視察情況。李揚沒領過兵,上過戰場,每日下朝便會到將軍府中請教平南將軍。 [顯之。] [是。]李揚拱手,向自己的岳父行禮。 [聽聞你府中養了個男寵。]年過四十的將軍一臉嚴肅,在書房向人問話。 心思速轉,李揚知道必定是王氏打的小報告。 男人仍然躬著身,垂頭回道:[回岳父大人,的確如此。] 將軍踱步到人跟前,扶起了人,親和地說:[男人是要當一番事業的,莫要耽誤在情事上。鳳嬌懷著身孕,身子不便,老夫不是怪責你。只是,男妓就是男妓,你要緊記,自己是開國公,更是鳳嬌的丈夫。] 李揚不亢不卑的回了話,閒話了幾句,便回國公府。 那日之後,李揚就開始忙於朝中事務,再者大夫說了,春桃身子得要一陣子靜養,男人便讓少年在靜心苑裡好好養病,每日補品湯水是沒斷過的送到少年那邊。 這樣過了快大半月,兩人就一直沒再相見。 雙生子(補) 今夜下著大雪,李揚在書房裡挑燈夜讀。 [國公爺!]門外是李管事急切的聲音。 [何事?]男人擱下書冊,捏了捏眉心。 [夫人要生了!] 李揚騰地站起,值夜的婢女取來了大氅,門外兩個小廝一左一右的提著燈籠照路,一行人去了碧祥閣。 王氏胎動的消息一時炸開了鍋,府中上下都忙成一團。 這一夜,誰都不敢入眠。 [王氏要生了。] [真的?] [府中上下都忙起來,你沒聽到動靜?] 自從王氏來過靜心苑立過規矩後,屋院裡就剩下春桃和秋棠住著。屋裡被撒走的東西依舊沒有搬回來。還好現在由楊氏管著後苑,吃喝用度都沒為難他們,一樣照著以前的分例去發。 春桃咬著唇,在房中忐忑不安的踱步,嘆了口氣,口中喃喃自語了幾句,披了件外衣,徑自去了佛堂。 點上燭火,鋪了個蒲團,跪在佛像面前,誠心禱告著。 [你這是做什麼?下雪天不好好睡,是之前跪不怕嗎?]秋棠虛依在門邊,望著人。 少年睜開眼,道:[佛祖面前別亂說話!女人生子都是兇險萬分,她肚子裡的是哥哥的孩子,我求佛祖保佑,她們要母子平安。]春桃閉了眼,合掌,口中誠心唸著經文。 李揚到了屋外,已聽見王氏在產房中痛叫。 男人對王氏雖沒深厚感情,可房中一個柔弱的女子正在拚命生下自己的孩子,李揚心中禁不住會憐愛與擔憂。 [去派人通報平南將軍府。] [是。] [太醫請來了沒有?] [已經請了,產婆及乳娘都在房中。] 男人抿著唇點了點頭,緊緊擰著眉,坐在碧祥閣大廳裡,等待消息。由三更乾眼等到了到辰時,房中終於傳來嬰兒響徹雲霄的哭聲。 產婦出了房,歡快地向眾人報喜,王氏誕下雙生子!都是男孩!母子平安! 李揚開顏大笑,向管事命道:[賞!開國公府內每人都賞十兩銀!]連忙放下冷掉的茶水,往王氏的房間去看人。 女人顯然已極度疲憊,一張漂亮動人的臉上滿是冷汗,全無血色,嘴角卻是笑得合不攏。 她生了兒子!不,是雙生子!是謫子!是世子!這份功勞,足夠讓她在國公府裡呼風喚雨。 [鳳嬌,辛苦了。]男人坐在床榻,撫上女人蒼白的臉。 女人激動得落了淚,搖著頭。 [別哭。]男人執起了女人的手,捂在自己懷中。 王氏含情脈脈望著自己的夫君,虛弱道:[不苦,妾身日後必定會為李家再添燈火。] 李揚低下頭,落下一吻,柔聲道:[這是自然的。夫人好好休息,調養身子最為重要。岳父大人稍後便會到來,為夫先去打點,順便看看我們的孩兒。] [夫君,妾身惶恐。] [嗯?] [妾身知道自己有不好的地方,不能得丈夫疼惜這是自然的事。妾身不敢爭寵妒忌,不敢有所奢求。只盼夫君日後多親近孩兒便好。妾身......] [胡說!]男人出聲打斷了女人的話。 李揚擰緊眉,盯著女人細看了一會,柔聲回道:[鳳嬌,妳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更是孩子的父親,我必定會愛護妳的。什麼爭寵妒忌?我的寵只會給妳。鳳嬌,別亂想,妳累了,先好好休息。] 王氏點點頭,她強撐著就是為了李揚的肯定。此刻,她放下了心,倦極入眠。 [王氏生了,母子平安。] 春桃睜眼,磕拜過後,緩緩轉身,望著站在堂外的秋棠。 [是雙生子!] 少年舒了口氣,展出笑容,轉過身毫不遲疑的給佛像叩了好幾個頭。 [也不知瞎操心什麼。]秋棠上前,將跪了整晚的人拉了起來,扶到房中休息。 [哥哥他當爹了!]少年笑嘻嘻說著。 [又不是你生的!高興什麼?]秋棠替人按摩著發麻的腿,解了少年的外衣,散下一頭長髮。 房中炭盆燒的暖熱,床角落備了熱熱的湯婆子,柔軟的錦被鋪上,又熏上了香,幾盞油燈只剩下一盞亮著豆大的黃光,正好入眠。 [都是孩子,又是哥哥的孩子,當然高興!]少年躺下,又拉了人一起躺在床上。 [輪不到你替人高興,春桃,這些話莫被人聽到。] [我知道。秋棠,今夜留在這裡陪我說會話吧。] 秋棠瞟了少年一眼,無奈的嘆了聲,起身放下床幔,扯過棉被,將兩人蓋得緊密。 [秋棠,我是高興的,可心裡又有點難受,真的只有一點點......]春桃閉起眼睛,睫毛微微抖著,凝著的淚水,結在眼角,始終沒敢流下來。 主母誕下孩子,以少年的身份,確實連悲喜的資格都沒有。男寵女色,不過是個奴才,玩物,比府中正經主子養著的寵物還不如。 [睡吧,傻瓜。] 王氏產後,仍未出月子。正值二月,各家各戶都備著過年。開國公府的第一個新年,又是添雙子的喜事,更要辦得體面。這些事情,全交由楊氏處理操持著。 大年初一,府內女眷妾室都得向正室請安敬茶。王氏剛生了謫子,在府中身份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外面飄著雪絨兒,寒風刺骨。王氏屋裡的炭燒得暖和,兩盆水仙開得正濃。待女各個垂首畢恭畢敬地候著。 楊氏作為側室,領著三個姨娘來到碧祥閣大廳門外等著給李揚及王氏請安。 幾人在門簾前等著,楊氏望向院中,竟見到春桃一人抱著盆臘梅,垂首靜立。 也不知站了多久,那鵝毛薄雪,積了人滿頭滿身。 [春桃是怎麼了?] 王氏屋裡的小廝回道:[今早夫人屋裡缺了幾盆花,又騰不出人手來,便叫春桃公子幫忙搬了盆梅花來。春桃公子算是爺的人,夫人定會召見的。] 身後的雲仲及艷桃面面相覷,相互打了個眼色。 楊氏才想再問,屋裡的門簾被掀開,王氏身邊的大丫鬟將她們請進屋裡。 [妾身給夫君,姐姐請安。]楊氏蹲身行了半禮。 [祝夫君身體安康。]給男人敬了茶。 [祝姐姐萬事如意。]又給王氏敬了杯茶。 王氏接了茶,喝了口,笑著道:[妹妹有心了,這小玩意就送給妹妹賞玩吧。]抬了抬下巴,丫鬟拿了個匣子,裡面是對翠玉金鐕。 楊氏謝了人,王氏才叫人搬了張椅子,讓人坐下。 [奴婢給國公爺,夫人請安!] 三個姨娘行了跪禮,分別敬了茶。王氏叫了她們起來,各人賞了串珍珠。 幾人在屋裡閒話家常了近半時辰,是乳娘提醒王氏該回房裡喝藥歇息,王氏才讓幾人退下。 今日清早,天還沒全亮,王氏派了個小廝到靜心苑,讓春桃幫忙搬盆紅梅到碧祥閣。 [公子你先在這等著,小人問問,這盆花該放到什麼地方。] 少年稍一思索,問道:[今日初一,我在這裡怕是不妥。夫人等會要接見各位姨娘吧。] 耶小廝漫不經心道:[別的小人不知道,讓你等著,那就等著。大過年的,公子何必犯晦頭!] 少年剛要張口,就見到李揚帶著幾個僕人,來到碧祥閣。 自那日起,春桃就再沒見過男人。 李揚見到人,先是一怔,輕輕望了人一眼,隨即走進大廳。 男人眼中既無喜亦無樂,好似看到的只是一件物件。 是,厭倦了嗎...... 少年從早上,整整站了三個時辰。天上飄著薄雪,零零落落,一片一片的打在人身上。 剛開始時不覺冷,可怎經得了長時間。縱是薄雪,一點一點的積在人身上,一滴一滴的滲到骨裡面,也足夠教人涼透了心。 春桃冷得發抖,牙關咬緊緊的,也禁不住咯咯作響。 又冷又寒,就像少年此刻心情一樣。 [夫君,要陪妾身回房看看孩兒嗎?]王氏嬌羞地靠了過去男人身邊。 李揚低頭,情深地望了人,笑了笑,執起女人的手,牽著人出了屋。 春桃抬眼,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男人英俊尊貴,女人貌美高雅,二人相對而笑,並肩齊行,確實匹配。 而自己?到底算是...... 少年自覺失態,收回目光,止不住的心酸一陣陣襲來,兩行清淚打落在朵朵紅梅上,凝結成霜。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腳都快站麻了。春桃吁了口氣,抬頭迎上飄落下來的雪花。 一樣的雪,一樣的人,一切就好像回到當日李揚離開李家村時的情節。 [公子,交給小人吧。]院中其中一個僕人接過了梅。 春桃木木地將手中紅梅交了給人,低頭呢喃著:[春日桃花,又該如何捱得過冬呢...哈...哈哈.....]自己搖搖晃晃,失魂落魄地回了靜心苑。 少年失寵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整個國公府裡。不久,又有了艷桃懷孕的消息。這個曾經專寵一時的男色,就更是被府裡的人遺忘。 畢竟女人還能生下一兒半女爭個名份,男色靠的,單單是別人施予的恩寵。 過了幾日,皇上竟然下旨,封李揚為正一品九門提督,這消息震驚了整個朝庭,李家深得聖心,重新成了炙手可熱的權貴。這個月來拜訪開國公府的賓客多得快要踩爛大門檻了。 今夜,府內到處張燈結彩,熱鬧非常。碎碎散散的笑聲人聲,從主院那邊傳到了偏遠冷清的靜心苑,忽遠忽近,彷若午夜夢半時般虛幻。 [聽人說,等等會放煙火。]秋棠塞了個湯婆子到人懷中,陪少年安靜坐著。 [嗯。] 春桃身穿藍色長衫,身上披了張薄被,倚坐在榻上,茫然地挑望著燈紅火旺的遠處。 另一邊男人正在跟妻子,好友慶祝得子之樂,升官之喜。這一邊,他這個色待卻連見上男人一面,與人親口道賀也不夠資格。 [呯]連續幾聲巨響,驚了少年那顆淡涼的心。 五彩七色的焰火鋪天蓋地,少年杏目中映著一朵又一朵的燦爛,一聲一幕,美得讓人不能移目,卻短暫得教人唏噓。 [秋棠......] 自那天回來後,少年再沒展過歡顏。總是木木呆呆的從早上靜坐到入夜,或是遙遙望著門口,或是痴痴地倚在梅樹下,期盼著男人的身影。 [桃兒。李揚是不會再......]秋棠不忍道出事實。 [我省得的,我省得......]春桃的話斷斷續續,說著說著就落下了淚。 [離開吧。] 少年搖了搖頭,任由眼淚滴滴答答的打濕衣領。 [我不走,我就老死在這院子裡。我要跟哥哥白頭到老!我要看到他兒孫滿堂,然後看著他壽終正寢,我再隨他而去!到了地府,就喝口記川水,莫叫我下輩子忘了人,找不回他!] 秋棠對此卻是嗤之以鼻,以李揚現今對春桃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態度,就不值少年再為男人付出,更別提下輩子的事了。 [春桃,李揚現今已是開國公,又升了正一品的九門提督。早已不再是那個窮得要靠你接濟的李狗蛋了。] [他是李揚,是我夫君,他娶了我進門,我就是他的人。他認不認我,我也是要跟他的。] [你這是何必呢?] 兩人沒再說話,屋裡沉寂了良久,除了少年偶爾發出的抽泣聲。 主院那邊的喧鬧人聲,與靜心苑內的孤寂清冷,彷如兩個世界。 春桃終於止住了淚,吸了吸鼻子,對人微笑道:[秋棠,你離開國公府,回去找他們吧。] 秋棠托著腮,目光堅穩,依舊是望著那片黯暗無盡的穹蒼。 [我不走,當日一同來京,便得一同離京。春桃,你要犯混,我陪你。倒是要看看李揚還能有多負心!] [秋棠,你這是...何必呢。] 家書(補) 三月初時,李揚奉旨隨平南將軍巡視邊境。男人離府並沒告知少年,擱著人在靜心苑裡,不聞也不問。 男人離京已快近兩月,四月的天,到處春意盎然。今日經過的山林,開滿了整山的紅桃。 桃花灼灼,漫山遍野。李揚騎著駿馬沿路領軍行走,踏著地上簌簌而落的桃花瓣兒,男人的腦中浮出了春桃的身影。 想起那漫天白雪的院子裡,少年單薄孤零的身影,李揚的心沉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平穩著神緒,皇命在身,兒女情事得要擱下,免得影響公職。 男人望著前頭一株開得極盛的桃花,順手折了一枝帶花的粉桃,收入懷中。 入夜,李揚一人在客棧房中修寫家書,吩咐王氏得要好好操持國公府。 寫好後,男人捏了捏眉心,捶了捶酸痛的肩膊。便封好了信。 月色正明,春夜的晚風,帶起了案上瓶子裡插著的花香。望著那枝今日折下的粉桃,李揚心裡又想起了少年。 若然小妖精在,必定讓他來捶肩,少年最會伺候人,燙貼得很。 想著想著,心頭一暖,又忍不住再寫了封書信,上款卻是春桃小妖精。 [來人。] 值夜的僕人應話,躬身進來。 [未知爺有何吩咐。]那僕人是李揚從國公府帶出來的,很是勤快又精明。 [明日給夫人送封家書。] [是。]僕人收下了信,欲要退出時,看到男人皺著眉,手中握著另一封信。 僕人眼珠子一轉,想到了李揚應是有私信要交給別人,如無猜錯,應是那個人。 [爺,是否還有事需要到奴才?] 李揚抿著唇,掃了僕人一眼。 礙於王氏,男人絕對不能直接讓人將信送到少年手中。書信一類東西,只有正妻或身份地位高的人才能配有。若然被王氏知道,只會讓少年陷入危險。 隨行僕人甚是精明,不用男人多說,走上前躬著身,細聲道:[國公爺不妨給府內女眷們送點土產玩意。] 李揚聽後,嘴角微微上揚,將寫好的那封信摺好,封上。 男人神情未變,可目光中卻流露出了半點溫柔。 [那就給後院那些姨娘帶點東西吧。這個,另外給靜心苑裡的洛公子。]男人順手拿起瓶裡那枝桃花,連同封信遞了給旁邊的人,轉頭又道:[莫要給旁人知道。] [是的,奴才知道了。] 經過了月餘,國公府裡才得到李揚的消息。 [國公爺就沒有其他事情吩咐下來?]王氏見今日天氣晴朗,叫了楊氏來自己院中閒話,剛好遇到送信回來的僕人。 [回夫人,國公爺只命小人給夫人送上家書,另外讓小人給各位太太姨娘送些禮物來。府中各院下人都能分到些土產。僅是如此。] 王氏舒了口氣,提著的一顆也緩了下來,還好她最怕的事情,沒發生。 旁邊的楊氏淡然地望了望王氏,儘管掩飾得很好,可王氏從剛才一直緊緊攥著手帕,出賣了人。 楊氏收回了目光,柔道:[爺真是最掛念著姐姐的。看,妹妹也未有得爺一句問話呢。] 王氏聽後,終是放鬆了下來,[那是自然,走吧,去看看夫君給我送來些什麼。]等女人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茶,抬了抬眼皮,楊氏才敢起身,低著頭跟隨王氏回去屋裡。 另一邊,那僕人一到府,就直接找了管事。李揚的東西一到,管事便立即派人將土產按例份派發到各院裡,沒經過王氏的手。 [洛公子,這是爺特意吩咐小人送到公子手中的。] 那僕人避開了府中的線眼,自己一人跑到靜心苑將一個手掌般大,兒臂般長的錦盒交給了少年。 [是...給我的?是李揚...爺...給我的?] [公子你不知道,爺可是花了很多心思才能讓小人將東西交給你呢。] 少年睜著杏眼,那顆枯涸的心激動得砰砰直跳。 [哥...哥哥......]少年細喘著,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眼眶一熱,淚就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公子,爺有給你書信,看過後記得銷毀,莫被夫人得知,不然......] 書信,這是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春桃嚥了嚥口水,一下子像失了力氣,軟倒了下來。 [哎呀,公子!]僕人伸出去的手還是未能夠快將人扶著。 站在少年一旁的秋棠接住了人,從袖中探出個錢袋,給了僕人整整三十兩銀。 [辛苦這位大哥了,這是秋棠請大哥喝口茶的,莫嫌棄。以後有機會見到國公爺,記得要多多關照一下我倆。] 那僕人接過了銀子,咧笑著道:[一定!一定!]便急忙離開靜心苑。 秋棠哼了一聲,拉起了人。 [還不快快進屋,是怕人看不見是不是?] 春桃雙手捂著錦盒,一縷煙的轉回房裡。 錦盒裡的一枝桃花早已凋萎,只剩下一根枯枝,旁邊是幾片發黑花瓣。少年知道,這是桃花。 儘管凋零,可春桃還是找來一個空瓶子,給它插上,擱在窗前。 秋棠倚在房門邊,看著少年興高采烈的樣子。 [信都寫什麼?] [沒什麼,都是些閒話。]春桃邊看信,邊擦去淚水,就怕眼淚打濕了信。 [沒什麼你還哭成這個樣?] 春桃看完了信,折好,想收起來,又捨不得,再打開來,讀了一遍又一遍。 雙眼又紅又腫,都不知是哭成的還是擦熱的。 [嗚...我就是太高興了。秋棠!秋棠,哥哥讓我等著,哥哥叫我好好養身子。秋棠!哥哥他心裡還是有我的!] 收好了信,失而復得的感覺仍未能平復下來。少年伏在床榻上,嚶嚶嚎哭起來。 [傻瓜。]秋棠搖著頭嘆了口氣,就出了房。 [我會乖的,哥哥!桃兒會乖乖等你的。] 日子很平靜,一天一日的渡去。轉眼,又到了九月天。秋老虎未走,白日裡悶熱得很。 春桃將那些經文書籍通通拿了出來,曬太陽。忙了整個下午,又渴又餓,切了個西瓜跟秋棠分吃。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來院的是艷桃身邊的小婢女。 [公子!姨娘她怕是不行了!公子,奴婢求你,去幫姨娘!]那十三、四歲的婢女哭得厲害,喘著氣,扯著春桃的衣角,拉他出去。 [慢慢說!說明白!] [昨晚姨娘胎動,怕是要生了!奴婢通報了夫人。可夫人只叫了兩個嬤嬤守在房裡,也沒叫大夫。姨娘她在房裡哭了叫了整宿,剛剛聽到房裡的嬤嬤說生了,姨娘她就沒了聲氣。奴婢怕...怕...] 春桃眸底黑意深沉,思索了片刻,向秋棠道:[去!秋棠,去找白王妃!去我櫃裡取那串瓔諾,到蘅梓褸找白幽,快去!] 秋棠也知事態嚴重,李揚出遠門,王氏今日能對艷桃下手,明日必定是少年。 [春桃,萬事忍!一定要忍著!等我!] [好!你快去!] 春桃咬牙,握著的拳頭發白。 [走!去看看李姨娘!] 小婢女邊跑邊哭著拉了少年去了西苑。 屋裡也聽到嬰兒的哭喊聲,響亮得很。 王氏坐在屋中竹榻,手抱著個用絲布紅綢包著的嬰孩,白白胖胖。 王氏伸手逗玩,臉上笑得歡快。 [夫人。]春桃入屋,重重地跪了下來叩頭。 王氏抬眼,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道:[過來作什麼,爺可不在這邊呢。] [夫人,奴才跟李姨娘同是李府出來,有些情分。得知姨娘生了,特意看望。] [難得你有心,去吧。看看也好......] [謝夫人。] 堂屋裡女人們的笑聲,夾著嬰孩的哭聲,熱鬧得很。而通往李姨娘房中的曲廊,卻死寂一片。少年心裡直直跳著,他預感到,前面的事情,不好。 怎麼連半個伺候的婢女都不見有? 春桃一顆心提到喉嚨處,他嚥了嚥口水,抖著雙手,推開了艷桃的房門。 蘅梓樓(補)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血水從床上流到了他的腳邊。 少年順眼望去,駭得癱軟跌坐在地上,尖叫了一聲。 [李...李...艷桃......]少年立馬用掌封住了口,瞳孔裡滿是恐懼,瞪著眼睛,流出了淚,不可置信的搖著頭。幾番想站起身來,卻提不上力,全身發軟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感到身後有別人。 春桃仍然緊捂著嘴,僵硬地轉過頭去看,見到雲仲同樣一臉慌恐,站在他身後。 [艷桃......] 雲仲伸出兩手,跌跌撞撞的扶著牆身,勉強走到床榻前。目光茫然,替床上衣不蔽體的女孩蓋上了被子,攏順了少女一頭亂髮,合上了她未有闔上的雙目。 [她是最怕痛的......]雲仲執起艷桃那隻己發涼的手,緊緊握著,流下了淚。 [哈哈...]雲仲失笑。 [啊!賤婦!殺了妳!我要殺了妳這個毒婦!]女子猛然大吼,拔去頭上的金簪子,往屋裡奔出。 春桃連忙將人攔下來,抱著人的大腿,不讓人出去。 [別...雲仲...別!求妳了!忍住,忍住!] 雲仲抬腳踹出,把少年踢開。 春桃爬起身,牢牢捉住了她。 [別去!別......] 也不知那來的力氣,雲仲甩開了少年,衝到王氏身前,抬手要將金簪子刺下。 [不可以!] 春桃飛身上前,替王氏擋下了這一記。雲仲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金簪全沒入了少年手臂中。 春桃吃痛,身一側,跌倒在地上,還撞倒了王氏。 雲仲動作太快,屋裡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王氏呼喊了幾聲,奴婢們才回過神來。連忙扶起了王氏及她抱著的嬰孩,其餘的則拉著了發瘋般的雲仲,又叫來了護院,將兩人押下。 雲仲被幾個婢女扣壓跪在地上,嘴巴仍是叫囂著,不依不饒的臭罵王氏。 春桃捂著受傷的手臂,忍著劇痛,跪在地上叩頭,哀求王氏。 [嬤嬤!賤奴傷害主母,該當何罪?]王氏瞇了眼睛,面色凌厲,從牙縫間惡狠狠地漏出這句。 [回夫人,當處死。]其中一個嬤嬤躬身回道,接過了王氏交給她的嬰孩。 雲仲被奴婢制住,動彈不得,紅著眼,激動叫囂著:[賤婦!妳心腸歹毒,早晚有報應的!] 春桃一顆心都要蹦出來,看雲仲的樣子,她是打算把命都豁出去了。 艷桃已經死了,他不想再見到有人死去,不值得...... [夫人,雲仲她怕是失心瘋了,夫人可以先關押著人,待國公爺回來了,自然是會替夫人作主的!]少年叩了個響頭,撞得額上出了血。 王氏瞟了少年一眼,嘲道:[春桃,我還沒打你板子自己倒急著湊上來?] 此時,楊氏才姍姍而來。 [姐姐。]楊氏提著裙擺,先向正室行禮,緩緩走到女人身邊。 [我剛才從下人口中得知,李姨娘生了,特意來看望。唉唷,很可愛的女娃娃。]楊氏從嬤嬤手抱過了嬰孩,目光冷冷掃過屋裡的人。 [姐姐在忙,妹妹也不打擾了。這女娃兒妹妹先帶去我院裡,莫要擾了姐姐。] 王氏抬頭,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妹妹也不問問情況嗎?] [姐姐是正室,主母要教訓下人,還要理由嗎?妹妹沒別的意思,想著姐姐要看顧世子,怕再添一個女娃,會讓姐姐太操勞。作妹妹的,自然要多擔著些。] 王氏勾了勾嘴角,冷哼了一聲。 [那有勞妹妹照顧幾天了。] 楊氏垂眸,抱著嬰孩退了下去。 走出了西苑,身旁的婢女才湊到楊氏耳邊,低聲道:[夫人,那李姨娘是被人生生劏了肚子把孩子取出來的!進去的丫鬟嚇死了,說腸子都流滿地!] 楊氏聽後,也不禁一陣寒慄。 [我能做的,就是護著這娃娃。不給人留下餘地,最終只會連自己也退無可據。三個後苑的人...王氏這次,太絕了。] 王氏一聲令下,春桃二人便被護院分開押到刑房裡。 另一邊,秋棠從後門出了國公府,顧了馬車。 [從這裡到蘅梓褸要多久?]秋棠上了馬車,問道。 車伕想了想,道:[公子,最快兩個時辰。] [二個時辰!] 秋棠遞了十兩銀過去,道:[大哥,事關人命,勞煩你盡快!] 車伕見了銀兩,連連說好,用力鞭了馬。 [行!行!公子你坐好了!] 秋棠握著手中的瓔珞,閉上眼睛,壓下心中的不安。 蘅梓褸是京城有名的酒樓,不旦有住宿,吃喝。二樓三樓各個廂房都有不同主題佈置。說是客棧又不全然是,裡面的小廝各種美艷撩人,可陪酒吃飯。說妓院又更不是,樓裡的人,除非自願,否則連根汗毛都不能亂碰。 儘管生意火旺,卻從沒有人敢動歪主意。這樓的主人,正是京城大名鼎鼎,風流絕色,傾國傾城的白幽,靜王妃。 秋棠來到門口,便即被一個小廝迎了進去。 [公子真俊呀!不知公子到來是要吃飯還是住宿?玲瓏陪你好不好?]小廝捉著了人的手臂,嬌聲嗲氣說著。 秋棠輕輕掙開了人,正色道:[我是來找白王妃的。] 那小廝嘟了唇,打量起人,道:[王妃又不是你想見就成,還是玲瓏陪你吧,公子!] 秋棠從懷中探出瓔珞,遞了上去。 玲瓏見到瓔珞,唉唷了聲,磕碰磕碰的領人跑去了三樓。 [唉唷!范爺!不得了啦!王妃的相好來找人了!公子!躲在玲瓏身後,莫要讓旁人見到!范爺!王妃的相好來了!] 別說是相好,秋棠連王妃的汗毛都沒見過,何來相好一說。嘆了氣,秋棠立馬用袖子掩蓋著臉,避開樓裡眾人驚訝的目光,跟著那個玲瓏急匆匆的小跑著來到三樓。 房中的人從樓下就聽到玲瓏邊走邊喊,亦不禁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搖著頭道:[唉,該來的總是會來...罷了罷了。] [進來吧。]聲音一如春風般溫柔。 秋棠一入門,就跪了下來,遞上瓔珞。 [求王妃救命,救春桃。]秋棠叩了個響頭,接著又連叩了幾個。 范文川接過物件後,前去制止了人,扶起了秋棠,讓人坐下,又親自斟了杯茶,送到人面前。 [在下范文川,樓裡管事,王妃不在這邊,我剛已派人去通知王妃,你先把事情細說。] 秋棠道謝後,喝了杯茶,便將從鹿園偷跑到國公府的事情全部交待清楚。 范文川垂眸靜聽。 [范大爺!]秋棠說完,毫不遲疑的又跪在男人膝前。 [求你,將春桃帶出來!李揚不在,王氏絕不會放過他的。]秋棠早已急得眼眶發紅,緊抿著唇,臉上滿是擔憂。 范文川執起茶盞,手指沿著杯邊轉了圈,稍加思索,緩道:[此事交由妃決定,他當日許了春桃公子一個承諾,自然不會食言。你先回去,在府內仔細打聽好情況,讓我們能有個內應。] 男人扶起了人,命樓裡的人叫了馬車,送人回去。 王府最南處有一湖,夏天一到,綠樹紅花相映。清波盪漾的湖上,建有一亭,延由深入在半湖中。 白幽正在亭中午睡,身旁的婢女在亭的四面掛上黑紗,熏著薄荷香,加了冰塊,讓馴鳥的僕人領走了幾只鳴叫著的百靈鳥。 [王妃剛睡下,有何事?]白幽的大丫鬟壓低了聲量,問著來人。 [奴才那敢打擾王妃,是蘅梓樓的范先生要我來請王妃馬上去樓裡一趟。] [王妃已睡熟,不行!] [我、還、沒、睡!]白幽一字一頓的喊著。外面的人自然聽到,繞過丫鬟,步了進亭。 [白王妃,范先生請你去樓裡,有事。]那僕人駐足在黑紗幔前,躬身行禮。 白幽起身,盤坐在亭中的榻椅上,打了個呵欠,托著腮幫子,半瞇著眼,懶洋洋問:[幹嘛!他做不到的事找我也沒用呀。] [王妃這話真是折煞了小人!]僕人急得滿頭大汗,接道:[今早樓裡來了個人,拿著王妃那串瓔珞要見王妃!] 瓔珞......白幽[嘖]了一聲,撓了撓頭,回想了片刻。 [啊!春桃!] [該死的!來了京城也不找我?人呢?] [小人不知道,范先生吩咐請王妃要盡快到樓裡,是出人命的事。] 白幽又[嘖]了聲, 赤足散髮,掀開黑紗走了出亭。 [王妃!] 幾個丫鬟連忙跟上前, 提著鞋襪的,拎著外衣的,手上拿著陽傘,搧著紙扇的。一路七、八個丫鬟在白幽後頭追趕著,又勸又叫,好不熱鬧。 白幽來到樓,腳下生風的直接衝上了三樓范文川的廂房。 [春桃呢!人呢?喂!]白幽推了一下門。 [嗯?]門沒被推開,發現是鎖上了,吵吵嚷嚷的說了幾句後,[呯]的一聲,門就被迫打開了。 春桃也不囉唆,來勢洶洶的走到男人跟前,身後跟著五、六個婢女小廝,還有守在門外的十數個護衛。 范文川抬頭,望望那扇又被護衛踹壞了的門,再平淡的掃過滿屋子的人後,垂頭繼續他的工作。 [人呢?]春桃一坐了下來,身邊的婢女倒茶的倒茶,搖扇的搖扇,還有兩個已去廚房取幾道點心來。 [沒見到,是他身邊的小廝前來說,人在國公府裡出了事。] 男人不緊不慢地說道,雙目一直盯著他案上厚厚一疊的帳本。 [什麼事?] 白幽弓著腿坐在椅子上,挖著鼻孔,盯著男人,真真是半點儀態都談不上。要不是頂著這張謫仙般的臉,怕是連街上流氓粗漢都比不上他。。 男人抬眼,又低嘆了一聲,把春桃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白幽聽到愈後面時,挖著鼻孔的手停了,搓了搓手指,向外彈了一下,轟然騰起身來。[ 我要去救他!現在!馬上!木汶!拿著我的令牌到王府帶百個護衛前來!一、三、五、七,九!] [在。] 旋即,幾個暗衛躍出,個個黑衣蒙面,垂首單膝跪下,聽從少年派遣。 [ 你們腳程快,先到國公府打探好人的位置!如果我沒能要得到人,你們直接將人帶出去!] [喏!] 幾人應了聲,一眨眼功夫便消失了。 [二、四、六、八、十!] 等了片刻,這次倒是沒人出來。 [嗯?]白幽到處四盼,一臉疑惑。 人呢? 范文川閉目搖頭, 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 王妃前日你說想養一頭熊,不是派了他們給你去抓嗎......] [哦,是嗎?] 白幽無所謂的聳聳肩,又坐了下來。 [這不是重點啦!]少年拍了一下桌子,震翻了茶盞。立馬起身,帶著人正要抬腳出門時, 范文川緩緩地道:[王妃你這樣領著百人到開國公府,若然李揚上奏,恐怕皇上會問罪。這可不是王妃你能扛得下的罪。] 白幽停了腳步,回過頭,冷哼一聲,那張絕美的臉上滿是不屑,挑眉輕道:[ 哦?先看看我夫君是誰吧!] 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樣,白幽揚了揚下巴,那十數個護衛便隨著人前去開國公府。 開國公府僻遠處有間刑房,是王氏進府時為了懲罰下人專門設立的地方。 春桃被人押進來,先是被幾個壯漢一頓拳腳,直接把人暴揍得昏了過去。 春桃已死(補) 一頭冷水往頭上潑去,倒在地板上的少年驚醒過來。 [咳!咳...嘎...]春桃痛苦地低喘著,胸口痛得連吸上一口氣都困難。用手捂著胸膛,心想該是折了幾根肋骨。 平穩了呼吸,少年坐在地上,抬眼就見到王氏居高臨下的鄙視著他。 [醒了?] 春桃不禁渾身一抖,用手撐著地板,勉強地跪直身子,頭叩著地。 可想到艷桃慘死,眾人在國公府裡每日過得如此戰戰兢兢,都是拜這個主母所賜。 少年一口氣堵在心中,實在不想對這個狠毒的女人服軟,亦不能服軟。 憑什麼? 只因為她出身高貴?因為她是國公夫人?她是李揚妻子? 春桃咬著下唇,忍住了向女人咆吼的衝動,臉上沒半絲懼色,平淡道:[夫人息怒。] [啪]王氏劈手就一巴掌落在人臉上,覺得不夠解氣又連著打了幾巴掌。 [息怒? 你再三勾引我的夫君,還有臉叫我息怒 ?我是他的妻子,你算什麼東西!] 春桃吐了口中的鮮血,伸手拭去了流到眼角的血水,撥開蓋著眼睛的髮絲。 [哈!]少年低頭跪著,冷笑了一聲 ,臉上倒是一派平靜,仍是沒帶一絲驚恐的神色。 [笑什麼!] 女人被少年激壞了,撲上前,揪著少年的髮,將少年的頭重重地撼在地板上。 頭暈得緊,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痛,全身骨頭像散架了一般。 春桃咳了口血,勾了勾嘴角,冷冷道:[夫人今日的懲罰,怕是重了些,多大的事呢?不過是保護夫人時不慎衝撞了夫人的貴體。要是夫人大度,自然不會跟我這個男寵計較?只怕夫人是惱,李揚心裡有了我。若然我是女子,恐怕這府裡也沒夫人的事了 。] 王氏怒極反笑,少年句句戳到她的痛處。 她為李揚生了兩個孩子,操持著府內大小事務,對男人更是盡一切的溫柔賢淑,對後苑妾室也不太苛刻。她還要怎樣做?這些年來李揚與她維持著表面上的相敬如賓,平日裡連看她的目光也是冷冷冰冰,沒有情緒。 都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李揚寵他、護他、冷落他、就是連責罰他!都是因為這少年是真真讓男人惦記著,放了在心裡! 她是誰?她可是國公府裡的主母!是男人的正妻,只有她才配擁有男人的心!一個男寵?一個玩物? [哼!嘴巴會說得很,難怪誘得李揚總是向著你!] 王氏一個眼色下來,她身後的兩個護院走到少年跟前,一鞭一鞭的死命抽打在春桃身上。 鞭上有倒鉤尖刺,一抽一帶,皮肉被刮起來, 頓時濺出一陣甜腥血味。 春桃緊咬下唇,儘管痛得人冷汗直冒,四肢抽搐,始終沒哼出一聲。 十數鞭後,少年已像一塊破布般癱在地上,半瞇著眼,喘著微弱的細氣,身上更是被抽得沒成人樣,奄奄一息。 王氏得瑟的走上前,冷眼掃過了地上的人,後又踹了少年一腳,力度大得讓人滾了半圈。 春桃此時連睜眼覺困難,覺得自己一條命怕是要交待在這裡了,只望女人能給個痛快,免了這些折磨。 [沒我下令,他都不能死!保住他的賤命!我要一刀一刀割了他的肉!賤人!李揚是我夫君!你算什麼?] 王氏踱步到少年跟前,見到少年玉白修長的手指,她登地冒起火來,抬腳狠狠地踐踏上去。 這一腳倒比起身上其他傷勢,實在算不上痛。春桃只反射性的顫了一顫身子,虛弱得連叫喊都不成。 女人見過男人捉起少年的手,溫柔細吻。見過男人聽著少年彈琴,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 也想到了少年那雙手撫摸過他的夫君...... 可恨至極! [ 聽說十指痛歸心,我的心有多痛,該讓你稍為體會一下。來人!] 王氏轉身從房中桌上取來一把剪子。 [ 將他壓好!我要把他的手指一只一只剪斷!] 少年知道王氏今次絕不輕饒他,但沒想到女人竟是要廢了他。 春桃拼了最後一口氣,掙紮起來,臉上滿是驚恐。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夾著他,其中一人捉起他的右手。王氏執著剪子,眼中盡是不屑,走到少年跟前,提起他的尾指, 落下了刀。 [啊!] 剪子絞著皮肉,本已剩最後一口氣的人,也痛得慘叫起來。 到了骨頭處,王氏發狠,用力將人的手指連著骨肉硬生生扯斷。 一指掉落, 血流如泉湧。 少年早已痛得昏死過去,嘴裡含糊道著[李揚]二字。 [吊起他!別讓他死!我每天來斷他一指,看他如何得戚!] 刑房裏的人得令,替少年止了血,上了些藥, 再將他雙手綁上,垂吊在屋頂的木樑上。 秋棠回到國公府後,打聽到李姨娘難產死去,張姨娘及春桃二人竟然聯手要殺害夫人,已被關到刑房受審。 [不可能,王氏...春桃......]秋棠整個人如掉入冰潭,頭皮陣陣發麻,八月的天,也冒起了寒意。失魂落魄的回到靜心苑,跪在佛像前,盼著白幽能盡快到來。 王氏這一箭三雕,實在是高興得不得了。府裡只剩下一個膽怯的楊氏及自己的婢女霜菲。 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李揚眼中遲早會有自己的。 望著懷中的兩個孩兒,女人心裏柔得像水。想到男人以後愛的是她,寵的是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夫人外面來了客人!] [是誰?] [靜王妃!] 王氏稍一思索,王妃平日與她未曾有交情。若是朝廷上的事,更不可能,靜王爺可說是權傾朝野。 [ 夫人!王妃還領了近百兵馬圍了在國公府外! 說什麼不放人,直接殺進去!奴才聽得糊塗,只能請夫人妳出去處理!] [人呢?] [奴才將人請去了前廳。] [管事,先調些人來屋前候著。得了我的命令,便入屋護我周全。] 女人腦中實在翻不出有開罪過這位人物的記憶,無故領了近百人馬前來,府中又沒個男人,王氏說不膽怯便是假的。 不管如何,王妃是絕對得罪不起的人物,王氏歎了口氣,交待自己的貼身婢女將世子抱到楊氏那邊,讓楊氏從國公府偏門那邊出去,到李揚京外的別院暫候。 王氏進去前廳,就見到白幽坐在正位上慢悠悠的喝著茶。身旁四個婢女候著,屋裏站了十多個帶刀的侍衛。 國公府數十個護院在李管事帶領下圍在屋外,個個持棍帶刀,等待女主的命令。 [都說靜王妃人間絕色,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才真的相信了。未知王妃特意前來,有何要事?] 女人一進屋便盈盈裊裊的對人行了禮,再走到白幽旁邊落坐。 白幽抬頭,目光陰沉的掃過了王氏,只問了一句:[春桃人呢?] 王氏怔了怔, 才想到王妃口中的春桃是何人。 又是那個春桃?那男妓莫不成以前是王妃相好? 王氏擰著手中的帕子,臉上神色溫婉平靜,其實心裡已把人臭罵了好幾遍。 [他一個低賤男色,不至於要王妃帶兵來國公府要人吧。] [ 他是個低賤男色?]白幽露出個玩味的笑容,挑了挑眉,冷冷道:[王氏,雖是個男色,但聽聞李揚也是寵得很的。] 女人當然知道李揚寵愛少年,但從沒想到此事已傳出了府外,自己的夫君不但養了男色,還捧在手掌心中疼著,是把她這個正妻置於何地?這叫她日後如何能面對眾宗婦輕蔑的目光? 王氏取出手帕,印了印朱唇,藉此掩蓋著她變得僵硬的笑容。 [哦,這些話都不知王妃是從那邊聽來的。妾身雖無用,但管著自己府中幾個人還是足夠的,有勞王妃費心了。] [我今日來不是跟妳癈話,王氏,我只要人!] 女人吸了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扯著嘴角,冷笑了聲。 [唉,王妃你要的人是要什麼人呢?這府裡就算是條狗,也是開國公李揚的,這要人的事。妾身可做不了主。] 白幽反了個白眼,努著嘴,回道:[妳少來這套了,別說是國公府的人。我回去說句要的話,連妳娘家的將軍府我都能要得來。] [ 白幽!你...你...我府中無此人!請王妃回去吧!送客!]王氏握著帕子的手猛然攥緊,氣得嘴角抽搐。 [好極了。]白幽挑了挑眉,冷下了臉,抬手,揮下。 [給我搜!] [白幽!別太過份!你當我國公府是什麼地方?]王氏拍了木案,轟然站起。 女人一聲怒吼,屋外的護院便衝了進屋,與大廳裡的侍衛兩邊相相對待。 白幽不為所動,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冷聲道:[王氏,我今日來只要將人帶走。你給最好,不然我反轉國公府也要將人帶出來!] 王氏見廳裏的侍衛紛紛拔刀,已有些怯意。開國公府內只有護院六十人,實在沒法跟王妃手中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相比。再者李揚出門前吩咐好,國公府裏一切交由她處理。若然此事得罪了王妃,將府院鬧得雞飛狗走,男人知道必定會責怪她。 為了一個男寵,實在不值。 [ 且慢!] 王氏喝住了將要動手的人。 白幽擱下茶盞,悠然道:[人呢?] 王氏咬牙切齒,氣得全身發抖,瞪著白幽,向身後的婢女道:[帶那賤人過來!] 片刻,春桃就被人用抬的,帶到了前廳。 [你!]白幽見到滿身傷痕,已昏死過去的人,激得摔了一個茶盞,要上前跟王氏理論,身後的一個婢女拉著了人道:[王妃息怒,還是趕快帶人回王府醫治要緊!] 白幽冷哼了句,命令了個身壯的護衛抱起了少年。 回頭,向王氏道:[ 天道好輪迴,我勸你,善良點好。]嗤笑一聲,便抬腳出屋。 王氏在人轉身走後,掃落了一桌子的東西。 [都是些不男不女的賤東西!] 屋裡的奴婢嚇得通通跪在地方,勸王氏息怒,小心禍從口出。這番話若然傳了出府,必定有大麻煩。 白幽帶著人離開了國公府。 昏過去的少年在被人抬出來時,意識已有點清明。 好被吊得太久,身上又痛得厲害,根本沒法動一下,緩了一會他才睜開眼。見到的是教人一世不能忘記的絕美容顏,靜王妃,白幽。 [王...妃?] 春桃喘著氣,臉色發白,有點不可置信的遞起了手。 [春桃,是我!我來救你了!放心!放心!]白幽見人醒來,心裏就踏實很多。剛才抱上馬車的少年,已出氣多入氣少,真的只剩下那一口氣而已。 白幽伸手,握著少年那抖震著的右手。 [啊......] 少年那斯心裂肺的痛叫,嚇了他一下。 白幽低下頭,細心一看,才見到少年右手的尾指不在。傷口不是齊口,定是被人硬生生扯斷的。 [ 春桃...怎會...王氏?]白幽捧著他的手,眼眶紅了起來。 [ 春桃別怕,別怕,我帶你回王府找范文川給你醫治。他醫術好,一定有辦法的,你忍一忍,別怕。] 白幽一直為拆散他與李揚的事情而後悔。如今見到少年在國公府受盡淩虐,心裏更是難過。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滴落在少年臉上。 春桃微笑著說:[王妃如此尊貴的人,為小人流淚,會折了小人的福氣。別哭,我不痛,沒事了......] 本想替白幽拭淚的人,一語未畢,就已經昏迷。 春桃身子一向孱弱, 又遭受到連番劫難,身上傷得又重,這一覺醒來,已是十天後。 [ 你給我過來好好吃飯!白幽!] [ 不吃!王爺你先答應讓我養孔雀!]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桌上,聽得出來有人很煩躁。半晌,只聽聞有人嘆了口氣,聲音低磁道:[ 幽兒,你幾日前捉來的黑熊還關著。今日又要養孔雀是何意?] [ 聽說孔雀是靈鳥,能治百病,我要拔幾根毛放在桃兒房裏,保祐他能快點醒來!] [ 王爺,靜王爺,夫君,求你嘛!] 白幽一臉嬌羞的依偎在男人懷裏,嗔道:[相公,來嘛,給我一隻孔雀。] [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春桃無意打擾別人夫妻間的樂趣,可是他喉嚨真的很癢,很乾,實在是忍不住輕咳了出來。 [洛公子醒來了!] 值守著的婢女趕快掀開床幔。只見白幽紅著一雙鳳眼,嗚咽著從屏風後面走來,一下子就撲到少年床榻邊,捉著人的手。 [ 春桃你睡了十日!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會變成植物人!] 少年腦袋仍是糊成一團,什麼植...物人? 王妃的話,他是聽不太懂。睡了十日,倒是很清楚。難怪嗓子火燒般乾痛。 [王...王...] 少年聲音生澀得很。 [ 別說了,我知道...春桃,沒事了,你放心吧。]白幽更用力的捉緊了春桃雙手。 少年一下子湧出了眼淚,抿著唇, 閉上眼。 半響,顫聲道:[王妃,你握著我的傷口了......] 白幽低頭, 自己果真將人的右手斷指節壓得滲出了血,染紅了紗布。 王妃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睛, 鬆開了手,抬頭仰望屋頂,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道:[ 桃兒,李揚回來了。] 春桃聽後,心中毫無波瀾。他日盼夜盼著的男人終於回來了。可是竟不像從前一樣激動,高興。 經歷了連番失落與劫難。他對男人的愛,已沒了當初的熾熱與執著。 李揚終究不是以前的李揚,再也不可能是...... 這場大夢只有自己一人未醒過來,還賠上了旁人的幸福和性命。 [桃兒, 他有來王府跟我要人。我推辭了,說你傷勢未好。]白幽難得認真起來。 少年眼中一黯,想起艷桃或多或少因著他而慘死,就連雲仲都不知是否安好。少年一顆心實在酸澀得緊,低著頭,顫聲道:[王妃,春桃自覺罪孽深重,我...我...慚對所有人......] 少年仰起頭,擦去了即要滑出的眼淚。半響,回說:[靜王妃,請你通報國公府,春桃已死。] 白幽不解,問人。 少年臉色蒼白如紙,目光空洞,臉上神色淡漠,輕輕地道:[ 我與哥哥的情分本應已盡,只是我癡迷不悟,才害了身邊的人。這些天我做了惡夢, 夢中的我總是哭,淚從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 少年壓下了眼淚,吁了口氣,[如今淚盡了,夢也該醒了。] 春桃此時平淡輕鬆的模樣,竟叫白幽看得有點心塞。這少年是真真心碎了,絕望了。 [我傷養好了,就會跟秋棠回惠陽城重新過活。] [不行!你要在王府陪我,你以後就在京城,我罩你!那些秋棠,菱湘他們通通接來!你不要走!] [咳!]屏風後一直被冷落的男人噓咳了聲,終於引起了自家王妃的注意。 白幽轟一下的站了起來。 [你要帶人回王府能問一下我嗎?]靜王爺負手,慢慢從屏風後踱步到人跟前。 [小人洛桃,拜見王爺!]春桃見到人,撐起身子,想要下去行跪禮,卻被白幽按回床上。 [行了!你別折騰,我家男人跟我一樣,不拘泥於禮數,不用跪了。] 男人翻了個白眼,對春桃點了點頭,算默認了王妃的話。 [白王妃讓你留下就留下,我王府最不缺客房。] 春桃是不怕白幽撒野耍賴,但卻不敢拒絕一身肅殺之氣的靜王爺,只好顫顫巍巍的答應下來。 李揚離府已有三個多月,李管事一知道人要回來從早上就站在府門口等著。 王氏連同側室楊氏在府裡正廳恭候著男人回來。李揚見到楊氏手抱的孩子,便知道應該是艷桃生下的孩子。 王氏看見自己夫君平安回來,止不住臉上的歡喜, 迎上前向男人行禮。 李揚扶起了妻子,先去看看兩個孩子,再到楊氏跟前,問人:[這是艷桃的孩子嗎?] 楊氏將嬰孩交到李揚懷中,柔聲道:[正是,李姨娘誕下了千金。] 男人望著懷中軟軟糯糯的一圑,臉上揚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好。]望了眾人,不見艷桃及雲仲,問道:[還有兩位姨娘呢?]男人用手指戳著女兒的臉蛋兒,懷中的小人兒逗得直笑。 望著懷中那圑軟糯可愛的女娃兒,心中不禁想念起同樣溫順柔媚的小妖精。也不知人在靜心苑過得怎樣,身體有沒有調養好,半年多了,應該是好了吧。李揚想著想著,嘴角就止不住上揚,眼中盡是柔情。 府中各人原本就覺得男人會嫌棄這個庶女身份低賤。可眾人見到李揚望著懷中的娃娃笑得溫柔,到了此刻,大家都清楚知道,李揚是喜歡這位千金的。 [夫君,嬰孩不耐酷熱,妾身先讓奶娘帶下去。夫君一路趕來,怕是疲累了,何不先更衣休歇,再見人也不遲。] 王氏先走上來,勸著男人回猗心苑。直到傍晚時分,李揚睡醒了,才叫了李管事查問府中近來發生的事。李管事都知紙包不止火,只好如實報說。 李姨娘難產死了,張姨娘及春桃因意圖謀害正室,一個被送還李府,一個被靜王妃帶走了。 李揚激得七孔生煙,震怒得眼珠發紅,噴著粗氣,雙拳緊握。他不在府中的日子,王氏倒也是無事生事來!迫得一個死,兩個走? 男人閉了眼,吸了口氣。 現時,還不是時候。 半響,睜開眼睛,眸色回復平靜,青筋暴跳的額角仍顯出男人極力克制自己的憤怒。 [李姨娘的後事處理好沒有?] [已經安葬了。] 男人嘆口氣,又問:[張姨娘呢?] [嗯......] [說!]男人拍了拍木案,吼著問人。 [回國公爺,張姨娘謀殺正妻,是大罪。夫人命人挖了她一目,割了舌根,送回了李府。] 李揚咬牙,再問:[春桃呢?] 李管事抖著身子,將靜王妃領兵入府帶走春桃的事如實告知。 李揚臉色霎時變得猙獰,剛握在手中的玉如意被砸得粉碎,屋裡的幾個下人嚇得全跪了下來。 [王氏!]李揚憤然跑了出去,衝到王氏屋裡。 靜王府(補) 王氏早知道男人會來,已摒退了屋裡的下人,等到的是臉沉如冰的李揚。 [我不在府裡的日子,妳倒是有出息的!將國公府弄得個翻天覆地了?] 王氏二話不說,先跪下來,委屈回話:[夫君!當日張姨娘和春桃要取我性命,是屋裡所有人見到的!謀害正室,罪該當誅!妾身未取他們性命,只為堵眾人口實,才懲罰他們,又是妾身的錯嗎?] 女人邊說,邊哭的梨花帶雨,惹人可憐。 [先不說春桃和靜王妃有何瓜葛,王妃這等人物,又是妾身能得罪的嗎?當日夫君不在府中,妾身在廳裡被那十數個帶刀侍衛嚇得病了好些天。若然夫君覺得妾身那處不好,便休了我罷......] 李揚面容陰沈,抿著唇,聽女人解說。一字一句,確實找不出錯處。 王氏小心翼翼的抬眼望了男人,見李揚怒氣有所消退,才緩緩道:[妾身知道夫君是重情的人,必定會難過傷心。夫君若然因此要責罰妾身,妾身自當領罰。只望夫君莫要連怪兩個孩兒。] 李揚平抑了心中怒火,扶了女人起身,安慰了人。 [是為夫不是,剛才一時怒火攻心,才說重了話。夫人別放心上。] 王氏拭了眼淚,依靠在男人懷裡。 [夫君......] 男人將人圈在懷中,垂眸看著懷中女人,動作溫柔,可眼底那層卻是冰冷的不帶半點情意。 李揚派了人到靜王府要跟王妃要人,都被推拒了。男人只好親自去王府拜見王妃。 白幽輕輕道:[我就是最喜歡國公爺這種又年輕又英俊的男子。] 之後,王爺下令,凡是三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男子,皆無請不得拜見王妃。李揚無法,又去拜託了王爺,希望王妃能放人, 白幽冷哼了聲,跟人要來紙和筆,親自修書一封。 數日後,李揚收到來信,打開看了幾行,男人蹙眉,問了身後的李管事。 [玉成,罩他是何意?] [......小人不知。] [玉成,渣男是......] [回爺的話,小人不知。] [......] 李揚撫額無言,信中內容只看懂三,四分。可最後那句,卻深深落在男人眼中。 春桃重傷不治,王妃已將人安葬。 李揚得知消息後,茫然地睜著眼,盯著信紙許久。他早前已問了刑房的人,當時少年抬到王妃面前時,就剩最後一口氣,是將死的人。 就算作了最壞結果,可知道消息時,男人手中的茶盞一落,洒下了滿桌茶水,浸濕了信件。 說不上心痛,算不上難過,就是心中有股情緒憋著。 [爺......] [沒事。對了,前年跟春桃一起送來的人,同我賞銀百兩,讓他出府吧。] [是。]李管事躬身正想退下。 [慢著。從我私庫多領五百兩給他。] 李管事愣了愣,回道:[是,小人知道了。] 五百兩...若然小妖精還在,以後要被遣出府時,也該是這數目吧。 男人搖頭失笑,人已逝去,總總往事情分,該盡了。 [王妃。]春桃每日在王府裡好别好住,日子過得極為滋潤。 白幽笑意盈盈的看前來的人,向人招手。 [桃兒!你快來看看!帥吧!] 少年小跑過去,隔著個大鐵籠一看,[唉呀]的叫出聲來。 [是鳳凰鳥麼!小人第一次見到!好漂亮!] 白幽呵呵笑著,摟著人的細腰,道:[這叫孔雀。你喜歡嗎?放到你院那邊養呀。] 少年甩手搖頭,[王妃,别折煞了小人。這般尊貴的鳳凰鳥怎能讓小人養呢!只有王妃才能與其匹配。] [桃兒,這叫孔雀。還有别再小人小人的,煩死了!再有下次,我罰你身邊伺候的人,誰叫他們沒好好教你!] 少年低嘆了聲,幽幽了道:[王妃,你就不怕你家夫君嗎......]順便拉開摸上自己屁股的爪子。 白幽呵呵笑了幾聲,命人將孔雀送到[百獸園]。自己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捉著少年的手,道:[走!我們去遊湖!] 湖邊青柳樹下擺好了矮榻躺椅,白幽靠在椅上打起盹來。湖面上泛著幾隻小舟,上面的琴師撫著輕柔歡快的樂曲。 [王妃,玉獅子帶來了。]其中一個婢女手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眼閃著寶藍色的長毛貓兒交給了人,。 白幽起身,抱著貓,從旁邊婢女手中取來翠玉梳子,理順玉獅子的長毛。 [叫廚房送些甜碗子來。] [是。] 一盞茶時間,幾個小廝把五個食盒捧到白幽榻前,打開,全是冰鎮過的小吃。 有桂圓紅棗茶,甜瓜果藕,薏仁湯,鮮果,糕點十數樣佈滿桌上。 [王爺吩咐廚房,不可讓王妃貪吃涼食,小人就取了一些讓王妃嚐嚐。] [嘖...行了,行了,下去吧,都下去。]白幽擺擺手,摒退了旁人。 春桃抱過了貓兒,放在腿上。 [王妃莫要貪吃涼的,會傷身子。] 白幽灌了一碗酸梅湯又抓了把果脯,盤腳吃著。 [我又不是女子,還怕寒涼嗎?桃兒,這好吃,是王爺昨日去宮裡拿的!] [王爺對王妃是真的好。] 白幽勾起嘴角,盯著少年,眼中竟有了一絲悲傷神色。 [是嗎?春桃,愛一個人自然出於本能對他好。我相信李揚以前一樣待你極好的,才讓你拚了命也想再嚐到他的愛。可人心終是肉做的,那經得了一次一次的心傷?血難久熱,從來人心易冷。春桃,你自己要好好想通。] 白幽嚥了嚥口水,冷了臉,又道:[我曾經也為了一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不...是真真死過一次又活過來。所以!沒心沒肺也好,涼薄無情亦好,我才不會把心再交出去任人踐踏!] [是王爺嗎?] 白幽沒有回答,嘆了口氣,臉色又回復如常,接道:[春桃,我不瞞你,我得了病,治不好的,也許時日無多了。] 春桃手中動作一僵,大驚失色,抬頭望著人。 [反正時日無多,浪得一日是一日!] [王妃...小...幽,是真的嗎?] 白幽微笑著點了點頭。 春桃捂著嘴,眨了眨杏目,就嚶嚶地哭起來。 [春桃,留在王府,陪我最後一程路,好嗎?] [小幽!春桃答應你,你...嗚...一定要...要好生照顧自己...] 春桃一下子就哭倒在王妃懷中,白幽隨即抱著了人,賊兮兮的摸著人的腰,吃了幾下豆腐。 [乖,別哭,乖......]抱著人那軟柔的小身板。白幽心裡暗歎,果然像只小白兔呀,又易哄又易騙,好像好好吃的樣子。 但想到王爺的脾氣,白幽怯了,是真怯,摸了幾下,過足了癮,就放開了人。 秋棠是知道人還好好的,白幽都會派暗衛偷偷溜到國公府替春桃傳遞消息。 春桃是想讓秋棠盡快出國公府,再接來王府一同有個照應。正好李揚前幾日給了銀兩打發他出府,是最好不過的。 秋棠坐在桌前,手中拿著春桃放在暗櫃的荷包,若有所思的模樣。清俊的臉上透出了狡黠的笑。 事情已過了半個月,李揚仍舊他的生活,只是偶爾想起了少年的身影,心裡都是莫明的鬱卒。 男人執起毛筆,門外的小廝問道:[爺,靜心苑的秋棠公子求見。] 秋棠? 李揚擱下了筆,端坐好,叫人進來。 [奴才拜見國公爺。] [起來吧,何事?] 男人打量著地上跪著的人。身上沒有春桃的媚態,也不像其他小倌一樣俗艷,倒是清清秀秀,俊朗溫潤的一個翩翩少年。 [奴才明日便出府,特意前來答謝爺多日的照顧及賞賜。]少年又叩了頭。 [知道了,退下吧。]李揚掃了人一眼,冷峻的臉上看不出情緒,再次執筆。 [爺,還有一事。這是春桃的遺物,他人還在時,叫我以後他出了事,一定要把這個交到爺手中。] 男人抬筆的手一凝,那點濃墨滴落在宣紙上,慢慢渲開,沾黑了信紙,亦染黑了男人的眸色。 秋棠起身,雙手奉上春桃的荷包。 李揚接了下來,竟不敢打開。他怕一旦打開了,有些事實將會被擊碎。 男人失笑,到底在亂想什麼。 解開荷包一看,那笑容連同心跳都僵著了。 裡面是個跟他身上一模一樣的同心髮結。 [不...為什麼?你說,這東西春桃怎得來?] 男人聲調平靜,但卻帶著顫抖。 [這個聽春桃說,是跟他夫君一人各一個的。]秋棠裝出一副無知的表情回答。 [夫君?春桃怎會有什麼夫君!他是李府的下人!怎會...怎會......]李揚心跳聲如雷鼓,周身的人聲景象漸漸變得扭曲模糊不清。 離京(補) 李揚手撐著木案,喘著大氣,身體開始搖搖欲墜。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心口像被針刺般疼痛。李揚額上冒出了冷汗,臉色發青,目光空洞,口中卻一直咕噥著些什麼。 [爺......]秋棠有些踟躕走上前,想去扶人。 男人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咬牙切齒緊閉雙目。腦海中彷彿有些什麼記憶要噴薄而出,卻又被什麼阻擋著。 只差一點點,就差那一點兒...... 春桃...桃兒...洛桃,洛桃! 豁然間,李揚猛地睜開了眼睛,滿目清明。 有些烙在靈魂的回憶,刻在骨裏的記憶,瞬間,全部湧現。 [桃兒!]李揚撕心裂肺的慘叫了一聲, 嚇到屋子裏的人。 男人喘著粗氣,眼前白花花一片。 他的全身上下都痛得像被搗爛了, 心臟更像是被萬蟲噬咬般劇痛。恨不得挖出來才解去這種痛。 [我到底!我到底是做了什麼!桃兒!] 男人捂著肚子,張口就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李揚!] 男人最後的意識,只聽到屋裏的下人們慌張無措的叫聲。 李揚突然昏迷,驚動了整個開國公府。 太醫、大夫甚至民間術士道士都請來了好幾遍。 男人依然躺在床上,絲紋不動。 李揚得病消息,白幽當日已經知道, 可是卻沒有告訴春桃。 今日,一如以往的過著他奢侈頹廢的生活,對面坐著的是范文川。 [ 王妃要我前來,該不只是要我開生肌藥方給春桃吧。] 白幽蹲坐在椅子上,嗑著瓜子,吐了滿地的殼,不搭理人。 [ 王妃你好歹長得一副好面相,怎會如此...]范文川瞥了人一眼, 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 把話說清楚,我怎啦。] 手中的瓜子往地上一撒又伸手抓了把桌子上蜜汁杏脯塞了一嘴。 范文川搖著頭,表情絕望,實在對人痛心疾首。 [李揚會好嗎?]白幽挪了身,坐落了人旁邊。 [ 王妃怎會問我?] 范文川遞上帕子, 讓人先擦過他那黃澄澄的手指。 [放屁!你跟李濯狼狽為奸,沒個好心的。定是你們搞的鬼!]白幽舔了舔手指,抓起男人的衣袖擦了手。 范文川平靜的看著那人的舉動,姍然收回手帕,端起茶盞,啜了口道:[ 那范某與王妃豈不是蛇鼠一窩了。] 白幽斜眼看了看他,冷哼了句,接著道:[ 都不知你是帝師還是帶衰,被你教過的都倒霉。 你天生勊星哦?] 范文川帶著笑意的轉頭看他,回道:[各人天命自有定數,都是因果報應。 蒼天又有饒過了誰?] 白幽努努嘴,問:[ 那李揚會好嗎?] [ 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需是了。] [呿! 問非所答!不問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白幽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回去跟春桃玩牌更好。 數日後,王氏還是通報了李府,請李濯到開國公府。 她一個年輕婦人,頓失了主心骨,必需要一個親族男人去撐著大局。 李濯坐在床邊,伸手去撫摸著弟弟灰白得毫無生氣的面頰。良久,起身,隨即跪在地上。 [ 先生,學生求你救李揚!] 李濯低垂著頭,蹙著眉,清秀的臉上滿是後悔與擔憂。 房間裡坐著身穿玄衣的男子,嘴角含笑,眸色卻是冰冷的,黑不見底。 范文川放下手中茶盞, 沒讓體弱的人起來,搖頭苦笑說:[ 當日你要我向人下忘情蠱時,我已警告此蠱一旦種下,便無藥可救。] 李濯叩著頭,泣道:[ 可有法根治,是嗎?] [ 不愧是范某最得意的門生。]范文川冷著臉,瞟了人一眼又道:[母蠱是由李揚以血為引養成,故入體內,再經香粉促發產下子蠱。母蠱忘情斷愛,讓人記不起心愛的人,心中再生不出對人的愛情。子蠱輔助,一旦中蠱之人試圖強行記憶,便會在全身體內啃咬,讓人活活痛昏,變成李揚這般情況。] 范文川望著蒼白了臉的人,頓了頓接道:[李揚與你一母同胞,血緣親厚。 唯一方法,是用你的血吸引母蠱出來,再引到你體內養著。母蠱一旦死亡,李揚的命就不保了。只要不用香粉,母蠱在體內只會斷人愛欲情根,不會傷人。] 李濯聞言,跌坐在地上,滿目悲涼,雙肩抖震著,支起發軟的身體。 這情一字,纏繞了他大半生。害他家破人亡,讓他受盡屈辱。 就只因他愛上了個不該愛的人。 而這個人卻是叫他死也斷斷不敢忘,不能忘的。 能叫他撐起這李府,渡過這些劫難的,正是靠著與那人昔日的點點滴滴。 [先生...... 我不要!我不要忘記重山!先生! ]李濯抬起頭, 慘白的臉上,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范文川起身,彎下腰,扶起了人。 在李濯絕望得極致的目光中,依然含著笑,一字一頓,緩緩道:[ 這是唯一方法。]說完,便邁步走出了房間。 未久, 只聽到房內傳出一陣陣淒涼的痛哭聲,像極李濯兒時失去雙親時的無助與孤苦。 男人抿著唇, 閉上眼,那哭聲教他聽得難受。 [宿孽總因情,濯兒,為師只能幫你至此。] 李揚醒來已是個月後,期間李濯因憂思過度,病倒李府,皇上派人接到宮中休養。不久便下了旨宣報,年後將立李濯為男后。 李揚對自己中蠱之事毫不知情。醒來後,就見滿屋子的女眷哭泣著。 [ 夫君! 夫君!你總算醒來了。] 王氏這個月操持著府中事務,又要照顧孩子丈夫,人也憔悴了不少。 見男人醒來了,就撲到人身上,哭了起來。 李揚記起所有的事,他心中無悲無喜, 木著臉望著眾人,才慢慢反應過來。 他的春桃已死了,都是這個女人,都是因為...自己。 李揚由女人扶了起身,坐在床榻上,閉了眼,壓下心中悲痛。 [ 夫君!妾身先去請太醫替你診脈吧。] 李揚冷聲吩咐著:[不必了,我已無礙,你們先行退下去。] [ 夫君,妾身留下來......] 王氏期期艾艾的迎上前,坐在男人旁邊。 [ 妳一樣下去。]李揚不冷不熱的答道,臉色如常,可王氏卻看出,男人是跟以前有些不同。 幾個女人行過禮,便退了下去。 李揚穿著裡衣,披散著頭髮,赤腳弓膝,呆坐在床榻上, 一臉生無可戀,茫然若失,眼神空洞直直盯著地板。 春桃是自己妻子,縱然身亡,亦得取回屍首骨灰。 男人想好了措辭來應付白幽,明早便會動身。 白王妃? 李揚眼中閃出一道精光。 那個秋棠也很面熟...... 男人腦中不斷思索著,翻出層層記憶,記起段段往事。李揚覺得春桃身亡之事,總有些不對勁。 秋棠...秋棠...秋棠!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轟地立了起身, 秋棠不就是贖春桃出樓時那個引路的小哥兒? 李揚瞪大雙眼,禁不住笑了起來,臉上是一切了然的表情。 他知道,他的春桃根本沒死。 李揚一顆心都飛到了春桃身上,恨不得馬上將人接回來。 還不是時候。 開國公府的一半仍是由王氏掌著。 他不能再次讓人犯險,現在攤牌雖然有些急進,可要解決王氏,是足夠了。 李濯明年封后,李府在朝中的聲望自然水漲河飛。李揚手握皇宮禁軍權,李濯掌六宮大權。前朝後宮,從來密不可分,互相影響。 若然不是皇帝犯傻,絕不會讓外戚掌禁軍, 這跟將腦袋掛在別人腰間一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如此過了十多日,今早朝上有幾個官員,聯合上書,參了平南大將軍貪墨之罪, 其中更牽涉李家當年被山匪劫殺,幼子失蹤,前開國公北伐期間中箭身亡以及太子暴斃一案。 皇上大怒,即時撤去平南將軍權,查封了將軍府,派了大理寺及刑部嚴查此事。 母家出了大事,王氏從早上就乾眼等著男人回來,一同商議對策。 結果將軍府派人來信提到的消息,頓然捏斷王氏的念頭。 聯合上書的官員是李揚一黨的人,所有證據罪狀都是李揚遞交上去的。 王氏一顆心被揉得碎裂,他的夫君何以... 將軍府一旦倒了,娶了自己的李揚頓失一勢。這分明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個可笑的念頭閃出,王氏心裡一寒,是艷桃?不可能,還是那男寵...... 女人倒抽了口氣,為自己有這個想法失笑。 可聽聞李揚當日是見到春桃的遺物,才憂傷過度。 一個男寵...... 笑到半截,心卻涼透了。不管如何,看來男人已有了打算。王氏依然端出主母的架子,靜坐在自己苑中的大廳, 等著男人下朝回來。 [ 夫君回來了?妾身今早煮了參茶,安神的,來嚐嚐。] 女人沒有起身行禮,連眼神也沒分半點給進屋的人 ,手中卻替李揚倒了碗熱茶。 李揚沒接話,徑自坐落在女人旁邊,喝了茶。 [夫君要收集妾身娘家那些罪證,想來必定勞累了一番。] 男人抬眼,望著女人。 比自己年小一歲,為自己生下雙生子,是個有名的大美人。 母家家勢浩大,有手段,有城府,是能管事的主母。 可惜在,李濯一開始就將她擺在棋盤上,成為了李家復仇的棋子。 李揚不是個無情的人。就算將軍府失勢,王氏若然安分,懂進退。男人就讓他一直主持著家裡,一樣的尊重她,敬重她。 只是這女人心腸惡毒,眼中容不下人,絕非善類。 為了日後,李揚也只能狠一次。 [鳳嬌, 念妳為我生了兩個孩子,我讓妳守在靜心苑渡過餘生,一切用度皆如現在,直到妳老死。] 女人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盯著案中棋盤,又問李揚:[ 妾身不才,當日與夫君對奕,夫君幫妾身下了一步,白棋便有了生機。未知妾身能否再與夫君續這一局?] 李揚沒有回話,手執一黑棋落下,是真真斷了白棋所有路。 王氏眼中凝著淚,目光悲切,是死局嗎...... 回想到以往跟男人相敬如賓的日子,恍如昨日一樣, 現在一看著實是教人唏噓不已。 這場對弈不管輸贏,兩人都已回不了過去。 [ 年底,我會升楊氏為平妻。] 女人恍若未聞,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輕飄飄道:[ 夫君有了決定便好,何須問我。] 李揚沒有接話,將茶一口飲盡,起身離開。 [還望夫君莫因妾身而疏離了兩個孩兒。] 女人這句輕聲細語, 婉轉卻是悲涼。 男人頓住腳步,回頭望著女人,確實的向她點了點頭,揚長而去。 [這邊...這邊啦!] 白幽蹲在王府後門偏處的牆角,和春桃兩人合力搬來張木椅, 鬼鬼崇崇的要翻牆出去。 [小幽...你...可以嗎?看著挺高的。] 春桃抬頭見到那白衣少年騎坐在牆頭,伸手要拉他上去 。 [怕什!摔不死的!快!] 望著少年堅定又熾熱的表情,旁人還以為兩人要私奔去了。 春桃四處張望,確定無人,咬牙,吸了口氣。 [王爺!王妃又要偷跑出去了!來人!來人!] 春桃一吼, 隨即湧了數十人前來,團團圍著困在牆上的王妃。 白幽頓時欲哭無淚,桃兒,你陰我...... 王爺鐵青著臉,一躍上牆,抱了少年下來。 [王...爺...相公!] 少年眨著美目,縮在男人懷裡撒嬌。 [ 你又要跑到哪裏去了!]男人一如以往的向著王妃咆吼。 白幽眼珠兒亂轉,不停向春桃打眼色。春桃低嘆了口氣,別開了頭。 王妃,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 你行呀!春桃,你吃碗面反碗底! [王爺!桃兒十月就要離府, 我想帶他去京城逛逛而已!]白幽皺著眉,鳳目含著淚光,欲言欲泣的模樣,真真能勾人魂魄。 靜王爺依然沉著臉,絲毫不受美色影響。 [ 我可有不讓你們出府嗎?] [嘖! 每次出門都跟著幾十個人,煩不煩!] 靜王爺一瞪眼,少年嘴裡嘀咕了幾句,就慫了。 [ 每日只許出去一個時辰,晚膳前趕回來,十個暗衛要跟著,四個小廝陪著!] 白幽抬頭向自家相公諂媚地笑了笑,樂樂的說好。 [白王妃真是...個妙人。]秋棠上前,湊到春桃耳邊低聲說。 春桃失笑,這王妃說他聰明,卻又常犯傻。說他糊塗卻又精得很。 行事說話沒一樣讓人猜得著,也難怪王爺如此掛心。 秋棠來到王府已有個月,自從李揚得病那日他便出了府去找春桃。 前些日子春桃向王妃告別,說要回惠陽城。白幽 連哭帶鬧的折騰了幾天也沒勸得著春桃留下。只好在春桃離京前帶人四處遊玩(闖禍),到處觀光(破壞)。 聽說花匠劉大叔表哥的姪女的大嫂的兒子的狗生了小狗崽子,長著異色瞳的。白幽嚷了整晚,今日就帶人爬牆出去看。 十個暗衛跟著,帶了四個小廝,白幽便同春桃出了王府。 京城街道仍然熱鬧,快到中秋。不小攤販商店開始販賣燈籠,月餅。 節日的歡快也感染了兩人。 白幽身後的四個小廝緊緊跟著兩人身後,手中捧著大盒小盒的禮盒,顯得有點吃力。 [小幽, 買這麼多東西,他們也拿不過來了,別逛了......] 白幽 一貫搖著他手中的白玉骨扇,抬著下頷, 緩步走著。路過的行人都紛紛驚嘆,這少年是那位下凡渡劫的仙人呀。 白幽早已習慣旁人目光,也不理會,徑自拉著春桃遊玩。 [拿不著?我還有 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呢!] 十個黑影風一樣從各處落到人跟前,單膝跪下。 春桃驚叫一聲,連忙跳後三尺。不管多少次,仍是被那十個鬼魅般的暗衛嚇到。 少年被十人刮起的勁風吹亂了鬢髮, 抬手按下了青絲,一瞬間,抽氣聲直起。 白王妃拍了拍跳如擂鼓的心口。 [沒事...你們下去吧。] [喏!] 黑影又隨即消失。 他丫的,真的來幾次嚇幾次。 二人逛了近一個時辰,見有些疲累,就隨意在路邊的茶攤點了幾道點心,熱茶。 [桃兒,李揚臘月初七會升楊氏為平妻。]白幽夾了個灌湯包塞入口裡。 [嘩!燙!燙......] 即時吐了出來。 [是麼。]春桃從懷中掏出了手帕遞了給人。 白幽擦了嘴角的湯汁,若無其事道:[你沒什麼想法嗎?] [ 我不敢想。小幽,其實我不該來京城找哥哥的。] 春桃輕輕舒了口氣,垂下頭,不禁失笑,任由淚水打落在桌上,一點一滴。 [ 我日日悔恨當時的愚昧無知。不顧他的身份, 不管他有家室,只一味想著自己,最後害了不少人。] 春桃吸了吸鼻子,拭去了淚,強擠出個笑臉,道:[ 如今哥哥有兒有女,妻妾成群,得皇上重用。 我是真的放心了。回到惠陽城,我必定每一日為王妃求壽,為哥哥祈福, 以報答你們對春桃的再生恩德。] 白幽知道李揚已恢復記憶,在開國公府有了不少動作, 可他偏一件事都沒透露出來。 眼前這少年,已經不堪一折。再一點的風雨也會將人壓垮。 [ 你想好了,我就不多意見。但是! 每年必定要上京找我!我會叫人護送你來!不能拒絕。] 春桃笑著點了點頭,又從少年手中拿過了手帕,替白幽擦去剛被包子燙熱出來的淚水。 [ 桃兒,這帕子我剛才用來擦過嘴......] 春桃臉上一慣的溫柔,微笑著,婉聲道:[我知道。] 白幽兩行眼淚滑下。 春桃,你變壞了...... 夭桃(補) 十月的天氣, 不冷不寒,剛好秋高氣爽, 無風無雲的時季。 今日是春桃出府的日子。王府內盡是王妃鬼嚎鬼叫的哭聲。 [桃兒!我不要你走...留下來,陪我!] 白幽連番撲到春桃身邊,呼天搶地的叫人留下。 春桃一臉無奈,[王妃別這樣,還會見的。] 一旁的靜王爺沉著臉,拎著王妃的衣領,拉了人過來自己懷中。 望著被王爺抱著進屋的王妃,春桃不禁歎了口氣,搖著頭,心裡暗嘆。 [終於安靜了。] 沒太大的悲傷, 沒有過多的愁緒 。春桃跟秋棠上了護送他們的百人車隊,帶著五大車王妃連日買來的物品,回惠陽城。 馬車內一應齊全,擺設精美,兩人躺在鋪了金絲猴皮的車廂裏休息。 [ 桃兒,拿著,收好。]秋棠從袖中探出了巴掌般大的梨木匣子給了人。 春桃轉過身,接下了問道:[什麼東西?] [ 王妃讓我出了府再交給你的。] 春桃骨碌的翻起身,坐正了,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一疊千兩銀票以及惠陽城幾家店舖的地契。 [不行!我要去退還給小幽!] 春桃連忙揭開車簾探頭一看,都快出城門了, 轉頭又望望秋棠的神色,這分明根王妃串連好的。 [唉,怎麼一直能受王妃的恩惠呢。] 秋棠依然躺著,半瞇起雙眼,嘴角展出舒心的微笑,道:[收下吧,別拂了他的一點心意。那些商舖交給我們打理,就好好看著。賺了錢以後,你上京時帶上再給人。] 春桃很多事情都是聽從秋棠的,這件事他也只得答應下來。 二人不趕急著回惠陽城,沿途吃吃喝喝,觀光遊玩,花了近月餘時間,才回到了李村村口。 [ 看!又是那些官爺要來了!] [可能是李揚!] 李家村出了個開國公都是眾所周知的事,連帶村民都佔了不少好處。 [好像不是...喂!那個不是春桃嗎?] 春桃到了村後就下了馬車,自己親手提著禮,帶了幾個僕人,先到村長家拜訪。 [菱湘姐姐!菱湘姐姐!公子回來了!] [ 越來越沒規矩,我好不容易才把胖妞哄睡了,你吵什麼呢?] 上個月朱大嬸生了個白胖女娃,菱湘帶著琴湘,李紅搬來了朱大叔家裏幫忙做月子,做些家事細活。 李揚那間屋就交由冬青及李旺打理。 幾人出了鹿園,冬青回了趟樓,向媽媽交待了春桃的事。媽媽為此哭了整天, 直說春桃無知犯混。 菱湘年紀較大,又是有主見的。帶著他們全部回到李家村,買了不少田地租給農戶。 她跟幾個女孩住在李揚那間屋裏。另外給冬青,李旺在屋旁邊建了一間房子,大家平日好有個照應。 [ 妳說什麼?]菱湘抱著小娃娃猛然站了起身。 [洛公子!不!是春桃他們回來了!] 菱湘一下子就湧出了淚。 [快!快去通知冬青他們收拾屋子!琴湘!去田裏把大叔叫回來。 ] [好!]琴湘立刻蹦跑了出去。 在院子裡幫忙洗衣的李紅聽到了,也紅著眼,跑進屋,哭著道:[主子回來了...嗚...是真的嗎?] [ 是!紅兒別哭,等會主子一定會來這邊的。先去熱些茶,乖,快去!] 菱湘邊流著淚,又伸出一隻手來替女孩拭了淚,吸了吸鼻子,破啼為笑,抱著女娃急步去了朱大嫂房間向人報說。 秋棠未曾來過李家村,由著春桃帶路,來到一間有點破舊的屋院裏。 還未進屋,就見女孩們一字排開,各個哭腫了眼睛,擦著眼淚,在大門口等候他們。 [壞東西...知道回來了?]琴湘一開口,止不住嚎哭起來。 [主子...主子...嗚...]李紅年紀還小,見到了人忍不住撲到少年懷中,哭了起來。 菱湘慢慢走到春桃面前,一向的溫順恭敬地向人道:[公子,冬青、李旺在家中等著。 朱大嫂上個月生了個孩子,未出月,我就沒讓她出來了。主子,先進屋喝......] [琴湘姐姐,這些日子辛苦妳了。] 春桃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臉上是滿滿的感激和信任。 [公子......]菱湘剛才冷靜下來的情緒,一瞬間被擊敗,跟著李紅抱著少年,嚶嚶大哭起來。 春桃見過了大嫂,又跟大叔說了好些話。放下了不少禮物才帶著幾人回到自己屋裏。 [回來了就好,之前去了幾次鹿國找你,都沒見到人。不久又傳出了你病死的消息。害你大嫂哭了好一陣子,怨我當日沒把你留下來照顧,春桃...你受苦了。] [什麼話呢,不苦的,哥哥待我可好。]春桃示意菱湘將女娃抱來,在袖中探出串金鐲子,塞在嬰孩強褓中。 朱大叔連忙起來,[哎,不行不行!]要把金鐲子還去。 琴湘拉著了大叔,笑嘻嘻說著:[大叔!公子都把我們當一家人了,你不行是跟我們生分了!] [朱大叔,菱湘說得對。別跟我生分了,日後桃兒還少不了來嘮叨你們的。] [春桃,你放心吧。犬子與胖妞以後都會陪著你,只要你不嫌棄他們是個粗野人家就好。] 朱大叔是個明白人,見李揚沒有跟來,又見春桃頂著那張強撐出來的笑臉,也不好問。反正人平安回來了,一切都沒關係。 少年身邊還有這些忠心愛護他的人。 幾個人說了會話,菱湘見春桃有些疲態,便勸了少年先回去歇息。 [春桃,先回去看看吧。] [好。我明個兒再來看看大嫂。] 春桃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又回到了他與李揚的屋。時隔兩年,村裏改變不大,一如昨日。 [ 春桃!死鬼!你們終於回來了!]冬青一手一只兔子,急匆匆的跑到人跟前,塞了少年一個兔滿懷。 春桃揚起了笑臉,低頭望望兩只又胖了幾圈的灰毛球,用臉蹭著,回道:[是啊,我們終於回來了。] 帶著幾人,熱熱鬧鬧的進了屋。 冬青拉人坐上熱坑,倒了茶,讓兩人能作休息。 春桃環顧屋裏,都跟原來一樣,不禁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來接了茶杯。 瞬間,茶杯[噹]的一聲,摔落地上,驚了眾人。 冬青瞪大眼睛,抖著手,不可置信的捉著少年的右手。 [ 春桃...手指呢?你的手指呢?] 少年穿著長袖廣袍,剛才就一直刻意掩蓋著手,所以才沒人察覺得到。 春桃像被熱水燙到般,飛快地抽出了手,連忙用衣袖遮著殘缺的右手。 [沒事,已經沒事了......] 眾人煞白了臉,神色凝重。 [桃兒,你去回房間看看有沒有缺些什麼,我叫人備上。你先回房裏。] 秋棠起身,叫了人離開後,便幫打圓場,盡量避重就輕,挑些重點來告說他們這些年來在府中遇到的事。 冬青雙拳掄緊, 怒氣衝衝的拉著李旺,大步跨出堂屋。 [ 走!我們先去燒熱水給春桃洗身!等等再殺幾隻雞!] [我們就幾個人,吃得完幾隻雞嗎?]李旺撓撓頭,一臉疑惑地問。 冬青抽了抽嘴角,瞪著那雙美目,緩緩轉過頭,咬牙切齒道:[我都想殺人去了!有你吃的還多嘴!] 李旺立時閉嘴,憋著氣緊緊跟在人後面。嘴裡還一邊嘀嘀咕咕著:[冬青哥哥長得好看,就是脾氣不太好。以後討媳婦一定要找個像公子一樣溫柔的。] [你在唸唸唸些什麼啦!還不是快幫我捉幾隻肥雞!啊!別追我啦!李...旺!快來!死雞!別啄我!別!啊!] 雞窩裡就只聽到冬青那個叫得慘烈的聲音。 屋裏幾個女孩早已哭成淚人,她們都知道內宅女人爭鬥有多殘忍,心疼春桃一片痴心竟落得如此下場。 [嗚...早知道當日我打死都不讓主子去!] [臭李揚!他才不配公子的真心情意!王八蛋!呸!] [妳們别激動,莫要在公子面對提起前事,知道嗎?人能回來,咱們就該高高興興。] [都要聽菱湘姐姐的,從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後我們就好生照顧著他。冬青他們我會去勸住。] 其實秋棠的話,只道出了事實的幾分。他們熬過來了,甘苦自知,實在不想菱湘幾人再為他們去難過傷心。 春桃躺在床上,睡了片刻又驚醒了過來。 都說分離聚合皆前定。若說無緣,偏生遇上他。 若道有緣,終是各散兩地。 這一切,一切,就好像一場三更夢...... [ 有夢,總比無夢好。最少我仍能在夢中找尋到你。 常說人有三生情緣,今生無緣,哥哥,桃兒盼著來世與你再續這緣。] 少年坐在床榻,紅了眼眶,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桃花依舊,人面全非。這屋裡所有物件一如數年前,唯一不見的,只有男人溫暖的身影。 環望四周,角落那大衣櫃,塞滿衣裳。那銅鏡台上擱著成套的髮簪鐲子髮帶等小飾物,雖然那些脂粉髮油早已不能用,當年成親後,男人可花了整整好幾兩銀子買來給少年的。 李揚長得俊,做事又勤快,又是個會照顧人的。嫁給他的春桃平日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男人護在手心中,寵著疼著。當時村裡沒一個女人是不羨慕春桃。 往事最怕回想,傾瀉出來的回憶,凌遲著少年滿是瘡疤的心,一刀一刀剖開來。 春桃抱著膝,縮坐在床榻上,盯著燭火,眼神空洞,脫口輕喚了聲,[哥哥。] 不久,又提高了聲調,[哥哥,桃兒叫你。] 少年拭了拭淚,嗚咽著,再道:[哥哥!] 回應人的,只有一聲燈芯的爆裂。 [哥哥...回來,好嗎......] 冬雪蓋地,萬籟俱寂,屋裡只剩下了少年偶爾溢出的低泣,直到天明。 翌日,春桃一出房門就被塞滿屋院的木箱嚇了一驚。 少年抹了層脂粉,也蓋不住發白的臉容及憔悴的神色。他們幾人自然知道少年心裡難過,昨晚又哭了整宿。可比起安慰,春桃現今最需要,就是時間。 [ 公子,這些都是你從京城帶來的。早上車隊派人送過來,屋子快放不下了!] 見到少年出了房,站在院裡清點著物品菱湘便對人露出了一副無奈的表情。 春桃按了按額角,這一大車一大車的物品還有城裡的商舖,也確實夠他煩惱好幾十日了。 光是處理這些事情都花了近六、七天。已接近臘月,村裏各家都開始迎接新年。 屋裡現在多了人,菱湘他們自然把事情準備得妥貼,幾人又像以前在鹿園這樣伺候著少年。說是伺候還不如說是照顧,他們已把少年當成親人般疼著護著。 少年起了床,由秋棠幫他梳頭。呆呆望著窗外飄飄白雪, 想起以前寒冬李揚都愛摟著自己,窩在坑上待整天。 春桃不由得失落難過起來。 假若李揚沒去京城,那我們一定會...... 在亂想些什麼呢? 少年打斷了自己的痴想,嗤笑出來。 [秋棠。] [嗯?] 少年身後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看人。 [ 開春後,去買些葡萄苗種在院裏好嗎?] 秋棠繼續梳理少年一頭青絲,竟看見了一條新長出來不過半寸的白髮,無聲地把它埋在髮間,藏蓋著。春桃今年才不過十八、九歲的人兒...... [好。] 接著道:[春桃,李揚初七會升楊氏為正妻。] [我知道。] 春桃托著頭,半合上眼,喃喃道:[秋棠,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少年的疲累清晰地映在他的臉上。 秋棠依然專注地替少年梳頭,沒有接話,一如以往,安靜地站在人身後,盡自己所能,護他,懂他...... 王氏重病未能持家,念及兩子年幼,府中需要夫人主持。楊氏溫婉賢淑,知書識禮,故升為平妻。 當日並無宴客。楊氏冷眼看著佈置好的喜房。 這一屋的紅,刺痛了她的眼。 女人抬手摸上掛在床榻上的紅紗床幔。 [玲兒, 這大紅色真好看。]女人越扯越緊,用力一拉,便把整張床幔扯了下來。嚇得貼身婢女連忙上前放好。 [ 夫人!夫人你這是何必呢!] 女人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等著那件華麗的繁錦喜服,結果送到人面前竟是件粉色衣裙。 [紅色,只有正妻才能穿上。我這身粉紅,終究不是正色呀!] [ 夫人,妳別這樣,爺是看重妳的!] 那婢女跪在地上,為她的主子受了委屈而痛哭。 [ 看重?今日是升平妻的日子,怎不見他過來看我一眼?] 楊氏面無表情的盯著那燃著的喜燭。燭火照紅了她的臉,燒痛了她的心。 窗外的天色由黑轉到亮,女人整整坐了一夜。 都說人心是養大的,以前從未敢想過要得到男人的心,如今竟跟王氏犯了同樣的錯。 李揚,本就是個無心之人。或是說,他的心,在很早很早前,自己還沒出現在男人生命時,已交付了出去。 楊氏閉目,眨下了盈在眼眶中的那點淚,吁了口氣。 [無心之人嗎?也好......]睜眼,雙目清澈。 想通了想透了,也就能安份了...... [ 爺!前面就是李家村了!] 男人聽了話,狠狠抽了一鞭,身下的駿馬飛快地奔跑起來。 十二月寒冬,風霜雪落。男人領著五十護衛,一路風塵撲撲,披星戴月。跑死了三匹馬,從京城出發只花了半個月,趕到了惠陽城。 來到屋前,男人下了馬,一路艱辛疲累依然無損男人的英俊臉容。 李揚抖落了披風上的積雪,懷中攥著一件大紅喜服,推門進了房。 春桃已經睡下,聽了聲響,驚醒過來。 [誰?] 少年攏了攏半褪的衣裳。 男人背著月光,春桃看不清來者何人。只認得這熟悉的輪廓。 少年的淚模糊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搖著頭。男人走上前,抬起少年的下巴,輕輕吻下,將那件喜服,披在少年身上。執起少年的手,放了兩個一式一樣的同心髮結。 [ 桃兒,今日宜嫁娶。] 李揚吻去少年斷了弦般的淚珠兒,輕顫著的大手撫摸著人的臉,道:[ 今日是我們的好日子,該高高興興的。別哭。] [ 哥哥...總是欺負我......]少年哭得發抖。 [ 是的,都是我不好,別哭。]男人緊緊抱著了人。 此刻,春桃腦海中浮現著當日與李揚相遇的臘月寒冬...... [我叫李揚,不叫李狗蛋。] [我叫春桃,大家都喊我桃兒。] [以後,還能找你嗎?] [行呀。] 儘教那霜風落雪打盡繁花,四月春來,夭夭桃花依然盛開。 洛桃角色訪問篇 弓子玄:沒什麼,今日就想訪問一下本書主角。 白幽:你他丫的小學生文渣!!!到底還是沒能把我的驚世美顏,聰明絕頂,洒脫不羈,風姿卓越...(下略一百個形容詞)描寫出來呀!!(撒作者滿身瓜子) 弓子玄:王妃,王妃息怒~~大家文明人,注意儀態啦~~而且!是誰讓你出來的!明明配角嘛!!搶什戲啦! 白幽:你!來人!把這個人壓下去!讓他背熟四書五經再放出來!!!練練你那文筆!別傷了讀者的眼!! 弓子玄:孩子,別說親媽不疼你,下一個故事保證虐你,虐身虐心一起來! 靜王爺:(策馬趕來,塞錢到作者手中)其他沒所謂,但虐身那些記得讓本王親自上陣。 弓子玄:(收下,堅定點頭) 小人知道了。 白幽:喂!你這是什麼回事!你敢!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沉默。。。。。 范文川:(執起茶盞 ) 王妃,前日你派他們去捉食鐵獸了。 白幽:嗯?是呀。。。等等。。。喂! 王爺拎著自家王妃上馬,揚長而去。 李揚:(滴汗) 其實,我認同白幽。作者文筆偏軟,特別床戲部份不給力,別說燉肉,連肉湯都不算。。。 春桃:哥哥,是我做得不好嗎?(一臉擔憂) 李揚:(摟著人) 桃兒,你‘做’得很好。就是有點放不開,那幾場我跟你的床戲都沒幾個play,我覺得不行。不是還有二妻三妾來著。 後苑幾個女人[放下茶盞,瞪眼] 王氏:夫君,妾身已為你生下兩兒,夠了。先容妾身退下。(帶著婢女回去靜心苑) 楊氏:妾身那天不都在床上洗好躺好等著了?妾身升平妻那天足足等了一晚!妾身。。。。嗚,嗚。。(拭淚,拍枱!!) 所以怪我囉??(冷哼一聲,轉身走人) 艷桃與雲仲對望。 艷桃:這便當本來不用領,就是某渣男射後不理,讓我死得如此淒慘! 雲仲:(瞪眼望著某男)走!艷桃,帶孩子去我房裡,李揚賤男無誤! 春桃:各位姐姐別氣,這是BL嘛,女角必定是要當炮灰的。桃兒不也被妳們虐得很慘了。。以後都成了一屋子的人,別生氣。。。。。 李揚:桃兒別管她們,國公府以後你作主,你才是我的妻子。 春桃:哥哥!!gt;//lt; (嬌羞垂頭捶胸口) 弓子玄:咳,咳。。主角們還有什麼補充?我要去練琴了。。。 春桃:對了,小玄!為什麼一定要斷我手指,很痛嗯!! 李揚:(執手,輕吻)桃兒乖,不痛,哥哥疼,是王氏狠毒。放心,以後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王氏:(聽聞後,領著十數個僕人手刀急速奔回大廳)!!!怪我?是某人讓我做的!!弓子玄!(摔了茶盞)滾出來!! 弓子玄:(正欲逃跑被捉回) 冷靜!冷靜!沒事,我見春桃你琵琶彈得好,忌妒而已,畢竟我是輪指彈不好,就。。。 春桃:(流淚,哭倒男人懷裡)哥哥!嚶,嚶,以後我就彈不了琵琶啦! 李揚:沒事,你還會簫。好好學,這個比教適合你的。(手愈滑愈下,摸到人屁股上) 春桃:哥哥,別這樣嘛。。。。(臉紅) 李揚:作者會寫番外嗎? 弓子玄:或許,怎了? 李揚:(塞錢) 沒什麼,覺得必需加幾場戲才夠圓滿。沒有不番外的文,弓子玄,盡快。 春桃:桃兒也覺得要追加番外,很多地方還未清楚解釋,小玄要加油喔! 李揚:其他都不重要,多補幾場床戲就好,畢竟你開坑時說好是青樓文,我認為,還不夠。。。 春桃:哥哥!討厭啦!很累嗯~次都往死裡操,桃兒會壞掉的! 李揚:好孩兒,乖,讓哥哥看看小穴有沒有壞。(掀衣,探手,咕唧咕唧的水聲) 春桃:嗯...哥哥,別...還有人在呢...啊!好舒服,哥哥......(跨坐在男人腿上,抬起屁股) 李揚:讓他看。桃兒,你真美...... 春桃:嗯...哥哥,別!桃兒不要讓人看!不要,好舒服...好爽!被看到了,被人看到哥哥把大肉棒塞進來了,嗯...好深...哥哥,他們都在看你在操我。。啊!討厭... 李揚:桃兒喜歡嗎?嗯?喜歡我在別人面前操你嗎?(深頂,俯身,與人交吻) 弓子玄:(撫額,無言)默默轉身。 作者下個坑是有以古琴為題的玄幻耽美小說。 清冷禁慾琴仙攻 x 美艷狐妖誘受x邪氣深情道士攻 最後不一定1vs1, 結局不一定HE,看作者心情。 很好玩的感覺!嗯,非常有難度,情感線很是複雜,床戲多,畢竟二個攻。(不一定,狐妖性淫)!!! 怕寫不好,又想先寫白幽篇,及李濯篇。 但李濯必定是BE的,不會強行變成HE。與前太子,皇上間種種愛恨糾纏,李府一門的性命,很多很多原因,注定會是悲劇。 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面只有愛,就行。 包含了很多很多無形的線,牽扯著,經歷過不同不同的轉折點,就會慢慢變了味。 我不喜歡寫現代愛情文,因為。。。 現在的愛情,比古代構想出來的更飄渺更為虛幻,更不真實。 不信愛卻寫愛,不吃肉愛寫肉。 嗯,突然文藝是?!沒事,糖喝多了,上腦。 洛桃番外--回家 冬青今天起了過大早,就主動到廚房燒了鍋熱水,哼著小調提到春桃房裡。 推開房門,[啊!]的一聲,驚得連手中那盆熱水都翻了下來。 [該死的!那來的登徒子!]冬青未見過李揚,只見床榻上有個高大的男人緊緊摟著少年,以為昨晚有人翻牆進來輕薄了人,隨手抄起桌上的一個瓶子,快步上前便要敲下去。 李揚在人推門時已醒來,先是將光身的少年用被子包實,自己忙腳亂地套上褲子,還未趕得上穿上衣服,冬青已一手捉著男人的臂,叫喊起來。 [快來!快來!捉色狼!李旺!秋棠!拿刀棍來!] 李揚被他這樣一吼,也嚇了一跳,馬上反手把人拉了下床,緊緊捂上冬青的嘴巴。 [別叫!別叫!我是桃兒的相公,李揚。] 冬青被男人壓在床上捂著嘴巴,只能瞪直雙眼,嗚嗚咽咽的叫著。 旁邊的春桃一張開眼,就見到李揚光著身子壓在冬青上面,一只手捂著嘴一只手制著人。 什麼情況! [哥哥?] 春桃身上還穿著那件大紅喜服,只是衣服白濁斑斑,都被撕得快成布條。 [桃兒!不是的!是他一進來就要拿東西敲我,我心急起來就......] 這動作實在曖昧非常,雖然見到冬青手中確實握著個瓶子,可春桃心裡還是生出一絲不悅。 這時,門外又吵吵嚷嚷的湧進了幾個人! [洛公子!]菱湘幾個女子手中各拿了塊磚頭、繩索。 [春桃!]秋棠提著菜刀,閃著霍霍寒光。 [主子!]李旺拿了個麻布袋,是準備將人套起後丟到河裡餵魚。 [李揚?]先認出人的是秋棠。 [李公子?]菱湘也見過李揚,除了一身氣度改變了外,外表還是跟數年前差別不大,一樣俊美不凡。 又望望床上幾人的姿勢,春桃身上的紅痕,男人隨意套上的褲子,還有冬青手中的那瓶潤髮油...... 嗯?什麼情況?三人行? 春桃瞬即羞的不行,扯了被子蓋著身體,臉上火紅火紅的燒起來。 [哥哥,快快放手,別傷了冬青。] 李揚骨碌的爬起來,一得自由的冬青翻身下床後,第一句就破口大罵起來。 [臭男人!哼!]重重擱下手中的潤髮油,頭也不回的出了房。 [那個...大家......]春桃實在不曉得怎解釋,只能紅著臉支支吾吾的。 李揚將少年擋在自己身後,放下床幔,向眾人拱手行禮。 [在下李揚,因李某無能讓桃兒受了不少苦頭,今次前來是希望......] [李揚,先穿好衣服,帶春桃出來我們好好談。]秋棠冷了臉,對人道。 菱湘向李紅打了眼色,叫她們上前伺候。 [洛公子,今日就讓奴婢伺候兩位梳洗更衣吧。] [主子...我去廚房備些吃食。]李旺未經人事,人又年輕,跟著紅了臉轉出了房。 堂屋裡桌上已佈好飯菜,一屋人平日都是同食同住,大家都各坐好自己的位置,留了兩個空位等待著人。 不久,李揚牽著少年的手,慢悠悠的步進屋裡。眾人目光頓時落在男人身上,從頭到腳,由上至下一遍一遍的打量著人。 縱然是再厚的臉皮,也擋不下那些惱怒的、怨恨的、不屑的眼刀。李揚一時竟覺得自己置身於龍潭虎穴中。 [哼...咱家春桃是有出息的。也不知那裡偷來的野男人!] [冬青,不是的......]春桃被訓得縮在李揚背後,怯怯地探頭觀望大家。 [過來坐下,好好的談。]秋棠盛了一碗熱粥,置在少年的位置上。 李揚拉了少年坐上,自己喝了碗水,再夾了個饅頭給人。 [桃兒,先吃飯,別怕。] [怕!當然要怕!來個狼心狗肺的你說怕不怕!]冬青瞪著李揚,對於男人之前做過的事,仍是十分氣忿。 春桃捧著熱粥的手跟著抖了抖,冬青的話,多少刺痛了人。 [冬青。]秋棠止住了人的話,目光嚴肅,望向男人。 [李揚,你還記得我吧。] 男人點頭,回道:[記得,當年我贖桃兒出樓時,你曾贈予我十兩銀。在國公府內,是你陪伴著桃兒。秋棠公子,李某感謝你一直護著春桃。應該是,感激在座各位一直照顧著春桃。我李揚願意盡其所能報答各位。] 冬青冷哼了聲,不屑地對人說:[我們都用不著你報答。春桃對於我們是親人一樣的,你卻欺他負他!這些年來讓他受盡委屈!一句話!你今日到底是來幹嘛!] 春桃回想到以前那些日子,確實是心酸悽涼。禁不住偷偷飲泣。 李揚緊緊握著少年的手,眉頭深鎖,倒抽了口氣,回道:[如今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我確是愧對桃兒。今次回來,就是要接春桃回去,好生照顧,彌補以前李某的過錯。] [哥哥...錯不在你,你只是因為得了失魂症才忘了我們的事。] [桃兒,我讓你失委屈了。跟我回去,好嗎?]男人執起少年的手,捂在掌中,抿著顫抖的唇,眼眶微微紅著。 [休想!] [痴心妄想!] 冬青及琴湘兩個冤家難得心意相通,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咳!]秋棠虛咳了聲,狠狠瞪視他倆。 二人努努嘴,只好低頭喝著碗中的燕窩粥。 坐在少年另一旁的菱湘亦禁不住落下了淚,她最明白少年對男人那一片痴心。不管在鹿園或是國公府,春桃受過的劫難,實在夠多了。 菱湘掏了手帕,遞了給少年擦淚,緩道:[李公子請容奴婢說句失禮的話。洛公子受過的苦難該要盡了!若然李公子日後不能護人周全,我菱湘是絕不會讓人跟你回去的!] [菱湘姐姐......] [洛公子,請聽奴婢一番話。公子現今不缺錢財,衣食富足。再者奴婢幾人是會一生追隨著你的,不缺人伺候。若是......] 菱湘斜眼望了望秋棠,又快速收回了目光,接道:[若是公子怕身邊沒個知冷知暖的人,惠陽城裡不愁沒人。] 李揚一下子鐵青了臉,他知道春桃背後有靜王妃撐腰,衣食不缺,身邊伺候的人又是機伶有主意的。少年性子乖順柔婉,模樣又生得好,是真真不愁身邊缺個人。 [桃兒......]李揚心裡發慌,連說話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春桃抽出了手,吸了口氣,道:[哥哥,菱湘姐姐他們幾人便是我家人一樣。請容我跟他們商議一下再作決定吧。] [桃兒...我...]李揚一顆心涼了半分,木木地點了點頭,又道:[好。桃兒,我這幾天會在朱大叔那邊待著。桃兒,哥哥是...真的愛你,是真...真的......] 李揚在少年額上輕輕一吻,起身,慢慢地走到門口,還不時回頭,希望少年能叫住他,或是分他一個眼神。可是少年依舊是背對著他。李揚倒抽了口氣,神色黯然地離開了。 [哥...哥...嗚......]春桃見到男人走遠後,便嗚嗚哭了起來。 [沒出息!]冬青走過去,搭著少年的肩膀,憤憤道:[哭什麼!昨晚被操爽了就忘了從前的苦日子?我要是你,拿掃帚打出去!什麼男人沒有,非得要他?] [公子,你得好好想清楚,李公子再也不是以前的李揚,他現今是開國公李揚了。] [公子!你忘了李公子吧!咱們在李家村好好過活不成?自由自在的!朱大叔一家人又好,我們留下來吧!] [主子...主子三思。]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少年不要跟李揚回京,堂屋裡氣氛凝重,獨獨秋棠沒有出聲,坐在位上靜靜地吃早飯。 [秋棠!你也幫忙勸人吧!還吃!] 秋棠擱下碗筷,抬起頭,回道:[為何要勸?當初我們不是都勸他不要去京城找人了,他非得去。今日李揚回來找他,若然他對人斷了情,李揚還爬得上他的床?他要走,我由他,但這次我不跟去了。春桃,你自己好好想想。]說完,便起身離開。 少年聽後,哭得更是傷心難過。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應再跟李揚有關係,可騙得了人暪不了自己。昨晚男人出現在眼前,少年就覺得從前一切都過去了。他就是想抱著李揚,愛著李揚。縱然男人很可惡,但...他就是想著李揚。 犯賤得緊。 春桃咬著唇,心裡暗暗罵上自己。 [公子,先回房歇會吧。秋棠只是說狠話罷了,他是...是最關心公子的。] 春桃飲泣著點頭,徑自回房去。 當晚,冬青,琴湘兩人到少年房中連番勸說,叫人留下。李紅,李旺本是李家出來的人,自然希望春桃能跟李揚一起,可又擔心少年在國公府再被人欺負去,心裡也不上不下的。 [若然我跟哥哥回去,你們不必跟隨著我。要是喜歡留在這裡,我定會為你們打算好,保證你們生活無憂。] [你再講一遍?你真的要跟李揚了?] [我......] [主子你說什麼話,奴婢必定是要伺候你一輩子的!] 春桃笑著搖了搖頭。 [我是把你們當成家人,只希望你們能過得好,一如你們為我著想一樣。]替李紅拭了淚,摸了摸李旺的頭,又道:[乖,不哭,先回去好好想想,好不?] 冬青呿了聲,轉出了房。琴湘拉了李紅兩人出了房,在門口對人說:[洛公子,你再好好考慮吧!這邊比內宅深院好多了!]躬了躬身,帶上門後便退下去。 夜半時份,寂靜非常。春桃在床上翻了半晚,思前想後,心裡惆悵萬分。 這時院裡又傳出了些聲音,似人腳步聲。春桃側起耳朵,專注地聽著外面的情況,等了一會,見沒了動靜,就披了件衣裳,出了房。 藉著今夜弦月殘光,春桃依稀見到後院裡的瓜棚下蹲了個人,卻是看不出來是誰,三更半夜的不知在翻弄些什麼。 正正是三更半夜的,不就只有那個會翻牆進屋的男人,還有誰! 春桃嘆了口氣,步上前。 [哥哥!大半夜你又進來要幹嘛!] 少年今日被冬青他們笑話了整天,李揚還真的不怕...... [哎?] 蹲在地上的人聽到人聲,站了起來,轉過身,竟是秋棠。 [是我,不是李揚。你跟他約好了要相會嗎?]秋棠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坐到扎在樹上的鞦韆。 [沒...有...沒有!秋棠你大半夜的在做啥?] 秋棠平淡地道:[今日出了城,買了些葡萄苗,剛得空便想種下。] 春桃心裡鈍鈍的痛,好像知道些什麼,卻一直不敢去掀開。對於秋棠,少年是滿心滿懷的感激,願意付出所有去報答這人,唯獨那顆心。 [秋棠...我......]少年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麼來。 秋棠徑自跳下地,走到棚架那邊繼續翻土插苗。蹲在地上,背對著人道:[去吧。這邊有我看顧著,那些地鋪我會替你打理。] 未已,又道:[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春桃緊緊攥著衣袖,低下頭,哭著道:[秋棠...秋棠...抱歉。] 今夜難得停了雪,萬里無雲,滿天星輝。 秋棠仰望著星空,帶著哭腔道:[不,我不用你的道歉。] [只要李揚好生待你,就成。] 一如當日春桃出樓,秋棠所盼望的,僅是少年能過得快樂。 作者的話: 不曉得怎麼辦,番外拖了很久很久。因為,因為不想桃兒跟李揚回去呀!! 如果我是春桃,我會選擇忘掉李揚,以後在村裡跟大家好好過活的。 秋棠是個好人,好得,我很想為他寫個番外。其實我更希望桃兒跟秋棠在一起啦!! 李揚去死吧,為國捐軀吧,我幫小桃兒改嫁。 一直沒很喜歡李揚這兒子,為什麼為什麼呢? 洛桃番外--回家 下 翌日早上春桃在用早膳時就跟眾人宣佈,他會隨李揚回京。 [這次上京,要隨我的,要留在這裡的,還是有別的打算,大家好好考慮清楚吧。再過幾天,我便會跟李揚出發。] 菱湘聽後,跪了下地,垂頭道:[奴婢定必跟隨洛公子,伺奉公子左右。] 李紅,李旺兩人也連忙跪了下來,頭叩地,道:[主子!奴才要跟主子上京!] 琴湘見到幾人都跪了下來,也急紅了眼睛,手中雖抱著灰毛球,還是跪了下來,咬著唇,囁囁嚅嚅道:[主子...奴婢...奴婢......] 話未說完,就嘩一聲的哭了起來。 春桃拉了幾人起身,走到琴湘跟前,扶起了人。替她拭淚,柔聲道:[琴湘,我都知道了。菱湘姐姐昨天有跟我提到,妳在這邊有心上人,是麼?] 琴湘咬著唇,直點著頭,又是害羞又是難過。 這些日子裡,琴湘得空就會送犬子去城裡上學。一來二去,就跟學堂裡一個夫子相熟了,那夫子今年才十七歲,就中了秀才。 [那男子是否與妳心意相同?] 菱湘又點了點頭。 [妳願意嫁給他?] 菱湘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頭。 [洛公子...子軒他是秀才,而我只是個奴,我配不上他。] [除去奴籍,認作李家遠房親戚,嫁妝由京城李國公府出,從鹿園出嫁。]突然冒出了李揚的聲音。 大伙兒轉頭望向門口處,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李旺起身,掀開門簾,見到一身玄衣的李揚,負手站在院外,覆了一身落雪。 [李...國...國公爺。] [好一個開國公呀!偷偷摸摸在外面聽牆角呢。李旺!趕人!]冬青從椅上跳了下來,又順手從角落抄起掃帚來。 李旺連忙擋住了人,[冬青哥哥!別!別!]十七歲的少年比冬青還高出了半個頭來,自然能輕易阻止住人的動作。 秋棠擱下了茶杯,喝道:[冬青!別胡鬧!] 這時,冬青才冷靜下來,瞪了李揚一眼,從鼻中哼了聲,就退回自己房裡。 [哥哥。]少年柔聲喚道。 李揚見到春桃後,隨即露出個笑容,急步走到屋裡,也沒顧慮到還有旁人,就緊緊擁著少年。 [桃兒你真是願意跟我回去嗎?桃兒,桃兒我實在太高興了,我......] [李公子。]菱湘向人行了禮。 [李公子。]隨後,琴湘,李紅等人亦向人行了禮。 李揚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起身。 [你們幾人跟桃兒情同家人,便即是我李揚的親人。今日前來,本是要通知大家,李某已經將各位改為了良籍。] 眾人臉上是止不住的喜悅。要從良籍,不是有錢贖身就成。賤籍改成良籍,必先經過層層關卡,李揚此等身份,雖然只要一句話便成,前提是男人得有這個心。 [李公子!這大恩德奴婢......] 李揚打住了菱湘的話,道:[以後大家隨桃兒回京,我府裡自然不會缺少了各位的客房。日後國公府,桃兒說一句好,我李揚不敢說一個不。] 春桃見男人是真的尊敬著自己,心裡高興得很,牽上男人的手,嘴角含笑,道:[那...這幾日我們到那秀才家中看看,若然是良人,便盡快將日子訂下來,今年說不定琴湘也能生個小子來陪胖妞了。] 琴湘本來哭花了臉,聽到後臉上就羞紅起來,擦了擦眼淚,結結巴巴道:[公...公子...胡...胡說...]說完,低下了頭,拔腳跑了出屋。 [菱湘姐姐,有勞妳幫忙挑幾箱嫁妝給琴湘。] [這是自然的,菱湘代琴湘先謝過公子。] 轉頭,又跟秋棠說:[秋棠,你看看城裡有那間鋪子合適,便過契給琴湘。] [好。我等等去看。] 李揚靜靜望著少年,不知不覺間,春桃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怯弱的春桃。 [桃兒,以後國公府交給你操持,我就放心了。] 春桃聽到國公府三字時,心裡酸澀直冒。畢竟有些事情,必需要時間去沖淡。 [有楊夫人在府內,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桃兒!我只認你一位妻子!楊氏她不過是個幌子,我會娶你的!讓你成為我的夫人。] 男人這番話,即便是蜜語謊言,少是仍是會甘願被騙的。誰叫自己心悅李揚,一切只好順從從心意罷了。 這幾日,李揚從早上的端水送飯,下午出門陪伴,晚上床上伺候,無一不照顧入微。 [桃兒,放心吧,墨醉樓那邊我自然是會照看著的。明日我再去勸媽媽跟我們去國公府住下吧。] 今天下午,李揚便帶桃兒回了一趟墨醉樓,母子兩人再次相見便哭了一整日。 春桃還是哭得跟從前一樣,要由男人抱著回村。 [不必了,媽媽有了決定,我們就不好再勉強。]春桃回房後,睡了一會,剛剛才被男人叫醒來用晚膳。 李揚親自佈了菜,像以前一樣,陪少年在房裡吃飯,然後收拾碗筷,又抬了桶熱水進房,伺候少年洗身。 一切又好像回到剛成親之時。 李揚坐在床榻上,替少年仔細地擦拭一頭長髮,溫柔地一縷縷梳理好。 少年取來了今日媽媽送的朱紅錦緞繡白梅髮帶,嘴唇含咬著其中一段,手指靈巧地編了個髮辮,再綁上。 這自然的動作,卻讓李揚心中一陣陣絞痛。春桃右手的斷指,男人每每見到,都悔之莫及,每時每刻無不折磨著自己。 男人忽然向少年單膝下跪,一言不發。 [哥哥?]春桃被男人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退後。 李揚從懷中拿出了個小木盒,打開,裡面竟是兩隻用玉石打造成的對戒,一式一樣,只差在大小。 [哥哥,這是給我的?] 男人抿著唇,使勁地點頭。 春桃見過白幽跟王爺手中都有這對戒,心知這該是王妃出的主意。 [謝謝哥哥。]少年正想收下時,男人又手忙腳亂的將木盒藏到背後。 [哥...哥?]少年擰著眉,盯著臉紅耳赤的男人。 半響,李揚深吸了口氣,咬牙,大聲道:[春桃!嫁給我!] [嗯?] [桃兒!嫁給我!做我李揚的妻子!若然我日後再有負於你!我李揚天地不容,死無全屍!] [哥哥,莫要胡言!] [春桃!桃兒!嫁給......] [大半夜鬼嚎鬼叫別人都不用睡了!每晚不是浪叫就嚎叫!煩死了!快快答應他吧!] 隔壁的冬青出了房,不太愉悅的走到兩人房門前,向房內兩人抱怨著。 [春桃你答應他吧!煩死了!幹嘛拉著我,我要進去!喂......] [咳咳...國公爺,主子。小人先帶冬青哥哥回去,不會再打擾你們的。]門外是李旺的聲音。 [喂!我自己會走!快...放我下來...喂!] 春桃一向臉皮薄,望望李揚,羞得低下了頭,怯聲道:[快...起來吧。桃兒一直都是哥哥你的人......] 男人聽後,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急慌慌地拉起少年的左手,笨拙地將其中一隻戒指套到無名指上,傻笑著。 隨即翻身上床,一手摟緊了人,在少年臉上亂親一通。 [靜王妃教我的,他說,這樣你我才會同心,會受到神明祝福。桃兒,我愛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少年也沒反抗,柔順的由著男人抱緊,闔上眼睛,聽著男人在自己耳邊輕聲絮語。 春桃跟李揚回京,只帶了幾箱物品。其他的都留在屋裡,由秋棠打理,兩隻兔子送了給琴湘,當成陪嫁。 琴湘抱著兩隻大胖灰兔,邊擦著眼淚邊哭著道:[菱湘姐姐,紅兒妹妹,我是捨不得妳們的!嗚...嗚......] [琴湘......] [琴湘姐姐!嗚嗚......] 幾個女孩又擁作一圑,哭哭啼啼的說了不少話。 [嘖!又不是不再見,什麼捨不得。女兒家真是麻煩。]冬青背上少年的隨身包袱,便徑自跳上馬車內。 琴湘揉著眼睛,向車廂內的人喊道:[冬青,以後要麻煩你多擔著些了。我不在,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主子,我......] [ 自然。妳放心嫁人吧。若然...那人...呸呸!妳快快生個胖娃,來年帶...帶來......]說到一半,車內的聲音便哽咽起來,再也沒說下去。 [李揚,春桃就交給你了。] [嗯。] [你這次必定要好生待他。] [一定。] [若然有日厭了人,答應我,讓他平安回來。這算是...我求你了。] 李揚盯著秋棠好一會,才開口道:[不會有這天。向天指誓,我李揚今生來世,絕不會再負桃兒半分。] [李揚是李揚,開國公...是開國公。] 李揚擰緊眉,惱道:[不必懷疑我對春桃的情意。我將會用餘生去證明。] 秋棠沒接話,只搖頭輕笑,轉了過身,就到另一邊幫忙打點行囊。 春桃跟眾人好好道別了後,經過了月餘時間,才再次回到國公府。 到了國公府,李管事以及十來個僕人就在大門口候著。 [爺!路上辛苦了,快回府好好歇息!] 李揚懷中摟著個人,只是身上蓋了件朱紅赤狐裘,裹得緊實,一時讓人看不出到底是誰。 [玉成,派人整理好竹雅閣,讓客人先去休息。等等叫素青帶幾個孩子來猗心苑。] [是。] 李玉成躬身回應,目光仍是緊盯著男人懷中的人。能身穿正紅,又是男人從正門帶進府內,這位一位必定是讓李揚非常看重的主子。 春桃怯頭怯腦的探出半個頭來,向外瞧了瞧。 府門前立了兩只大石獅子,大門匾上大書敕造李國公府。 這次,是他首次見到國公府的正門。從前的身份,少年連角門都走不得,要從下人的後門進出府內,這次,他終於能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 [夫人,國公爺回來了,叫你帶著小少爺和小姐到猗心苑等候。] [知道了。]楊氏神色不變,照樣逗弄抱著的小女娃。 那小丫鬟嘟著嘴唇,惱道:[夫人,爺還帶了一個人回來!是...是以前住在靜心苑的...洛公子!] 楊氏臉上的笑戛然而止,目光停落在懷中的小女娃上。 [夫人!那男寵還跟了好幾個人,都是從正門進府的!]小丫鬟反了個白眼,滿臉不屑。 [別多嘴!]女人聲音不大,卻嚇得小丫鬟倏地住了口。 [那人...總是要回來的。] 時值初春,京城落著碎雪未,一如往年,只是,這國公府的人和事,早就變翻了天。 楊氏替小女娃戴上兜帽,自己穿了件粉色外罩,只讓身邊兩個貼身丫鬟帶上孩子,便去了猗心苑。 方才進屋,女人已聽到李揚跟少年笑語盈盈。 [夫人。]還是春桃先見到女人進來,連忙從坐位上起身,欲行禮,就被男人打住。 楊氏許久不見男人,畢恭畢敬的向李揚行了禮,[妾身見過夫君,見過洛公子。]又向春桃行了點頭禮。 男人微一頷首,對人道:[以後洛桃跟我同住猗心苑,所有用度全算在我賬上,不限用量。妳打點著吧。孩子們今晚留宿在這邊。] 女人頓了頓,然後隨即回道:[妾身明白,若然無事,妾身就先退下,不擾夫君歇息。] 楊氏將嬰孩交到男人懷中,又讓婢女把兩個歲大孩子帶到男人跟前,才俏聲退下。 春桃以前沒多見過女人,只聽聞楊氏是個溫婉柔善的女子,今日見了,就知這女人確是個懂眼色的人。 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奶聲奶氣的拉著男人的衣角,流著口水,甜甜地喚了聲:[爹!] 李揚一手一個,領了兩個小孩到春桃前面,柔聲道:[來,這位是洛叔叔,日後同父親住在這裡。以後要聽叔叔的話,就如同聽爹爹的話,知道嗎?] 兩個奶娃也不怕生,轉頭就向少年叫了聲:[叔叔!] 春桃是極喜歡孩子的,見到兩個孩子可愛的緊,恨不得抱在懷中。 李揚又將手中的嬰孩交了給少年,柔聲道:[這是艷桃的孩子,小名叫小桃兒。雙生子紅衣的叫小可,藍衣的叫小愛。桃兒,他們以後,就是我們的孩子了。] 春桃未曾見過李揚的孩子,沒想到轉個眼孩子都長這麼大了。懷中抱著艷桃的孩子,心中掠過了無數往事,一時竟激動得紅了眼睛。 [哥哥,那雲仲姐姐她......] 李揚知道少年想起從前,用力圈住了人,片刻,開口道:[雲仲她...我接回來了,在西苑安養。我知道她受苦了,自然不會待薄。] 春桃望望懷中娃兒,白嫩趣緻,跟艷桃一樣長著張笑臉,亦跟自己有幾分相像,情不自禁伸指,輕輕刮了小娃兒的臉蛋。 [哥哥,桃兒有一事請求。桃兒想去見見雲仲姐姐。] 李揚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道:[桃兒,或許...不便。] [哥哥,不管如何,我得要見見人一面。] 李揚拗不過人,也只好順少年的意,帶人去了西苑。 西苑內本住著三個姨娘,現今卻只剩下雲仲。正如男人所說,沒待薄人。苑裡有三個粗使僕婦,四個伶俐的小丫鬟,都是貼身伺候雲仲的,再看見屋裡的擺設吃食,也是媲得上正經主子。 [姨娘呢?] [回爺的話,姨娘她在房中休歇。] 春桃跟著男人,來到了其中一間屋。李揚叩了門,便推門進去。 房內只留了個十來歲的小丫鬟,是艷桃以前的婢女。見李揚揮了揮袖,那丫鬟便帶上門,俏聲退下。 [雲仲,我帶桃兒來看看妳。] 坐在椅上的人罩了白紗笠帽,遮蓋了臉。衣服外露出來的那雙手瘦得骨節分明,青筋盡現,有如枯枝。雲仲以前,可是個體態豐腴,靈秀動人的女子。 見到男人,也沒起身行禮,只微微轉過了頭,直盯著門口位置。 春桃一進房門,怔怔站了片刻,卻已淚盈於睫。 [雲...雲仲姐...姐,可...可好?] 女子對人輕輕點了點頭。 春桃作了心理準備,他從男人口中知道,雲仲被挖去一目,割了舌根,臉上身上留下了無數醜陋的疤痕。 少年抽噎著,慢慢踱步到人跟前,小心翼翼,仿佛再大點的動作,都會再傷到眼前人。 [這是艷桃的孩子。以後,還請雲仲姐姐替夫人撫養著吧。]少年將懷中孩子交給了人。 雲仲渾身抖擻著,沒有動作。許久之後,直到淚水都把人的面紗染濕了,才伸出雙手,緊緊抱著嬰孩。 忽然扑通一聲跪在地上,向李揚叩了三個響頭,又向春桃叩了好幾個,口中咽著嗯嗯丫丫的哭聲,實在叫人痛心至極。 [雲仲姐姐...妳得好生照顧自己,才能夠好好照顧小桃兒。] 春桃連忙扶起了人,不覺簌簌淚落,百感交集,。 女子使勁地點著頭,又想要向李揚跪謝,卻被男人攔下。 [雲仲,好好照顧孩子,我明日會多派幾個嬤嬤來伺候妳,有什麼欠缺,只管吩咐人準備就成。妳先歇息,日後再來看妳。] 出了房門,春桃只覺呼吸一滯,身子直發軟,眼前烏黑,便向前栽去,李揚眼疾手快的接著了人。 [桃兒!] 少年身子微晃了一下才站穩,搖著頭,道:[沒事,沒事,只是...只是心裡覺得難過。] 李揚抱起了人,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快步回到了猗心苑。 [桃兒。] [哥哥,我沒事。]少年倚在男人懷裡,閉目養神。 這個多月的路程,加上從進府就一直心神激動,讓少年承受不住,便累倒下來。 李揚摟護著人,下巴放到少年肩膀上,低聲道:[我已請了大夫,別怕。] [我不是怕......] [桃兒...桃兒,一切都過去了,好嗎?] 少年依舊是不動聲色,可眼眶已蒙了一層水光。 [以後,這府裡你說了算。] [你是國公爺,府裡誰敢爬到你頭上來。] [你每晚不都騎到我頭來了,爬上來還會不敢?] 春桃用手肘扛了人一下,嘴角含笑,回道:[不正經......] 李揚聞言,鬆了口氣,他知道,要讓少年釋懷,總要些時間,他願意等,花上一輩子,該是足夠的。 男人俯身,一下一下啄吻著少年的臉,從額頭到鼻尖,眼睛到嘴唇,無比愛憐。 [桃兒,哥哥愛你,很愛的愛。] 洛桃番外-一家子 [老陳!你知道嗎?下個月張家娶妻,要在京城擺十天流水酒宴,只要去道賀說句好話,就能吃一餐了!] 京城一家茶館裡坐了桌客人,正在高談闊論,閒聊近來打聽得來的八掛趣聞。 [嗤!娶個男子當妻,真不怕氣死張老爺。要是我家孩子要娶個男人,我一定趕出家門!] [唉唷,話不能這樣說。前年不就有個少年行冠禮,由皇后李濯加冠,還請來退隱了的范文川起字。多威風!娶這男子進門,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聽說這少年是白王妃的遠房親戚,所以才能在靜王府行禮。] [不是吧,我聽說這少年本是在開國公府當帳房先生的,因緣救過王妃一命才跟王妃結拜為義兄弟。] [你們都錯了!我姪子的朋友的女兒的兒子的朋友就在開國公府內當差的。他說那少年是開國公李揚的契弟呢。] [那些權貴人家的關係都亂七八糟。] [不過,京城裡那幾家善堂不就是那個少年辦的嗎?前幾日還發了冬衣給孤兒。] [不只呢!還有義學堂。我兒子就是在那邊學字!] [管他們什麼關係,反正那少年不是個壞人,做的事又是善事好事,背後又有王府又有國公府,誰人敢得罪。] [那洛春桃也真不知是什麼來歷,許是跟王妃一樣,都是仙人轉世。你看,靜王妃的模樣是凡人能有的嗎?說是謫仙都不為過!] 洛春桃,這個不知從那冒出來的少年,在京城現今可謂無人不識。 李揚為了日後能娶春桃為妻,確實花了不少心思。不管是白幽以前的相好,李府的帳房,王爺的私生子,甚至是當紅清倌...... 謠言愈離譜愈好,身份成謎,這才是李揚的目的。霧裡看花,永遠得不出答案。 這樣春桃再也不是墨醉樓的春桃,男人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間,將心尖尖上的小人兒,用八人大轎,十里紅妝,名媒正娶,記入族譜裡,死後能葬在一起的開國公李揚的正妻。 少年倒也不在意李揚是否要娶他進門,只要李揚疼愛自己,幾個孩子平安長大,身邊的人快快樂樂,便是一生最大的奢求了。 春桃跟李揚回京後,男人便將其下的產業全部交由他去看管,一來顯示少年的身份地位,其次更是希望少年能安心留在國公府。 男人的身家財產都讓人拿捏著,還不夠證明自己一片真心? 雖然說國公府有專門的帳房去管理帳項,楊氏也是個頂事的人,可少年是個有骨氣的,男人交給他的事情,必定會做好。是以春桃每日最少要花上好幾個時辰去學習算帳管帳。 [叔叔!] [洛桃叔叔。] [不許你叫!] [我...我...我就是要叫!] 傍晚時分,六個婢女并幾個嬤嬤簇擁著楊氏,抱著雙生子到猗心苑跟春桃用膳。 [洛公子。]楊氏進屋便向人行了禮。 [夫人太客氣了!小人身份卑微,如何能受得夫人行禮呢!] 春桃身後的菱湘趕緊去迎接楊氏,替少年搀扶起人。 [洛公子寬厚是公子的氣度,可禮數是斷斷不能少的。] 春桃在府內雖無名份,可眾人皆知,春桃早晚必定是國公府的正妻。 楊氏臉上掛著溫婉的微笑,命身後的兩個婢女將手抱著的孩童小心地放在地上。 [叔叔!] [洛叔叔!] 兩個小人兒得了自由,一左一右奔跑到少年腳邊,緊抱著人的大腿撒嬌。 春桃彎下身,順摸著兩個小孩的頭。 [乖了,都乖,小可小愛今天有沒有聽話?嗯?] [小愛不乖!他折了夫人的花!] [我...我......] 兩個雙生子,模樣倒是像從一個印子刻出來,可性子卻是反轉過來般。 小可明明是哥哥,總是愛欺負小愛,平日最愛跟弟弟拌嘴,捉弄人,眼一瞪,嘴一努,府裡上下那個敢開罪這個世子爺。誰都管不住,就只怕他爹。 李揚最是頭痛這孩子,對他管教十分嚴厲,非罵即打,絕不心軟,就怕他長大後像王氏般狠戾。 小愛個性軟軟糯糯,乖巧聽話,是個閨女倒好。偏生是開國公謫世子,李揚怕他日後易遭人欺負,對這孩子也是下得了狠心去教。 其實幾個小孩有楊氏她們教養著,春桃是可以不用費心,可少年本來就是極喜歡孩子的人,又憐孩子們生娘都沒能陪在身邊,自然是處處寵慣著李揚的孩子。 除了學習時間外,每日入夜時分,都讓人接孩子來猗心苑一同用晚膳,陪著玩會兒,再抱回楊氏苑裡。 [告訴叔叔,小愛為什麼要折夫人的花呢?]春桃聽後不禁擔憂,楊氏好養花,屋苑裡的草木皆是她精心養植的,其中不少更是皇宮賞賜下來的珍品。 [我...我覺得好看,就想...嗚...] 楊氏連忙抱起小人兒,逗著哄著。 [沒事沒事,不哭,母親不怪你。喜歡就好,以後都給小愛,好嗎?] 小愛點著頭用胖胖白白的小手揉著眼睛,楊氏又拿了自己的手帕幫人擦淚,眼中臉上是真實無比的關愛,溫柔得緊。 春桃一直憂慮楊氏會不喜歡王氏的孩子,更怕日後楊氏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這兩個孩子便不好過。 不過男人前些日子已對後苑的人說了,李揚今生有三個孩子已足夠,以後亦只會有三個孩子。 這是告訴楊氏,得要安生照顧好這三個孩子,讓孩子親近自己,日後才能有依靠。 [叔叔!看!母親都寵著他!小愛是愛哭鬼!] 三歲大的小孩雙手叉著腰,鼓起腮幫子,下巴揚得高高。 春桃笑著搖了搖頭,抱起了鬧脾氣的小可,親了一口。 [好了,夫人說了不怪責你倒是不高興了?等等你爹爹就回來了。先來吃飯,菱湘姐姐在廚房做拔絲地瓜,要不要吃?] 小可頓時雙眼放光,點頭如搗蒜。 甜甜的糖跟菱湘姐姐都是他的最愛,當然歡喜。 楊氏哄好了懷中的孩子,便將人交給李紅去抱。 [洛公子,如無其他事情,妾身先行退下。若晚上下雪,孩子便不必帶回來,怕路上受冷,晚上留宿在猗心苑就好。] 春桃向楊氏點了點頭,又接問:[李揚今日或許會回來,夫人要一同用過膳再回去嗎?] 男人上個月因公事出了遠門,前天派人送來家書,最遲明早,最快今日便會回府,讓人有個準備。 女人垂眼,稍一思索,隨即搖頭。 [不必了,請洛公子替妾身向夫君問好便是。] 春桃亦不勉強人,答了句[好],讓冬青送了人出屋。 府裡有誰人不知,楊氏娶進來也好升平妻也好,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幌子。一年裡頭,李揚跟女人都見不上幾面,楊氏自己也十分識趣,只做好本份之事。 [爹爹什麼時候要回來?] [快了,明早睡醒就能見到爹爹了。] [洛叔叔!抱小愛,抱小愛!] [好的好的,叔叔抱。] [嘖!你幹嘛啦!閃邊去!叔叔抱我!] [好啦,都抱,來!] 晚膳過後,如楊氏所料,下起了霜雪。 春桃讓菱湘她們替小可愛洗澡更衣後,親自將孩子抱到已暖熱好的床榻,自己哄著他們入睡。 [好了好了,叔叔躺中間,你們一人各一邊,枕在我的臂上,叔叔給你們講故事,好麼?] 兩個本來在爭奪少年懷抱位置的小人兒,紛紛閉嘴,各自找好位置,還曉得扯過被子,把自己蓋得緊緊的,好等少年將故事講完。 春桃一邊一個,手臂圈著孩子,柔聲說:[還記得上回的章回內容嗎?] [嗯嗯!是大灰狼裝作小兔子的外祖母去找他。] [叔叔?] [嗯?] [灰狼這麼大隻,怎樣裝成小白兔般呢?小兔太傻了。] [聽戲不駁戲!叔叔别管他,之後呢之後呢?小愛很擔心小白兔。] [之後呢......] 這些故事,都是白幽親自寫給他的,叫他每天睡前都跟孩子講故事,說什麼去培養親子感情。 春桃是聽不懂王妃的道理,可是這些話本故事很是有趣,其中更有不少能發人深省。是以少年一有機會,就會給孩子講幾個小故事。 夜已深,春桃哄了小孩們熟睡後,自己悄悄的翻開床幔一角,望望窗外,仍是下著薄雪。 [看來哥哥今夜應該趕不上回來了。] 春桃輕嘆了口氣,替孩子掖好被子,自己就倒頭入睡。 突然,門被輕輕推開,房內的油燈一下子被人吹滅了,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側卧著的少年雖然緊閉著雙眼,可嘴角卻不禁微翹。 李揚繞過屏風,藉著銀白月輝,見到少年擁著兩個孩子熟睡,不禁有點吃味。 以前能睡在桃兒旁邊的是自己,桃兒抱著的是自己,桃兒會哄的都是自己,哼! 解下身上的披風,李揚坐在床邊脫下鞋襪,愈想愈來氣。掀起床幔,一個翻身便滾到少年身邊,用力抱著人,沒頭沒腦的亂親一通。 [桃兒,娘子,寶貝兒,相公回來了。] 春桃笑著轉過身,輕輕推了推男人,嬌嗔道:[回來就回來了,快去沐浴更衣,身上都帶了霜水。] 李揚捉著少年的手,探到自己已抬頭的分身。 [明明熱得很。桃兒,我很想你,先讓我親親。] 少年嘖了聲,抽出手來,轉過了身,背對著人,在男人懷中掙扎著,聲音壓得低低的道:[小可愛都在,等明天晚上不成麼?] 男人一個多月沒發洩出來,别說孩子在,就算皇帝老子在面前也沒在怕。 夫妻行房親熱本是天經地義! 李揚那管得著懷中人微乎其微的反抗,這分明是欲擒故縱! 少年蹭呀蹭,扭呀扭,男人的下身被激得更是硬燙。 男人喘起粗氣,湊到少年耳邊,用氣聲低磁道:[不等。現在就要操你...] 李揚從背後擁著春桃,低頭親啜起少年敏感的脖子。男人燙熱的氣息,急切的呼吸,噴落在肌膚上。春桃嚥了嚥口中津液,身下之物跟著抬起了頭,後穴一張一合,期待著男人的巨物捅進來好好安慰一番。 還來不及反應,李揚大手已探入了少年半敞的裡衣,搓揉著兩點紅櫻。 [桃兒,你想要的,是不是?]男人徑自解開褻褲,只掏出那根熱物,頂在少年臀縫,一直蹭磨著。 [啊!哥哥,别......]少年從唇間溢出聲聲的低吟,又怕孩子會醒來,馬上咬緊了唇,整張臉憋得紅紅的。李揚滿意地笑了笑,自己脫下了衣裳,又把少年圈得更緊,下身聳動得更是用力。 [哥哥,我們換個地方吧...怕吵到孩子......] [不怕。]男人濕熱的舌頭捲舔著少年細嫩的耳根,又是咬又是吻,舌尖時而轉進耳朵,激得少年全身抖震起來。 [啊!别咬...嗯......] [桃兒,哥哥很想操你,現在,好不?] [嗯...好...好......]春桃喘著氣,雙眼水光迷離,全身都軟得像灘春水,實在是情動不已。禁不著捉起男人的大手繼續捏弄著自己凸起的兩點,另一隻手向後伸去,觸摸著男人的熱物,想要男人馬上插進來,狠狠操弄那空虛的後穴。 可男人卻是沒有如他所願,仍是隔著少年的褲子緩慢地聳動著下身。 [我...我們換個地方...哥哥...桃兒受不了了......] 春桃忍不住自己套弄起分身,想解解身上像被蟻咬般的騷動。 男人捉住了人的手,制止了少年撫慰的動作。 [桃兒這樣不乖。] [哥哥!嗚......]少年因得不到解洩而迫出了淚水,嚶嚶低鳴著,在床上扭動著腰身。 [相公不在家,娘子半夜發騷了,也是在孩子熟睡時自己弄的?] 春桃被男人說得好生羞赧,頓時紅了臉,囁囁嚅嚅道:[才...才...沒有......] 男人一下子騰起,俯身壓上,在少年潔白胸前胡亂舔吻,下身勃發硬燙的陽物在少年股溝中蹭磨著。 [桃兒乖,讓哥哥看看你自己是怎麼弄的。] 春桃被磨蹭得渾身發軟,面酣耳熱,迷迷糊糊地聽了男人的話,兩手掰開了腿,抬起了腰,亮出了翕張著的小穴。 李揚見到眼前春色,口乾舌燥得緊,喉結上下滾動,吞下了一大口口水,直盯著人看,恨不得化身成狼,將人連皮帶骨吞進肚子,吃過清光。 [寶貝兒乖,繼續。] 春桃閉上了眼,自己伸手輕輕細摸著洞穴緣邊,用纖長的中指淺淺地探入其中,緩緩抽插起來。少年不禁難耐地呻吟了出聲,怕吵醒旁邊的孩子,只能用力緊抿著唇。 李揚咬牙,紅著眼,喘著大氣,不住地舔著下唇,壓著要捅進去的衝動。 [娘子,這樣就夠了麼?] 少年直搖著頭,喉間發出幾聲不滿足的嗚咽。 男人見狀,多送進了自己的兩根手指,在後穴裡攪動著,時深時淺,又是刮又是挖,直搗得肉穴發出噗哧噗哧的水聲。 [嗯...哥哥...不!嗯,不......]春桃驚覺自己浪叫了出來,馬上用手捂上嘴巴,連忙看看旁邊的孩子們。 還好正在熟睡。 [嗯?不什麼?不夠?]李揚實在是按捺不著,抽出手指,架起了少年的腿,埋下身子,舔吻起那張誘惑非常的嫩穴。 如靈蛇般的火熱舌頭鑽進甬道,春桃打了個激靈,放在穴中的手指都忘了抽動,雙手緊按著李揚的後腦勺,柳腰迎合著男人的節奏前後晃動。 [哥...哥...進來,不夠...桃兒想...嗯...哈...想要哥哥......] 李揚聽後,更是埋頭賣力,伸長舌頭又是蹭舔又是啜吸。見到少年那根秀氣的肉柱,可憐兮兮的流出水來,沒人理會,男人便輕柔地替人套弄起來。 [平日發騷了也是這般淫水流滿床?嗯?] 少年舒爽的渾身發麻,這時除了慾欲那還顧慮得什麼。滿口胡說了好些浪語淫話,心裡想著李揚身下那根驢玩意,快快捅進來,給個痛快。 [好相公,嗯...快...快給桃兒個舒爽...看看...裡面...想你...想得緊的...] 春桃大張開腿,手指在那小穴中進進出出,覺得不夠深,便抬腰迎上。眼中水霧氤氳,臉上泛起片片桃花紅暈,咬著下唇,強抑著呻吟,樣極撩人。 李揚巴唧著嘴巴,舔淨了唇齒間的水液,回味著少年的滋味。 [桃兒小心肝,相公現在就......] [爹爹?] [叔叔?] 睡在旁邊的小鬼頭不知何時醒來了。兩個小人兒坐在旁邊,一個揉著眼睛,一個打著呵欠,半醒半睡的叫喚人。 春桃聞聲,後背一陣發涼,驚得整顆心都快要崩出來了,立即一腳將覆在自己身上的李揚踹下床。兩腿一併,拉好衣衫,身子一側,扯上被子,把自己緊緊蓋著。 那一個叫乾淨俐落!毫不遲疑!絕無腳軟! [什麼時候醒了也不出聲?小可愛怎麼了?]春桃一手掃了兩個孩子躺回床上,故作鎮靜的哄著人。 [爹爹剛才跟叔叔在做什麼呢?] [叔叔!爹爹滾下床了!] 春桃現刻連去死的心都有了,被兩個小孩看見跟李揚的好事。 沒點上燈,孩子瞧不太清楚吧!幾歲大的孩子應該不懂事吧!到底該怎樣糊弄過去呢?春桃又羞又慚,急得眼眶都發紅了,鼻頭酸酸,竟有種被人捉姦在床的錯覺。 [那個...剛才...叔叔跟...爹爹在...在...] [在練武!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給老子睡下!] 男人盤腿坐在地上,上身隨意披了件外衣,剛才連褲子都還沒提得上,就被少年大腳送下床。下身還硬梆梆的豎起來,漲得發痛。 好好一場情事被兩個臭小子給打斷了,男人慾火與怒火攻心,對著床上兩個孩子吼:[明天讓夫子加你們的課業!叫你們不睡覺!] [嗚...嗚...爹爹...兇......]小愛被男人嚇得哭了起來,抱著少年的脖子,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叔叔...小可沒有不乖...嗚...] 一個哭了,另一個自然跟著哭。春桃身內那圑邪火也是燒得旺,被人硬生生捏滅,只能悶在心裡。 春桃瞟了眼呆坐在地上仍是英俊非常的男人,目光掃落在人寬厚胸膛到結實的腰腹,順眼下去,見到男人那孽根雄赳赳的晃來晃去,上面還流著亮晶晶的液體。少年不禁咽了咽口水,結果愈想愈來氣,無名火瞬時竄了上來。 就說了要換個地方!不都說了要換個地方! [你大半夜跟孩生什麼氣?出去!] 正在提褲子塞鳥的李揚,瞪大眼睛,轉過頭一臉疑惑的望著少年。 [桃兒,剛才還好好的,怎......] [好你大頭!出去!别吵到孩子睡覺!] [桃兒...我硬得痛......] [去睡你的書房!] [桃兒...] [出去!] 迎面而來是床上的一個枕頭,然後是男人的衣服,還不忘丟出張棉被子。 [呯]房門被用力關上,牢牢鎖緊,廊下剩著李揚一人在寒風中悔恨。 [娘子!我錯了,我們就換個地方吧!] 李揚回府第一晚,大半夜被人趕出房間,第二天可傳遍了整個開國公府,被下人們笑話了一陣子。 今日下午,李紅帶著幾個年輕的婢子來廚房幫少年取蔘湯,一進門就被人圍著問了一通,煩得要緊。 [聽說國公爺已經睡了好幾日書房,前日又抱著枕頭棉被在房門前哄了一晚,洛公子才讓人回房呢。] 廚房裡幾個婆子丫鬟聚在一起,說著打聽回來的八掛。 [可不是,我還是頭次聽見竟有妻如此。大雪天呢,把人擋在門外。]一個婆子從蒸籠裡取出熬足時辰的蔘湯,打開壺蓋,把上面一層黃油拂掉。 [到底是什麼大事了?]其他婆子也跟著湊了過去,個個勁頭十足,想探出所以。 [有什麼事,洛公子要罰還要理由嗎?誰不知府裡洛公子說了算的。] 李紅瞪了瞪眼,示意身後的婢女不要跟旁人嘴碎,虛咳了聲,道:[主子的事,還輪不上我們這些下人來說嘴。] [當然...當然...都散了!都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 幾個婆子知道李紅是個嘴緊的,也不再多說,客氣客氣的講了幾句好話,就把蔘湯交了給人。 其中一個年輕婢女接過了蔘湯,放進了食盒,提上便跟著人離開廚房。 一路上的僕人丫鬟都向李紅點頭行禮,誰不知洛公子院裡的人得罪不得。 偏李紅又不是個愛顯擺的人,不論寵辱,她只一心一意的伺候好少年。 可每每聽到旁人說起少年在府裡如何得寵,數十天就跟李揚置氣,每次吵架後又是如何的苛待李揚,那些話三分真七分假,可不論真假,少年在這國公府可是有十足的地位。她嘴角不禁揚起,心裡暗暗道好。 [紅兒以後這些事情讓旁人做就好了,苑裡不缺人手,外面冷,妳又何必往外跑呢!] 李紅提著食盒進少年房內,親自盛了碗熱騰騰的蔘湯,端到少年跟前。 [就是天冷奴婢才不放心,湯水必需是要熱熱的喝!] 見到春桃身邊還坐著小可愛,兩人正在埋頭練字,眼光卻不時盯著食盒看,又抬頭對李紅擠眉弄眼的。李紅搖頭笑著,多添了兩碗湯,從食盒裡擺出兩盤小糕點,一道炸甜稞。 [主子,廚房裡剛出了新做的點心,奴婢見著不錯,就捎帶回來給你嚐嚐。] [講多少次莫要主子奴婢的叫,都不聽。] [奴婢就是習慣了。] 旁邊拿著木尺的冬青虛咳了聲,兩個孩子連忙坐正,低頭繼續寫作業。 [她不這樣叫就不舒坦,你就讓她吧。]說完,一屁股坐了下來,倒了杯茶,自己吃上點心。 [喂!你們老子吩咐下來,今日寫不完就别出這房門,還不快點!] 兩個孩子咬牙鼓腮,瞪著偷吃點心的冬青,心裡將人罵得臭頭。 [主子,菱湘姐姐呢?] 李紅見冬青故意戲弄孩子,眉頭一皺,便走過去,在盤中拈起塊牛乳糕,喂了孩子各人一塊。 兩個孩子吃了糕點,舔著唇,回過頭來,對冬青作了鬼臉,吐著舌頭,一臉得意。 冬青拿起木尺作勢要敲下去,二人又縮頭縮腦的寫起作業。 春桃當然知道李紅他們是十分疼愛這兩個孩子的,平日寵得很。只有冬青能對他們稍微狠得下心,李揚就吩咐了冬青要嚴加管教小可愛。 [在後院,等會小桃兒會來玩,我讓她去準備著。] [這邊無事,奴婢去幫菱湘姐姐好了。] [紅兒妳就别操心了,這苑裡有的是人。] [主子,奴婢省得的,奴婢先下去。]又怕孩子會渴,倒了兩杯水,置在人面前,摸了摸小可小愛的頭,才退出去。 滿院梅香浮動,伴著屋裡的笑聲話語,飄揚細碎。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一如昨日般的恬靜、安逸。確如春桃說的,歲月靜好。 李紅深深吸了口大氣,望著種猗心苑裡的白臘梅,不禁回想起昔日大伙兒在鹿園時的情況。 不知不覺,原來經已過了好幾年...... [紅兒姑娘!菱湘姑娘得了幾件飾物,讓妳來挑呢!] [好的!這就來。] 李紅順手折了朵帶枝的白梅,插在雲髮髻上,又折了枝開得極盛的梅花,垂眼細看,嘴角止不住漾出笑意。 主子要受的苦難,終於是盡了...... 這幾天一定要在院裡種上桃花,一定要是主子喜歡的緋紅色,待春天一到,灼灼桃花開滿院,等秋棠,琴湘他們來京時,再來個春日小宴!每年都要辦!直到大家都成頭白髮!老得掉光牙齒,還得要辦! 少女拿著手中的花,高高興興地哼著小曲,邊走邊想,笑得合不攏嘴。 洛桃番外-- 離家出走(H) [嗚...嗚......] 床榻上的少年被紅綾束住了雙手,綁在床架,一段寬大的黑布蒙著眼,浸滿了淚水、汗液。 男人架起少年玉白的雙腿,正一下又一下的深頂,身下的人只得無力地承受著這番猛攻,身體被撞送得搖晃不送,嘴裡嗚咽著不明的語調。 [若然以後再敢離家出走......]男人伸手抬起人的下巴,少年被迫仰起頭來,透明的津液溢出嘴角,垂勢滴落。 男人俯身下去,將少年嘴角的銀絲捲入口中,胯下極快的抽插,激得少年難耐地搖著頭,一聲比一聲高的呻吟,一陣抽搐,少年終於泄出了今夜的第三次。 [或是故意與為夫置氣......] 少年張著口喘息,欲想向人求饒時,男人猛然換了個角度,又挺腰捅進。 [啊!]少年不可自制的尖叫了出來,換來的卻是男人更有力的捅進,毫不留情。 [為夫讓你嚐嚐三數天不能下床的滋味!] 少年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真讓人惱了。男人在床事上向來溫柔體貼,從來不勉強少年。 少年迷迷糊糊間還是聽到窗外幾聲鳥嗚,被男人折騰了整整一天,還好,夜將完。 也不知男人從那學來的姿勢,換了一個又一個。地下床上窗前,抱的趴的綁的,做了一次又一次。少年好幾次被男人幹暈過去又生生地被操醒。 [以後還敢不敢離家出走!] 男人惡狠狠地捏扣著少年的腰,深深貫穿了人。 [嗚...不敢了,不敢了...] [以後還要不要跟相公置氣!] 男人將少年的雙腿分開得更大,一手執起少年垂散凌亂的烏髮,攏在手中,緊扯著。 少年渾身顫抖著,啞聲呻吟道:[不敢了,哥哥,桃兒不敢了!不要了...哥哥...嗚嗚...] 李揚是最聽不得春桃的哭聲,見到少年癱軟如泥的身子,又是哭又是喊的,心裡怒火那還有剩。 扯開了綁著人的紅綾,伸臂緊緊圈抱在自己懷內,讓人躺睡在自己胸膛中,抱著看著摸著,最好能鎖著,這樣才能叫男人安心。 男人撫摸少年的臉頰,溫柔地解開蒙住少年雙眼的黑布。 [哥哥...痛,不要了...]少年雙眼閉著,輕顫的羽睫上仍掛著剛才的淚水,半昏半醒的含糊地嗚咽著。 [活該!誰教你離家出走!拋夫棄子!] 春桃嚶嚶哭了幾聲,蹭了蹭男人的胸懷,摟著人,便累極入眠。 李揚禁不住緊了緊手臂,吻過少年紅潤誘人的朱唇,再到眼角、額頭,一下一吻,輕輕的,點到即止,就怕吵醒了昏睡去的人。 少年後穴紅腫得很,操弄過度而一時未能合攏,一縮一合的向外排出一股股白濁,顯得格外的淫靡又可憐。 李揚嘆了聲,心裡都是憐惜及自責。 自己今次,實在是太重手了些。 懷中抱緊了少年,李揚倚著床頭,低嘆了口氣。自家乖巧柔順的妻子到底是什麼時候被人帶壞了? 三不五時跟自己置氣就算了,好好哄哄忍讓著些倒也不算什麼,從前的確委屈了少年。 只是!唯獨單一件事!就是李揚沒法接受春桃總是置自己安危不顧,也學不會好保護愛惜自己! 不就是數天前不讓他去青山寺祈福而已! 獨自一人?不行!危險。 什麼是一人前去才顯出誠心?還得三跪九叩著上去? 不行!誰讓你跪了!還要叩著頭一路到山上? 我不講道理?我管著你? 我是你夫君!難道護著你管著你也不行? 哼!不理我?你敢不讓我進房? 桃兒!别太過份了!我說了,不行! 凡事以他人為先,别人隨便幾句話就信十分,心腸軟又慈悲。要不是身邊有幾個聰明伶俐的人伺候,這個主怕是被奴僕賣了還幫忙數錢呢。 李揚又深深嘆了口氣...... 都好幾晚沒讓進房,獨個兒搬到書房去睡了幾日,國公府上下的人都在背後笑國公爺畏妻! 昨天不就是不讓他跟白幽出去而已!下著大雪,冷就不說了,路上濕滑,就算是坐馬車也是危險的。有暗衛又如何!他們必定是以保護白幽為首。先不說安危問題,那王妃是偷跑出來的,等會又得被王爺擒回去,何必要凑這個熱鬧。 李揚再三嘆了口氣,忽然好像知道誰才是罪魁禍首。 為了那個白幽...... 昨晚大半夜,春桃翻牆了...... 只因李揚不讓他跟白幽出去,大半夜的竟然扲著個包袱便翻牆出去找白幽。 三更半夜!下著雪!自己一人!偷偷的!只帶了個包袱,離!家!出!走! 找白幽?找白幽! 李揚怒了,親自捉了少年下來,一言不發,直接扛了人回房。 [沒我准許誰都不能進來!] [是......] 春桃身邊的幾個人也實在愛莫能助,誰讓少年如此膽大,竟然要偷跑出府也不叫上他們! [活該!]冬青在春桃被扲著衣領下來時,冷哼了聲,在李揚身邊道:[我要是你的話,必定綁著他,綁得緊緊的!教他偷跑!] 菱湘也不禁搖著頭,低嘆道:[主子雖然有錯,望國公爺大人大諒,饒過主子。綁著也好,切記蒙上眼睛,主子一哭了,國公爺怕是會心疼。] 李紅紅著眼眶,嗚咽道:[主子...主子怕冷,記得關好窗,奴婢現在先去備上火盆。] 前年已升為副管事的李旺撓撓頭,低聲道:[爺,小人先退下,讓廚房備上暖湯流食,隨時可用。] 一眾人嘆氣搖頭,轉身離去,當作沒聽到自家主子在男人強臂中的反抗叫喊。 就這樣,少年便從昨天大半夜就被男人鎖在房間裡[教育]了整整一天。 李揚倒抽了口悶氣,沉思了一會,吁出了一口大氣來。 [唉......] 許是要到靜王府會見王爺,讓人好好嚴加看管著靜王妃。 拜託,别再放出來禍害别人家的娘子了! [唉......] 男人盯著甜睡中的少年,眼中盡是柔情愛意。輕摸著人的墨髮,俯身親吻了好一會,又覺得不夠似的,用嘴唇一下一下啄啜著少年的脖頸。手臂忍不著圈緊了人,恨不得將人揉到心裡揉到自己血肉中。 [桃兒,哥哥喜歡你,喜歡得很,你以後只能像哥哥喜歡你般喜歡著我。知道嗎?] 熟睡中的人自然沒法回答,可嘴角眼梢含著的笑意,卻是從心裡透出來的。 全文完 作者的話: 完了完了~~很高興,自己可以寫出了十多萬字的作品。 想說,弓子玄是真的名字。。。。。 為什麼要寫洛桃就是七月時剛好在網路上看到徵文比賽。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寫一本小說吧!] 就開始了。 [拍心口] 100%向各位保證,本人2000個常用中文字也許都不一定全會[有很驕傲嗎?],是真的,因為中文不是我常用的言語,是來台後才能在生活中用上正確的中文。 一直以來,寫的,說的,用的都不是很正統的中文。文法,語句,要運用起來就變得非常非常困難~ 感謝各位看洛桃的讀者,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我想爆腦袋,寫出來的。 小學生文筆,劇情冗贅,沒新意,用語貧乏,其實我知道,真的有很多不足,尤其,特多錯別字!!! 還是希望各位,笑納我~的~第~一~次~(嘔!!才不希罕啦!) 下班回來,伺候好三隻貓王,修理好那隻大笨狗,然後每晚喝著11分糖的飲料,吃那些香香脆脆的當宵夜,結果暴肥了2公斤!!!! 通宵寫到頭痛到炸掉,睡幾個小時,又得上班。(本人每日工作時間超過十小時,不騙!) 各位,真的要給我一點點鼓勵。 寫作,是孤獨的,特別我必得要凌晨時份才寫得出來。每日看到有收藏有點閱有留言,我就會有寫下去的動力。 希望,會寫得愈來愈好,所以,請大家要好好培養剛長出來的新苗,別讓他長歪,日後就能有更多的小說看了。[笑~] 有將洛桃看完的請揮揮手~~~